重生之先下手为强 作者:三人木合 文案: 别人家重生都是手刃仇人赚大钱趋利避害奔向康庄大道,只有她,唯有她,小富即安沾沾自喜,就连想和自家亲亲老公再续前缘,都被半路杀出的一只疯狗把她给叼走了。疯狗OS:懂嘛!这叫先下口为强! 标签:重生 甜文 欢喜冤家 宠文 现代言情 =============== 正文 第1章重生 于青睡了一觉,发现自己重生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盯着尼龙袋子扎成的天花板愣了半响。 她在等有什么声响把自己唤醒,或是手机闹铃,或是敲门声,或是别的什么声音,总之能把她从这个诡异的梦里边给拽出来。 有人掀开布帘,探了一眼进来:“青青啊,你爸打了豆腐脑,给你留了一碗,在饭橱,醒了就快起来吃早饭,待会都放凉了。” 那人实在是眼熟的吓人,于青梦游一般爬起来,果然,手里拿着钥匙正要出门的不是她妈是谁——只不过年轻了好多,白底青花的翻领短袖衬衫,鸭蛋青的布长裤,肉色丝袜塑料凉鞋,脸上的大半皱纹都没了,只有眼底清浅几道纹路,正是一个女人的盛年时期。 于青叫了一声:“妈?” 对方“嗯”了一声,对着脸盆架上挂的塑料镜子匆匆拢了下头发:“没事就把扫扫地擦擦桌子,别光看电视。” 说完,推门出去了。 于青傻子样巡视了下周围,其实一桌一椅在她眼里都很熟悉,这是她以前的家。 确切的说,这是她十八岁以前的家——厂区的宿舍大院,除开厂长书记等领导干部,其他职工标配都是这样的两间房配一个小院,院子不大,但院里一定有间做饭的厨房和各家自行搭建的杂物间,于青家便位列其中之一。 如果这是梦,那这梦也忒真实了些。 于青走去脸盆架,朝上面挂的那个塑料镜子,小心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映在她眼帘中的,是一张少女的脸,约莫着15、6岁,肤色干净,两颊润泽饱满,短发乱糟糟四处乱翘,一双眼睛,眼白泛着鸭蛋青,眼珠不算全黑,带点点柔和的棕,以及眼角堆着两坨眼屎。 于青对这张脸也不陌生,这是她自己,只不过年轻了太多太多而已。 直到在屋里摸了张凳子坐下来,她已经掐过自己的脸自己的大腿自己的胳膊自己的手N次了,每次都疼的呲牙咧嘴!甚至也把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个遍,没有赘肉,没有肚腩,好不容易长成B的胸重新回到了一马平川,但皮肤紧致光滑,骨架初长成,还带着几分青涩——没错,她从一个32岁的已婚妇女变回了昭华少女…… 于青的视线落去去墙上挂的美女挂历,那上面显示的的年月赫然是! 她一觉竟睡回到了十七年前,她才15岁! 于青掐着脸努力回想着前一晚的自己——一切都很如常,临睡前她去洗漱,睡前例行保养,本还想和老公亲热一下的,但陈曦俨然已经翻身打起了呼噜。她便没扰他,就着台灯玩了一小会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和微博,后来困意袭来,便拉灯睡了。 她32岁,事业单位任职,老公陈曦与她同年,党政机关工作,两人结婚进入第三个年头,正打算要小孩。 于青一直掐着脸,下巴处的皮肉被掐的钝疼到有些麻木。 她想起自己闲着没事时看过的那些网络,特别很是红火了一阵的重生文穿越文。 重生,重生,重生里都是人死了后才会重生,难道……我这是死了吗? 她没有疾病,家庭幸福和睦,夫妻间感情很好,虽不像恋爱时那般如胶似漆,但两人小日子过的很美满,她自己更是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咋就……这样了呢? 里女主不都是前世活的不堪,或不甘或要复仇,才会死后重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活的好端端的,没任何不顺心的地方,怎么也……这样了呢? 于青思来想去了一个多小时还是觉得这应该还是个梦,只不过这梦架构太庞大太真切,真切到让她都迷失了方向。自从睁开眼睛她都是一副如坠云雾的状态,她放下一直在掐着自己的手,抬起头。 这个梦什么时候才会醒? 如果,如果她真的重生了,也就意味着……她要重新从15岁再活一遍么? 低下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神啊,让我回去吧,让我睁开眼睛后,回到我原来的轨道去吧…… 求您了,别玩了。 这不好玩啊…… “于青!于青!” 有人唤她名字,于青抬起头,她家小院儿大门被大喇喇的一把推开,有人大步朝她走过来,扬着手里的两本书:“看,说话算话吧?看完了赶紧给你还回来了,快,剩下那两本,置换置换!” 于青眨了眨眼。 那是个清瘦的少年,个头不高,皮肤白净,单眼皮,鼻翼上浅浅几个雀斑,最普通的短袖白衬衣,蓝色大裤衩,大拖鞋里的一双脚细细瘦瘦的,因为太白,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于青有点恍惚,这一大早的老天爷就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她脑子还没太转过弯来,使劲拿两只眼睛去瞅了面前人,心里却一时糊涂的厉害。 这……这是谁来着? 来人走到了她眼前,拿书本戳了她的肩一下:“咋啦,没睡醒啊?看人咋这样啊,怪瘆人的。” 她仰着头瞧他,张着嘴,像个二傻子。 来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手上加重了戳她的力度:“咋了啊,真梦游呢?” 她胡乱摸了把脸,几乎是条件反射样开口:“你才梦游!” 这是她一觉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是她的声音,只不过更稚嫩些,是少女的声线。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先接过他塞过来的两本书,脑子里依旧一盘糨糊的胡乱寻思,这、这是谁是谁是谁来着? 来人却是不给她回忆的功夫,直催她把剩下书给他,于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本书,是《笑傲江湖》的1、2册,她只好懵懂的满屋乱转,给他翻找剩下的3、4册。 那人跟在她身后碎碎念:“今个又是个大热天,你家还有冰棍票不?中午去食堂买饭的时候顺便打一缸子回来。钰子和毕杰子这两天不知道忙的啥,偷偷摸摸的,也不跟咱说。” 钰子和毕杰子这俩名字听在耳朵里也是耳熟的厉害,于青“唔”了一声,敲了敲脑门。 书不难找,在父母的床头找到了,少年很高兴,一把撸了过去,摸了摸书皮,眉飞色舞的冲她扬了扬手:“谢啦!” 说完掉头屁颠屁颠的走了,他背影很单薄,细溜溜的一条,走去院子里,阳光下白灿灿的。 直到他的白衬衣在于青家小院大门那闪过一角,于青心里突然叮了一声! 她想起了他是谁—— 吼吼!开新文啦!!有兴趣的童靴可以加QQ读者群:253904167 正文 第2章发小 她想起了他是谁—— 想起了这个与她貌似非常亲密的少年人是谁。 那是她的发小,她的青梅竹马,她家的后邻,两家父母关系曾经很不错,她已经太久太久都没见过他了,以至于当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一时忘记了他的脸。 因为他许多年前就死了,死于溺水。 于青奔出房门,大叫一声:“刘和平!!” 刘和平还没走远,听到她这一声,果然又倒退回来,扒着她家大门:“咋?” 于青气喘微微的瞪着着他,是他没错!细细的眉眼,单眼皮,尖下巴,白皙到像女孩子样的皮肤,鼻梁上浅浅几颗雀斑,阳光一晒脸上就爱泛红丝—— 她想起他死的那天,是一个暑假里晴热的午后,他的父母在她的后窗外绝望的嚎啕大哭,把正午睡的她给吵醒了。然后她知道刘和平跟着钰子他们去水库游泳,溺水,不过就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人就没了。 她的腿都是软的,脚踩去地上毫无知觉,麻木的绕去房后,避开围着刘和平父母的人群,摸去了他的卧室——触目的一切眨眼都变成了遗物,他床头的书桌上还放着他向她借的武侠书,一本书里面还折了角。 眼睛在太阳下突然变的潮湿起来。 刘和平一脸不耐:“嘛啊,一嗓子把人拽回来,又咋啦?” 于青咧嘴一笑,摸了把脸,嗓子有点哽:“你、你下午要干嘛?” 刘和平摸摸脑袋,扬了扬手里的书:“看书啊。” 于青好生回想了回想,又回头盯了一眼墙上的挂历,现在就正值暑假,现在她15岁,那么他也是15岁。 如果没记错的话,刘和平就是在这个暑假没的,但具体哪一天她实在记不清了。 “和平” “嗯?” 于青好生看了看他,他活生生,白皮肤下的青筋里有血液在留,额头有汗,热腾腾的。 真好,他还活着。 她和他同年生,一个上半年一个下半年,于青刚出生那几天,她妈没奶,还是刘和平他妈把她抱过去喂了几天。 和平妈往后就一直就拿这事打趣于青母女:“吃了我的奶,以后可是要当我儿媳妇的!” 她和和平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一个婴儿车里打滚,一个小碗里吃饭,一个托儿所里学算数学拼音,一张床上睡,儿时还能牵手一块上厕所。 有一回于青全家出门走亲戚,明明大好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于青妈直说坏了坏了!院子里还晾着上午拿出来晒的被子! 回到家一看,院子里空空如也,原来是才十岁的和平翻墙爬进院,将她家院里晒的被子床单都一股脑的撸回了自己家。 后来和平出事,于青妈每每提起这桩事都要吧嗒吧嗒掉一阵子眼泪。 他已经死了17年了,此刻却活生生又能出现在她眼前,于青从醒来后攥成一团的心突然舒展了舒展,她指了指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午过来帮我摘葡萄,有几串已经紫了。” 刘和平扬了扬手里的书,咧嘴一乐:“行!” 于青中午和妈妈一起吃了午饭。 她爸在县里上班,路太远,中午不回家吃饭,午饭只有她们娘俩。 国企工作忙,中午饭是于青妈从食堂打回来的,两个菜,几个馒头,暖水瓶里一早就闷上了绿豆粥,娘俩一人一碗,在小饭桌上头碰着头。 年轻了近二十岁的妈妈叫于青有些不适应和看不够,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偷偷打量,打量着打量着她心里突然又高兴起来,毕竟年富力强的父母此时再看在眼里,滋味实在不同于往。 她夹了片肉,放去妈妈碗里。 于青妈名叫方萍,在厂子的司务处当会计,是个工作认真品性端正善良大气的女人,她吃了女儿给夹的肉,嘱咐于青:“天热,四斗橱上的饼干盒里还有几张冰棍票,你午睡了起来去买根冰棍吃,不过别多吃,小心凉着肚子。” 于青乖巧的“嗯”一声,这冰棍票也是有N多年不见了,厂子里当年有自己的冰库,一到大暑这样的天气,就自己制冰棍,厂里的职工拿着发放的冰棍票去领就行,也算是厂子的一项福利。 于青咬着筷子尖瞧着方萍直乐。方萍奇怪,就见闺女一脸笑眯眯的:“妈,你真漂亮!比电视上的倪萍还漂亮!” 方萍身材高挑,足有170,在女性中属于高个了,身材修长,心形脸,眉眼温柔,于青这话其实并不是故意恭维,眼前这个年轻了小20岁的妈妈在她的眼里的确稀罕的漂亮,比倪萍美多了! 方萍被闺女给夸的也是心里一乐:“比倪萍还漂亮?那敢情好。” 说罢又仔细打量了番女儿:“青青你长的不像我,也不太像你爸,倒是挺随你俩姑的。随你姑姑好,你两个姑姑年轻时候都是美人。” 于青大言不惭:“妈,你放心,我这是还小,没长齐整呢,等齐整了一准比我姑还漂亮!” 方萍只当她是小孩子吹牛,殊不知于青说的是真话,她现在是青涩的有一比,但等到了念大学的年纪,跟着小伙伴们学会了打扮,她样子其实还挺拿的出手的,一度当选过他们大学里的系花。 娘俩亲亲热热的聊着天,吃过了午饭,于青抢着去刷碗,只是国企工作忙,不存在什么午睡时间,休息片刻后,方萍又匆匆赶去上班了。 窗外蝉鸣嘶叫,于青躺在自己小房间的床上,瞧着尼龙袋子扎成的天花板,脑子里还是有些颠三倒四。 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由不得她不信,年轻了十七岁的妈妈是活生生的,已经死去的刘和平也是活生生的,在看到和平的第一眼,震惊之余,因为重生造成的混乱渐渐被一种庆幸所替代。 老天爷安排这一切,也许他老人家自有天意。 最起码,她这一回一定要死死拽住刘和平! 念头转到此,于青翻了个身,床头一个小收音机,她随手拨弄了几下,里面一个男声正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描述今晚会是二十年来的最“月圆”之夜,彼时月亮会美轮美奂,大到令人发指!大家一定不要错过这个二十年才一次的好机会! 于青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就是今天! 和平就是死在今天。 正文 第3章抢车 于青跳下床就往外跑。 上一回,她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其实隐约有听到后窗外和平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她还知道刘和平像往常一般,蹦到她后窗上抓着窗棂朝里瞅了瞅。 她不会说她甚至听到他似乎有小声叫她:“于青,有个好地方,你去不去?” 天热,她睡的脖子里流汗,烦躁的翻了身,敷衍的哼了一声。 再然后,窗外就没动静了。 再然后,她就被撕心裂肺的哭声给惊醒了。 于青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和平他似乎是在梦里悄悄问过她:“嘿,有个好地方,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她一直后悔她没回应他,如果她从床上蹦起来,跟上去, 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淹死刘和平的那个小水库就在他们厂子北面那个村的东北角上,平时是片洼地,夏天雨水大的时候也当蓄水的水库用。和平淹死的那天,她并没有跑去围观,直到三年后她才去过附近溜达,那时候水库早就废弃了,只余一片洼地,长满了半人高的灌木野草。 当时陪她溜达的那个村的女同学煞有介事的介绍说,这地儿可阴了,当年当水库的时候正经淹死过几个! 奔出厂子大门,往后面村子去是一条土路,午后的太阳明晃晃白花花,炙烤的地面像是升起了烟。路两边全是麦地,这个时候麦子早都收完了,路旁连棵树都没有。于青一路狂奔,呼哧呼哧,后颈到后背被晴热的阳光晒得生烫,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低头一看,凉鞋带子断了。 她跑的急,随便套了双鞋,现在只能拿脚尖拖拉着继续走,心里头后悔应该叫上个邻居家的叔叔什么的一块骑车来,这样速度还能快点。她前后顾盼了一下,恰逢午后,远处林子蝉鸣声声入耳,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好拖着那双破凉鞋继续前进,心里头和身体上同样火烧火燎,汗不住从额头发根处淌去眼睛里,杀得很。 身后响起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于青精神猛的一震,转身伸长胳膊就去拦,对方已经离她很近,没料到她突然伸手,措不及防,车把一拐人就失去了平衡,“啊”的一声歪去了路边的沟里。 于青忙不迭凑过去,路边沟不深,灌木草木茂盛,那人两条长腿朝天,上半身歪在高高的灌木丛里,嘴里正“呸呸”吐着什么,顺带着骂了句娘。 看那两条大长腿上的皮肤质地和骂娘的公鸭嗓音,应该也是个少年。 于青把歪在路边的自行车扶起来,冲沟里还没爬起来的倒霉蛋救世主喊了一嗓子:“少侠!江湖救急!你这车我借借,就在这村东头的水库,你去那找我!” 边喊边一偏身子就上了车,脚下一踩,嘿!居然还是辆捷安特的变速自行车,这车放在这年代,那可是非家境优渥不能拥有的。 好车果然好骑,一脚下去于青就老远开外了,身后远远有人“哎!哎!”了两声,她无暇回头,伸出只巴掌凭空摆了摆,就这么扬长而去。 于青到水库的时候,甭管看见了啥,先死命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刘和平!!你妈死了!!!!” 刘和平才刚下水,正走在浅处,水面刚没过他的膝盖,冷不丁被吼了一嗓子,忍不住一哆嗦。一抬头,就见于青飞身下车,边走边撸袖子,就跟要干仗似得气势汹汹直朝他扑过来! 岸边两个光屁股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弯腰撩水大叫:“来了个女的!!” 刘和平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个小裤衩,被于青这阵仗给彻底吓住了:“你、你咋来了?” 于青不跟他废话,她一面庆幸自己赶到的还算及时,一面两脚噗嗤噗嗤毫不迟疑踩去了水里。 她本意是想把他拽回来,但一脚踏进去就踩了个空,她低估了这水库水底的淤泥,身子一晃一趔趄,半张身子就栽进了水里。 她一门心思要救的刘和平反倒回过神来要朝她施以援手,于青半边身子湿淋淋,一只脚陷在泥巴里,一只脚使劲乱蹬,想把腿拔出来,奈何越陷越深——她见刘和平朝她迈过来,生怕他有什么意外,一出声嗓子紧张到破音:“你,你别动!” 心急,反正身上都湿了,她也顾不得女孩子的形象,弯腰下去撅起屁股,两只手抱住小腿,想把脚给拔出来。结果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就噗通坐了下去…… 具体怎么闹的于青也有点搞不清了,反正她浑身湿了个透顶,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死命紧紧拽了刘和平半条膀子,劲大的像要给他卸下来一般。 从岸上跑下来两个小伙伴来对他俩施以援手,于青搭眼瞧了一眼,应该就是钰子和毕杰子。 不过她对他俩目前不甚关注,只管死命的拽着刘和平,两只脚还陷在淤泥里,嘴里喊得乱七八糟:“刘和平!你不是说、说要在家看书么,却不吱一声就这么偷跑出来,我……我这是好不容易跟上了,要是再、再晚一步,你……我可怎么办!”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像是真心被吓狠了。 却是这一下尴尬了,她这一通叫的没头没脑,像是村里得了失心疯的妇女,紧紧抱着刘和平半边膀子的模样更像个小媳妇儿,钰子和毕杰子眨巴了眨巴眼,瞅刘和平的目光顿时就有点鸡贼。 特别是钰子,捅了一把正死命拽着短裤的刘和平:“和平,看不出来啊,知道你和于青要好,可啥时候都好到这地步了?看你下个水,这都心疼滴抓肝抓肺滴。” 毕杰子在一旁“噗嗤”一乐,一脸怪笑:“方才于青跑过来这阵仗就跟孟姜女瞅见长城似得。” 刘和平一张小白脸在正午的大太阳下红的更盛了,少年的身条细瘦的可怜,胸前几根肋骨的形状隐约可见,他狼狈的拽着自己的裤衩,羞恼的浑身都粉成一片。 他固然和于青要好,但一旦涉及到这种暧昧论,正值这个年龄的孩子那可是相当敏感的。特别是在他们这种乡镇旮旯的地界,这种事是大家平时都最爱的谈资,只不过谈别人行,可要自己成了被议论之人,那可是相当不妙的。 只不过刘和平也硬气不起来,因为于青的确像是他要去赴死一般死死拽着他,那手劲大到出奇,掐的他皮肉都有点疼,方才那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也是听着叫人忍不住乱想。他脸皮薄,经不起小伙伴们的调笑,只能脸红脖子粗的扔出来一句:“瞎说什么那……” 于青却不肯放过他,急赤白脸:“谁瞎说了!这地方淹死过人你知道不?去年夏天就淹死个捡破烂的老头前年还淹死过两个小孩,你又不会水,你不是跑来找死是什么?” 她声嘶力竭,眼睛红脖子粗,刘和平没想到平时还算文静的于青这回还真成了个失心疯,不由也是又羞又恼,梗着脖子口气不由也冲:“疯张拉煞的吓唬谁呢,钰子他们这阵子每天都来,啥事都没有,咋我才头一回,就这么多事啊!” 于青气不打一处来,头一回!你头一回就能把命撂这! 钰子和毕杰子在一旁嘿嘿嘿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于青扭头去冲他俩:“和平不会水,他要是出啥事,恁俩负的了责吗?” 钰子和毕杰子还在嬉笑,脸上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都把于青当做了危言耸听的疯婆子。可于青知道,刘和平死后,带他去水库的钰子和毕杰子难辞其咎,他俩虽都还是半大少年,并无人去怪责,却是自责之心自此后一直紧紧纠缠,钰子本来是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自和平出事后便整日噩梦连连,成绩大幅下降,中考发挥失利,最后只去念了一个二流职专;至于毕杰子,则在和平出事后就被父母转学去了老家念书,自此后再没见过。 毕杰子被于青炮筒子样的一轰,脸面上有点挂不住:“哎吆,我们可担不起这大头,可是他非要缠着跟我们来的。” 于青刚待要开口,就听一个孩子一声尖叫:“救、救命!!!” 正文 第4章救命 纠缠在一块的他们四个俱是一震,赶忙寻声去看,就见本来在岸边玩水的那两个光屁股的小男孩,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就见剩下的这个站在水里面,哭兮兮的往旁边指:“杨大海去摸虾,掉下去了!” 小孩手指的地方是一片距离他十几步开外的一片水草密集之地,水面平静,芦草微摇,丝毫看不出竟有个孩子在里面。 于青大惊失色,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老天爷这是今个非得弄死一个节奏么?!不是刘和平,那就换一个? 三个少年人倒是一听就赶忙朝小孩所指那方向出淌水过去,于青手里还紧紧拽着刘和平的半边膀子,这一动之下,她居然一时竟不知道是放还是不该放,刘和平还被她扯着,就耽误的这一下,钰子和毕杰子已经在几步开外了,可毕杰子一脚往前踏去,竟然整个人身子就突然往下一陷! 本来水面只没过膝盖,这一脚一下就淹到了他的腰! 毕杰子慌不迭大叫:“这里有坑!” 走在他后边的钰子忙把他往后拉,那边那个光屁股的小孩放声大哭:“杨大海掉坑里去了!!” 于青拽着刘和平,顾不得自个半条腿还陷在泥巴里,扯着嗓子叫:“别走这边,换另一边!” 这个水库日后荒芜的时候她来看过,地势极其不平,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窝子,有的地方看着浅,实则多走一步就能掉进个深洞里,所以几年功夫里生生掠去不少人命。 于青手里还是不肯松开刘和平,拉扯着他朝那个小孩淌过去,那边钰子把毕杰子给从坑里拽出来,也跌跌撞撞往岸边走。于青一直淌去那个小孩身边,脸已经白了几分:“你那小伙伴真去了那边?” 其实她心里早就攥成了一团,据说刘和平掉进水窟窿,肺里呛了水,不过两三分钟人就没了,现在触目过去那片水草风平浪静的,要是真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掉进那里面,这会功夫怕是也是凶多吉少了! 小男孩站在水里,吓的浑身抽筋样,不住哭:“真的!杨大海真过去了!!” 于青抬头目测了下距离那片水草的距离,心下一横,拍了一把那个孩子的光屁股蛋:“快上岸上去。” 她指挥刚淌到岸边的钰子和毕杰子,以及自己身边的刘和平:“咱们四个把手都牵起来,拽紧了,你们都站稳了,千万别松手,我过去看看。” 四个半大孩子,就于青一个女孩子,刘和平首先就不肯了,一把就把她推到了身后:“要去也是我们过去,说我不会水,你就会了?!” 于青怕的就是他,今个这日子可是一着不慎他就能把命撂这的节奏,她万万不可能叫他犯险! 却是当下情景紧急,那个叫杨大海的孩子一点声息都没有,水面上更是连个扑腾的水花都瞧不见,她心里发急,只着急把刘和平往回扯,两个人就你扯我我扯你的间空,就听得“噗通”一声,定睛一瞧,竟是个孩子被丢到了脚边,溅起的水花拍了人一身。 那个被丢过来的孩子浑身晒的黑黝黝的,阳光下像条小泥鳅般,身上水珠四处滑动,摸了把脸,露出一张豁嘴的牙。 本来在咧嘴哭的小孩顿时欢欣大叫一声:“杨大海!你没死” 那个叫杨大海的孩子黑黑的脸蛋呈现一片可疑的红,朝自己的小伙伴呛声道:“谁死了!你才死了!” 小孩子却不计较,眨眼就破涕为笑:“你说要去摸虾,吓死我了!” 岸上不远处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于青手里还死死拽着刘和平,抬头去看,一时被头顶的太阳晃花了眼,就见一抹浅蓝的衬衣在眼前一晃,似乎有人轻轻嗤笑了一声—— 于青心下一恍惚,犹想起自己半道上劫了人家一车,看来这是车主追过来了,阳光炫目,她口干舌燥的厉害,狼狈的刚想张口说个“谢”字,话没出口,一个颀长的背影已跨着自行车,扬长而去,只留给她半眯的双眼一抹浅蓝的影子。 那个叫杨大海的孩子冲那遥遥而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骂:“不就是摸了摸么,贼小气!” 原来,这个杨大海本来要去水草那摸虾,人都摸过去了,转眼瞧见岸上倒着辆变速自行车。乡下孩子见识少,自行车虽然不少见,但这样弯把直梁窄座的变速车却还是见的不多,心里稀罕,不觉偷偷爬上岸凑上去摸了两把,摸的不亦乐乎,连小伙伴在那边大哭大叫都充耳不闻,结果就被人提溜起胳膊来几步就给扔下了水。 这岸边长着几株柳树,还有几片灌木高大葱茏,方才被那孩子哭的大家都乱的方寸,谁也没心思往岸上去好生瞧瞧,现在知道原委,顿时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方才毕杰子掉进水窝子,还在心有余悸及,赶忙也是拽了刘和平和于青往岸边靠:“这地方邪性,今个不玩了,和平你快和于青回去吧,瞧她脸都白了。” 于青不光脸白,小腿肚子也一直在哆嗦,方才这一出实在是吓破了她的胆,方才其实还不觉得,现在一松下这口气来,才开始觉得后怕。 她手里紧紧抓着刘和平的胳膊,生怕他再从自己手里溜出去。 实在是太险了!!!! 她要是再晚一步,或许刘和平下一秒仍会掉进水窝子。 即便不是刘和平,也会有别人,毕竟方才毕杰子就一脚踏了进去,还有那个叫杨大海的皮孩子,他这是没事,可万一要是有事…… 就像毕杰子说的,今个是个邪性的日子,上一回刘和平就是死在这一天死在这片水域,还是赶紧远远避开的好! 岸边的大柳树下,于青一只手撸着自己额前湿乎乎的头发,另一只手还拽着刘和平,即便现在到了岸上,她一样还是不肯放开他一寸。刘和平尴尬到要命,他一个男孩子总比她女孩子力气大,非要挣也不是挣不开,不过于青那副拼出老命的认真样子有点唬到他,所以只好脸红尴尬的任她扯了。旁边钰子和毕杰子看似在忙着穿衣服其实一直在瞥他俩,互相捣着胳膊嘀嘀咕咕,于青只当瞧不见,仰头望着天空,长出一口气。 现在她心头正松快着,一阵隐隐的得意升腾而起。 别的不说,她今天算是把刘和平给拽了回来! 因为她的闯入,几个男生都已经放弃了下水游泳,连那两个光着屁股的小皮孩都手牵着手着上岸了,虽然他们脸上表情都有点讪讪,但是……于青心想:你们会感谢我的。 你们会感谢我的!!! 虽然你们不会知道。 正文 第5章重来一回 于青慢慢接纳了自己重生一遭的事实。 因为救回了和平,她正经兴奋了两天,两天后又有点回归颓废,因为她发现自己估计在信息大爆炸的21世纪呆习惯了,有点不大适应质朴的90年代了。 她从小呆到大的厂子是个国营厂,专门生产干电池中心的那根碳棒,规模不大,属于有点污染的制造业,所以厂址只能落在四六不靠的乡下地方,距离最近镇子也有20分钟的路程,距离县里就更远了。于青从小就出生和住在厂里的家属大院,那时候国企效益都还不错,厂子里食堂托儿所门市部篮球场什么的都有,就跟个小型社会似的。夏天发冰棍票,中秋发月饼票,过年发礼花鞭炮,就连各家各户的家具电器什么的都是厂子里统一购买的。 九十年代中后期正是国企最后的辉煌期,那时候身为厂子里的职工向来颇受周围的村民羡慕。特别是两口子都是双职工的,分房啊待遇等各方面皆更有福利,所以于青虽然从小就住在这样的乡下旮旯地方,但吃穿住用和城里人没太啥差。她身为职工子女,当时也是很有优越感的。 不过于青现在知道,这些所谓的优越感很快就会变成泡沫,最后全都会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她爸于成勇已经考了干,从厂里调去了县里工作,但她家还住着厂里分的宿舍,所以她爸都是一大早的骑自行车两个小时去县里上班,下午不辞辛苦的再骑车两个小时回家来。叫于青高兴的是,和她妈一样,她爸也年轻了——四十开外的年纪,骑车两个小时上下班还能游刃有余,头发没花,胡子也没白,身手矫健,偶尔还能打打篮球。 这天于青等到下班回家的爸爸,忍不住上前圈了下他脖子,愣把于成勇给吓了一跳。 和中国大多数传统家庭一样,于青家一家三口,她爸于成勇是个比较威严和寡言的所在,最起码女儿面前是这样的。 于成勇年轻的时候爱玩爱唱,那时候于青还小,于成勇经常抱她出门,于青小时候是个乖孩子,也聪明,算是身为父亲的一点小骄傲,人前人后都我闺女长我闺女短的。不过日后年龄益长,于青到了青春期,许毕竟男女有别,便是父女也一样,渐渐便没有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所以15岁于青的这一抱,把她爸吓了一跳,于青心中却感喟不迭,这个时候的爸爸多年轻啊,也多强壮,多有干劲! 她不会说于成勇正直了一辈子,也平凡了一辈子,仕途上不甚得意,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建树,日子过的不好不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或者说,比起自己的同事好友,还有点处于下风。所以即便于成勇心胸不那么狭隘,也经常爱自我开解自我解嘲,还是曾一度自觉郁郁不得志,很长一段时间里爱借酒消愁,搞得于青妈为此伤神了蛮久。 不过现在正值壮年的父亲正意气风发,于成勇脑筋聪明,当初从厂里考干一考即中,考出了干部身份,所以才能调去县里的建设公司工作。于青看到这样的父亲心里即酸且甜,酸的是上一辈子的她爸已经六十出头,两鬓和胡子都斑白一片,瞧着着实是个老头了;甜的是现在在她面前的爸爸还是十分强健端正的,她觉得自己以前甚至都没有好好看过她爸的脸,这回才惊觉原来自个老爹长的蛮不错的:)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平板,没有互联网,唯一的消遣貌似只有电视机和,于青不适应之余,也在努力让自己适应着。最起码,她重新看到了年轻的父母。 最起码,她把刘和平给拽了回来。 上一辈子,现在于青习惯把自己重生前的日子称作“前世”。在前世,刘和平溺水而亡,她和刘和平都是国家第一代独生子女,和平没有兄弟姐妹,他死后,刘家搬了家,又过了小两年,和平妈以40多岁的高龄又生下一个男孩,然后两家人很多年都不曾再谋过面。或者说刘和平的母亲一直都回避见于青,毕竟于青和刘和平同年生,两个人打小一块儿长过来的,一看到于青就不可避免的会想到自己夭折的儿子。 于青后来再见到刘和平的母亲,是在自己的婚礼上,她当时穿着婚纱,站在器宇轩昂的陈曦身边,幸福的耀眼,她看到坐在婚宴大厅角落里的和平妈,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隐隐含满了泪水。 而想到陈曦,于青的心空落了一下。 陈曦是她的丈夫,她想念他笑起来的样子,以及,他对她的所有温存。 结婚三年,她已经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身旁有他的呼吸,他的鼾声,她喜欢窝在他的颈窝里,让他缓缓摸自己的头发。她做梦的时候他会把她搂在怀里,拍她的背,亲她的耳垂,他的嗓音温柔,笑起来胸膛震动,是一个特别好的男人。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陈曦,还远远不到在她生命里出现的时候。 于青以一个暑假的时间接受了自己重生回15岁的事实,9月份开学,她背着书包去上学,变成了一个初三生。她很担心自己已经把当年所学都如数还给了老师,不过想想当年自己就不算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很快也就释然了。 幸亏她还记得自己是几班,没走错教室。 看自己当年的同学们陆续以当年的形象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于青一双眼睛看的不亦乐乎,似是眼馋一般,真真是看看哪儿都看不够——直到门口走进来一个男生,上身穿着领子洗的有些松垮的酒红色T恤,下身灰蓝的裤子,个头中等,皮肤有些暗,半张侧脸鼻梁挺直,眉眼浓秀,浮浮扫视过来的眼珠湛黑的有一比。 于青坐在位子上突然就笑了,哎呀,这不是她当年暗恋的要死要活的江河鸣么? 正文 第6章告白 于青暗恋江河鸣,是从初一就开始的事。 她少女时期的情窦初开就是始于这场暗恋,直到五年后才偃旗息鼓。五年的时间里她一心一意,满心欢喜,苦心积虑的埋藏着这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和小甜蜜。 不过至于她为什么喜欢江河鸣,于青自己也说不大清。 江河鸣个头中等,成绩中等,脾气性格什么的,不算老好人也不欺负人,既不是毛头小子也不飞扬跋扈,各方面都很平,所以并不引人瞩目。那个年代女性的审美还处在要么欣赏眉清目秀的小白脸,要么喜欢浓眉大眼的高大帅气。江河鸣这两边都靠不上,虽然在于青少女时代的审美里觉得他肤色暗眼珠黑鼻梁挺其实很有一种尖锐的俊美,奈何她的审美太过小众,所以江河鸣在班里的帅哥排名中始终都排不上位。 于青和江河鸣初中同班三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她是货真价实的暗恋,而且掩藏的太好,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这点小九九。同学三年里她距离江河鸣最近的距离也不过是他们两个坐过一阵子的前后桌,她曾经大着胆子问过他一道物理题,结果心情太激动根本也没敢听懂。 直到毕业十五年聚会,那时候江河鸣已经是个发际线危险的微胖中年男,少年时的锐气和英俊都被埋进了无情的时光中,幻化成了个一团和气的已婚男人。于青在酒桌上向他坦诚自己当年曾正经暗恋过他五年,他一番惊讶后很是有些受宠若惊,聚餐后刻意跟她的保持联系,微信QQ上没事找她畅谈人生,后来更是直言说两人是否考虑发展下“线下”关系,用更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想跟她做炮友。 于青把人拉黑,少女时代久远的暗恋情节宣告彻底终结。 把少女心拖到中年才去发酵的后果如此惨烈,于青很是后悔了一阵子。现在老天爷把她重新拽回了少女时代,她瞧着依旧还是少年模样的江河鸣,虽然知道他日后头发会变少,眼皮会耷拉,肚皮会微凸,她喜欢的湛黑眼珠也会变作浑浊的鱼目,但少年最起码现在还是少年,瞧着还是很鲜嫩的。 上一世她就是太含蓄也太没用了,才生生蹉跎到30多岁才能据实相告,结果生生糟践了一番还算美好的回忆。所以这一回她立刻就打定主意,要先下手为强! 于青凑活过了一天,比她想象中要好的是,初三的课本好像也没那么难,当年对她来说老大难的英语现在瞧着简直简单的可笑,代数几何什么的也是平白直叙的很,物理则只需要往里套套公式,就是生物历史地理什么的需要背诵的课程她已经都忘了个差不多,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叫于青觉得更惬意的是她的同学们。 本来已经面目模糊的初中同学,一个个都格外鲜活的略过她眼前,虽然一个个也都挺土的。但于青现在也土,所以谁也用不嫌弃谁。特别是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一下子又变回个少女模样,端坐在课堂中,其中滋味…… 于青心想:还真挺特别的! 乡镇中学那个年代都有晚自习,特别特的令人发指,8过学生们都习惯了,于青知道第二节和第三节自习中间会有15分钟的课堂休息,所以第二节自习下课的时候,她伸手拽了拽江河鸣的袖子,没错,他的座位和前世一样,还是在她前排。 江河鸣朝她回过头来,表情有些吃惊,于青心里暗笑,但表情很酷,两个指头夹了张纸条递过去—— 纸条上写的是:我去操场西边的篮球架下边等你,有话跟你说。 然后她就起身抢先一步出了教室,经过过道的时候蹭到了坐在江河鸣前排座位的孙倩倩,方才快下自习时孙倩倩回头正要跟江河鸣说话,刚好瞧见于青递纸条,女孩子的表情一时间有点不可言说。 以于青前世的认知,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孙倩倩和江河鸣彼此正有点“郎情妾意”的意思,她这回这杠子插的其实有点不地道,不过她想:反正你们也成不了。 的确,前世孙倩倩和江河鸣虽然彼此都有点意思,但少男少女脾气也都超级别扭,孙倩倩后来因为一点事吃醋,写纸条跟江河鸣绝交,江河鸣失魂落魄,上体育课在从双杠上跌下来,摔断了胳膊,孙倩倩硬气的都没去医院看过一眼。于是江河鸣倔脾气上来,也回复纸条说好,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 两个别扭人就这么彼此再没说过话,直到毕业。后来于青知道了他们这段过往,心想:两个大傻叉。 不过跟当年暗恋到死活不敢声张的自己相比,也是半斤八两了。 没错,当年的少年少女们,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着,别扭着,暗暗喜欢着,偷偷伤心着,也彼此倔强着。 于青在篮球架下等了足足七八分钟,江河鸣才姗姗来迟。 他手脚简直都没地方放,却又故作镇定,他和于青向来不熟,乡镇中学里校风保守,除了生性太活泼开朗的女生,一般男女生都不会打太多交道,即便是同班同学。 于青不算太活泼的那一类,又是碳棒厂的职工子女,父母都是吃公家饭的,和他们这些农村出身的孩子不一样,他性子内向,又敏感又自卑,所以从不主动搭话,没想到突然就被递了纸条…… 在学校里递纸条的意味其实显而易见,江河鸣一时太过于震惊,都忽略了前排孙倩倩的复杂眼神。他踯躅了一会,到底还是来了,他想:反正他是男的,对方是女的,他怕啥! 于青没准备跟他废话,开门见山:“江河鸣,我喜欢你,从初一就喜欢了。你要是也不讨厌我的话,咱俩试试?” 上一世她的初恋是从大学才开始,死活就没赶上中学早恋这班车,这回她准备提前下手,尝尝到底是啥滋味。虽然以一个实际30多岁女人的心境对一个15、6岁的少年告白,总感觉有点……呕,但,最起码她模样也是15岁的少女,表面上看还是不违和的,不是吗? 江河鸣估计是太震惊了,一时半会的都没吱声。操场上黑咕隆咚的,这个年代还没有那种体育场常用的那种高大的聚光灯,况且在他们这样的乡镇中学,即便放去二十年后也不可能有。 黑咕隆咚的四周,夜空上星星倒是不少,借着远远教学楼的一点灯火,江河鸣棍子样的杵在那里,好像被静止了。 于青恶作剧心起,反正她现在还是一介单身少女,也没老公,她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径直走过去对着江河鸣的木头脸“吧唧”亲了一口,然后伸手戳了人肩膀一把:“行不行你倒是吱一声啊,哑巴啦?” 她这一下实在是太“浪”了,江河鸣像被打开机关一样倒吸一口冷气,掌心按着脸,支支吾吾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便是有黑夜做掩护,于青也知道他的脸此刻肯定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逗小孩也逗过了,实际30多岁的老女人那点少女心活泼了没两下就用干净了,于青不打算再闹他,朝他摆了摆手:“快响铃了,我先回教室,你也先考虑考虑吧。” 于青回教室的时候,孙倩倩听到动静,在位子上高高仰起脖子来,她圆脸,细脖子,鼻尖上架着千度的近视眼镜,眼睛细小的在厚厚的眼镜片后其实看不太出什么情绪,于青朝她笑了笑,权当打了个招呼。 她心里没觉得对不起孙倩倩,虽然江河鸣这个时候其实喜欢的是孙倩倩,可是这点喜欢,根本撑不长久,一点点东西就能全盘打翻。 第三节自习课都上了快十几分钟,江河鸣才走进教室,他脸上脖颈上还残留着没褪去的红,一路都低着头,连抬眼看一眼于青都不敢。回到位子上从桌洞里掏出习题就趴了上去——于青坐他身后看的分明,那笔只是在纸上乱戳而已。 她太坏了,简直是借着重生之魂恣意妄为一回——她伸长腿拿脚背勾了下前排江河鸣的座位,甚至还碰到了一点点他的大腿。 江河鸣耳朵后那一片脖颈,刷一下又变的血红起来! 女主太坏了!!!!!!勾搭纯情少男…… 日后有她后悔的…………………… 正文 第7章放弃 于青其实没想和江河鸣怎么样,她能怎么样啊,在她眼里一个个都是小屁孩,毛都还没长齐呢! 只不过好歹突然重生这么一回,总得干点啥,否则一切一如前世,未免也太没意思了些。 第二天她浑身一身轻的上学,江河鸣一瞧见她视线就拼命的躲,她也没多余的心思惹他,一心只沉浸在对没完没了上课的愤懑中。 她很想逃学,可是逃了也无处可去。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于青朝着老师发呆,数学老师姓张,业务水平也许平平,但是个兢兢业业的老师。 许多年后于青曾在医院碰上过他,当时他的孙子因为顽皮被摔断了手骨。因为小孩子的手部骨头太细碎,市医院要求他们转去省院,还是于青帮忙联系的省立医院,找了车,塞了车费,还帮忙买了一堆吃的让他们在路上带着。 张老师一辈子教过的学生太多,到最后也没闹清这个热心的女士到底是自己哪一届的学生,于青也不在意,记不得就记不得,能给老师尽点心她心里高兴。 下课的时候于青很想上去跟张老师说一声老师您以后看孩子可得更仔细点。当然,她也只是想想,她还没那么笨,这个时候张老师才40来岁,孙子还在云彩影里呢。 于青放学的当空也仔细看了下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镇子,她就读的是镇上的初中,这镇子她的确熟的不能再熟了。 横竖就两条街,街边多是些二层的沿街楼,即便是十七年后这个镇子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发展,变化不大。而十七年前的这里,唯一的娱乐地只有一家破破烂烂的电影院,但根本没什么片子可放,一年到头也就只寥寥几部电影。 另外就是录像厅和录像带了,这个时候碟片甚至还没太普及,录像带多是港片,暴力三级什么的最受欢迎,录像厅门口的小黑板上都拿粉笔写着今日播放的片名,花个5毛1块的可以进去看一整天。 于青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前世的互联网信息爆炸时代,她啥没瞧过啊,家里电脑上老公陈曦存的那些日本AV女忧们的各色爱情动作片,还都是她帮忙整理排序的呢。 也没什么好吃的,街上能买到的零食不过也就是炒瓜子话梅糖什么的。这要放在省城甚至更大的城市,九十年代的各色物资也许并不匮乏,但她现在呆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乡镇,在这里她甚至连快正经可可脂的巧克力都买不到。 况且,她也没钱买。 于青想起上一世时她这个年纪,每逢镇上赶集的时候,花5毛钱买一袋炒瓜子就感到相当幸福了。 人,果然都是惯的。 逃学没没地可逃的于青,只好继续选择老实上课。课本下压着从镇上5分钱租的金庸,前世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正迷琼瑶,但现在她对琼瑶奶奶已经免疫。闲得发慌,只好拿金庸打发时间,好在金大师的魅力还是很恒久的,前后可以贯穿百年的节奏。 于青告白过后的第三天,江河鸣才给予了反馈。 他反馈的举动和于青如出一辙,也是偷偷给她塞纸条,地点和于青选的也一样,老时间老地方,最后一节晚自习课前的操场东篮球架下。 这回还是于青早到了,江河鸣再次姗姗来迟,于青问他:“怎样啊?” 江河鸣骚骚脑袋:“你,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 他扭捏着:“我还真没看出来……” 于青心里暗自发笑,心想你全部心思都去和孙倩倩郎情妾意了,哪里能看出我这样含蓄少女的闷骚心思? “不,不过,”江河鸣背靠着篮球架,勾着脑袋,向她递过来的眼神有点为难,“你想要我干嘛啊?” 这倒把于青给问住了。 前世她直到上大学才开始初恋,没早恋的经验,现在这样15、6岁小屁孩,能干什么呀? 在她的印记里,当年她身边那些早恋的孩子们,无外乎是没人的时候拉拉小手,男生给女生买零食吃这样的纯情桥段,更火爆一点的要么是去电影院里使劲往后排坐,趁着放电影黑咕隆咚的当空,偷偷拥抱接吻。 于青仔细瞅了瞅江河鸣,见他涨红着一张脸,长裤皱皱巴巴的,踩在地上的一双鞋,鞋帮子沾着两块泥巴,身高也很勉强,虽然是个半大少年了,顶多也就1米6多,而且日后也不会再长多少。 突然间她就有点意兴阑珊,心里头骤然乏力,心想于青你干嘛啊这是,干嘛闲的没事来招惹他,他日后和你本无干系,何苦仗着重生一回的机会来故意搞他? 难道就是为了报复你暗恋他五年,他却从来都没注意到你吗? 再说了,上辈子是你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说,人家上哪知道你暗恋他呀。 再说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反正日后你也瞧不上他,让他继续和孙倩倩互相伤害去不就得了? 这么一想,于青立刻改口,张嘴就乱编:“……其实吧,我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是孙倩倩喜欢你,我和她毕竟都一个大院的,所以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想来替她探探你口风。” 江河鸣:“……” 于青看他楞在那里,急窜窜的摆摆手:“我就是跟你露个信,孙倩倩脸皮薄,你心里有数就行。还有……” 她想了下,还是说了:“你最近上体育课要注意安全。” 她记得不久以后,江河鸣就会因为和孙倩倩闹了别扭,体育课上的魂不守舍,把右胳膊给摔骨折了,打了三个月的石膏。 这倒霉孩子! 毕竟是自己情窦初开时第一个喜欢的人,于青突然间良心发现,决定帮江河鸣和孙倩倩一把,最起码,让江河鸣能躲掉那三个月的断骨之疼,是她能为他所做的唯一一点事了吧? 说完,于青便不再理会江河鸣的一脸懵逼,自行掉头就撤。走之前她想了想,驻步又多叮嘱了一句:“还有,班主任要给你换同桌,你一定不要答应!” 于青撤退的一身轻松,走在路上心里还一直呵呵,心想我果然还是做不了横插一脚的恶人,江河鸣啊,孙倩倩啊,我也只能帮你们俩到这了。 往下于青就真正的心无旁骛了,她还在持续适应中,行尸走肉的混了几天,偶尔关注下江河鸣和孙倩倩的情况,然后发现这俩无甚近况。虽然坐前后座,但貌似一天里根本连句话都不说,要不是她一早就知道他俩彼此之间有意,还以为这俩人是打死也不往来的冤家。 孙倩倩的确和于青是住同一个大院的,孙倩倩的爸爸还是碳棒厂的销售部主任,她妈妈身体不大好,借着丈夫的光在碳棒厂的门市部做售货员,经常病休,上班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也没人计较。 孙倩倩这人比较文艺,和一般女生不大一样,从小爱看高深莫测的书,导致早早就高度近视1000多度,架着啤酒瓶底厚的眼镜,两只眼睛眯缝成两条线藏在其后,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颇有自己的见解和观点。这导致她整个人的气质和同龄女生相比,很有点格格不入。 于青身为一般的普通女生,虽然和她同住厂子大院,交情只能说句麻麻,不算多亲近,但有时候放学也会搭伴一起走。 不过最近她倒是感觉出来了,孙倩倩有意在避着她,有时候放学于青主动问她:“倩倩,走嘛?” 孙倩倩总会顾左右而言他:“啊,我还有点事,你先吧。” 每每这时候江河鸣总是朝她俩张望过来,要放在上辈子,一心暗恋江河鸣的于青是打死也不敢去迎接他的目光的,奈何现在她是根老油条,那是必须得抬头朝江河鸣嫣然一笑,直把他弄个大红脸赶紧低下头去。 不过于青关注了两天也就对这对小鸳鸯淡了性,因为她家里出了点事。 正文 第8章调动 于青家这点事,其实是好事。 而且这事,上辈子也有一模一样的一茬。 九十年代中期,国有企业尚还能站一站,但形势很快就会急转而下。于青的父母还算有些头脑,她爸一早就考干考了出去,现在,轮到于青她妈了。 于青她妈方萍因为有高中学历,还考出了会计证,在厂里的司务处当会计。当时电视上报纸上企业的下岗潮第一波已经开始露了点苗头,方萍是文革后期的高中生,大小也算是个知识分子,看的总比工人大老粗们长远一点,危机感还是有点的。 这个事,是于青父母得到线报,说县里某银行要招人,那个年代,特别是放在于青他们这种小地方,能进银行这种好单位的,主要还是靠关系。 这个内线消息来自刘和平的父母,刘和平家和于青家关系一直交好,特别是两个妈妈,是同期进厂的小姐妹,投脾气,结婚生孩子时间都差不多,住的还是前后邻居。两家一直处的不错,经常凑个场子吃饭喝酒,要不于青怎么能和刘和平这么青梅竹马呢,毕竟厂子里孩子这么多,但和她走的最亲近的,还是刘和平。 刘和平的爸爸叫刘永鸿,是个很慈祥的大叔,以前也在厂子里工作,但家里有人,很快便被调去了县里的银行,据说和平他妈魏兰也很快要被调去县里工作了。 银行内部招人这个消息是刘永鸿透露给于青家的,他的意思是,方萍要是想调工作的话,这是个好机会。但是这事得必须得托关系才能成,所以家里如果有关系,赶紧想办法开始打点活动吧! 方萍的确有个亲戚在市里任领导,如果这个亲戚肯张罗这个事,方萍能调进银行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于青这几天,一直就在听父母在讨论这桩事,商量着准备礼物要去求一下那个当官的亲戚。 可于青知道,她妈工作调动这个事没成。 或者说,上辈子没成。 上辈子,那个当领导的亲戚的确也答应帮忙,而且办的还不错,也办成了。方萍甚至都请了辞别宴,自己要调动工作了,请一请厂里的老同事老姐妹们,喝个辞行酒。 周日辞行酒喝完了,周一拿着调令去市里银行报道,结果,这事没成。 没成的原因,后来想起来还真怪不得旁人,只能说这就是命,运气不好。 于青家所在的这个县城叫怀姜县,几年来一直有传闻说要提成地级市,传的时间久了,却又一直没动静,于是谁也没再当回事。结果就在方萍要报道的这个周一,上面一纸令下,怀姜县提为地级市,成了怀姜市,为了力求平稳过渡,冻结一切人事调动。 要不怎么说是命呢,其实在上个周五,方萍就拿到了调令,和于青爸一起去了县人事局办调动,结果当时管人事的那个小科长正好有事出门去了,人事局的人就说不着急的话,你下们周一再来呗。 方萍心想,反正调令都拿到了,也就是个投档盖章的事儿。下周一就下周一呗,周末这两天正好在家请请客,和老同事老姐妹们辞辞行。 结果,就是挨过了这一个周末,天就变了。 从县提市是大事,地方官可是攥紧了拳头虎视眈眈生怕出什么差池,人事调动冻结,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解冻,而等到真解了冻,银行行长也早换了人,先前亲戚的面子早就不管用了。 后来方萍也就淡了调动工作的心思,特别是厂里后来提拔她当了厂办的副主任,方萍就一门心思安下了心,没再想着调动工作这个茬。 再往后过了两年,刘和平他爸刘永鸿又得了个内部消息,说自己工作的那个银行能进人,只要去省城找找他一个在省银行任职的亲戚,让这个亲戚使使劲,大约就能成事。 当时方萍已经被升为厂里的办公室主任,在厂里大小也算个管理层了,人前人后也算有面子,于青他爸就说这还折腾个啥,现在这样就不错了。方萍还有点心猿意马,但是于青他爸接着又提议说,这个好机会不如让给于青她二叔。 于青的二叔和二婶都在县里的五金公司工作,那个时候正是国企的困难期,两口子一连半年都发不出工资,养家糊口眼看都要养不了,二婶天天吵着要和二叔闹离婚。 于青他爸于是带着二叔跟刘永鸿跑了趟省城,这回运气不错,跑下来了,于青她二叔顺利进了银行工作。 但国有企业改制开始的轰轰烈烈,下岗的工人一波又一波,碳棒厂如是。方萍是厂办主任,虽不至于下岗,但身为一个女同志,也没躲过提前退休这一茬。 后来在于青大学毕业那一年方萍就退休了,当时已经是千禧年后,退休金委实拿得可怜,才600块。以当时来看600块也许还不算太低,但是一连小十年,方萍的退休金一直都不曾大涨过,行政事业单位的人退休金都3000往上的时候,方萍也才拿到手可怜兮兮的1000来块。 至于于青她爸于成勇,虽然后来调进了法院,但一直到退休前都是在偏远乡镇的法庭上班,在下面基本得不到什么提拔的机会,一直到正式退休都还是个白领子,一点职务也没有。 没有职务,只是个普通工作人员,一没有油水,二工资拿的也是最少的。后来单位最后一波福利分房,于青爸虽然赶上了,但只分了一个最差的户型,板楼的顶楼,边户,夏天热死冬天冻死。 总之在于青的记忆里,自己中学时候家境在周围同学里还算个尚可,可到了快大学毕业,家里感觉就明显吃重起来。她父母也没什么理财的头脑,只会赚个死工资存银行,股票什么的一概都不懂,生活过的颇有点紧巴巴。 于青那时候常常庆幸自己幸亏是个女儿,不是儿子,否则父母还得给儿子买房子娶媳妇,那负担岂不是又是重上加重! 而反观于青的二叔,自从进了银行,一路干的顺风顺水,最后还做到信贷部主任。这可是个油水大大的位子,到底多少油水于青是不知道了,但总之二叔一人养全家还养的蛮滋润的,早就下岗的二婶成天介穿金戴银,堂妹于新新也是娇生惯养,一家三口住着170平的大房子,开着私家车,比于青家宽裕舒服多了。 所以有时候方萍也埋怨于青爸,说当时怎么就把能调进银行这么好的机会给生生让了出去!于青二叔那个不学无术的都能干的不错,她这样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好多年的会计师,干银行还不跟玩儿似得? 要是自己能进银行,家里日子也不至于过的这么窘迫。 于青爸能说啥呢,命这个东西,是没法预测的,再多说只能吵架了。 当然,这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正文 第9章还是调动 于青这两天冷眼旁观父母的一举一动,发现一切和上一世丝毫无差。 上一世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啥,父母也觉得她只是孩子,不会跟她多说什么。所以上一世她压根不清楚这个茬。 至于日后知道了,是方萍多年后不无遗憾的提起,于青才晓得原来还有这一出。 于青觉得,这一回也许她应该能出出力。 毕竟她都已经把刘和平给救回来了,所以这一世是可以改变的! 重生嘛,不就是弥补上一辈的遗憾吗? 虽然于青扪心自问,上辈子她活过的那三十来年,还算挺顺溜的,基本没啥波折:上学、工作、结婚,什么年龄干什么事,从没出过差错,平稳得很。所以重生这种事居然落到她身上,她一度时间里也觉得很是费解。 不是说都是上辈子过得不好,死的太冤,不甘心的、执念太旺的人才会重生的吗?毕竟晋江上很多重生都是这么写的呀! 想到结婚这个茬,于青又惦记起了自己的老公陈曦。 自己重生重的太顺遂,睡一觉一睁眼就到了17年前,也不知道在上一世的那个空间里,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消失了,她和陈曦结婚三年,这睡一觉的功夫就变回中学生,老公自然也没了。 于青搂了搂肩膀,她和陈曦感情很好,虽然是年龄到了相亲认识的,但两人对彼此都挺满意,往下订婚结婚也很顺利,双方父母也皆满意,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因为结婚前了解的还不够深入,两人婚后还正经磨合了一阵子,但一年后也就磨合的差不多了。陈曦个子瘦高模样清秀,是于青从小到大都喜欢的那一型,脾气嘛,虽然陈曦是家里的小儿子备受父母溺爱,但并没有养的多么刁蛮,还是挺随和的,有着于青喜欢的那种温柔细致劲儿。 他们俩人过日子虽也有小打小闹,但慢慢也就适应了。婚后进入第三个年头,小两口和和美美,正计划要孩子,结果于青就被一阵妖风刮回了17年前。 于青想了会陈曦,心里头有点唏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的陈曦应该在县里念中学,她和他的缘分最起码十多年后才会到,所以现在再想也是无益,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帮老妈工作调动这个事儿。 所以于青某天吃早饭的时候就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妈,这几天我听见你和我爸嘀嘀咕咕的,你是在办调动吧?” 方萍随口“嗯”了一声,夹了根油条去于青碗里:“大人的事,你耳朵倒尖。” 于青咬着筷子尖瞪大了眼睛,煞有介事:“那啥,妈,我可是听到一个信。就昨个,我去班主任办公室送作业,听见我们副校长和几个老师聊天,说咱们县要提地级市了,这回不是空响炮了,是来真的!我们副校长跟一个想调去市一小的女老师说,想办调动的话现在千万别拖!赶紧上赶着办完利索!这说不定哪会子上面一提大市,这人事一冻结,可是一年两年的都动弹不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粥,咬了口油条,继续语气郑重:“我们副校长刚去县里开了教育工作会回来,说是第一手的内部消息!咱们县提市这个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就等着哪天上边文件一发就办了!所以,妈,你要是想调动,也赶紧的,千万别拖!” 于青撂完话,搁下碗抹抹嘴起身准备去上学。她偷偷打量方萍神色,但见方萍果然捧着碗轻敛了敛眉头,看样子还真把她这话给听进去了。 于青怕得就是她妈还是把她当孩子,所以直接把副校长给搬了出来。怀姜县提地级市这事儿,在当地也疯传了小两年了,现在谁都不大当真,便是方萍猛一听也是半信半疑。不过这种事儿,向来都是宁肯信其有,只要让她妈心里有个数,敦促她办调动的速度,也就够了。 再者,于青觉得这事成败的那个节骨点其实在一个人身上。 就是那个当时出门去办事的——人事局管人事档案的小科长。 试想,上一世如果他没有出门,而是老老实实就待在办公室里,那方萍拿着调令去投档案,这事也就顺水顺遂的办了,至于下周一怀姜县提地级市,人事再怎么冻结,也和方萍没啥子关系了。 反正人事档案都已经过户去银行了,从此方萍就是银行的人了:) 于青给她妈屁股后面烧了一把火,悠悠哉哉的去上学了。这事她暂且也只能先言语上刺激着父母点,其他的她也干不了别的。毕竟她一个还不到16岁的初三生,能力也实在有限。 往下几天,于青就这么动辄在父母跟前搬出点道听途说的内线消息来,有的是听同学在县委办公室当副市长秘书的表哥说的,有的是听老师闲聊说的,总之把形势搞得很紧张,好像怀姜县提地级市就在一夕之间。虽然这些所谓的内线消息都是于青随口瞎编的,但于青心想: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因为就是在这一年,怀姜县变成了怀姜市。 方萍和于成勇明显上了心,于清眼瞅着最近他俩又往县里跑了几趟。就在一个周五,还是吃早饭的当空,方萍给于青往书包里放了一个包着毛巾的饭盒:“青青,我和你爸今天要去县里一趟,中午饭你就带饭盒吧,晚上回来妈给你买好吃的。” 于青见她脸上颇有些喜色,心下不由揣摩,张口问:“妈,你调动的事,咋样了?” 果然就听方萍喜滋滋的应:“成了,拿到调令了,厂长也给盖了章,今个去把档案交给县人事局,下周就能去银行报道。” 于青正在捧着碗喝粥,一听之下险些舌头打架:乖乖!成败就在今天! 说实话,她实在是记不清上一世县提市到底是哪一天,总之就在今年是没跑的。如果这一世和上一世没什么偏差的话,那么大后天的下周一,怀姜县就会变为怀姜市。 于青抹抹嘴,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带上我!我也要去县里。” 正文 第10章陈曦 那个篮球迎面朝于青飞过来的时候,于青实在有点懵逼。 她一路打听着才找到县政府大楼后边这个颇隐蔽的篮球场,人还没走到跟前,迎面一个篮球气势汹汹就这么招呼过来——看那抛物线的弧度就跟故意瞄准了她砸过来一般,于青脑子一懵,下意识的双头抱头身子往后一偏,篮球撞在她的胳膊肘上,将她身子冲的往后一倒退,几乎坐去地上。 有人呼哧呼哧的跑过来:“对,对不住,你没事吧?” 于青心里懊丧得很,低头揉着闷疼的胳膊,心想没事才怪,可一抬头,她华丽丽的震惊了。 陈曦…… 站她面前的是个瘦汀汀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白T恤,正把球楼在怀里,一张脸上眉眼生的非常清秀,眼睛修长,鼻梁挺拔,好像因为是跟女生说话,看上去神态颇不自然,眼神从她的脸上一扫而过,尴尬的搔着耳后的头皮。 于青没认错,这的确是陈曦,她和他恋爱一年,结婚三年,他的模样她记的跟拿凿子刻在石头上般清晰,只不过眼前这是个少年版的陈曦,是在上一世的于青从来没见过的陈曦。 于青心中既惊且喜,惊的是没想到在这时这里居然就遇上了他,喜的是总归是自己老公,那种亲近感油然顿生,特别还是这样一个“少年”陈曦——她睁大了好奇的眼好生打量了一番,见他个子现在只比她高一点,还没开始拔个,但腿长手长,不难预料日后定能长个大高个;面部的线条也有着少年特有的柔和,五官和日后已经没啥差了,只是到底还是年纪小,脸庞上透着一股很难得的稚气。 好神奇呀! 于青心想:原来陈曦年少时是这个模样! 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陈曦被于青这毫不掩饰的直露眼神给瞧的浑身不自在,篮球场那边远远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吼声:“陈曦!你TM磨蹭嘛呢!” 陈曦脸一红,他皮肤白皙,稍微一脸红就特明显,尴尬的胡乱朝于青胡乱一点头:“不好意思。”说着,抱着球就想要往回跑,结果被于青一把给拽住了个胳膊! 于青扯住人,下巴朝篮球场一抬,口齿特别清楚:“同学,打听个事儿,那边打球的可有县人事局的石科长?” 于青一大早的绞尽脑汁扯了个谎,她跟方萍说自己身为语文课代表,班主任前两天刚交付她一项重任,要她去县新华书店考察一批教辅资料。今个正好学校开运动会,反正也不上课,我就跟您一块去县里走一趟呗,把班主任交付的这事给赶紧办了。 鉴于于青向来是个乖觉的学生,方萍还真不疑有它,就一并把她也带上了。一家三口到了县里已是上午10点来钟,方萍不放心放于青一个人去新华书店,于青也表示自己对县里路不熟,所以还是决定先去县人事局把调动这事给办完,下午一家人再一块去新华书店。 于青头一回走进15年前的县政府大院,她记得自从怀姜县升级为怀姜市后,市政府就搬迁去了新址,盖了新大楼,很是巍峨。不过眼下新楼还在云彩影里,矗立在于青眼前的是一栋5层的老楼,掩映在左右两排粗壮的松树后,楼跟前竖着国旗,大门口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县人事局设在大楼三层,方萍两口子找到地方,嘱咐于青在走廊里等着,不要乱跑,他们上前去敲门,于青紧跟了两步悄悄跟在后面,果不其然就听里面一个年轻小姑娘的声音:“不巧啊,石科长有事出去了。” 好嘛,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方萍问了几句话,小姑娘有点为难:“这事必须得石科长盖章,他不在,这事别人也替不了。” 于青爸问石科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姑娘支支吾吾,说说不好。方萍又问下午石科长可会在,这回小姑娘答的挺脆生:“石科长下午要陪领导一起去省城开会。” 她好心的建议:“反正你都拿到调令了,也就是个投档的事,下周一石科长就回来了,不如你们下周一再来吧?” 于青暗暗心里叫了一声,乖乖个隆咚,万万不可! 方萍和于成勇面露无奈的从人事局的办公室走出来,于青脖子一梗:“我都听见了,下周一?不成不成,这事不成!下、下周一我们班开家长会,恁俩都得去,商量我报考高中的事儿!” 方萍说:“可人家办事的科长现在不在,下午人还得去省城出发……” 于青决定耍赖到底:“我不管,家长会可是班主任千叮咛万嘱咐的,父母必须到场!那科长下午要出发,现在人肯定没走多远,我们就在这等他回来呗。他既然下午还要出发,肯定也要从这大院走的,不就是盖个章投个档的事么,能费他多大功夫……” 方萍和于成勇鲜少见于青有这么死皮白赖的时候,都觉得许是下周一那家长会真的很重要,于是也听从了闺女意见,决定等上一等。 结果过去了半小时,也没见这位石科长的影子,人事局那小姑娘出门打水瞧见他们一家三口站在走廊的窗口下,口气不无抱歉:“都这个点了,石科长怕是不会回来了,你们干脆就下周一再来吧。” 于青扒拉着方萍的手表看了一眼,眼看就要11点了,她心里着急,一扭身去了厕所。 这政府大楼的开水间和厕所就一墙之隔,于青解裤子的档空就听见外面有个女声问:“老石去后边打球了?” 另一个声音耳熟,分明是那个人事局的小姑娘,就听她笑了一声:“谁说不是,上回他盖了小池一球,今个小池非拽着他要赢回来,去了老大一会了,也不知道小池报仇了没有。” 那个女声也笑,打趣说:“这上午陪小的,下午还要陪老的,老石也是不容易。” 往下听脚步声是走远了,于青走出厕所,在水龙头下冲了把手。如果她理解没错的话,那个所谓“出门办事”的石科长根本就没出门,而是在“后边”打球…… 乖乖,这也太腐败了!上班时间居然去打球?你是去打球消遣了,害的我妈可是阴错阳差的遗憾了半辈子! 于青甩甩手上的水珠子,蹬蹬蹬一路下楼,绕到大楼背后,县政府大楼后面还有好大一片地,居中是个二层的小楼,靠院墙的一侧是车棚,车棚后则种了一片林子,于青抓住一个在车棚低头开自行车锁的小年轻,指了指林中一条石头铺的小路:“大哥,请问球场是往那走不?” 正文 第11章小池 于青顺着那条小道才走了不远,远远听见几声吆喝:“传!快传!”。 她寻声望去,见掩映在这片林子后边,果然是一个被铁丝网围起来的篮球场,瞧着地面铺的还是丙烯酸的红色颗粒,在这个年代那可算的上十分高级的了。 结果她刚一靠近,一个硕大的篮球就迎面招呼了过来…… 打死也想不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篮球竟是把她日后的老公给召唤到了她眼前,于青震惊之余喜悦之余倒还不忘自己一路寻来的初衷,一把拽住陈曦:“同学,那边打球的可有县人事局的石科长?” 陈曦“啊”了一声,有点茫然的摸了把后脖颈:“有啊……” 于青松开陈曦腾腾腾就往篮球架那跑,跑近了看清篮球架下站着三个人,虽然她并不认识石科长,但三个人里有两个都还是半大少年,只有一个是中年人。 她直接冲着那个中年人叫:“石科长,李姐让我来找你,让你赶紧回办公室,说有急事。” 于青随口就扯了个“李姐”,总之张王李赵百家姓排头的这几个是哪哪都少不了的,相信政府大楼里也绝对有。那石科长并不认得于青,不过听她这么火急火燎的一说,忙往球场边走去,去拿叠放在一旁的的衣服。 “干嘛那干嘛哪!!” 一声有点粗哑的、属于少年人特有的嗓音陡然响起,旁边一人不乐意了,上前一大步扯住石科长正待要套的衣裳袖子:“这还没打完呢,走什么走?” 石科长嘻嘻一笑:“小池你也瞧见了,都有人来叫我了,毕竟还是工作时间……” “叫什么叫,哪个李姐啊,我怎么不知道?”那少年气势汹汹的朝于青扭过脸来,“你回去跟那什么李说,我们这边还没完事呢!搞DIAO啊!” 这少年虽然看上去年纪也不外乎十六七岁,但个子挺拔高大,肩膀宽阔,一双浓眉,头发被汗湿的打着绺,明明五官生的很是英挺,只不过此刻皱着眉头怒视于青的样子,颇有些凶相。 于青险险咽了一口唾沫。 这熊孩子! 于青在县政府大楼大厅的照片墙处瞅过两眼,就记住了县委书记的姓不大一般,姓战。她也不甘示弱,大声道:“是战书记要找石科长!!!” 一搬就搬个这里最大的官出来,就看你怕不怕吧!! 石科长明显一惊:“是战书记找我?”这一下非同小可,手忙脚乱就开始套衣服,换鞋。 “嗤!” 那个凶神恶煞的少年人冷哼一声,双臂胸前一抱,迁怒样的盯紧了于青:“我爸在我姥家包饺子呢,这个点找老石,难不成是叫老石去帮忙砸蒜么?” 可不管叫“小池”的那个熊孩子如何无理取闹,石科长还是很坚定的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一溜烟的跑了。 小池气急败坏,恶狠狠“CAO”了一声,篮球一把惯去地上,直蹦出去老远,于青见陈曦二话不说又跑出去追,心下对这个小池恶感又增了几分。不过石科长人都回去了,她也脚底抹油的赶紧跟上。 “喂!” 听那粗哑嗓子就知道是那个“小池”,于青没空搭理他,只当没听见,三步并作两步走。 “喂!喂!叫你呢!” 不管身后嗓门有多高,于青权当自己是个聋子,边加快脚步边不住腹诽:一介熊孩子,喂你个头! 战池眼睁睁瞧着那个女孩的身影越跑越远,气闷的情绪变做了一丝疑惑:“那女的谁?你见过吗?瞧着面生。” 站在他身边的是县委宣传部长的儿子许友松,也是他的同班同学,抬腕子拭了把额头的汗:“没见过。” 见战池还一脸狐疑,他笑眯眯的拿胳膊肘拐了他一把,唇角一个小梨涡一现:“甭气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老石嘛,他这是看自己要输了,正好借坡下驴,你没瞧见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边陈曦气喘吁吁把球给追回来,喘个不住:“要、要不就散了吧?也是快放学的点了,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大楼上也快下班了,要是被我爸瞧见——” 战池心里头塞的慌,丧气的很。 上回一朝不慎竟被老石给盖了自己的帽,他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找补回来,今天趁班主任不在的当空,从学校偷溜了出来,本想着一雪前耻,没想到赢都要赢了,半路杀出这么一个搅局的! CAO!晦气! 他狠狠朝地上淬了一口吐沫,挥了下手:“散了!” 从陈曦手里接过球,将自己衣服随手往肩上一搭,走去球场边——那里靠墙停放着两辆“捷安特”牌的变速自行车。 许友松俯身开自行车锁,扭头朝走在一旁的的陈曦打趣:“曦啊,你爸还不肯给你买车?” 陈曦顿了顿脚,白生生的面皮有点泛红:“我爸说我个子还不太够,骑车怕是有危险……” 许友松颇意味的笑了一声:“可真是个宝贝疙瘩。” 他偏过头去想像往常一样寻找战池的认同,不料战池压根没听见他说话,脸色沉着,脚下一踩,车身直直蹿了出去。 于青咚咚咚跑回政府大楼,她没急着赶紧上楼,而是在三楼楼道里听了会动静,毕竟她也算是“谎报军情”了,怕那个石科长问清情况后再凶她,所以干脆躲着不露面。 她在楼道里贴墙站了一会,听见方萍和于成勇一叠声的“谢谢,谢谢”,便朝拐角稍微露出个脑袋,就见方萍一脸喜努努的走过来,瞧见女儿,展颜一笑,浑身重负好像一下卸了干净:“青青,石科长还真回来了,刚才已经盖了章,也投了档。” 于青嘿嘿一乐:“我就说嘛,多等一会说不定就有惊喜。” 她爸于成勇亦一脸喜气洋洋:“中午咱们去下馆子,这事跑了这么久,终于办成了,咱们一块给你妈庆贺庆贺!” 一家三口喜不自胜,相拥着往外走,于青拍了拍胸口,偷偷吁了口气,心里边高兴的很:不错!不错!最起码这一世,妈妈的遗憾不再是遗憾了。 眼看一家人就要走出政府大院的大门,于青想到方才在后边篮球场碰见陈曦,心思恍惚了一下,不由驻足朝后张望了一眼。 没想到这一回和陈曦这么早就遇上了,而不用再等到十几年后。 说实话,她很想折回头去找他,跟他说说话,毕竟,那是她老公嘿!是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和她最亲近的人…… 正想的出神,一辆自行车堪堪就擦着她的肩膀疾驰了过去,那人速度太快,于青眼前只飞过一个蓝色的影子,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方萍忙拽过她摸摸她的肩膀,见女儿无恙,才松了一口气,不无怨言:“哪里的混小子,骑个车也能骑成个炮弹,也不怕撞着人危险!” 于青心里正高兴,对这点事也不以为意,抱住方萍一只胳膊,嘻嘻笑:“妈,那待会去了饭店,给我要笼小笼包压压惊呗!” 正文 第12章避无可避 这个无限圆满的周五过去,经过周六周日,到了下周一,果不其然一大早上面就一纸令下,怀姜县升级为怀姜市——这个对怀姜人来说沸沸扬扬的大事件,却已经影响不到于青家分毫了。 方萍按时去市里银行报了道,随后培训上岗,一切都很按部就班。而最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因为要去市里上班,方萍需要一大早的就和于成勇出门,到晚上下班才能回家。 于青于是被安排去姥姥家吃中午饭,于青表示一切都很NICE,她从小就是姥姥带大的,感情自然好的不得了,特别是重活的这这一回,再一次见到头发居然还泛着青、腰板硬朗的姥姥姥爷时,她还特没出息的跑去个墙角旮旯偷偷哭了一泡。 毕竟在上一世,姥姥姥爷俱已经都作古了。 一切都很NICE,于青心情愉悦过着自己的重生生活。时间是最好的润滑剂,特别于青又是个还蛮能适应的人,一开始的各种不习惯她也已经克服了个七七八八了。 毕竟这是她活过的一遍的日子,一回生,二回熟嘛! 只不过叫她万万没料到的是,江河鸣还是出事了。 出的事倒也眼熟,和上一世一样一样的,还是因为上体育课,江河鸣的右胳膊给摔骨折了! 于青这阵子全神贯注她妈工作调动的事,对江河鸣和孙倩倩这对别扭人没再持续关注,现在看来,这一对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就是死活非要作的小情侣行进的不大顺当。 江河鸣是从双杠上掉下来,右臂骨折,当下就被送去了镇上的医院,于青这天中午放学后拿零用钱买了一兜香蕉,去镇医院看望江河鸣。 她走在路上还在想,上一辈子自己暗恋的何其卑微而辛苦,甚至在得知江河鸣骨折住院后,想去看他一眼都不能,怕被人看出她的心思,更怕被人嘲笑。 万幸现在长成一颗熟女心的她再没了这些小姑娘家家前怕狼后怕虎的诡异思想,她大大方方的从护士站问到了江河鸣的病房,推门进去的时候,江河鸣正寻着开门声朝门口扭过脸来,一瞧见是她,蜡黄的脸色甚至腾的红了一红,嘴唇张了张,没说话。 于青向来很欣赏江河鸣的长相,他不属于小白脸那一型,而是脸部轮廓分明,眉骨高眼窝深,密匝匝的黑睫毛掩映下,衬的眼珠格外黝黑。特别是现在受了伤,自己一个人颇颓废的孤零零靠在床头,胸前吊着打着石膏的右臂,落在于青眼里,竟生生瞧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美感。 她这审美也是挺不走寻常路的。 病房是个三人床位的病房,但其他两个病床都空着,房间里只有江河鸣一人,也瞧不见他父母的影子,于青上前,弯腰敲了敲石膏臂,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还叮嘱过你。” 江河鸣脸红脖子粗,半天才哼出一句:“你咋来了啊……” 于青露出一副智者的神情,心知肚明的问:“还是因为孙倩倩?” 自然是因为孙倩倩,于青还记得这事的起因。 起因是因为班里一个挺漂亮的女生,叫李红霞,估计是因为到初三了,想好生努把力,提高下学习成绩,于是向班主任申请给自己调换一个学习好的同桌,好带带自己。 当时江河鸣正好到了爆发期,考了个全班第一,班主任感念李红霞的上进心,于是就让他俩做了同桌。 没想到此举惹恼了一直和江河鸣郎有情妾有意的孙倩倩,而且孙倩倩认定江河鸣居然就这么服从了班主任,肯定是对同桌变成个漂亮女生从打心眼里甚是高兴!孙倩倩觉得江河鸣的这种“服从”是对她的一种背叛,所以手撕小纸条,传信江河鸣,上面写道:“以后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江河鸣接到“绝交”纸条,大为震惊,怎么也猜不透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怒了心上人,可偏偏他性子也是个犟的,孙倩倩这种二话不说就单方面断交的行为激怒了少男的自尊心,于是也回复一纸条说:“好,那我也不跟你说话,三年。” 这少男少女的嘴上虽硬,这内心可是饱受着痛苦的折磨,特别是江河鸣见孙倩倩对自己天天介一张冷漠脸,是内心抓狂如焚,结果上个体育课都上的游魂一般,从单杠上掉下来摔折了胳膊。 这是于青所了解到的上一世他们这段纠缠的“原委”,还是多年以后同学聚会后,江河鸣亲口告诉她的,估计是拿来当了个谈资。 但当时江河鸣摔折胳膊后,孙倩倩居然还真沉得住气,一没探望,二还是一句话都不跟江河鸣说。两个犟到一处的人果真三年没再说过一句话,其间经历了中考,两个人考入高中,虽还是同学但不再同班。 三年期满,也就是他们正当高二时,江河鸣鼓起勇气去孙倩倩的班去找她,想跟她说一声,我说到做到了。结果孙倩倩拒绝见他,从此两人再无交集。 后面的情形也都是上一辈子同学聚会后,江河鸣找她畅谈当年的同窗情谊时自曝的,于青听后对这俩人的观感特真心实意,那就是:俩傻叉。 不过叫现在的于青纳闷的是,因为她知道江河鸣和孙倩倩交恶是因为李红霞这个导火索,所以之前还曾特意叮嘱过他,让他一定不要答应换同桌。 江河鸣现在在班里排名第一,只要他不愿意,班主任也不会勉强他。估计江河鸣也听了她的话,所以这一世李红霞并没有变成江河鸣的同桌,这导火索都没了,按于青的想法这江河鸣和孙倩倩理应是该窗户纸捅破,你侬我侬情谊两依依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落到这摔断胳膊的下场。 江河鸣红着脸,支支吾吾,根本不敢看于青,于青没耐烦跟他搞这些少男少女的旖旎范儿,捅了他一把:“说啊,到底咋回事?” “……疼……” 江河鸣歪着个身子,狼狈的挂着胳膊,被于青左右逼问的没法,梗着个脖子,低头闷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 正文 第13章并非无辜 于青离开医院,心中颇有点感喟。 方才她听江河鸣一五一十的跟她坦白,说他和孙倩倩之间确实起了矛盾,也的确是因为这矛盾,体育课他上的三心二意,没留神就从双杠上摔了下来。 原来,这一回虽然没有了李红霞这个引子,于青却在不经意间肩负起了同样角色。 于青表示:我…… 原来自那回于青晚自习把江河鸣给拽了出去,跟他告白,虽则及早刹车,改了口风。奈何落在孙倩倩眼里,于青和江河鸣两人之间绝对已经有了不可言说的暧昧苗头。 特别是自那以后,江河鸣动辄分神,不管上课还是下课,老去偷看于青,动不动还莫名其妙的脸红,敏锐的孙倩倩一一看在眼里,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认定江河鸣已然变心。 孙倩倩这姑娘颇有骨气,你若无情我便休,虽然她和江河鸣之前也不过是彼此有意的互相暧昧着,却已经认定这份小心思你知我知便好。没曾想硬生生插进来于青这一杠子,明显把对方的心思给撸去了大半,孙倩倩强烈的自尊心表示受不了了,于是闭关锁国,对江河鸣实行了单方面封锁状态,打死也不肯再跟他说一句话。 那边江河鸣也是个反应慢三拍的,他一开始对于青的告白惊愕之余的确是有点心旌神摇,后来于青刹车,他也属于被无辜晃点的那种,一面心存疑惑一面犹豫忐忑,不过见于青对自己果然无意后,便也从激动中慢慢平复了下来。 只不过平复好心情后,再去看之前的心上人孙倩倩,对方已然冷若冰霜,任他再想和她说句话,孙倩倩都是一概不理,好像跟前压根就没他这个人。 江河鸣这阵子过的很是煎熬,于青这个没良心的,撩完就跑,害的他一颗懵懂的少年心上上下下的晃荡,好不容易不那么晃荡了,孙倩倩又给了他一栗暴击。他想去跟孙倩倩解释,奈何孙倩倩油盐不进,甚至每每都是别过脸去,面带讥讽,变态的享受着他所有的尴尬和为难。 江河鸣郁闷无比,上体育课上的也糟心,一个分神,从双杠上掉了下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摔断了胳膊。 得知前因后果的于青灰溜溜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头有点惭愧。 她当时只觉得好玩,要补一补前世的缺,后来飞快的意兴阑珊,没想到还是种下了因。她对江河鸣和孙倩倩俱无恶感,绝不是故意找他俩的不自在,甚至还曾想助力一把。现在生生打散了这一对小鸳鸯,说一点都不内疚那是假的。 于青盘算了一路,想着怎么才能补救补救,虽然上一世孙倩倩和江河鸣也是根本无缘,日后各有因缘,老死不相往来。但上一世他俩怎样和于青无关,这一世却到底是因为她,还是走上了老路。 于青不由寻思:也许这就是他俩的命,他俩注定没缘,这一回兴许我就是老天爷顺手拿起的那根棍子…… 于青想去找孙倩倩,不过孙倩倩也把她给恨上了,小姑娘表面淡淡的,实则拒人千里之外的手法玩得很溜,于青跟她示好了几回,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后来于青也恼了,她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女人,实在没耐心跟小丫头过家家,只好在心里冲江河鸣抱拳说一声抱歉,吾实在也是爱莫能助了,恁俩上辈子就没缘份,这辈子看来也一样,都好自为之吧。 不过,于青的这点烦恼很快又被别的事冲散了,因为,她,要搬家了! 自从方萍调去市里银行工作后,每天要从镇北郊的厂区宿舍往市里折返,这光上下班的功夫在路上就得花两个多小时,实在是太远了些。况且方萍和于成勇现在俱都已不在碳棒厂工作,一家人却还住着厂里的职工宿舍,虽然厂领导还没说啥,方萍却颇有自觉,和于青她爸商量后,决定要搬家。 正好刘和平家也要搬家,和平他妈魏兰早方萍一步,已经调去了市里质检所的化验室工作,两家既然都已经和厂里没了关系,搬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于是两家凑一块吃了顿饭,商量了一番后决定搬家一前一后,错开日子,彼此还都能搭把手。 只不过人家刘和平家搬去市里,是刘永鸿在银行分到了一个两居室,而方萍在银行里属于新员工,没得分房资格,于成勇现在工作的单位也没宿舍,于是于青家只能在城西关暂且租房住。 西关那片都是当地人私盖的平房,于成勇租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两间屋,院子里还搭了一个厨房,房子不新,但屋里四面墙刷刷白,修理修理门窗也能凑合。 不过,还有个事,搬家前得解决了,那就是给于青转学。 这家都搬去市里了,于青自然也要转去市里的中学念书了。 因为打出生就是住在碳棒厂的厂区大院里,于青和厂里其他孩子一样,都是就近入学的,小学初中都是念的镇上的中小学,便是在上一世,高中她念的也是镇上的高中。 没想到重活的这一回,从方萍调动工作开始,终于和前世有了偏差。 于青现在正念初三,还有小半年就要考高中,她之前一直以为还会像上辈子那样,按部就班的升入镇高中,没想到现在她要挪地方了! 办转校也是刘和平家帮的忙,刘和平也要转校,刘永鸿在市教育局有个老同学任要职,两个孩子就一块办了,这事办的很顺利。所以也就不过几天的功夫,于青办好了转校,也忙忙活活的准备搬家。 刘和平不无兴奋的跟她说:“于青,咱们现在要进城了,以后咱们也算是城里人了。” 于青:…… 打出生就住在厂区大院,父母都是双职工,碳棒厂就像一个小型社会,虽然地处城镇偏郊,但于青对厂子的感情其实不可谓不深厚。 她所有童年的记忆都是在这里,夏天和小伙伴去厂外那片小树林挖知了猴,在小河沟里捏螃蟹,放学路上掰路两旁的玉米棒子,撸人家的麦穗……五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厂里办联欢会,她拿铁钉吊瓶子还得了一个小三角钢琴的奖品。 更不用说还有街坊邻居叔叔阿姨,在于青的童年记忆里,大家都很亲切和气,她家左邻的吕姨会做很好吃的麦仁饭,每每做了都会给她送过来一大碗,她家右邻的陈姨在厂里食堂工作,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偷偷给她多留一份。 这些所有的善意也许也都是来自于青父母的与人为善,但于青一直都觉得厂里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很温暖。 而且碳棒厂在宿舍区还每家入户了厂办的闭路电视,一到周末就全天轮流放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绝代双骄等等等等等,绝对的羡煞周边村里小孩子! 那个时候,于青、和平、钰子、毕杰子等同龄的小伙伴,一定会抱团跑去小宁子家,因为小宁子家有一台当时全厂区独一无二的24寸大彩电! 一群小伙伴围坐在大彩电前哼唱着铁血丹心,实在是太幸福了! 于青再世为人,但对厂子的记忆永远都是独一份的,搬家前夕方萍请厂子里的老姊妹在家吃离别宴,饭桌上几度哽咽落泪。但人总要往前看,于青抱着碗,拿筷子戳着菜,眼神复杂的望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 她知道麦仁饭做的很好吃的,特别爱干净的左邻的陈姨,日后下岗,去给别人家做保姆,供儿子上大学,不到50岁就得了乳腺癌,早早就去世了。 而右邻吕姨,同样也是日后下岗,还是两口子都下岗,只能在大街上摆小摊来养家糊口,日子一度过的很是艰难。 而这饭桌上最风姿卓越的胡姨,日后下岗,老公因病逝世,她一个女人为了拉扯独生子,在市里最热闹的商业街上贷款租了一个小门头,卖服装,任谁也没想到生意竟越做越大,最后是一个很成功的女企业家。 至于小宁子她妈,刘姨,命则是最好的,因为老公是大学生出身,日后调去了市里一家科研单位任二把手,刘姨也顺势被调去了一家事业单位,除了独生子小宁子在婚姻上有些不太顺利外,其他过的都不错。 于青把在坐每个阿姨都熊抱了一遍,本来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当是害羞谨慎的时候,于青向来也不是个太热情的主,这一抱把大家伙都给惊着了,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方萍边擦眼泪边笑:“青青也舍不得你们呢……” 于青抱过一圈后,想起来一件事。 孙倩倩家在厂区大院里住的比较偏,他们一家子是后来才来的,所以和于青他们这样打出生就扎根在厂里的“家生子”还不大一样。 孙倩倩的妈妈身体不大好,平时不太出门,和左邻右舍接触也少,在厂里他这一家是属于比较“孤僻”的,就连孙倩倩和哥哥孙东东都和厂里面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 于青敲了敲院铁门:“有人吗?” 寻声走出来的是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妇女,短发,背有点驼,穿的很干净,这样还不算太冷的天气里,她居然已经穿了棉鞋。 于青知道这是孙倩倩的母亲,很有礼貌:“姨,我是于青,倩倩在家吗?” 正文 第14章补救 孙倩倩的母亲看上去孱弱又文静,人很和气,她认得于青,笑笑便把她让进屋。 厂区职工宿舍的房子大都大同小异,只不过盖的年限有早有晚,早的就旧一点,房型老一点,晚的就房子新一点,房型也好一点。孙倩倩的爸爸是从别的镇上调到厂子里任领导职务的,分的房子比于青家的要新不少,屋里摆设看的出也算殷实。 孙倩倩的母亲去敲了下一间卧室的房门:“倩倩,你同学来找你。” 然后便忙着洗水果给于青吃,于青连忙拦了,说不用不用,这一拦之下,两人手碰在一起,于青忍不住一哆嗦,好凉! 这时旁边门一开,孙倩倩果然站在门口,估计她也没料想竟是于青找上门来,一时错愕,只不过她日日戴着千度的近视眼镜,眼睛眯在后面全然看不太出什么情绪,落在脸上的表情僵硬到有些呆滞,脸蛋上的皮肤和她母亲同样的苍白。 这母女两个看上去都像是穴居人,鲜少晒到阳光,皆一副不太健康的模样。 于青一时间也是唏嘘了一下,上一世,孙倩倩的母亲好像在孙倩倩结婚前就早早因病过世了,而孙倩倩的哥哥孙东东是个学霸,念书一直念到博士后,一直念去了美国,然后就再也鲜少回来。 孙倩倩的父亲退休后身体也不好,便一直是孙倩倩一个人在照顾,到了年龄相亲结婚,找的丈夫却又不太靠谱,据说常年不回家,孙倩倩拉扯着女儿,照顾着父亲,自己开了一个小门头,凑活着过日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于青听其他同学道听途说的,上一世从高中毕业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孙倩倩,他们毕业十五周年的同学聚会,孙倩倩明言拒绝出席,老同学聚在一起谈起来,都说孙倩倩打以前就脾气古怪,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看来脾气还是没变。 同学聚会上的江河鸣已经变成了一个略微发福秃顶的小老板,便是谈起孙倩倩来,也已是一副和与别人一样的调侃调笑,再也难见当年他曾为了她而摔断一条胳膊的介怀。 于青想起上一世的这些过往,抢先一步的说:“孙倩倩,我找你有事,你跟我出来一下。” 估计是当着母亲的面,孙倩倩多少还是给了于青一点面子,默默回屋套了件外套,便跟着于青往外走,孙倩倩的母亲要送她们出门,孙倩倩不让:“现在晚上外面冷,你少出来。” 如果是放在上一世,喜欢着同一个男生的两个女生之间,总还是有点不好言说的尴尬。好在于青以三十多的“高龄”重回15岁时的自己,已经淡定了不少不少。 她不给孙倩倩再次冷冰冰拒绝她的机会,开门见山:“我那天晚自习叫江河鸣出去,是跟他说,你喜欢他。” 于青决定卖个乖,虽然她当初的初衷真的是一时兴起,但搅乱一池子春水的的确是她这颗“石子”,孙倩倩再油盐不进,她也还是决定补救一把。 毕竟这一世她发现已经很多东西都可以改变,例如她救回了刘和平,例如她妈方萍工作调动成功,例如…… 孙倩倩的命运说不定也能变一变? 虽然于青并不知道会怎么变,但起码,她不想一对小情人因为“她”而此生变成陌路。 孙倩倩先是愣了一下,唇角随即不屑的勾了一下:“惠子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我,你怎能知道我喜不喜欢他。真奇怪,随便随便你的一句话,就能代表我的思想?” 很好,这很有孙倩倩的风格,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噎死个人! 如果是上一辈子的少女于青,这个时候就该气急败坏的跑掉了,不过现在的于青只是淡淡一笑。 “孙倩倩,我要转学了,也要搬家了,兴许以后咱们一辈子再也碰不上。我把你叫出来,就想跟你说一声,我和江河鸣,嘛事都没有。我就是看恁俩整天眉来眼去的替恁俩累的慌,也是闲的我,突然就多事了一回,结果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闹得恁俩之间不痛快了。” 于青态度很诚恳:“对这件事,对不起了。” 她也不准备给对方再噎人的机会:“话我就撂这了,孙倩倩,咱们同学一场,还住同一个大院里,我走都要走了,想跟你说声再见。” 孙倩倩踯躅了一下,于青这么潇洒的姿态,她再反唇相讥未免有点小家子气,终于勉强也张张嘴:“再……见。” 于青笑笑,挥挥手掉头走了。 了结完这桩事,她心里头一阵轻松,走着路都哼起了小调。 其实,她未尝认为上一辈的江河鸣是多么的良配,毕竟上一世他都结婚生子了,还在同学会后对于青蠢蠢欲动。这事也是怪于青蠢,怎么就那么轻易把当年的暗恋给嘴无遮拦的吐露了出来……但再想想也平常,她是觉得自己放下了,所以才能毫无介怀,奈何说者无心,听着却有了意,撩的对方一度屁股着火样的坐立不安。 孙倩倩啊,江河鸣啊,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往后恁俩到底是有缘还是没缘,那都是鄙人爱莫能助的了,恁俩好自为之吧………………………… 于青折回家,正撞上刘和平从她家借了几个纸箱,见着于青,不由分说把她往自己家拽。 话说自那回于青从水库死活把刘和平给拽回来,刘和平再见她就有点尴尴尬尬的,颇不自在了一阵子。 于青知道他心里不得劲,毕竟自己当初在水库死活抱着他半条膀子那模样太叫人觉得有点啥了,也不怪他多想。 刘和平脸皮薄,最怕被人拿来说道这种事,所以对于青很是避了一阵子嫌。后来这是两家要一块搬家,且都是要搬去城里,刘和平一高兴,就把避嫌这事给忘了。 刘和平家也要搬家,和于青家一前一后,这几天也在忙着打包家什。于青一进刘和平的卧室就瞧见床上地上大大小小堆满了纸箱子,都快没地插脚了,也不知道咋这么多东西。 刘和平埋头从一箱子里扒拉出一本书,递给于青,于青接过来一看,是三联出版的《鹿鼎记》第四册。 “从床底找到的,我就说咋死活找不见了,原来是掉旮旯里了。你不是一直嚷着找不到这最后一本么,诺,给你。” 于青颇无语的摸了摸书皮,这书其实是于青她爸于成勇的,刘和平当初非要看,于青就偷偷做主借给了他奈何借出去的是一套四本,还回来的却只有三本,于青没办法,只好去租书店花钱买了一本才给凑上好瞒过她爸的法眼。 现在刘和平终于找到了“失踪”的第四本,口气倒像是个施舍的主人,那副喜滋滋的模样,一看就是专门等着于青夸他好给力好给力呢! 要放上一辈子于青铁定揪他一顿,奈何这一世她把刘和平从溺死鬼给救了回来,当是宝贝的不得了,他说啥干啥她都觉得是老天爷开眼眷顾,当然啥事都不与他计较。 往下刘和平絮絮叨叨跟她聊转学搬家的事儿,例如他们转去的那处中学是市十五中,论起名声来在市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初中,听说操场特别大,还设有足球场,跑道都是红颜色的!比他们镇中学要好多了! 还有他们家在市里分的那套二居室,在三楼,地上铺的瓷砖都是带花的,总之不像厂区宿舍都是水泥地诸如此类等等。 于青边听他絮叨边帮他往箱子里收拾点小零小碎,她二世为人,自然淡定,却是看刘和平这一介白嫩少年,对新生活一副充满憧憬的小模样,不由也是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张手就抱了他这么一抱。 如果说她重生一遭做过的最好的事,那就是刘和平此刻能活生生在她面前,能说能笑能脸红了。 没错,刘和平被于青这么一抱,唰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更要紧的是,和平妈魏兰这时正好推门进来,把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抱抱给一点不落的瞧在了眼里。 魏兰估计也没料到这一出,楞了下后抿嘴就乐了。 刘和平皮肤白,一脸红那是红的相当醒目,他手无足措,面红耳赤,一扭头嗖的下就窜出了房间,于青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大大方方的跟魏兰打了个招呼:“魏姨。” 顺手还指了下刘和平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平害羞了。” 魏兰是看着于青长大的,于青小时候还吃过她的奶,早就把于青当半个闺女看。她儿子和平和于青自小混在一处养大,两个孩子感情好她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好成这样,还是有点出乎魏兰预料。况且两个孩子现在都是青春期,方才和平又那副脸红脖子粗的熊样,这当妈的心里不由就有了点计较。 于青自然明白她魏姨的心思,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比起让魏兰失去独子的撕心裂肺,此刻让魏兰心里有点对他俩“早恋”的小疑惑实在不值一提。 魏兰抿嘴乐,走过去慈爱的摸了摸于青的头发:“那小子是个没出息的,甭理他。” 于青:…… 介个为啥她浑身一抖,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正文 第15章转学 就这样,于青转学了,搬家了,进城了,自此之后算是个正正经经的“城里人”了。 于青和镇初中的同学简单告了别,将近毕业季,人心惶惶,班上走一个人也惊不起什么波澜。 毕竟于青在班上本来就是个挺低调的人,学习平平溜溜,为人也平平溜溜,本来还有两个玩的好的女同学,但她重生的这一趟,适应期里忙忙活活,也没太顾得上自己跟人家上辈子的交情。 所以于青走的很安静,收拾了课本书包简单作别,同学们象征性的鼓了鼓掌,再朝班主任鞠一躬也就完事了。 她站在教室门口回头,重生的这几个月她过的有点人仰马翻,甚至都没有好好看看同学们的脸——这一别之后,许多人再见也许就是十几二十几年之后了。 坐在教室第三排座位的江河鸣紧紧抿着唇,朝她仰起脸,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情绪复杂的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在碰到她的视线后堪堪又急速退了回去,低下头。 他右臂还打着石膏,挂在胸前,一低头,两簇浓黑的睫毛扎在脸庞上,轻轻侧了下脸,似乎瞟了一眼坐他前方的孙倩倩。 至于孙倩倩,一直不动声色的埋头看书,手里的笔捏的死紧,沉重的近视眼镜压在苍白的鼻尖上,上半张身子简直要埋进窄小的课桌里。 于青笑了笑,挥手作别。 于青和刘和平转学进的市十五中,这中学条件的确不错,这个不错当然是放在这个年代的基础上。她和刘和平一块,都被分去初三二班,教室在教学楼的三楼,放眼望去挤挤挨挨的四五十人,张张都是生面孔。 于青忍不住搔了搔脑袋,从现在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和前世出现了偏差,从现在开始,都是她上一辈没过过的日子了。 教室里空座位有限,于青被安排到了靠窗的前排,刘和平则被安排去了后排。 于青的同桌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眼睛不大,圆脸庞,五官不算出众,但是瞧着挺利索,书本上写着名字,于青留意的瞥了一眼,新同桌名叫钟姗。 于青在钟姗身边坐下来,刚脱下书包,就听见她小声一句:“那个小白脸和你什么关系?” 于青脑子顿了一下才知道这“小白脸”三个字应该指的是刘和平,刘和平个头还没拔开,一张脸细眉细眼,白白净净的,身板也清瘦,勉强也算担得起“小白脸”这个称号。 她小声说:“是邻居,一块转过来的。” “只是邻居?” “恩。” “那还凑合了,否则以后有你心疼的。” 于青听的奇怪,瞧了钟姗一眼,钟姗并不看她,装模装样的掀动着书本,嘴里小声:“别往后看。” 她不说也就罢了,一说于青必须得往后瞧了。 一瞧还真瞧出了些端倪,刘和平被安排到教室居中的倒数第二排,他同桌是个胖小子,光看趴在课桌上那一坨就知道身形应该格外雄壮,后排则坐了两个吊儿郎当的男生,正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刘和平。 刘和平颇有点战战兢兢,只用了课桌的一小角,勉强挂上书包。 放学的时候,于青去后排叫刘和平,刘和平好像根本连书本都没太拿出来,细溜溜的用着课桌的一条边,收拾了两下就赶紧背着书包起身了。 他同桌那个胖小子趴在课桌上睡的正香,庞大的身躯占据了九成的桌面,后排两个男生手里扇着杂志在聊天,四条长腿翘在课桌上,瞧见于青过来,眼神顿时笑嘻嘻放去她身上。 于青自然不怕被看,但这两个男生的眼神着实叫人不太舒服,好在她一颗熟女心,只把他们看成一堆毛还没长齐的熊孩子,所以也并不觉得怎样。 刘和平刚要随她一并走了,后排一个男生拿脚踢了踢他的椅子背,问的却是于青:“妹妹,这小子是你相好?” 神态和语调都是流里流气的,于青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决定对这样的熊玩意儿还是视而不见的好。刘和平却是脸和耳根子呼哧一下又红了,头也不抬的,一把拽了于青袖子匆匆夺门而出。 身后的教室传来一阵哄笑,于青有点理解刘和平的境地,刚转学就被掉进这么一个蛇鼠窝,那老师也是太不负责任! 刘和平这人一看就是个乖孩子,虽然也机灵也调皮,不过胆子还是蛮小的,给他安排这么一个座位,周围一看就是一帮小痞子,也是够难为他的。 刘和平脸还红着,松开拽她的手,一路低头步履匆匆,于青一把拽住他:“走,去办公室找老师。” “找,找老师干嘛?” “给你调位置啊。” 刘和平张张嘴:“这才第一天……” 于青冷笑:“就是第一天才要调,难道你明天还想坐那一天?” 刘和平踯躅:“要不…,回家让我爸给老师打电话说说吧,咱自己去的话,老师还以为咱俩第一天就这么多事儿……” 于青无语,刘和平这个胆小如鸡的家伙,也是块提溜不起的豆腐。 她不准备再跟他废话,拽了他胳膊,往教学办公室走去。 教学办公室挺大一间,足有七八张办公桌,许正是放学时候,挺空,没什么人。 于青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瞧见自己二班的班主封国新正弯着背在抽屉里翻找什么,拽了刘和平咚咚咚就往办公桌前一站:“报告!” 封国新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今天自己班上刚转来的两个学生。 这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他俱已经打听过了,成绩都不算的多好,不算什么好生源,家里是从下面乡镇调上来的,也都是普通家庭,看模样两个倒都不是调皮捣蛋的,所以也没上心。 他正忙着找东西,抬头瞥了一眼,继续低头翻抽屉:“啥事?” 那个短发女生一字一板的:“报告老师,我们来申请给刘和平调换位置。他个子不高,坐的位置太靠后,眼睛还近视300度,距离黑板一远了就瞧不见黑板上的字。” 封国新重新拉开一个抽屉低头翻找:“近视就戴眼镜,一个萝卜一个坑,班里学生多,坐的都满满的,再说现在的学生有几个不近视的。” “报告老师,不调座位的话不利于刘和平的学习和身心健康。” 于青话音一落,就听旁边角落里“噗嗤”一声笑。 刘和平和于青不由都寻声回头,就见靠墙的一张长条沙发上仰面躺着一个男生,手里拿了一本书,正翻身一下坐起来,满脸戏虐,唇角一粒小梨涡倏忽一荡:“喔?他是掉进狼窝了还是钻了老虎洞啊,咋这么水深火热?!” 正文 第16章霸凌 于青待看清对方的脸后,微微吃了一惊,这张脸她不久前应该见过,就在县政府大院后面那个篮球场。 对方瞧见她也是“啧”了一声,偏着脑袋似是思索了一下:“咦?……” 于青扭过去头不再看他,只专心对准班主任封国新:“封老师,刘和平个头不高,眼睛也不好,主要是他胆子也不大,实在不适合坐那个位子。” 封国新三十五六的年纪,中等个头,国字脸,眼皮一掀,撇了眼于青:“叫于青是吧?你也瞧见班里的情形了,哪里还有位子换给他?那位子他不合适,难道别人就合适?” 他笑了笑:“要不,你们回去让家长找找校长,干脆换个班得了。” 此话一出,刘和平拽着于青就往身后塞,讪讪朝封国新鞠了一躬:“封老师,于青说着玩的,我、我就是刚来咱们班,还有点不适应。” 封国新笑:“初来乍到不适应也是正常,过两天熟悉了就好了嘛。” 于青还想说什么,被刘和平给不由分说推搡着出了门。 办公室里又剩下原先的俩人,男生有点好奇,倚靠去封国新的办公桌:“那是你班上的学生?先前好像没见过,眼生。” 封国新继续低头在抽屉里扒翻:“从下面镇上刚转学过来的,当然眼生,条件没多好,要求倒不少。” 他“嗤”了一口,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往办公桌上一扔:“我就说不能没了,果不其然还在。” 桌面上是本封面和内页皆已经揉的十分起皱的《中外情书大全》。 许友松抿嘴一乐,嘴角小梨涡顿现,把书一卷握去手里,摇了摇:“谢啦!” 说完掉头要走,封国新忙叫住他:“我说你一个初三生要这东西,可别给我整出点啥事!” 许友松嘿然一乐,嘴角梨涡更深:“我能给你整啥事啊,你先把你们班上那几个看顾好就不错了。” 刘和平死活不肯和家长说要换座位的事,于青只得冷眼旁观了两天。 这两天还算风平浪静。她已经和钟姗打听过了,刘和平那个胖成一堵墙的同桌叫苏文彬,这个文质彬彬的名字着实和他那巨型轮胎宝宝的外形不大相符,不过人倒并没什么弯弯肠子,就是爱吃爱睡,一天里有半天时间都是在课桌上埋头大睡。 苏文彬的爹是个私营小厂长,挺有钱,曾资助过学校里置办新课桌椅,所以班主任也不管他,由他睡,只要不捣乱就成。 至于坐在刘和平后面那俩男生,一个叫娄振业,一个叫方乐。 据钟姗说,这俩还真是不能惹的主,有事没事都别碰,碰上就倒霉! 虽然钟姗形容的颇危言耸听,不过于青听在耳朵里,再回头去看那两只的形容,觉得无外乎也就是学校里平常见的那种小痞子。 刘和平倒霉,和他们坐的近,便是不去招惹他们,怕是也要被他们招惹的。 不过于青旁观了几天,目前倒还一片平静,除了苏文彬一睡就要占去八成桌面,把刘和平挤成一条边,后面那俩倒没搞什么出格的动静。 至于被苏文彬挤,刘和平只说自己瘦,所以也能凑合。 于青和刘和平这半路转学来的,距离中考还有几个月功夫,不管是班主任封国新还是其他任课老师,对他俩基本连眼角都瞥不到。 从第一天求调座位遭拒于青就感觉到了,之前在镇中学,因为都是碳棒厂的职工子弟,旁人都还高看他们两眼。现在到了市里,所谓的优越感一下就飞的连影子都找不见,没什么身家背景,学习成绩也平平,于青重生回来这一遭,头一回感到被人轻视的滋味。 不过毕竟都活过一回的日子,人情世故早已看的通透,她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刘和平,这几天突然扭捏起来,放学的时候于青去叫他一块走,他总是找借口推脱:“我还有事,待会要去买个东西,你先吧。” 要不就是:“待会我爸来接我,一块去走个亲戚,就不和你一起了。” 刚开始于青还不觉有异,刘和平现在住的是银行职工宿舍,在学校南边,也就不到两里地的距离,挺近,步行即可;她家则住城西关,方萍不放心她骑自行车,所以只能暂时挤公交。 公交站点这年代设的少,于青放学后得步行10分钟才能到公交点,所以这10分钟的路程她和刘和平是同路的。他俩一块转学过来,初来乍到个新地方,对一切尚还陌生,身边有个伴挺好的。 可刘和平这一回推二回退第三回再推,于青就觉到了一点端倪。 这天,刘和平连推拒的话都不肯多变变:“那啥,我……我要去买本辅导书,你先走吧。” 于青点点头,背了书包掉头就走。 她没走多远,躲去教学楼一楼的大柱子后边,过了大约有10来分钟的样子,等到刘和平下楼。 他细汀汀的一条,耷拉着个脑袋,步子拖在地面上,几乎不抬头看人。于青鲜少见到刘和平这副模样,他向来是个挺聪明活泼的孩子,嘴也甜,以前在厂子里很是讨一干阿姨大妈们的欢心。 像这等颓废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 就看他这么拖拉着步子走出去,于青悄悄跟在后面,发现刘和平没走学校正门,而去走了偏门。 在靠近偏门的一处葡萄架长廊边,他被三个人给拦住了。 三个人于青都认识,都是班上的学生,又高又胖的那个苏文彬,另外两个晃啊晃的自然是娄振业和方乐。 她眼睁睁瞅着方乐胳膊一伸,拽了刘和平的后领就把人给拖进了长廊里。 那廊子掩映在道路旁栽的松树和冬青灌木后,是个L形廊,挨着个报废的车棚,是个颇僻静的所在。便是有人在里面晃荡,也轻易不会引起路人注意。 于青站在一大篷冬青树后,冬青枝叶间隙就瞧见方乐捅了把刘和平,刘和平身子缩了一下,还是耷拉着个脑袋,右手却慢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坐在长廊台子上的娄振业一下就笑了,他嗓子有点劈,听去耳朵里叫人特别不舒服:“昨个不跟你说了要带多少的吗?你是真聋了啊还是装傻啊?装!装一天了就给我瞧这个?” 伴着话音还没落一脚就踢去刘和平膝盖处,刘和平小腿一弯,打了个趔趄,被方乐揪着衣领又拽了起来,把他肩上把书包带子一挑,刘和平的书包就飞去了苏文彬腿上:“找找,这小子长的跟耗子似得,心眼也跟耗子似得,跟你说五十!五十!你拿十块糊弄谁呢???” 苏文彬胖,大喇喇的伸着两条柱子样的粗腿坐在廊下,两根指头一捏,刘和平书包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书啊本啊笔盒啊,苏文彬拿两只脚扒拉了扒拉,在书包里又掏了两把,撇了撇嘴:“啥都没有。” 方乐听闻直笑,指头朝刘和平额头上戳:“你爸不银行的么?啊?你家不挺有钱么?叫你拿五十,你拿十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跟你闹着玩那?” 刘和平身材瘦小,被戳的直往后退,头始终不敢抬,于青远远听着他一张口都带上了哭音:“我就这点了,这两天都给你们了,这十块也是最后的,我、我中午饭都没敢吃……” 娄振业“哈”一声:“中午饭都没吃,好可怜哦!” 他站起身来,娄振业和方乐个子都挺高,刘和平那个头才刚到他们下颌处,他俩晃啊晃,胳膊一伸楼住刘和平脖子,刘和平浑身一震——楼振业居高临下捏了他的下巴,在手心里摇了两下:“我昨个怎么说的来着,今个是最后一天,今拿不够钱,明个你就甭来上学了……” 话音未落,当胸一脚就揣了出去! 于青脑子里“篷”的一炸!一下就窜了出来,张手一拦,刘和平的身子正朝她飞过来,一下把她撞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刘和平的上衣胸口处偌大一个鞋印,这一脚正踹在他心口窝处,懵了一下才缓回神来,他觉得自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被自己撞的也是哎呦了一声,却是气味和声音都是他熟悉的。 要不是早有准备,这一撞于青也能坐地上,她奋力架住刘和平,直着背,双眼要喷火:“你们在学校里就敢明目张胆的抢劫,这一个个的是要当强盗吗??” 正文 第17章求助 胖子苏文彬还在那大喇喇的伸着两条粗腿,瞧见于青,嘟囔了一句:“他相好的来了。” 方乐和娄振业没料到于青突然蹦出来,先是楞了一楞,后撇嘴一乐:“吆,这是从哪冒出个女侠啊!” 他们冲刘和平挤眉弄眼:“小子,可以啊,还有女生跑来救场。” 方乐摸着下巴:“小白脸子就是好,哪哪都有女生跟着哭爹喊娘。” 这边刘和平缓过神来,一看竟是于青架着他,本来煞白的脸色顿时红了一片!一站稳了反手就去推搡她:“你在这干嘛!走!走!” 于青懂他心思,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好面子,所以方才她一直克制着没露面,却是现在她实在忍无可忍! 上一辈子许她是个女生,乡镇中学里呆的安稳,所谓的校园霸凌没太见识过,却是这一世一转学就被她给撞上了!欺负的还是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发小! 自从刘和平被她从水库里拖回来,她是宝贝的不得了,掉跟头发丝她都觉得心疼,却是她这么着紧的人,被这群混混给这么作践! 于青抓紧刘和平一只手,倒退两步,眼角余光扫到长廊矮台上扔着两根沤烂的拖把,一抄就抄来了手里,前胸处一档:“我警告你们,我跟你们好几天了,刚才我已经跟班主任报告过了,他这就过来!” 任于青再世为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喝退对方的法子,这样的校园小混混她也是头一回撞上,实在没得经验。 可既然在学校里,一般还是把老师拿出来当挡箭牌最好用吧? 却是眼前这仨人一点被惊着的意思都木有,娄振业哈哈一乐,双臂一抱胸:“吆,请了封老师啊,那感情好,咱就在这一块等等他老人家呗。” 他伸手一指刘和平:“你,给我过来!” “娘娘们们的藏女生后面算咋回事啊?待会封老师要是来了,瞧见你这熊样,不是给咱们二班丢脸么!” 娄振业话音刚落,方乐就应景的夸张嚎了一嗓子,刘和平脸红脖子红,气喘的呼哧呼哧,他狠狠从于青手里一挣,嘴角吐沫:“这里没你啥事,你快点滚行不行?!” 于青当然不会计较刘和平对她的态度,可问题在这里,她转校才来没几天,除了班上认识的几个人和班主任封国新,其他的她还真是连找个助力都找不到! 不过也就这一晃神的功夫,被她眼尖的瞧见一张脸。 于青心口怦然一动,张口叫:“陈曦!!” 陈曦的确正好走到学校偏门处,本来他都已经放学走了,半道上发现随声听忘在了教室。随身听是他跟他姐借来的,说好了晚上就得还回去,他姐的脾气他还不知道么,所以赶紧回学校来取。 陈曦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叫自己名字,先是一楞,随后又被唤了两声,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寻声去看,瞧见路边灌木后的长廊里人影绰绰,他不疑有他,还以为是哪个女老师在叫他,两步就绕了过去。 绕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女生正如临大敌般拉开架势,手里攥了根烂拖把,身边站了个个子瘦小的男生,不过他们遥遥几步远的对面,那三个人他倒是认得。 于青瞧见陈曦,心里骤然一暖,虽然现在的陈曦还是一介少年,形容不似成年,但陈曦就是陈曦,是她这辈子最亲最近的人,他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真心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又能见到他,喜的是她看他穿的也正是十五中校服。 原来,他们这辈子的缘分来的如此之快,他们居然是同校生! “陈曦,”于青舔舔嘴唇,“帮个忙,他们欺负同学,打人还抢钱,你去叫教导主任过来。我还就不信了,这可还在学校里呢,他们就敢这么无法无天!” 后面那句是冲着对面那三个说的,不过叫她出乎预料的是,陈曦眼神陌生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投去对面:“振业,干嘛呢这是?” “没干嘛啊,”娄振业摇摇晃晃的过来,亲热的拍了下陈曦的肩,朝于青努了努下巴,“这妹妹非说我们欺负新同学,要请我们老班封青天来坐镇断案呢。” 陈曦的目光再度往于青和刘和平身上转了一圈,那女生瞧向他的目光即热切又热忱,好像他是她的救星一般。陈曦被瞧的有些浑身不自在,后背发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别开了眼睛。 娄振业和方乐是什么货色,他心里门清,不过他向来不会掺和他们的事就是了。 “和女生斗什么气啊,”他轻飘飘一句,似是回应的也拍下了娄振业的肩,“什么时候你连女生都吓唬了,太不绅士了。” 方乐溜达过来,搭上娄振业的肩,笑嘻嘻的:“谁要惹女的啊,是人家来惹我们好嘛。不过,” 他手指在于青和陈曦间晃了晃:“你认识?” 陈曦下意识的又去看了于青一眼,很快就别过脸,那女生火辣辣的目光瞧的他实在不舒服,他有些莫名的摇摇头。 “陈曦!” 那女生又在叫他了。 可他的确不认得她,只是有点面熟,但他实在不记得哪里见过她,估计都一个学校里的学生,所以才脸熟吧。 至于她为什么叫他,可能情急下见着谁就叫谁了? 他有点后悔就这么轻易的走过来。 她求他去帮忙,去叫教导主任,娄振业嘿,便是真叫了主任来,有啥用吗? 他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娄振业他大伯是市公安局的一把手,爷爷是前副市长,本就是惹不起的人,连学校的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碰上这种人就应该躲远点不是么? 娄振业虽然混,倒没听说过会跟女生过不去,所以…… 陈曦咳嗽一声,意思的笑了一下:“没事我先走了,还有人等我——” 于青眼睁睁瞧着他掉头而去,少年陈曦看她的眼神是陌生而防备的,也似乎丝毫不记得他们曾有过的那一面之缘。 说实话,未尝是不失落的,本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怎么也会是有点特别的,没想到人家压根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点失落让她有点难过,即便她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已经30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吆,我说怎么半天等不见人,都凑合这呢,啥事这么热闹,开会那?” 于青一抬眼,前方溜达过来一个男生,个头中等,笑意盈盈,唇边一颗小梨涡,若隐若现。 正文 第18章冲突 最先应声的是陈曦:“没啥事,碰上了就过来说句话。” 又问了一句:“等急了?” 娄振业了然:“哦?原来陈曦和松子一块的。” 许友松的确和陈曦是一块的,陈曦放学半道发现随身听拉在教室,正好撞上他,托他骑车载自己回校。 本着好人做到底,他在校门口等他,听见动静无聊着便溜达着过来瞅一眼,结果瞧见一出好戏。 许友松的视线在于青和刘和平身上一瞟而过,冲娄振业嘻嘻一笑:“我听见什么教导主任,有人找老吴?方才我远远瞅着他朝这边过来了,路口那正好逮住个做值日的学生,好像是嫌花坛里的树叶没捡干净,正在训人呢。” 他搭了一只手到娄振业肩上,煞有介事:“那学生也是倒霉,听说了么?老吴今天被校长训了……” 他声音放低了些,像说悄悄话,可声音还是清晰入耳:“就在校长办公室,被训的跟孙子似得,说是最近校风堪忧,管理不力。我看老吴今个气不大顺,最好别招惹他,指不定撞枪口上!” 于青眼尖,瞧见方乐偷偷捅了娄振业腰眼一把,娄振业果然面色一楞,立刻接口道:“谁没事招惹他啊,吃饱了撑的!” “谁说不是,”许友松一乐,楼了娄振业的脖子,把他耳朵拉低到自己唇边:“所以没事赶紧散了,搞这阵仗是嫌老吴抓不到典型?” 他很快便松开了人,拍了拍手,拽了把陈曦的书包带子,眼睛又落去于青身上,貌似才刚发现于青一般,故作惊讶:“呀,同学你是在这干值日么?这家伙什也太不给力了,小心待会叫老吴瞧见了K你。” 于青瞧了眼被自己紧攥在手里的烂拖把,那边许友松已经揽了陈曦的肩膀掉头往外走,陈曦似乎微微回了下头,很快又转了回去。 娄振业踢了下还瘫坐在廊下的苏文彬,拽着方乐:“走走走,一块一块!” 不到半分钟的功夫,人都走干净了。 于青松了口气,手里抓握的烂拖把这才肯松了一松,那拖把的木头日晒雨淋的早已经沤烂掉,她两个手心里全是黑黑的脏东西。 她揉搓着手心,一抬眼,刘和平一声不吭的,上前捡起自己书包,书啊本啊胡乱往里一塞,扭头便走。 于青心里叹了口气,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于青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想念17年后,确切的说,是想念17年后的互联网。 想想互联网时代,想查什么东西,手机一百度简直不要太方便有木有? 而现在,她只能苦逼的偷偷打电话,向刘和平他妈魏兰求助。 一听话筒里传来的是魏兰的声音,于青拍了拍小胸脯,放了下心,要知道她拨电话的时候担心的要命,生怕会是刘和平来接,他现在正在恼羞成怒的当口,她可不愿再撞枪眼上。 于青简单说明了下,话筒那边魏兰吃吃笑:“于青你干嘛呢,居然问这个。” 于青摸着头发嘿然:“这、这不是我爱学习么,从课外书里看到这么一个科学试验,就想着弄弄看……” 于青求问魏兰的是:如何制作辣椒水? 魏兰以前在碳棒厂便是实验室的技术员,现在被调到市质检所工作。 她这个专业人士给出的辣椒水的自制建议是:先用水煮红辣椒,煮到剩五分之一液体,然后融在80浓度的医用的酒精里就行,比例一比三以内。最好再和普通消毒水再勾兑一下,比例一比一,这样皮肤碰上便会有直接的灼烫感,如果是喷射进眼睛里,那效果绝对杀伤力十足! 鉴于在九十年代的这个小小怀姜市,于青实在买不到防狼喷雾,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拿着魏兰给出的配方,趁着父母还没下班,自己熬了一锅底的红辣椒,酒精就是从家里的药盒里取得,消毒水用的是她妈用来刷厕所的84消毒液,最后搅和搅和一股脑灌进了一个旧的啫喱水喷雾瓶子。 她知道娄振业方乐那一伙,今个是被许友松给唬弄走了,但他们这些混混可不会这么好心就此歇手。 看今天这意思,他们敲诈刘和平也有好几天了,刘和平家境是还不错,父母都在好单位任职,他一个独生子平时零用钱拿的也挺宽裕,又是刚转校,人生地不熟,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不正好撞在娄振业他们眼前头! 不过再多原因,也没有任其欺负霸凌的道理! 刘和平以前不管在镇中学还是厂里,都没遇上过这样的欺负,他胆子小可是又爱面子,今天甚至都生了于青的气。 刘和平是她重生这一回最大的成绩,便是他再是个扶不上墙的,她却绝不能任他这样被人欺负! 于青握着自己自制的这一瓶辣椒水,小心放去书包里。 你们这群小痞子,熊孩子!再作死,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你们于阿姨的厉害! 往下于青就全天候关注刘和平动向。 娄振业他们白天上课期间尚还老实,虽然不听课,但一般都在自己那片地盘上打打闹闹,有时候碰上于青巡视的目光,还挑衅的跟她做个鬼脸。 于青瞧着被昏睡的苏文彬挤压在课桌一角的刘和平,手伸进书包里,摸一把那瓶藏在其中的辣椒水,好像摸一下,心里头的那股气就能顺一点。 这天恰逢于青值日,放学后她照例跑去刘和平跟前:“和平,你等等我,咱俩一块。” 方乐在后边尖着嗓子:“”和——平——,你等一等人家嘛,人家要做你的护花使者——呵护——你,保护——你嘛” 旁边几个还没走的同学哄笑起来。 刘和平已经好几天不肯理于青,当下低着头站起来,拎着书包埋头往外走,于青抓住他:“就一会,我做值日就一会,我真有事,和平,你等等我。” 刘和平猛地推了她一把! 于青不提防,一倒退腰部撞去一张桌角,疼的哎呦一声,刘和平顿了顿脚步,那边正翘脚翻杂志的娄振业拍书大笑:“我说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人家对你这么掏心掏肺,天天就跟你保镖一样围着你打转,你居然还推人家!” 刘和平和于青是一块转学过来的,虽然坐的位置一前一后,但是两个人关系要好是谁都瞧得见的。 特别是于青,对刘和平那个上心,还真有着不同于其他这个年纪女生的厚脸皮,旁边人笑的皆很是意味深长。 刘和平不吭一声,掉头往教室外走,于青揉着腰刚想要追上去,娄振业阴阳怪气嚎了一嗓子:“报告副班长!有值日生不干活想逃跑!” 正在讲台上擦黑板的是他们二班的副班长楚亚新,也是于青这个值日小组的组长,个子敦实,生了一脸的青春痘,是个只知道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从来不跟他们后面的这群痞子打交道。 娄振业这一嗓子,楚亚新擦黑板的手顿了顿,转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了动嘴唇,没说啥。 于青却是不好去追刘和平了,只能折回来,瞪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娄振业,去门后面拿扫帚。 等她急吼吼的做完值日,拎着书包急窜窜下楼,放学后的教学楼已呈现一种人去楼空之感,之前的喧闹变作了一片静悄悄。 于青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听得不远处男厕门口有声音,隐隐听着像是娄振业。 她现在对娄振业他们格外敏感,不由走近了几步,果不其然听见是娄振业和方乐在说话,一走近鼻腔里还闻到一股烟草味,看来是这俩混小子躲在厕所门口吸烟呢。 于青撇撇嘴,本想掉头走开,忽就听得方乐的声音:“就该好生治治他,明明是个怂货,还老躲在女的后边,也就是咱爷们,不爱跟女的一般见识,否则有他哭的。” 娄振业哼了一声:“治他还不简单,把人往厕所里一塞,拿拖把顶住门,到时候楼层大门一锁,他抱着大粪哭一晚上都没人知道。” 于青听到此处俨然已是怒火攻心! 她便知道这俩混蛋没安什么好心,实在是坏水里泡大的!和平咋就这么倒霉,硬生生碰上这俩烂货! 方才和平走的早,是不是现在就被他俩锁厕所里了? 她这一揣测简直是怒从心头起,两步就冲了过去,果不其然娄振业和方乐正一左一右的靠在男厕门口仰头叼着烟卷,就觉眼前一花,还没来的反应,就被重重推了个趔趄! 于青啪啪冲进男厕所,大叫:“和平!和平!刘和平!” 某个蹲位的小间里哗啦一声,于青不由分说,冲过去拽住把手把门用力向外一拉! 正文 第19章疯了 下午没什么要紧的课,战池疯打了一下午的篮球,出了一身汗,图爽快去水龙头那灌了一肚子的生水,结果闹起了肚子。 他一向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平时喝喝凉水也没啥,哪知道今个偏就邪门了,一连跑了好几趟厕所。许友松哭笑不得,跑去校卫生室说去给他拿两粒PPA,结果还没等他回来,他又忍不住跑了一趟。 肚子疼,拉了好几趟,本来就脸色蜡黄烦躁不安,他蹲的脚麻又窝气,结果“呼啦”一声,面前小门大开,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正对着他呼哧呼哧。 战池:……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脸和屁股一起在空气中都僵掉了。 那女生居然还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好像对他的脸很失望,手一松,面前的小门哐当一下又给关上了…… 战池呆了足有十秒钟,十秒钟后他才一把提起裤子,冲了出去! CAOCAOCAO 方才那是啥情况????!!!!!!是他眼花了还是拉虚脱了脑子都不利索了?!!! 他一脑子浆糊,震惊的肚子都不疼了,提了裤子刚冲到门口,就觉眼前一花,有影子在面前一晃,脸上骤然一凉,有液体溅进眼睛里,无需半秒钟的功夫,他“啊”的一声大叫!捂着眼睛就蹲地上了! 脸上眼里火烧火燎!他捂着脸泪流不止,又是打喷嚏又是咳嗽,一时间根本连站都站不住,旁边有人七手八脚来扶他:“小、小池,你没事吧?” 他疼的睁不开眼睛,一时惊慌,竟以为自己要瞎了,到底害怕,顿脚狂叫:“是谁?!谁?!” 有人攥住他胳膊,把他的头往水龙头下按,凉水冲在脸上,激的他一哆嗦,按着他头的人说:“别动,多冲一会。” 是许友松的声音。 于青跑下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他向她抬起的脸很熟悉,如果一抿唇角,嘴角那铁定会露出一个小梨涡。 那人也是一愣,眉毛一挑,似想与她打个招呼:“你——” 于青脚步只停了一下,飞快噔噔噔与其擦肩而过。 许友松有点莫名,瞧着她遁逃样快速消失的背影笑了一下。他手里拿了一小瓶的盐酸小檗碱片,是刚从校医务室要来的,刚拐过楼梯,便听得乱七八糟的人声嘶喊。 石颖觉得儿子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儿子向来都是去外婆家吃饭的,午饭晚饭。丈夫工作忙,鲜少有回家吃饭的时候,她自己为了保持身材,晚上也只吃一个水果就打发了,所以家里一般不动火星。 今天下班回家,发现玄关处扔着儿子的书包,她推了下儿子的房门,门锁着。 “小池,没去姥家?” 良久里面才咕噜了一声,闷闷的:“没,和同学吃的。” 她觉得有异:“声音怎么这样,生病了?” “没有。” 儿子的声音很烦躁:“没事别叫我,睡着呢。” 石颖朝窗外看了看,天还没黑。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丈夫在外应酬还没回家,石颖在客厅里关着灯看电视,声音开到很小,给自己弄了一个鸡蛋清混珍珠粉蜂蜜的面膜正敷着,房门一开,儿子走了出来。 石颖回头,借着电视屏幕的光,见他脸上眼睛皆一片可疑的红彤彤,她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怎么回事?” 战池被搀去校医务室,医务室的女大夫伍慧正下班要锁门,刚好迎头撞上,一瞧见他那模样吓了一跳,听了原委忙开门进屋拿冲剂给他冲洗了好一阵子,又往他眼里滴了两大管眼药水。 方才被许友松按在水龙头下冲了十来分钟的凉水,眼睛勉强能睁开了,但脸上皮肤的灼烧感还是十分强烈,伍慧给了他一个冰袋先敷着,很不放心:“小池,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战池摆摆手,比起刚刚丧失一切战斗力,鼻涕眼泪口水不停分泌的狼狈相,他现在终于算恢复了点过来,眼睛还是很疼,但灌了眼药水后勉强可以视物了。 从医务室出来,走到一个僻静角,他一手按着冰袋,停住脚步:“说吧,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许友松耸耸肩,娄振业和方乐彼此瞧了一眼,挽挽袖子就开始骂,说自己班上有个女疯子,不知怎么疯病就上来了居然大闯男厕所! 他们把她拽出来,结果她转手就从书包里掏了瓶什么东西出来,也是合该不巧,战池那时刚刚走到厕所门口,就被误伤了…… 伍慧说,喷战池的是一种辣椒水,看样子是自制的,但杀伤力也不低。 特别是万一要是进了眼睛里,能辣得人要死要活的! 娄振业和方乐唾沫星子乱溅,战池听的脑子嗡嗡的心烦意乱:“哪来的疯子?!!!” 许友松把战池送回家,叮嘱他记得多点几次眼药水,要是皮肤还觉得疼,就按陈慧教的法子,抹点女人用的护肤品。 他商量着问:“要不,明天给你请个假?在家休息一天?” 战池摆摆手,回家洗澡,面上的皮肤一接触热水的刺激,居然又火烧火燎起来! 他只能随便从他妈的化妆台拿了瓶什么东西抹了抹,但那香味又熏的他心烦意乱。他长这般大,不曾受过这般苦楚,心头窝火,无处发放,只好把自己锁在屋里闷头睡觉。 石颖回家的时候他听到了,觉得丢人,不肯出门。浑浑噩噩睡了一觉,醒来四处黑洞洞,瞧了眼表晚上9点多钟,听外面没什么动静。石颖向来注重养生,要是工作不忙,必定早睡早起,他以为她一定是睡下了,出去想喝口水,不想就被抓了个正着。 石颖打开灯,再去看儿子的脸顿时脸色沉下来。 一开始她以为儿子发烧了,伸手一碰,儿子像被蛰了一般往后一退:“别碰。” 她敏锐的发现儿子只是眼睛周围皮肤泛红,眼白充血,脖颈处的皮肤颜色正常,不像发烧的样子。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脸怎么回事?!” 这孩子特没好气:“和松子他们吃火锅,辣椒粉不小心弄眼里去了!” 石颖一听就急了,赶紧捧着他的头想仔细瞧瞧:“你三岁小孩么!疼不疼?” 战池一侧身就滑出了母亲的手臂势力范围,头也不回的往卫生间走:“不疼,明个就没事了。” 石颖不放心的跟上去,儿子正掀起马桶盖来要小解,一听见她跟上来,嚎的一嗓子:“干嘛啊!关门!” 他始终不敢正面冲她,石颖琢磨出点意思,靠去卫生间门框上:“吃火锅?好好的吃什么火锅?吃个火锅还能把辣椒糊一脸?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弄的?” 她想了想,问:“跟别人打架了?” 战池闷声不响,小解也不解了,提起裤子大步就擦过她身边:“爱信不信!” 走到客厅又顿了下脚步:“跟你说没事就没事,别动不动就打电话去学校,很烦人。” 然后哐当又把自己锁屋里去了…… 石颖洗掉脸上的自制面膜,去了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机,拨了一个号码,过了一小会,电话线那头响起一个少年甜丝丝的声音:“石姨,你找我?” 石颖嗯了一声:“松子,今天怎么回事?” 电话线那边声音立刻软了三度:“石姨,这事都怪我!大华路那边新开了一个四川馆子,我就拽了小池和几个同学去尝尝鲜,中间大家高兴,打闹了几下,有同学随手抓了个东西扔出去,结果……” 那边语气特诚恳:“对不住石姨,小池一直说没事,其实挺难受的……他就是犟,我们拗不过他。怕您担心,本还想把这事瞒着您的,看来没瞒住……” 接着他又赶紧道:“不过我们已经带他去医务室看过了,拿了眼药水,多点两次,明天应该就没事了……石姨,都怨我!都怨我没事叫大家吃什么火锅……” 石颖放下电话,松子那孩子是个活气的,但他嘴里的话只能信一半。她琢磨着明天打电话问问儿子的班主任或者教导主任,儿子在学校她管的向来不多,毕竟好像也没人欺负的了他。不过今天她一瞅他那脸色,就知道这回他是吃了闷亏了,就是好面子不肯承认。 玄关处钥匙响,防盗门打开,是丈夫战庆国回来了,脸上透着酒场后的红晕,看来小酌了两杯。 秘书小柴站在门外,恭敬递过来一个文件袋,瞧见石颖走过来,哈了哈腰,露出习惯的笑脸:“石行长。” 战庆国一手捏着文件袋,一边在玄关扶着墙脱皮鞋,瞧向妻子:“还没睡?” 告辞的小柴顺便帮着关好了防盗门,石颖瞧着也是面色泛红的丈夫,拧了拧眉头。 正文 第20章群殴 于青找了处公用电话,给刘和平家打了电话。 电话是魏兰接的,说和平在屋里写作业,让他接电话?于青放下心来,忙说:“没事没事,不用叫他。就是今天我值日走的晚,没瞧见他,所以打电话问问。” 于青搁下电话,站在电话亭旁好生思索了一会,久到电话亭的老板都要提醒她付钱。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当时脑子一热闯了男厕,找了一圈不见刘和平,娄振业和方乐两个气急败坏,居然伸手来拽她! 她从来都对男人VS女人的力气差值有着相当明确的认识,当然不能硬碰硬,而且对这两只混混她也早有心想教训一下,敏捷的晃了一下,立刻就从书包里摸出了那瓶随身携带了好几天的辣椒水。 只不过回头奋力一喷的时候,好不好的一个男生突然冲到她身后,果断中招,反倒是那两个混混躲过一劫。 好不甘心! 不过那男生一声惨叫,把她也给吓懵了,第一反应就是脚底抹油赶紧溜。 其后一直心有惴惴,辣椒水虽是她自制的,却是威力如何她也不清楚,男生那反应着实吓了她一跳,一面担心自己伤着了人,一面又担心刘和平的下落。 现在刘和平无碍,唯一担心的只剩下那个被自己误伤的男生了。 话说……好像还有点眼熟? 这天半夜于青突然醒了,想起了那个倒霉蛋是谁。 就在县政府大楼后面的篮球场,别人好像叫他“小池”? 生的一副虎虎生气的高大模样,没想到这样不堪一击。而且如果她推算没错的话,他应该就是现在怀姜市市委书记战庆国的儿子。 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那人不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她也得去道歉。 毕竟,他只是被无辜波及的一介路人。 况且,于青也觉得得罪书记家的公子对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处,她这才转学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这般不消停老师不待见,招惹上了混混,还误伤了一个“高干”子弟…… 你说她的“重生”之路咋就走的这般不顺遂呢? 第二天一早于青照常上学,刚在自己位子上落座,方乐大喇喇斜拽了她前排的椅子坐下,手指拨弄着她书桌上的课本,露出个恶毒的笑:“于青,胆挺肥啊。” 他没头没脑丢下这么一句,就晃晃荡荡往后排去了,于青忍不住回头,正撞上娄振业的目光,对方不怀好意的撇嘴一笑,于青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第一时间向同桌钟珊打听关于书记公子的有关事宜。 钟珊双眼炯炯发光:“战书记家的公子嘛,上至校长下至普通授课老师都对其爱称‘小池’,是个没人敢招惹的主。不过他本人倒没怎样,不爱说话也不惹事,平时就是喜欢打篮球。有个发小是宣传部部长许家洋的儿子许友松,都是大院子弟,和咱们小老百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钟珊说战池和许友松都在初三六班,六班的教室就在二楼东侧。 于青私心又打听了下陈曦,钟珊说:“陈曦啊,也在六班,他爸是农业局的,长的挺小白脸,讨女生喜欢。人也挺老实,相比起来的话,当年还是他姐陈灿更声名在外。” 于青心里忍不住一乐,陈灿啊,她大姑子陈灿,上一世就听闻陈灿当年在中学是个风云人物,因为人长的即漂亮又强势,是朵带刺的玫瑰。 不过上一世于青嫁给陈曦的时候,陈灿已经结婚生女,对他们小两口来说颇有长姐的风范,其他的,她身为弟妹,和陈灿接触委实不算太多。 现在掐指算算,大陈曦两岁的陈灿应该正在念高二。 于青把对陈灿的好奇先放去一边,她今天的要务是要去跟战池道歉。 她思来想去了两节课,觉得还是先去慰问下人家比较好,昨天溜了是她不对,也不知那辣椒水杀伤力如何……虽然魏兰说这种自制的辣椒水就是前劲大,过一宿就没事了,可她不敢太乐观。 于青脑补了下战池对她会是一副怎样的态度,她对他印象不佳,之前在县政府的篮球场就见识过,很明显是个被惯坏的熊孩子,吃不得半点委屈,说不定气急了还会打她两下? 不过这事她不对在先,他要打要骂就随他去吧,只要让他出了气,没后患就行。 毕竟她再世为人,还想安安稳稳的过。 每天上午十点学校都有个15分钟的长课间,于青发现今天刘和平没来上课,不过电话只能等到中午放学才能打。 她理理头发,拽拽衣服,趁着长课间的功夫拔脚往二楼六班的教室走,刚行至二楼拐角处,不知从哪里斜过来一个女生,脸生,于青不认识。 但女生直呼她的名字:“于青,有人找你,在楼后面水池那。” 于青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决心去楼后看一眼。 一走到那她就后悔了。 水池边站了足有六七个女生,是不是在校生于青摸不准,因为她们都没穿校服,且为首的一个烫着钢丝发,嘴巴涂的红红的,十个指头也是红红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初中生。 钢丝发冲她一乐:“你就是于青?厉害啊,连小池也敢动,你吃熊胆长大的?” 于青盯着对方的脸,心里想的是:有点眼熟…… 说话间几个女的不动声色已将于青围在了中间,看神态都颇不善,看体格也都不错,于青默默溜了一圈,心里有了些计较。 她佯装不懂:“你们是谁,找我有事?” 钢丝发好像很不耐烦跟她废话,虎虎一巴掌唬过来:“别你以为你是个女的,男的就不好动你,别忘了这地还有姐姐我罩着呢!” 她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于青右脸上,力道不小,于青被打的一懵,心口里小火苗子一下就窜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当胸一脚就踢了出去。 她这一脚也是拼尽了全力,钢丝发措不及防被正中心口窝,要不是有人拦着,铁定一跤能墩地上! 旁人一看这都招呼上了,顿时一股脑蜂拥而上,于青死死抱住头蹲去地上,深觉这女人打起人来也是真疼!有人掐她有人推她有人朝她吐口水有人直接拿拳头砸她,她死死抱紧了胳膊护着自己头脸,听见钢丝发大叫:“NND,给我抡死她!” 于青愁眉苦脸的想:这都叫什么事啊! 课间里陈曦被许友松唤了去楼后打凉水,他知道许友松这是又在使唤他,心里不爽,但还是下楼了。 途经小池的位子,小池今天很闷,一直埋头在桌上,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干嘛,许友松坐在小池前面,抬头冲他笑眯眯的:“曦啊,辛苦了。” 陈曦心里膈应,他性子安稳内向,不爱趋炎附势,其实和他们玩不大到一处。但同是大院子弟,他一直被父亲耳提面命要和小池许友松他们搞好关系,做到团结友爱。 他私心里觉得这种所谓的“团结有爱”叫他很不舒服,不过他脾气软,只能受着。 只盼着升进高中,万万不要再和他们一个班。 他瞧见“梦露”一伙貌似又在群殴某个倒霉蛋的时候,本想远远躲开,可有个女的眼尖,一瞧见是他,立刻叫:“是陈曦!” 梦露果然立刻就住手了,捋了两把头发才朝他转过身来,圆胖的脸上两道眉毛画的又细又黑,甜甜冲他一笑:“原来是你呀陈曦,真巧。” 陈曦克制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他实在很怵头这个“梦露”——她是东城技校的大姐大,人长的又高又壮,五官其实生的还不错,就是脸太圆太胖,化妆也爱化成远远超出她年龄的成熟。 别人向来都哄闹嬉笑说东城大姐大“梦露”暗恋他,这么一个打架超厉害牛B哄哄的女的,只有见着他陈曦的时候才会害羞会脸红。 陈曦对这种论调向来很恐慌,他还不到16岁,可这个梦露在他眼里瞧着像是26岁! 她成熟的叫他害怕,她的脸红害羞在他看来全都是对他的调戏嘲笑。 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梦露身边一个女的捂嘴笑:“露姐,你看,陈曦瞧见你都脸红了!” 一堆女的皆吃吃笑,梦露于是越发扭捏,钢丝发造成了她脑袋庞大的视觉效果,偏偏在这张脸上呈现出一种低眉顺目的“温婉”,她摸摸鬓角,拉拉衣角:“陈……” 一个乱七八糟的人突然拔萝卜样从地上冒出来:“打完了吗?要是打完了完事了,我就走了。” 于青右脸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指印随着肿胀的脸颊微微隆起,脑袋状如鸟窝,耳边一道血印,就这样出现在陈曦面前。 正文 第21章道歉 战池早上洗脸的时候,皮肤还有些微微的刺疼,但比起前一天好多了;眼睛里还有些红丝,但较之前也是大有改观。 他对着镜子端详了下自己的脸,心里头轻松不少——昨天刚挨那一下的时候,疼的他几乎站不住,以为自己即刻要瞎了! 他妈一大早掰过他的脸细细看过,看样子也略微放下心来。战池有点不好意思,他个子已经比石颖高出去一头,还被她这样小孩子样掰着瞧便有些不习惯,忍了个几秒钟就甩头跑了。 脸是不太疼了,但手指摸上去还有些丝丝拉拉的灼感,许友松给他弄了一个细细的玻璃瓶,里面灌的凉水,让他没事先敷着。他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拿个瓶子在脸上滚来滚去,于是就埋首课桌上,瓶子抵在课桌和他的脸之间,凉凉的,很舒服。 他是被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给叫起来的:“战池,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眉骨和心脏都生生一跳!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差错的话,这个气呼呼站在他面前的女生,就是昨天在厕所看光他屁股的人!!! 她半边脸都肿了,上面五根指印清晰分明,微微隆出皮肤,一头短发像遭了龙卷风,额头青,耳朵紫,浑身的衣服被揉搓的褶痕遍布,实在有点不堪。 而在这一切的不堪中,唯有一双眼睛虎虎有生气——这双眼睛不甚大,双眼皮,眼仁是褐色的,颜色明明应该很温柔,可是此刻射出的光却咄咄逼人的厉害。 战池耳朵突得一热! 他从10岁后洗澡就开始避着外婆了,更休伦他妈。 可、可这个女生不只看光了他,还瞧见过他蹲在那里一脸干黄拉肚子的丑样! 她……说不定她还瞧见过别的地方…… 他越想越羞越气越恼,两只耳朵越来越热,延伸到连脖颈都红彤彤的瞩目,许友松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这时候于青说话了。 她双手握拳,先是冲着战池鞠了一躬,而后挺直背,声音大而清晰:“同学,对不起,昨天在厕所门口是我喷的辣椒水,伤到了无辜的你,我向你道歉!” 战池一愣。 她褐色的瞳仁紧盯在他脸上:“现在看样子,同学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的确是我伤你在先,对不起。” “而且,”她指了指自己,“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她的上唇稍薄,下唇弧度分明,紧紧抿在一起的时候呈现出一条倔强的线条:“所以,这位同学,你已经叫人教训过我,我受的这些,应该也能抵的了昨天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所以咱们就此两下抵消,同学你以为如何?” 她说话很快,明明是个问句,却完全不准备等待对方的反馈,紧接着又说:“我觉得这样很公平,谁也不用对不起谁,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她左一个同学,右一个同学,战池气极反笑:“我叫人教训你?什么时候?” 于青拍拍衣服:“就刚刚。” 她翘翘嘴唇:“你可以不认,总之我挨了一顿胖揍,你现在也亲眼瞧见了,我身上疼的绝不比你昨天少。而且,刚才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他敏锐捕捉到了重点:“所以呢?” “所以,同学你是不是应该有来有往,也跟我道个歉,这样咱俩就可以两清了。” 许友松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于青容色不动,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好笑。 一伙人被许友松给拉扯着下楼,长廊里冷风习习,眼下还正是春天,乍暖还寒的时节,风有时候灌在身上还很凉,战池心里和两个耳朵却像火烧了一样,灼烧感几乎等同于昨天遭遇辣椒水的程度。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你闯的男厕?! 可他问不出来,事实已经很明显,就是她,她不光闯了男厕,看光了他,还袭击了他,给他造成了他这16年来最狼狈的十分钟! 可、可比起被辣椒水袭击,他更在意的是她看过他的屁股好不好????!!! 而现在,她要他向她道歉??? 她现在瞧上去是有点糟糕,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几分钟前,他甚至还不知道她是谁! 好吧,现在他也不知道她是谁。 战池的视线瞥向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陈曦。 陈曦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咽了口唾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一直跟了过来,方才那个女生凭空从“梦露”她们的包围圈里冒出来,脑袋一别瞧见是他,直直便问:“战池在不在教室?”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在……” 再然后,他就莫名其妙跟着她一路冲回了自己教室,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下意识跟着她,还是为了借机摆脱梦露。 他抿了抿唇:“我瞧见了,是、是‘梦露’……” 战池自然知道东城梦露的大名,不过梦露一伙向来是跟娄振业他们走的近,他从来没和那群女混混打过交道,也不屑于。 许友松捅了他一把,低声:“应该是振业他们帮你出气,找的梦露。” 便是痞子如娄振业方乐他们,也向来遵守一个原则:不打女人——毕竟《古惑仔》录像带里都是如此演绎,盗亦有道嘛。 可有女的招惹到他们该怎么办呢? 那就让女的去教训就是了。 战池眼睛一瞪:“娄振业?他充什么大头?” “这个待会再跟你细说。” 许友松抿嘴笑了一下,唇角梨涡显现。他一个男生,一个浅浅的可爱梨涡让他的面孔生出很多叫人好感的亲近感,于青心情略微平复了平复,就见他笑着摊手:“这事完全是个事故和误会,于青你伤了小池是个事故,而你今天在别人那里吃了亏,是个误会。我们家小池是冤枉的。” 于青并不觉得战池是被冤枉的,方才那个打她耳光的大姐头话里可是说的清楚明白,她们就是来为“小池”出气的,便不是他亲自指使,那也是他的追随者们,例如娄振业方乐之流——毕竟他一个市委书记的公子,想要讨好他的人不要太多。 况且怎么看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道歉她觉得没什么,本来就是她伤他在先,可是,她被人突然“围剿”一通,再不找个说理的地方,可就太憋屈了! 她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打耳光! 父母都没这样打过他! 正文 第22章气死了! 陈曦对昨天闹的哪一出并不清楚,不过娄振业方乐跟于青对峙过他是亲自撞上过的。 按他的性子,他素来不喜多管闲事,但女生现在这模样的确有点惨——上回她与娄振业他们对峙,大声叫他名字明明有求助的意思,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帮她。 这些日子,她那时瞧向他的眼神一直莫名在脑海里出现。不,不只是单纯的求助那样简单,她看他的眼神……实在是激动热切里还带着好多欣喜,好像是在看一个亲爱的人…… 陈曦的手指动了动,有点不自在。 他样子长的清俊,向来讨女生喜欢,不过还没一个女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不自在之余,其实也隐隐有点高兴。 被人喜欢和认同总归是件好事。 我们即便不喜欢喜欢我们的人,但也会不自觉的待他(她)们更温柔一些。 特别是她现在这副惨样子,他心软,看着有点可怜。 他捏了把嗓子:“振业他们好像和她有点矛盾,我撞上过一次。” 战池嗤笑一声:“我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别人跟我何干?你跟别人有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干系?道歉?” “说‘对不起’三个字就觉得自己做过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他突兀的笑起来。 “那我捅你一刀子,再跟你说句对不起,行不行?” 战池人长的高大,肩宽腿长,猛一看像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脸上五官生的并不太精致,浓眉下是一双狗狗眼,眼角略微下垂,鼻梁挺拔,鼻翼处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虽然还是个少年,但看的出是副挺男人的长相。他性子沉闷,平时不喜多说话,但脾气并不好,跟女生打交道尤其少,所以根本不懂什么狗屁的绅士风度。 许友松笑着插科打诨:“多大点事啊,来来来,都少说两句——” 他捅了把战池:“跟人家女孩子置什么气啊。” 又走去于青身边,超自然的帮她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细细观察了下她肿的老高的右脸,啧啧了几声:“你说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这样子怎么走的出去,走……” 他轻轻拽了把她的袖子:“我带你去医务室抹点药。” 说着不由分说拽了于青便走,于青一开始不肯动,但对方很坚定的拽了她,这么一个明显伸过来的台阶,她要是还这么硬抻着就不大够意思了。况且其实她也并不想得罪战池这样的官家子弟,所以许友松再拽她的时候,她就借台阶下楼,抹了把脸,随他走了。 许友松回头丢给战池一个眼色。 战池冷哼了一声。 娄振业那几个人的行径他知道,他一直觉得娄振业那种人就是给他们大院子弟丢人! 方才听陈曦如此说,便知道所谓的“矛盾”一定是他们那伙手又痒痒了,结果碰上这个女生这么一个刺头,自己好不好的就成了殃及池鱼的那鱼! 说不憋屈是假的,问题是现在他反倒成了被质问的那一个。 看这女生的意思,便是晓得是娄振业找梦露教训的她,这笔账也得算在他脑袋上。 凭什么呀! 他冤大头嘛! 于青随着许友松走都走了,又回头看了眼陈曦。 这回,陈曦为她说话了。 虽然,就一句,可她心里还是有点高兴。 许友松抿嘴冲她笑,梨涡深成了一个小豆粒:“于青你喜欢陈曦?” 她偏头想了想,老实回答他:“以后我会嫁给他。” 任许友松再圆滑的个性,却到底还是个少年人,特别是这年代像于青这般直白大胆的女生还真是不多见。 正常状况下难道不是女孩子家家的,被揭露心事,都要脸红的立即否认么? 眼前于青这般大方笃定的态度实在是太稀罕了! 他又笑又吃惊的样子很可爱,更符合他这个年纪本应该有的样子。 于青觉得眼前的少年难得露出了天真的一面,可爱的紧,皮相掩盖下的她那颗老阿姨的心蠢蠢欲动,一乐,伸手慈爱的戳了下他的额:“怎么,没听过这么真的大实话?” 她的手指没有触及他的皮肤,被少年的掌心捏住了。 许友松握住她指尖,他不如陈曦清秀俊美,也不像战池那般高大威猛,相对来说他更像一个普通人。 爱笑的人这回偏偏没有笑,他松开于青的手指,摇摇头,像是思索了一下,还是又笑了:“现在听过了。” 战池眼睁睁瞧着许友松拽走了于青,两个人拉拉扯扯,倒是一副很熟的模样。那女生走都走了,还回头过来瞧,不过瞧的分明不是他,是他身旁的陈曦。 战池心里像被人塞了一把稻草,扎的他心烦意乱,又堵的憋气,一脚踢飞了脚边一只破水壶。那水壶应该是校工浇花用的,底子破了一个大口子,被他这一脚踢的,滴溜溜飞去了远处的花坛,隐入了灌木中。 明明是他吃了疼受了气,眼下却没法计较,毕竟那是个女的,而且还刚被爆K了一顿。她被K他应该出气才是,可为什么他觉得更加烦躁气闷了?! 许友松过了老大一会才回来,笑嘻嘻的跟他说,自己已经打听清楚了:叫于青的那个女生是和邻居一块从乡镇中学转学过来的,她那个邻居是个小男生,跟她是发小,感情不错,两人一块被分去了封国新的二班。也合该是她那发小倒霉,好不好的居然被安排坐去娄振业身边。 娄振业那人,有事没事都要招三分,便瞅准她那发小了,讹了点钱花,结果被于青给撞见,她自然护着自己发小,两下就这么顶起来了。 战池愤愤道:“那发小是不是男的,叫个女的来护着,也不嫌寒碜!” 许友松拍着他的肩:“你以为谁都像你嘛。” 往下就捋顺剧情了,于青不甘心发小被混混讹诈,自己搞了一瓶辣椒水当防身工具,结果昨天就在二楼男厕门口起了冲突,战池属于正好倒霉的,在厕所拉个肚子结果无辜被波及。至于娄振业,这是看战池被于青喷了辣椒水,赶紧请来了东城大姐大来出手教训于青,来为战池出口恶气。 许友松笑:“这是振业还没来得及找你邀功呢,等一会说不定就来了。” 战池一双浓眉都拧在一处,他不太爱笑,但真正沉脸的时候也不多,这回却是真的生气了:“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许友松点点头,又听见他道:“跟他说,别给咱们大院的人丢人,想花钱找他老子要去,要不就去抢银行,反正别在学校里惹事!这回我放过他,下回再叫我知道,有法子治他!” 许友松抿嘴一笑,梨涡浅酌:“晓得了。” 战池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许友松,他实在没好意思说,那个叫于青的女生,不光喷了他一脸辣椒水,其实她还跑进厕所,看光了他!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这般糗过,啊啊啊啊啊!!! 他真的很想咬人! 正文 第23章隔墙有耳 刘和平调班了。 被调去了十班,十班和二班相距甚远,教室在一楼最西侧。 于青不好问是怎么回事,但想来应该是和平找了父母,他父母又托了教育局的老同学,老同学跟校长打个招呼,于是便调了。 于青觉得能调班比调座位好多了,远远避开身后两个混混,课桌也不用再被个胖子挤占去八成。不过他俩也相应的离的远了,她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自从重生后她将他从水鬼手里抢回来,此后她便把他看的跟自己眼珠子一样宝贝,现在他要调去别的班,她过去帮他收拾书包课本。娄振业和方乐两人倒稀罕的没有任何动静,瞧见她走过来,居然冷哼了一声跑出了教室。 许友松从医务室给她弄了两个冰袋,于青下午请了半天假,躲在家里拿冰袋敷了半天的脸,晚上再往脸上涂了点小店买的粉饼,父母工作忙,居然都没注意她的脸有异样。她挨过一宿,第二天指印下去了,右脸还有点微微的发涨,但已不太显山露水,于是这才来上学。 没想到一到教室就听说刘和平要调班了。 苏文彬照旧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于青也不知道说啥好,就默默帮着整理书啊本啊,刘和平瞧了她一眼,低声:“于青,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教学楼的顶层,这一层都是物理化学实验室,没课的时候少有人上来。于青倚着栏杆,看站在栏杆另一旁的刘和平,听见他对自己说:“于青,对不起,我本来跟我爸说咱俩一块调班的,可教育局的那人说咱们刚一块转学过来,这么快再一块调班,班主任面子上不好看……” 于青安慰他:“没事,和平,我在二班挺好的,也认识好几个同学了,处的不错。我在哪都行,倒是你,调去十班也好,听说十班的班主任叫丁建东,是个老好人,他们班的学生都叫他老丁老丁的,都很喜欢他。” 刘和平嗯了一声,半响,低声:“于青,我心里一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于青,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门之隔,倚在门板后的战池眉梢隐隐一跳! 下节课是他们班的音乐课,学生都去了音乐教室,他顶讨厌音乐老师那副尖嗓子,唱个歌就跟要上吊一样,所以干脆跑来顶楼找个地方睡觉。 结果刚躺下没两分钟,外边就有脚步声,再然后脚步声没有了,那两个人居然就站在实验室的门口聊起了天! 他不胜其扰,恨不得开门吼一嗓子你们要聊去别处聊,别吵老子睡觉! 不过他还没来及开门,便听得女生的嗓音有些耳熟,鬼使神差的扒了窗角一瞧,腾的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出来:是那个女生! 是那个叫于青的女生! 是那个看光他屁股喷了他一脸辣椒水居然还大言不惭要求他向她道歉的女生!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还有心思去瞧了一眼她身旁的那个男生:瘦汀汀的小个,细眉细眼的五官,有一个像女孩子样的尖尖的下巴。 切,战池心里嘲讽了一声:这是个男的么 于青哽了一下。 她万万没想到刘和平误会的是这个,她要怎么答呢? 她是喜欢他的,他是她发小,是她丢失过一次的人,当她重新有机会能拽住他的时候,她看他看的比谁都重,真的,比陈曦都重! 可是,不管上一回还是这一回,她对他从来都是发小的情谊,这情谊是他俩一起日日长大的日子里种下生根的,就像手足臂膀一样。 也许这些日子她对他的上心,叫他有些误会了,以为她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他俩又是再典型不过的青梅竹马,自然是要好的。可是,于青心想,冤枉!上一世这个时候我喜欢的是江河鸣,这一世我还想去找找陈曦,和平,咱俩就是发小,我可是把你当我亲兄弟看的! 她揪着头发一脸纠结,还想着要如何组织语言才能将自己的真情实意表达清楚,那边刘和平已经体谅的轻声:“算了,你也不用说了,于青。你不说,我也能明白。” 他侧过脸,微微垂下头:“这些日子我是有些感觉,你对我这样好……” “咱俩一块长大,你的性子我都知道,你待别人从来没向我这般好过。” 这话说的诚恳,于青也一时感喟:“和平——” “可是,可是于青,可能就是咱俩一块长大,太熟了些,我……” 于青见他别过头去,似乎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感觉很不落忍,但终于还是说了:“我对你就像是对刘静刘雪她们一样,我只是把你当妹妹看。” 刘静刘雪是刘和平大伯和叔叔家的两个堂姐妹。 “所以……” 于青惊讶的睁大眼,瞧着自己面前这个支支吾吾正面红耳赤的少年,他说:“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应该明白告诉你。于青,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对你真没那个意思,最起码,不、不是那种喜欢……” 战池在门后呲了下嘴。 他扒着窗缝一角,目不转睛的瞧着那个女生的脸,因为她的表情转换的实在是太精彩了——一开始还有点尴尬和害羞,以为对方要告白的那种惊喜和不自在,随后却是眼睛和嘴巴慢慢张大,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她的眼珠是褐色的,其实还蛮好看的,此时惊讶瞪大眼睛的样子甚至都有点可爱。不过,作为女生来说,眼下也怪可怜的…… 战池心想,她这是被人生生给拒绝了吧? 啧啧啧,看她昨天那么凶,还以为是个彪悍的主,没想到眨眼就遭了报应,被打小喜欢的男生给嫌弃了……不过那男生口味也怪重的,居然说一直拿她当妹妹,这样的女生怎么会是妹妹?那是祖宗好不好??? 战池不知道为什么连那个男生他都有点看不顺眼起来,如果没猜错,这个小男生应该就是她的发小了?被娄振业勒索讹钱的那个?! 这女生为护着他都敢跟娄振业这种混混对着干,结果就落了个这下场? 这男的也忒没担当了,她都被人打了你知道不? 于青长长吁了一口气,咽下了自己方才竭力在组织的语言,灿然一笑:“嗯,和平,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战池瞧见她在笑,忍不住心里又啧啧了两声:可怜可怜,现在又在强颜欢笑了…… 刘和平不忍心的瞅着她:“于青,你、你没事吧?” 于青捅了他一拳:“我能有啥事啊,和平,咱俩本来就一块光屁股长大的,你把我当你妹妹挺好的呀,我特愿意当你妹妹!” 战池摇头:啧啧啧,嘴硬啊嘴硬啊!待会人家一走说不定就要偷偷开始哭了 热情热心贴了一个冷屁股,真是各种心酸苦楚! 刘和平走了,去十班找老丁报道了。 于青微微吐了口气,心里噗嗤一乐。 战池躲在门口看她朝向阳光揉了把眼睛,心道果然,果然哭了…… 再然后,这个哭了的女生嘴里哼着歌,脚步轻快的下楼去了—— 他走出实验室,站在走廊里,瞧向她背影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16岁少年的心像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他不由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了,有些茫然。 正文 第24章辅导班 于青默默把课桌上的卷子翻了个面。 还有两个月就要中考,她这刚赶上一波的摸底测试,成绩惨不忍睹。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生物、生理卫生……九门成绩综合她总分还不到500分,其中语数外还是120分制…… 上一世,她虽不是个成绩多优异的学生,但也能占个中上,结果重来这一回,她却只有垫底的份了。 凭心而论,她重生回来大半年,对功课没太上心,这不上心的后果就是如此惨烈。也不怪班主任对她看不过眼,这转学过来,就是来拖他们班后退的,他看她能顺眼么! 于青好生思量了思量,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放任自流下去了,仅想靠记忆里那点基础还想混进高中,那是痴人发梦了! 况且,她想考的还是市重点高中一中。 上一世她没有转学,从镇初中升进镇高中,成绩一直平平,最后念了个大专也是平平,混到毕业后就被父母托关系安排进了事业单位工作。靠着这点荫祐,一直无波无澜,虽说也算顺利,但过的委实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要去努力。就这么被推着一路走,直到相亲认识了陈曦,结婚成家。 想到陈曦,于青想起自己想考一中的理由,那就是:陈曦当年就是念的一中。 从在学校里遇上陈曦的第一眼,于青就觉得,这许是老天爷选择让她重生一回的又一条缘由——那就是:早点认识陈曦。 她爱陈曦,但是上一世两人相识的有点晚,她27岁相亲才遇上他,快29岁才结婚。上一世她常常窝在他怀里不无遗憾的说,为什么他们没能早一点相遇。 只要认识他们夫妻的人都说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遗憾没有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遇上他。 而现在,就是他们最好的年纪。 于青为了提高成绩,好生分析了两天。 语文她不太怕,国文基础她还不错,理解等重点题目都能拿到不错的分值,只有古文方面是弱项,需要平时下功夫多背诵;代数几何则有点无能,以前她数学就不好,现在则直接把学过的都还了回去,如今重头再看,那些公式虽然不算太难,但要掰叱明白还是得费点功夫;英语嘛,许是得益于经历过互联网时代,怎么也混了个眼熟,但看着简单却拿不到好分数,因为好多单词语法她记得似是而非;至于物理化学,初中阶段主要就是套公式,另外的历史地理生物生理卫生,则全是记忆背诵的东西。 总之一句话,需要记住的东西真心很多!得需要一个好脑子! 而且,中考总分750分,一中往年片内最低录取分数线一直在530左右,于青在总分900多的时候还考不到500分。这中考总分750,想要在两个月内把总成绩能提高到530,两个字:太难。 且这个阶段,初中课本的知识早都已经学完了,上课老师就是在不停的重复复习重点和考试要点,做题目做卷子。于青本来就有些吃力,但还是又去考试书店抱回不少卷子和辅导书,但卷子摊开在面前,大半的题目她都眼生,翻烂书都找不到答案。 于青心想,不行,她得想想别的招。 在怀姜这种小地方,又是在这个年代,家教并不多见。况且于青瞧着家中境况实在算不得宽裕,她妈方萍才刚在银行入职,从最底层的柜员做起,拿的工资甚至比起先前在碳棒厂时还少了,下班后还得在班上参加新人培训,每天无时无刻都拿着摞练习钞在练点钱,十分辛苦匆忙。而且比起先前住厂里,现在家里也多出来不少开支,其中房租就是笔不小的数目,平日里买米买面买菜也不比之前在厂里食堂方便便宜,市里的物价本来就比镇上要高一些,国营厂的很多福利现在也都享受不到了。 父母每天匆匆忙忙赚的都是辛苦钱,于青实在不好开口让家里给她请家教补习。 不请家教,靠自己一时半会的成绩又没什么可以提高的好法子,于青着实烦恼了两日。这天轮到她做值日,副班长楚亚新来找她帮忙。 楚亚新是于青他们小组的小组长,平日里是个好学生,只肯埋头用功的那种。这回他找于青,是因为下课后他有事得早走,本来扫地倒垃圾是他俩在搭伙,现在他没空了,只好找于青商量,希望于青今天能自己把他俩的活都包圆了。 “下周,下周值日,我全包。”估计是觉得把活全推给女生实在不好意思,楚亚新一直在打保票。 不就是多干点活么,于青还以为是多大点事,况且她向来对爱学习的学生都有种蜜汁好感,所以一口答应:“没事,班副,有事你就去忙吧。” 楚亚新一脸感激的背着书包遁了,钟珊刚好打水进教室,瞧着他匆忙而去的背影,啧了一声:“你说咱们班副也真是的,凭他那成绩考一中还不跟玩儿似得?可人家偏偏不知足,还非得上赶着去上辅导班。真不知道他还有啥好补的。” 于青耳朵一动:“什么辅导班?” 这个年代的小小怀姜市,辅导班很稀罕。比起日后密密麻麻的各类辅导班,这个年代的辅导班都很低调,规模也小,大都是在校的老师在家私下办的。有的是老师为了赚点外快,有的则是学生家长要求,但一般都是教学资格老且口碑好的老师才能办的成。 不过钟珊口里所说的辅导班,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前一阵子,省教育厅发布一条禁令,要大力整改各地高中的不正之风,杜绝利用各种关系门路违规扩招学生、协议生。今年中考便会是一个监察重点,省教育厅会派纪检组在各地市学校明察暗访,一经发现,必须严肃查办! 此后,市委书记战庆国在市教育工作大会上又严正指出,一定要精心周密安排今年全市高中招生工作,做好调研、分析、排摸和预案,对中考招生提了严格的纪律要求,务必做到合法合规按程序进行操作,一切从考试公平、公正、公开等方面落实,严格遵守纪律,周密部署,确保招生工作的安全、平稳、顺利进行! 这样一来,许多干部领导家的孩子,特别是今年要参加中考的,家长们都慌了神。 本来孩子便是成绩不够,以前动动人际关系也能把孩子塞进好高中,今年却是瞧着有点悬。于是不少有头有脸的家长们便偷偷向学校提出要求,要求学校开设中考冲刺辅导班,务必要选最好最有经验的老师来辅导。而这些领导干部家的孩子,则一股脑的全塞进这个辅导班来做冲刺预备,免的到时候真因为成绩不够,而进不去重点高中。 楚亚新就是上的这个辅导班。 于青问:“楚亚新也是干部子弟?” 钟珊大摇其头:“所以说他轴嘛,他成绩又不是不好,可一听是白俊兰白老师授课,就求爷爷告奶奶的一定要进去!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据说是托了他大姨的关系,才好不容易塞进去的。” 于青迟疑:“白……什么?” “哎呀呀,你才刚转学过来,还不知道白老师的威名,来来来,我给你好生说道说道咱们白老师的丰功伟绩……” 正文 第25章一中 白俊兰,省级数学特级教师,省中考命题专家,曾获“省级优秀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称号。之前曾任十五中教研中心主任,现虽已退休卸任,但在怀姜市的教师队伍中,仍是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这次学校办这个冲刺辅导班,据说动用了分管副市长的面子才终于请得白俊兰出山。 钟姗如是说:“白老师考前猜题向来一绝!能被她考前指点一二,就等于多十几二十几分的进账!所以这个辅导班,绝对是香肠上浇香油,哪个闻见味儿的不动心?!可惜就是僧多粥少,白老师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只肯接受十来个名额。这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想把孩子塞进去,也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爹妈既不富也不贵,就干脆别妄想了。” 于青揣度了揣度自己,自然也位列既不富也不贵的这一行列,不过钟姗口里的这个辅导班她实在很动心。 其实初中课本,瞧着的确不难,可她自大学毕业远离学校最起码有十年时间,应试那一套早就忘了个干净,当务之急要是能磨磨这一块,有个靠谱的老师给划划重点、重点突击,自己再努把力,考一中,也许……也不见得不行。 于青好生琢磨了一番,要说关系,她家也不是没有。 方萍有个近支的姑姑在市人大当副主任,之前方萍调工作,便是托的这位亲戚使的力。可比起调动这样的大事,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孙子辈进个辅导班算不算事儿太小?小到不好麻烦这位领导亲戚? 于青思来想去了好几遭,决定还是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毕竟她想考一中,怎么也算得是件积极上进的好事儿,父母应该都会支持的吧? 当天晚饭的饭桌上,于青便把情况简单跟方萍和于成勇说了一下,主体意思就是她想考市一中,可目前她的成绩远远不达标,所以想进白老师的辅导班突击一下,但白老师的这个辅导班名额有限,一般人根本不用想。所以想请父母找找关系,能把她塞进去。 她爸于成勇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你要考三中。” 怀姜市市区内有三所高中,除了市重点的一中,另外两所便是三中和云桥高中。三所高中论师资和教学质量,一中首屈一指,紧随其后的便是三中,也是所建校有四十年历史的老校。最后的云桥高中,建校历史短,主要侧重于艺术类体育类的特长生,校风相比起前两所高中,比较自由散漫,一般不为重视孩子念书的家长所喜。 于青呵呵了两声,她爸说的三中,比起她上辈子念的镇高中来说,的确是好了不少不少,按她的成绩,好生拼一把能吊车尾进三中就是感谢天感谢地了。 可现在她眼里没有三中,只有一中! 她对一中表现的如此决绝,一反平时对学业有一搭没一搭的倦怠态度,女儿能如此上进,父母自然只有鼎力支持。方萍沉吟了半响,说明天就抽空去找找那位亲戚。 于青于是满心欢喜的坐等好消息,同时也开始敦促自己加大马力用功。例如每天早上把闹钟拨早一个小时,提前到校,去学校操场的长廊下背英语背古文背历史地理生物等等等等,每天放学回家也是搬一堆卷子习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困了就用凉水洗把脸——如此刻苦的劲头把父母都吓了一跳。 而且,于青也感觉出来,虽然壳子里自己那颗魂灵年纪是不小了,可是这副身体还当是豆蔻年华年富力强,脑子也好使,记东西特别快,这一点发现令她十分沾沾自喜,心想年轻就是好! 几天后于青得到方萍的反馈,白老师的那个辅导班,早已是人满为患,不再接收任何一个学生,便是她在市人大当副主任的亲戚也把她塞不进去。 方萍一副很内疚的样子,好像在怨念自己的无能,于青不敢表现出失望,赶紧安慰她妈:“不行就不行呗,这东西主要还是得靠自己,辅导班充其量就是个辅助作用,管不管用还真不一定。” 方萍疲惫的一笑:“青青啊,妈再想想别的办法。” 于青内疚心顿起,她向来知道,自己父母都是很要面子的人,除非天大的事,否则轻易不肯低头折腰去求人。 这回为了辅导班这事,方萍可以说是硬着头皮去了,对方虽说是近支的亲戚,可到底还没近到是亲姑的份上,之前调动工作人家就已经是够尽心的了,辅导班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再去求,估计放人家眼里就有点小题大做。 于青后悔不迭,赶紧改口说班主任已经找她谈过话,说她只要最后两个月再拼一下,进三中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要是再超常发挥,一中也不是不可能。尽人事知天命,她努力了,也就问心无愧,不论一中还是三中,都是好学校,去哪里她都高兴! 如此三番终于是把父母给安抚下来,于青在心里默默叹口气:辅导班没戏了,看来自己要想进一中,要全靠自己了。 于是早上她起床更早,也不坐公交车,一路就从城西关跑去市中心的学校,在路上手心里塞各种小纸片,默记单词和各种名词解释。 这天早上她跑到学校天才蒙蒙亮,捧了本古文观止如常在操场东侧的葡萄架长廊下背各种必考的诗词歌赋,有人骑车从旁边经过,过了一会居然又骑回来,与她打招呼。 初夏的天气里,早上空气还有些微凉,枝叶上坠满露水,穿运动服的少年一只脚尖支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车瞪上,唇角一抿,就抿出一个可爱的小梨涡。 “这般头悬梁锥刺股,是要准备冲刺一中嘛?” 于青把书扣去手心里,一脸郑重:“嗯。” 许友松一愣,他本来只是打趣一下,没想到居然真踩到了点子上。 面前的女生一头短发,身形略微单薄,却也娉婷细致,已很有少女如葱的模样,素净的脸上一双褐色的瞳仁,眼神中总有着似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以及若有若无的……戏谑? 他知道她的成绩,在封国新的办公室他瞧见过二班的成绩单,似是有意焉或无意,他还真好生瞧了一眼,她的名字挂在末尾处,……委实算不得好。 许友松把车支去墙角,走过去,瞧了眼于青手中的书:“你来真的?” “嗯。” “真想考一中?” “嗯。” “所以才这么用功?” “可是我基础有点差,便是再用功,只剩下两个月时间,还是不够。” 于青也很奇怪,其实她和许友松根本算不得多熟识,但是他一连为她解过两次围,她心里对他还是挺感激的。 而且这孩子虽然模样生的不算出色,却是见人爱笑,一团和煦气,年纪虽然小,却看得出是个胸中自有沟壑的聪明人。 她上一辈子虽然不认识他,但想必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是最吃的开的。 许友松一屁股坐去长廊的台子,于青也想要坐下,他摸了摸水泥的台面,把自己的运动服脱下来,折了两下垫在上面,才又指了指:“坐这。” 于青心里一乐,才这般大的年纪就这么会照顾女士,日后铁定是个大众情人范儿。 她自然而然的坐了,许友松侧过脸问她:“没想想别的办法?例如请个家教什么的?” 她摇摇头:“本来想去白老师的辅导班加个塞的,可惜人满员了,没能进去。” “白老师……辅导班?” “对啊,白俊兰,”于青点头,摇晃着两只脚,“不都说她很有名嘛?可惜了……” 许友松想了想,突然就笑了。 他笑起来只有左边唇角有梨涡,好奇妙。 他抿着嘴,歪着头,认真瞧了她,明明满满的少年气,神情却自有一股子持重又叫人心安的妥帖:“白老师的辅导班嘛……嗯,于青,你先等等看。” 正文 第26章烦躁 许友松告诉于青她可以去上辅导班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每周二、四、六、日的晚上6点半到9点半,地点在市委党校后楼一楼的小型会议室,许友松叮嘱她不要迟到,因为白老师很严格,最讨厌学生学习态度不认真不积极。 辅导班的名额是许友松帮她弄的,他很轻描淡写,说本来自己表妹报了名,却是上了几节课后有事不来了,他觉得平白丢掉一个名额实在可惜,便跟白老师商量后,让于青顶了。 于青交了学费,拿到收条,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直到她第一次跟着许友松去上课。 辅导班的地点设在市委党校大院里,因为白老师的爱人就在党校任职,住的也是党校的员工宿舍,所以就近设班。 从学校去党校坐公交需要5、6站路,虽然于青再三说自己可以坐公交车,许友松还是很坚持的要骑车载她去,他说这是第一次,先带她认认门,往下她就可以自己去了。 于青想想也有理,于是颤巍巍坐了许友松的变速自行车后座。她一开始不肯让他载她,是因为实在不想欺负小孩子,她总觉的自己这个老阿姨真心挺重的,人家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别再压着人家! 一路上她问了好几遍自己重不重?重不重?对方只是笑:“于青,你怎么这么像我妈。” 于青:…… 党校大院后楼是个三层的小楼,绿墙皮斑驳,有些年头了,向阳的一面爬满了爬山虎。水磨石的地面,一走进去凉沁沁的,用于辅导班授课的会议室在一楼最西侧,房间不大,居中一个老旧的环形会议桌,也就十多个座位,旁边支了一块偌大的白板。靠墙一溜联邦椅,可以放放书包衣服什么的,门口还有一个茶水柜,上面搁着几把暖水瓶。 会议室的窗子玻璃皆是茶色的,晚上室内一开灯,清晰的可以当镜子用,推开前窗,窗外几株偌大的垂柳,柔软的柳树枝一直垂到窗沿边。 于青特意寻了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位置,刚要坐下来,许友松叫她:“那是小池的位子,你来这边坐。” 战池进门一抬头就看到于青端端正正坐在许友松身边,一愣。 辅导班是石颖逼着他来的,说他身为他爸的儿子,这回中考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所以他务必得考出个还能看过眼的分数。 战池平时的成绩属于还凑合,不靠前但也绝不靠后,在四十几人的班级里能占个十几名的位置,石颖老说他这是根本没用心!他小时候那样聪明,她还特意带他去省城测过智商,120的高分值让她这个当妈的骄傲了很多年。谁晓得高智商并没有换来好成绩,战池自从升入中学,成绩就始终这么不上不下的晃悠着。 本来他们这样的家庭,便是成绩更糟一点,念个重点高中也跟玩儿似得,可前阵子省里出台禁令,石颖就知道,这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家,盯着他家今年这个要中考的儿子! 指不定有人就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所以石颖第一时间就把儿子塞来了辅导班,特意还跟白老师打过招呼,务必请她多关照着她家小池点,例如猜考题开个小灶啥得。 只是那个白俊兰一身的知识份子的酸腐气,假清高的厉害,她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的进去。 整个辅导班一共也就十几个学生,放眼一瞧几乎都是他们大院子弟,还有几个是市里某些国企老总的孩子,所以此刻在此地瞧见于青,由不得他一愣。 于青也是一愣,不过让她愣的不是战池,而是他身后那个人。 战池身后跟进来一个男生,白净俊秀,脖颈修长,穿着普通的T恤衫,眼神清澈,气质纯良,看着就叫人心头愉悦。 于青心头的确十分愉悦,忍不住张口唤:“陈曦!” 大名鼎鼎的白俊兰白老师,是位头发花白的五十开外的女人。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的皮肤保养的还不错,除了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格外深而显的不苟言笑外,两片薄唇十分严厉的紧抿着,看的出是个相当严谨认真的人。 她推着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对突然冒出来的于青并无多少关注,只低头顺了一遍花名册,把今天要讲的要点简单复述了一下,便指派了一个学生开始发卷子。 这个辅导班已经行进了有大概四节课的时间,于青这属于半路插进来的,她不敢四处张望,只小心谨慎的在自己位子上拿了卷子十二分认真的看。 发卷子的正是她的副班长楚亚新,他见着她也没多少惊诧,笑一下权当打过招呼,便把卷子发给她。 于青把卷子小心摊开在桌面上,认真浏览,卷子应该都是白老师亲自手刻印刷的,油墨还未干,一不小心就能蹭一袖子;再细看卷子上的内容,也并非只是试题,而是有解析有重点有步骤,内容深入浅出,以她这样半吊子的水准,居然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不由心下也是高兴。 战池忍不住又抬头向自己的侧前方看了一眼。 从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于青的侧脸,她正低头瞧着卷子,刘海儿垂在额前,胳膊肘小心的翘着,以免蹭花了卷面。她鼻尖有点微翘,耳垂小小的,脸颊上隐隐一层属于少女的绒毛,下垂的睫毛直直的,然后,她突然笑了。 他手里的圆珠笔“啪”的一声轻微脆响,竟是笔杆裂了一道纹路—— 然后他见她向前方抬起头来,睫毛微颤,褐色的瞳孔,映着头顶的荧光灯,唇角的弧度微翘——她看的是陈曦,看的目不转睛。 然后,她又低头,带着笑意的,心情十分愉悦的,开心提起笔做起题目来。 大拇指摸着圆珠笔笔杆上的那道裂纹,指腹按在上面,微微的剌手。 许友松就坐在她身边,凑过去冲她耳语着什么,她认真的摇摇头,他却一直戳她,一般女生这种时候总会含嗔带怒的多,她却并没有,眼神清明,神色十分宽容,像在看一个笑闹的小孩子。 指腹不断摩擦在裂开的缺口上—— 女生心思果然难懂……她们脑子里整天都想的什么? 在顶楼,她明明被打小就喜欢的男生给当面拒了,哭都哭过了,转眼却又像对陈曦那个小白脸情有独钟起来,甚至,也蛮乐意接受许友松的好意,甚至,还被他弄进了辅导班! 她又笑了,又抬头看了一眼陈曦、她侧脸过去跟许友松悄声说着什么、她的嘴唇就贴在他的耳朵边,又笑……她现在装的这么乖觉,讨好许友松,花痴陈曦,殊不知她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就会对着他鸡飞狗跳! 十六岁的战池浑身烦躁不已,手下一个使力,圆珠笔应声断成两截。 正文 第27章课间 辅导班中间休息十分钟的当空,于青倚去椅背,吐了一口气。 估计是因为辅导班学生程度各有深浅,白老师讲课的节奏并没有多快,举的例题也并没有多难,很多知识点甚至是从初一课本捋过来的,主要强调的是公式的灵活运用和解题步骤的严谨。 这种方式很适合残存着一知半解印象的于青,所以她一直竖着耳朵用了十二分的精气神来听,一小时的课下来居然还怪累的。 累的不光她,举目四望周围的学生都有点焉答答的,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呵欠的打呵欠,两三个精力旺盛的男生在走廊打打闹闹,几个女生相约着一块去上厕所。 其实这个辅导班正经有几个她眼熟的人,楚亚新许友松先不说,没想到陈曦也在,实在算个惊喜。 另外不算惊喜的是娄振业居然也在,于青就不懂了,明明这种人连上课都在混日子,居然还要来念辅导班! 估计是被父母不由分说给塞进来的。 不过,自从刘和平调去十班后,娄振业一伙消停了不少,她正经跟踪过刘和平几天,发现他们的确没再为难过他。 刘和平在新班级呆的不错,还认识了几个新同学,放学经常招呼着一快走,她也算终于放下心来。 至于和娄振业的那些“旧怨”,现在临近中考,于青也懒得计较。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她,她也不想再起什么风波。 另外……战池也在。 其实从他一进门于青就注意到了,毕竟他那样高大的个头很难不被人注意。 于青知道这个辅导班有大半数以上都是市委大院的孩子,所以虽然战池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样子,但他一进门,还是很多孩子纷纷主动朝他招呼:“小池来啦!” 他或者应或者不应,径直走去自己的位置,扔下书包,朝椅背一靠,长腿一伸,一副眼皮都懒得抬的模样,无聊转着手里的笔。 于青偷偷调回目光,心想:你瞧不见我最好。 她上回是挨了打,一时气急,居然找他叫板,事后想想,幸好许友松当时把她拽走了,否则和这位小爷顶起来,真心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战池瞧着并不太像娄振业方乐那样的痞子混混,但这书记家的公子,不管怎样她还是躲远点的好。 于青去暖水瓶那灌满了水杯,也准备去上个厕所,为下节课做准备。 整个小楼只有一楼他们这西半侧的灯亮着,东半侧的廊灯不知道是坏了还是为了省电,触眼过去黑麻麻一片。居中位置冲着大门的是楼梯,将小楼分成东西各半边,好像是方才结伴去上厕所的那伙女生正咚咚咚跑下楼,大喘着气,在她们背后,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传出几声桀桀怪叫。 一个女生站住回头:“雷彦!我就知道是你!装神弄鬼的吓唬女生,算什么本事!” 拐角处的黑暗里有人哈哈笑了两声,一副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谁吓唬你们了,是你们自己吓自己的好伐?” 随声走下楼的果然是一个男生,吊儿郎当,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两道黑黑的眉,一只手抓着下巴,笑的很恶劣。 女生似乎不想跟他斗嘴,转身欲走,瞧见于青站在那,好心提醒她:“一楼的女厕坏了,要去厕所得上二楼,不过二楼走廊没灯,还老有一些讨厌鬼吓唬人,你小心点。” 于青点点头,感谢她的好意:“谢谢。” 叫雷彦的男生大步迈过来:“说谁讨厌呢??!!谁吓唬你们啦!明明是你们说顶楼有个小黑屋闹鬼,还什么白衣服长头发什么的,说来说去的把自己都说怕了,不知哪个一叫就慌了脚丫子一通抱头乱跑,忒没出息!” 女生冷哼一声:“一楼的男厕又没坏,你一个男生跑二楼女厕去偷听我们墙角,你有出息!你大大的有出息!” 旁边几个方才花容惨淡的女生此下噗嗤一乐都捂嘴笑起来,讲话的女生倨傲的身子一扭,马尾辫一甩,被女生们簇拥着走了。只剩下那个雷彦脸红脖子粗,话都说不利索了:“谁、谁偷听了……” 这少男少女们就是这么有精气神,连斗嘴都其乐无穷,于青瞧着心里偷乐。那个叫雷彦的男生,应该是喜欢那个怼他的女生吧?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就是这样,生怕对方注意不到自己,非要用各种方式来找存在感。 这么一想,顿时黯淡了下情绪,因为陈曦他,好像特清心寡欲,最起码对自己是这样的…… 上课的时候她有偷偷瞧他好几次,他虽然大睁着眼睛,也拿着笔也盯着试卷,可是她一瞧就知道,他神思肯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这一点和成年后倒挺像的,动辄爱神游。 有时候他们窝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看电视,明明节目惹的她吃吃发笑,陈曦却一吭不吭,连她把手放在他眼前摇晃都不会觉察,只有捅他一把,他才会突然被拽回灵魂的一副懵懂样。 她问他想什么呢,他就摸头笑,说也不知道想什么,好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她觉得他这个小特点还蛮可爱的,懵懵的样子特像只小狗! 而现在,此时才16岁的陈小狗一到课间休息就趴去了桌面,好像困的不行不行的,于青爱心泛滥,取了他的水杯去帮他打开水,还小心拿自己水杯把水温对的刚好合适,既不会烫嘴,也不会不够热。 她把水杯小心放去还趴在桌面上的陈曦手臂旁,敏锐的感觉到一道视线正射在自己身上,一回头,却并没什么人。只有战池倚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的,好像是本漫画? 他低头的样子其实还蛮好看的,浓眉英挺,鼻梁挺直,睫毛不密,但是足够纤长,脸上线条已颇具男人的硬朗,但一些饱满的少年气还是如影随形。 于青吐吐舌头,把水杯挪的离陈曦的手臂远了一些,免的待会他一醒来伸胳膊碰倒了。 正文 第28章鬼屋 辅导班于青属于半路插进,前面已经上过四次课。这辅导班上过一次,于青就深感不虚此行,顿时想把前面几节课的笔记给借来好生抄一遍。 至于借谁的,她将目标锁去班副楚亚新身上。 许友松属于有天赋的,成绩向来不错,但从来不属于用功的那一挂,他的笔记就跟天书一般,实在没什么可借鉴性;至于陈曦,辅导课有一半时间他都在睁着眼睛神游在外,笔记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其他人她不熟,而楚亚新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学生,借他的保准不会出错! 于青把借笔记的请求告知后,楚亚新迟疑犹豫了老大一会,犹豫到于青都要以为他在想借口回绝自己。不过等到楚亚新将笔记捧给她,她才知道自己借的东西有多贵重! 老厚老厚的一本! 16开的硬皮本,整整一大本,厚度颇为壮观,里面夹了粘了许多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纸片纸条来做附加注释。因为经常掀动,笔记的纸页边都略微发毛颜色陈旧;稍稍一翻,各种重点划线解析记得密密麻麻,各色荧光笔混杂着端正小巧的钢笔字,实在是一本心血之作! 于青当然知道这不是只上了四节辅导课的笔记,只不过楚亚新习惯将笔记都记在一个本子上,方便自己翻看温习,所以于青要借,也难怪他要迟疑犹豫好大一会。 捧着这么一本宝贝,于青心里啧啧赞叹,一再跟楚亚新打保票:自己就借一个晚上,把辅导课前四节课的笔记抄完,就完璧归赵! 楚亚新个头比较敦实,大大的脸盘子上青春痘茂盛,鼻子塌架不太住眼镜,需要一个劲的用手去扶。他是不舍得将自己的笔记外接,但之前于青帮过他干值日,所以实在不好意思说不借。他很想多叮嘱她几句,让她翻的时候仔细着点,不过动了两下嘴唇,还是算了。 于青看明白他眼神中的不舍和担心,拍拍对方的肩,使劲点了点头。 娄振业从他俩身边擦过,瞥了一眼,拧了拧嘴角。 于青把笔记当做宝贝疙瘩带回家,翻动的时候怕弄脏了都要带着手套,一直奋笔疾书到晚上11点,第二天上学又利用了课间时间,才终于是把前四节辅导课的笔记给全部抄完。 楚亚新因为要帮白老师刻印试卷,从课间活动课就跑没了影,所以她把笔记带去辅导班,准备还给他。 但是,笔记不见了。 不翼而飞。 于青一遍又一遍翻遍了书包,但找不到楚亚新的笔记本。 鼻尖上渗出了汗,她不会记错,放学的时候她明明有将笔记本放进书包,现在书包里别的书啊本子啊笔啊都在,独独却少了楚亚新的笔记本。 坐她身边的许友松见她着急,问:“怎么了?丢东西了?” 于青突然噤声! 楚亚新就坐在他们的斜对面,正一脸认真的往小纸片上记各种知识要点,她实在不敢,不敢这个时候开口说丢了他的笔记本。 她摇摇头,心慌意乱的端着水杯离开座位,看着像要去打水,杯中却空空如也。她捧着空杯子在走廊里站了半响,咬着手指头慢慢思忖,她到辅导班后,只去上了个厕所,除此之外,书包一直都在身边。对面娄振业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荡荡的溜达过来,于青心里一激灵,叫:“娄振业!” 对方停下来瞧她,神情落在她眼睛里,满是一副心知肚明的叵测模样。 她迟疑着:“你有没有……瞧见我借咱们班副的笔记本?” 他突然靠过来—— 眼看就要到上课的点,白老师很快就要到了,辅导班的学生大都乖觉的去座位上坐好,走廊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很安静。 “说实话,我好像还真瞧见了,”他压低声音,瞅着她的眼睛,“就在三楼鬼屋里的窗台上。” 于青瞪大眼睛:“你——” 娄振业退后一步,耸耸肩:“我说的是好像,可没说一定有。” 他笑的特别特的不怀好意:“信不信全凭你啊,不信就去瞧一眼,看看到底有还是没有。” 于青忍耐了一节课的时间。 一节课的时间她视线始终在楚亚新和娄振业之间打转。楚亚新一直在兢兢业业的捏着笔往纸片上抄啊抄,因为笔记借给了于青,他暂且只能先记在纸片上,然后再准备贴进笔记本里;娄振业则一直很闲适的翻着书,间或抬头挑衅的迎向她的目光,挑眉一笑,好像在跟她说:“有胆子自己去拿啊!” 再下课的时候,楚亚新小心的码好自己的诸多小纸条,期期艾艾的看向于青:“于青,笔记你抄的差不多了么?” 于青歉然一笑:“等下,等一下我就抄完了。” 说完,她离开座位,走出了会议室。 都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但男孩的心思其实有点好猜。 于青顺着楼梯一步步摸上三楼,这些就爱恶作剧戏弄人欺负人的熊孩子们,其实就是看准了女生胆子小——三楼最东侧那个小屋在女生间向来有“鬼屋”的传闻,害的她们去二楼上个厕所都是战战兢兢,必须成群结队。 但于青心想,阿姨我可不是普通女生,娄振业你这个小坏蛋想吓唬我,休想! 楚亚新的笔记到底有没有在三楼小屋的窗台上,可能性只有一半,娄振业许是诳她,笔记其实被他藏在了别处;也或许他说的是真话,打定了于青不敢上楼去找,正好借机嘲笑她。 便是一半的可能她也不能放过。 二楼和三楼的走廊里都没有灯——这个小楼以前是党校的办公楼,但后来盖了新楼,这旧楼就被慢慢搁置荒废了。白天这里也没有人办公,鼻端一股很重的尘土味,但今晚的月色很好,勉强也看得清走廊拐角地面。 一楼辅导班开的热热闹闹,在二楼于青还能听得到学生们的嬉笑打闹,但一走到三楼,就寂静多了。声音像是被屏蔽了开去,脚下水磨石的地面,鞋子踏上去声音哒、哒、哒,生锈掉漆的栏杆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像堵墙一样,遮的密不透风,间或在晚风里刷刷几下作响。 于青顿了顿脚步,她想起老人家常说,爬山虎里爱招蛇。 她一直走到三楼最东侧的房间,这就是被辅导班女生们谈虎色变的“鬼屋”,据传几年前有个刚入职的年轻姑娘就是从这个房间的窗台跳了下去,有的说死了,有的说没死,只是摔断了脊梁,一辈子只能躺着。 于青重重吁了一口气。 门虚掩着,没有灯光,她看不清到底有没有锁,只能拿手摸一下,没有摸到锁,再轻轻一推,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衬的浓重的夜色格外清净。 于青鼓足勇气,纵使她内心已经不是一个少女了,可是她其实也怕黑。 但想到楚亚新,她还是镇定了下心神,胳膊用力一抻,把门尽量推开,窗台窗台,她心里默念着,抬脚迈了进去。 屋里不像外面走廊,月光照不进拉着窗帘的小屋,门口有灯盒拉绳,拽了几下根本拽不动,看来是年久失修坏掉了。 于青只好摸黑走了几步,手往前平伸,再然后,她碰到织物,应该是窗帘,窗帘后便是窗台,她呼啦着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硬皮本! 心脏咚咚直跳,她心里一阵狂喜,赶紧把本子握去怀里,待转身要走,房门急速的“吱呀”一声,竟自关上了! 外面响起两声讥笑,“簌簌”几下,于青急走过去,拉住门把手往后一拽,除了跩下不少呛人的灰尘,房门纹丝不动。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些“熊孩子”的杀伤力。 正文 第29章一门之隔 虽然天黑看不清脸,但听声音看身形绝对是娄振业,旁边还有个小个子男生,他俩一直窜到楼梯拐角,捂着嘴嘎嘎笑。 小个子呼哧呼哧,压低着嗓子:“你真行,把一个女生关鬼屋,别把人吓出毛病来!” 顿了一顿,似是侧耳听了听动静,有些惊讶:“居然没叫!” 那个最东边的小屋,只有门被“咚咚”闷声被拍打的声音,几声过后,渐渐没动静了。 娄振业抹了把鼻子:“让她装!成天多牛逼似得,今天有她哭的!” 小个子拉住他:“吓唬吓唬就行了,还要真把人关里边多久啊,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生,教训教训就得了!” 娄振业抽出手径直往楼下走:“不管!先关她一节课再说。” 小个子好像并不太认同,犹豫了片刻,眼看娄振业都走去二楼了,到底跟了上去:“哎!你等等我啊” 战池从廊柱的阴影处走出来。 他走去楼梯栏杆处往下望了望,那俩人窜的够快,已经瞧不见影子,楼道里重新恢复一片浓重的寂静。 他朝最东侧那个小屋望了望,月光下门角剥落的油漆斑斑驳驳,门后面却没什么动静,好像并没有一个女孩子被关在其后。 其实,他瞧见了。 辅导课前娄振业状若无人的走去于青的位子,拉开她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塞进怀里,再然后原样拉上拉链,双手插兜哼着歌走了。 他也是抱着想要看好戏的态度,看看娄振业到底要干嘛。 现在他知道了。 这个女生被作弄,说实话,其实他也有点幸灾乐祸。 娄振业虽然熊,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那就是:她实在叫人讨厌! 他讨厌她,讨厌她故意对他视而不见装不认识,便是迎面撞上了也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他讨厌她对男生笑,讨厌她对别人大陷殷勤——你是没瞧见她小心翼翼对陈曦那小白脸的样!就像是个战战兢兢的老妈子! 她不是牛逼哄哄的还跑来跟他跳脚么,却是一转脸就那么一副伪善的面孔! 她的确太可恶,所以受小痞子这样作弄,也是活该! 他径直走去那扇小门,在距离一米半左右的距离停住了。 他在等她哭,等她求饶。 如果她哭了…… 他心想,要是你哭了,哭的特别可怜,怕的不要不要的,那我就可怜可怜你,考虑把你放出来。 毕竟是个女生,让她吃点苦头也就够了,他不是不那么宽宏大量的人。 可门的另一面毫无动静。 战池屏住呼吸,初夏的小夜风飕飕的,抚在后颈上有些沁沁的凉,爬山虎的叶子在脚畔簌簌作响,他想起辅导班的女生们煞有介事说起的这个“鬼屋”的典故——那个年轻姑娘跳楼的时候穿着白色的衣服,落在楼下的水泥地上,身下渐渐漫延出一片红…… 纵然是他这样的大小伙子,都忍不住在夜风中打了个寒噤。 现在楼下已经不是水泥地,听说自从那件事后就改成了花坛,种上了冬青和地瓜花。而地瓜花一到这个时节就开的格外瞩目,挤挤挨挨的一开就一大篷,每一朵花都大的超过成人的手掌,红的鲜艳而热烈。 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到他甚至都怀疑她并不在门后面。 可他明明亲眼瞧见她走进去的—— “你,你在吗?” 他清了清嗓子,尝试着低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 一门之隔的后面,一丝动静都没有,连呼吸都听不到。 “你在里面吗?” 他又问了一句。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四周静谧,月光如银,少年的下颌肩胛臂膀笼上了一层冷辉,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战池突然有点心慌。 或许她又急又怕,干脆晕倒了? 只是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伸过去,匆匆拧下门鼻儿上的挂锁。 触目一片压压的黑,他刚急急的探头进去,头顶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有人抓住他的衣襟将他重重往里一拽!他措不及防,重心不稳踉跄了一步,有身影从身边掠过,房门“哐当”一声关闭,紧接着“咔咔”轻微两声,待他反应过来,反手去拽门,门鼻儿“哗啦”一声,门已经拽不动了。 于青弯着腰双手掐着肚子,长长喘出一口气。 门一关,她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拍了两下门后,她反倒安静了,竭力让自己不要慌,也不要怕四周稠得化不开的黑——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于青,你都重活一回了,老天爷开这么大的玩笑你都认了,还怕这点黑吗? 她还知道,如果自己害怕大叫拍门大喊,只会让那些熊孩子奸计得逞,洋洋得意的拍手大笑看她出糗! 可她偏不要让他们如愿,她二世为人,人生历练不算多多,甚至还有些单调苍白,可对付这种年纪躁动不安的小年轻,心里却跟明镜似得:你要是先慌了神,也就是提前败了阵!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 而且,兵不厌诈。 一门之隔,如果我不动不出声,不按常理出牌,那对方说不定反倒要先慌了神。 她等的就是对方先坐不住的那一刻。 门外响起的那个嗓音有些陌生,不像是娄振业。 但这种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紧紧攥着门把手,连喘气都竭力压抑住——不是娄振业,也会是他的同伙狗腿子!总之都是一帮欠收拾的熊孩子! 对方得不到回应,果然沉不住气开了门,于青侧身猫着腰守在门旁,一手攥着那个硬皮本,借着门外些许月光的亮色,不由分说先朝探头进来的那个身影用力一砸!另只手往前一伸,甭管拽到什么都往屋里死命一拉! 然后她跑了出去,抓住门鼻把门一带,摸到门鼻上悬着的挂锁,想都没想就挂上了锁。 这些小瘪三小坏蛋!也让你们尝尝被关小黑屋的滋味! 战池陷在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直起腰,思忖了一会,把自己嘲笑了一遍。 他还想等她哭,等她求饶,等她害怕,自己再去充当一个满不在乎的救世主。 可现在呢?什么情况? 农夫与蛇么? 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傻缺二百五,才会被她过河拆桥拆的这么利索! 于青喘了一会,转了两步,呼吸平稳了一些,脑子也正常了一些。 她迟疑起来,方才被她又砸又跩的人,凭声音和气息绝不是娄振业,会不会是其他人好心来救她,却被她给…… 她“呀”了一声,拍了下脑袋,在走廊里转了两圈,赶紧急窜窜返回去开锁。 锁开了,她刚要推门—— “彭”!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青只觉右手腕一阵剧痛,身子不受控制的一连倒退了七八步,一跤重重跌坐去了地上。 正文 第30章一报还一报 战池也被闪了一下。 他生了一会闷气,愤怒把所有其他情绪全部掩盖了,他不觉的怕,只是尴尬,还有生气。 他站了一会,也没别的废话,这扇年久失修的小破门也许挡的住女孩子,却挡不住他,他在黑暗里拿手测量了下距离,照准门鼻儿的地方一脚踹了上去。 门突然开了—— 那一脚蕴满了他全身的窝火,可以说用尽了全力,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踢到了什么,只听见“啊”的一声痛呼! 右臂一开始先是麻木,然后才是火辣辣的疼起来,屁股也疼,尾椎那里磕到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于青深觉自己的屁股好像裂开成八瓣,每一瓣都是血淋淋的。 一个高大的身影傻了样杵在门口,听到她呻吟,才猛然惊醒样匆匆冲到她身边弯下腰来——他的手碰到她的右手腕,一动之下顿时疼到钻心! 于青痛呼一声,眼泪哗哗往下掉。 KAO!!!怎么疼成这样!!!不会是骨折了吧?! 完了完了完了!她又疼又怕,心里头就一个想法:还说什么考一中,要是右手骨折了,还怎么参加中考! 她根本站不起来,可对方笨手笨脚手足无措,老想伸手要搀她—— “别碰我!”忍无可忍,她低声叫。 他果然不敢动了,像尊被定身的泥塑戳在那里。 她这才有机会借着月光瞧见他是谁。 “是你?” 未尝是不吃惊的。 他不吭声,月色微明里,高大的少年在她身边沉默着,良久才勉强抬头看过她一眼:“你没事吧?” 他的嗓音有一点沙哑,像有一种后音,从喉咙的后半截发出来,所以形成了一种类似共鸣样的磁性,特别是在这样昏暗静寂的环境里,居然格外好听。 只不过于青疼的乱七八糟,对这种好听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又抱着胳膊哎吆起来。 “你哭了。”他突然说,语气听不出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于青不知道自己哭了,有时候眼泪只是一种应急反应,况且她现在这么疼,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特没好气:“是啊,哭了,咋啦?不能哭啊?!你挨这么一脚试试!” 他不说话了,抿了唇,伸着手,不敢碰她。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于青才被搀扶着站起来,她尝试着转动自己的手腕,缓了这么一会后,疼的已不像刚开始那般锐利,只不过摸着已经飞速肿了起来。 她不敢胡乱揣摩骨头是不是没事,心里头又懊丧又担心,不过还没忘记被拉在地上的笔记本。 她使唤他:“帮我把本子捡起来。” 他弯腰捡了本子,递给她。 左臂被他扶着,右手疼,她没法拿:“先帮我收着,待会记得给我。” 他依言把本子塞去怀里。 于青略微有点放下心来,但是她这模样,要回去辅导班却是不能了,看来今晚她要旷课了。 “我书包还在会议室里。” 他会意的点点头:“我帮你拿。” 她嗯了一声:“我爸到放学的时候才会来接我,你先把我送回家行吗?” 对方明显一愣:“你得去医院。” “用不着。” 方才她又尝试着转动了下手腕,虽然还疼,但只是皮肉疼,骨头想来应该没事,回家抹点跌打酒就是了。屁股想必也摔青了,尾巴骨闷闷,看来今晚得趴着睡了。 他又不说话了,只闷声不响的好生扶了她。 凑这么近,于青才发现这熊孩子真心个子长的挺高,况且才这年龄,日后还有的日子长。个子高,便手长脚也长,特别是手,尤其大,握去她的胳膊,就跟握根小竹竿似得。她现在个头其实在女生里属于还尚可的了,此刻在他跟前却像只小雏鸡。 特有安全感! 她龇牙咧嘴的撅着屁股下楼,不忘吐槽他:“这一脚可真够狠的!被你踹的快没了半条命!”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身边这个少年太过于纳言而且沉默,于青私心已经把他归去了另一伙,和娄振业之流并非一伙。 所以她虽然抱怨,却并不愤怒。 战池一直都低着头,楼道里黑匝匝的,看不清他的脸,或许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宽大的掌心扶的她很稳。 终于下到一楼,他让她倚靠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然后去了会议室,不一会手里拎着他们两个的书包走过来,对她说:“我去打个电话。” 不过也就几分钟时间,一辆黑色丰田停靠在门口,玻璃窗摇下来:“小池!” 屁股下面的皮质座椅软绵绵的,车厢里充盈着汽车香水味儿,于青侧过脸,小声:“其实,送我回家就行。” 他脸冲着前面,马路上的路灯照的他眉目一亮一亮的:“我的力气我知道,还是先去一趟医院。” 前方还坐着司机,于青不好跟他争辩,只好把脸别向车窗,心里大大吐槽:你也知道你的力气,实在是像被头牛给顶了!! 到了医院,这个点只有急诊还开着门,他们没有挂号,那个被战池唤作“张哥”的司机一路走进去,于青被安排去一个诊室,一会功夫一个大夫急匆匆推门而入,像是从床上刚被叫起来,衬衣扣子都系歪了两个。 检查结果是:手腕没有骨折,只是皮肉淤青擦伤,回家好好冷敷一下,再摸点跌打酒或者贴贴膏药,不出两天肿消下去就没事了。 得到专业性的确诊于青很高兴,心情立刻轻松起来:“我就说没事。” 虽没什么大碍,大夫还是给开了各种膏药、药酒和止疼药片,装了一塑料袋,司机冲大夫寒暄致谢。战池一手拎了药,一手还是伸过来要搀她,于青有点不自在:“我没事了,不用扶也行。” 他愣了愣,不尴不尬的放下了手。 怀姜市的西关城区,大片大片都是平房区。 于青家住的巷子窄,又是土路,丰田车开不进去,战池肩头背了她的书包,拎着药,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巷子。 巷子长且深,只在中间拐角的地方有一杆昏暗的路灯,像一只孤独的眼睛。 他将手伸向她:“路黑,你还是扶着我吧。” 于青想了想,从善如流扶上他的胳臂。 于青家就在路灯再靠里一点的地方,她站在自家黑漆漆的大门前,从战池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 想跟他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说谢吗? 可是她这么倒霉屁股疼胳膊疼手腕疼还不都是害他所赐? 可是,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高挑的个子,肩宽腿长,杵在她家大门前手脚很僵硬,他应该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不,根本就是不爱说话吧? 从头至终都像个闷葫芦,即便是在她疼的哎吆哎吆的时候,也不懂得慰问一声,只知道装哑巴。 不过,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且,人还算不坏。 于青这么想着,清了清嗓子,刚想说句客套话。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来。 自从被关进“鬼屋”,她就还没来得及确认过,此下借着不远处那盏昏黄的路灯,她一眼就瞧出他递过来的东西,虽然也是个硬皮本,却分明不是楚亚新的那本! 于青脑子“嗡”的一声,嗓子都变了调:“这不是我的本子!” 正文 第31章冤家总能聚头 娄振业在篮球架下打着转,呲牙一乐,招呼:“小池!” 战池走过来,撩起背心擦了把汗,反手抛球给别人:“振业,把于青的本子给我。” 娄振业装傻:“什么本子?” 战池不看他,拧开瓶水仰头一灌,撸了把下巴上的水渍:“我看见你拿了。” “哦,那个啊,”娄振业嘿笑,“我就想教育教育她,小池你要,我这就给你拿去。” 东西很快拿回来了,战池瞟了一眼,往书包里一塞。 娄振业有话没话的跟他瞎叨叨一气,战池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把书包往肩上一抡:“娄振业。” “啊,咋?” 高大的少年浓眉微敛,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汗津津的,一张向来不爱笑的、漠然的脸,现在却盯的人心里有点慌。 “别惹事。” 他绕过他,丢下三个字。 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娄振业方才还轻松的笑脸阴郁下来,拇指擦了擦唇,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战池曾想着把本子给许友松,让许友松还给于青,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搭眼瞧过去,许友松正坐在课桌上和两个女生说话,不知道说了啥,逗的她们捂着嘴吃吃笑的厉害,显然是分身乏术。 不过就是还个东西么,看她也挺着急的。 他这么想着,把本子塞在腋下,出了教室。 一路上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小池!” 全校似乎没有人不认识他,女生们害羞,便是不吭气也都有多看他一眼。他径直走去三楼二班的后门,随便拽了一个门口的学生:“叫一下于青。” 于青右手腕上贴了张膏药,拉长袖子盖住了大半。这点伤还是有一点影响,例如她今天没办法好好拿笔也没法写字,而且还跟楚亚新说了谎——说她把笔记给不小心拉在了家里,求他再多借一天。 楚亚新有点不满,耷拉着腮帮子,嘴唇张了张,但不好对女生太苛刻,只好无奈的嘱咐:“那、那明天一定别忘了啊。” 于青满心愧疚,如坐针毡,偏偏娄振业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她连对头都抓不着。 战池的出现出乎她的预料,她捧着手腕靠过去,看见他递过来的东西,眼皮忍不住跳了两跳。 慌不迭的接过来,是楚亚新的笔记本,没错!而且看上去毫发无损,她一高兴就有些忘乎所以:“原来是你拿的!” “什么?”对方眉梢一挑。 她口气不无埋怨,兴奋的口不择言:“好端端的搞什么恶作剧嘛,害的我急死了。” 又说:“没事拿它干嘛?在辅导班从我书包里拿的吧?你们这些熊孩子啊,叫我怎么说……” 她本能的又把对方和娄振业归去了一块,反正都是一堆精力旺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把本子翻来倒去的看,乐:“好在还有点良心,知道还回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本子不在她手里了。 于青眨了眨眼。 高大的少年手指捏了那个失而复得的笔记本,唇角一丝冷笑:“你这话我还真听不懂,既然我们这么熊,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张手一扬,本子扔了出去。 于青“啊”了一声,跑去栏杆处,本子呼呼洒洒从三楼一路下坠,“啪嗤”一下摔去花坛里。 楼下有眼尖的学生大叫:“嘿!什么东西!” “战池你发什么神经!” 她气得直哆嗦,冲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他想:原来她知道我的名字。 原来她还是这么叫人讨厌。 于青托着手腕咚咚咚跑下楼,刚跑到花坛出,站住了。 从灌木丛中一个人直起腰,手里捏着那本命运无限坎坷的笔记本。 陈曦。 他瞧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扬了扬手:“你丢的?” 她点点头,又飞快的摇摇头,吞了口吐沫:“是我的。” 他拍打拍打本子身上沾的草屑,递给她:“自己的东西怎么往楼下丢啊,我刚才从这边走,几乎砸到我。” 她顿时紧张的冲口而出:“你没事吧?”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觉得她的关心有点太过:“没事。” 又指了指本子:“没摔坏吧?” 于青低头翻了翻本子,的确摔坏了,中间有一部分开了胶,背脊也像被摔断了,松松垮垮的挂着——楚亚新在里面贴的各种纸片纸条,本来板板整整压的笔挺,现在被蹂躏的不成样子,有些还破掉了,总之一本狼藉。 于青心里头一阵不好受,这要是她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是楚亚新的宝贝! 她把人家的宝贝给弄成了这幅模样,连她都觉得自己特别不地道。 陈曦碰了她一下。 她微微抬头,碰到他清澈的眼睛。 俊秀美好的少年,留意到她的神色:“怎么了?很难过?” 现在的陈曦虽然还不是她的陈曦,可是这种细致的温柔永恒不变,在他面前,于青突然就没出息的眼眶一热,顿时满腹委屈溢出胸腹:“是我借的别人的东西,现在怎么办啊……” 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个大人,是个都能活两辈子的成年人,向来爱用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这些“小孩子们”。 可是这一刻,在她未来的丈夫面前,她变成了一个心头无限委屈的15岁少女。 陈曦无措,张着手,却不敢碰她:“别、别哭啊……” 于青没哭,不过此刻她真觉得在他面前哭一下也没什么。 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陈曦。 是她最亲的人。 教学楼二楼六班门口的栏杆处,许友松望着楼下花坛边站着的那两个人,惊讶的挑了挑眉毛:“什么情况?” 战池站在他身边,垂眼瞥了一眼,一声不吭拐进教室。 学校阅览室。 于青一手托着手腕,看身边的少年正拿着胶水和麻绳大头针在那伏案一通鼓捣。 “不会耽误你上课么?”她小声问。 话虽这样问,心里头却甜丝丝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就要往上翘。 陈曦摇摇头,把穿了细麻绳的大头针小心钉过针眼:“没事,这节课自习。” 估计是看她急的要哭,他安慰她,说没事,本子能钉好。 他能帮忙。 她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把笔记本背脊上断掉的线小心挑出,拿针再一点点的从原先的针孔里重新穿线,按照页数一点点的码好。他居然还不知从哪里借来一个电熨斗,破碎的纸条拿胶水和背贴一点点粘好,然后再用熨斗烫平。 于青痴迷的看着他认真细致的忙忙活活,恍惚就像回到上一世,他倚在沙发上,抱着她的两只脚,给她剪脚指甲——她怕痒,一直在笑,他轻轻呵斥她:“别乱动,小心剪到肉。” 男人捧了她的脚,认真专注的修剪着,拿锉刀一点点细细打磨,最后把指甲都仔细归去张纸巾里,扔进垃圾桶。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吸引力,她爬过去,拿头发蹭他的颈窝:“老公,人家好想办你。” 他张着手,正要起身去洗手,被她整个人压在膝上站起不来,啼笑皆非,声音温柔,拿下巴顶她的额头:“臭蛋,滚开。” 少年白皙的皮肤,俊秀的侧颜,倏忽抬了下眼皮,看见她的目不转睛,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我妈是会计,我常见她这样钉账本,看多了也就会了。” 于青心头温柔的快要淌出温泉水来,唇角弯着,心里笑着狠狠点头:知道知道,我婆婆嘛,我当然知道啦。 正文 第32章学习小组 笔记本原璧归赵,鉴于陈曦的好手艺,楚亚新虽看出了一点差别,但在于青一堆碎碎念的致歉又合掌又眨巴眼的卖萌下,他大人有大量,表示虽然纸张破了一些,但看在已经都粘好的份上,也就算了。 于青大大松了一口气。 自此以后她对陈曦更是青眼有加,每每校园里遇上了,总是冲人笑的花团锦簇,甜的一脸的蜜里调油,任谁看了都晓得她一颗芳心明许,满满都写在脸上 而每逢上辅导课,她也一定省下自己的饭钱和零用钱,全买成炸羊肉串,撸去饭盒里,还叮嘱老板一定要多撒孜然少放辣椒面,最后再细心插上牙签,包好了塞进书包。 陈曦喜欢吃这个,她记得特清楚。 婚后两人聊起以前念书的时光,陈曦对各种吃食印象是最深刻的,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中学校门口炸羊肉串炸火腿肠的小吃摊,每次路过,那个香味四溢啊,都害得小小的他走不动道。 而现在的于青对陈曦,还真有些慈母心态,一门心思的想把最好的他最想要的,一股脑的都给他给他! 少年陈曦对于青这种殷勤的骤然升级一开始也有些吃惊,不过对方每次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报恩嘴脸:“陈曦你帮了我大忙,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我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就请你吃点东西,聊表感激之情嘛。” 陈曦不觉得自己帮她修补个本子是件多大的功劳,只不过他心软,见不得女生难过流眼泪,再说举手之劳,帮也就帮了。于青如此感激有些出乎他意料,不过她带来的羊肉串实在是香,饭盒一打开满满都是他喜欢的那种滋滋冒油的孜然香味儿。 这前有补本子后有送吃食,别说,一来二去的最近两人还真亲近了不少。 陈曦人脸皮薄,本不善于和女生打交道,之前对于青也懵懂,总觉得这女生好像是对他有好感,可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只能躲着点。现在,见于青为人颇大方,按她的话说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说他一直觉得那实在不算得什么恩,但几番接触下来,觉得她人还不错,挺好相处的。 特别是,对他挺照顾。 陈曦在家是小儿子,上面有一个大他两岁半的姐姐,父母偏爱儿子,对他多溺爱。他自小可以说是被处处妥帖着照顾着长大的,所以对于青很多时候不动声色的照料也不觉得有多过分。 例如她总会带一点他喜欢的吃食,不多,刚好够解馋,再例如她习惯帮他把水杯续上热水,把他的椅子桌面提前擦干净,提醒他下节课要用到的书和卷子,给他把笔盒里每只钢笔都打满墨水,并且擦干净笔头。 都是一些小事,可是,很受用。 当然,窃窃私语的也多了。 辅导班的学生大半数以上都是大院孩子,彼此皆熟识。于青每每瞧见陈曦都眉眼俱笑一副心花怒放恨不得摇尾巴的模样,纵然是最粗枝大叶的男生也能瞧的出些端倪。 渐渐辅导班便多了些“不经意”投向他们的目光及窃窃私语,许友松就曾拍着他的肩膀笑:“曦啊,长的好就是好,总有人疼。” 陈曦素来不喜许友松的各种调侃,听着像玩笑话,但他不傻,其中意思他都揣摩的到。 但他没法反驳也不会反驳,只好装听不懂。 于青这阵子自我感觉过的也不错,一是和陈曦的关系更进一步,可喜可贺!上辈子她和陈曦恋爱一年结婚三年,对他的脾气摸的七七八八,陈曦这人属于典型的被动型人格,必须得上赶着去撵,他才会动一下。 这种特质放在他少年时期的现阶段,更是格外显著,但没关系,她似乎已经找到了打通他俩之间暗流的关窍。 二是得益于辅导班和这阵子自己早起晚睡的用功,在最近又一次模拟考中,她的总分比前一次提高了60多分!虽说离考一中还有些差距,但于青坚信,下一次自己还能更进步! 正所谓在老师嘴里被说烂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上一世自她大学毕业进入事业单位工作,日子过的平平溜溜,上下班打卡,收收文件打打电话,工作不累,她一没什么上进心的,二也不懂办公室政治,有活就干,没活就看报喝茶看电脑,工作N年也不过还是一个小科员,许久都不知道努力是啥滋味,也没什么目标值得她要去努力。 而现在一眨眼回到豆蔻年华,悬挂在眼前的目标是如此清晰明确,也终于让她体会到了这种为达成一个目的用力去拼一把的热诚和信心。 这感觉,挺好的。 至于战池,至于娄振业,她眼下这么忙,一概没空去理会。 那天战池突发神经把本子扔下楼,事后于青咂摸了一番,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生气了,至于为什么生气她懒的研究。 无外乎是她大大咧咧的又触到人家哪块敏感的小神经了,毕竟这些官宦子弟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主,又当是青春年少脾气暴躁的当空,指不定哪句话就能惹毛他们。 她对他的观点始终如一,那就是:离远一点。 惹不起,那就躲的起,虽然战池瞧上去不像娄振业那种小痞子之流,可也算不上是个明朗人,不讨喜。 自笔记本事件后她在辅导班再每每碰上战池,他都是一副眼皮朝地面一耷拉的死样子,好像实在不愿意多瞧她一眼。于青面色不动,每每心里发笑:小样!! 这天晚上,白老师突然指派要划分学习小组。 辅导班总共十几号学生,分成5个小组,每小组三人,却并非自愿组合,而是根据成绩由白老师亲自指定。 小组成员之间要互帮有无,讨论解题思路,共同完成布置的课题,最后还要小组间竞赛、排名次。 于青刚在心底感慨了一番白老师应是深谙“竞争”这两个字的利弊深意,然后小组划分的结果就令她笑不出来了。 她被划归到了第三学习小组,组长宋瑶,组员:于青,战池。 宋瑶是个女生,身材高挑,皮肤白净头发乌黑,脑后扎一条长长的马尾辫,眉目清秀,薄嘴唇,脑门梳的光光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利索劲,是十五中初三一班的副班长。 据说,据说其父是怀姜市钢铁厂一把手。 而据于青观察,宋瑶还是辅导班其他女生们的隐形小头目。 于青不得不整理书包调换位置,本来她坐在陈曦身边,右手边是许友松,现在许友松和陈曦都被划去了别的小组,大家伙纷纷都抱着书包去跟自己的小组成员汇合。 于青回头一瞧,战池坐在最西侧自己的老位子上,耷拉着眼皮如老僧入定一般,怎么看都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扭头一看,是抱着书包的宋瑶。 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去就山,于青新上任的小组长十分和蔼和气,冲她友好一笑:“于青,我们去小池那边坐吧。” 于青只好抱着书包跟上新组长的步伐,宋瑶大大方方在战池左手边坐下来,指着战池右手边的空位:“于青,你坐那。” 既来之则安之,于青认命的在这座“山”的右手边坐下来,就见宋瑶拿指尖碰了下“山”的胳膊:“小池,以后咱们仨可就是一体了,得团结友爱相互关照。” “山”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哼都不哼一声,捏着本漫画快看成了一尊雕塑,对宋瑶的话充耳不闻,宋瑶毫不为意,大方的一笑置之,从书包里往外拿书。 一男生扑到他们仨跟前:“瑶姐,我想跟你一组,你可怜可怜收了我呗。” 宋瑶根本都不瞧他:“雷彦,哪凉快哪呆着去,再在我们这瞎晃,小心小池K你。” 这个叫雷彦的男生小心看了一眼战池,黑眉一弯,嘿嘿一笑,却偏过头去问于青:“同学,打个商量,反正白老师贵人事多也不会记那么清楚,要不,咱俩换换?” 于青不由问:“你哪个组?” “一组啊。” 于青搭眼一瞧,一组里刚好有娄振业,偷偷撇了撇嘴,刚待要拒绝。 便听一直岿然不动的“山”终于开口了:“雷子,滚回你家去。” 正文 第33章在路上 初夏晌午的太阳初步显示灼灼威力,明晃晃,热乎乎。 没有风,长而窄的巷子,路两边全是白粉墙或红砖的平房,间或一两个小门头,无精打采的静悄着。水泥路被烤的晃眼,放眼放去,连棵树都没有。 于青抹了把汗湿的额头,在一个小卖部跟前立住了。 她不舍得买饮料,毕竟这年头一瓶健力宝居然要三块钱!实在是和物价收入不符。 她拿三毛钱买了根水果冰棍,向老板问路:“叔叔,这路往前走,到荣华街不?” 老板:“荣华街?哪里是荣华街,那边是工人村喽!” 于青:“……” 好吧,她迷路了。 上一辈子于青在怀姜也是生活了有年头的人,只不过不知是这城市建设变化太快还是她太笨,今天本来想抄个近路,结果居然走叉了道。 昨个是周六,晚上辅导班放学的时候,身为第三学习小组小组长的宋瑶发话了,说既然三组现在是一个集体,那就得有绝对的集体荣誉感,决不能在最后的小组竞赛中掉链子!所以,周日小组要开会讨论白老师刚发的例题详解卷子,至于开会地点,宋瑶说,我家地方宽敞些,你们两个来我家吧。 宋瑶家住在城南区,宋瑶拿笔给于青和战池分别留了自己家地址,约好周日下午1点半,在她家碰头。 于青也是多嘴,看着小纸条上的陌生地址,说:“我路盲,就怕死活找不到地方。” 宋瑶十分体贴,问:“那门古寺你知道怎么走吗?” 门古寺原是位于怀姜市市中心的一尊小庙,破四旧和文革时期里面的神像祭坛屋舍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只剩个门脸,现在里面变成了卖杂七杂八的小市场,也叫门古寺市场,属于怀姜市的地标性场所。 门古寺于青当然知道,宋瑶于是立即指派组里另一成员:“小池,你明天和于青先在门古寺汇合,再一起来我家。” 于青:“……” 这尊大佛于青还真请不动,刚要摆手说不用,战池一声不吭,拎了书包大步走了。 于青觉得宋瑶脾气特好,放别的女生身上早被战池这态度气的恼羞成怒了,她却好似非常习惯他的风格,转而嘱咐于青:“于青别忘了,一定先和小池碰上头。” 于青心想:大姐,我忘不了,那尊大佛可真不敢保证啊…… 周日,于青本想骑车,但在镇上时方萍肯让她骑,搬来市里后,说市里车多路拐,死活不让了。 于青没法,只好下步走。 天热,路远,走着走着于青就烦了,她凭着印象自作主张挑了条近道,拐进条巷子,结果这巷子又长又弯,她足足走了20多分钟还没走出去! 本想着巷子另一头就应该是门古寺所在的荣华街,结果……居然不是。 于青看了眼小卖部墙上的挂钟,宋瑶给她和战池擅自定好的碰头时间是12点50。 现在,都1点了。 虽然她并不认为那人真会乖乖在门古寺等她,但既然约好了,总得去看一眼。 于青也没太着急,门古寺那公交站点多,总有能到宋瑶家附近的公交车。她仔细跟小卖部老板打听了怎么走,发现自己果然是想抄近路却绕了远路,此下想要绕出去只能继续往前走。 于青把书包顶在头顶上,嘴里咬着冰棍,塑料凉鞋被路面烙的发软,她脸蛋绯红,心想也就是现在她这副身板才15岁,当是年轻活力皮糙肉厚,要放在上一辈子30岁的她,这么大的太阳,不打遮阳伞不涂防晒霜她可是绝不肯出门的。 又走了10分钟方才走出巷子,然后门古寺怎么走她又犯了嘀咕。 眼前街道实在是不够眼熟,抓了路边两个人来问,指的都是同一个方向,后一个还特意帮她估计了下路程时间,说:去门古寺的话,大概走个20多分钟吧。 于青:…… 先不说和战池碰头,这样下去她连1点半抵达宋瑶家都成问题。 于是她只好扥紧书包马路上一溜狂奔,终于奔到门古寺大门口,果然没有战池人影。 于青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下,喘的就跟刚碾完500斤玉米的驴一样——头顶一片阴影移来,她抬头,一张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我等了40分钟。”他说。 有汗流进眼睛里,嗓子眼里实在喘的厉害,她还没办法说话,对方虎着脸掉头,扯过旁边支着的一辆变速车,长腿一蹬,两下就没了人影。 于青继续坐着喘了一会,待平复下呼吸,站起来去找公交站牌,正仰头眯眼张望站牌上的站点名,身边一声刹车,战池双手扶在车把上,两只脚撑地,脸还虎着:“你没骑车?” “没。” 她想了想,跟他打商量:“我这就坐公交去,你要先到了,跟宋瑶说一声,我可能得晚点,恁俩先学着,甭等我。” 他狠狠盯她一眼,下巴往后一偏:“上来。” “啥?” “我说上车,我带你。” 于青条件反射般就想说不用了,不过对方面色实在是有够不耐烦,她张了张嘴,把话咽下去了。 城南区在怀姜市属于新城区,多是新楼住宅,绿化的不错,路铺的也不错,马路笔直,路旁白杨垂柳,一遇到小下坡,生生还能多出不少凉风习习。 于青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扶着战池的腰,坐的又稳又舒服,只是这骑车的估计还是有点辛苦,T恤后心都汗湿了一大块。 不过这孩子体格还真是不错,于青坐在后车座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车夫”的后背,肩膀宽阔,线条有力,特别是她右手扶在他的腰际,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都能感觉到肌肉韧性十足——这在下坡时她用力一抓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年龄虽还小,却已经颇有男人味了。 于青正满心喟叹,路边一个雪糕摊落入眼眶,她不由拽了下T恤:“停,停一下!” 战池脚一踩地停下了,于青蹦下车座奔向雪糕摊,不一会回来,左手拿了根巧克力雪糕正往嘴巴里塞,右手拿了根奶油雪糕,往他面前一递:“给,请你吃。” 对方没接。 她完全不觉尴尬,手又往前伸了伸:“我这是在跟你道歉呢,害你等我那么久,对不起,请你吃雪糕赔罪。” 战池完全没料到半路上这人突然大大方方道起歉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干脆也就没反应,只愣愣接过雪糕,撕掉包装纸,机械的往嘴里一塞。 两人继续上路。 一手拿了雪糕,一手扶车把,雪糕迎着风化的有点快,黏黏的沾手,为了尽快解决他一下咬了一大口,脑门顿时一炸——雪糕的奶油味很浓,凉凉的充满口腔,他皱皱眉头,他其实不爱吃甜,但她应该吃的很欢快,还哼起了歌。 她的确挺奇怪的,他心想。 包括第一次坐他的车,就敢摸他的腰。 一路轻歌哼唱,高大的少年载着吃雪糕的少女,在初夏的杨柳树下一路前行。 正文 第34章小组讨论会 宋瑶家居然是座三层的独栋小楼。 院子足有200多个平米,花木修剪得益,房子西侧还开辟出了一小块菜地,错落有致的美丽石头垒就的水池,里面安坐着座小假山,中间喷着喷泉,水面飘着睡莲……便是这个年头,就是市委书记也住不了这么好的房子啊。 于青边想边瞟了一眼战池,他还是那副没啥表情的木头脸,不过见到迎上前来的宋瑶父母还算礼貌:“叔叔阿姨好。” 宋瑶的妈妈很热情,在于青看来都有点热情过了头,一路拉着战池的胳膊到客厅,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和零食,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宋瑶爸爸也很和蔼,气度一看就是做惯了领导的人,于青和战池被让坐到沙发上,宋瑶父母对他俩各种嘘寒问暖,不过很明显,重点都放在战池身上,于青只属于被捎带着随便问两句。 宋瑶妈妈个子不高,烫着时下流行的卷发,皮肤白的像奶油,保养得宜,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皱纹,一个劲的给战池手里塞着零食:“小池,来,尝尝这个,这是你叔去国外考察带回来的,国内买不到。” 又问:“你妈最近工作忙?上周我去银行办事,本想还去找她聚聚,不巧她在开会,没见着。” 于青心想:哦,原来两家早就认识。 又想,也是,这市委书记和国企老总,经济离不开政治嘛,也是国情特色。 宋爸爸端着茶杯,目光慈爱:“瞧小池这个,又长了吧?” 朝向宋妈妈:“他模样长的像妈,这身量却是越来越随他舅舅了。” 宋妈妈捂嘴乐:“我看比石诚可帅多了!再说也不光像他妈,眉眼还是像老战的。” 两人边说边边乐呵呵的更是仔细端详,战池坐立不安,嗓子眼里含混过两声。 于青一旁低头撩发,暗自心里发笑,心想喔,连亲戚都熟,看来真不是一般的交情。 宋妈妈估计觉得不能厚此薄彼的太厉害,视线终于转向于青:“你也是瑶瑶同学?父母都在哪里工作啊?” 于青做了简短自我介绍,说父母都是普通工人。 宋妈妈点头,说你们和瑶瑶都是同学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诸如此类等等,于青乖觉点头,宋妈妈视线重新又转回战池,刚待又要关心两句,宋瑶从楼梯上翩然而至,一瞧这情形,不乐意了:“我们是要学习的,怎么拽着人家聊起天来了。” 宋妈妈赧怪:“不过是瞧见小池高兴,多说了两句话,这就耽误你们啦。好好好,不打扰,不打扰!” 宋瑶的房间在三楼,装修……十分精美而且公主,也的确够宽敞。 于青夸奖了两句,宋瑶谦虚:“新房子,搬过来才半年,比起以前是宽敞些。不过,房子太大了也不好,有点冷清。” 三人在窗前的大书桌旁落座,宋妈妈又敲门送进来不少水果饮料,往下三人倒是正经学习起来,就是战池一开始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宋瑶关心,他揉着鼻子,闷闷的:“没事。” 于青一旁忍笑忍的辛苦,宋瑶的闺房不知是之前点过芳香精油还是拿什么香包熏过,总之,满屋香喷喷的,这种香味女孩子总是格外受用,可有人看来就不太受用。 于青抿着唇,嘴角不由上仰,煞有介事的埋头往桌面摆放着笔袋试卷,略一抬眼,眼神正撞上对面的战池,他还在揉着鼻子,看她那极力忍笑的表情,不由狠狠瞪过她一眼! 于青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乐。 宋瑶扭头:“怎么?” 于青作势拿巴掌在脸侧扇了扇风:“今个太阳好,我这一身的汗还没下去呢,宋瑶,开点窗行不?我怕热。” 宋瑶自然好脾气的起身去开窗,于青扬起下巴冲对面做了个鬼脸,对方呆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别过脸去。 宋瑶回到书桌前,看看一左一右两个小组成员,摩拳擦掌,气吞山汉:“好,第三学习小组周日研讨会,现在开始!” 于青一早就知道宋瑶成绩优异,稳占级部前十名,学校报栏光荣榜里都贴着呢。按说这样的成绩考一中还不跟玩儿似得,偏偏也要来混迹辅导班,她寻思着,大概好学生都有种学无止境的信念吧? 至于战池,平时看他辅导班上的一潭死水,还以为只是个来凑人数的草包,结果一讨论起题目来,她才发现,这小子绝对可以啊! 很多题目宋瑶都还没转过弯来,他就把答案写了出来。而且解题步骤都是最少的,动辄三下五除二就结果了,偏偏还是对的!宋瑶让他解释,他拿笔尖点着纸面,同样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不知道宋瑶听没听懂,于青反正是听的一头雾水。 不过宋瑶是个较真的人,即便她的解题思路和战池不同,她也一定要海纳百川,把各种解法都吸收个够才算完,所以一遍遍要求战池务必把步骤一点点都给掰叱清楚,战池虽然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不过如果宋瑶坚持,他还是会耐着心再说一遍,或者几遍,直到宋瑶完全领会为止。 于青全程就看他俩掰叱,实在是动静合宜,协调的很——她手下不停记着他们的算法和步骤,眼下她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在小组里是垫底的,所以极力低调点。 这俩人的讨论很多她都听的一知半解,拿烂笔头赶紧记下来,回家再一点点去琢磨领会。 身为组长的宋瑶还是很照顾于青的,一直都在提点,例如这道题你懂了吗?这里需要用到这个公式,你记下来,往后碰到类似题型直接往里套就行。例如这个知识点白老师说过是必考的,小组竞赛的时候一定有,一定要背下来等等等等。 于青小鸡啄米样频频点头,手下笔记的要飞起,战池则全程与她无交流,只在中途休息于青递给他一只香蕉时,他接了,拿在手里没吃,但也没放下。 过了一会,还是吃了。 于青啃着香蕉心里呵呵:别扭猴子! 小组研讨结束的时候,已经5点半快到饭点,战池和于青下楼,宋妈妈系着围裙张着双手从厨房里杀出来,一个劲的留饭:“哎呀呀,锅里我都已经做上鱼了,其他也都是现成的,吃了饭再走!” 战池推辞:“不麻烦了,我姥还等我回去呢。” “打个电话就是啦,你姥家电话我家又不是没有。”宋妈妈说着抬腿就要去客厅打电话,“咱们两家谁跟谁啊,都不是外人。” 连宋瑶都转头去问于青:“不如吃了饭再走,于青你方便吗?” 于青抱着书包张了张嘴,她家现在可还没安电话,这年头又还没手机,她要回家晚了父母一准得担心。但宋家父母这么热情,好吧,主要是对战池热情,但她和战池是一块来的,要留饭自然也得一起留饭,万没有只留一个的道理——她怕自己推拒万一驳了人家想留战池吃饭的热情,正不知要怎么回答。 宋爸爸看出她犹豫,解除后顾之忧的冲她和蔼笑道:“没事,吃完饭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回家,不会晚的。” 于青看了一眼战池,他飞速的瞥过她一眼,说:“不了,今天我爸也在姥家,我妈嘱咐我一定要回去的。” 这样一说,宋家父母也不好挽留了,于是一个劲的说那下次下次,下次可一定要吃个饭的。 宋妈妈一个劲的可惜:“小池,你宋姨做的鱼可好吃了,下回来一定要尝尝啊。” 宋瑶送他们两个出门,等出了大门,战池扶着自行车把,突然回头对宋瑶说:“我们下次小组活动,换个地方吧。” 宋瑶一愣,立即说:“行,在哪都行,只要方便。” 她问于青:“于青,你觉得呢?” 于青能有啥意见,她只是个低调的跟着抄笔记的,在哪她都无所谓,便是宋瑶家她觉得就挺好,又宽敞又漂亮,还管够水果饮料。 她抱着书包笑的特没脾气:“都行啊,我没意见。” 正文 第35章初融 那天下午,还是战池把于青载回去的。 于青说自己坐公交车,对方脚下一蹬就自行走了。但往前也就骑了二十来米,又转了回来。 于青跟他大眼瞪小眼,他木着脸,指了指她头顶上的公交站牌:“这个点,公交车怕是没了。” 于青刚想说不可能!抬头仔细一看,仅此一枚的站牌上写着:末班车冬春:晚530,夏秋:晚630。 于青把这个年代怀姜市公交路线的寥寥可数又深深吐槽了一遍,然后反应过来,话说现在5月初,这算是夏啊还是春啊? 这可是城南区!要是没了末班车,她可要咋回家?让她打的她可是绝对不舍得的。 然后,怎么来的,便是怎么回的。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门古寺,于青心想到这里她可以步行回家了,可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车把一拐,拐上条街道,于青四下一瞧又路盲了,问:“这是去哪?” 那人却像个锯了嘴葫芦,一言不发,她不轻不重捏了他腰际一把:“问你那!” 依旧没声,奋力蹬了几脚,靠路边停住了,于青跳下车,发现是家临街的点心铺,正出炉的当空,买卖当是热闹,空气里一股诱人的甜香味儿。 战池大高个站人后正排了队,于青靠过去:“你要买点心?” 他并不想理她,可她钻前面很兴奋的贴在玻璃柜上往里瞧:“看着不错,哪种最好吃?” 又挤在人家秤跟前,指着电子秤上的点心回头问他:“这个买的人最多,是不是这里的招牌?” 他只好回她:“这里的白糕,我姥喜欢吃。” 话说着,已经秤上了二斤,付了钱,拿塑料袋拣出来两块,递给她。 她睁大眼:“给我的?” 他满脸不耐烦:“你不是没吃过么。” 往下虽然没说,但那意思明晃晃写在脸上:真是土包子! 要放上辈子的少女于青,对方这态度她早受伤的自尊心暴涨恼羞成怒了,可现在的于青是根老油条怪阿姨,看任何少男都是可爱的紧,就是别扭都别扭的可爱,烧包也烧包的可喜。所以她笑眯眯的立马笑纳,头往塑料袋里一钻就咬了一大口。 唔,果然好吃! 软软的,糯糯的,不沾牙,也不甜的过分。 “好吃!” 她鼓着嘴,腮上还挂着点糕点渣,褐色的瞳仁溢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弯出了一道鸿波。 少年嗓子眼里突得一梗,吞口吐沫都费力,他垂下眼睛不去看她,可忍不住又抬眼瞧过去,那人又埋头进塑料袋了—— 战池:…… 买了糕,继续上路,但气氛松快了不少,于青也拿仅存的一点零用钱买了一小袋白糕,准备带回去给父母尝尝。 她一吃了好吃的就容易心情好,所以也愿意逗那个别扭货两下。 “小池,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小池?” “小池,你是因为喜欢打篮球才长这么大个,还是因为长了这么大个才喜欢打篮球?” “小池,宋瑶妈妈看样子很喜欢你啊,你说我们就这么换地方了,人家要失望的。” “小池,停下!停下!” 战池刹车,看她蹦蹦跳跳在胡同拐角处的泰山石跟前蹲下来,不知道鼓捣的毛。 他推车靠近,原来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半大家犬,毛色黯淡两耳耷拉,眼神警觉,一看见他就往后一囧缩身子,尾巴夹在屁股下面,四根小细腿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于青柔声安慰,“他就是个子大点长相凶点,其实人不算太坏,喏——” 她从塑料袋拈一块糕出来:“花花,来,吃。” 狗好像是饿坏了,眼神虽恐惧着战池,但在食物的诱惑下,还是伸长脖子张口就吞了下去。 于青抖抖塑料袋:“买的不多,还得给我妈留点。花花,待会我回家去你找点吃的,你别乱跑,乖,听话,啊。” 她就跟哄小孩似的,掌心撸了两把狗脑袋,那只被叫做花花的家狗舌头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顺便舔了两下她的手心,舔的她嘿嘿直乐。 “花花你舌头真热乎。” 战池垂眼瞧着这一人一狗:“这狗是有人家的吧?人家养的狗人家自然会喂,你操心个什么劲。” 于青拍拍手站起来,指了指前方墙上挂着的一个脏兮兮的“明慧旅馆”灯箱,:“花花就是那家开旅馆的养的,那家人也真够奇葩的,家养的狗就跟野狗似得,天天让花花自己出去找食吃,找不到就饿着。可就这样每天晚上花花还一定要坚守在大门口给他们看门!可还吃力不讨好,因为晚上有来住宿的客人,那老板怕狗吓着人,总要把它踢走,我上辅导班放学碰见过好几次!花花也是只笨蛋狗,挨了踢也不跑,就远远躲着,瞧见客人进屋了,再跑回去继续蹲大门口守着。” 她问他:“你说它算不算是种愚忠?”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摇摇车把:“不早了,走吧,你家就在前面了。” “对啊,就在前边了,没几步了,今天谢谢了啊,小池。” 她居然现在就跟他致谢告起辞来:“其实我也怪沉的,你说你今天载了我这么远的路,受累了受累了!” 战池:“……” 她已经摆手跟他再见了:“嗯,路上慢点骑,注意安全,谢谢送我,你也早点回家。” 他看她的步子迈向与她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去哪?” “我想起来了,这前面一拐角有家饭馆,这个点该是他们丢垃圾的时间,我去看看有没有骨头捡。” “……” 天色擦黑,近前小饭馆后厨窗内明火旺盛,大铁锅炒的热火朝天,油烟味呛人,战池无语的站在一桶味道和形状颜色都可疑的各色“垃圾”跟前,看于青手上套了只塑料袋,弯着腰在里面挑挑拣拣。 他肩上背着她的书包,手里提着她买的白糕,忍了又忍,忍了再忍,终于:“你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 那人头也不抬,好像在挖掘无上的宝藏:“你说你跟着我来干嘛,这种地方没来过吧?” 他憋着气:“没。” “别看这家饭馆门头小,生意可是很火爆的!我爸来带我吃过一次,这家的酸辣土豆丝绝对一绝!反正和家里吃的不一个味,可好吃了。” 她咂着嘴又重复了一遍,好像在回味:“超好吃!” 抬头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你们这种公子哥啊,怕是也不会来这种卫生可疑的小门头吃饭,没口福哦。” 他很不服气:“哪里的土豆丝也没有我姥做的好吃。” 他也重复一遍:“我姥做的土豆丝最好吃!” 于青貌似很理解的点点头:“你这个是有亲情加成,不够客观。单论好吃而言,家用的煤气灶的火都不够大,瞧——” 她指了指窗口内灶头上那正升腾的火苗:“他们饭馆烧的灶火都特别旺,花椒往热油里一烹,爆炒!迅速出盘,土豆丝又脆又香!家里做没这么大火,很容易炒黏糊。”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科普:“我很客观,我姥的土豆丝最好吃。” 她抬头看了看一脸固执的他,倏忽噗嗤一乐:“对对对,饭馆再好吃也没有家里做的好吃。” “看!”她兴高采烈的对他举起一根大骨棒,摇了摇,上面晃荡着零星碎肉,“我找到花花的晚餐了!” 正文 第36章对抗赛 一行人走向篮球场。 天气不错,不冷不热,阳光明媚,前方一个女生向他们招手,战池眼皮跳了一下,再定睛去看,果然是于青。 她头发长长了些许,拿皮筋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穿的还是那么素净,白T恤黑裤子,尖下巴微扬,在冲他招手。 他心里迟疑了半秒钟,怀疑她是否在跟自己招呼,然后果不其然见她两个掌心凑去唇边,小声叫的是:“陈曦!” “陈曦!陈曦!” 走在他身边的许友松噗嗤一乐,朝后一招呼:“陈曦,人家叫你。” 大庭广众被女生叫,出列的陈曦有点脸红,但还算自若。于青大方拉了人去一边说话,象征性冲许友松笑过一下,视线没有再停留过片刻。 很快陈曦归队,大前锋黄天华打趣:“帅哥,这大战在即,不会是敌方派美人来刺探我方军情的吧?” 待会的班级篮球对抗赛,正是于青所在的2班VS他们6班。 陈曦结结巴巴:“什、什么啊。” 许友松回头揶揄:“咱们曦长这么帅,向来不缺桃花,今年啊——尤其多!” 一行人皆哄笑,把陈曦软弱的抗议淹没其中,战池一言不发,步子迈的更大,将一众笑闹,甩在身后。 说是班级对抗赛,但临近毕业季,人心惶惶,篮球场周边的人群稀稀拉拉,两个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没到场。 有的是深觉时间宝贵,有这功夫不如在教室自习,有的是知道6班是战池领队,2班的人便不抱什么打赢的希望,而6班的人也自觉没啥惊喜,所以来围观的人屈指可数,这屈指可数中于青就占了一根手指头,另外宋瑶再占一个。 于青跟宋瑶打了个招呼,觉得剧情有点明朗:宋瑶这样的好学生,且既不是2班的人也不是6班的人,居然拿出这等闲空来球场看人打球,看来也是少女怀春心有所属,所属的还一定就是场上之人。 至于那心系之人到底是谁,恩,还需好生观察一二。 其实于青觉得目标应该挺明显,自然非那书记家的公子跑不了。不过不知道是宋瑶掩饰的太好还是真一心都扑在了学习上,她身为小组成员之一愣是没瞧出那两人有啥暧昧之处。 或者,是那个别扭傲娇货还没开窍? 于青想东想西的时候,一声哨响,对抗赛开始。 比赛一开始,6班势头俨然就盖过2班好几头。 于青不懂篮球,分不清什么中锋前锋,她来看这场比赛主要就是为了陈曦。 2班出动的队员有娄振业和方乐,她对这两只素来没什么好感,知道这俩是个爱耍阴招的,况且球场上擦擦碰碰再所难免,她不放心陈曦,所以来看一眼。 不过看了一会后,她反倒放心了,娄振业和方乐当混混当的挺溜,但球场上表现麻麻,一直都被战池压着打,不管是技术上还是气势上都没啥看头,一会功夫已经大比分落后。 2班仅有的几个围观的学生三三两两都已经开始撤了。 陈曦这个后卫也很轻松,大部分时间是在最靠外的位置溜达,拦板和突破有战池,中远投有许友松,对手又没啥斗志,所以他看起来甚至都有点闲。 看来这场比赛也就是走个过场。 这时钟姗居然跑来了,看了眼比分,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我就知道,咱班这伙怂货一准提溜不起来。不过,碰上小池了嘛,也只能认栽了。” 于青听她口气,再瞧瞧身边围观球赛一直围观的很安静也很冷静的宋瑶,忽然恶作剧心起,故意兴致勃勃接口道:“哦?小池很厉害吗?我来咱们学校还不久,还真没见识过。” 钟姗摩拳擦掌刚待要科普,于青就见宋瑶突然双手握拳,面上神情一时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也忙扭头往球场上一瞅,原来是陈曦扔了个中远投,刚好到篮筐下,被战池一把捞起,顿时一记漂亮的扣篮! 这是开场以来陈曦第一次传球得分,于青心花怒放,完全不顾班级荣誉的捧脸大喊一声:“陈曦你好棒!!” 钟姗:“……” 宋瑶:“……” 中场休息,比分5818。 战池拿毛巾擦了把额头的汗,对方队伍的娄振业溜达过来,呼哧呼哧大喘气,拍了把他的肩:“小池,今天状态好像格外好啊!快把我们给抡死了,手下留情啊,走个过场就得了。” 许友松递过一瓶水,他接了,仰头灌了一气,眼角余光就瞥见不远处于青两眼弯弯,满脸又是赞赏又是疼惜,手里正拧开一瓶水,向陈曦递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耳朵怎么会这么好使,明明周围人声嘈杂,她的声音还是清晰入耳:“这水是常温的,打球这么剧烈的运动,不要喝凉水。” 陈曦说没说话他没听到,他只听见她兴奋的夸赞:“陈曦我以前都没见过你打球呢,你是控球后卫对不对?怎么这么棒!我最喜欢的就是宫城了!” 屁控球后卫!就他那身子骨,不过就是来凑个人数的。 不过……,宫城是谁? 陈曦果然问:“宫城是谁?” 于青卡了一下壳,这才想起这时候灌篮高手估计还没在国内发行,最起码,怀姜市还没有。 她只好竭力描述:“就是个篮球打的特好的……金牌后卫!” 下半场于青干脆更是解放天性,找了两个喝空了矿泉水瓶子,各往里面塞了几块石头,但凡陈曦表现好一点,她一准的振臂高呼,手里两个瓶子砰砰响的特引人注目:“陈曦!陈曦!陈曦!!” 不知是于青口中大赞的“金牌后卫”起了作用,还是她这么炫目的鼓劲方式起了作用,下半场的陈曦明显比上半场积极了不少。 本来篮球对他来说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算拿手,但场下有个女孩对他的赞美支持表现的如此高调,血液中身为雄性的那份血性还是被不可救药的唤醒了起来,况且对手的2班一团散沙,陈曦打的完全没有压力,表现也超出以往水准——就见他以一个漂亮的躲避快速果断的撕破对方防线,没有像往常一样传球给别人,而是脚尖一弹,双臂轻轻一抬,一个中距离投球,球进了!2分! 啊啊啊啊!!!!!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行云流水,于青手里两个矿泉水瓶简直要砸烂掉:“陈曦!!!!!你太帅了!!!!!” 许友松眯了眯眼,唇角梨涡一现:“吆!还真叫她说中不成,一个金牌后卫冉冉升起?” 他身旁的战池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杀气腾腾运球再次杀过中线,然后,他的肩撞上了正向外围移动的陈曦。 陈曦重重跄倒在地。 正文 第37章别玩了 体育老师吹了暂停哨。 于青冲上去,陈曦翻身坐在地上,两只膝盖血肉模糊,两只胳膊也擦破了一大片,一只手伸出来,血淋淋糊了半个掌面。 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正要把他搀起来。 “别动!”于青喝止,拧开一瓶矿泉水,盯住他因为吃疼而微微抽搐的脸。 “伤口里有灰尘和沙子,我先帮你冲一下,你忍着点。” 少年的唇抿的很紧,腮边咬肌抽动,大汗淋漓,睫毛上挂着大颗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于青心抓成一团,眼底一热,埋怨:“你呀……” 上辈子,他们小两口去海滨城市旅游,晚上陈曦一个人去礁石滩摸螃蟹,不小心掉了下去,等爬上来,半片身子都挂了彩。于青当时在酒店给他处理伤口,是既心疼又生气,可那人连句讨饶安慰她的话都不会说,紧闭着嘴,任她拿镊子夹着酒精棉往他身上戳。 她问:“疼不疼?” “……疼。” “知道疼怎么不长点记性!跟你说过多少次黑灯瞎火的别去那种地方!你怎么就不往耳朵里听呢!” 他又闭嘴不吭声了。 神情和现在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是成年的陈曦,现在是少年的他,两张脸交织都叫她抓心抓肺的心疼。 另外,这回不是他自己犯险,他是被人撞到的。 战池站在人群外围,额头汗水涔涔,高大的身材在地上投出阴影,浓眉微敛,投过来的视线没啥波澜,他身边的许友松探身过来:“陈曦,没事吧?” 陈曦刚要摇头,于青大声:“怎么会没事!” 她一看那始作俑者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就来气,个子高了不起啊!长的壮了不起啊!是书记家的公子了不起啊!!!! 这可是她的陈曦,弄成这副模样她心疼死了!! 于青脾气向来不算冲,但要分情况,例如遇上了她要紧的人或事,她比谁都冲。 她气咻咻的抬头迎向始作俑者,对方视线也投向她,那副淡漠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挑衅! 她脑子里一抽一抽的,深觉他肯定就是故意的!为啥偏偏是在陈曦进球后撞上? 钟姗不都说过,篮球可是战公子的命,这球场上谁抢了他的风头他都一定要赢回来,否则绝不罢休! 于青一生气,嗓门就超大:“你们是不是一个队的?相煎何太急知道怎么写不??就是自相残杀也不用这么快吧?你们还没赢呢!” 她这话一出旁边人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娄振业等2班的几个队员站在外围,有人嗤笑出声。 许友松走过来拍拍她肩膀:“看把于青心疼的,都心疼糊涂了。行啦行啦,球场上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都是小事。” “曦啊,能站的起来不?”他关切的低头,唇边小梨涡若隐若现,“要不哥背你去医务室?” 之前许友松帮过她进辅导班,于青不好朝他这个路人乱撒气,暂且咽下心头愤愤,帮着人七手八脚把陈曦扶起来。 陈曦不肯让人背,坚持要自己走,于青攥了他一只胳膊,方走了两步,脸上阴影罩下,是战池挡在他们面前。 “是我撞的,对不起。” 他个子很高,背对着太阳,落入人眼里只勾勒出一轮有着金边的剪影,口气很淡,嘴里说的也是道歉的话,可于青分明看清了他脸上的冷笑和眼中的不屑:“不过,篮球是男人的运动,这点小伤就哭爹喊妈,以后干脆就别玩了。” 宋瑶觉得,自己的小组冷死了。 抬头看看别处,别的小组都热热闹闹,不管讨论还是聊天起码都有来有往,只有自己的小组,气氛实在是…… 她是球场事件的亲历者,自然明白事情原委。不过叫她觉得诡异的是,闹别扭的居然不是于青,而是战池。 他先是自作主张跟自己调换了位子,和于青隔开一个桌面以及一个宋瑶的距离,然后——然后就把自己封锁了起来,对于青实行三不政策:不看、不听、不说话。 宋瑶一开始还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例如:“小池,这道题你给于青讲讲另一个解法。” 他把笔“啪”一收,脊梁倚去了椅背,二郎腿高高翘起,眼皮往下一耷,手里把玩起了书包带子。 于青把草稿纸拿过来:“没事,不着急,我自己好生琢磨琢磨。” 再例如,她借来一本辅导书,翻到其中一页:“于青,这页上的例题特别好,你帮我去白老师那复印三份,咱组里人手发一份。” 于青去复印,不一会回来,发给战池那一份,放去他面前,他伸个懒腰抖抖书,便把纸给成功抖地上去了,就势还踩上一脚。 于青倒也不生气:“那是宋瑶找的例题,你不要就算了。” 对方充耳不闻,好像她是在跟空气说话。 宋瑶怀念刚成立小组的时候,虽然那时战池也是这么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但态度是积极的,在她看来积极的都有点特意表现的意思。 不像现在,天天端的一副死人脸,丧得连她都想揣上一脚。 宋瑶曾单独把于青叫出来谈心,安慰她不要因为战池的态度而影响在小组的学习进度。对方倒是出乎她预料的豁达,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但在她看来的确不像装出来的。 于青捂嘴乐:“谁要跟小孩一般见识啊。” 不过她也说:“不过我看小池那孩子脾气挺倔的,估计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转过来还要跟她道歉:“对不住啊组长,害得你也难做。” 对方明明如此善解人意,宋瑶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她跟于青认识时间还短,了解不深,但在她眼里于青是个还不错的女生:气质沉静,人也懂事,不像同龄的女孩那般咋咋呼呼,虽说成绩不太好,但是进步不慢,是个肯趴下身子用心用功的。 宋瑶自己就是个自律的人,所以也喜欢认真做事的人,但……于青偶尔会给人一种“怪”的感觉,具体她也形容不太上来,就是明明一副青葱少女的模样,神态眼神口气却总是带点“老气”。 但老气归老气吧,却一碰到陈曦就各种爱炸毛。 其实辅导班的女生早都私下嘀咕过了,说于青喜欢陈曦真是喜欢的忒没女孩家的自尊了!各种丢脸的事都干,给陈曦打水,帮陈曦抄笔记,给陈曦带吃的,就差恨不得亲自喂他嘴里了。 于青平时也文文静静的,并不招摇,可球场上给陈曦加油那是相当高调,以及一见陈曦受伤就直接疯了! 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懵懂的宋瑶懵懂的思忖着,突然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经大脑的问题:“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陈曦?” 对方眼睛一弯,褐色的瞳仁亮晶晶的,亲切的笑容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可笃定的语气又完全不觉在开玩笑:“当然啦。” “我以后可是要嫁给他的。” 女孩笑眯眯的说。 正文 第38章故人再见 于青觉得,自己在学校有点出名了。 她对陈曦,俨然随着球场事件变做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人人都开始知道初三2班那个转学生,对6班的陈曦一见钟情,天天追在屁股后面做牛做马不说,为了陈曦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还敢跟小池干仗! 毕竟球场事件已经在校园里被一路疯传了开去,连刘和平都跑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据刘和平听到的版本,据说她冲冠一怒为蓝颜,因陈曦受伤,她护心上人心切,二话没说冲上去就甩了小池个大嘴巴子! 还是左右开弓三连击!把在场的人全给镇住了!吹哨的体育老师惊呆了,连小池都被打懵了。 于青:…… 天地良心,她这点小巴掌能扇战池的耳光?还三连击?同学们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其实,在陈曦拽了她的胳膊,对她摇头:“是我顾着回头没看路,是我撞了人”时,于青就开始隐隐后悔了。 她突然领会到他们有他们的世界。 陈曦和刘和平不同,他本来跟战池许友松他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有他们的相处模式和规则。 她这样怒打抱不平的横插一脚,其实对陈曦没有半分裨益。 上辈子她也认识陈曦的几个好哥们,偶尔几家聚在一起吃饭游玩都很惬意,但陈曦的那些朋友里既没有战池也没有许友松,便是聊起儿时时光他也从来不曾提过到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陈曦原来也是出自大院的子弟,上辈子她和他相识时,他家住的是他爸单位后建的宿舍楼,所谓的大院早就四分五裂不知所踪。 以陈曦的性子,如果他从来都不提起,那说明他不喜欢这段过往。他攥紧她的胳膊对她摇头说“是我撞的人”,她看着他眼中已成习惯的隐忍平静,突然就懂了。 是她多此一举了,她的陈曦早已熟悉也遵守这个圈子的既有规则。 也许当你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没有原则,于青完全不觉得这是软弱或是怯懦,她只是觉得自己更有点心疼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对校园里这些粉红或“暴力”的传闻加身于青并不在乎,即便班主任封国新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提醒她临近中考不要搞什么乱七八糟来给他添事儿时,于青也摆出一副清白无辜的嘴脸:老师,那都是流言。 都是流言。 她既不会承认自己早恋陈曦,也不会认账“三连击”小池,想必战池也不会认证自己被女生打这种丢人的事儿。 所以,当然一切都是流言,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封国新只能怎么叫她来的又怎么放她回去。 但还会有些影响的。 例如于青觉得女生们都对她有了些若有若无的敌意,这种敌意也许表现的并不算明显,但却如影随行叫人无法忽略。 例如课间上厕所有人会故意撞她或一脸嫌弃的斜着眼闪避,或明知道她听得见却大肆聊关于她的八卦,语气相当不屑;再例如连自己班上的女生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她们很默契的形成了一个统一阵线,这阵线就叫做:隔离于青阵线。 当然,这些在于青看来都是小事,不过没事她也会思考思考。 因为她“打”了战池?她迟钝的推测。 “错!”钟姗说,“是因为陈曦。” “陈曦可是我们学校公认的帅哥,人长得又干净脾气又好,例届运动会的国旗手,校鼓乐队领队!学校里多少女生芳心可可,却叫你一个外来户给死死黏住了,你说你能不引起公愤么!” 于青嘿笑:“是么?” 钟姗白她一眼:“还笑,学校里这些都不足为惧,你最好烧高香别惹到了别人。” 三天后于青就认定:钟姗是个乌鸦嘴。 她有些无语的瞧着慢慢逼近自己的几个太妹,以及太妹身后正露齿对她咧嘴一笑的、扎在一团怒放钢丝发中的圆胖脸。 东城职高大姐大梦露,实在是有够阴魂不散。 钟姗早就跟她科普过:梦露,梦露,天不怕地不怕,纵有汉子的外形汉子的胆识汉子的气力,但里子照样粉红泡泡齐飞,因为梦露喜欢——陈曦。 纵然知道自己老公的确好,但任于青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才初中就如此抢手。 所以最后陈曦兜兜转转竟是落去自己手里,难道是她祖上德行修的好,坟头冒了青烟,荫佑在她身上? 上回因为她伤了战池被这伙女土匪胖揍一顿,于青每每想起来总还觉得脸疼,这要是再来一回,她铁定得呕死! 她也是两世为人了,居然被伙小太妹给欺负死,想来她也是重生界第一个丢人丢的如此大发的! 晋江起点阅文众多重生界混的风起云涌痛快手刃仇人的哥们姐们啊,对不住啊,我给你们丢人了。 可谁叫她偏偏就是时运不济呢? 今天于青好心替同学值日锁教室门晚走了些,又因为嘴馋想去买洪小店家的烤肠而走了条偏巷,结果就被包抄了。 梦露大姐头向来是直来直去的风格,瞪着她:“真行,看来是上回姐姐教你做人教的还不够啊。咋地?又沾上陈曦了?” 旁边一个女混混拿手指头狠狠顶了于青脑门一下:“陈曦是我们大姐的人知道不?也是你能想的?” 另一个看上去年纪也就12、3岁的女孩尖声尖气:“听说她可不要脸了!天天巴着陈曦!每天要给陈曦写满十封情书!把陈曦用过的本子啊笔啊偷出去,跟别人炫耀是陈曦送她的!露姐,听说她连陈曦的校服都偷!偷回家洗干净了再送回去,可会装贤惠了!” 这些传闻估计她们已经碎嘴过无数遍,可此下再说将出来,明显惹的气焰高涨。梦露俨然更怒,上前一大步就要抓于青的头发:“长了一副好学生的皮相,没想到皮底下竟是个骚货,你就是这么哄我家陈曦的是不是?” 于青倒退一大步,闪过那汹汹而来胖手,突然高声:“张向梦!!!你是张向梦对不对?!” 大姐头眨了眨眼。 上一回初见梦露时于青其实就觉得有些眼熟,但没待她多想想就被K了。这回她眼看形势相当不妙,脑子里可以说是飞速的转,终于在紧要关头想起眼前这位大姐大到底是何许人也。 上辈子她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是大姐大,不是梦露,她是爱康保险公司的营业部经理张向梦。 正文 第39章梦露 张向梦,在于青的认知中永远都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很胖,最喜欢穿哥弟的黑裤子,说是显瘦。右脚脚踝上纹了一朵颜色可疑的玫瑰花,常年脚踩一双五寸高的细高跟尖头黑皮鞋。妆容很浓,眉是黛青色的韩式纹眉,假睫毛更是戳出天际,喜欢开怀大笑,一笑就嘎嘎的像500只鸭子在开会。 可是于青挺喜欢她,因为张向梦是个很热闹的女人。 她俩认识说来也简单,于青办公室一个大姐是个保险狂人,最热衷买各种保险。张向梦一开始还做业务员的时候就各种出入她们的办公室,动辄在办公室就能开保险课。于青被浸淫几年,虽说一支保险都没买过,却和张向梦熟稔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太熟,张向梦对于青这种油盐不进固守不前的人其实是顶讨厌的。 因为这种人耳根子太硬,不感兴趣的东西一概说不通,就像买保险,任凭她嘴皮子磨破说个天花乱坠,于青还是那样笑微微的,从不动心。 不过后来她手里多了客户,早就把于青这只小虾米丢去了脑后,直到有一回她带儿子去游乐场,碰上于青一个人也在那里闲坐,巧不巧的她临时接到客户的紧急电话,左右没法只好把4岁的儿子暂托给于青照看,便急匆匆的走了。 这一走就走了6个多小时。 等她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游乐场早关了门。 于青带她儿子在家西餐店吃了披萨喝了果汁,捏了泥巴看了绘本,直把孩子累的睡着了。 张向梦瞧着躺在沙发椅上盖着于青外套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儿子,突然心有感喟,又叫了一杯啤酒坐下来,跟于青好生聊了了一场。 张向梦结婚挺早,她说自己学习没出息,仅念了个职高就出来工作了,一开始在工厂里当工人,她嫌脏也嫌累,便去美容店学做美容,可是脾气又不好,得罪了客人,被老板给骂了出来。后来一直赋闲在家,偶尔在亲戚开的画店里帮做裱糊,再后来她爸爸身体不好,希望她早点成家,她妈去世的早,下面还有个弟弟才上初中,她便相亲认识了一个做厨师的男的。是个外地人,但人长的不错,白白净净的,反正不像个厨子。两人一开始感情很好,各种甜言蜜语,结婚一年后就生了儿子,但儿子才刚满月,老公就跟人跑了。 据说对方是她老公饭店的老板娘,两个人卷了饭店里的钱私奔。气急败坏的老板找来她家,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还指着鼻子要张向梦还钱。 张向梦把儿子放亲戚家藏好,拿了两把菜刀就去找那个老板拼命,说还钱?我男人被你家那贱货勾搭跑了,我还没找你要赔偿费呢! 总之对方慑于她那股子不要命的气势,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之后张向梦为了养儿子就干了保险,从业务员做起,一直做到现在可以在怀姜市很不错的小区首付套90平的电梯公寓房。 于青努力回忆,也没记起上辈子张向梦到底知不知道陈曦是她老公,在她印象里他俩人好像没碰过面。 现在她知道原来在遥远的少女时代,张向梦不光是个嚣张的大姐头还曾恋过她的丈夫。 只不过上辈子她认识的张向梦是个八面玲珑俏皮话一箩筐张嘴就笑的嘎嘎嘎的女人,永远的笑脸迎人。于青自己嘴笨,尤其羡慕这种能凑趣会说话的人,所以有时候有场合需要请同事领导吃饭什么的,她总会把“张姐”叫来,只要有“张姐”在,就没有热不了的场没有HOLD不住的人,绝对欢声笑语宾主尽欢。 而此时,青春年少的张向梦正炸着一头钢丝发在她面前气势汹汹,于青指着她的鼻子叫:“你爸叫张老五,你弟……你弟叫张小顺,你家住大刘胡同回民区,对门就是家杀羊的对不对?” 有人一巴掌拍在她脑门:“打听这么清楚,咋!啥居心!露姐家里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梦露狐疑看了于青两眼,确定自己之前应该与她没啥前情,挽挽袖子,露齿一笑:“妹子,甭动那些歪心眼子,跟我装熟?今个你就是我亲妹,也跑不了。” 于青呵呵:“露姐说哪里话,咋是装熟,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一条,我会算命。” 旁边一个女的撇嘴:“露姐,她还真能张嘴就编瞎话,打听打听你家住哪家里有谁就敢说自己会算命。你说她咋不说自己会跳大神呢!” 一众女混混都哈哈乐,于青脸不红心不跳:“你们还真别不信,我太爷爷解放前就是走南串北给人看风水点龙穴的,后来我爷爷也继承衣钵,只不过新社会不兴这个后来就转行了。可是这家学没丢啊,我爸也一样,这是我们老于家祖传的本事。别看我现在年纪还不大,又是个女的,可从小也是摸着周易长大的。露姐,远处咱不说,我看你印堂隐隐发青啊,最近家里有人是不是身子不大好?” 于青手心里其实也捏着老大一把汗,她印象里张向梦曾跟她提过,说她妈死的早,40多就得了乳腺癌,从发病到去世连一年都没撑下来。她妈死的那年她弟小顺才5岁,从那以后她就不大上学了,多照顾家里,到时候勉强拿了个职高毕业证。 于青看她现在大姐头当的正是风光,揣测她妈应该还在世,但也离发病不远了,所以才斗胆敢这么一问。 梦露果然面色一沉,旁边人瞧她脸色顿时就伸手要去扇于青:“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咒谁呢!咒谁呢!” “等等!”梦露一声低喝,那人讪讪停手,就见梦露狐疑着一张脸,对于青招招手,“我印堂发青?你再仔细瞧瞧,看还能看出点啥?” 于青心中不住拿捏,心想我不能说她妈命不久矣啊,这种丧气话即便是实话想必也没人爱听。 所以她斟酌着迂回了一下:“我爷爷说过,这看命有时候是天机,即便看破了也不能说破,否则会反噬到自己身上。现在我看露姐这面相,是有点不大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大家都说福报福报,这儿女和父母就是因果福报的关系,儿女德行修的好,父母福报就厚,自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所以——” “所以啥?” “我年纪小学的还有限,不过也能瞧出露姐你是个孝顺孩子,这当女儿的修的好,父母亲人就是有啥小病小灾也都能挺的过去。” 于青眼睁睁就瞧着面前那张窝在钢丝发里的胖脸哆嗦起来:“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诳我的?真、真能挺的过去?” 于青骤然心酸:“嗯,我不骗人。” 梦露站在那里,画的浓黑的眼圈叫泪花给沾糊了一大块,不停吸着鼻子,旁边她的一干手下瞧见大姐这副模样都有点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乱说话。 的确被于青给猜着了,梦露她妈上个月才去过两次省城的医院,做了手术,目前一直在家将养着,情况时好时歹。她妈是个要强人,不肯承认自己才40出头就生了这么大的病,也不准家里人出去乱说,所以知道梦露妈生病的没几个。 眼下被于青给一通胡诌给诌了出来,便是从不信鬼神只信武力解决问题的梦露都忍不住一激灵! 梦露偷偷听医生对父亲说过,说她妈虽然动了手术,但效果并不理想,因为癌细胞又转移了,往下的境况不容乐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自从她妈生病以来,家里一直都是愁云惨雾,眼下于青却信誓旦旦的说能挺的过去—— 说她是个孝顺女儿,所以她妈福报厚,便是生病也能好起来…… 要不是因为眼前还有一众手下,梦露当场就能捂脸大哭。不管她在外面怎么横怎么凶,可在家她的确是个孝顺孩子,从不敢忤逆她妈一句,她妈便是生了气揍她,她都不敢躲一下。 方才那个12、3岁的小姑娘突兀又尖声起来:“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厉害,那你会瞧人姻缘不,你怎么不帮我们露姐瞧瞧她和陈曦的缘分?” 她这一声,引的旁边人顿时起哄:“对啊,公园算命摊上的那些老头最会的就是替人瞧姻缘,露姐,你让她也说说看!” 小姑娘尖声尖气:“便是有她也不肯说吧,她现在巴陈曦巴的这么紧,哪里舍的停手!” 这个熊孩子! 真是熊孩子年年有,她碰上的格外多! 于青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尖刻的小姑娘,你说她刚把势头给扭转了一下下,稍微有点握手言和的迹象了,这熊孩子一句话就又把形势给拉回解放前了。 梦露果然抹了两把眼睛,好像也惦记起了今日包抄于青的初衷,那就是这贱货不要脸的黏着她的陈曦,今日是来教训教训她让她长点记性的。 于青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在梦露刚待要张口前赶紧抢先说:“不错,我是能看一点姻缘。不过,我得先摸摸露姐的手。” 正文 第40章血光之灾 不知是因为前面于青装的太像还是她口气神情太过笃定,梦露还真叫于青摸了。 于青摸过这双肉掌,睁大眼睛煞有其事:“露姐,你以后的姻缘会在南边。” “什么南边?” 于青说的没错,张向梦日后嫁的那个厨子的确来自本省南部平原区,就连他日后带着自己老板娘私奔去的地方据说也是广州深圳这些更“南”的地方。 有人小声说:“陈曦住的机关大院不就在南边?” 于青露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深表情,继续沉吟:“那人模样也生的好,不过……” “不过什么?” 于青未尝没有脑子,不过她还是说了:“不过未必是你的良人,露姐你以后可得三思。” 尖刻的小姑娘叫起来:“露姐!她咒你!咒你和陈曦没有好结果!” 于青刚想回头喷一口那个烦死人的臭丫头,不提防“啪”一下左脸就挨了一巴掌。 梦露脸涨的通红:“我就知道你这贱东西没安好心!” 这一巴掌打的不算太重,起码比上一回要轻,但这一巴掌却彻底把于青心里的火气给打了出来。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也再顾不得上辈子的情分,她仰手就狠狠还了一巴掌回去:“张向梦!跟你说人话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不听过来人之言,吃亏就在今后! 就这还肖想我家陈曦,做梦吧你! 这一耳光绝对响亮无比,掌心擦过皮肤,梦露脸上的肉都震了三震,于青右手心麻的都有点发疼,可见使足了力气。 梦露捧着脸与众手下一起呆滞了足有几秒钟,杀猪般叫起来:“CAO!!!今天老子不灭了你我就不姓张!!” 于青眼明手快脱下书包就顶去头上,一伙人冲上来拳头像雨点般落下,她弯腰顶着书包牟足了劲的横冲直撞,真心跟只没头的苍蝇一般。 可奈何对方人数众多,几只手伸过来夺她的书包,一只正好横在她嘴边,她想都没想,张嘴狠狠一咬! 顿时一嗓子尖锐的惨叫:“她咬人!!” 听声音就是那个年纪最小嘴却最毒的臭丫头,于青心中正快意,不提防书包被夺了出去,一只手一把抓扯住了她的头发,她不得不随着那只手仰起脸来—— 靠!TNND,可真疼! 她干脆闭上眼睛,等着再一顿的胖揍。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这一回生二回熟嘛。就是诸位晋江起点阅文众多重生界的前辈们啊,对不住,我还得再给你们丢一回人。 但意料之中的拳头口水却没有如期降下,耳边好像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她被人松开了。 于青睁开眼,看到在距离她们不到几米的地方,战池站在那里。 他如往常那样推着他那辆捷安特变速自行车,浓眉压目,气势灼灼,目光投向的是被于青扇红了半张脸的大姐头梦露。 他问:“我怎么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职高的地盘了?” 一伙女混混都缩了身子不吱声,梦露身为领头的不得不回话:“那、那个,小池,今天我们是有点个人恩怨,刚好在这处碰上了。” “个人恩怨啊……”他轻声重复了一句。 “对,对。” “我记得上回你们就明目张胆来我们学校解决个人恩怨,可是跟谁都没打招呼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五中要被你们东城职高给接管了。” 旁边有人出声打抱不平:“上回那还不是那娄——” 话没说完被梦露给推去了一边,于青顿时觉得梦露这大姐头还是有点魄力的,最起码面对的是战池了但神情还是不卑不亢:“小池,我们没别的意思,今天也不是来惹事的,不过这事叫你撞上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们这就走人。不过你要是没不高兴,你就当没瞧见,怎么样?” 战池笑了,自始至终他连一眼都没有放去于青身上,神情很惬意:“我没不高兴。” “不过,我也不想当没瞧见。” 战池其实长的并不凶,虽然一双浓眉,但浓眉下却生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狗狗眼,眼角略微下垂,眼神深陷纤长的睫毛后,有时候轻轻一笑会显得特别无辜。 不过他这么笑的时候不多,于青看惯了他的木头脸,现下一见他笑起来居然很有些天真的味道,少年气十足。 她知道因为球场的事他讨厌极了她,所以平时里也乖觉,有多远就自个躲多远,绝不讨嫌。不过这回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叫他撞上了,自己看来运气还不差。 她运气的确不差,虽然战池笑的一派轻松,话也说的模棱两可,但大姐头梦露狐疑的视线在她和他之间转了两圈后,还是挥挥手无声的带人撤了。 人说散就散,转眼就走没了影。 战池长腿一偏,跨上变速车,一蹬,没蹬动。 一回头,是于青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死死拉住了他的车后座。 他不想跟她说话,可她一副铁了心要拽住的模样,他只好说:“放手。” “不放。” 她吸了吸鼻子,顿了顿,问:“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烤肠吧。” “不饿,不吃。” 她还是不放手:“吃吧吃吧,就这条胡同,往前再走一点就到了,可好吃了。洪小店,老字号!” 她朝人示好好像只会一招,吃雪糕,吃香蕉,现在又吃烤肠吗? 他本来可以不理她,就像他本来只是在巷口骑车经过,远远瞧见梦露那头标志性的钢丝发,总觉的有事,所以进来看一眼。 看清了,然后他可以幸灾乐祸的掉头就走,其实,他也真的掉头走了。 但他还是又回来了。 就像现在,他本来可以骑上车扬长而去,可他没能潇洒的扬长而去,反倒真像她说的那样,和她一起又往前走了一点,一直走到那家老字号的洪小店烤肠。 于青嘴里所谓的老字号,就是一家超小的小卖部,屋里边卖本子卖电池卖卫生纸卖酱油啥都卖,屋外边老板在门口支了个木炭架子,卖烤香肠。 这个时候怀姜市还没有出现那种后来风靡祖国大江南北的所谓的“台湾烤肠”,那种台湾烤肠都是偏甜口的,于青并不热衷。倒是这家姓洪的老板烤的香肠是他们怀姜特有的一种自灌香肠,咸鲜口的,在木炭火上烤的滋啦冒油,再撒上孜然粉辣椒面,夹在大饼或者火烧里,别提多香咧! 香肠有大有小,大支的1块,小支的6毛,这在当时的物价下不算便宜,所以老板每天也就烤一点,否则卖不出去也是瞎了。 于青站在木炭架子前,踌躇了一阵子,要了一根大的一根小的。过了一会,滋滋冒油的举在手里,把那只大的递给他。 “我身上钱不够了,”她如此解释,“所以只能请你吃一根。” “过、过两天……不,下周一,下周一我就有钱了,到时候我再请你,五根!” 她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嘿一笑:“今天谢谢你小池。” “要不是你,我又得被胖揍一顿。” 她尴尬的摸摸被人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忒没面了,你说这揍一回,又揍一回的……” 她看他只把戳着香肠的木棍捏在手里,又催促说:“吃啊,趁热,趁热最好吃,小心别滴油在身上啊,不好洗。” 她急窜窜的像是要跟他示范,举起手里那支小香肠往嘴里一咬:“真的,特别香!” “啊!” 战池眉梢一跳,就见她捂住嘴,脸皱成了一圈。 “怎么了?” “扎,扎到嘴了……签子扎到嘴了。” 她嘴里含混不清,愁眉苦脸的捂嘴,低头吐了口唾沫,果然带着血丝。 战池光站在那实在不知道她这所谓的扎到嘴了扎的是深是浅,看样子是挺疼的,因为她干脆蹲去地上,又吐了好几口带血的吐沫。 他跟老板买了包纸巾,抽几张递给她:“要去医院吗?” 她拿纸巾按在嘴边,苦着脸对他一笑:“医院倒不用,就是,小池啊……” “什么?” “我今天时运真的不济,逃不掉的血光之灾。” “这不……”她朝他亮亮纸巾上的血迹,“逃过了梦露,结果还是报应在这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心里还在生气的,可不知道是她现在这副模样太窘了,太倒霉了,还是因为她把那支大支的香肠递过来时的笑容太甜了,少年心中一松,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于青很不满意对方的幸灾乐祸:“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笨蛋。” 高大的少年咬了一口手中已经稍微冷掉的香肠,眉头舒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纤长的睫毛下笑意深重,略下垂的眼角却给这种笑意又加上了十足的无辜感,叫人看了绝不会生气,唯觉心头舒畅。 于青“噗嗤”一声,捏着被戳破的嘴角也乐起来。 正文 第41章六月的天 宋瑶觉得有点诡异,因为小组气氛又变了…… 她知道组里另外那两只不对付,所以已自觉当起了传声筒:“小池,下节课白老师要随堂小组测验,我打听过了,一共五道题,你来负责最后两道,我负责第二道和第三道。” “于青,第一道应该是最简单的,你没问题吧?” “这回测验主要是考评速度,当然正确率也得保证。所以咱们组得分工合作,争取拿个第一!” 没人回应她,两个手下一左一右都趴在桌子上小憩,于青懒懒伸巴掌摇了两下,战池压根没动静。 卷子发下来,宋瑶主攻完一道,捋了下卷面,乖乖,这题怎么出的!第一题居然是最难的! 果不其然于青还在皱着眉头苦苦思索,钢笔在演算纸上划拉个不停,战池拿指尖敲了敲桌面:“第一道我来,你做第四道。” 声音很低,但很清晰,宋瑶甚至还不确定他这话的对象是谁,就见于青连头都没抬一下,半点异议和迟疑都没有的就笔尖往下去了。 辅导班小组测试结果,第一名:第三学习小组。 白老师特意点名表扬了宋瑶,说这堂测验主要检验的就是小组成员之间的配合与协调力,学习虽然是个人的事情,但团队之间的通力合作往往能使成绩的进步更显著于一个人的努力,宋瑶做为第三小组组长,领导力不错,希望各小组都能向第三小组看齐,齐头并进。 宋瑶冷静的坐下,于青笑嘻嘻的伸出两只手来,宋瑶知道她这是要与他们拍掌以示庆祝,不由看了一眼战池。 他那个性子,素来不好给人面子。 为了避免尴尬,宋瑶正准备将于青伸过来的两只手都握住的时候,战池长臂伸过桌面,轻轻拍了一下于青的左手掌心—— 于青嫣然一笑,右手握去了宋瑶的手,用力摇了两下,对她眨眨眼睛:“组长,真棒。” 宋瑶也笑了,虽然还有些恍惚。 小组赛第一的荣誉点燃了宋瑶的斗志,所以这个周末,她号召小组研讨会继续,地点,地点选在市图书馆二楼阅览区。 于青:…… 战池:…… 宋瑶准时抵达图书馆的时候,发现另外两人已经到了。 那“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在偏偶一角占了处宽阔的桌面,试题资料摆了一桌子,虽然各忙各的:战池看漫画,于青翻杂志。但两人面对面坐着,落在宋瑶眼里,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她并不知道这两只怎么就从剑拔弩张变作如此……平易近人了,不过此情此景她的确更加喜闻乐见。 小组研讨进行的很顺利,虽不比上回在她家时能无所顾忌的大声讨论,也没有零食相伴,但气氛热烈,连于青都积极发言了好几次。虽然同样也被战池嫌弃了好几次“笨蛋”,但有争论也有统一,宋瑶身为组长对这样的效果表示满意。 中间休息的时候,宋瑶去上厕所,洗了手出来在门口报亭那买了三瓶饮料,回去阅览室的时候发现桌面上空空如也,人都不见了。 她顺着书架一排排的找过去,果然在一个角落发现席地而坐的两人。 市图书馆有些年头了,是栋老建筑,门窗是拱形的,地板是木板铺就刷的红漆,虽然很多地面漆面脱落露出了木头陈旧的颜色,但旧有旧的味道,那是被时光和阳光赋予而沉淀的色彩,于青很喜欢。 在她上辈子,并没有对老图书馆的记忆,只有日后在新城区拔地而起占地广阔的新图书馆,造型优美电梯电子化互联网一应俱全,一米见方的微晶石铺就的宽阔地面亮丽的可以当镜子。 但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脚踩在褪色地板上的感觉。 她转到一处角落发现战池正背倚书架坐在地板上低头翻书,大喇喇伸着一条长腿,手里拿着的,好像是本三联版的《天龙八部》? 他左侧拱形窗户同样红漆涂就的窗棂,阳光射过玻璃的光线铺就在地板上,微小的粉尘在其间跳舞,少年安静的坐着,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自然下垂的手指很长,阳光下清癯的剪影份外动人。 于青不觉暗暗遗憾:为什么我现在手里没有一个可以即时偷拍的手机! 否则拍一个上传微博,可以加入话题身边好看的小哥哥啊! 好吧,现在也还没有微博…… 她手里攥的是本三联版的《笑傲江湖》,令狐冲是她男神可以坚持500年不动摇。她跨过他的腿,也坐去地上,扭头对听到动静略显尴尬的人亮了亮自己手里的书皮,表示咱俩这一刻是同好者。 “他们三个你最喜欢谁?”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没有即时领会她的意思。 她下巴一抬,意指向他手里的书:“段誉、萧峰、虚竹。” “……” “我猜一定是萧峰。” “为什么?” “因为男生都喜欢萧峰。” “那你呢?你喜欢谁?” “我呀,我喜欢虚竹。” “为什么?” “因为他傻头傻脑的,可是运气又特好,傻人有傻福的典范。我希望我以后也能有他这样的好运气。” “但同样的遭遇放别人身上,别人未必有他的好结果。” “是啊,所以说傻人有傻福嘛,所以脑子笨一点也没啥。” 他突然就笑了:“这算是在自我开解吗?” 她扬起下巴:“不行吗?我虽然脑子笨一点,成绩不比你和宋瑶,但自己够用就行了啊,这么想我还能多开心点。” 他想了想,居然点点头:“这么想挺好的。” 这人难得这么随和,好像方才老说她“笨蛋”的不是他,于青有些惊讶,不由扭头又多看了人两眼。 他发觉了:“怎么?” “没……”她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强装镇定,“我发现你其实长的还挺帅的。” 他脸色微微发红,迅速别过头去:“那你可够迟钝的。” 于青:“……” 一下午的小组研讨结束,走出老旧的市图书馆,于青对着西沉的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气。 艾玛,这股香味咋这么熟悉! 原来马路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一架窄长烤炉,光闻味儿她就能知道,烤香肠、烤肉串、烤抹了蒜蓉酱的馒头片! 宋瑶本不乐意吃这些不够卫生的路边摊,但死活被于青给拖过去了:“组长,特好吃!真的!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贿赂贿赂你呗!” 于青心里想的是,这年头大家还朴实着,别看是路边摊,但羊肉就是羊肉猪肉就是猪肉香肠就是香肠,若干年后,谁知道那挂着羊头的卖的到底是啥啊,且吃且珍惜啊! 她俩还拽在一起的时候,战池已经付过钱攥了一把滋滋冒油的烤肠过来,递给于青两只,又递给宋瑶两只:“吃着玩,这一下午的大家都饿了,先垫垫。” 于青一点都不客气,乐呵呵接了,宋瑶迟疑着也接了,突然就听战池说:“等等!” 宋瑶见他从于青手里接过她那两只烤肠,把长长的竹签的那个尖头给一一掰断了,扔掉, 然后如法炮制,又将自己手里的两只烤肠的竹签头也给掰断、扔掉。 宋瑶:“……” 他指指:“太尖了,会戳到嘴。” 于青点头:“对,上回我就被戳到了,现在还没太好呢,变成溃疡了。” 战池扭头:“没喷点西瓜霜?” “我妈给我碾了点消炎药面,不过太苦了,草珊瑚我也用过,一样苦。” “是药哪有不苦的,你小孩么还怕苦。前面就有慈济堂,里面就有卖西瓜霜的,待会过去买一支。” “嗯,行吧,吃完再说。” 宋瑶嘴里嚼着烤肠,的确很香,她是个稳重的姑娘,即便眼睛里和心里都有惊讶,也不会冒然表现出来。 但她的确挺惊讶的。 最后她想:果然还都是小孩儿么,就像这六月的天,风一阵雨一阵,晴一阵好一阵。 正文 第42章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于青现在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指农历七月份天气开始从酷热转向凉爽。 但如果是放在阳历的七月份,七月的感觉依旧像四处流窜的烈火。 特别是七月里还有每年的高考和中考,俨然是在这如烈焰般的天气里又添了一把火。 白老师的辅导班一直开到中考前夕,在密集给出了大量猜题后,辅导班宣布结业。 白老师只在最后时刻做了简短致辞,说祝你们都能考出令自己和父母都满意的成绩,但如果结果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也没关系。中考只不过是你们人生中历经的第一场考试而已,特别是对在坐的各位来说,之后也许根本不值一提。 于青觉得特别值得一提,上辈子她的中考浑浑噩噩,她作为碳棒厂的职工子弟,升入镇高中是有加分的,所以虽然她那时成绩平平,但考高中并没费什么功夫,所以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但重活的这辈子她的命运有了变化,她转学到了市里,她遇上了陈曦,她想考一中,她为此想要努力,她参加辅导班,她每天辛苦记笔记记重点背单词背语法背公式。每逢上辅导班的日子她爸于成勇来接她下课,父女俩披星戴月的往家赶,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她都还不忘念念有词各种化学物理公式。 好久都没有为一个目标而这样去倾尽全力了,于青享受这种感觉。 特别是最近的两次模拟考试,总分750,她前后一个考了510一个考了539。她曾专门去咨询过白老师,自己这样的成绩考一中有没把握?白老师说:如果今年的考题没什么大的变化以及你发挥正常的话,一中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欧耶!!! 中考前两天,学校开始放假,毕业班的学生都收拾了书包告别教室、同学和老师。 这年头还并非所有的学生都能在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继续选择当一个学生,有许多学习不佳或家境不好的孩子,都已经选择告别校园,或者选一处职高学一门一技之长日后傍身。 即便才是初中,毕业的离愁和肆无忌惮的发泄还是一并在校园里漫延。 于青踩着满教学楼飞的废纸去找了一趟刘和平,刘和平的目标很朴实,考三中。他说三中的副校长是他爸的同学,他父母也都很属意他以后念三中,他的成绩考三中还有片内加分,应该不难。 于青想的则是:这有人脉就是好哇,刘和平他爸实在太牛掰了,真真是哪哪都熟人遍天下的节奏! 于青还去找了一趟陈曦。 球场事件后她担心过一阵子,担心陈曦会被战池一伙排挤,为此她对战池的特意低姿态以及这阵子的主动示好其实是有些私心的,希望不要因为她的一时冲动而令陈曦被迁怒。 虽然时至今日她一直都坚信当初在球场上的确是战池故意撞的陈曦,害他挂了满身彩,但迫于形势,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也根本没法去辨个明白,最起码战池并没有因为这桩事而继续为难陈曦,这就够了。 不过就是装装样子对个熊孩子示好嘛,这有什么难的,老油条于青心有得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放假,陈曦心情看上去也不错,于青跟他闲聊了两句,把自己记的白老师的猜题重点复印了一份给他。 虽然陈曦的成绩也有点半瓶子醋,但于青并不担心,因为上辈子陈曦高中念的便是一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甚至还看过他的高中毕业照,当时高三的陈曦已经长成青葱样的青年了,肤白貌美大长腿,十分惹眼,叫于青无比神往。 你说有个这样的帅老公,她怎么能不巴在身边看住他呢,免的他被别人勾跑了,也让他尽快能看见自己的好。 嘿,我是你以后的媳妇儿啊,你知道不? 她没告诉陈曦梦露的事儿,毕竟陈曦这人有点优柔,还有点胆小,现在的少年期更甚。 十六岁的陈曦不失单纯,她还真怕梦露吓到他,反正她也没吃啥亏,干脆也就不提。于青鼓励了他几句,让他考试一定好好发挥,考一中一定没问题的,到时候咱们还一个学校念书! 陈曦搔了搔头发,腼腆一笑:“一中么?我爸我妈我姐是都挺想让我考一中的。其实,我倒觉得云桥不错,听说他们美术班的老师还是央美毕业的呢……” 于青心里一动,这不管前辈子还是这辈子可都没听过陈曦对画画感兴趣啊。 “你喜欢画画?” “……啊,小时候喜欢过,我也就是想想……” 这个话题就此跳过了,告辞的时候,陈曦叫住于青,拿笔给她写了张纸条:“我家装电话了,上周刚装好,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嗯,你有事可以打电话找我。” 这个年代家庭电话入户还没那么普及,需要去邮局申请,而且入户费座机费杂七杂八费用不菲,所以非领导干部企业老板或不差钱的人家,一般普通家庭普遍都没电话。 陈曦说这话的时候羞涩中也带些小得意,最近他爸刚升了职,所以家里才加装了电话,而且他家住的虽是大院,但大院里也有高低之分,例如他家和战池许友松他们家就千差万别,他们住的都是面积最大楼层最好位置最好的楼房,而他家则位于大院最偏偶一角的一小片平房住宅区。 但当初能分到这处大院里的平房,他父亲也是很高兴很高兴的,毕竟一个转业军官,上无背景家底,能落户在大院,还是叫好多人羡慕不已。 于青很高兴陈曦能把他家的电话号码主动给她,高兴的恨不得现在就凑上去亲一口,不过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狼性”,攥着电话号码高高兴兴的走了。下楼的时候碰上正要上楼的战池和许友松,她心情愉快的跟他俩打了个招呼,许友松一见她,嘴角的小梨涡一荡:“于青同学,看你满脸喜色,看来最近鸿运当头啊,这中考肯定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许友松见识过她一大清早就在操场背单词,也算是她努力过一把的见证人,这孩子说话向来听着舒心,于青抿嘴乐:“吉言吉言,彼此彼此。” 战池只瞧着他俩打趣并不吭声,一如既往的不形于色,于青与他擦肩而过,碰了碰他的袖子:“小池,你也加油。” 女孩如微风,只留下还抚在脸际的细微感觉就已不知所踪,只有睫毛的微颤还在提醒着她似乎方才就在身边。 许友松笑着捅了他一把:“嘿!好端端你的脸红什么?” 战池一惊,本来并不显眼的脸色愈发涨红,嘴角不可自抑的上扬,轻声:“滚!” 正文 第43章花花 方萍对女儿表示很抱歉,因为第二天孩子就要中考了,可银行来了紧急任务,她今晚必须得加班。 于青忙表示没事没事,虽然她爸今晚和老同学聚会,也不在家,但她表示家里没人更清净,正好方便温书。 方萍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抱歉也很温柔:“明天就考试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抱佛脚。青青啊,今晚就别看书了,准考证2B铅笔削笔刀草稿纸什么的都检查一遍书包里放好,早点上床休息。我呢,只要忙完了,也尽量早点回家。还有,预告今晚上会有大暴雨,你在家一定要关好门窗。” 于青抬头看了看天空,闷热了一整个白天,一直憋到此刻傍晚时分,在空气中凝滞了一天的树叶终于微微起了晃动,头顶大片大片的铅云压顶,好像一个偌大的铁锅要罩下来,落去眼里,颇有股风雨欲来的肃杀气。 于青向小卖部的老板道了谢,她家没电话,所以若在外的人有要紧的事,一般会打这个离家几步之遥小卖部的公用电话,麻烦老板帮捎个话或叫一声家里人。 于青每次接完电话都会从小卖部买点东西,也等于是谢谢人家。这回正好父母都不在家,她就买了包方便面,准备回家简单吃点。 眼看就要下大雨,小卖部老板忙着收拾摆在屋外的小摊,于青帮手了几把。 老板赵大爷叮嘱她:“于青啊,赶紧回家,把门啊窗啊都关严实喽,也别看电视,我瞧这天色啊,怕是要来场大的,要打大雷的!” 于青回家依言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插销都插好,把方萍养的几只鸡赶进鸡窝拿砖头挡好鸡窝门,院子里种的那棵已经坐果的石榴树也用塑料布给遮起来,麻绳绑好。 确定都没问题了,便把方便面煮了,又窝了一个荷包蛋半只香肠,算是给明天参加中考的自己补充补充营养。吃完饭她把碗刷了,突然就惦记起花花来。 据巷口的李奶奶说,花花最近肚子鼓奶头涨,走路爱夹尾巴,动辄还爱刨个坑叼个草啥的,怕是肚子里有小狗了。 于青不知道花花啥时候失得身,毕竟她怎么看花花才是只半大狗,居然也要做妈了。 小狗的爹尚不知是谁,总之老爱在附近溜达的几只家狗是跑不了的。 花花做了准妈妈,于青其实有点不高兴,就花花那主人,有跟没有一样,小狗生下来还不知命运会如何。花花的性子最近也格外胆小,见人都是躲着走,生怕哪个皮孩子拿石头砸它。 不过于青不高兴归不高兴,平时里还是更多照顾它一些,例如早上她会偷偷匀出自己早餐里的煮鸡蛋,她吃蛋清,把蛋黄偷偷藏手绢里,上学的时候正好去喂花花。她还给花花准备了一个纸箱子,里面铺上了自家用旧的小褥子,放去旅馆的门头下,好让花花晚上守门的时候不用趴在凉凉的石头地上。 方萍并不赞成她这么做,说花花是人家的狗,你这么费心,其实讨不到好,反倒要被嫌弃的。 那家主人果不其然的嫌于青放的这个箱子臭,说放在旅馆门口影响他家生意。 于青气的有一比,他家这个开在小巷子里的小破旅馆,便是有客人也多是些卖肉的营生以及野鸳鸯们,这些人哪会关注一个纸箱子,他们在意的,无非是狗见人要叫,怕引来更多注目罢了。 这眼看要下大雨,也不知道花花今天吃饭了没有? 于青这两天放假都窝在家里温书,有两天没见着花花了。这么想着,她去厨房翻出块大饼,拿热水泡了,又浇上点方萍一早备好的准备拿来炒菜的炒肉丝和肉汁,想了想,又挖了块猪油进去搅拌了搅拌,色香味俱美的一大搪瓷碗,端着就出了门。 还没拐过弯,耳边就传来几声“爭爭爭”的惨叫声。 于青一愣,忙紧走了几步,就见花花的主人在自家旅店的灯箱下骂骂咧咧,抬脚一脚脚往墙角踹,仔细一看,花花夹着尾巴目露惊恐挣命样的正往墙根里缩,一脚落去它后腰处,顿时发出一声悲鸣。 于青把碗往地上一撂,几步上前将那人当胸狠狠一推:“你干嘛踢它!!!!” 花花主人没提防突然蹿出个人,本来抬着一只脚揣的正来劲,于青这一把推的他一个趔趄,要不是扶了身后的门框,说不定就能仰天摔个大跟头。 花花的主人认得于青,这小姑娘就住在这条胡同里,天天没事就来逗狗,看在她也喂狗的份上,他向来还睁只眼闭只眼,现下却被推的火大,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姑娘,他都要蹦起来揍人了! “我的狗!我就是踢死了也是我的事,正好煮了吃肉!你一个小丫头家家的,闲事管的忒多了吧?” 于青毫不相让:“你的狗怎么啦!有你这样养狗的吗!你除了踢它打它你还会干嘛?我告诉你,你这是虐待动物!!” 那人眨了两下眼睛,好像被逗乐了:“哎吆吆,还虐待动物……小姑娘上学念的书不少啊。我今儿还真要打死它,你倒是去法院告我去呀!” “你——” 于青气的咬牙,中国国情就是如此,别说是这年头,便是20年后,小动物保护法也还只存在于网络网民的徒劳呼吁中。 她也不准备和这种人多费口舌,张开双臂拦在他跟前,回头跺了一下脚:“花花,跑啊!” 花花被揣狠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嗓子眼里不住爭爭直叫唤,直到于青又狠跺了下脚,它才反应过来,夹着尾巴贴着墙根一溜烟的跑远了。 那人倒也不追,拍了拍手:“我家的狗我知道,待会还得回来看门。小姑娘,我看在你家大人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行行好,别有事没事来尽掺和别人家的事儿。要不呢,你就回家给你爹妈说,拿500块出来,我就把这狗卖给你,你自己抱回家想怎么疼怎么疼,咋样?” 于青掉头就走,只当没听见。 500块,这年头一个工人的工资才400块,摆明就是来讹人的。 于青之前不是没想过把花花要过来,可他们才刚在城里落脚,父母工作忙,早出晚归,她也被功课压的晕头转脑,实在没精力再养只狗。况且还是500元这样的“巨款”——花花这样的小家狗,花鸟市场上20元就能买一只,她不会不懂事到跟父母要求买下花花来。 花花的主人在她身后吐了口吐沫,嘿笑:“现在不要啦?你不要,有人要。” 于青回到家,拧亮台灯做卷子。 卷子才做到一小半,外面风渐起,她打开门探头看了看,风俨然大了起来,罩在石榴树上的塑料布掀开了一个大口子,窗子也被哐哐刮的震动不已。 还不到七点钟,往常这时候天还亮着,今个却是灰黑色的厚云俨然就压在屋顶边上。于青把塑料布重新拿绳子绑紧,出门去看花花有没有回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不管花花怎么挨打,它逃开一会后总会再回到家门口来。于青一直走到拐角处,估计是因为要来大暴雨,花花家的小旅馆直接关门歇业了,广告灯箱也熄了灯。绿漆门关的很紧,门檐下的水泥地上没有花花。 于青绕着旅馆门口绕了两圈,没找见花花,她又拐去经常去给花花捡骨头的小饭馆看了看,同样的,小饭馆也没在营业,歇业很早。 小伙计正从后门走出来,瞧见于青,跟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天:“广播里说了,晚上会是场大暴雨,咱们这片电压不稳,待会雨下起来可能会停电,所以今个晚上不开工。你又来找骨头?别找了,今天没有,赶快回家吧!” 于青心神不宁的回了家,继续做那张未做完的卷子。她家住的是平房,窗子门都是木结构的,窗逢里风飕飕的灌进来,玻璃在窗框中被砸的噗噗震响,到最后响的简直都有些恐怖。 于青放下笔,这时候外面的天完全黑了,树动枝摇,雨点也许下一秒就落下。 她攥了把伞,套了件长袖外套,再一次推开了家门。 雨还没下,但风刮的太恐怖了,在某个角落能呼啸成尖锐的哨音。 于青一手攥着手电筒,一手攥着伞,手电筒的光束似乎都被风吹的发抖,颤巍巍的在小旅馆门口的水泥地上搜寻。 “花花!花花!” 没有,没有花花。 狗都忠心,花花尤甚。 有一回它被它那恶棍主人打伤了眼睛,肿成了一个小馒头,可它躲躲藏藏,一到天黑还是会准时回来小旅馆门口看家。 于青一直都吐槽花花是只笨蛋狗,愚忠的典范。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它不会不回来的。 正文 第44章雨夜 于青六神无主的转了两圈,把周围旮旯角落全找了一遍 巷口的李奶奶家养了只大黑狗,于青曾一度怀疑那大黑狗就是花花的“相好”,她跑到李奶奶家门口,院里面大黑狗听到动静吠叫起来,一会功夫李奶奶颤巍巍来开院门,瞧见于青吃了一惊:“这就下雨了,这孩子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出来干嘛?” “奶奶,你可瞧见过花花?” “花花?”李奶奶假牙好像拿掉了,瘪着嘴,“白天时候有狗贩子来收狗啊,还想收我家大黑,被我孙子给骂走了。不过那小刚子可怪动心,一直在跟人谈价钱,不过花花不上链,一看动静不好就跑了,小刚子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狗贩子等不及,就去别处了。” 李奶奶嘴里的小刚子就是花花的主人。 于青着急:“那现在呢,奶奶见过花花吗?” “没回来吗?”李奶奶奇怪,“花花晚上可是一定会回去看家的。” 于青告别李奶奶,一路找到巷口大街上。 风雨欲来,狂风肆虐,路边的柳树挥舞成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街上稀稀拉拉没什么车辆行人,路灯惨淡,于青仰起脸,有大颗大颗的水滴伴着劲风斜砸在脸上。 下雨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她应该赶紧回家,上床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中考等着她。 但她想起花花的舌头舔在她掌心里的温热感觉,它那么乖,那么笨,那么胆小,又那么“愚忠”,而且,它还怀孕了。 于青脑子乱七八糟揣测了许多,也许在她第一次转身之后,花花没跑远,又被小刚子逮住,卖给了狗贩子…… 再或者花花肚子里有了小狗,所以,所以……她上辈子听说过有种菜,叫“狗羔子”,原料就是还在狗妈妈肚子里没来得及降生的小狗,她当时听到就好一阵恶心不适,此下想来更是浑身有点发抖。 方萍加班还没回来,爸爸和老同学久别重逢,这个时间想必还在把酒言欢。于青一个人站在越发稠密的风雨中,重活的这一年里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助。 雨点被风给刮的有一阵没一阵,她在马路上漫步目的走着,干脆也不撑伞,顺着马路一路寻一路走,不停唤着“花花、花花”。雨渐渐大起来,脸上被雨点打的睁不开眼睛,嗓子也疼,一只脚还踏进了路边花坛的泥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脚给拔出来,鞋却黏在泥巴里,等好不容易把鞋也给捡出来,一看,鞋帮断了。 于青坐在公交站台下避雨,甩着鞋上的泥巴,风大雨大,湿衣服黏湿的贴在皮肤上,便是在这流火的七月份也感到了寒意。 她把手抄进里衣的口袋,指尖碰到了一张小纸条。 心口不可抑制的微微一动。 那是陈曦家的电话号码——方才出门前,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这张写着陈曦家电话号码的小纸条揣进了衣兜里。 好像这样,便不是她一个人,她还有个依靠。 于青知道这个时候给陈曦打电话绝不是一个好时机,现在狂风四起骤雨初下,明天还要中考,她没有理由把陈曦从温暖安全的家里拽出来,来陪她一起发疯。 可, 可她只有他了呀,他也是她的亲人。 恰逢一辆末班车经过,车上除了司机空无一人,司机看到站台上有人,还是停车打开了车门,于青迟疑了一下,一咬牙,跳了上去。 十分钟后她下了车,面前是机关宿舍大院。 便是有伞,她浑身也湿了有大半,于青在大院门口踌躇着,她并不想去打扰陈曦,可是寻找许久无果的灰心和丧气,以及那点不甘和害怕都拥塞在胸口不住击荡,已然涌到了嗓子眼。 纵然她两世为人,却在这一刻她只是个需要被帮助的女孩,可她没有别人,她只有陈曦。 大院门口有电话亭,于青摸了把脸上的雨水,从口袋里攥出一把零钱,钻了进去。 电话是个女人接的,于青浑身雨水冰凉,甚至一时都分不出这是她日后的婆婆还是日后的大姑姐,她只是小声说:“我找陈曦。” 女人对她的来电似乎有点狐疑,但不一会后,一个熟悉的叫她顷刻心安的声音在话筒的另一边响起:“喂,哪位?” 于青攥着电话喉头热辣,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委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直到对方又问了一声:“喂,哪位?” “是我,于青……” “哦,是你呀。”他语气轻松,“吃过饭了吗?找我有事?” “没,也没啥事。就……” 她慌不择言,“就明天要考试了,想问问你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别再拉下什么。” 他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于青,你怎么跟我妈和我姐一样,老对我不放心。” 她低低“嗯”了一声,听他说:“外面风好大啊,雨也大,不过我妈说这雨半夜就会停,不会影响我们明天考试。” “嗯。” 他似乎听到了雨水拍打电话亭的声音:“于青,你在哪里打的电话?雨这么大,你不会还在外面吧?” “我……我家狗丢了,我出来找找。” “你傻呀!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找狗!快点回家吧,外面风刮的好恐怖,太不安全了。” 她握紧电话:“陈曦……” “什么?” 她很想跟他说,我就在你家门外,就在你家住的大院门口,陈曦,花花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它不是我的狗,可是我找不到它我好难过,我怕它出事,怕它会死…… 上辈子,上辈子于青家养过一只狗,是只小串串,是爸爸的同事家的狗生了后送她的,于青抱回家的时候它只有半只手掌那么大,于青给它取名叫地蛋。 地蛋在于青家生活了13年,不算多聪明也不算多漂亮,却慢慢变成了家里一口人,直到它老了,走路都走太不动了,然后失踪在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他们一家三口出门寻找到半夜,寻狗启事贴满了半个怀姜市,但他们再也没见过地蛋。 往后足有一年多的时间,于青有时在家总会出现幻听,听到地蛋就在门外叫。 于青握紧了电话,这所有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感受,懊丧也罢后怕也罢难过也罢,即便是亲近如陈曦,也是没办法理解的。 她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摸了把额前的雨水:“没……没什么。你、你早点休息,明天别起晚了……” “早上好闹钟了,再说我妈也会叫我的。” “于青,你也赶紧回家吧,别乱跑了。” “好。” 于青慢慢把电话挂上,摸了摸湿淋淋的袖子。 有汽车驶进大院,车灯大亮,照在她狼狈的脸上,她拿袖子一挡,车头拐进大门,却驶进一半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有人钻出车厢踩着满地的水花几步走到她跟前。 “真的是你。” 来人满眼惊讶,高大的身形挡在她面前,为她遮去了大半迎面的疾风。 正文 第45章再试一次 战池今晚照旧在姥家吃的晚饭。 毕竟中考也是个大日子,姥姥做了他最喜欢的土豆丝、白米粥、玉米饼子、炸小鱼,还给他特意煎了一个双黄荷包蛋,意寓明天的考试博个好彩头。 虽然他并不觉得考试有啥问题,但还是把一桌子菜都吃了个干净。 他姥特喜欢看他吃饭,当是长身体的小伙子,饭量和劲头尤其喜人,他从小就是吃姥家的饭长大的,老院的老人都夸:看人家大外甥那结实劲,她石奶奶家的饭咋这么养人啊!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他姥总是笑啊,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今晚大雨,他妈早早叫了司机去姥家接他回来。他本没注意,车灯晃的那一下有半张脸在雨幕中被照亮,心口一顿,有些不太相信,但他这人不喜迟疑,还是立即叫司机停了车。 风很大,她的头发都湿乎乎沾在脸上,穿的虽是个长袖的外套,也早湿透了,一只鞋上沾满泥。她站的电话亭是那种半敞开的蘑菇头造型,他没拿伞,只好头一低也钻了进去。 “你在这干嘛?” 一下子蘑菇头电话亭下站了两个人,高大的少年离得她很近,低头俯视下来:“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于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实话实话:“花花丢了。” 她以为他不会记得,谁知战池眉头一蹙:“你常喂的那只吗?怎么丢的?” 于青张张嘴,一阵劲风袭来,一旁的柳树条噼里啪啦一阵抽打在蘑菇头的塑料外壁上。 “不行,风太大,上车说。”他从她手里拿过伞,一只手撑起,另只手抓过她一只胳膊,将她挡在伞面下,黑色的轿车在不远处不停闪着灯,他打开车门,她迟疑:“我脚上……”话没说完已经被塞了进去。 车里很暖,亮着黄色的顶灯,车门一关顿时将疾风急雨都关在了外面,于青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司机回过头来,模样有些眼熟,好像便是上次送她去医院的那个“张哥”。 张哥瞧她这模样不免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笑起来:“这不是小于吗?咋弄成这样。” 话说着,伸手从副驾驶旁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块毛巾,新的,还塑着封,递给她:“快擦擦,这风大雨大的,别着凉了。” 于青胳膊手上都是雨水,手指在包装塑料袋上打着滑,战池不声不响的接过来,撕开塑料袋,又扯掉新毛巾上的吊牌,把毛巾递给她。 他身上的T恤也湿了,头发也湿了,她拿毛巾擦着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自在,只好说:“谢谢。” “你找狗一直找到这?” “……” 于青自然不能说因为她想陈曦才跑到这,只好含糊其辞,“一时着急,找着找着就走远了。” 然后三言两语跟他解释了事情经过。 战池听的很认真,摇摇头:“那狗我见过,胆子特别小,便是跑也不会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我觉得如果不是被别人给抱走的话,应该还在你们家那片。” “我送你回去,咱们再找一遍。” 他拍了张哥的肩,说了地址,张哥一愣:“小池,你妈可嘱咐过,你看这天……” “没事。” 黑色的丰田车照旧开不进于青家狭窄的巷子口,张哥从储藏箱里拿了伞和手电筒递过来:“小池,送了小于到家就赶紧回来,听见没有?” 战池撑开伞,冲车窗内的张哥摆摆手,回头对身边的于青点头:“走吧。” 风势依旧大的吓人,伞根本打不住,两人走了几步于青的伞就被刮反了伞面,战池快走两步将她拽到一处院门檐下,就这一会的功夫他整个后背全湿了,他挡在她身前,迎着风把伞好不容易收了,回头问她:“这片地花花常去的都是哪里?”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在这样的糟烂天气里跟她一块犯傻。 她冲他大声:“……不找了,你快回家吧。” “找不到的话今晚你能睡得好觉?” 她一怔,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睛很亮,细碎的雨滴刮在长睫毛上,在这样的眼神下她居然没办法撒谎。 “不能。不过……,找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些东西,也许命定了你们既定的缘分,缘分到了,就会分开。 就像上辈子她养了十三年的地蛋。 如果她再也找不到花花,那也是命中注定。 他撸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笑了:“在没办法之前,还可以再试一次。” 自于青认识战池以来,他这人不太爱笑几乎已经等同于是件常识了。可此刻这个近在咫尺的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好看了,于青心口一暖,顿时被神奇的慰藉了满心低落。 夜很黑,就连巷子中间唯一一盏路灯都罢了工,放眼一大片乌漆墨黑,只偶尔从某家窗口里露一点暗淡摇摆的光,想来也是点的蜡烛。 果不其然,又停电了。 他们两个手里的手电筒在地上划出两个橘黄色的光圈,光圈里雨点倾斜密集,借着这点光她看到他头发湿了之后有点打卷,搭在宽阔的脑门上,他似乎还想撑开自己的伞,但不断变换方向肆虐的风让他放弃了打算。最后他折中了一下,伞面并不全部撑开,而是一只手捏在中棒处,让伞面半开半合。 “再试一次?”他扭头问她。 他们把花花常去的地方又找了一遍。 彼此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噗嗤噗嗤踩着泥泞和成片的积水。 战池一手捏着伞柄,一只掌心扶在于青肩头,将她尽量罩在半开的伞面下,于青则一手一只手电筒:“花花!花花!” 两个光圈在墙角石头缝旮旯出急切的搜寻, 但是,没有。 拐角的泰山石那里没有,紧闭的小旅馆门口没有,下坡那的下水道也没有,小饭馆后门的垃圾桶旁也没有。 他们屏息静气,分辨着雨声之外的一切声响,前方下水道一块石板下簌簌几声响动,于青心头一喜,抬脚便迈了过去,步子一急,忘了那地方还有两级台阶,一脚踩空!幸亏她身后的战池圈了她的腰一把,一把将她身子提了回来。 于青还来不及站稳,石板晃动了两下,有狭长的影子嗖一下就贴着他们的腿窜了出去。 “那、那是什么?” 一时间她的声音骇到几乎变调,战池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是黄鼠狼。” 这地方的确有黄鼠狼,于青家的鸡半夜就曾被黄大仙给咬掉脑袋,此刻竟又跑出来吓唬人。 不知道到底是失望还是害怕,她两条腿有点发软,趴在他胸前不住喘息,低头一看,左脚光着,鞋没了。 那只鞋帮断掉的凉鞋方才在她踩空台阶的时候不知道落去哪个水洼了,战池俯身想帮她找,她把他拽回来:“丢就丢了吧。” 她说着忍不住就要笑,实在是太狼狈了,笑着笑着却又掉起眼泪来。 没什么声音,脸捂在胳膊上,胳膊顶在少年的胸膛上,他真高啊,也真强壮,便是浑身湿透了胸膛还是热乎乎的。 如果是陈曦在,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如果是上辈子的陈曦,他一定会在她哭的时候走过来抱着她,吻她的头发。 而此刻高大的少年沉默的站立着,胸膛起伏,呼吸的热气伴着冷雨扑在她耳廓。于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抹了两下眼睛:“我就是突然有点难过。” 他抿着唇:“你把脚踩我鞋上。” 他脚上穿的是双皮凉鞋,也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了,但鞋面够宽大,她光着的左脚踩上去,虽然有点凉,但总比踩去满是积水的地上好多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花花?”她突然抬头问他。 毕竟花花是别人家的狗,她这么上心的在大雨天里发疯,实在是有点不合常理。 他怔了怔,从善如流的开口:“你为什么要找花花?” “因为……它肚子里怀了小狗,还被踹了很多脚,小狗可能会直接死在她肚子里,然后花花也会死。也可能它命硬,小狗没事,花花也没事,但是下这么大的雨,它却没地方可以去。” 就像她的地蛋,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变成了别人桌上一盘菜,也许被车撞死在某条路边,但她更加期许过的是它能遇上一个人,一个也能善待它的人。 “没事,”少年变音后的声线听着有些低沉,落入耳朵里却很妥帖:“你给它捡过那么多骨头吃,它壮着呢,肯定没事。” 她想起上回自己在垃圾桶捡骨头时他的埋汰脸,嘴角刚待要翘起,不远处突然“扑棱”一声! 便是在雨夜里都格外清晰。 于青一下就扑去了他胸前:“又、又是黄大仙?” 战池不吭声,握着手电筒往声源来处照了照——是附近人家垛的一个矮棚子,上面铺着瓦片,搭着塑料布,里面瞧着堆的应该都是些杂物。 塑料布被雨水打的一道道沟壑,不住颤动。 于青两只手都攥握成拳,突听他唤了一声:“花花?” 她瞪大眼睛,拳头松开,有点不可置信:“是花花?” 战池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她一只脚踩着他的鞋,共同往前挪动了几步,两人在棚子面前蹲下来,战池轻轻拨开塑料布,于青探头过去,轻声:“花花?” 簌簌几声,挨近了听的更清楚,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于青举着手电筒,战池伸手扒开最外面一层的几个破瓦罐,然后,在瓦罐后面的干草堆,毛色肮脏的花花将自己挤成一团,贴在最里面最里面。 手电筒的光惊动了羸弱的狗妈妈,它浑身耸动几下,惊惧的眼神透过黄褐色的大眼睛朝他们两个看过来—— 正文 第46章中考 中考。 其实上午考语文的时候于青就有点感觉,脑子沉,身上发冷,她心里暗暗叫苦:不好! 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点数的,这是要发烧的症状。 昨晚回到家,还在停电,她烧了一壶热水匆匆把身上擦洗过一遍,又烫了脚,怕感冒临睡前还吞了两片感冒药,赶紧上床盖紧被子,希望明天一早万事无忧。 许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一晚上她睡的昏昏沉沉,方萍和于成勇回家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一点响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早上还是方萍把她唤醒的,因晚上盖的多,出了一身汗,当时没觉得怎样,于青还心有暗喜,觉得年轻就是好。结果在考场里写作文时,脑袋就变的沉重起来。 中午时间紧张,她还是跑回家一趟,从药箱里又翻出几粒感冒药和退烧药吃了,也有给自己量体温,但当时只觉浑身发冷,体温并不高,直到下午考英语的时候,烧这才发起来。 当天晚上方萍就陪着于青去诊所输液,正逢中考,居然这节骨眼上发起高烧来,方萍又是担心又是自责:“昨晚那么大雨,我该早点回来的,你这孩子肯定是哪里不注意又吹到了风。” 于青躺在诊所的小床上,偷偷吐了吐舌头。 要放平时,感冒发烧什么的她都不怕,但现在正逢大考,下午考英语时昏头昏脑,理解看的跟天书一般,鬼画符样就把答题卡给涂了。 不过已经过去的事后悔也无用,她只能寄希望于明后两天能把分给补点回来。 所以发狠样跟诊所的大夫说:“大夫,多给我吊两瓶水!!” 第二天上午于青没什么大碍,物理化学发挥得还算不错,走出考场竟在楼下遇上了战池。 中考考场都是设立在市里各大高中及几所职高内,于青所在的十五中,考生主要分在一中和三中两个考点,一到五班的学生分在三中考场,六到十班则分去了一中考场。 这两所高中距离并不太远,骑车大概20分钟。 所以此时在三中见到本应在一中的战池,于青还是有点惊讶的。 “你提前交卷了吗?” 对方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物理化学而已,多简单啊。” 于青:“……” 大哥您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他下巴冲她仰了仰:“昨天我也来过,但你跑的太快,没找着人。” “你来找过我?我昨天有点发烧,回家吃药了。” “我就说……”他突然有点气急败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是叫你回家赶紧洗个热水澡吗?好生泡一泡,身子泡热了,寒气出来,就不会生病了。” 她白他一眼:“停电耶老大!我们那停电你又不是没看到。” “你以为谁家都有浴缸有热水器说洗热水澡就能洗热水澡啊,真是少爷当惯了,不懂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疾苦。” 于青倒不是真要吐槽他,而是也很烦恼这年代非富裕人家还真是卫生设备不太达标。 因为住的是平房,洗澡尚且不说,最让她头疼的是家里没厕所,需要到外面上公厕。 公厕那条件,都是旱厕,熏死人!上辈子已经习惯抽水马桶的她这回还真死活习惯不了,这还是在她的坚决要求下,她爸才在家里弄了个能冲水的蹲厕。 战池被怼的梗了一下,这个他还真没想到。他小时候在外面玩雪浑身湿透或受凉感冒了,他姥都会把他丢进澡盆里拿热水浇一通,直浇的浑身发红发热,再把他拿小被子包好,暖暖和和睡一觉,再睁眼就啥事都没有了,还是活力宝宝一个。 不过他看她现在脸色不错,还有精气神怼人,应该也没啥大碍了。 “现在呢?没事了吧?” “没事了。”于青背着书包边说边往外走,“昨晚上吊了两瓶水,今天感觉好多了。” 这话她说的有点早。 下午考政治,于青一摸自己的额头,NND,居然又发烧了。 历时两天半的中考,于青发烧了两个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她走出考场仰头望了望天空。 阳光刺眼蝉鸣声声,七月骄阳诚不欺我,也许人生总要来点戏剧性才能不枉她重活这一趟。 而她重活这一趟的第一个坎,现已经在她身后,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达成目标,完美的跨过去,反正她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去定夺吧。 听天由命吧听天由命吧别想了别想了考都考完了,她不断这样安慰自己,直到身边响起清脆的车铃声。 战池慢悠悠的骑行在她身侧:“想不想去看看花花?” 她瞪大眼:“现在可以看?” “当然可以。” “……会不会不方便?” 他面露不解:“有什么不方便?” 话音刚落,于青一手抓在他腰侧屁股已经蹦上了车后座:“快快快快走!” 车身负重的骤然加码害得战池的车头拐了两拐,他忙胳膊一撑稳住:“我说!你果然不轻。” 于青的声音从他背后阴测测的传来:“同学,你知道说实话的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 “后果就是——”她按在他腰际的手冷不丁掐了他一把,“很严重!” 这一下其实并不算疼,可战池居然吃不住,车把猛得一抖,于青见势不好麻利一下又跳下车,就看他跨坐在车上,揉着腰眼不住笑。 “咋啦?这一下就受不住了?”她拍拍他的胳膊,“也太没战斗力了。” “别、别闹……” 高大的少年穿着浅蓝的短袖衫,里面是普通的白T,那么干净清爽的一个,略微卷曲的黑发搭在宽阔的脑门上,皱着眉笑起来的模样,无辜的像一条小狗。 “你真别闹……”他还直不起腰,“我怕痒。” “啊哈!”于青得意的笑,“可算知道你的弱点在哪了。” 她作势虚空抓了一把,握拳挑衅样在他面前虚晃了两下:“以后再惹到我,哼哼哼哼。” 自从那个寻找花花的雨夜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于青不再小心示好,而是觉得这孩子还不错,怪靠谱的。虽然是个官宦子弟,但目测没太官宦子弟的那些臭毛病,年纪还不大,却已挺有男人样,假以时日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 不过她闲暇无事时使劲回忆,也没记起上一世的怀姜市有战池这么一号人物。 于青估摸着,他日后应该会离开怀姜,更甚至也许连国内都不在。毕竟当年很多官员的孩子都选择了出国,战池很有可能也会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她故意挑衅的拳头被人伸手握去掌心里,明明是笑闹着,他也许想怼她两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一握之下掌心的触感却叫两人俱是一怔。 怕就怕四目相接空气突然安静,就连于青这根老油条也禁不住有点尴尬,不着痕迹的往后抽了两下。 没抽出来。 前方不远处“哎吆”一声,一个胖大婶好像踩偏了路沿石,一下跌了个屁股蹲,手里提的塑料袋甩在地上,一兜的橘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于青这才抽出手来了,几步跑上前,先把胖大婶扶起坐去一旁,然后拎起塑料袋低头帮捡橘子。 一只手向她鼻尖伸过来,大手里握着三只橘子——自然是战池的手,她头都不抬的接过来往塑料袋里一塞。 得益于于青的眼疾手快,胖大婶的一兜橘子一颗未损,毫发无伤,接过塑料袋,胖大婶连声感谢:“哎吆,多亏了闺女了——” 往后瞧见站在她身后的战池,又加一句:“多亏了恁俩!真是俩好孩子!” 于青指了指胖大婶的腰:“大娘,腰没事吧?还能走不?” “能,能,咋不能,这还没到七老八十呢!” 胖大婶揉了把屁股,很快就起身了,看这灵活劲应该是没大碍,然后就拽住于青,非往她手里塞了几个大橘子:“闺女听话!拿着!别嫌弃,和这帅小哥一块吃!可甜了!这橘子咱们这买不到,是我儿子从南方带回来孝敬我的,我这是正赶着给外孙女送些过去,走急了两步。” 目送胖大婶离去的背影,于青回头把橘子往那人眼前一递:“帅小哥,你的奖励!” 他垂眼扫了一眼,唇角微翘:“这橘子是挺甜的,不过,我不爱吃甜。” 正文 第47章上门 花花温热的舌头吧嗒吧嗒一下下舔过手心,痒的于青一个劲笑。 战池站她身边:“我姥找人摸过了,说肚子里有四只小狗呢,大约还有一个来月就能生。” “那生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啊!” “叫你干嘛,你又使不上劲。” “……” “知道了,叫你。” 一位精神矍铄六十开外的老太端着一碟水果,向院子里的俩人招呼:“小池,外边太阳大,和你同学进屋来吃水果。” 院里其实一点都不热,头顶苍翠碧绿的葡萄架,泛青的果实一挂挂,花圃种着一大捧的月季,刚浇过水,泥土的新鲜味和花香掺杂一块。 水缸里浮着睡莲,地面是鹅卵石铺就的漂亮图案,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花盆摆放的错落有致,大的有桂花,小的有鸢尾。 花花的窝被安置在葡萄架旁的凉棚下,是一个盛红酒的木箱子,又风凉又舒服,懒懒趴在褥子上的花花嘴边还有半牙没啃完的苹果。 啧啧啧,于青心里感慨,花花这回可算过上好日子了。 中考前的那个雨夜,他们将龇牙咧嘴的花花好不容易从杂草堆里抱出来,于青犯了难。 要是抱回自己家,保准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小刚子就能杀到她家,这一片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花花在她家根本藏不住。 战池看出她为难,从她手里抱过花花:“给我吧。正好我姥一个人住也怪孤单的,正好让它去跟我姥昨个伴儿。” 于青有些不放心:“你姥?能成吗?有人不喜欢狗……” “方便啊,再说我姥挺喜欢狗的。” 于青不知道的是第二天战池就被他妈石颖给骂了:“你要养狗也成,什么样的狗不能养!你别跟我说,你淋雨跑出去一晚上就为了弄条脏狗回来!” 他头不抬眼不睁:“我就喜欢这样的脏狗,我姥都答应了,你要不喜欢,别来就是了。” 石颖气得想打人! 儿子中考,她推了和行长的酒场早早回家,也早早打发了司机去把儿子从他姥家接回来,结果眼瞅着外边雨越下越大,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回家的人。 打电话回娘家,她妈说人早被接走了。然后她还得安抚自个妈半天,说没事,小池应该去松子家玩儿了。 松子家当然没有小池,她实在不放心撑着伞去大院门口等,高跟鞋都泡了水,刮的一身的湿淋淋,急的她都要打电话给市公安局的一把手老朱,儿子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点干的地方,头发湿的一直往下滴水,问他去哪了,他说有事去找了个同学。 她不知道什么同学能值得非得这种大雨天里去找,不过还是按捺下火气,打着热水器赶紧把儿子推进浴室,让他先洗个热水澡驱寒。 第二天问过司机小张才知道,居然是为了一个住西关的女同学,还抱回来一只狗!她跑去他姥家,果不其然一进院门就瞧见那只毛发打结奶头快蹭着地的小脏狗,实在忍不住要发火! 不过儿子的脾气俨然是随了他爹,不管她说啥都一副岿然不动油盐不进的模样,完了他姥还要来护着外孙:“小池是心疼我天天一个人在家,抱只狗回来陪我。家狗怎么了,家狗比那些个名贵的都更听话,更聪明。再说,洗干净了也不丑……” 石颖气得跺脚:“妈……!” 不过正逢中考,连老公都埋怨他:“孩子正考试的时候,什么事儿不能考完再说?” 这回中考的确重要,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家小池的成绩单,石颖心里明白,所以决定暂且息事宁人。 所以花花才能在这片僻静漂亮的小院儿过上好日子。 于青洗过手,随战池进了屋内,这是栋二层的独栋小楼,室内面积并不算大,看得出有些年头,四周墙壁暗沉发黄,红木的地板和雕刻精美的旋转楼梯扶手依旧展露出当年这所房子里人的养尊处优。 屋里家具也都是些老样式,处处透着古朴气,洒扫的十分整洁,电话机下面铺着手钩的毛线花垫,电视柜旁边的大花瓶里插着暗香沁人的百合花。 于青注意到墨绿色高脚沙发上铺的沙发巾连个褶子都没有,所以她坐的时候十分小心,半侧着身子屁股只着了一半,笑眯眯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香蕉,一派乖巧懂事的小模样:“谢谢奶奶。” 旁边四仰八叉陷在单人沙发里的战池“嗤”了乐了一声,于青不着痕迹一个眼刀飞过去,他握了拳头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低头偷笑。 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只当瞧不见他们的小眼神小动作,很和气的跟于青聊着家常,多大啦?家住哪里?和小池一个班?哦,一个辅导班啊,还是一个小组的?你们这些孩子也怪不容易的,为了中考我们小池也是用功了好久呢!现在考完了,终于可以松快松快了。 于青有问有答,交流的十分欢快而且礼貌。 其实,关于战书记的岳家,也就是现在她在的战池的姥家,她有过一些耳闻。 据说战池的外公是土生土长的怀姜人,生前官至地委书记,一直在省城工作,后因身体不好,提前退休后便携家带口又回到怀姜定居。 老爷子早些年已过世,身后留下一儿一女,女儿是长女,也就是战池的妈妈,现在在怀姜市人民银行任高层,儿子是小儿子,一直比较神秘,有说一直在南方做生意,也有说现已经回到怀姜。而听说其女婿战庆国,也就是现在的怀姜市委书记,当年从个小小的村官大学生一路扶摇直上,绝对是沾了其岳丈一家的荫佑。 而自己面前这位笑容慈祥气质温厚的老人,听说娘家在本省的沿海地市,退休前是一直在省机关幼儿管工作,是位资深的教育工作者。 于青其实要扮起乖来绝对能扮的不错,况且她本身就不是个闹腾孩子,气质在不炸毛的时候还是挺沉稳的。 这样落落大方的姑娘一般都容易讨人喜欢,况且她模样清秀,说话一字一板很有条理,特别是她看这满院子生机勃勃的花草,便知道老人家是个喜欢侍弄花啊草啊的,所以话语中特地把自己外公的养花心得都卖了出来。 于青外公在镇政府办公室工作,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爱养花,特别养兰花是当地一绝。 于青以前没少在外公家蹭吃蹭喝,这肥料啊肥水的沤制除虫及各种言传身教以及随便听来的各种养花诀窍不用特意想也能叨叨一阵。 老人家一听果然很惊喜:“上个月庆国端来一盆白茶,花是好花,那叶子厚的跟人巴掌一般大,油绿油绿的,可隔我这养了几天,也不知是不是我不会养,叶子掉了倒有一小半了,瞧着真可惜。” 于青外公还真养过白茶,所以于青张口就答:“我听我姥爷说过,白茶过冬的时候培的土喜酸,过夏的时候,尤其怕热,气温一高就不肯长了,娇气是挺娇气的。不过掉叶应该也不是啥大毛病,等我回去问问我姥爷,有啥法子。石奶奶,到时候我一并写在纸上,让小池给您捎过来。” 石奶奶笑:“还什么让小池捎,我这里除了小池来陪我,平时也没什么人,于青你要是不嫌弃,以后也多来玩儿!” 于青一口答应。 “没想到你还挺讨老人家喜欢的。” 战池送她回去的路上,一手扶着车把,两人肩并肩在法国梧桐的浓荫下溜达着。 “那当然了,本少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此话一出老油条于青自己都在心里呕了自己一把,艾玛,这可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本以为对方又会露出张嘲笑脸,谁知他居然认同了似得只抿嘴笑,然后问:“暑假这两个月,你准备干吗?” 于青一想起这个茬就怅然若失的发愁:“还有半个月才能出成绩,我英语和政治都考砸了,还不晓得能考个仨核桃俩枣……啊啊啊啊!” 她揪乱了自己一头头发,发狠:“不想了!等成绩也忒折磨人了,这半个月我得找点事干!转移转移注意力!” 战池伸了伸手,她脖颈间扎的小揪揪被她方才一通挠头给挠歪掉了,他特想伸手给她正过来,可手都伸出来了,到底还是又放了回去。 “那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个妙龄女青年,挎着包,挽着手,不是闺蜜就是姐妹。 其中一个吐槽另一个:“逛了一下午,就买了条脚蹬裤,你说你都买了多少条了,都一模一样,真不如买那条裙子,花色多好看。” 另一个果然身上就穿着条深蓝色脚蹬裤:“穿裙子骑车干活都不方便,脚蹬裤咋了,又好穿又得劲。” 之前那个直撇嘴:“蓝不蓝黑不黑的,也就那样。” 话说着两姑娘都走远了,于青张着嘴巴愣愣瞧着人家身上那条渐行渐远的——深蓝色脚蹬裤。 又扭头朝大街上张望了两圈,正若有所思, 战池从身后拍了下她:“好好的发什么呆?”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少女突然捂嘴噗嗤乐起来,回头展颜一笑,一脸的眉飞色舞:“小池,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正文 第48章健美裤 于青回到家,拿了纸笔就直奔他们那片临街的一个布头店。 布头店平时卖点做被面包袱皮的各类花布棉布,老板姓赵,是个40出头的中年妇女,于青平时打招呼都叫她赵姨。 赵姨有台缝纫机,平时接些帮人做做衣服、修改裤脚锁锁边这样的活计,手艺不错,人也实在。 于青在布头店找到赵姨,先是刷刷刷拿笔在纸上画了几笔,在人面前一抖:“赵姨,见过这种裤子不?” 于青画技不佳,但画条裤子还是没问题的。 她画的是条健美裤,或者……叫贴腿裤?是风靡整个九十年代前半期的踏脚裤的后继者。 上一世她初中高中都穿过踏脚裤,这种裤子是丝和人造纤维混纺,有很大的弹性,穿着比较舒适,当时大街上只要是年纪不算太老的女性,几乎人手一条。 她重活这一回也正好赶上踏脚裤的鼎盛时期,不过这时踏脚裤目前虽还占据主流,但在于青的记忆里,风靡全国上下的踏脚裤很快就进入式微之势,被不再有踏脚样式的健美裤所代替。 这种不踏脚的健美裤面料一般是氨纶,比踏脚裤的人造纤维面料质地更细密紧实,却依旧保持了足够的弹性,穿起来也很舒适,颜色主要就是黑色,显瘦!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的高中时期,这种健美裤在踏脚裤后火速席卷校园,当时的女生人人都以黑色健美裤配白色帆布体操鞋为美,绝对可以称的上是和踏脚裤媲美的“街裤”了。 于青深以为自己绝对算重生界中的一朵奇葩,要啥啥没有,干啥啥没用,别人家重生都是混的风生水起风起云涌,不是靠重生之眼赚大钱就是趋利避害大步走向康庄大道,只有她,连个中考都迈的如此磕磕绊绊,实在是有损他们重生界的脸面。 现在她终于决定提溜自己一把,别浪费了老天爷给她安上的这根金手指。 于青好生跟赵姨描述了一番这种“健美裤”,例如贴身、高弹、黑色氨纶、均码,现在还是脚蹬裤的天下,这种裤子和脚蹬裤相比无非就是把脚蹬的样式给去掉了。 赵姨常年做衣服,搭眼一瞧就明白,说你想做条这样式的裤子? 于青估摸了下自己干瘪的荷包,决定先做一条试试看。 赵姨手快,裤子隔天就做好了,于青一穿,艾玛,太好了!这不活生生就是日后还会继续风靡的打底裤么,绝对的经久不衰! 她想着,反正现在在家坐等成绩也是铁锅上的蚂蚁,真不如弄批这样的健美裤去门古寺市场摆个小摊,这种裤子比踏脚裤更贴合腿型,根据流行趋势大卖是肯定的,既能赚钱还能缓解坐等成绩的焦虑,多好! 于青问赵姨,这种健美裤一天她最多可以做多少条。赵姨也很自信,说没啥难度,反正都是均码的,只要统一剪裁好,再用机器杂起来就是了,她自己一个人一天出个2、30条不在话下。 听起来真不错,现在唯一的问题只剩下:没钱。 于青这人向来手指头缝宽的很,也生性不喜有啥长远规划,便是重活这回她也是这毛病,有点零花钱不是吃了就是喝了。 现在如果她想预定50条健美裤,最起码也得500元。 500元内,她上哪里去弄这500元! 于青不敢麻烦父母,因为方萍和于成勇这阵子正为买房犯嘀咕。 据说他们家租的这个房,房东最近有意想卖掉,这房东人还不错,想卖也是先问问租户的意见,说你们要是想买,可以优先便宜点卖给你们,也免的来回折腾。 方萍于成勇两口子就为买不买房这事正纠结着。 按方萍的意思,她工作的银行很可能会有最后一波的福利分房,她一直这么兢兢业业也是想到时候能得个分房的指标,况且论资排辈这回差不多也能轮到她。 要是能分到银行的房子,就直接去住楼房了,还买这种平房干嘛? 况且西关这片区鱼龙混杂的,多是城乡结合部的老百姓,在方萍看来,档次着实不高。 不过在于青爸于成勇看来,银行的分房目前还是肥皂泡,僧多粥少的,能不能分到还不好说,即便分到,还不知道拖到猴年马月才能住上,毕竟现在银行盖职工楼还只是一纸方案。但如果再折腾搬家的话,麻烦不说,况且这地住了也有小半年,周围邻居啊什么的都刚熟悉过来,各方面还算不错,不如就干脆买下来,住的也踏实,等银行真分了房,到时候再转手卖了,也不亏。 方萍:“买,说的好听!也是两间房偌大个院子了,说是给咱们便宜又真能便宜多少?怎么也得小万数块钱,这钱哪来的这么轻省!” 一万块,放在这年代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于青一家这一年又是办调动又是办转学的,花销不少,这一万元虽不至于拿不出手,但也是个大项。 方萍本来就对买这种平房不太热衷,所以两口子商量了好几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于青这阵子忙着中考,也没关心这事儿,现在考完了,一琢磨,觉得这是个大事。 她知道,不出5、6年,西关这一大片的平房区都要面临旧村改造政策。 到时候政府会统一丈量各家的住房面积,于青家现在住的这种有两间正房的小院,旧村改造后怎么也能补偿个90平方左右的单元楼房,有的人家房子多院子大,一下就能补偿好几套。 所以很多坐地户就靠改造致富,光卖卖手头补偿到的单元楼就能啥活都不用干的活的滋润,羡煞旁人也。 要照于青的意思,这房不光应该赶紧拍板买,还应该趁机多买几套! 这时候平房不值钱,院子也不值钱,趁着现在便宜,多入手几套,等到时候一旧村改造,艾玛,可就HAPPY了! 只不过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人微言轻,当不了家做不了主,便是跳着脚跟父母大喊买呀买呀买呀不买以后后悔!也一准会被当成神经病。 现在父母还在权衡,怎么才能叫他们赶紧拍板定夺,而且最好还能多买点,于青觉得得好生想个辙才行。 于青了解自己父母,方萍和于成勇一辈子都是老实本分人,除了辛苦攒工资存银行拿点利息外,其他任何理财方式都觉得不如存银行来的安稳。 现在的他们一没魄力二也不会有那个眼界和眼光肯去主动背负贷款或欠款来投资房产。 所以,于青想,自己健美裤如果卖得顺利的话,一可以赚钱补贴点家里,二也能叫父母的心思活络活络,最起码叫他们知道,准确的投资对改善家庭经济状况,很重要。 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她现在得先为这500元发愁。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好生琢磨了一会,想起一个人:刘和平。 正文 第49章翻车 刘和平是个小地主。 从小就是。 说他“地主”,倒不是说他真有地,而是为了形容他“有钱”。 刘和平虽是个男孩,却天生就是个细致性子,和于青大大咧咧吃了上顿不想下顿比,他可是有规划多了。 从小攒零用钱是他最大的乐趣,历年的压岁钱都是自个拿着,让他爸在银行用他的名字给开了个户头,每年春节后都存一笔进去,这么多年积少成多的,想必数目已十分可观。 想到此处,于青“啪”一下拍了把大腿,风一般就去找自个这位发小了。 于青把刘和平从家里拽出来,一直拽到街角的小超市,请他喝汽水吃雪糕,然后自我感觉风姿卓越的在他身边晃了两圈。 “你干嘛?” “和平,你觉得我穿的好看不?” “大热天的你捂着个大黑长裤,不怕长痱子啊!” “……” 于青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块青涩的搓衣板,但身高已经不算差了。 她现在身体年龄16岁,就长到了165,假以时日还能再长三公分。虽说现在还没假以时日,但165的少女也足够亭亭玉立了,况且她还遗传了她妈方萍的大长腿,骨肉均亭,双腿笔直修长,穿健美裤效果超好,刘和平这个大倭瓜! 她干脆开门见山了:“和平,想不想趁着假期赚点钱花花?” 从刘和平打小对钱的态度,就能知道他是个小财迷,不过小财迷目前还处在只敛不放的状态,根本不懂拿钱生钱的道理。 任凭于青说的天花乱坠,说只让他出钱入股,她来出力,到时候收益绝对能翻一番!他俩五五分! 刘和平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成不成,就你?还干买卖?卖衣服?赚钱?于青,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过家家,玩小货郎,只要你当货郎,从来都算不对钱!” 于青:“……” 揭人不揭短,刘和平这个大倭瓜! 鉴于这人实在软硬不吃,最后于青只好大吼一声:“刘和平!看在我对你向来不薄的份上,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吧!” 这……就有点杀手锏了。 而且她快马加鞭,又嚎了一嗓子:“不是我说你,你还……你还打击过我脆弱的少女心,难道都没想过怎么补偿补偿我吗?!” 刘和平:“……” 他转学遭遇校园霸凌的确是于青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帮他强出头,另外他好像……也的确打击过她…… 可他不是担心她误会么?怕她越陷越深,到最后搞的连朋友都做不成,这才快刀切了乱麻。 而且她不是飞快又迷恋上六班的陈曦了么? 搞的动静还很大。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那番只拿你当妹妹的话,所以才愤而移情别恋? 被逼内疚的刘和平最后只得表示,为了弥补发小脆弱的少女心,愿意出资200。 于青叫:“不是500吗?” 刘和平叫:“老大,你懂不懂先拿脚试试水的道理,哪有一上来就投入这么大的要是卖不掉怎么办????” 于青虽然对刘和平的小心翼翼很是嗤之以鼻,但体谅他这头小铁公鸡也是头一回肯往外出,所以还是欣然受之。 于是,两下折衷的结果:刘和平先期入股200元,批发20条卖卖看,如果势头好,那后续将继续追加到500元。 如果势头还好,那就将收益继续进行投资,不过,如果势头一旦不好,则必须立即止损! 而且刘和平担心于青的马大哈,不放心她管钱,所以摆摊卖裤子的时候,他必须也要一块,帮忙收钱。 于青一口答应,顺便还能收个会计,何乐而不为啊! 两下击掌为盟。 于青怀揣刘和平入股的200元杀回赵姨的布头店,付了50元定金,让赵姨就按上一条的样式布料做出20条出来。 尺寸嘛,这裤子弹力大,一般体型的都能穿,所以都是均码就好。 随后于青又去门古寺市场实地考察了一番,想挑个练摊的地儿。 门古寺市场地处怀姜市市中心,最早起源于八十年代,现今当是小百货、小五金、铁活、杂品、服饰的主要集散地,是怀姜市面积最大的综合性市场。 虽然于青知道在十几年后市场经济大潮涌动及大型品牌连锁超市的冲击下,门古寺老态尽显日渐式微,最终落得个关门歇业的下场,但现在的门古寺,还当正是红火中。 于青转了两圈,市场中间一条主干道,两边商铺摊贩林立,连绵起码有三四里地,不愧是怀姜最大的市场,来往的人摩肩接踵,流量十分可观。 她还注意到除了固定摊位,流动摊位也占了小半数,其中不乏拎个麻袋就可以沿街叫卖的小贩。 于青对这种小贩尤其关注,还特意研究了下他们选的叫卖地点,及叫卖的口号,深觉得这种拎麻袋人设正好适合自己。 别嫌她没出息,她的确没啥野心,压根就没过要想学习那些重生前辈们动辄开工厂搞煤矿的壮举。 那些都是神人,说开工厂就能开得起工厂,说搞煤矿就能摇身一变煤老板,跟玩过家家般简单,金手指开到无穷尽。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深觉自己不是那块料,看样子也不太得老天爷眷顾,不过假期里卖卖裤子赚点小钱应该还是可行的,这事她干的了。 于青往回溜达的时候碰上了许友松和战池,他俩刚从市场附近一家游戏厅出来。 许友松瞧见她很高兴,说手里还有几枚游戏币,要请她进去打一局。 于青笑着直摆手,她从来都是个游戏盲,脑子和手跟不上,就连电脑上最普通的扫雷都不会玩儿,更别说现在这种多是格斗类的街机游戏。 但许友松兴致很高,直说中考完了,当是该轻松轻松发泄发泄,又说有适合她玩的,不由分说拽了她胳膊就把人拉进游戏厅。 于青看了眼战池,这人全程没说话,但许友松将她拽进游戏厅的时候他也跟了进来。 许友松说的那个适合于青玩的游戏原来就是“F1赛车”,这游戏女生玩儿的话的确还可以,但于青不是一般的女生。 赛车游戏于青不算陌生,在上辈子,不过那时已是在大学,她大学的男朋友玩电脑时候带她玩过,于青按住一条线路跑了20天后,终于可以做到不撞墙了—— 而眼前的这条线路对她来说俨然是全新而陌生的,她不好驳许友松的热情,所以按住游戏机上的方向盘,一路撞墙撞栏杆撞山洞撞别的车不出一分钟就把自己给撞“牺牲”了,然后肩膀一耸两手一摊,表示看吧,我就这水平。 许友松笑,任劳任怨的又弯腰往游戏机里塞了一把游戏币,拍拍她的肩:“没事,咱有的是币!使劲撞!我去给你们买汽水。” 说着出门去了,于青瞧瞧周围都是些半大孩子,两个一伙三个一堆的,各自杀的都很激动很认真。 她回头瞧了眼一直站她身后的战池:“你不玩?” 他抿抿唇:“玩过了,你玩吧。” 于是她掰住方向盘又开始第二轮撞墙撞栏杆撞山洞,撞到一半的时候,耳边忽得一热,是战池从她身后探过两只手来,按在她握方向盘上的手上。 “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怎么这么笨。” 他个高手长,这么弯腰一拢等于把她整个人拢去怀里,游戏厅里天花板上挂着吊扇,正转的起劲,可少年呼出的气息和胸膛依旧热度灼灼。 于青两只手被他掌心按住,方向盘随着屏幕上的路线灵活的左右转动,本来像只没了头苍蝇的赛车突兀精神抖擞,游龙般在赛道上马力十足的疾驰起来。 的确很爽,于青虽成了个傀儡瞧着屏幕也觉舒心:“玩的不错嘛。” 她边夸边扭头想跟他说话,一转头,嘴唇堪堪擦过他在她肩头上方的侧脸。 年轻人皮肤就是好,汗津津,还润润的。 赛道上即将抵达终点的赛车忽得一抖,翻了车,噼里啪啦翻滚出去好远,摔的那叫一个惨。 “哎呀,”她指着屏幕不无遗憾,“这就第一了,好可惜!” 估计是天太热,直起腰后退一步的战池,脸有点红。 许友松两手攥着几瓶可乐从外面走进来:“于青,这局又‘死’了?” “是啊,好可惜。” 明明青葱样的纯真少女,偏偏在翘唇一笑时露出了恼人的狡黠:“本来天降外援犹如神助,奈何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事怪我。” 许友松饶有趣味:“怪你什么?” “怪我不小心揩了点油,害得翻了车。” 正文 第50章买房 于青这天早饭的时候主动问:“这院儿咱们买下来了吗?” 也不知道父母商量的啥结果,不过不管啥结果,她得加加火。 方萍正往她碗里添小米粥:“买不是不行,就是觉得不大值。这地本来就是忙着搬家急着租的,也就是暂时安顿一下,要是买了这里,我们单位一说集资盖房,咱们可再上哪再淘换钱去。” 方萍的银行最近有意向要盖职工住宅楼,正在拿方案。在于青看来这也算是赶上了福利分房的末班车,能拿到房子自然好。但这回想分房的人需前期就得缴纳部分房款,家里存款有限,如果买了现在租的院子,那等方萍单位定下方案需要集资的时候,便要捉襟见肘了。 没钱还真是不好办啊…… 于青想,怪不得重生前辈们都在致力于开工厂挖煤矿搞房产的赚大钱,果然有钱一切都好说,没钱就要处处受拿捏。 其实现在有个最简单也是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向银行贷款。 于青知道,现在这个时间段,各大国有银行已经开始鼓励个人贷款,但在社会上却并被不认可,除了特别有胆气的冒险者,基本无人响应,银行贷款业务开展艰难。 而直到又10年后,人们对信贷消费的认可度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信贷消费的强大生命力才焕发出来,房贷车贷等都已经成为了老百姓的生活常态。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10年后,而是10年前。 于青琢磨了一下,斟酌的开口:“妈,我在辅导班有两个同小组的同学,其中一个是战庆国的儿子,另一个是钢厂老总宋云益的闺女。” 方萍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他们欺负你了?” 于青:“……” “宋云益的闺女叫宋瑶,是我们小组组长,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啊,人家挺好的。就是有一回吧,我们在宋瑶家学习,听到她父母聊天,说市里领导去南方考察了一个月,说是为了旧村改造的事儿。” “旧村改造?” 于青觉得还是搬出这种比较有权威性的人的言辞来当说服利器比较管用,所以继续振振有词:“对啊,说是国家要推出的一项试点工程,说什么要推进郊区城市化,加快城乡一体化?哎呀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这意思,就是把城里老旧平房区给拆了,盖成住宅楼新小区,还说咱们怀姜被省里点名要做全省第一个试点。宋瑶她妈娘家在南城城区的孙故事村有套老宅子,本来要卖了的,宋瑶爸说不能卖,说看现在这形势,说不定一改造就改造着了,到时候拆了多少就补偿给你多大面积的单元楼,啧啧啧,多合算!” 这回连她爸于成勇都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见方萍还目露怀疑之色,于青继续趁热打铁:“我们在楼上听到,我还说咋会有这样的好事,拿新楼房换你的破院子。结果小池说,唔,小池就是战庆国的儿子,小池说没错,他爸是去南边考察出差了一个月,在家也听自己父母聊过这事。他还说听他爸在家跟人谈工作,说未来5年内要把怀姜市所有的旧村全部纳入改造范围。嗯,我看要改造的话,咱们住的这片肯定排第一个,咱这片多大啊!” 于青继续埋头吃早饭,偷偷抬眼发现父母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看来是有点心动的意思。 她抿了口粥,情绪略微低沉:“我昨晚上梦见姥姥姥爷了,你说咱们搬城里来,可姥姥姥爷还在镇上呢,我姥姥煮的青菜糊糊最好喝了,我好久都没喝到了。” 于青和姥姥姥爷的感情是很好,特别是小学阶段,那时候方萍工作忙,她一直都是在姥姥身边蹭午饭的。 之前都在镇上挨的近,不时还能常见面,后来搬家到了市里,她这几个月的功夫都在忙着中考,没太啥时间机会回去看望姥姥姥爷,现在的思念之情倒真不是说瞎话。 方萍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太忙,昨天你舅舅还打电话来我单位,说最近天热,你姥爷犯了几次高血压,想来市里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今正要去跟领导说一声,好请个假。” 于青精神一震,抬头说:“妈,咱们干脆把北边朱奶奶那套小院一并买了吧?好生拾掇拾掇让姥姥姥爷搬过来住,这样离的近,彼此照应也方便。我舅在矿上工作也挺忙的,平时能跑几趟啊。以后姥姥姥爷年纪只会越来越大,靠着儿女他们心里也踏实啊。再说了,这旧村一改造,到时候补偿单元楼,咱们挑个楼上楼下,多得劲啊。爸,你说是吧?” 被她这前后一夹击,方萍和于成勇都不说话了,好像都有在认真思量闺女话的可行性。 方萍在家里是长女,对父母向来孝顺,现在搬来市里后,离日益老迈的父母距离远了的确是不够方便。 只不过于青的姥姥姥爷都是要强人,只要自己还能照顾的了自己,就绝不肯麻烦儿女一手指头,现在老两口身子还很硬朗矍铄,所以一时倒没什么大碍。 但重活一回的于青知道,姥姥姥爷虽然也算长寿,但姥爷去世前的几年一直深受肺纤维化的痛苦折磨,天天靠吸氧度日,最后死于呼吸衰竭。而姥爷去世后,本来没什么大病的姥姥也很快就撒手人寰。两位老人同年去世,一个年头一个年尾,那一年大家连春节都过的寡淡而无味。 而姥爷之所以从普通的感冒发展成肺炎,后来又恶化为肺纤维化这样比肿瘤还要严重的恶疾,除了身体素质原因外,住房条件不够好也算是原因之一。 于青姥家本来在老家有房,但姥爷和方萍都在镇上工作,所以把老家的房子卖掉搬来了镇上。 姥家住的是镇政府分给的员工房,建于80年代末期,也是独门独户的平房小院儿。 当时这房子盖的还是十分时髦而结实的,虽是平房,但房里都配备了厨房和冲水厕所。院子虽不甚大,但在精于养花的姥爷的打理下十分井井有条,月季牡丹蔷薇石榴白茶红茶各种名贵兰花争奇斗艳,夏天在葡萄架下啃着西瓜看姥爷和爸爸舅舅下棋是于青最深刻的童年记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子也日渐老迈,特别是镇政府搬迁后,这片老员工宿舍区搬迁的搬迁,闲置的闲置,本来有集体供暖的房子也停止了供暖。 停暖后的第一个冬天,方萍让两位老人去和自己住,但那时于青家住的是她爸分的宿舍楼,5层顶楼西户,俱已八十多岁的两位老人实在爬不动。 而且老人性子倔强,总觉得还能自理,不用依靠儿女,也拒绝去和儿子同住。 这平时都还好说,但北方的冬天寒冬腊月的,便是方萍给买了电暖气电热毯,也顶不了多大用,而且老人还心疼电费,不太舍得用。 所以那年冬天才过了一小半,姥爷就感冒了,延绵好久,后来变成肺炎,到最后又发展为肺纤维化。 于青总是想,如果有一套供暖正常的单元楼,板板正正的,暖暖活活的,有个小院儿,许姥爷姥姥还能更长寿好几年。 方萍果然很心动:“北边朱奶奶家那院?她要卖?” 于青点头:“是啊,几个月前就说要卖了,一直没卖出去。都嫌她那房破,我觉得破点没啥,可以修嘛。况且那院儿多大啊,比咱们这个大三倍还多,加盖房的话也有地。咱买下来,盖上半片院子的房,到时候改造,按面积来赔付单元房,说不定能分到手好几套!” 她嘻嘻笑:“到时候一个单元楼说不定都是咱家的,咱也能拆迁致富。妈,留套给我当嫁妆呗,我以后就是找对象结了婚也跟你们一块住!我住三楼,你们住二楼,姥家住一楼,这咱娘俩下楼就能各回各妈家蹭饭,多好!” 方萍被惹笑,淬了一口:“你个小小孩子,想的倒怪长远!” 不过,玩笑话归玩笑话,闺女这番话却当真触动了方萍心里那根弦。 于青的姥爷生性倔强,除了万不得已不肯麻烦儿女外,还有个习惯是老人家有点洁癖,所以不习惯与人同住。 你要让他们搬来和儿女同住他们一定是万万不肯的,但要是在附近给他们买个小院…… 说不定可行! 于青觉得今个一早自己这番话效果真心还算不错,父母都有些心动。 只要心动了,日后她再故技重施拱拱火就问题不大,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整个早上她爸于成勇头一回发声:“买这院儿,还得想法子凑凑才成,要再想买朱奶奶那院,哪来的钱?” 正文 第51章首战告捷 清晨6点钟,于青提溜着一麻袋健美裤,和刘和平准时出现在门古寺市场。 她踩过点,选了进入市场大概半里多路的路中央。 能在路中间叫卖的都是像她这样的麻袋小贩,占地小,灵活多变,只要口号喊的响,引人注目是一定的。 6点钟早市刚行进到热闹处,她选的又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群让于青很满意。 打开麻袋,拆出三条裤子,一条搭在肩头两条搭在胳膊上,又从包里掏出个音箱放在脚边。 刘和平目露惊讶:“你还搞了个喇叭?” “这样才能先声夺人嘛。”于青拍拍他的肩,凑过去小声说,“其实我也不好意思自个喊,所以昨晚提前录好了,看看行不行。” 小喇叭是她踩点的时候从小摊上买的,质量粗糙,但只要充足了电,嗓门绝对够大。 果然一扭开电源:“嘿!瞧一瞧看一看,新款爆款健美裤,香港欧曼斯外贸名牌,质量好价格优,25一条,只要25!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又显瘦又漂亮,弹性大贴合度高,穿上保管叫您瘦十斤!瘦十斤!” 刘和平冷不丁一听,噗嗤一乐,于青也哈哈乐。 这段广告词是她昨天趁父母去上班,自己在家关上门吼着录的,此下听起来气势十足,当即便引得几个年轻姑娘的视线,上前来摸了摸于青胳膊上挂的裤子,看了下样式,有点奇怪:“不是脚蹬裤?” “美女,现在人家南方那边脚蹬裤已经不兴了,流行的是这种健美裤,你看看这裤子弹性多好,穿上特别显线条!”于青一张嘴从没这么利索过,侧身一撅屁股,“看,我身上就穿了一条。” 她上身着一件白色短T,下身就穿了条这样的黑色健美裤,包裹紧实,极度贴身,衬的一双腿又长又直,更凸显了少女娉婷挺拔的身段和朝气——有了她这块活字招牌果然好用,周围路过的女性顿时都围了上来。 这卖东西就是不怕热闹,人越多越有人往上挤,于青庆幸自己幸亏带了个帮忙收账的刘和平。 还不到八点半,首战告捷,20条裤子卖了个精光。 刘和平在早餐铺把钱点了一遍又一遍,刨开200元原始资金,也就早上两个小时的功夫他们净赚300大元。 于青喝着豆腐脑兴奋的眉飞色舞:“都再投进去吧?你没瞧见嘛,好多没买到的一个劲的问我明天还来不来。” 经此一役,小财迷刘和平亦有些蠢蠢欲动:“行!都投进去,再做!” 于青回去跟赵姨结清账款,再追加50条。 赵姨拿了钱却有些为难:“50条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一个人看店,没三天功夫做不出来的。” 于青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换个效率更高的小作坊,不过赵姨为人实在,而且手艺精细,走线什么的都又直又漂亮,线头剪的干干净净,就连于青批发回来的那一兜所谓的“香港欧曼斯”商标,每一个都缝的又仔细又妥帖。 她不想换地方,想了想,于是建议:“我每天晚上来拿一趟,做出多少拿多少。” 第二天一早于青又背了20条新出炉的裤子去门古寺,和前一天一样的盛况,被抢购一空,而且还碰上了个“熟人”。 说熟人其实只是眼熟而已,那个胖大婶一见是她很是高兴:“原来是这闺女呀!” 这位胖大婶就是之前马路上摔倒,于青帮扶,还得了她几个大橘子馈赠的那位大婶,大婶拉了她的手:“昨个听我闺女说早市上有个卖裤子的小姑娘,卖得裤子蛮好穿的,我来瞧一眼。哎呀你不知道呀,你大婶我是个扁平足,脚蹬裤踩的老不舒服了,可又不爱穿那些老样式,也爱赶个时髦!” 于青忙把自己卖的裤子拿给她看,布料做工样式胖大婶都挺可心,只不过唯有一个缺点,大婶穿不下…… 放在自己腰际比划了比划,大婶老可惜了:“闺女啊,没有大码?这均码,我可穿不了啊。” 这事不是第一次碰上了,健美裤弹性虽然大,但毕竟布料是氨纶的,弹性还是不比脚蹬裤那样的人造丝,而且为了贴身效果,腰臀那都卡的严丝合缝,一般稍胖的妹纸还能穿,但再胖就有点无能了。 有好多顾客因为身材原因而不得不望裤兴叹,不过于青生意好,也就不在乎这点流失的客户。 而现下胖大婶挂在脸上的失望是如此明显,她瞧着也老不落忍,忙安慰:“大婶,我们有大码的,只不过我今天没带来。这样吧,过两天,大后天,大后天您再来,我……我先帮您量量腰围,放心,一定有您能穿的。” 到了第三天,于青买卖就要告罄的时候,麻烦来了。 其实生意红火惹周围人眼红是一定的,于青也有自觉,所以向来嘴甜,笑脸迎人。 便是被其他小贩冷嘲热讽几句也不恼不怒,反倒一口一个“大哥大姐”的叫着,没事雪糕汽水瓜子的主动上供找人聊天,说自己是勤工俭学,靠假期这几天来赚点学费。 她毕竟年纪小,稚嫩还摆在脸上,而不声不响跟在她后面的刘和平则个子瘦小更是一派学生挂。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怎么看都是俩半大孩子,且也呆不长,就趁着假期来赚赚学费,不会抢他们生意太久。 读书毕竟是好事,这年头这么懂事的孩子不多,这旁边诸多同行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值当的跟俩孩子过不去。 不过,虽然如此,也没妥了麻烦自己找上门。 其实,也简单,就是地头蛇来收保护费。 打头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的,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的年纪,寸头,大脸,红格子的衬衣半敞着,袒露处的胸口貌似纹了朵怒开的菊花? 于青一眼瞧见几乎喷了,这菊花用颜料染的也就罢了,要是真纹的,那这位大哥十年后怕是要后悔的。 旁边一个正跟她唠嗑的卖杂货的大姐偷捏了她胳膊一把,声音低的只有她能听到:“这人不好惹,小心点。” 说完就溜回自个摊位去了,于青环顾一圈四周,小贩们果然要么别开眼睛,要么顾左右而言它,本来几个围在她身边的顾客一瞧见来人那模样也放下裤子四散去了。 于青思忖着来者果然如此不善么? 就见那寸头大脸汉子冲她一乐:“小妹妹,生意不错啊?” 正文 第52章保驾护航 刘和平死活按住包不肯松手,于青瞪了他一眼,掰开他的手,从小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元钞票,折了两下塞进寸头汉子的衬衣口袋,眉眼一弯:“大哥,我们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就靠假期这两天来赚点学费,生意太小,实在拿不出手,这点钱给哥哥们买烟抽,大哥别嫌少。” 寸头汉子身后跟了六七个人,有的精瘦,有的黄毛,看神态压根也没把他俩看去眼里,嗑瓜子的嗑瓜子聊天的聊天抽烟的抽烟。 唯有寸头汉子瞧了一眼口袋里的钞票,笑眯眯的:“妹妹年纪小,却是个活络人。你们在这也好几天了吧?旁人可是都看见了,妹妹赚的钱比老坐地户们都强的多,既然我护这片,妹妹又是在我这地头上赚学费,怎么也得来打声招呼啊。” 于青知道他这是嫌钱少,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门古寺这么大一地盘,小偷流氓混混向来鱼龙混杂,常年在这里讨生活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且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规则。 她这个外来户想来讨几天饭吃,付点“管理费”讨个安生总比干不成买卖强。 所以她掰开刘和平的手又抽了张票子塞过去:“大哥,我们小孩不懂事,以后就仰仗大哥照顾着我们姐弟了。” 寸头汉子垂眼又瞥了眼衣兜里的钞票,啧了一口,朝后撩动了下手指,他身后那六七个人拖拖拉拉步子又开始往前逛荡。 于青刚待要松一口气,汉子回头唤她一声:“妹妹,今个这烟钱哥就收下了,等明个妹妹生意好,哥哥们再来。” 于青:…… 刘和平跟她发作:“他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狼!” 于青也深觉肉疼,这一下就出去了百十块,对他们这点拎着麻袋的小买卖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况且这钱要真换得了往下安稳也就罢了,偏偏那人一副跟她死磕到底的劲头——你来几天我就来收你几天的保护费,还真把他们当冤大头了。 刘和平跟她商量:“要不,咱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行,反正在哪卖也是卖。 他俩一合计,从早市挪去了市百货大楼门口。 市百货大楼和门古寺在一条街上,各占一东一西,维系了怀姜市最繁华的一条老商业街。 借着百货大楼及周边商铺的人气,这条街上的客流量也是相当可观。 可于青和刘和平刚占据好车摊旁一小块地方,就有胳膊上挂红袖章的执法队来驱逐:“嘿!嘿!嘿!干嘛呢干嘛呢?!” 原来,能在这条街上摆明摊的,不管大小,一律都得付摊位费及管理费,来人是个小年轻,态度很横,头上戴着看不出什么标志的大檐帽:“干个体?有营业执照不?” 于青忙笑:“大哥,我们是学生,利用假期勤工俭学……” 小年轻一瞪眼:“还未成年?走走走走走,瞎掺和什么呢,回家找妈去!” 于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那些重生前辈们都混的风生水起,就她,干啥都这么艰难。 她也没心气跟这个小年轻争短长,在门古寺得给混混交保护费,在这得给执法队交管理费,况且这边的她就是想交还不一定交不上,因为他们还“未成年”。 她拉住还待要辩白的刘和平,摇摇头,这执法队就是日后的城管,他们可是一言不合就能没收他们的货的。 这一麻袋的裤子,都是前一天赵姨辛苦赶工出来的,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低头正收拾了东西准备撤,有人唤:“徐哥?” 抬头一看,许友松正从辆黑色轿车里钻出来,另一边车门打开,站出来居然是战池,手里还抱着篮球,看来正要去打球。 战池径直就朝她走过来,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刘和平,又看了眼他们脚下的麻袋:“你在这干嘛?” 于青还没来得及吱声,许友松已经上前来拍着那执法队队员的肩笑开了:“徐哥,我和小池正缺人手呢,刚好碰见你,咋样,一块打一场呗?” 那个被唤作“徐哥”的年轻执法队员面露难色,却也不好拒绝:“我这正值班呢,你们等等,我叫老吴来替我!” 许友松这才朝向于青,问的却是那徐哥:“徐哥,啥事啊,又在撵人呢?我可得跟你说,这是我们同学,和小池还一个学习小组的呢,对吧,于青?” 战池就站在身边,于青只得“唔”一声。 许友松拿胳膊肘一捣人:“徐哥,我面子不大,那小池的面子你总得看吧?再说这一大清早的,就难为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你们这执法大队也忒那个了。” 徐哥赶忙呼呼笑:“哎呀,真不知道,要知道是都是熟人,我得给你们同学保驾护航啊!于、叫于青是吧?” 方才还一双眼睛斜飞上天,现下顿时就笑靥如花了,啪啪拍着胸脯:“你们就安稳在这卖,放心,我待会跟他们都打好招呼,没人敢再来撵你们。” 于青自然领情:“谢谢徐哥。” 战池还是木着一张脸:“卖?卖什么?”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许友松冲于青眨眨眼,左手拽着着徐哥,右手拽着战池,“走走走,趁着没到晌午还不算太热,赶紧去打一场出出汗,中午我请客。” 战池人被拽走,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于青,似乎想说啥,没说,于青微笑与他们摆手告别,听见身后刘和平闷闷的声音:“我不喜欢他们。” 于青没问他到底不喜欢谁,是许友松?是战池?还是那个变脸比6月天还快的执法队“徐哥”? 焉或都有。 在许友松和战池这样的背景下,的确很少有人能真心的喜欢他们,或多或少总掺杂了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例如她。 例如她向来知道与他们处好关系,总会利大于弊。 诺,今天这不就看出来了。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可以在这一片随便摆摊叫卖的权利。 在这样的“利”下,也就不用在乎其中有多少真心或是假意了。 毕竟,能像刘和平这样,真实的说出“我不喜欢他们”,以后,这样的真心话只会越来越少。 百货大楼附近的确也是繁华之地,一上午的时间轻轻松松一麻袋裤子全都卖完了。 收拾行当的时候刘和平问她:“明天还来这吗?” 这里不错,况且还已经被“保驾护航”了,但于青想起一个事。 “明天还是去门古寺吧。” 正文 第53章龙哥 战池还是从徐哥嘴里问清了于青在卖啥。 他不知道她还有这等“爱好”。 毕竟在他眼里,于青虽然住在乱糟糟的西关城区,但并不算家境窘迫的人家,勤工俭学更是无从谈起。 所以,也许卖卖东西东西是她的乐趣? 一大早的他就醒了,即便在这样的盛夏,早上的空气也带着晨露的微凉气息。 石颖这些天一直对他还未出炉的中考成绩战战兢兢,他不喜欢她这幅紧张样子,所以不是出门去游戏厅打游戏就是和许友松打篮球,总之,完美避开他妈便好。 偶尔他也想到于青,想知道她在干嘛,之前他也如此问过她,但是她一身振奋的跑掉了。 他想着她也许想念花花,还特意给她留过电话,自己家和姥家都留了。 但很明显他自作多情了。 政府宿舍大院笔直的干道两旁是匍匐成浓荫的法国梧桐,大早上的骑行在树下,扑面的风有种很惬意的凉,早起晨练或者赶早市的人都冲他打招呼:“小池呀,好早。” 是挺早的,他人到百货大楼的时候,四周还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早点摊。 这个时间段明显还没到此地的热闹点,这么想着,他把车寄存起来,闲步在这条街上溜达起来。 溜达了没多久就走到门古寺,正逢早市时分,往里一瞧人群沸沸扬扬十分热闹。 战池在市场门口买了张鸡蛋煎饼,信步走了进去。 走了没多久,一张鸡蛋煎饼还没吃完,便瞧见前面好多人挤做一团,吆吆喝喝的像在打架。 中国人就爱凑这种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战池皱皱眉,正准备从一旁擦过,然后,他好像听见了于青的声音。 于青抓住刘和平抓在包上的手:“和平!放开!” 向来文弱瘦小的刘和平,眼珠子都红了:“他摆明就是在抢钱!!!” 他的衣襟被攥在一只胖拳里,高高拎起,寸头大脸的汉子贴着他的脸嘿嘿一乐:“抢?抢你娘的!老子说过没有,只要你们还敢来,哥们就还必须得来收这份子钱。昨个你们没来吧?哥没跟你们收吧?今个你们来了,哥也只收今天的份儿,不算昨个的。公平周到,怎么能说抢呢?你这学生娃也不能含血喷人啊!” 刘和平人瘦且小,被人拽住衣领一拎,两只脚堪堪都要离了地,但他这人不知道怎么也就犯起了倔,两只手死死按住腰际的小包,涨红了脸涨红了眼,大叫:“这不是抢是啥!一伙强盗!以大欺小!” “TNND,看我们龙哥脾气好找揍是不?”一个小混混飞起一脚一个飞旋腿把一麻袋还未拆塑封的裤子给踢了个四扬八落,“龙哥,揍他丫的!” 于青顾不得飞落满地的裤子,忙上前一把撑住那“龙哥”的拳头:“龙哥,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咋能跟他一般见识呢。钱一分都不少,真的真的!您先把人放开……” 一个小混混不耐烦,伸手过来指着她的鼻子:“我龙哥够给恁俩面子了,好话说着,非不听。这地盘哥们混了多少年了,就没见过这般不长眼的人!他你弟啊?” 于青慌乱点头:“对,他小孩,你们别——” 刘和平吼:“有能耐打死我!光天化——” 话没说完,极其清脆的一声“啪”,龙哥一双肉掌打在刘和平脸上:“真找死啊!” 于青“啊”的一声,震的战池心里一哆嗦。 他正奋力扒开人群,现在也没了耐心,两手往两边一推挤了进去,拽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小混混的衣领往后一拖,便听得有人“嗷”的一嗓子! 就见那“龙哥”松开了刘和平,跌跌撞撞捂了小腹一跤坐去地上。 这一声叫的太突兀也太大声,手下人明显着了慌,两个忙去扶他,看龙哥紧紧捂着小腹那副形容,气的五官都挪了位:“这小丫头,下得去这狠手!” 于青正去跩刘和平,眼看着他左边脖颈到下颌红肿起一片,脑子里一个劲嗡嗡直响——这一大早的来早市,刚才开张,“龙哥”这伙人就来了,张口就要五百! 刘和平就犯了倔,气急了眼,她一个不留神,就顶去了一处,拉都拉不住! 本来她还想居中调停别把事闹大了,毕竟他俩人少力单的,散点钱财没啥,自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结果一见刘和平被打,她就急了眼,想都没想一脚就揣去了“龙哥”下腹处。 龙哥该庆幸于青现在还是个中学生,穿的是平底的凉鞋,而不是细高跟鞋,况且于青虽急了眼但还没失了理智,还是脚下留情了——不过这一脚的酸爽也够他喝一壶的,缓过这口气来顿时恼羞成怒! 战池看见有俩混混伸手去拽于青,她一门心思都在刘和平身上,脑后也没长眼睛,他一咬牙大步迈过去一脚一个踹去人心口窝——他这两脚用足了力气,那两个混混不提防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哐哐哐直跌出去老远。 于青抬脸见着是他,一愣:“小池?” 但紧接着她神色骤然变得惊惧:“小池!后面!” 话音未落,战池肩上就挨了一下。 夏天衣服都穿的单薄,这一棍子落在在肩上砸的他身子一沉! 左肩刺痛,像是有木刺扎进了皮肉里,战池反手一把从那小喽啰手里夺过木棍,对方缠斗过来,他眼角的余光就见那“龙哥”摇摇晃晃站起来伸手就朝于青抓去。 他心里恼恨着着急:“于青!” “啪”! “啪啪!!” “啪啪啪!!!” 胖脸大头的龙哥蹲着捂脸哭:“妈!你打我作甚!” 胖大婶气势汹汹,撸撸袖子拽住龙哥的耳朵又往其后脑上狠拍了一巴掌:“你个不学好的东西!居然还要打女的!打女的!叫你不学好!叫你搞这些下三滥!现在居然连这么好的小姑娘都要欺负,老天!我咋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货!” 龙哥四处招架着躲,叫得胆颤心惊:“我哪有打她!是她踢的我!” “当你老娘眼瞎了!我都不用看,光闻味儿就知道又是你个混账东西作妖!” 说着说着胖大婶气又生上来,两只大肉掌追着龙哥撵,“冯二龙!今个我要是不收拾了你,以后我就不是你娘!” 几个手下忙纷纷上来拦:“哎吆冯妈冯妈妈亲妈内,消气消气消消气啊您,我们闹着玩儿呢!真的,这大庭广众的人家小姑娘家家的,龙哥就是看着人家长的水生,多跟人说了两句话。其他啥都没干,不、不信你问问人家!” 冯妈妈气喘吁吁,目光投向于青:“闺女,甭怕,大娘给你撑腰!你跟我说,这混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混账东西有没有跟你要钱?” 看来这当娘的对儿子的行径也是有点耳闻啊…… 于青咧了咧嘴,这刘和平那半张脸还红肿着,她瞅了眼躲在人后正朝她目露乞求之色的龙哥,咳咳两下清了清嗓子:“那啥,大娘,龙哥多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弟年纪小,以为他欺负我呢,才闹起来的……” 她微低着头,脸颊飞红,略显扭捏:“也不是啥大事,都是误会。” “对对对,都是误会误会!”小混混们异口同声纷纷表示赞同,一个个的慌不迭去捡掉落一地的裤子,同时偷偷伸拳恐吓围观的人散开,眨眼功夫就把裤子码放整齐塞进麻袋送至于青跟前,跟冯妈妈表白:“我们闹着玩呢的,真闹着玩儿!” 战池走去于青身边:“他欺负你?” 她褐色的瞳孔微微一收,摇了摇头。 于青从麻袋里翻出两条裤子,走过去捧给正坐在一旁马扎上不停顺气的冯妈:“大娘,您要的大码的,今天我带过来了,就想着您今个要来取呢。结果……” 她抿嘴一乐:“也是不打不相识。” 最后这群小混混提兜的提兜,帮拎菜篮子的拎菜篮子,搀扶的搀扶,护送冯妈回家。 龙哥走到于青面前,战池往前一挡,龙哥盯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睛:“我认得你……” 他懊丧起来:“早知道你的人,也不闹这出,惹这事干嘛!祟!” 愤愤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他偏头向战池身后的于青:“妹妹,今个这事,谢了。我妈……心脏不好,我最怕的就是她生气。今妹子救我一回,我冯二龙今还担你这个人情,之前对不住,往后有事妹子尽管招呼。这令弟嘛,对不住——不过我也没从妹纸这讨到好,咱先这样着,别见怪。” 他张手朝于青手里塞了样东西,虚抬了抬手,扭头追他妈去了。 于青摊开手,是几张钞票。 正文 第54章看榜 中考结束的两周后,成绩出炉。 石颖一直在为儿子晃晃荡荡的成绩焦虑,就怕分数不理想,这“有心人”自然备下N多说辞来借机说话。 但结果还是出乎她所有预料,放下电话后她现消化了一阵子才尖叫一声,蹦过去抱住刚从卫生间洗澡出来的儿子,猛亲了一通! “儿子!你咋这么棒!妈刚从教育局问来你的分,630!630!!总分630!让那些盯着咱们家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哭去吧!” 翘脚捧着儿子湿漉漉的脑袋吧唧吧唧了两口,石颖眉开眼笑:“小池,真给我和你爸争气!真不愧是我儿子!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战池被母上大人没头没脑的抱着亲了好几口,等反应过来挣了出来,脸皮涨红,方听懂他妈说的啥。 他思忖了下,没顾上吹干头发就往外走,石颖在他身后喊:“儿子,做的好,这回妈有奖励!” 战池没走远,他去许友松家重新拨了电话。 成绩还未向社会公布,但他们自然一早就能问的出来。 许友松考了585,也很不错,战池报了一个准考证号,对方过了一会有了反馈:“523分。” 523分。 于青是隔了两天后才在学校张榜的成绩公告上看到自己分数的。 这不是她的理想成绩,毕竟最后一次模拟考她考出过545分。 按照往年一中的录取线都在530往上,她这个成绩考一中基本无望。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预设,那颗心还是失望的往下落了落。 忍住失落的情绪她在榜上继续寻找陈曦的名字,502,居然还不及她…… 然后是刘和平,489。 她又找到了组长宋姚,不出预料,612。 于青在来校看分的同学中没找到陈曦,她去校外的报刊亭打电话,刚好是陈曦接的:“哦,成绩啊,我前天就知道了,我爸托人打听的。还行吧,不算好。” 于青心想你这个分进不了一中啊,但你日后的确又是念的一中。 难道是协议生之类,拿钱就能念? 可今年省里不是刚下达要严厉整治招生的政策么?严厉到甚至都要开加急辅导班。 再或者,于青想,我还是太幼稚了,社会不都这样么,所谓的政策都是给老百姓看的,有后台有本事的人才不会被禁锢。 毕竟,于青想,陈曦他爸,也就是她上辈子的公公,还是挺有本事的,从一个普通的部队转业干部一直到退休前能爬到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位子,这样的人顶风作案把儿子送进一中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陈曦接下来说:“我这分不算好,但是念三中也够了。我挺想念三中的,于青,你考了多少?” !!! “你想念三中?” “恩,我觉得三中挺好的,我跟我爸说了,想念三中,他们也都同意了。你呢?” 于青握着电话的手有点微微抖。 或许老天爷诚不欺她,重活这一回怎么都要变一变来个新鲜。 只要能和陈曦长长久久在一块,一中焉或三中,对于青来说,都没啥区别。 “我、我考的不好,一中没戏的。陈曦……” “什么?” “我,我也和你一样,也念三中吧。” “好呀,到时候咱们又做同学,说不定还能分去一个班呢。” “恩!” 战池不明白,本以为情绪怎么都会有点低落的人居然如此满面春风。 早早知道分数的他本没必要再跑来学校一趟,不过他还是顶着大太阳来了,迎面正撞上蹦蹦跳跳的于青以及走在她身边的刘和平。 两个人啃着雪糕有说有笑的,于青瞧见他很振奋的朝他挥手:“小池!” 他怎么看,都觉得她一副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的样子,太阳很大,她仰着红扑扑的脸蛋问他:“你看榜了吗?多少分?” “一般吧,就那样。” 他问:“你呢?” “我考的不好,不过也够了,以后就跟和平一块念三中去。嘿嘿!” 他很想问你的目标不是一中么? 不过看她一副喜努努的模样,到底没吱声。 这人还算有良心,指了他的左肩:“没事了吧??” 他故作轻松的嗤了一声:“早没事了。” 那天挨的那一下,的确没啥,但那混混砸人的木棍上满是木刺,当时她只关心自己发小挨了耳光,对他只匆匆关心了一句:“没事吧?” 他就跟今天答的一样:“没事。” 但许友松拿着镊子沾着酒精给他将木刺一根根拔出来,长长短短足有十几根。 许友松大惑不解:“谁啊,敢太岁头上动土,连我们小池也敢招呼?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出这口气?” 他抹了把脸:“没事。” 可是,KAO!肩膀真TM疼! 他瞥了一眼她无所事事的发小,问她:“还在忙?” 于青把最后一点雪糕棍含在嘴里,褐色的眸子弯出一道鸿波,笑着摆手:“不忙了,裤子卖完了。钱嘛,是赚不完的,浅尝辄止吧,试试就够了。现在成绩也出来了,往下,就要好好享受假期喽!欧耶!” 于青的健美裤卖了小半个月,满打满算卖出去有300多条,她和刘和平刚算了帐,每人净赚得2000多元。 这钱放在这年代,能顶于青她爸好几个月的工资,于青表示很满意。 这事要放别的重生前辈身上,那得无限期往大了去做,先是小作坊后是深加工再是贴品牌最后得开服装厂注册商标香港上市走上国际舞台! 不过于青就这能耐,300条她就已经很哈皮了,况且现在很多卖衣服的都已经开始跟风,健美裤而已,拷贝起来完全没难度。 她之前卖的好全是沾了“第一”光,继续卖反而没了啥优势,毕竟很多跟风的都是大批量生产,虽然没有赵姨的活那么精细,但量大价更低,能把她这“第一”给冲击到没影。 所以于青决定见好就收。 2000多元的进账,于青思忖了一番,自己留了点零头,把整数尽数交给了父母。 这可把方萍和于成勇给震动了一大下,这闺女不声不响的日日早早跑出去,居然是做买卖去了,居然还赚到了钱! 居然赚的还不少!!! 于青上供的时候特真心实意:“妈,我知道咱家要买房,钱正紧张,所以也出点力。不过这点钱想要买下两个院还是太杯水车薪了。所以,爸,妈,咱还是得贷款。” 之前就说过,现在想要买下他们现在租的这房以及北边朱奶奶那院,最起码得两万多。 这两万多他们家拿不出来,而且方萍工作的银行也很快就要集资建房,到时还得交钱。这三下一起,要么,找人借钱,要么,走银行个人贷款。 找人借钱,求爷爷告奶奶的本就不是方萍和于成勇的作风。 至于贷款,方萍虽就在银行工作,但之前脑子里压根没个人贷款这根弦,是于青跟她提起,让她好生发挥下会计师的脑子,考察考察分析分析,会发现其实个人贷款是个不错的路子。 当然,于青说这番话的时候又故技重施,把什么我同学他妈他爸之类的都拿出来做说辞和举例说明。 主要也是方萍之前对旧村改造政策和把父母接来城里这两件事都很心动,所以还真被闺女给说动了,去跟银行的同事好生咨询了一番。 咨询后的结果自然更心动了,个人贷款需要贷款人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和良好的信用记录,这两点他们家都符合。 方萍和于成勇俩人的单位虽不算太好,但比起工厂的工人,他俩都是知识分子、干部身份,每个月的工资收入稳定,且未来几年里也没什么大的负担,是银行目前最欢迎的贷款客户。 况且,因为方萍本身就是银行内部职工,同事告诉她,为了鼓励个人贷款,到时候还可以多帮她争取些优惠政策。 方萍和于成勇本来都是竭力求稳的人,从没想过啥“歪门邪道”,但闺女卖裤子不到半个月就弄回了2000大元还是给他俩挺大震动。 他们本来还是有些斟酌,怕利息太重怕啥啥啥,现下见女儿都有这般的脑子和胆气,终于拍板,贷! 就是丑话说在前头,方萍给于青打预防针:“这贷了款,以后我跟你爸的工资可有一半都得去还银行,咱家的生活水平肯定得受影响,花钱啊可没以前那么方便了。大家都得系紧裤腰带,一块熬过去才行。” 于青捂嘴乐:“没事没事,现在苦点没啥。妈,我这人皮实,受的住,不就是少吃点肉少买点衣服呗,多大点事儿!再说少吃肉对身体还好,减肥!” 重要的是日后她可是“拆二代”哈,而且有了钱买院子,姥姥姥爷也能很快就搬来市里了,这么一想简直不要太舒爽! 哇卡卡卡卡! 于青觉得最近都是好事!就连中考发挥不好进不了一中,都能阴错阳差的还能去和陈曦一块念三中,所以振奋的是不要不要的。 她这人一高兴就不爱察言观色,完全看不出面前战池的欲言又止,她一手拍去他的肩:“之前的事还没谢谢你呢,小池,啥时候有空,我请你和松子吃烤串!管够!” 她这等财大气粗的风范惹的战池也忍不住一乐:“真成大款了啊,那我们可真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是,一切好说!” 不过,战池还是没能吃上于青请的烤串。 因为,他妈为了奖励他这回的“关键时候绝不掉链子”,一高兴,非要带他去北戴河度假。 正文 第55章偶遇 石颖约了几个“闺中密友”一起去北戴河,都是平日里就相熟的。 有时任区审计局副局长的许友松的母亲卓君陶,也有宋瑶的妈妈包丽慧。 其中包丽慧还是她发小,刚好石颖他们银行在北戴河新建了个会务接待中心,她兴奋的打了一圈电话,几下就说定了,约好各自带上自家孩子,一块北戴河度假去! 就当是给孩子们一个惊喜,犒劳他们为了中考辛苦鸟! 这事最起码对战池来说,不觉得是惊喜。 但石颖热情很高,连他爸卓庆国都被感染了,说下个月他刚好去北京开会,到时候拐个弯也去凑趣几天。 战池问过许友松,对方一脸无所谓:“去就去呗,那地凉快,比咱这热死人的好,反正呆哪不是呆啊。嘿!到时候咱俩一块洗海澡去!” 战池对凉爽的避暑胜地没什么向往,他自小就跟父母去过不少地方,大江南北的,哪哪都不觉新鲜,最凉快舒服的地还属自己姥家葡萄架下的躺椅,以及姥姥亲手煮的放了冰糖的绿豆汤。 他不喜吃甜,可是绿豆汤里的冰糖不可或缺。 石颖这回主要是为了“犒劳”劳苦功高的儿子,自然一切以他高兴为己任,见他兴致缺缺的模样,更是格外大方:“小池,你要有什么玩的好的同学,也一块叫上,反正都能报销,只要人家父母放心。再说了,吃穿住用安全什么的,跟着我们,能有啥不放心的!” 这话听去耳朵里,惹的人心口微微一动。 宋瑶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战池无缘无故来她家逛荡了一圈。 他俩虽说父母相熟,也自小就认识,但算不得青梅竹马。 因为她向来专注书本课堂,性子比较严谨,对自己要求很高;至于战池,小时候虽是个皮小子,但随着年龄增长闷头不做声的时候更多,他俩搁一块,属于没啥矛盾,但谁都太不搭理谁。 所以战池居然说不出啥缘由的忽然来她家逛荡了一圈,宋瑶表示有点疑惑。 父母都不在家,她作为唯一的主人,自然还是好生招待了,削了水果,递了饮料,对方百无聊赖的在她家院子和房里都转过一圈后,才搔着头皮的问她:“北戴河你也去啊?” “去啊。” “那个,我妈说了,有要好的同学……可以一块约上,不用自己出钱。” 他突然变得拙口笨舌起来,好像要竭力跟她解释这个事:“就、就是你有玩的好的朋友,可以约着一块去玩儿。我妈说都欢迎……” 宋瑶:“哦。” 他抓了了头皮,尝试着问:“你有想要请的人吗?” 宋瑶想了想,摇头:“没有。” 他呆了呆,呼了几口气,状似不经意的,笑的有点假:“我看你和于青关系蛮好的,还以为……” “哦,她啊,” 宋瑶:“她跟她发小去青岛度假了,你不知道?” 战池:“……” 于青的确跟刘和平去了青岛。 刘和平的大伯和两个叔叔都在青岛,也都在银行工作,算是一家子的金融系统了。这每年暑假刘和平都要去青岛住上一阵子,有时候是跟着父母,有时候是被父母送上车自己去。 他和于青拿到中考分数,也算尘埃落定,俩人又刚赚了点小钱,当是兴奋着,所以俩人一合计,征得父母同意,便约着一块去青岛玩儿。 方萍和于成勇忙着贷款买房事项,这种事全得靠大人操劳,于青也帮不上忙,回镇上看望了一趟姥姥姥爷,回来后就高高兴兴跟着刘和平去了青岛。 于刘两家交情深厚,不分你我,但方萍还是备了不少礼物,让于青带给刘和平在青岛的大伯,毕竟闺女要去叨扰麻烦人家一阵子,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 刘和平的大伯50开外的年纪,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在上海工作,女儿就在青岛本地念大学。 刘和平和于青就住在大伯家,刘和平睡堂哥的屋,于青就跟他堂姐刘辰住一块。 刘辰正念大二,也正逢暑假,这堂弟带着朋友到了自己地盘上,自然天天介没事就带他俩出去玩——早上赶海拎着小桶挖蛤蜊和小螃蟹,下午下海洗海澡,晚上吹着海风啃烤海星嗑海瓜子,刘和平大伯母做的辣炒蛤喇和清蒸爬虾更是一绝! 于青玩的不亦乐乎,浑身上下都晒黑了不止三个度。 总之她在青岛呆的十分HAPPY!暗下决心一定鼓动父母来青岛买房! 毕竟怀姜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便是日后房价再涨也涨不过青岛这样类一线城市。 青岛气候合宜夏天不热冬天不冷,靠海海风刮着空气还好,便是十几二十年后雾霾影响也不甚大,还有大把的海鲜吃! 退了休能在这里养老,晚饭后牵只拉布拉多在海边散步是于青上一辈子的终极梦想,这辈子她决定,梦想保持不变!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等着她。 于青在海水浴场泡水的时候,居然在下饺子样的人群里,看见了陈曦…… 陈曦皮肤白,海边灼热的阳光似乎只给他的肤色覆上一层热乎乎的潮红,他穿着深蓝色的泳裤,少年的身材看上去还有些清瘦,但两条大长腿已开始初具规模,海风吹的一头黑发都遮去了眼睛,但他连撩都来不及撩一下,因为他正在礁石下聚精会神的——抠螃蟹。 于青一开始还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盯人盯了老半响,最后觉得实在是像,靠过去一拍肩膀。 对方一回头,得,还真是陈曦。 两人都大大吃了一惊,他乡遇知故这样的桥段放于青身上,特别遇见的还是心心念念之人,更是惊喜中的惊喜——老天爷待她不薄! 两下忙着寒暄,于青这才想起陈曦的二姨就住在青岛,他这也是趁着假期和表姐妹一起来投奔二姨家,谁叫青岛是全国知名的度假圣地呢! 陈曦向于青展示了他的成果,果然小半桶的蛤蜊螃蟹小鱼小虾满满登登,他这喜欢摸鱼摸虾的秉性看来是一直没变,上辈子他们小两口出去旅游,只要是海边水边河边,他势必有的是耐心要去摸一遭,摸到一只能兴奋的跟个孩子似得,把玩一会再恋恋不舍的放生。 唉,他一直都是这么可爱。 于青问陈曦这几日的打算,陈曦根本也没啥打算,大夏天的,能在海边摸螃蟹再下海水里泡泡就是他目前最大的人生乐趣。 于青说:“明天辰姐要带我们去石老人,你也一块来吧,这里人太多了。辰姐说石老人那片沙滩和海水都干净,退潮的时候可以摸到特别多好玩的东西,好多当地的渔民也都去呢。” 这说法绝对正中陈曦下怀,他当然一口答应。 两人约好,到时候不见不散。 于青也不泡海澡了,坐在沙滩上花痴的看自己未来的老公继续东摸摸西摸摸,过了一会他朝她走过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伸手往她面前一递:“给。” 手心里是两片花纹很漂亮的贝壳。 于青噗嗤一乐,其实她并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喜欢这种小东西,但这是陈曦送的,自然意义非同凡响。 “真漂亮。” 她欣喜着把两片贝壳捧过来:“给我的?” 白皙温和的少年背后是落在海平面上偌大的红彤彤的夕阳,它给大海和这周遭的一切都铺上一层温柔的橙红色,少年清秀的脸也被蒙上这层红纱,像情动后的红晕。 “给你的。” 他说:“很高兴碰见你,于青。” “我也是。” 少女含着微笑朝他微仰着头,语气中的幸福不容置疑。 由此地直线往北几百公里的渤海区域,也是海边。 绿树掩映下的一栋欧式的三层小楼,落地窗内一个手长脚长的少年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不肯动。 许友松叹气:“听说石塘路市场那里卖珠子的特别多,我准备去挑一点回去送人玩儿,池大少不去吗?” 几个妈妈们几天下来嫌紫外线太盛,集体去做美容了。宋瑶昨个从旧货市场淘来几本旧书,今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战池下了两趟水说什么都不再下了,就在沙发上挺尸。 许友松哭笑不得,这一趟北戴河之行池大少始终兴趣缺缺,连叫他去打篮球都提不起劲头,日子过的十分勉强,今天他想把人叫起来活动活动,谁知道唤半天都无果。 北戴河是全国最大的珍珠集散地,来一趟怎么也要带点东西回去送人,况且他要好的女同学这么多,人手一条也得买个十几条珍珠项链才够。 最后他只得说:“还是你孤家寡人的好,也不用操这么多心。我可是要哄好多姐姐妹妹开心的,那我自己去也。” 那边抬了抬头:“你怎么哄她们开心?” “送礼物喽。北戴河的珍珠这么便宜,一人送一条项链,保准一个个眉开眼笑。” “女生喜欢这个?” “哪有女孩儿不喜欢珍珠的。” “你等等,”战池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也去。” 许友松抿嘴一乐,唇边梨涡顿现:“我说,有情况啊。” 对方居然嫩脸一红,并不反驳,不过有点羞恼:“哪这废话,到底去不去?” 许友松笑,一点梨涡笑意更深:“去。池大少都说去,自然要去。” 正文 第56章遇险 刘和平对陈曦的出现还没说什么,倒是他的堂姐刘辰表示有话说。 于青一早和刘辰打招呼,说今天去石老人赶海,她约了一个朋友,刘辰表示很好奇:“你同学?” 又回头问刘和平:“你们同学?” 刘和平:“我不熟,于青熟。” “男的?” 于青:“唔。” “帅不帅?” “……” “男朋友?” “……” 等刘辰真见到陈曦,第一时间暗戳戳的捏了于青的后腰一把:“是个帅哥胚子,小于青有眼光。” 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和平这个傻叉。” 傻叉刘和平无谓的耸了下肩膀,他知道陈曦,毕竟是于青的“绯闻对象”,不过他不大关心这个,对陈曦即无好感也无恶感。 不过有个男生加入他很欢迎,毕竟有个同龄的同性在,可以一起玩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和陈曦在石老人村公交站汇合,陈曦准备充足,塑料桶、筢子、铲子、戴了白色的遮阳帽,穿了不怕水的塑料凉鞋,手上握着白线手套,见到刘和平和刘辰很礼貌,一副家教良好的好孩子风范。 于青知道陈曦的确乖,他这人心思单纯,特别是在现在的少年时期,估计他所有的心思都扑在眼前这面海上了。 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刮着南风,空气中一股咸咸的海腥味儿。 赶海一般在农历每个月的初二和十六的前后两天,也就是大潮汛的时候最好。这个时候海水退的远又快,各种海鲜都很容易在这里找到:小螃蟹、蛤、海蛎子、蛏子、钉螺等等应有尽有。 而今个正是农历的十八,还刮着单南风,当是赶海的好天气。 石老人海域宽阔,沙滩平缓,可供赶海的区域很大,距岸百米处有一座近20米余高的石柱,真心挺像一个老头儿坐在海水之中。 一行人欢呼着奔向沙滩,于青紧紧跟在陈曦身后,重活这一遭以来,她今天头一回感到自己是个真正的昭华少女,有着属于十六岁的喜悦和雀跃。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陈曦,她美滋滋的看着走在前方的清瘦少年,心里快乐的跟什么似得。 小半天的功夫他们收获颇丰,光是滩涂地上的花蛤阖海蛎子就搂满了一小桶。 到底是年轻,个个都兴奋的像小孩子,特别是陈曦,一改平时文静内向的风格,简直是越战越勇,一直爬上最远的一处礁石上,去撬附着在上面的大片海虹。 他脸色胳臂被晒的通红,眼神兴奋,虽不比身旁熟练的渔民,但胜在身手灵活,眼睛也尖。 于青一直不离他左右,帮他拎着小桶,好接着的一个又一个的战利品。 看他高兴她也高兴,在一处水流湍急、海藻丛生的岩礁处,她大叫起来:“陈曦!” 居然是一小片密密麻麻的小鲍鱼!!! 陈曦自然闻声而至,一看立即摩拳擦掌。只不过到底没经验,手指一碰上去,那些鲍鱼就跟长在岩石上一样,死死吸住,仅靠手指根本无法将它们撬下来。 刘辰在远处招呼他他俩:“回来!!要涨潮了!!!” 可他俩守着这片宝藏绝不舍得放弃,陈曦望了一眼四周正匆匆离去的人群,发狠的拿铲子一铲,一只鲍鱼壳应声而碎,骨肉碎裂,跌进脚下的海水中。 四周天色黯淡了些下来,海平面上方的天空阴过来半边,海水在脚下翻涌,于青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刘辰一早就告诉过他们,要赶在涨潮前撤回安全地域。 而现在,他们走的有点太远了。 可看陈曦,他正使出吃奶的劲来,十根手指头抠着附着在岩石上的小鲍鱼,一副誓不罢休的劲头。 于青了解他的秉性,陈曦向来不是个倔强的人,但在这种他太过于热衷和热爱的事上,他比谁都倔强。 她挽了挽裤脚,颤巍巍在两块礁石间站稳了,扎了个马步,弯下腰,瞄准最大的那一只。 方才她看过当地人撬附着在岩石上的鲍鱼,他们眼明手快,用薄薄的一刀刃插入鲍鱼和岩石中间,快速一把才能抓下。因为鲍鱼知道有人碰,死命吸着岩壁就撬不动了。 她没有刀子,便从头上拽了只黑色发卡下来,掰直了,看准了一下插进鲍鱼和礁石的缝中,居然噗通一声,一下就撬了一只下来 “啊!”陈曦陡然振奋,从她手里接过发卡,有样学样的,顿时噗噗几下,那一小片小鲍鱼纷纷落进他们的桶里去,足有七八只。 两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觉身上一寒,一低头就见白花花的浪滚滚而来,扑在礁石上碎成雪沫喷溅了他们一身。 “涨潮了,我们快下去。” 陈曦说着拽了于青的手就往礁石下落脚,却是顷刻间脚下的滩涂地就被海水覆盖,涛声更响,一个大浪拍过来,飞溅的浪花喷了他们一头一脸,口中苦咸无比。 陈曦背过身,把她挡在身后,远处有人朝他们拼命挥手:“于青!!!!于青!!!!!快回来!!!!” 是刘和平。 他们两个的上衣全被海浪给扑湿了,脚下的海面一寸寸在增高,湛蓝的海水在脚下深不可测。陈曦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于青的头发湿成了条缕贴在脑门上,指尖抠紧他的胳膊:“……怎么办?” 他们两个被困在了礁石上,脚下的海平面几乎是顷刻间就涨到了他们的脚下。 于青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涨潮的时候这片礁石到底会不会被淹没,她在一浪高似一浪的海浪拍打中又被呛了一口海水,急喘的水流撕拽着她手里的桶,几次险些脱手而出。 这是陈曦的战利品,她拼命死死攥住,心中惊骇起来。 眼前的少年也白了脸色,没想到迟缓的这几分钟竟为自己造成如此危险的局面。 又一个浪头劈头盖脸的扑来,于青忙提桶用力往上一窜,但手臂麻木,手中的桶子瞬间被流水拽走,她“啊”的一声还想伸手去抢,身子一斜出去,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正文 第57章我喜欢 陈曦扒住岩礁一手把于青给拉了回来,紧紧往胸口处一圈。 脚下的海面一寸寸在升高,一桶战利品早被吞进了翻涌的海浪里不见踪影,也不过眨眼之间,红色的小塑料桶已经被卷去了远处,在海面起起伏伏。 两个人气喘吁吁,盯着脚下的海水皆暗暗惊骇。 天阴的很快,海风夹杂着海水扑溅到身上,在这样的夏日也叫人感到了冷意,耳边全是风声和海浪声,远处挥舞跳动的人影和人声在眼帘中渐渐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我们得赶紧回去,海水只会越涨越高。” 于青隐约听得刘辰和和平的叫声,她来不及分辨,也知道眼下情形已相当危险。 陈曦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唇,她贴着他,感到他的小腿在隐隐发抖,他紧紧攥去她的手:“我拽着你,咱们一块跳下去。” 其实于青并没有多怕,老天爷让她重活一遭,可不是让她傻缺的被困在涨潮的海水里淹死的。 她和陈曦这才刚起了个头,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去过,她攥紧了少年凉湿的手,紧紧捏了一把,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纵身往下一跳! 于青一落水就被扑头一个浪头给吃了进去,措不及防,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鼻子和嘴里涌进海水,一张嘴就大大的呛了一口!想站站不起来,攥着陈曦的手慌乱的松了开来,徒劳的挣扎向上—— 陈曦拽住她的胳膊,一把提溜起来。 于青从头到脸撸着海水,眼睛涩的张不开,噗噗吐着口中咸涩的海水,水面已经涌到了他们的大腿际,浪还在一波波的涌上来,推着他们的身子不断往前。 陈曦手指紧紧扣住于青的胳膊,不顾她还呛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跩着就往前走。 “抓紧我,抓紧我,千万别松开。” 清瘦的少年在前方奋力淌着水,于青被他拽的跌跌撞撞,两人紧紧系在一起,沿着周围的矮礁石,一步步向前方摸过去。 也不过一会的功夫,之前到大腿根的水已经没到了腰际,浪头一个接一个的铺天盖地。 跳下礁石前于青还心怀乐观的觉得自个不会载在这里,眼下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起来。 她不会游泳,潮水激荡,一个大浪就能把她拍到水下,虽然陈曦一直紧紧拽着她,却是近在咫尺的他的背影在视线里都模糊起来。 特别是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害怕,一条大腿一阵剧痛,她抽筋了! “陈曦,你会游泳对不对?” 她记得他会游泳,是小时候在老家的水库中学会的狗刨,虽然姿势不美,但在眼下的情形,放开她这个累赘游去岸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游过去,你先游过去。” 于青没有高风亮节到舍生忘死,只是海流时刻死缠着双腿,大腿绞痛至极,就像被扎进了一根根铁丝,她根本迈不动步子。趁现在浪还不算太激烈,让陈曦就着水势游去岸边,远比现在两人在水里举步维艰摇摇欲坠来的强。 “说什么那!” 少年撸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用力拽她:“跟上我。” “……我跟不上,陈曦……,我,我抽筋了。” “腿?” 陈曦脸上全是海水,二话不说,攥着她胳膊的手松开,细瘦的胳膊圈去她腰间,将她整个身子奋力往上一托。 水的浮力减轻了于青身体的重量,但他还是踉跄了一大步,两个人几乎载进水里——贴得这么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大腿不住发颤,却到底还是撑住了,拼着一口气咬着牙往前冲。 于青的腿根本用不上力,完全是陈曦带着她,他呼哧呼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薄薄的胸脯风箱样高高起合,于青一次又一次的从他的胳膊下溜下去,又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给捞起来。 “你放开我,自己游过去!” 她不止一次的冲早已精疲力竭的他喊。 少年不说话,或者说已经没力气回她,只紧紧咬紧牙关,用还并不强壮的臂膀拼命的拖着她向前。 他的脸近在咫尺。 “陈曦……陈曦……” 于青脸上挂满了海水,也不知道其间有没有泪,心头舌尖喃喃着他的名字。 他们靠的这样近,稚嫩的他抱着也还稚嫩的她,近到可以听得到彼此心脏的跳动。 这声音砸在她耳边,越来越强劲,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一波大浪袭来,于青浮沉几下,身子被海浪往后拽去—— “于青!” 她听到陈曦大喊一声她的名字,回头跟着她跑了几步,伸手一把抓住她一把发丝。 头皮扥起,但根本感觉不到疼,被一连灌了几口苦咸的海水,整个人有点迷糊,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去推他的手:“你走,你快走……” 再然后耳边一片喧哗,有人七手八脚的过来拖着她,再然后她摔倒了,却并没有掉进海水里,而是滚在沙滩的泥巴地里。 于青是被刘和平摇醒的。 一清醒过来就听到刘辰在吐槽:“哭!哭成个二百五,都说她没事,估计就是累了睡一会。” 于青睁开眼果然就看见刘和平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一副哭过的模样,见她睁开眼睛,他张了张嘴,一动嘴唇却几乎又要哭:“于青你这个笨蛋!” 刘辰的脑袋从他背后伸过来:“我就说没事,这不,醒了。” 于青不好意思的揉了把脸,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沙滩上,旁边几个渔民模样的人正走开去,刘辰追着向他们一个劲的道着谢。 他们摆着手,还是多嘱咐了几句:“大潮的几天涨潮很快的,外地人不懂,要小心呀。” 应该是这几个渔民对她和陈曦施与了援手,否则…… 于青忙转头去寻。 陈曦瘫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神色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发呆,但被水濡湿的脸庞更显露出了少年特有的清秀。 于青几乎瘫痪的心脏像被电击一般,突然开始跳动起来,她站起身,绕过还在抹着眼睛的刘和平,站去她心爱的少年面前,朝他伸出手。 她脸颊微红,手臂微微颤抖,掌心中犹如火烧:“陈曦……,我能牵你的手吗?” 他的神情有些懵懂,却也懵懂的伸出了手,于青紧紧将他的手牵在手中,眼睛里满是笑意,噗嗤一声乐了起来。 他摸摸头发,看她笑忍不住也笑:“你笑什么?” “笑你是个笨蛋。” “我是挺笨的。” “可是我喜欢。” 她眼睁睁看他苍白的脸色慢慢红起来—— 她还听到刘辰在身后故意大声的朝刘和平:“啧啧啧呆瓜啊呆瓜,人家都共患难了,真真的情比金坚鸟就你这个呆瓜就知道哭哭哭” 陈曦有些羞涩,松开手,搔着头皮:“就是可惜了那一桶……”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挖。” 她歪着头,笑眯眯的弯着眼睛:“明天我们还来吗?” 少年涨红的脸被夕阳渡上了一层蜜色,澄澈的眼睛从混乱中渐渐清明,语气是那么不容置疑:“来!” 正文 第58章礼物 于青是在家门口的小卖部碰见战池的。 一开始她只瞧见小店门头前杵着个身材挺拔的背影,也没在意,懒洋洋的凑上去递钱给老板:“大爷,拿跟香蕉冰棍。” 不经意一扭头。 “怎么是你?” 战池手里捏了一杯酸奶,有点不自然的侧脸朝她瞥了一眼,点了下下巴,权当是打过招呼吸管凑去唇边又吸了一口酸奶。 她大咧咧的剥着冰棍纸:“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对方半响才哼了一声:“路过,天太热,买点喝的。” 于青看了一眼自家这弯弯曲曲的长胡同,能跑这旮旯里来买喝的,还真是不嫌麻烦。 “真不是来找我的?” 对方错开眼神,眼神粗略的把她从头到脚撸过一遍,浓眉敛了一下:“怎么晒成这副德性?” 于青摸摸脸,嘿嘿一乐。 在青岛玩了半个来月,天天介的下海泡着,早晚又忙着赶海,本来就不算白皙的皮肤给彻底晒成了个蜜枣色。 “我这不刚从青岛回来嘛,去玩了几天,海边阳光太大了。你出去玩了吗?” 战池收回视线又吸了一口酸奶。 他当然知道海边阳光太大,女孩子的皮肤的确黑了,却黑的很匀称,呈现出一种熟透的麦穗的暗金色。她的头发也长长了,在脑后胡乱抓了个小揪揪,穿着宽大的白色T和男孩样的短裤,领口有点大,露出玲珑的锁骨以及……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曲线。 他嗓子眼有点发紧,裤子口袋里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的棱角抵在大腿上。 他明明想说是啊,我去了北戴河,我……我还带了些小玩意回来,既然凑巧碰上了,你看看你喜欢不? 可一团棉花塞在嗓子里,这句话怎么都吐不出来,憋了半天居然憋出来一句:“青岛好玩儿吗?” 青岛他从小到大去过不下20次,这问题太白痴了! 谁知道对方眼睛一亮,好像终于碰到到可以倾诉的知己,兴奋的无以言表:“好玩啊!当然好玩!喏,你不忙吧?跟我来跟我来!” 不由分说于青拽了战池就往家走,大白天的,方萍和于成勇都去上班了,家里只落她一个。 战池这是第一次迈进于青家院门,挺普通的小院儿,院子不大,一半的灰砖铺地,另一半是鸡舍和种的几拢子大葱,屋檐下一株半大的石榴树,挂果的形势很不错,拳头大小的石榴果皮已开始泛红。 红砖的两间房半新不旧,一进屋凉风习习,一抬头原来是天花板上一顶绿色的吊扇正转的欢畅。 于青还算懂点待客之道,从茶几的果盘上抓了只桃子往战池手里一塞:“吃桃,水桶里还冰着西瓜呢,待会给你切。” 她引着他走过堂屋,到西侧的房间,行至房门口战池脚步顿了顿,如果他预感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卧室。 她在前面含着冰棍,回头招呼:“进来呀。” 她的房间很简单,一床一橱一桌,靠窗的写字台上一台风扇被她按了下开关,开始摇头晃脑。 绿纱窗外就是那株亭亭玉立的石榴树,她朝他神秘的招招手,战池走上前去,看到窗台上排成一溜的贝壳。 “都是赶海的时候我从海边捡的,好看吧?” 她脸上一副等待赞美的神气,战池伸手拿了一个过来,其实就是很普通的贝壳,带些或多或少的花纹。 如果叫他说实话,他肯定不屑一顾,可是—— 他说:“好看。” “是吧是吧?你喜欢哪个,我送你!” 她这幅财大气粗的慷慨模样挺逗人,眼睛亮晶晶的直戳人心。 他举了举手里现成的这个:“这个就挺好。” 她大臂一挥:“送你!” 战池把贝壳捏在手心里,抄去裤子口袋,掌心捏住那个四方小盒子。 她送了他贝壳,想当然的他也该回礼,这时候拿出来给她,应该不会太突兀吧? 她弯腰拉开抽屉,宝贝的捧出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也是几片贝壳几只海螺。但瓶子里被她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所以衬得格外五彩也格外珍重,被她显摆样的一举。 “看,这是陈曦给我的。” 方要抽出口袋的手一顿。 “陈……曦?” “嗯,我们在海水浴场碰上的,他居然也在青岛!巧吧?实在是太有缘了!我们都一起赶海的,陈曦手气可好了,每天都能摸了好多小螃蟹和虾,带回家去炸着吃,一口咬下去酥的呀!” 他的脸慢慢转向她:“你是说,这半个月在青岛,一直都和陈曦在一起?” “嗯,他二姨家在青岛,他去走亲戚嘛,我住我发小亲戚家,俩家挨的不算远。他说家里都表姐妹,女孩家爱漂亮不愿意老往海边跑,所以他愿意每天和我们一块玩儿。” 他又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的那个玻璃瓶,虽然被打扮的五颜六色,但里面装的贝壳其实和窗台上的一样普通。 之所以被宝贝成这样,无外乎是因为那是:陈曦送的。 果然连老天爷都帮他们。 他看她捧着玻璃瓶脸放红光的样子,突然间意兴阑珊。 那个方正的小盒子从指尖又滑去了口袋。 “没事我先走了。” 她张手拦他:“别介啊,我还没给你切西瓜呢,你说咱们也个把月不见了吧?花花咋样了?我好久没去看它了。” 他想是啊,你在青岛和小白脸玩的不亦乐乎,便是大雨夜里救回的花花也早抛去脑后了。 “它挺好的。” 话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人高腿长的,真要走一阵风一般,于青根本拦不住他。 她哎哎在后面追着叫了几声,好不容易在门口追上,拉了把他的胳膊:“等你有空带我去看花花吧,话说它是不是快生了?” 花花是快生了,肚子涨的老大,几乎要走不动路,吃东西都是躺着喂去嘴边才成,而且现在嘴刁的只吃蛋黄,不肯吃蛋清。 可他突然没了心情跟她说这些。 “再说吧。” 本来还算敏感的于青不知是因为心情太好还是怎得,完全没发现对方的异样,冲着他的背影喊过一声:“小池,那我给你打电话。” 他连头也没回。 一拐过弯,高大的少年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正小盒子,扬手狠狠扔了出去。 他步子不停,目不斜视,任凭那小方盒斜挂在一户人家门口的破鸡笼上——他一直走出去老远,到底又折了回来,站在鸡笼前,微吁了一口气。 他望着那个小方盒子,暗红色的,印着据说是英伦风的格纹。 便只是个盒子,他也挑了很久,久到老板都要主动来过问,他有些羞涩,说想要个漂亮的包装。 年轻的老板一副很了然的模样:“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有点懵懂:“什么?” “你要送礼物给她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 他第一次那么耐心的思索,脸红着形容,“和别人不太一样……喜欢穿最简单的衣服,可是,也蛮好看的……” 最后老板为他选了这个红色格子的方正小盒子,说只要是有品位的女孩子都会喜欢,既不会太花俏,也不会过于素净。 还有盒子里的东西。 清癯修长的手指慢慢打开盖子,里面一枚淡粉色的珍珠,光泽柔润,系着一根最简单的细细银链。 这是他在偌大个石塘路市场搜寻了整整三天才找到的,最可心的一枚。 比起许友松批发样撸回来的20多条珍珠项链,他这一颗的价格胜过他那20多条的一倍还多。 他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为了它,他还生平头一回还价,因为报价超出太多,他只能硬着头皮学着许友松的样子拦腰斩一半,被卖家一口回绝。 他也不啃声,双方对峙良久,再然后,卖家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要送给女孩子吗?” “……” “送给喜欢的女孩。” 卖家是个颇年轻的女人,望着他笑:“小伙子,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你要是送给喜欢的女孩,我就卖给你。” “这么漂亮的珠子,只要女孩没有不喜欢的。你看,它还是粉色的,粉色的珍珠可是有寓意的,是可以招桃花的哦。” 他涨红了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年轻的女老板颇有耐心,一直在笑眯眯的等他的答案。 最后的最后,高大而羞涩的少年终于伸手将这颗漂亮的珠子捏去手心里:“是。” 正文 第59章好运 “它会没事对不对?” 战池低头看了她一眼。 花花生产,生下四只小狗,一只花,一只黄,一只棕,一只深棕。 战池一大早给于青打电话,她一颗心都要飞出胸膛,刚抓了把零钱跑出胡同,远远听见有人叫她。 战池骑着他的变速自行车,在她面前脚尖一点地:“上来。” 她一脸惊讶:“你怎么这么快?” “我在附近打的公话。” 花花懒洋洋趴在窝里,一宿的生产耗尽了它的气力,头都抬不动,只有肚皮起伏,横排着一列的小奶狗在那一只叼着一个奶头,哼哼唧唧,一溜小后腿皆努力的蹬蹬摇摇。 于青嘻嘻直笑,伸手想摸又不大敢,冲战池提议:“我们给小狗起名吧?冠名权,你两个,我两个。” 她指着其中吃奶吃的最努力的一只黄白相间的:“这个长的最秀气嘿,颜色最漂亮,叫——” “叫珍珠吧。” “啊?” 少年特一本正经:“不是个小母狗么,叫珍珠吧。” 于青歪着脑袋思量了一会:“珍珠啊,不错。不过,我正准备叫它棒棒糖呢,你瞧它身上一道道的黄线,像不像橘子味棒棒糖?” 的确像橘子味的棒棒糖,可他坚持:“叫珍珠吧。” 她点头:“行,就叫珍珠!你有冠名权嘛。” “那……这个”她指着一只褐色的,“这个就叫地蛋!” “地蛋?” “嗯,地蛋。我最喜欢地蛋。” 女孩面色恬静,眼神似有感喟,明明看的是小狗,却似乎透过小狗又想到了什么。 第三只,黄色的。 他想都没想:“叫马桶。” “马桶?马桶?” 他瞅了她一眼,她捂着嘴乐不可支:“好好好,冠名权嘛,你说了算,就叫马桶。” 剩下最后一只了,最后一只呢? 他们小心从花花温热的肚皮下翻出第四只小狗。 它气息奄奄,吐着水红色的小舌头,体型明显比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要瘦小,四只小爪子颤微微的朝天,力气细小,连蠕动和翻身都不能,只是条件反射般的晃动着脑袋,寻找着奶头。 于青小心把它捧起来,将它的嘴轻轻掰开,放去花花的一只奶头上。小狗含了几下,脖颈支撑不住脑袋,斜斜往一边歪去。 她忧心忡忡:“它连吃奶的力气都没有。” 不甘心的继续将它放去花花的肚皮上,花花甩了甩尾巴,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小狗狗虚弱的叫着,在母亲的肚皮上蹒跚爬动,旁边它的三个兄弟姐妹吃奶吃的一身热气腾腾。 只有它一个,先天不足,哀哀挣鸣。 于青捏了一只奶头,往小狗嘴里塞,用手指支撑着它的脖子,终于看它吞咽下了几口奶水。 “我要叫它好运。希望它能好运气,熬过这一关。” 好运没有力气吃花花的奶,他们就弄了个针筒,战池把家里的进口澳洲奶粉拎了一包过来,灌满一针筒,再喂去好运嘴里。每隔一个小时喂一次,喂完了还要拿手指沾水按摩它的肚皮肛门,帮助它排尿。 就这么过了两天,于青每天都来报道,每次离开也都是牵肠挂肚,尽管他们悉心照顾,好运却没有任何起色。 战池直接在姥家住了下来,一晚上要起来两次去狗窝观察动静——毕竟花花第一次当母亲,经验不足,他生怕花花会压到小狗。 另外,就是担心好运。 他也希望它能像她给它起的名字一样,有好运气能闯过这一关。 但第三天一早,他起床后第一时间照例去看小狗,就见姥姥蹲在狗窝旁,听见脚步声,扭过头,目光不无遗憾:“真可惜,那只没能活下来。” 战池心里咯噔一声,走过去,看到姥姥掌心中已经僵硬的好运。 小小的一只,深褐色的。 四点多钟他下楼来时,它还在呼吸,现在才不过早上6点多钟,它的小身子已经凉了。 “小池,找个盒子把它埋在那棵芍药下吧。” 姥姥摸摸他的手,“于青该伤心了。” 于青的确伤心了,虽然看上去她第一时间就接受了现实。 他们把好运装在一个鞋盒里,周围放了一圈的棉花和柔软布头,战池沉默的拿着铁锹在芍药树下挖坑,她捧着鞋盒站在一旁,突然肩膀耸动,无声的哭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长这么大还没安慰过女孩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 她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流眼泪,后来越哭越厉害。 他站着,手脚无处安放,她的肩膀一动一动的,他想握一下或是拍一下,但始终没能迈出一步。 一直到安葬完好运,她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慢慢的,她终于不哭了,擦干净眼泪,趴去狗窝手指一个个摸过花珍珠、地蛋,还有马桶。 “你们可都要好好的呀。” 他听见她对它们喃喃自语。 花花全然没有丧子之痛的感觉,该睡睡该吃吃,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少了一个孩子。 于青吐槽它没心没肺,不过她立刻也说:“还是没心没肺的好,否则凭空伤心,也是难受。” 她趴在狗窝前唠叨了好久才站起身来,一转头,张大了眼睛。 “你哭了?” “什么? “你哭了。”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飞速的抹了下眼睛,别过头去:“没有。” 她凑过来,他扭头,她再凑过来,他再扭头,有点生气:“你干嘛?” 她无谓的拍拍手:“没什么。” 提议:“小池,我们去买糕吃好不好?我接到你电话连牙都没刷就跑来了。现在有点饿了。” 糕就是上回他们买过的白糕,但是人家早上居然不营业! 他们两个只好随便找了家早点铺子。 虽是随便找的,但居然有卖牛肉汤,配着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撒一把芫荽末倒几滴辣椒油。俩人一人一碗,埋头吃饭,寂静无声。 直到一碗牛肉汤和一个芝麻烧饼下肚,于青吁了口气,抹了抹嘴巴。 “小池? 他头还埋在碗上,许是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有点发闷:“什么? “好运被老天爷给召唤回去当哮天犬了,它和咱们就三天的缘分,咱俩为它也算尽心了,特别是你。它在上边吧,一定会保佑花花、珍珠,地蛋,和马桶的。” 他知道她在胡说八道的乱安慰他,一开始他还没觉出什么,可芍药树下最后一朴土盖上,他心里突然难受极了。 他不肯抬头,在牛头汤的热气里抹了把眼睛:“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吗?” “呀!开门了开门了!” 她眼尖的伸手一指,蹦蹦跳跳的就跑出去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糕铺开门营业了。 不一会她就拎了一袋白糕回来,放在他面前。 “帅哥,我请你吃糕。” 她解着塑料袋,自言自语,“要是没有你,花花说不定早没命了,哪里还会有珍珠地蛋和马桶呢。” 他一直没抬头,她居然伸手过桌面,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池,谢谢你。” 他梗着嗓子:“你在摸小狗吗?” “哪有,”她笑,“我可没有混淆,毕竟,你的毛更长嘛。” 他明明应该生气的,他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脑袋。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咬了一口白糕后,他的心,似乎也像口中的糕一样,变得轻软而绵密起来了。 正文 第60章天上掉大饼 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于青都已经抱定要去念三中的决心后,哪知道今年一中的分数线突然起了变化。 据说是因为今年中考的试题难度高于往年,所以一中酌情降低了本校的录取分数线。 降低了10分,从530变做了520分。 于青的523分光荣上榜,她可以去念一中了。 于青对这个天下掉下来的大饼表示:…… 老天爷你在玩我吗? 她之前一门心思的考一中,是因为陈曦上辈子念的就是一中。可这辈子陈曦要念的三中,她却偏偏被一中给录取了。 这事……闹的! 方萍和于成勇听到消息后还特意为她好好庆祝了一番,于青心里纠结到头大,她之前信誓旦旦要考一中,现在得偿所愿,父母都在为她高兴。 如果她现在说自己还是想念三中,会不会招打? 她也一直都找不到陈曦,打电话去他家,说回老家去了,开学前才会回来。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等又过了两天,一中的通知书已经送到了家里。 是战池亲自送上门的。 他说自己有事去了学校一趟,看到通知书,顺便就捎了一趟。但他也分明看出于青的意兴阑珊:“我还以为你对一中一直势在必得。” “有时候惊喜未免是惊喜,而是惊吓。”于青有些无语的看着手里烫金大红的录取通知书,“不知道现在改志愿还来不来得及?” 他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在担心不能和陈曦同校?” 话间脸上已露出一丝讥讽:“那你不妨试试,看看改了志愿结果会如何。” 她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陈曦会念一中,他爸已经私下请过教委的领导,不算协议生,不用交钱,是特招生。” “特招生?体育类还是文艺类?” “都可以,反正只是挂个名。” 于青恍然大悟,她的确很迂腐,上辈子那三十年真是白活了。殊不知在中国行事,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如果想促成一件事,只要有足够的人脉和金钱,那什么样的条条框框都框不住你。 或者说不是她迂腐,她只是太相信陈曦的话了。 再或者说,是陈曦太相信他父母的话了。 但这个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一分钟前她还在纠结,一分钟后她不用纠结,只管高高兴兴去一中报道即可。 于青一高兴就爱马马虎虎,也不懂看人脸色,拽了那个冷口冷面的人直进院里去,指着屋前的石榴树:“瞧,最上面那几个,都咧嘴了,能吃了。就是太高,我爸都够不到,小池你今天来的正好,帮个忙,我请你吃石榴!” 战池本还在别扭,现下却也不好拒绝,否则就太有点小家子气。反正这活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人高马大的正合适,手持了长柄剪子唰唰几下,不一会功夫就剪了七八个下来。 于青在下面拿裙摆兜着,搂了一怀,挑了最红最大的几个往他怀里塞:“辛苦辛苦,尝尝,我家这棵是甜石榴,仔是白的,特别好吃!” 说话间又往他怀里塞了几个:“还有你姥家,也带几个过去。” 他心情渐渐好转起来,也重新有了心情跟她聊聊天:“一中高一今年有十个班,前面六个都是教完一轮高三的老师重带高一,后面四个听说是从下面新招考上来的老师。其中六班的班主任就是高一级部的教导主任,连续三年都是市级优秀教师。” 于青往嘴里揇了一把石榴籽,口齿有点不清:“那你肯定会分去六班的对不对?” 于青说的没错,战池一早就知道自己和许友松被分去了高一部六班。 或更往前面一点说,便是一中录取分数线降低的这10分,他也是比更多人提前知道,这是大院许多身居要职的孩子家长与教委领导之间博弈的结果。 得益于这回中考他的成绩还不错,所以他的父亲战庆国并不被动。但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一番推拉后最后也乐意卖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一个人情。 毕竟那位副市长的侄子今年就参加中考,而且距离一中的录取线,刚好差10分。 父母官场上的很多事他这些年耳薰目染,即便不去关心,即便年纪还小,但也能渐渐琢磨出一点意思。 至于陈曦,只能说他那位才是科级干部的爹陈行一是个能钻研的,靠着老乡的身份,抱着那位刘副市长的大腿,居然把分数差了老大一截的儿子给弄成了一个特招生的名额。 就连他爸战庆国都感喟:“陈行一还真是个能人。” “那你想不想念六班?” “我?”于青眨了眨眼睛,“我这样靠降低分数线才能迈进一中大门的,肯定入不了田主任的法眼。能进一中我家祖坟已经是够冒青烟的了,其他还奢望个啥。” 然而事实证明,是可以奢望一把的。 9月1日,于青在一中的新生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赫然名列六班名册。 然后再奢望一把的是,陈曦居然也在六班。 阳光下她好生揉了把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边许友松和战池悠悠荡荡而来,许友松一瞧见就忙向她招呼:“于青!” “你说是不是咱们格外有缘,日后都是一个班的了,来来来——” 他一说话唇角那颗梨涡就顿显,给少年人的面孔增添了许多俏皮,偏偏手伸出来,态度还特正经:“日后还需仰仗女侠多多照拂,小生不胜感激涕零。” 于青心情大好,笑着捅了他一拳,仰手也朝他身后的战池招呼了一声:“小池。” 战池还是老样子,相比许友松一流的亲和力,总是被衬的冷硬许多,只是冲她点点头,对分班的结果似乎没多么意外。 不过于青已经很习惯他的风格,扭头就跟许友松眉飞色舞起来:“我跟你说,我觉得自己真的有走狗屎运……” 于青随着许友松他们一起去高一六班的教室,行至半路,楼梯上正走下一人,穿的很整齐,但明显一看便不是城里的孩子。 他神色略有拘谨,但一张脸生的叫人一见之下总觉难忘。 这难忘并不是因为他长的有多好,而是因为眉目的锋利——眉骨高,眼窝深,本就黝黑的眼珠在浓长睫毛的衬托下益发幽深,像深潭样的一双眼睛就这么冲她看过来。 于青心口重重跳过一下。 顿时脱口而出:“江河鸣,怎么是你?” 正文 第61章再遇故人 江河鸣在上辈子念的是镇高中,但在这一世,他凭借镇中学毕业级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被市一中以优质生源引进计划录取。 市一中作为怀姜市唯一一所重点高中,向来享有从全市区域范围内招收各片区最优异初中毕业生的特权。 而江河鸣作为乡镇生源,能被一中录取,那必须得全校毕业级前三名。 于青知道江河鸣成绩自从进入初三后就突飞猛进,一度稳坐班级第一的宝座,哪知他的进步居然如此之大,现在连全校第一也拿到了。 本还以为自她转校后,自己与江河鸣的缘分应该也就那样了,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会再有啥牵扯。 谁曾想他俩的缘分远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最起码,他们还会有三年的同校之谊,而且,江河鸣被分在高一五班,就在他们六班的隔壁。 许友松见于青碰见熟人,笑笑继续往前走。战池脚步顿了一顿,他特意看过一眼江河鸣,因为于青的惊讶是那么显而易见,而惊讶后则是一种由衷的喜悦,由不得他不注意。 江河鸣十分敏感,感觉到战池探究的视线,抬头也向他望了一眼。 就江河鸣看来,虽然他并不认识战池,但不管气质还是气度,或仅从穿衣打扮就能看出对方优渥的家境和那种因为优渥而生出的漫不经心的高高在上感。 且光看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就能给同龄的男生造成足够多的压迫感。 他以前生活的区域除了自己村就是镇子,而现在他进入市里最好的高中,身边熙熙攘攘的同学大都是城里的孩子,光看他们的衣着谈吐就和自己可谓泾渭分明。 江河鸣是一个十分敏感且敏锐的人,他知道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已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所以尽量谨慎和低调是他目前排行第一的生存准则。 其实第一眼,他就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种他不愿意看到的关注和敌意。 至于于青,看到江河鸣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孙倩倩那? 她转学的时候,这对小鸳鸯还在闹别扭中,虽然说这别扭的始作俑者是她,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可她也有为这对小鸳鸯的和好尽绵薄之力——至于效果究竟如何,她一翅膀刮来市里后,也就都忘去脑后了。 她肚子里存不住话,便是重活一辈子也是一样,所以干脆直接的就问了:“孙倩倩呢?” 江河鸣初初见于青时还在竭力镇静,话音和脸上的表情都控制的不错,眼下却被她一句话问在脸上,好生尴尬了一下。 “她,她应该会念镇高中吧。中考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这话里疏离的的意思如此明显,即便于青是个笨蛋也反应过来了。 看来俩人关系没能重修旧好啊,否则不会连偌大个暑假都毫无联系。 于青不好继续揣测江河鸣和孙倩倩的关系,但看江河鸣现在这尴尬的模样,想来是早已分道扬镳。 这一点倒和上一世一样一样的。 往下她又随便问了几个以前同学们的近况,江河鸣都一一应了。 说实话,于青能碰见江河鸣还是挺高兴的,上辈子她暗恋他五年,这辈子虽然对他的痴迷不再,但他毕竟是她情窦初开引得她少女心萌动的第一人,有这份“前情”在,江河鸣对她来说,怎么都是有点特殊的。 而且他的长相实在是她的菜,又是她镇初中的老同学,便是个普通的老同学见面都要兴奋几把,何况是对她有深刻意义的江河鸣呢? 比起大半年前,江河鸣的个子稍微长高了一些,但不太明显。 她转学的时候他右臂还吊着石膏,现在江河鸣说恢复的不错,没什么后遗症,只要这近一年多注意着不要用右手拿太重的东西即可,等再过个六月,就一切都无碍了。 往下他们又寒暄了一阵,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因为是第一天开学,教室里大家都是随便乱坐的,等于青和江河鸣告别走进教室,已陆陆续续坐了近三分之二的模样。 战池和许友松坐在最后一排,于青得偿所愿的在靠窗的第三排找到陈曦。 她一看见他心里高兴,见他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自然想都不想就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他俩这是自青岛回来后头一回谋面,这再次谋面的俩人不光都升入了一中还做了同窗,于青觉得老天爷从没像现在这样对她好过,满足到嘴角的弧度一直就不曾掉下来。 第一天入学,陈曦兴致也不错,班主任还没来,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聊着天,特别是陈曦刚回老家又住了半个来月,说起和堂兄弟们一块爬山掏鸟蛋那些趣事,又是一脸眉飞色舞。 这些在于青听来虽都是些孩子玩意儿,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一样听得一脸乐不可支。顺便她也跟陈曦说了下花花的近况,说花花生得三只小狗,眼下都睁了眼睛,别提多可爱了! 陈曦一听高兴坏了:“那满月了送我一只行不?我家有院儿,我妈那天还说要抱只狗来看家呢。” 于青想都不想就满口答应。 教室门口三三两两一直还陆续进着同学,整个高一六班的教室里乱哄哄的,一声响亮的口哨骤然从教室后半部传来,于青和陈曦应声抬头——就见一个女生正走进教室,两条长长的马尾垂在胸前,眉目娟秀,身量细致,整个人颇有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韵味。 一声口哨把全班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女生俏丽的脸顿时又吸引了全部的关注。 最后一排的许友松抬眼一瞧:“别说,这班里正经还有几个长的不错的。” 结果身边人毫无反应,他不得不捣了对方一胳膊肘:“想什么那,没瞧见有美女?” 战池从方才就有些恹恹,现敷衍的抬了下头,也没瞧见美女是圆是方,重又趴回了桌面上:“在你嘴里遍地都是美女,你也是不挑。” 许友松忍俊不禁:“是是是,我品位差,您品位高,能入咱们池少的眼的,这么多年也不过唯一人尔。” 战池趴回桌子,被许友松这一句调侃的竟是脖颈一红,嘟囔了一句:“滚。” 在课桌上把脑袋别过一个方向,丢给他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许友松自然不会生气,再抬头去看那位“美人儿”,就见女生在全班的注目礼下有些脸红,局促的抬着一双秀目,寻找着哪里还有空位。 前子都已被坐满了,后排倒还有空位,但后排被男生给占据了半壁江山。女生正踯躅的时候,后排又一声口哨飞起——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懂得这口哨中的挑逗之味,有些男生已经忍不住哄笑起来。 女生憋了一脸的通红,站也不是,坐又一时没地方坐,正尴尬到无地自容,于青了解这些熊孩子们的恶作剧,正准备起身帮这女孩解围,她身旁的陈曦已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成年男子大步迈进教室,一进门就径直走上讲台,拿黑板擦敲了两下黑板,乱糟糟的教室顿时静下来不少。 那男人一眼就瞧见还杵在过道的女生,一开口声音居然是很好听的男中音:“这位同学,还没找到位子吗?先随便坐一下,待会会重新排座。” 陈曦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同学你坐我这吧,我去后面坐。” 话是直接对女生说的,女生感激的对他轻声道了声谢,陈曦皮肤白,于青就看到他的脸色微红,没吭声,扭头就走去了后排。 许友松摸唇一笑:“有意思。” 讲台上的男人又拿板擦敲了两下黑板,他大约30多的年纪,身高中等,秋老虎还在大肆肆虐的九月,他深蓝色衬衣扣子却系的密不透风,额头宽阔眉目端正,有一股很端正的男人气。 “同学们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担任咱们六班班主任的王往。” 他边说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力风劲端正,一如其人。 只是这名字连名带姓叫起来总觉有点意思,许多女生已经念出声来:“王往,往往……” 不知哪个角落有男生叫了一声:“汪汪!” 全班顿时又一阵哄笑,男人倒也不恼,粉笔点着讲桌:“我知道我的名字有些意思,不过我觉得以后大家再听到我的名字,应该不会联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哄笑声早没了痕迹,于青饶有趣味的瞧了自己这位新晋的“老班”,她知道他们六班的班主任一连三年都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担任他们班主任的同时还身兼高一级部的教导主任。 没见到真人前她一直以为班主任应该是位年纪四十往上的中年人,没想到竟是这样出乎预料的年轻。 整个高一级部十个班,于青认为六班绝对是属于最被重视的一个,只看战池许友松都被分在六班就能窥得一斑,况且她在班里还瞧见好多个大院子弟,都是以前辅导班就眼熟的。 一个班级里能有这么多市级领导们的孩子,能当这个班的班主任的人,想必必须得有两把刷子。 往下王老师倒没再说什么,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就开始点花名册。 学号估计是按入学成绩排的,因为战池许友松他们都排在前边,于青的学号远远落在后面,陈曦更是落在她后面。 直到班主任点名到最后一个:“魏清香。” 坐在于青身边的女生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小声答:“到。” 正文 第62章新班级 点了花名册后就是分配临时班干部。 在于青看来,战池应该是最当仁不让的班长人选,他个子高大,往那一杵一般的调皮男生都能HOLD的住;学习成绩不错,性子沉稳,又是这样的身家背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能服众。 可没想到王往随手一指就把班长的重任放去了许友松身上,许友松笑嘻嘻的站起来:“大家有啥事可以来找我,咱们呢,有事一块商量着来。我虽是个临时工,但争取也要敬岗爱业嘛,为大家服务好。” 班上几个大院子弟都踊跃的鼓起掌来,看来很认同这个任命。 于青心想,也是。 班长不光要服众还得要有点八面玲珑的本事,才能在班主任和同学们之间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要论两头都不得罪的本事,许友松绝对比战池强。 王往往下又点名指派了其他几个临时班干部:副班长是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叫邹海超,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来自于乡镇中学,于青想这应该和江河鸣一样的情况,都是中考成绩数一数二才能被一中特招进来的,定是个学霸。 学习委员则是个扎马尾脸上长青春痘的矮个女生,而劳动委员是雷彦。 雷彦于青眼熟,是辅导班的同学,也是大院子弟,初中和宋瑶一个班,常有事没事就来招惹宋瑶,奈何宋瑶岿然不动,偏偏他招惹人的兴趣一直不减,乐此不疲。 于青知道宋瑶被分在了一班,教室就在他们楼下,雷彦这回可有点鞭长莫及了。 体育委员王往点了战池的名,战池从坐位上站起来,不像其他人那样做自我介绍,只点了点头。不过那身板一瞧就特胜任这项职务,连于青身边的魏清香都回头瞥了一眼,吐了吐舌头:“好高啊。” 她因生的娟秀,一颦一笑皆很动人,坐她们斜前方的几个男生都偷偷看过来。 魏清香俏脸一红,赶紧正襟危坐不再动弹了。 班里有漂亮女生,男生的确是有福了,况且魏清香这模样绝对正是这个年纪的少男们最最最钟情的那种清纯范儿。 于青心里暗笑,不经意间回头,瞥见坐在后排的陈曦正抬头朝向她的方向。 她有心想跟他招呼一个,再细看,陈曦的目光虽是朝她的方向,视线的目标却是落在魏清香窄窄的后背上。 于青心口一顿,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是战池。 她朝他翘了下嘴角,权当是恭贺他上任,转回身来。 临时班委任命后,是各科课代表的自荐。 刚凑成一个班集体,同学们大都还比较含蓄,除了语文和英语有两个同学主动自荐,其他的还得需王往点名任命。 于是一溜的物理化学历史政治课代表都挨个花落各家,只剩最后的美术。 音乐和美术这两门课在高中属于可以无限度被放弃的那种,除了艺考生,根本不会有人关注。 文娱委员方才已有人担任,现只剩一个美术课代表,王往低头掀了一下花名册:“魏清香。” 于青的临时同桌顿时像被蛰了一下站起来:“……到。” 王往朝这边看过来,声音在于青听来似乎比之前更多一点柔和:“你不是美术艺考生么,那美术课代表就由你担任吧。” 魏清香面露难色,嗓子里哼唧了一声,声音小的也只有离她最近的于青才能听到:“老师,我……” 人长的漂亮就是有市场,一看魏清香站起来,一些调皮男生噼里啪啦就兴奋的鼓起掌来,而女生们大都面露不屑或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于青偷偷转头,见陈曦也交叠着两只掌心,似是也想鼓掌,但到底没动。 讲台上的王往自然听不到魏清香的蚊子哼哼,抬手示意她坐下。 他拍拍手,将花名册一合:“现在临时班委和各科课代表已经选出,从此后我们高三六班就是一个新的班集体。高中三年对大家意味着什么,我想在坐的各位心里都有数,我就不老生常谈了。我只想告诉大家的是:高中生涯的开始,对你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意味着是一个新的开始,意味着你们开始向全新的高度跨越。在这三年里,同学们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其实不光成绩和课业,改变、提高以及磨练自己也是一项很重要的课程。而这三年在你们的人生中会占据怎样的位置,你们每一个人能从这三年中到底得到什么,那得需要看你们的态度和努力程度。” 这番辞令的确不老生常谈,言简意赅,意向深远。 同学们静了有那么片刻,真心实意的鼓起掌来。 王往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掌声渐歇,就听他道:“现在全班同学听令,体育委员,由你组织,全体去走廊按高矮个排成两列纵队。” 排纵队是为了排座位,于青在女生中个头还可以,所以捞了个中间靠后的位子。 她倒没什么异议,战池特意走过来问她:“这个位置你行不行?” 她点头:“行啊!” 又冲他一脸谄媚:“最好分个帅哥给我当同桌。” 结果她的同桌是个眉心中有颗大大美人痣的女生短发,身材略胖,个头和于青一般无二,脸盘大的真心像只满月,虽是单眼皮但胜在眉目弯弯,皮肤饱满润泽,是个挺中看的女生。 性子瞧上去也不错,主动向她自我介绍:“我叫林如冬,你好,以后咱俩就是同桌了,希望咱们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于青自然不抚人家的美意:“你好,我叫于青,咱俩既然能当同桌,便是有缘,要珍惜要珍惜。” 其实于青有一丝丝想起自己以前的同桌钟姗。 她是转校生,在十五中念毕业班的那小半年,因为毕业季的紧迫繁忙,和班里的同学都没什么过深的交情,直到毕业,班上还有不少学生她认不太全。 但如果说必须要找出一个关系最好的出来,那就是钟珊了。 钟珊成绩虽不算多好,但人激灵,热衷八卦,于青又是个最爱听八卦的,所以俩人也算是一拍即合,相处的很不错。 钟姗去了云桥高中,开学前两人还通过电话。 钟姗如是说:“都说云桥帅哥多,我先去探探路,真有精品定邀你来参观品鉴指点。” 于青笑:“孺子可教,如有佳音一定造访!” 陈曦被分到临窗一排居中的位置,同桌就是那个学霸副班长叫邹海超的,魏清香就坐在他前排。 至于战池,还是自己默默坐去了最后一排,许友松则被挪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 一切重新就位后,王往大致浏览后表示满意:“这学期大家的坐位大致维持如此,如有什么个别意见可以跟班长和我提,只要不出格的、能解决的,一定尽量满足大家。” 结果第一个举手的就是代班长许友松,一脸的嬉皮笑脸:“老师,我能申请和于青同桌不?” 话音刚落,于青腾的站起来:“老师,我反对!我和林如冬同学一见如故,已认定非她不可!” 满堂哄笑,于青知道许友松未必真想和她做同桌,却是这一句调笑话把他们的熟稔关系暴露无遗了。 王往果然认真看了一眼于青,眉头舒展,微微一笑:“女士优先,反对有效。” 正文 第63章高中生 于青的第二次高中生涯,开始了。 目前一切都还顺遂,她认识了新同学,和“旧友”们的关系也不错。 许友松是代班长,他把于青和战池编成了一个两人值日小组,把校园片区的周五打扫任务指派给了他们。 于青一开始以为许代班长是在照顾她,毕竟他把她和战池分到了一起。 战池的关系和许友松不用多说,结果她看到片区后,第一反应就是许友松绝对是在坑“自己人”! 不过还等不及她吐槽,就发现那片区虽然看上去挺大,但地处偏僻,在图书馆楼的背面——那处刚好东西两边形成一个风口,便是有什么纸屑垃圾,经过一天功夫也被风刮的差不多了。 所以她和战池只是周五放学后象征性的拿扫帚去搂两把就完事,十分轻松。 打扫完他俩就结伴一起放学,要么去看看花花和小奶狗们,要么去买糕买烤肠吃。 所以她再次确认,许代班长的确在照顾她。 或者说是为了照顾发小,顺便波及了下她。 至于新同桌林如冬,俩人处的也不错。 林如动有点大大咧咧,不像一般的女生那样小心眼,她人胖乎乎的,心胸和体型一样宽阔。 于青就喜欢这样的妹纸,不拘小节,处起来不累,所以双方相处甚欢,和睦融融。 倒是陈曦,现在俩人虽是同班,却还不如暑假时走的亲近。 因为陈曦进一中,走的是“艺考特招生”名额,所以一到每天下午的自由课活动时间,他都会无一例外的遁去艺术楼。 开学第一天陈曦就跟于青提过,说自己“艺考生”身份只是个幌子,毕竟他之前根本没什么绘画功底,很快就会脱掉这个身份,做个普通学生。 结果一晃个把月过去了,陈曦往艺术楼跑的简直不要太不亦乐乎! 他每次都和同为艺术生的魏清香结伴而行,结伴而归。为此还惹的一众男生大大羡慕不已,说陈曦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都纷纷遗憾为什么自己不是“艺考生”! 另一边,班主任王往很快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拥戴。 他负责五班和六班的物理课,课业教授严谨,课堂下并非那种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的老师。 但他衣着干净讲究,风度翩翩,态度和蔼,做事极有原则,偶尔也能开开小玩笑,和平时教导主任们那种“严苛冷酷”的形象大有出入。 所以最先折服的是班上的女生们。 于青觉得自己高中生涯这个头开的还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 毕竟才高一,课业还没那么繁重,还能应付的来。班里面有许友松罩着,她向来也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主,同桌、同学、班主任什么的,都挺好。 如果不去想陈曦最近的“一反常态”,的确都挺好。 因为是隔壁班,她和江河鸣有时课间走廊里碰上也会聊两句,交流下各自班上的趣事近况。 江河鸣家在下面乡镇,是一中为数不算多的住校生,宿舍在操场最西南面的一个小楼上。 于青曾主动要求参观过,江河鸣的宿舍在二楼,住宿条件简陋:一个小屋里挤了四张铁架子床,铺盖都是学生们各自从家里带的。洗漱和上厕所只能去楼下的露天水龙头和公共厕所。 乡镇的学生,家境相比于城里,多少都差点。毕竟家境好的,都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了,才不会来挤这样又破又小的宿舍。 况且又都是男生,能有多讲究? 所以那宿舍落在于青眼里,实在称不上舒适干净,也就是个能容身睡觉的地儿。 她参观完宿舍后,第二天就给江河鸣带了新枕巾和新暖水瓶,因为她瞧见他用的那把铁皮暖水瓶又破又小,打的水估计都不够男生洗个头的;枕头则直接就是个枕皮包着一兜绿豆皮,青春期男孩子脑油大,估计没多久就能蹭的脏呼呼的,所以弄个枕巾还是挺有必要的。 其实她还想给多带一条新床单和新被罩,好把江河鸣那床灰突突的被子和床重新铺一下。 不过她思忖一番后还是只拿了前两样。 便是这前两样,就叫江河鸣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愧,直接红了脸。 于青还怕自己冒然送东西会打击他的自尊心啥的,毕竟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不是最不缺这个么?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河鸣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红着脸,眼神里有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于青。” 他模样本来就是她的菜,就个人审美来说,他的脸其实比陈曦的更叫她中意。 只不过她已经过了看脸喜欢人的年纪。 对江河鸣的这点照顾,应该还是之前的那点情谊作祟。 毕竟在上辈子,他是她少女时代一心欢喜和暗恋过的人。 不管他日后会变成什么样,油头大叔焉或猥琐中年男,但现在的他,还是一介清风霁月的少年,会脸红、会害羞,还有一双她喜欢的,藏在浓长睫毛后的幽黑眼眸。 于青觉得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呗,毕竟他现在在市里读书,举目无亲的,她就算是他最熟悉的“故人”了。 只是什么都逃不过许友松的眼睛,某天于青刚和江河鸣在走廊告辞,许代班长就贴过来:“于青,那谁啊,瞧着面生,不像咱们十五中的人。” 于青实话实说:“是我以前在镇上的同学。” “哦哦,以前的老同学啊,怪不得这么亲热呢。这能再碰上也怪不容易的,看模样也是个帅哥。” 许友松突然贴她近些:“我可是听说,他们五班女生都挺中意他。说他瞧着虽朴实,可是挺耐看,属于越看越帅的那种!而且学习也好,他是五班的学习委员你知道不?” 于青乐:“啥都瞒不过许大班您的法眼。” 许友松一点都不谦虚:“那是自然,互通有无嘛。” 不过叫于青所料未及的是,估计是城里女生们的品位怎么着也能超出乡镇一截,焉或是少年人渐渐长大蜕去了些许的青涩气,之前在女生眼里根本排不太上号的江河鸣,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吃香起来! 于青腹诽:五班女生眼光真不错,快向我看齐了。 不过很快她就把江河鸣抛去脑后了,因为她看见了陈曦。 陈曦和魏清香并肩而行,两个人在聊着什么,陈曦说了句什么,魏清香抿嘴低头笑起来。 女孩子生的楚楚动人,这一低头额前的一缕发丝落下来,还真是有些不胜凉风的娇羞。 从于青的位置刚好看到陈曦眼中一派清晰无比的脉脉含情。 她心口窒闷,骤然一股气从丹田腾起,脚尖不由自主一拐,就拐去了他们的方向。 许友松在她身后,声音不大:“于青,回来,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她闻所未闻。 正文 第64章画室 一中的艺术楼,其实是个挺破的三层老楼,竖在校园西侧的一大片花圃后。 这楼以前据说当过教职工宿舍,墙壁上挂满了不知是油烟还是别的什么年久存下的污渍。 因年岁久远,一走进去就能感到老楼所特有的寂静清凉。 一共三个画室,都在一楼,于青轻手轻脚的一溜看过去,走到最靠里面的一个,有女生的笑声。 “哎呀,你不要动。” “我没动。” 声音落入耳中,三分笑意七分温柔,是陈曦。 “你还说没动,方才阳光刚好落在眉骨上,现在都落到肩膀上去了。” 陈曦好脾气的笑:“阳光是会走动的呀。” “借口……”女生的声音柔柔的,微微含嗔,还有一点娇,“这才多久,太阳便是长着脚,也不会走这么快。” “是我动了。那我转一点回来?” “算了,就这样吧。这个侧面也挺好看的,不准再动了!” “恩,我保证,不动。” 于青踮起脚尖,透过门上方的玻璃往里窥探,但见一间小小的画室,比其他两间小的多,只有一扇窗,窗角收拢着着蓝色的窗帘,陈曦就站在窗前。 下午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落去他肩上,窗外正对着花圃中央大理石的女学生雕塑。 魏清香站在一块画板后,手执铅笔,遥对着陈曦比比划划,看来正在以他为模特画一幅人像素描。 她边落笔,边微笑,“我画的不好,待会你看了不要笑我。” “怎么会,我看过你的画,画的很好。” 小小的画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可我没什么天赋,我从初二开始学画画,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脑子太笨了,学习不好。班主任开家长会,把我爸单独留下,说我成绩提高无望,不如想想别的路子。我有个姑父在省师范学院教油画,我爸就趁着假期把我送去省城跟他学画。中考艺考的时候也很悬,要不是我姑父认识打分的老师,托了人,怕是我连高中都上不了。” 魏清香说话一直细声细气的,便是这通自怨自艾也能说的我见犹怜。 于青有点奇怪,这才个把月的功夫,她就能对陈曦这么推心置腹了,可见俩人关系已很亲近。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挺要面子的,特别是在这样的重点高中里,谁也不想承认自己弱。 “哪有,你看,你才学了不到两年,就能画的像模像样了。我才是一点底子都没有,你没听郑老师上次说嘛,说陈曦你什么时候退班?我可没工夫从画鸡蛋开始教你——” “哎,你又动了……” 女孩子噘嘴表示不满:“你说话就说话,不准动。” 男生想笑,又克制着不能动,梗着脖子,面上的神色很温柔:“我一说话吧就老想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那我不看。” 往下两人静默了一会,魏清香突然叹了口气。 陈曦立刻紧张起来:“怎么?” “其实,我姑父跟我爸说过,说我在画画上也就这样了。他说我想象力不足,不够大胆,日后便是走这条路也只能是庸庸之辈。” 估计是对方的姑父,陈曦不好乱否定,只好安慰她:“其实,哪有那么多天赋秉异啊。你看我,你看班上的同学,不都是普通人。我觉得你画的蛮好的,郑老师也说过你基础不错。我喜欢看你画画……看你画画,就,就像在看一副画一样,会觉得……连时间都变慢了。” 于青在门后双手捧了自己的下巴,担心一不小心会掉下来。 木纳如陈曦,居然也有这样文艺清新的时刻。 魏清香莞尔:“你就会哄我。” “没有,”他顿了顿,估计想摇头,却谨记着不能乱动,微微有点脸红起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女孩子也有点脸红:“为了感谢你的真心话,那我把你画帅一点吧。” “我本来就很帅好不好?” “哎呀,又臭屁了。” “我不帅吗?” “嗯……” 于青的位置只能看到魏清香的半个侧面,女孩子好生打量了番窗口那位“模特儿”,倏忽嘴角一翘,抿嘴一乐:“是挺帅的。” 得到肯定的陈曦,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脸色红的更加深了一个色号。 他皮肤白,下午的阳光落在少年清隽的半张脸上,他依旧不敢动,眼神却忍不住飘过来,阳光下澄澈的眸子像琉璃,盛满了一个少年人第一次的全部心动。 “呀,你又动了……再这样我不画喽。” “没,真没有啦。” “哼……” “好啦好啦,是我的错。我保证,往下一定当一尊雕像。” “你说你都几次啦。” “最后一次!我保证……” 于青走出了老旧的艺术楼。 出楼就是偌大一片花圃,绿意正浓,小径上竞相开放着各种颜色的漂亮小花。 花圃居中的圆心处高高屹立着一尊白色大理石的女学生雕像,她娴静的坐着,静读着膝头上的书本。 于青知道,正对着这尊雕像的某个窗口里,也有一对很漂亮的人儿,他们每天都在那个窗口里相聚,或说话,或不说话,或笑,但都是好的。 只不过这情形落去她眼里,便变成了不好的。 于青向来善于自我安慰,她在花圃中掐着一片绿叶踱来踱去,一个劲的跟自己说:这没什么,没什么,真没什么。 谁还没个情窦初开啊? 她不还有个暗恋的江河鸣么? 她上辈子遇上陈曦的时候,他已经28岁了,她也28岁,这个年纪,谁都知道对方之前的感情生活必定不可能是一纸空白。 她不在乎以前,她在乎的是当下。 陈曦也一样,从没问过她的过往。他对她说过,以前的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两个好好过,就够了。 所以,于青想,陈曦不过是遇上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叫他心动的女孩而已,她之前总是嫌他不开窍,现在他终于开窍了。 只不过,让她觉得有点伤心的是,上辈子她在他生命中出现的晚,她认了;但这辈子她早早就来到了他身边,他却依旧对她视而不见。 让他开窍的是别人,叫他心动的也是别人。 于青觉得重活一遭的自己,有点失败。 “喂!” 一声浑厚的男声将她从懵懂中拎出,一抬头,战池站在不远处。 “你在这干嘛?我找你好久。” 她有点发愣:“你找我?” 高大的男生一脸隐忍的不耐:“不是你昨天跟我说,今天放学后要去看花花?” “哦。” 于青反应过来:“我好像是说过。” “那你还去不去?” “去去去!” 她已经三天没去瞧过花花和珍珠地蛋马桶它们了,话说小奶狗们长的好快啊,眨眼都满月了,一只只胖嘟嘟的满院子乱窜,别提多可爱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 “小池,打个商量,你看,珍珠、地蛋,还有马桶,那个那个,让我享有优先挑选权好不好?就当……女士优先?” 他俩不只一次的以一副亲生父母的心肠看着满院子吱吱叫的小可爱们,看哪个都是心头好,哪个都想抱回家。 也一度商量着小奶狗们日后的归属问题,战池虽没说过,但他一直最喜欢珍珠。 只不过真要把珍珠抱回家去养还需要过他妈那一关。 他了解石颖,这桩事虽然难办但也不是办不成,只要瞅准最恰当的时机就好。 他有信心能等来这个时机。 他奇怪的看过她一眼:“谁要跟你抢这个,花花本来就是你……当然随便你挑。” “你说的?” “当然是我说的,谁稀罕要跟你抢。” 虽然他最中意珍珠,但若是她也想要珍珠,他自然不会跟她抢。 于青高兴起来,蹦起来摸了把大男生的头发:“小池你最好了!” “喂!”他克制的叫,有点脸红。 她偏要双手捧在嘴边,又大喊一声:“小池你最帅了!” 他忍俊不禁:“你受啥刺激了?” “夸你帅还不好?” “宇宙的真理不用时刻挂在嘴上。” 于青楞了一下,捂嘴乐起来:“哎呀呀,凑不要脸。” “什么?” 神经兮兮的女生笑着跑远了,跑出去老远,又转回头大喊:“小池凑不要脸!!” “喂!” 老旧狭小的画室内,陈曦动了动耳朵。 “怎么了?” “好像听到谁说话,声音挺耳熟的。” 魏清香向窗外的花圃看了看,“没人啊。” “应该是听错了吧。” “你来,”她向他招手,双手却遮着画布,“我都说了,我画的不好,不准笑我。” “不笑。” “真的?” “真的。” …… “这是……你眼里的我?” “是啊,你答应过的,不准笑!” “可是你画的……真好。” “你又哄我高兴了。” “我说的真心话。” “谁信……” “以后你就会信了……” 花圃中央白色大理石的女生,依旧娴静看着膝头的书。 在她脚下,一片花草葱茏。 正文 第65章一半火焰一半海水 于青想找陈曦谈谈。 其实,从她决心为了他考一中以来,于青一直有个理想,那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多么朴实的理想。 但是很实际。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好好学习对以后的重要性。 她上辈子就是太浑浑噩噩了,大学凑合念了个三流的,胡乱混了个文凭就被父母托人塞进事业单位。 放在怀姜这样十八线的小城市,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似乎就不错了,然后再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公,轮流在两边父母那蹭吃蹭喝,小日子过的也还算惬意。 但惬意的只是她,不包括陈曦。 上辈子的陈曦和她境况类似,高考只考了一个高中专,毕业后在家待业了一整年。 幸好他有个好爸爸,凭够硬的关系把他塞进了体制内。那时候还没到机关事业单位“逢进必考”的阶段,所以从此幸运的就在机关里安身立命了。 只不过人虽进去了,工作中因为能力不足而暴露出的问题却越来越多。 陈曦爸能上下打点,把他塞进单位,却没法替他包揽一切。 特别是他们婚后,于青的公公退休,这人一走,茶就凉,陈曦立即被调任到任务吃重的部门,工作上感觉力不从心就成了家常便饭。 有时候一篇材料需要修修改改到半夜,第二天还会被领导批的一头狗血。 而且陈曦虽然能力不足,但自婚后,许也是年龄到了,也有了身为男人的自觉。 他出身公务员家庭,又在机关工作,自然也有往上攀爬的野心。只不过他从小被娇生惯养,性子又软,读书的时候想必也和于青一样在混日子,结果到了工作中,即便再兢兢业业,却是能力和学历双双不足,他爸退休后人脉渐冷,他自己实力又不够,所以次次提拔都无望。 为此陈曦曾极度消沉失落过,借酒消愁过,也趴在于青膝头上哭过。 所以于青心想,既然自己靠努力都能正正经经考上市重点的一中,那么现在她和陈曦都在一中,只要这三年他俩好好用功,用心对待学业,到时候考个不错的大学应该不难。 考个好大学,眼界见识自然会开阔,日后想来也不用只局限在怀姜这么一个小地方,靠父母的庇荫过活。 她毕竟是过来人,虽然脑子不聪明,经常丢他们重生界人的脸,但早点囤房,股市的几次大牛市她也还勉强记得一点,只要用点心经营,他们小两口肯定能比上辈子过的更好! 只是现在唯一的不顺遂,还是在陈曦身上。 他明明没有任何基础功底,却非要顶着一个“艺考生”的名头,就为了可以方便泡叫他一见钟情的女同学。 于青即便再心理建设其实也有点不淡定。 她毕竟是女人,在这种事上眼里势必揉不得沙子,要放上辈子她的脾气,你既无情我便休。 她的自尊和倔强向来不肯让自己去巴着一个眼里没有她的男人。 可现在令她感到为难的是:那男人不是别人,是陈曦,是她丈夫。 而且这辈子老天爷叫他俩早早相遇,却坏心眼的并不肯安排两厢情愿的戏码,非要弄出个魏清香来横插一脚。 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考验? 于青骨子里还是有点不肯认输的不甘,所以找陈曦谈谈成了势在必行。 她仔细想过了,谈话的主体思想自然是围绕在陈曦到底要不要立即卸去“艺术特招生”的身份。 在于青看来,陈曦情窦初开归情窦初开,泡妹纸归泡妹纸,但是不要因为泡妹纸而影响了学业大事。 艺考生高考文化课录取线是很低,但那是建立在艺考必须通过的基础上。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于青从没见过陈曦有过什么艺术细胞,便是现在从头开始学,没有任何天赋的他,最后也只能是凭空抓瞎,说不定连上辈子的高中专都考不上。 就于青所了解的陈曦,他其实不算个风花雪月的人,相反还有点务实。 只不过现在正值少年怀春,一时有点糊涂,她觉得如能好生跟他推心置腹的谈谈,他应该能明白过来。 江河鸣是在整理体育器械的档空,瞧见空落落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的于青的。 他是住校生,放学后本要回宿舍,半路上被高一级的体育老师截胡,说操场上有批垫子还有鞍马,让他帮忙搬进设备室,匆匆扔给他钥匙后人就遁了。 江河鸣只好先去操场搬东西,自我安慰最起码体育老师在高一级部这么多学生里居然还记得他。 后来一想,体育老师之所以记得他,大概是因为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要做引体向上,而他右臂骨折还在恢复期,没有办法完成,所以老师才记住他的吧…… 这么一想江河鸣有点丧气,不过还是任劳任怨的干了活,然后就瞧见了于青。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了她名字。 一直到叫她第五声,她才转回头来,瞧见是他,遥遥跟他摆了摆手。 在江河鸣看来,今天的于青有点不开心。 自从进入一中以来,他每次见到她,她都是高高兴兴的,每次冲他一笑都是眉目弯弯的,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他不会说,是在她跟他告白后,他才敢注意她的。 碳棒厂是他们那方圆十几公里内第一大厂,在镇上一直地位尊崇,很受优待,于青身为碳棒厂的子弟,对他们这些乡下孩子来说,其实就是和城里孩子一样的所在。 他们自成一个小圈子,吃穿用度与他们皆不相同,便是校长老师们也都高看一眼。 他以前从没想过会跟碳棒厂的孩子有什么交集,至于孙倩倩,也是两人因为坐前后位,才慢慢熟悉来的。 孙倩倩虽然在男生眼里是个其貌不扬的“怪女”,可他不觉得。他觉得以孙倩倩这样碳棒厂领导子女的身份,肯跟不名一文的他做朋友,就已经足够叫他受宠若惊了。 但往下更叫他受宠若惊的是于青的告白。 于青在班里年纪小,性格开朗,喜欢打打闹闹,前期还不显山露水,只是个小女生。但初二下半学期,她个头一下就拔高了十多公分,一下子就变的亭亭玉立起来。 他虽然生性木衲,但男生圈子里好多人说于青“越来越漂亮”他也是听到过的。 他虽然和女生接触少,但就女生的“漂亮”和“不漂亮”来说,他和其他男生的审美没啥不同。 他也觉得于青的确长的好看,虽然她一直短发,像个假小子一样,但小小的一张瓜子脸上眉清目秀,四肢纤长,笑起来时小翘鼻子皱皱的,的确很招人喜欢。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女生能和自己有什么牵扯。 直到她把自己叫到黑咕隆咚的操场,一点都不害羞的对他说:“江河鸣,我喜欢你。” 直到她冷不丁的亲了自己一口。 那一晚上他全身的血都涌去了头上,迷迷糊糊的,双手是凉的,额头却滚烫,像在发高烧。 那一晚上他辗转反侧,终于睡过去,又好像无数次醒来。 第二天早上他被母亲唤醒的时候,窘迫的根本无法掀开被子。 因为平生头一回,他“尿床”了。 正文 第66章开解 江河鸣承认,在一中他又遇上的于青,比以前更好看了。 她个头又长高了不少,头发也变长了,不再是初中时期那一头乱翘的短发,而是在两侧各抓起一绺,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刘海儿掀去一边,露出光洁的额,两侧随意落下一点碎发。 江河鸣不知道这种叫做“半丸子头”,他只觉得女孩子较之以前,更俏皮,也更俏丽,耀眼到叫他不敢直视。 他不会说,在走廊第一眼瞧见她冲他走过来的时候,他紧张到呼吸都停滞,几乎不敢认——她变了好多,变的更漂亮,笑容更甜美,就连走在她身边一起说说笑笑的两个男生,一看也是家境不俗,器宇轩昂。 而他,则还是老样子,这大半年,甚至连身高都增加的十分吝啬。 好在,她看到他的时候,明亮的褐色瞳仁中跳跃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欣喜。这种欣喜慰藉了少年潮湿而忐忑的心,他很怕她会不记得他不认得他,或者装作不记得他不认得他。 但她没有,她叫他的名字,拿拳头捅他的肩膀,惊讶的神色一度令他十分满足:“你考了全校第一?江河鸣,看不出啊,嘿!你可真棒!” 她一直都对他很好,关心他,也照顾他。 她去看他的宿舍,带给他新的枕巾和热水瓶,她还给他带来自家灌的猪肉肠和她妈妈炸的小咸鱼,说超级好吃超级好下饭,一定得让他尝尝。 他觉得自己也变了,按他的性子他应该对她的所有有意或无意的馈赠都感到难堪才对,可同宿舍另外三个男生的艳羡将他所谓的自尊心都变作了沾沾自喜。 她在他眼里一直都那么快乐,所以,今天她脸上如此的郁郁竟叫他心中骤然一沉。 其实他不是没听说过关于她的各种新闻旧闻。 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大的男生,学习之外谈论的话题除了运动、武侠,剩下的就全都是女生了。 他知道她和同班的许友松和战池交情都不错,这两位的身家背景一早就有人给他科普过,只不过来头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所以并不甚关心。 他还知道她在十五中时,和她班上那个最帅的男生,叫陈曦的,有过一段“绯闻”。但据最新的八卦,陈曦好像正对他们班的第一美女穷追不舍。 所以,她的不开心,是不是也正源于此? 江河鸣猜的没错,于青的不开心的确源于陈曦。 方才她有找陈曦,进行一场郑重又郑重的交谈。 只不过叫她失望的是,这场谈话只有她一个人认为是郑重的。 她劝他,退出艺考生这个身份,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好好专注学业。 就像班主任王往说的那样,高中三年在一个人的一生中起到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只要你足够重视它,付出努力,那结果大都不会太差,甚至有时候回报还会相当丰厚,丰厚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她苦口婆心,逐条逐条的给他分析利弊,跟他说艺考这条路你是走不通的,你没有天赋陈曦,你也没有任何基础,奇迹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她说了足足有大半个小时,说到口干舌燥,终于缓一口气的功夫,一直安静聆听的陈曦抓了抓头发,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啊于青,我……还有点事,有人等我,我得走了。” 然后他果然走了,走之前还一副应付的口吻试图安慰她:“你的意思我知道,于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吧,我就是想试试看……” 于青觉得自己失败透了,为什么她明明那么了解陈曦,却忘记了他其实是个相当固执的人? 面对江河鸣疑问又关切的眼神,于青觉得全身乏力,竟徒生一骨跑完800米后的虚脱。 “江河鸣,你说,当你真心实意为一个人好,为了他打算,但对方却根本不领情,对你的好意完全视而不见甚至抵触厌恶,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做人挺失败的?” 江河鸣对她这通没头没脑的问话细细思忖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很失败,就因为他没接受我的好意?” “其实,他没有立场必须要接受我的好意吧?我认为的好意,在他眼里,也许只是没有用的负担。” “就像……” 他停顿了一下,“就像你觉得牛肉汤里为他撒一把芫荽沫是人间美味,但可能他对芫荽深恶痛疾。我们不能,也没办法把自己的喜好强加于人,虽然感同身受是挺好的,但热脸贴上冷屁股,也更是常有的事儿。” 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不雅,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以前初中语文课上,老师不是说过这么一个典故么,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喂,” 于青突然拿手指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叩门的动作,“江河鸣?请问你是江河鸣吗?” 她其实只是心中郁闷,碰上个熟人,所以逮住即兴吐槽而已,没想到向来纳言拘谨的人,却突然语出惊人。 而且,好像还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这些道理对两世为人的她来说,何尝会不明白。 只不过一时困顿其中,不得纾解罢了。 江河鸣不好意思了,摸了一把后脖颈,却也愿意回应她:“是,我是江河鸣,如假包换的江河鸣。” “士别三日当叫人刮目相看啊!我从来都不知道这种话居然可以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就像格外有人生感悟一样。” “哦,也是,你是应该有感悟的。” 于青促狭的笑起来,冲他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暗示曾经的孙倩倩。 江河鸣没否认,但也不准备承认,其实,他的感悟来源,另有其人。 “不过仔细想想,你说的这话是挺有道理的。只不过我一时头大,看不透而已。” 江河鸣说的没错,她自以为的好意,其实只是站在自己立场上对陈曦的一种强求。 而如果站去陈曦的立场,生命中第一次出现叫他怦然心动的姑娘,为了她他甚至觉得这空气都充满了诱人的香气,什么艺考生普通生对他来说哪有什么分别? 他只不过是想离他喜欢的女孩更近一点,再近一点而已。 “现在被你醍醐灌顶的一浇灌,居然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了。所以为了感谢江园丁……嗯,你现在不忙吧?” “不忙。怎么?” 她终于又露出了他熟悉的笑容:“不忙的话,我请你喝牛肉汤怎么样?” “还有,”她煞有介事的故意问,“你吃不吃芫荽?” 少年笑了:“我吃。” 于青带江河鸣去的是那家糕铺。她不知道江河鸣爱不爱吃甜,不爱吃也没关系,反正旁边还有一家铺子卖牛肉汤,佐以刚出锅的小芝麻烧饼,别提多香了! 江河鸣是住校生,平时的伙食费看来也有限,因为她在他宿舍看到他床头就放着一个黑色提兜,里面是用包袱皮包裹的煎饼。 煎饼韧而利于保存,其实在村里是挺方便的主食,每周回家带这么一提兜回校,这下一周的饭就有着落了,而佐以下饭的,也许就是放在架子上的那半玻璃瓶的炒咸菜。 于青并不觉得江河鸣有多艰苦,毕竟放在这个年代,特别又是在农村,这就是最平常的生活常态。 不过偶尔能带给他一点好吃的,或者带他去尝尝好吃的,她也是很乐意的。 他们去的时机不错,正逢一锅糕刚出锅,甜香味儿灌满一整条街道。 不知是江河鸣那番拗口的说辞真心有开解到她,还是她一见到好吃的就啥啥烦恼都能抛却脑后,总之于青现在心情不错,在长长的队伍中和江河鸣有说有笑,顺便给他讲着这附近的典故。 她秤了两斤白糕,又拽了江河鸣去喝牛肉汤,热腾腾牛骨熬煮的浓汤,入口粘稠醇香,牛肉丝在舌尖一滚,不管是配松软的白糕还是脆脆的芝麻烧饼,都是极好极好的! 她埋头喝过一口后满足的冲对面的人笑,热情腾腾中少年黑魆魆的眉眼有点模糊,却也是笑着的。 “于青,这么巧,你也在。” 有人在不远处跟她招呼,她扭头一瞧,是许友松,还有战池。 战池手里还抱着篮球,已经快立秋了,他却还是只穿了件运动背心,肩上搭着白T,额头肩背都是汗,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盛着白糕。 想来是他打球过后,又来给他姥买糕了。 “嗨!”她轻松自在的与他们打过招呼。 许友松的眼睛在她身上转开去,转去她对面的江河鸣身上,然后又转回到她身上:“于青,请客呢?不是我说你,你这人这么大方,怎么也不想着贿赂贿赂代班长,呃,还有我们大体委?”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战池已一脸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嗳!”许友松回头唤了一声,对方问所谓无动于衷,他耸耸肩,冲于青意味不明的眨了眨眼,然后,扭头追人去了。 明明没什么的,于青却偏偏有了些怅然。 好像方才的好心情也被那突然出现又飞速消失的两个人,给带走了。 她叹了一口气,搅动眼前的牛肉汤,好像连它都渐渐失去了方才的鲜美。 江河鸣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黑魆魆的,像是快要降临的夜。 正文 第67章再容我放肆一回 战池照例放学后先去姥家溜一圈。 但今天的小院儿不复以往热闹,他一走进院门,只有马桶摇着小卷尾迈着小胖腿蹒跚蹭去他脚下。 他弯腰抱起马桶,走去葡萄架下,狗窝里只趴着花花,半仰着白生生肚皮,见着是他,努力摇了几下尾巴。 他问正走出房门的姥姥:“姥,珍珠呢?地蛋呢?怎么只有马桶一个?” 他姥被问的一愣:“还以为你晓得,中午于青来过了呀,还带了一个男同学,把珍珠和地蛋抱走了。” 战池一听就急了:“什么男同学?长什么样?” “个头不算太高,挺白净秀气的孩子,也挺有礼貌的……嗳,小池,你这孩子,又往哪跑,不吃饭了?” 院门大大悠荡了一下,已不见人影。 姥姥弯腰摸了摸花花的脑袋,它依旧舒舒服服的躺着,尾巴摇着,伸舌头讨好的舔了舔老人的掌心。 “笨狗,小崽们都被抱走喽,也不知道叫两声。” “不知道也好,傻狗有傻福。” 陈曦家也在政府大院内,只不过是最老旧一批的平房,位置偏隅一角。 战池和陈曦好几年同学,竟不知道他家到底哪个门,不过也好打听,毕竟这大院里没人不认得他。 他一路从姥家怒气冲冲跑到陈曦家门口,站去人门前的时候,反倒泄了气。 突然觉得挺没意思,花花是他和于青一块养的没错,但他也答应过小奶狗们可以随便她挑,至于她挑了之后又送给谁,他根本也没权去过问或表示愤怒吧? 怀里那热乎乎肉嘟嘟的一团动了动,小舌头舔着他的手心。 除了早早夭折的好运,剩下的三只小奶狗里他最喜欢珍珠,珍珠是唯一一只花毛色的,和花花长的最像,名字也是他取的。 于青最喜欢的则是地蛋,她经常一遍遍的唤:“哎呀地蛋你真笨!哎呀地蛋冲呀!哎呀地蛋好贴心哦!” 充满柔情蜜意。 唯有最后一只的马桶爹不疼娘不爱,不过胜在皮实。 马桶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其实当时未尝没有恶作剧的成分,就像珍珠是他隐秘的心事一样,马桶也代表了他很介意的一段过往。 好吧,是他最狼狈最难堪的一段过往。 只不过那个始作俑者,怕是根本都不会记得。 她好像待谁都好,不管是她那纤弱的发小,绣花枕头一个的陈曦,或者是又冒出来的、隔壁班那个阴郁奇怪的江河鸣。 她待他们都很好。 唯独对他不好。 …… 其实,她待他也不是不好。 他记得安葬好运后,她摸去他头发的手,她其实一样伤心,却依然来安慰他。 可就像不能被倾吐的秘密,他自私而阴暗的希望她所有的好,只能赋予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于青穿过乱哄哄的教室去后排找战池。 她搞了个先斩后奏,其实也有点心虚。 别的不说,花花名义上是她和他一块养的,但花花现在是被养在小池姥家,她除了想起来跑去瞧一眼,其他还真没出过啥力。 所以就决定权来说,人家小池应该占九成才合理。 可她钻了个空子,占了个口头上的先机,就自作主张的把他最喜欢的珍珠送给了陈曦…… 陈曦一早就跟她提过,要讨一只小狗来养,她当时满口答应。 等他昨天再度主动问起时,她居然没出息的又一口答应了。 现在几乎全班人都知道陈曦和魏清香走的亲近,只要是课间时间,他俩一定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款款言笑。 陈曦人长的好看,班里的女生未尝没有私底下议论过,可就像她的同桌林如冬如是说:“咱们六班有帅哥也有美女,只不过从开学第一天人家就凑做了堆,实在是不给我们这些普罗大众留一点念想。” 自上回于青找陈曦谈过后,他似乎就有点忌惮她,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撞上了避无可避就赶紧打个招呼赶紧撤。 在于青看来,陈曦对她,都有点唯恐避之不及了。 也或者,他对她的闪避,未尝没有“划清界限”的意思。 毕竟一中里老十五中的学生不少,光六班里就有不少人知道她和陈曦在十五中时那曾风靡一度的“绯闻”——而现在绯闻男主角“移情别恋”,为在新人面前表忠心表决心,自然要跟她这个“前绯闻女主角”划清界限。 况且上回她对他一番苦口婆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亲妈嘴脸,搞到人家压力山大,每每瞧见她,总一副耗子撞上猫样,恨不能贴墙边走。 对于她和陈曦的关系居然落到了这样一种境地,于青表示也很无奈。 你必须要承认,这世上有些事,不是光靠你努力就能尽善尽美的,甚至还可能会越变越遭。 所以,当陈曦一反回避她的常态,主动来找她,虽然最后她知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向她讨要小狗。 但于青当时一门心思想的是:就像小池自从领养了花花后,俩人的关系大有改善一样,她和陈曦说不定也能因为小狗而重修旧好? 他是她的丈夫,虽然现在年少无知一时误上贼船,但他日后终将是她的男人,她还是没办法放弃他。 而且,她的确是爱他的呀。 爱到可以放弃一时的自尊心。 所以她自作主张带了陈曦去挑小狗,她也明明知道小池最喜欢珍珠,可陈曦看中珍珠说我想要这只的时候,她还是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一口就允了他。 只为叫那个人心满意足,对她露出久违的真诚笑容:“于青,谢谢你。” 可未尝不是不心虚的,对小池。 这些日子他的脾气她大概也摸到了一点,他这人有脾气也有性格,只是轻易不发作。 她以前故意讨好他,后来觉得他人还不差,只不过心思有点沉,高兴或者不高兴一般不表现在脸上。 但于青每次都能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就像现在,他虽然埋头趴在桌子上睡觉,便只看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她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儿。 她坐去前面的位子,指关节轻轻叩了叩他的桌面。 班上的女生都一致信奉陈曦是班里第一帅哥,这个于青也基本认同。 只不过她两世为人,自认为审美自然要超出时代一点。 例如现在,于青就觉得,此刻眼前这个朝她抬起头来的大男孩,其实更有一份淳厚的少年英气。 他不是陈曦那样的俊秀型,五官生的并不太精致,头发微卷,额头宽阔,一双眼角略微下垂的狗狗眼本容易显露出一副无辜相,但有棱角的下巴和挺拔的鼻梁却完美抹平了这种无辜感,只余下偶尔惊鸿一瞥的天真。 特别是下颌线实在折弯到一种妙处,假以时日……好吧,不用假以时日,现在就能叫人感觉荷尔蒙爆棚!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在睡觉,这个荷尔蒙之王表情有点呆滞,眼白里充满红血丝,看她的模样像游魂一般。 于青决定先发制人,学着韩剧里撒娇求饶的MM一般,搓着双手,睁大眼,竭尽所能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相:“对不住,小池!我昨天把珍珠和地蛋都抱走了。” 珍珠给了陈曦,剩下的地蛋和马桶,她当仁不让的也赶紧把地蛋抱回了家。 地蛋的毛色是褐色的,和她上辈子养的那只地蛋一模一样,她觉得说不定此地蛋就是彼地蛋,一直最中意它。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赶紧一并把地蛋给抱走了。 她继续跟那个还睡眼惺忪的人絮叨:“我知道就所有权来说你应该享有最高决定权,可是,小池,你就当女士优先嘛,你向来最绅士了对不对?” “你就……再容忍我放肆一回好不好?” 她这人其实不善于撒娇,只不过重活一辈子,上辈子很多不敢干的事儿这辈子她都有了好奇心想去试一试,其中就包括恶心死人的跟男生卖萌撒娇。 于青胸口里那颗老阿姨的心都要对自己翻白眼了。 大男生垂下浓密的眼睫:“你爱抱哪个抱哪个,跟我没关系。” 于青心里暗暗叫苦:艾玛,还是生气了! 她刚待要说话,他偏过头去收拾书本,耳边到下颌处一线红痕,不明显,但也能看得见。 “这从哪蹭的?” 想都没想,她的手已经先于她的脑子,朝他的下颌处伸了过去。 正文 第68章暧昧 战池把脸往后一撤,躲过她指尖。 “腾”一下起身,不发一言,从教室后门扬长而去。 于青悻悻然只能回去自己座位上,同桌林如冬见她一脸懊丧:“咋啦?” 她还没说个所以然,代班长许友松靠过来,小梨涡挂在唇角:“今天小池没睡饱,别理他。” 于青还记挂着他下颌处那道红痕:“他没事吧?” “他能有啥事啊,谁能欺负的了我们大体委。”许友松一身轻松,摸着下巴咂了咂嘴,“除了你。” 于青:“……” 熬到放学于青又狗腿子的贴了上去,跟在战池左右:“小池,你生我气了?” 姿态放的很低,但就像许友松说的“除了你”,于青虽然知道他在生气,却并不真怕。 这事是她不对在先,求原谅的姿态本来就要低一点再低一点,没啥不好意思的。 但她也知道他不会气太久,特别是她亦步亦趋的跟人脚后跟,捧出一个小铁盒来时。 “当当当,这是我的独家秘籍,美容养颜镇痛清凉,你耳朵边那是被什么东西刮到了吧?抹一点抹一点,保准明天就啥都看不出来了。” 战池本来埋头走路不理她,直到于青捧出这个黄色小铁盒,拧开盖非要在他眼前现,他终于站住了。 “谁要抹这娘们唧唧的东西,”他一脸嫌恶,“味好冲。” 于青拿出来的其实是一盒嘎啦油雅霜的混合品,她自己配的,拿来随身带着当个擦手油。 这东西除了能滋润下皮肤其实没啥别的功用,什么镇痛清凉全是她信口胡诌的。 但她不介意更胡诌一点:“这是香味好吗?闻闻,多好闻!不骗你,真心特管用!刚才课外活动课我现跑去新华堂买的,我右手以前被铁丝刮过,就是抹这个好的。” 新华堂是个中药店,就在一中附近。 他有点狐疑:“你刚去买的?” “当然,”于青大言不惭,说话间已经拿小指在小铁盒中挖了一指头,踮起脚尖来往他下颌处那条红痕上涂上去,“真的管用,你别动。” 战池没想到她居然就敢这么招呼过来,登时一愣,脑子和身体反应都慢了几拍,只觉有呼吸混杂着香味热乎乎喷在他脖颈处,女孩子指尖轻柔膏体润滑,就这么轻点去他耳边。 正值放学时分,即便人潮已过,走廊里三三两两还都是放学的学生,于青这举动放在别人眼里绝对很有些亲密和暧昧,路遇的学生们无不扭头多看一眼顺带着窃窃私语。 特别是战池还看到江河鸣在人流中一闪,瞧见他俩,眼神明显一愣。 不知为啥,心里头忽然就涌进了一种微微的自得。 于青拍了一下手:“好啦!” 战池反应过来,不觉脸上一红,抬起胳膊就要去擦。 被她一把拽住:“别擦啊,又看不出来,影响不了你的光辉形象。” 抓去他胳膊的手不轻不重的摇了两下:“别擦嘛,看在我特意出校门给你买的份上。” 他别过头去不肯瞧她,伸手作势去拽肩上的书包,就势摆脱了她的手,却没再去擦脸。 于青她如愿以偿的嘿嘿乐,战池被她瞧的浑身不好意思,只好故意找毛病:“这味儿能把人熏死。” “又不是叫你天天抹,顶多明天再抹一次,就没事了。” 她关切的目光还是落去他下颌的红痕处,“不是打篮球弄的吧?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扯了扯唇角,没回答。 那红痕是他妈甩他耳光的时候,手上的戒指刮的。 战池昨天把马桶抱回家,在阳台给马桶弄了个纸盒子,铺了一个旧的沙发垫。 奈何小奶狗头一次离开妈,身处一个陌生环境,把纸盒子扒的簌簌直响不说,哼哼唧唧哀哀鸣叫,一直不肯消停。 他没法,只好把它揣去怀里。 被于青摆的这一道搞的他心情烦闷,人躺在沙发上乱七八糟的生了会闷气,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他是被石颖的叫声给惊醒的。 原来被它踹在怀里的马桶趁他睡着一路滚下了沙发,估计憋急了,先是把茶几下面绿丝绒地毯给尿湿了一块,然后又跑去玄关处拉了几根细溜溜的屎条条。 开会晚归的石颖一身疲惫的走进自家大门,高跟鞋一脚就踩上了门口还正热乎的狗屎,她奇怪的脱下高跟鞋凑去眼前一瞧…… 往下的情形大家就可以自行脑补了。 战池其实有考虑过他妈对他养狗的态度。 姥姥年纪大了,养一只花花还尚可,但再养精力旺盛的小狗就有些吃力了。 之前他把花花寄养在姥家,石颖就曾大大发作过一次。所以后来花花生了小狗,如何说服他妈能接纳他抱一只回家,他不是没深思熟虑过。 本来都想好了一整套的作战方案,觉得十拿九稳。 可于青搞的这出突然袭击,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他一时郁闷无比,直接就把马桶给带了回来,结果就搞了这么一出篓子。 要放平时,战池对石颖虽不多么亲近,但也不会故意去激怒她。 只不过刚好他心情也不好,所以当他妈指着他的鼻子大叫让他把那只“臭东西”丢出去的时候,他的倔劲偏偏也上来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在外面受了委屈不声不响,却偏偏能对最亲近的人发作。 依仗的,不过是因为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开。 事情的经过多说无益,最后被气昏头的石颖甩了儿子一耳光,无名指上的戒指刮到他的半边脸,血印红淤淤一道,一时很是触目惊心。 石颖也被吓到,又是忙着热敷又是冷敷,自然把“臭东西”给忘去了脑后,或者说已经来不及计较了。 马桶在家里平安过了一夜,第二天他跟刚起床的父亲战庆国报备,说自己带回家一只狗,他要养。 战庆国对养或不养并无所谓,只说叫他问他妈的意思,只要他妈同意,就可以。 战池叫了一声:“妈?”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石颖,瞧着儿子下颌处那条还隐隐的红痕,没说什么。 脸上这一道在战池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特别是因为这点伤马桶才终于能在自己家安家落户,他还挺感激这点伤的,甚至觉得再重一点也没关系。 他注重的是结果,这次的结果还尚可,付出的代价几乎可以不值一提,他觉得挺合算的。 而且因为这伤,让他知道,其实她……也关心他。 于青眼睁睁就瞧着面前的大男生似是终于高兴了起来,因为他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他们一起下楼,在车棚附近本该告别分道扬镳,他迟疑的叫住她:“我载你回家吧,顺便去看看……地蛋。” 于青心里一乐,知道她担心的事已经翻篇,顿时笑得一脸灿烂,满口答应:“好!” 正文 第69章风波 于青也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跟陈曦说,想去看看珍珠,陈曦一口答应。 距离珍珠被抱走也过了大半个月了,作为原家主去回访下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他俩约好了今天放学后一起去陈曦家看望珍珠。 于青为此还包了几根双汇火腿肠给珍珠当礼物。 没想到放学后陈曦和魏清香一块走到她跟前,陈曦一副很开怀的模样:“于青,魏清香说她也喜欢小狗,所以想跟咱们一块去瞧瞧。” 魏清香柔柔冲她一笑:“是,我也好喜欢小狗,于青,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魏清香这个女生长相清纯可人,说话细声细气,其实并不惹人讨厌。 于青平时和她打交道不多,也并无恶感。但因为陈曦这么贴乎她,说她完全不介意那也是假的。 不过人家都这么直面相求了,没人会这么不给人面子。 虽然她心里老大不大乐意。 去的路上还好,有两个女生在身侧,陈曦不好厚此薄彼,跟魏清香说几句话,又转头来跟于青聊两句,魏清香也主动和于青聊天,向她问一些小狗的事。 于青看出陈曦在努力兼顾平衡,也不想让他为难,一切都还OK。 这天陈曦的父母有场合出去吃饭,不在家,姐姐陈灿念高中,需要在学校上晚自习。 家人都不在,于青和魏清香也更自在些,一见到摇摇摆摆向他们迎上来的珍珠魏清香就兴奋的叫了一声,稀罕的把珍珠抱去了怀里。 珍珠比刚抱给陈曦的时候长大了一点,也胖了,毛色干净发亮,两只小耳朵耷拉着,看来在陈曦家被照顾的还不错。 于青觉得还满意,不动声色打量陈曦的家。 这个家是她日后的“婆家”,却是她上辈子没见过的,自然多些好奇:房子是平房,一间正房,两间偏屋,院落面积还算宽敞,因为是政府大院的宿舍院,一切配备都和邻居一模一样,方方正正,基本生活设施都具备,同样也没啥出彩的地方。 她正瞧的饶有趣味的间空,就听“啊”的一声惊呼,寻声转头,就见魏清香居然把怀里的珍珠往外一丢!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就冲过去 陈曦家地面是水泥地,珍珠这还不满两个月的小奶狗从这么高的地方摔水泥地上怕是连屎都能摔出来——幸好她站的离魏清香不算远,这一大步冲过去刚好把珍珠接在手里,只不过惯性的作用,她的头重重顶了一下魏清香的肩膀,把她顶的往后趔趄了一大步,后腰“嘭”一下撞去了敞开的房门。 于青的一颗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后怕不已:这是她接住了,可要是她接不住呢? 抱着陷在怀里还懵懂未知的珍珠,她瞬间就发作了:“干什么呢?这么小的狗你就敢往地上摔?” 魏清香还靠在门框上,眼泪汪汪:“它、它咬我……” 笑话,这么小的狗,牙都还还没长齐活呢,便是真咬你一口又能有多疼? 况且,你要是不把指头伸它嘴里,它能咬你? 退一万步说,便是它真咬了你,你还就真敢把它从这么高的地方往地上丢? 于青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曦慌慌张张从门口跑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刚洗净的苹果:“怎么了怎么了?这一会功夫的,都怎么了?” 魏清香依旧无力的倚在门框上:“陈曦,我、我腰硌了一下……” 陈曦大惊失色,把苹果一丢,忙过去扶她。 房门上有个门鼻正朝外支翘着,方才魏清香倒退上去,估计是被它给硌了一下,她一手揉着后腰,一副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怜相,想哭,又竭力忍着眼眶里转着圈的眼泪。 她模样生的清秀,这么一副隐忍的模样,一眼望过去,真心要多惹人怜爱,就有多惹人怜爱。 陈曦果然慌的都有点手忙脚乱,扶着她一只胳膊,让她坐去沙发:“咋了?后背疼?我、我帮你瞧……” 他想说我帮你瞧瞧,但于青就在身侧,他估计也意识到男女有别,不太方便,焦急的视线落去正冷冷站在一旁的于青身上:“于青,这咋弄的呀?” 于青无动于衷的一下下撸着珍珠一身热乎乎的毛皮,魏清香小声:“珍、珍珠咬了我一口,我一害怕,就、就松了手。于青把珍珠接住了,我自己不小心撞门上去了……” 她脸色通红,自责内疚的低着头:“都怪我……” 陈曦忙摆手:“哪啊,怎么能怪你,珍珠居然咬人,我待会一定好好教育它!” 于青接口了:“怎么教育啊?扒它的皮?抽它的筋?还是拿皮带抽一顿?” 陈曦:“……” “珍珠刚断奶才没几天,正是要长牙磨牙的时候,再过几个月还得换牙,到时候把你家桌子腿啃烂也不是没可能。你要是连这点都受不了,那干脆我还是抱回去吧,省的不小心再咬了你什么心上人什么贵重东西,凭白叫你心疼。” 凭心而论于青觉得陈曦也没啥错,魏清香来他家是客,他殷勤点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她就看不过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样! 陈曦干脆不理冷嘲热讽的于青,扭头去看魏清香:“珍珠咬你哪了,我看看……” 这一瞅不打紧,魏清香花容惨淡,终于哭起来:“我、我不会得狂犬病吧……” 于青大大翻了个白眼,珍珠马桶它们一满月就被她和战池带去打了疫苗,不过魏清香一哭,陈曦顿时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屁股都坐不住了:“别……,你别怕,我先帮你消消毒,咱再去打针,你别怕,别怕,没事的。” 于青心有疑惑也凑上去瞧了一眼,就见陈曦捏着魏清香一根手指头,上面隐约一个小牙印,手指被捏的充血,牙印的地方也稍微有点发红的模样。 于青:…… 她真不想承认自己上辈子的老公智商如此堪忧,这连皮都没破呢,打的哪门子的狂犬疫苗? 不过关心则乱,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不假。 于青就见陈曦手忙脚乱的从里屋翻登了一通,抱出一个盒子,又是拿酒精又是拿创可贴的。他越忙活,魏清香越紧张,一把鼻涕一把泪,真心成了一株梨花带雨,更叫人怜爱不已了。 她看好戏般看这两人上演的这出闹剧,坏心眼的始终闭嘴。 直到陈曦急吼吼把她拽去一旁,小声:“于青,你身上有钱了吗?她怕成这样,我想带她去打疫苗,不过……我身上没带钱。” 于青忍了又忍,到底还会没忍住:“她连皮都没破,不用打疫苗。” “不,不一定,你没见那块皮都淤血了,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青:“……” TNND! 正文 第70章痛处 政府宿舍大院里就有诊所,门头不大,但药品种类齐全,连狂犬疫苗都有。 来此就诊的人大都是住在大院里的机关工作人员,有医保,可以报销,很多领导干部只要签个字就能拿药。 而那位门诊大夫看了魏清香所谓的“伤口”后,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陈曦一脸紧张:“大夫,得打针吧?” 估计是给领导们开单子开惯了,大夫答的够圆滑:“要是不放心,打也不是不行。” 话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要打了。 于青付了钱,大夫大笔一挥扯了收据给她,她随手往兜里一揣,反正也不能报销,这纸条对她来说没啥用。 陈曦凑上前来:“于青,钱我一定还你。” 她摆摆手,陈曦就是来跟她说个客气话,回头扶着魏清香往后面的注射室去了。 于青听见他跟魏清香小声:“你后背不是也磕到了么?待会打完针让护士给你瞧瞧,看能抹点药酒啥的不。” 初中物理就学过,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 于青脑袋磕去魏清香肩上,这会功夫摸摸的话也还隐隐作痛,不过她是个女汉子,又不是人家心尖尖上的那人,自然连撒娇喊疼的权利都没有。 不一会功夫陈曦扶着魏清香出来了,这才阳历十月份的天气,陈曦的外套居然都披去魏清香肩上了。 于青别开眼睛,陈曦对她说:“我送清香回家,她刚打了针,不能见风。于青,我就不招呼你了。” 魏清香还是那副柔弱样,眼下倒不哭了,脸色苍白:“于青,对不住。” 于青扯扯嘴角:“还是照顾好病号重要,不用管我。” 这机关宿舍大院与她家还有几站路的地,于青一个人悠悠荡荡的背着书包去坐公交车,快走出门口了,一摸,得!送给珍珠的那几根火腿肠还在书包里呢。 她心中郁闷,干脆扯开包装自己吃了算了。 巧不巧的迎面撞上一行人,有人笑她:“我就说咱们大院里到底是哪家的闺秀,走个路都能啃火腿肠啃得这么欢实,原来是于大青。” 没别人,自然是许友松。 一伙人里为首的自然也还是战池,看他们那一头汗一身湿的模样,肯定又去打球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们果然精力旺盛,需要靠剧烈体育运动来消耗一下。 战池在她面前站定,摸了把汗:“怎么来这了,有事?” 于青心里正不爽,谁撞了谁倒霉。 不,其实这话不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也知道别人待自己的底线。能让我们恣意拿来出气的,自然是心里有所仪仗。 而那个人又是何其无辜啊。 她口气有点冲:“没事就不能来嘛?这是九重天啊还是云霄宝殿?” 战池被她怼得一愣,许友松招呼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擦过于青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一瓶水:“于大青,喝点水,顺顺气,有话好好说。” 说着拍拍战池的肩,和众球友们勾肩搭背继续往前去了,走出去好几步远还回头冲他俩笑。 路边于是只剩下他们俩个,战池看出于青有点不爽:“怎么了?” 她别开眼睛:“没怎么。” 许是实在意难平,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来看珍珠。” 像是怕他听不明白,又加了一句:“珍珠不是送给陈曦了么,我今天过来瞧瞧。” 对方半天没动静,她抬头,就见他唇角微折,脸上竟是一抹嘲讽,见她瞧过来,才漫不经心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敷衍了一声:“是吗,珍珠怎么样?” 见他这副模样,本来刚被压下去的火气隐隐又冒上来,于青口气顿时变得很硬:“挺好的。” “既然挺好的,那你生什么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你没生气?”汗水涔涔的大男生瞥她一眼,脸上还是那抹叫人恼火的嘲讽,“那对不住,可能是我眼瞎了吧,还以为撞上个炮筒子呢。” “战池!” “不用这么大声,我是眼睛瞎,可耳朵没聋。” 于青把火腿肠都攥碎在手心里,本来还指望跟他吐槽下抒发下糟糕透顶的心境,没想到居然连他也这么阴阳怪气! 她攥拳:“你故意惹我的是吧?” 对方冷笑:“不敢当,惹你的怕是另有其人吧,我可没那个能耐。” 又道:“当初把珍珠送走,是你自己偷偷送人的,我半个字也没说。现在后悔,怕是晚了。” 这一下俨然踩到于青痛脚,她几乎跳起来:“谁说我后悔了?珍珠在陈曦家好的很,吃得好睡的好,都长胖了!我满意的不得了!” “那敢情好,可你好像忘了不只一个珍珠吧?”他针锋相对,舌头利索的不得了,“我怎么就没见你肯抽出功夫来瞧瞧马桶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于青一下卡了壳,半响才“啊”了一声。 指着他:“你吃醋了?” 对方瞬间连脖颈都涨红了,怒发冲冠,口不择言:“滚!” 他立时绕过她就走,脸红的像要滴下血来一般,路边有人经过,跟他招呼:“小池打球去了?” 他连头都不抬一下,疾步往前。 于青跟上去,他反应大到出乎她预料,她也有点底气不足:“你是怪我没去看马桶?你能把花花照顾的那么好,马桶肯定也一样的,马桶在你家,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呀……” 战池紧闭着嘴,胸口起伏,好像她是一团无谓的空气,而且他走的那样快,步子迈的那样大,于青不一溜小跑根本跟不上他。 她徒劳的伸手想拽他:“小池……” 凭空一扬手,她连他的胳膊都没擦着边,就这一顿的功夫,人已经出去老远了,速度快的像一只进击的绿巨人。 于青气的直跺脚:“你发什么神经!!!!” 高大的少年不闻不问不看,脑子里眼睛里胸口处俱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纷扰塞到发涨,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一时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使他看不到被落去原地的女孩,孤单又委屈的眼神。 正文 第71章告白 于青没心情坐车,干脆悠悠荡荡往回走,散散步看看街景有利于心情的平复。 她跟父母说过今天放学后有事,所以也不急着回家。 路过白糕铺子,在买糕的队伍中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想都没想就靠了过去,出其不意的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男生扭过头来,眼神登时一亮,很有些惊喜。 她调侃:“原来你在这偷着买好吃的。” 江河鸣有点不好意思:“上回你带我过来,我就想着带回去给我奶奶尝尝。她年纪大了,牙齿不好,这个软,她能吃。” 明个就周五了,是他们这些住校生回家的日子。 于青嗯了一声,指着橱窗里另一款绿豆糕:“这个也不错,不甜,吃起来沙沙的,热的好吃,放凉了也好吃,年纪大的或者小孩子都能吃。” 江河鸣刚结好账,听她这么说叫老板又称了些绿豆糕,拿塑料袋装了。等走出队伍,他把塑料袋往于青眼前一递:“给你。” “?” “你不是说挺好吃的嘛。” “是好吃,”于青啼笑皆非,“我就是给你多推荐一款口味,让老人家吃的更高兴嘛。” “我知道,可这个是送给你的。” 他低了低头,浓密的睫毛在小麦色的脸上勾出两道弯,“我一直挺想谢谢你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谢。这点东西就当是我的谢意,虽然不值一提,但你收下好吗?” 于青向来吊儿郎当,不太习惯这种一本正经的郑重,尴尬的打了个哈哈,捅了他一胳膊肘:“我有什么好谢的,我啥都没干。不过绿豆糕我收下了,谢啦,老同学。” 往下两个人边走边聊,十月份的天气刚刚好,秋老虎遁走,初秋的清凉来临,走在傍晚的街道上,微风拂面,十分惬意。 于青又发挥了“吃货”了特长,带江河鸣去了一家物美价廉的粥铺喝鸡丝粥,两人人手一个鸡蛋灌饼,佐着滚烫清香的白粥,吃的额头微汗,彼此相视都忍不住一笑。 她一吃饱了心情就能变好,天大的事也都掀过去。 江河鸣看着她:“现在开心了?” 于青一愣,原来自己的喜怒这么形于色,谁能都从她脸上琢磨出她的心情。 像是为她解惑一般,江河鸣继续说:“你心里有事的时候看上去会有点心不在焉,反应会比平常慢几拍。” 她慢慢张大嘴:“真的?” “嗯。” 没人跟她说过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性,如果不是基于足够敏锐的观察或者足够多的关注,还真不是谁都能冒然下这个结论的。 于青噗嗤一乐:“你对我观察还挺仔细的嘛。” 江河鸣有点脸红:“你性格好,大部分时候都挺开心的。” 于青狠狠咬了一口鸡蛋灌饼:“你说的没错,姐们今天是比较祟,气的都想咬人!不过,都过去了。” 江河鸣:“因为陈曦?” 于青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吓!你怎么知道?” 对方垂下睫毛:“我听说过一点。还有,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你们一块出门的。” 于青:“……” 既然都被撞见了,她突然有了倾吐的欲望:“你认识陈曦?” “嗯,”江河鸣笑了笑,“因为长的帅,我们班的女生没人不认得他,她们都说‘隔壁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帅哥’。” 于青望着江河鸣。 “其实……” 对方毕竟是她上辈子暗恋过的人,突然间这么敞开心扉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倾诉的欲望还是战胜了扭捏,于青决定还是一吐为快:“其实我们之前关系还蛮好的,嗯,就我和陈曦……” 这闸门一但打开,就怎么也关不住了。 她跟他说了自己和陈曦结识的经过,他好心的帮她黏笔记本,他们暑假在青岛的意外相遇,他们一起赶海,他送给她的好看贝壳,他们遇上了涨潮,明明那么危险的境地下他依旧紧紧抓住她的手。 说到最后于青轻吁一口气。 曾经她以为一些顺遂,尽善尽美,没想到老天爷给了她个甜枣就把她扔进了冷宫。 看着自家男人为别的女人“消得人憔悴”,实在是——不大爽。 不过她也很无奈,也许老天爷就是要告诉她:虽然他是你男人,但很明显,这会子还不是。 你再郁闷也无用。 满腹牢骚心事倒完,双方彼此都静默了好大一会,江河鸣紧闭着嘴巴,空气安静到稍微都有点尴尬了。 于青嘿嘿干笑了两声:“这女孩儿家家的就是事多心思重,你肯定觉得特可笑吧?” “不是……” 江河鸣低咳了一声,抬眼迅速的扫过她一眼,视线又落去了桌上。 “我是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件挺开心的事。你每天只要能看见他,心里头就会快活。这样也挺好的……” 于青咂舌:“你说的这个喜欢也太无私了,我的境界还达不到。” “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河鸣飞速的又扫过她一眼,“其实人都是贪心的,嘴里说着喜欢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可随着日子变长,渐渐心里面就会生出奢望,盼着对方能看到自己。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感情是支单箭头,即便、即便已经认定无望的时候,也还是会不甘心。” “就像……” 江河鸣最近说话都极富有哲理,于青以前和他接触少,竟不知道他其实对事还挺有自己的见解。 她饶有兴趣:“就像什么??” “就像……我拼了命的学习,发誓一定要考到市里的高中,就是想找到一个女生。我想找到她,问问她,她当初对我说她喜欢我,是不是真心话,还是说……” “……是逗我玩的。” 一番话说完,本来始终不敢接触她视线的少年反倒平静了,抬起头,目光坦荡而平和。 他眉目深邃,一双眼睛就像最深不可测的潭水,认真看人的时候像要把人给吸进去一般。 于青在这样的目光洗礼下,变成了一只被点了穴的呆头鹅。 正文 第72章你愿意看着我吗 于青躲了江河鸣整整一个礼拜。 艾玛,这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 她回想自己当初作的恶,也觉得自己老大不厚道。 那时她刚踏入重生界,正是好奇新鲜的时候,见着这上辈子暗恋了好几年的人,控制不住的就要上去撩一下。 就像在补上辈子的缺一样。 但是她又碰上了陈曦,于是一门心思的都是陈曦陈曦陈曦,什么暗恋什么江河鸣登时就被丢去脑后了。 话说这撩完就跑,是挺不是个东西的。 她当初自以为及早刹车,还努力弥补了下,现在看来毛用都没有。 于青左寻思右寻思,觉得自己的确不是个东西。 要不是她非得没事找事的去找江河鸣“告白”,还婊里婊气的亲了人一口……艾玛,自己居然那么绿茶! 仗着重来一回,无法无天了都! 拆散人家一对小情人不说,还伤害了一颗少年的剔透心,话说他日后会不会有啥阴影?对这个世界的女人有啥误会? 于青深觉自己责任重大,所以躲了一礼拜后终于下定决心:KAO!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抽风搞的事情,必须也得自己来亲自擦这屁股。 这天放学后于青就把江河鸣约去了操场,还是在篮球架下。 江河鸣如约而至,自上回于青在他的坦白下落荒而逃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重新碰面。 于青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再度开门见山:“江河鸣,你上次说的话,我考虑了……几天,现在我想清楚了。今天把你叫出来,就是想跟你郑重说一声‘对不起’。” 江河鸣瞧着自己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跟你说这个,不是想让你跟我道歉的。” “我知道,不过……” 于青绞着自己的手指头,“我那时候是挺混蛋的,也不知道脑子里咋想的,就对你……总之,你就当我是无故抽风、发神经,原谅我好不好?” “你没什么可叫我原谅的地方。” “……” 于青无奈:“江河鸣,你别这样。” “你现在这么贬低自己,无非是不想承认自己当初说过的话。还是,你的意思是说,当初就是逗我玩的?” “不,绝不是……,我——” 于青心里喊:我当初说喜欢你绝对够真心实意!上辈子的我的确也喜欢了你好多年!可谁叫我碰上陈曦了呢!他才是我老公! 对你,我只能抱歉了。 于青脑子里跟自己打了一会架,吁了口气,理顺了思绪:“江河鸣,这么说吧,我当初说喜欢你不是逗你玩,是真心实意的。但……我现在已经变心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别人。” 江河鸣没吭声。 于青硬着头皮继续:“我……我就是转学后见异思迁了。” 艾玛,这可真不是个好词儿。 听她把话说开了,江河鸣反倒平静了:“你喜欢的人是陈曦吧?” 于青本不准备回答,但想了想,还是老实承认了:“嗯。” 反正她喜欢陈曦,也没啥可隐瞒的。 上辈子她为了那点不可言说的少女心思,喜欢个人藏的捂的跟什么似得,现在想想真没那个必要。 江河鸣的视线终于落去她脸上:“可我听说,陈曦好像喜欢的是别人。” 这话要不要这么戳心? 要不要这么直白的揭露血淋淋的事实! 她只能做出点潇洒姿态来:“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欢别人是他的事。就像你说的,虽然也会心有奢望,有点……不甘心,不过喜欢就是喜欢。” 她斩钉截铁,破罐破摔:“我就是喜欢陈曦,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不得了!” “所以……” 于青讪讪:“江河鸣,咱们初中三年同学,现在又念同一所高中,我……我以前对你是有过好感,要是你能接受的话,我觉得咱们做普通朋友挺好的。” 好像怕会被对方立即否决,她赶紧又追上一句:“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挺好的,不是吗?” 不过……于青随即腹诽,为嘛这桥段如此眼熟? 简直就是偶像肥皂剧或小言文里关于绿茶婊的经典恶俗桥段,连台词都能信手拈来不带改改的。 她以前最烦的就是这种连拒绝都拒绝的不彻底的女人。 这么一想,她浑身一寒,誓不能与这些这些绿茶们为伍,立即正色:“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咱们也可以当做彼此不认识。” “当做……不认识吗?” 江河鸣喃喃。 他轻轻摇头:“我不想这样。” “我喜欢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无关,和别人也无关。那天我之所以选择告诉你,只不过是圆我一个心愿而已。你不知道…… 少年一双浓秀的眉微微蹙起,乌黑的眼睛充满了困惑:“自从你转学后,我一直都觉得很脑子里很乱。我一会觉得你肯定是在逗我,一会又觉得也许你是认真的……。” “你说是因为孙倩倩喜欢我,你来替她探我的口风。” “可我问过孙倩倩,她说她完全不知情,她说她和你关系还没好到那一步。” 于青:“……” 大哥,你是不是傻? 你居然跑去问孙倩倩,以孙倩倩那般要强的个性,自然要跟她极力撇清关系,顺带着肯定还把你给恨上了! 为了确定别的女生的心意跑来问我,不恨你恨谁! 不甩你甩WHO! 唉,男银啊,果然不懂女孩家的心思。 于青现在知道怪不得江河鸣和孙倩倩已成过往了呢,原来这都是她走后他自己作的。 不过看他现在这幅模样,想来孙倩倩也早已在他心里掀不起任何涟漪了。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点推己及人的悲凉。 不过,她自然不肯承认自己也变成了别人的“前人”。 事在人为,前辈子已经注定陈曦是她的人,那她就万没有受点小挫折就灰心丧气的道理。 于青她似乎从没想过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许会有不一样。 例如上辈子刘和平早早就夭折了,这辈子却因为她还活的好好的;上辈子她妈方萍也没有调职成功,上辈子她也没转过学,上辈子的她没念过一中…… 这些东西在她脑海里俱已经被自动过滤掉了—— 于青这人有个优点,前后两辈子都具备,那就是:事情她只往她觉得好的一面看。 她爱陈曦,上辈子爱的正热乎,还没爱够呢,就被老天爷给折叠了回来,自然心有不甘。 特别是这辈子与陈曦相遇的这么早,所以早下手为强,小夫妻联手共创更美好生活是她的终极目标。 欧耶! 怀挺! 江河鸣最后说:“你不要觉得有负担,也别以后装不认识我。其实我知道,我现在……的确不够好。不过,我觉得现在不代表以后,以后我也许会变得……更优秀、更叫人喜欢。” “你,” 少年麦色的皮肤浮上了红晕:“愿意看着我吗?” “看我能不能变得越来越好。” 于青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这憋了一周的郁闷全都吐出来。 她算看出来了,今天这局还真不好破。 也怪不得那些偶像剧小言文里的女人老是没法说狠话,当面对一个一心一意的人,特别是这人还是个不差的人,即便你心里没他,你也不会想去伤害他。 毕竟被人喜欢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纵然困扰,心中也未免不会有些小嘚瑟。 所以怀柔政策成了最常用的手段,特别是这个时候对方表示也愿意退一步的时候,你真心恨不得赶紧抱住他的双手说好! 她终于展颜一笑,褐色的眸子弯起来:“我当然愿意啦!” 不就是先当个特殊点的吃瓜群众嘛,负责围观就OK了。 他现在这是对自己还热乎着,可他既然能从孙倩倩身上这么快就移情到她身上,那假以时日,也很可能会从她身上再挪到别的人身上。 毕竟这十七八岁的年纪,当是青春热血的时候。 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也是常态。 热血的少年目光炯炯:“一言为定?” 她向他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正文 第73章代人受过 “嘿!你们瞧!” 雷彦遥遥指着篮球架下:“哎呀呀,又一对鸳鸯!你说这一个个都有家有口浓情蜜意的,怎么就我孤家寡人的,连个肯多瞧俺一眼的都没有啊!” 许友松抿嘴乐:“咋?雷子,思春了?” “哎哎哎,你们看,那女的是不是于青?”雷彦赫然有了新发现,“那男的也怪眼熟!” 走在后面的副班长邹海超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跟着雷彦的手张望了一眼。 “那男的是五班的学习委员,江河鸣。” 许友松一愣,方才雷彦大吼小叫的他还没在意,现在认真瞧过去,篮球架下面站的不是于青和江河鸣又是谁? 那边雷彦又呜啦开了:“这于青是不是从陈曦那边受了打击,所以转变目标了?” 许友松瞧了眼一直走在队伍里面默不作声的战池。 临近学校的秋季运动会,班主任王往在放学后召集班干部们开了一个班委会,主体思想就是这是入校后第一次大型公开活动,对他们六班这个新成立的班集体,是凝聚力的一种考验和开拓,所以需要班干部们务必要重视起来。 班委会开完,大家散场,好不好的就撞上了篮球架下这一幕。 许友松轻轻拍了雷彦一巴掌:“那个江河鸣是于青以前在镇初中的老同学,估计这是叙旧呢吧。” “切!叙个鬼哦!” 雷彦两手交握高高举起:“你们那是没瞧见!我可是看的贼啦清楚!他俩方才牵着手呢!就这样就这样!” 他把自己两只手紧紧交握,得意的举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手都牵一块去了,你看我我瞧你的,于青脸上乐的跟朵花似得,一看就正甜蜜呢!这还跑的了?这俩人肯定有事!况且那男的是她老同学?啧啧啧,说不定以前在初中就腻歪上了!否则那姓江的咋考咱市里的高中来了?” “行啦行啦,就你懂,怎么一个大男人比女生还八卦!” 学习委员毕春英扔给了雷彦一个大白眼:“我看你就是狐狸吃不到葡萄,急的光跳脚。” “嘿!我说学习委员你啥意思啊,说的就跟我暗恋于青似得。我还跟你说,她还真不是我的菜!” “是你的菜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想吃就能吃?做梦呢吧!” “哎哎哎,毕春英,你说我说于青你急个啥劲,不能因为你们都是女的就无条件偏袒啊!” “我谁都没偏袒,我就看不惯你这张八卦脸!” “啧!他俩光天化日的就戳人这么眼前头,看见了还不叫人说咋滴?” 这边正吵吵的时候,那边篮球架下两个人已经散了,许友松又看了眼战池,他垂着眼皮,好像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 秋季运动会。 对高一级部来说,作为入学后头一个大型集体活动,各班都很重视,都卯了劲要在众班级里拔得头筹。 而如何才能拔得头筹,一则是看班里的体育生多不多,毕竟术业有专攻,体育生多的班级各种项目得分肯定会有优势;二是看班里学生的身体素质,毕竟像战池这样的非体育生,却有着并不亚于体育生的体格,也是各项目的热门人选,例如个高可以抛实心球,腿长可以跳远,耐力好可以长跑,爆发力好可以短跑、接力等等等等。 而且为了能多拿分,报的项目当然越多越好,有名次的越多越好。许友松代班长下了硬性规定,不能光指望体育生和身体素质好的同学,班里每个人都得尽一份力。 所以当他来问于青可以不可以报个女子1500,于青当场就抱了他的胳膊:“许代,手下留情,你真要赶鸭子上架我会死的。” 于青倒也没太夸张,她是个运动白痴,天生没有运动神经,两辈子都一样。 初中体育课跑800米、她跑到最后真的要死一样,现在一回想还觉得小腿肚子发软。 好在许友松就是走个过场,笑笑就走过去了。不过其他人可没于青这好运气,同桌林如冬因为体型较“宽”,被塞了一个女子铅球的项目。 林如冬倒挺坦然:“我这铅球还没啥,反正就一下子的事,小心别砸到自个脚就行。就是班干部们可辛苦喽” 她朝一旁努了努嘴,意指魏清香。 班主任王往要求班干部们要以身作则,带动同学们报名的积极性。所以每个班干部都是身负好几个项目,例如许友松身为班长,就把200、400的短跑都揣上了,而美术课代表魏清香最衰,被派了个女子1500。 于青一扭头就瞧见魏清香面有难色的坐在自己位子上,陈曦正在安慰她。 她轻轻挪回视线,心里头觉得有点爽。 不过当陈曦一脸焦急的把她从看台上拽出来,求她替魏清香去跑那1500米时,可就一点都不爽了。 于青回头看了眼看台,晒了大半天,同学们都有点蔫,兴奋劲也不及上午。 有的在看课外书、有的吃零食,有的凑一块聊天。 而她本着为班级能尽点心就尽点的心思正奋笔疾书的写加油稿,毕竟稿件的多少和质量的高低关系到运动会的另一个重要奖项——精神文明奖的归属。 虽然写得都是些陈词滥调,例如:运动场上有你们的飒爽英姿,运动场上有你们拼搏的身影,为班级赢得荣誉,拼搏吧!亲爱的同学们! 加油吧,运动健儿们 可再陈词滥调,她也是正绞尽脑汁的憋的辛苦,陈曦为什么偏偏就把她从看台上一众女生中挑出来,求她来为魏清香顶包? 于青在一个瞬间感到有一丝丝的心凉:他之所以单单挑她出来,也不过是有所依仗而已。 依仗的,无非是他知道她喜欢他,是不能拒绝他的人。 她以前总是自我安慰说他还小,还不懂。 现在来看,他当然懂。 “魏清香人有点中暑,状况很不好,人现在在医务室呢。可她说不能给班级拖后腿,无辜缺席比赛是会被倒扣分的……于青,我看你身体素质平时挺不错的,你替她跑好不好?” 他手里拿着号码布,上面的别针随着一角垂下来,在她眼前晃呀晃。 10月份的天气,虽说阳光灿烂,但这样的温度还会叫人中暑可真是有点稀罕了。 或者说中暑不中暑根本不重要。 他又上前一步—— “于青,你帮帮忙好不好?” 舌头在嘴里一下下的抵着牙齿,于青很想把手里还才写到一半的加油稿扔到那张貌似纯良的脸上去,然后拿钢笔在他脑门上划个大大的“”。 陈曦,你这个坏蛋! 正文 第74章1500米 于青给自己心理建设的足足的:重在参与。 毕竟之前谁也没指望魏清香那个娇弱样还能拿啥名次,既然这样,那么她就慢慢拖拉着跑呗,反正她也不怕丢人。 她拿了号码布去跑道那报到,碰上战池在帮忙体育老师记成绩,他看见她,又瞧了眼她胸口的号码布,没说话。 自那回他俩在政府大院莫名其妙吵了一通后,往下两人一直没再有过交流。 于青这阵子一直被陈曦和江河鸣两个人困扰,脑袋杂乱,也没心情再去哄这位公子哥;而战池也相当沉得住气,所以两人这阵子把“山不来就我,我也不去就山”发挥的相当不错,变成了即便路遇也会相对无言的“陌生人”。 于青在跑道上准备就绪,抖抖手抖抖脚做一点热身动作,许友松哼哧哼哧跑过来:“于青,怎么是你?” 于青苦笑:“许代,我这助人为乐的精神你得弄个稿子去主席台宣扬宣扬啊,说不定还能一举替咱班拿下个精神文明奖啥的。” 许友松不理她的调侃:“你啊,悠着点,跟着人家后面慢慢跑就行,就跟晨操一样。实在跑不动,就下步走。” “我就准备这么办。” 不过话虽说的轻松,可等号令枪“啪”一响,身边的人顿时都冲出去的时候,那种紧张的氛围未免会互相传染。 于青一开始也想慢慢跑,积攒点体力,毕竟1500不是闹着玩儿的,可一开始她随大流跟的太紧,发力太猛,400米一圈的操场刚跑了半圈就支撑不住了,呼哧呼哧两只耳边全是自己大喘气的声音。 而等到一圈半后,她已经落去了最后面,觉得自己是哪哪都疼,肺疼、嗓子疼、肋下疼,胸口快要爆炸一样,脚步绵软,随着风箱样的喘息上下起伏—— 途径自己班级,看台上的同学们纷纷给她加油:“于青!坚持住!” 于青居然还有力气搭眼瞧了一眼看台,魏清香人已经回来了,坐在一个角落处,陈曦坐她身边,正剥开一个果冻递过去。 许友松跑去跑道内侧问她:“岔气了?” 于青摆摆手,嗓子光喘气都不够用,实在没多余的力气再说话了,她喘了好几口才费力憋出一句:“别……跟我说话。” 也不知道是第几圈,于青两条腿只剩下机械的动,软绵绵的像两根沤烂的面条,汗流进眼睛里,根本没力气抬手去擦。 终点在视线里浮去了半空,所有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轮廓,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一声声响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嘶嘶啦啦的喘息,听着真难受啊…… “调整呼吸,还有一圈,只剩最后一圈了,还能坚持吗?” 身边骤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晃晃悠悠的大个子,是战池。 他走在跑到内侧,倒退着,跟她说话。 没错,是用走的。 TNND,我有跑的这么慢吗? 于青没力气跟他说话,眼下她生不如死,心脏象要炸开一样,肺里的空气根本不够用,胸口疼的很。 他继续在她身边不紧不慢的倒退着:“脚跟先着地,对,脚步放慢,你已经够慢了,再慢一点也没什么。深呼吸!” 于青很想骂人,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都跑成一匹孤独的狼了,他居然还嘲笑她跑的慢! 只不过她现在没力气骂他,连瞪一眼都做不到。 不过,身边出现这么一个大块头陪着,心里头还真?没那么惶惶了。 他一直这么悠悠荡荡在她身边走着,很有点闲庭信步的意思,按理说比赛不准有陪跑,不过一直也没人来驱赶,所以就这么继续走着了。 主席台广播站女主持铿锵的尖锐嗓音贯彻全场:“高一六班正奋战在1500米跑道上的于青同学,你的汗水洒在跑道,不为鲜花的围绕,不为刹那的荣耀,只有执着的信念,化作不停的奔跑!心中燃烧着梦想,脚下不停的步伐,你用行动述说着过程的重要,没有无尽的终点,没有无法攀登的险峰,希望载着终点在向你微笑!” 于青:…… 这个许友松,她现在这个摇摇欲坠的糗样居然也能被他攒出朵花来。 也许疲累到了一个顶峰值,过去了反而就好了。 “还有……多远?”她问。 他回头瞥了一眼,“还有200米。” 不知是被那通加油稿给鼓舞了还是到了最后一刻怎么也得象征性的冲刺一把,于青的四肢突然抽风样被灌入了力量,从丹田猛提一口气,猛得甩开了步子。 战池终于不再是闲庭信步了,跟着她一起小跑了起来:“深呼吸深呼吸,口鼻一起来,对,别太用力,保持节奏!” 于青踉踉跄跄扑过终点,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扑,两根有力的胳膊将她生生架了起来 她喘息着请求:“让我坐一会,就一会。” “不行。” 他摇头,架着她,拖着她,拍她的背,强迫她必须走动。 于青被拖行了好一会才顺过那一口气来,终于能用自己两条腿颤巍巍站了,又被牵着走了小半圈。 旁边有人表示羡慕:“你看人家的大体委,对自己班上的女生真体贴。” 身后有人大喊:“小池,到你了!” “来了!”他应声,往她手里塞了一瓶水:“慢慢喝,一口一口喝,别喝太猛。” 她握了水,终于有力气抬起眼:“你还有项目?” 没记错的话,光上午跳远标枪200米400米他都已经轮过一遍了,六班目前的记分总成绩排列第一,隔壁五班以三分之差暂居第二。 “我还有个男子3000,这个只要再拿到名次,咱们班铁定第一。” 3000米啊…… 于青咽了一口吐沫,他看了她一眼,突然垂下眼睛。 毕竟他们两个闹别扭闹了有一阵子了,这刚恢复“邦交”,有点尴尬是不可避免的。 于青冲他挥了下手:“那你加油!” 小池嘛,那身体素质,那长腿,3000米铁定没问题。 他不肯看她,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脸:“我肯定能拿第一,你信不?” 还不等她回答,立即又说:“你要不信,就去终点那等着。3000米第一名的奖品是红双喜的羽毛球拍,你看我能不能拿回来……要能拿回来,我就送你。” 他抿了抿唇:“就看在你为了班级荣誉这么拼命的份上,奖励你的。” 于青一乐:“那敢情好,为了这副红双喜,小的也得去终点那候着大体委您内!” 正文 第75章无妄之灾 于青喝着水,缓步走了几步。 那边男子3000的号令枪已经响了,战池并不冲在最前面,但跑的很轻松——他正经跑步的时候,小腿往后踢,步子并不太大,但节奏感很好,上身挺直四肢放松,只是看看纯欣赏,也会叫人觉得极具美感,充满了年轻男孩的青春活力。 于青答应要看他冲刺撞线,不过看他们还得正经跑几圈,所以也不急,慢慢在操场上溜达着往终点方向靠近。 途经器械区,看来正进行着什么项目,一堆人围在那里。 于青本想绕过去,隔着人群听到有人短促的“啊”了一声,再然后有人气急败坏的叫:“怎么搞的?!” 好奇心促使她挪动脚步凑近去看个一二,就见单杠下面一个男生紧抱着胳膊滚在地上,旁边有人正要拽他起来,他声音有点抖:“别,别碰。” 于青推开前面的人,两步奔去他身前:“江河鸣,你怎么了?!” 滚在地上的男生自然是江河鸣,裤子和衣服上全是土,左臂紧紧抱去右臂,脸色蜡黄,额头有汗渗出,牙关紧咬到腮边的肌肉一个劲在抖,看样子是疼狠了。 貌似个高年级体育部的男生,应该是比赛负责人,一个劲的在弯腰问:“伤着了?哪里疼?” 于青看了眼高高的单杠,没猜错的话江河鸣就是从这上面掉下来的。 “这是在比什么?” “引体向上啊。” 引体向上? 江河鸣右臂骨折痊愈也就才半年多,哪个脑残给他报的引体向上? “他右胳膊骨折过,才好没多久,怕是又抻到骨头了,得赶紧送医院。” 于青话音刚落,那个高年级的就“CAO”了一声:“骨折还过来玩这个,玩自己那还是嫌事不够多啊!” 说完大声吼了两个男生过来,让赶紧送人去医院。 于青一路紧跟过去,好在运动会就有校医在旁边候着,现在也赶了过来,一听描述,不敢耽误,赶紧叫车送医院。 于青说自己是江河鸣老乡,也蹭上了车,她忍到半路,看江河鸣疼的冷汗直冒,到底没忍住:“谁给你报的名?你傻啊傻啊还是傻啊?” 江河鸣忍痛,嘴唇直抖:“我以为没事了……再说我是班干部,得以身作则。” 这以身作则也没这么个以身作则法啊,就是去跑个3000米也比玩引体向上折腾自己这根残臂强吧? 于青觉得江河鸣绝对是脑子秀逗了! 不过看他疼的实在厉害,没忍心继续吐槽。 到了市医院,挂号排队问诊拍片子,于青和那两个护送的男生在外面等,看他们跑的一头汗,去医院的小超市买了两瓶水。回来正撞上江河鸣的班主任赶来了,正在询问那两个男生。 那两个男生一个是学校体育部的,一个五班的体委。 就听五班体委说:“本来江河鸣报的是跳远,可都到比赛跟前了,体育部来人说引体向上那边人不够,要这边给划两个人过去。江河鸣本来也没想过去,那人说只过去凑个人数意思两下就行,要不去的话,会倒扣咱班总分,那边一个劲的催,所以……他一咬牙就上了。” 体育部的那男生则表示很冤枉:“这事俺们真不知道!要知道他胳膊骨折过,打死也不会给他划去那边啊!” “不过……” 五班的体委欲言又止,向四周小心看了看,小声跟自己班主任报备:“我听说……听说江河鸣得罪了人,有人想要治他……” 五班班主任皱起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事,真事!江河鸣的自行车一连两次被人给弄坏了。第一回是把两个车轱辘给卸了……还是我陪他一块去车行修的。结果才隔了一周,车把又直接被人给拧掉了,害的那星期江河鸣都没能回家。” 五班体委说的煞有介事,生怕自个老班不信:“还,还有,江河鸣前两天还说起来过,他不是住校生么?晚上去楼下洗漱,楼道里黑,上楼的时候有人故意撞他,几乎把他撞下栏杆去……” 站在几步远拐角处正偷听的于青眉毛跳了两下:江河鸣得罪了人? 他一个乡镇上来的孩子,这才开学还不到两月,班上人还没认全呢,他能得罪谁? 果然五班班主任和于青脑回路一样:“江河鸣人挺老实的,刚来市里念书又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得罪谁?” 五班体委又往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眼体育部那男生,班主任不耐烦了:“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怎么比女生还墨迹?” 体委被班主任一凶,好像也长了胆气,腰杆一挺,不过话说的还是十分含混:“我、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江河鸣得罪了六班的战池许友松他们,所以最近才这么倒霉。” “小池?”体育部那男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池?” 五班班主任也沉下脸来:“叫你直爽点可不是叫你把道听途说拿来搬弄是非,没有根据的事少说。你们这些孩子啊,到底还是年轻,听风就是雨的,太不牢靠。” 五班体委脸垮下来:“我也是听人说的……” 往下片子出来了,因受外力作用,原本愈合还算良好的骨头再度发生骨裂,必须再上起码两个月的夹板,用以固定和痊愈。 江河鸣的右胳膊,夹上了夹板,拿绷带吊在胸前。 他还需要在医院挂两天消炎针,班主任要他给自己村里打个电话,把父母叫来,他有点为难:“家里这阵子农活正忙……” 不过在看到班主任递过来的医药费用单子之后,他还是给父母打了电话。 又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江河鸣的父亲才匆匆赶来。 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背微驼,穿黄色的军用鞋,鞋面和裤子上都是土,和大多数农村人的相貌没什么差别,就五官来说和江河鸣反而并不像。 江父一个劲的冲班主任点头哈腰,说孩子给老师您添麻烦了,五班班主任摆摆手,时间不早了,他也赶着回家,只说江河鸣想为班级争荣誉的心是好的,不过隐瞒伤势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还是太莽撞了,往下先好好养伤吧,争取别影响正常上课。 江父不住点头,于青站在角落里注视着江河鸣,他脖颈处吊着绑夹板的绷带,眼睛始终固执冲着地,密匝匝的睫毛扎在他蜡黄又虚弱的脸上,都有些触目惊心。 正文 第76章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你跑去哪了?整个学校都找不见你人影!” 一踏进胡同,有人就从墙角处一下蹦了出来。 天色都麻麻黑了,路灯还没亮,但那轮廓不用瞧也知道是谁。 于青仰头瞧了在暮色中他变的有些暗淡的脸:“你认识五班的江河鸣?” 他一愣,“是你以前在镇初中的同学?” 于青唔了一声。 “原来你认识他,我还以为他那么不爱吱声的一个人,应该没几个人认得。” 对方很明显心思并不在江河鸣身上,漫不经心的哼过一声,权当接话了。然后立即从背后掏出一个长长扁扁的东西,往她眼前一递:“给。” “什么?” “3000米第一名的奖品,红双喜的羽毛球拍。” 声音很平静,但那股兴冲冲的得意劲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 她没接。 视线在那皮革作的羽毛球拍袋上扫了两下:“江河鸣参加引体向上时从单杠上掉了下来,他右胳膊骨折过,还在恢复期,结果原先刚长好的骨头又抻裂了,还得再上两个月的夹板。” 战池一开始听得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反应过来:“原来你去医院了?” “嗯。” 他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收回了羽毛球拍:“你对你这老同学还真挺好的。” “不过,” 即便天色已黑,于青还是瞧见他脸上露出的那抹嘲讽,“他是不是有点缺心眼?明知道自己胳膊不好,居然还去玩引体向上?” “说是有人故意搞他。” 他嗤笑起来:“故意搞他?难不成有人拿枪指着他去吊单杠?” “可——” “于青!” 对方耐心终于用尽,“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说过,要把第一名的奖品拿给你。” 他把羽毛球拍袋子往她怀里一丢:“现在东西我给你拿来了,你呢,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了。至于你那倒霉的老同学,不好意思,我跟他不熟,没兴趣,也不关心。” 她居然笑了:“你好好的生什么气?你不是问我去哪了吗,我在跟你汇报我的行踪。对,我陪他一起去医院了,拍了片子,办了住院,还给他和他爸买了晚饭才回来的。”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天都黑了。” 他气极反笑:“是啊,真够殷勤的。” “你生气了?” 他转身去墙边拎自己的变速车:“我生什么气。” “小池,我没在终点线那里等着看你第一个撞线,你挺失望的吧?” “不好意思,我没失望。” “那你说找遍学校都找不见我?” “班上好端端一个人不见了,我是班干部,自然要多关心点。” “是吗?我还以为你有点喜欢我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胡同的路灯终于亮了,昏黄的灯光落去少年僵硬的脊背上。 他背对她,不肯回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怅然的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 车都跨上了,人却迟迟没动,也并不肯把头掉过来,声音闷闷的:“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不知道。”她无辜的耸耸肩。 他垂下头去,脚尖踢着地面。 最后稍微朝她侧了侧脸,唇角抿着:“你……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你饿不饿?” “饿啊。” 身后遥遥的路灯在她的瞳孔里将他勾勒出一个完整的侧颜,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喉咙因为吞咽口水而变的一滚一滚的:“我也没吃,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 她站在那里,突然问:“小池,你还记得咱俩不打不相识不?” 他终于朝她抬起头来。 “我拿辣椒水不小心伤了你,自己也很害怕,想着第二天一定要跟你道歉,毕竟是我伤你在先。但第二天我就被人堵着揍了一顿,” “我本来还想着跟你道歉,可是被揍了后,满肚子只剩下怨气,跑去找你去问罪,你却还莫名其妙。” “那时候我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动手,那些巴结讨好你的人早就替你把事给办了。就像我,不小心得罪了你,自然就有人来替你出头,找人来整我。不过我还不算太冤枉,因为我的确是把你给伤着了。可有人根本和你没任何交集,却也平白受无妄之灾,这就有点太冤枉了。” 他高大的轮廓一动不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说,江河鸣得罪的是你。” “我觉得,这中间肯定有啥误会,才有人去找江河鸣的麻烦……” “是么?”少年唇边的嘲讽又显露出来:“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 她压低了声音:“不管因为什么,只要你说句话,那些人就能收手了。便是他得罪的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那也会看在你面子上不再找他麻烦。小池,我知道你的能力,虽然你一直挺低调的,但如果你说句话,肯定会有人听。江河鸣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学生,就让他安稳念书不好么?” 她看见他腮边的肌肉滚动了两下,似是在咬牙:“我不觉得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小池,你帮帮忙好吗?就当……就当我求你?我们不是朋友吗,小池?” 少年唇角嘲讽的弯度加深:“我们是朋友?” “你和他才是真朋友吧?跑前跑后,操心这操心那,现在还要为他来低三下四的求人。” 于青眨了眨眼睛:“你这么说我还以为你在吃醋。” …… 便是暮色里都能看到少年透红的脖颈和骤然僵硬的脸。 “叫你那好朋友长点记性也不错,免得他老是自不量力。” 扔下一声冷哼,对方长腿一偏,跨上变速车,不出几秒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于青紧跑了两步:“小池!” 昏暗而幽深的胡同,像一个巨大的嘴巴,把她所有的呼声,都尽数吞了进去。 于青站在原地。 其实,她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她不明白内向的江河鸣和大名鼎鼎的小池能有什么牵扯,思忖再三,好像能把他俩之间唯一联系去一起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一时无法分辨, 而刚刚恢复“邦交”的那人再度气急败坏的跑远了。 还真是小孩性子啊…… 于青叹一口气,今天万事不顺。 她现在好累,脑子好沉,她觉得,自己最需要的是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正文 第77章暴露狂 于青发现,这小男生生起气来气性也是怪大的。 她先是发现战池私自调换了值日,不再和她一起打扫任务区,后是发现劳动委员为此重新排了值日表,于是好不好的她的新搭档就变成了魏清香。 于青:…… 真不知道雷彦是不是故意的! 战池自那天后就拒绝和她碰面说话打招呼,于青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冤枉了他而开罪了他,还是因为自己猜中了才惹的他如此恼羞成怒? 虽然她向来都认为,对战池,做朋友远比做对头好太多了! 可这孩子也真心别扭,连她这重活二遭的老阿姨都有点HOLD不大住。 也或者她心思都放去了别人身上,而且江河鸣最近风平浪静,没再有人找他麻烦,她也就有点懒散了。 哄人也是很累的好伐? 至于她的新值日搭档魏清香,还好,不作妖,虽然有点娇气,但还行。 许是她多少也知道点于青和陈曦的前情,而且上回因为小狗的事于青没给过她好脸色,所以对于青一直有点怕情的样子。 至于于青,虽然瞧见魏清香是有点不爽,但是是陈曦上赶着巴着人家,又不是人家来巴着陈曦。 所以,她对魏清香没啥好抱怨的。 这天轮到她俩例行值日,两人很有默契的拿了扫帚埋头干活,间或不咸不淡的聊两句。 她俩负责的图书楼区本就人少,又是周末放学的当空,值班的老师都锁门下班了,把钥匙给了于青,让她们打扫完自行锁楼门离开便可。 她俩把楼道清干净,正要下楼去倒垃圾,魏清香凑过来拽了于青的袖子,声音有点抖:“于、于青,有、有人……” 于青正往簸箕里扫垃圾,闻声抬头,果然瞧见一个男人从走廊的另一侧径直朝她俩走过来。 这才秋天,天也不冷,那人却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军大衣,两手抄去衣兜,捂得严严实实,看样子绝不是学生,也不像老师。 打扮的如此怪异,于青不由也是警惕心顿起,紧了紧手中的扫帚,环顾了下四周——整个图书楼静悄悄,其他半个人影子也不见。 魏清香往她身后躲:“于、于青,他过来了……” 那男人越走越近,于青直起背,见那人长得尖嘴猴腮,两颊凹下去,浑黄的眼珠子凸出来,走到离她俩几步之遥的地方,诡异的冲她们一笑。 “啊!!!!” 一声尖利惊叫划破空气—— 耳朵嗡嗡直响,对面那暴露狂没把于青吓着,魏清香这一嗓子却实实在在把她惊了一跳。 男人双手拽着大衣衣襟朝两个女孩大敞着,里面那副瘦巴巴的躯体未着寸缕,私处丑陋的蔫吧着,见魏清香颤抖着双手掩面瘫去地上,脸上顿时现出一个满足又猥琐的笑容出来。 kao!!! 这是要把上辈子没碰上的都给轮一遍的节奏嘛? 咋啥恶心人都能碰上! 话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青额头青筋真跳,把簸箕往那暴露狂身上一砸,顺手抄起一把教室门口叠放的椅子:“TNND,姑奶奶今天不砸死你个死变态我就不姓于!!” 那暴露狂被一簸箕垃圾扬的正捂嘴咳嗽,冷不丁见于青举着椅子凶神恶煞般扑过来,心头一骇脚下一趔趄险些摔倒,幸好身手还算麻利,大衣一裹,掉头就跑! 于青一椅子砸了个空,气更不打一处来,啊啊啊抡起椅子人就追了上去。 魏清香扶墙,哭兮兮:“于青!于青!别追了……” 图书楼的每层走廊是个环形,于青抡着椅子足足追了三圈!吓的那人慌不择路从楼梯上往下跳,她追到楼梯口,把椅子照准那男人后背发狠一砸! 椅子哐一下磕去那人腿弯处,撞的他一个大大的踉跄,身子往前一扑,死命拽了楼梯扶手才没趴下喽,他头也不敢回,手脚并用飞快爬起来窜过了拐角。 于青还想追,魏清香在原地搂着扫帚哭:“于青!别追了!别追了!快回来!” 身边人一直哭一直哭,于青十分无奈:“人都跑了,你就别哭了。” 又安慰:“这回算这个死变态命好,叫他跑了,下回再叫我碰上,非踩死他不可!” 不说还好,魏清香楞了一下,呜呜呜捂脸哭的更厉害了! 于青:…… 拐过楼角,前边花坛处有人站在那里,再次看到人影,战战兢兢的魏清香紧张的脚步直往后倒退,于青捉了她的手,仔细一看,那不是陈曦是谁? 她心头一阵惊喜,惊喜之后,不觉又泛酸:原来他没走,一直在这等她。 只不过,这个“她”不是她。 陈曦一看魏清香这形容也是骇了一跳,魏清香光一个劲哭,任他怎么问也不说话,于青只好在旁边简单两句将原委说了。 “估计吓坏了吧。”她如此总结。 陈曦惊讶:“学校里有变态?我一直在这,没看见有人啊。” 他小心翼翼,拍了拍女孩因为哭泣不停抽动的背:“没事了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别怕,啊?” 于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声音和眼神都太温柔了,不知不觉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个子高了些,脸庞的稚嫩消退了些,他越来越靠近她记忆中的那个陈曦了。 甚至连这份温柔都一模一样。 只可惜,他的温柔给予的是别人。 估计因为陈曦在身旁,魏清香情绪稳定了些,但还抽泣不断。 于青倒不觉得她装,魏清香性子软,胆子小,估计还是头一回这么直面男人的“身体”,受到的惊吓自然不小。 要放在她上辈子,她估计也能被一时吓懵。 陈曦一直在柔声安慰,渐渐那个被吓坏的女孩终于不哭了,于青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听他轻言细语,看他们两人肩并着肩,越走越远。 他甚至都没回头问过她一句,问问她怎么样。 她也是女生啊,也可能会被吓到或是受伤。 于青按了按掌心,方才抡椅子砸那个变态的时候,椅子腿上一块翘起的铁皮把掌心划了道口子——长长的,一直横过手掌,皮肤薄的地方已经有血渗出来。 她拿大拇指按住出血的地方,回头望去垂在偌大操场上的夕阳。 这个时候的天空是灰蓝和粉红色相间的,真美啊。 正文 第78章女侠饶命 学校里有变态出没的事没声张起来,估计是校方怕影响不好给压下去了。 就是各班班主任和保安都被加了巡逻任务,班主任王往把于青和魏清香叫去了一趟他的宿舍。他让她们坐在他的床上,亲手给她俩削了两个苹果,安慰她们不要怕,学校已经在加强了安保,保证不会让这样的人再溜进校园。 她们离开王往宿舍后,魏清香还有点脸红,跟于青说:“咱们班主任宿舍真干净……” 于青点头,他们这个班主任的确是个细致人,他把她们俩叫去宿舍而不是人多嘴杂的办公室,想来是为了维护她们身为女生的面子,毕竟碰上变态这样的话题一不小心就可能传变味。 他态度和蔼,语气笃定,给予了自己学生很多很多的心安。 而且就像魏清香说的那样,他一个大男人住的单人宿舍,的确干净到不像话——那床铺的平平整整的没一点褶子,叫她坐的时候她心里都有点犯嘀咕。 掌心里那道划痕在慢慢结痂,江河鸣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特意把于青叫出来一趟。他也没别的话,只说:“以后放学我可以送你回家。” 他胳膊上还吊着夹板,于青就跟听到笑话一样咯咯笑起来。 他有点着恼:“你是不是觉得我自不量力?” “不是不是,哪能呢。”于青走过去摸摸他的夹板,“心意我心领了,你放心,要让我再碰上那个变态,绝对是他倒霉!” 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许友松把于青和魏清香一块叫了出来,一路领去大操场最北侧的沙坑那。 那里统共也没几个人,雷彦蹲在沙坑旁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战池则居高临下的一个人坐去单杠上,两条大长腿悬挂空中。 他冲于青抬了抬下巴,眼神飘忽,似乎并不情愿落去她身上:“是不是他?” 于青这才发现沙坑里还滚着个人,许友松走过去把人揪住,脑袋往上一拎,站在于青身后的魏清香“啊”的一声。 许友松掰着那人的下巴:“看仔细了,那天你俩碰上的是不是这个人?” 魏清香捂住脸一个劲往于青身后躲,于青撸了撸袖子,大步迈进沙坑照准那人肚子就踹了一脚。 当然是那个变态,高颧骨,蜡黄脸,瘦的跟肋排一样,暴突的昏黄眼珠,被于青一脚踹去地上又啃了一嘴沙,呜呜出声,却趴在那不敢动。 许友松笑:“于青,够虎的呀!这杂碎可都说了,说你抡着把椅子满楼追杀他,吓的他家伙什自那天起都歇菜了。” 旁边雷彦噗嗤一乐:“哎吆!女侠呀!” 于青自然听得懂,忍住想再上前踹一脚的冲动,啐了一口:“那是他活该。” 战池人还挂在单杠上,双臂撑开在身侧,语气听上去特轻描淡写:“反正人在这了,你们两个看着办。干啥都行,只要你俩能出气。” 魏清香掩面侧身:“我,我不想看见他,会……做噩梦。” 得! 许友松朝向于青:“于大青,你那?” 于青低头扫了一眼那变态,一看那形容就是已经被好生修理过的,只不过脸上伤少,估计是为了叫她们来“验明正身”特意留的。 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以拿人出气的法子,不过还是正经思量了思量,回头征询魏清香意见:“要不……让他跪你跟前喊姑奶奶?” 雷彦噗嗤又 乐了:“女侠,要不要这么有创意?” 于青知道他在说反话,也不在意,魏清香花容惨淡,始终别着头:“我要回去……” 于青只好自己上前一步说话:“喂!” 变态男颤巍巍抬脸,就见于青一脸语重心长:“我说,你那玩意儿以后不要再没事往外现了,那么小,说实话,我都替你寒碜人。” 她甚至还伸手比划了一下:“见过女同志用的口红不?你那东西也就跟那个差不多长短差不多粗细,你说都寒碜成这样你怎么还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啧啧啧,难道都不懂藏拙的道理吗?” …… 全场空气静默了半分钟。 变态男面色如土,一时白,一时红,一时又变回土,双目圆睁口角吐沫,膝盖一挣似乎要站起来,被跳下单杠的战池一脚踹去后心,重新扑了个狗啃沙。 雷彦呆滞,恍恍摇头:“……女侠啊!” 雷彦送魏清香先回教室,变态也被人给揪走了,于青追上已几丈远外的战池:“小池,……谢谢你。” 对方脚步顿了顿,却连头都不肯朝她偏一下,依旧那副不肯搭理她的死样子,鼻孔里哼了一声,似有似无的,于青立即振奋:“啊?你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 她只有望着那大踏步离去的背影兴叹。 许友松走过来,脸上一派了然的笑,唇角小梨涡若隐若现:“不好哄,是吧?” “是啊。” 他又要笑,视线落去她掌心,不觉伸手摸了一下横在她手心里那道结痂的痕迹:“还疼不疼?” 她抽回手:“早不疼了。” 第一个发现她受伤的就是他,为此他还给她免了一个月的值日。 确切的说,也不是免,因为那对和于青一起搭档值日的同学未免不公。 更确切的说,是他替她做了一个月的值日。 她还是挺感激他的,但他的指尖触感太过于温柔,惹的她好痒! 许友松笑了笑,不着痕迹的也转移开话题:“那变态撞上小池也是他倒霉,说实话,我都好久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了,有那个家伙受的了。” 于青有点茫然:“还没完?我还以为教训完一顿就完事了。” “哪这么简单,要知道——” 他突然停住,想了想,唇角一翘,梨涡益发深邃:“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于青眨眨眼,面露狐疑,还是凑了过去,而他气息氤氲,呼出的气息温热,抚摸在她耳边,“其实他特好哄,只要让他高兴。” “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叫他高兴。” “我有办法,你只要听我的……” 他冲她笑起来,眉目弯弯:“想不想试一下?” “……,想。” 正文 第79章生日快乐 红玫瑰卡拉OK。 于青走进这家KTV的时候,简直要被头顶上不停旋转的镭射灯闪瞎眼。 厚厚的地毯,墙壁上装饰着半人高的实木墙裙和印花墙纸,叫人眼花缭乱的叫不上名来的五彩霓虹灯,这一切落在于青眼里皆十分“复古”,不过放在这个年代这个时候,这里却是怀姜市最大最豪华的KTV。 今天小池生日,正逢周末,许友松老早就把地址塞给了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迟到。 不过于青找到房间号一推门,偌大一间包房里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茶几上堆满了啤酒瓶易拉罐爆米花水果盘,居中一个大大的蛋糕盒,上面的蝴蝶结还没拆封,有人已经攥着麦克风开了喉咙唱歌,还有人抽烟。 于青被烟味呛了一口,揉了揉眼,许友松从人堆里迎上来:“吆,于大青,你可来晚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纸盒,故作夸张,声音有点大:“不会是忙着挑礼物才姗姗来迟的吧?” 于青呵呵两声,随他走过去,今天的寿星大翘着二郎腿坐在居中的沙发上,身边坐了个穿蓝裙子的漂亮姑娘,面生,于青以前没见过。 “小池,我把于青叫来了,今个正好周六,一块来给你乐呵乐呵。” 池寿星岿然不动,眼皮很勉强的抬了一下,胳膊一伸搭去蓝裙子背后的沙发背,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欠扁样:“谢了,吃好喝好玩好。” 于青只当瞧不见他这假模假式的样,往四周搭眼一瞧,发现居然宋瑶也在,坐在一处角落,雷彦拿了厚厚的点歌本正非要往她手里塞。 两人正推推搡搡,于青凑过来了:“我说雷彦,这可不兴强买强卖啊!” 宋瑶抬头,一喜:“于青你也来了。” 俩人坐下亲亲热热聊了一阵,宋瑶在一班,和于青的六班不在一个楼层,加上她又是个专心致力于学业的好学生,两人平时碰面机会寥寥,现下这里碰上,更觉亲热。 于青还是习惯叫宋瑶组长,而且自她一掺和进来,雷彦备受冷落,他不甘心的又把歌本塞过来:“瑶瑶,挑一首嘛,咱俩合唱!” 歌本被人半路顺手截胡,许友松攥着歌本笑眯眯的:“雷子,稍安勿躁,人家于青是我叫来的,我得先请人唱一首不是?” 说罢一胳膊把于青拽了起来,回身指了指电视机屏幕。 屏幕上正现出一首《傻瓜》。 许友松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于青一乐,大大方方走上前,接过有人递过来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不曾想许友松接过另一只话筒居然还要对着全场说两句。 “今天小池做寿,我身为其发小呢,现在邀请于青同学和我一起,共同给咱们寿星献歌一首,那啥——” 他突然压低了声线,伸手一指战池坐的方向,故做魅惑状:“一首《傻瓜》,送给你。” 周边人哄笑,有人笑骂:“松子,你这是拐着弯骂小池呢吧?” “哪里哪里,我心天知地知小池知。” 于青只当在一旁看热闹,远远瞧着寿星那张木头脸抽搐了下,心里可乐的很。 音乐声响起,她端起麦克风,许友松也终于转回身来冲她眨了眨眼,俩人肩并肩跟着字幕开口唱的一身轻松: “傻瓜力量大 爱来太快不要想逃开 你还不明白快说出来 不要再耍赖我要你明白 ……” 一曲终了,又有人上来抢话筒,雷彦终于成功把宋瑶给拽了上去。 往下蓝裙子似乎想邀小池合唱,遭拒,最后还是许友松陪蓝裙子唱了一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一屋子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镭射灯在头顶转着圈,笑的笑闹得闹,中间开始切蛋糕,于青还想着待会寿星得被抹一脸奶油,心里头居然还有点小兴奋小期待。 毕竟从她一进屋,今个这个主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着实叫人生气! 结果大家吃蛋糕吃的规规矩矩的,想来是抹人一脸奶油这传统在这年代还没开始流行,也或是谁也没胆子敢去抹小池。 包房里待久了憋闷,于青出去透口气,在卫生间碰上蓝裙子。 这姑娘是挺好看的,在这年代又是在怀姜这种小地方,长的好,打扮的也洋气,就是不知道和小池是什么关系。 或者应该说不知道和许友松是什么关系——于青第二次上洗手间的时候碰见许友松站在走廊拐角处,胳膊里就揽着这位蓝裙子,姑娘头垂的有点低,许友松低头跟她说着什么。 为了避开他俩她特意拐去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结果好不好的又撞上了人。 今天的寿星斜倚了一扇洞开的窗,指间一点火星明明灭灭,在抽烟。 于青这是头一回见他抽烟,看那娴熟的姿态想来绝不会是第一次。 这个年纪的男生抽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他们这时候正是拼命证明自己长大的中二期,抽烟作为一个成熟的标志,正是他们最乐此不疲的,不管是否真喜欢。 不过看他那吸的清浅,看来应该不是此中爱好者,比起喜欢,不如说是消遣。 于青进退不得,只好上前装养生达人:“抽烟对身体不好。” 小池一开始还真没瞧见她,楞了楞,于青一瞬间从他眼里甚至读到了一丝茫然,但转瞬即逝。 他扭过头去,还是没搭理她,但把烟给掐了。 既然都厚着脸皮开口了,那就多说两句呗。 “还生我气呢?”她问。 “……” “别气了,气大伤身。” “……” 于青眼睁睁就瞧着他嘴角抽动了两下,看模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可估计又不想在她面前破功,只好使劲拧着脑袋把脸朝窗外冲。 这别扭孩子,还治不了你! 许友松远远朝他俩招手:“嘿,都进来,拆礼物了!” 礼物在另一张茶几上堆了一堆,小池这个寿星实在是懒到家,居然连拆礼物都是许友松帮代劳的,蓝裙子这回坐在许友松身边,眼圈好像有点发红? 于青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啧,有意思了。 许友松先象征性的拆了几个,礼物五花八门,但水准相对于这时候的生活水平来说,都不算低。 也是,这一屋子的孩子,个个家里非富即贵,于青一介平民混搅其中,完全也不觉脸红。 许友松手伸向一个扁扁的方盒子,一脸奸笑,梨涡伴着上翘的嘴角不住荡漾:“这个我认得,是于大青送的。” 于青的礼物的确好认,因为朴实的很,就一个土色的纸盒子,连张包装纸都没有。 小池依旧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没啥反应,许友松打开纸盒,张大了嘴巴,“啊”了一声。 大家伙闻声都好奇的凑过去,就见纸盒里码了两行小圆蛋糕。 当然,重点不是蛋糕,重点是每个蛋糕上面都拿巧克力写了一个字,拼成一句话就是:祝小池生日快乐0。 正文 第80章给你的 多简单的礼物! 许友松却夸张的大叫起来:“我知道了!于大青!这蛋糕是你自己亲手做的是不是?!” 于青:…… “你那天托我跟机关食堂的面点师傅要做蛋糕的方子,就是为了这个吧?” 许友松指着她,一脸堪透真相的兴奋,“我就说你好端端要方子干吗,原来是为了今天!于大青啊,要不要这么有心?” 最后一句明显故意拉长了音,满是戏虐,眼神更是在慢慢做坐直背的小池和她之间来回打着转。 围观群众都不是笨蛋,顿时都反应过来,纷纷凑趣起哄:“噢噢噢噢噢,于青亲手做的?啧啧啧,有心呀有心!” “小池,都不舍得吃了吧?” “就是就是,这自个亲手做的,意义非凡呀……” 一屋子人,除了那个蓝裙子嘴角挂抹冷笑岿然不动外,其他人都乐的抓住机会调侃寿星两句。 因为明眼人都看出一直意兴阑珊的寿星这会子终于有了点精神,他放下二郎腿,挺直了陷在沙发里的背,仔细瞅了那盒蛋糕——这蛋糕的确够朴素,上面用巧克力写的字也不大流畅。 可就是如此朴素才更像是自家里做的。 他视线迟疑的投向于青,于青可疑的有点红了脸。 她当然知道许友松什么意思,特别是这种时候,如果此时她非要说实话,那未免有点太煞风景。 蛋糕当然不是她亲手做的,她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糕点铺,蛋糕是从那买的。不过蛋糕上面的字倒是她跟店家商量,自己拿巧克力浇上去的。 于青重活的这第二遭,胆子比上一世大,脸皮比上一世厚,三观都比上一世要歪斜不少,可唯一没变的一点是:她还是没法大言不惭的睁眼说瞎话。 所以向来自诩“老阿姨”的她还是不可救药的脸红起来。 她这一脸红,反倒更坐实了这一点“亲手做的暧昧”。 许友松啪啪拍了两巴掌:“来来来,让咱们的寿星和于青给我们献唱一首好不好?!” 一呼百应,大家纷纷叫好,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就把他俩簇拥了上去,话筒被塞进手心。 于青抬头看了眼身边人,他一身无措,脖颈发红,也正朝她看过来。 “怎么办?”她张着嘴,无声发问。 他刘海有点打卷,软软覆在宽阔的额前,镭射灯转着圈射过来,刘海和浓眉在脸上打出一小片的阴影,一双眼睛就陷在这小片阴影中,透出来的光十二分的柔软。 舌头舔了舔嘴唇,声音很低,低到透出一种绕耳的磁性,只有近在咫尺的她才能听得到:“那就唱……吧……” 乐声很快响起,是一首经典老歌:《我只在乎你》 歌是许友松选的,手里捏着遥控器摇摇冲她扬了下下巴,嘴角的梨涡笑的深邃。 于青端起话筒凑去嘴边,唱出第一句:“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再往下气氛更是热烈,拼酒的,斗歌的,几个男女生兴高采烈的干脆围起圈跳起了兔子舞,连宋瑶都被雷彦拽了进去。 蓝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许友松也不见踪影。 小池唱完歌后就躲去了男生堆里拼酒,现下跳兔子舞的圈子越转越大,众人都兴奋的纷纷加入了进去,一个个前搭肩后搭背大呼小叫。 于青从外面透完气回来,一进包厢,就见小池一个人杵在角落处,屋中央那一大伙正蹦跶的热火朝天。 他今天可是寿星嘿!这形单影只的叫什么样子? 于青心头顿时豪气顿生,也没多想,上去牵了他的手,拽了一把。 他人还杵在那里,对她冷不丁的这一爪子没太反应过来。 “走啊,咱们也去跳!” 舞曲声放的太大,而他又太迟钝,她只好凑去他耳边吼了一嗓子。 他突得垂下眼帘,耳朵红彤彤的,相比刚开始,整个人柔软了不少。 她以为他不愿意去凑热闹,也不勉强:“不想跳?也行,不跳就不跳。” 不过,手没抽回来。 再抽了一下,还是没抽回来。 乐声震天,镭射灯旋转着扫射过房间的角角落落,高大的少年沉默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他不看她,不说话,掌心里汗津津的。 于青心口一动,明明气氛如此诡异,她该说点什么才对,竟也一时喉头堵塞,只任他握住了手。 包厢门被撞开,去而复返的许友松抱着一箱青啤踢门进来,于青惊了一跳,再用力,居然还是没抽回来! …… 许友松微微一愣,旋即歪嘴一乐,梨涡顿现。 她还来不及着恼,眼前一暗,还来不及分辨什么情况,人就被拖了出去。 从乐声震天的KTV包房里重回大街上,即便车马喧嚣都倍觉清净不少。 正值秋高气爽,天上流云丝丝缕缕,微风拂面,满心舒爽之余于青不觉有点担心:“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就这么跑了,合适吗?” “有松子在那呢,他们闹腾够了也就散了。” 话说今天的寿星就这么把她从庆贺现场拖了出来,两个人无所事事的走在大马路上,悠悠荡荡,又往前走了十来米,她停住了脚步。 “我……,没事我回家了?” “我送你。” 于是一直送到长长的胡同里。 这地界他真心来过不少回了,轻车熟路,走到处拐角略僻静处,他叫她:“于青。” 于青闻声回头,见他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眼睛别去旁边,瞧着不知哪一块的墙面,耳朵依旧红彤彤的,“今天……谢谢你,那蛋糕……我挺喜欢的。” 于青顿时有种作弊被抓包的窘迫,慌不迭摆手:“哎呀,其实那个不是——” 少年抬起眼睛,视线郑重落去她身上:“我也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What? 她愣愣看着他,看他脸色微红摊开掌心,掌心里是一个小小的、红色方格的盒子。 她有点不太确定:“给……我的?” “嗯,就当……是回礼。” 实在是狐疑又好奇,他什么时候备下的回礼? 是人人都有份,还是只有她有? 但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掀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粉色的珍珠。 形状圆润,颗粒饱满,光泽柔和,毫无瑕疵。 如果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也许只会单纯的觉得这珠子很漂亮。 但作为二世为人的过来人,于青一眼就认出这枚珍珠也许并非昂贵的海水珠,但便是淡水珠,漂亮到这种程度,也绝对绝对价格不菲。 不菲到她必须狐疑的再确认一遍:“给我的?” “对,” 似是觉得她一再的确认有点好笑,面前的少年突然笑起来,白牙一晃,笑容灿烂。 “给你的。” 正文 第81章你不介意吧? 于青觉得,自己没法再装傻卖呆下去了。 她不是傻子,女人对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自己那可是相当敏感的。 她不会说她其实早有所察觉,小池也许是有些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会喜欢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 也许只是少年人一时的荷尔蒙迸发,也许也维持不了多久。 但当她看着手心这颗漂亮的珠子,突然觉得,事态的发展也许有点出乎她意料。 她第一反应反应就是拒绝:“很贵吧!我不能要。” “没有,暑假去北戴河,路边碰见随手买的。松子也买了不少了,他……他说你们女生都喜欢这个,我也就挑了点回来。你看,它还有个链子——” 他把那系着珠子的细链子指给她看,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一靠近过来,一股属于男人的温热气息就扑面而来。 他才刚过了他17岁的生日,还是一个大男孩,本该跋扈傲娇气死人不偿命,就像所有小言剧里的富二代官二代一样。 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两只耳朵红红的,温顺而羞涩,诚恳且温柔。 于青冲他笑了一下。 她知道他喜欢她,但她没想过他会认真。 这些一呼百应的官二代们,难道不是女朋友都换的跟走马灯一样? 为什么偏偏他好像拿错了剧本? 除了今天KTV包间里的那个蓝裙子,他身边鲜少有见女生围绕,如果说非要找一个与他关系亲近些的,那还就真非自己莫属了…… 于青指尖挑起链子,链子是银链,珠子柔润十足,好看的确十分好看,是一条任何一个女孩子见了都会动心的、漂亮的项链。 她知道她应该拒绝这个礼物,不过她了解他的脾气,这孩子性子别扭非常,如果她拒绝,说不定会他又要翻脸。 她实在不想再与他交恶,你说她好不容易拿七个小蛋糕哄得他眼下如此温良可爱,万万不想再度破功。 可……要怎么才能在不得罪他的情况下,还能静悄悄的全身而退呢? 这个问题她得好生想想。 雷彦身为六班的劳动委员又擅自调整了值日表。 于青看着黑板报旁张贴的新值日表名单,默了一下。 其他一点人员的调整好像全是为了配合他们的演出,之前拒绝和她搭档值日的小池,名字重新与她排列到了一起。 一回头几乎撞到人,是他站在她身后,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也皱眉看着值日表,然后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别忘了值日。” 他看上去面无表情,嘴角却翘着,眼睛里带笑,瞧着心情不错。 战池斜倚去图书楼门口的柱子,每天放学前的活动课他照例都去打球,放学铃声后则直接径自来到值日区。 今天是他和于青的值周日,去打球前他还跟她说过,让她到时候一并把扫帚什么的帮他带过来。 他等了一会,等来了扛着两把扫帚拎着一个簸萁的林如冬。 小池在班上向来不苟言笑,不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他身为班级体委有什么话传达都是说的简洁明了,说完就完了,从不废话。 他和女生也从来都不够亲近,能聊得上的男生也只有那为数寥寥的几个。因为身家背景早就人尽皆知,人又生的高大性子又冷漠,所以没人敢主动招惹他,便是性格爽朗心宽体胖的林如冬此刻也是有点硬着头皮。 呵呵呵呵 林如冬放下扫帚簸萁,迎着他不惑的目光,干笑了两声,“那、那啥,于青说她最近家里不大方便,得早回家,所以跟我调换了下值日。战、战体委,咱们现在就开始吗?” “只调今天还是以后都换了? “啊……啥?” 小池人长的高,说话的时候又不爱笑,所以不够熟悉的人冷不丁跟他说话都深觉压力山大,以为他心情不好! 林如冬如今在他逼视的询问目光下人不由就有点紧张,反应过来赶紧回答:“当然是就今天,就今天!” 乖乖个隆冬,赶紧干活赶紧撤吧…… 大体委实在是亲和力太不够了,总觉得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好怕怕呀! 但再等到下一周他们的值日,他等来的人是学习委员毕春英。 毕春英不怕战池,她不怕班上的任何男生。 毕春英解释的轻描淡写:“哦,于青说她得早点赶回去开门,她爸把钥匙拉家里了,所以和我调了下值日。同学嘛,应该互相帮助。” 再一周的值日,来人变成了班里的一个男生应海亮。 这男生老实巴交,存在感向来不高,他一时都没想起来他的名字,只知道是自己班上的。 应海亮说话慢吞吞的:“于青跟我说,她今天有事,值日让我跟她换一下。” 再再下一个他们的值周日,小池去打球前跟于青说:“你来看我打球,然后咱们再一块去干值日。” 他很想知道她这一回还能找什么借口。 她一口答应,说稍后就去。 但直到放学他都没在篮球场见到她的身影。 他的伙伴吐槽他:“你今天怎么了?状态不对啊,心不在焉的。” 他没吭声,汗水从头发一直流进脖颈。 于青日后给出的解释很正当:“哦,我本来想去的,可是刚好碰上英语老师叫我帮忙发试卷,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她笑眯眯的,乐呵呵的,眼睛明亮,心无旁骛,好像和之前无半点分别。 她每天早上见到他都会很轻快的跟他打招呼:“嗨,小池”,然后继续和同行的女生热火朝天的聊着昨晚的电视剧,与他擦肩而过。 她和班里的每个男生都能打招呼,她和同桌林如冬一起挽着胳膊上厕所,课间十分钟端着书本去向副班长邹海超请教物理难题——她似乎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回回值日都能找得到人和自己调换。 她还有跟他主动解释:“真对不住小池,我家这阵子有点事,我得早点回家。所以老跟人换来换去的,你不介意吧?” 他说:“既然这样,不如跟雷彦说一声,让他给你换成早上的值日。” 她似乎恍然大悟:“对哦,这样就不用调来换去的这么麻烦了。” 甚至连许友松来问他:“怎么回事?雷子说于青申请调值日,你俩又闹矛盾了?” 他摇头:没有。 他们没有闹矛盾,没有任何不和,他找不出任何自己可以发脾气的理由。 可他却只能看着她冲他微笑着,倒退着,离他渐行渐远。 正文 第82章开天眼 于青这天特意跑了一趟三中,去见刘和平。 刘和平的高中生涯过的很不错,人长高了些,也胖了些,乍一看是个挺干净利索的小伙。 于青请这个干净利索的小伙去回民街吃羊肉串,他俩围着烤炉,一人手里攥了两大把。 于青还跟老板要了两头糖蒜,和平喜欢这玩意,再来两听可乐。 吃得心满意足的刘和平说:“说吧,啥事啊。” 于青问他:“你知道股票不?” 于青上辈子是个数学不好的姑娘,她对数字从来都不够敏感。 对数字的不敏感导致她对钱也没什么太大关注。 这么说因果关系其实也不对,于青不太关注钱是因为上辈子她没在钱上面吃过什么苦头,便是家境并不怎么好,其实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她和所有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一样,没什么过大的奢望,攀比心不重,乐于安于现状,知足常乐。 结果她重活一遭,她现在觉得钱吧,其实还挺重要的,最起码不能忽视。 上辈子她是个普通人,过的浑浑噩噩没啥追求也就算了,现在她重活一趟,已经开在头顶上的天眼不用用的话可就浪费了。 这回她那双天眼瞧见的是股票。 上面说了,于青是个对数字不敏感的姑娘,所以和数字有关系的东西,她上辈子都不感兴趣。例如股票。 便是迄今她也不懂什么是上证指数,什么是A股什么又是B股。 但便是再不懂,上辈子亲历过的两次股票大潮她还是有印象的。 一次是在90年代中后期,那一回连她妈方萍都被身边人的热情所带动,出手了一次。 只不过方萍胆小,投入少少,所以收益也无甚太大水花;再一次则是在她和陈曦新婚后不久,当时的盛况简直是恨不得全民炒股。 那时候于青每天回婆家吃饭,都要听婆婆和陈曦在饭桌上议论股票行情。 她不懂股票,但陈曦玩,那阵子经常听他兴高采烈的跟她说自己持有的哪只股今天又上涨了多少。 不懂股票的于青幸亏记忆力还尚可,前天她爸下班稍了把韭菜回来,韭菜是用张报纸包着的。于青帮方萍择菜的时候,闲着没事就铺平了皱巴巴的报纸看新闻,然后,她看到了两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一个叫东凌热电,一个叫大广科技。 在证券板块上,和众多支股票列在一起。 于青不懂股票,但这两支股票的名字她实在是有点印象。 因为太有名了。 第二天她趁着课间操时间借了同学的自行车飞快去了一趟怀姜市的证券交易市场,在那里她找到了这两支股票,特别是大广科技,大屏幕上显示当天每股价格才三毛八。 三毛八啊!!!! 假以时日,虽然于青不知道需要假以多少时日,但她记得它可是日后能涨到每股120元的大牛股!!! 她不懂股票,但挡不住牛市大潮中这些太著名的,连她这样的菜鸟都能被动有印象了。 还有东凌热电,这支她也有印象,因为她记得上辈子方萍出手那次,就有人给推荐这支东凌热电,当时它已经是每股22元的壮股,方萍嫌它贵,没肯买,买的另一只价格低的,觉得上涨空间大。 于青在大屏上找到东凌热电,乖乖,它现在每支5块6毛8。 5块6毛8啊,这个不用假以时日,于青现在就知道,大约大半年后,它能翻四倍! 于青觉得,这老天爷给自己安的这双天眼,决不能把这茬给错过去! 身为重生界一员,她是挺废柴的。目前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卖了卖健美裤,还是小打小闹,只赚了几千大元就收手了。 这点钱放去重生界前辈们的眼里,估计连颗鼻屎都不如。 但别的本事她也实在是木有,眼下老天爷把一块肥肉送到嘴边,她要是还不大咬一口那可就忒提溜不起来了! 所以她今天来找刘和平,想跟他商量怎么才能借这股股市的东风,好提前奔奔小康。 于青知道自己家目前的经济状况,方萍在她的游说下,贷款一口气买下了他家住的西关这栋院以及北邻的一栋院。 北邻那套院院很大很宽敞,但是屋子年久失修,破败的厉害。 于青家买下后,又花了不少钱去整修,总之银行的债是背上了,因为整修房子家里最近花的钱更是如流水。 方萍这阵子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来花,擦脸的雪花膏用光了也不舍得买新的,衣服也好久都没买过了,平时饭桌上的肉也少了,有也是都挑给于青吃。 于青爸抽烟都限制了颗数,一天只能抽三颗,喝酒也只去家门口的小卖部打最最便宜的高粱酒。 于青是幸亏卖健美裤还给自己存了几百元的私房钱,也是轻易不舍得用,除了给方萍买了一瓶玉兰油,今天请刘和平吃羊肉串已算是她最近的最大开销了。 于青不觉得日子苦,反正父母绝没有苦过她,顶多就是有点紧巴巴。 但是如果能不这么紧巴巴,不是更好么? 但现在她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家里背负贷款,最近开销又大,根本没有余钱,第一波的股票大潮也还没来到,她该怎么游说父母,拿出钱来买这这两只股票呢? 不过今天她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先游说刘和平。 刘和平也不懂股票,于是先听于青说。 于青给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如果你现在有一万块钱,你拿这一万买了一支股票,半年后你能拿到四万块,你干不干? 刘和平:当然干。但你怎么知道半年后一定能拿到四万,而不是那一万块变成了四百? 于青:…… 我说我就是能知道,你信吗? 不信。 暑假卖健美裤的时候你一开始也不信,但你投入的那500,最后变成了5000。我这回和上回一样,有绝对的把握。绝对的!把握! 刘和平想了想,你想让我和上次一样入股? 不是,我想让你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我爸妈肯拿出钱来买股票,拿出的钱越多越好。 你想让叔叔阿姨拿出多少钱? 最好得有5万吧…… 于青想的是:5万,半年后就能到20多万,有这20万打底,能还清贷款不说,便是日后银行分房也能HOLD的住,而且日子也不用这么紧巴巴,父母也能活的宽松些。 刘和平抓了抓头皮,想了好大一会。 于青,我自己大概有一万多,在我个人的账户里。我是这么想的,我可以借给你一半,咱们先买一点,等真靠股票赚了钱,再去跟家里说。到时候,他们肯定就不会小瞧咱们了。 于青呆呆瞧了刘和平,嘴巴半天合不上。 咋? 和平……你真土豪! 求抱大腿!!! 正文 第83章菊花门 刘和平冷静制止住了于青的投怀送抱。 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先别高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你说这支股票半年后可以翻四倍,那我先问问你,你怎么就知道它能翻四倍? 我……,我就是知道。真的!绝对!翻四倍! 不是我不信你于青,这炒股票可和卖裤子不一样,你要拿不出一个能叫我信服的理由,那这事我不能干。 我,我说我做梦梦见的你信不信? 嗤,咱们都高中生了,于青你逗谁呢? 于青犯了难。 捧着脑袋憋了半响。 刘和平幽幽:“你到时候也准备跟叔叔阿姨说你做梦梦见这支股票能赚大钱?你看他们肯不肯拿出5万来买你这个美梦。” 于青把脑袋抱的更紧了。 刘和平看她这模样有点好笑,不过他刚吃了她请的羊肉串和可乐,心情还尚好,于是随口打趣了一句:“你最近梦做的不错啊,还梦见什么了?” 于青慢慢抬起头,指了指三中的方向:“我还梦见你们三中大门要拆,盖了个新的。新大门是两个凤凰中间托了朵大菊花,刷的还都是金漆。大晴天的时候远远瞧过去就跟到了金銮殿似得,托这个新大门的福,以后你们三中都不叫三中了——” “那叫啥?” “都叫你们‘菊花高中’。” 于青说的没错,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三中的确就拥有一个如此拉风又彪悍的的“菊花”大门。 具体什么时候建的这菊花门她是不晓得,总之上辈子这门就已经存在了,所以这辈子她中考考场设在三中,第一天考试的时候还对着那朴实又普通的校门犯过嘀咕:一?菊花门呢?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的刘和平还不晓得日后“菊花”一词所引申出的深刻含义,也不会知道日后三中学生对“菊花门”的一切怨念。 他只是抓了抓鼻子,“哦”了一声,说你做梦还真够做的乱七八糟的。 不过只两天后,刘和平就呼呼跑到于青家里,“啪”一把把张什么东西拍去了她桌上。 于青抓过来一看,是三中的校刊,居中一张大大大大的效果图照片,巍峨的新校门赫然耸立,穹顶造型是左右两只展翅欲飞的金凤,中间托举出一朵怒放的金菊。 上面一行新闻标题加粗加大:经校方领导研究评选,新校门设计方案终定稿! 于青:…… 那边犹自还有点气喘吁吁,使劲咽下一口唾沫:你说,你想买哪只股票来着? 刘和平把自己账户中的一万六一剖为二,和于青各拿8000,就买东陵热电,一人1400股。 他俩商量过,大广科技这种大牛股牛是够牛,但战线拉的实在太长,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到太明显收益,所以还是买近期就能翻倍的东陵热电更加保险。 至于开户的身份证是各偷得各妈的,刘和平去柜台付钱的时候使劲吞了几口唾沫:“于青,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上了,你要是这梦一半准一般不准的,我到时候跳楼也一定拖上你!” 于青拍拍他肩:好汉,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就擎好吧您嘞! 半个月后,东陵热电每股涨到了8块9毛7,刨除手续费,两人共赚8000余元。 这可是他俩暑假里辛辛苦苦卖了半个多月健美裤收入的一倍! 刘和平坐不住了,必须游说双方父母持资加入。 他俩办法也够直白,刘和平回家说了一嘴怎么好久没和方姨家一块吃饭了,他妈魏兰顿时深以为是,立即打电话叫于青一家这个周末来家里聚聚。 两家一拍即合,然后这个周末的晚上在刘和平家的饭桌上,酒酣耳热相谈甚欢之际,刘和平和于青把账户给拿了出来。 两边父母一时都很愣,还以为两个孩子在说什么笑话,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不是。 刘和平身为主要攻克方,于青负责捧哏,俩人一唱一和,更有那8000元的入账摆在那当佐证。 刘和平说:才不过两周,爸、妈,方姨于叔你们也看到了,进账就有这些。不过我们还是小孩,手里钱少,如果有钱能多买点,例如买上几万块钱的,那赚的远不止这些。 这晚聚餐回去的路上,方萍很严肃的质问于青:你是怎么和和平一起玩起股票来的?你们才多大?又能懂什么股票?居然还敢经手这么大的数额!和平借给了你8000是吗?我和你爸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你居然就敢这么玩?!你们这是运气好,赚了,所以沾沾自喜,来跟父母显摆。可是青青,股票不是别的,有涨就有跌,你这是赚了钱,可要是赔了,你拿什么去还和平钱?? 你这孩子一向懂事,也知道咱们家现在的情况,现在爸爸妈妈身上担着好几万的贷款,压的都喘不过气来。你这孩子怎么还敢干这么出格的事? 第二天,于青在小卖部接到刘和平的电话。 说他父母已经答应投入5万,他本来还想游说父母多投点,被拒。 和平父母说这5万就是极限了,至于肯拿出这5万,也是看在他从小对钱这方面向来是个够谨慎的孩子,况且又是个男孩,是应该多培养点对待钱这方面的敏感和魄力。 所以愿意拿出5万来支持他这人生头一回的投资事业。 赚了,很好,都留给你以后娶媳妇用。 赔了,也没啥,以后工作了拿工资慢慢来还就是了。 刘和平问:你那?方姨和于叔肯出多少? 于青握着话筒,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她还是轻率了,她家和刘和平家本来就境况不同。 刘和平父母工作都很好,收入优越稳定,又没什么负担,手里有钱,自然能轻松投入。 她家可不一样。 方萍本来就是个绝不肯欠外债的人,现在因为买房子先于别人一步背上了贷款,虽然于青知道买的那两处院子日后绝对能给家里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但现在它们给父母造成的压力也是活生生显而易见的。 当初连向银行贷款都那么犹豫的父母,又怎么肯会在这么高风险的股票上一掷千金? 他们本来就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尽量规避风险才是他们的选择。 况且,连于青也知道,银行盖的宿舍楼最近又要第三次缴费,可以说,家里的确是一点闲钱都木有了。 让他们去借? 不可能。 于青心想:看来只能我去借了。 正文 第84章高岭之花 于青跟刘和平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家中情况实话实说了。 刘和平沉吟了一下:“我之前账户里的一万六,再加上赚得8000,一共两万四,都借给你。股票是你说要买的,有钱大家一起赚,我就不收你利息了。” 于青扑过去——呜呜呜呜,和平你实在是又够意思又土豪,以后你要是万一找不到媳妇,我嫁你! 才不要! 靠着友谊的小船两万四到手,于青顿觉心头松快了不少。 不过,还不够。 她把身边人都想了一个遍,亲戚这条路就算了,怎么也绕不过父母去。 身边的同学都是和她一样的高中生,顶多也就是有点零花钱,至于像刘和平这样的隐形土豪想来也不是没有,但她不认识,便是认识,也没有像刘和平这样可以一下借给她两万多的交情。 不,不一定没有。 正在翻看课间操出勤簿的许班长“哈”了一声,朝她转过头来:“你说借多少?” “你有多少?” “我……”被问的一下有点卡壳,许友松摸了摸头发,“零花钱怎么也是有点的。” 他合上出勤簿,朝她转过身:“碰到什么事?急用钱?” “没事,就……就是……,哎呀,反正有用。你要有的话不妨多借我一点,我不白借,月利息给你算5成,借半年。” 许友松:“……” 真没事? 真没有。你能借吗? 让我想想,你要多少? 两万……,再多点更好。 容我想想。 三天后,许友松拿给她三万。 于青没想到此事居然如此顺利,喜得嗓子都高亢了三度:“班长,你等着,半年后我还你4万!” 许友松噗嗤一笑,戳了下她乱蓬蓬的刘海:“于大款,我等着。” 于青拿5万元买了东陵热电,4000元买了大广科技。 她持“巨款”再次投身股市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东陵热电跌了,从8块9毛7跌到了6块6毛6。 刘和平相当紧张:“你不是说它要涨到30多嘛?这……” 于青好生寻思了寻思,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有人向方萍推荐东陵热电,方萍嫌贵,当时东凌热电每股22元,被方萍放弃后,它一路又冲到近30元才止了势头。 比起方萍选的那一支有冲劲多了,方萍为此还后悔不迭过。 至于现在的小跌,应该只是小范围动荡,影响不了整体上涨的大趋势。 于青:没事,买!你看,6块6毛6,多好的兆头! 刘和平:…… 这边于青和刘和平忙着股市小试牛刀的时候,一中校内则掀起了阵不大不小的旋风——因为一名转校生。 据说这名转校生入学的那天,怀姜市分管教育的刘副市长亲自护送,校长带领副校长们顶着大太阳在校门口列队笑脸相迎。 而之所以这么大的阵仗,是据传这名转校生背景雄厚,父亲是省里的大官,至于多大,不得而知。 而身披如此雄厚背景的转校生自然也备受关注,但热度持续走高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于青后知后觉的在课间操被林如冬偷偷指点告知,站在二班队伍里那个扎着高马尾,衣着洋气,气质出众的漂亮女生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转校生。 于青搭眼去一瞧,还真是,的确漂亮洋气,细小的下巴高扬,白皮肤太阳下简直耀眼,一双杏核眼重眼叠皮,眼尾稍稍上仰,神态虽倨傲却恰恰有一种“高岭之花”的清贵范儿,身上穿的衣服也绝对在怀姜市买不到的款式,混在一堆尚还不懂打扮的土包子高中女生里十分抢眼。 也难怪各班男生的视线都要不由自主的扎堆去二班了。 于青赞赏之余还是有点小惊讶的,不是惊讶转校生的美貌,这美貌她一早就见过,她分明就是小池生日会那天的那个“蓝裙子”嘛。 再往下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更详细了一点:“蓝裙子”名叫贝澎澎,先前从省实验中学念书,因母亲工作调动,所以转学来怀姜一中。 据说父亲是省委的大领导,母亲则是省电力公司高层,这次被轮调来怀姜市电力局作督导员。 按理说贝澎澎母亲这样领导层的轮调,顶多也就一年的时间,她根本没必要为此转学。 而且省实验中学是省级重点高中,和一中这样的市重点绝对不在一个水平和层次上,可她偏偏不嫌麻烦也不嫌弃的转学来了怀姜市,于青结合小池生日那天贝澎澎的表现,觉得这事可以深究一下。 另外她还知道了:贝澎澎还是许友松的表妹。 这个小表妹经常上楼来寻表哥许友松,据于青观察贝澎澎和一些大院子弟本来就认识,见面招呼打的十分熟稔。 想来也是,小池生日那天她就坐在小池身旁,当时一屋子的大院子弟,没一个对此表示过惊讶。 于青还暗戳戳发现,贝澎澎最喜欢在课外活动课前来找自己表哥。这个时间正是小池和许友松要去打球的当空,她经常一上楼来就碰巧路遇他们两个,然后就会一派欣喜的问:去打球吗?我也去一起看好不好? 通常这种时候都听不到小池什么动静,他本来就话少,而许友松这个表哥当的还是很不错的,对小表妹十分宠溺,会开玩笑:“澎澎,你去看我们打球,怕是别人连球都不会打了。” 他说的没错,贝澎澎十分美丽,浑身自带光环,在学校里无论走去哪里都会被围观的那种,女生艳羡,男生偷偷爱慕。 但因为无论背景还是外表实在有些高不可攀,所以大家都还处于一个“远观”的范畴。 于青对贝澎澎的关注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毕竟贝澎澎身为一个妥妥的“官二代”“白富美”,和她基本无甚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没空去理会和自己无关的事儿。 如果不是那天放学她突然被贝澎澎拦住的话。 “我们见过,”面前女孩子的笑容美丽耀眼,“在小池生日那天。” “表哥说要给我办个欢迎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咱们既然以前见过,你也一起来吧。” 正文 第85章欢迎会 于青是觉得,许友松那么妥帖的一个人,如果他要给自己表妹办欢迎会而并没有邀请她,那么说明他认为她不需要出席。 但贝澎澎身为主角亲自下场邀请,她又不能不给面子。 而且许友松刚慷慨解囊借了她一大笔银子,人家表妹转学到到自己学校,自己表现的热情点也是应该的。 于青琢磨了琢磨,参加欢迎会的应该无外乎也还是那些大院子弟,而且贝澎澎对小池青眼有加,想必他是一定会在的。 经过一阵子她刻意为之的怀柔“后退”策略,貌似起了些作用。 小池对她明显淡了许多,碰面就浅浅打个招呼,碰不上也不会多挂牵,视线从不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她早就申请把值日调去了早上,两人不再一起值日;在教室里她位置居中,他在最后,教室这么大,人又这么多,如果不刻意,一般不会有什么交集。 有时候也会不可避免的迎头碰上,她会问问马桶怎么样,他总会说很好,不咸不淡的聊两句,然后就散了。 本来经过上次他的生日,雷彦还想开开他俩的玩笑,但两个当事人皆一脸木然毫无反应,最后连最爱热闹的雷彦都觉得没意思了。 于青心想,看来这孩子是放下了,本来嘛,这种青春期的好感,来的不清不楚,走的也不声不响。 现在又来了个青春美丽的贝澎澎,对任何人都眼高于顶,唯独对他情有独钟,想来他很快就会把自己抛去脑后了。 至于自己要不要去参加欢迎会…… 既然人家白富美都亲自邀请了,那就去呗。 况且这样的“官二代”,便是不刻意去讨好,维持好关系也总是没错的。 贝澎澎欢迎会的地点设在市属大宾馆的一间大包房。 房间非常宽敞,塞满了亮晶晶的气球,墙壁上椅子背上到处贴着红色波点的蝴蝶结,迎面一面墙上钉着两大捧粉色气球,中间横着一粉色条幅:你的到来,“澎澎”生辉! 条幅下是铺着白色桌布的一溜长条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精致小点心、饮料、切的很漂亮插着小叉子的果盘,两个桌角还装饰着烛台和鲜花。 于青心中啧啧啧,居然搞的这么洋气,跟个自助酒会一般。 放在这年代里那可是相当相当高大上的了。 而房间里簇拥的果不其然都是些大院子弟,另外还有贝澎澎的一些同班女生。 许友松是组织者,正上下翩飞的忙的不可开交,一扭头瞧见于青,先楞了一下,旋即边笑着招呼旁人,边快步朝她走过来。 “你表妹叫我来的。”于青在他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抢先解释。 “你来啦?!” 贝澎澎从许友松身后微笑着探出头来,她今天穿了一条大红的羊毛裙,衬的皮肤益发雪白,马尾散开来,发尾微微烫着卷披在脑后,放在这一屋子青涩的高中生里,简直像一个“白雪公主”般的所在。 她牵了于青的手往里走,冲许友松笑:“表哥,这是我请的客人。” 于青只能朝许友松耸耸肩,许友松也朝她安慰的笑笑,一错身的瞬间,她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一缕……担心? 也许她看错了。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谢谢。” 贝澎澎心情很好的样子,朝于青微微侧着的脸肤如凝脂,像个瓷娃娃一般,于青一句“年轻就是好哇”在心里还没感慨完,便听她问道:“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呃…… 都不知道她姓啥名啥就能把她邀请来,这妹纸心也是够大的。 于青清了清嗓子:“嗯,你好,我是—— “小池!” 贝澎澎眼睛倏地一亮,瞬间将她丢下,几步奔向门口方向。 于青:…… 她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身去,门口果然是战池,正和许友松说着什么,贝澎澎攀了他一支胳膊一直摇啊摇,他抬起来的脸上表情轻松,然后他看到了于青。 冲她点了点头。 也许他并不想在这里瞧见我。 于青暗自思忖。 不过,也可能是她敏感了。 毕竟他本来就是这样不苟言笑的木头脸。 她不想自作多情胡乱猜测,虽然他视线一碰到她的时候,她不会说,她看的不能再分明,他的脸僵了足有好几秒。 不过于青很快就没心思关注战池了,因为陈曦来了,另外还有魏清香。 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魏清香明显有些害羞和拘谨,陈曦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看得出在竭力保持镇定,使自己好看上去更从容些。 他们两个的到场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震动,于青站去长条桌边,就听一个女生问贝澎澎:“你居然把陈曦也给请来了,他可是我们高一级最帅的男生!可惜听说就是名草有主。喏,就是和他一起的那个女生。” 贝澎澎轻笑了一下。 “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应该是表哥请来的吧。”她斜藐了一下正跟男生打招呼的陈曦,“这就是你们高一级最帅的?” 她微不觉察的撇了下嘴:“我倒没觉得怎么样,太奶油了;那女生长的也还行,可惜一副小家子气。” 她的不屑和嫌弃是如此显而易见,一个矮个子女生立刻附和道:“那女的叫魏清香,爸爸听说是个民办的小学老师,她妈直接没工作吧,好像在大街上给人逢衣服,家里还有个弟弟。” 她捂嘴笑:“澎澎你眼睛还真毒,这样的,你叫她能大方到哪里去?” 另一个也跟着笑:“你表哥也真是,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于青认得那个矮个子女生,二班的,父亲是区教育局的一个副局长。 她这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魏清香的家庭境况,不过叫她不爽的是贝澎澎居然说陈曦奶油? 长的清秀长的白就奶油了? 什么逻辑! 虽然陈曦和魏清香亲亲我我很叫她郁闷恼火,可她也不想听别人说他不好! 那个矮个女生继续挤眉弄眼:“澎澎你大城市来的,眼界高,看上不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也没什么。不过……” 她明显意有所指的吃吃捂嘴笑起来:“真的都看不上吗?我看却不见得。” 几个女生闻声都会意的眨眨眼,暧昧的眼神和下巴直往一个方向戳。 于青不用看都知道,那方位一定站着战池。 贝澎澎俏脸粉红起来,轻轻跺了下脚,抓了把糖往同伴脸上塞,娇嗔:“吃东西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行啦行啦,女士们,”许友松笑意荡漾的走过来。 亲昵的搂住贝澎澎肩头,附耳提议,“我看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澎澎,先拆礼物吧?蛋糕也刚送来,拆完礼物好切蛋糕。” 贝澎澎点头,被这群女生簇拥着往另一边走去,于青这才注意到,沙发旁的矮几上堆满了包装的五颜六色的礼品盒。 她咂摸了两下,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坏了!没人告诉过她,参加欢迎会还得带礼物! 正文 第86章礼物 那边拆礼物拆的热火朝天,围成一圈的女生们动辄发出一串啧啧的赞叹声。 于青不好意思靠过去,只好装着吃东西在长条桌跟前不肯挪窝,眼睛不由自主却还是追着陈曦跑——就见他和魏清香站在人群边,正饶有兴趣的看贝澎澎拆礼物。 近来这段日子陈曦和魏清香一切如故,看上去似乎更加要好,陈曦仍旧顶着个美术生的名头天天往美术教室跑,几乎每个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们是“一对儿”。 凭心而论,他俩不惹人讨厌,都是低调内向的性子,不光从不主动招惹人,遇事还总要退让三分。 况且颜值还格外匹配,六班的人对别班人提起自己班上的“这对儿”,慢慢的口气竟也不无自豪。 毕竟帅哥美女的组合还是不那么容易可遇可求。 于青对此的态度,可以用日后征服大江南北的QQ其中的一个表情来形容:挖鼻孔。 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尽量不去瞧这对“鸳鸯”。 她现在天天介除了上课下课上学放学,唯一最关心的就是股票了。 仗着和已经转正的班长许友松关系交好,她一周里有两次会偷偷旷掉课间操,跑去证券市场看大盘。 被她寄予厚望的东陵热电,近来涨势喜人,算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有人称赞:“呀,这个好别致。” 于青寻声望去,原来是一把小巧的檀香扇,扇面饰有蕾丝,扇坠是粉色的流苏伴着绿松石。 贝澎澎张开扇面扇了两下,凑去鼻尖,看样子也很满意:“檀香扇我见过不少,这个的确做的精致,像我们女孩子用的东西,香味也不冲,挺好闻。” 有人问:“谁送的呀?” 周围人左右环顾,于青见陈曦轻轻推了魏清香一把,魏清香扭捏着红着脸,只摇头。 陈曦只好清了清嗓子:“是魏清香送的。” 一语既出,围在贝澎澎身边的几个女生都露出些微微惊讶的神情,她们交换了下眼神,特别是那个矮个子女生,张嘴正要说话。 贝澎澎冲人嫣然一笑:“谢谢你,我很喜欢。” 魏清香红着脸,低着头,微含胸,声音像蚊子哼:“不客气……” 于青知道那个矮个女生要说什么,魏清香那样的家境,实在和这把檀香扇匹配不起来。 檀香扇是江南一带的产物,像怀姜这样的北方小城,一般只会是那些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被馈赠礼品或者旅游带回的纪念品中,才会有檀香扇的身影。 要说稀罕檀香扇并不稀罕,但怀姜这样的北方小城市面上少见,要卖也只有礼品店里才有的卖。普通老百姓家并不多见,特别是做的还这么精致的,一看就是其中的上品。 于青觉得倒不难解释,魏清香这份礼物肯定是陈曦准备的呗,否则方才他俩也不会有那番暗戳戳的动作。 叫她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是:陈曦身为大院子弟,对这些迎来送往的规则看来都摸的一清二楚。连他带魏清香来参加欢迎会,都会为她细心备一份足够拿的出手的礼物。 温柔细致可见一斑,这一点她很熟悉。 只不过,他的温柔,现在都是给予的别人。 贝澎澎都如此说了,其他人也都不好再说些有的没的,往下继续拆礼物,又听得“哇”得一声! “索尼最新款!我去百货大楼和商业大厦问过好几次了,一直都说断货断货!” 这一声惊呼实在太响亮,于青再望过去,见那个矮个子女生手里高举着一个盒子,一脸狂热的艳羡。 因为没有包装纸,光看那盒子就能一眼看的清楚,是索尼的CD机。 这年头,这年代,身为学生,便是有个随声听都还是有点奢侈的事,CD机在怀姜这样的小地方更是奇货可居。 说话间矮个子女生已经怂恿贝澎澎拆开了包装盒,就见这款所谓索尼最新款的CD机,超薄小巧,弧度圆润,白色机身,蓝色耳线,浑身都充满一种“biangbiang”的高级科技感。 拿三个字来概括就是:高!大!上! 这个很高大上的CD机不光一看就很贵很贵很贵,而且在怀姜市根本都买不到。 矮个子女生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谁呀,谁送的!这么大手笔!” 贝澎澎小脸嫣红:“是小池送的。” 脸上掩不住的笑:“我之前的CD机不大好用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他还真记住了……” 周围人都长长“哦”过一声,哦得相当暧昧,贝澎澎捧着脸低头笑,眼光偷偷瞥去一旁,于青视线也随她的一起飘过去,就见战池陷在角落处的一个沙发里,伸着两条大长腿,正和旁边两个男生聊着什么,看那模样,对这边这热烈情况一无所知。 矮个子不停啧啧啧:“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叫啥??也太有心了吧……啊啊啊啊,好羡慕啊!!!要死啦!!!!” 于青只觉聒噪的厉害,看陈曦和魏清香肩并肩自顾自说着小话,看贝澎澎一脸按捺不住的幸福微笑,她心里面突然感到闷闷的,再一想自己也没准备礼物,有点没皮没脸,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不如趁没人注意,偷偷溜了算了。 她抖抖手脚,贴了墙根一路溜达,距离门口一步之遥,伸手刚捏住门把。 “于青——” 身后有人唤她,是笑靥如花的贝澎澎。 “怎么就走呀,不准走。待会还有蛋糕呢。” 说完她低头浏览面前已经拆得差不多的礼物:“你看,东西太多,我都糊涂了,都不知道哪个是你送的。” 于青:…… 一屋子人的视线,男生的,女生的,贝澎澎的,陈曦的,魏清香的,以及在墙角沙发与人聊天的战池的,好像都不约而同的,落去了她身上。 要不要这么引人注目? 于青眨眨眼,方才贝澎澎叫她什么? 原来她知道自己名字。 而且,是她把她迎进来,自己当时手里有没有拿礼物,她会不知道? 于青有点明白方才许友松的眼神了。 不过她重生这一遭,别的不说,这脸皮绝对是比上辈子厚了不止三度。 想要她下不来台,这点功力还不大够。 于青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哦,那啥——” “在这。” 许友松站在茶几旁,探身从一堆礼品盒里抽出一个红色的小方盒子,在手里轻快的抛了一下:“这是于青送的,啧啧,包的真漂亮,澎澎,快打开瞧瞧她送了什么好东西。” 于青:“……” WHAT? 正文 第87章TNND 这一下子大家都兴致勃勃起来,鼓动贝澎澎赶紧拆于青的礼物。 连角落边的战池都抻长了下脖子。 就听几个女生“哇”的一声,一个说:“好漂亮啊,还是粉色的!” 另一个点头:“我还没见过粉色的呢,又大又亮的,肯定不便宜吧?” 于青人还站在门口,实在不知道她们拆出了个什么东东,许友松上前来笑眯眯的推搡了她一把。 她小声:“谢啦。” 他指头弹了下她脑门:“傻样。” 贝澎澎脸上表情有点微妙,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身边簇拥的那两个女生本还在不停赞叹,看她脸色,慢慢也不吱声了。 贝澎澎到底还是笑了一下,虽然在于青看来那笑容十分勉强:“还挺好看的。” 矮个子女生又凑过去,估计她察言观色的本领相比其他人更要高妙些,朝小盒子里瞥了一眼,嘴唇一撅,对那两个女生,语气讥诮:“土了吧?一看你们就是没见过好东西,澎澎什么没有啊,粉色的珍珠很稀罕吗?我怎么记得海边一抓一大把?”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抢了两步凑过去一看,贝澎澎手里那个正敞开的小红盒子里,不是枚粉色珍珠又是啥? 也圆润也亮泽,和战池送她的那枚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系的银链的花纹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要不是这一点点不同,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把家里那枚带过来了。 于青赶紧扭头,就见坐在角落里的战池,已经重新和别人聊起天来,脸色如常,看来是没注意到这边…… 艾玛,幸好! 这孩子别扭又乖戾,要是以为她把他给她的东西转手又送了别人,还指不定怎么恨她呢! 幸好幸好…… 于青暗自庆幸的时候,贝澎澎嘴角一勾,合上盖子,随手丢去一旁,又去拆下一个礼物了。 一堆礼物拆完,房门大开,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用餐车推进来一个大蛋糕,足有三层,裱花重重叠叠,十分精美。 特别是最上面还立着位身穿粉色芭蕾舞裙的小公主,脚尖踩在雪白的奶油上,伸展的身姿楚楚动人,居然连面容都做的栩栩如生,俨然一个芭比版本的贝澎澎。 这样高级的蛋糕,别说,在怀姜还真见不到。 蛋糕从一推进屋就惹的女孩子们一片哇哇赞叹声,就连男生们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一女生惊呼:“澎澎,这蛋糕也太好看了吧!哪里来的?” 贝澎澎笑笑,轻描淡写:“这是我昨天打电话从省城的五星酒店订做的,那家酒店西餐厅的糕点师傅是从法国回来的蓝带,做西点是一绝,我一直挺喜欢的。所以这回干脆订做了一个大的,也叫大家都尝尝看。” 接着又说:“这家店用的奶油都是日本进口的,上面撒的巧克力碎是瑞士的,口感挺特别,刚刚才送过来,幸好时间还来得及。” 她亲切的招呼:“来,大家都来尝尝呀。” 这一番不动声色的高调,女孩们无不暗暗咂舌,便是他(她)们都是些大院子女,在怀姜家境不俗。但身为一个小城市的高中生,距离什么蓝带什么五星,距离还是有点遥远。 又看贝澎澎一番解说,俨如天书一般,所谓不明觉厉,大约如是。 往下自然就是切蛋糕环节,这个几百公里放在冰柜里从省城现运来的蛋糕,大家伙挤在一起吃的热热闹闹。 许友松拿小碟端了一块递过来,于青眉眼一弯,伸手接了:“谢谢班长。” 奶油绵密,入口丝滑,的确很不错,于青脸皮厚,也无视主角的脸色,决定最起码也要吃完这块高大上的蛋糕再走。 她拿胳膊肘碰碰许友松:“今个亏了你周到。我还以为只有过生日才要送礼物,我太土包子了。” 许友松唇角一翘,梨涡深邃:“澎澎打小娇生惯养,当公主当惯了,哪哪都得被人供着哄着才成。上回这是受了点委屈,牟着劲的要追回来,到底还是年纪小不大懂事。再说了,这都到了咱们地盘上,哄哄小姑娘开心嘛,也是责无旁贷。” 他冲她一笑:“你说是吧?” 这话听着有点抱怨,实则还是一副为人兄长的宠溺心肠,大概齐意思是叫她不要介意小表妹的那点弯弯肚肠。 小姑娘嘛,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心思单纯,没多大杀伤力。 于青点头:“是。” 其实她不大明白什么叫“上回受了点委屈”,难道指小池生日那天? 于青是个大大咧咧的,她也当过小姑娘,小姑娘的那点心思其实不难猜。 无外乎是贝澎澎喜欢小池,上次小池过生日,她特意从省城赶过来为他庆祝,小池对她却不够热情,偏偏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还被人当场起了哄。 这小丫头家家的,一定是又伤心失望又咬碎银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来怀姜扎根,然后第一时间就是寻她的晦气。 如此有(睚)仇(眦)必报,还真是有女强文女主的风采呢 我就说吧,跟小池这种人扯上关系真心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不,无形之中就把人家省城来的“白富美”给得罪了。 于青在心里默默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小池,好吃吗?” 于青吃完蛋糕,拍拍手,正准备再度溜号。 唉吆喂!贝澎澎和战池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去了她身后,两个人相对而立,正在说话。 于青不动声色,两只耳朵顷刻都竖了起来…… 好吧,按理说她现下应该拍拍屁股赶紧走人才是,把这美好的战场留给这些粉红菲菲的小儿女们去疯去闹。 她这么个老阿姨,就别跟年轻人掺和了。 可是,她的腿为什么就是迈不动? 她的两只耳朵为什么就这么尖? 为啥她听啥都这么倍清楚? 战池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没啥波动,变声期后的嗓音倒是很浑厚好听,秉承的还是他一向简短的风格:“好吃。” “比你生日那天的呢?” “好吃。” “那比起于青送你的蛋糕呢?” 于青:…… WHAT? 你们互撩就互撩呗,和我个路人有啥关系? 她心里想着快走快走快走,两只脚却像扎根去地上,动弹不得,甚至不由自主还拧头过去看了他们一眼。 落入眼帘的是战池一个利落的侧面,他身子倚去桌沿,手里端了个小碟,小碟里那块蛋糕只象征性吃过一口的样子。 她记得他说过,他不爱吃甜。 贝澎澎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视线却朝于青挑衅般射过来,浮云般轻轻一点,又迅速粘回去了战池身上。 “比你生日那天于青送的,还好吃吗?” 她撒娇的努着嘴,不依不饶,口齿清晰,俨然把于青当成了一团空气。 高大的少年视线微微一偏,也朝于青瞥过来一眼。 他头发有点自来卷,总不够服帖,乱蓬蓬的搭在脑门上,浓眉压目,眼神和他的神情一样,无波也无澜。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木然的像在看根柱子,然后收回了视线。 “还用问吗,” 他挑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垂下纤长的睫,“当然这个好吃。” “那个根本没法吃,我扔了。” 正文 第88章离家出走 院子里地蛋“汪吃汪吃”叫的凶。 方萍在灯下正对着账本算账,支使于青:“看看地蛋怎么了,不会又碰上刺猬了吧?” 于青只好从沙发上爬起来,视线还留恋的黏在电视j机屏幕上。 别说,这以前的电视剧就是良心,这个《针眼儿警官》就挺好看的。 哪像后来,满屏就那些只会噘嘴卖萌扮酷装逼的所谓小鲜肉们扎堆闹心。 于青给自己裹了件大棉袄,外边天正经冷了,她爸于成勇今晚吃酒席,给地蛋带回了根大肘子,这么大肘子都塞不住它的嘴。 这狗丫头,总是一惊一乍的。 拉亮了门廊的灯泡,四个月大的地蛋颈毛炸起,前足抓地,正对着院门吼的起劲,回头瞧见于青,这有主人壮胆狗丫头更是一身狗胆,汪汪汪吼的更带劲了! 于青顺手从厨房门口抄了根棍子,地蛋到底才是个半大狗,不够淡定,碰上只草窝里的刺猬或者黄大仙什么的就得激动半天。 她嘴里喝止着,用腿挡住地蛋,拿棍子戳了遍院门口,奇怪,挺干净的呀,啥活物都没有。 地蛋却不肯罢休,前身伏低,一个劲的冲着院门飞扑,嗓子眼里“呜呜”低吼,真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于青于是长了个心眼,拿棍子捅开院门一道缝,伸出半片脑袋朝外边瞅了瞅。 没人啊…… 咳!!!这是个啥!!!! 一团黑咕隆咚的影子,就窝在她家院门右手边,老大一坨,无声无息。 于青吓的浑身一激灵,几乎立时惊跳起来,本来一身是胆的地蛋顿时也成了个怂包,贴着于青的小腿“争争”直往后退,直退回院门里去,才不甘心的又夹着尾巴哼唧了两声。 那一大团黑影依旧悄声无息,于青攥紧了手里棍子,哆哆嗦嗦只敢迈出院门半条腿:“谁……是谁?!” 黑影没动,也没吱声。 她却从冷冽的空气中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别问是啥气息,她也不知道,但她就是突然觉得不怕了,还往前凑了两步,完全不顾地蛋正急的呜呜乱啃她的脚后跟。 借着前邻居后窗一点微弱的光线,于青弯腰把脸凑过去,眨巴了眨巴眼:“怎么是你?” 对啊,怎么是你? 他揉了把鼻子,嗓子哑的像生了几年锈的轮轴:“我找不到马桶了。” …… 于青捧着棍子僵立了几秒,“你说……啥?” 他靠墙坐在地上,一条腿曲起,一条伸直,一直胳膊搭在膝盖上,似是完全无视冬夜的冷硬,又摸了把脸:“我找不到马桶了。” “……” “我妈把马桶送了人,我问她给了谁,送去了哪里,她不肯说。” 于青还没来得及吭声,他接着又囔着鼻子:“马桶啃烂了她一双鞋,她就疯了……我回家的时候她说把马桶送走了,我问了好多遍好多遍,她就是不肯告诉我……” 少年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前因后果于青已经弄懂了。 所以,这是他因为马桶跟他妈妈吵架了。 可是…… 你吵架就吵架吧,你跑我家门口来坐着干嘛??? 你妈把马桶送人,也决计不会送到我家里来,你大晚上的坐我家门口吓唬我吓唬我家地蛋干嘛呢? 她弯腰摸了摸他的手,很冷,冷到发硬,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喂,”她拿棍子捅了捅他膝盖。 他朝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黑夜里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流淌的眸光懵懂的像个三岁的稚儿,眼底痕迹斑驳。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他竟哭过了? 虽然个子大,但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啊…… 她默默叹了口气,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刺挠话只化成了一声颇无奈的叹息。 “小池,你这是准备要在我家大门口坐上一夜吗?” 于青回望了下自家院落,夜里10点多了,她爸喝了些酒早早上床睡了,方萍还在忙着核对这个月的家庭收支,地蛋则贴着她脚边不住朝着人探头探脑。 不知道是不是面前这人气场太盛还是太压抑,方才还炸毛跳脚的地蛋早就偃旗息鼓。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的下巴,这狗丫头居然还主动往前凑了两爪子,摇着尾巴,对着他的掌心大舔特舔起来。 这没出息的…… “马桶也喜欢这么舔人。” 少年眼中浮现一丝笑,但笑意又渐渐隐去,露出深深的倔强:“如果马桶不回家,那我也不回去。” 吆 在这长志气呢。 于青踢了他一脚:“那你身上带钱了吗?” “……” “我摔了一个花瓶……就跑出来了。走的急,没带钱……” 他煞有介事的摸了摸上衣口袋裤子口袋,最后还是表示:“没有。” 于青:…… “为什么不去你姥家?” “去我姥家还叫离家出走嘛?” 哦哦,原来你身无分文就敢玩离家出走啊 “那许友松呢?他不你发小吗?怎么不找班长帮忙?” “他?只要我妈一个电话,他一定会把我卖的干干净净。” 一?班长居然是这种人?看不出来呀。 “那……”她突然清了清嗓子,指头抓着下巴,眼睛瞟啊瞟得直瞟向半空,特轻描淡写,“贝澎澎呢?” 他有点莫名其妙:“贝澎澎咋了?” “你怎么不去找她?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嘛?” “……”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是啊,你们不是关系挺好么? 送最新款的CD机,夸人家的蛋糕好吃,放学让她坐你的捷安特后座,球场上喝她递上来的水——才不过几时功夫,全校对你们这对“强强联合”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多少清纯少男饮恨垂泪美梦破灭,就因为女神独独只青睐了跟自己最门当户对的那一个! 所以, 所以你身无分文的趁着月黑风高夜来我家门口静坐干嘛? 我跟你有干系吗? “青青,怎么了?” 方萍见于青久不进屋,打开房门问了一嗓子。 “噢,我想起来本子快用完了,去赵大爷家拿一个去,明个还等着用呢。”于青伸长脖子回了一声,把地蛋拿腿搡进院门,伸手一带,一手提溜了下他肩膀:“起来!” 他有点不乐意,闷闷的:“干嘛?” “甭废话,跟我来。” 正文 第89章旅馆 这个姐姐偷瞄的眼神实在是太八卦了,于青只好义正言辞的解释:“这是我表舅家的大表哥,今来我家玩儿,家里小,住不开,我妈叫我带他过来。” 又赶紧嘱咐了一句:“给间干净点的房!” 那姐姐却明目张胆的瞧的更露骨了,抿着薄嘴唇直乐:“你表哥?小伙长的挺精神啊,啧啧,看这个头,多大了呀?” 战池本来就不自在,皮夹克的领子竖起来遮了半边脸,头发乱蓬蓬的,脸一直冲向门外,也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看出长的精神的。 难道是靠那两条裹在牛仔裤里的大长腿? 于青一把从柜台上抓了房间钥匙:“反正比你小的多,甭想了!那啥,别忘了送两瓶热水过来。” 回头拽了把大长腿:“过来。” * 这人从一进屋就满脸嫌弃。 虽然这间小旅馆的确值得嫌弃,但这已经是方圆几里内于青能找到的相对干净又便宜的地方了。 方才前台那个胸脯鼓鼓的姐姐买过她的健美裤,看在这点交情上还能商量着把房费再打个八折。 房间小小的,老式的墙裙,蓝布的窗帘,分别靠墙的两张单人床,门口的柜子上放着一台半新不旧的电视机。 墙面黄黄旧旧颜色混沌不清,水磨石的地面斑驳着洗刷不掉的各种污渍。 战池踢了一脚床边的搪瓷痰盂:“你让我住这?” 否则嘞? “不想住也行,回自个家睡呗。” 于青掏了掏上衣口袋,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票,大约5、6块,一股脑递过去,“我身上就这些了,不过够你打的回家的了。” 他当然没接。 房间很小,一转身一屁股只能坐去床上,不过他很快又蹦起来,浓眉蹙的紧紧的,拳头抵住鼻端倒退一大步:“什么味啊!” 于青凑过去摸了一下,床上被褥单薄,床单洗得快透明了,估计是被褥长年不拿出去晾晒,一靠近就能嗅到一股子浓重的霉味。 她也没办法,两手一摊:“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家?” 这里就这条件,我也没钱送你去住大酒店。 要么忍,也么别忍。 大长腿哼了一声:“打死也不回去。” 啧啧啧,真有骨气。 不过看他这向来牛逼哄哄没受过什么难为的份上,于青还是心软了一下。 “要不……,这离我家不远,给你换换床单被套?” 他眨巴了眨巴眼:“换……你的床单?” “是啊,都是洗干净的,最起码比这的强。” 一?好好说着话他脸红什么? “那、那把枕巾也一块换了吧……” “行啊。”于青点头,摸了摸窗下裸露的暖气片,这大冬天的,店家心疼煤,暖气片只温了那么一点点,刚进屋还不觉得,现在已经感到冷煞煞的了。 前台那姐姐送来了两暖水瓶热水,于青把脸盆架上的脸盆拿开水烫过一遍,倒了半盆热水,招呼他:“你先烫烫手烫烫脚,我回去一趟。” “喂——” 闻声回头,那么个大高个,杵在屋中央,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双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来,嘴唇微张,竟有点手足无措的可怜巴巴:“你、你还回来吗?” “回啊,不还得给你带东西么。” 她拍了拍门口的电视机,“无聊就看会电视。” 于青摸回家门的时候,方萍已经对完了账本,对着脸盆抹了一脸的洗面奶,看样子也要洗漱准备睡了。 听见她进门的声音,抹着一脸白花花的泡沫,眯着眼睛问:“本子买到了?” “啊,买到了,不过……有一本买错了,待会还得回去换。” 方萍奇怪:“老赵还没关门那?都这个点的了。” “……赵大爷在跟人下棋呢,没关。” 于青摸进自己屋,找了个布袋子,从衣橱里拿了一条床单一条被套一张枕巾,想了想,把自己床上的褥子掀开,麻利的把铺在褥子下的电热毯给卷成一个团,塞进袋子里。 刚要走,想了想,又回去衣橱里翻出来一条新毛巾。 走到门口,又折回去拿了自己的保温杯。 经过厨房,又摸了两包小浣熊干脆面。 * “……花的?” 他对她带来的床单被套露出一脸呆滞。 “嫌花就别用。” “……” 于青懊丧的发现,整个房间只有门口电视机那有插座,电热毯用不了,她想了想,冲出门去,不一会抱了个盐水瓶进来。 把盐水瓶放在脸盆里拿热水淋了几遍瓶身,往瓶子里灌满了热水,把橡胶的皮塞子使劲塞紧了,再用毛巾包起来,最后放去已经换好新被罩的被窝里。 回头叮嘱:“晚上睡觉小心着点,你长腿长胯的,别再把瓶子给蹬地上去摔喽。我跟前台那姐姐借的,还得还回去呢!” 在另张床上伸着两条大长腿,只顾看她忙忙活活的大男孩很乖的“嗯”过一声。 她突然伸手过去摸了下他的脸,顺便又摸了摸他耳朵。 他一动也没动,只任她摸了。 她点点头:“还好,没刚才那么凉了。” 转身要走,又回头轻轻说了句:“笨蛋。” 如果他还是他,他一定跳起来问你说谁是笨蛋? 但他现在不是他,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僵在那里。 她手指的温度和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她方才离的他好近啊,呼吸热热的喷在脸上。 这一刻他的确不是他,是个心脏狂跳呆若木鸡的笨蛋。 于青去检查了下窗户,拿抹布塞了下窗逢,拉好窗帘。 电视机开着,《针眼儿警官》两集都演完了,正在唱片尾曲。 她心有遗憾的跟着哼了两句,环顾四周,床上已经焕然一新,枕巾床单被套全换了,她带来的电热毯也没闲着,被压在了铺好的被子上边,权当个毛毯用。 她拿保温杯倒了杯热水放去床边的桌头:“这是我的杯子,干净的,晚上要想喝水,开了灯再喝,小心碰倒了杯子烫着自己。听见了吗?” 又把两包干脆面放去床头:“要是饿了,就凑合着啃两口。” 呆滞了半响的人终于苏醒了过来,勾着个脑袋:“我又不是小孩……” “什么?”她没听清。 他别过头去,又不肯说话了。 于青觉得一切尚可,自己可以撤了。 他这么大个人了,个子这么大,腿这么长,屁股这么翘…… 一?好像关注的重点错了。 好吧,他这么大个人了,个子这么大,腿这么长……不就是睡个小旅馆么,也该体会下人生百味了,应该没事的。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揉了把他乱蓬蓬的头发:“我说,你都来投奔我了,我也不得不关照着点。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明个早上我来叫你起床。” 他又在拿眼睛瞪她了,可是她才不怕他。 一介小屁孩,跟妈妈吵了架离家出走,要不是看在是因为马桶的面子上,她才没这么好心为他忙活前忙活后的。 他木着脸的样子真有意思,眼角在一直抖啊抖,她忍不住又戳了一指头。 还不过瘾,直接两只手左右开弓,捏上了。 话说他这阵子和贝澎澎可够相亲相爱的,还天天介搁她眼前头打转,唯恐她瞧不见! 她虽然回回都要在心里大比中指,吐槽他幼稚小屁孩,不过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不爽的。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不趁机捏他两把解气,她就不叫于青! 啧啧啧,年轻就是好,肌肉弹性真好,手感真不错。 他摇了下头,没摇开。 又摇了一下,还是没甩掉她的手。 “喂!”少年终于忍无可忍。 两道浓眉眼眼看又要竖起来了,于青笑嘻嘻的,两手还捏住他两颊,报复性的搓团拽长:“小池真帅!” 他脸红起来,伸手拉住她贱兮兮的两只爪子。 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断断续续,如诉如泣,像一个女人在哭,又像一个女人在喊。 “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都愣了,侧耳倾听了一会,好像没了…… 不,又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还抓着她的,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儿。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不要停!” 便是厚脸皮如于青,都忍不住老脸微红,松开了手,捡起布袋子,拍拍屁股,走的像一阵风:“我撤了啊,你……好好睡吧。” 艾玛,这小爷不知道还是不是纯情小处男? 不懂也就罢了,要是懂,哎吆吆,今晚上可要难眠喽! 于青已经在心里默默为他画了个十字。 正文 第90章救美 第二天一早,于青来叫战池去吃早饭。 屋里很冷,他给她开了门就又蹦回去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的像个熊,哆哆嗦嗦只露出个脑袋,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鸟窝跟她抱怨:“好冷!” 于青坏心眼的细细瞅了瞅他的脸,眼底微微发青,看来是没太睡好。 至于这没睡好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她又看了眼床头,干脆面没动,保温杯空了。 热水瓶里的水用完了,她去前台又拎了两瓶过来,把买的新牙刷递给他:“去,刷牙洗脸,我带你去吃早饭。” 他磨磨唧唧的不肯动。 话说一个人刚起床的样子其实是最不设防的,她平时见着他总是木着一张脸,不爱说话很少笑,有种生人勿进的唬人样。眼下却有点可爱的紧,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因为还没太睡醒,眸子朦朦胧胧的,尽显一副无辜相。 眼角的褶子里还藏着粒小小的黑痣,便是还没洗脸,皮肤也很光洁,不像青春期大多数男生那样爱长青春美丽疙瘩豆,嘴唇因为抱怨微微鼓着,波及鼻翼处那道浅浅的白色疤痕也微微皱起,唇周一层浅浅的绒毛,两片唇看上去颜色润泽质地Q弹,亲起来的话滋味一定很不错。 一? 她在想什么? * 路边早点摊。 虽是路边摊但于青是老主顾了,轻车熟的挑了几根炸的蓬松焦脆的大油条,小筐往矮桌上一放:“趁热吃!” 一手已经拿了糖罐来舀了一大勺白糖要往他面前的豆浆碗里搁,不过最后关头停住了:“我记得你说你不爱吃甜?” 一转手那勺白糖已经落进了她的豆浆碗里,拿筷子搅了搅,捧碗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对他表示不无遗憾:“可惜呀,甜豆浆配刚出锅的油条是绝配!” 战池不理她,只夹了小碟里的细咸菜丝,吃到半截,抬头:“今天我不上学。” “咋?” “一去学校我妈就能找到我,不去。” 他想了想,问:“你身上还有钱吗?借我一点,我找个地方打游戏去。” 于青:“……” 这位小爷看来是要跟他家母上大人杠到底啊,我到底是支持呢?支持呢?还是支持呢? 他又嘱咐她:“谁要问你有没见过我,一律不准说。” “许班长呢?” “不准。” “贝澎澎呢?” 他倏忽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纤长的睫落在腾腾热气后面,面目有点模糊不清。 “不准。” * 小池果然料的很准,于青刚走进校门,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许友松给一把得住了。 “于青,见过小池吗?” “没见过……咋啦?” 许友松泄过一口气,脸色有点不好,勉强朝她笑了一下,拍了拍她肩头:“没事,快去教室吧,还有晨读呢。” 许大班长难得有这么焦虑的时候。 于青边走边想,会不会小池大晚上的离家出走闹的动静有点大? 毕竟独生子一夜未归,当妈的也该是急死了。 虽然他那么大一人,也不会有人拐卖啥的,可到底是自己亲儿子,撑不出这当妈的就爱胡思乱想呢? 于青边走边心里计较,觉得还是趁中午放学的时候回去劝人赶紧回去的好。 吓唬母上大人么,一晚上也就够了。 毕竟他身份也有点敏感,要是逼的他妈再报了警,可就不大妙了。 一上午的功夫于青一路旁观,觉得气氛的确有些许微妙。 贝澎澎往他们班教室跑了好几趟,把许友松拽出去一直在说着什么,而许友松干脆后节课都不在教室,连班主任王往都面有沉色。 教室最后一排大体委的位置空着,平时上课都是小池喊起立,这回副班长邹海超临时被赶鸭子上架,紧张的一声“起立”都喊破了音,引来同学们的满堂哄笑。 中午放学的当空,于青在学校旁边那条胡同排队买驴肉火烧。 这家的驴肉火烧向来卖的挺贵的,于青平时都不大舍得吃,这回算是舍出老本了。 她抬头瞧了瞧铅色的天空,农历11月底,天已经很冷了,看样子今晚说不定还会下雪。 她心里算计着照他的饭量,这驴肉火烧他得一口气吃几个? 4个?还是5个?要不……6个? 把这位爷伺候饱了,就赶紧打发走吧。 正掐算的当空,里面胡同岔道口掠过了几个影子。 有点眼熟…… 怪不得眼熟,压根就是熟人啊! 于青颇无语的瞧着还是那一头怒放钢丝发的“梦露”,把魏清香拎小鸡样拎去一处墙角。 隔的还有点距离,她听不清梦露说了什么,但魏清香被拽的踉踉跄跄,擦着墙根一个劲的往地上出溜。 于青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我说张向梦啊,你围剿我的时候可是全巢出动,这怎么到人家这就自己单挑了啊?你那堆手下呢? 于青又往前凑了两步,魏清香背靠着墙,脸色煞白,两条腿没力气样,根本站不住,摇摇晃晃就要往地上栽——梦露不得不拎了她胸前的衣服提溜起来压墙上,可手一松,人又跟面条似得往下溜。 梦露只得再把人拎住往上提溜,手一松,又往下掉—— 大姐大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你豆腐做的?给我站住喽听见没有!” 于青几乎都要哑然失笑了。 魏清香被这一嗓子吼的一个愣怔,顿时双目含泪,嘤嘤捂嘴哭起来。 梦露:…… 于青:…… 虽然一开始于青的确有点幸灾乐祸,你魏清香和陈曦眉来眼去卿卿我我这么久,她的确很不看过眼。 不过再看不过眼,她也是自己同学。 梦露那双肉掌打人啥滋味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再说了,话说回来,这要放在宫斗里,你得是皇后才有对老公的女人赶尽杀绝的权利。 梦露你是皇后嘛?陈曦是你老公吗? 不是。 这里能叫你为所欲为嘛? 不能。 于青手里还拎着塑料袋,里面是7个刚出锅的香香脆脆的驴肉火烧。 她四顾了下,把塑料袋挂去墙壁上一凸出的石头上,拍了拍手,整了整衣服,刚要迈步上前准备去救美。 胡同另一头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止:“什么人?你干什么?!” 正文 第91章十年为期 声音有点耳熟,于青露头一瞧,是班主任王往。 他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看来也是在附近买东西,结果好不好的就给撞上了大姐头在“行凶”自己学生。 饶是梦露再壮的体型,其实也还是个不到20岁的少女。对成年人,特别是王往这样一看就师尊味道浓厚的男人还存在一种本能的畏惧,一时间也有点露怯,愣在了那里。 至于魏清香,一瞧见班主任更是梨花带雨:“王老师……” 王往大步朝向她们走过来,于青脑子一抽,也没空多想,冲过去拽了人胳膊掉头就跑! * 梦露弯腰扶着膝,哈哈直喘着粗气:“你、你拽我干嘛?” 于青掐着腰眼,也喘的呼哧呼哧,使劲咽了一口吐沫。 是啊,我拽你她嘛? 不过她也没多想,拽就拽了,估计是上辈子和张向梦的那点机缘作祟,所以这辈子也不想见她被老师K吧? 她不客气的踢了梦露一脚:“不是我说你,你招惹魏清香干嘛?你以为把她揍一顿,陈曦就能回头过来眼里只看得见你?张向梦啊,你也这么大人了,咋还这么幼稚?” “没,我没想揍她。” 大姐头梦露难得脸色如此肃穆正经:“我退学了,就要去工厂上班。都说陈曦现在和她要好,我临走前就是想问问她,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两下都喜欢。要是真的,我也就死心了。从今后我就不在学校不是学生了,也不会再当什么老大,我妈没了,弟弟还小,我得赚钱养家。不能再一门心思的想着他了……” “……” 张向梦耸了下肩,胖胖的脸上神色有点落寞:“其实我都知道,陈曦没可能看的上我。我自己巴着他,却连句话都不敢跟他说,这些我都知道。” 于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长长呼出一口气。 梦露捅了她一胳膊肘:“不过我还想问你呢,你以前不是和陈曦要好么?怎么进高中他就换人了?那女的就跟根杨柳枝似得,不戳就能倒!还不如你呢。怎么,你被甩啦?” 于青:“……” 我说,大姐头啊,讲话要不要这么扎心? 她拍了拍手里的塑料袋,方才情急之下拽了梦露就跑,都没忘了拎上这一兜的驴肉火烧。 她把塑料袋敞开跟人亮了亮:“吃不?” 香味诱人,梦露眼巴巴的瞧了一眼:“放香菜了吗?” “没。” 小池不吃香菜。 “那放辣椒了吗?” “有。” “那我不客气了?” “快拿,不过只准拿一个。” 梦露把火烧往嘴里一咬,吞下去一口,瞥了一眼于青:“你不吃?” 于青心里数算,她买了7个,现在梦露吃了一个,还有6个,她要再吃一个,只剩5个,小池不一定够。 她摇头,把塑料袋口系紧:“我不饿。” 两个女生蹲在马路牙子边的树底下,一个在吃驴肉火烧,另一个看着她。 估计吃人嘴短,梦露边吃居然还嘟囔了一句:“其实你人还行。” 于青笑:“是哦?” “你吧,有点脾气,也沉得住气,还算有点胆色。方才那女的啥呀?你是没瞧见,我这一指头还没碰她呢,她就就要晕过去一样。陈曦……真跟她好?” 虽然不想承认,但于青不得不说:“是,他俩怪好。” 而且看模样还是陈曦这头的挑子更热乎点。 梦露现出一脸不赞同的鄙夷:“这男的都啥眼光啊,怎么都喜欢林妹妹这型的,以后就连抱个孩子都抱不动。要让我选,我一定选你!” 说完还仔细瞧了瞧于青的脸,点头肯定:“其实你长的也还行。” 视线又去她身上绕过一圈,估计是想起了于青曾踹过她当胸的那一脚:“虽然看着有点瘦巴巴的,但力气不小。” 于青呵呵:“谢露姐肯定。不过,陈曦以后一定是我老公,到时候我俩结婚,露姐要是愿意,一定请你来喝杯喜酒。” 梦露一口驴肉火烧卡在了嗓子眼,憋红了脸伸长脖子终于努力咽了下去。眨巴了眨巴眼,看于青老神在在的一脸笃定相,“哈”得一声,指了她的鼻子叫:“有志气!行!我还就真等着!于青,妹子你叫于青是吧?” “是。” “于青!到时候你要真能和陈曦结婚,我一定来喝你们的喜酒!不光来喝喜酒,还得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就当是谢谢你今个拽我这一把,” 她拍拍手指上的火烧渣渣:“还有你请的这个驴肉火烧!” 于青抿嘴一乐,伸出右手:“十年为期,决不食言。” 梦露狠狠拍了下她伸出来的手:“行,就十年!一言为定!” 又捅她一拳:“妹妹,可万千别叫我失望。我梦露今天交你这个朋友,你可不能坑朋友!” “不坑。等着吧。” 两下告辞,于青踯躅了一下,还是拉了梦露的手:“露姐,我说我会算命 您还别真不信。以后咱要是碰见厨子,可得躲远点,听见没有?” 梦露对她的告诫很不以为然:“我能跟厨子有啥啊,一身菜油味,个个粗脖子,我顶烦这种邋遢男的了。我就是捞不着陈曦,也得找个我看的上的男人啊!” 她捂嘴乐:“妹妹放心,你露姐别的不行,就是看男人的眼光行。” 于青抽抽嘴角,哼过一声。 我看还真未必。 送走梦露,于青抬头看看天,天色阴沉的很快,马路两边的梧桐树枝簌簌作响,起风了。 她把塑料袋抱在怀里,跺着脚等公交,一瞥间瞧见班主任王往和魏清香从马路对面一家吃食店出来。 魏清香微低着头,稍显拘谨,两人在斑马线前站住,说着什么。 王往递了袋什么东西给魏清香,她一开始不肯接,后来低头接了,王往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走了。 公交车来了,于青跳上车,等在车厢站稳了,透过车窗看到魏清香还立在原地,瞧着王往离去的方向。 风卷起了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抚在她娟秀的脸上,她却一动也没动。 * 于青在小旅馆附近一家门头小小的游戏厅找到战池。 他玩的是拳皇,打的正欢,瞥了一眼于青放在他手边的塑料袋,略有嫌弃:“这么小一个,够不够我吃的?” 于青没好气的把从小旅馆取的保温杯再放去他手边::“不够就回自己家吃去!” 他不理会她的抢白,心情很好的接过她又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捧着保温杯嘘了几口热水。 游戏厅门头小,就靠墙几台游戏机,每个游戏机前都围着几个中午放学的小学生。墙上挂着个眼色发黄的破空调,噪音很大的吹一阵歇一阵。正是午饭的当空,有痴迷的小学生,边咬着方便面都要在机器前目不转睛的奋战。 小池咬了一口驴肉火烧,浓眉皱起:“塌了,不酥了。” 于青不理他,外面风越来越大,她抱着塑料袋一路顶风跑到这,灌了一肚子的凉风,捧着保温杯也赶紧嘘溜了两口热水。 他目不转睛的瞧她。 “咋?” 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唇:“这是……我喝过的……” 她白他一眼:“你喝过的咋了?这杯子还是我的呢,能代表啥?间接亲嘴吗?” …… 他唰的就别过脑袋去,脸对着游戏机,使劲往嘴里塞火烧,耳朵血红。 这么一通乱塞的结果就是6个火烧一口气全塞进去了…… 于青:…… 乖乖,他还真能吃!不会真不够吧? 最后塑料袋空了,再抓抓了个空,战池才发现自己把一兜火烧都给吃了。 再看于青,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瞅着他,略带愁绪。 他耳朵上的火热还没褪下去,一张嘴磕磕绊绊:“你……你吃了吗?” 于青把保温杯双手捧给他,捏住了他一点袖子边:“爷,小的小门小户的实在养活不了爷,我看……爷您还是……回爷自个府里去吧。” 正文 第92章迁怒 大男孩只是红着脸,嘴角上扬,一副乐在其中的闷骚模样。 于青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我说真的,您这尊大佛我还真伺候不了。你说你这一晚上不着家白天又不上学的,家里人肯定着急。一上午班长脸色都不大好,肯定也是因为你,贝澎澎也来找班上找过你好几趟。我看在马桶的面子上收留你一下,不过再下去我可担不起了。小池,吃饱了吧?吃饱了就回自个家吧,要么下午跟我去上学,旅馆我已经退房了。” 他固执着不肯动,眼睛盯在游戏机屏幕上,手操纵着游戏杆,唇抿的死紧。 半响才闷出一句:“这么快就嫌我烦了?” 于青大中午的连饭还没吃,肚子一饿就更没什么好声气:“是啊,烦死了!您这尊神太大,我地方小伺候不起,求您高抬贵手,别再折腾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他更不吭声,手下游戏杆摇的要折断样。 于青晓得他脾气,知道他这是又在生气。 她咂摸着自己有点过,戳了他胳膊下刚想着找补找补,对方“腾”一下站起来,踢开游戏厅的门夺门而出。 声响有点大,大到游戏机前聚精会神的孩子们都忍不住要抬头张望,但每个人眼里只落下两扇不断摇晃的门。 * 于青今天有点不爽。 因为陈曦居然一下课就跑来质问她,问她和梦露什么关系? 于青:what? 陈曦也涨红了脸:“有人瞧见你和梦露在一块……还、还有说有笑的,你说,是不是你——” 于青顿时瞥了一眼魏清香的位子,见魏清香面色惴惴,却拧着脖子,不敢瞧她。 她明白陈曦什么意思,心里头难受,偏要挑衅的抬头:“是我什么?” “那、那混子来找过清香麻烦,要不是班主任撞上,说不定、说不定……于青,怎么就那么巧?你敢说你跟这事一点关系没有?” 于青一时间气的都说不出话,她对他的心思是一直都摆在明面上,世人皆知,可他瞧不见也不肯瞧见,那她也就不强求。 毕竟他年纪还小,开窍晚,她也没梦露那么霸道那般傻,非叫他只看得见自己。 她有耐心,她可以等,等他终于肯瞧见自己的那一天。 毕竟他稀罕谁不稀罕谁实在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她现在能做的,无外乎也就先等着看着了。 虽然他巴着魏清香那劲的确叫人觉得碍眼,可她除了尽量眼不见心不烦外,也别无他法。 但他跑来质问她这一出,实在是太扎心了! 他什么都懂,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然而他也一直在装傻! 自己的心上人受到人身威胁,他这个怂货不敢去找梦露,便只能挑她这个软柿子捏! 捏给谁看?跟谁表功? 正值下课时分,陈曦这一番发作旁边好多同学都看在眼里,不禁都有点面面相觑。 于青冷冷瞥了一眼魏清香,他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她却连回头都不肯,匆匆起身出了教室。 于青的同桌林如冬赶紧起身打圆场:“陈曦,说什么那?有话好好说。” 都是一群吃瓜群众,干嘛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况且他们之间这事儿,本就一团糨糊。 他既然要给魏清香出头出气,那就出呗,反正他当着全班人的面来抢白质问她,也并不是想要一个什么结果,只是想借机给心上人的无辜受惊出口恶气。 于青低着头,拳头紧握,心里有点惨淡。 陈曦啊陈曦,他可比她想的要聪明多了,他分明就知道,她对他,根本就是个没底线的,她看着不好惹,实则在他手里,只是个面团,任凭他搓短揉长。 谁叫她爱他呢? 总想着忍一忍,忍一忍,等他长大了,也就懂得了自己的好。 他陈曦一个愿打,她于青一个愿挨,他俩果然是一对。 只不过,太心酸了点。 课外活动课,于青例行去和江河鸣碰头。 前阵子英语考试,江河鸣成绩不理想。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回考试,加了20分的听力测试。 江河鸣以前都是在乡镇就读,英语从初一才开始接触,乡镇中学英语老师那水平,讲讲语法背背单词的还能凑活,只要下功夫总能拿到还不错的分数。 但高考英语有听力测试,这高一阶段老师就已经开始着手锻炼学生的听力,城里孩子还好,之前初中也接触过。但来自乡镇的江河鸣就暴露了短板,磁带里那标准的英式发音实在和老师教的似是而非,他听的如同天书,只能瞎猜一气,掉分成了必然。 江河鸣看重成绩,一点点的后退都会叫他寝食难安,于青知道原委后于是说要帮他补习。 说实话,其实于青的英语成绩也没比江河鸣好多少,毕竟他俩都是同一所镇中学、一个水平的老师教出来的,而且她还没有人家江河鸣用功。 现在她之所以这么大言不惭的要帮他补习,主要是得益于上辈子她处在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对英语便是不那么精通也大概混了个耳熟。 况且江河鸣的短板只是在听力上,单词和语法都没问题,所以她只要贡献出自己的随身听和若干听力磁带就完事大吉了。 但今天的江河鸣满眼焦灼,一下飞扑到她面前:“于青,你借我的随身听、磁带,还有好几份卷子和复习资料,都不见了!” 话说距离江河鸣上回运动会伤到胳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他已经拆掉了胳膊上的夹板,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而且自那回于青求小池“放过”后,他也果真没有再受过任何骚扰,学习生活很平静。 可眼下这一出,难道是平地又要起波澜的节奏毛? 江河鸣说,于青借给他的磁带和资料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带回宿舍。他知道自己听力弱,便是上床睡觉也会跟着反复听读好久。临睡前会小心把随身听和耳机擦拭好锁去抽屉。 今天英语老师请假,没有英语课,他觉得教室里人多嘈杂不够安全,也就没有把随身听带去教室,等到课间活动才回寝室去取。 结果,抽屉里空空如也,锁被人打开了,随身听以及6盒磁带,还有一摞英语语法资料和试卷,全都不见踪影。 于青刚被陈曦搞的心烦意乱,现下一听江河鸣又遭了贼,心里头简直顿时火冒三丈。 她这人有个毛病,一生气或太兴奋脑子就要短三拍,不经思考,只凭直觉行事——她把书“哗”得一扔,腾一下站起来,大喊一声:“还没完了是吧!” 噔噔噔就跑出教室! 速度快到江河鸣都撵不上她! 只能在背后徒劳的呼叫:“于青,于青!!!” 正文 第93章假摔 于青一口气冲到篮球场,撸撸袖子,往那叉腰一站:“战池,你给我过来!” 话说那天他负气从游戏厅跑了,往下虽然照常也来上学,但对她又恢复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碰见就眼皮朝天装瞧不见人的状态。 于青脾气好的时候,顶多在心里吐槽一句:“幼稚!” 他大少爷离家出走蹲去她家门口,她可是正经忙前忙后好生伺候了一晚上半个白天,一点好都没捞着不说,这还又被人给恼上了。 你说她是不是够无辜? 他是不是也够幼稚? 一点她的好都不想,光想着她撵他了。 她不撵他成吗?再不撵他回家,说不定这警察就得上门了! 可现在她脾气不好,当是心头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放,江河鸣这个事儿可以说是迎头撞上了,她要不发作发作别人还真当她真是任人揉搓的面团那? 其实,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像陈曦为了帮魏清香出气来拿捏她一样,她现在这样的行径,与陈曦又有何异? 当然,气头上的于青是不会承认的。 战池抹了一把汗,他身后的的大前锋冯晓辉刚投了个三分,咧嘴一乐:“瞧这姑娘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贝澎澎无一例外也在篮球场,她天天来看球已是一种常态,自然也瞧见于青这来势汹汹的模样,皱皱眉头方要举步,胳膊被人拽住。 是许友松,他气喘吁吁,但拉住她胳膊的手不容置疑:“澎澎。” 他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摇了摇头。 战池再不愿意,还是走去了于青面前,一脸不情愿跟她搭话的闷声闷气:“怎么?” 于青一张口气势就咄咄逼人:“我上次有没有跟你说过?江河鸣是个老实人,就让他安稳念会书行不行?行不行!你们为什么总不放过他,他到底惹到你哪?你说,你说他到底惹到你哪里?!我这就让他改!” 好多条火苗拥塞在胸口,烧的人烦乱不堪,光用口还不过瘾,直接伸出手来一拳拳推去他胸口——战池纹丝不动,面色阴沉,字眼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个逼出来:“你有完没完?” 她顿足大叫:“没完!” “没完是吗?叫江河鸣是吧?五班学习委员?既然你说没完,那咱们就等着瞧,看他还能不能在一中呆下去!” 这明显已经是杠上了,于青怒火中烧! 俨然快被这明目张胆、就是要欺负死你的霸道气昏! 她叫:“他到底哪里惹到你?他跟你有关系吗?有关系吗?你一个书记家的公子,他一个农村孩子,他能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你要这么对他?拆他的车,伤他的手,现在又来偷他的东西!” “他跟我没关系!” 高大的少年跟她一样的咬牙切齿,“他唯一惹到我的地方,就是叫你像现在这样,为了他跟我大呼小叫! 于青愣了有那么片刻, 没关系,对他,她永远有最厉害的后招。 她指了指一直站立一旁的贝澎澎,贴近他的脸:“你不是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啊?全校男生的女神!多漂亮!多般配!这还不够红袖添香?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需要你这么另眼相待?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看不惯你们这些人的行径!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就里里外外的作威作福!真当自己神仙呢?小池……” 她眸子落在他脸上,却渐渐透出鄙夷的光:“我原以为你跟那些烂人不一样,现在看来,还真是高看了你。” 她眼看着他张了张嘴,因刚刚还在打球,一头的汗还没退下去,胸部急剧起伏,拳头紧握,看样子几乎想要扑上来将她捏死。 可她偏挑衅的仰着头,绝不后退一步——她个子不矮,可他太高,她再仰头也只对得上他的下巴。 那张唇隐隐发抖,估计咬她两口的心都有了。 可奇怪的是,一个诡异的想法此刻却钻进了于青脑际。 她想的居然是:我要是现在亲他一口会怎么样? 毕竟近在咫尺的这两片唇色泽红润,质地饱满,虽然被气的直哆嗦,可是亲起来味道一定不差。 于青甩甩头,想把这个诡异的想法甩出自个脑壳。 她想:真是疯了!我这是一颗熟女心欲求不满咋地?咋动辄对着小孩子有这种龌龊想法? 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要怪也只能怪眼前这少年太MAN了些,此刻鼻息处隐约还传来他的一身汗味儿,爆满了荷尔蒙的气息…… 要知道,放去她上辈子历经的那些个男人都要画眼线抹口红嘟嘴卖萌的所谓鲜肉时代——Man,已经是个非常难得可贵的气质了。 于青心想:我这个架也吵的太不敬业了,这么个胡思乱想法也是没谁了! 于青对自己的结论没错,因为等她小差开完,发现战池人已经遁走了…… 她赶紧亦步亦趋追上去,这架还没吵完呢,他方才撂那么个狠话是个嘛意思? 她还真担心他炮筒子点着了不管不顾,那倒霉的只能是江河鸣。 眼下经过一番胡思乱想情绪也稳定了些,她撒丫子追他:“你跑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小池!站住!” 伸手拦在她面前的是一脸不屑的贝澎澎,他俩吵架贝澎澎被许友松拽住并没听到多少,但小池被气到浑身发抖可是在场人都看在眼里的。 在贝澎澎的认知里,小池性子很闷。 这很闷的人对啥都淡淡的,其实很少发火,只有在篮球场上被人盖帽才能撩的动他一点情绪。 她还是头一次见他为了个女生,情绪波动成这样! 贝澎澎心里苦涩,也不顾许友松的阻拦,上去先拦了于青再说。 “人已经被你给气走了,你还想怎样?追上去再咬一口?” 贝澎澎一脸愠怒,“省省吧,小池已经够给你留面子的了,别给脸不要脸。” 话说这小姑娘讲话还真够犀利的,于青瞥了她一眼。 因为许友松的关系,她对贝澎澎向来是敬而远之,知道她不待见自己,所以也绝不招惹。 眼下却是小姑娘家家的,明明是个大美女的人设,却非要当个尖酸刻薄的女二。 藏在于青胸膛里的,那颗本来就不够淡定的心脏,顿时就坏心眼了! 这个篮球场是个新开辟的球场,球场边还多是没来得及修整的烂草地,想故意摔一跤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瞅准了地上一个坑,左脚往里一踩,身子一歪,顿时就抱膝坐去了地上,极其夸张的“啊”得大叫一声! 许友松正想去拉回贝澎澎,眼睁睁就瞧着于青不知怎得身子一斜,就滚去了地上。 他脚步一顿,心尖一哆嗦,什么也没想疾步就跑过去,手指刚碰到她肩膀的衣裳布料,眼前就略过一个影子。 是小池。 没人知道他怎么折回来的,那么大的个子,半跪在于青面前,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摸去被她紧抱的脚踝:“你走路眼瞎啊?!哪里?哪里疼?” 正文 第94章我收回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就是。 于青抱着自己的左脚,疼的直抽凉气,一肚子的苦水塞在嗓子眼里倒不出来。 话说还有谁能比她更衰的么? 做人果然要厚道,心机婊果然不好当! 她不过想玩个假摔,想让贝澎澎瞧瞧他最紧张谁,想叫这个美丽的小公主堵堵心。 结果就弄假成真,真崴了脚! 真的很疼! 疼死了!! 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放,现下又雪上加霜,实在是丧气的无与伦比,战池的手方刚要落去她脚踝处,被她恶狠狠一把推开:“滚!” 话音未落,尾音已带上了哭腔,竟是疼哭了。 战池僵了有那么片刻,许友松在她另一侧蹲下来,掌心握去她的肩,轻声:“这么大人了别学着小孩闹脾气,是不是崴了脚?还能动吗?” 居然就这么哭了,于青也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可她控制不住汩汩夺眶而出的眼泪,只能死命低了头。 许友松哄她:“我们轻轻的,只看一眼,是不是伤了骨头。” 说话间,战池的手又抚上来,她憋着一口气,将他的手又狠狠往外一挡! “想找揍是吧???” 他果然忍无可忍,在她头顶大喝一声,“闹够了没有?!” “没!” 于青也不顾自己老阿姨的风度,活生生就像个小言剧里跟男主斗气的傻白甜女主,仰脸冲他大叫:“谁要你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你不就喜欢看我不自在么?这下你如愿啦!” 得!连台词都是如假包换抄来的。 可实际的视觉效果是她巴掌大的脸上满脸是泪,眼眶里泪花翻滚,偏还一脸倔强,实在又可恨又可怜——战池怔了一怔,浑身的气焰烟消云散,重新蹲下来,不由分说右臂伸去她腋下,左臂伸去她腿弯。 “你可以试一试,”他低声,“你要是再敢乱动一下,我就把你扔出去,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大马趴,丢死人!我保证!” 啊啊啊啊,他居然这么应景,瞬间霸道总裁也上身了! 她还想再怼几句,可他突然靠过来的脸实在太近,眼皮下垂,视线只落在她脸上,唇咬的很紧,腮边都现出了硬邦邦的咬肌。 于青一愣神的功夫,人已经被拦腰抱了起来。 “搂住我脖子。”他对她说。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似有魔力,果然霸道总裁就是好用,她居然也就乖乖的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瞥了一眼她的脚踝,抿了抿唇:“我带你去医务室,别乱动。” 她果然没动一下,没吭一声。 于青1米66的个子,他却抱的异常轻松,也异常小心,一转身,江河鸣微微喘着气站在他们面前,一双眸子倏忽暗了一暗。 “于……”他刚要上前,战池瞧都没瞧他一眼,大步与其擦肩而过。 许友松紧跟其后,经过江河鸣身边匆匆解释了一句:“她崴了脚,我们带她去医务室。” 方才还激战正酣的球场顿时冷清了不少,剩下的人也无心再战,三三两两的收拾东西离开。 大前锋冯晓辉见贝澎澎还站在原处,扬声问:“嘿!澎澎,人都走了,不回家吗?” 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如果他再走近一点的话,就能发现,这个全校最漂亮的女生,此刻咬得发白的唇和赤红的眼。 * 感谢天感谢地,于青作的这回死,骨头没事。 就是筋抻了一下,校医务室的大夫给她推拿了一番,说回家拿点白酒揉热了抹抹疏通疏通经络,临睡前再用花椒盐水烫一遍,睡一觉,第二天就没事了。 校医就诊的当空,战池打了个电话,等一出门,黑色的丰田车已经在楼门口等着了。 许友松一直在其左右,于青被扶进车里,他刚想要跟进,被战池拦住:“松子,麻烦你去跟我姥说一声,说我今不过去吃饭了。” 许友松愣了一下,说:“好。” * 丰田车照旧开不进西关城区那蜿蜒曲折的长胡同。 于青自然不会再让战池对她“公主抱”,只扶着他一只手臂单脚跳。 跳累了就停下歇一会。 她独脚鸡般蹦的呼嗤呼嗤,不经意一抬头,发现他似乎在笑。 或者说是憋笑,总之一副嘴角上扬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牙根痒痒,也深觉自己衰:“乐吧乐吧,反正我只要撞上你,一准得倒霉,没好果子吃!”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上回因为“小黑屋”事件,她被他踢伤了手腕,这回又因为两人斗气,她又伤了脚踝。 你说他是不是她的霉头?! 必须是啊! 他不理会,也不反驳,只小心扶了她,踢开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子。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蹭到了家门口。 ……父母居然不在家。 于青这才想起来,她妈今晚和碳棒厂的老姐妹们有个聚会,她爸也被邀去列席了。 地蛋在院门里边不住吠叫,她掏出钥匙,他帮她开锁,院门一打开,地蛋摇着尾巴热情的飞扑过来,不过居然扑的不是于青,而是……战池。 狗丫头果然是个见色忘主子没出息的! 不过看到地蛋就想起了马桶。 “马桶……咋样了?” 他为了马桶离家出走的这一遭,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这阵子他俩不对付,也一直没机会好好问问马桶近况。 “回来了。” “哦,那就好。” 看来出走这一下下效果还是蛮显著的嘛。 于青心里咂摸着,一分神,脚在门槛处不小心一绊,一踉跄,被人伸手一捞张手抱了个满怀。 他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好像嫌她又瞎了一样,她还没来得及张口怼他,身子一腾空,又被抱了起来…… 她居然老脸一红:“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不理她,手臂抱的很稳,长腿迈开,几步就进了屋,拿肩膀撞开她卧室的房门,将她轻轻放去床上。 刚待要起身,却起不来了。 她两只胳膊还勾在他脖子上,下巴微翘,褐色的瞳仁炯炯有神:“小池?” 她的鼻息热热喷在他脸上,眼睛眨也不眨,睫毛似乎要戳到他的皮肤上,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霸道总裁了一路的大男生呼吸骤然紧促,后心汗湿,耳朵眼看着就红了起来。 “干,干嘛?” “我和江河鸣,就是老同学,其他没一丁点关系。” 他涨红着脸去拽她的胳膊:“你和他怎么样我不感兴趣。” 她死死叩住十指。 “那你收回你的话。” “什么?” “你说你会叫江河鸣在一中待不下去,我要你收回这句话。” “我收回。” “一?”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么听话?!” 她终于松开手,他起身踉跄倒退一大步,一直直退去门边,好像她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于青嗤他一口,弯腰把伤脚搬去床上,就见他傻不愣登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搓着手红着脸讪讪的问她:“你父母不在家,你怎么吃晚饭?” 正文 第95章红烧肉 屋里的暖气片还温着,想来是中午下班的时候方萍把炉子拿碳渣给闷上了。 于青支使战池去厨房捅开炉子,顺便再添几块碳,再看看暖水瓶里有没有热水,没有就烧一壶。 不一会功夫他回来了,手里端了个铁饭盒:“炉子上温着这个,是不是给你留的?” 饭盒还热乎着,打开盒盖,白米饭上堆着满满色泽诱人的红烧排骨。 今个是周三,方萍的银行每周三中午食堂有红烧排骨卖,于青最喜欢那个汤汁拌米饭,看来这是方萍留给她的晚饭。 战池去厨房倒了一杯开水端过来,于青兴冲冲的邀请他:“一起吃吧?去多拿双筷子来。嗯,再洗条毛巾过来,我擦擦手。” 他有点磕巴:“我……不饿。” 她也丝毫不跟他客气:“不吃的话我就不留你,帮我带好院门。对了,把地蛋放进屋来,否则待会不喂它,它又得一个劲的嚎。” 他杵在那没动,有些迟疑:“你自己……行不行?” “行啊,有啥不行的。对了,帮我把书包拎过来,放床头上。” 他依言把书包放过去,不尴不尬的,又杵着站了一会,指了指她的脚:“大夫说你这脚回家得先用白酒搓一下。” “哦,”她满不在乎,“等我爸妈回来再说呗。” 他又默了片刻,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大夫说要越早搓越好,……我帮你吧。” 她好像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从善如流的点头:“行啊,那先一块吃饭吧,吃完了再弄。红烧排骨啊,你喜欢不?” “……行,行吧。” 于是,两人就凑在书桌前,头碰着头,对着一饭盒的红烧排骨,旁边还放了一摞面饼,一盒敞开的黄豆酱,一小碟豆腐乳,一人一杯开水。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去他面前的饭盒盖里:“这块有肥肉,你吃。” 又夹了一块去饭盒盖:“脆骨我咬不动,你吃。” “这块不好啃,你吃。” “……” 大半的排骨都夹去了战池面前,于青拿红红的汤汁搅拌着米饭,吃的一脸的心满意足,战池没什么话,来者不拒,默默吃饭。 正长身体的男孩子饭量总是可观,就着红烧排骨和那一小碟豆腐乳,一摞面饼很快见了底。 于青:啧啧啧啧 她特爱看这些茁壮的小年轻们吃饭,这时候更是端出了一副慈母心态,边赞叹边莫名高兴着。 就跟自己吃了一样香。 饭后,她又指挥人把碗盘放去厨房水池泡上水,把吃剩的骨头拿去给地蛋啃。 他洗好毛巾递过来给她擦手擦嘴,一切都很妥帖。 于青表示挺满意:“还以为你是个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种,现在看来孺子可教啊。” 他不理会她调侃:“我姥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不肯请保姆。她年纪又大了,所以好多活我都能干,你别老是想当然的看人。” 于青: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妥帖的人按照她的指点,从厨房菜橱找到了半瓶白酒。 他挽了袖子,搬了个马扎坐去床边,将她左脚搬到自己膝头放好,一抬头,就见于青就在那捂嘴吃吃笑。 “怎么了?” 她一脸乐不可支:“没,就是觉得,咱俩吧,还挺有渊源的,老能凑一块去。” 话说今天是很奇妙,气势汹汹的跑去干架,针锋相对一触即发,结果受了点小伤,俩人关系居然就这么奇奇怪怪的缓和了。 其实静下心来琢磨琢磨,她对他的确是有些太肆无忌惮了。 对陈曦她小心翼翼,对江河鸣她也情义有加,对许友松,她尚还知道感激客气。 却唯独对他,明明总告诫自己要敬而远之,维持个还尚可的关系就好,却动辄失却耐心,于是每每一番鸡飞狗跳,针尖对麦芒,不在话下。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网络上很红的一句话:你不过仗着我喜欢你。 她所依仗的,也不过是他喜欢她而已。 人犹自还沉浸发呆的时候,脚踝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炉子捅开了,房间里温度上升了不少,高大的男生脱去了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灰蓝的长袖球衣,挽了两边的袖子。 手很大,骨节清癯,手指修长的有些过分,薄茧的掌心混着白酒的气息和摩擦出的热度,轻轻放去她脚踝上。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刘海儿有些微卷,抚在宽阔的额前,睫毛根根直直的下垂,下颌线硬朗好看的过分,球衣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的麦色皮肤。 于青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娃真心很MAN很SEXY啊,才这个年纪男人味儿这么浓了! 啧啧啧,要不是有陈曦,否则她还真不介意跟他玩个早恋先。 “怎么样?”他抬眼问她。 “嗯,热乎乎的,挺舒服的。” 大男生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这个角度看人的时候尤其可爱的紧。 于青忍不住拿爪子戳了他一指头:“小池棒棒哒。” 他脸色又微微涨红起来,飞快垂下眼帘,掌心力度更加绵密悠长。 于青恶作剧心起,恶劣起来也不嫌自己恶心,正待要跃跃欲试再想什么辄逗逗他。 冷不丁就听见一声:“青青?” 方萍和于成勇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就站在卧室门口! 于青吓了一跳,话说她爸妈什么时候进的家门她可是连半点声响也没听见。 战池也闻声回头,一瞧之下非同小可,“腾”一声站了起来。 起的太急,屁股下的马扎都带倒在地,慌不迭的又赶紧去扶,扶好了紧攥着双手站直了,一张脸快红成了个过年的门联。 于青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就见方萍和于成勇皆一脸怀疑诧异之色外加一点点的愠怒。 也是,妙龄的独生女在家居然闺房私会陌生男子,哪个做父母瞧见了估计心里都得犯嘀咕! 于青脸色正常,容色大方,神情不卑不亢:“爸、妈,这是我们班的大体委小池,今天我上体育课不小心崴了脚,是小池把我送回来的。” 又扭头朝向他:“小池,这是我爸我妈。” 战池方也镇定了些,他个子高大,肩宽腿长,从身后猛一看像个成年男子,但只要看看脸面,任谁都瞧出才是个半大少年。 他挺直了背,微颔首,很有礼貌:“叔叔阿姨好。” 正文 第96章请客 方萍还有点意犹未尽:“青青你这同学年纪不大,个头可真猛,比你爸还高大半头。就是有点害羞,不怎么爱说话,不过看得出家教不错,学习怎么样?” 于青:“中考成绩630。” “啧啧啧,学习这么好!长的也挺帅,家住哪里?父母做什么工作的?” 于青一身无语:“妈,你相中他了?当女婿啊还是干儿子?” 方萍啐了自家闺女一口。 话说被归家的父母撞上,于青完全不在乎。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就是纯洁的同学友谊嘛,虽然当着父母的面小池不好再继续给她按脚了。 战池洗了手,跟方萍和于成勇含混下于青的“负伤”经过,校医的嘱咐则介绍的很仔细:“白酒抹过了,临睡前拿花椒盐水再烫个二十分钟,大夫说明个一早应该就没事了。” 方萍和于成勇一个劲的跟他道谢,话说女儿崴了脚,人家身为班干部受老师所托这么亲力亲为,是该挺感谢的。 特别是方萍,放下包就忙去洗水果拿点心,看那架势是想要拉着人再寒暄一番。 于青赶紧大声:“时候不早了,小池光忙着照顾我,还没写作业呢吧?小池,你也早点回家吧。” 一说“回家”她才反应过来,艾玛,司机张哥还在胡同口等着呢! 战池会意的点点头,起身告辞。 于青反而又叫住他。 “小池,帮我开一下抽屉。” 她指着自己的书桌,居中那个抽屉。 他依言过去,拉开。 “里面有个粉色的硬皮本,帮忙拿给我。” 他翻找了几下,然后,他的手顿住了,于青半倚在床头,见他下垂的睫毛微颤。 “找到了吗?” “嗯。” 他摸了下鼻子,从抽屉里把粉色的硬皮本递给她,视线又落回去洞开的抽屉里,抿了抿唇,然后,合上了抽屉。 她晃着手里的本子:“谢啦。还有,胡同里黑,小心看路。” 他看了她一眼。 方萍在外间大声问:“青青,你同学家远不远?外边天都黑了,让你爸送送人家吧?” 于青:“不远!不用!” 伸开右手五个手指头摇了两下,她皱起鼻尖一笑:“小池,再见。” 他站在她床前,高大的个子,白炽灯泡在头顶,橘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给他的头发映上了一层似乎在流动的光泽。 喉结滚动几下,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突然低声:“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 第二天一早,左脚脚踝果然活动如常。 不肿不涨皮肤光洁,啥毛病都没有了。 于青哼着歌,拉开书桌中间那个抽屉,把粉色硬皮本放进去,顺便拨动了下躺在抽屉里的——那个暗红色带格纹的小方盒子。 背着书包出家门,拐过一角就看到战池穿了一件大大的红色羽绒,跨坐在变速车上,长腿支在地面。 瞧见她过来,忙跳下车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她慢慢走近,居然有点微微的紧张。 她轻轻踢了他一脚,冲他晃了晃脚踝,表示脚没事了。 他低头抿了抿唇,似乎笑了一下,拍了拍车座:“我带你。” * 课间十分钟江河鸣来找于青。 手里拎着一个纸袋,于青接过来一看,是自己借给他的随身听、磁带,以及两本语法书和一摞卷子。 “我同屋的李舟,他们班今天有模拟考,他昨天有事回家,知道我昨天没英语课,就把东西给给借走了。他给我留了字条,放在我枕头边上,不过我没注意。他今早上回来把东西还回来,我才知道。” 于青奇怪:“东西不都锁在你自己抽屉里的吗?他怎么拿到的?” 江河鸣苦笑:“咱们寝室的抽屉,锁都是摆设。我们屋4个人,两张桌子,四个抽屉,我们四个任何一个的钥匙都能打开其他三个的抽屉。我们早习惯了,也都知道。不过昨天一看东西没了,光顾着着急,也没多想。今天李舟回来,我才发现纸条在桌子下面,一定是我翻找的时候碰去地上的。” 原来如此。 于青瞥了一眼自己班后门,战池和许友松正倚在栏杆上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看风景”。 虽说看风景,许大班长那眼角的余光可是动辄就往自己这边瞟,格外肆无忌惮。战池倒是连脑袋都没偏一下,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和江河鸣。 不过于青相信,他俩这绝对在“狼狈为奸”——许友松就是那只负责探风刺探敌情的“狈”,战池则是藏在其后故作深沉淡定的“大尾巴狼”。 江河鸣问:“昨天你们班长说你崴了脚,怎么样了?” 于青有点心不在焉,把手袋重新往他手里一塞:“没事了。东西你继续拿着用吧,反正我还有。那啥,我还有事,有空再聊。” 说完她转身就朝教室后门走去,径直走向那两个人。 于青这人心里盛不住事儿,特别是这事对她来说也不需要盛的时候。 有错就去承认比独自内疚什么的,舒服多了。 这也是她两世为人的一点小小心得,她这样的性子,适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许友松一见她过来就抿嘴乐,偷偷捏了一把战池,嘴上招呼:“于大青,神清气爽呀!瞧这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有啥好事?” “好事就是许大班您有口福鸟”于青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捅了一把战池。 一直坚定的把脑袋冲外的人这才装模作样的扭回头来,“咋?” “昨个是我脑子不好乱咬人,对不住。那啥,为了感谢大体委和许大班的不计前嫌,我请客,好不好?” 那人把脑袋又给别回去了,“不用。” 于青:…… 许友松笑嘻嘻的:“请客?请客好呀。来来来,于妹妹,他不去没事,我去,我一定捧场!” 他拽了于青袖子拉去一边,状似要说悄悄话声音却响亮的可以:“我说,准备请啥好吃的呀?咱俩合计合计。” 他手指了战池:“他不去正好,就他那胃,能吞半条牛!我就秀气多了,保管不会把你吃穷。” 于青“噗嗤”一乐:“那感情好,许大班这么给面子,这么着吧,您尽管说,只要我钱包hold的住的,一定管够!” “候?候什么?” “啊……就是我能力范围内的,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许友松“啪”的拍了一下掌,唇角小梨涡浅溢,兴致勃勃:“别说,我还真想起一个地儿,新开的,环境特好,东西也新鲜,老板是我姨夫的同学,我去还能打个折。里面都是情侣座,一小间一小间的,特浪漫,于青,要不,咱俩试试去?” 于青刚待要说话,战池别过头来:“拉倒吧,孟庆兴开的那个绿缨地吗?晓波去过,说搞的就跟阴曹地府似得,特渗人,不怕头顶上长绿毛,你们就去试试。” 许友松耸耸肩,笑笑的掰着手指头:“要不,门古寺旁边新开了个西餐厅,据说里边的点心牛排都是一大早从省城拿冷库车运来的,咱去那尝尝去?” 战池又冷笑:“松子你够狠的,那里一块西饼卖50块,还真不怕把人给吃穷喽。” 许友松眯着眼睛乐:“你又不去,操这多心干嘛?人家于青乐意,是吧,大青?” 于青点头:“是。” 上课预备铃声适时响起,许友松还想说什么,被战池长臂一揽,一把圈住脖子,拖进教室后门:“甭惦记了,你身为班长老想着鱼肉同学,小心有人去老王跟前参你一本。” 他个子高大,许友松被他胳膊抵住脖子,只有两只脚在地上乱蹬的份儿:“小池你……咳咳咳!借刀杀人呀!” 于青正作壁上观的嘿嘿乐,被人瞪了一眼:“等着迎接老师吗?” 她一吐舌头,赶紧溜进教室。 正文 第97章路遇 请客事宜在于青的诚恳要求下还是成行了。 终于商量好了要去门古寺东胡同新开的一家关东煮,说好了的三人行。 结果行至半路,许友松一拍脑袋瓜:“哎呀呀!今个我姑姥姥来我家吃饭,我妈还嘱咐我放学后买只石家塘的烤鸡回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干净了!” 他调转车头连连朝他俩打躬作揖:“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恁俩就把我那份给吃了吧。我得赶紧买烤鸡去,再晚点人家卖没了,我妈可饶不了我!” 于青都来不及吱一声,他变速车脚下一蹬,窜得没了人影。 于是三人行变作两人行,好在战池没啥异议,于青也没啥异议,两个人还是结伴去吃了。 新开张的这家关东煮的味道不错,汤底很鲜,芝麻酱调的也浓淡适宜。于青一口气吃了好多冻豆腐鱼丸海带卷鸡蛋烧。 她吃东西向来专注,话都来不及说,对着一锅滚滚的汤底吃出了额头一层薄汗。 再看战池,态度闲适多了,不紧不慢,不过面前一大堆吃光的签子瞧着也挺惊人。 吃到最后,于青把自己锅里吃不完的土豆蟹肉棒丸子一股脑的都捞给他,他一声不吭,连推让都没推让一句,筷子夹起来就吃,居然也慢慢吃完了。 佩服! 就喜欢能吃饭的孩子!这块头对得起这吃进去的粮食! 到结账的时候,虽然这家店新开业还在打折促销期,不过他俩吃这么小山样的一堆,也足有50出头。老板见他俩吃的香还主动给抹去了零头,于青冲人一笑,刚要去掏钱包,战池已经伸手把钱付了。 “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 从热气腾腾的店里一出来,冬夜里扑面而来的寒冷空气叫人精神陡然一振,他侧过脸瞧她一眼:“外边冷,把拉链拉好。” 于青于是低头拉拉链:“我带的钱够,关东煮我还是请的起的。” 路灯昏暗,肚子又撑,低头弯腰都有点不容易,拉链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对齐,半天也没拽上来。 “手笨的跟脚丫子似的。” 嘴里嘲笑着,人却转身在她面前弯下腰来,温热的手指头嫌弃的推开她两只“脚丫子”,捏住了羽绒服的拉链。 他个子高大,背对着路灯,身体的阴影把她罩的严严实实,一凑近过来身上还带着方才关东店里热乎气,拉链在他手里很听话的将敞开的衣襟合二为一,直拽到她腮边,于青“哎吆”了一声。 “夹、夹住头发了!” 他手指顿了顿,侧了侧身子,借着身后路灯投射过来的的光,脸凑去她衣领。 手指尝试着拨动了一下:“这里?” 于青偏着脑袋,又“哎吆”了一声。 “别乱动。” 橘黄的路灯落在他身后,高大的少年眼神和指尖都很专注,他靠的很近,冷煞煞的冬夜里呼出的气息是白色的,带着点暖意,抚弄的她腮边几缕发丝隐隐发颤。 她有限的视线范围内只有他的脸,眼角微微下垂,鼻梁却挺的像里面有跟小棍子撑着似得,天真和冷毅在一张脸上奇妙的混合着,这种感觉有点…… 别说,还挺帅的。 他倏忽看了她一眼,又飞速的垂下了视线。 于青突然就想:不知道我现在亲他一口,会怎么样? 又转念一想:要是他现在亲我一口,我会怎样? 再一想:艾玛,咋动辄对人家小伙儿春心萌动。于大青,你的节操呢?! “好了。”他轻声,那缕倒霉的发丝从拉链的咬合中脱逸而出。 鼻尖上倏忽一凉,得到解放的于青抬头一看,黑麻麻的夜空簌簌有东西在静悄悄的降落。 “下雪了。” 这还是今年第一场雪,啧啧啧,这要放在韩剧里怎么说来着? 初雪那天会遇到你爱的人? 而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于青瞧了眼身边人,他也站直了身子仰望天空,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居然还有点温柔,侧脸的线条一直延落到全身,虽然冬天穿的衣服厚重,但肩宽腿长占尽了优势,依旧有一种很帅气的美感。 其实他还不错。 肚子吃的饱,天上落着雪,橘黄的路灯在飘飘洒洒的雪夜里都被衬得格外有韵味儿。 难得这么浪漫的时刻,于青也放任自己的思绪,信马由缰的胡乱寻思:如果没有陈曦……说不定我真能跟他试试。 再然后…… 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那……是不是陈曦?” 下雪了,路面薄薄的一层,有点滑,不好骑车,而且反正周末,已经跟父母告假说和同学一起,所以也不着急回家,于是权当饭后消食散散步,推着车溜溜达达闲庭信步。 结果他俩刚拐进这个巷口,路灯下推推搡搡的几个人就落入眼帘。 于青很快就看得清楚,不光有陈曦,还有魏清香。 魏清香捂着嘴贴在墙边,陈曦挡在她身前,三个小年轻一前一左一右呈合围之势把他俩围的密不透风。 就听见一人笑:“小子,别这么不识抬举。叫你们一块去玩是给你们面子,干嘛做这副模样出来,搞的哥几个就跟强抢民女似得。” 另一个说:“就是,妹子这么水灵,你还想一人独占咋滴!那句话怎么来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人嘎嘎大笑起来:“对对对!!!卧槽,你小子居然还这么有文化!” “那是,哥几个也是正经念过书的,不比这些学生仔差。” 一阵哄笑声里,陈曦的声音混在其中格外干涩而慌乱:“……你、你们别乱来。我、我爸……” “你爸就是天王老子,哥几个今天还怕了你不成?” 一人朝魏清香伸手,魏清香捂着脸使劲往后躲,奈何她身后就是墙,实在再无地方可躲,逼的她直接腿一软顺着墙边蹲了下去。 陈曦挺身向前一档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松开。” 陈曦没松。 战池扶着车把没动。 于青的手指掐紧了他的袖子。 “小池……” 他目光垂去地面:“我们可以当没瞧见。” 于青张大嘴,目光不无震惊,那可是陈曦!更何况,还有一个魏清香! 便是平素并无交情,但身为同班同学,他又是班干部,遇见这种事,总归要帮一把的吧? 战池突然笑起来,唇角弧度尽带讥讽:“你要是这么快就能尽释前嫌,那我其实无所谓。” 于青知道他指的是陈曦刚因为魏清香朝她发难过。 原来他都知道? 他的脸转向她,容色淡漠,“要不要帮?” 路灯下的另一边。 “松开。” 陈曦没松,路灯下的他脸色苍白,喉结滚动,衣裳被拽的七零八落,眼神却毫不退缩。 “松开!”声调俨然已变的阴森起来。 另外两个小年轻嘎嘎笑:“吆喝!小白脸子还挺硬气!这是做给妹子看呢” “TNND!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 于青“呼”的往前一窜,但一只手大力把她往后一拽。 那股力气太大,她身子直往后倒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 前方一片哎吆声,满眼的身影乱晃。有人“啊”的一声大叫,脚步杂乱,她心口砰砰直跳,后心出汗,发力扑上去,有人一下撞进她怀里,那股气息实在是太过熟悉,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手一搂:“陈曦!” 掌心里黏黏的一片,于青在路灯下摊开手心,入眼一手触目惊心的红。 正文 第98章你怎么又回来了? 于青心尖上猛一哆嗦。 自然是陈曦,他喘着粗气,巷子里黑,他缓了一下才认出是于青,费力咽了一口唾沫,喘的风箱样:“你、你怎么在这?” 不待于青答,他匆匆回头,大喊一声:“清香!!” 魏清香好像傻了,缩在墙角站不起来,陈曦一顿脚,刚待又要冲过去,被于青一把拽住。 “陈曦,你别动,别动……”她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发颤,嗓子眼发干,“你流血了,是不是伤到哪里,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陈曦茫然拿手抹了把头发,无一例外,一掌心红艳艳的血。 “这……” 他好像也吓坏了,喉结重重的上下翻滚。 于青克制着不要让自己叫出来,撸下自己的一只手套按去他头上疑似流血的部位,一个劲的安抚说:“你受伤了,好好按着陈曦,别松手。” 她把他往墙角推,然后奔过去一把拽住蜷缩在墙角的魏清香。 前方战池飞起一脚直踢去一人下颌处,回头瞥了她一眼:“把人带走!” 魏清香惨白着一张脸:“我脚软,动不了……” 于青才不管她脚软不脚软,用力往后一拽,魏清香“啊”的一声坐去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还高高扯在于青手里,顿时就哭起来:“陈曦……” “你别……” 那边陈曦跌跌撞撞的又要奔过来,前方雪白的亮光在眼际一闪,是一人冲战池亮出了匕首。 于青回头大吼一声:“别过来!” 她弯下腰,右肩抵在魏清香前胸,左手抓紧她一只胳膊,右肩抓住她后腰际的衣服,奋力一撑! 也亏了魏清香人瘦没多少肉,居然这一下就把人给撑了起来。 然后于青发现魏清香不是在骗人,她两根腿抖的根本不成样子,要不是有她撑着,真心连站都站不住。 她刚要举步,被人拦在跟前,一个一头长毛的细瘦男人,手指抹着嘴巴:“可以啊小妹妹,哥就喜欢有胆色的,老哭啼啼的,烦人。” 于青眼角闪过她后方位的战池,他以一敌二本不费什么功夫,但那两人一上来被打急了眼,狗急跳墙,纷纷亮出家伙什,战池明显小心谨慎了许多。 他见于青跟前有人,一闪步刚要迈过来,被人“嗖”的一下从腋下刺了一把,他堪堪往后一闪,险险避了过去。 于青胸口咚咚直跳。 KAO!啥狗屎运啊,这辈子咋动不动就和这些痞子流氓们狭路相逢? 她狠狠啐一口唾沫,撑了一把挂在自己身上魏清香,突然间高声:“哥哥们别光顾着招呼,也都报报家门,省的大水冲了龙王!。” 她这一声叫的又响又亮,长毛一楞:“吆,学生妹,还有山头罩着不成?”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听得“啪”的一声,有人高声惨叫!——战池一脚踢飞了一人的匕首,估计手腕也顺带被踢脱了臼,那人一下就滚去了地上,抱着自己软哒哒的手腕子哇哇直叫。 另外两个打死也没想到碰上两个学生也能弄成这局面,霎时红了眼,一人掂了掂刀就要冲上来。 于青登时大喊一声:“门古寺的龙哥,各位可认得?” 门古寺龙哥,门古寺市场那位爱收保护费却又孝顺老妈的冯二龙。 这片地儿离门古寺还不远,报一下名权且试试看。 “小子!现在想抬龙哥出来,晚了!” 战池退去于青身边,活动了下手腕,笑了笑:“晚就晚了呗,还有人等你们不成?” 他那么高的个子,挡去于青身前,宽阔的肩胛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登时就给了人好多好多安全感。那边陈曦捂了头跑过来,从她手里接过魏清香,于青听见战池低声吩咐:“你们退出巷子去,去大路上。” 话音刚落,他人就冲了出去。 陈曦拖着魏清香,于青拽着陈曦。 三个人磕磕绊绊一口气冲到马路上,这里灯火通明,路灯映照下的雪花落得飘飘洒洒,马路上车辆行人尚还不少,路边烤地瓜的泥巴小车周围还站着三三两两的顾客。 于青抬头望了一眼马路对面那个白蓝相间的小房子,那是门古寺片区派出所。 她扶膝长长吁出一口气。 “你,你过来!”于青拽了一把面条样的魏清香,让她按住陈曦头上的伤口,“用力按紧了,不能松手,听到没有?” 又指了马路对面的派出所:“你们去那,跟值班的警察先要点酒精药棉擦擦伤口,我很快就回来。” 她掉头往回跑。 “于青!” 她驻足回头,陈曦眼里的担心一览无余,“我们去叫警察,你一个女生,不能自己再回去,太危险了。” 于青笑了笑,居然鼻子酸了那么一下。 这是她的陈曦,不管他暂时去了哪里,他眼里终究还有一处她的位置。 心情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点雀跃,她冲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脚步越来越快,雪下的似乎更大了些,跑的太快,于青张大了嘴呼吸,呼呼直喘,冷哈哈的空气混杂着凉沁沁的雪花直冲进肺里去,扎得有点疼。 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伴着脚步声从黑洞洞的巷子深处走过来—— 精神顿时振奋起来:“小池!!” 她握拳大叫:“小池!!” 前方身影停滞了一下,也加快脚步迎上来。 下了有一阵子的雪,地面上铺满了一层亮晶晶的白,于青后心出汗,又紧张又忐忑,越到跟前越是迫切,边跑边大声问:“小池你怎么样?!” 脚底陡然一滑,她整个人重重踉跄了一把,止不住得朝前方扑出去—— 然后她扑进了一个怀里,对方敞开着衣襟,里面穿的毛衣有些微微的扎脸,鼻息间钻入的笼罩的是她所熟悉的、他独有的热度和气息,而他胸口温热,顿时熨烫了她一身冰凉。 他抱的她很紧,任她摸索着自己胸口自己的胳膊自己的手。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你有没有受伤?那几个人怎么样了?”于青伸长手把他从头到背给摸了一遍,一放心,她忍不住就要抢白,“当然是担心你啊!他们可都拿着刀呢!” 高大的少年楞了楞,然后胸口震动起来,他已经过了变音期,就连低声笑起来都瓮声瓮气的。 “你还笑!” 他掌心拢去她的后脑勺,把犹自喋喋不休的她往怀里带了带,然后才轻轻拍了一下。 嗓音是难得的温柔:“别罗嗦了,走吧。” 她居然很乖顺听话的捏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就跟上了。 走着走着才琢磨出不对劲,一?为什么方才感觉被嫌弃的宠溺了一把? 被一个还不满18岁的大男孩? 正文 第99章习惯就好 这天还是战池叫来了司机张哥,一车把人拉到医院。 大夫说陈曦的头皮好像是被钥匙或手表等金属件给刮破的,看着血流的怪吓人,其实就是破了点皮,缝两针吧。 陈曦安静的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脑后的头发被血糊成了一坨,脸色有点苍白,唇瓣紧闭,目光垂去地板上,毫无声息。 于青一瞧就知道他这是紧张了,陈曦这人一紧张就爱闭嘴一声不吭,实则心里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的厉害。 上辈子他们婚礼上他就紧张的连提前背好的稿子都忘的一干二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还是她急中生智讲了个笑话,才把场面给哄闹了过去。 说实话她着实很心疼,毕竟待会针要扎在头皮肉上,到底他现在才是个半大孩子,也不是个多有胆色的,不紧张才怪。 于青蹲去陈曦面前,握着他的手,想说点什么给他宽宽心,又觉得说啥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旁边的战池也看出了他的忐忑:“要不,打电话叫你父母过来?” “别!”陈曦猛的抬头,禁不住瞧了一眼站得远远的魏清香,吁了一口气,"……不,不用。” 也是,这大周末的,定是他和魏清香放学后两人偷偷约会去来着,结果好不好的就倒霉撞上了流氓。 要是把陈曦的父母叫来,公公还好说,婆婆那个疼儿子的劲,非手撕了魏清香不可! 毕竟,陈曦也是为了护着她才搞成这幅倒霉催的模样。 便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于青还是走去魏清香面前:“你去陪陪他,跟他说说话。他心里能好过一点。” 魏清香惶惶然抬起一张惨白的脸,一双眸子盈盈泫然欲泣:“我、我晕血……” 她真的所言不虚,脸白的像纸一样,视线根本不敢朝陈曦方向放。那摇摇欲坠的样,好像下一秒就能双腿一软昏厥过去。 果然天生的琼瑶女主。 方才叫她帮按住伤口,看来还真是难为她了。 于青没法,只好折回去,重新蹲去陈曦面前。 她握着他冰凉的指尖,想了想,在他膝盖上摊开自己的掌心。 “陈曦你看,” 她指着横过自己右掌心的一道长长的浅淡痕迹,“还记得那个变态暴露狂吗?我轮着椅子在楼上追了他三圈,这是椅子背上的钉子划的,当时也缝了好几针呢。不过一点都不疼,真的,大夫会在伤口处先打上麻药,然后手就麻了,摸上去就跟摸块木头似得,我就眼睁睁瞧着大夫,就像缝布娃娃似得把口子给缝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可神奇了!” 话音刚落,本来远远靠窗边杵着的小池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过她的手:“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不知道?” 于青心里翻了下白眼,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他接收到她的讯息,面露狐疑,却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于青现捣了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轻哼:“揍那暴露狂时候弄的呗。” 她转而又朝向陈曦循循善诱:“不疼,真不疼。也就是麻药过去,有一点,不过吃点止疼片,过一天也就好了。” 陈曦扯动了下嘴角,笑了一下:“谢谢你,于青。” 她那么费劲巴拉急赤白脸的一通,陈曦这么一个通透人,怎么会不懂她什么意思。 于青楞了楞,紧紧攥去他的手指:“没事,陈曦,我在这呢。” 往下行进的一切都很顺利,护士姐姐来给清理了伤口,拿剃刀剃去了伤口附近的一小块头发。 许是陈曦白着脸的紧张模样的确怪招人心疼,连护士姐姐都要跟他开开玩笑:“小帅哥,你看你小女朋友这么心疼你陪着你。没事,就缝两针,我们大夫手艺可好了,保管你以后连疤都摸不到。” 于青紧紧攥着陈曦双手,眼神神情无一不殷切备至,也无怪乎护士姐姐把他俩当成一对小情人儿。 战池抱胸倚在窗前,扭头望去黑麻麻的窗外。 至于魏清香,从护士进门,就遁去了门外。 陈曦忍不住看了一眼于青,她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护士的动作,因为太过专注嘴唇都微张着。 瞧护士抽出打麻药的针筒来,她眉心一蹙,褐色的瞳仁里顿时溢满乞求之色:“护士姐姐,您轻点……” 再假装迟钝如陈曦,心口都忍不住微微一动。 护士抿嘴乐:“放心放心。” 又叹:“唉,年轻真好。当是谈恋爱的好年纪呢。” 然后,果然如大夫和护士所说,就两针。 于青都还没看清大夫的动作,大夫已经利落的拿剪刀剪断了线头:“好了。” 陈曦脑后被糊上了一块纱布,于青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去他颈间。 这一年来他个子长高了不少,她现惦着脚尖才能把围巾展开,小心将他后脑的伤口处层层掩盖住,外面还在下雪,免的出门再吹了冷风。 她扶着他走出诊室,魏清香期期艾艾的从靠墙的联排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陈曦,你怎么样……”女孩子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含着两泡泪,“都怪我……” “说什么那,”陈曦清清嗓子,忍不住上前一步。 少年俊秀的脸,面色还微有苍白,嗓音和眼神却俱是温存。 估计因为于青在身边,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一心安慰着心爱的姑娘:“你别担心了,啥事都没有。” 魏清香揉了一把兔子样的红眼睛,怯生生往他脑后的纱布瞄了一眼:“疼不疼?” “不疼……,真的不疼。大夫手可快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告诉你——” 于青再不撤开,就是太没眼力劲了。 小池安排司机张哥送陈曦和魏清香回家,他的变速车还扔在方才那条巷子里,需要回去取,于青自告奋勇跟他一起。 陈曦摇下车窗,抿了抿唇:“小池,谢谢你。” 小池笑了一下:“见外了。” 于青则赶紧抓紧机会掰着车窗赶紧嘱咐他几句:“这几天不能吃辣,忌生冷,豆腐和鱼这样的发物也不能吃。伤口结痂的时候会有点痒,记得千万不要用手去挠。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着点,这两天尽量趴着和侧着睡,记住了啊?” 陈曦被她逗笑:“记住了。谢谢你,于青。” 于青张了张嘴,还想要再嘱咐点别的,借着马路边的灯光,突然看到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魏清香和陈曦肩并肩的坐着,估计第一次坐别人的车,两人都有些拘谨,彼此肩膀还离开好大一块距离,但在不易被人觉察的地方,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十指紧扣,掌心相交。 于青慢慢从车窗边松开手,直起了腰。 眼前雪花飞舞,这场初雪下的不紧不慢,飘飘洒洒,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一如走的慢吞吞的她。 有温热的指尖伸过来轻轻触摸她掌心里那道还没褪色的痕迹:“我都不知道,你受伤过。” 她足足楞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毛。 心不在焉的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我骗他玩儿的,我没逢过针。” “我知道。但一定也很疼。” “不记得了。”她想了想,的确不记得了,“当时一点都没觉得。” 指尖轻轻摩擦在那道快褪色的痕迹上,他突然低声说:“太便宜他了。” “什么?”她没听懂。 他却不肯再开口。 雪地路滑,她依旧走得龟速。 高大的少年驻足回头,一脸嫌弃,突然猿臂一伸,拽了她一把。 他没有戴围巾,里衣的领口大咧咧的敞着,但一靠近依旧气息灼灼。 他伸手拍了她头发上落的雪花,突得一笑,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居然有一份异样的明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有些事啊,习惯了就好。” 正文 第100章期末考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于青这天值日,等做完值日,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便是这样,她还是运气好的一连撞上了两次人。 头一次撞上的是贝澎澎,话说于青对这省城来的高岭之花妹子向来敬而远之,结果一下到二楼就看见她站在走廊的栏杆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于青心中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上帝估计听到了她的祈祷,让贝澎澎精准的朝她转过头来。 鉴于贝澎澎是许友松表妹这一点上,于青还是硬生生扯开一个笑脸,生硬无比的打了个招呼:“还没走呀。” 贝澎澎揉了把眼睛,唇瓣颤抖,戳过来的眼神简直像要立时扑上来将她大卸八块一般。 于青被这陌生愤恨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趁她还没动手,赶紧脚下一蹿,溜之大吉。 第二次撞上人是在校门口,她一走出校门,就被一寸头大脸的汉子给拦住了。 汉子笑嘻嘻的,穿着件鲜亮时髦的羽绒服,手里抓了把瓜子,正嗑的不亦乐乎:“妹妹,不认识了咋滴?” 于青楞了楞:“龙哥?” 龙哥自然就是那个龙哥,寸头、大脸,也不知是冬天穿的厚还是咋地,似乎比先前又胖了些,他说他这回来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来跟于青说一声。 他说:“大牙子那几个不长眼的瘪三,哥哥已经收拾过了,那几块料实在是祟,居然冲撞了妹妹和那谁。便是那谁不出声,咱这也不能叫妹妹受委屈啊不是?今个哥哥候大门口这么久就是想跟妹妹说一声,都收拾了,收拾的特解气!保管妹妹满意!妹妹你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哥也就不跟你细说咋收拾的了,免得再害妹妹心里不静办,总之叫那几个不长眼的绝对不好受!” 于青:“等等!” 她问:“龙哥,你咋知道的这事?” 龙哥嘿嘿乐:“你说那一片还有啥没你龙哥不知道的事儿?妹妹放心,哥哥我还真在这打个保票,日后谁再不长眼冲撞了妹妹,我捏死他!当然,妹妹身边都是贵人,也用不着我出头。那几个今天就自个去局子里报道了,也叫他们在里边浸浸,长点脑子长点记性。” 龙哥临走前又说:“妹妹有空也去门古寺玩玩呗,吃啥喝啥记你龙哥帐上啊。” 于青嘿然:“晓得了,谢龙哥。” 龙哥搞的这一出,于青寻思了寻思,觉得太绕。 但仅凭自己绝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叫龙哥亲自跑这么一趟来蹲守她,这是一定的。 至于谁的面子,龙哥虽然说的含混,但无外乎还是和那书记家的公子脱不了干系。 不过龙哥来的这一趟,更像是来事后弥补表表态的,至于他想要讨好谁,估计也不难猜。 但她懒的猜了。 消停点总是好的,她重活的这一趟有点祟,光痞子流氓变态就挨个撞了好几遭。 估计是老天爷嫌她上辈子过的太平淡太淑女,所以这辈子多给她加点料找点刺激? 不过叫于青真正头疼的事儿很快就来了: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 鉴于高中伊始的这第一学期她实在是乱七八糟的事儿操心的太多,成绩单给出了最直接的回馈。 这回馈害的于青小年都没过好。 北方人过小年都是腊月二十三,这天也正是各小学初中高中到校拿成绩单的日子,然后就正式开始放寒假。 因为是小年,方萍和于成勇这天都提前下班,方萍兴致勃勃的整了一大盆的韭菜猪肉馅儿,和于成勇一块,两口子一个擀饺子皮,一个包,录音机里还放着夫妻俩都喜欢的关牧村的磁带,俩人都手下不停,嘴里哼歌。 于青一进屋门瞅见的就是这番其乐融融的家庭气象,自我感觉自己的出现都挺破坏气氛的。 方萍听到动静,仰脸喜努努的问:“青青回来了?成绩单拿了?考的咋样?” 再然后, 于成勇捏着成绩单沉吟了好久才憋出一番话:“这才高一,刚开始,估计还在适应期,这个……这个状态可能还得需要调整。再说了,一中是市重点,处处藏龙卧虎的,咱们能考进去就已经是胜利的第一步了……当然,前途曲折还漫长,必须重振旗鼓,重新努力才成。” 方萍放下擀面杖,在围裙上擦擦手,从老公手里接过成绩单,一瞅,脸都绿了。 于青:…… 虽然父母除了循循告诫几句,其他没再多说什么,但于青小年夜这顿猪肉韭菜馅的饺子,吃的可谓味同嚼蜡。 考成这样,连她自己都有些始料未及,为此班主任王往还特意把她叫去办公室。 王往掀动着成绩单,有些失笑:“于青,要拿你中考的分数来比,你这下降的速度未免有些快啊。至于原因嘛,我这个当班主任的和你自己,都好生找找好不好?” 饶是于青再厚的脸皮,此刻也是羞愧不已:“好。” 走出王往办公室,于青发现魏清香和陈曦已经等在门口了。 魏清香勾着个脑袋,靠墙站着,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脸皮白生生有些泛红。陈曦站她身边,看样子好像正跟劝慰些什么,但对方一副提不起劲的懵样,摆明了根本啥也没听进去。 陈曦瞧见于青出来,忙拽了一把魏清香,两人一同走去办公室门前,陈曦喊了声:“报道。” 王往:“进来。” 于青瞧过班里的理科综合成绩排名,她、陈曦、魏清香,分别垫底一二三。 唉,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段孽缘啊! 关于排名,于青如此破天荒垫后还有个原因是因为她所在的六班是理科班。 虽然高一还没有文理分科,但一中每个年级1—8班是理科班,9、10班是文科班是例行规定。 六班身为理科班,期末考这样的综合类考试,排名除了总成绩,还会出一个理科类综合排名。 总成绩因为有语文英语历史政治地理掺和,于青的排名还差的不算太显著,但一到理科类综合排名,她就果断垫底了。 于青趴在书桌上,盯着成绩单发呆。 这一辈子,她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去做的事,和陈曦一起。 但他俩目前实在是太掉链子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她拉开抽屉把成绩单扔进去,然后,手指停在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红盒子上。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以及,她想起了今天在王往办公室瞟到的班级成绩排名。 班里48名学生,战池位列第12。 至于江河鸣,在隔壁班考了个班级第一,不错的成绩。他却眉头紧锁很不满意,假都放了,还在学校周边的书店不停徘徊,说考的不理想,想买点习题练习册回去,趁着假期好生补补。 补补,补补…… 话说她和陈曦,也得要补补了。 正文 第101章钓鱼 晴空万里。 真正的晴空万里。 天空跟水洗过一般,变浅了好几个色号,偶尔飞过的几抹流云,丝丝缕缕,细得像捻透明的棉絮。 于青抬头望了望天空,早上的阳光从大树的枝杈缝隙间射下来,落在铺满腐烂树叶的土地上,投出一大片斑斑驳驳的光影。 林间萦绕的白色晨雾正一点点变的稀薄,鞋子和鼻息间还能感觉到露水的清凉。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一拢田间的畦头,身后不远处是一大片杨树林,但面前没有农田,而是一方呈长方形的鱼塘——水面俱已结冰,看的出冰层很厚,因为鱼塘的主人正现拿一个手摇的冰钻费劲巴拉的在那破冰。 天气很好,一大早就很是晴朗,远处地头屋舍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冷也是真的冷,于青跺着脚往手心里呵着气,然后被扔过来一双皮手套。 战池正弯腰整理鱼线和鱼饵,穿了件大红色的滑雪服,刘海始终不那么听话的弯翘着,覆在宽阔的额上,鼻尖和脸颊也冻的有点发红,朝她看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心情很好:“现在还有点冷,待会太阳全出来了,就会好很多。你先戴上这个。” 他手里拿的是很小的鱼钩,钓竿也很细,于青不懂钓鱼,但上辈子陈曦偶尔也会出门钓钓鱼,所以她对钓鱼懂得还算一知半解。 最起码她知道他现在手里拿的鱼竿应该不便宜,这个年代的怀姜市,好多钓鱼爱好者的钓竿都还是自制的竹木材料的,但战池现在手里拿着的,已经是很专业的碳纤维钓竿了。 嗯,寒假伊始,昨天下午他来找她,说明天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去钓鱼? 于青是个懒蛋,在她的人生哲学里,最舒服的莫过于倒着。 况且她向来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钓鱼?上辈子陈曦去钓鱼,她陪过一次就死活不肯再去了。 钓鱼在她的认知里真心是最无趣的娱乐,有功夫坐在那盯浮子半天真不如去睡一觉来得实在。 不过她还是一点艮都没打的点头答应了。 这是在城西郊的乡间,司机张哥开车把他们一路拉至这处小山头,鱼塘主人一早就在大门处候着,远远小跑着迎上来,满脸喜暇暇的直搓手。 于青以前总觉得战池这个官二代有点拿错剧本,说好的邪魅狂狷一点都没瞧见,此刻才有对其身份又多了点认识:官二代就是官二代,光瞧他那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就知道他来过类似这种地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且她以为今天应该是群体活动,例如最起码不能少了大班长许友松,他跟战池总像连体婴一般,哪哪都如影随形。 但今天,没有许友松,也没有别人,只有她和他两个。 鱼塘主人一口气在冰面上凿了4、5个钓口,都距离岸边不算远,这样可以方便垂钓人坐在田畦头即可,而不用在冰面上坐凳子,也是够体贴细心。 然后就一个劲忙活着端茶送水送煮花生,战池说不用了,自己带了保温壶,煮花生就留下了,其他的不用忙。 司机张哥说下午3点再来接他们,自行开车走了,鱼塘主人听了话也不再上前来叨扰,于青手里被塞了一根细细的钓竿,战池在她的鱼钩上挂上红虫鱼饵,让她试试手。 即便是鱼塘,即便站在冰面上甚至都能瞧得见下面一尺多长的肥鱼游来荡去,但于青的钓鱼运依旧延续了上辈子,那就是一条不条。 战池往自己的钓桶里搁第7条鲢鱼的时候,于青终于把鱼竿一丢:老娘不玩儿了。 如果是陈曦,一定会不住的好声安抚她,如果是陈曦,也一定会提前就备下好多的零食来叫她打发时间。 一盆的煮花生都剥完了,战池终于收了竿,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轻踢了她凳子一脚:“走吧,去吃饭。” 午饭也是鱼塘主人忙活了一上午备下的:铁锅炖大鹅,干炸小黄花,炒土鸡蛋,还有一小锅嫩豆腐,以及一小碟翠绿的韭菜花。 午饭地点就安放在这座小山头仅此一间的小屋里,大灶烧的毕毕剥剥,旁边放了张小方桌,上面的碟子盆子俱是热气腾腾香气缭绕。 鱼塘主人一个劲的搓着手说条件太有限了,请多担待些。 战池这人,爱木着个脸,没啥表情,人家说客气话,他最多反应也就是微不可查的笑笑。这放在别人眼里,就有些不明其意,于青瞧着战战兢兢的鱼塘大叔,忙接口说:“大叔辛苦了,为了我们里里外外忙活了半天,也没坐下歇歇,太过意不去了!一块坐下吃吧?!” 鱼塘大叔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忙摆手,又招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又忙活着上酒,酒是提前温在一个小铁酒壶里的,大叔说这是家酿的果子酒,偏甜口,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看。 战池这才说话了:“酒就算了。” “别,别,咱试试吧。”于青捧着热乎乎的酒壶已经给自己斟了一杯,好奇的凑上去闻了闻,酒的颜色是淡黄色的,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她上辈子都没喝过这种家酿,有点好奇,笑着央求道,“就喝一点,尝尝看嘛。” 战池点点头,于是大叔又端上了一小壶,放大灶上温着,让他们慢慢吃,又借口说要看顾林子,便推门出去了。 没有外人在场,他俩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 于青吃起饭来向来专注,不喜欢多说话,战池则不管吃不吃饭话都不多,暖呼呼的小屋里只有勺子碰着瓷盘的声音和咀嚼声。 大鹅炖的又酥又烂,很入味,豆腐很嫩,放一点韭菜花和香油,一搅,就跟喝豆花一般;至于主人家自酿的果酒,果然入口甜丝丝的,清口的很,于青把一壶酒都下了肚,又一连吃了三块玉米饼子,战池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他们两人把一桌的菜都吃了个干净,两个酒壶里的酒一滴不剩。 鱼塘老板就跟掐着点一样回来,很利索的收拾了饭桌,于青想伸手帮忙下都被赶紧说不用不用,手里又被送上了一碗饭后解腻的大叶子茶。 吃饱喝足,一出门,发现正午的阳光实在温暖耀眼的可喜。 对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于青毫不客气的说:“我困了。” 正文 第102章小池,你真好 阳光真的很好,晒的人舒服极了。 这样的好阳光,如果不靠着墙角眯一会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青眼睁睁就瞧着战池从背包里抽出一卷防潮垫。 他走了一圈,找了一个背风又向阳的小土包,上面长满了已经发黄的枯草,他弯腰把地上的石头都捡了出来,丢出去,然后把防潮垫抖开铺在上面。 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件拉绒衣,卷了两卷扎成了个枕头样,起身又脱下了自己的红色滑雪服。 “你在这睡一会,盖上我的衣服。我再钓一会。” “你不穿外套不会冷吗?” “不会,阳光这么好,又没有风,我都出汗了。” 于青于是心安理得的躺了下去,真的很舒服,太舒服了,阳光晒的人暖洋洋的,鼻息间是淡淡的草木味道,肚子很饱,她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垫子上滚过来滚过去,头发都给滚乱了,沾上了草屑,滚的一脸的红扑扑,滚得额头后心都微微出汗,干脆把自己的羽绒外套也给脱了下来。 战池就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往冰面上几个钓口里都下了竿,一边注意着浮子,一边不时扭头注意着她。 鱼塘大叔瞧见他们动向,居然又颠颠送了一件军大衣过来,死沉死沉的,于青不想用,但不想拂大叔的好意,于是折了几下权当个靠枕。 天空是浅了好几个色号的那种蓝,四周很安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只有阳光抚摸在皮肤上,很暖絮,很舒服。 渐渐的,她睡着了。 又上了三尾鱼,最后一条还是条大草鱼,黑色的脊背,足有十几斤,块头很大,要不是他用捞网先把它兜头给罩住,它绝对能把自己的鱼竿给撑断。 鱼塘大叔听见动静跑过来,一个劲的给他竖大拇指。 鱼太大,他带来的桶子装不下,被鱼塘大叔拎去暂且放在自己的水缸里。 和大草鱼搏斗的这一番,居然出了一身的汗,战池直起身,敞开领口,拿巴掌在耳边扇了两下风。 阳光耀眼,鱼塘的冰面投射出青莹莹的光,四周很寂静,连风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偶尔鱼桶里拥挤的鱼儿的扑腾声。 远处田间地头上清晨的那层白霜早就化为乌有,露出乌油油的泥土颜色,然后,他回头,瞧见了她。 她躺在那片向阳的小斜坡上,颈间枕着他的拉绒衣,腋下盖着他的滑雪服,头发乱蓬蓬的,脸蛋红扑扑的——他觉得她睡着的样子可比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更像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姑娘。 明媚的阳光晒的人微感晕眩,四肢有点发沉,指尖微微发麻,战池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从保温桶里倒了一杯水喝,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他拿手背拭了一把,一扭头,又瞧见了她。 她睡的可真香啊,嘴巴耸动了两下,好像在说梦话。 隔得远,他听不到她说了什么,然后她翻了一个身,身上盖的滑雪服被压到了腿下。 他只好站起身,走过去,把滑雪服从她腿下抽出来,再盖去她身上。 她又翻了一个身,两个掌心合起来压在颌下,嘟囔了一声:“小池……” “嗯?”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答应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她眼睛闭着,脸颊饱满的像颗汁水丰富的桃子,甚至都有和桃子一样的细细绒毛。 阳光温暖,女孩子的身上似有馨香,他又靠近了一点,的确是有的,是一种很温暖的味道。 防潮垫是双人尺寸的,再多躺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他想:我就休息一下,就坐一下下。 高大的少年举目眺望了一下四周,四周依然悠闲而安静,冰面上几根撑起的鱼竿纹丝不动,桶子里依旧哗啦哗啦的鱼群翻滚声,远处鱼塘大叔的小屋,烟筒里烟丝袅袅,应该是在烧开水。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伸手过去,想帮她摘掉刘海上的几颗草籽和几处草屑,然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屏住了呼吸,连大口的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到她一般。 他也觉得自己这副小心模样挺可笑的,坐在那里想了一会,看到大叔送过来的军大衣。 午后两点的冬日阳光,的确是最好最好的。 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盖着军大衣,闭上眼睛。 一开始他不敢动,但慢慢的,慢慢的,身体和肌肉都松弛下来,他耳边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轻轻伸了伸手,就碰到了她的手,热乎乎的。 又过了好一会,他握住了她的手。 再然后,他也睡着了。 “你帮我补习好不好?” 她把他的滑雪服蒙在头上,只在衣领间露出半张脸,棕色瞳仁在阳光下颜色益发的浅,竟像是琉璃一样,他心口有些微微的惊讶,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竟然可以美丽成这样。 “小池……” 她轻轻叫他,呼吸就喷在他的颈间,热辣辣的,他瞧着她,有些茫然,“什么?” “我说,你帮我补习好不好?这次期末考试你在班里排第12名,可是宋瑶说过,你的实力根本不只这一点,你只不过不愿意考的太好而已。我觉得她说的对,你的实力根本不只这点,所以,你给我补习好不好?还有……” 最后那几个字他没有听清:“帮你补习?” 她的脸和眼睛都是朦朦胧胧的,只有琉璃色的眸子璀璨异常,他觉得自己像在梦境中还没有醒过来。 “对,我考的不好。我本来基础就不好,能考到一中也是靠了补习班和撞大运,现在期末成绩算是把我给扒皮了。” 他知道她这次考得不好,期末成绩是班里倒数的几个。 他向来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也从来不会说安慰人的话。 可是他对她说:“我知道,我会帮你,于青,我会帮你。我绝不丢下你。” 她笑起来,双眼熠熠生辉,往前一扑,他没法动弹一分,只觉得她的脸近在咫尺,呼吸近在咫尺,脑后的阳光给她的每一根头发都镀上了一层名灿灿的金色。 “小池,你真好。” 她的唇是向上弯翘的,琉璃样的眸子很亮很亮,她身上很香,是阳光下麦子熟透的香气,再然后,她朝他低下头,吻了他。 正文 第103章撞鬼 于青觉得战池睡醒后有点奇怪。 她正跟钓洞里一尾貌似上钩的鱼搏斗真酣时,一回头,发现他醒了。 人呆呆的坐在那里,军大衣滑到膝盖处,头发乱蓬蓬的,目光呆滞,向她投过来的目光像她完全不存在一样,就像在看一团空气。 鱼线勒得她手疼,她叫:“还不过来帮忙!!!” 他恍若未闻,目光和脸色一点波动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于青觉得自己像是屏幕上动作滑稽的默片演员,而他是看台下心事重重的观众,人虽坐在那里注视着自己,灵魂却早已出窍。 “小池!!!” 鱼线那头牵系的重量如此真实,于青不想放弃,扯开嗓子呼叫那个灵魂出窍的壳子,不管你有没有睡醒,咱俩先把这条鱼整上岸行不? 这一声终于起了作用,他骤然惊跳起来,上前抓住了钓竿。 于青很高兴,他们拽上岸的竟是条足有一尺半的金背鲤鱼,十分的有力气,心有不甘的在冰面上扑腾了半天才被战池拎起来一把丢进鱼捅。 于青高兴的直跺脚,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她平生头一回“钓”上的第一条鱼,虽然有很多外部因素加成,但她就是厚脸皮的将其当做了自己“第一次”的战利品——她兴奋的高高举起右手,想跟他击掌庆祝。 而她的搭档可疑的红着耳朵红着脖颈,一扭头一侧身,装着去忙别的事儿,把她甩在身后。 她琢磨了一番才恍然大悟:他害羞了! 估计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和一个同龄的妙龄少女(她)头碰头肩并肩大被同眠的睡在一起,虽然是野外小憩啦,可谁叫这孩子就是爱脸皮薄若豆皮呢? 嘻嘻嘻 想明白原委的于青特别理解,决定让这颗颤动的少年心缓缓先——他一直在埋头收拾渔具,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一规整好,折好,塞回背包,手下一直不停,沉默的快成了座山。 话说整理东西有利于心情的平复,于青便也不去招惹他,只帮忙把军大衣折好送回鱼塘大叔的小屋。 大叔很热情,从灶台的火塘里扒出几个皮焦肉绽的烤红薯来捧给她,于青也不客气,搬个小马扎就愉快的吃起来,顺手还往兜里塞了一个,是准备留给他的。 又喝了大叔的两碗大叶子茶后,于青起身告辞,给大叔的茶碗下偷偷压了50元钱。 她知道这种接待“上边人”的地方,肯定有打白条,然后到了年底再一并结算。 运气好的话能拿到钱,运气不好的则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进账。 大叔也怪不容易的,为了他们俩个小年轻忙活了大半天,她过意不去,聊表下感激之情罢了。 司机张哥按时抵达,毕竟寒冬腊月天,太阳再好,一过下午2点,山风一刮,便也寒意四起。 他们将战利品和工具都放进行李箱,于青果然瞧见鱼塘大叔拿出的个小本本,张哥大笔一挥在上面签了字,大叔陪着笑搓着手,一个劲的说地方简陋招待不周委屈俩孩子了。 至于战池,依旧一脸魂不守舍的漠然,一声不吭。 回程的路上他头始终朝向窗外,张哥起初还兴致勃勃的跟他们问东问西,除了于青积极响应,那人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连张哥都不吭声了,就这么再一路无话。 进了城之后自然是先送于青回家,下车的时候,战池从后备箱拎出一网兜湿淋淋的鱼要帮她拿回家。看那数量绝对占了今日战利品的大部分,于青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太多了! 多到跟父母都有点不好解释了。 少年敛着眉头,有点不解:“剩下的是给张哥的,这些是给你的。我家不缺鱼。” 于青心想:我知道你家不缺鱼,你家啥都不缺! 但他执意要给,于青没法,只好从兜里掏出那个仅存一点热乎气的烤红薯:“给你。” 他接过来,摸了摸:“凉了。” 于青知道凉了,可他自午睡睡醒后就一脸生人勿进的欠扁样,先是游魂一样,后来更是避她如蛇蝎,实在是不想理他。 她特没好气:“凉了就扔了呗。” 他没扔,把凉红薯抄自己兜里去,拎着那一大网兜鱼:“走吧,我送你家门口。” 估计是看在那一大网兜鱼的面子上,于青最后在家门口终于心平气和起来,也把窝了一天的话终于说出来:“小池,那个,你帮我补习好不好?” 她的确是有求于他,期末考实在太惨不忍睹,究其原因还是基础太差。 她上辈子虽不太算个学渣,但在镇高中的中段游弋,放来现在的重点高中一中,自然只有垫底的份。 上课她有认真听,作业也有认真做,但差距就是差距,靠这样的水平,她怕是还得和上辈子一样重蹈覆辙,考个三流学校也就完事大吉。 可是这回她不想考三流啊。 放假这几天于青有好好思忖过,她需要有人来帮她,不光她,还有陈曦。 就像她不想再考个三流,她也不想让陈曦再考个高中专。 她身边学习好的人比比皆是——江河鸣,这家伙对自己要求太高,估计是因为家庭的因素,压力总是给给自己老大老大的,他这样的对自身尚且应顾不暇,才分不出精力来帮她的忙。 虽然也许他挺乐意的,但是,还是别给他添负担了。 宋瑶?宋瑶延续了初中的学霸气质,这回期末考稳坐级部前十名,光荣榜上大名昭昭。但是据说因为位列第十,心里非常不甘,趁着寒假去省城找了省师大附中的老师来补习。 于青:…… 这位姐姐,您实在是太拼了! 至于大班长许友松,这回在班里挂了个第10名,属于正常发挥。但班长日理万机操心的事儿太多,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老人家。 所以,最后兜兜转转只有落去一个人身上。 战池。 战池的中考入学成绩位列全班第一,635分,比副班长邹海超都超出10分,比学习委员毕春英高出3分。 别看这回期末考他只考了个第12名,但宋瑶说过,小池的潜力绝不只这些,他就属于那种智商高到不用心也能拿个不错分数的。 而但凡只要用一点心,就能秒杀那些兢兢业业的莘莘学子们,例如中考便是,特别不公平!特别气人! 之前在白老师的辅导班,于青和他待过一个学习小组,宋瑶的话绝对不假。这么轻松惬意的非学霸型的隐形学霸,如果能来指点下自己,那绝对能事半功倍。 她一直在寻摸着怎么开这个口,眼下再不提可就晚了,为此还赶紧补充一句:“不是现在,就往下,往下开学了,有空帮我补补基础课就行。” 于青觉得自己这要求不算多么石破天惊,可对方却大大“惊骇”了一下,浑身一震,盯着她的眼神像在看鬼一样,害得她忍不住都摸了把自己的脸:“咋,咋啦?” 一网兜沉重的鱼落去她手里,那人急匆匆转身,好像说了句什么,她根本也没听清,就见他撞鬼了一样,一眨眼功夫就走的连影子都瞧不见。 于青:…… 靠!看来他真的撞鬼了。 正文 第104章对他好一点 那天于青拿回家的鱼,把方萍都给惊着了。 话说正到年底,买鸡买鱼那是必须的。年年有余嘛,鱼是年夜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大菜,于青大概数了数,共有12尾,且都是1尺多以上的,有草鱼有鲢鱼有鲤鱼总之品种混杂熙熙攘攘,惹得迎上前来的父母一脸惊讶。 方萍问:“你不是和同学出去玩儿了吗?哪来这么多鱼?” 于青想了想,说:“介个……和同学钓鱼去了,介个,他家里有熟人,所以……就这么着了。” 她赶紧又追加了一句:“不过我也给钱了,50。” 这年头50元买这十几条鱼虽说还是不符物价,但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只要有熟人,就当是低价批发友情价也勉强说得过去。 于青就这么混了过去,但这些鱼把她家折腾的也不轻:一是没地方搁,只能放在厨房盛水的大水缸里;二是太多根本吃不了,往下一连几天方萍都在忙活着把这些鱼送亲戚朋友,剩下的则忙着宰杀收拾干净放冰箱冷冻起来。 方萍还是挺高兴的,说:“年底市场上东西都涨价了,这些鱼又大又新鲜,还这么便宜。都说年年有余,明年咱们家肯定越过越好!” 别说,还真叫方萍给说着了。 过完春节,过完元宵,新学期伊始,证券交易市场周一开市,于青小半年前买入的东陵热电一上来就来了个开门红,直飙升到289! 比她刚买入时足足涨了四倍,还多! 其实不光东陵热电,今年股票基本全线飙红,证券交易大厅里人头攒动,人人都兴奋到摩拳擦掌,于青知道,千禧年前倒数第二个股票牛市,看来已初露端倪。 这天中午她跑去三中找到刘和平,说可以把东陵热电给全部抛出去了。刘和平跟她一起跑到证券交易所,瞧着一片红的电子屏,心潮激动澎湃:“这么好的势头!不能卖啊!再等等,它还能涨!” 于青:…… 在她印象里这支股票涨到小30元便是它的最好成绩,之后有没有再涨她实在记不得了。 于青是个数学不好的姑娘,也是个胆小务求稳妥的姑娘,对发小的意见,她始终大摇其头:“不行,现在就得抛。” 刘和平十分不舍:“你再使劲想想,好生想想你那个梦,说不定它不是涨了4倍,而是5倍!6倍!8倍!?!” 这个财迷! 便是四倍他们也是绝对净赚20万的节奏,这钱放在这年头,于青认为,已经绝对绝对很可以了。 所以她一口咬定,目前就是它的最高点。 刘和平再万般不愿,最后还是携手于青把手里的东陵热电一并抛了。 毕竟他们三中那金光璀璨的“菊花大门”已经开始破土动工了,毕竟这过去的小半年,这支股票真的如她所说,一口气涨了4倍,还多! 毕竟他们手里还有一支大广科技,虽然目前一点波动也木有,但于青说过,假以时日,它也会一飞冲天! 在一片飘红的大牛市伊始,于青和刘和平逆流而上,将各自手中5万元的股票抛却一空,然后各自进账20余万——刘和平看着账户上的数字非叫于青捏自己一把不可:“快快快,捏我捏我捏我,我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的确很梦幻,他们都是还不到17岁的高中生,却是手持20多万RMB,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20万放20年之后可能没啥,但放在眼下,放在眼下的怀姜市,嗯,要是拿来买房子话,就市区最新的那种多层楼房,100平往上的,买个四五套没问题。 就这概念。 于青还了刘和平借给她的2万4,本来她还想付1000元利息,被刘和平给坚决否了。 刘和平只要求:于青啊,这么靠谱的梦你以后可得多做点!还有,有财大家一起发,一定别忘了再叫上我! 往下还有许友松当初慷慨解囊借给她的三万,于青也没按什么利率不利率,直接还回去了四万。 许友松收到钱吓了一跳,点清数额后更是趴桌子上一个劲的笑。 于青小有得意:“我说过了,大班长,我绝不叫你吃亏。” 许友松笑完了才抬起头来,手捧心口做出一脸惋惜的后悔莫及状:“其实,大青同学,我得跟你说实话,当初拿给你那三万块是小池的。啊啊啊啊,我好后悔呀!早知道你这么壕,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凑钱借你啊!” 于青:…… 自那天钓鱼后,假期里她再没见过战池,现在刚开学,见是见到了,但他对她始终不咸不淡的,总感觉他在故意避开她…… 于青挖空了脑子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哪里又开罪了他,反正他那天后就奇奇怪怪的,难道是求他帮补习他不乐意? 那也不至于啊…… 不过她也根本没心思费工夫揣摩他,这个别扭货向来风一阵雨一阵的,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好了。 而现在听许友松说了原委,一时竟也不知道心里啥滋味。 她只好托许友松把钱还给他,但许友松只肯收本钱三万,另外一万的利息不肯拿。 他说:“于大青,你还不知道小池嘛?他是贪图你这点利息才借你钱的吗?” 他想了想,又说:“利息就算了,于青,不如这样,你对他好一点嘛。” 于青:…… 我还要对他怎么好?以身相许行不行? 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都没跟他计较! 吐槽归吐槽,知道钱是他给的,说实话于青心里还是挺感激的。 她想起借钱的那档空,当是她对他单方面实行“疏远政策”的时候——她知道他有点喜欢她,却讨厌背负不必要的负担,于是故意不动声色的疏远他,叫他知难而退也罢,另觅新欢也罢,总之她不想和一个不好得罪“官二代”扯上太多干系。 但现在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扯上了关系,拽不长也揉不团。 知难而退她是不知道啦,另觅新欢貌似也没啥动静。 毕竟那个高岭之花贝澎澎每次瞧见她总要眼睛里射钉子的节奏,害得她小心脏一戳一戳的。 不过她没觉得自己太冤枉。 他的确喜欢她。 而且现在还喜欢着。 就像许友松说的:对他好一点嘛。 看在他现在是真心喜欢你的份上。 恰逢刘和平这个周末要跟他爸去省城走亲戚,临行前来问她,说自己如今这么壕,特想花钱!她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开口! 于青心口一动,说:“你去省城的耐克旗舰店,只管挑里面最贵的篮球鞋,给我带两双回来。钱回来我给你,鞋号嘛……下午给你。” 正文 第105章啦啦队长 林如冬在一旁跳脚:“快快快快快!!!!!!!” 于青一脸无语:“大姐,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热心班级的体育事业啊?” 林如冬厚着脸皮大言不惭:“不管!许大班可是交代下来了,只要把你拽去球场,我下星期擦黑板的值日就能一笔勾销!” 于青敲着课桌大大的嗟叹:“利用职位之便为一己私利以权谋私,这种行为实在是——” “哪这么多废话,快走!” 全校篮球联赛,高一六班VS高二八班。 林如冬拽着于青气喘吁吁跑来篮球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篮球场被两个班级的人围了个满满登登,双方各占据东西半边,双方都是女生占啦啦队主力,随着某一方的进球,两边的欢呼尖叫声此起彼伏,气氛那是相当——热烈。 于青先是在候场的候补队员中找到陈曦,高中这大半年的功夫他个头眼看着拔高了近十公分,鲜然已经是个颇高挑的男生了。 只见他手长脚长,容貌俊秀,前阵子头皮上挂的那点彩现在一点痕迹也看不出了,发质乌黑柔顺,乖顺的抚在白皙的额前,一身合体的深蓝色运动服,衬托的益发颜色如玉。 便是此刻人还没有上场,对方阵营不少师姐们的目光动辄明目张胆的朝他瞟过来。 于青默默叹了一口气:多么鲜嫩可口的小肉肉呀,她的陈曦呀!啊啊啊啊,为啥他这么不解风情呀! 好吧,他不是不解风景,只是他解风情的对象不是她而已。 魏清香也在班里的女生队伍中,因为长的好,还特地被安排站在最前面。不过她人性子内向,那种大跳大叫狂喜拥抱对她来说明显有点难度,只傻不愣登的拽了两根飘带,小幅度的挥动两下,且挥一下就要脸红——陈曦不住回头瞧着她笑,她苦着脸咬着唇,却更舔几分楚楚动人的韵致。 不光对方高二的师兄们,就连球场上对方阵营的几个男生,都要趁着间罅的功夫瞧几眼过来。 所谓颜值的力量,大概如是。 于青觉得,光凭着陈曦和魏清香这一对俊男美女,他们高一六班就已经胜了一筹了。 哎呀,你说她这是该自豪呢自豪呢,还是自豪呢? 最心无旁骛的反倒是他们班正在场上战的正酣的这一群,战池依旧中锋,班长许友松得分后卫,雷彦大前锋,另外小前锋和组织后卫都由班上两个高大的体育生担任,阵容那是相当齐整,平均身高超越180。 虽才高一,却是气势上隐隐要压过高二的师兄一头。 不过对方阵营于青瞧着也有一个挺显眼,是身穿八号球衣的大前锋。只见这位师兄身高比战池还要高出半头,体格更是足足宽出去一圈! 啧啧啧,实在不像个高二的学生。 如果把战池比作仙道彰,那这位仁兄明显就是一个赤木刚宪的所在,就连模样都有点像……而且很明显对方队伍绝对以他为中心,他的技术也是最好的,就于青围观的这一会功夫,对方几次得分均是出自这位怀姜版“赤木”之手。 所谓遇强则强,于青瞧着战池也明显一副棋逢对手的振奋状。 他这人平时向来关心的事儿不多,学业马马虎虎,虽是班里的大体委,但对班级热心程度,也实在是麻麻。 唯一能拨动他心弦的,估计也只有篮球了。 眼下上半场行进正酣,比分此涨彼伏咬的很紧,只见对方那个八号“赤木”背后换手运球晃点过雷彦,两步冲到篮筐下,刚待要起跳投篮,被战池飞起一掌拍下! 却是“赤木”人虽长得雄壮动作却格外灵活,方才那一下投篮是个假动作,战池脚刚落地,他就重新发力,一个擦篮板投球,球进了! 比分反超,58:56。 哨声响起,上半场结束。 西边高二八班阵营犹如一阵飓风卷过,腾起一阵狂呼,几个女生尖叫:“耿如峰你好帅!!!” 于青心道,原来这个“赤木”叫耿如峰。 反观自己班这边,大家面面相觑,女生啦啦队喊了半场,估计也哑了嗓子,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处发泄。 雷彦满头大汗,伸出胳膊撸了两把,恨恨吐了口吐沫,许友松跑过去揽了下他的肩摇动了两把,意在安抚。 战池立在篮筐下静默不语,一张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 耿如峰跑去自己班的啦啦队身边,受到热烈欢呼,有个尖利的女声嚣张的横穿过半片篮球场:“耿老大,下半场再接再厉!扁死他们!!” KAO!!!! 于青果断怒了,欺负我们家没人啊咋地? 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啊! 她拽着林如冬转身就走,林如冬还挣扎了两下:“哎呀这才上半场,还没完呢……” 话没说完,人就被给拽出去了好几米。 于青边走边从口袋里掏了把票子给她:“你去学校小卖部买20瓶可乐,叫大家喝光了,然后往空瓶子里塞石子。” 想了想,回头又把副班长邹海超给叫了过来:“班副,林如冬要去给大家买可乐,太重了她一个人搬不动,你找个男生帮帮她。” 然后她自己脚脖子一拐去找江河鸣——江河鸣因为是住校生,被体育老师给盯上了,每天放学让他帮忙锁器材室,所以江河鸣有器材室的钥匙。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器材室有面铜锣…… 下半场伊始,战池闷声不响的从脖子上拽下毛巾,扔去一边,视线横过球场直盯向也已起身的耿如峰。 耿如峰是现一中篮球队队长,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战池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拿不下的,只要他想拿。 许友松从身后走过来,揽了他的肩,张嘴正要说什么。 锵!!! 突然石破天惊金石俱裂的一声! 全体人员耳膜俱被震得一抖,寻声望去,就见东边高一六班阵营,一个相貌颇清秀身姿高挑的女生一脚踩在椅子上,挽着两边的袖子,左手高持一面黄橙橙的铜锣,右手攥一把绑缚着红菱的锣锤,“锵”得又是一锤重重砸下,扬声高叫:“高一六!必胜!” 就见她身边一众高一六班女生以及部分男生,个个手里都攥了个空饮料瓶,呼啦啦一阵乱摇,呈排山倒海之势的大吼:“高一六!必胜!!!” 女生视线巡视全场,第一个先落去战池身上,“锵”得又是一砸:“战池必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啦啦队们跟着吼:“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女生“锵锵”又砸:“许大班必胜!!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啦啦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锵锵锵!!“雷小彦必胜!!” 啦啦队:“雷小彦必胜!!” 雷彦小腿一软,险些跌倒…… 两道浓眉惊诧又惊奇的拧在一起:“额滴个亲娘啊,姑奶奶们都疯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要跳起来:“凭啥松子是许大班,我却成了雷小彦???哥们哪里小啦?!!” 那边许友松扶着战池的肩膀笑的直不起腰,梨涡都快笑成了酒窝:“于大青出品,果然不同凡响。” 他拍了一把自己呆若木鸡实则心潮澎湃的同伴:“咋样?后备军都这么给力了,咱今要不灭了老耿,对不住姑娘们这把好嗓子。” 战池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敲锣敲出一身胆气的于青身上撤回来,心头和抓着篮球的手心一样,湿漉漉,热乎乎,潮湿的险要滴出水来,却也热的眼看就要羽化成烟。 他垂眼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篮球,只说了两个字:“团灭。” 正文 第106章我绝不丢下你 然后? 然后说团灭,就团灭。 说全歼就全歼,说一锅端就一锅端。 许是一开场那锣声震天实在够振奋人心,下半场高一六班全体队员状态皆神勇百倍。 尤其战池,犹如神助,始终将对方主力耿如峰压制的动弹不得,N次从他手中抢断篮板,投一个抢一个,气势汹汹,只手遮天! 许友松和雷彦则负责联合包抄,这三面夹击,饶是耿如峰再高大的个头再灵活的身手也顿时疲于应付。 而主力被压制,高二八其他队员水平麻麻不值一提,到离比赛结束还不到10分钟,双方比分已经拉开十几分差距。 自家人如此给力,高一六在于青领导下的一纵啦啦队扬眉吐气,腰粗声壮,呼声震天,傲视西岸,把西边高二阵营一干师姐气的够呛! 不过最后五分钟,陈曦被换上场,此时比分已大幅度拉开,高二八再无翻身可能,陈曦上场就跟走秀似得,但实在是人秀美如松,最起码把高二那帮学姐们受挫的小心脏给抚慰了一下。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高一六大胜。 于青正准备把铜锣给拎回器材室去,肩膀被人给拍了一把,回头就见许友松和战池勾肩搭背站在身后。 两人刚下场,俱是头顶热气腾腾,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往下滴汗,却是胜者为王,皆一脸掩藏不住的得意。 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 于青就是这么懂事的一个姑娘,赶紧展开一个大大大的笑脸:“哎吆这谁呀,原来是迈克尔许和乔丹池呀!” 许友松乐不可支,忍不住伸手就去捏她的脸:“于大青,我发现你咋这么招人喜欢呢!” 于青哈哈一乐,往后一躲:“没办法,本姑娘就是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一番,战池也不吭气,就瞧着他俩闹。 许友松终于正经下来,接过她手里的铜锣:“不过说真的,大青你可够给力的,竟把这家伙给倒腾出来了,此锣一开,你是没瞧见,高二那帮女的,脸都绿了……” 于青嘿嘿:“主要是杀杀他们的气焰!高二了不起呀?我觉得你们比那傻大个可强多了!别的先不说,咱就连模样都比他们帅十倍!” 这个马屁拍的好,正中马屁股,于青向来不是个刻薄人,8过她身为一个资深颜控,耿如峰那如赤木刚宪一般的所在对她来说的确有点惊悚,所以也算说了句大实话。 当然,光模样是不够的,重要的还是实力。 所以她摆出一张特诚恳的脸,伸出一个Y:“班长、小池,祝贺你们!旗开得胜!欧耶!” 她这般故作正经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冒傻气,不过落在有心人眼里总归更是可爱的紧。 许友松抿嘴乐,忍不住又要去捏她的脸,忽听战池冷不丁说了句:“因为还穿了双好鞋。” 于青一愣,视线下移,果然就见他脚上一双十分拉风的耐克牌篮球鞋,颜色红黑搭配,高帮波浪底,样式十分时髦,一看就价格不菲。 许友松心领神会,唇角的小梨涡一跳一跳的:“对啊!咱们小池今天如此神勇,把校篮球队队长都打得落花流水,绝对是因为——穿了双好战靴呀!” 他口里一个劲的啧啧啧,故意调笑:“呀,这谁送的呀?可太叫人羡慕了!” 战池本来刚打完球,整个人汗津津红彤彤,刘海一缕缕贴脑门上,这汗刚落下去一些,此刻脸色又涨红起来,狗狗眼匆匆扫一眼于青,赶紧不尴不尬的又躲了开去——可止不住上扬的唇角还是暴露了胸中不断外溢的喜悦之情,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暗爽的闷骚感。 于青却是咂摸出了点意思,视线转去许友松脚上,就见他穿了双白色的篮球鞋,自然也是名牌,只是没那么崭新。 她当初托刘和平从省城买两双名牌篮球鞋回来,刘和平完成的不错,带回来两双一模一样的、据说是旗舰店里卖的最贵也最好的“主打新款”。 这其中一双现在就在战池脚上。 另外一双她送给了许友松。 许友松是两双一块收下的,战池那双她托他转交,并请他代为转达她对他当初慷慨解囊借钱给她的感激之情。 至于许友松,身为牵线人,她一样很感激,一并送双鞋表示感谢。 许友松当时收下鞋子,只说了一句:“小池一定很高兴。” 而瞧现在这意思,许友松的确把鞋子转交给了小池,小池今天也穿了她送的新鞋来打比赛。 但许友松却把她也送了鞋子给自己这事儿,给含混过去了。 于青偷偷耸耸肩,他们这些大院子弟,别看平时吆吆喝喝勾肩搭背,实则内部绝对也有各自的道道,且都还和家里父母的职位利益挂钩。 至于啥道道,她没这个闲心去管,许友松这样的一个人精,干啥事说啥话自然有他的盘算,既然他愿意含混其词,那她也绝对配合,绝不说破就是了。 所以她嘻嘻笑,点头哈腰:“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这军功章上也有我的一半呀对吧?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许友松乐,揉一把她的头发,嘴里轻声:“马屁精。” 话说青春期的男生就是窜的快,战池本来就高也就罢了,陈曦这一年功夫眨眼就快窜到1米8,就连许友松眼瞅着也长高了不少,伸手摸她的头顶轻松得不得了。 1米66的于青一头汗,阿姨心不淡定了,头一回开始盼着自己剩下的那两公分赶紧长赶紧长起来。 不过许友松撤回手来倒是走的挺干脆:“哎呀呀,我得赶紧找老王汇报战绩去。小池啊,你帮于青把那锣给送回去呗,怪沉的。” 说完,铜锣被一把塞去了战池怀里,脸上还笑着,人已经几步开外了。 周围两个班的学生都撤得差不多了,几个班干部模样的人在忙着把临时搬来的几张桌椅收起来。 战池摸了把头发,怀里抱着大铜锣,朝于青瞟了一眼,红着脸呐呐:“那个……鞋子正合适,我挺喜欢的……谢谢你……” 于青小时候就GET到一个技能。 那就是如果自己想跟父母要求点什么,例如想要一条和邻居小姐姐一样漂亮的公主裙,例如今天晚饭后她想吃放在橱子顶上饼干盒里的桔子糖。 虽然她向来不是一个聪明人,但察颜观色却是自小就修炼的,挑在父母心情好、高兴的时候提这些要求,大部分时候都能达成所愿。 反之,不光达不成,反倒还可能要被数落一顿。 现在其实就是好时机。 他刚打赢了比赛,战胜了校篮球队队长,穿着喜欢的女生送的新鞋子,心中喜悦圆满,一切都很完美。 于青心里有了计较。 “就当是拜师礼嘛,” 她在下午四点钟的斜阳下眯着眼睛冲他微笑,瞳仁是温柔的茶褐色,柔润的唇间小白牙格生生的,眉目清秀,是个很耐看的女生,眼神却透着叫人捉摸不定的狡黠笑意:“学生如此心诚,池老师以后可得对我们多多帮助呀。” 高大的少年定定的注视着她,好像在遥想什么,又好像透过她想起了什么。 “我说过的……” 他声音很轻,于青有点没听清:“什么?” “我说过,”他的眉目落入了冬日的斜阳中,变得温吞不清,也多出了这张脸上鲜少出现的、许许多多的柔情四溢,“我说过,我绝不丢下你,于青。” 正文 第107章补课 “嘿嘿嘿!”战池毫不客气的捅了一把她的胳膊,“这公式你又弄错了!” 于青徒劳的拿笔去涂改。 她觉得又烦又闷,这道题已经做到第三遍了,可还是完全雾里看花。 “这里!”身边人又叫起来,“这是∑!∑!” 她终于表示忍不了了:“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是聋子!” 把演算纸团成一团,一把塞进桌洞,然后往桌上一趴,脑袋朝向窗外,晾给身边人一个大脊梁背。 呜呜呜,高中数学为啥这么难! 你说她当年咋熬下来的呀! 窗外春日郎朗,柳条泛绿,远处操场上蓝白相间的校服东一扎西一扎,依稀听得见学生们的喧嚣声。 这是每天下午放学前50分钟的课外活动课时间,多好的春天。 他从背后拿指头顶了她的背一下:“累了?” 她没吭声。 “困了?” 她还是没吭声。 “饿了?” “……” 补课是她要求补的,好不容易把这小爷给请出山,可还在山脚下她就有种铩羽而归之感。 上白老师补习班的时候都没感觉这么吃力过,这初中数学和高中数学可真不是一个妈生的呀! 不光数学,这初中物理和高中物理也不是一个妈生的! 更可气的是身后当老师的那个,仗着脑子好使在他嘴里啥啥都简单的有一比,然后放她眼里啥啥都是天书。 智商不同的人真不应该戳一块,闹心啊! 身后那人安静了一小会,又轻轻捅了她的背,期期艾艾的:“要不,我请你吃烤肠吧?” 见她没反应,又加了一句:“洪小店家的。” 于青瞧着窗外正在抽芽的柳枝,噗嗤一口乐出来。 趁着上洗手间的当空,于青在图书楼的走廊里溜溜达达,好给塞满了基本函数三角恒等变换的混沌脑子灌点凉风进去。 一中的图书楼是个环状,中间一个椭圆的天井,5层楼的走廊就把天井给环绕着包裹起来。 于青站在三楼,倚靠着栏杆往下俯瞰,瞧见呈对角线的二楼栏杆处有两个身影忒眼熟。 她再好生看了看,怪不得眼熟,原来是班主任王往和魏清香。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魏清香低着头,不住拿手背擦着眼睛,间或点着头,看样子竟是哭了。 不过鉴于这个姐姐动辄就爱梨花带雨的,所以于青也不算太惊讶。 离的远,于青看不清王往什么表情,但在她的认知里,班主任王往是一个很和蔼也够淡定的男人,便是学生再惹他生气,也从不会大呼小叫。 说实话,这个人还是颇有魅力值的,教学水平也高,长得也不错,因此在班里很受学生们爱戴。 你们是没瞧见,上回校运动会有一个项目是教职工竞技,王往报了一个男子1500。头一次没有衬衫长裤,而是一身运动背心短裤,难得露出来一回的胳膊和大腿肌肉结实,一点都没有别的中年男教师的那种赘肉和肚腩。 当他跑到自己班位置,边大步跑边意气风发的向自己班学生挥手致意的时候,六班的男生女生都疯鸟!! 男生吼女生跺脚尖叫,恨不能都跑跑道上把自家老班给托起来! 连向来文静内向的魏清香都喊红了脸。 而于青觉得王往还有一点比较值得称道的是,他轻易不会歧视差生。 年前期末考,她考得那样糟糕,王往也没嫌弃她,而是专门把她叫到办公室,告诉她,以他对她的观察,她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而之所以成绩不理想,一是思想上没足够重视起来;二是还没太适应一中的节奏;三是基础太过于薄弱。 只要多给些时间,再加足够的用心足够的努力,成绩的提高其实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于青不会说,听了班主任这番开解和鼓励,她恨不能扑过去抱着他的膝盖哭! 至于成绩比她还要更糟的魏清香,看来王往也是对其操碎了心,连课外活动时间都要用来鼓励谈心。 不过…… 不知道为啥,估计是两世为人的雷达格外敏锐思密达,于青总觉得那相对而立的一对师生气氛有点微妙思密达…… 好吧,她耸耸肩,应该是她上辈子八卦论坛混的太多,过于敏锐想多了吧。 放风也放的差不多了,再不回去,估计自己的那位“老师”都要对她横眉冷对了思密达。 毕竟他可是放弃了每天自己超!级!宝贵的篮球时间,专门来帮她补习的思密达。 好感动哦! 压力好大哦! 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哦思密达! * 隔日于青就听说,陈曦和魏清香两人俱已双双退出美术艺考班。 年前期末考他俩携手垫底,现在又决定不做艺考生而是成为普通学生参加普通高考,不知道是家里父母的意思还是他们两个自己的决定。 其实陈曦的退出于青觉得是早就应该的事,毕竟陈曦一点美术基础都没有,之所以顶了一个艺术生的头衔是为了能被塞进一中,他能熬过一个学期才恢复普通学生身份,只能说,全是恋爱惹的祸。 叫于青觉得奇怪的是魏清香,她和陈曦不同,从初中就开始学画,中考就是靠着艺术生的身份才进的一中,现下却是要放弃老本行了。 看来昨天她在图书楼看到的,应该就是王往在跟她谈这件事。 不过魏清香怎么样,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陈曦。 这天的补课,于青就把陈曦给一并拽了过来。 他既然都不是艺术生了,艺考这条路算是彻底放弃了,那就一门心思和她一起好好学习吧!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现在才高一,他们还有时间。 陈曦在图书楼的教室瞧见补习老师竟是战池的时候,神情颇有些不自在,要不是于青拽着他,他估计掉头就能走。 倒不是陈曦对战池有什么意见,他俩关系其实尚可,都是来自大院的子弟,且初中还是一个班的同学,要说熟,总比别人更要熟一点。 但陈曦和雷彦和许友松都不同,他当初与他们这一伙交往一处玩儿,就属于赶鸭子上架,实非自己所愿。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性格里的差异更加凸显出来。 陈曦喜静不喜动,文静内向,和向来爱跑爱跳爱打球的他们本就有些格格不入;而且他人性子虽瞧着绵软,实则骨子里颇有几分傲气,最看不惯的就是趋炎附势四处逢源。 所以自升入高中后,对人人见了都要讨好三分的战池和许友松,他其实慢慢有点敬而远之。 他讨厌自己和别人一样阿其所好,所以干脆自行滚远一点。 况且,自结识于青之后,战池对他的敌意虽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但他也不是个笨蛋,说没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上一次在门古寺战池还从地痞流氓手中救过他和魏清香,说实话,与其说是对其感激,倒不如说是羞恼的成分更多。 所以此下他一瞧见是战池,果断便有些尴尬了。 至于小池,倒没什么反应,在于青兴冲冲的汇报问可不可以加一个人的时候,低头懒懒翻着书页:“我没意见,不过于青你别强买强卖,就跟老鸨拉客似的,得人家乐意才成。” “乐意!咋不乐意!池学霸自执鞭授教,我们这是沾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光才能有幸来聆听受教啊。” 于青一脸狗腿子的得瑟,就差摇尾巴了,转头问,“你说对吧,陈曦?” 陈曦:“啊……,是。” 他这才欠身打招呼:“麻烦你了小池。” 战池抬眼,这也才肯正经瞧过他一眼,嘴角牵动笑的很敷衍:“不麻烦。” 陈曦又有掉头走掉的冲动了。 不过,在陈曦听完一节补习课后,隔天居然把魏清香给带过来了。 于青:…… 战池:…… 陈曦:“小池课讲的好,再多加个人听行不行?” 于青背过身,使劲朝课讲的好的那人使颜色:快说不行! 战池:“哈,不嫌弃就好,人多还热闹。” 于青:…… ﹏ 正文 第108章赤木 话说这4人补习,气氛真心很诡异…… 魏清香被陈曦拽进此阵营,表现很镇定,面对于青也完全没显得哪里不够自然。 态度端正,战池讲啥她就听啥,笔记做的认真,也很礼貌,从不多说一句话。 但是,心事重重。 两道轻烟眉微蹙,一双秋水目怔怔,动辄提笔出神,望向窗外心思不知飞去了哪里,然后,轻叹一口气,继续埋头记笔记。 说实话,于青快憋屈死了。 上辈子的她,少女时期喜欢琼瑶,书里面丁香般带着淡淡忧愁的姑娘大约就是如此模样。 她当时觉得美啊,美死了!常恨自己偏生的皮糙肉厚神经大条,一点都不像书中佳人们那般轻灵飘逸。 而现在这么一个笼罩着淡淡愁雾的琼瑶女主就搁身边,她偏觉得心头恨恨,恨不能生吃两头大蒜,喷她丫的一脸蒜气,给其招招魂儿。 归兮来兮,别在半空中飘着啦,快下来撸烤串吧。 其实,这种感情也很容易解读。 俩字:妒忌。 因为陈曦。 陈曦实在是…… 虽然陈曦可能觉得自己在于青和战池面前已经足够克制了,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例如他对那丁香姑娘始终关注又关切的眼神,例如他从始至终都在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例如他休息的间空都在努力挑些俏皮话想要惹她开心。 真难为他了。 上辈子他是她老公的时候,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 有时候小两口拌嘴吵了架,于青一个人在那生闷气,他连个屁都不会放,就这么憋上两天,等于青气消了,这个架也就吵完了。 没想到在他如此青葱的少年期,竟也有为了讨女孩开心而绞尽脑汁讲笑话的时候。 如果不是重活这一回,她还真是想象不到!!!! 于青不想去关心魏清香为啥心绪不佳,也许是放弃画画心有不甘,也许是前途迷茫忧心忡忡,也许是家庭压力无可奈何等等等等,总之那是她的事。 可她的事拽得她的陈曦为此诚惶诚恐,她可就实在太看不过眼了!!!! 那可是她的陈曦!她连爱都爱不够,却在一个小女人手里受尽折腾蹂躏。 而更叫她恼火的是,陈曦都如此努力的在哄人了,魏清香偏偏还一副带搭不理的绿茶样,任陈曦把笑话讲出一朵花来,也只是敷衍的笑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多大点屁事啊,叫我家陈曦瞧着你脸色团团转,很了不起是吧! 于青正待要拍案而起喷那丫的一脸唾沫星子的时候,被旁边一只大手拽住胳膊给拖出了自习室。 “你干嘛?” “没啥啊,屋里怪闷的,叫你出来放放风。” 那人溜溜达达,双手抄进裤兜里,迈着两条大长腿,倒退着走在她身侧:“你看,天气多好。” 于青抬头望了望天,天空明净,浮云悠悠,的确是个好天气。 她回头又瞧了眼面前的图书楼,三楼自习室的窗口开着,那两个人估计还在里面上演着承颜候色。 她叹过一口气。 也是,她再怎么看不过眼再怎么郁闷再怎么愤怒,陈曦就是爱极了那个人,自然为她马首是瞻,如影随形,乐此不疲。 她这样的婆婆心态,实在是太多余了。 “走走走,”于青埋头甩开步子大步向前,好像步子迈得越大郁闷就甩开的越远,“咱们去操场遛弯去。” 每天的课外活动课时间,操场上精力旺盛的学生总是不少。大多是高一高二的,高三生头上有座叫“高考”的大山给压着,是轻易不肯在除教室以外的地方露面的。 篮球场上有人在打球,呼喝声不断。 毕竟是战池最热衷的运动,他现在为了补课而不得不放弃每天他最爱的这段时光,于青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步子朝着篮球场方向迈过去——玩不了,看一眼解解馋也好。 篮球场上一队人马追着一颗球打得正欢,于青饶有趣味的再凑近一点,骇!迎头一颗篮球就朝她飞了过来! 这球来势甚猛,于青被球砸过一次,心有余悸,一时却懵得都不知要往哪里去躲。 “啪”一声! 走在她身侧的小池,一伸手就把球给拍了回去。 呀呀呀呀呀呀!帅! 于青刚待要捧脸花痴叫个好的时候,球场一个大高个晃晃悠悠跑过来,先抱起被战池一掌拍飞的篮球,顿了顿,然后一直跑到他们跟前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你们没事吧?” 于青觉得来人甚是眼熟,好生寻思了寻思,啊,是那个! 高二八班的赤木刚宪,名字好像叫耿如峰的? 战池拍了拍袖子,神色冷淡:“没事。” 耿如峰却很客气,他个子高大,驼着背弯腰朝于青问:“同学,你呢?” 他人长的五大三粗,脸上五官也像大猩猩赤木,这般宛若黑老大的形容,却俨然跟自己如此客气,于青瞬间都有点诚惶诚恐了,忙嘿笑:“没事没事!” 又没话找话的跟人家套了一句近乎:“我认得你,校联赛的时候你和我们班打过比赛。” 耿如峰也笑起来,居然十足的和气:“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同学你是你们班的啦啦队长啊,那天那个锣敲的太够劲了,我们输的不冤枉。” 他话头一转,落去战池身上,语气居然不无恭维:“当然,也是小池厉害。” 于青这才反应过来那场比赛是人家输了,她这般主动挑起这个话话头未免有些不够地道,正想着找补回来几句。 便听战池道:“耿队,准头瞄得不错。” 于青眨了眨眼,有点不明就里。 小池这话什么意思? 耿如峰脸色微红:“小池,不好意思,底下人玩脱手了,真不是故意的。” 身边人哼过一声,拉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于青走了。 于青拗过脖子回头跟耿如峰摆了摆手:“那啥……再见哈。” 那个黑老大铁塔般的人物,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开,神情居然有些……萧瑟?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 “你咋阴阳怪气的啊,那个耿如峰不是校篮球队队长么?” 他还是一副超级瞧不上人的神情:“是队长又能怎么样?有求于人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低三下四。” 于青纳闷:“有求于人?他求啥啦?” 他居然白她一眼:“有空操心这么多,不如你先把数列通项公式整明白。” 于青:“……” 这熊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文 第109章春游 不过那天于青还是知道了些耿如峰所谓有求于人。 省林业大学在全省范围内招录10名篮球特长生,分给怀姜市一个推荐名额。 耿如峰作为现任校篮球队长,也被列入考察范围。 耿如峰当初进一中就是走的体育生,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凭高考考大学,太痴人说梦,而继续走体育生特招生,竞争又相当激烈。 而省林业大学虽不属一流学府,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省属一本,对耿如峰这样条件的学生来说,实属机会难得。 如能录取,学杂费全免不说,每个月还能拿特长生补助。 只不过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人人眼馋。 家境好的孩子不稀罕那点补助,但在这个大学生还不曾太泛滥的90年代,这个省属一本的头衔还是很惹人眼球的。 耿如峰家境平常,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可以说是一点背景都没有,他球虽打的不错,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便是球技不如他的,但人家只要有点背景能走的了后门的,一样能把他挤的连影子都瞧不见。 耿如峰年龄虽还不甚大,却也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他知道机会难得,但家里实在指望不上,所以,他单刀匹马去找了小池。 “找你?” 于青瞪大眼睛,“你能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秀逗了,小池能做什么?他顶着书记公子这个头衔,能做的事简直太多了。 战池嘴角浮起一抹轻蔑:“他来找我,说我要能帮他这个忙,那下一届的校篮球队长就是我。” 这一刻他的神情十分倨傲且不屑:“我要当队长,自然就能当,任何外力都不用借,凭自己的真本事。” 在于青的印象里,战池并不是一个以势压人的人,他对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从没多在意过,也没多看重过。 这样说倒不是他品性有多高洁,于青觉得他只是懒而已,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从不肯投注过多关注。 这样就造成一个在许多方面,他看上去很朴实低调的假象。 但这许多方面,绝不包括篮球。 于青相信耿如峰自作聪明的举动绝对已经是大大大的惹恼了他。 否则向来总是一张木头脸的人,此时说将起来俨然的气焰灼灼且愤懑。 她在心中已为那个耿如峰默默掬了汗,介个……你说你干啥不好,就是约球打一场都比允这样的诺强百倍啊。 而且,于青瞧着难得不淡定的战池,心想,她一直以为他拿错了剧本,殊不知,便是他不像她想象中的官二代,但他也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官二代。 他对耿如峰的态度,其实无形中已将自己放在了高处俯视。 他自己也许并不觉得,只觉自尊心受挫,从而对其嗤之以鼻。 殊不知,这所有的愤愤不平里,又有多少其家庭背景为其铸就的心安理得高高在上? 人啊,果然都是带着出身印记的,摆脱不掉。 所以,她这么使唤一个“官二代”为自己补课,还动辄被各种糟心事儿影响状态,可实在是太烧包了! 她仰脸拽拽他的衣服:“咱回去吧,把那个分式函数再给我讲一遍呗?” 他低头瞧她,面色终于恢复如常,瞧她那副孜孜不倦的认真模样,笑:“行啊。只要你别再光顾着瞧人家亲亲我我,再生一肚子闷气。” 是谁说男生不敏锐的思密达? 他们比谁都敏锐好不好思密达?! 于青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谁?谁?池老师讲课居然还敢分神?揍死丫个不知好歹的!” 少年扑哧一乐,唇角微翘,食指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呀” 你呀…… 有所依仗的人,总能更游刃有余,也更肆无忌惮一些。 * 大好春光,不可荒废。 这个周末,高一六班由班主任王往带队,带领全班同学进行郊外春游踏青。 踏青地点选在怀姜市北郊的雷达山。 雷达山以前叫做大周山,连绵三座山头,是靠近市区范围内最高的山。 山上植被覆盖率很高,且多是松柏类,便是冬天远眺也一片郁葱。 八十年代曾有部队在山上驻扎,建有基地,在山顶建有老大一个的防御性雷达,所以此后也被人叫做雷达山。 王往把春游爬山这事儿一说,全班沸腾,不管男生女生皆一脸兴奋,从那一秒起就开始盼着周末的到来。 十六七岁的孩子当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特别是身为高一生,因为距离高考还感觉尚远,自然是趁着还没被紧箍咒套牢的时候赶紧可着性儿的撒撒欢。 唯一足够淡定估计只有于青了,她瞧着和前排女生凑一块唧唧喳喳的同桌林如冬,她们已经在讨论爬山那天要带什么吃的了。 看把这群孩子给憋的,可出去放放风吧。 于是,这个周末于是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中,到来了。 爬山爬山,最起码得先到山脚下才能开始爬。至于怎么到山脚下,不好意思,学校木有大巴车提供,各班自行解决,高一六的解决方案是大家共同投票得出的:骑自行车。 并非每个学生都有自行车并且会骑车,于是有的女生就提前被安排由体格比较好的男生稍带。 至于于青这回则终于得到方萍特赦,估计是觉得有老师带队,而且是集体活动,方萍这回允许于青自己骑车,并很支持的给于青做了满满一饭盒的红烧排骨,好让她带去和同学们一起吃。 于青打包了两个饭盒,洗了几个苹果,又塞了几包零食,一个背包已经满满当当沉甸甸的了。 她爸帮她把背包在自行车后座拿麻绳绑缚好,确定万无一失,于青推车出门,在早晨还有点清冽的空气中深呼吸了一口。 今天是个大好的天气,日头和暖,春风和煦,正是个适合撒欢放风的好日子。 车头一拐过弯,高大的少年年跨坐在变速车上,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听到动静,朝她抬起头来。 他穿了件蓝色的夹克衫,敞开着拉链,露出里面白色的圆领运动衫,微微自来卷的头发,刘海总是不够服帖的搭在宽阔的额前,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一见到她就倏忽亮了一亮,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露出一个笑来。 他脚边一捧迎春在晨露中已经绽放了嫩黄色的小花,而他在那里,像一棵最最漂亮的白杨。 于青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正文 第110章路上 大家在校门口集合,个个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呀! 春装上阵,男生帅,女生美,个个脸上都像秋天毛茸茸的桃子,写满了俩大字:青春! 身在这么一群活力的小年轻里,于青觉得自己都变得身心俱少女了呢 隔壁的五班也选在这个周末出游,目的地居然也选在了雷达山…… 六班:…… 五班:…… 要说两个班天天介黏一块那是没办法,教室挨着,任课老师都是共通的,动辄就被拿来相互比较,但六班又在各方面都压过五班一头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两个貌似最亲近的班,其实颇有些明争暗斗的调调。 现下居然连春游都撞去了一块,五班班委也很郁闷,但表示绝不肯另选时间或地点,雷达山那么大,谁爬不是爬? 不过为了避免两个班混迹去一块人太多不好管理,所以五班选择从山后入山,和六班的前山入山错开。 但这样一来,哪个班先登顶又成了放在每人心头的一道疑问。 前山陡峭,但路途近;后山势缓,但是路途稍远。 谁都不会想当第二个,所以暗中较劲又成了必然。 两个班的班主任看上去倒一团和气,校门口一打照面寒暄的超级客气,可两人背后这群学生个个都摩拳擦掌,恨不得赶紧蹦上车抢得先机。 五班的班主任叫肖宏胜,和王往年纪相仿,但是老气横秋多了,今天因为春游难得穿的朝气了一点,一身的运动服,正指挥着五班班长清点人数。 五班的队伍里没有学习委员江河鸣,这个于青一早就知道,雷达山脚下就是江河鸣家所在的村子,所以他是在山脚下与班级汇合。 昨天周末放学他还跟她说过明天山上见,害于青笑了半天。 全班同学准时汇集,班长许友松点完人数,表示除了有一个因病请假,其余人全到——王往一声令下:上车,开拔! 高一六48名师生,浩浩汤汤沿着公路大道向雷达山方向行进。 王往对安全问题很重视,队伍不准拉的过长,并行的只准两人,前面的要压住阵脚,后面的也不能掉队,队伍的前中后都要有班委成员负责监督带队。 于青在队伍居中的位置,女生全被安排骑行在马路内侧,男生则在外侧,她身边就是战池。 班长许友松则把一辆变速车登的飞快,前前后后的来回巡查,辛苦成狗! 于青打趣战池:“你个大体委就忍心看班长这么老妈子命啊?” 战池笑,未置可否:“你不让他操心,他浑身难受。” 这话刚巧被从身边掠过的许友松听见,刹了刹车,故意回头,丢给他们一个哀怨的白眼:“哼哼哼,为谁辛苦为谁忙……” 于青会心而笑,春日的阳光这么暖,微风拂面,这一行年轻的孩子神采飞扬,唱着歌,闹着笑,脚下蹬得飞快,实在是很开心。 当然,除了一件事。 陈曦。 于青一大早就注意到了——魏清香不会骑车,由陈曦骑车带她,他俩好已经是全班默认的事实,所以没人有任何异议。 除了她。 当然,她的异议也只限于内心吐槽,她也已经暂且基本认命了。 陈曦骑得是一辆崭新的变速车,只不过许是车子太新了,他和车磨合的还不大够,车技有点堪忧,再加上后座还带上个人,这一路走得很是惊险。 就连魏清香这个乘客也是战战兢兢一脸紧张,终于行至中途,车轮压上石子,啪得一打偏,车把拧了,幸好两人都没受伤。 许友松和战池停下来帮他把车把掰正,班主任王往吩咐:“陈曦,魏清香我带,你顾好自己就成。” 于青在旁边瞧着,就见陈曦脸色微微涨红,应该是不大情愿,但魏清香却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去王往身边去了。 许友松唇角小梨涡像个逗号:“曦呀,你这车昨个才刚买的吧?还有点涩,多骑骑就好了。别心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陈曦脸涨得通红,于青看不过眼,从背后蹬了许友松一脚,许友松拍拍裤子,扭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往下一路顺遂,大家顺利抵达雷达山脚下,在山脚下的农户人家寄存了自行车后,学生们把各自的背包都从后座上卸下,背在背上,系鞋带的系鞋带,绑水壶的绑水壶,各自做好开始爬山的准备。 于青沉甸甸的背包刚解下,就被一只大手给夺了过去——自然是战池,他左肩背着自己的背包,右肩背着于青的,顺嘴还吐槽她:“你都带了什么呀,这么死沉死沉的。” 于青伸手去抢自己的包:“死沉死沉的你还抢这么欢,有受虐倾向呀!” 对方个子高大,肩宽腿长,轻松一个闪避就躲了过去,调侃:“我是觉得里边肯定不少好吃的,先下手为强啊,免得到时候抢不上。” 说起这个于青就得意了,凑过去轻声耳语的问道:“我带了红烧排骨,够意思吧?” 这孩子居然顿时就脸红了,别开头去:“还行……” 反正背包他执意要背,于青也干脆不再抢,只叫他把包里的水果给拿出来,随手几个身边人分了,也好给他减轻点负担。 大家稍作休整,眼前的雷达山一片葱翠,鸟语花香的,从山脚眺望上去,稍微高一点的低山腰处一小片的杏子林,白色的杏花如云似雾,惹的不少女生已经激动的叫出声来。 漂亮是的确很漂亮,不管是山,还是杏花。 只是这个年代雷达山上的盘山公路还不曾修建,只有后山一条土路可以抵达山顶。而六班的学生们是从前山出发,前山全是附近村民垒的很简易的山石路。 王往对学生交代了一番安全注意事项,例如必须三五人成行,不可单独行动,不可去崖头断石等危险地段,爬山途中不可打闹,要互助友爱,男生必须保护女生等等等等。 最后王往问:“这个时间五班想必也已经在后山开始登顶,同学们,咱们班要不要压过五班,第一个登顶?” 甭管男生女生,被老班这么不动声色的一激,顿时士气高昂,齐声大吼:“想!!!!” 正文 第111章初吻 要说爬山刚开始,大家的士气真心还是挺高的,特别经过杏子林那片香雪海,女生们都高兴坏了! 于青少女情怀浅淡,没有大多数女生那么兴奋。但白色的杏花阳光下大片大片的耀眼夺目,雪白的花海中穿梭着少男少女们青春恣意的脸。 她突然就想:这样美丽的景色,一定要做点有点纪念意义的事儿,才不旺杏花这么给力的春意闹啊。 可——什么才是够有意义且叫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呢? 例如…… ……初吻? 她想到这骨节的时候,刚好瞧见陈曦与魏清香站去一处,他正要给她够高一处的花枝,因为个子已经长高不少,轻轻一垫脚也就拿到了。 少年胸前一枝雪白杏花,白皮肤,眼神清澈,神情动人——于青瞧的满目怅然,然后看到陈曦递给魏清香花枝后,顺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魏清香背对着于青,她瞧不见她的神情,只见她的手轻轻往后撤了撤,但陈曦没松,她微低着头,便是瞧不见也知道肯定是微红了脸庞,羞涩而甜蜜的任他牵了。 于青:KAO!卧了个大槽! 都说恋爱有三垒,一垒代表牵手;二代表接吻;三垒代表爱抚;至于全垒打:不用说也知道,就是那个了嘛! 现在他俩都一垒了!!!!!!!!! 他们两个站在杏林一角,又背对大家,自认为不会有人瞧见,所以情不自禁做些亲密的小动作出来,殊不知于青伺机一旁磨牙霍霍,眼前这瞧着颇美好的一幕,第一次叫她体会到异常深刻的危机感。 于青这个人吧,有点懒。 不光四肢懒,脑子也懒,没啥行动力。 她初初知道陈曦对别人情有独钟时,第一时间先是黯然神伤,其后便死不作为。 毕竟她觉得自己也没啥可干的,跟情敌撕逼这样的戏码反正她是做不出的。 要放她心无旁骛的上辈子,你若无情我便休,也能放下的干脆利索。 奈何这一回她是被老天爷拖回来重新来过的,头顶已经开了天眼,知道陈曦就是自己老公,已经对他情根深重,你叫她怎么放手的干脆利索? 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本着干脆两眼一闭,权当看不见,反正最后你还是我老公的想法,她就这么自欺欺人得过且过到现在,终于被一双小情人儿杏花树下的牵手给刺激的不淡定了。 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她想。 再这么放任自流下去,让他俩你侬我侬情根深种,那魏清香指不定就变成了陈曦心口的一抹白杏花、紫丁香,生生世世,终难相忘。 便是最后还是娶了她于青,说不定午夜梦回的时候,还能想起他人生第一次初初心动时的这抹白月光。 KAO!你说睡在他旁边的她呕不呕? 你就说呕不呕!!!! 于青掐着杏花枝一直寻思到半山腰,她一路若有所思神情恍惚,也亏了战池在左右,一路拽了她,居然也这么拽了半路。 雷达山海拔800多米,前山地势虽不算险峻,但待爬至半山腰,已经基本没路了。 正途经一段比较陡峭的路段,王往号召大家大家都手挽着手,拉着旁边的树木山石向上攀爬。 于青魂不守舍,脚底打了个滑,一直护在她侧后方的战池堵在后面将她一把撑住——爬山太热,他已经脱去了外套,扎去腰际,于青头一偏正撞上他的胸膛,少年郎热腾腾的气息里还夹杂着些山风的清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俨然好像他已然长大成人,MAN的不要不要的,光靠这股男人味就可以迷死一帮熟女的节奏。 她再一抬头,头发丝堪堪擦过他的唇,她视线里只落入少年郎饱满而润泽的唇,看上去十分好咬。 她突然就福入心至了。 对啊!对啊! 既然陈曦和魏清香都行进到第一垒了,那么她就从第二垒强势插入!!!干脆直接把人拽出来表白,然后强吻!!!!哇哇哇!!! 陈曦那种害羞的小可爱,一定一定招架不住!!!! 初吻内!初吻!!! 人这一辈子可能啥啥都能忘,但最难忘的应该就是初恋和初吻吧!!! 所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扑上去亲!!!保管亲他个昏天昏地,找不到北! 当初江河鸣之所以那么容易就从孙倩倩身上向她倒戈,不就是因为她当初孟浪的亲了他一口?! 而且陈曦也不是对她没感觉,在青岛时候的生死不离以及他待她所有的温柔,都说明他是不讨厌她的。 只不过,他现在眼花一时走去了别处而已。 她只要把他拽回来,再拿嘴堵住他的……只要拿下他这辈子的初吻,他还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他午夜梦回做春梦的时候,说不定对象就是她这样强势而热情的小母豹! 哇呜! 就这么办! 事不宜迟机会难得,就趁着今天大好春光山色烂漫之地,把这事给办了! 到时候她这头热情如火的小母豹一定能把那抹白月光踩去脚下! 吼吼吼!!! 于青陡然就振奋了,士气高涨了,回头冲小池露齿一乐,扭头就天降神力般蹭蹭蹭往山上爬—— “嘿!嘿!你慢点!看着脚下!” 她根本也听不见啥了,一门心思的向上爬爬爬! 脑子里想的是:哎呀,我要怎么表白?要说啥子? 是先说‘我喜欢你’,然后就扑上去果断拿嘴堵嘴呢? 还是再含蓄迂回一点,跟他畅谈下暑期遇险回忆先? 他要是脑子不清楚,张口拒绝她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给他张这个口的机会,必须得先亲夺人! 先亲了再说,一亲他肯定就歇菜掉链子了! 对。 就这么办! 于大青磨刀霍霍向陈曦,双腿都被注满了力量,蹭蹭蹭与也在往山顶攀登的陈曦和魏清香擦肩而过——话说现在班主任号召要手挽手,他俩这当空反倒扭捏了,一前一后的,死活不肯碰一手指头。 于青心里冷哼:哼哼哼,先叫恁俩含情脉脉一会,待会姐可就来强势插入了! 不要怪姐不厚道,反正恁俩最后也成不了,再好下去反倒徒增烦恼。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归位,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正经事! 正文 第112章戳心 高一六班成功登顶的时候,几个体力尚好的男生先是四下跑了一圈,见五班还没上来,顿时欢呼起来! 女生们则在树下累成一滩,想雀跃也雀跃不起来了,背包扔个了七零八散,忙着先顺口气再说。 话说雷达山山顶其实是片挺开阔的平地,有驻扎部队的基地,而且最惊喜的居然还有个篮球场!!! 许友松过去打了个逛,高兴的回来报备说基地还有官兵驻扎,说篮球场学生们可以用,还能提供篮球! 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战池雷彦等一伙男生,8过他们坏心眼的一定要等到五班爬上来。 于是先找地方休息休整,把东西都拿出来吃吃喝喝,吹着凉爽的山风专门坐等五班上门。 于青心里有着小九九,眼睛只顾追着陈曦。就见他从自己背包里拿了个什么东西交给了魏清香,魏清香因为要和女生坐一起,他俩这回终于没再黏糊在一块了。 好,好机会! 只不过她刚费了老鼻子劲爬上山顶,一头大汗的脸红脖子粗,实在有碍观瞻。 为了形象问题,她准备下下汗梳梳头再出动。 就这会子功夫,五班也登顶了。 六班人这会也歇得差不多了,一见隔壁班的上来,男生们顿时就兴致勃勃的频频上前去亮个相,意味嘛,不言而喻。 五班班长敞开着衣领一头大汗,白眼都快翻去天上去了,8过累的实在没力气说话,也只能任六班人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一番。 还是两个班主任够和谐友爱,王往指挥着几个男生赶紧给明显有点脱力、手里还拄着根树叉的肖宏胜递水递毛巾,大伙笑嘻嘻的照办了。 王往特别关怀体贴:“累坏了吧?快歇歇,路是不大好走,我们也是连拖带拽才上来的,这都歇了老大一会才顺过这口气来。对了,这的驻扎部队肯借给我们篮球场,待会来叫他们来一场?” 肖宏胜:…… 谁不知道篮球校联赛高一六刚拿了个冠军,连旁听的于青都觉得自家老班这这这这这……这实在是太腹黑了! 8过五班一大群气喘吠吠的人里,江河鸣倒看着是最游刃有余的一个,脸不红气不喘,上来一瞧见于青,忙伸手打了个招呼。 于青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退下去,不由问:“你一点都不累的呀?” “从小爬习惯了,我家在山后还有片地呢。” “那你家地方真不错,这儿风景挺好的。” “还行吧,天天瞧也就不觉得有啥了。对了,”说着江河鸣从身上斜跨的书包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塞去他手里。 触手还温热着,是被毛巾包裹的一个大茶缸。 于青掀开一道缝,一股特殊的清香气混合着酥热气顿时钻入鼻孔,居然是满满登登一大茶缸的炸春芽! “我娘一大早炸的,可香了,你拿去和同学一块尝尝。” 于青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这可是今年当季最新鲜的春芽尖子,市面上都还难见。 说实话拿来油炸可是太奢侈了,应该稍微拿盐腌一下切碎拌豆腐,那叫一个齿颊留香!!! 8过她还知道惦记人:“给我了,你吃啥?” 江河鸣一乐,拍了拍腰际的军用布书包:“我还有。还有,这个,你也拿着。” 于青就见他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扎紧了口的塑料袋出来。 “这是我昨天刚摘的,都已经洗干净扎好了,你拿回家吃吧。” 这个一眼就知道,就是春天里刚刚抽出的春芽树的嫩芽,颜色鲜嫩无比,特有的香气馥郁扑鼻。 塑料袋里整整码了两扎,话说这鲜春芽可是好东西,她爸于成勇最爱吃了。而且这属于时令菜,也就这几天能吃到这么鲜嫩的口感,再过几天,春芽树一老,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于青也不跟他客气,兴高采烈:“太谢谢了,这东西老稀罕了!我真收了啊!” 江河鸣看她高兴,一时高兴的也有点脸红:“你喜欢就行,这东西也就是城里稀罕,我家院里就种春芽树,你要喜欢,下面还有一茬,我再给你摘。” 于青毫不客气接过来就塞自己包了去了,五班集合,他俩说了两句话,暂且告别各回各班。 话说学生们爬了一上午的山,累坏了,也都饿坏了,大家聚在一块,地上铺了一大块油毡布,每人都把自己带的吃食往上面搁——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了,有面包有蛋糕有火烧有大饼有煎饼,有西关的红肠,东关的香肠,有煮鸡蛋,有牛肉酱,有炸蘑菇,有午餐肉,有鱼罐头等等等等。 特别是许友松,居然直接从包里一连拎了五只真空包装的烧鸡出来! 惹得一群人欢呼。 许友松说话总要先露三分笑模样:“这是我和小池的。安徽符离集的烧鸡,很有名,味道不错,大家尝尝。” 雷彦手快,已经抢过去撕开了一包,的确肉酥骨烂,凑近了一闻喷香喷香的! 于青把刚到手的这一茶缸的炸春芽,还有自己的那盒红烧排骨也给贡献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自然也颇受欢迎。 她自己还私留了一盒,半盒的白米饭半盒的红烧排骨,白米饭经过这一路颠簸已经吸收尽了红烧排骨粘稠的汤汁,粒粒鲜香,她又往饭盒里夹了几大筷子炸春芽,端着去找小池。 上回这孩子在她家吃红烧排骨吃的挺HAPPY的嘛,这回再带给他。 饭盒一递过去,小池身边的许友松搭眼一瞧,顿时就满脸哀怨的“哎吆”了一声,伸手一指就指摘开了:“于大青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又待你哪里差了?你说有点好吃的,就只给小池一个,你是嘛个意思????” 于青嘿嘿乐,完全不怕他指控,伸手一塞,一根鸡腿准确塞进对方嘴里,害的许友松“唔”的一口直冲她瞪眼,连小池都忍俊不禁噗嗤一口乐出来。 于青拍拍手:“大班长,看我对你多好。知道你今天辛苦,特给你带只鸡腿过来,安徽符离集的烧鸡哦,很有名的!慢慢吃,不要太感动。” 说完她就捂嘴撤了,许友松好不容易才撕下一口鸡腿肉咽了,斜藐着幸灾乐祸的身边人,口中恨恨:“恁俩就欺负我吧!小心哥以后能耐了,都找补回来,到时候有你们哭的!唔——” 嘴里冷不丁又被塞了一筷子排骨…… 战池撤回筷子,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松子啊,歇会吧,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于青其实根本没心情吃东西,也就大家伙闹腾着吃吃喝喝这会子功夫,陈曦居然找不见人影了! 魏清香也不见了。 这俩人一块消失总叫人感觉心头惴惴,于青避开人群四处溜达着去找人。 她一直寻到部队驻扎基地的背后,只见这地方地势格外险峻,乱石林立,再往下就是直线而落的崖头。 可向阳的一面花草生的格外茂盛,足有半人高,蝴蝶翩翩飞舞,呢喃模糊着一点低低的、含混不清的言语。 于青停住了脚步。 春日暖阳,明媚而撩人,就连这午间的山风都带上了芬芳馥郁的味道。 那一对坐去大石上的貌似正眺望山景的少男少女,眼中却并没有如斯美景。 他们只是彼此注视着,彼此不确定的慢慢靠近着,红着脸,呼吸微微,少年颤抖的手捧住了少女纤巧的下巴,然后,两个人俱合上了眼睫…… 轻轻吻在一起。 正文 第113章迁怒 五班跟六班在雷达山顶的篮球场打了场球。 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精力旺盛,而且毕竟是春游,不是正经比赛,大家打的很放松,却也认真,不弄出一身大汗淋漓不算完。 战池身上的运动衫后心被汗湿了一大块,干脆扒下来,揉成一团当毛巾擦着脖颈间的汗,边还关注着场上你争我夺的局面。 不算正经比赛,他也就没那么较真,但自己这方进球远远领先是必须的,否则他才不会被许友松招呼着提前退场。 已提前下场的许友松正在树荫下喝汽水,瞧他走过来,递一瓶给他。 山顶就这么快地方,五班六班都混成了一块,女生们有的三五成行去摘花摘草了,有的树下小憩吃零食聊天,男生除了他们这伙打球的,有聚堆打扑克的,也有陪着女生去摘花摘草的。 江河鸣就被六班的学习委员毕春英怂恿,带了一群女生去山后摘山枣了。 两个班主任则进去部队基地跟人家驻地官兵亲切交流去了。 战池搜寻了两圈也没瞧见于青的影子。 许友松说:“估计找江河鸣去了吧。” “谁?” “五班的江河鸣啊,她初中老同学嘛,家就住山下边那个村,于青拿来的炸春芽就是他给的。” 于青回来的时候,一屁股往树下一坐。 心里头空落落的,就像一个饥饿的胃,需要往里面填点东西,否则太难受了。 她找到自己的背包,想翻点零食出来,撕开一包小米锅巴,仰脖子塞了几口乱嚼几下,旁边林如冬还好心给她递水:“吃这么快干嘛啊,小心噎着。” 于青抖了抖自己的背包,问:“我的包谁动过?” “谁?”林如冬一脸问号,想了想,“你包是小池拿过来的呀。” 于青拎起背包拍拍屁股就去了球场。 她把背包敞开往战池眼前一亮:“我东西呢?” 对方抿着嘴不说话,坐在战池身边的许友松探头往包里瞧了一眼,问:“少东西了?” 于青不搭理许友松,只对准战池:“我再问你一遍,我东西呢?” 那人不肯瞧她,脑袋拧去了别处。 过了一会,硬硬的甩出两个字:“扔了。” 于青眉毛一竖,嗓音一下就尖利无比:“你凭什么扔我东西??” 对方继续拧着头,沉默。 于青上前一步,吼的无比大声:“问你那!!!!!你凭、什、么!丢我的东西???” 这一声很引人注目,球场上树荫下几伙人都朝他们扭过头来。 许友松一下子站起身,拦住于青,扶住她两条胳膊,将她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推,轻声:“于青,五班人也都在,这么好的日子,在别班人面前吵架,大家心里会有疙瘩的。你别急,小池哪里惹到你,你跟我说……我来收拾他。” 战池依旧闷头坐在那里,突然闷声了一句:“不就是那点破东西么,回去我赔你两箱。不,五箱。” 于青伸腿就跺了他一脚:“你个混蛋!” 话一出口音是颤的,眼睛里的泪就跑了出来,许友松瞧见她这模样心里一惊,忙不迭一把拽了她就走:“你跟我来。” 到底是男生,力气大,真要铁了心的拽她走,于青还真反抗不得。 擦身而过的瞬间,战池抬起头,见她一张脸上满是泪,一时惊愕,竟是动弹不得。 许友松直把人拽去一个避风的大石旁,这里放眼一大片下势的山坡,长满了高大的狗尾巴草和白色的芦梗。 他一把人放开,于青就把背包砸去了地上,气急败坏的大哭:“他这个坏蛋!他凭什么扔我的东西!他这个坏蛋!!!” 犹不解恨,她把无辜的背包又从地上给揪了起来,然后再狠狠砸出去! 还待要扑上去跺几脚的时候,许友松从身后拦抱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拖了几步,一脸无奈:“差不多得了啊,那可是你的包,踩坏了还不都是自己的。” 她不听,一脸的鼻涕眼泪,跺脚大哭。 哭了好一会,真的是好大一会,从声嘶力竭到终于声势渐缓。 于青拿黏糊糊的手背揉着闷闷的鼻子,这才反应过来:“我的包?” 许友松哭笑不得,拿瓶矿泉水沾湿了帕子,递给她:“你以为是谁的?小池的?” 于青拿手帕擦干净了脸,嘴尤不解恨:“坏蛋!” “于大青,不至于啊。”许友松瞧着她,目光审视。 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真不至于。便是小池真把江河鸣送你的东西给扔了,你也不至于这样啊。说吧,怎么了?” 午后的阳光暖煦,晒的人有点发晕。 于青愣愣的瞧着他,半响说:“有什么不至于的?他把我的春芽给丢了,那是我拿回去要给我爸当下酒菜的。我的东西他凭什么扔?他是我什么人?他是班委了不起啊?他有钱了不起啊?他是书记的儿子了不起啊?他有权有势了不起啊?他……就这么欺负我啊。” 许友松叹了口气,顺手帮她拢了拢被揉乱的头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欺负你。” 于青不听:“这不叫欺负那怎么才叫欺负?” 许友松眯着眼睛,瞧她半响,一颗梨涡随着肌肉的运动在唇角若隐若现。 于青见他久不吭声,有点毛毛的:“你干嘛这么看我?” 她踢着脚边的土坷垃快,低声吐槽:“我知道你们是发小,可护兄弟也没见这么个护法的。” 她义正言辞:“你可是班长,得公平一点。” “好吧。” 他突然拍了她的脑袋一下,于青惊了一跳,就见他又露出来熟悉的笑容。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细心又递给她一张纸巾,“”反正你现在气也发完了,哭也哭完了。小池那边嘛,肯定也被你弄得这一出给吓懵了,也算是给他个教训了。” 他问:”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她拿纸巾揉着鼻子:“好些了。” 他探头去瞧她的脸,捡着她下巴上的纸巾碎屑:“那没事了吧?” “……没事了。” “那就好。”许友松拍拍手,突然自怜的搂了把自己肩膀,一脸苦相,“于大青,说实话,今天我累坏了。你就权当可怜可怜我,别闹了,咱现在啥事都没有,你也别再找小池麻烦,免得叫五班人瞧了咱们的笑话。你看这样成吗?” 于青这才方觉得自己是矫情的有点过,真的有点过。 她齉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成……成啊。” 少年在阳光下微笑起来,金色的阳光抚摸着他的头发和双肩,而他伸手过来,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对嘛,于大青真乖。” 于青一直在揉鼻子,待反应过来:“KAO!班长你!你占我便宜!” “哈哈”,占了人便宜的班长已经蹦去了三米开外,回头露出一脸狡黠的笑,唇角的梨涡甜得叫人牙痒痒,“就占你便宜了咋地,哎吆吆,来追我呀!” 正文 第114章你想亲我吗? 哭过一场的确好多了,好像憋在心里头的那股闷气也随着眼泪鼻涕都给甩了粗去。 下山的路于青走的一马当先,就跟跟人抢似的。 她一直没再瞧见战池,当然,她也没心情去理会他。 许友松一个劲的在身后招呼让她慢点,他越叫,她脚步迈的越是飞快——地势陡峭的地方,上来时费老鼻子劲,被小池连拖带拽的才能爬上来,现在则“腾”一下就跃过去了,也不怕崴了脚! 简直就跟被凌波微步附体一般,从没这么利索过! 她这一路跋山涉水的一直奔到快近山底的杏子林,才终于停下来,在树底下风箱样的喘着粗气。 此时和上山初初瞧见这片林子时的心情,已经全然不同。 才不过短短半天功夫,世事变幻,实在够出人预料。 其实也许压根没有,也许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儿,只不过放去她眼里难以接受罢了。 有人从身后追上她,站去她面前。 是同样气喘嘘嘘的战池。 下午的阳光西斜而温暾,身后的大部队还没赶上来,杏子里一片炫目的寂静。 而他胸膛起伏,发间混有草芒,自来卷的刘海可怜兮兮搭在汗迹斑斑的额头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草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去了趟打谷场。 于青特没好气:“干嘛?” 他嘴唇动了动,朝她神过手来,手里是一个塑料袋。 “你……” 他应该不太善于说软话,或劝慰人,或道歉。 她眼睁睁瞧着他头发里流下来的汗,顺着脖颈一直淌去衣领里,而人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胳膊伸的棍子样,戳在她眼前,应该是硬了几硬的头皮,才说:“你看,我捡回来了。所以……” 所以,你别生气了…… 于青自然知道塑料袋里是什么。 她冷硬着脸:“你不是把它给扔了吗?” “是……扔了。不过,我又找回来了……” 他把塑料袋翻的悉悉索索:“你看,袋子都还没破呢。” 她表示嗤之以鼻:“谁知道你扔去的什么脏地方。” “没有,真没有……”他费力咽着唾沫,“我就随手扔下坡了。找到的时候,就卧在草丛里,不脏,一点都不脏。袋子都没破呢……” 他还在颠三倒四解释的时候,于青一把抢过塑料袋,塞进自己包里。 她动作太快,他都没太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负气丢东西的时候好丢,可想要找回来怕是要费不少功夫了。 这漫山遍野草长莺飞的,也无怪乎他这幅刚从打谷场回来的形容。 她突然拽了他的手,一直往杏子林深处走去。 战池一开始还有点呆怔,想要挣扎,但在她掌心牵引下,很快就安静下来,乖乖任她牵着走。 他的肩头蹭到树枝,登时摇落了许多花瓣,有一朵落去她的头发上,他想伸手帮她取下来。 手还没伸出去,她突然收住了脚步。 四周还是很静,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悉索声。 间或侧耳倾听,隐约听得到不远处学生们的喧闹。 但四周一片雪样的白茫茫,好像把那点声音也隔绝开了。 他们站在一棵粗壮的大杏树下,少女的面孔被头顶满树的雪白映的益发白了几分,褐色的瞳仁灼灼,像是燃着两团小火苗——她朝他抬起头来,细巧的下巴高高仰起,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泼辣劲儿。 他突然间心慌意乱,一时间竟自怯了,脚步不由自主就要往后退,然后就听见她说。 她说:“你想亲我吗?” 一阵风过,林中花瓣纷纷吹落,像在下一场花瓣雨,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美的好不真实。 她问他:“你想亲我吗?” 一切声音都不存在了。 没有风吹过,没有草叶摇晃,也没有花瓣落地,只有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的声响炸响在耳畔——声音很大,很热烈,像有大江大河都在其间奔腾,掀起汹涌波涛,将人吞噬没顶。 口里很干,喉结滚动,高大的少年吞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只觉生涩生疼。 她的脸在眼前晃动,甚至又朝他靠近了一点,两瓣唇微启,声音很飘忽,像是从身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想不想?” “想不想?” 他没办法回答。 “不想就算了。”她扭头就走。 手指好像并不是他自己的,但出手如电,一把就拽住了她。 他的力气一定很大,因为她身子一下就砸在了他胸口,他看着她揉着脸颊皱着眉头冲他抬起头来,可能还吐槽了句什么,但他一概都听不到了。 他攥的她的胳膊很紧很紧,不吭一声,胸膛起伏,心如擂鼓。 她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朝他仰起脸来,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想起有时男生间也会讨论起女孩子,以及那些在录像厅里偷偷看过的带“颜色”的片子。 他们年龄渐长,他们也渐渐迷茫。 雷彦曾问:不知道女孩子的嘴巴到底是什么味道? 当时松子是怎么说的? 他想了想,说:很软,味道就像棉花糖一样。 像……棉花糖一样? 他不爱吃甜,很少吃棉花糖。 可那一瞬间,他记起了棉花糖的味道。 这味道和那个冬日温暖的午后重合了,在结了冰的鱼塘边,在向阳的小土坡上。 他慢慢朝她低下头,鼻息间一股淡淡的甜香气,不知是杏花的味道焉或少女的味道。 焉或是……棉花糖的味道? 他不爱吃甜,可这味道令他深深迷惑。 她脸上有一层浅淡的绒毛,在西斜的日头里变作了淡淡的金色,睫毛不密,却根根分明;因为闭着眼睛,眼皮上双眼皮的褶子很清晰,鼻尖微翘,嘴唇的色泽一如他姥家养的那株“一捻红”,却是嘴角有点朝下弯着,有点可怜巴巴或怒气冲冲的意思。 很有趣,他头一回能这么放肆大胆的看她的脸。 也许是因为她闭着眼睛的缘故。 她不是顶漂亮的,却是最叫他措手不及的。 掌心里她的胳膊被他握的热乎乎的,他微微将她向自己拉进,低下头—— “……不要——” 她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当胸推了他一把,蹦出两步开外,很严肃的蹙着眉头,想了想,瞧着他,然后颇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 她低头,像在自言自语:“我自己难过,却干嘛害人,不要不要不要……” 然后她扭头便走,走得一点哏都不打:“不要了,算了。” …… 前方几个人影在林子里影影绰绰的晃动,许友松走在最前头,一瞧见他们两个,顿时长出一口气:“姑奶奶,叫人好找!怎么不吭声乱跑一气啊,撵都撵不上!话说这集体观念呢?啊?于大青!说的就是你,还跑!” 他瞧见她捡了根地上的杏花枝杈,嘻嘻哈哈兜头打了许友松一下,转身跑了开去。 许友松被弄的几瓣花瓣还粘在脸上,撸撸袖子,刚待要追,瞧见他,叫:“小池,傻了呀!” 他的确傻了,傻到不知这竟是在何方。 正文 第115章忍者龟 到底是年轻,爬山下山折腾一天,回程的路上大家伙照样把自行车蹬得风生水起。 于青刻意奔去车队的第一方阵,避免再瞧见陈曦和魏清香。 她现在心绪不宁心情糟糕,只能做到眼不见为净。 结果,祸不单行。 才上路没多久,她自行车就轧带了,越骑越没气,最后她只能蹦下来。 这大马路上的前前后后一时也找不见修车铺子,王往帮她检查了一番,做出的安排是:“许友松你帮着把车拎回去,于青,你坐我的车吧,我带你。” 于青立马就想到这班主任的后车座,上午可是被魏清香坐过的! 刚想找个理由来推拒,战池骑车过来,腿一撑地,脸上没什么表情,脸也是冲着王往的:“老师,我带她。” 王往欣然受之:“行啊。要是中间累了,再换人。” 许友松一手撑自己的车,一手扶着于青的车。 这骑一辆,拽一辆,还真是个技术活,8过对他来说应该难度不高。 于青瞧着挺放心。 她走去战池面前,有点尴尬。 她今天其实是有点过分了,对他来说。 他就像是她的出气筒,每次都能在她被点着的时候恰好就出现在眼前,于是每次都被炸的乱七八糟。 人啊,有所依仗,总是够肆无忌惮。 虽然他扔了她的东西,但其后她的一番大哭大闹挑逗作态却早就偏离了事件本身。 是她太恣意了,她应该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她勾着个脑袋,态度很诚恳。 高大的少年沉默着,只朝后座努了努嘴,意思是叫她上车。 她揪着他后背的衣服跳上后座,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路挺长的,我又这么重……”她在他背后还虚伪的客套了一句。 没人回应她的的客气话,高大的少年背弓起,双脚一蹬,变速车嗖得飞了出去。 路边的树木在脸畔不停往后退——他骑的真心飞快飞快,远远把大部队甩在后面,任许友松嗓子叫破了也充耳不闻。 而许友松手里还拽着于青的车,根本也没那个速度可以追上来。 后面的同学甚至都已经看不到人影,于青抓着他的衣服,迎着风大声问:“你生我气啦?!” 没人回答她。 没人理她。 太阳变大了,又大又红彤彤,西垂在远处的田野上,像一个硕大的咸鸭蛋黄。 它周围的天空开始冒出各种漂亮的颜色,像是艺术教室里被随手扔掉的水彩涂鸦,虽然看不懂,但依旧觉得美丽。 车骑得快,风吹在脸上,路边白杨树的叶子哗哗作响,他蓝色的夹克衫外套被风鼓起,于青突然张开双臂一搂,将衣服给搂了回去,也顺势搂住了少年蓄满力量的腰肢。 他的脊背一僵,车把打了个晃,很快又被扶稳了。 她把脸贴向他的背:“对不起,小池。” 往下,一路无话。 于青跳下车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门口的胡同里了,她揉了揉鼻子,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张口,她便被人抱住了。 他好高啊,她的鼻尖都达不到他的肩,就这么被拥进怀里,鼻息间全是他热腾腾的汗味。 她侧了侧脸,额头碰到他的下巴,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他下一秒就会低下头来咬住她的唇,奇怪的是居然心中还隐有期待—— 可他没有。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将她按压在自己怀里,呼吸沉重,持续沉默。 她终于抗拒的动了一下,小声:“会叫人看见的……” 他松开了她。 低着头,视线不曾与她触碰一下,推着车掉头就走。 “哎——”她张了张嘴,却没呼出声音。 许友松就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推着于青的自行车。 他很罕见的没有未语先笑,脸颊上有汗,胸口起伏,眼神有点愣,瞧向他们两个。 于青有点磕巴:“班、班长……” 许友松像是陡然卸了一口气下来,肩膀往下一耷,气冲冲上前两步把车子往于青手里一塞:“今天最不听话的就是你们两个!!!!一个下山跑的跟兔子似得,一个骑车骑的跟逃匪似得,恁俩准备私奔啊还是咋地?” 于青鲜少见许友松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自行车,前后两个轮胎气都鼓鼓的,看来是已经被修好了。 速度呀! 许友松还在那边跳脚发狠:“星期一一上学,恁俩都给我写两份检查上来!这太不顾全大局了!老王来来回回的在那点人数,要不是我给你倆瞒哄过去——” “哈哈哈哈”于青已经率先捧腹笑起来。 连一直木头脸的战池都忍俊不禁,脸上露出笑模样。 许友松大叫:“恁俩还有脸笑!” 战池伸手过去箍了把他的肩膀,一条腿已经偏上车:“走吧,松子。” 许大班的这番插科打诨,神奇的消解了本来沉默又尴尬的气氛,就连许友松指摘着指摘着都忍不住要笑起来,最后一脸无奈:“你们这两颗臭蛋!” * 于青觉得,自己可以给自己颁一个“忍者神龟”的称号。 周一上学,周而复始。 到了下午的课外活动课,当她瞧见陈曦和魏清香双双出现在自习教室来上辅导课的时候,实在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每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同,一切如故:当辅导老师的战池没什么不同,照旧拿笔在翻开的辅导书上漫不经心的勾勾画画,说这公式要背,说那道题不用理,考试考不到。 他动作散漫,木头脸如常,好像那个把她一把拥进怀里心如擂鼓的少年只不过是她半夜做的一场春梦。 陈曦和魏清香也没什么不同,照旧很安静也很认真的做着笔记,一般不轻易发问,刚落座的时候招呼打的也很如常。俩人肩并着肩,彼此没什么交流,好像那个躲去山花烂漫处,偷偷接吻无限温存绻缱的人儿也不是他们。 至于自己,也没什么不同,照旧能不动声色的作壁上观,好像已然认命。好像那个气到疯魔的自己只是另一个灵魂在另一个空间跳了一会大神。 于青扪心自问:我要不是忍者龟,还能有谁能担此重任? 答案是:没人。 正文 第116章文理之战 于青浑浑噩噩在函数、几何、加速度以及各种莫名奇妙的化学成份中又苦熬了1个多月,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就这么迎面撞上来了。 时光太匆匆,感觉上学期的期末考还就在昨天,这居然已经又期中考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刀还没磨光就仓促应战的士卒,实在是有够惊慌忙乱,连跑都没地方跑,就被敌方的长枪短剑给扎了个透心凉,变成了一只刺猬,反倒雄赳赳的无所畏惧了。 反正你们姑奶奶忍到高二就文理分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匀速直线运动什么乱七八糟的熔点沸点非金属离子半径都休想再来烦我。! 于青上辈子数理化就很烂,这辈子照旧。 那些重生前辈们,甭管上辈子学得有多渣,一重生就能变学霸!从此笑傲考场,走上人生巅峰。 TNND,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们按重来键的时候,顺带了附加功能啊! 否则凭啥啊!重生还附送智商丸咋滴? 至于为啥她还这么渣,肯定是老天爷突然犯了老年痴呆把她忘了呗。 至于方萍和于成勇,面对闺女这可怜兮兮的成绩单,还算淡定。 他们并没有因为她考进市重点就忘了自家孩子有几两重,毕竟期末考的成绩单和刚刚期中考的成绩单,一个是记忆犹新,一个还在手里热乎着。 父母没说啥,毕竟在他们眼里于青这阵子已经够用功了,每天晚上回家都是挑灯夜读,不到11点不被催促着不肯上床。 天天都顶着一张颓废脸,瞧着生生都瘦了好几斤。 父母心疼女儿,反倒要主动安慰她:“反正高二就文理分科了,物理化学实在不会可以先放一放。等到了高二应该就会好多了,别泄气,但也得注意身体。” 拿到特赦令的于青神清气爽,再上辅导课的时候把物理化学课本都一把胡噜进书包,特气壮山河:“反正高二我就去念文了,姑奶奶现在就不伺候了!” 一直木头脸的战池这回眉头都跳了跳:“你要去学文?” “是啊。” “咱们班是理科班。” “知道啊,文科班少,楼上的九班十班才是文科班。” 她乱点着桌面:“唉,所以你赶紧对我好点吧。高二一分科,咱可就拜拜喽,姐们要去楼上混了”。 对方没吭声,过了好一会才冷不丁的突然抬头问:“是不是我教的不好?” “啥?” “是不是我这个当补习老师的水平不行,你期中成绩没提高,所以才要去念文科?” “啊……也不能这么说。”于青拍着脑袋瓜,“我本来就不喜欢物理化学,数学我更不喜欢,可是数学没法扔,只能忍了。相比较来说,我还是觉得历史地理更适合我,虽然政治也很烦人!但没办法,只能和数学一样,暂且忍了。”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啊?一早就决定了吧。” “一早是什么时候?” “就、就刚考上一中的时候啊。高二文理分科不是挺正常吗,谁都知道啊。” “……” “你干嘛?喂!小池,你干嘛去?” 于青就见那个大个子头也不回的拎起书包大步走出自习教室,推门的时候刚好撞上陈曦和魏青香。 陈曦还叫了一声:“小池?”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夺门而出。 陈曦和还呆坐在位子上的于青面面相觑。 “小池怎么了?” 于青颇无辜的耸耸肩。 老师都跑了,这辅导课肯定是没法上了。 陈曦和魏青香倒挺乖觉,没老师,那就自己自习。 这回的期中考,他们两个成绩其实也没提高多少。魏青香是基础薄弱,一时半会的不好补上来,至于陈曦,这基础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他俩有个长处就是够淡然,此刻又如常坐下摊开书本,拿出纸笔来。 于青在一旁就跟个十万瓦数的电灯泡似得,呆的也没意思,干脆收拾了书包也撤了。 这班长就是消息灵通效率快,第二天许友松就来找于青谈心了。 “听说你要学文?” 于青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她学文很奇怪吗? “是啊。” “这个……于大青啊,我觉得这个问题你还可以再慎重考虑考虑。” “考虑毛?我要是有班长您那数理化的成绩,我也不愿意挪窝啊,我也舍不得班长你舍不得咱们班舍不得男人魅力爆表的王班头啊。” “你少来!说正经的呢。” 许友松毫不客气戳她一指头,“这事你还真可以再考虑考虑,于青,我知道你数理化不好,可是你历史地理政治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呆哪里不是呆?” “……班长,您还真是会劝人。” “我的意思是,你的数理化不好,但不是有小池在帮你么?要是还不够,还有我,我成绩也还凑合,也能辅导的了你。有我们两个,你成绩一定会提高的。你先别说话,我知道你期中考不咋滴,但是你数学成绩已经比上学期期末高了15分你知道吗?” “而且数理化成绩一旦提高那是非常显著的,这可比历史地理政治什么的提升的空间大多了。历史政治,你就是再背再记,又能多记住多少?能长多少分值?” 于青承认他说的有理:“可数理化是我的命门,我笨,怎么都不开窍。” “于青,我问问你,小池给你辅导的这阵子,你有用心学吗?” “有陈曦和魏青香在跟前,你真能心无旁骛的学习吗?” “我……” “你根本就没有尽心,也没有专心吧?” 他歪着头,“都还没有真正的来努力一下,怎么就能轻易拍拍屁股就逃呢?” “介个……”于青咽了口唾沫,“可是班长,我是真觉得历史地理比物理化学可爱多了,学起来也更容易,你咋能把我说成逃兵呢?班长你挺会偷换概念啊。” “于青,这么说吧,我来问你,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 于青这个还真没想过 她上辈子高考那点可怜的分数,只能上一个最末流的专科。 至于专业,那样的野鸡大学倒是可以随便挑。 当时正是互联网兴起的年代,为了日后好就业,方萍和于程勇经过多放咨询和郑重商量后,给于青报了个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 可怜于青是个文科,却被父母塞去学计算机,光是C语言就把她给弄了个云里雾里,学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颠三倒四 当然,她也没怎么用心。 好不容易计算机三年专科毕业,正好赶上怀姜市的事业单位招聘计算机人员,父母就赶紧找人拖关系把她给塞了进去。 好在事业单位工作简单,以于青那半瓶字醋的水平倒也能应付下来。8过她对计算机真心并无多爱,学的时候很敷衍,后来单位调岗位把她调出技术岗,她也乐的自在。 现在许友松问她这个问题,她倒一时答不上来。 因为她还没好好想过。 正文 第117章学文VS学理 于青不是一个擅长长远规划的人,她习惯走一步看一步。 所以上辈子才活的那么浑浑噩噩,不过倒也傻人有傻福——主要是她命好,没碰上过什么磕碜事儿,浑浑噩噩也就浑浑噩噩了,反正也无甚大报负没啥大出息,过的还挺适应。 但重来一回怎么也有重来一回的长进。 再和上辈子一样,也未免有点太扶不上墙了。 她之前一门心思想的是和陈曦一起考进一中,一起好好学习,高考的时候考个好大学。 但至于什么好大学,她没想过,但总归要比上辈子那个三流要强。 至于什么专业,她也还来得及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擅长啥。 其实父母帮她选的计算机专业,在毕业的时候的确是就业的大热门,从一线城市到怀姜这样的十八线,都是求贤若渴。 她也是沾了专业的光才能这么容易被安排了工作,但如果让她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她想学点别的。 但别的什么,她真还没考虑过。 主要自己这个省份是个高考大省,向来是个爱高分扎堆的地方,所以莘莘学子们过的尤其艰辛。 于青没想过日后念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倒不是她不爱长远盘算,而是只有等高考出了成绩,你的成绩确定上了本科线,尘埃落定,然后在成绩范围内你才有挑选的余地。 你才能挑选要上什么大学,要念什么专业——这一切都是由你的高考分数来决定的。 所以她觉得多想无益,只有把成绩尽量提高才是第一位的,成绩上不去,什么理想抱负目前都是扯淡。 在选择还未到来之前,尽量把一切都做的最好,就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而且许友松说得没有错,小池帮她补习这阵子,天天被眼前那对“鸳鸯”刺激着,难得真能静得下心来去专注书本。 可她偏偏就还有受虐倾向,都眼睁睁瞧着人家上了“二垒”了,居然还能忍。 估计还是因为:有点不甘心吧? 于青这人有一点挺好,挺善于自我安慰自我开解。 例如她已经连续给自己洗脑好几天了:没啥没啥没啥,亲了也没啥。初吻没了,还有初夜嘛。就是……啥啥都没了,他最后还得是我老公! 她还乐于推己及人:没啥没啥,毕竟上辈子自己的初吻对象也不是陈曦嘛,所以陈曦的初吻对象另有其人也没啥,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结果么? 对,只要他俩最后能在一起,更加幸福美满也就够了。 现在,只是,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没到来而已。 于青把自己给成功洗脑后,就和陈曦偷偷进行了一番关于“学文还是学理”的交流。 按她的想法,物理化学对她来说,的确是需要智商的东西,她智商不够,就不恋战了。小池不高兴也罢,许友松劝她也罢,自己的人生还是得自己决定,其他无干人等的想法她委实就不用去照顾了。 明明有更容易的路,干嘛非得偏偏要和串联并联CClC2H4C2H2C6H6较劲呢? 陈曦上辈子念了个财会的高中专,非要分出个高下来的话,还不及她那三流大专呢。 于青记得他念的是理科,其实陈曦才是属于许友松口中说的那种:理科很烂,但文科也不咋滴的类型。所以文理都无所谓,虽然文科大部分只需要死记硬背,好像比理科更简单一些。但对于他这种水平如此均衡绝不“偏科”的人来说,文理真的无所谓。 她以前觉得能考进一中的人,再烂也不会烂到哪里去,只要高中这三年里好好用心,总能有所回报。 现在于青觉得有点悬。 陈曦高一上半个学期可以说毫无建树,顶着个“艺术生”的头衔光顾着和魏清香亲亲我我,结果本来还尚能晃荡一下的成绩一落千丈。现在虽然已经恢复普通生身份,但不知道这阵子跟着小池补习是不是又习惯性神游了,总之没啥起色。 于青觉得,她应该把陈曦一起拐去念文科班。 其实这操作并不难,因为像魏清香这样的艺术生,本来高二分科都会被划拉去文科班的。 这是惯例。 虽然她现在不是艺术生了,但是念理的话,真心是死路一条吧? 毕竟文科大多数课程只需要下功夫死记硬背就可以了,她底子这么薄,背背历史政治怎么也比物理化学要来的更简单一点。 所以,魏清香念文的话,以她和陈曦现在这么如胶似漆的劲儿,陈曦一准也是要跟着她去念文科的。 对,她算看粗来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老公现在就是这么一副白痴恋爱脑。 陈曦自从“恋”上魏清香后,对于青可以说是十分“敬而远之”,一般不肯私下会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泛泛打个招呼,绝不肯多说一句话。 非常有“伦家已经有了女朋友”的自觉。 现在于青趁着刚上完体育课的间空,藏在男厕周边,不由分说把他给拽去了一旁,可把这孩子难为坏了! 脸憋的通红,一个劲的左顾右盼的,生怕被人瞧见,再搞出点什么“绯闻”出来。 心酸是心酸,不过心酸习惯了就权当喝醋调味了,于青不跟他废话:“陈曦,等上了高二就文理分科了,你准备念文还是念理?” 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居然把这孩子给问懵了,扑闪了一会眼睛,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 怕是魏清香还没想好吧? 于青心中冷笑,不过当下也顾不得嘲讽,况且她也没立场嘲讽。 她特别特诚恳的说道:“我觉得咱们理化的基础都挺弱的,清……清香也一样,要不,咱们仨一块念文科吧?咱们班是既定的理科班,老师们都只看语数外和理化成绩总分,咱们吊车尾也怪难受的。干脆去学文,这样大家都轻松一点,到时候好好努力,下了死功夫去背,未尝考不到好大学。” 于青说到‘咱们仨’的时候牙根都是酸涨的,不过权且忍了。 先把陈曦说动去学文才是硬道理,魏清香那边她摸不太清情况,暂且不管,所以先从自己这边下手。毕竟按陈曦这种懒散性子,要是没有魏清香或什么外因,他一定不会折腾着要转文科班。 她话说的诚恳,陈曦也感觉到了她的诚恳。 他点点头。 “这个……还得跟家里商量。本来父母都是叫我学理的,不过……不过我理科真的不大行。其实我文科也不大行……” 于青os:你挺有自知之明啊! “这事儿,再、再说吧……”陈曦最后丢给她的还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也得和别人商量商量……” 于青满心怅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能左右他的决定的,始终都不是她。 正文 第118章滚 决定念文后,于青松快了不少。 出人预料的是小池,本还以为他怎么也得为这事别扭两天呢,反正这孩子没事爱闹闹别扭她都已经习惯了。 结果第二天他没事人一样又径直来倒自习教室。 而且还真把物理化学给扫去了一旁,只翻出数学课本。 于青没想到他对自己学文的接受程度这么快,打趣他:“小池,以后我去了文科班,你可不要太想我。” 他不理她,拿笔点着数学课本:“甭管文理,数学都是一定要的。前天我就讲过的非空真子集,你弄明白了吗?” 于青:…… 老大,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青松快了两天就松快不起来了。 因为陈曦确定以及肯定的告诉她:他要念理。 于青:WHAT 陈曦倒不是个会说谎的,在她的追问下,答案虽然扎心,倒不用质疑:因为魏清香决定要念理,所以他也要念理。 于青现在浑身的疑问只剩下:魏清香为什么要念理? 脑子抽风了吗?还是觉得自己真有潜力可挖? 他们艺术类考生本就默认都是划分到文科班的,现在她已经不是艺术生,所以文理都可以。只要她不愿意挪窝,那么她可以一直在六班呆到毕业。 魏清香对此表现的很淡然,辅导班上的比于青还勤,小池讲啥她听啥,没有任何异议。 于青自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去质疑魏清香的选择,毕竟那是人家的选择,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她个人的这个选择,波及面有点广…… 搞得她都有点举棋不定了。 她到底是应该彻底恋爱脑,就此咬定陈曦不放松,他走哪她跟哪呢? 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毕竟重活的一回的是自己啊。 烦恼的于青去找江河鸣谈心,她知道江河鸣是要学理的,他本来就是数理化出色,根本不用为选文理择而烦恼。 江河鸣问:“你自己更喜欢文科还是理科?” 于青:…… 她还真不知道。 她上辈子选择文科,是因为理科太难了,她其实也不乐意去死记硬背什么历史政治,但相比于更加如同天书的物理化学来说,历史政治最起码她每个字都认识。 学文,只不过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已。 不得已而为之。 江河鸣见她不吭声,想了想,又问:“如果现在你的物理化学和历史政治都是一样的水平,那你更倾向于哪一边?” 那……于青心中波动,但没说出口。 她其实有想试试理科…… 经历过高考的人都知道,理科在高考选择大学的时候选择性更广,相比之下,文科的选择面就窄多了。 特别是在这个年代,文科更多集中在教育、语言以及经管和金融类,便是日后大学毕业后的就业面都比理科要窄不少。 这种境况只有日后行政事业单位开始面向社会招考公务员和事业人员才开始有所改观,因为很多岗位的专业限制都偏向于文科,例如最吃香的就是法学类和汉语言文学类。 在这一点上,叫很多理科生是望而兴叹了。 但现在不是日后,现在的情况是,很多好大学好专业是不招收文科生的! 重活一回的于青,未尝没有活出不一样的精彩的雄心壮志。只不过这两回考试把她打击的够呛,她骨子里那点好逸恶劳也就蠢蠢欲动了。 况且她还有心勾搭陈曦也和她一起奔向文科,结果现在算盘落空……她需要从长计议了。 和江河鸣交流一番回来后,于青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又有点还不够明白。 但好在很快许友松又来给她解惑了。 他说,于大青,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于青:怎么试? 有我和小池给你双护航,你那,就心无旁骛的好生用用心,到这学期期末考的时候咱们再见真知。要是你要是成绩还上不去,实在不是学理的那块料那,那我们也绝不挡你,到时候班长我敲锣打鼓的把你送文科班去! 但要是是你期末考理化成绩有进步,不比历史政治差,我觉得这事儿你可以再衡量衡量。 于青问:“班长,你是不是暗恋我?要不为啥这么关心我?我要是学文走了你是不是心里好难受好难受。班长,我好惶恐哦!” 许友松笑骂:“滚!” 话虽这么说,但于青决定就按许友松说的试试。 不努把力,怎么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块料呢? 或者说,不努把力,怎么能更绝望呢? 呵呵呵 所以辅导课的时候,她重新又把物理化学课本给搬了出来,小池眼皮耷拉着一扫:“怎么?又变了?” 于青嘿然:“试试、试试嘛。到时候实在不行再说。” 对方很慵懒,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顶着脑袋,一只手里把笔转成花:“反正还有两个月才期末考,试试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实在不行,我陪你去念文科。” 于青:“……” 她不会说她真的心口一窒,眼底轰然一热,鼻尖有点发酸,想说点什么,可张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就连点俏皮话都说不出来,好像话一出口,就亵渎了这一刻的真诚。 她一点怀疑都没有,他说的是真心话,而且他真的会这样做。 他可是最不耐烦背东西的,历史政治之所以成绩还尚可,全凭脑子好,凭着记忆胡乱填填也能凑合个还看得过眼的分数。 他见她没动静,抬头瞥一眼过来:“咋啦?” 于青擤擤鼻子:“一时感动懵了。小池,你这么好,无以为报啊,以身相许行不行啊?” 她眼睁睁就见他身子还在座位上都大大弹跳了一下,刷的一下脸和脖子就红了一片,急慌慌乱的挪开视线,把头别过去,手里乱翻书,张了半天嘴才语无伦次的嗫嚅出一句:“到底是不是女……” 她特虚心的凑上去:“啥?是不是啥?”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一派无辜又“单蠢”的脸,明明忍无可忍,唇角却止不住的上扬,一张嘴就忍不住要笑,拿指头嫌弃的、轻轻顶了她脑门一下:“滚。” 正文 第119章朕心甚慰 于青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吃着烤肠,手里还捏了一根。 这是一家教育书店,就开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胡同里。 和所有学校周边的教育书店一样,这家店一样没什么装修,水泥地,墙边靠着三合板射钉枪凑合起来的简易书架,上面满满都是教辅书、习题册及各种卷子。居中自然也没什么空地,下面也许摆的是矮条凳,总之都被高高摞起来的书册和厚厚的试卷本给堆积的完全看不出端倪。 相比于别家的教育书店,这家店更加拥挤狭小,书架后面的墙壁更黑。 于青觉得店老板的脸也和这年代久远斑驳的墙面一样黑,不光长的黑还特不苟言笑,两个嘴角向下耷拉着,总叫人怀疑他刚弄丢了300吊钱。 不过她是顾客,是上帝,自然啥啥都不怕,特别是还有个大块头在前面帮她挑挑拣拣。 今天放学战池拖了她来了这家书店,说要挑一本适合她水平的“习题册”。 他说:关于怎么才能提高成绩,对你来说其实也简单,做题吧。吞再多公式也没有做题来的更管用。 于青说:平常也没见你做多少题啊? 他看她一眼,问:“你跟我比?” 于青于是不说话了。 其实她有不少习题册,特别是关于数理化三门的。但大部分都跟刚买来一样,几乎纹丝未动,崭新的纸都嚓嚓响。 其实真不是她懒,她就是一翻开就发现彼此都不认识,实在难以交流下去。 战池已经在这家小书店里翻了足有20多分钟,期间于青跑出去逛了下旁边的文具商店,又从小超市买了烤肠,吃完了自己的,没忍住把本来留给他的那只也给吃了。 就这样他还是没从书海中抽身出来,看来这“适合她水平”的习题册真心挺不好找。 于青觉得,幸亏小池他个子长的高大,看起来不大好惹,否则那个看上去脾气不好的黑脸老板早就要表示不耐烦了。 结果老板还没表示不耐烦,于青都要不耐烦了:“还没找到?” “我记得有一本来着……就在这家店里。”小池背对着她,长长的手指在一排书脊上略过,喃喃自语,“以前好像看到过,当时我还想说为什么高中的习题册会出的这么白痴,原来还真有人需要……” 于青:“……” 最后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一扬手肉眼可见的一蓬灰尘腾空,他手点着页面翻下去,撸得津津有味,终于抬头冲她展颜一笑:“找到了,就这本。” 她不会说,这个笑容居然砸得她心头一跳! KAO,这熊孩子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不同于陈曦那种精致清秀,明明不够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别有一番味道,连老油条阿姨都被一时撩拨得蠢蠢欲动。 淡定,淡定! 终于买到练习册,于青也挺高兴,就是还没来及的高兴,门口冲进来一个身影:“小池,我有话跟你说。” 来人乌黑长发披肩,明眸皓齿,不可方物,可惜此方寸间唯二的两位男性估计都是属石头的,一个无动于衷,另一个只瞟了一样,也无动于衷。 暴殄天物呀! 只有于青心有戚戚然,觉得对久不露面的贝澎澎有点想念。 美女都是招人惦记的,于青之所以好一阵子都没再惦记贝澎澎,是因为——她回省城了。 至于回去多久于青也记不大清了,总之是回去好一阵子了,从春节后新学期开学就没再见着她的面。久到大家都要以为她这是又转学回省城去了呢,结果贝澎澎这周居然又来一中上课了。 估计一帮少男们晚上睡觉又要喜极而泣的咬被角了。 贝澎澎瞥了一眼于青,贝齿雪白,咬在嫣红的唇上,一错身子,径直走去还站在书堆中的战池身边,重复道:“小池,我有话跟你说。” 本来已经浏览过一遍手中习题册的战池又重新掀开了手里的书页,看的很认真:“你说。” 贝澎澎又回头瞧了一眼于青。 于青刚有点乖觉的想先去别处溜达一下,免得戳这里碍眼。 就听战池说:“有什么话现在就说。你往哪跑?” 后面这句话是对于青说的,因为他一扬手就把习题册朝她抛过来:“你先瞧瞧,自个翻一遍。” 估计是篮球打惯了,这准头实在是准的不能再准,习题册精确无比的落在于青怀里,连书页都没多抖一下。那个黑脸老板瞟了一眼,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于青只好捧起书,埋下头,装出一副沉浸无比的模样,实则左右两只耳朵已经伸出了十米隐形雷达。 屏息静气了一小会,果然就听见贝澎澎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肯去开元?” 于青OS:开元?嘛开元? 战池的声音平平无波:“我说过啊,我对开元没兴趣。” 贝澎澎明显有点急了:“我爸都答应了,只要你去开元,顶多也就一年,一年就能送我们出国。到时候不管是美国、加拿大还是英国澳大利亚都随便我们自己挑,你想去哪想念什么专业——” 战池打断她:“我就想在怀姜念一中,我觉得怀姜就挺好的,哪里都不想去。” 于青OS:乖乖,好高大上啊。果然都是妥妥的官二代,说出国就出国,就跟玩儿似的。 空气安静了一会,只有那黑脸老板在旁边“咳咳”使劲吐痰的声音。 贝澎澎终于又说话了:“你不肯去省城,也不肯去开元。小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 战池还是那淡出个鸟很平淡也很欠扁的口气:“跟你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还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女孩子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起来。 艾玛,于青真心连头都不敢抬,快把脑袋锁进书里去,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敢透,怕就怕一抬眼贝澎澎的眼刀就能戳她个千疮百孔。 看美女伤心愤恨实非她所愿,怎奈这人世间就是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让这打小不知人间疾苦的白富美小姑娘早点领会其中精神其实未尝没有好处。 头虽打死也不肯抬,耳朵却是听的益发精细,便听得低低一声笑。 笑声很稳也很沉,像是在回答:是的。 男孩子的嗓音已经完成变声,喉结突出,嗓音浑厚,变是笑都带点嗡嗡声和磁性,放进耳朵里像是被人呵进了一口气,浓稠的,淌的缓慢,却是一点一点,叫人心痒难忍。 “战池,你会后悔的!” 于青只觉耳边略过一道凉风,一点芳香衬着这道风袭过鼻尖,眼帘里只落下美人落跑的身影,倒叫人心头怅然了。 她还耸着两边肩膀,一扭头先是瞧见的书店老板那张黑脸。 老板“咳咳”又吐了两口浓痰,一脸漠然的揉了揉鼻子。 于青:…… 老板啊,八点档啊,肥皂剧啊,活生生啊,美人伤心空怀抱啊,您都没瞧见吗? 有人弹了她脑袋一记响指。 她吃疼,抬头,就见他朝她竖着两道浓眉,脸上凶巴巴的,指着她手里一页不页的习题册,绝对的色厉内荏:“让你先瞧瞧,你瞧了吗?” 她才不怕他,轻轻吐槽:“坏蛋。” “什么?” “没良心的。” “?” “瞎子。” 他这回是真听不懂了:“你搞什么?” 于青语重心长的、伸长手拍拍他的肩:“不过,朕心甚慰。” 正文 第120章开元 后经于青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贝澎澎口中的“开元”是嘛。 开元,又名华英开元国际学校。 是省内一级行内大佬华英置业集团与省实验中学校企联办的国际学校,也是经教育部批准的、省内唯一的、每年可向重点大学保送20优秀毕业生的重点中学。 历年高考升学率均是100,一本进线率超过80! 还有,以上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开元通过开设国际课程、项目合作、定向培养等多方措施为在校生通往国内外名牌大学开设各种直通车! 只要是开元的学生,就可直接申请进入国外名牌大学,每年都有相当一部分的学生可获得国外名校的保送资格。 千万学子们还为拼一把高考这座独木桥杀红了眼时,人家开元的学生已经坐上了直升机,突突突突从千军万马的头顶上转着圈的飞远了。 概括起来就是:够高!大!上! 这样的学校,能在其中念书的学生自然也绝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非富即贵那是一定一定的,而且这非富即贵的水准,也绝不是普通的水准。 如果让于青知道了开元是这样一副牛逼哄哄的所在后,估计她当时就说不出“朕心甚慰”这样的话出来了。 虽然她绝不肯承认自己自作多情到认为小池是因为她才断然拒绝贝澎澎开元,但…… 说不定有点关系呢? 她一时竟也不知道是觉得有关系好,还是没关系的好。 有关系的话,艾玛,压力未免山大;没关系的话,难道还有其他曲折不成? 其实其他曲折她也有所耳闻。 怀姜市自去县提市近小两年,这一届的领导班子正面临换届。市委书记战庆国年富力强,据说很受“上面”器重,这次换届,据传!据传很可能会直接入省政府班子要职。 至于有多“要”,目前还不好说。 但此人很有运气是一定的,当初以才40出头的年纪就坐上县委书记的位子,就已经很是难得。 而怀姜去县提市也是他领导的这一届班子与中央积极斡旋,一手促成的。 怀姜身为一个不靠海的工业城市,煤矿铁矿铜矿资源丰富,地理位置上毗邻省城,能从上一级的地级市掌管中独立出来,消除“行政壁垒”,可以说在怀姜的历史上是很有重要意义的一步。 其后经济发展速度、城市竞争力显著增强,为此怀姜市还做过一阵子全国示范城市典型。 这其中的功劳,市委书记战庆国自然功不可没。 但官做的好,和升职快,其实关系不大。 和什么关系大? 人脉呀! 重要的是,得“上边”有人。 而据说!据说人家战书记不光官做的好,人家“上边”还有人! 有的说是其曾任地委书记的岳父,人虽作古,余威还在,仍给女婿留下了足够的人脉;有的则说是战家靠下一代“攀亲”攀上的大腿,那根大腿还挺粗! 总之众说纷纭,但战庆国“上边”有人是一定以及肯定的了。 这双管齐下什么的,自然官运亨通。 看来小池他爹的更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于青也是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贝澎澎说的那句“你不肯去省城”是什么意思。 如果战庆国高升,入职省政府,去了省城工作,那小池是不是也要去省城念书? 毕竟人往高处走是一定的。 省城啊,省城虽然和怀姜距离不远,但省城毕竟是省城,还是挺有个大城市模样的,和怀姜这样刚从小县城蹒跚爬成地级市的18线决不可同日而语。 于青有点怅惘,有时候会心想:小池真是个傻蛋。 省城都不肯去,开元也不肯去!明明有开元这样直接就能通向罗马城的捷径不走,非得窝在怀姜和他们这些老百姓家的孩子抢高考资源。 重点是,一般人还抢不过他! 想想真气人。 再想想,心里头却又毛丝丝的。 就像有人拿了根羽毛在她心口窝里呀拂过来呀拂过去——貌似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高兴,却又觉得不应该高兴,或者不是高兴。 但不是高兴又是什么呢? 女人真是麻烦! 于青最后吐槽自己,明明就是高兴嘛!虽然只有一点点,可一点点高兴也是高兴。 她就是高兴有男人(准男人也行)或许可能大概是为了自己才变的这么“傻蛋”。 虽然事实也许并不如此,可她禁不住就要这么想嘛,毕竟这也是对自己女性魅力的一种肯定。 虽然她老公是陈曦没错啦,可是有人喜欢她,她也是不讨厌的。 于青森森的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点绿茶婊的潜质。 8过战池从来都是一副不声不响的模样,好像一切皆无变化。 他本来就话少,自己或自己家的事从来不提,这种人天生就不适合聊天,除了辅导课,往往是教室里碰上了也没什么话,头一低或者下巴一点就过去了。 便是辅导课上,于青常常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久了,他就拿自动铅笔去戳她的头:“脑子跑哪去了?想什么那?” 她很想问问他贝澎澎说的去省城和去开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是不是跟她脑补的一样? 还是她真的自作多情了? 8过,她还是没好意思问。 8过,自那天许友松跟她谈过文理分科的问题后,也加入了辅导课行列。不过他和小池一样,是来当辅导老师的,而且他只辅导于青一个。 至于陈曦和魏清香,许友松说:“我看见这种成对鸳鸯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妒忌心,实在是修为不大够,还是让我眼不见心为净吧。否则总要心里边跟猫爪似得,难受!” 于青笑他:“你的那些莺莺燕燕红粉家家的还少嘛!要别人说这话我也勉强认了,可这话从你许大班嘴里吐出来怎么就叫人这么不信服呢?” 许大班一副清心寡欲的作态:“哪有,于大青你不要信口开河含血喷人冤枉人家清白之躯,人家真的已经落单好久了,人生真是好寂寞呢。” 所谓,说啥,来啥。 有时候老天爷还就是这么懂事。 许友松抱怨自己“寂寞”的第二天,他就开始不寂寞了。 正文 第121章情书 这天于青一进教室,就觉得气氛有点和平时不同。 本来晨读课大家都还算自觉,除了嗡嗡嗡的背书声,不会有什么其他出格的动静。 但今天格外不同,教室里的同学没一个在念书的,前面的扭头,后边的伸长脖子,脸上皆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全班人的视线全都扎去一个人身上——雷彦。 就见雷彦大喇喇踩了凳子翘起一只脚,坐在居中的一张课桌上,手里抖擞着几页纸,脸上的笑容十分促狭:“嘿!瞧我找见什么好东西了嘿!是好东西,就得跟大家一起分享分享才成?大家说对吧?” 雷彦是班里劳动委员,向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平日里就是最爱热闹,没事都要撩拨起三分来,今天看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明显是抓到什么好料了。 男生们顿时纷纷起哄:“对啊!什么好东西啊?” “雷子,赶紧亮亮!” 就连女生们也颇兴致勃勃的开始扭头交耳,于青坐去自己座位上,朝向同桌林如冬:“雷彦捡到宝了?瞧他那样,脸都红了,偏还要熬着卖会关子。” 林如冬表示自己也不知情:“不知道啊,刚才还听见他要上厕所,跟人要纸呢,结果就叫唤开了。” 学习委员毕春英从前排站起来:“雷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可是晨读!我说,你给我把你的脚从凳子上放下来!屁股从桌子上给我挪下来!还班委呢,你山大王啊?!” 毕春英向来和雷彦不对付,雷彦平时也有点怵她,今天却是底气个外足,手里几页纸晃的哗哗响:“毕春英,你甭挤兑我!今个我雷小爷还就是得占据这中心制高点!哎呀呀,也甭跟你们废话,嘿嘿嘿,大家伙都精神着点,都竖起来耳朵好声听着点!我可开始了哈,开始了嘿!” 全班人被他这么一咋乎,还真个个都绷直了耳朵,聚精了会神,便听得那雷彦特意压低了自己那副公鸭嗓子,用一种很诡异的语调徐徐启声道:“亲爱的松——” 浑身“滋啦”一下,伴随着全班倒吸一口冷气的嘘声,于青两条胳膊上的汗毛都张开了! 林如冬摸着两边膀子目露惊恐:“啥?他念的啥?咋这瘆人?” 雷彦很得意自己一开口这效果,继续捧着纸用他自以为的“柔”声念道:“亲爱的松,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其实,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提起笔给你写这封信,真的是用尽了我十七年所有的勇气!我不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到底会怎么看我,也许会不屑一顾,也许转头就会忘掉,也许还会对我有点生气,觉得我也许亵渎了你……也或许,你一样还会对我微笑,却心里照旧没有任何涟漪。但,我真的不管了!” 最后这一句“不管了”雷彦真心念的声情并茂,甚至兰花指一捏,左脚还在凳子上轻轻一跺,说不出的一个任性娇憨的姿态,可这副作态放在他这么一个大男生身上,立刻就惹的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这时候许友松和战池才从教室后门悠悠荡荡的进来,瞧见这副热闹景象,本来还和战池一样懒散模样的许友松顿时饶有兴趣起来:“吆!啥好事啊大家伙这么高兴?” 不问则已,一问雷彦扭过头来,胳膊一伸就把他搂了个满怀,两只爪子充满“色情”的就往他身上摸:“亲爱的松……亲爱的松……人家不管了啦!” 要不是教室楼上还有教室,否则这会子全班爆发出的笑声,楼板都能被气浪给掀开了去! 此时全班人心里都明白雷彦这是在念某个女生写给许友松的情书——而当事人现身,雷彦又表演的如此卖力,况且这种“桃色韵事”本来在这些青春期学生们之间就是最爱说道的,自然气氛格外热烈——男生们啪啪拍着桌子跺着脚,女生们则捂着嘴窃窃私语,有好事者不甘心就此停顿,叫:“雷子!继续呀!啥不管了呀?” 于青关注许友松的神色,就见他也许立刻就明白了雷彦搞了什么东西,但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瞟了一眼雷彦手里捏的信纸,笑骂着去推他:“雷子你给我滚!恶心谁呢?我可是刚吃的早饭,都要被你折腾出来了。” 雷彦手一松,捧着纸又继续开始声情并茂:“我不管了,我真的不管了!我不要我的自尊心,我也不要我的羞耻心。我只想跟你说,每个周一到周五,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我一想到一走进教室就能看到你的脸,你的笑容,我的心里就会像开出一朵花来!而每个周六和周日,则是我最痛苦的日子,因为我看不到你……在别人都盼望的每一个周末里每一个假期里,对我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雷彦伸出一只手,深情的伸向许友松的下颌处,媚眼如丝:“松……,见不到你,人家好度日如年……” 许友松双臂抱胸笑微微的,唇角梨涡一荡,拍掉靠上来的爪子:“还越说越来劲了啊。” 信念到此处,全班嗡嗡声渐起,因为谁都听出这给许友松写情书的女生,就是本班的女生。 话说这不管男女,爱八卦的本质都是共通的,林如冬顿时就捂着嘴瞪大眼睛扭头瞧向于青:“谁呀?谁写的?咱们自己班上的嘿!” 有好事者顿时都目光如炬的在教室里扫描开来,班上的女生被男生们追逐的目光瞧的倒有一半先红了脸。 毕春英就“腾”一声从座位上弹起来,指着坐在自己右手边过道那边的一个男生叫:“你看什么看?” 毕春英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女生中是最不好惹的一个,木有之一,她谁都不怕,对班主任王往都可以公然叫板。 当然,那是在坚持自己的解题步骤的时候。 那男生就有点脸上挂不大住,揪着脸上的一颗青春痘嗫嚅道:“谁瞧你了,也不知道心虚个啥……” 毕春英一瞪眼,他嘿嘿笑了一声赶忙转移了阵地,这才没引发更大阵仗。 不过,于青这会子倒是瞧出了点道道。 许友松啊,班长许友松,虽说人总觉有点油滑,但其实人缘和威信在班里,以及班外,那是相当——好的。 他身材不及小池高大,模样也不像陈曦那般俊美,但胜在亲和力一流,说话办事都是十成十的妥帖稳当。这样的性格魅力再加上一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见人就爱三分笑,唇角那颗动辄就荡漾出来的小梨涡简直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女生青春萌动的心思! 这一点于青在十五中的时候就已经早就耳闻以及亲眼目睹过,那绝对是相当——受欢迎。 任何女生见了他都忍不住要笑,包括自己。 而放在自己这个高一六班的小团体,小池是个绝缘体日日顶着个木头脸,亲和力是啥?没有。 最帅的陈曦则早早就和班里最美的女生牵手成功,更没了可供YY的想头。 雷彦,人虽然长的高,五官也挺端正,奈何还是个熊孩子的感觉。 其他的男生则不是顶着一脸荷尔蒙旺盛的青春痘矮搓搓的实在不忍直视,就是一干书呆子只知道埋头学习。 这相比之下,又靠谱又可亲的班长大人简直是全班女生的靠山和吉祥物。 有啥事,喊班长。 这天底下就没有班长解决不了的事儿! 于青感慨:这崇拜感,就是爱情的汩汩源头呀! 也难怪会有女生对他如此芳心可可,终于按捺不住都要写情书来表白。嘿,还别说,这女生文采还怪好的。 雷彦那边还在冲着许友松嘻嘻哈哈:“松子啊,来来来,悄悄告诉兄弟,这哪个仙女啊,这么不长眼,又被你拐上了贼船!” 旁边有人怂恿:“雷子!署名啊,署名没有嘛?” 雷彦还真唰唰翻到最后去看署名,喃喃有声:“一个心中只有你的笑容的:Q” “Q?Q是啥?”雷彦表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全班自然都听到了,就连于青都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起来:Q?班里女生的姓名里有谁带Q吗? 就见林如冬已经朝她一下偏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直往她脸上瞧,于青被瞧的莫名其妙,这才寻思过来——TNND,自己的“青”字不就是Q打头的吗? 艾玛,这叫啥事啊…… 不能啊,不光我啊,就那魏清香,名字里也有个Q啊…… 不过于青还来不及委屈,就听的椅子摩擦地面“吱呀”得一声,有个女生捂着脸“腾腾腾”跑出教室。 她人跑的太快,于青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问林如冬:“那、跑出去的那谁?” 林如冬和全班人一样都拉长了脖子,脑袋朝向方才女生奔出去的教室门口,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是她呀……” 于青着急:“谁呀?谁呀?” “是薄琴啦。” 正文 第122章薄琴 薄琴。 这名字有点陌生,陌生到于青现反应了一会才想起薄琴到底是何许人也。 主要是这人……在班里存在感也太低了些。 在一个班里做同学也快一年了,于青却好像从来没跟这位薄琴说过话。 这真的不能怪她高冷,她真的不高冷,因为别的同学也一样——过道那边的一个男生就一副恍然的模样:“原来她叫薄琴啊。” 坐他前面一个女生回头应声:“好像不爱说话的吧?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连上厕所都是一个人。” 她同桌点头:“脾气是挺怪的,不爱理人。” 其他诸人皆一副很认同的表情,一个女生道:“好像还就只跟班长说过几次话,啊……我想起来了,就那回!大扫除的时候她的头磕破了,是班长送她回家的!” “啊……” 众人露出一脸原来如此。 雷彦一副张口结舌的震惊样,指了指方才薄琴奔出去的教室门口,掌心捂嘴:“妈呀,这是找到正主了吗?” 于青始终关注许友松动态,那薄琴跑都跑出去了,他也就瞄了一眼,看样子并不咋得上心,倒是更关心雷彦,满脸嫌弃的戳他一指头:“就你没事找事,下来,赶紧下来。待会班头来瞧见了,吃不了兜着走你!” 雷彦被拽下桌子,手里还抖擞着那几页纸:“松子啊,你看,人都跑了,你还不赶紧安慰安慰去?” 许友松从他手里夺过信纸:“滚滚滚,快回去位子坐好。” 又扭头冲还在嗡嗡嗡的全班:“行了啊,热闹也听完了,好生念书吧。这可是晨读,都给我就此打住。” 有男生叫:“班长,真不去追啊?看人家那么伤心,别再弄出点啥事出来!” 许友松被气乐:“你们一个个怎么这么闲,跟老太太似得,这么爱操心。” 话虽这么说,他却把信纸给折好塞进口袋里,又虚空胡乱指了恐吓了下:“麻溜滴,都坐好了!” 然后,自己从后门出去了。 他身影刚晃出去,全班旋即又“哄”的一阵! “嘿,班长还是忍不住了,出去找人了!” “薄琴可以啊,人不声不响的,情书写的还是蛮有文采滴嘛。” “你说这人还真不可貌相,今个要不是雷子手快,这啥时候他俩暗通曲款的都不知道……” “嘿,可以啊,还知道用成语,不过人家那叫‘暗通款曲’!不是‘暗通曲款’,哈哈哈哈” “滚滚滚!就你语文学的好!” “不过我看就薄琴剃头挑子一头热吧?班长那人,对谁都挺好的呀。” “就是,我看对你就挺好!” “潘东子!你皮又痒痒了是吧?!” “哪,哪能呢……” 于青注意到,就连向来不惹事最最文静的魏清香,都跟前排转回头来的陈曦窃窃私语了几句。 林如冬边往外掏书本边都在感慨:“还真看不出来——” “啪——!”极清脆的一声,应该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乱哄哄的教室登时一静。 战池的声音不大,无波无澜的,甚至还带点提不起劲的慵懒:“都没完了是吧?” 扭头探看的学生都偷偷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班长不在,班主任也还没来,大家一时兴奋的就跟放了羊似得,现在大体委站了粗来,话不多,可震慑力足够了。 有的人平时话很少,但是很管用。 战池如是。 一大早就喧嚣热闹的高一六班,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 许友松是在晨读课都结束的时候回教室来的,薄琴则依旧不见人影。 一个上午的课程,几位任课老师好像都对靠墙角落里薄琴那个空位熟视无睹。 于青本想问问许友松,可看他一副如常的模样,课间被几个男生拿早上这事来开玩笑,也不见生气,就只笑笑:“别乱说话,我还好说,人家可是女生,把人家弄哭了你们哄去啊?” 脸上虽笑,口气却很淡。 几个平时和他相熟的人就知道他不喜谈这事儿,懂眼色的打打哈哈就混过去了,略过不提。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于青一进教室,发现薄琴回来了。 要放平时,她绝不会注意到她,但今天闹这一出,搞的她对那个空着的位子格外敏感起来,每次进出教室都忍不住要溜一眼。 离上课还有点时间,教室里的学生还不太多,三三两两的,8过,也都有意无意朝向薄琴的方向探头探脑。 薄琴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胳膊肘下压着课本。 她留的是齐肩的头发,因为低着头,两鬓的头发都落下来,把脸遮的严严实实,没人能窥探到她的表情。 于青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回来,脑子里使劲搜刮了下所有有关这个女生的全部印记。 薄琴个头中等,人很瘦,真心很瘦,现在5月份的天气,天气渐热,一般学生都不大穿校服了,只有她,还穿着他们一中高一部的蓝白校服。 校服一般肥大,罩她身上俨然能装下两个她——于青忍不住还是又瞥了一眼,因为在写字吧,两扇薄薄的肩胛在粗糙的校服料子下一抖一抖的。 薄琴的确不爱说话,天天里不生不响的。 文静的女生有很多,例如魏清香,也不爱说话,奈何人长的美,所以还是别人聚焦的重心。薄琴模样平平,一张很细窄的脸,五官平淡,平淡的几乎叫于青想不太起来她到底长啥样,总之……就是很普通的长相吧,不丑,也不漂亮。 成绩也很平平,不好,但也没有差到像于青这样需要被班主任叫去“关心”的地步。 估计是因为真的没打过交道吧,于青印象中的薄琴实在乏善可陈。 如果非要说两个人有点什么交集,啊……别说,还真有一桩。 上学期,有大领导莅临一中指导工作,一中曾进行过为期整整一天的大扫除。 高一六班分到的任务就是去校办公楼后那一大片空地去拔野草,班长许友松按小组划分了片区,结果几个调皮男生嘻嘻哈哈的捡石子扔着玩儿,其中一个扔的时候也没瞧见前面有没有人,胳膊一辉,在他前方弯腰拔草的薄琴刚好直起身,飞出去的石子不偏不倚就砸中她额头。 于青当时在别的片区,就见许友松跑过来问她:“于青,身上带手绢了吗?” 她身上还真有,就拿给了他。 再然后,就见许友松扶着一个女生,身旁跟着两个男生,朝医务室方向去了。 再然后,她就把这事忘了。 直到许友松来还她手绢,可她把那方漂亮的细纱手绢翻过来覆过去颠倒了一会,颇有些疑惑:“奇怪,我记得我手绢不长这样啊……” 许友松笑,唇角的小梨涡很甜:“对不住,你那块我怎么都找不到了。所以只好新买了一块给你,你不介意吧?” 于青借给他的手绢就是方普通的帕子,这还回来的可高档漂亮多了,为此她还打趣:“好嘛,这投桃报李的,我很喜欢。” 少年笑,一双桃花眼儿搭配醉死人的梨涡,就像春日最醇厚的桃花醉:“你喜欢就好。” 正文 第123章新恋情 8过,高一六班关于班长许友松和薄琴的这点“粉红”事件,很快就被更大的“粉红”事件给夺去了关注度——贝澎澎恋爱了,找了个高三生当男朋友,天天介没事俩人就在校园里秀恩爱。 这个幸运得到女神垂青的高三生名叫蔺子鲲,人长的还是不错的,个头高挑,人模狗样,顶着一头黄毛,打扮的很“潮”——这的潮不是怀姜这种小地方的“潮”,而是真正走在这个时代前方的潮:紧身牛仔裤,必须扎进牛仔裤里的名牌T,必须露在外面的有着大大LOGO的皮带,必须露出袖口的名牌表,以及必须高帮的名牌运动鞋。 鉴于蔺子坤长的高,脸也不差,其实这么打扮起来还是蛮受看的,据说在前两年也曾一度得过“校草”头衔,在女生中颇受欢迎。 可惜是个绣花枕头,不学无术,成绩年年都是吊车尾,但没人管他。 因据说家里是开煤窖的,那是相当——有钱,一中一有啥活动就爱去跟人家老爹求赞助,这人家的儿子,自然得好生供着,供到好生毕业拿个高中毕业证就算完。 贝澎澎在一中呆的时间不算长,但绝对也是个风云人物,原因有二:一是家庭背景深厚;二是长得美。 她刚转学来时,曾一度和战池走的很近。曾一阵子,每天放学战池的变速车后座,都由这位美丽的女神占据。 人人都道这是强强联合,还有人直喊梦碎,结果女神一转头就不见踪影了好一阵子,都以为这是人家不习惯怀姜这种18线小地方呢,结果女神又回来了! 回来后的女神换了口味,弃那书记家的公子如履,转眼就把高三师兄给收入了石榴裙下。 自贝澎澎恋爱后,于青都生生撞上过好几回,因为这俩人实在是——太高调了! 就算课间十分钟,就这十分钟的当空,且高一级部和高三级部坐落一西一东两座教学楼,中间还隔着个办公行政区,他俩都能在两个教学楼之间的林荫道下你侬我侬亲亲我我,不用完这十分钟不算完!!!! 所有的校领导老师只当自己眼瞎,瞧不见这对太明目张胆的鸳鸯。 但有时候还不能眼瞎,因为贝澎澎会很礼貌的主动打招呼:“田主任好。” 德育主任田主任一脸讪笑,眯眼瞧着这紧紧依偎在一起的男生女生,打着哈哈走过:“好,哈哈,好……” 如此明目张胆,于青自然也撞上过好几次。 每次贝澎澎都是一脸挑衅的扬起下巴斜睨过来,身子依偎去男友身边更紧,好像谨防于青再把人抢走一般。 一?她为什么要说“再”? 于青心里其实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她这都是重活第二遭了,青春期都过了两趟了,还会不懂贝澎澎这样的女孩子心里到底是咋想的吗? 她那个所谓的新男友蔺子鲲她也见识过了,的确名不虚传,绣花草包一个,而且听说爱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一块,吃喝玩乐,无所不作。 现在在贝澎澎身边倒是一副挺乖觉的模样,毕竟把到贝澎澎这样的“马子”,面子上很有光彩,当是该供着热乎着。 现在学校里都风传是贝澎澎一脚蹬掉了书记家的公子,新恋上了煤老板富二代,总之不是权就是钱,多少纯情少男再一次梦碎。 而据于青观察,发现被“一脚蹬掉的”这人神经估计比较粗,有好几次,贝澎澎和男朋友都“闲逛”到他们教室门口来了,或者就戳在教学楼门口,放学时供人人瞻仰,可就这“被一脚蹬掉的”人一脸无动于衷,始终木着一张脸,每次都把贝澎澎气的呀,美丽的红嘴唇都要拧歪掉。 唉,这少男少女们啊…… 于青心中无限感喟。 她本想就此事问问战池,但想了想就算了。 就像她也没问过许友松和薄琴的事儿一样,有些事其实心知肚明就好。 她能问小池什么呢?问他你瞧贝澎澎有了男朋友,心里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他本来就不关心的吧,他心里喜欢的是谁,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于青? 就像贝澎澎故意找个新男友来赌气一样,可最后真正气到的,还是她自己吧? 每个人都傻,包括重活第二遍的她自己。 这个周末于成勇接到于青小叔的电话,说二姐夫出了点小车祸,腿骨折了,正在住院,想约着兄弟们一块去看看。 于青的二姑住在怀姜市西临的章城,而小叔住在怀姜北边的太仓市,彼此之间都是1个半小时的车程,这天小叔和小婶就从太仓赶来了怀姜,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饭后,又和于成勇夫妇一起坐上了去章城的客车。 这一去势必要在二姑家住一晚,方萍本来还想把于青舅舅从矿上叫来在家陪于青,但于青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说小舅舅新婚燕尔的,自己干嘛这么不看事儿。再说了,自己也不小了,蛮可以看的了家。 方萍想了想也是,于是嘱咐了于青一堆杂七杂八,主旨思想就是锁好门窗注意安全,又拜托了邻居赵大爷帮忙照看着点,这才走了。 于青在家一个人悠悠哉哉很惬意,小池给她挑的那本习题册果然很适合她。 真静下心去,按照他辅导课上教的方法去做,居然也能做的出来——做题这东西,有时候就是一种节奏。 于青今天的节奏感就自我感觉良好,一口气做了两个单元,其后对照答案的时候居然准确率占了八成。 她满心高兴,不由正踌躇满志,就听到地蛋哼哼唧唧的叫声。 拉开卧室门出去,地蛋趴在客厅的茶几下边,听见她出来,尾巴有气无力的摇了一下下。 于青觉得有异,走过去一看,就见地蛋脑袋边的地上滩着两滩呕吐物,黑眼睛无精打采的,本来湿漉漉的黑鼻头变得发白且干燥,趴在地上的肚皮一抽一抽的,不时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哼叫。 于青把手放去地蛋的肚皮上摸了一摸,地蛋勉强折过脑袋舔了舔她的手。 她起身走去小院儿,跑去地蛋专用的一个小片的“沙地厕所”,一看,心里一咯噔。 地蛋拉稀了。 她上辈子养过狗,也叫地蛋,也生过病,症状和现在的这只地蛋如出一辙。 这是急性肠胃炎。 正文 第124章钟姗 于青折回屋里去,拉开抽屉翻找。 之前给地蛋打疫苗的时候,曾留下过那家宠物医院的电话。 谢天谢地,电话号码找到了。 于青给地蛋喂了些清水,去赵大爷家的小卖部打电话。 结果这家宠物医院的大夫去外地进药去了,他老婆给了个别家的电话,让于青问问看。 于青于是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这家问了几个问题,于青一一答了,这家回复也挺干脆:“肠胃炎八九不离十,你把狗抱过来挂水吧。”然后给于青说了地址。 于青从赵大爷家买了一袋牛奶,回家倒去地蛋的碟子里,地蛋平时最爱喝牛奶,这疼吼吼的都不忘伸舌头过来舔了两口,但两口后就没了胃口,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十分可怜,再没了平时精神抖擞的狗丫头样。 于青找了一个合适的纸箱,把地蛋常用的小垫子给铺了进去,然后把地蛋塞进去,抱着箱子就出了门。 这家宠物医院的地址有点远,为了节省时间,于青直接挥手打的。好在一切都还顺利,去了宠物医院后,医生诊断后确诊是肠胃炎,挂水吧。 于是先打了消炎的小针,扎脖子,然后开始挂吊瓶,扎腿。 地蛋一到陌生的地方就露出惊恐的表情,打针的时候十分不配合,对着大夫好一阵呲牙咧嘴。人家大夫才不怕,大手一卡狗脑袋,麻利就打好了小针。 于青一直守在身侧,地蛋慢慢也就安静了下来,挂水的时候被于青握住那只扎着针头的爪子,居然很放心的睡着了。 去过宠物医院的都知道,狗狗的输液台就是一张张的小桌子,于青坐在凳子上,趴在桌上看着熟睡的地蛋,手里捏着它的小爪子还热乎乎的,摸了摸它湿漉漉的黑鼻子。 快点好起来吧,地蛋。 挂完两包水,大夫又检查一番,说最好把地蛋给留在这里,好随时观察,毕竟急性肠胃炎比较反复,有时候越是半夜里越容易发病。 于青觉得有理,安抚的抱了抱地蛋,便遵医嘱的把地蛋先留在了宠物医院。 大夫见她一个小姑娘,虽面上一直淡定,但对自家狗狗病情的忧心,还是从一双心事重重的眼睛里看的出来,不由再多安慰她两句,说也不用太挂心,要是一晚上没事,明天再挂两包水,应该就会稳定下来,再将养两天就会彻底没事的。 于青走出宠物医院,折腾了这一个下午,日头都西斜了,眼看就要跳下地平线。 这地方离她家甚远,来的时候打的,价钱不菲,这回去反正就自己一个了,也没什么急事,五月的傍晚不冷不热,正合适走一走。 于青于是决定一路溜达回家,在走累了,再坐公交车。 结果悠悠荡荡走了半个多小时,刚觉得走的有点累,正在搜寻路边的公交站牌,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于青!于青!” 回头一瞧,嗡隆隆几辆摩托车朝她驶来,在她身边吱嘎吱嘎纷纷停下,从一辆摩托车后座上跳下一个女的,指着她大叫:“嘿!我瞧着这背影就是你,果然没认错!” 于青一开始还没太认出来人,待仔细辨认后,也惊讶的张大了嘴:“钟珊?” 也无怪乎于青一时没认出老同桌,主要是钟珊同学……变化太大了…… 一头红色的大波浪卷,十分贴身显曲线的桃红色深V领T,缀满了亮片的微喇牛仔裤,同样桃红色尖头高跟鞋……至于脸上更是假睫毛配着玫红唇膏,如此浓妆艳抹,怕是她爹妈瞧见了也一时认不出来。 钟珊扑上来拉着她的手又跳又叫:“于青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上了一中就忘了老姊妹了,还说要来云桥瞧我,这都多久了,也没见你个鬼影子来过云桥半步!” 于青讪笑:“钟珊,让我缓缓,你说你变得这么……打眼,这走大马路上我也不敢认啊!” 钟珊哈哈一笑:“让你这重点高中的好学生可见笑了,不过,都高中生了嘛,长大了,不是以前念初中的小屁孩了。倒是你,没怎么变,啊,不,个头长了!对了,来,我给你介绍——” 不由分说就拽了于青一条胳膊把她拉去旁边一个摩托车手面前,很骄傲的一指:“这是我男朋友,朱雷,云桥高二的。” 又朝男友介绍于青:“这是我十五中时的同桌,于青,现在念一中呢。” 骑摩托车的是个高瘦的小年轻,看脸也就是十八九岁高中生的模样,五官还算端正,就是刘海留的格外长,总是要一甩一甩的。 就见他端坐在车座上,甩一下刘海,对于青露齿一笑:“你好啊,高材生。” “喏喏喏,”钟珊朝后边的几辆摩托车一挥手,继续跟于青介绍,“这些都是我朋友,也都是云桥的。” 几个骑摩托车的也都朝于青点头,看衣着打扮都挺时髦,基本都是每个车后座上带一个女的的节奏。 于青心想,艾玛,云桥高中果然名不虚传,都说云桥侧重于艺术类等专业考生,校风浪漫……,呃,不如说是散漫。 里面的学生恋爱的恋爱打架的打架,都是常态。 钟珊捅她:“这大周末的,不如跟我们一块玩去吧?也叫你这一中的好学生见识见识啥叫生活!” 于青乐,心想自己这烂的稀碎的成绩居然在他们这里也可以被叫做“好学生”和“高材生”,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羞愧呢羞愧呢还是羞愧呢? 刚待要摆手,钟珊又问:“叔叔阿姨都挺好的吧,在家呢?” 于青:“喔,他们去章城我姑姑家了——” 话音还没落,钟珊拽了她往自己男朋友车后座一塞,大声:“你爸妈都不在家,你怕个逑!走走走,带你开开眼去,别怕,有姐罩着你,保管你吃好喝好玩好!” 于青被塞去后座,待反应过来,车手朱雷都嗡嗡发动开油门,大声:“高材生!抓好喽!可别掉下来!” 钟珊跳去另一辆摩托车后座:“雷哥!冲哇!” 几辆摩托车一片轰鸣声,夹杂着一脸苦笑的于青,朝着前方,疾驰了出去。 正文 第125章迪厅 钟珊带于青去的是家的士高舞厅,也就是迪厅。 但也卖卖酒水饮料小吃什么的,有卡座供休息的地方,也有舞池,一到点就打开镭射灯蹦一段。 这在怀姜可以说是属于年轻人们最最时髦的地方了,灯光花里胡哨,音乐震耳欲聋,探头一瞧,舞池里人挤得热热闹闹。 这个年代的怀姜哪有什么DJ什么打碟,顶多就是放放的士高舞曲,头顶弄两个不停旋转的镭射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一点,主灯光再弄的幽暗一点,气氛也就出来了。 于青嫌吵,本不肯去舞池闹腾,这个年代当是霹雳舞太空步盛行的时候,别说,那舞步虽然瞧着复古,还挺不好跳的。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身体协调性好的人,就不露怯了。 钟珊却不肯放过她,不容置喙,直把她往舞池里拖,他们那一群人嘻嘻哈哈,前呼后拥簇拥着融进了舞场。 反正来都来了,于青干脆也不扭捏,有样学样的跟着钟珊伸胳膊蹬腿的舞动起来。 到底这副身体还是很青春无敌的,便是随便晃晃也好看,钟珊咧着个红嘴巴,乐声震耳里贴近她脸畔,大声:“怎么样?这地方不赖吧?” 于青也跳的渐渐起劲,捂着耳朵大声回:“不赖!!!” 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于青随心所欲的蹦达了一会,蹦出了一身汗,正想溜出去歇歇,闪烁的灯光下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她怔了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把眼睛,站定了,定睛盯着好生瞧了好一会,发现自己没认错,果然是贝澎澎——还有贝澎澎的新男友,那个叫蔺子鲲的,两个人正在舞池中热舞。 贝澎澎长发落肩,黑色超短裙,雪白修长的大腿,迷离又不失清纯的脸,舞姿一看就是十分精于此道的,即便在花枝招展的舞池中也十分的抢眼,要不是身边还有个男友,怕是周边的男人们都要贴上去了。 但即便如此,于青瞧着她身边那几个男的还是颇有点心怀鬼胎,其中一个居然从贝澎澎的背后,伸手从她肩膀一直轻抚到屁股,那顺着女孩子娇美曲线而下的掌心,别提多暧昧了! 贝澎澎只管埋头热舞其他一概不理,至于那个男友,一头黄毛,穿着花衬衣的蔺子鲲,明明瞧的分明,居然熟视无睹,反倒还要和那人相视一笑。 于青顿时就跟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心中泛起怪异的感觉。 她跟钟珊打了声招呼,挤出舞池,找了个吧台高凳,坐上去,专门对着贝澎澎热舞的那块区域虎视眈眈。 不是她多心,舞厅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来玩玩未尝不可,可也有很多猥琐男,居心叵测,或寻找目标,或找到目标来此玩乐发泄。 贝澎澎虽然和她一直不对付,但这姑娘到底是个正经白富美,又是许友松的表妹,还是一中的学生,任何时候,她都不希望她出点什么差子。 于青瞧了一会,瞧出来了,贝澎澎应该也是一伙人一起的,围在她身边的那几个男的,都和蔺子鲲相熟,因为她瞧见他们彼此有交头接耳的笑着聊天递烟。 但除了蔺子鲲,其他那几个男的于青瞧着都眼生,不是一中的学生。 贝澎澎则全程就是跳舞,专心致志的跳,好像要借着跳舞发泄出什么似的,别人都累了,要下去歇会再战,就她,始终精力充沛,就跟吃了摇头丸一般。 8过……,于青心想,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摇头丸吧? 要不,迷幻丸? 这时钟珊一身火热挤过来:“你跑的倒快,咋不多跳会,出处汗多好,舒坦!” 于青指向舞池里贝澎澎一伙人:“瞧瞧,那伙人,你认识不?” 钟珊擦了把汗往那一瞧,顿时满脸不屑:“东城职高那一伙嘛,我说,你咋认识这帮家伙的?这伙人可不是什么好鸟。” 于青咂摸着:“不是啥好鸟?”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跟社会上黑道混的,手黑着呢!不过那姑娘瞧着年纪还挺小,不像卖的啊,怎么跟他们那伙人混一块去了?”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 KAO!澎澎这是招了群什么人啊?! 她问钟珊:“这里有没有电话?” “有!” 于青在服务台找到电话,却“啪”一下拍了自己的额头一把。 以前就说过,她是个数学不好的姑娘,对数字尤其不敏感,这种时候,她居然把许友松家的电话给忘了一干二净! 从手机互联网时代呆过她,从来就不记什么电话号码的呀,手里都通讯录都存着的好伐? 于青没法,只好拨小池家的电话,感谢天感谢地,她脑子这么笨的人,居然还能记得住他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的很顺利,是战池接的,一听是她有些惊讶:“怎么了?” 又听到她这边人声嘈杂,乐声震天,问:“于青你怎么了?你在哪?” 于青捧着电话机一身急吼吼:“先甭管我!我说,班长的电话我实在记不住,你那应该有吧?赶紧给他打电话!就说他表妹,对,就贝澎澎!在水晶宫舞厅呢!叫他快来!对了,最好多带几个人!!!赶紧的赶紧的,你赶紧跟他说,听见没有?” “知道了。” 电话那边沉声,“你也在水晶宫?” “对,我也在,我先帮着盯着点,让班长赶快来!” 于青匆匆挂了电话,折回舞池,踮脚左顾右盼,贝澎澎居然不见了踪影! 她正暗自焦灼,有人把她拉去一旁的卡座,自然是钟珊,拽着于青落座后,向右前方一偏下巴:“人在那呢,那女的真是你们同学?她是不是没脑子啊,跟谁混不好,偏跟那群杂碎混!” 于青伸长脖子一瞧,果然见贝澎澎和几个男人在角落的一处卡座里,看样子正在小憩喝饮料,她男友蔺子鲲也在其中——几个人说说笑笑,贝澎澎话不多,突然晃晃悠悠起身,应该是想去上厕所,蔺子鲲站起来估计想陪她一起,被她摆摆手给拒绝了。 于青不由自主也悄悄站起身,跟上去,想趁这个机会把贝澎澎拽出舞厅。 结果这厢里贝澎澎还没跟上,她一回头,眼尖的就瞧见蔺子鲲正往桌上一杯饮料里倒进去了什么东西。 正文 第126章捞人 于青浑身一机灵! 这样的事上辈子新闻里简直不要太多,女孩子酒吧里舞厅里被下药遭迷奸失身之类的,已经多到甚至都不算新闻了。 不过活过两遭的她这还是头一次自己亲眼瞧见这种下作事,站在那里一时愣怔了片刻,浑身火热,手心里出汗,也就这一片刻的功夫,再回头,贝澎澎已经混迹去人群找不见了。 于青瞧那伙人都还在卡座,料想贝澎澎待会还得回来,她死盯牢这群人,走过去找到钟珊,正好云桥这伙人也刚下了舞池,凑在一块喝着啤酒。 于青贴去钟珊耳边低声:“我瞧见了,那伙人在杯子里下药。” 钟珊瞪圆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于青,于青肯定的点点头听她低低骂了一声:“CAO” 钟珊低头寻思了几秒钟,压低声音跟跟旁边人耳语了一阵,又朝那伙人张望了一眼:“于青,那女孩真是你朋友?” “是许友松的表妹,也是我们一中的学生。” 于青顿了顿,又说:“才16岁。” 钟珊又骂了一声CAO,于青就见她跟朱雷他们商量了一会,最后抬头捏住的手:“我们跟许友松不熟,但既然是于青你说话了,那就等于是自己妹妹。于青,今天真要有事我们也绝不会不管。东城那帮人我们是不想招惹,不过真作死碰上了,我们云桥的也不怕他!” 于青感激:“谢谢你,钟珊。” 那边贝澎澎已经回来了,被蔺子鲲搂去怀里——于青瞧的分明,蔺子鲲就端了那杯下了药的饮料递给她,边递边还偷偷跟周围几个男人打了个眼色,露出一副好戏即将开场的笑出来。 贝澎澎情绪不甚高,长发垂在脸侧,手里摇晃着饮料,刚待要举起,胳膊被人大力拽了一把,手里的玻璃杯“啪”一下摔去桌面上,液体横流。 于青拽起贝澎澎才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精味。 KAO!这丫头是喝了多少酒,怪不得瞧上去混混沌沌的。 就像钟珊说的,这丫头果然没脑子,看这模样,不用被人下药她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于青拽过贝澎澎就往身后塞,钟珊一个女同伴就贴在她背后接应,揽过脚步蹒跚贝澎澎就向后面走——蔺子鲲腾一下站起身,于青往前一拦:“不好意思啊蔺师兄,澎澎表哥让我来找她,说她要是回家晚了会被她妈骂的。” “澎澎她妈好凶的,对啊,就是上回还上过我们怀姜新闻的那个阿姨,当时身边市长副市长的坐了好多人呢。” 蔺子鲲被于青这一下横空出世打了个措不及防,听见她张口就叫蔺师兄,知道这应该是一中的学生。 他不认得于青,但贝澎澎有个舅舅在怀姜是个市级领导他是知道的,也的确有个表哥在念一中。 蔺子鲲有点踌躇,但好事将成,半路被人截胡,总归是在哥们跟前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你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我是澎澎表哥的同学,也是澎澎的同学,学校这么大,蔺师兄哪能都认得呢?” 于青嘿笑:“不过蔺师哥这么有名,我们可都是认得的。” 蔺子鲲不想跟于青废话,朝她身后喊:“澎澎!” 哪里还有贝澎澎人影? 一个坐在位子上的男的嗤笑:“老三,到嘴的鸭子都飞了,你看你这缞样。” 另外两个男的已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是啊,这妹妹手够快的,一眨眼功夫就把人给弄没了。” 其中一个摸着下巴歪着头不停打量于青:“那贝澎澎她妈厉害,又有宵禁,我看这个妹妹倒是挺小家碧玉的,应该没那多规矩吧?要不,你陪哥哥们玩玩?” 于青往后一闪,躲过他伸过来想摸她脸的手:“哪能呢,都是学生,我家也管的严着呢。那个……你们继续玩儿,我们可得回去了——” 她往后一退,肩膀撞上人,一回头赫然是另一个,一张口满嘴酒气,涎着脸皮张手就朝她抱过来:“走什么走?放跑一个,没事,你留下来顶上哥哥们也不嫌!” 于青恶心的往后一躲,见那人不依不饶还往自己身上扑,瞅准个空一弯腰从他胳肢窝下钻了出去,匆忙中只觉叫脚下被人一绊,措不及防身子往前一扑,幸好有人张手架住了她,定睛一瞧,是钟珊。 于青被钟珊扶着站直身子,就见蔺子鲲那一伙4人已然都站了起来,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朱雷一伙。 “吆,我说哪阵风这么香呢,原来是云桥的来了。” 应话的不是朱雷,而是另一个身材颇厚实的男的,声音瓮声翁气的:“今个巧了,这妹妹是我们朋友,这瞧都瞧见了,总得过来打个招呼。大家伙都是出来高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四少的单我们买了,大家和和气气的,一块喝酒,咋样?” 那伙里一人低头点了支烟,喷了一口,声调悠悠荡荡:“行啊,我还真不是不给你们云桥面子。这么着吧,你那朋友,把我们的人给弄跑了,你们好端端把人给我们送回来,大家再说一块喝酒的事儿。” 云桥这边这个,于青听钟珊叫他涛哥。 就见涛哥脸色顿了顿,扯了扯嘴:“四哥,干嘛跟人家小姑娘过不去。要玩的话有的是出来卖的小姐,这祸害人家小姑娘可是要遭雷劈的。” “啪!”一声爆响,玻璃渣四溅,一人把啤酒瓶在桌角砸碎,指着云桥一伙人骂,“TNND!一群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崽子,这里找揍呢!” 云桥这边毫不示弱,朱雷几个男的往前一拥,看样子就要撸袖子打开。 “等等!!!等等!!” 一声破空大叫。 两伙人还真被叫的暂停了片刻,都扭头去看,就见于青站出来,咽了口唾沫,举了举右手,就跟在课堂上举手发问一般:“那啥,不好意思啊,我就想跟大家伙说一声——” 她煞有介事,掐着手指头,说的一字一句:“我大哥,那啥,我大哥以前跟我说过,有啥事,报他名。至于管用不管用,大家伙看着办。” 蔺子鲲忍不住问:“你大哥谁?” “门古寺,龙哥。” 正文 第127章就是这么悲催 钟姗拍着于青的肩哈哈笑:“可以啊,于青,看不出来,你啥时候跟龙哥搭上的关系?!” 于青吁一口气,她也没想到这回报龙哥的名这么管用,实在是撞大运了。 蔺子鲲那一伙在听到龙哥的名号后,为首的那个吐了口吐沫,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么走了 于青也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一回吃关东煮路遇的那俩混混,抬出龙哥来人家都不大感冒,这回她死马当活马医,权且试试,没想到还真管用了! 那啥,对不住哈龙哥,以前还真是小瞧您了,今后一定把您好好供起来! 于青特真心实意:“钟姗,今真谢谢你,那啥,雷哥,还有涛哥——” 她朝众人招呼,笑成一朵花:“下回我请客,让我也好生谢谢大家伙,绝不是客气!各位可一定得给面子!” 众人皆乐,钟姗嫌弃的推她一把:“得了吧,充什么大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俩以前当同桌时间不长,不过我瞧出来了,于青你这人挺仗义!我吧,就喜欢这种直肠子的人,对脾气!以后那,咱多走动着点,你个一中的高材生也别嫌弃我们云桥的,我们呢,也绝不会觉得高攀了你。再说了,别看我们现在这模样,日后说不定是艺术家的好伐?” 于青恭敬作了个揖:“失敬失敬,恕小可眼拙了、眼拙!” 钟姗捅她一拳,笑骂:“滚!上了一中别的没长进,这油嘴滑舌的倒是学了个十成。” 正说着,钟姗那女伴费力巴拉的撑着东倒西歪的贝澎澎走过来,往于青手里一塞,长出一口气:“KAO!这丫头力气好大,我费老鼻子劲才把她拽一边去,瞧她掐的我!” 撸起袖子一亮胳膊,果然上面不少深深浅浅的指甲掐痕,其中有两个格外深的,都有点泛紫了。 于青只觉酒气扑鼻,就见贝澎澎昏头昏脑醉眼惺忪,身子直往下坠,本来挺瘦的一小姑娘,现在醉醺醺的竟是死沉死沉的,她忙使出浑身力气来架住人,慌不迭的朝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她喝醉了,糊里糊涂的,别她一般见识。” “哪能呢,她掐我,我也掐她了,半斤八两。”钟姗女伴翻了个白眼,撸撸袖子走一边去了。 钟姗瞧于青撑着贝澎澎这幅狼狈样,不由关心:“她家住哪?要不我和你一块打车把她送回去吧?喝醉的人身子沉着呢,凭你自个不一定能弄的了。” 于青有点踌躇,她给小池打过电话,让他转告许友松,没啥意外的话许友松应该也快到了。 她不想再麻烦钟姗,凑过去小声想唤醒贝澎澎:“贝澎澎?贝澎澎?” 贝澎澎一头黑发有一半都糊在脸上,半醒半寐间勉力睁了睁眼,身子一个劲的往下出溜,但还瞧的见人,就见她秀眉微蹙:“你……你谁?” “我于青啊,澎澎,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一边坐一会,你表哥很快就到了。” 于青冲钟姗一行人摆摆手,两只手使劲托住贝澎澎,想把她拖去一旁坐一下。 “你谁啊!” 没想到贝澎澎浑身一震,陡然发力,伸手抓住于青头发大力一扯:“你谁!!你谁啊!!” 于青也没想到她突然发疯,措不及防吃疼,头发被人攥在手里,头一时都抬不起来,伸手去掰,对方力气却是贼大! 幸好钟姗还没走远,一听见她叫唤,腾腾腾又折了回来,抓住贝澎澎两只手:“放手!放手!听见没有?!” 贝澎澎还真放了手,松开于青的头发,转而就朝钟姗抓过去—— 钟姗可不是吃素的,闪身一避,朝贝澎澎头上拍了一巴掌:“这丫头怎么好坏不分啊,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 她顾及贝澎澎到底还是于青的熟人,手下留情,其实没用多大力气,贝澎澎却“啊”的一嗓子大叫起来,张手就往钟姗身上扑! 于青脱困出来,一看这还得了,上前两臂一搂一把抱住贝澎澎,朝钟姗讪笑:“小姑娘家家的,一喝醉谁都不认得了,发酒疯呢,钟姗你别——” “啪!!” 极其响亮的一声,把于青还没说完的话都打上了半空。 于青半边脸先是一阵木,其后一片火辣辣的疼,直延去耳后,她伸手蹭了蹭唇角,指背上有血,也不知道是牙齿撞到了腮上的肉,还是舌头破掉了。 是贝澎澎挣出她钳制,不由分说,张手就甩了她一个大耳光—— “CAO!你病吧你!” 钟姗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扯住贝澎澎头发:“神经病啊!眼瞎啊!” 贝澎澎充耳不闻,口中“啊啊”低叫,冲上来作势来抓钟姗头发,被钟姗“PIA”一巴掌扇了出去,犹还不解恨,再上前一步,却被于青拦住了。 于青半张脸顶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歪着嘴抽着气,嘴里还在不停说:“看我面子看我面子,钟姗你别生气,她一个醉鬼,知道个啥。” 钟姗冷笑:“真醉还是假醉?于青,她真是你朋友?不是你仇人?” 于青讪笑:“小孩没啥酒量,犯浑了,没事没事。” 钟姗可瞧的分明,在于青背后,那贝澎澎站了半响,突然腾腾腾张牙舞爪又扑将过来! 她心下冷笑,一把推开于青,正想给这不长眼的丫头长点记性,眼前一个白影子一晃,一人拦在跟前,反手把贝澎澎一抱,冲她一低头:“对不住,这是我表妹,给大家添乱了。” 来人气喘吁吁,像是跑着来的,眼神焦灼,神情还算从容,他身后跟着跟着两个人,他回身安慰的拍了拍贝澎澎的肩,将她交给身后那两个人:“先把她扶去车上,喂点水。” 那两人簇拥着还呜呜不断伸胳膊蹬腿的贝澎澎走了,那人转过身来,唇角一抹苦笑,欠了欠身:“对不住,给大家添乱了。” 钟姗一挑眉毛,双臂挽胸:“我们倒没啥,不过你瞧瞧她,被你那表妹打成啥样了?!”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于青半张脸已经高高肿起来了,五个指印清清白白的,隆出皮肤老高一块,实在是又吓人又滑稽。 她也不想叫自己看上去如此倒霉,只好拿巴掌使劲按着半张脸,扯扯嘴角,艰难的嘿嘿一乐:“班长,你来了就好。” 正文 第128章对不起,于青 于青觉得,老天爷一定一定一定是跟她不对付的。 否则好端端的把她拽来重走一遭不说,还叫她一直挨打…… 她已经在心里对老年痴呆版的老天爷默默比了个中指。 贝澎澎这一巴掌,也许是醉后发疯,她自带霉运撞枪口上了;也或许是冥冥里贝澎澎早就恨她恨不得狂甩她耳光,所以即便醉成这样,一瞧见她的脸一听见她的名字还是能一股脑发作出来。 总之结果都是她倒霉,幸好明天周日,不用上学,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消肿,不用顶着五指山去享受更多人观瞻。 钟珊一伙人已经撤了,钟珊三言两语跟许友松说明了事情经过。 言语间对他这个“恩将仇报”的表妹十分嫌弃,许友松千恩万谢,非常坚持的让钟珊留下了联系方式,说改天一定再好生谢过各位。 他年岁不大,但态度诚恳,也一改以往总有点戏谑的调调,看上去非常可靠,钟珊被贝澎澎鼓动起的那团心火终于被安抚了下去,又听许友松说由他来送于青回家,所以一行人放心的告辞先走了。 于青捂着脸,最初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过去后,现在则是余热袅袅,半张脸又烫又木。 她掌心只是那么虚虚的浮在上面,其实不敢接触到皮肤,一碰就觉像被针筢子刮过一层! 其他人都走了,水晶宫舞厅外的空地上,幽蓝夜空,夜风微凉,许友松朝她转过身来,侧着头瞧了她,轻轻吁了口气。 于青觉得一说话牵动的嘴角都疼,呜哩哇啦的,说话就跟肿了舌头一般:“班长,澎澎酒喝得不少,你快送她回家吧,我自己打的回去就行。” 艾玛,连她都觉得自己特别特的懂事识大体! 其实,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样子太怂,实在不好意思叫他再多瞧几眼。 他望着她:“我已经叫人把她送回去了。” “哦……” 于青吞了口口水,半边嘴角疼丝丝的,她忍不住要去摸,他的神情落去她眼里,难得的没有笑,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瞧了她。 说实话,他这模样她瞧着十分难受。 只有笑起来嘴角荡漾起小梨涡的班长,才是她熟悉的班长。 而他现在这副样子她觉得太陌生,陌生到心里都有点慌张了。 所以她大着舌头急吼吼的先替人分忧:“班长,我没事,澎澎她喝醉了嘛,没出事就好。你要是实在想谢我,给我排个最轻松的值日啊或请我吃几顿饭啊什么的,都行!我都不嫌。” 她畅想的正热闹,脸畔突然微凉,是他的掌心覆上来,一起靠近的还有少年微热的气息和身体。 “于大青,你别罗嗦了行不行?”他轻声问她。 于青吞了一口唾沫。 又吞了一口。 她有点发愣,这孩子突然这么温柔,她表示有点……受不大住。 陈曦的温柔温存她可以全盘接受,因为习惯了,求之不得;而小池那块木头,她游刃有余的很,因为他的一切情绪她都尽在掌握;便是江河鸣和刘和平,她也熟稔他们的性子。 却是此时此刻,平时处起来最轻松愉悦的人,却偏偏有点叫人坐立不安了。 许友松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偏着脸,细细观察她那重灾区的半张脸,许是靠的太近,于青觉得有点不自在,刚稍稍动了一下下—— “别动,”他说。 他平时当班长当惯了,她已经习惯了他说什么她听什么,顿时还就真不敢动了。 他又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像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少年。 “于青,你是不是傻?” 她点头,十分心悦诚服:“是。” “你——” 她这么毫无保留的承认他倒一时没话可说了。 然后,这么睿智的班长居然很废话很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疼的还厉害吗?” 你家表妹打的,我要说厉害你该更难做了。 于青说:“不大疼了。啊——!!” 她刚摇头说不,就被他冷不丁轻轻戳了一手指头,她顿时就捂脸蹦起来:“你还戳?你还戳!” 他冷哼:“我就知道你在嘴硬。” 于青跳:“我这叫懂事好吗?懂!事!!还不是怕你难做?!” 他双手抱胸,扬着下巴,居然毫不领情:“你这么懂事干嘛?有谁会承你这个情吗?” 于青耷拉下双肩,一脸无语:“好吧,是我太圣母了行了吧?疼!疼死了好嘛!!就你那个好表妹!跟一群不三不四的混混,喝得烂醉如泥不说,还险些被人下药,很惊险的好嘛!人家也是头一回碰见好嘛?我也很怕的好嘛?硬着头皮上的好嘛???毕竟是你表妹好嘛??被她耍酒疯打成这副猪头样,还是在我朋友面前,我也觉得很丢脸的好嘛?!我现在连张嘴说话都疼的要命,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嘛???” 她一口气突噜完,估计说的又急又快,半张脸又被扯的钝疼起来,她暗吸了一口凉气,刚忍不住要去摸一下,她肿胀的半张脸被人张手捧住了。 他的动作好轻,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更小心万分,晚风微凉,他的指尖也微凉,可掌心却是热的,熨贴在她红肿的皮肤上,像是又熨上了一层温热。 只不过是叫人感觉舒服的、温柔的热。 “对不起,于青。” 他说。 少年没有笑,依旧是稍显陌生的眼神都和脸,唯有嗓音清淡:“对不起。” 于青一时也有点发愣,这样的许友松是她不曾见过的。 因为不曾见过所以一时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也只愣在了那里,任他轻轻捧了自己的脸。 “我几乎都要以为他喜欢我。” 于青宕机的脑子里突然飘进来这么一句话。 她现在终于有点模糊的知道他为啥这么受女生欢迎了,也终于明白薄琴为什么能在情书中那样有感而发了——这样的许友松,虽然年龄不大,但这个感觉,这个感觉实在是太容易叫女孩子沉浸和迷惑了。 果然高人自有妙处,许他不是故意的,但不由自主不经意散发出的这种魔力才更叫人趋之若鹜。 于青动了动身子,喉咙里低咳了两下,正准备要为接下来的开场白做准备。 “于青!” 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有人大步抢过来,有人大力扯过她的胳膊,于青措不及防一下,一下吃疼,忍不住“哎吆”叫出声来。 正文 第129章要不要我帮你? 许友松被当胸推了一把,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于青觉得手腕像被钳子夹住一般,吃疼,忍不住叫:“松手!” 对方没松,一低头,这才瞧见她半边肿胀的脸,本来就沉着的脸顿时更黑了:“怎么弄的?” 于青甩掉他钳制的手,白了他一眼:“倒霉呗。” 呲了呲牙,她小心摸了下脸,问:“你怎么也来了?” 战池不理她,扭头向许友松:“怎么弄的?” 许友松耐心解释:“小池,澎澎喝醉了,醉的厉害,都不认人了,于青挨了她一下。人我已经叫人送回去了……她妈一定饶不了她。我,我改天一定让她跟于青道歉。” 他就这么听着,居然笑起来:“你妹妹打了人,所以你这当表哥的在这表现温柔体贴呢?” 于青不由看了一眼战池。 他向来是个木头脸,不爱说话,好听的话不说,但难听的话也不大说。 他其实鲜少有跟人呛声的时候,此时此刻他的敌意却表现的太明显了,而且对象居然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情况就好像她已经是他的马子,然后和他的哥们被他捉奸现场! KAO 于青见不得这种场面,她之前看琼瑶剧看肥皂剧看TVB看各种言情,最恶心的就是这种牵强误会的戏码!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儿,NO男女主偏不说!!!! 憋,使劲憋!必须沤烂在心里头! 各种阴阳怪气,各种指桑骂槐,各种吃醋喝香油,各种暗自垂泪心伤,各种我爱你在心口我恨你在心头,可我偏就不说!!!!! 然后误会的缝隙被俩傻缺以及各种乱蹦跶的配角拉扯的越来越大,反正最后要么饮恨终身,这是虐剧; 要么各种误会一夕间全都白痴的化解,最后皆大欢喜,终成眷属,这是喜剧。 现在于青好不容易也当回主角,她会容忍这种的恶俗桥段出现在的自己的戏码里吗? 绝不! 虽然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不由自主已经把自己摆上了是“他的人”的位置。 “警告你,别给我没事乱喝飞醋,” 她拽了把他的袖子,“班长说了,他谨代表他表妹对我表示特诚挚的歉意,至于有多诚挚,只能用随叫随到的无偿补课和免除我半学期值日才能表达彻底。” 又加了一句:“哎呀!其实他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虚报伤情!” 不知道小池有没有信,反正于青是信了:“对吧,班长?” 许友松唇角翘起,久违的小梨涡随着熟悉的笑意浮现出来:“于大青,够狡猾啊!不过……成交。” 气氛似乎松快了一点下来,但战池依旧沉默,眉眼都隐在夜色里,她看不分明,所以不知道这一番差强人意的插科打诨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 好在许友松极其有眼色的很快就告辞了:“小池,你既然来了,那于青就拜托你送了。我得赶回去瞧一眼,” 他露出一个真真切切的苦笑:“那边还有个烂摊子等着收拾呢。” 他匆匆和于青告辞,指尖摸去她的掌心:“于大青,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回去要冷敷,千万别热敷,知道吗?” 于青点头,战池冷冷旁观,许友松的手不动声色捏了下她手指,她心口一动,抬起眼,见近在咫尺的他对自己张口,声音很轻,就像一阵风拂过耳边,只有她听得到。 “于大青,我欠你的,以后找机会还。” 她怔了怔,径自笑起来,摆摆手,意思是:言重了。 她看着他转身离开。 *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到底在干吗?” “我?” 于青抬头,食指还竖在唇边,说完她又舔了一口,然后拿这根食指不停点着自己发面馒头样的半张脸。 顺便不忘科普:“哦,我听说口水可以消肿,所以试试。” “……” 她这才瞧见他一脸忍耐的无语,嘿嘿一乐:“是不是有点恶心?不过,自己的口水嘛……自己不嫌弃就行了。” “管用吗?” “什么?” “用口水,管用吗?” 她有点纠结:“不知道,还没太啥感觉。估计是量不大够吧?” 说完她又舔了两口,用指腹上沾的那点口水又往脸上抹。 对方停住了脚步。 她走出去两步才发现,驻足回头:“怎么?” 他们正走在一条寂静的马路上,路边去年冬天刚被剪枝过的法国梧桐,在这个季节里又生出了茂密的枝叶,树后面流淌着贯穿怀姜城区内的城内河。 这一路段被修葺的很规整,河道两侧围着雕花的石头围栏,脚下则是方正的青石板铺就的人行道。 高大的少年站在路灯下的树影下,在她眼睛里剪影出利落的线条。 “要不要我帮你?” 于青没听懂:“什么?” 那个黑乎乎的影子静立了片刻,大步走过来,靠近她。 他气息微重,竭力镇定的嗓音依旧微有颤音:“我说,要不要我帮你?” 她怔忪的朝他抬头睁大了眼睛:“帮我什么?” 夜色里的他的眼睛像身旁流动的河水一样,汩汩的,映着微明的月光。 “我——” “讨厌,”于青突然扭捏的低下头来,“你想亲人家就直说嘛,搞这么含蓄,要是人傻都要听不懂的。” 她聊以安慰:“幸亏我不傻。” “……” 春游爬山那天,好像被封存了记忆一般,他把那个沉默却火热的拥抱给忘却的一干二净。 但生活不是韩剧,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人,总有一刻会装不下去。 而这种时候,于青更愿意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最起码,不要显得那么尴尬。 让彼此。 “哈!” 她当胸推了人一把,向后一跳脚,乐不可支,“小池,就凭你这秃毛的两把刷子,还想闹我?” 咦唔¥嘻嗦¥& 她朝他做鬼脸,半张脸还木着,那就用剩下的另外半张脸可着劲的囧鼻子吐舌头。 “……” 然后,她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他好高啊,她的鼻子都抵不到他的肩,她故意的嬉笑就像被突然断电打了休止符,戛然而止到一切静谧无声,鼻息间满满充斥的全然是他的温热气息。 夜也许太安静了,她甚至能听到他擂鼓样的心跳声。 “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 他喃喃低声,呼吸就喷在她的额前。 于青张了张嘴,突然没法出声。 她的一切手段和游刃有余似乎都变成一张白纸,脆弱的一戳既破,偏偏她还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也或许,她不愿意补救。 这一刻,她似乎更情愿当一个情窦初开的、被一个少年真切实意爱慕着的少女。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不肯退缩:“你可以试试。” 他微微下垂的狗狗眼近在咫尺,睫毛细长,眼神慌乱,却带着一种执拗。 他慢慢朝她低下头——呼吸沉重,心跳如雷,一下下都砸到人心头里去,而她手心出汗,浑身紧绷,感觉他的唇极轻的落去自己浮肿的面颊上。 唯一的感觉居然是:他的嘴唇真软啊…… 真的很软,像被最轻柔的风摸过一样,男孩子的嘴唇竟然也可以软成这样…… 于青一时震惊到不想动弹,而他也不敢动,胸口一颗心脏跳的像要挣扎出胸膛直蹦去她手心里,濡湿的舌尖像啄食的小鱼,伴着沉重压抑的呼吸,却又温柔到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亲他。 就像亲一个她爱的男人,唇齿交缠,热情缠绵。 她微微抬头,轻轻转动了下脸颊,他的唇角果然措不及防碰到了她的唇角,高大的少年浑身惊跳了一下,停了下来。 她喜欢少年,少年人有着这世上最纯净也最叫人心动的眼。 她望着他的眼睛,自己不退缩,也不让他退缩。 其实她是喜欢他的。 虽然也许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但喜欢,总还是喜欢,而不是不喜欢。 就像现在,她喜欢他喜欢她。 绿茶也罢,婊也罢。 如果他要亲她,那就亲罢。 毕竟她这辈子的初吻,如果是给他的话,她觉得还是可以的接受的。 于青静候了片刻,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得需要再给对方一些鼓励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捧住了她的下巴—— “啊!!!!” 一声大叫,于青措不及防直直蹦来:“疼!疼!疼!” 她捂着自己那可怜兮兮的半边脸,对着那个目瞪口呆的人,一脸苦笑:“大哥,不要乱戳啊,真的好疼!” 正文 第130章我就是个笨蛋 这天叫于青觉得大跌眼镜的是,来给自己补课的许友松居然把薄琴给一起带来了…… 许友松自从那回劝她努把力试一试后,也开始担任起给她补课的“重任”。 小池教数学,他则负责物理化学。 其实相比于小池,许友松的“教学”方式明显更胜一筹,……或者说,更适合她。 他第一天就给于青列了满满一大张纸的公式,然后挑了本习题册,让她挨个撸例题——不会做?没关系,往里套公式就对了! 一开始于青两眼一抹黑,速度公式和位移公式能用成一锅粥,动能和重力势能又都是啥?机械守恒定律又是个啥? 许友松说:没事没事,放轻松放轻松。又错了?没关系,来来来,再做一道。 这东西吧,一道错,两道错,等做到10道,其实就有点规律可抓了;再等做到第20道、30道,瞎子也该能混个眼熟了。 等于青终于把公式给套对,并且成功计算出答案并且答案居然还正确的时候,她果断振奋了! 她之前一看那些弯弯绕绕的公式首先从气势上就先怯了三分,这回在许友松的指路下,按定一个抱住啃,居然啃啊啃啊啃啊的就给啃下来了! 虽然是道简单题目啦,可也说明她还是有救的对不对? 振奋了一匝的于青再等来许友松的时候,他身边就带上了薄琴。 说实话,自“情书”事件后,薄琴在班里刷了好一阵子的存在感,但这存在感也就维持了那么一阵子。 毕竟两个当事人,瞧上去皆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许友松照样做他八面玲珑未语先笑的班长,薄琴也照样缩在墙角里不声不响——也许是许友松镇得住场子,除了一开始大家虎视眈眈看好戏样关注了一阵后,往下没人再起哄,就连始作俑者雷彦都闭紧了嘴巴。 大家也就渐渐淡了,一切恢复如常了。 不想,今天他却是把薄琴给带来了。 以于青和许友松的交情,连她尚不知薄琴到底何时和许友松搭上的关系,甚至一度还暗自揣测过,应该是薄琴情不知所起的一厢情愿。 现在眼睁睁见许友松带着薄琴走进自习室,便是她鼻梁上没有架着眼镜,冥冥中都听到了眼镜跌落在地的声响。 许友松大大方方,话说的很自然:“都是一个班的,大家都认识,薄琴化学最近有点吃力,随堂测验掉了不少分,我就带她一块过来了。” 于青瞧了眼小池,他属于没什么反应的人,只抬眼瞥了一眼,又垂下眼皮,自行转着手里的笔,仿佛诸事与己无关。 他这模样虽如常,但于青觉得……自舞厅那晚后,他对许友松,疏远了不少。 她和他们两个最相熟,感觉尤其敏锐。 具体她也说不太上来,就是感觉……感觉不大对。 他们两个并无矛盾,但就好像……一个人对一个自己从不设防的人突然起了戒心。 陈曦和魏清香则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陈曦起码还笑了笑,客套了一声:“欢迎……” 薄琴微低着头,手里抱着笔盒和本子,指甲捏到有点发白,两侧的头发耷下来,盖住了半张脸,照旧不吭一声。 许友松指着一个位子:“你坐这吧。” 她不声不响,依言走过去坐下,往课桌上摆着书本。 这个位子离于青他们有点距离,许友松翻了翻于青的习题册,检查了下前面的,然后大笔一挥,又勾画出两页的习题:“继续做。” 然后,他径直走去薄琴身边,坐下了。 于青:…… 他们这个补习小组,日益壮大,居然都达到6人了。 且怎么看都是一对一对的,陈曦VS魏清香、许友松VS薄琴、于青VS…… 于青瞧了一眼身旁的小池,他正在给陈曦和魏清香讲一元二次方程,依旧是他的风格,笔一划在图上加了道辅助对称轴,言简意赅到极致:“一个是开口方向,一个是注意对称轴位置,往下顺着算结果就行。” 自以为已讲解完毕,笔一丢,翻漫画书去了。 于青突然有点可怜陈曦和魏清香,日日来报到求辅导,奈何撞上这么一个不求甚解的“老师”。 要是她,听懂了也就罢了,听不懂,一定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再讲一遍、两遍、三遍! 而陈曦和魏清香,任何异议都不敢有,甭管听得懂听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啃了。魏清香在纸上划了好几遍都不得其法,陈曦凑过去,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商量着解题步骤。 于青心头略有怅然,其实陈曦不算一个好学和刻苦的学生,而现在之所以这么孜孜不倦,无外乎是为了尽可能的陪着心上人。 陪你一起踏步,也和你一起进步。 这其实就是她想做的。 于青做了几道物理题,状态不好,做几道错几道。 她心烦气躁,张口想唤许友松,一抬头,见许友松正在给薄琴讲题目。 说实话,许友松真心是个不错的辅导老师,看着玩世不恭,实则超级靠谱。他教给于青的那套“硬啃”的方法,就很适合她这种天生对数字和符号不够敏感的人。 现在他待薄琴同样耐心细致,轻言细语,从于青的角度,刚好看到他正对薄琴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笑起来。 于青不得不承认,薄琴那封“情书”虽略带郭小四式的肉麻,但却形容的非常到位——当一个少年对你露出这样的笑容,眼波流淌,梨涡浅笑,你真的会忍不住从心里开出一朵花来。 当然也会认为,他也在喜爱着你。 所以……也许薄琴并不是单箭头的,于青突然间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许友松从十五中时就花名在外,身旁莺莺燕燕那是只多不少。 虽然她是没大碰上啦,但耳闻绝对有之,而进入一中这近两个学期以来,虽然一样备受女生拥戴,但正经“女朋友”,于青相信,应该是没有的。 说不定,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他和薄琴自有属于他们秘境,就像……陈曦和魏清香。 毕竟,他冲她笑的多甜啊。 于青又怅然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怪不得薄琴半张侧脸都是红的,要此时她是薄琴,她也受不住啊 一个个成双成对蝴蝶翩翩飞, 啊啊啊啊 后脑勺被毫不客气的拍了一巴掌,于青回头怒目而视。 一张木头脸冲着她:“走。” “干嘛?” 对方不吭声,拎着她的衣领就站起来,于青一路拎的磕磕绊绊,引得陈曦和许友松都抬起头来。 人一直被拎去无人的走廊中,他从口袋里摸了个什么东西塞去她手里:“给。” “什么?” 塞去她手里的是一管药膏模样的……药膏,浑身长满英文,于青只认出一个“detumesce”。 话说这个词到底是消肿还是镇痛来着? “从我姥家拿的,应该挺管用的,你试试吧。” 他有点不自然,眼神飘忽,不肯去看她,但估计不放心她的马大哈,还是又嘱咐说:“不过千万别吃,不能吃的,只能抹。” 于青摸了下自己的脸,已经过去了两天,其实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非常仔细,其实应该看不太出来。 其中差别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每天照镜子的时候,才心生怨念:肿虽然消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毛细血管被打裂了,半张脸总是爬满红血丝。 她以为除了自己不会有人注意到。 捏着这管不知名的药膏,于青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干嘛?” 他还是木着那张木头脸,自那晚的“帮助”半途而废后,他总是不敢看她,视线连碰都不能碰一下,她就像一个淬着火的火星,燎的他的眼睛生疼,却又忍不住不去看。 “小池你个笨蛋。” 女孩子吃吃笑弯了腰,褐色瞳仁在远处的夕阳映照下弯出两道清亮的鸿波。 少年的心突然就这么慢慢平静下来。 “是啊,” 他轻声,“我就是个笨蛋,才会被你这么欺负。” 正文 第131章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于青瞧了迎上来的许友松,确切的说,是瞧了他身后那个人,张张嘴,又瞥了一眼身边的战池,没出声。 今天许友松做东,请客,说要替贝澎澎向于青道歉,也一并谢谢当初出手相助的朋友。 话虽这么说,贝澎澎这个正主却没现身。 或者说,自那晚舞厅醉酒后,于青就一直没再瞧见过她。 据许友松说,贝澎澎被她妈送回省城了。 许友松说贝澎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后悔,也十分感激于青和她的朋友,虽不能亲自致歉道谢,但委托他一定要将她的心意传达到。 所以许友松今天就亲自设了这个饭局,邀请了战池和于青,甚至还真把钟姗朱雷一伙也给请到了场。 不过再一次叫于青出乎意料的是——许友松竟然又把薄琴带来了。 他带薄琴去一起上辅导课,亲自辅导,手把手的教,各种耐心细致,如果说是为了帮助同学,勉强也能说的过去。 但现在他这种场合里都带上了薄琴,那意味可就有点玄妙了。 于青忍不住好生打量了下薄琴,只见她头一回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件桃红色的毛衣,这种季节里,明显是有点嫌热了,脚上一双看上去很暂新的白球鞋。一向垂在两侧的头发用一个亮晶晶的水晶发夹起了两缕,使得老是藏在头发后的五官展露了出来,显得利索清爽了不少。 而且于青发现,细看薄琴的五官,还挺受看的,虽平淡,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一向低头敛声的惯了,这么稍微打扮一下,看着还不错。 虽然和钟姗这种穿紧身小短裙抹大红唇膏的云桥MM不能比。 许友松订的是怀姜最好的一家酒店,大包厢套间,外间是偌大个摆设的花团锦簇的酒桌,里间则排成一溜的真皮沙发,自带KTV音响功放,带卫生间,十分高档。 钟姗一伙人到场后就一直嘻嘻哈哈不断,特别是钟姗,搂着于青的脖子把她拽去一边暗戳戳的问:“说吧,连小池都来了,看你在一中混的不错嘛!我瞧着,你们这是前嫌尽消啊!有戏有戏!” 又逼问:“老实交代,他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哼哼哼,你珊姐别的本事木有,就是一双眼,绝对火眼金睛!” 于青忍俊不禁:“大圣!别来无恙?蟠桃会的蟠桃吃多了没拉肚子罢?” 钟姗拧她:“滚!跟你说正经的呢!” 又搂过来贴去耳边:“说实话,那天我本来还以为你跟许友松有一腿呢——毕竟那是人家的表妹,结果你急的跟个啥似得。” 她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跟朱雷他们聊的热络的许友松。 于青汗:“珊姐,能不能别这么乱点鸳鸯谱?你以为你家小青青是玛丽苏吗?是个雄性都能爱上?” “切,看你这点胆色。” 钟珊对于青的胆小如鼠表示十分鄙视,“当年十五中你可是连陈曦都敢上赶着去撵的主,怎么上了个重点高中反倒胆子变小了。一?对了,话说陈曦呢?你和陈曦咋样了?” 于青就知道她肯定能提到这一茬,露出一脸苦笑:“不说也罢,一言难尽。” 钟珊是个剔透人,瞧于青那样,不用说透心里也能明白几分,立马搂着她肩就转移了话题:“嗳,不过说真的,许友松这是到底是咋回事啊,这口味变化可有点大啊!” 一努嘴,意指向拘谨坐在酒桌一角的薄琴。 钟珊的口气不是嫌弃,而是一种迷惑:“要说许友松也是个人物了,当年在咱十五中多风光啊,女朋友一个接一个都不带歇的。怎么上了一中反倒变了性,整了这么一个土包子拎出来,也不怕丢面儿。” 于青捅她一拳:“别乱说话。那姑娘挺老实的,你待会可不准欺负人家!” 钟珊乐:“哪能呢!许友松啊!小池啊!以前搭不上关系那是咱没本事,现在既然能一个酒桌上吃饭,姐们能不好生着点嘛?供着还来不及呢,你就别操心了!” 然后,果然酒席上一派其乐融融,宾客尽欢。 于青和钟姗本来是在许友松身边一左一右坐两个主宾的位置,但到底还都是一群半大孩子,哪来的遵守这多的酒桌规矩,都是随便乱坐的——小池挨着于青,于青挨着钟姗,钟姗挨着男朋友朱雷,薄琴则一直安安静静坐许友松身边。 热菜冷菜啤酒饮料果盘一道道的流水样的上,菜式也符合酒店定位,十分精美精致,算是于青重生回来吃过的最高级的一次。 但年轻人才不管有多高级,有的吃有的喝有的闹就行。 而且请客的人会来事,几句话就恭维的云桥这一帮人十分巴适,特别是朱雷,恨不得当场就要跟许友松拜把子。 于青则只管负责埋头苦吃,这酒席肯定不便宜,既然班长钱都花了,好生尽量把本吃回来才是硬道理。 不过她埋头苦吃的当空,没少偷偷去打量薄琴和许友松。 就见许友松左右逢源谈笑风生的同时,也没忘关照身边的薄琴:给她夹菜,帮她剥虾,给她包烤鸭小饼,帮她一粒一粒挑出“金玉满堂”里的胡萝卜丁——一抬头见于青和钟姗皆一张呆滞脸,款款而笑,小梨涡荡在唇边,解释道:“她不爱吃胡萝卜,嫌有股怪味。” 钟姗扭过头来朝于青暗暗咂舌:“啧啧啧,还是真爱内!” 于青就见薄琴微低着头红透了脸,羞赧焉或幸福,反正是挺叫人羡慕的。 她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对付自己盘子里的东西,面前的盘子里就被丢过来一只白生生的大虾仁。 她朝身边扭过头去,估计是因为木头脸太不苟言笑怎么看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战池坐在那里基本没人敢跟他说话。 所以他除了和于青一样埋头吃东西,就是热衷剥虾。 一大盘的蒜香焗明虾,枚枚饱满红亮,但于青嫌汤汁粘稠,沾满十个指头老害得她忍不住要舔,这在云桥的人面前实在不利于他们一中的形象,所以剥了一个就不肯再剥了。 便是这样,她盘子里这会功夫已经堆满了一小堆的虾仁,身边人剥虾壳剥的乐此不疲,却个个都丢来她的盘子。 她一开始问他:“你为什么不吃?” “我不喜欢。” “……” “那你干嘛一直剥?” “我喜欢。” “……” “那你干嘛丢给我?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 于青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少年心事总是那么不可戳破,想给我剥虾你就直说嘛! 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哼哼 吞下一大口虾仁,她也舀了一勺金玉满堂,放在唇边,却迟迟没张口。 其实……她也不喜欢胡萝卜…… 眼皮一抬,许友松还在殷切备至的拿筷子捡着胡萝卜丁,捡完了,又用筷尖细细翻检了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胡萝卜,才把勺子放去脸红不安的少女面前,笑的温柔极了:“好了。” 金玉满堂啊,金的的是玉米,绿的是青豆,黄的是松仁,红的是胡萝卜,粉红的是火腿丁。 你说胡萝卜是有多无辜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于青“哇呜”一口,张嘴吞了下去。 正文 第132章吻 酒过三巡,杯盏狼藉。 虽还都不是成年人,这席间却已颇有成年人的规格,酒酣耳热之际,云桥一伙人里有个男生应该是喝高兴了,非要敬许友松一杯。 席间上的都是啤酒,喝多了照样醉人,那男生也喝得有点醉了,自认为和许友松相见恨晚,必须要敬一杯才能聊表心意! 他捧着酒杯凑过去:“今天能认识松子哥,弟弟高兴,松哥仗义,弟弟敬哥哥和嫂子一杯。” 此话一出口,吃饱了在偷偷犯困的于青都精神陡然一震,甚至连剥完虾百无聊赖的战池都饶有兴趣的抬起了眼睛。 薄琴一张脸红的快跟身上的红毛衣混为一体了,酒桌上于青基本没听见她说过什么话,便是说,也只是和许友松两人间的轻声细语。 不过她坐的位置,许友松又待她那般体贴,虽并没有向大家介绍,但叫外人瞧来,自然是认为她应该是许友松女友身份,所以也无怪乎云桥这位哥们叫出这声石破天惊的“嫂子”出来了。 许友松一点都没有不自在或不自然,笑笑站了起来,顺手还扶了薄琴一把,薄琴急忙随他起身站起来,双手拈着酒杯脸红的站在许友松身旁,和上前来敬酒的人小心碰了碰杯。 好在云桥那哥们没有非要计较着喝多少,只说“随意随意”。 薄琴瞧着酒杯有点迟疑,于青知道酒席上她没喝过酒,许友松抬手握了她的肩,凑去她耳畔低声了句什么,就见薄琴脸上红晕荡漾,咬了唇,到底还是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于青转过头去踢了战池一脚。 “嘿!班长和这谁来真的啊?” 战池瞧得津津有味,居然一副挺开怀的模样,摇头:“不知道……” “你们两个不最要好吗?这哥们谈没谈女朋友,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他表示自己很无辜,不过难得的是,他居然笑起来,“松子那人,以前姐姐妹妹的多了去了,谁仔细去一个个知道啊。” 于青有些惊讶。 她惊讶的不是薄琴和许友松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惊讶的是战池方才叫许友松“松子”。 自舞厅那天后,他和许友松两个人的疏远她绝对是瞧在眼里的,许友松一直在致力于重修旧好,奈何小池这边一直不买账。 可眼下看来,这一声久违的“松子”绝对是破冰之相——许友松果然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极其熟稔吐槽:“小池,你个没良心的,见他们灌我,也不过来帮衬着兄弟点。” 战池往椅背上一靠,神态舒展:“你我还不知道嘛,这点猫尿,灌不倒你。” 许友松笑骂:“你等着,你今儿袖手旁观,往后可别怪弟兄们不地道。” 两人皆神态轻松,想来都是互相吐槽习惯了的,战池嘴里虽说不帮,但仍欠身举杯主动带了四波酒,来给做东的许友松分忧。 于青眼睁睁就见他俩很快就搅去了一处,嘻笑怒骂一如往昔,好像那一点隔膜已经随着一声“嫂子”立时飞去九霄云外,魂飞魄散的不留一点渣。 亲亲热热我们还是好兄弟。 男生……还真是好幼稚。 于青撇了撇嘴。 不过重修旧好总是好的,于青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挺为这一对“好基友”高兴的。 她这人一高兴肠胃蠕动的就快,本来酒足饭饱的现下居然胃里又有空了——她正叼着筷子尖瞅寻着再吃点啥,一个白生生的大虾仁又准确无误落在她盘子里…… 一抬头,居然是已经坐去许友松身边帮衬他的战池,隔着大半张酒桌居然又剥上了虾壳,把虾仁朝她丢过来。 于青一身无语:大哥,虾虽好吃,但是好东西吃多也腻的好吧? 坐在于青身边的钟珊瞧的最分明,刚捣了她一胳膊肘还没来得及张口,那边许友松瞧过来,一脸笑眯眯:“我说,疼媳妇谁不会啊,哥今天可是做东的,难道还落了下风不成?” 他从面前的盘子里拿调羹舀了一勺海鲜羹,送去他身边的薄琴唇边,语声甜蜜:“来,尝尝这个,里面也有虾仁。” 整个酒桌的人皆呼呼大笑,特别是朱雷,拍着桌子笑的最大声,挽上两只袖子露出胳膊来现:“唉呀妈呀,松子!你瞧!这鸡皮疙瘩都被你拱出来了!” 站起来振臂一呼:“切!要论这个,咱云桥的还能敗给他们一中不成?” 云桥一伙人大叫:“不能!” 朱雷涎着脸凑去钟珊脸前:“亲爱的,论肉麻,咱绝不能让他们占了先去呀!来,咱给他们这些高材生啵一个!” 说着,不由分说拽了钟珊过来就啃了一口。 钟珊抹着嘴跳脚,笑骂:“滚滚滚,一嘴油!沾我一脸!” 朱雷面带得色,一把搂过钟珊朝许友松挑衅样一仰下巴:“咋样?” 有人敲着筷子鼓动:“松子哥,瞧他那得瑟样!谁还没媳妇不成?咱也有呀!” 旁人立刻起哄,拍掌大笑:“对!亲一个!亲一个!松子和嫂子亲一个!” 薄琴坐在椅子上,头都快缩进肩膀里去了,一个劲往许友松身后躲。 许友松抿嘴乐:“你们这群狼崽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你们嫂子脸皮薄,这要是生气了,回去还不是我倒霉!” 云桥那伙人不依不饶:“噢噢噢噢噢噢,认输了?认输了喝酒!” 许友松站起身:“跟你们认输,早了点。” 他回头,弯下腰,一掌擎住薄琴细细的的下巴,俯身吻在她唇上。 全场静了有那么片刻——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不像朱雷和钟珊那般急切迅速,全是为了热场。 这个吻认真而虔诚,温柔又缠绵——薄琴紧紧闭着双眼,像一片一碰就会落去地面的颤抖的叶子,而许友松也闭着双眼,唇角如影随形的梨涡,头一次被淹没在氤氲的气息之中。 于青心里“啊”得一声,竟像被措不及防的给震到了,被钉去椅子上久久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眼前人影阻挡了视线,才把她的神思给拽了一把回来。 定睛一看,是战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帮拼了酒,他脸色微有薄红,拉过椅子重新坐去她身边。 被许友松这个吻给震慑的一桌人这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噼里啪啦鼓起掌来,嗷嗷叫好:“松哥!嘿!真带劲!” “还是松哥牛掰!” 话说在这个年代,还是在民风淳朴的十八线小城,这大庭广众下接吻毕竟还是少之又少,便是云桥这一干人也嗟叹不已。 朱雷表示不甘心,把外套一扒:“我CAO!这个狠!难不成我得跟珊珊——” 话没说完,钟珊一记爆栗咋他头上:“朱雷!没完没了啊!” 吓得朱雷酒都立刻醒了一般,忙拱手求饶:“哪能呢,错错错,我的错,媳妇别生气,啊。” 身边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许友松又已经跟人谈笑风生起来了,薄琴依旧安静坐在他身边,头低的根本都看不见脸。 方才那一番旖旎风景似乎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描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于青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一动,放在桌下的手,被人给握住了。 正文 第133章你是,认真的吗? 他握着她的手,不紧,也不松。 指腹摩挲在她的指关节上,指尖轻轻抠在她的手心——他并没有看她,面颊微有红晕,低着头,浑身似有结界,把除了她以外,周围的一切都自动屏蔽了开去,好像只有他掌心里,她的手。 痒痒的,心口微微波动,于青突然就不想动,只好脾气的任他握了。 前方投来视线,她抬起头,是许友松。 他目光闪烁,意味不明,却在触碰到她的视线后,梨涡微现。 于是他便这么牵着她,一直都没有放开,直到走在铺着橘黄色路灯的寂静街道上,也没有放开。 本来于青也挺乐意被牵的,毕竟方才酒桌上许友松那措不及防的一“吻”,实在是有够撩动久违沉寂的少女心,禁不住也令她有点沉浸。 奈何罗曼蒂克不过三秒,她“啊”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今天出来吃酒席,她顺便还去宠物医院给地蛋拿了两包胃胀消食片。 地蛋前阵子的急性肠胃炎算是熬过去了,但遵照医嘱,最近一直把喂食的量减半。 结果狗丫头这个没出息的,竟然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吃了于成勇吃酒带回来的,挂在厨房门后的大肘子! 那肘子本来就是给它带的,因为忌油腻才没给它,结果被地蛋闻见味儿自己偷吃了个天昏地暗。 果不其然撑的直哼哼,叫唤了一晚上。 她把给地蛋拿的消食片给拉到酒店包间里了! 幸亏才刚走出去没多远,于青慌不迭解释:“我得回去一趟,把东西拉在包间了……你,你在这等我,我很快。” 他不肯:“我陪你一块。” 她挣脱开他,已经嘻嘻哈哈的跑远了,边跑边跟他招手:“不用不用,这么近,小池,你就在这等我,不准动!” 也许是那声“小池”叫的太悦耳也太亲切了,年轻的大男孩感到特别心满意足,乖乖驻足在路灯下。 于青一路飞奔上楼,很快找到他们那间包厢,房门虚掩着,里面还有灯光和人声,想必应该是服务员在打扫,她这么想着,正要去推门。 然后,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许友松。 他说:“不用。” 什么不用? 于青并不好奇他在说什么,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简短两个字里那股子冷冰冰冻死人的味道。 好像在生气,又好像…… 声音的确是许友松的,她很熟悉,但其间的味道却是……她陌生的。 一时间好奇心占了上风,于青敛息静气,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包厢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落去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外间没有人,隔着雕花格子的屏风,影影绰绰现出两个人影。 是许友松和薄琴。 今晚似乎已经确定薄琴的“女友”地位,虽然就于青看来,这事来的有点突然,便是已经有了预告,其实还是叫人有些措不及防。 虽然钟珊也说过,许友松向来是个温柔情种,女朋友什么的从来就不缺,虽然薄琴这一款的的确不像是他往常的口味,但指不定人家就是突然想变变口味呢? 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想来是一对小情侣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事儿要做。 于青觉得自己这样蹑手蹑脚做贼的般的姿态委实不够大方,正想着退出去,再光明正大明目长大的敲门进来,忽就听见薄琴问:“你今天……是认真的吗?” 于青站的位置在外间屏风的右侧,透过雕花屏风的格子,刚好可以看见薄琴的半张脸,许友松应该是坐在沙发上,她只瞧见沙发上方他的后脑勺,以及他面前袅袅升腾的一缕烟气。 是香烟的味道。 他在抽烟。 于青吸了吸鼻子。 许友松的嗓音带着鼻音,有些哑,有些疲累:“你回去好吗,我让服务员给你叫出租车。” 薄琴没有动,透过屏风的花格子,于青头一次看到她眼中如此灼灼的执拗:“你为什么……” 她需要顿一顿才能继续:“……为什么、为什么亲我……” 许友松后颈往沙发上一仰。 “你不高兴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不高兴呢。” 他声音很飘,缓缓吐出一口烟,“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做了。” “不,不是……” 女孩子一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中的珠宝,光芒并不因此被敛去,反而给平凡的脸平添了好多美丽的光彩:“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 “是不是……真、真心……” 许友松晃着烟卷笑起来。 “今天你能来,我挺谢谢的。咱们关系一直挺好的,我要是喝醉了,做出什么不太恰当的事,你也会看在以前我帮过你的面上,不生我的气对不对?” “……” 他嗓子有点哑哑的:“说实话我今天挺累的,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他站起身,抬起手,拈了落在女孩脸畔的一缕头发捋去她而后,手背蹭了蹭了女孩子火热的脸,“你戴这个发卡真好看。” 薄琴脸红唇动,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发间的那枚水晶发夹:“这还是你送我的。” 他笑,语带轻佻:“我的眼光一向不错的。” 薄琴果然面绽光彩,目光幽动,一时间竟也有种情动的美丽。 于青吐了吐舌头,这才是班长的风格,方才推门进屋时她一定是幻听了。 他又道:“我嘱咐过前台了,他们会给你叫车,我有点累,你先回去吧。” 应该是方才他的赞美给予的鼓励,女孩体贴的大胆上前,伸手想去摸他的前额:“你不舒服吗?我想多陪你一会。” “不用。” 他回答的又快又急,头一偏躲过伸过来的掌心,冷硬的腔调里不受控制的涌进了一股几欲克制不住的不耐。 薄琴愣在那里, 许久后于青才听到一声喃喃:“你走好吗,算我求你了……” 女孩的脚步太匆忙而杂乱,磕磕绊绊,腰间撞到一把椅子,“哗啦”一声,椅子撞到桌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薄琴扶着被撞的腰际,嘴唇颤抖,泪花闪烁,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屏风后的于青,低头夺门而出。 于青屏息静气了好久。 薄琴方才出门闹出那般动静,里间那个人却好像完全听不见般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当她终于决定走过去,偌大的棕色皮沙发上,少年闭着双目,像是睡着了,指尖夹着的烟蒂已经烧到了最后,灰白的烟灰落去紫红色的地毯上。 于青细细打量他。 他好像真的累了,面色略微苍白,唇抿的很紧,如影随形的小梨涡荡然无存。 再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 后懒洋洋的动了动手指,嘴角溢出一缕明明熟悉却又陌生的笑出来,梨涡浅淡:“于大青,你这马大哈,又拉什么东西了?” 正文 第134章外卖 雨下的很大,雨线是斜的,凭窗望出去一大片灰白的雨幕。 远处的操场上一个人影子都没有,湍急的雨滴大颗大颗砸去地面,把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激起水花四溅。 进入六月中下旬,天气渐渐炎热,但今年的雨水势头也是格外汹汹,一连一周每天都要来场不小的雨。 今天更是尤其猛,大雨从上午一直延续到下午临近放学时分,还是一点要歇的意思都没有。 下午英语老师从办公楼赶来教学楼上课,走进教室的时候后半片连衣裙都是湿的,后背文胸肩带扣袢若隐若现,招惹的一班男生互捅着嘀嘀咕咕,后来英语老师发现自己如此“春光”泄露,急的课都没讲完就急匆匆遁了。 因为下大雨,于青中午没能回家吃午饭。 一中的食堂又小又破,一般都是供住校生和离家太远中午没法回家的学生凑合着买买饭菜。于青曾跟江河鸣去吃过一次,菜色一水的大白菜土豆豆角豆腐,寡淡的连点酱油都不舍得放,上面飘几朵油花,大铁勺一舀,或许能翻出一片白生生的肥肉。 这样的食堂,不吃也罢。 午饭是许友松去教职工办公室打电话叫的。 大雨困住不少本来中午要回家的学生,雷彦他们几个大院的一合计,干脆都不走了,中午放了学就凑在一块打扑克,打过两局,饭就送来了——是学校附近的饭馆,几个男生把几张课桌一拼,铺上报纸,白色的泡沫饭盒挨个打开:鱼香肉丝、干炸里脊、红烧带鱼、冬瓜炖肉丸,然后居然还有一大只油汪汪的烤鸡! 于青就见许友松拿笔在送饭的小伙计递上来的小本本上签字,心中嗟叹腐败腐败太腐败! 才多大孩子,就学会打白条了! 不过还没等她叽咕完,就被捅了一把,回头一看是许友松正递给战池几个另外单独包装的饭盒,瞧见她,小梨涡一荡:“小池亲自嘱咐的,说于大青你就好这一口。” 战池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在手里相互蹭了几下,磨干净上面的毛刺,递给她,然后打开饭盒——是两盒满满登登红油赤酱的红烧排骨! 另外还有两盒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于青同学立刻眉开眼笑,腐败是啥? 她不知道啦! 陈曦和魏清香也在教室,雷彦那伙吆吆喝喝在教室后面准备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许友松招呼:“曦啊,雨太大了,方才那伙计说马路上现在都趟水呢,好多店都关了,不好买东西。你和魏清香过来跟大家一块凑合着吃点吧?” 那边雷彦举着筷子招呼:“对啊,我说帅哥美女,这么大雨,想买也没地买去,过来一起吃两口呗。这平时我们也没这机会呀,是吧?” 旁边人纷纷附和,魏清香坐在自己位子上连头都不敢回,她平时本就不是能开得起玩笑的女生,这都快一年光景了,和班上的大半男生都没讲过几句话,现下果断是窘迫坏了。 陈曦倒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于青耳朵尖,眼神不由自主也跟着飞过去,就见陈曦低声跟许友松商量:“还有米饭吗?没菜也没关系,我付钱,匀给我一盒米饭就行。” 许友松笑:“这群饿死鬼把饭盒都打开了,不嫌弃的话一起吧。” 陈曦朝教室前方的魏清香看了一眼,面露难色。 一起吃未尝不可,这些大院子弟都是他从小就相熟的,但魏清香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过来的,他万没有丢掉心上人自己来吃喝的道理。 于青见陈曦朝许友松笑笑,感谢他的好意,但看样子是准备陪着心上人一起饿一顿了。 她屁股有点痒,坐立不安,有心想叫住陈曦,匀给他和魏清香一份饭菜未尝不可,可,可她立场有点尴尬…… 毕竟这顿饭没花自己一分钱,也是个蹭吃的。 手里点着饭粒有点食不知味的时候,战池叫住走过身边的陈曦,拿了自己那盒米饭和排骨给他:“份量挺大的,我和于青也吃不了,这个我们还没动过,你拿去吧。” 陈曦目露感激:“小池,谢谢。” 木头脸一张,只摆摆手,叫他不要客气,也别罗嗦。 陈曦捧着饭盒走了,于青咬着筷子尖瞅着面前人,嘿嘿直乐:“小池,看不出来啊,啥时候这么团结友爱同学了?” 这饭菜份量是大,但她可是见识过他的饭量的,再多来一份,他也能吞得下。 他不理她,只帮她把红烧排骨粘稠的汤汁拌进米饭里,把好咬肉多的肋排挑出来堆去她米饭上,见她还在炯炯有神的窥探自己,眼睛一瞪:“快吃,这么多排骨还堵不住你的嘴!” 于青哈哈一笑,胸中一时快乐无比。 不过到下午例行辅导课的时候,于青就快乐不起来了。 起因是小池布置了一道题,求函数的值域,她和陈曦、魏清香三人,一起来解这道题。 于青这阵子经过小池和许友松的双向辅导以及硬啃策略后,自我感觉尚可,特别是最近一次的单元测试,数学她居然考了94分! 当然,满分是120分制的。 但94分也是她的高一学年数学的历史最好成绩了。 于青为此很小受一番鼓舞,而且今个小池出的这道题,分明是他之前给她挑选的练习册里就有的题型。 她摩拳擦掌,想着准备怎么也得给自己长把脸,结果写写画画的太兴奋,笔帽都被翘飞去了地上。 弯下腰去捡,一抬头——看见一双牵在一起的手。 那是坐在她对面的陈曦和魏清香,他们两个露在桌面上的身体规规矩矩,都在奋笔疾书,埋头苦算,可在旁人看不到的桌面下,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陈曦的左手伸过来,牵着魏清香的左手,如果伏案学习的话,这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两个人都别扭。 但他们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于青慢慢坐直身子,笔帽捏在手心,笔下的函数公式好像一个个都抽条变了形状,拉伸、变长,在她眼前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姿态——但都是两个人,或拥抱,或接吻,或是一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魏清香侧着头低低和陈曦说着什么,似是遇到了障碍,一个数怎么都算不对,陈曦凑近她,直接在她的本子上写着步骤,两人贴的很近,一直小声讨论着。 然后他们两个的影子也在眼帘中变得模糊,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贴上了她的脸,她轻轻转头对他微笑,然后,他亲上她的嘴唇…… 于青“腾”一下踢开椅子站起来。 正文 第135章犯了中二公主病 窗外雨依旧不停歇,望出去是一大片灰白的雨幕。 另一边辅导薄琴的许友松寻声回头,见于青站去窗前,望向窗外的雨。 “我想回家了。” 身后有人走近。 “那我去给张哥打电话,你等一会。” “你看,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你有没有试过雨中漫步?” “漫步是没有,但这雨和找花花的那天比起来,半斤八两吧。” “对哦,第二天就是中考,我淋了雨,还发烧了,英语和政治都没考好。” “所以你等一会,我去给张哥打电话。” “别,别叫张哥,”她终于回头,问,“你想不想下去走一走?” 走一走不是不行,头顶一把大黑伞,是许友松找老师借来的。 知道她要下去“走一走”,他眨眨眼睛,拍拍她的肩膀:“去吧,谁还没个想发疯的时候呢。” 又瞧了一眼正准备跟她一起下楼的小池,目光怜悯:“而且还有人跟着一起疯,也是不容易。” 操场上一片汪洋,像片可怜巴巴的沼泽地。 于青的裤子已经湿了大半,但她胸中涌着一团火,光脚穿着凉鞋就直接往沼泽里跳。 风大雨斜,便是身边有个大高个给撑着伞,挡去一大半风雨,但时间一久,仍不可避免的像只掉进池塘,又被人一把拎起耳朵的兔子。 眼睛睁不开,耳朵听不见,浑身鸡皮暴起, KAO!冷死了! 于青在雨里呆了5分钟,她觉得自己太TM作了! 上辈子尚且还没这么中二,怎么这辈子倒越活越回去了呢? 她觉得自己犯了公主病。 病的还不轻。 不过要怪只能怪身边这个人,由着她性子来也没这么个由着法啊。 当她逃回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时,第一个就是吐槽他:“你怎么不拦着我啊!我犯病你也犯病啊!” 高大的男生抹了把一头一脸的雨水:“你不是说要下来走一走?” “我以为……”她突然有点张口结舌,“我以为大雨里走一走,心情会好一点……” “那你心情好了吗?” “没……” “变得更不好了?” “也没……” “为什么没?” “因为雨太大了!砸死我了!”她跳脚,撸着头发上的雨水,“还有啥心思想别的啊!被这大风大雨的给刮懵了。” 他突然笑起来。 被雨水濡湿的眉眼有一种很眉清目朗的感觉,伸手戳了下她湿乎乎的额头:“傻蛋。” 她立刻一挑眉毛:“叫傻蛋的那是杨过!你以为你陆无双吗?” 他居然很郑重的考量了一下:“如果你是杨过,那我应该是——” 她以为他会说“小龙女”。 结果他说的是:“独孤求败。” “为啥是独孤老儿?” “你单元单测能考94还不都是我教的好?” “啊……啊呸!” “不承认?” “我觉得,你应该是——” “是什么?” 他心里突然有点紧张,以为她会说“小龙女”。 他不想把自己说成一个女人,可偏偏有一点希翼是怎么个意思? 结果她说的是:“雕兄!” 唇角微翘,他终于忍俊不禁:“别贫嘴了,快回教室擦擦去。” 回到自习教室的于青遭到了许友松的无情嘲笑:“于大青,我以为你也就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有人傻到非要挑这时候去外边蹦跶,佩服,佩服!” 这出动静搞的陈曦和魏清香在一旁都忍不住发笑,魏清香一直不太敢跟于青说话,现下都走过来,递过一块手帕:“于青,这是干净的,没用过,你擦擦吧。” 于青不大想接。 但她不是一个不给人面子的人,人家这么明显的好意。 她讪讪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刚要伸手,许友松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块干毛巾来,兜头往于青头上一丢:“她都这模样了,魏清香同学,你那点小手绢可不管用。” 于青顺理成章手一拐,抓住毛巾,嘿笑:“也是。” 这样也不显得魏清香尴尬,她把自己的手绢收回,望了眼窗外:“雨停了。” 大家都扭头朝窗外望去,还真是,方才还势头磅礴的大雨这会子居然说停就停了了,战池走过去推开窗子,一股雨后的清新气带着些微凉意灌进室内,举目远眺,整整一周都死气沉沉的天空,像被一只大手抹去了阴霾的铅色,露出了下面清浅的蓝白底色。 放晴了。 大家心情都随着放晴的天空变的轻松起来,铃声此时适时在校园响起。 放学了。 许友松调侃:“老天爷还不错,知道耽误了大家一顿午饭,这晚饭嘛,就不耽误了,免得饿着大家。” 于青闻言瞧了一眼薄琴,薄琴老样子,正低头收拾书包,齐肩的头发垂下来,把侧脸挡的严严实实。 午饭的当空,班里不少学生都被大雨给困在教室,但没有薄琴。 一直到下午快上课,她才又出现在教室。 其实薄琴最近跟许友松这样“亲近”,又是带来自习室亲自辅导,又是带去酒席以“女友”身份亮相。 按理说,以许友松和于青这样的关系,即便于青和薄琴以前没打过什么交道,现在这么“密集”接触过,薄琴又是朋友的“女朋友”,怎么样两人也该熟悉一点了。 氮素,木有。 分析一下的话,原因有二: 一是薄琴。 薄琴是个孤僻性子,以前“情书”事件未爆发时,在班上毫无存在感,常年自己独来独往,从没见过她有什么要好的女同学,便是跟自己的同桌,一天下来也没几句话。 为此她同桌曾直言跟别人指摘,说她:是个“怪人”。 现在因为和许友松的关系,存在感是有了,但性子依旧,便是同在自习室辅导,也只坐自己那偏偶一角,只跟许友松交流。 其他人,例如小池于青陈曦魏清香,她全部一视同仁,一概不理。 二是于青。 因为于青虽然相比薄琴来说,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个。但她其实也不算一个热情的人。 也就是说,她性子虽然相对来说比较开朗,但那只是相对而言。 于青从来就不是一个肯热情热心去迎人家冷口冷面的人,那样的人于青觉得要么真的是热情洋溢到无以复加,特想去温暖他人,要么就是二。 当然,这一条对陈曦无效。 所以山不来就我,那我也不用去就山。 就这样呗,谁还欠谁的不成? 况且薄琴那个性子,你非要跟有事没事跟她说话,她估计也很尴尬吧? 这闹得两个人都尴尬,何苦来着? 所以于青和薄琴,两个女生,安之若素,碰上了可能会打个招呼,但从未亲切亲近过。 而且于青隐隐还有个感觉——之所以说“隐隐”,是因为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她总觉得,薄琴似乎对自己有点敌意…… 别问她为什么觉得,女人天生就是直觉专家。 这种敌意,就像她对魏清香的感觉——虽然对方和自己并无恩怨,甚至她也承认魏清香是个既清纯又动人的女生,但因为牵扯到同一个人,她们这辈子也当不了朋友。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点直觉,但这点直觉,就阻挡了她和薄琴交好的脚步。 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我们实在很难去讨好。 况且她也完全没必要讨好。 你冷我冷大家一起冷,挺好的。 图书楼离学校大门有点距离,估计是因为一天的大雨终于停歇,所有的学生个个都跟放飞的野鸭子般嘎嘎嘎的往外飞窜。 等于青这图书楼小分队一行人行至校门时,大部队早开拔过去了——也不怨于青把他们叫做野鸭子,因为在他们面前的俨然是一片汪洋……从校门口一直延伸到马路对过,目测长宽各有20米…… 得益于一中校门口的马路正在拓宽,施工过程刚好在校门口形成了一大片洼地,平时并不觉得,这一天的瓢泼大雨泼一天下来,俨然一片浩渺……方才放学的大部队人马想来真是变做野鸭子飞过去的。 当然,也有几个落在后面的学生卷起裤脚顶着书包正哗哗哗哗淌过去,也有大胆的直接骑着自行车往里淌,然后一到中心路段就怎么都骑不动了,想来是被下面的沙子埋住了轮子。 因为一连几天都在下大雨,许友松和小池都没有骑车,于青瞧了眼左右,弯腰就开始卷裤脚,她不是野鸭子,她没有翅膀,她还是老实淌过去吧,免得耽误了回家吃饭。 正文 第136章我背你 比于青更提前一步的是薄琴。 于青这边还在低头挽裤脚的当空,她那厢已经一手把书包抱在怀里,一手拎着脱下来的鞋子,大步淌了进去。 这下还杵在“岸边”的许友松立刻遭遇了一行人所有的目光洗礼——这“女朋友”都淌进水了,这个当人家男朋友的居然还在无动于衷。 许友松揉了揉鼻子,胡乱挽了两下裤脚,也跟在薄琴身后淌了进去。 他俩是挺怪的,于青边挽着裤脚边想,不管是那天酒店包间里的“疑似”矛盾,焉或是平时说亲近不亲近说不亲近偏又各种亲近的状态,反正看在她眼里,怪怪的。 如果让于青不厚道的形容,她觉得薄琴就像一个可以抹去许友松与小池之间矛盾的橡皮,因为薄琴这个模棱两可“女友”的出现,小池立刻放下了对自己发小的所有心防。 如果说许友松更在乎薄琴这块好用的“橡皮”,那还不如说他更在乎与小池关系的重修旧好。 艾玛,难道她无意中发现了什么“基情”不成? 于青扯了下嘴巴,对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胡乱揣测表示了轻视。 她把两条裤腿板板正正挽到膝盖以上,紧了紧书包带子,正准备往眼前的“汪洋”里迈,被人拽住了——是小池,他拽住了她,边朝前方一抬下巴,于青才发现许友松搀扶着薄琴居然又回来了。 薄琴弯折着一只脚,在水里一蹦一蹦的像只独脚鸡,脸色涨红,头比平时低的更低。 许友松帮她背着书包,向他们解释:“中间路段的沙子里有石块,她把脚硌破了,我带她去医务室先抹点药。你们过的时候一定不要脱鞋,石块很锋利,要小心。” 说着,扶着人往校内去了。 于青吐了吐舌头,眼前这片大路没想到被水淹后如此危机四伏。 瞧了瞧自己脚上的塑料凉鞋,方才发疯非要往雨里蹦跶的时候,一条扣袢已经“牺牲”了,此时正耷拉在脚面上,而且又没穿袜子……想想是有点不放心,于青正蹲下去准备把扣袢给弄紧一点,别待会淌到一半掉链子,肩膀就被人推了一手指头。 抬头,是小池,他正把自己的书包从背上取下来挂去胸前,瞥了她一眼:“我背你过去。” 于青:“……” 她张嘴就想说这么点水还能拦得住我?还要你来背?你再看不起我也不能这么看不起我啊!当我三岁小孩嘛? 但她眼角的余光偏偏瞥见了站在一旁也在“望洋兴叹”的陈曦和魏清香——他们两个肩并肩站在一起,在不引人注意的背后,陈曦的手指缠绵着对方几根手指,轻轻揉捏摇晃,好像在撒娇恳求着什么。 于青揉了把眼睛,站起身,妖妖娆娆的捅了人一粉拳:“你要背我?真是的,怎么好意思嘛……人家很沉的啦。” 战池:“……” 估计不太适应她这状态,憋了好一会他才脸色微红的憋出一句:“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沉。” 于青:“……” 大哥,给你个梯子你还真就上房啦? 战池挽起裤脚,他穿的是双运动款凉鞋,把于青的书包也给拿过来挂去胸前,然后往她面前屈起一条膝盖一蹲:“上来。” 于青有点纠结,旁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也在淌水,像她这样叫人背的……还真没有。 不过人家都蹲在自己跟前了,再纠结磨蹭怕是惹来更多眼球,于青一不做二不休,摩拳擦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这后悔了可——” 他头都不抬:“哪这么多废话?” 然后……,她就跳上去了。 于青头一次觉得自己……挺轻的。 因为他实在太轻松了,胸前挂着他们两个的书包,背上挂着实在不能算小只的她……可连气都没多喘一口,步子稳健,呼吸匀平,而且他的背好宽阔呀,肌肉硬邦邦的,但是垫在身子底下又很有弹性…… 鬼使神差的,于青荡在人胸前的手居然拧了一把。 啧啧啧,又韧又弹,果然爱运动的人肌肉都很Q,手感好极了! “喂——” 他脖颈都红了:“你别乱动。” 得益于今天这特殊的体位,他的耳朵从没离她这么近过,于青近水楼台先得月——别说,这孩子长的真不错,连耳朵都生的好看,眼下薄薄的耳廓红彤彤的敲可爱,还是半透明的。 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嘿!小池!你这边耳朵上有个拴马桩!” 的确,在他左耳的耳屏上方,有个小小的突起,也就是俗话说的“拴马桩”,按老一辈人的说法,这可是妥妥的富贵相呢。 问题是他这个拴马桩生的小巧巧的一个,和他这么大个人形成一种反差萌,可爱死了!!! 之前因为身高差她从没发现过他还有这等好东西啊,此下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捏:“好可爱!” 战池几乎要把人扔进水里! 摸了他的胸还不够,现在又来捏他的耳朵!!! 她,她,她,她这个女生怎么…… 他浑身的汗都要下来了,后心汗湿,前胸怦怦直跳,本来她身子一覆上来,女孩子的的身体轻且软,就像驮着一朵云,虽不是很明显,但还是感觉到了软绵绵的两团,正热乎乎的贴在他后背上……他当下就脸红的可以,他之前没背过人,更休要提女生,不敢胡思乱想,只顾埋头淌水,可她居然又来荼毒他的耳朵! 他耳朵格外敏感,平时连他妈都碰不得,特别是她捏了之后居然又哈了一口气,一瞬间他浑身的汗毛都喷张了,手臂险些转筋,腿一软险些就要打个趔趄!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于青无干,她对他的一切反应全部懵懂无知,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没注意,因为她正兴奋的揪着自己的右耳朵比划:“小池,你左耳朵上有个拴马桩,我右耳朵有个福仓!小时候我奶奶说了,长在耳朵前面的福仓是拿来盛大米的,长在耳朵后面的福仓用来盛糠。我的是长的前面的,是盛大米的!也是富贵仓噢!” 他没兴趣听她的什么大米仓还是米糠仓,只有急抢几步赶紧淌上“对岸”,于青从他背上跳下来,揪着自己的右耳朵非让他瞧:“你看,在前面的,盛大米的。” 他只能被动的聚精会神顺着她指点的方向去瞧,果不其然,几乎和他“拴马桩”同样的位置,只不过是在右耳上,她的耳屏上方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窝窝,小到什么程度呢? 他只能用嗤之以鼻来掩盖自己的心慌脸红:“还盛大米呢,这么点地方,也就能盛颗小米。” 她不服气:“小米也是米!是谷子!还是细粮呢!放十年前,可是要用细粮票才能买得到的!” 他还准备跟她打趣几句,就听身后“哎呀”一声! 原来是陈曦有样学样也想把魏清香给背过来,免得她弄湿鞋袜。要说也够体贴了,但魏清香始终羞涩扭捏,两个人厮磨了半天,最后魏清香终于勉强肯了,却眼看都淌到一半了,又不知道咋了,魏清香从陈曦背上竟然跳下来了! 这一下措不及防,陈曦也没抓紧,魏清香又没站稳,两人你扶我我搀你的好不狼狈,魏清香的书包都掉进了水里,周围人都跟看好戏般瞧着他俩。 魏清香窘迫的面色通红,连陈曦也顾不得了,抱起自己湿淋淋的书包低头夺路而逃。 于青和小池这边把瞧的分明,说实话,看魏清香那副窘迫的模样,于青不厚道的觉得…… 还蛮开心的! 她掩嘴暗戳戳笑,被小池看了出来,捅了她一把。 于青干脆放下手,不厚道的大方表示:“多好玩啊!” “你就是幸灾乐祸。” 她朝他吐舌头:“我就是幸灾乐祸了,怎么着吧?” 她这副赖子嘴脸实在是赖,想起方才水里受的苦,他忍不住伸手过去揪她的脸:“坏蛋!” 一边脸蛋都被揪长了,嘴里呜呜出声:“我就是坏蛋,怎么着吧?” 怎么着? 怎么着?真的很想啃她一口! 可又怕她疼,手下不敢多用力,揪一把后还要忙着又拿掌心捂,嘴里却也恨恨:“我能怎么着你啊,你就是我祖宗!” 于青揉着脸就大乐:“孩儿辛苦了!” 他忍不住就要笑,她也笑,两个人正稀里哗啦笑成一团的时候,于青的视线里迈入一双白色的皮凉鞋—— 视线再往上,是白色的A字裙,再往上,是大红的短袖衫,再往上,是撑着一把透明雨伞的贝澎澎。 正文 第137章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这年头透明雨伞还是很稀罕的,印象里,上辈子于青是在千禧年后才在怀姜见过有透明雨伞,现在离千禧年还有好几年呢,贝澎澎就已经施施然拿在手中了。 果然是省城里的白富美,啥啥都走在前列。 这还是自那晚迪厅捞人结果被赏一耳光后,于青第一次再见到始作俑者。 但见这位始作俑者脸色淡然,瞧见她和小池嬉笑打闹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小池愣了一下,估计不知道贝澎澎又回来怀姜了,三人一时面面相觑,只听贝澎澎说:“于青,我们聊聊好吗?” 于青没想到贝澎澎居然是专门来找她的,聊就聊呗,于是找了处略干燥能放的下脚的地方。小池远远在一旁守着不肯离开,他对她们两个的“私下会晤”有点担心,方才抓了她一只胳膊小声说:“她要是再打人——” 于青白了他一眼。 在他眼里她就这么弱鸡吗?迪厅里那回是没有防备,这青天白日的这贝澎澎要是再敢张牙舞爪,她保证这回绝对绝对不再客气! 班长的表妹又咋啦?班长是班长,表妹是表妹,她上回是不肯跟一个醉鬼计较,这回贝澎澎看上去神志可清明的很。 于青刚想开口怼他一句,就听他说的是:“她要是再打人,我这次一定饶不了她,便是松子的关系也白搭。” 于青:…… 大哥,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 而且居然还有点甜是怎么回事? 结果于青一身精神抖擞浑身警觉的上前与“聊聊”,还真就是聊聊。 贝澎澎虽然没什么表情,甚至还略微有点不情愿,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她是来道谢的。 “我那天心情不大好,喝了很多酒,后来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表哥都告诉我了,他们想给我……下药,是你和你朋友救的我。这事……怎么说呢,于青,虽然我一向不大喜欢你,可这事儿我得说,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 于青笑笑:“处在那种境地的女孩子,就算是我不认识的人,我能帮的话,也一定会帮的。” “听说我还发酒疯打了你。” 贝澎澎若有所思,“也许我自己潜意识里的确很想打你一顿吧,所以借了喝醉就把自己想做却没做的事给做了。” 于青:“……” 姑娘你还真是够坦诚的。 “恩将仇报是挺对不住的,不过我现在让你还我一巴掌,你肯定也不会做,所以,于青,对不起。” 于青这才对贝澎澎正眼相看起来,她以前和这白富美接触的少,除了刚开始的“礼物”事件让她知道这姑娘对她不待见后,之后都是只肯远观焉,没有过什么交流。 眼下一番话听来,这姑娘一点都不傻白甜啊,讲话挺有条理的。 她真心实意的笑起来:“没关系。” 告辞前贝澎澎向于青身后看了一眼:“他已经朝这里张望了不下20次了。” 她幽幽吁了口气,没有说再见,扭头走了,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 于青回头,小池果然正抻长了脖子朝这边瞧,他本来个子就高,这么一来活像只看家护院的大鹅,滑稽的很,于青忍不住噗嗤一口就乐了。 心里面突然热乎乎的。 于是,这赶着期末考前夕的当空,来自怀姜一中高一级部的神秘校花贝澎澎又返校了。 于青真心觉得这姑娘上个高中上的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这当家长也是心大,也不怕影响孩子成绩。 不过再转念一想就觉得自个傻缺了,人家那家境背景,可是全球名校任君采撷的思密达,她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可委实忒可笑了。 话说这校花就是校花,虽说贝澎澎动辄就不见人影,但一旦现身还是又在学校里引发了一波震动,不过这回这波震动是旁人触动的—— 据传,据传,校篮球队长耿如峰正在对贝澎澎展开热烈追求! 于青从林如冬口中听到这条“新闻”时,真心双手都要去捧住自个下巴,怕一不小心就能掉下来。 之前贝澎澎的那个高三的公子哥男友,叫蔺子鲲的,据说,对,还是据说,据说迪厅那一夜后就被人给教训了…… 至于怎么教训的,教训成啥样,什么人教训的,一概不知! 只知道这位公子哥算是彻底老实了,平时那么爱臭美得瑟生怕别人瞧不见他的一个人,现在则低调的快低去土坷拉里了——学好像还是上的,毕竟要混个毕业文凭。但人是一点之前的气焰也没了,要不是现下学校里又有了贝澎澎的“绯闻”,于青几乎都要想不起来这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哥们。 8过,活该! 胆敢给女孩子下药,都是一群烂货,怎么教育都不为过。 不过叫于青更震惊还是当下的时事新闻——耿如峰啊!那个长的像赤木刚宪的篮球队长耿如峰? 那个身高接近两米,曾拉拢贿赂小池想给自己谋个特招生名额的耿如峰? 如果这新闻是真的,于青还真要佩服起这位现任篮球队长的胆气来了。 怀姜一中的男生们对贝澎澎这位“校花”的情史向来如数家珍:刚入校时被女神青睐的是与其最最门当户对的书记家的公子战池,战池爱打球,贝澎澎就每天去球场看他打球,旁边递水拎衣裳,还一度是战池变速车后座的座上之宾。 只不过这一段强强联合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很快女神就不见人影,而等人再出现的时候,女神身边的男友就换成了高三的公子哥蔺子鲲——这俩人恋爱谈的是旁若无人,在老师校长跟前都能勾肩搭背亲亲我我,这高中生早恋都能恋的如此高调,也是创了怀姜一中历史上的先河了。 氮素!女神再一次不见踪影…… 而这一次出现,和女神闹绯闻的居然是那个金刚一般的篮球队长!!!! 之前不管是战池还是蔺子鲲,别的不说,这颜值上都跟女神还是匹配的,都算得上是俊男美女的匹配,出现在一起,只会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可这一回石破天惊的居然来了个耿如峰!耿如峰啊! 不只块头像金刚,那张脸也接近金刚啊! 一开始传闻还是:耿如峰大追贝澎澎! 大家伙议论纷纷,嘲笑不屑骂娘皆有之,总之纷纷表示不信,便是信也是信那耿如峰一定是铩羽而沽! 结果追求传闻没出几天,传闻就变成了:耿如峰成功摘得鲜花…… 据说贝澎澎又开始每天去球场看球了,看的是耿如峰打球;耿如峰一场挥汗如雨的下来,也只喝贝澎澎手里拿的水,放学的时候,好多人亲眼瞧见贝澎澎坐在耿如峰的自行车后座上…… 多少人捶足顿胸啊! 又要一波少男夜不能寐了…… 专注八卦三百年的于青听闻此尘埃落定的消息后,也是咂舌了好久。不过估计前面有铺垫,所以这回下巴还算安稳。 她能说啥呢?事实果然难料,就这事儿只能说明一个真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些事,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万一……说不定就成了呢? 眼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于青感慨思绪良久,冷不防被人捣了一胳膊肘。 女神的第一任绯闻对象正把习题册朝她抛过来,拿笔戳着她刚刚涂完的一条平面解析几何辅助线上:“你猪脑子啊,辅助线是这么画的吗?是这么画的吗?” 于青:“……” 就见他木头脸上写满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下周三就要期末考,麻烦你少听点八卦多长点心!” 于青登时一乐。 海燕哪,你可长点心吧! 正文 第138章意愿书 这天王往上完物理课,照例要训几句话。 例如出操不要懒懒散散,课间不要在走廊打打闹闹,挨近学年期末考从这周开始体育美术音乐给主科让道,大家就在教室等着任课老师带领大家辅导或自习诸如此类等等。 今天王往没老生常谈,而是拍了拍手里一摞纸:“下周三期末考后就会放暑假,等暑假过完大家就是高二的学生了。而高二一开学,第一个面临的就是文理分科,这是文理分科学生意愿书,大家每人一张,但不要着急填写,毕竟文理分科也是件大事,希望大家结合自身情况,分析优劣势,同时也要考虑到个人爱好、高考的报考方向,甚至需要揣测下今后的就业形势,所以大家回家后和父母好生商量后再填写,明天一早交给班长。” 说着,把那摞意愿书交给了坐在第一排的副班长邹海超,让他负责分发下去。 于青拿着意愿书,瞅着上面学文还是学理的选择框,叹了一口。 同桌林如冬凑过来:“还苦恼着那?还没决定?” 于青可怜巴巴的瞅着她:“要能像爱卿这般有主心骨,哀家也不用如此烦扰了。” 林如冬乐:“承让承让!” 林如冬的确一早就决定,她是要学文的。 虽然她理化成绩也不差,最起码能跟史政打个平手,按理说这样的学生一般老师都是建议去学理的,毕竟理科生高考报考选择面更广嘛。 但林如冬要学文。 理由很正当,她说知道自己那两把刷子,理化她拼了老命来学,充其量也就这样了。 这才高一,到了高二高三,难度只会越来越高,她那点脑子,背背英语历史政治还行,但要是再受什么右手定则弱酸盐两年的荼毒,怕是要吃不消报废掉的。 她父母也一早就说过,女孩子嘛,学个文科,日后报个师范类院校,毕业后当个老师,就是很好的职业归宿了。 于青深感戚戚焉! 林如冬脑子比她聪明,理化成绩比她好,人家都要去学文,真不知道自己这磕磕绊绊非拽着理化不松手到底是犯的哪门子的犟! 其实不管是小池的补课还是许友松的打气,她之所以这阵子能对学理这么跃跃欲试,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那一条:因为陈曦要学理。 虽然她已经在他身上失望失落过N次了,但是,每次貌似绝望后那一点点的侥幸心总会爬出来重新冒头。 于青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贱格,真是打不死的一只小强啊! 可…… 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最后排的战池,这档空他正趴在桌子上补眠。 他个子高大,就是趴,胳膊肘一抻也是占地老大一块,所以王往直接没给他安排同桌,让他在最后排占了两张桌面。 其实,也许是得益于战池那张木头脸,除了圈子里几个相熟的,班里同学似乎对于他们两个的“关系”并没多做关注。 毕竟他虽然身为班里大体委,却委实不够“亲民”,又是这样的身家背景,人人对其都有点敬畏意思。 而一起上辅导课的陈曦、魏清香,以及薄琴,都是不好言语不爱声张的人,所以他们的辅导课小分队迄今好像也没旁人知晓。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于青以为图书楼的自习室是人人都可去得。她那猪脑子也没认真想过,为啥都那么久了,那个自习室里,甚至那一层楼里,常年就他们一行人晃荡,其他学生就难觅踪迹? 难道别的学生都没他们这用功吗? 非也。 图书楼自习教室,本来就是学校装装样子的设备。 学生自习什么的有教室就够了,干嘛还要另外的教室? 但建在学校的图书馆楼嘛,自习教室应该属于标配,所以必须得有。但一般都是放那里空着,锁着,一般也不会有学生要求去那里自习,便是要求,也会被管理人员给挡回来。 其中道道是于青过去好久后才明白过来的。 她实在是太迟钝了,枉为两世为人。 话说着说着就说远了,现在拽回来。 前面说那么一堆,无非是说班里人对她和小池的关系,还没那么关注。 虽然于青自我感觉,自己这阵子和小池,走的真的是蛮亲近的了。 不光是因为辅导班的关系,还有其他好多,甚至很多时候她感觉他对她的态度,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他的人”。 她这阵子决定要拼一把,其实除了陈曦,也未尝没有他的原因。 虽然他说过自己学什么都行,文理不限,她学理他就学理,她学文他就学文。可他那个一级学霸的智商,不学理实在是可惜了。 而于青就是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才不想叫自己耽误了他。 她现在也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博爱的一个人,心里惦记着一个的同时还能惦记着另外一个,也是本事。 难道自己重活一回还挖掘出了绿茶的本质? 现在重回文理分科的课题。 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个问题。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一个可供选择的选择题,那现在是交卷的时刻了,她必须在得括号里写上自己的答案了。 放学的时候许友松靠上来:“于大青,记得明天交意愿书。” 于青摆出一张臭脸,许友松立刻参透其中意思:“还没决定那?枉我日理万机还得抽出宝贵时间去给你补课,于大青,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许友松对她学文还是学理的态度倒是很明确,那就是一心怂恿她学理。 为此他辅导的也是尽心尽力,但于大青不领情:“切!你那是为了方便自己红袖添香吧?” 许友松戳她一手指头:“于大青,要说这世上最没良心的人,非你莫属。” 于青也是顺嘴打趣,他天天自习室里都带上薄琴,其中含义她自然能揣测的出一点。 避嫌有之,挡剑有之,要说方便自己红袖添香,以她的观察,怕才是他最不在乎的吧? 不过许友松的性子,自然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他只说:“你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嘛,志愿书明天才交,要是时间还不够,我可以做主,再给你宽泛两天。” 于青拱手谢过,放学回家。 倒是战池,根本无需再问,反正他都是跟她混的。 唉,老大也不是这么好当啊。 身为一个有良心的老大,也得为追随者的前程考虑啊。 压力好大啊思密达! 正文 第139章不想离开 第二天一早,班上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向许友松交纳意愿表。 林入冬手里折着自己的意愿表,在耳边忽闪着当扇子摇,斜瞄着于青:“爱卿,思量了一夜,可有啥长进?” 于青叹了一口气,一夜而已,她能有啥长进啊? 她其实也没跟父母商量,毕竟父母一直以为她是非文不可的,毕竟上学期那惨烈的成绩单已经叫父母甚至都要反过来安慰她一番。 刚刚过去的一夜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按于青的意思,她其实还是有点想学文,觉得怎么都能轻松些,但一是陈曦二是小池,他们两个惹得她举棋不定! 虽说这阵子她最最头疼的数理化三门,估计是得益于补课的裨益,多少已经有些入门了,上课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云里雾里听不懂。 但她可是重活过一回的人,往下两年还有多少高山险阻,她可是心里相当有数的。 她要是体恤自个,她就应该去学文。 她要是体恤小池,她就应该去学理。 她要是放不下陈曦,她也应该去学理。毕竟—— 等等,当初陈曦说学理,是因为魏清香脑袋抽风要学理,不知道现在,她脑子抽风抽完了没? 想到这一茬,于青顿时心痒难忍起来,对同桌林如冬各种大献殷勤,打扇、按摩、揉肩! 林如冬一脸呵呵:“爱卿有话不妨直说,哀家可受不住这无缘无故的爱。” 于青一脸谄笑:“女王,小的有一事所托,关系身家性命,还得女王亲力亲为才能解臣烦扰。” “有事奏禀。” “女王,帮我去瞧一眼魏青香的意愿表可好?” 林女王出动了。 不多时候一脸神秘的回来,还想待要买个关子。 被于青捅了一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瞧见了,填的是学理。” 这人脑子看来还在持续抽风中—— 那陈曦就不用看了。 以陈曦现在这挂满全身的恋爱脑,自然是跟风跟的溜到飞起。 可于青真心想不明白了,自己纠结学文学理纠结的有理有据。但这魏青香之前身为一个学画画的艺考生,她到底为啥也要非抱着理科这跟大骨棒啃啊? 她这是为啥? 要说她对理化天赋秉异也就罢了,但她和陈曦魏青香同步辅导这么久,魏青香那脑子,比她还笨! 于青属于以前有点底子,但年代久远遗忘的差不多但再恶补恶补还能捞一点回来是一点,但魏清香,直接就是连底子都没有。 她这种情况,去学文尚且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学理可真真是死路一条了! 可人家学理的信念如此坚定,你说这是为啥为啥啊为啥啊? 于青百思都不得其解,百思到连自己的纠结都要隔去一边了。 她这人肚子里有啥想不明白的疑惑总会坐立不安,所以当她在课件休息的当空,在女厕门口遇上魏青香时,她到底忍不住亲自开口问了。 “听说你报了理?” “嗯。” “……,我还以为你会学文呢。” 于青赶紧又追加了一句:“毕竟你们艺考生一般都是文科生。” “我已经不是艺考生了。” 于青:“……” 不过,魏青香居然继续跟她解释了:“我是觉得咱们班挺好的,同学好,班干部也好,老师……也都好,我挺喜欢六班的,不想离开。” 于青:“……” 好多人选择学文焉或学理,虽各有理由,但总得来说不外乎那几条。 可像魏青香此等理由的,于青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居然还有因为对班级感情深,所以才选择学理,不想离开的? 话说平时魏清香性子内向,话不多,只跟左右几个相熟的女生关系还算尚可,对男生,除了陈曦,其他的怕是平时连话都少说。 怎么突然间就对班级赋有如此深沉的爱了? 再者说,当初入学时候被分到高一六,高一六班从那个时候就是个妥妥的理科班。 毕竟这已经是形成定式的,高一级部十个班,前八个都是理科班,后两个是文科班。 虽然高一学年并不会文理分科,但一旦升到高二,就是如此划分的,学校历史上历来也都是按照这个模式来,变化的只有人数和比例,。 所以高一六一旦成为高二六,它就算会正式披上理科班外衣。 而这样一个理科班,班上的学生如果想学文,那就必须要被调去作为文科班的九班和十班。 同理,九班十班有想学理的学生,也会被调整出来,根据成绩或者别的什么方式按需分配去1-8各班。 但这样一来,原先各班的学生自然会有调整,班上会有人出去,也会有新的同学添进来。 所以于青不明白魏青香对班级和同学的留恋竟能左右她的文理意愿。 毕竟高二伊始,一旦分科后,每个班级就等于是一个新的班级了。 当然,六班身为一个理科班,大换血是不可能的,但学生会有变化,班干部也会有变化,甚至任课老师都会有部分调整,唯一不变的也许就是班主任王往了。 毕竟他身为班主任,是一跟就要跟足自己负责的班级三年的。 于青对魏青香的这般解释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这人不爱犯轴,毕竟人家的想法是基于人家的脑子,自己脑子琢磨不过来就别琢磨了。 总之现在魏青香不管因为啥,学理是一定的了,她学理,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陈曦也一定是学理的。 至于自己的答案—— 于青展开意愿书,上面的供写答案的括号里,依旧空白。 王往在自己的课结束后例行训话:“大家的文理意愿书已经收上来了,我也看过了,但发现还有两位同学没有按时缴纳。那谁,于青——” 于青起身:“到!” “你的意愿书呢,是忘记带来还是?” “老师,我父母都出差了,我、我也没人可以商量,所以还没想好……。老师,再宽限两天行不?” 许友松站起来:“报告,是我说可以宽限两天的。” 王往笑:“班长还是挺人性化的,也不算擅自做主,这宽限两天不是不可以。本来我还以为这高一一学年的功夫,大家都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欠考虑了。时间嘛,的确能宽限。但再宽限这时间也是有限的,于青,我给你两天时间,够用吗?” “够用,谢谢王老师。” “那让我再来瞧瞧,”王往低头掀动了下自己的备课本,“战池?”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最后一排站起来:“在。” “你也没考虑好?是不是也需要也给你宽限两天?” “是,我父母也出差了,我也需要两天。” 此话一出,全班哄一阵笑。 这一个的父母出差,又一个父母也出差,真有这么凑巧? 王往本来只是要打趣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回答的这么一本正经。 他略微讶异的瞧了一眼教室最后方那个高大,有点睡眼惺忪,却一脸严肃的木然的男生。 想了想,合上了备课本:“也好,这两天恁俩就好生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周三一早把意愿书交来我办公室。” 于青抽了个课间去后排找战池。 现在全班就他俩没交意愿书,也算是同命相连了。 虽然于青知道他没交绝对是自己连累了他。 “喂。”她拿指甲轻轻磕着他的课桌面,“你真要跟着我混呀?” 他最近老是睡不够的一副困顿样,只要是课间休息的档空,除了上厕所,一准的是趴在课桌上补眠。 虽然占据了两张单人课桌,可是手长脚长的,便是两张课桌也被铺就的满满登登的 “谁要跟着你了……”他迷迷糊糊的转了个头,“哥文理都行,哪哪都混的下。” 于青瞅着他黑黑的后脑勺刚叹了口气,他迷迷瞪瞪又朝她扭回头来:“你还纠结呢?我不是说了嘛,你报啥都行。” “除非,”他闭着眼睛,含混嘟囔了一句,“这里有叫你不舍走的人。” 正文 第140章加加码 这话一出,于青愣了一愣。 再回头去看陈曦,教室里竟一时找不到人。 环视一圈,教室里没有陈曦,也没有魏清香,可待仔细去寻,透过教室和走廊之间偌大的窗子,可以看到他们两个正肩并肩倚靠在栏杆上,像是在一起瞧着楼下什么趣事儿。 到底是在学校里,他们两个的肩头彼此还有一拳的距离,尚还算规矩,陈曦正扭头跟魏清香说着什么,眼神清澈,笑容清甜,魏清香双肩轻轻抖动,头低下去,想来是正在笑。 从于青的位置刚好看到他们两个的背影,男生身量初成,窄腰长腿,女生娉婷细致,两人俱是头发柔顺亮泽,当是青春年少大好时候,便是只看背影,也叫人从心里暗叹一声:“好配。” 于青挪回眼睛。 指甲依旧划着桌面,低声:“我是觉得,什么都不要想。反正下周三就要期末考,到时候拿成绩来作数,理科好,那就学理,文科好,那就学文。拿成绩来定,这不是最简单的?” 她自言自语,只说给自己听。 这本来就是最简洁也最明了的选择标准,班上大半数学生都是这么做的。 而她纠结那么多,只不过一面害怕,怕受苦怕受累,一面还心存奢望罢了。 眼前那个一直埋头昏睡的人拿手腕支起了脑袋——一双眼角略下垂的狗狗眼本来就很凸现无辜相,尤其在这种睡眼惺忪将醒未醒的时候,倒是给惯常的木头脸增添了十分的可爱。 “期末考吗?” 估计睡的迷迷糊糊,声音里也带上了可爱的鼻音,“不如再给你加加码,反正等这一锤子买卖过去了,你也就消停了。” 放学后于青终于知道他说的这“加码”是怎么个意思了。 “咱们这是去哪?” 她被他叫上了自己的变速车后座,一开始于青还以为他这是要好心搭自己一程。 夏天天热,便是下午太阳也是余威仍在,她刚好不乐意走路,坐就坐了。 没想到到一处报亭处他停下,示意她用报亭的公话打电话。 “打给谁?” “打给你父母,说你晚些再回家,嗯,也不回家吃饭了。” “为啥?” “因为要给你开小灶。” 小灶开在小池姥家的小洋楼二层。 这个家于青来的轻车熟路,但回回来要么是在院子里和花花玩儿,要么就是在一楼吃水果点心,这小二楼还真心头一回踏足。 叫于青惊讶的她到了二楼才知道这房子不只两层,其实还带三层的一个小阁楼和北向的露台,只不过从外观上实难看的出来。 二楼的格局也一目了然,除了楼梯口那一块小小的间厅,围绕着间厅的便是三间房间。 间厅虽然小,但是布置的比楼下看上去要年轻一点,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长条布沙发,对面一台大彩电,茶几上乱七八糟扔着游戏光碟游戏手柄什么的。 战池脸一红,上去匆匆归拢了一下,摸了把后脑勺:“我跟姥说,我的东西她不要乱动,所以……” 所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呗哼哼哼,于青但笑不语,然后被他让进靠近楼梯的那间房里。他跟她介绍:“这是我的房间,另外那间是我舅舅的,不过他常年不回家,所以房间都是关着的。” 于青不是第一次进男孩子的房间,之前住碳棒厂宿舍区时候,几乎每个小伙伴的家她都去窜过。 至于男孩的房间,刘和平的房间就跟她的房间一样,刘和平的床也就跟她的床一样。 虽说现在年岁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还能一张床上睡,但总的来说,男孩子的房间对于青来说是不陌生的。 但见这间他的卧室,触目之下却还总觉与别人有异:地方是十分宽敞的,床是居中的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式样十分古旧,看那敦实的造型和精致的雕花,竟十分有民国风韵,反正不像建国后的产物。 上面铺就的床单倒一看就是男孩气十足的浅蓝色,床单上面铺陈的是一张绿莹莹的凉席,薄薄的,光凭肉眼于青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材质,总之瞧着和市面上的竹席草席都不同,一瞧就觉沁凉非常。 其他家具倒是寻常可见了,靠墙边是一张偌大的五斗柜,柜面上压着这个年代时兴的绿色玻璃,靠窗是一张偌大的写字台,宽阔的台面同样压着绿绒桌布和绿色玻璃,椅子是一张藤椅,扶手被摸的光滑可鉴,可见着实有些年岁。 整个房间洒扫的十分规整洁净,脚下的实木地板擦到明晃晃发亮,家具虽都是深色的显古拙,但衬着雪白的墙壁和绿丝绒的坠地窗帘,以及窗外的绿叶和院落里传来的阵阵花香,给人的感觉十分清凉幽静。 自然,房间虽朴素,却也一眼就知道这绝不是这个年代的普通水准。 小池从外面间厅推过来一把带轮子的电脑椅,往写字台前一靠。 青饶有趣味的瞧着他,话说这阵子他劳心劳力,不光辅导她,连她顺上的陈曦以及魏清香都一并接手了,忙的连平日里最爱的篮球都没得打了。 这份百年树人的人师心肠,实属难得! 哈哈哈,就是不知道,他今天把她拽到这里,难道还留有什么后手不成? 后手还真有! 两人在写字台前落座后,他就从抽屉里翻出两张卷子出来丢给她。 于青仔细一看,不是寻常卷子,两张篇幅A3纸,正背两面密密麻麻列满题目,选择填空判断应答一应俱全,甚至连每道题的分值都细细标注了出来,除了手写,和正经卷子实在没啥两样。 于青认得这卷面上的字迹,难为他那么习惯了大开大阖的人竟然写得这么一手娟秀的板书,她心下感动之余却也疑惑:“这是你从哪里抄来的试卷?” “我出的。” “啥?” “我自己出的题目。” 于青:“……” 他歪在写字台旁的书架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半只鸡蛋大小的什么物件,正痴迷的两根大拇指不停在上面戳戳戳,眼睫毛都不抬一下:“就是猜题嘛,我把期末考可能出到的重点、题型、公式,都给你按照那帮出题老家伙们的喜好给模拟了一遍,一张代数一张几何,你这两天把这两份卷子做出来,保管你期末成绩能提高20名。” 提高20名 于青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大言不惭言之凿凿,他到底是对他自己太有自信呢?还是对她太盲目? 正文 第141章饭饭饭 “看!”大男生喜黠黠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她眼前神秘一晃,“卷子做的好的话,我还有奖!” 于青:…… 虽然只晃了那一下,但她已经看清楚了,那半个鸡蛋大小的物件分明就是一只日后风靡了大中国,勾搭了无数青少年钟情——电子宠物鸡! 不过叫她疑惑的是,这玩意应该是2000年后才在国内冒头呢,怎么才这个时候就能在怀姜这个十八线见到了? “这是我爸一朋友去日本公干,带回来的,说是在日本这玩意超火!所以就弄了一个回来玩玩,我也是琢磨了两晚上才摸到窍门的。你看,这是只小鸡,你可以给它喂饭给它洗澡还能摸它,你要多陪它,叫它按时吃饭睡觉洗漱,生活规律,这样它就能长的越来越大。” 于青瞧着煞有介事把那个小小黑白屏幕上的像素块“小鸡”指给她看的大男孩,嘴角抽了抽,到底忍不住还是嘴贱了一句:“长大了能吃吗?” 对方被她问的一愣,扑闪了两下狗狗眼,木头脸突然露出一丝笑,居然伸手戳了她脑门一指头:“你就知道吃……” 于青心有嗟叹,这声貌似嫌弃,实则毫无杀伤力,反倒宠溺调十足,好像她才是那个需要被人伺候吃喝的白痴宠物鸡。 说到吃,这时候吃的还真的送上门了。 房门被轻轻敲了两声,两人一回头,姥慈祥的笑脸露在洞开的房门:“我知道你们快要考试,时间紧张,饭就端上吃吧,吃好了小池把碗筷拿去下面厨房就好。” 于青忙迎上去,才发现饭菜都已经摆在外面间厅的小茶几上了,老人边下楼边嘱咐:“小池,姥晚饭吃的早,现在去外面和你齐奶奶她们走走纳凉,你们吃饱了再用功,但也得注意休息,累了就下来吹吹风,吃点水果。” 说着,摇着蒲扇和于青和蔼的招招手,下楼去了。 于青知道这是老人家怕她在她家头一回吃饭拘谨,所以干脆躲了出去,好叫她更自在些。 那边小池过去茶几那掀开扣在几张菜盘上的盘子—— 一阵饭菜香顿时扑面而来,于青一看茶几上那几样菜色,心口竟是一动。 一大盘红油赤酱的红烧小排,一盘黄澄澄香辣气扑鼻的土豆丝,一大碗白灼虾配着姜醋汁,还有两样别致的小凉菜:清凉可口的石花粉和凉拌海蜇拍黄瓜,另外还有两大碗已经特意放凉的绿豆汤。 见她还站在那里,小池朝她晃晃手里的盘子:“还不去洗手?” 于青:“噢……” 他也顿了顿,放下盘子走过来,手腕轻碰她的肩,引着她把楼梯另一边那间房房门一推:“不用去楼下的洗手间,这里就行。” 眼前是一间设备齐全的洗手间,白瓷砖铮亮整洁,他的手从她肩上放下来,不知道怎得突然脸红起来,指了盥洗池旁边毛巾架上一条蓝色条纹毛巾:“这是我的毛巾……干净的,你可以用。” 于青:“噢……” 盥洗池上方的镜子映出他微红的侧脸:“你、洗手吧。吃完了饭还得做卷子呢……” 于青瞧着他出去了,还体贴的给她带上了门。 她环顾这间干净整洁的卫生间,这里只有一个人使用的痕迹:浴巾架上的蓝色浴巾只有一条,置物架上牙杠杯里也只有一只牙刷。 不用想,这都是他的物件。 于青洗了手,用蓝色条纹的毛巾擦了手,擦着擦着,镜子里那个眉目弯弯有一双褐色眸子的姑娘,突然“噗嗤”一声低头笑出来。 战池吃饭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不声不响,看上去也不胡吃海塞,就一直低头默默吃,但是食量惊人。 想来这个年龄这般个头体格的小伙子,他这水平也属正常了。 于青喝了绿豆汤,里面放了冰糖一起熬煮,绿豆被煮的酥烂,入口沙沙的,甜丝丝的,实在是夏季解暑一大利器。 红烧小排也做的异常精致,都是挑的上好的肋骨,带一点点咯嘣脆的脆骨,咬在嘴里肉香四溢,甜咸得宜。 于青自小生在碳棒厂,打小就是吃食堂的大锅饭长大的,所以对吃上面其实并不挑剔,啥都能吃,她妈银行食堂的红烧排骨吃的,外面小店的红烧排骨也吃的,但一比较下才见真知,只觉齿颊留香,的确是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排骨。 至于土豆丝,战池邀她定要尝一尝,说绝对不比她赞过的小饭馆大火炒出来的差,于青从善如流的尝了,眉开眼笑:“果然好吃。” 艾玛,就是不好吃也得说好吃啊,被他这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 况且,也的确挺好吃的:) 两人吃过饭,于青到底是个姑娘家,胃口再好,这夏天,又是晚上,饭量也有限,反正她吃剩的,小池稀里呼噜一概都吃的一干二净,盘子里连朵葱花都不剩的。 两人一并收拾了碗筷,重新坐去写字台前好好学习。 嗯,好好学习的只有于青一个,另一个依旧掏出那只电子宠物机在爱不释手的戳戳戳。 于青任劳任怨的扑下身子做他亲自给出的那两套卷子,聚精会神做了一面,做得还算顺利,也或许是前面题目还算简单,但也是够劳心费力的。 看看桌上的闹钟,这40多分钟都已经过去了,她甩甩酸疼的手腕子,就见战池连窝都没挪过,斜靠在窗台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戳戳戳!! 她心口一动,问:“我看这两天你总是睡不够的样子,是不是为了出这两套卷子,熬夜了?” 他嘴里“嗤”了一声,手眼依旧不肯离开那个像素块小鸡:“弄这点东西还用的着熬夜么。” “那你……” “熬夜倒熬了两天,不过是为了这个!”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东西。 于青:“……” 好吧,玩个宠物鸡都能玩的这么认真,倒也不失少年本性。 不过,他正这么心头好着,还说什么要当奖品送给她? 舍得? 就听大男孩又道:“这两天我已经摸到窍门了,待会给你写个攻略,保管你玩的时候它一根毛都不会掉!” 心口竟然又是微不可查的那么一动。 他这么积极攻克,竟然也是……为了她吗? 虽然经历过互联网全盛时代的于青根本不会对这只都看不太出模样的像素块小鸡感兴趣……但,重要的难道不是那份有了好东西定要跟你一起分享的热忱吗? 于青正心猿意马的胡乱感喟,就被人踢了一脚。 他百忙之中居然还抽两眼浏览了一遍她的卷子,下巴一抬:“目前做的还行,继续,满分120,你要能做到95分以上,有奖。” 于青打趣:“你这般紧张我这回期末考,是不是怕我考不好,跑去文科班啊?” 他脸上一红,嘴里轻轻“嗤”了一声:“这是数学,不管文理都是要计算在总分里的。你就是要去学文,你以为文科班那两个班主任是好对付的吗?成绩不好的学生,他们会跟踢皮球样把人推来推去。所以要想到时候还有点面子,不被人嫌弃,把这回期末考成绩使劲提高才是第一位的。” 啊…… 于青真心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她本来以为他嘴上虽然说他文理都行,其实私心还是偏向理的。 没想到他考虑的是…… 这么纤细如发的心思,和这个埋头玩电子小鸡伸着两条大长腿的外形还真不太搭。 于青会心一笑,提笔又埋头做起卷子来。 正文 第142章回报 期末考后按例是放假三天,第四天统一到校拿成绩单开始放暑假。 但才放假第二天战池就亲自上门来找于青,说成绩许友松已经拿到了,她语数英理化生理科类六门成绩共547分,语数英地历政文科类六门成绩532分。 理科类综合比文科类综合超出了15分。 因为六班是理科班,所以按照理科类成绩排名,全班52人,于青排名第23名,比起上学年的垫底,果然提高了20多个名次…… 于青:…… 其实她语文英语一直都不差,生物多是背诵的东西所以下点功夫也能凑合,上学期之所以那么惨烈,一是重视度不够,轻敌了;二是数理化三门的确是她的软肋。 如果说初中数理化靠突击辅导尚还能HOLD住的话,那高中数理化真心和初中不是一个段数的——这是于青她人生第二次高中生涯的深刻的体会。 而这次名次的大幅度提升,自然也是靠这三门成绩的提升。 其中数学于青破天荒考出了105分……说实话她还挺心虚的,因为考前小池亲自给她出的那两张模拟卷,模拟的相当到位,简直就跟摸着出题老师的脊梁骨一样精确,好几道大题猜得几乎分毫不差,只有数值不同而已。 她考前受过这样的突击,得出这么一个分数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另外就是物理化学。 理化提高虽然不像数学那般明显,但比起上学年依旧可喜可贺,许友松这阵子的辅导还是很管用的,但是最管用的是他教给她的:别怕。 你觉得高中理化段数很高吗? 非也。 伟大的毛泽东同志说过:对待敌人,要从战略上藐视它,战术上重视它! 也就是说,从全局层面上要树立必胜的信念,而在具体的作战部署上应该小心谨慎。 再直白一点就是:即要自信,不怕对手,又要认真对待,不能马虎。 如此“不怕”的精神,再加上也是他教给她的“死啃”策略,啃啊啃啊啃啊的,大骨棒也能磨成小碎渣。 所以于青理化这两门的成绩,虽不及数学提高显著,其中较难的题目她也没拿下,但大部分题目她还是HOLD住了,所以分值也还能看。 说实话能拿到这样成绩和排名,于青也是没想到,她考试的时候只觉得比先前要顺手,但真心没太多自信。 现在成绩摆在眼前,要问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竟一时也没太啥反应,就是长出了一口气。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小池还是许友松的帮忙,重要的还是她自己。 她做到了,她居然做到了! 原来她的数理化也可以拿到这样的分值! 这可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即便重来一回就得勇于挑战下上辈子不敢想不敢干的事儿,重走老路未免有点太没意思。 于青去学校拿成绩的那天,终于向班主任交上了自己的文理分科意愿书。 王往展开后看了一眼,一笑:“终于想好了?” “想好了。” 教室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师生两人回头一看,大喇喇戳在门口的,不是战池又是谁? 王往了然:“进来。” 战池也是来上交自己的文理意愿书。 王往微笑:“看来父母出差回来了?” “回来了。谢……” 估计不太会说客气话,他居然又脸红的:“谢谢王老师能宽限我们这些天。” 说是宽限两天,但一直拖到现在,绝对也是班主任对他们放水了。 “我们?”王往笑微微的把他们两个的意愿书放去一处。 这下连于青都有点脸红了,总觉得班主任脸上的那抹笑十分意味深长,她忙申请:“王老师,没事那我先回教室了。” 战池:“没事我也回去了。” 王往点头,他俩刚待要转身,王往把两张意愿书在手心里拍了一下:“其实我还挺高兴的,你们两个还会是我们六班的学生。” 于青忍不住正正经经瞧了自己班主任一眼,如果说他不舍得战池,那是十分能叫人理解的,但他说的是“你们两个”,难不成是感慨的时候顺道捎带上她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挺高兴的,她在六班这一年待的挺开心的,班主任也好。 她目测过,自己这位王老班可以说是整个级部最好的,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还是教学能力。 所以于青也不介怀自己的“被捎带”,高高兴兴的回:“谢谢王老师,我们也很高兴能被王老师您继续领导。” “我们?”王往嘴边的笑意第二次又意味深长了。 于青:“……” 我说王老班,您保持形象好吗? 不要这么八卦呀! 暑假开始了。 当于青告诉父母,她的选择是学理时,方萍和于成勇在看到成绩单后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倒是方萍,连连感喟了几番,说这半年光景,女儿委实是辛苦了! 这夜夜的挑灯用功看来是没有白费,一份付出自有一分收获。 为了奖励女儿如此辛劳,方萍允诺,这个暑假要带于青出去旅游!地方让于青随便挑。 旅游呀…… 要说上辈子于青的这个年纪,还是和旅游无缘的。 一是父母工作忙,二是也没那个闲钱,三是那个年代旅游的人不是没有,但还不太算老百姓的常态生活项目。 至于她工作后和同事朋友以及结婚后和陈曦,每年都要出去游历祖国大好河山,那就都是后话了。 得益于上辈子已经去过不少地方,于青现在对旅游的热度不大。 况且现在要动车没动车要高铁也没高铁的,飞机虽然有,却和普通老百姓距离还有点远。 想出个远门,在没有私家车的现在,要么坐长途客车,要么坐普通火车。 人又多,天又热,于青压根不想凑这个热闹。 她在家闲赋了两日,躺到全身发懒,期间接到许友松的电话,问她假期有啥安排? 安排? 于青一瞬间突然福灵心至学神附体,决定既然选都选了,那就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一点。 “哦,我呀,我不是选了学理了吗?但是我理科底子太弱了,虽然有你们帮衬,这回还不算太难看,但也不能一直指着你们不是?所以我准备明天,不,今天!今天就去图书馆学习去!学满一个假期!” 话筒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几乎都能立时脑补出许友松捂嘴乐的小梨涡在唇角蹦跳的样子:“于大青,瞧你如此振奋,为师甚是欣慰啊。” 于青刚待开口与他调侃两句,又听他笑道:“但是,红袖添香夜读书,为师怎舍得徒儿孤灯一人来应付那些牛鬼蛇神,赶明儿师傅就送个人陪你去!” 正文 第143章都是大姨妈惹的祸 旁边有轻微簌簌声响,像是有人过来了,于青把脑袋从胳膊弯里抬起来,睡意朦胧,嘟囔:“你怎么来了呀?” 大男生在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来,长腿一伸,背包往桌上一撂,开始往外掏东西:“这大热天的,光你在这吹便宜空调,还不兴别人也来吹吹?不过你选的这地可够偏的,叫人好找。” 于青困得脖子支不住脑袋,继续往胳膊上一埋:“困死了,别理我,让我再睡会……” 她一大早就拎着大水杯背着书啊本啊赶来市图书馆,虽说现在的市图书馆老旧的可以,多数阅览室只配备了吊扇,但是! 她偏偏就在三楼的报刊阅览室寻到了难得的空调——想来这个阅览室里存的大都是党政报刊,多是老干部们来翻阅,所以给安了空调。 所以她立即在角落占据了一张桌面,把家什全摆了上去,扑上去埋头苦读的模样连她都觉得自己真是棒棒哒! 因为图书馆和她家有点距离,大中午头的实在不想顶着炎炎烈日再回家吃饭,所以去附近买俩包子就凑合了。 午饭能凑合,午睡却实在挨不过去,两个包子下肚又灌了一点开水后,她实在犯困,忍不住就趴在桌上眯了一会。 战池也来图书馆,她是一点都不吃惊的。 许友松说要给她送个伴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他。 唉,也怪不容易的,这大热天的,他一定是一层一层找上来,T恤衫都汗透了半个后背,鬓角的头发湿的发亮——于青半睡半醒,心有感喟却终抵不过浓浓睡意,眼睛一闭,又见周公去了。 直到额头一个凉沁沁的触感把她冰了一下,人立刻清醒了。 他手里拿了一听冰镇可乐,递去她眼前,又点了点自己腕子上的电子表:“也睡了半个多小时了,瞧你这一头汗,起来喝点东西。” 于青坐起身才感觉到空气热燥燥的,原来中午时分阅览室的空调竟是被管理员给关了,不知不觉睡出了一头大汗。 不过也好,倒不怕睡着了着凉,感谢管理员的环保节约思密达! 于青接过可乐,忍不住往脸上贴了贴,真凉啊,好舒服……她把可乐翻过来倒过去的又贴脸又贴脖子,等把一头汗都给冰镇下去,一伸手又把可乐给还回去了:“你喝吧,我不能喝凉的。” 他一脸疑惑:“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嗯,我今天来姨妈了,不能吃凉的。” “……姨?”刚开始大男孩还一脸懵懂,转瞬却像咬到舌头一般,一下就把脑袋别过去了,面红耳赤不在话下,手指头僵的连漫画都快掀不动的节奏。 于青完全不以为意,懒懒的往桌上又一趴:“所以超级不想动。” 虽说现如今这年头,大家比起日后还多些单纯,但都这么大人了,自然是该懂的都懂了。 像他这么大的男生,背地里带色的录像带怕是不知道都撸了多少了吧?有的恐怕都不是童子身了,有啥可藏着掖着的? 也就是这娃太爱脸红,就跟皮肤底下撒了层辣椒面似得。 于青晃了晃水杯,还剩浅浅一底子,图书馆每层楼梯口都备有一个开水桶,她正起身准备去打点开水,水杯被人夺走了。 “要、要热水是吗……我去吧。” 他眼睛根本不敢看她,夺过杯子,急慌慌一起身,膝盖碰到桌子腿,桌子被撞得“哐”一声响,阅览室里的人都朝这边扭头——这一下撞的着实不轻,听那声于青都觉得骨头一疼,就见他脸红的更厉害,摸了把膝盖,逃也似的窜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 于青把高一的数理化课本重新给搬了出来,从头再啃。 她就是基础太差,需要恶补书本来给脆弱的地基灌注点水泥,习题册也是用的各科的基础训练,从头再撸一遍做一遍,连最小的例题都不放过。 于青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认真过。 认真到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其实刺激还真没有,她就是想对自己更负责一点。 上辈子她的高中生涯就是这么一锅浆糊混过来的,选了自以为更容易更好凑合的文科,然后? 也没啥然后了。 这一回,她不想再那样。 最起码,辛苦一点逼出自己的潜力,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就是日日来啃这些东西,有时候的确也怪乏味的。 不过…… 她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大男生—— 高大的少年斜靠在椅子背上,一条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整个人很放松,左手擎一本漫画,右手食指弯曲咬在唇边,正看的津津有味。 如果再仔细点观察,会发现他的刘海有着轻微的弧度,永远都不够服帖的搭在宽阔的脑门上。下垂的眼睛睫毛纤长,鼻梁挺直,皮肤是光洁的小麦色,下颌处的线条尤其好,那个弯折的弧度配着凸起的喉结、浅蓝衬衫领口处露出的一线锁骨,以及那掀动书页的骨节清癯修长有力的手指,竟着实有一种即欲却又禁欲的矛盾美感。 叫人看着看着都有点错不开眼。 这年头当流行花美男,例如现在刮的正起劲的那个宝岛台湾的小旋风,例如四大天王里个子最矮却凭借一手《对你爱爱爱不完》的三招手招牌动作俘获万千少女心肠的郭天王 虽然于青知道那个宝岛小旋风日后会是生出三个儿子的“超级奶爸”,而郭天王也是到年逾知天命才娶回家一个忘年交的网红老婆——不过,这个时候的他们,还当是风华正茂恰少年,乘风破浪正当时。 艾玛,又说远了。 咳咳,话说这年头当流行花美男,但重活第二遭的于青自认为自己的审美是超越时代的。 所以,眼前这个正专心看漫画看得露出一丝笑纹的少年,虽说五官并不多么精致,却是这种杂糅着少年和男人气息的气质太是难得。 难得到她心有怦然,一颗熟女心都要不安分的蠢蠢欲动。 当然,不安分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还没十八岁成年呢,她胸膛里那颗熟女心还是很有廉耻感的。 不过……熟女心虽淡定,少女心却啊啊啊啊啊 毕竟,这些天他天天都在陪着她——她在那咬牙攻克难关,他则抱一堆武侠科幻杂志搞笑漫画大喇喇往她身旁一坐,看的前仰后合。 前仰后合的时候,她拿题目向他求助,人家边翻漫画边搭眼一瞧三秒钟就能给她指点出迷津…… 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呀! “欸,中午想吃点什么啊?我去买。” 正思维发散到出神,被人唤了一声,就见那个方才还痴迷漫画的高大少年,一到饭点就准时醒了过来,开始变身外卖小哥。 这些日子他俩把图书馆周边的小吃店都吃遍了,等于青实在吃烦了,午饭开始都是由他骑车出去买。 此等准学霸人设还各种暖男陪伴左右人设,于青觉得,要是上辈子少女时代的自己,怕是早沦陷500回了。 也就是她重活二遭,胸怀一颗阿姨心另有挂牵才能这么淡定。 算了,不想了,还是想想中午吃点啥吧。 她掰着手指头:“我想吃三店街的豆花和梅干菜烧饼,它旁边还一家卖乌梅汤的,你给我带一杯回来,要冰镇的!” 他点着头,起身去拎背包,像是想起什么来,朝她转身:“乌梅汤要常温的吧。” “不要,要冰镇的。” “那个……” 他皮肤下面撒的那层辣椒面眼看着就翻浆了上来,却依旧坚持:“还是常温的吧,你也得注意点了,快那……了……” 于青:“??……?” 她、她是不是听漏了什么东东? 他、他……他说滴啥? 正文 第144章犒劳自己 整个暑假就在图书馆里这么一日挨着一日的,眼看就要过完了…… 于青做完基础训练本上的最后一道题目,把笔一甩,长长呼了一口气,往椅子背上一仰,朝着古旧的天花板呆呆瞧了半晌,喃喃说:“这应该是我人生最充(无)实(聊)的一个暑假了。” 的确够充实,靠着小两个月的假期,她把高一数理化从头到尾啃了一遍,演算本都用掉了两大本! 右手食指上捏笔的茧子都厚了一层! 也的确够无聊,整个暑假眼看就要过完了,除了图书馆和家,她是哪哪都没踏足过。 当然,不光她,还有他。 她扭头朝向自己左手边,战池依旧在那里,翘着脚,捧着一本倪匡的《蓝血人》看的饶有趣味。 这一个假期,怕是他把这破图书馆里所有娱乐性书刊都撸过一遍的节奏。 她用功了一个暑假,他则陪了她一个暑假。 未尝是不感激的。 “欸!”她拿脚尖踢他的腿。 他朝她抬起脸:“?” “明天我就不来了。” 他好像没想到她竟说的这个,张了张嘴,半响才“啊”出一声:“……也好,这阵子你也怪累的,回家好好休息两天,也快开学了。” 于青捏着自己的下巴,她本来就是尖下巴,不知道是夏天苦夏还是真的这阵子辛苦用功累的,摸着脸都小了两圈,忍不住嗟叹:“我也觉得自己怪辛苦的,真想好好犒劳下自己。” “怎么犒劳?” “什么?” “犒劳自己啊,你刚刚说的。” “哦……” 于青头枕在胳膊上,瞧着窗外明晃晃的的八月骄阳,慢慢说:“我想去一个又漂亮又特凉快的地,绿树成荫,有花有水。我泡在水里,左手边是西瓜,右手边是冰淇淋,抬头看美女跳舞,低头见帅哥给我斟茶,还冲我一脸殷勤的笑。” “……” 她问:“你说,是不是特别美气?” 他将手里的《蓝血人》一合,也往椅背上一仰,脸上神情一片惬意:“还真有这么个地,不过帅哥没有美女也没有,其他的都有,你要去吗?” * 许久都不曾出场的刘和平出场了。 于青很欣慰的发现他又长高了,也结实了一点,就是皮肤还是那么白,看来这海边的阳光对他依旧无可奈何。 刘和平暑假自然又是去了青岛,刚回来不久,给于青带了烤鱼片烤鱿鱼和他大妈做的辣炒小鱼干,一见面就一个劲说表姐刘辰嫌弃了他整个暑假,嫌他没把于青给带去。 他嚷嚷:“我怎么不带你啦!给你打了不下十遍电话!就你非要用功,还想考清华咋地?” 嚷嚷的正起劲,一扭头,卡壳了。 战池穿了条蓝色的大短裤,白色短袖衬衫,背着惯常用的背包,脚上穿了双……夹脚拖鞋,施施然走过来,还算礼貌,对刘和平点头:“你好。” 刘和平转了转眼珠,一把拽过于青,低声:“说实话!你叫上我,是不是为了糊弄于叔和方姨,给你当挡箭牌?” “切”于青摆出一张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愤懑脸,“我这是看在咱俩一块光屁股长大的情分上,青岛没一块去成,现有个好地方才赶紧想着捎带上你。不领情不说,瞎想什么呢!” 刘和平揉揉鼻子:“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青捅他一拳:“滚!东西带全了吗?” 刘和平张开自己的包叫她检阅,一身换洗衣服,泳裤也带了,还塞了几包零食。 嗯,反正就去个两三天,一个男孩子,这些东西也足够了。 临近8月底,眼瞅着还有不到一周就要开学。 埋头刻苦了整个假期的于青觉得趁着开学前可以给自己放两天假松快松快了,所谓劳逸结合嘛,所以准备出去玩两天。 地方是小池选的,只说保证是个又凉快又舒服的地儿,还安静,只管跟着他走就行。 其实刘和平方才说的也没错,要是于青跟方萍和于成勇说和男同学一块出去玩,还要在外面过夜,那他俩是铁定铁定不会同意的!!! 只不过因为叫上了刘和平,所谓发小发小,这一块光屁股长大的果然交情非同一般,一说刘和平也一块,方萍只“哦”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去哪玩儿啊?可得注意安全。” 于青砸着拳保证:“安全,特安全!挺近的,就省城西南边那个莲花山,说是山脚下新建了个温泉度假村,我同学手里刚好有几张别人送的门票,说再不去就过期的,放着可惜,所以叫上我们几个平时玩的好的,去把这票给用了。” 方萍自然知道女儿这苦读了一个暑假,小脸都累瘦了,看着着实心疼,所以她说出去玩也绝不挡她,反正还有和平一起呢不是吗? “这人家给的门票,虽说不用花钱,但里面总得有用钱的地方吧?身上多带点钱,记得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遇事和和平商量着来,听到了吗?” 于青乖乖的:“恩,知道了,妈,你就放心吧。” 于青这边叫上了刘和平,小池那边则上叫上了许友松。 许友松暑假跟几个堂兄弟去了海南,带回来据说是他自己潜水亲手摘的珊瑚。 就是送给于青的和送给小池的,几乎一模一样,被小池无情揭穿:“什么潜水自己亲手摘的,还不知道你!铁定不知道又是从哪个路边摊买来糊弄人的!” 许友松笑骂:“滚滚滚,不要我两个都给于青,正好凑一对。” 于青是不懂什么珊瑚啦,就是觉得这一对珊瑚非常漂亮,一个大概有两只手掌这般大小,枝杈脉络丝丝清晰,像一株秋天落完叶子的树,整体是深橘红色的,只在触手的边缘部分呈现出白色,又像火树上落了一层霜雪。 她慌不迭的点头:“好好好,两个我都要。” 许友松表示满意:“还是咱们于大青识货!” 他帮她把珊瑚放进包装盒,她眼尖,掰开他手心:“这怎么弄得?” 他右手掌心虎口处一道很明显的疤,蛮深的一道,看样子刚愈合不久,疤痕还是肉粉色。 许友松登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苦相脸:“还不是潜水的时候为掰这两只珊瑚给划伤的。” 他煞有介事的指着两只珊瑚:“上面可还染着我的血呢,你就说这东西够不够珍贵吧?够不够情意深重?!” 话没说完脖子就被小池长臂一伸给勾过去了:“行啦,别卖惨了!话说你又折腾嘛去了,弄成这样……” 两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于青小心摸了摸包装盒里的珊瑚,那颜色又绚丽又鲜艳,竟好像真的搀进了血一般。 不过这次集合许友松却是姗姗来迟,距离约定时间都过了20分钟了,一辆黑色帕萨特在马路边停驻,许友松带着一个女孩子笑嘻嘻的从车里走下来。 于青本想迎上去,阳光下那女孩白花花的胸脯实在是反光到耀眼,她诧异的把头转向小池:“他还带了别人?” 小池一脸懵懂:“不知道,我说可以多叫上几个熟人,人多了热闹,还以为他会叫上雷子。” 于青觉得重点根本不在那,而是在于:那个亲亲热热挽着许友松胳膊,穿着小吊带热裤,露出一身雪白皮肉的女孩子,不是薄琴啊! 正文 第145章温泉山庄 防腐木铺就的阶梯一路扶级而上,一边是山石,一边是飞花四溅的银练流水,一路上浓荫压顶,鲜花烂漫,刚落了一场山雨,防腐木的台阶都是湿润润的,举目四望,满眼皆苍翠郁郁,一派浓郁芬芳的盛夏景色。 前方露出一角灰色飞檐的建筑,走在前面的女孩回头冲大家招手笑道:“到了,到了!” 于青身边的刘和平凑过来跟她低声:“她真是许友松马子啊?挺好福气啊。” 于青一时没闹清:“你说谁有福气?” 刘和平白她一眼:“当然是许友松啊,有个这么带劲的女朋友……” 于青:“……” 好吧,刘和平说的没错,这姑娘是挺带劲的。 据许友松介绍,这姑娘名叫丁燕燕,年龄跟于青差不多,可能比她还要小几个月,但已经不念书了,工作了。具体干什么工作许友松没说,只说燕燕是自己新认识的朋友,这两天正好休假,于是就带上她一块来玩玩。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于青、刘和平、小池、许友松,以及这个新加入的丁燕燕,乘上了小池找来商务面包车。 也就不到两小时的车程,许友松和丁燕燕坐在前排,于青和刘和平坐在后排,小池坐去副驾驶位。 丁燕燕瞧上去性子十分活泼,一路上都在和许友松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两只手始终粘在他身上,全程就没放下来过,闹着闹着动辄就往他怀里钻。 许友松也一副来之受之的坦然姿态,潇洒的不得了。 他刚剪了头发,短短的毛寸,皮肤被海南的阳光晒成了深麦色,一个假期不见,好像长高了些,肩膀也宽了,虽不比小池,但许是怀里搂了个辣妹的缘故,竟是连气质都瞧着成熟了不少。 说实话,于青身为女人是有些膈应的。 薄琴那人脾气古怪,和她也没什么交情,并不讨人喜欢,但许友松这前脚亲了薄琴,后脚这就搂上丁燕燕,她身为一个旁观的吃瓜群众,特别是身为一个旁观的吃瓜女性群众,说心里一丁点涟漪都木有那是假的。 8过她向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别人再咋样那是别人,与己无关。 许友松喜欢左拥右抱那就抱去呗,只要他胳膊够长,她顶多偶尔八卦一把权当个谈资也就罢了。 一路听着丁燕燕的娇声笑语就这么抵达了目的地,于青从车上一钻下来就大大惊喜了一把。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在省城西南郊外的莲花山下,这一带远离闹市,依山傍水,风景优美的同时独享丰富的地热资源——整个莲花山温泉山庄依山势而建,修建的十分考究,一栋栋错落有致的精致的柴门木屋被防腐木的栈道连接起来,其间山势飞瀑,小桥流水,曲径幽深,别有一番特色。 于青在十八线的怀姜城待惯了,一到这地方甚至都丧失了年代感,而且这个温泉山庄虽各种高大上,却十分低调,大门口连个招牌都不挂,只写了“干休所第四疗养院”的字样。 于青心下了然,知道这地方好归好,却是不对外开放,也不是接待普通游客的地方,所以也难怪如此幽静了。 他们这回看来,又沾了小池的光了。 小池去前台打了个招呼,不一会折回来问他们要住普通客房还是山上的那种小木屋,这伙年轻人自然图新鲜,纷纷说要住木屋,于是每人都分到了钥匙,很奢侈的每人一栋。 于青本来还暗戳戳的心想丁燕燕会不会和许友松同住,看到小池拿回来的是5把钥匙,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心口竟微微松下一口气来。 话说他们这回的确十分奢侈,五个木屋都是山庄里的绝好位置。 于青的木屋后就是一个露天的小温泉,圆形,周遭种着一圈竹子和防腐木篱笆用于遮挡视线,温泉壁则全是用鹅卵石混着白石垒就,碧波温汤,简直就是为她单独设置的一个大型恒温浴缸。 而小池和许友松的木屋一上一下,上面有温汤,下面屋前则碧波荡漾着一小型泳池,这泡了温泉再下来游个泳,想来在夏天的夜里是相当惬意的。 至于刘和平和丁燕燕的木屋,则比他们三个的地势要更高一点。 特别是刘和平,是他们一伙里住的最高的,木屋也是最大的——这家伙兴致勃勃的一路顺着栈道爬上去,进屋没一分钟就冲出露台冲于青张手大叫:“于青!我屋里有个满身黑窝的大澡盆!!” 于青噗嗤一乐,知道他说的是按摩浴缸。 就是丁燕燕对自己的木屋居然不是挨着许友松而稍有不满,不过被许友松搂着稍微哄了几句也很快就眉开眼笑了。 于青走进自己的木屋,房间里面的装潢走的是自然路线,木地板,木墙,居中一个偌大的木床,床垫厚高,铺着洁白的床单,一看就十分舒适,又去卫生间转了一圈,也光洁铮亮到晃人眼。 话说重活这第二遭她还是头一回住这么好的房子,自是满意的不得了,一转身就觉眼前一暗,嗡一下,鼻子撞上了个硬邦邦又带点弹性的东西…… 她无语的揉着比鼻子,瞧那面神出鬼没的“墙”——自然是小池,他跟进来想跟她说一下洗手间的冷热水怎么调,结果…… 幸好撞的不太狠,就是叫人鼻尖发酸眼冒泪花了几分钟。 小池也有点冤枉,看她那倒霉模样,竭力忍着笑,跟她交代往下事宜:“你先休息一下,睡一会也行,晚上我们弄个露天烧烤,到时候我来叫你。要是饿的话,可以叫服务台先送点吃的上来。” 于青摇头,她现在不饿,却是现在终于只落得他们两个人,她终于把憋了一路的疑问给问了出来:“班长怎么回事啊?那个丁燕燕又是哪里来的?班长和薄琴掰了吗?看今天这模样,这是又找了新人?” 小池刚待张嘴,她立即又道:“别说你不知道,你们一个大院的,又是最要好的哥们,你不知道谁知道?” 正文 第146章刺激大发了 露天烧烤是正儿八经的露天烧烤,就在许友松木屋前的一片空阔地台上。 服务员把烧烤炉架好,添上烧红的木炭,放上铁丝烤架,旁边一个三层的小推车,放满已经串好腌制好的食材:羊肉、大虾、鸡翅、蒜蓉扇贝、鱿鱼、培根火腿、玉米土豆茄子等等等等。 许友松系了围裙戴了棉线手套,像模像样已经站去烧烤炉边开烤,手法娴熟,孜然面胡椒粒辣椒面撒的洋洋洒洒,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焦香味儿。 地台居中的长条木桌被铺上了红格子桌布,易拉罐铁皮上还凝着露珠的青啤、可乐,及酸奶等饮料任君取用,桌子两头各两个大果盘,各色时令水果被精细的切成了方便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小块,居中摆放了一个西式的三层点心塔,各色精致的小戏点心摆放的错落有致。 从栈道上走下来的刘和平一脸震惊张大嘴,见着于青一把攥住她胳膊拉去一旁:“乖乖,这规格不低啊,是不是很贵?” 这规格的确不低,最起码像于青和刘和平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在这个年代还是轻易不得见的。 虽然他俩实际上现在也是“小富”阶层,不过真要想解馋吃个烧烤,也不过就是路边摊能放开大胆多要20串的节奏。 没办法,小家子气,改不了。 不过小池也说了,一切费用都包在门票里了。 而门票,是人家送的。 那边许友松正把小池叫过去帮忙添碳,俩人皆一副安之若素的惬意模样。 于青心想,国情特色国情特色啊,国情特色就是如此,他们自小就活在这个圈子里,想来对这种权利所辐射出各色优待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不准备去批判啥,特别是自己现在分明也在“沾光”中,既来之则安之呗,她也来蹭一把特权阶层的最惠待遇,尝尝是何等好滋味。 “于大青,过来,尝尝这个扇贝,熟了没有。” 许友松张手招呼她,她都走过去了,那个散发着蒜香味的肥美大扇贝却被人给半路“截胡”了。 高大的少年两个手指头捏着壳,一脸认真的振振有词:“我来吧,这要万一不熟,吃坏了肚子可不好。” 于青:“……” 她是该感激呢感激呢还是感激呢? 许友松噗嗤一乐,被炉火烤的汗津津的脸上一双笑眼弯起来:“这个棒槌!” 他又夹了一只正烤得滋滋冒油的鸡翅,盛去个纸碟子里,递给她:“来,试试这个。” 于青方要伸手接,又惨遭第二次截胡—— 于青:…… 许友松:…… 小池:“鸡翅要多烤一会,外面看着还行,其实里面肉还带血呢。” 许友松:“你咋知道?” 小池:“我刚尝过一个。” 许友松:“……” 最后许友松咬牙夹了只大虾递给于青:“这个绝对应该熟!透!了!” 于青捧着盘子里焦香绽壳露出一脊梁白肉的大虾,一抬眼,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很关切的望着她:“这个应该熟了,不过壳很烫的,要不要我帮你剥?” 于青乐,扭头冲着许友松:“我真想叫声妈。” 许友松挥挥手里的烧烤夹子,唇角梨涡荡漾:“叫!不叫对不起咱们池大少这难得的细(婆)法(妈)劲!” 火旺碳热,不一会功夫,两大盘吱吱冒油的各色烤串就端上了餐桌,一伙人纷纷落座,只是不见丁燕燕。 于青问了一声,许友松说她在屋后面泡池子,不用管她,待会他自去叫她。 于是大家伙开吃,话说这一桌吃饭果然是利于交际的最佳场合——本来刘和平跟小池许友松还有些生疏,虽说在十五中时这俩大名鼎鼎的官家子弟他都认得,但彼此没说过几句话。 而这吃吃喝喝的一会功夫,到底都是同龄人,彼此大聊些各自学校里八卦新闻,再加上有许友松在,这惯常是个能热场的,嘻哈打诨几句很快也就熟稔起来了。 只见山风飒飒,烧烤炉里的木炭还闪着红光,几个年轻人高台上笑语不断。在他们脚下,山瀑如练,击打在山石上溅出高高的水花,将这日渐浓重的夜色,衬的更加湿润而清凉。 刘和平吃吃喝喝的好不高兴,一眨眼跟前4瓶青啤易拉罐已经空了,待再要去开第五罐,手被于青按住了:“行了啊,啤酒也是酒,别没数,省的待会再难受头疼。” 刘和平刚想反驳几句,心口猛的一跳,一个大嗝就噎在嗓子眼里,一口气几要翻不上来,本就因为喝酒而熏红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于青奇怪,顺着他直勾勾的视线回头,就见一个出浴的美人儿,正笼在一团袅袅热气中徐徐走来。 也难怪刘和平这简直要喷血的节奏,只见这位美人儿身穿三点式泳衣,外面只拢了一方薄如蝉翼的鹅黄色大披巾,应该是刚从温泉汤池里出来,乌发盘去脑后,耳边颈边垂下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全身雾气袅袅,半透明的披巾尽数粘去了身上,隐隐绰绰着下面的无限风光。 至于披巾下露出的两根雪白大腿,真真肤如凝脂,还泛着温泉水滋润后的红晕,两只脚居然是光着的,指甲上涂着寇丹的甲油,带着湿脚印一步步踩去地台上,在头顶橘黄的灯光下,裸露出的肌肤泛着淡淡珠辉,实实在在的温香软玉,潋滟欲滴。 于青觉得自己鼻子都有点发痒的节奏,如果她是个男人,这会功夫怕是鼻血已经淌满下巴了思密达! 许友松也楞了楞,估计是没想到美女出浴就能这么直接跑出来,这厢里美人儿已经朝他娇嗔开了:“讨厌,你不是说要来叫我的嘛!” 许友松呵呵,伸手牵了丁燕燕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递给她一支肉串:“这不是想让你多泡会嘛,解解乏。给你留了大虾呢,待会叫他们再上。” 一句话惹得丁燕燕瞬间眉开眼笑,不肯接肉串,却伸头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两只手缠上他的胳膊:“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于青和刘和平正坐在他们对面,瞧的分明,这一坐一动只下,丁燕燕身上的大披巾落下半边肩膀,这裹在比基尼小布片里的胸脯呼之欲出! 她坏心眼的偷偷去瞧坐在许友松左手边的小池,就见他眼睛垂去桌面,正要开一罐青啤。伴着“啪”一声轻响,啤酒白色的泡沫涌出来,坐在于青身边的刘和平身子一晃,往后直直载了过去。 正文 第147章到底哪个才是梦? 于青把浸在凉水里的毛巾取出来,绞了个半干,放去刘和平额上。 在她身边的小池,递过来一包冰块,这是他打电话叫服务员送上来的。 和服务员一起来的还有位穿着便服的医生,给刘和平做了简单检查,特别是听了前后原委后,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年轻人火力大,又喝了酒,一时受刺激有点拎不住,没事。” 又嘱咐:“躺平休息一下,换个宽松点的衣服,再冷敷下额头胸口,睡一觉就好了。” 于青捡了几块冰块,拿塑料袋装了,放去冷敷的毛巾上面。 刘和平双眼紧闭,面色还余残红,敞开的胸口处皮肤也红彤彤的一片,于青扯了条被单给他盖在胸口,回头对小池说:“我在这多待一会,应该很快就会醒的。他这屋这么高,你把他背上来也累坏了吧?不如你先回去休息。” 他摇头:“我在这陪你。” 于青回头瞧了眼依旧双目紧闭的刘和平,伸手把他拽去一旁,悄声:“和平他特别爱面子,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你一个外人在这,他是不会‘醒’的……” 小池眨巴了眨巴眼睛,终于听懂了她的暗示,立刻告辞离开。 只是站在门口的时候,牵住了她一只手。 他舔着嘴唇:“你下来的时候,经过我房间,敲一下门,我好放心。” 她笑了,指尖轻挠他的手心:“一定敲!” 果然,小池前脚刚走,刘和平就从挺尸状一下切换到弹簧模式:“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他十指洞开做惊恐状,脸朝向她:“我是不是丢死人了?” 淡定,淡定…… 于青相信刘和平这人虽然向来爱财更胜过爱女色,但挡不住正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时候,平时看黄色录像带翻带色杂志之类的事肯定也没少干过。 只不过那些到底还是镜花水月,看得见,却摸不着,自然不比今日这番就在眼前头上演的活色生香来得刺激——她不会说今日之前她虽然知道男人看到美女会流鼻血,但一度以为那只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的夸张,不曾想刚刚却是亲眼所见一线鲜红从这娃鼻孔流出淌过人中…… 而且这娃还尤为没出息,不光流了鼻血,甚至还耐受不住一下厥过去了! 要不是小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过去将他椅子抱住,这没出息的说不定能摔个脑震荡! 你说她是该安慰他呢,还是干脆叫他认清楚这丢人的现实呢? 于青“哈”了一声,搔了搔脑门,决定实话实说:“是挺丢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和平从床上蹦起来,在屋里困兽般转了几圈,越想越丢人越想越丢人,却仍忍不住要问:“他、他们都说啥了?” 于青一本正经:“他们能说啥啊,你这一下子把大家都吓的够呛,饭都没吃完就都散了,我们班长去找的大夫,丁燕燕还说要和我一块上来照顾你呢,被班长给坚决婉拒了。” 她终于忍不住拍掌大笑:“他怕丁燕燕真要上来,你怕是都要喷血了!” 刘和平一脸羞恼,看于青在那乐不可支,涨红了一张小白脸:“于青!你别笑!看好你家那个,你以为就我……啥呀?我这是经验不足,定力不够!这才丢了丑!你家那个……你家那个也未必好过我!” 于青奇怪:“什么我家那个?我家哪个?” 刘和平愤愤不平:“就那个战池!你以为我傻呀?真看不出来?你和他也就没许友松他们那么明目张胆,其实还不是一样?哼哼,我就知道,你把我叫来就是给你打掩护的……” 于青失笑,同时也有些吃惊。 原来小池和她,放去别人眼睛里,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甚至连还未解风情的刘和平都看的这般分明? 他们两个……的确有些暧昧,但在他还没有再进一步的时候,她也并没有决定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也似乎对逗弄他、看他因为自己脸红羞涩而乐此不疲。 他一直没有进一步,也许是不敢,但她绝不是。 她只是懒,懒得去面对,也懒得去剖析自己的真心。 得过且过吧,只要还能得过且过。 等刘和平懊恼完发做完终于垂头丧气的认命蒙头睡了,于青借着栈道扶手上缠绕的星星串灯拾级而下。 山中的夜晚格外清凉,风从肩头拂过,甚至都带上了些冷意,抬头树影婆娑,其间挂了一轮半圆的月,浮在幽蓝夜空中。 脚下是山涧溪流的流水声,伴着蛐蛐长鸣,于青走着走着,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楞怔起来,干脆坐去了台阶上——在她脚下一路蜿蜒而落的星星,就像萤火虫铺就的,去往未知境地的路。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想起了陈曦,想起了婚礼上她被婆婆端着碗亲手喂面条,还被一堆闹洞房的人起哄追问:“生不生?生不生?” 想起了新婚之夜,约定俗成的新婚的喜被,被头有一头是故意没有缝上的,可她这个不善针线的新妇拿着针线完全无从下手,还是体贴的新郎摇头笑着将她赶去一旁,自己虽也笨手笨脚,但到底是歪歪扭扭的把被头给缝了起来。 她想起了每天一大早起床,必先拿着试纸去厕所测排卵期的自己,那时候他们正准备要小孩,为此她神经一度紧张兮兮,一旦测出是在排卵期,就抓着老公逼迫他一再做功课。搞得他疲于应付哭笑不得,一个劲的叹三十如狼三十如狼诚不欺也,然后换来她一顿暴打。 这一幕幕,一行行,已经很久不被想起了,现在在这一片幽蓝夜空下,身边寂静只闻虫鸣,她竟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真是她的上辈子? 还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有人沿着栈道一步步走上来,一直走到她身边,把大大的外套披去她肩头上。 她抬头看他,他的脸在串灯的映照下一时也闪现出五彩的色泽。 她看着他,一时竟也不确定他到底是谁,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还是她的梦中人? 焉或说,现在才是梦? 直到额头被毫无客气的戳了一指头,声音哑哑的,带着一种磨碎到你骨髓里的磁性:“于大青,又梦游呢?” 正文 148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刘和平把自己藏在木屋里藏了溜溜一天。 又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于青才把他从屋里拽出来。 他们正准备要去往半山腰一个露天温泉,那里据说是整个温泉山庄最大最天然的一个池子。 白天天热,现在暮色升笼晚风四起,爬爬山再去泡泡天然池子,应该挺惬意的。 白天丁燕燕和许友松两人驱车去了省城玩了一天,眼下也才刚回来不久,于青则是上午看小池打篮球,下午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当是精神抖擞,去把刘和平拽出屋,一行人凑齐,开始往山上开拔。 上山的路盘山而上,修的十分平整,来往都是运送客人的电瓶车,但于青觉得走这样的坦途大道无甚意思,提议去走小路,刘和平顿时双手双脚赞成。 他因为昨天那事甚是觉得丢脸,藏屋里一天都不肯出门,就怕被人笑话。现在这个点才被于青给拖出来,一瞧见丁燕燕还是面红耳赤的厉害。 好在小池是个浑然不知的,或者说他心里都倍明白,但不爱说话,也不好打趣;许友松这个人精更是不会主动去戳人痛处,刘和平怕的就是会被人调侃,现下两个男生都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昨晚那事,他也感觉自在了些。 话说在山中爬台阶自然比走大路要避人耳目的多,许友松知道刘和平那点心思,抿嘴一乐:“好呀,大路走着是没啥意思,不过小路虽好,有些地方却有点陡,大家伙相互关照着点。” 只剩下丁燕燕一个人有意见:“人家穿的鞋子不好走山路啦。” 许友松把手往她肩头一揽、一搂:“有我在那,你怕啥?” 姑娘一跺脚,往他怀里一靠,扭着身子笑靥如花顿时啥毛病都没有了。 于青:…… 啧啧,倒挺傻白甜,好哄。 于是一行人钻入密林间去爬台阶走小道,小池在最前方打头,于青和刘和平走在中间,许友松和丁燕燕垫后。 说是小路,其实修的蛮规整,蜿蜒而上的台阶都是切的平平整整的青石铺就,台阶两边的栏杆也就地取材用经过处理的枝干打造,别有一番风味,山道两旁万木根深叶茂苍翠葱茏,正适合想爬爬山看看山景的人。 于青睡饱了一个下午,刘和平则在屋里憋了一天,现下出洞精神头度十足,加上晚风清凉无比,当是惬意,两人走的悠悠荡荡,边聊些趣事,叽叽咕咕嘻嘻哈哈不断。 走在他俩前面的小池负责探路,他生性不爱闲聊,并不凑趣,不过遇上有点陡峭的地就停下来扶于青一把。 反观垫后的许友松和丁燕燕,估计是今天在省城玩了一天,累了,穿得鞋子又不衬脚,丁燕燕走了没几步就拖拖拉拉揉着腰眼喊累,被许友松一路拖着拽着走走停停,要说速度,那是真木有。 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大家也都相应放慢了速度配合他俩。 不过,走了没多久,于青就听见身后丁燕燕短促低叫一声:“他爸是战庆国?!” 于青没回头,权当没听见,心想许友松这是才跟自个女伴介绍他们一行人吗? 又过了一会,一直喊腰疼喊脚疼的丁燕燕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得,飞快超过走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于青和刘和平,很快就跟去小池身后了。 她大步超来的时候把刘和平都吓了一跳,抓住于青的胳膊飞快往她身后一躲,满脸心有余悸,于青嫌弃的甩掉他粘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自作多情了啊。” 于青说的一点都没错,丁燕燕踩着足有8公分的明黄色皮凉鞋,一路紧追,亦步亦趋跟在小池身后,声音清亮动听的就跟不锈钢勺子敲打在瓷碟上一般:“小、小池,你跟松子原来是发小啊,一块长大的,真难得……” 于青心想,我跟身边这个被你刺激的大流鼻血还昏过去的家伙也是发小啊,有啥难得的? 谁还没个发小嘛? 小池本来大步走在最前边,手里拿了根长树枝,一副开路的模样,不提防身后突然有人,唬了一下,一扭头,丁燕燕膝盖一软,不小心踩到了啥,身子一趔趄就朝他身上歪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身手一捞,于青看的分明,丁燕燕那高耸的胸脯有意无意就蹭向他半只手臂……啧啧啧,光看那包裹在一层薄薄T恤衫下的水滴状那啥,又大又圆,于青脑补都能脑补到那触感是何等的又绵又弹—— 啧啧啧,小池这家伙,还真是好运道呢!昨个刘和平可是看了一眼就受不住了,他这可还是人家主动送上门的—— 于青失笑的同时,不由自主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胸…… 她的胸部现在不过才是微有曲线,任凭她晚上被窝里用尽了上辈子互联网上学来的按摩手法,也是收效甚微。 于青就是知道自己上辈子顶多也就是个B,这活的第二遭里才有意无意的提前下手准备,例如按摩呀,例如多吃猪蹄呀,话说青春期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这个时候多注意点,日后最起码争取个C也好呀。 别的不说,陈曦就是很喜欢大mimi的,对她的B每每提起来总是心有遗憾,说:要是再大点就更好了…… 话说那魏清香看上去细溜溜一根,还不如她呢,结果他还不是现在喜欢的要死要死的? 哼哼,男人呀……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比人要气死人的呀! 都是女人,这差别也太大了,丁燕燕和自己一般大年纪,比自己说不定还要小几个月。 话说人家都是吃滴啥呀,咋发育的这般好? 于青瞧着自己胸前那只撑出一点点曲线的“小笼包”,非常真诚的叹了口气。 但见丁燕燕紧攀了小池一只胳膊,一叠声银铃铛般的笑:“我就说嘛,我这鞋太不稳当了。谢谢你啊小池,要不是你拉我这一把,我铁定要摔跤了。” 话说从昨天到刚才,这无论是来程的路上还是在山庄里,丁燕燕全程只巴着许友松一人,只负责对他一人笑靥如花,对剩余的他们仨都挺一视同仁的,那就是基本不搭理。 大概和于青同为女孩子,丁燕燕还和于青说过几句话,不过都是随口敷衍心不在焉。对刘和平则全程无视,特别是昨晚刺激了他一把后,那姿态明显就更高傲了,俨然把自己摆上了不可亵渎的女神位置。 对小池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小池不爱说话,气场生人勿近的很,她也懒得凑活。 而现在这姑娘像是突然开了窍,任凭小池再生人勿近,也一往无前,两只雪白的柔荑抓着他的胳膊,柔若无骨的身子骨和高耸的胸部紧贴上去,熟稔的姿态和对许友松一样一样的,业务实在是熟练的很。 之前薄芹脾气古怪内向,现在这个倒是够热情够洋溢,之前于青还说她傻白甜,方才这一手,可一点都不傻白甜! 而且居然当着许友松的面就这么公然对别的异性示好,这也…… 她正思忖的起劲,一扭头,骇! 许友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了,一双桃花眼微眯,笑意深邃,一点都没有头顶上要变颜色的自觉。 于青就听他喃喃自语:“这人啊,干啥都别太着急,一定要听人把话说完。否则啊,只怕要吃亏。” 他话音刚落,就听前方丁燕燕“啊”的一声,竟是不知怎得从一连倒退了好几步,从台阶上一路狼狈的趔趔趄趄,要不是忙扶了旁边的木头栏杆,怕是要摔一大跤! 再看小池,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一只手臂僵直在身侧,步子迈的又急又大。 于青心口微动,但见许友松已经上前扶了丁燕燕,抿着嘴笑:“燕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点。” 丁燕燕完全没有脸红心跳,反而掩嘴而笑:“没想到小池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爱害羞,还挺可爱的。” 可爱,嗯,你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 正文 第149章吃醋了? 于青一行人山间台阶爬了约半个多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这人还没走到近前就觉水气氤氲,咸味的空气夹杂着硫磺的气味,再往前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方偌大的天然暖池,约有平常游泳池的23般大小,热气蒸腾,一眼望过去简直像误入了王母娘娘的瑶池仙境。 刘和平“哇”的一声:“这地方好棒!” 是好棒,只见池水约有齐腰深,清澈见底,在最靠近山壁的地方,水像瀑布一样直泻而下,落去池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周围地面都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各种图案,不远处设有服务台和换衣室,一个个像亭子样的小草棚分布在池子四周,每个草棚下面是都是一张白色的躺椅,以供休息。 虽说是是夏季,但山中的夜晚向来格外凉爽,一踏进这方地界却像进入了桑拿房,每个人浑身上下,顿时都变得汗津津起来。 于青从换衣间出来,她出发前就提前在T恤下穿好了泳衣,现下也不过是脱了T恤和裤子,拿浴巾在腋下打个结。泳衣是她临时从怀姜百货大楼买的,最最基本的蓝色大妈款,毕竟她没丁燕燕那般有料,还是藏拙的好。 走到近前才发现她是最磨蹭的一个,三个男生俱已经跳进池子里去了。 这个温泉池很大,但并没有就男女进行间隔,所以不管男女都是泡在一个池子里的,只不过到底还是夏天,温度又高,所以人并不多,只三三两两的几个。 于青这一行加入进来算是添热闹了。 三个男生,许友松懒散靠着池壁坐在池底,刘和平则大虾米一般在齐腰深的池子里来回蹿腾。 小池本来坐在池壁上,脚踩在没在水面下的台阶上,还没完全下水,远远瞧见于青裹着浴巾过来,也不知是被脚下温泉水蒸的还是怎的,脸和皮肤都顿时红了起来,浑身手脚没地放的一阵僵硬。 于青咬着嘴唇,其实,纵然她二世为人,眼前这三只她都可以当成是小屁孩。 但小屁孩也是男人啊! 特别是坐在池壁上那个,肩宽细腰大长腿,肌肉线条流畅,虽不是健身房里炼出来的那种八块腹肌的遒劲坚硬,却依旧给人十足的男人味道。 只不过看脸还是看出了年龄的稚嫩,以及那从方才一碰上她就躲躲藏藏无处安放的眼神。 于青尽量大方从容的解下身上的浴巾,放去一旁,抬腿迈入水中。 徐有松一直饶有趣味的瞧着她,并不错开视线,大大方方的接到她的视线,唇角一翘冲她一乐;刘和平则在水里扑腾的像只水猴子,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下水。 至于小池,从她开始动手解浴巾就开始坐立不安,这眼睛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慌乱的实在可以,后来干脆往水里一出溜,自己率先浸池子里进去了。 水面有淡淡的白色雾气萦绕,这水果然好,质地软密,滚在身上象缎子样光滑,温度也刚刚好。 于青深吸一口气,在池壁边找到一个合适的台阶坐下来,只把脑袋露出水面,浑身被泡在暖洋洋热乎乎的天然温泉水中,顷刻间一身的筋骨都放松下来。 就是刘和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扎猛子到她身边,指着她一身深蓝色的大妈泳装嫌弃:“于青,你怎么还不比小时候,那时候你身上的肉都比现在多。” 滚,那是婴儿肥,姐现在这是苗条! 于青懒得理他,一睁眼就瞧见丁燕燕穿了一件花色的泳装,谢天谢地今天穿的终于不是比基尼了,腰间还是拢了那方鹅黄色的纱巾,手里捧着一碟果盘聘聘婷婷的走过来。 刘和平冒头一瞧见丁燕燕,跟老鼠撞见猫一样,“哗啦”往水中一钻,直往里扑腾,恨不能离得越远越好。 于青就说他自作多情,总要避人家如蛇蝎,殊不知丁燕燕哪里能瞧的见他? 就见丁燕燕果然直奔许友松和小池他们那边而去,笑吟吟把果盘往池壁上一放,坐去许友松身边,将一双骨肉匀亭的白皙小腿浸在水中,踢了一个水花,与许友松说了几句话,说着说着又笑起来,从果盘中捻了一颗葡萄,亲手喂去了许口中。 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和水面湿润的白雾,于青都浑身一紧,摸了两把胳膊,鸡皮疙瘩已起了一层。 啧啧啧,所谓媚骨天成大约如是,她就是重活十辈子修炼不到这地步。 此情此景,她脑子里居然诡异的想的是:要是陈曦在会怎么样? 要是丁燕燕这个尤物也来撩拨陈曦,他会做何反应? 会像刘和平这般招架不住只能退避三舍,还是像许友松这样来者不拒?焉或像小池,始终顶着一张木头脸不解风情? 在这么一个有前有后的性感娇娃面前,陈曦可还会坚守他那朵风中白莲魏清香? 她居然有点遗憾陈曦没有在场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陈曦有没有被撩拨到,对她来说,感觉都不咋地吧? 撩动了,自己估计不好受,撩不动,自己怕是也不好受吧? 毕竟丁燕燕这种尤物都撩不动的话,岂不是说明他对魏清香一颗红心死不动摇? 于青叹了口气,正要收回自己这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纷杂思绪,就见丁燕燕又拈了一颗葡萄,小心剥去了果皮,一扭身递去小池唇边:“小池,这池子好是好,就是泡久了太热,这葡萄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又甜又凉,你尝尝。” 小池方才自于青下水就抢先自行把自己浸去了水里,只露出水面一线肩胛,微低着头,也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闭目养神,现下被丁燕燕一唤才游魂样的一抬头。 于青就听见丁燕燕叫:“呀!小池,你脸怎么这么红,额头出了好多汗!” 她心想废话!泡温泉不就是图个出出汗排排毒么? 就见丁燕燕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手绢,温柔体贴的就要往他额上擦:“怎么出这么多汗呀,要是太热,就出来休息一下嘛,服务员说不远处还有个冷泉,要不我陪你去那里泡一下吧?” 隔得有点距离,于青看不清小池的神情,只瞧见他脑袋往后一撤避开丁燕燕的手,身子顷刻间已经在水里滑出去一丈开外了。 他也没向于青这边过来,而是游向瀑布,去瀑布下和在那块扑腾的刘和平汇合去了。 丁燕燕自讨了个没趣,也一点也不着脑,站起身:“小池看来不爱吃葡萄,我记得那边还有西瓜和火龙果,我再去端一盘过来。” 许友松抿着嘴乐:“燕燕,还是你周到,那就麻烦了,再拿几听冷冻啤酒就更好了。” 丁燕燕媚眼如丝,亲昵的摸可摸他耳边湿润的黑发:“晓得了。” 说完,迈出池子,娉娉婷婷的走了——浸湿的纱巾紧贴在大腿上,曲线毕露,惹得几个路过的服务员小哥忍不住纷纷侧目。 于青瞧着那方渐行渐远的S型美好躯体越走越远,叹一口气,冷不丁就听旁边有人问:“怎么?兴致不太高啊,怎么老叹气?” 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许友松游到她身边来了,皮肤被池水浸的有些发红,衬着一双桃花眼儿,眼波儿益发明亮。 于青忍不住就要冲他打趣:“班长,你……燕燕好和气啊,也就是我们和平不解风情,受不得这美人恩。” 说实话这许友松和丁燕燕的关系是挺怪的。 要说是男女朋友呢,哪有眼见女朋友对旁人大献殷勤而不脑不怒的? 相信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丁燕燕今个晚上可是对小池态度绝对不一般,于青自认为绝对不是自己过度敏感或者眼神夸张给看差了。 连她都瞧出来了,许友松这人精会不知道? 可他态度全然暧昧到叫人看不懂,好像还颇有些乐见其成,作壁上观。 这样的哪能是男朋友人设? 鬼才信哦! 许友松抿嘴一乐,梨涡荡漾:“大青同学,吃醋了?” 于青心口微动,居然有种被抓包的窘迫。 在这么一个小屁孩跟前掉链子实在有损她二次为人的面子,她张口立即反驳:“吃醋,谁的?你的?” 对方眯着一双桃花眼儿笑得贱兮兮的:“我还以为燕燕太热情,你生气了呢。” 于青也冲他笑:“我生哪门子气,小池被美女青睐这是他的福气,我们看热闹的就是不嫌事大。倒是班长你,居然这么好的涵养功夫,真叫人刮目相看!” “彼此彼此。” “承让承让。” 他俩假惺惺的正互相打着哈哈,“哗啦”一声,有人从他们身边的水面骤然冒了出来,几步上岸,甩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被溅了一脸水的于青和许友松。 他俩面面相觑了一会,许友松唇边慢慢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冲于青一摊手,于青顿时头疼的一拍额头,苦恼的一脑门官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她好像……又把小池给得罪了。 正文 第150章夜袭 半夜里于青醒了,窗外树影婆娑,风吹帘动,月光很亮,不知道是几点钟。 她觉得口渴,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觉得月光实在是好,于是出门瞧瞧这山里的月亮是不是格外圆。 推开房门果然清辉满地,长廊和栈道上小夜灯幽幽,影影绰绰一直延伸上去也一直蜿蜒下去,四周虫鸣唧唧,更凸显夜晚的幽静。 在这片静谧中,由上面传来隐隐的划水声。 于青抬头倾听了一会,她的木屋上方就是小池的木屋,她捏着杯子一步一步顺着栈道上的夜灯走上去——小池木屋的左手边便是一方泳池,不大,但也尽够扑腾的了。 眼下正在泳池里哗哗划着水转圈埋头游泳的,想来也不会有旁人。 今天她又惹他生气了。 他自行下山,把自己关进屋里,任凭她敲了好久的门也不开。 许友松将她拉去一旁:“看样子正在气头上呢,没事,明天你只要好好哄哄他,保管又是好人一个。”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到没到“明天”? 水里那人游得实在够专心致志,于青恶作剧心起,弯腰偷偷潜伏一旁,待到人一露出水面,张手“哇”的一声蹦出来! 结果池边全是防腐木铺就的地板,溅水湿滑,她穿的是房间提供的纸拖鞋,这一蹦一跳之下,脚底擦滑,恶作剧的“哇呜”顿时变成了惊叫声“啊吆”,张牙舞爪的眼看就要摔个大屁股蹲! “哗啦”一声,屁股没预料中的落地,她被攥人住胳膊一拽拽落进泳池! 泳池的水凉,冰的她顿时浑身一激灵,张口就要呛,不过还没等呛,人已经被一把又提溜出水面。 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青春恣意的脸,水珠顺着发梢在脸上簌簌滚落,浓眉毛,气呼呼的眼,近在咫尺的赤裸胸膛起起伏伏……啧啧啧,真有男人味,皮肤真好! 一身好皮肤又有男人味的人却是脸臭的实在可以,也不管怀里抱得是不是个姑娘,张手就往岸上一丢! 其实他还是有分寸的,脸虽臭,手下却力道有数——于青落汤鸡般在岸边木地板上打了个滚,一翻身站了起来,叉腰伸出手去就要指摘他:他、他居然把她拽下水! 话还没出口,又从上头传来一阵拍打声,是有人在拍门。 小池的木屋上边就是许友松的屋子,这……这半夜三更的,竟然除了她和他两个神经病,还有人没睡? 于青顿时也不管自己浑身湿的滴水了,屏息静气的光脚踩了台阶就要爬上去瞧瞧——楼梯爬了一半她就已经看清楚:是丁燕燕,正猫着腰,身上披了件衣服,一下下拍着许友松的木屋门。 胸中的八卦之魂顷刻熊熊燃烧! 她紧张又兴奋的搓搓手,一步步悄悄走下栈道台阶,一直走去泳池边,对那个正坐在泳池边埋头生闷气的人,使劲拿指头放在唇边:嘘。 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惹得他一双浓眉皱起,张嘴刚要问,被她一下扑过来捂住嘴! 女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就扑闪在眼前,睫毛几乎能戳到他的睫毛,声音压到不能再低:“别说话……” 似是为了解答他眼里的疑惑,她回头暗戳戳的指了指上方许友松的木屋:“……是丁燕燕,在敲班长的门。” 她做贼一样,一只掌心还捂在他嘴上,一只手去抓他湿淋淋的胳膊,特别小声:“你别出声,咱俩上去瞧瞧去。” 于青就见这男孩子一双浓眉立时竖起来,挣脱她的手,拧过头:“不去。” 这个别扭货! 于青才不管他,伸手拽了他就走:“别闹,快点。” 他如果不想动,她根本拽不动他。 可她一身湿淋淋,出门随手套的T恤方才落水被弄了个透湿,虽说这夜里只有月光和被调暗的灯火,看的并不分明,但女孩子贴身的T恤和牛仔短裤下的一双秀美长腿还是现出了修长优美的身形。 特别是近在咫尺时,女孩身上那种特有的暗暗幽香,简直叫人心烦意乱的厉害! 他害怕她靠近,却在她抓住他的手时,鬼使神差的、不由自主的,就跟着站了起来。 他俩蹑手蹑脚,一直走到许友松木屋的晾台下方,就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因为有天棚的阴影,他们瞧不太清楚开门人的形容,只听见几句低声的对话,再然后,房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于青探出个脑袋,门廊处一片静悄悄,再没半个人影,丁燕燕已经进许友松屋里去了。 她瞪大眼张大嘴,回头朝人咂舌,指尖一个劲的凭空戳戳戳:“进去了,她进去了!” 月光下的少年一脸无语,似是没料到她居然对八卦如此热忱而且天真的可以。 “进去了就进去了呗,”他囔囔,“操心人家干嘛,回去啦。” “嘿!我问你,”她冲他眨巴着一双眸子,在黑夜里尤其亮:“你有没有听过墙角?” “……” 她瞧他哑口无言的模样,登时一乐,伸手又拽了他,一脸雀跃,又神秘兮兮的:“没听过?走走走,咱们上去听听去……” 小池这回终于是可忍孰不可忍,甩开她的手:“你是不是个姑娘家?” “是啊,咋啦?”她毫无脸红的自觉,“姑娘家墙角也照样听得啊。” 不由分说跳起来一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往下拽:“跟我装清高,我还不知道你们?录像厅里小电影怕是都撸了好几十箱带子了吧?装!我又不是白骨精,在我跟前装什么唐僧啊!” “……” 她总能准确拿捏到他的命门,不过并不是什么“小电影”,而是一把圈住他脖子的她的胳膊…… 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她的一切都叫他彷徨而迷惑。 他无处遁逃,只能乖乖被她牵着走。 他俩摸去了后窗处。 山中晚上凉爽,空调根本只是个摆设,只需要打开窗子便能灌满山风,一室清凉无比。 许友松的木屋后窗现就洞开着,隐约瞧得见纱窗后的白色窗纱抖动,屋里有人说话,但皆含混不清,落去耳朵里更凸显暧昧无比。 于青回头,小池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黑夜里大眼瞪着小眼,她非要拽上他,无非是夜里黑咕隆咚身边有个人更壮胆而已。 至于许友松和丁燕燕,要按丁燕燕那秉性,半夜来敲门实在是……应该见怪不怪。 可她就是好奇了,非要来听一耳朵不可。 “啊!” 一声属于年轻女孩的声音,不,不是一声。 这声后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哭叫,于青慢慢张大了嘴——她慢慢回头,迎面撞上的,是早已面红耳赤的少年,狠狠盯牢她的羞恼眼神。 正文 第151章情不自禁 “哇塞,好劲爆!” 于青捂着嘴,都快乐出酒窝来了。 别看她听墙根听得热情积极轻车熟路,其实这种事儿她前后两辈子也是头一回干。 上辈子帮陈曦整理那些来自岛国的爱情动作片,前前后后也观摩了不少,但这种听现场直播的,真心还是头一回。 特别是夜晚幽静,丁燕燕那一声声或长或短,隐隐痛楚又含欢愉的……? 实在是太!带!劲!了! 于青正听得乐不可支,胳膊被人冷不丁一拽,人就瞬间离窗子两米远了——小池一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直把她往外拖,俩人从屋后纠缠到屋前,于青好不容易才挣脱他的钳制,捂着被攥疼的手腕低叫:“干嘛啊你!” “你——” 他站在她面前,背后是黑黝黝的山黑黝黝的树,侧前方是木屋前廊幽暗的廊灯,半边身子隐在寂静夜色里,半边身子映着一线灯火。 光亮勾勒出了他半边宽且直的肩膀,呈流线型的瘦削的胯,结实的弹性十足的年轻肌肉,以及一张忍无可忍的脸。 “女孩子哪有像你这样的?”他压低了嗓音,怒气冲冲。 “我这样是哪样?” KAO 重活一遭居然要被个小孩子教训要遵守五讲四美,于青顿时很不淡定。 虽然她拽了他去听墙角的确有些拉近关系的初衷,可这不是他生她气了么?所以她才来讨好他一把呀! 一块听听墙角什么的不是还能培养革命同志友情嘛? 他装的哪门子的老古董啊? 对方语塞,张了张嘴,在她挑衅的目光下干脆闭上嘴,只用行动说话——继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往下拽。 于青犟脾气也上来了,偏还就不肯合作,双膝一弯,屁股下沉,一手抵在他胸前,死命把身子往地上坠,嘴里发狠:“要你管!你爱装清高爱扮唐僧就自个下去呗,拉我干嘛?” 要说他的力气对付她只是小菜一碟,可奈何她真撒起泼来也是蛮厉害的,几乎就要往地上打滚的节奏!身上又只套了一件短袖T牛仔短裤,还都湿哒哒的,简直是哪哪都不好碰! 他虽拿她没法,却也绝不肯放任她继续再干这种龌龊事,掌心攥的紧紧的,绝不肯松开。 两人对峙。 她瞪他,他也瞪她。 山里风凉,一阵小风抚过,于青打了个寒噤,她身上衣服半湿半干,此刻贴在皮肤上,被夜风一吹颇有些冷意。 她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也只穿了一条四角泳裤。 也是,人家在池子里正游着水被她给拖过来的,连条浴巾都没来及披。 宽肩、细腰、窄胯、长腿,四角泳裤湿漉漉的紧小贴身,呃于青偷偷扫了一眼,光线暗,也看不太出啥,但那鼓鼓的一包总是跑不了的…… 啧啧啧,都说手指长的那个……也大,她嗓子眼突然就紧了一紧,不由自主吞了口唾沫,赶紧装模作样抬头看星星看月亮去了。 “你到底走不走?” 对方丝毫没有已经被她这个色女给视线“猥亵”的自觉,压着火气,气呼呼的。 于青缩了缩脖子:“好冷啊!” “……” 他顿时四下里看顾,一时也找不到可以保暖的东西,再往自己身上一看,这也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也只穿了一条泳裤,顿时脸上一热,口气也柔和了些:“冷就快点下去,山里晚上冷,会感冒的。” 说曹操曹操到,山风料峭,呼得又刮来一阵! 于青身上一凉,半湿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前心后心都一阵透心凉,浑身毛孔收缩,鼻子痒痒,忍不住张口一个“阿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这喷嚏来的实在迅猛,都等不及拿手遮一下,唾沫星子溅了面前人一胸膛。 于青不好意思,忙拿手去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 被这山风一刮,他身上的水渍也早被吹干了,裸露的皮肤摸上去有一种沁沁的凉,年轻的肌肉充满生机,于青抹着抹着忍不住就戳了一下,啧啧,弹性真好! 下一秒她又被攥住了手腕,感觉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他将她拉向自己,他们本来就够贴近,这一拉她几乎是扑在他胸前,她需要双手撑在他们两个中间才没有肉撞上肉。 她向他抬起头来,少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濡湿的发丝搭在额前,睫毛下垂,唇瓣抿的死劲盯住她的眼中跳动着一小团火焰。 被这团火焰燎的心下一动,她下意识的就要后退,一动,却发现动弹不得——他一只掌心抵在她后心处,牢牢掌控,力道霸道,唇闭得紧紧的,不说话,不吭声,只有胸口心脏的剧烈跳动和粗重的呼吸,揭露着这无声中的暗潮翻涌。 她甚至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悚然一惊,一张嘴都结巴了:“小、小池,我……咱们下去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点起火来了,果然青春期的男孩子荷尔蒙旺盛,经不起一星半点的撩拨……8过话说回来了,那有前有后的丁燕燕都那般主动出击都没撼动一分半点,怎么自己戳了一下胸大肌就蹦出来这么惊人的效果? 于青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论女性魅力,她跟丁燕燕水准也差太多了吧? 还是说他爱我已经爱到不可自拔,所以只有我摸才管用? 等等,这心里头居然有点沾沾自喜是怎么个意思? 于青强行制止住自己这驰骋千里的心猿意马,不尴不尬的动了动身子:“下、下去吧?不早了,咱们也该睡了……” 咳咳咳咳咳咳!!!! KAO!天地良心,她说滴啥? 什么咱们也该睡了??? 她、她那意思是各回各屋去睡好嘛?! 她心里朝傻缺的自己大大翻了两个白眼,缩着肩膀尬笑了两声:“这大晚上的……也怪冷的。” 他修长有力的双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哑着嗓子:“这样好些了吗?” 她不得不抬起头眼来正视他:“小池……” 他不回应,只朝她低下头来,于青被他禁锢的动弹不得,但在这一个瞬间,她却根本没有闪避后撤的意思,甚至还稍稍抬起下巴,迎上去—— 他的心跳得好快啊,一下一下,都砸在抚在他胸膛之上的、她的掌心里。 其实她心跳得也快。 就在四瓣唇就要相接的瞬间,旁边的房门大大“吱呀”了一声,他们两个同时大大惊跳了一下,循声转过头去—— 是许友松扶着丁燕燕站在门口,在看清是他们两个后,眼中有光华倏忽一闪而过。 他很镇定,一点都没有吃惊的样子,脸色和嗓音一样郑重:“燕燕肚子疼的厉害,我觉得像急性阑尾炎,得送她去医院。” 正文 第152章高二生 林如冬单肩背起书包,手里还抱着一摞杂七杂八,站在课桌前,胖胖的身躯,敦实的脸:“那,我就走啦?” 于青这才鼻子酸酸的,觉得有点难过,早就知道她要去学文,但只有身边人真的收拾好行囊跟你告别的时候,这种分别的感觉才如此强烈。 虽说这种矫情的伤感向来是于青看不上的,毕竟又不是啥生离死别,林如冬也不是一去不复返,不过就是换了个班级,从他们这二楼搬去了三楼文科班。 但就这么点距离,也足够把一双朝夕相对的人给分开。 一年的相处,于青和这个胖乎乎的同桌相处甚欢,她吐了口气,张开手臂抱了抱自己的老同桌,拍着她厚实的肩:“宝贝儿,去了新班级后咱可一定得节节高,叫他们瞧瞧咱们六班出来的人的风采!” 林如冬笑:“对,他们要敢瞧不上咱,就凭咱这体魄,打个滚也能压死几个!” 两人开着玩笑依依惜别,这高二新学年伊始,刚在教室里坐稳屁股,班主任王往就拿着分科的名单进来,于是,走的走,来的来。 连同林如冬在内,六班一共有8个学生转去文科班,他们背着书包离开的同时,六班也迎进了从两个文科班里转来的6名新同学。 于青身边的位子空出来,很快就有了新的填补:一个女生拎着书包和水杯,按照王往的吩咐走到林如冬空出来的位置上,瞧见于青迎上来的目光,客气的冲她一笑:“你好。” 这个新同桌个头中等,额头很高,据说生着这样额头的人天生都特别聪明,怪不得要从文科班转来学理呢。 可惜额头有点太高了,再加上额前的头发都梳的光光的,导致脑门看起来又宽又大又……亮,真的是相当醒目又凸显精神。 于青从新同桌往课桌摆放书本文具的利落劲就发现她应该是个挺干脆爽利的人,她向来和林如冬一块懒散惯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把自己七歪八倒的桌面给伸手整理了一下。 新同桌朝她扭过头来,很大方的自我介绍:“认识一下吧,我叫关彩虹,关云长的关,彩虹就雨过天晴的那个彩虹,我以前是十班的。” 于青自然回应:“你好,我叫于青,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关彩虹不着痕迹的好生打量了她几眼,这才翘起唇角,视线又环顾了几番四周,向于青问了几个任课老师以及班干部的问题,于青都一一答了。 因为走的走来的来,便是有王往坐阵,教室里也一阵乱哄哄的,有人还趁机给自己换了座位,王往见怪不怪,只当看不见。 除了关彩虹,还有五位从文科班转来的学生,都按照王往安排拣了空出来的位子坐了,等一切都就位,王往讲了几句新学期致辞,特别强调了由于注入了新血液,六班从今天开始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希望新来的同学尽快的融入到班集体中,以六班为荣,大家和睦相处,一起迎接新学年新的挑战。 六班是理科班,比起此刻被大换血的两个文科班,变化其实还不算太大,于青环顾自己的班级,除了她换了新同桌,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还在。 薄琴依旧坐在角落处,她的同桌也转去了文科班,此时身边位子空着,本来王往安排了一个转来的男生去坐,那男生却不肯过去:“老师,和女生同桌怪不好意思的,给换一个呗。” 当时全班都笑,虽说一中校风严谨,但这般封建的却不多见,王往也是好脾气,笑笑,又给安排了别的座位。 全程任凭别人怎么笑,薄琴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始终低着头,两鬓的垂发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貌似在看书? 话说现在高二学期的新课本还没发,也不知道她看的毛。 至于陈曦和魏清香,除了于青觉得陈曦好像一个暑假里貌似又窜高了几公分外,其他也无甚变化。 对了,关于陈曦她还听到一点有关他的消息,是雷彦跟人聊天时无意透露的。 据说陈曦年末考还是很不理想,为此惹得他爸大动肝火,把新给他买的变速车都给没收了回去,转手给了他姐姐陈灿。暑假也没准他出去玩儿,而是给他找了个大学生家教,补习了整整一个暑假,把陈曦郁闷的够呛。 怪不得于青觉得陈曦怎么好像皮肤比放假前还要更白了些,看来真是在屋里被关了俩月,捂得…… 话说于青听到这样的消息那是丝毫同情心都木有,反倒心里要给自己未来的“公公”伸出大拇指点个赞——让陈曦憋在家里补习,也比放任他出去私会他那小心上人强啊 至于说到魏清香…… 哦,要说她的变化也有,那就是:她剪了头发。 她之前总是梳着辫子,现下却是剪短了,剪了个童花头,其实就很像日后曾一度风靡一时的BOBO头——于青不得不感慨美人到底是美人,就是剪个童花头都是凭空再添清纯气十分,连今天才初来乍到的同学都有注意到她。 不像自己。 于青不会说她上辈子在BOBO头最风靡之时也去赶了个时髦,结果坐了4、5个小时花了几百大元出来的效果放她自己眼睛里,活生生就是一个八两金! 估计是陈曦在家憋了一个假期,今天第一天见到心上人,格外兴奋,始终都在回过头去和魏清香说说说,估计要把憋了两个月的情话都要吐噜完才过瘾。 于青瞧不过眼,视线继续满场溜达。 至于小池,她一早就瞧见了,来人走人俱与他无关,这位一直都是趴在自己位子上蒙头大睡的。 他本来就是自己独占一张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于强烈,就是睡着了看上去也不太好惹,反正从文科班转来的几个学生没一个敢坐去他身边,也是落得清净。 倒是许友松,因为是班长,一直在忙着帮班主任迎来送往,很是忙碌。 这也是于青自温泉山庄后再见到他。 他头发长长了一点,被海南的阳光晒成蜜糖样的肤色稍稍浅了一些,今天第一天开学,穿了件很规规矩矩的白衬衫,站去王往身边,梨涡浅笑的模样,简直就跟他们六班的两块招牌一般。 于青代入了一下今天转进班的新同学,这班主任玉树临风,班长也如此……亲切和善,想来是进入一个新环境的忐忑心,都要被抚平不少呢!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噗嗤一乐,新学期新气象,欧耶! 她既然选择了留在理科班,那也要开始加油绝不能掉链子! 于大青!怀挺! 新同桌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在被送了一个振奋的笑脸后,又满腹狐疑的转回头去了。 正文 第153章新人新气象 于青高中生涯进入第二个年头,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行进着。 毕竟是高二的学生了,于青森森觉得,最近班里的气氛比起高一时明显紧迫了不少! 7点的晨读课,才6点多教室就坐满了一大半,她起了个大早本以为已经够勤奋了,结果放眼一望才知道自己这点所谓的“勤奋”委实不值一提。 她坐在位子上还在冥想发呆的当空,新同桌关彩虹翩翩而至,她放下书包,从口袋中掏出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先去擦的不是自己的课桌,而是后排的课桌。 于青抽了抽鼻子。 高二新学年,班里又来了新同学,所以座位重新安排。 不过王往还是挺尊重学生们的意见,例如坐久了坐出感情不愿调换的,只要两人都两厢情愿,可以继续做同桌。 所以除了新进的同学,班里大部分人还是维持了原有的同桌,就是位置有变动。 于青从靠窗挪到了居中两排,陈曦则被调去了她身后,而魏清香,则与于青并排,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过道。 于青:…… 话说她不想被这两只一左一后的围着呀! 但比起这点不适应,叫她大跌眼镜的事儿还在后头。 于青和自己的新同桌相处的还行。 虽不比和林如冬那样友爱默契,但新同学嘛,总还在互相试探接触的阶段。 但不知是于青瞧着不太好接触还是气质太冷,新同桌有啥事都更喜欢向坐在她们身后的陈曦咨询。 任课老师脾气咋样啊,谁最喜欢随堂提问?谁讲课速度最快?哪个老师的笔记是必须要记的?课间操是不是必须出?班长好不好说话?值日都是咋排的?咱班负责的卫生区是哪片?学习委员瞧着脾气不太好啊,是不是不大好惹? 自从陈曦坐在她们身后,六班的新晋成员关彩虹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问题要问他。 陈曦向来是个和气性子,对方又是个女生,这初来乍到的,自然有问必答,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居然以十二分的速度熟络和亲近 于青对此表示:牛掰! 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幕:关彩虹每天早上到教室后,第一个要擦的反而是陈曦的桌子。 话说这年头湿纸巾还属于比较少见的东东,大部分学生擦桌子不过就是撕张卫生纸,要么就是带块抹布。关彩虹这湿纸巾也用的十分珍惜,小小的一张,也就只够把陈曦的桌面给擦干净。 至于陈曦同桌那另外半张桌面,该咋脏还是咋脏。 关彩虹小心把已经用脏的湿纸巾翻面,再回头来擦自己的课桌。 于青:“啊,那啥,我擦过了。” 她没那么讲究,拿水浸湿下抹布一并把桌子都抹了。 关彩虹“哦”了一声:“啊,谢谢了。” 嘴里虽这么说,那一小块湿纸巾却是还在桌面上边边角角的都擦拭了一遍,才恋恋不舍的丢进桌洞。 于青:…… 再过了一会,身后桌椅震动,有熟悉的气息逼近,是陈曦到了。 于青没有回头,却顿时屏息静气,深呼吸了两口。 她不会说陈曦身上有一种味道,无色无味,她却感觉的到——这是一种叫人……温暖和安心的味道,是她从上辈子起就熟悉的味道。 越来越长大的陈曦,也越来越拥有这种味道,虽然还很清淡,但她能感觉的到。 关彩虹闻声立即转过身去,笑逐颜开:“桌子我都擦干净了。” 即便不回头于青也知道陈曦一定是一手骚着后脑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哦……,那谢谢了啊。” “谢什么呀,欸,你看你头发,都翘到天上去了,这么急窜窜的,吃早饭了吗?” “……今天起晚了,没吃。” “那哪行啊,”关彩虹立刻从书包里掏出一包还未拆封的苏打饼干,另外还一并奉上了自己的水杯,“正好我带了饼干,趁着还没开始晨读,你先垫垫吧。还有,这是我妈给我泡的红枣枸杞,你也喝点。枸杞对眼睛好,你瞧你眼睛,好多红血丝啊,昨晚又用功到不早呢?” 于青心中嘿然:你还不够了解他,他还真不是用功的主。 果然就听陈曦含混了两句:“也没……” 他不肯接饼干:“哪能吃你的东西,大早上的也没啥胃口,待会要饿了等课间操去小卖部买点就行。” 关彩虹假装生气:“我的东西还不能入口咋得?,你对人还这么见外啊?” 陈曦有点慌:“哪啊,我——” 他没底气的立即接过饼干:“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关彩虹嫣然一笑:“你的杯子呢?拿来,我给你倒点茶,这里面的红枣都是我妈一颗一颗挑的晒的,可甜了!” 于是,倒来倒去又一番忙活。 于青翻着英语课本,眼睛盯在上面,余光早把身边情形洞察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她的余光从右边不忘又转去左边,魏清香也来了,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的安安稳稳,期间脸也许侧了侧,但又转了回去,头发丝都没再动一下。 这涵养,实在是极好的。 关彩虹这番动静,自然不只落去于青一个人的余光中,旁边有好多同学都暗自发笑,互相戳着指指点点。也就关彩虹心大,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眼里只有她没吃早饭眼睛有红丝头发又乱翘的后邻。 这天的物理课,讲的是电磁学。 电磁学在于青上辈子的记忆里就特绕,什么左右定则右手定则,她跟着讲台上的王往左右手轮番开工,成功把自己绕了个七七八八,正寻思着下课去找小池叫他跟她好生掰持掰持。 就见关彩虹回过头去,和陈曦也正挥舞着双手比划的不亦乐乎。 关彩虹是文科班转来的理科班的,想来理化成绩应该不错,最起码比陈曦这个半吊子强,此下却一直埋怨自己:“我怎么都做不好这个!” 估计女生在自己面前示弱不光能激发保护欲还能提升智商,陈曦这时候倒做的分毫不差,一直张着手给关彩虹示范:“你看,是这样才对……” 王往随后布置了两道关于左右手定则的随堂测验题,大家顿时都放下群魔乱舞的双手埋下身子开始做题。 关彩虹冷不丁转身,于青在身边看的简直不能再分明,就见她胳膊伸过课桌,摸了一把陈曦的手,又好生思量了一番,这才豁然开朗般的一笑。 陈曦冷不丁被人握住手,一愣之下,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红起来。 关彩虹浑然不觉,只微笑道:“说来也怪,还是看你的手才能分清这个定律。” 于青这个大八卦活体,第一时间就是扭头去看魏清香的脸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自觉,居然第一时间不是自己生气,而是去关注魏清香有啥反应! 难道她对陈曦的感情都已经薄弱到抵不过一颗八卦心了吗? 魏清香与他们不过只隔着一个过道,关彩虹摸陈曦摸的如此惬意,这回于青果不其然看到魏清香涨红的脸和紧紧捏住笔的手。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幸灾乐祸。 正文 第154章隔壁班的班花 也许就是这样,即便是最微小的变动,也会造成我们无法预知的结果。 不光因为关彩虹的到来,打破了陈曦和魏清香这对久负盛名的“金童玉女”的默契值。 其他的,也有点变化。 课间十分钟。 于青拿着自己的水杯去水房接开水,经过隔壁的五班,瞧见五班教室的后门处站着一个身材娉婷,扎着公主头的女生——模样生得很不错,心形脸、薄嘴唇,脖颈修长,眼睛不大,却颇有些丹凤眼的神韵,这使她气质里顿时带上了那么一点点清冷的意思。 正是被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所喜欢的那种范儿。 得益于好看的女生总是容易被众所周知,于青也早就被人科普,这女生是文理分科时从文科班转来五班的,名字叫邱梦华——人和名字一样美,一来到五班就占据了五班班花的宝座,据说五班班长对其一见钟情,眼下追求的正紧。 不过于青现在觉得五班班长的一腔痴心付出怕是有点悬。 因为邱梦华倚在他们五班教室的后门门框处,丹凤眼笑意盈盈,俨然正与六班班长相谈甚欢。 隔壁五班来了个美女,不光五班的男生,连隔壁六班男生也是坐不住了。 特别是五班班长正对邱梦华展开猛烈追求的消息一传开,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怂恿许友松:“就五班班长那牛粪样还想掐鲜花呢!班长,咱这才一墙之隔,近水楼台咱也得有份啊!难道还真要看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不成?班长咱也得出手哇!叫他们瞧瞧咱们六班许大班的风采!” 此话一出,好多男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咱许大班出马,那还不手到擒来!就五班班长那熊样给咱班长提鞋都不配!” 他们个个虽也蠢蠢欲动,但要么有自知之明,要么有贼心没贼胆,却又不想凭空坐看美人投了别人怀抱。 况且许友松这个班长向来很受班里男生拥戴(当然,女生也拥戴),这与其便宜五班,还不如便宜自己班,再怎么滴也算个与有荣焉。 本来于青以为,像许友松这样人精,怎会轻易被鼓动? 结果不知道是她太不了解男人还是咋地,这回居然看走了眼——许友松还真被大家伙怂恿着,去在五班班长的追求大道上横插上了一脚。 不过有一点自己班这帮男生没说错,那就是许大班出手,的确手到擒来。 其实于青也没见许友松如何鞍前马后,不过就是课间在走廊遇上的时候寻个因由主动跟人家打了招呼:“啊,你是从十班过来的对不对?我们班的金子睿也是你们班的,他一个劲说他们班一个大美女去了五班,十班的兄弟们都在捶胸顿足都要跟着来五班呢。我就纳闷了,寻思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能叫人这么惦记?今天瞧见了,才知道原来我还真是错怪金子睿了。” 许友松不是陈曦那样容貌瞩目的帅哥,也不是小池样的高冷“型男”,但一笑起来实在亲和力一流,一双桃花眼儿配着唇角的轻浅梨涡,说打动不了人那是假话。 任邱梦华再高傲清冷的气质,也忍不住接口问:“你怎么错怪金子睿了?” “我之前觉得他肯定是故意添油加醋好引人注意,今天才知道……”他注视着女孩子,笑意更深,“他一点都没有夸张。” 当然,这番对话并不是于青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而是经人口口相传,传入她耳中的。 因为经此良好开头,邱梦华与许友松走廊“路遇”的频率节节拔高,最后直接就是一到课间,两人就凑去一处,总有说不完的话。 据说五班班长为此气的肝火旺盛,爆了一脸痘。 8过对手是许友松,任凭他咬碎后槽牙也是无可奈何。 于青不由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薄琴。 薄琴现在有同桌了,王往调了一个新来的女生做她同桌。 不过估计谁做薄琴的同桌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等于没同桌。 比起高一时期,现在的薄琴,益发沉默寡言了。 据说薄琴的新同桌第二天就悄声问别人,自己这个同桌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啥不管自己跟她说啥话,她一概不理不睬? 又据说,薄琴的同桌第三天就向王往申请调换座位,因为实在没有人愿意和她调换,这才暂时作罢。 班里的人似乎也已经把薄琴和许友松之间的“情书”事件给忘了个干净,甚至连跟新同学八卦都想不起这个茬——毕竟怎么看,孤僻古怪的薄琴和备受老师器重同学爱戴的班长,总感觉不是一路人。 许友松耶,身家背景虽不比小池,但也是绝对的响当当,其父许家洋很快又要晋升,这次的位子据传是分管经济的副市长,可见仕途亨通。 人又和气,交际又广,学习虽不拔尖但也算的上优异,据说还黑白两道通吃,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也没有他圆不了的场,而且校花贝澎澎还是他表妹。 贝澎澎那是谁?其父可是省里边的高官!这许友松的亲戚背景可见有多深厚! 至于薄琴,豆芽菜一样的普通女生,貌不惊人,父亲听说是个下井的煤矿工人,母亲没工作,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家庭负担很重。 这要放小言里,这样的男生说不定还就爱这样不起眼的女生,参见道明寺VS杉菜。 可惜生活不是小言,也不是八点档偶像剧,这样的剧情只存在于女人的玛丽苏美好想象里。 许友松半路劫道五班班长,成功夺取美人心这事儿最近那是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班的男生似乎都把这桩事当成了自己班的胜利,对着五班人,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薄琴再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事也明晃晃的天天晃在眼前。 于青不太懂薄琴和许友松两人之间目前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不过她和旁人的观点并不一致,毕竟她比旁人接触他们两个更多,跟许友松也更熟。 他们两个……未必没关系。 但于青也说不好,毕竟假期里温泉山庄之行,那个凭空冒出来又莫名消失的尤物丁燕燕,还在她脑子里没被忘掉呢。 说丁燕燕莫名消失还真不算假话。 那天晚上,她拽着小池听墙角,本以为一室春色无边,结果真相竟是丁燕燕急性阑尾炎犯了,当天晚上丁燕燕就被许友松送去了省城的医院。 直到开学,于青才在学校又一次见到许友松。 问起丁燕燕,他说:哦,动了手术,出院了,痊愈了,已经回去上班了。 然后,再无消息。 也或者,是她想多了。 许大班就是一个这样受人欢迎、也来者不拒的花蝴蝶。 她把视线从坐在墙角的薄琴身上挪去教室外的走廊,许友松单手撑着走廊的壁柱,一手插进裤兜里,正以一个特别潇洒的“壁咚”姿势,跟身旁的邱梦华低头说话。 他头发又长长了一些,到底也是个大男生了,脖颈间突出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 明明那么专注的在哄着女孩子,他头顶上却似乎安有雷达,突然抬头,视线与犹自思索的于青不期而遇,于青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些被抓包的尴尬。 他却眼神定了定,然后冲她轻轻一笑。 目光笔直,梨涡清浅。 于青于是再一次领会了薄琴情书中所说的:花开的感觉。 正文 第155章物理测试 进入高二后的第一次物理模拟考试,要出成绩了。 不过是场规模蛮小的单元测验,于青却紧张的手心冒汗,直盯住抱着卷子走上讲台的王往。 话说自文理分科后,课程表有所调整,历史政治地理消失,留出了更多课时给了高考必考科目。 基本上每个任课老师都会在课程行进过一小段后进行一次摸底,看看手下的这些孩子们到底几斤几两重。 毕竟自己学生的成绩,与日后自己的职称、奖金、评奖都是要挂钩的。 王往没什么废话,先说了这次摸底考试的大致概况,表扬了大家进入新学期的状态不错,特别是有些同学进步瞩目,新来的同学表现也不错。 高二物理上学期的重点在于电荷与电场,有一定难度,有些基础薄弱的同学这次成绩也许不够理想,希望他们不要气馁,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争取赶上来,毕竟这才是刚开始,以后的课程只会更难。 然后开始发卷子。 卷子被交给学习委员和物理课代表分发,很快自己的那份就落到了自己手上。 于青颤巍巍的翻过卷面:85分。 这是单元测试,满分100分。 这个85分委实算是她不错的成绩了! 于青心里一阵振奋,立刻回头朝教室最后排的小池在下巴处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她今个一早就战战兢兢,毕竟暑假埋头苦读了两个月用来补理化的缺,这是第一次见真知的时候。 进入高二后,对数理化这三门老大难,她的确有感觉更顺手一点,以前觉得天书一样根本听不懂的东东,现在脑子里也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但还不够,还不够更清楚明白。 这回的物理测验她完成的懵懵懂懂,貌似是做完了,却绝没有自信说自己做对了。 这没有底气就是叫人如此焦虑,所以知道今天要发试卷,一大早她就心神不定的在教室走廊胡乱溜达,还是被小池一指头戳醒的。 话说自开学后,他俩好像又回归了正常模式,上学放学上学放学,之前在图书楼的辅导班已经停了。 因为于青说自己不能光依靠别人辅导,学习这档子事,毕竟还是很个人的事,她想自己努力试试看。 对此小池完全没有任何异议,撒手的无比轻松,甚至于青觉得他应该挺高兴的,毕竟他又有时间可以打球了! 于青对自己与他的关系,感觉比较难以界定。 她知道他喜欢她,喜欢的还挺认真,之前她觉得是负担,人家这样一个清纯少男,自己能不祸害就不祸害了吧? 毕竟她心里一门心思放着的是陈曦啊,她可不想再整第二个江河鸣粗来。 可当他真的转而与别的女孩(例如贝澎澎)亲近后,她反倒又觉得心里不舒坦了…… 更甚或看到别的女孩主动来亲近他(例如丁燕燕),那种不舒坦了更甚了…… 于青曾自我鉴定过自己是否就是日后互联网上风行一时的“绿茶婊”,后来想了想后觉得自己应该还不够格。 她记得人家度娘百科说过,真正的绿茶婊都是外表人畜无害、心碎了无痕、岁月静好的多灾多难模样,貌似楚楚可怜,实则工于心计,野心比谁都大的拜金女。 就自己这点智商,还绿茶呢,红茶都不够格吧? 她顶多也就是一个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馋鬼而已。 至于日后的数次撩拨,如果她说自己有的是无心之举,她会不会被人骂死? 不过也有的,还真是有意而为之。 毕竟那娃真心很MAN啦! 于青上辈子谈过几次恋爱,但她上辈子口味偏好清俊秀气的花美男,不管是大学里的初恋男友,还是工作后网恋的那个渣男,以及最后尘埃落地嫁得的老公陈曦,无一不是这一型的。 别说,她上辈子口味还怪坚定的。 所以这辈子碰上小池这种的,对她来说有点稀罕。 毕竟以前没碰上过这一款的…… 又高大又羞涩,又MAN又纯情,又别扭却又不缺温柔,男人味和少年感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别说,还真有点棒棒哒。 这样一个大男孩偏偏对自己还情有独钟,话说即便她一颗熟女心也是忍不住要荡漾几下的好嘛? 所以动辄的擦枪走火也成了常态。 不过,一旦开学进入到正轨,他俩也貌似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最起码……,像是正常的高中生了,而不是没事就互撩的“早恋”典型。 当然,这“正常”只是对于青一个人而言,毕竟对六班人来说,能叫他们的大体委始终另眼相待的,也不过唯她一人尔。 例如能叫小池直接拿手指头戳,戳玩还要递上一包奶的,也只有她了。 于青接过牛奶,还是温热的。 高大的少年冲她仰仰下巴:“干嘛啊,丢了魂一样?” 于青拿齿尖咬开牛奶袋,愁眉苦脸的往嘴里一塞:“今天要发昨天的物理卷子,我好怕啊……” “怕啥?大不了给你补习啊。” “我也不能光指望你啊。” “为什么不能指望我?” 她懵懂:“啊?” 高大的少年把下滑的书包背带往肩上一拽,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指望我。” “只要你愿意。” …… 讨、讨厌。 刚说了开学后正常起来,他又来…… 氮素! 她居然还有点满心欢喜是怎么回事? 于青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同桌关彩虹的卷面。 95分。 这能从文科班跳来理科班的,看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至于陈曦的分数,根本不用于青特意去偷看,关彩虹早就转身去问了,陈曦有点不好意思:“才76。不过,我以前都是不及格的……” 关彩虹一脸惊喜:“那你进步很大啊!” “这……这得谢谢你,还不是这阵子你帮我。” 陈曦这话说的真不是假话,这阵子关彩虹对陈曦的确关心和帮助多多,不光是关心他有没吃早饭有没睡好觉,学习上也是关照的很。 自习课上俩人经常一前一后的凑一起讨论题目,有时候连下课都在讨论的热火朝天。 当然,陈曦才没有这么用功,是关彩虹喜欢干啥都得拽上他。 这一来二去的,竟是把陈曦的成绩也给提高了。 话说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曦的同桌李宝山就曾跟于青打趣,说干脆咱俩凑一桌得了,也免得那俩非得一前一后的折腾,多费事啊。 于青表示:…… 如果坐身后那人不是陈曦,其实她是挺乐见其成的。 耳边“刷刷”几下声音灌耳—— 于青循声扭头,是魏清香涨红着脸,将物理卷子攥成一团,丢去桌洞里。 她动作声音并不大,但于青挨的近,看的明白,魏清香睫毛濡湿,两大颗泪挂在上面,又被迅速的抹去了。 正文 第156章有异 自习课,英语老师托着一堆卷子进门,说期中考试将近,这是自分科后的首次综合考试,到时年级排名,每个人的分数都开始向高考看齐,大家务必得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话说着,白花花的卷子发下来,每人6份,给大家两天时间,后天上课就讲这卷子。 然后英语老师前脚刚出门,数学老师后脚就跟进来了,就跟商量好似得,也是发卷子。 数学老师还算体贴,只发了两份,但是明天上课前就要完成。 再然后,生物老师居然也来了…… 生物老师是个一头卷毛的男青年,戴着金丝边眼镜,有着和他目前年龄不太相符的不苟言笑。 大家伙一看居然连生物都要跑来凑趣,顿时哎吆声一片。 生物老师也没啥表情,只冷笑:“不要以为生物在理综类里分值比例最低,但它的每一分,在你们最后的高考分数里,和语数英理化都是一样的。你们有本事,尽管可以对它置之不理,这整整90分的分值,也可以不要。” 不要?谁敢不要? 所以生物卷子又发下来4份…… 于青把所有的卷子都一一码好,看生物老师那头卷毛在教室后门窗口处一晃,终于瞧不见后,一弯腰,搂着满怀的卷子,一手攥着笔盒,一溜烟的跑到教室最后,一屁股往小池身边一坐。 小池叼着只笔正在玩杂志上的数字游戏,发下来的卷子全都横七竖八的堆在另半张桌面,瞧见于青做贼样的过来,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上你这来避避难,找找清净。” 于青手脚麻利的帮他把桌面上的卷子都码放好,往他面前一摞,然后抽出自己的卷子,在桌面上铺开,从笔盒里挑了只笔出来,正正经经做起了卷子。 小池:…… 许是见她这般正经,他收起了杂志,扫了眼她的卷面,挑出张一样的出来,也做了起来。 教室里一片笔尖划着纸面的“唰唰”声—— 虽然老师挨个来发卷子学生们个个都怨声载道,但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也是大家都能认清的现实。 英语老师说的没错,这是文理分科后第一次综合性考试,考试科目及分值都和高考一样,你能考多少分,在年级排名中占多少位次,这次的期中考试就是高考的一个前瞻哨点。 是骡子是马,到了要拉出来溜溜的时候了。 而在这一片扑下身子做卷子的祥和气氛中,只有一个貌似不太和谐。 陈曦。 他正抓耳挠腮的,不停向魏清香的方向扔着纸条。 但魏清香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胳膊肘下压着试卷,笔尖挪动,十二分的在认真答题。 任凭一个个从侧后方发射来的纸团降落在自己的桌面上、衣服上——她头都不抬一下,伸手将桌面上的纸团拂去地上,衣服上的则轻轻抖落。 于青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卷子。 这阵子,陈曦和魏清香两人的关系有点微妙。 或者说是……恋情告急? 总之据于青观察,魏清香最近对陈曦明显是动了怒。 魏清香是个害羞内向的女生,即便动怒也不见她发火,但她对陈曦态度明显冷了下来。 于青就坐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位置,这一点看的明明白白。 课间陈曦去找她说话,她不理不睬,放学后陈曦紧追着她亦步亦趋,她还是不理不睬。 偶尔他们的关系会稍微缓和一点,不知道陈曦私下里做了什么努力,这时候魏清香能对他稍有所回应。 但这种回转往往维持不了多久,喏,今天这不就是? 因为陈曦早上吃了关彩虹给买的豆浆和鸡蛋糕,魏清香这回是彻底恼了! 诚惶诚恐的陈曦就连课上都在托于青给转运纸条——纸条只匆匆折了一下,就是于青并非有意偷看也能把内容看个七七八八,况且她还是有意的:) ——我真不知道早餐是她买的,真不知道!我以为是你买的,正好早上没吃饭,直接拿了起来就吃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今天我真的是倏忽了,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不,就、就稍微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真的要急死了!是我不好,我上次跟你保证过一定和她保持距离的,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再往下,于青看不下去了,也帮递不动了。 她也是很尴尬的好嘛??? 她喜欢的男孩子在求女朋友原谅,让她来当递运工,人家女朋友呢,岿然不动冷若冰霜,她帮递过去的纸条人家连根眼睫毛都不抬一下。 然后那个插了人家一杠子的同桌在一旁,看上去不动声色,实则斜瞄的眼风快要把她给戳死了! 她要是再不赶紧抱着家什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怕是最无地自容的先是自己! 于青长长吁了一口气,把卷子翻面,准备做第二面。 “要是想换位子,让松子找老班说一声就是了。” 她茫然:“啊?” 身边的大男生已经做完了一张卷子,又懒懒抽出第二张出来铺在笔下。 他笔尖不停,也不看她,只脸向她的方向倾了倾:“我说,要是那个位子坐的不舒心,让松子帮你调就成。” 咳! 是谁说男生都粗心的? 她还啥啥都没说呢,他居然已经摸透其中因由了? 她咬着笔尖:“其实也不用……” “估计明天就没事了吧……”于青抓抓头发,不忘表白,“我就是今天来骚扰你一下下,你可别嫌烦啊……” 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笔下唰唰写着公式,还是不抬眼,也不看她:“你要愿意呆这不走都行,就怕你不舍得。” 于青不会说她居然心虚了一下下,可还是要故作一身清白无辜:“我、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他唇角的笑意居然更深了,摇了摇头,没说话。 于青缩了缩肩,假模假式低头翻卷子的时候偷偷囧了下鼻子。 这个木头脸,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副洞察所有的模样她好不适应啊! 她手下翻着卷子,脑子里正想的些乱七八糟有的没得,就听得前方一个女生尖利的嗓音:“陈曦!你干嘛呢!扔东西准头准点行不行?殃及我们这些池鱼干嘛呢?!” 于青抬头一瞧,就见是坐在魏清香身前的一个女生,正回头冲着陈曦横眉冷对,想来是陈曦丢纸条“误伤”到她。 那女生学习好,平时话里话外对陈曦和魏清香这样只顾谈情说爱的差生不无鄙视,平时招惹不到还好说,现下却是十足的火冒三丈了。 陈曦忙打着手势致歉,魏清香照旧不动一下不吭一声,简直快凝固成了一块雕像。 那女生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才转回身去。 于青心里冷笑。 与其说是那女生看不上陈曦,不如说是她看不上陈曦和魏清香,以及陈曦和关彩虹,其中到底有没有妒忌心在作祟,也许只有她本人才知道。 毕竟有些女孩子就是这样,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就使劲埋汰贬低冷若冰霜,以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于青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刚入学时,这个女生对陈曦可是很热情的,跟他说句话都要脸红。现在却是这样嫉“曦”如仇,其中意味,也许她能感同身受一点。 不过,她才不会像这个女生一样假惺惺。 我还是很真实的,干嘛做出个如避蛇蝎的样子,不知道有个词叫欲盖弥彰嘛? 于青心中哼哼然,继续埋头做作业。 毕竟目前那都还是别人的事,她还是好生做卷子,好生应付期中考吧。 正文 第157章碰壁 于青一大早早早赶到教室。 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是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综合性考试,只要是还想考大学的学生,不用各任课老师耳提面命也都能自觉更加发奋图强。 而现在临近期中考,于青当然也很重视,最近每天早上都是把闹钟提前半小时,晚上上床也延后半小时。 如此用功,连父母都觉得女儿辛苦,动辄要提醒她功课虽然要上心,但也不能熬坏了身体。 于青倒觉得精力充沛,想来这副身体到底还是年轻。 况且现在才高二,等到了高三需要加码冲刺的时候还都在后头呢。她现在慢慢适应着来,毕竟理科选都选了,既然选了,那就对自己的选择好好负责吧。 于青到教室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陈曦居然已经到了! 她的同桌关彩虹坐在陈曦同桌的位子上,手里正拿了本辅导书,在帮他解题。 时间比较早,教室里人还不算多,于青不动声色的放下书包,抹桌椅,掏课本——其实两只耳朵竖得跟雷达似的。 就听关彩虹嗓音超级温柔:“其实,你基础还是有的,就是估计高一贪玩没太用心吧,现在加把紧完全还来得及。就像这道题,你的解题思路完全是对的,就是步骤上乱了,所以才算错了。你看,这里,从这个步骤开始把X的值给算错了。” 陈曦恍然大悟:“啊!我说呢。你不知道,昨晚这道题我搞了好久,又不敢去问我姐,真要头疼死了!亏了你了,否则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关彩虹特真心实意:“都是同学嘛,举手之劳的事儿。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老爱替别人操心,又挺二的,没啥眼力劲。有时候好心吧,却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对,老爱得罪人。我妈都整天说我,好心办坏事。” 于青翻开英语课本,心想哦,这是在内涵魏清香了。 毕竟魏清香这阵子和陈曦关系貌似有点紧张啊,说不是因为关彩虹都没人信啊。 陈曦半晌没出声,一大会后才期期艾艾的:“你别往心里去,都是我不好,和你没关系。” 呵呵 于青捏着英语课本都要笑了。 原来他是吃这一套的,怪不得她怎么都拿不下呢,原来是她不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啊。 不过陈曦这胆也够大的啊,明知道魏清香忌讳关彩虹,偏还一大早的和关彩虹以学习之名又在这……状似亲密? 于青不由想起来之前雷彦散布的小道消息,说陈曦因为上回期末考又在班里垫底被他爸给狠K了一顿,不光没收了给他新买的变速车,还下了死命令,说要是期中考再垫底就打断他一条腿! 于青倒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的公公居然有这么教子心切的时候,毕竟上辈子她对公公的所有印象就是脾气很好,做饭很好吃,结婚后在婆家一直蹭饭的她,半年就吃胖了十斤! 看来这回令尊大人的死命令真起了作用,陈曦居然也开始要用功了。 就听关彩虹小小惊呼一下:“啊,时间不早了,她该要来了,看见我怕是又要不高兴了,我要坐回去了。往下这几道题你就按这个公式往里套,等中午放学的时候你再偷偷拿给我,我趁中午的空给你检查。” 陈曦应该是不好意思吧,有点结巴:“不、不是……你……,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关彩虹语声温柔:“说什么那,都是同学。以后我有求你帮忙的地方,你也帮我呗。” 陈曦嗫嚅:“我能帮你什么啊,我什么都不会。” 关彩虹声音愉悦,揶揄道:“有个词叫妄自菲薄你知道不?你就是太妄自菲薄了。总说自己不行,其实在我眼里啊,你什么都行。” 陈曦估计被一时惊着了,他成绩一直垫后,想来这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这么夸,愣怔了一会,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真……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啦?行啦,不早了,我坐回去了。你抽个没人瞧见的时候把本子塞我桌洞里就行。有什么不懂的,找时间的我再给你讲。” 别怪于青偷听的如此清楚,他俩说话其实挺小声的,都是趴在课本上说的悄悄话。 奈何于青屏息静气,完全屏蔽周围若干杂音,一心只偷听身后的动静,所以可以说是听得一字不漏。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闲? 说话间,关彩虹抱着书本刚站起身,魏清香就跟卡着点一样走进教室。 她一进教室自然一眼瞧见关彩虹屁股才从陈曦身边的位子上抬起来,顿了顿脚,像什么都没瞧见一般继续走去自己位子上。 关彩虹还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清香,来了啊。” 于青瞧的分明,魏清香牙关都咬紧了,转瞬却又淡淡笑了一下:“嗯,你真早。” 陈曦站起来:“清香,昨天数学老师布置的题,我都做完了。你做的怎么样?咱们对对题?” 魏清香卸下书包,脸色和声音都很淡:“还行。不用对,上课老师就会讲的。” 她整个人的疏离感是如此明显,陈曦不尴不尬的,又坐下了。 关彩虹一笑,绕去自己位子上,冲于青招呼:“你今天也挺早。” 于青笑:“不及你早。” 慢慢教室里人越来越多,稀罕的是小池居然来的也不晚,以前他可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的。 他慢吞吞走去于青课桌前:“你怎么这么早?” 于青白他一眼:“我笨鸟先飞不行啊?” 关彩虹笑眯眯的接话:“小池,这么关心我们于青同学啊?” 小池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关彩虹,想了想,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那模样神情,分明一脸你是谁的纳罕。 关彩虹被他看的尴尬:“大体委,我都来咱班两个月了,你不会还不认识我吧?” 小池“哦”了一声,慢吞吞的:“看着面生,没想起来。” 噗嗤!! 要不是关彩虹就坐在身边,于青都要仰脸大笑了。 话说文理分科后六班新来的这几个学生,大都挺低调的,唯有她这个同桌关彩虹,是个异数。 模样虽然生的普通,却是最活跃的一个,不久前还被委任了英语课代表。上个月国庆演讲比赛,她更是代表高二六班一举拿下了个级部一等奖。 所以也算在班里名声大噪了,而且她性子也不错,虽然不太喜和女生亲近,但和男生们关系都挺好,很快就在班里很吃的开。 没想到,却在小池这里碰了壁。 于青相信小池说的绝对是真话,他是真不认识她,真面生。 因为他这人,只要事不关己,都懒的搭理。 这班上的同学经过一年多的接触,大都了解了他们大体委这一特性。关彩虹自以为自己在高二六班已经如鱼得水,况且她之前也是有跟小池说过几句话的。 甚至还自以为幽默的打趣过人几句,虽然没得到过啥回应,但也绝逼不应该是不认识的呀! 关彩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体委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小池却早已将她丢去脑后,闻所未闻,只低头去问于青:“早饭,吃了吗?” 正文 第158章榜单 期中考试,考完了。 出卷的速度很快,还不到两天,各科就陆续出了成绩。 班长许友松以及学习委员等几个班干部被王往叫去帮统计总成绩和排名,于青惴惴不安的等到放学,许友松那边托人给她带来了线报:总成绩全班排名第27名。 其中英语语文生物等成绩和之前变化不大,数理化三门较之前有所提高,平均每门提高了大概各10分。 于青大大吁了一口气。 虽然这成绩在别人眼里也许不值一提,但这可是自她从暑假就开始死啃书本的一点回报。 特别是文理分科后,她在班里的排名竟然还略有上升,这是不是说明,她选择理科也许并不是错误的? 第二天班里就张贴了排名榜单。 和之前只贴前20名不同,这次榜单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排名姓名总成绩,都一一张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于青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排名,但一样和其他同学簇拥在排名榜前围观。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池,雷打不动的第12名。 依旧延续了他的风格,即不会太好,也不会多差。 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维持住的? 按他的真实水准,他绝不应该是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 不过他好像蛮喜欢这样的,不到大考绝不发力。 许友松这次排名有所上升,班级第8名。 至于陈曦,则还真叫于青吃惊了一次。 上回期末考他还是垫底的状态,这回居然大幅度攀爬了十几个名次。 直叫于青感慨,看来陈曦还真是属破车子的,不敲打不动弹。 之前小池的辅导班,他和魏清香日日来参加辅导,却是一丁点用都不起;这回他爸的高压政策一施展,他就服软了,不得不用心了。 或者,关彩虹在其中起了点作用? 再看关彩虹,果然成绩不错,位列班级第10。 她和另一个文科班转来的男生,是新转入学生中,唯二进入班级前10名的。 至于魏清香…… 于青在排名榜上飞速的扫来扫去,直到最后一名,找到了她的名字。 介个 于青第一时间扭头去搜寻魏清香的身影,就见她人埋头在课桌上,陈曦站在身旁,伸手轻摇动她的臂膀,看样子应该是在安慰她。 于青挤出人群,去自己的位子,行致走道半途,魏清香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迎面就朝她跑过来。 于青骇了一跳,就见她头发蓬乱,眼睛和鼻头都是红彤彤一片,竟是哭过了。 她只来得及张了张嘴,魏清香已经捂着脸从她身边跑过,在耳边带起一阵涩涩的风。 陈曦一脸焦灼的紧跟其后,但刚跑到门口,就被正进门的关彩虹一脸笑逐颜开的拦住:“嘿!我方才听班主任说你这回进步很大呢!你们男生脑子就是比我们女生好使,只要肯用心,啥时候都不算晚。” 陈曦:“我……” “对了,班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现在就去。” 陈曦一脸懵懂:“班主任找我?” “对啊。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否则怎么听见他夸你的啊。”关彩虹很欣慰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快去吧,肯定是好事。” 陈曦还在那发愣,被很赧怪的戳了一把:“快去啊!” 他茫然的摸了摸头发,脚步虚浮而去。 至于那哭着奔出去的魏清香,怕是这会功夫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吧? 像这种时候,全班也就只一个小池对榜单的出炉漠不关心,照旧趴在课桌上补眠。 就是同学们都在后黑板处挤得熙熙攘攘,搞得他有点烦躁,把脑袋转了个方向又睡上了。 于青瞧着他黑乎乎的后脑勺,突然会心一笑。 笑后,又觉惊讶,不知道胸中那股惬意从何而来? 难道是看陈曦魏清香这种状态幸灾乐祸吗? 不……,也不是啊。 那天直到放学于青也没见到魏清香再回教室。 陈曦倒是回了,可是一直失魂落魄,一点也没有成绩提高后的喜悦。 就连关彩虹数次回过头去打趣他,他都游魂样支支吾吾,明显的心不在焉。 后来惹的关彩虹都沉下脸来,不咸不淡的转了回去。 于青课间去打开水,途径隔壁五班,发现五班在教室后黑板处也张贴了榜单。 话说这阵子她埋头用功,跟江河鸣都联系的少了,眼下不妨去瞧瞧,看看江河鸣是不是还依旧霸榜第一名。 结果她从五班后门探头进去,第一眼找到的第一名,居然不是江河鸣。 她也是大大吃惊了一把! 五班位列榜首的是个叫俞安柏的,第二名才是江河鸣。虽说排名只是一前一后,却是俞安柏的成绩总分比江河明整整高出了20分! 20分啊! 于青心想坏鸟 江河鸣啊,从来都视分数为命的江河鸣啊! 这回怕是要大大懊丧一番了…… 至于榜首的俞安柏,名字委实不熟。 于青拉住后门处一个五班的女生:“同学,你们班这状元何许人也啊,咋以前没听说过?” 女生“哦”了一声:“俞安柏吗,之前文理分科从十班过来的。啧啧,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把我们学习委员都比下去了。” 于青:…… 她抬眼张望了下五班教室,果然瞧见江河鸣坐在位子上,这都课间休息时间,他还在那埋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做题还是在背单词。 或者只是单纯的在懊丧而已。 她张了张嘴,本还想叫他给他打打气。 却没叫出来。 五班女生狐疑的瞅着她:“同学,你找谁呀?” 于青叹了口气:“没,我不找谁。” 正文 第159章窥听 第二天,魏清香的位子依旧空着。 等到下午再上课的时候,不光位子空着,连桌子都空了。 于青隐隐觉得有事,结果果然课下就得到消息:魏清香申请转去文科班了。 不,不是申请,是人已经过去了。 毕竟是六班的大美女,虽然魏清香人向来都低调的不要不要的,但这人走的也太悄声无息了些。 男生们知道后大都都有些怅然若失,至于女生,戚戚然的有之,幸灾乐祸的也有之。 于青就听见班里一个向来有些刻薄的女生说:“她本来就是学画画的,当初文理分科的时候本来就该麻溜去文科班才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赖在咱们班。现在考个了倒数第一,后悔了吧?这才慌不迭的要走。早干嘛去了?” 另一个女生八卦:“会不会人家是不想和陈曦分开啊?才非要留在咱班的?” “切,陈曦和她还不都是半斤八两,学文学理有啥差吗?她中途搞这么一通我们班主任很难做的,这都过了半个学期了才说要去文科班。也亏了我们老班人缘好,听说现请了两个文科班班主任的客,求爷爷告奶奶的,人家看咱们老班面子,才勉为其难收下的。” “也是内,她成绩这么烂,就是去学文又能好到哪里去?之前当艺术生,还能走走艺考。现在哪哪不是垫底啊?哪个班主任会肯要?去了也只是给班里拖后腿而已。” “哎呀,别说了,陈曦过来了……” 陈曦果然急慌慌走过来,看样子他这个当人男友的,也和大家一起听到消息,也和大家一样懵逼。 不同的,别的男生顶多戚戚然一点,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要拍着他的肩揶揄几句:“陈曦啊,这美女说跑就跑了,是不是不要你了?” 陈曦不说话,低头匆匆走出教室。 这天放学于青磨磨唧唧不肯走,磨叽到小池都要奇怪的看过来:“今天你不值日啊?蘑菇啥呢?” “哦,我爸说今晚要带我出去吃饭,我等他下班呢,不着急走。” “要我和你一块吗?” “啊?” “啊啥啊,我问你要不要我和你一块等,反正我也没事。” “哦哦,不用不用。”于青忙摆手,“我爸再有十来分钟就下班了,我们约好了在校门口碰头的。我趁这个功夫正好抄抄新课表。” 对方点点头,背上书包,走了。 临走还跟她报备:“花花又胖了,肚子有那么大!你有空去跟我姥说说,别吃饱了就不舍得让它动。人家遛狗都是狗拽着人跑,我姥遛狗可是人抱着狗走。” 于青点头:“行,明天就去!” 他顿时就心情很好的样子,抓了抓头发:“也没这么急……” 于青又墨迹了一会才溜溜达达的从教室往外走,不过她没走向校门口,而是艺术楼前的花坛。 这个地方,是魏清香和陈曦自从退出艺术生后,最喜欢说个小话聊个小天的地方。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 她摸过去的时候,那一对人正闹到高峰期。 隔着高高的灌木从,于青听见陈曦有些激动的声音:“当时不是说好了,你学文我就学文,你学理我就学理。现在你既然去了文科班,为什么不准我去?” 魏清香的声音听上去反而冷静很多:“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 陈曦:“……” 他急切的辩白:“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跟她真的没啥!我发誓,我要是和她有一分半点有的没得,我、我……” 魏清香打断他还没来及说出口的赌咒发誓:“我去学文是我自己想通了,我想去学文,和别人没关系。你要是也想学文,我也不挡着你,不过因为我在十班,你就不要也去十班了。” “……你、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我是讨厌我自己。干什么都不行,明明放弃艺考生,就是要想好好学习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基础不行,脑子也笨。你比我好多了,只要稍微努把力,进步就能很大。这回期中考的成绩你自己也看到了,陈曦,你还是挺有潜力的,其实你应该留在六班,你学理肯定没问题的,不像我。” 陈曦急吼吼的:“你说不讨厌我,那为什么让我不要去十班?” “陈曦,你挺好的,对我也好。可是和你在一块,我太分心了,脑子里老想着你。我现在就想拼拼看,什么都不想的拼拼看。王……王老师为了我转班的事儿,费了不少心,我答应他去了文科班后要好好学习,把落下的课一点一点都补回来。所以我不想分心,陈曦,如果你和我再一个班,我会分心的,没法专心学习。你也知道,我家里边情况……我想拼一把考个大学,以后也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陈曦半晌都没说话。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开吗?” “陈曦,你这么有潜力,我也不想耽误你。你和我在一块,是我连累了你,害得你高一都没好好念书。你考试没考好,挨了你爸的耳光,耳朵都被打肿了,三天都没消下去。这些你虽然从没提过,可我都知道,你要是不和我在一块,你一定会比现在好。” 陈曦的声音变得很轻:“可是我想和你在一块,清香,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才是学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个人都沉默了。 等再出声,魏清香声音突然拔高:“我不跟你多说了,陈曦,去不去文科班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希望你想好了再决定,而且是因为自己,不是因为别的,最起码,不要是因为我。否则,让我再耽误了你,我会更不好过的。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女生纤细的身影匆匆走出花圃。 于青屏住呼吸绕过灌木从,白色大理石的女学生雕像下,陈曦垂头坐在台阶上。 听到脚步声,他向她抬起头来。 他瞧见她,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只是问:“于青,你喝过酒吗?” 正文 第160章天台 于青本来以为,像陈曦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都都喝过啤酒。 所以,她从小卖部拎了几罐易拉罐的青啤,还心想,啤酒而已,不过几罐,让他就借着这几罐易拉罐抒发抒发郁闷呗。 毕竟她听魏清香那意思,是要一心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话虽然说的没那么明白,但很明显魏清香不想再和陈曦继续了。 不管是不是出自她要专注于学业的本意还是其他的,例如关彩虹? 反正,他俩要静一段时间了。 说不定就会就此分道扬镳? 说实话,自从知道陈曦和魏清香好上以来,她一直就等着他们的这一天。 可是这一天貌似真的要到来的时候,她反倒并没有多么兴奋。 甚至心里头还有点微微的苦涩和莫名的怅然是怎么回事? 于青把人领到图书楼的顶层天台。 得益于之前的辅导班,她对图书楼的结构已经很是熟悉了。轻车熟路的就来到楼顶天台——至于天台小门上的锁,只是装个样子唬人的。 她以前不止一次的和小池上来过,脑子被各种加速度辅助线搅的头疼的时候,上天台上来吹吹风看看四下风景,还是挺惬意的。 于青把小铁门上的挂锁熟练的往左边一扭,挂锁“咔”一下应声而开。 陈曦行尸走肉般跟在她身后——他个子已经抽条了不少,接近1米8了,怎么看也是个大男生了,眼下却勾肩驼背,脸上表情很木,眉宇间一股恹恹之色。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是个好看的男生,皮肤白皙,眉目清秀舒朗,虽此下满身颓废之气,可是更惹女性慈爱心爆棚呢! 于青买啤酒的同时还买了几个羊角面包,本意是想让他借酒消愁前先垫一垫。奈何陈曦对天台风景熟视无睹,一屁股靠着墙根坐下来,从于青手里抢过一罐易拉罐——他手指颤抖,竟是抠了几下都抠不开拉环。 于青心里叹一口气,打开一罐递过去,他匆匆接了仰头就灌,喝的太急,呛的捂着脖子直咳,眼泪都咳了出来。 她忙去拍他的背:“你急什么?慢点喝。” 他顺过一口气来,却又死命灌进去一大口,这等不要命的喝法真把于青给惊到了,拉住他还要灌酒的胳膊:“陈曦,你要这样,那我就把剩下的都扔去厕所了,让你想借酒消愁都借不到。要么,你就慢慢喝,先吃点面包,你看,是羊角面包,你不是最喜欢羊角面包吗?” 少年苍白着脸,睫毛被呛出来的眼泪给打湿了,神情很懵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羊角面包?” 于青:“……” 她当然知道,他上辈子就喜欢吃。 她知道他很多很多的喜好,例如他喜欢羊角面包,必须是豆沙馅的,玫瑰馅的则吃一口就要吐出来;他喜欢夏天晚上围着炭火撸羊肉串配冰扎啤,喜欢冬天围着火锅涮羊肉片牛肉片;他们小两口去内蒙旅游,他心心念念好久的烤全羊,结果终于吃到了,却说和怀姜的烤羊腿也没啥差。 他所有喜好她都记得,唯独遗忘了在她之前他也会喜欢别人。 幸好陈曦是个乖觉的孩子,被她一恫吓还真老实吃了一个羊角面包。 是他喜欢的豆沙馅。 他捏着面包的一角,突然说:“其实,我以前不太喜欢吃甜的。可是,她喜欢。于是我每天都买两个,我们一人一个分着吃。她喜欢豆沙馅,不喜欢玫瑰馅。” 于青:…… 她讪笑:“那她是不是也喜欢吃羊肉?撸烤串?” 其实于青上辈子对烤串和牛羊肉并无多爱,之所以后来喜欢吃,也全是被陈曦这个当老公的给影响的。 他吃,她能看着吗?当然索性一块吃了,反正她又不挑食,吃长了也习惯了那个烟熏火燎的特殊香味儿。 陈曦愣了愣:“这个倒没有,她家庭条件不太好,很少舍得花钱另外买吃的。” 于青:…… 不过,这么讨论了一会吃的,陈曦的心情倒不像一开始那般激动的吓人了。两个人靠着墙根,坐在台阶上,看天边出现的大片火烧云,喝着啤酒。 傍晚的天空红了半边,有一种即将黯淡去的绚丽,少年的脸庞被映红了,他仰头安静的望着天空,问她:“于青,你说,我是不是挺不是个东西的?” 是啊,你的确挺不是个东西的,正经的老婆就杵在眼前都不多看一眼,就晓得为别的女人颓废消瘦! 活该你不是个东西! 不过她说出来的却是:“陈曦,你挺好的。虽然有时候有点优柔寡断,不过那是因为你品性良善,心肠又好,不想叫别人下不来台。” 如果说于青从自己新同桌身上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学到了这个。 陈曦其实是个不着调然后又为自己这份“不着调”有些自卑的人,所以更多的时候他需要的是一种肯定,一种让他能够自信起来的肯定。 不知道关彩虹是不是深谙此道,反正从她把陈曦哄的一愣一愣来看,她这个“捧”的效果着实不错,不错到现在陈曦和魏清香都要分道扬镳了。 就像方才于青偷听到的那一番话,虽然魏清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专注于学习才要想他们之间能“静一静”,希望彼此不要再被打扰。 这话也就哄哄陈曦这种单纯无知少年还行,于青可是女人,女人还不了女人心里那点小九九? 魏清香说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她自己的选择。 殊不知,促使她能做出这种选择的,除了排名倒数第一的成绩,还有就是对陈曦的失望吧? 眼看他与别的女生亲亲热热,一边跟她赌咒发誓自己绝无半点外心,一边却又不肯与对方划清界限,反倒回回让对方直接挑衅到自己眼前头! 也就魏清香脾气软,居然也能忍得下去。 最后忍不下去,就自行走了,眼不见为净。 要是叫于青撞上这样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的绿茶婊,她别的招也没有,直接撕破脸完事。 爱咋地咋地! 不过她不是当事人,这些天一直冷眼旁观,要说不是个东西,陈曦的确有点。 他错就错在太优柔了,一直被关彩虹牵着鼻子走。 好在他对魏清香倒是真心实意,否则,也不用现在颓废的在这借酒消愁了。 KAO! 她为什么还觉得“好在”? 这陈曦不管是对魏清香真心实意还是被关彩虹灌迷魂汤,对她来说有啥差吗? 还不都是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纠结? 陈曦依旧望着天空,轻轻翘了翘唇角,脸上浮出一个模糊的笑:“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的确是我太差劲了,所以她才走的。” 正文 第161章谢谢你陪我 于青翻检了下塑料袋。 她买了六罐啤酒,这不知不觉只剩下最后一罐了。 再回头去看陈曦,这位俨然已经上了头,整张脸连同脖子一片通红,眼珠子都红了,倒是没耍什么酒疯,就是说话舌头大了,呜啦呜啦的。 于青也觉头昏脑涨,话说他俩也不过才解决了5罐青啤而已,她对他们两个的酒量是心里有数的,这么点啤酒真不至于! 可没想到一个已经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有点熏熏然。 看来他俩的酒量不能以上辈子成年后的标准来算,想来现在他俩还都十八岁未成年,所以对酒精耐受力更有限? 于青有点后悔叫陈曦喝酒了。 因为他开始鼻头发红,眼神涣散,怔忪了半晌,开始掉眼泪。 于青:…… 陈曦爱哭她是知道的。 上辈子他们小夫妻闹了口角吵架,往往于青是个硬气的,不肯服输,那边却噗嗤噗嗤开始流眼泪,好像她才是霸权主义,他委屈的跟个童养媳一般。 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每每一瞧见他这幅模样,顿时就心疼滴抓抓滴,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不好怎么不好,于是主动忏悔求和哄人最后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眼下也是一样。 纵然他眼泪根本不是为她掉的,可是看他哭她照旧心里边老大不落忍,特别是看他边擦眼泪边吸着气又伸手去拿啤酒,忙拦住:“你喝了不少了,最后这罐,留给我吧。” 他果然乖乖放手,红着鼻头,把脸枕在臂弯里:“于青,谢谢你陪我。” 于青苦笑一下。 在天台吹吹风喝喝啤酒,有她盯着,总比放他出去在路边喝的醉醺醺的强。 她一直觉得,心里有事不是不可以借酒消愁,但是喝之前得找个稳妥的人,最起码你喝醉后这人可以把你安全的护送回家。 现在她就那个“稳妥”的人。 毕竟,不管他如何如何眼瞎一直不肯看见她,她却是不可能真正对他放手的。 最起码,伤心的时候能一起喝酒,也是上辈子积攒下的一点情分。 上辈子的陈曦喝醉了喜欢跟她吐露心声,例如:老婆我真的很讨厌那些人!我也不想喝的!可领导让喝,不得不喝…… 再例如:老婆,他们那几个人天天介就会溜须拍马,正事不干一点,可偏偏回回提拔都有他们!凭什么啊?!今天给他们开庆贺会我还得给他们敬酒!你不知道,我真想把酒泼他们脸上去! 再比如:老婆,今天领导表扬我了,说我最近表现不错。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升职。让你穿金戴银,走出去一点都不比别人的老婆差! 每每这时,于青都恨不得踢一脚那个醉眼朦胧蹒跚踉跄的醉鬼,可回回也都狠不下心,特别是他放心的朝她歪过来,模糊着呓语:“老婆,在我眼里你是最漂亮的,比他们的老婆都漂亮!他们都妒忌我,我都知道……” 你说她能怎么办?又气又乐吗?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她只能一边伺候着这个仕途上暂还不得志的老公,边安慰自己最起码他是爱着自己的。 而现在,她连这点安慰都没了。 回想往事于青也甚觉凄凉无奈,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情绪作怪,她一鼓作气又打开最后一罐易拉罐,豪情万丈的拍拍陈曦的肩:“哥们别泄气,你这点情伤算个球!以后你就会知道,人生不如意,天天都有!不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抓起他的手,把他拉到天台的围栏边,对着已经落入地平线的夕阳,张手大呼:“明天会更好!欧耶!!” 仰头灌下半听啤酒,一抹嘴,把剩下的半罐往人面前一递:“干了!” 陈曦面色陀红,脚步蹒跚,却精准的捏住了易拉罐,和她一样仰头咕噜咕噜把啤酒灌进嗓子眼一滴不剩,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日渐黯淡的地平线大吼一声:“对!明天会更好!!”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两个酒疯子…… 天台上风大,夜色一拢,晚风一起,于青被风吹得脑门一疼,脚一软,险些坐去地上——陈曦嘻嘻哈哈的伸手过来拽她,不过脚步虚浮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人没拽起来,自己也倒了。 两个人在地上乱滚在一起,歪头相视一眼,继续哈哈大笑。 鼻息间有微微熟悉的气味,于青知道那是陈曦的味道,她躺在地上,望着日渐幽蓝的天空,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陈曦……陈曦……” 躺在一旁的陈曦听到了。 “我在啊,”他嗓音温柔,“我在这里。” 她依旧闭着眼睛,只微微张了张手指,碰到了他的指尖。 软软的,是她熟悉的触感。 她突然不敢动,所有的回忆和思绪像大风一样刮来,在胸中盘旋了一个个圈,她不敢睁开眼睛,眼底却渐渐湿润了。 “吱呀——” 不远处天台的小铁门传来嘶哑的一声,有脚步声传来。 于青心中一个激灵,一个打滚就坐了起来。 此时夜色渐浓,天台上本来有一处壁灯,但早就坏掉了,影影绰绰的就见一个灰突突的人影迈进天台来。 于青从地上把陈曦拽起来,做了个“嘘”的动作,陈曦虽然醉酒,却神智还在,依她嘱咐不吭声。 天台很大,他们两个坐在那里皆屏息静气,就见那个身影头也不回,也丝毫不在意周边情形,只径直朝向栏杆处去——图书楼天台的栏杆外就是半人高大概和栏杆齐平的围墙垛子。 就见那人翻过栏杆,于青慢慢瞪大眼睛,眼睁睁看他(她)直直登上墙垛子。 KAO!KAO!KAO!KAO!KAO!KAO! 这是个啥节奏???!!! 眼前这一幕登时把两人的酒都给吓醒了! 陈曦在她身后一动,脱口而出:“他——” 于青回头一把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使劲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 楼顶风大,呜呜作响,他们这一点动静被风吹散,好像根本没有被那个人所注意到——他(她)直挺挺的站在围墙也就一脚宽的平台上,风将他(她)的衣裳吹的瑟瑟发抖。 于青拉着陈曦,蹑手蹑脚的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向这人的身后慢慢摸过去。 走的越近,她心中疑虑渐深,那个高高站去围墙的身影居然莫名的越来越眼熟。 他(她)到底是谁? 正文 第162章跳楼 迟疑间,那身影又往前挪动了一下,直视前方,默立不语。 于青这边可是被吓的魂飞魄散! 妈妈呀,这是哪个想不开的要跳楼啊! 陈曦和她一样紧张,贴在她脑后喘气都不匀实了,于青使劲掐了把他的手,叫他镇静。 然后打着手势对他轻声耳语:“不管是哪个不想活的,咱先把人弄下来再说。待会我上去搂他的腿,就怕力气不够,你帮我,一定要把人给拖下来!” 陈曦这会酒也早就醒了,面色虽残余酡红,眼神却清明,这种时候居然也有绅士风度:“不,太危险了,他要是万一挣扎起来,你一个女生怕是弄不了。我去抱他的腿,你在后面拽着我。” 说话间,他已经猫腰踮脚去了于青前方,于青心口一暖,伸手过去紧紧拽住了他腰际的衣服,陈曦会意,冲她点了下头,两个人一起蹑手蹑脚的摸向前去。 待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个身影身量不高,形容纤细,应该是个女生。 好在她目前才只是静静的孤独的站着,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她——只不过半只脚已经踩出了平台边,说不定下一秒就能掉下去。 于青和陈曦没废话,一摸到围栏,就蹲了下去,沉了口气,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一点头。 陈曦个高腿长,一起身一偏腿就翻过围栏,动作实在是一点艮都没打,双臂一张紧紧搂住那人腰际往后一退! 于青看的分明,瞬间暴起,张手伸过栏杆就从他手里把人给托了过来,好在那人身量很轻,她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人拖过栏杆——那女的一开始估计是懵了,没出声,不过几秒种后就惊声尖叫尖锐起来! 女孩子的嗓子,尖叫的分贝相当骇人,双腿不停乱踢,于青想都没想把人往地上一抛,跨坐了上去,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来压制。 好在她力气还可以,死死摁住对方挥舞的双臂,定睛一瞧,呆了一呆:“薄琴?” 这个名字一经叫出,她身底下正疯狂的女孩也是一愣,黏满发丝的脸,两只细长的眼睛神情从惊惧到不可置信,于青呼了一口气,竭力想叫她镇静下来:“薄……” 谁知薄琴骤然“啊”得一声大叫,张手就朝她抓过来,于青凭着本能往后一闪,眼角一阵锐疼! 也就这一下的功夫,薄琴翻身而起,头也不回就朝向栏杆处跑,于青坐倒在地,忍痛大叫:“陈曦,拦住她!” 陈曦这会功夫已经跨过栏杆,见人又猛冲过来,一伸手抓住她一条膀子,直把人拽了回来——他到底是男生,便是个瘦弱的男生,那力气也是同龄的女生不能相提并论的。 薄琴嗓子眼里发出“嘎嘎”一阵怪异的声响,如法炮制伸手要向陈曦脸上抓去,怎奈陈曦腿长胳膊也长,她张手乱抓也只碰到他的衣裳边。 于青捂着左眼站起来:“把她拉去楼道里。” 陈曦得令,一直把人拽过天台的小铁门,于青紧随其后,把天台的铁门“砰”的一关,随手就给上了锁。 通过天台的是个狭长的楼道,头顶只亮着一盏沾满苍蝇屎的白炽灯泡,昏黄的灯光把这段空间勉强填满,薄琴摆脱陈曦的牵制,后心往墙壁上一靠,投过来的目光像一头饥饿的母狼。 于青却不理会她,咚咚咚跑到楼道另一头,“咔嚓”也把那边的楼道门给上了锁,这才转回身来。 她左眼角呼呼跳着疼,手指摸上去有液体渗出,想来是被薄琴的指甲给划破了。 她按着眼角,压着一肚子火走过去,沉声:“薄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知不知道刚才真得很危险?” 薄琴眼下已经不叫了,薄薄的身子紧紧贴着墙根,白炽灯的光线落在蜡黄的脸上,方才眼中的火热已经被一片冷寂代替。 按理说在六班里,薄琴和于青的接触频率已经大大超过与别的女生。 像小池的辅导班,许友松的感谢宴,她和于青都共同参与过,但这些并没有让她们两个的关系有任何进展,依旧与别人没什么不同,那就是形容陌路。 于青虽然不是个热情主动的人设,但这回这个形容陌路的原因还真不能算在她身上,薄琴与大多数人都形容陌路,几乎一句话都不说。 便是课堂被老师提问,她也常常是涨红着脸一言不发。 久而久之,连老师都知道她脾气古怪,提问也会绕过她。 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她才会对他含着微笑悄声低语。 许友松。 于青气哼哼的,虽然这个薄琴存在感是不高了,虽然她也知道她性子乖戾孤僻不讨喜。 可是当她见识过许友松身边出现过的尤物丁燕燕,以及现在他又在积极热追的五班班花邱梦华,同样身为女生,其实她对薄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同情的。 毕竟她望着许友松的眼神是那样的真挚热烈,一颗心全放在了上面。 奈何对方并非如她一般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只是招惹几下后就慢慢淡了性转移了目标。 对这种事,于青向来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有什么发言权,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和想法,你不是“别人”,未尝懂“别人”的思量。 许友松对薄琴再渣,但他却是一个热情且靠谱的朋友,他对别人怎样,实在是自己无需关心也鞭长莫及的事儿。 但是现在,她对眼前这个女生一丁点同情都没有了! 殊不知,方才真的是很危险! 陈曦跨过栏杆的时候,她一颗心都是悬在嗓子眼的! 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即便这样,她该管的还是要管。 薄琴别过头去,不说话,也不肯看她,双手十指紧紧的掐在身后的墙壁上,指甲都要掐进石灰墙里去。 于青知道与她多说无益,招手唤了一声陈曦,跟他报了个电话号码,让他赶紧下楼去打电话。 陈曦把电话号码记了,问:“谁的电话?” “班长的。” 于青声音不大,但楼道寂静,说话嗡嗡还有回音,这“班长的”三个字一出,就见薄琴消瘦的肩头晃了一晃,她不理会,只叮嘱陈曦:“务必要把班长叫来,让他快来!” 陈曦有些不放心的迟疑:“你……自己能行?” 于青转转手腕,摸了下眼角的伤口,他们现在在个四面密封的楼道里,她个子比薄琴高,力气比她大,她还真不怕她。 她要真又发起疯来,她还打不过她? 她说:“没事,你快去快回。” 陈曦看了一眼薄琴,满脸的狐疑的匆匆遁去了。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中格外响亮,然后越来越远。 狭长的楼道中只剩下两个女生,貌似互相对峙着,最起码于青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紧了对方几要一眨不眨。 几乎凝滞的空气中,薄琴终于出声:“你叫他来干嘛?他来又有什么用?” 于青倒吸一口冷气,她的左眼角已经肿起来,方才她用手碰了一下,疼的不得了! 她一疼就脾气不好,眼下却笑了:“我要不把他叫来,你能死心?” 正文 第163章白眼狼 许友松来的很快。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小池…… 于青一见小池的脸居然还略微惊慌了一下,好像是私会小情人被媳妇抓包的渣男,第一反应就是慌张。 不过几秒钟后她就坦然了:KAO!我心虚个P啊,我又没干嘛! 再说了,为啥只要有班长的地方就有他? 上回舞厅事件也是,他俩难道是连体婴不成? 许友松本来跑在最前面,和于青第一个打照面,他步子一停,张了张嘴,手下意识都伸出了半边,却又硬生生攥了回去。 于青朝他努着嘴,使劲指着身后的薄琴,意思是看!看!那不想活的人在那! 肩膀突然就被人大力一握,一张脸出现在面前,看那模样简直气爆掉,大声质问:“你这又怎么弄得?!” 于青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问得她的脸。 话说她也没个镜子,只觉得眼角那又闷又疼的,疼的也不敢摸,看他这咆哮状,想来应该是肿了? 话说她重生这一遭,别的还没啥,就是脸动辄受罪,碰上的各个极品都爱往上招呼,莫不是嫉恨她日后的貌美如花? 楼道门“吱呀”一声,竟是陈曦拖拉着一条腿样子很怪异的走进来了—— 他这个报信的比救火队居然来的还晚,于青一瞧就觉有异,推开面前人大步奔过去:“怎么啦?” 陈曦苦笑着龇牙咧嘴:“估计是喝多了腿都变软了,方才上楼的时候摔了一跤。” 于青二话不说蹲下身子就去卷他的裤脚,吓的他后退一步忙张手拦了:“没事,就是膝盖磕了一下。” 于青不肯:“我看看,没伤到骨头吧?” “没……” 他俩这边还在拉拉扯扯的当空,楼道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哭喊,那声音实在凄厉,震的于青忙回头——就见薄琴情绪激动的贴着墙根,浑身筛子样发抖,许友松站在她身边,正试图安慰她。 只有小池,似乎闻所未闻,静静的站在楼道中央,脸还朝向她的方向。 于青心里莫名“咯噔”一声,忙起身,几步并作一步走过去,不过她走向的是许友松,经过小池身边顺手拽了他一把。 小池没说话,但也没闹别扭,只跟着她的步伐也走过去,只见薄琴满脸是泪,头发乱七八糟的都被黏在脸上,一声嘶叫后,膝盖打软,一直顺着墙根溜下去——许友松双手握去她的肩膀,也跟着蹲下去,飞速抬头看过于青和小池一眼,眼神制止,意思很明显是叫他们不要过来。 于青停住脚步,想了想,扯了小池的袖子回头,一手又搀了陈曦往外走。 两个男生都懂她意思,一直走出楼道,身后的楼道门关闭,于青吁了一口气。 楼道外就是图书楼顶层的环形走廊,静悄悄的,身后再听不到那情怨纠葛两人有什么动静。 他们三个在楼道门口杵了一会,于青站在两个男生中间,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小池恢复了如往的木头脸,嘴唇紧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陈曦则有点不自在,摸了后脑勺,又去揉了揉膝盖,三人一时皆无言,气氛竟渐渐有点微妙起来。 于青咳咳清了清嗓子,刚想想要说点啥,结果被陈曦抢了先。 经这么一折腾,他脸上酡红退了大半,只有脖颈处的皮肤还隐有发红,他对战池有种本能的畏惧,眼下看对方沉着脸的模样,忙抢先道:“那个……我看也我什么事,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含混朝他俩打了个招呼,转身要走,于青不放心:“你腿没事吧?自己能行嘛?要不——” 他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先走了。” “那个……”他指指楼道门,“反正松子在这,应该没啥问题。” 于青看他蹒跚而去的背影,心头怅然,叹了一口气,再回头看小池,他倚着墙壁,两条长腿交叠,目光幽深,与她视线相接,不说话,别过头去,不肯瞧她。 人不犯我我偏要犯人。 于青上去踢了人一脚。 他不理她,嫌恶的耸了耸鼻子尖,把脑袋从一边偏向另一边:“熏人。” 她没听懂:“啥?” 这回他终于肯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加重了语气:“我说,酒味好熏人!” 于青噗嗤一乐,偏要凑过去,冲他的脸哈了一口气,仰脸乐:“这叫酒香好吗?美女醉酒,必须是香的!!只有你们男人,才是臭的!” 她的气息喷在他脖颈间,酒气伴着热气,搞的他呼吸一窒,低头就见她的脸挂在自己胸前,酒后的红晕还盘在两颊上,一双眼睛像汪在酒液中的葡萄,水汪汪,仰脸一笑的时候,天真坏了。 可眼角一道划痕,肿胀着高高隆起皮肤表面,渗出一点点血丝,又给这张天真的脸增添了一点可怜兮兮。 他真该生气的。 放学后磨磨蹭蹭的不肯走,骗他说她爸要带她去吃饭,却原来是和陈曦跑来天台上喝酒! 到底心里还是有气,他伸手把她推远一点,可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多了,她笑嘻嘻的一点惭愧的自觉都木有,抱着他的手又缠过来,故意将酒气继续喷他一脸:“生气啦?” “这都是命!”她精神抖擞振振有词,“你看,我要是刚刚不在天台上,说不定薄琴就真跳楼了,这可是一条命啊!一条命!” 于青其实还算清醒,本来是有点熏熏然的,但被薄琴这一折腾,啥啥都变成了惊吓。 但此刻在他跟前,那点被惊吓回去的酒神经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特别是看他一张沉着的木头脸,本来少年模样非要装出个大人相来,这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他又把她推远一点。 不过,力气只有一点点,正好叫她打蛇随棍上,贴上去问的煞有介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他咬着牙根,“待会松子出来得对你三拜九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她噗嗤一乐,食指放在嘴唇上:“也不用啦,做人要低调,低调。” 他几乎要被她给气笑。 他真该生气的,可就是对着她生不起气来。 特别是她一笑,肿得老高的眼角快攒成一个桃子,他瞧着瞧着忍不住就心软,指尖不由自主伸出去,极轻的碰了碰她的脸:“不疼吗?” 于青扯了下嘴角,他不提她都忘了这茬,方才还觉眼角闷疼,这会子酒精上头,倒不觉得了。 她冒冒失失的也伸手去摸,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别乱摸,手上脏。” 她呲牙一乐:“心疼了?” “谁要心疼白眼狼。” 话虽这么说,他却掐紧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身边:“你啊,路都走不稳了,消停会吧。” 朝紧闭的楼道门瞟了一眼:“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有班长在,当然啥都搞的定。”于青嘟嘟囔囔,被他拉着也倚了墙根站了,贴在他的肩头边,“不过薄琴也怪可怜的,你们男的啊……啧啧啧,我就不说了。” “喂!”他却不服,眉毛挑起来,“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晓得了晓得了,”她从善如流的,却也敷衍的、轻浮的,笑嘻嘻伸手过来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像我们小池,就是好男银!” 她的指尖温热,而他脸颊微红,整个图书楼的顶层空荡荡的,走廊的灯照不到这一块,他和她都隐在一大片的阴影里——他握住她的手,胸中腾起一股想把她拉进怀里的冲动。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真正看得到他? 不是插科打诨的,不是暧昧不清的,不是嘻嘻哈哈的,不是永远落在那个人身后的,而是能被她第一眼看到、第一个想起,而且是唯一一个,能真正放去她心里的那个人。 初尝情滋味的少年,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无力去追究,无力去辨别,只凭本能,却好像永远都陷入一个怪圈中。 他真想抱抱她啊…… 亲吻她。 他记得她唇的味道,是他十八年来品尝到的,最美好的滋味。 身后的楼道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正文 第164章好好说话 许友松扶着薄琴一只胳膊走了出来。 他面上表情平静,薄琴看样子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不声不响,低着头,两鬓的头发依旧把脸挡的严实。 “我送她回家。”许友松简短的跟他俩打了个招呼,停顿了一下,看了眼于青的脸。 他抿了抿唇,如影随形的小梨涡在阴影里倏忽一现就不见踪影,轻声:“今天谢谢你……” 于青冲他摆了摆手,小池抬了抬下颌,没吭声。 望着他们慢慢走远的背影,于青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踢踢身边人的脚:“你说,这事能就这么过去吗?班长以后肯定不会只系在她一个人身上,这回看来是安抚下去了,可保不齐没有下回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这回她想不开,也许日子久了,见多了,她就习惯了。” 他拍了下她的头:“走了,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咋么不操心下自个。这么晚回家,不怕你爸妈骂你?” 于青缩了脖子嘿嘿一乐:“我妈今天加班,至于我爹——” 她揉了下鼻子:“他老人家现在一翅膀可刮的老远了,不到周末不能回来。” “为啥?” “换工作了呗,被发配去大王庄村了,去一趟得坐两个半小时的公交。哪有空这么来回折腾?而且还得值班,所以只有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家。” 于青她爸于成勇小半年前调动了工作,从建设公司调去了区法院。 这年头进法院还不像日后那样必须拿到司法资格证书,只要是干部身份,有关系,进去没那么难。 90年代的改革大潮终于席卷过怀姜这个十八线小城,这一年怀姜市很多企正面临改革转型,很多中小企业都摇摇欲坠。于成勇呆的建设公司虽属国企,但规模不大,这一旦转型或者改制,还不知会经历何种变故。 所以于青爸妈两口子一合计,觉得企业现在这碗饭不好端,趁着刚开始变动,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于青不得不说,自己父母对政策的敏感度还是相当有的,这事儿倒和上辈子如初一辙,两口子托了关系找了人送了礼,于成勇顺利从建设公司调去了区法院上班。 就是一进去,不管年纪多大,都是新人。 按规定,新人务必要去下面乡镇基层工作几年,日后再看有无调回城里的契机。 于成勇于是就被一翅膀刮去了怀姜市管辖范围内最偏远的大王庄镇法庭上班,而且即便周末也得与别人轮休,所以都是一周或者两周才能回家一趟。 但毕竟在法院工作,虽然是从最低级的书记员做起,但好在稳定,不用担心某一日被责令下岗。所以虽然目前于青家也算是暂时的“夫妻两地分居”,但父母还算满意。 特别是于成勇,说自己在基层好好磨练两年,争取早点调回城里。 于成勇新换了工作,正雄心壮志,可于青知道,上辈子她爸,可是一直在基层乡镇法庭熬到快退休,才被轮调回城的。 法院这工作稳定是稳定,可于成勇半路出家,熬的很是辛苦,所有法律知识案卷都是从头学起,便是书记员这个职位,也是天天练速记练了两年才稍微能上手。 之后于成勇更是一直熬到退休才不过是个二级法官,一星半点的职务都木有。 在他们公检法系统中,可以说是混的最差的那一级。 不过于青觉得也没啥,这么平平安安稳稳定定一辈子也挺好的。 就是于成勇日后得失心有点重,动辄酗酒抽烟,很是叫家里伤神了一阵子。 所以于青觉得这事也得从长计议,最起码,男人都要面子,这混的不如身边人,是有点抬不起头。 一走出图书馆大楼,凉风一吹,十月份的天气秋意正浓,于青本来被酒精麻痹的昏头涨脑的神经顿时被吹了个激灵,一个寒噤过后,脑仁里“嘶”得一声,果断疼起来。 她捂着脑壳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得需要缓缓。 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左右两个太阳穴上,力度适中,节奏缓慢,轻轻捻动——她抬起眼睛,只看得到他敞开的衣领和脖颈间突出的喉结,这力度实在是刚刚好,连头疼都减轻了几分。 她呆呆看了他浅蓝细格子的衬衣领子,头一回没有聒噪,乖觉的像一只吃饱了的兔子,直到他垂下眼睛看她。 这个貌似男人实则少年的人有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这种眼睛其实很容易营造一种呆萌无辜相,但他很少会流露出这种气质,估计是木头脸的生人勿近感太过于强烈,把这种可爱的气质都给打压的无处寻踪。 只有她,只有她见过。 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如此可爱而不自知,实在是国宝级的稀罕物。 他的指尖和眼神一样温柔,嘴巴却也和眼神一样嫌弃:“活该,叫你喝酒,难受了吧?” 其实她的酒量没这么浅薄,即便她现在的身体还未成年。 几罐啤酒而已,可她不介意叫自己更“醉”一点。 这样,也许就不用太介怀自己实际心理年龄是个老阿姨,却非要黏糊着人家小鲜肉肉的羞耻感了。 估计是看她低头不语,刚吐槽了没几秒钟,他心又软下来:“光灌酒了,吃饭了吗?” 如果于青能够灵魂脱壳,浮在半空看自己这个时候的嘴脸,估计她能把昨天的晚饭也给吐出来。 因为她微微抬头,含羞带怯的瞧了人,齿尖咬了一点下唇,一副小委屈的楚楚可怜样:“没……” 顶着眼角肿成的半颗桃,眉间轻蹙,不胜凉风:“人家脑袋疼,胃也疼……” 于青已经在心里对自己呕了好几呕了——艾玛,你说她难不成是演戏的天分?这种COPY魏清香风范的做派她居然也能信手拈来了,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重生这一回,她可是什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干了。 只要人脸皮厚,就没有说不出的话没有表不出来的情。 话说也奇了怪了,你说她怎么对着他那张木头脸,就这么超级爱恶作剧呢? 她预想中对方应该是立马软了三分,连说三声说好好好! 谁想被人毫不客气的戳了额头:“好好说话。” “……” 她只能抹把脸回归本性。 “没吃。就灌了几罐易拉罐,现在饿死了!” 于是先去吃饭。 坐在变速车后座上,七拐八拐,一连经过好几家吃食店他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于青奇怪:“这是要去哪啊?” “有家店的粥做的蛮好的,我跟松子吃过一次,你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去喝点粥吧,能舒服一点。” 最后他们停在一家不算显眼的门头前,门面不大,但窗明几净的,屋里边热气腾腾的,临窗的玻璃窗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战池把变速车支去墙根,于青先一步进店溜达,就见这家店布置的还蛮雅致的——很时髦的把室内空间划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间,墙面用竹子装饰,每个格子间都挂着棉麻布的半帘,充满了一种挺难得的文艺气息。 空气中浮动着热乎乎的米香味,吸一口,惹得腹中更加饥饿。 有服务生拿托盘端着一碗香气缭绕的汤羹正上菜,于青视线和嗅觉不由自主就随着那碗蜿蜒而去,在一个小格子间挺住,门帘一掀开,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正文 第165章妈妈 小池放好车,一进门,就被人一把拽去了一旁。 人被一直拽去一个墙角旮旯里,她伸手过来还要捂他的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干嘛?” 嘘!嘘!嘘! 于青一个劲的朝他嘘声,紧紧抓住他胳膊:“我……” 她很奇怪,本来酒晕丛生的脸现在却有点发白,眼睛亮的跟探照灯一般,浑身有一股如临大敌的紧张劲。 他奇怪,却也配合她声音放低,问:“怎么了?” 她指着一间格子间,神经兮兮:“我要坐那间,必须是那间。” 他虽然奇怪,但也招手叫来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有点为难:“那间有客人,人家还没吃完……” 小池回头拿眼神询问于青,她使劲比划着手势表示势在必得的决心:我就要那间! 他不知道她又抽的什么风,只好亲自出马去找老板。 好在老板认得他,很给面子,去那间格子间盘桓了一番,给人家菜价打了个折,才把客人请去换了楼上的包间。 于青贴着墙根闪进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格子间,一进去就拿耳朵贴了墙角,一副窥听的模样,小池虽奇怪,但也明白过来,指了指隔壁,朝她用眼神询问:隔壁有熟人? 于青心头有点五味杂陈。 方才隔壁格子间上菜门帘一撩,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妈方萍。 对面还坐了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看她妈脸上那笑容,虽也大方,却微微还带点羞涩的模样。 就是这一点,叫于青心中咯噔一声警铃大作! 话说早上上学的时候,方萍就说今天她要加班,按理说加班不是不可以吃饭,但是这个饭店位置这样偏僻幽静,距离方萍工作的银行实在算不得近。 谁加班吃饭能吃到这里来?? 谁加班还有闲情逸致跑小格子间来一道道的吃羹喝汤? 于青是女人,具有一切女性的敏感和第六感,方才门帘撩起的那一瞬间,方萍脸上的神情,实在有够叫她学琢磨。 她此刻全部的神经都聚集到右耳上——这种室内划分的格子间,墙壁都很薄,隔音效果等于没有。 可即便如此,隔壁也听不到太多动静,有碗勺碰撞的清脆声里,也有人间或在轻言细语,话不多,聊的也多是工作上的事。 于青心生迷惑:看来她妈对面坐的那个中年男人的确是她的同事,难不成还真是加班出来吃个饭?? 不…… 她觉得没这么简单。 小池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虽不知其详,但也没去管她,自行翻着菜单用手指着点了两样,服务员收了菜单而去。他出门洗了个手,再折回来的时候,看到饭店门外一个中年女性的背影,样子是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掀开门帘进入格子间,就见于青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像是被狐狸精给吞去了精魄,鲜然和方才非要贴过来挑逗他的人判若两人,白着一张小脸,若有所思。 正逢服务员端了托盘送粥进来,热气腾腾的鸡丝瘦肉白粥,上面撒了细细的葱花,他把碗端去她面前,手伸去那个暂时失了魂魄的人眼前晃了两晃,往她手里塞了把勺子。 “喂,不管瞧见了谁,先吃饭再说。” 于青“哦”了一声,机械的拿勺子搅动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粥,但搅来搅去,全然没有张口吃的心思。 她对着碗发了一会呆,终于放下勺子,抬起头。 透过缭绕热气,直直望向他:“我看见我妈了,刚才就在隔壁,和一个男的。” 于青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灯都还黑着。 只有地蛋听到她的脚步声,哼哧哼哧的拿前爪把院门扒的哗啦响。 她心事重重,从书包里往外掏钥匙半天都掏不出来。 小池站在她身后,他向来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可此时都忍不住开口:“兴许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同事或者平时关系处的还不错的,一起吃个饭,你……别想太多了。再说,父母的事儿,他们都大人了,有分寸的。” 于青闻所未闻,好像魂魄一时不知飞去了哪里,有东西稀里哗啦从她指尖失手掉去地上,她正要弯腰,他已经抢先一步把落在她脚边的钥匙给捡了起来,放去她手里。 他有点不放心,问:“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学?” 女孩子心烦意乱,似乎点了点头,拿钥匙打开锁,径自走了进去。 她头都没回,只有地蛋热情的扑到他脚边,卖力的晃动着尾巴,直立起身,两只前爪楼着他的小腿,热烘烘的嘴巴哼哼唧唧的直拱他的手。 他摸了它脑袋一把,前方“吱呀”一声,于青竟自打开房门闪了进去。 地蛋听到动静,往前一蹿奔了过去,跑到半路又恋恋不舍的回头,好像在主人和他之间十分纠结,望望房门,又回头望望他,尾巴摇摆,纠结的都忍不住叫了一嗓子。 于青的声音立即从房门后凶巴巴的传出来:“地蛋!不准叫!” 挨了凶的小狗可怜巴巴的低声哼唧了一嗓子,到底还是下定决心朝主人跑过去。 小池站在院门外有点哭笑不得,伸手帮她把院门关严了。 胡同里黑,更衬得天空格外幽蓝寂静,他静静站了一会,再听不到院里面有什么动静,终于推着车一步步走了出去。 等终于听到院门再有响动的时候,于青飞速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11点一刻。 以往方萍加班加点,过12点后再回家的时候也不少,但那大都是月底季度底年底需要盘点的时候,可现在才是月中旬。 她纹丝未动,把试卷习题摆满了客厅的大方桌,捏着笔低着头,实则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唯有两只耳朵和全身的神经精神抖擞。 方萍进门的时候瞧见女儿居然把温书的战场给搬来了客厅,面色略有惊讶,于青解释:“哦,家里就我一个,我有点害怕,所以开着电视听着有点响声。” 方萍一听如此说,不觉有些愧色:“最近班上有点忙,你爸现在又不在家,以后我争取早点回来。” 往下又问她吃饭了吗,于青点头说吃了,貌似乖巧孝顺的问:“妈,你吃晚饭了吗?厨房里还有菜,要不我给你热热去?” 方萍宽慰的笑笑,边脱外套和鞋子,边回答:“吃过了。” “在哪吃得呀?” 方萍一愣,于青顿时抓到她脸上飞过的一丝不自在,然后就见方萍笑了笑:“还能哪吃啊,当然是单位食堂了。” 正文 第166章侦查 一颗心“呼”得一沉! 于青强自欢笑:“妈,你平时加班也不少了,这老吃单位食堂,不腻啊?再说你们这么个忙法,你们领导也不请个客啥的?” 方萍乐:“腻当然也腻,不过也没什么办法,饭总要吃的呀。领导嘛……” 她沉吟了一下,“也不是没请过客,不过人家也不欠我们的,做好本职工作是应该的。” 于青微微哼了一声,继续抬笔低头去做题,实则眼珠子乱转,始终偷偷在方萍身上打着转——就见方萍刚刚脱下来的是一双黑色漆皮的半高跟皮鞋,尖头的。 于青知道这是方萍上个月去省城学习,和同事在省城的百货公司买的,小羊皮的,她平时穿的十分爱惜,每天回家脱下来后都要擦油保养。 再看她刚脱下来挂去衣架的外套,也是上个月从门古寺最有名的一家裁衣店量身定做的,当时还是于青陪她一块去挑的布料和款式,颜色是暗红色带条纹的,款式得体又十分大方,有别于他们银行发的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装制服,特别是腰部掐的甚是合体,方萍穿上后特别有女人味,得到过不少赞叹。 不管是小羊皮的半高跟鞋还是量身定做的外套,这两样的价格,对于平时向来省吃俭用的方萍来说,价格都十分不菲。 但许是最近家里经济条件略有宽松,虽然价格不菲,方萍还是一狠心给收了。 当时于青还觉得她妈果然有魄力多了,但现在看来,却格外有点意味。 都说女以悦己者为荣,方萍不过才40出头的年纪,虽人到中年,却依旧身材修长苗条,没有半分发胖的迹象。特别是自从从碳棒厂调来市里的银行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更有了很大提升,不管是打扮上还是气质上,都与以前在碳棒厂时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两个月前因为平时工作踏实表现优异,方萍还被单位升了职,成了稽核经理,薪水涨了不少,为这个当时全家还出去吃饭庆贺过一番。 于青也觉得自家日子欣欣向荣,的确越过越好了,妈妈升了职,爸爸也调去了更稳定的单位,可怎么就横空出了一根长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扎在心上? 但活过第二遭的她到底不是一个小姑娘了,该沉得住气的时候还有些定性,虽然方萍方才就晚饭问题的回答上简直不能更糟,但她觉得还需要再细细查查看,才能下结论。 现在,一切还为时过早。 第二天一早,于青吃着早饭,就见方萍在对着镜子卷头发。 方萍现在对容貌比先前在意很多,不管睡的多晚,都要在发尾细心缠上几个发卷,隔天早上上班前再松开,用手抓一抓,再喷点啫喱水,发梢就会卷翘的十分自然且大方,衬得人也更加娟秀得体。 于青之前满脑子不是操心自个学业就是操心陈曦,对自己妈的变化无从觉察,这从昨个晚上有心观察起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妈……变化竟是这么大! 比之前更爱美了,品味也更好,之前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掰花,现在竟也舍得花钱来给自己置备衣服鞋子了。 而且,不知是升职带来的自信心上的上充沛还是“其他”什么因素,整个人真是给人焕然一新之感。 于青再想到现在在那个什么犄角旮旯的小破村呆着的她爹,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上辈子的父母生活虽然有些拮据,但感情上一直没什么问题。虽然矛盾也常有啦,特别是于成勇事业上不得志酗酒的那个阶段,这架也是没少吵过。 但哪个夫妻没有个拌嘴吵架的时候? 这些都是生活的必然,于青觉得这都没什么,都是生活这个这个主旋律上的不可缺少的小音符。 可…… 可这辈子有了变化,总以为都是好的变化,而变化再带来的其他“变化”,却是有点令她始料未及了。 “妈,” 她叫了一声正在拿镊子小心拔去眉间杂毛的方萍,“你说我爸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也太不是个味了,我都怪想他的。” 方萍放下镊子,拿温热的毛巾敷了敷有些发红的皮肤,依旧对着镜子:“你爸能调进区法院,你不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这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至于去底下工作,也是人家单位的规定,好在应该时间也不会太久。熬个两年,应该就能调回来了。” 于青心中暗暗吐槽:熬个两年?想的不要太轻松哦! 上辈子她爸于成勇能被调进法院,主要还是得了市里那个领导亲戚的助力,但后来那个亲戚退居二线,手里权利旁落,这“上边”没了人,再想要从那个山沟沟调回市里,谈何容易! 而父母现在夫妻两地分居,她妈那头又貌似有点了“风吹草动”,她爸又窝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不来,往下情形如何,实在无法预料,你说叫她这个当女儿的如何不焦心? 于青稀里哗啦把一大碗豆腐脑都倒进嗓子——TNND!不管了! 反正她没法两眼一码黑的什么都不干,她必须得干点啥,否则心里老这么提心吊胆的,太难受了! 最起码,先把昨晚上那个和她妈面对面吃饭的男人,给查清楚底细!! 这天趁着中午放学的当空,于青偷偷跑了一趟方萍的银行。 但在银行的营业大厅的员工栏里,于青没找到那个男人的照片,只找到了方萍的。 当时虽只是瞥了一眼,但她记得贼清楚,那男人也40开外的年纪,胖瘦适中,穿着白衬衣挽着袖子,那衬衣穿的十分挺括,人模样长得也斯文,气质很好,正是一个男人魅力值最高的时候。 即便不情愿,于青也不得不承认,拿那男人对比自个老爹于成勇,自己爹是明显落了下乘。 她心有不甘的想,其实自个爹年轻时长得挺帅的! 浓眉大眼高鼻梁,都说儿肖母女肖父,她日后能出落的那么如花似玉,还不是沾了老爹的光? 当然,老妈的高挑修长也被她给沾走了。 只不过她老爹向来活的挺糙的,具有北方爷们的普遍气质,和那个男人的儒雅范儿又不是一个派系的了。 不过女人嘛,往往更偏爱后者。 于青转了一圈,无功而返,又担心被方萍碰上,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银行。 一出门,台阶下一个大男生跨在变速自行车上,长腿撑地,穿着红色的彪马夹克,朝她转过头来,见到是她,一张木头脸也没啥变化,只吐槽一句:“一放学跑的比兔子还快,你属细狗子的吗?” 细狗子是当地人养来专门去野地里撵兔子的一种细长条体型的狗,于青也不理他吐槽,几步上去就蹦上他的自行车后座:“GO!GO!GO!” 他哭笑不得,却又隐隐有种被需要的得意:“GO哪里去?” “三中。” 正文 第167章盯梢 于青去三中要找的是刘和平。 刘和平本来瞧见于青还挺高兴,再一瞧见她身后的战池,脸又耷拉了耷拉。 暑假里那一行莲花山温泉之旅,好是好,就是有些往事不堪回首。 刘和平脸皮薄,见了当时的当事人总觉尴尬。 至于见于青为啥不尴尬,估计是因为他俩从小一块光屁股长起来的,实在无需尴尬了。 于青也没废话,拽了人就去一旁,让他帮忙打听个人。 话说刘和平他爸虽然和方萍不是一个银行,但怀姜市才这么一点点大,又同是银行系统,打听个年龄相仿,又与方萍有工作上往来的同事,应该很eaey。 到了第二天于青接到刘和平线报,说打听清楚了,那男的是从省行新调任来的,名叫纪均炜,是风险控制部门的负责人,正是方萍的顶头上司。 刘和平又说,纪均炜年龄四十有五,据传离异,有个女儿跟着前妻在省城生活。他孤家寡人一个,不曾再组家庭,由于工作能力不错,省行领导有心想提拔他,所以放他下地市分行来磨练磨练。 据说虽来到怀姜时间还不长,但人缘很好,待人周到礼貌,也从不拿领导层的架子,再加上模样生的也不错,才来几个月而已,已经招惹的一堆银行里的小姑娘们花痴不已。 于青:…… KAO! 这人设要放云起的网文里,再给他配个萝莉,完全可以写一篇100万字的大叔VS萝莉的网文爱情故事了。 这么好的人设,还是和她妈朝夕相处的上下级,年龄又相仿,想必平时共同语言也不少,实在是……大患啊大患! 不要怨于青连自个亲妈都不信任,总以为亲妈一只红杏要出墙,主要是她太了解女人,也太了解自己妈。 方萍是个很传统也很贤惠的女人,半辈子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持家上精打细算,工作上老实踏实,爱孩子,敬老公,孝顺老人。 上辈子她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虽然生活各方面也有不如意,老公没什么出息,女儿也比较单蠢,但她总是尽量让自己活的有尊严,是个很自尊自爱的女性。 而这辈子方萍的变化于青这两天看在眼里,说实话,除了担忧之余,她其实很愿意看到妈妈这些转变。 女人,就是应该独立,就是应该爱美,就是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就是应该享受到爱和赞美才对。 于青一面欣喜,一面担忧。 欣喜的是妈妈终于活出了和上一世不一样的精彩,担忧的是……这精彩最好精彩的恰到好处,最好不要有任何影响到他们家庭幸福的不和谐音符存在。 这天早上,方萍又是面有愧色的跟于青报备,说这周省行下来考察,她往下好几天都得加班。 她已经提前在冰箱里买好了不少青菜,也备了不少方便面和面包香肠什么的,让于青务必照顾好自己。 于青头埋在喝粥的碗上,一声不吭,这个周末她爸又轮到值班,不能回来。 不过再抬起头来时,她依旧一派懂事女儿的姿态:“知道了,妈,你天天忙,也得照顾好自己啊。” 方萍欣慰,慈爱的揉了把她的头发:“到底是长大了,也知道心疼人了呢。我最近就是太忙了,等忙过这一阵子,妈给你做好吃的!” 于青笑笑,未置可否。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一到下午放学,她就去方萍工作的银行门口盯梢。 到底是真加班还是假加班?还是借加班之便利……? 只要有耐心蹲守,总能瞧的出一点端倪来。 方萍工作的银行前方是一小片用于停车的空地,空地后则是一大片灌木丛和树木,穿插着几条人脚踩出来的小道,其后才是马路。 于青就潜藏在这片灌木丛里,眼睛死死的盯住银行大门。 话说正值秋季,家里虽然已经见不太着蚊子的身影,可这灌木丛里却是蚊虫依旧飞舞的不要太热闹! 于青抹了把额头的汗,“啪”的拍死脖子上的一只蚊子,活动了活动曲得发麻的大腿,前方银行大门静悄悄的,下午5点钟下班,人家早就关门歇业了,她在这盯了一个多小时,一点进展都没瞧见。 身后有衣料摩擦的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小池拽了把她的袖子,瞧她转过来的脸上顶着好几个被蚊子叮起的大包,一时哭笑不得,把手里的塑料袋冲她晃了晃:“先过来吃点东西。这会子功夫,怕是里面的人也在食堂吃饭呢。” 于青撸了把脖子里的汗,他说的也没错,她去过银行的食堂吃过饭,食堂和银行的营业部大楼间是通着呢,平时员工去那吃饭根本连大门都不用出。 说到吃饭,她还真饿了—— 鼻尖闻到面和肉的香气,塑料袋捧在手里也是热乎乎的,一打开,是满满一纸袋的焦香的蟹壳黄小烧饼夹着切成薄片的熏肉。 于青认得这是城东头的一家熏肉老字号,距离这里可委实不算近,就小池这骑车的速度打个来回也得半个多小时。 不过她在这漫天蚊虫的灌木丛里蹲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是腿也麻肚子也叫,也顾不上别的,先低头咬一大口再说! 到底是饿了,这两天心里有事根本也根本没得好好吃饭,低头一阵猛吞,肚里有食,心里不慌,灯抬头长出一口气,就觉脸颊边一点清凉感,一楞间,一扭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正蹲在她跟前,手里拿着一个清凉油的小盒子,嘴里说着“别动”,指尖从小盒里挑了一点清凉油,轻轻涂在她脸上的大包上。 清凉油有一股强烈的樟脑味,她听话的不动,视线刚好落在他敞开的衣领上,这才发现他颈间汗涔涔的,再抬头,额头亦是,想来是去买烧饼蹬车蹬狠了。 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再低头一看手里盛烧饼的纸袋,这点过意不去立刻翻倍! 她竟是一口气把烧饼和肉全都吃了!!!! 只剩下袋子底部一点点碎渣渣了…… “……你也还没吃呢吧?不、不好意思,全被我吃光了……” 他低头瞧了眼空空如也的纸袋,抿嘴一乐,拧上清凉油的盖子:“亏我多买了几个,否则还真管不够你。” “你吃了吗?” “吃了,等出炉的时候塞了两个,带回来的都是你的。” 于青放心的吁一口气,忽又听他说:“别动。” 原来脖颈间又露出一个蚊子包,她听话的又偏着脑袋,任他帮她涂抹清凉油。 他指尖有点凉,混着清凉油的气味,更是清凉,话说这举止要放去别人眼里,其实已经很暧昧了,怎么看都是一对亲亲我我的小情侣。 但于青已经很习惯跟他如此亲近,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甚至比那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刘和平,还要更亲近些。 不,这么说也不对。 和跟刘和平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指尖的触感有点痒痒的,忍不住一缩脖子要笑,冷不丁就瞧见前方两个人影正走出银行大门,而且那人影还格外熟悉。 于青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声音有点发抖:“有人。” 正文 第168章装病 有人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掖了掖她颈间的被角。 熟悉而温暖的气息靠近过来,声音很温柔:“青青啊,觉得好一点没有?” 于青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鼻子囔的厉害:“妈,我还是头疼。” 方萍又摸了摸她的额:“这天眼见着就凉了,不是你怕热昨晚上蹬被子了吧?你说你都这么大孩子了,怎么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拿过体温表举起来端详:“体温倒不高,除了头疼,还有哪里难受?” 于青只露出被子小半张脸,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声音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全身都疼……哪哪都不舒坦。” 方萍骇了一下:“你这孩子,是不是这阵子学习压力太大,给自己弦上得太紧了?” “不,不是吧……咳咳”于青弓起身子,装模作样的捂着嘴“咳”了几声,伸出手去搂住方萍的腰,囔着鼻子撒娇,“妈,人家就是难受嘛,你抱着我……” 于青其实是个不善于跟父母长辈撒娇的性子,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一样。 不过现在当是非常时期,况且这辈子她啥啥不要脸的事儿都干的粗来,所以搂着母上大人的腰撒撒娇这样的事只是小菜一碟。 方萍也被逗乐,到底母女连心,被自家闺女这么一抱,自然啥啥都说好:“好好好,你再喝点热水,好生躺着,妈去给你做好吃的!” 于青无比乖顺的点头,捂着被子看方萍走去厨房的背影。 话说她盯梢了自己的妈三天,越盯梢越深觉忧患重重。 加班看来是真的加班,因为两个人一连三天都是从银行出来的。 那个叫纪均玮的男人有车,每天和方萍两个人大概7、8点钟左右从银行出来,然后两人结伴去吃晚饭。 那男人看起来有点品位,对吃挺讲究,每次去的都是环境挺不错的地。 就是苦了于青和小池这盯梢跟踪的,特别是小池,也亏了他腿长力气大,车座上带个百来斤重的她也能蹬的飞快。 当然也亏了怀姜市不大,他们去的地方也并不多远,否则仅凭自行车还真是不好追。 方萍和那个男人吃完饭后一般还会继续回去银行继续加班,所以这几个晚上于青都是忍着秋夜的清冷,窝在胡同口等方萍回来——那个男人会开车送方萍回家,于青觉得要看两人关系到底如何,看下车前的分别也能辨别一二。 她捂着个棉衣窝在胡同口的阴影里等,小池在一边陪着她。 她问你这么晚还不回家你妈难道不担心? 他慢吞吞的踢着地上的石子,说我妈正忙着搬家,家里边乱七八糟的,所以他最近都是住在姥家的。 至于姥,老人家年纪大睡觉早,他只要回去亮个相,等再要出门,老人家早就睡了。 至于花花,向来怕他,在他跟前一声都不敢吭,所以他出入的向来畅通无阻。 于青这才想起最近听到的新闻,说市委书记战庆国高升,要去省里任要职,小池他妈也被上边安排,一并调去了省行。 这事在怀姜可是个大动作大新闻了,据说许友松的父亲也因势借力往上升了一大步,官拜第一副市长。 不过于青这样的小老百姓对这些政治格局的变动向来不关心,毕竟事不关己嘛。 不,要说事不关己也不太对,她想起这个茬,忍不住就问:“你爸你妈都要去省城工作了,你们家也要搬去省城,那你是不是也要转学去省城念书了?”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无波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白痴:“不去。” “为啥?为啥不去?” 他突然烦躁起来:“不想去。况且,我姥还在这,……在这。我哪都不去。” 她没听清:“什么?” 他吞声,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于青心事重重,她心本来就不大,方萍这档子事就把地方整个塞满了,此时突然又灌进“小池兴许会转学”的信息,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蹲在那里,攥着棉袄领子,对着空气发了会呆。 发了半天呆,她才梦游样问:“你真不去?” “不去。”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心里头好像松快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他拿指头推了她的脑袋一下:“你叹什么气?” “知道我不走,失望了?” 她恹恹的,懒的理他,不过还是实话实说:“没有,你不走我挺高兴的。” 他好一会都没说话,半响才又出声:“……真的?” 唉,她真的懒的理他,这种小儿女的推推拉拉她很不耐烦的好嘛? 可她仰脸瞧着黑洞洞的天空,还是说了:“真的。” 身后好久都没动静,许久才听到鞋底踩在草叶上的声响,是他向她靠近了一步。 前方车灯闪烁,于青精神一震,飞快站起身,一把拽了他使劲往阴影里躲,露出墙角半个脑袋出去,就见果然是方萍下车来,脸上带着的还是那种略带欣喜、羞涩却又极力按捺的得体笑容。 两个人很有礼貌的挥手,看上去并无什么太大的暧昧成分,可方萍转身后,那车却一直没有启动,而是打亮远灯,光亮一直照进黑洞洞的长胡同——方萍低头,嘴角噙着一丝笑,就着车灯的亮光,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们需要使劲缩在墙角落才能免被车灯照个正着,于青愣愣瞧着方萍从自己身边走过,一直到方萍走得看不到人影,那车灯才骤然熄灭,发动机轰动,掉头扬长而去。 于青径自从墙角里走出来,回头望了方萍的方向,双腿一软,一时几要跌倒,小池从身后忙撑了她:“没什么啊,我看阿姨和那男的没什么。” 于青竟然笑了,仰脸瞧他:“你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没什么吗?” “为什么?” 她凑近他一点,带一点怜悯的蔑视,轻声:“因为你们男生都是笨蛋。” 所以于青今天就果断“生病”了。 虽然不想这么想自个妈,但于青一双眼睛看的分明,方萍和她那个上级,正是处在一种“你有情我有意”,却还没有捅破那层纸的暧昧阶段——话说这个时间段正是微妙的时候,往前一步,也许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出轨”,可往后一步,则也许依旧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安好岁月静好的风平浪静。 这种关键时候,她身为女儿,必须得把自个妈使劲往后拖一把才是。 所以她果断“病”了,今天一放学就朝银行去了电话,说自己不舒服,怕是感冒了。 方萍果然急吼吼的赶回家来,嘘寒问暖,忙里忙外,又是量体温又是忙着做饭熬粥。 于青心安理得的瞧着被自己指使的团团转的妈,掂量着自己这个独生女在母上大人心目中的分量——她一直不曾怀疑过自己绝对是方萍全部的重心,她这么辛辛苦苦的打拼,无非也是想让自己和这个家越来越好。 方萍一直是个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好女人”,但再好的女人,在面对情感诱惑的时候,也保不齐会一时头脑发热。 于青不想让方萍受这种煎熬,所以拿自己来当一下拖后腿的那根砝码。 她这个当女儿的,平时就是太大大咧咧的独立惯了,除了学习成绩,其他地方基本没叫父母操心过,从小到大就是连个感冒发烧都很少有,现在拿“生病”博点存在感,效果看来还是很不错滴。 最起码,家有生病的女儿,方萍今天应该不会再用跟那个男人去“加班”了。 再说了,自己厚着脸皮撒撒娇,让自个妈也受受天伦之乐,让家庭观念在脑子里占的比重更重一点,免的被那个男人和风细雨的温柔体贴糖衣炮弹给轻易攻克喽。 于青心情很好的在床头喝了一碗粥,吃了两样热腾腾的饭菜,她一时又高兴又略有得意,看上去精气神也好了不少,方萍瞧着亦放心不少,准她盖着被子去客厅的沙发上看正大综艺。 母女两个肩并着肩正被电视上的节目惹得一起吃吃发笑的时候,隔壁开小卖部的赵大爷拍着院门招呼:“小方,有你电话。” 于青心里咯噔一下,眼睁睁瞧着方萍忙匆匆而去,等人接了电话折回家,一进门就开始穿衣换鞋,对她一脸歉然:“青青,对不住,单位来了电话,有个急活,别人都不上手,我必须得去一趟。你看完电视早点上床睡觉,牛奶我给你热上了,待会喝了。我跟你赵大爷说好了,让他帮着听着动静点,你要有事你就叫他。妈对不住你,不过妈去去就回,一定早点回来!” 于青咬着牙根,低声“嗯”了,等人前脚一出门,气的直接掀了被子从沙发上跳下来。 KAO!KAO!KAO 这算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不行!这么下去绝对不行! 她必须得想点别的办法…… 正文 第169章生日 于青捧着电话,恨不能要把话筒给吃进去:“爸,你这周六可一定要回来啊!” 上周于成勇值班就没回来,于青怕她爹这周又帮人值班回不来,所以提前打电话先嘱咐了:“爸,你那片不是黑猪肉很有名吗?弄个几斤回来咱们包饺子炖排骨!还有宝应湖的大青鱼,你也顺路捎一条大的回来!哎,你说干嘛,这周六我妈过生日啊!!” 于成勇那头自然说好,于青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让他一定早点回来。 至于她,早就去门古寺那家连锁西饼房,订了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自己很精心的制作了小卡片,上面不嫌肉麻的写着一行字:妈妈,我和爸永远爱你!爱咱们的家! 啧啧啧,你说她这个用心良苦内 这周六正好方萍生日,于青打算给妈妈一个惊喜,所以一切都是暗中进行,偷偷摸摸的准备了好几天,就希望到时候这个Surprise够给力,足够能把正站在临界点上的方萍给拽回来。 最近方萍照旧加班是常态,一周里得有个两三天是晚回家的。 于青干脆也不再去盯梢了,反正情况就这样,她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展开怀柔政策把她妈给跩回来才是正事。 这个周六一大早于青就精神抖擞,方萍的银行周六一般都是开例会的日子,所以一早也要出门,于青一直送她出门,扒着门口眼巴巴的:“妈,开完会你可一定早点回来啊,我爸今天要回来了,说要给咱们带好吃的呢。” 方萍摸了把女儿的头发,温柔一笑:“晓得了。” 等方萍一出门,于青扭回头来,挽挽袖子,拿起扫帚抹布先把家里打扫一新,然后攥上钞票提上菜篮子就奔了菜市场。 于青上辈子的厨艺吧,只能说麻麻。 在家炒个菜必须得用手机打开下厨房APP在一旁比着做,超级木有创新性。 不过再怎么说她结婚三年,还是会几个菜的,这重生的第二遭,因为一直致力于学业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厨房基本没擦过边,但现在摸也不晚,于青相信几个菜自己应该还是HOLD的住的。 肉和鱼待会于成勇都能带回来,所以于青主要挑了几样新鲜蔬菜和水果,买了一只新宰杀的土鸡,跑去百货大楼买了瓶红酒,顺便去取早就预定好的大蛋糕。 这大包小提溜的一路扛回家,挽挽袖子哼着歌就进了厨房。 结果她就犯了轻敌的错误。 于青本想把先鸡给炖上,干香菇都泡好发好了,酱油料酒葱段姜片都倒进去了,结果发现家里的高压锅她不会用…… 话说上辈子她都是用电压力锅的,这老式的高压锅……她真没用过。 她只好凭着一点记忆琢磨着尝试,之前一切都好好说,就是开始冒气的时候,锅盖上那个阀门就跟跳踢踏舞一样跳的实在太欢了! 边跳还边呲呲窜着白气! 于青旁观了一会,到底心里不踏实,看它蹦跶的这么欢,生怕这锅给炸喽,所以关火,伸手去取阀门,结果“啊”的一声被阀门里窜出的蒸汽给灼了胳膊。 实在是很疼,她第一时间捧着胳膊去水龙头下冲了好一会,再看还是红红的一道长引子,一离开凉水就呼呼跳着疼,挤了点牙膏涂上去,放下袖子,也就任凭它这么去了。 再往下,煤气罐的炉子她用着也不大顺手,火苗时大时小,炒了个生菜结果菜叶子给炒糊了,好在于青并不气馁,把糊的挑出去也这么凑合了。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这么一上午,居然还真叫她整出几个菜来:鸡折腾了几次,到底炖好了,拿白瓷碗盛了,汤面上浮动着一层黄澄澄的油脂,再撒几粒枸杞下去,配着嫩生生的鸡肉,也算赏心悦目;炒生菜嘛,沿着盘子边倒上一圈蚝油,糊的地方也就看不大出来了,再放上几个刻了十字花的香菇,也挺像模像样。 至于其他的,肉丸子买的现成的,又下锅过了一遍油,外酥里嫩卖相也是不错;油豆腐她先拿平底锅小火慢慢双面煎的焦黄,再放花椒水里煮着入味,这是她爸于成勇的最爱;另外还有一盘大白虾,这个只要最后上锅蒸一下即可。 于青盘算着,待会她爸带鱼和黑猪肉回来,那大青鱼就做个葱油的,这个于成勇最拿手,让爹爹亲自动手,更凸显意义非凡嘛! 黑猪肉的话,肋排就上高压锅压,其余的肉留着晚上好包饺子! 方萍平时最爱的就是茴香馅的饺子,茴香她已经买好了,20斤一袋的饺子粉都抱回来了一袋。 院里的石榴树正落果,于青挑了几个嘴巴咧的最大,卖相最好的盛了一大盘,另外洗了一盘漂漂亮亮的红富士——就见客厅的大方桌上,正中一个偌大的奶油蛋糕,上方两盘水果,周围摆一圈各式菜色,一搭眼看上去还蛮像那么回事的。 于青看了几圈甚是满意,再瞧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11点,想来她爸这个点应该已经快到家了,正盘算着出门去迎两步,免得她爸带回来的东西太多,拎着太重。 结果刚走到院门口,一开门就跟小卖部的赵大爷打了个照面。 赵大爷说于青啊,你爸刚才来电话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手头有个案子走不开,今天就不回来了。 于青:…… 她气冲冲奔去赵大爷的小卖部,刚要拿电话想把她爸骂一顿,电话铃骤然响了! 她心口一顿,伸手接了,话筒那边传来的是方萍的声音:“赵大哥,不好意思,麻烦你跟我家青青说一声,我今天临时来了任务,实在走不开,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让她和她爸别等我,自己吃就行。” 于青:…… 作为子女,于青上辈子就是个省心和乖觉的孩子,这辈子也一样,甚至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表现的更好,从来没跟父母顶过嘴红过脸。 可这一刻她突得就感觉喉头一阵热辣,一张嘴声音都哽咽了:“我不管……妈,今天是你生日,我要在家一直等着你回来。” 话筒那边的方萍一楞,顿时又笑:“你这孩子,我都这个年纪了,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再说了生日年年有,也不差这一回,不过也没啥,你在家和你爸吃点好吃的,你这孝心我就心领了。” 于青轻声:“妈,你不回来,是不是那边有人陪你一起过生日?” 方萍问:“青青?青青你说什么?” 于青挂了电话。 回到家,地蛋眼巴巴的蹲在飘香四溢的大方桌下,仰着个脑袋,嘴角哈喇子直淌。 于青从盘子里拧了根鸡大腿丢给它,可把这狗丫头给喜坏了! 鸡腿烫,它趴在跟前不停用狗爪子拨弄狗鼻子凑过去闻,好不容易敢下嘴了,叼起来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藏,一时间满院子没头苍蝇般的乱窜。 于青看着空落落的院子里那只欢喜疯了个狗丫头,掰开桌上的石榴,往嘴里抩了一大把石榴籽。 真酸啊!酸得她都流出了眼泪。 正文 第170章吃面吗?我会煮面 于青抬头望了一下眼前的大门,心里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偏偏走到了这? 她站了一会,脚步一转正待要走,身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湿漉漉的肩宽个高的男孩子,脖颈上搭着毛巾,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正透过一绺一绺的刘海朝她望过来。 于青张了张嘴,听见他说:“我就说花花怎么一个劲的在门口打转,原来是你。” 他回身往里走了两步,折回头来:“不进来吗?” 她只好走进去,站在门口的葡萄架下,摸了摸一个劲在脚边转的花花,问:“你姥呢?” “最近天凉,腰有点不好,去医务室做理疗了,待会才能回来。” 他指着房门:“进去坐吗?” 于青摇头:“不了。我……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就四处转转。” 他好像正在洗头,或者洗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水还顺着发丝往下滴,拿脖子上的毛巾胡乱擦了一通,突然就问:“你哭了?” 于青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就去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哭的这么明显吗? 眼睛肿了还是眼睛红了? “来——”他突然牵起她一只手腕,于青口里“嗞”得一声,惹得人一愣,“怎么了?” 小心卷起右手的袖子,于青抬起胳膊肘小心看了一眼,那长长的一道红颜色变深了,抹上去去的牙膏也干巴了,红的红白的白,碰不到还不觉得,这一碰到真心滋啦滋啦的疼。 他靠上来,捏着她的胳膊:“又咋弄得?” “高压锅的蒸汽不小心熏的,”她抹了把眼睛,“今天不是做饭了么。” “你还会做饭?”他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于青放下袖子,没心情跟他絮叨,转身要走,被人拦住。 他捏着她一点袖子边,把她往屋里拽:“进来——” 于青捧着胳膊,瞧他用香油和了一点面粉,又浇上了一点蜂蜜,打进一个鸡蛋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做鸡蛋糕,结果他又往里面和进去一些白色的药面。 她问:“这是什么?” “云南白药,可以止疼,消肿。” 她一脸白痴的瞧着他:“那干脆抹这个药面就可以了,前面你鼓捣那么一大堆是干嘛用的?” 他还真被她给问住了,呆了一会,摸了摸后脑勺:“我小时候烫到了,我姥就是这么给给我弄得。” 他干脆不理她的质疑,拿把不锈钢勺子把和好的膏体往她胳膊上抹,一脸真挚:“这个真的很管用,保管今晚睡一觉明天就一点都不疼了。” 管用不管用于青是不知道啦,味道很香倒是真的,然后,她肚子果然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饶是老阿姨于青都忍不住脸红,这肚子叫的也太大声了! 对方却闻所未闻,给她抹好膏体的胳膊上再细细缠上薄薄一层纱布,给她放好袖子。 最后才仰脸问她:“吃面吗?我会煮面。” 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挠头笑:“其他的我不太会,但煮面我煮得还行。” 他煮面煮得真的还行! 切葱花,拿热油炝锅,倒一点酱油调味,还不忘放进一点青菜和榨菜丝,最后再窝上两个荷包蛋,出锅前再滴两滴香油。 于青吃到第一口的时候,是真的惊讶:“好吃!” 好吃到她忍不住都要抬眼重新打量他,乖乖,这人设! 太反其道而行之了啊,说好的官二代富家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他被她瞧的一脸无奈:“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从小跟着我姥长大的,那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我姥身体又不大好,所以好多活我都会做,干嘛这么惊讶?” 哦哦哦哦哦哦 于青低头吃面,面汤清亮,葱油清香,荷包蛋煮的恰到好处,用筷子尖一戳,里面半凝固的蛋黄晃晃悠悠,正是她最欢喜的口感。 碗里又被夹进来几片酱牛肉,她抬头看他,他指着酱牛肉,被她盯得有点脸红,舔了一口筷子尖:“我姥自己煮的,超好吃,你尝尝。” 于青继续埋头吃面,酱牛肉也好吃。 怀姜这地界每到过年或者什么重要节日,每家每户都会自己做酱牛肉炸肉丸煮酥锅,之前还在碳棒厂的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方萍也总会自己做一些,但自从搬来市里后,银行工作繁忙分身乏术,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于青上次吃到家做的酱牛肉还是在镇上的姥姥家。 她吃着吃着被热腾腾的面汤熏得眼睛发胀,拿手背胡乱去摸,被人拽住,盯住她的脸:“怎么?还是因为家里的事?” 被老天爷幸运彩蛋砸中而重活第二遭的于青,其实是个没啥野心的人。 如果说众多重生文里主角们一个个都是生满100根金手指从而只手遮天的人物,那她肯定就是最反其道而行之的那一个:她一不需要复仇,二不想挣大钱,三也没啥远大抱负,所以重生生活过的还是挺惬意的——除了高中课程比较叫人头疼,除了上辈子的老公这辈子还没瞧见她,其他的,过的还不错。 她最大的理想也不过就是让家里生活好一点,父母负担轻一点,然后她能和陈曦再续前缘,小两口奋发图强,工作生活两不误,比上辈子活的更有质量一点,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然后她有为此努力着,也得到了努力后的小小回报,总觉得以后的日子总会是越过越好,然后就碰上这档子事。 无从下手,很无力。 即便用了好多脑力和体力想来改变现状,也总是事与愿违。 其实她也是大人了,活过两辈子的大人,精神被锁在一个妙龄少女的壳子里,身边多是熙熙攘攘打打闹闹的少男少女,很多时候于青觉得自己好像也真的重新变年轻了,借着重生的机缘,很厚脸皮的把上辈子很多不敢干的事儿都干了。 会撒娇会卖萌会勾搭人,可她会了这么多,却依旧在这件事上感觉如此无措。 她想让家里越来越好,如她所愿,家里也的确越来越好了,父母工作稳定,投资顺畅,经济压力缓解,她的成绩也开始有所进步,一切都很好。 可…… 有时候于青也会自我安慰:也许她妈只是工作上碰到一个有好感的上级,心旌神摇了那么几下,但方萍是个道德传统观念尤其正的女人,她不会,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但往后呢? 往后和那个魅力值不错的男人一直这么朝夕相处,这边夫妻又两地分居,她爸于成勇又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一个男人,老婆的生日居然都不回家! 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她也是个女人,也懂女人的心思,再贤惠端庄的女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是绝对绝对不够理智的!!! 于青唏哩呼噜把面吃了个底朝天,放下碗,摸了把嘴,气咻咻的:“不行,这么下去绝不行!得想办法把我爸给调回来!” 既然暂时无解,那就先从一头下手,例如先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 可是,话说出来总是容易,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市里面那个当领导的亲戚正面临退休,权利旁落,再去求怕是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于青突然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眼前的大男生,看着看着心里头就有点懊丧:你说她爹早不高升晚不高升,这会子要高升去省里,当是交接的重要时刻,她也不好意思跟他开这个口啊…… 对方却看出她的心思,沉吟了一下,道:“这事,可以找找松子。” 松子?许友松? 他点头:“他爸刚升了副市长,就主管人事这块。这事找他,应该不难。” 正文 第171章这些天她忽略的事 于青这阵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操心自家那破事,待转过神来瞧瞧学校的情况,才发现好多事都已有了变化。 例如她这才知道许友松和五班班花邱梦华已无疾而终,课间十分钟再也见不到这一对人在两班交界处窃窃私语——据传两人关系终结的十分诡异,是男方单方面突然撤离,打了邱美女一个措手不及。 邱梦华一开始还顾及女孩子的面子,暗自忍耐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忍不下去,鼓对鼓锣对锣,直接把许友松给叫了出来。 据传,据传,据传,毕竟于青这阵子犹如被屏蔽,实在没闲心操心别的,所以眼下只能是听女同学们给她八卦——据传,邱梦华挺胸抬头,光明正大的把许友松给叫出来,当面问去他脸上:“许友松,我有得罪过你吗?” 许班长笑笑:“这是什么话?” 女孩子到底还是心软,一股劲提到胸口,竟被对方一笑就给笑化了,顿时眼圈里就噙了泪:“那你最近对我……对我这么不理不睬,是什么意思?” “也没有,”许友松不卑不亢,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我是觉得这么下去挺耽误咱俩时间的,你说眼瞅着还有大半年咱们就高三了,学习会越来越紧张,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想些有的没的,所以才没有继续再打扰你。” 他想了想,又说:“以前咱俩交流的是挺愉快的,不过要是因此给你造成了困扰或者什么误会,我在这给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邱梦华千想万想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搬出的是要“好好学习”这个理由,先前的各种柔情蜜意也全被他当做了“交流愉快”! 当下这姑娘就脸白了几分,嘴唇直哆嗦。 可邱梦华也有身为美女的傲气,硬生生撑着没叫眼泪掉下来,反倒仰头挺胸:“我倒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有理想抱负的一个人,倒是我幼稚了。不过,话说明白了就好。” 许友松微笑:“恩,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理想的大学。” 据传,据传,据传,据传两人就此简短交流后就各回各班,邱梦华回到教室后就埋头大哭了一场,哭声一直传到隔壁六班! 但我们许班长在全班人暗戳戳的偷看下面不改色心不跳,起身去关了教室的门,拍了下巴掌,依旧笑微微的:“操心天操心地操心别人不如操心下自个,下节课可就英语随堂测验了,大家单词都背熟了吗?” 经此一役,全班女生都刷新了对自己许大班的认识:这人实在是个属笑面虎的,翻脸不认人的段位委实太高! 不过,于青倒不这么想。 据她观察,许友松和邱梦华OVER后,和薄琴的关系也并没有比以往有啥进步。 两个人照旧陌路人一般,即便走廊里迎头撞上了有时候也不会说一句话。 但于青身为知情人,知道那个图书楼天台之夜发生的一切,虽然她不知道许友松到底是如何劝慰和安抚的薄琴,但他随即和邱梦华的一刀两断绝对和那天发生的事脱不了干系! 难不成许大班这只花蝴蝶要为薄琴转性不成? 还是说他有答应过薄琴什么,只要在她面前,就绝不会再和其他女生暧昧? 于青并不觉得许友松对薄琴有多么的深情厚爱,但薄琴那天晚上状态奇差,人家可是要准备跳楼的! 为了安抚这么一个有点疯魔的女生,也许许友松就只能放弃邱梦华了…… 于青突然有点可怜起许友松来。 这么一个做什么都向来游刃有余的人,却偏偏被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女生给掐住了命门,连生性的风流热闹都要收敛干净,啧啧啧,说不定薄琴还真就是他的克星! 所谓一物降一物嘛,大约如是。 这么一想,于青的同情心眨眼烟消云散。 另外,还有一档子事儿,和这一对情况正好有点相反。 那就是陈曦和魏清香这对冤家。 据传据传,还是据传! 据传魏清香转去文科班后,也是惹的那边的男生惊艳掉一地眼球。 况且还听说美人和在理科班男友貌似已经“分道扬镳”,于是两个文科班的男生都蠢蠢欲动起来——魏清香才不过转班几天功夫,这桌洞塞情书的,含蓄表白的,上前套近乎的……等等等等,话说这文科班的男生就是比理科班的男生有情调的多,行动力也更强。 有大胆的就在魏清香放学路上中途劫道,貌似想要当面念情书表白啥的,结果就被陈曦给打了…… 于青听到此处吓了一跳! 问了人好多遍:陈曦?陈曦?陈曦?你确定是陈曦?陈曦打人? 话说这阵子她浑浑噩噩过滴啥日子啊,怎么连这么大的阵仗都不知道? 人家也一再跟她保证,就是陈曦! 当然,人家文科班的男生也是有血性的,于是哐哐哐对打一通,俩人身上都挂了彩,分别被两个班主任给提溜回去。 后来还是班主任王往出面调停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只叫两个打架的递交了检查完事。 但这事儿吧,影响很不好,特别是十班的班主任,据说直后悔收了魏清香这么一个“祸水”进门,那个挨了陈曦打的男生也小肚鸡肠的很,在班上一度说话很难听,惹的魏清香哭了好几次。 不过此事要看另一方面的话,就是陈曦和魏清香的关系居然因此又缓和了下来,本来据说两人都分手的,现在则又有了和好如初的迹象。 许是重要关头陈曦的挺身而出还是感动了魏清香吧? 据说现在每天放学陈曦第一时间就是跑去西教学楼方向,和魏清香结伴一起放学。 于青也慢慢合上了自己的下巴—— 话说陈曦打人,这……实在是太出她预料了。 在她的印象里,陈曦是个虽然有点脾气,但性子还是更偏于绵软的人。 她从未见他真正跟外人红脸,就是在家跟她吵架,每每都是气得自己郁闷自己哭,实在气狠了,会发疯扇自己的耳光,也绝不会戳她一根手指头。 却原来,在她所不了解的他的青葱时代,他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于青心里有点郁闷。 正文 第172章饭局 不过,这点郁闷很快也就无疾而终了。 因为现在于青有更重要的事儿去操心。 这事要不解决,她寝食难安! 于青跟许友松没什么好客气的,找了个空把人拉出来直言,说想托关系把她爸调回市里,问他行不行。 许友松沉吟了好一会,最后说:“这事不是不行,但这事光你不行。得你家大人出面,最好叔叔阿姨能一起出面,我呢,也把那边的负责人约出来,咱们一块来凑个局,吃个饭,把要求说说,到时候就让小池坐你边上。嗯,你不用说话,光跟着就行。” 于青得到许友松首肯,兴奋得不得了,啥郁闷都没了,回家就这事跟方萍一说,方萍一听也很重视,打了个电话把于青爸给叫回家了一趟,一家三口关上门合计了一番。 于成勇一开始不肯相信于青这样的小屁孩同学能办成这样的大事,等于青把许友松这新晋副市长儿子的身份一亮,于成勇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了:“这他爹是副市长,可他毕竟才是个高中生,能有多大能耐?” 其实于成勇这话没毛病,放一般人身上都会这么寻思。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但这当儿子毕竟才是个未成年的、还在念书的高中生,便是个官二代,却是才这么个年纪,能有多大脸面促成这样的局? 但于青相信,许大班这样的人精,其本事绝对已经超越了年龄,既然他答应要凑个局,那就应该是有十成的把握! 她只需要照他说的做就成了。 所以她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把许友松给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把方萍两口子听得将信将疑。方萍问:“你说这个姓许的孩子是你们班长,他真是看你的面子?你们关系有这么好?” 于青刚想说是,心里边“突”得拐了个弯,想了想,还是点头,说“嗯”。 她跟许友松关系是不错,可肯帮这么大一个忙,怕是只是还“不错”的关系还不太够,许友松肯定还是看在小池的面子上,所以才答应的这么干脆。 中国果然还是个人情社会啊。 这边于青跟自己父母商量好,许友松也来了信,说那边人已经说好了,往下就是挑个时间约个饭局。 于青提前给了许友松一个信封,里面放了两千块钱。 钱是父母给的,让她转交给许友松,说约这么个饭局,规格肯定不低,人家这么给操心劳力的,这钱先收着,不够再补。 许友松连信封打都没打开,就推了回来,于青执意不肯,他笑,唇角小梨涡荡漾:“于大青,你跟我也太见外了。我之前说过,我欠你的,你得给我个机会偿还偿还啊。否则这不是叫我吃不下睡不香么?” 他这么一说,于青才想起贝澎澎舞厅事件时,他的确有捏紧她手心说过这样的话。 可她从没觉得他欠自己的,所以依旧执意不肯:“你要是不收下,一是我没法跟我爸妈交代,二是你不收,他们反倒心里不安稳。” 许友松想了想,倏地一笑,接过信封,特从善如流:“也好,那我就先替你收着。” 饭局选在一个周日的中午。 于青一个劲的伸手偷偷看表,坐她右手边的于成勇脸上笑得有点僵硬,正起身给人递烟,被人婉拒了。 许友松走过来给他斟茶:“叔叔,我跟于青说过很多次,我从小就特崇拜法官!特别美国大片上,大法官拿个小锤,砰一敲,一锤落音,反驳无效,太带劲了!” 于青:? 啥?他啥时候跟她说过? 于成勇嘴角带点笑意:“那都是电视上演的,再说国情也不同,咱们跟国外,还是有很大不同。” 许友松微笑:“总之都是法官,法律代言人嘛,都是特神圣的职业。” 接着他转头又道:“这石局自从高升那可是修身养性多了,烟不抽酒不喝,叫一趟出来跟登天似的,也就是今天没外人,大家一块凑个趣儿。” 说着,塞了一包软壳石林过来,亲自给于成勇抽出一支来,笑:“叔叔,我年纪小,没法陪着,您自个先。” 那个被称作“石局”的,也很客气:“最近老咳嗽,家里头就不让抽了,这也都是为咱们好,也就记着了。” 于成勇脸色稍缓,往下几人又随便寒暄了一番。 于青拧头暗戳戳的心想:别说,今天这个场子还真没外人! 这个“石局”,不就是当年给方萍办调动的时候,那个掌管大印的人事局的“石科长”么? 看来这两年功夫他升的也不慢啊,这都从“石科长”混成“石局”了…… 这时包间门哗啦一声,桌前人纷纷回头,战池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头汗,一屁股坐去于青身边,摸起她的杯子就灌了一大口。 于青:…… 乖乖个隆冬,我爹还坐我身边呢,哥们你悠着点! 坐在上方位的石局一脸吟吟笑意:“小池?我倒不知道今天你也在,瞧这一头汗热的,服务员!” 他招手叫站立门口的服务员:“快再上条热毛巾,给人擦擦汗。” 小池摆摆手,一手捞过于青面前的消毒毛巾,稀里哗的额前脑后的擦了一通:“我姥说正当换季,要给家里的花换花盆换土,我可不就被逮着了吗,折腾了老半天!否则我早来了!” 这手里毛巾还没放下,人“砰”得一声站起来,朝向于成勇,顿时一脸拘谨:“于叔,您也来了。” 于成勇一开始没认出他来,还是许友松介绍:“叔叔,这是小池,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 于成勇这才“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青青班上的大体委,上回青青脚崴了,还是你把她送回来的。” 许友松在一旁直乐:“能劳动的了我们小池大驾的,也只有于青了。” 于青忍不住看了一眼许友松,他整个人笑微微的,不住周到的斟茶倒水,好在于成勇并没有对他这句调侃太敏感,笑笑就过去了。 倒是那位“石局”眼珠子转了转,特别瞧过一眼于青,于青赶忙冲人一笑,坐她身边的小池今天好像也格外大大咧咧,毫不避嫌的直凑去她耳边问:“阿姨还没来吗?” 他靠的太近,热烘烘的鼻息直窜进耳廓,头发丝都被他逼近过来的气息给弄得微微发颤。 于青也不知怎得居然心口一热,定了定神,才小声回:“我妈今天去区里出差了,说是饭点前一定能赶回来的,不过……” 不过现在还没回来。 正文 第173章吵架 于成勇从一到家就阴沉着脸色,于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她爹发作要找她的霉头,所以一头扎进自己屋里,好生把今天这个场子给琢磨了琢磨。 其实,按她的理解,今天这场合尽善尽美,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 虽然对方并没有打保票什么的说一定能办成,但听“石局”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爸调回城里这事绝对有门! 这种人说什么话都不会说死,即便是再小的事,但临分别时,许友松故意走在后面,偷偷捏了下她手心,低声:“放心,能成,你们等着就成。” 许大班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青相信她爸也绝对能懂对方的意思,但于成勇一路上还好好的,但一进家门脸上就阴云密布,于青到底还有点眼色,所以赶紧遁起来,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如果说她爸生气的话,那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方萍一直没有到场…… 方萍今天去区里银行调研,说好了饭点前一定会赶回来。 毕竟这事两口子一块出席,也显得对对方比较重视,但一堆人都到场了,就是左等方萍不来右等方萍不来,还是许友松说阿姨肯定是工作上有事给耽误了,银行工作忙我们都能理解,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边吃边等吧? 于是大家一起吃喝闲聊起来,据于青观察,刚进门的时候那个“石局”还有点拿架子,但自从小池进屋,并且不时显露出与她的“亲密”后,这位石局是益发的平易近人了,待于成勇也很是客气,一顿饭吃的皆大欢喜。 于青本来以为她爸于成勇也会很满意,没想到成年人果然都是挂面具的好手,她直绷着耳朵听着外边她爸的动静,这时候方萍回来了,一身匆忙之色,一进门于青就听见她在问:“区行有事给绊住了,没能赶回来,我刚去了酒店一趟,才知道你们已经走了,咋样?今天还顺利吗?” 于青正想着推门出去,就听“砰”得好大一声! 把她给吓了个愣怔! 于青赶紧夺门而出,就见方萍还站在房门口,脚下是一个已经破碎的酒瓶子,酒液横流,于成勇坐在客厅的方桌旁,手里捏了一个酒杯,脸色红彤彤的,手指指着方萍骂:“忙忙忙!!就你忙!!!啥事都不比你上班重要!家里啥啥都不管,孩子不管,男人不管,就你那点逼事要紧!这么爱上班,干脆别回来!跟银行过得了!” 方萍的一身的工作服还没换下来,一双裤脚上酒夜淋漓,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于青忙跑过来把她推去自己房间:“妈,今天我爸喝多了,别理他。” 于青推搡着方萍经过于成勇,就见于成勇浑身酒气熏天,眼白昏黄眼珠子发红,这方才回家的时候还没这样,看来这一会功夫自己又借酒消愁呢。 她知道自己爸心情不好了喜欢喝闷酒,喝醉后又爱骂人,忍不住开口劝道:“爸,今天不挺顺利的嘛,人家就差没说到明面上了,你调回来这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咱们光等着就成。” 不劝则已,一劝于成勇神色更是郁郁:“我活了这半辈子,也是没出息!之前求爷爷告奶奶的,天天抢着多干活,,周日放假也不敢多回,就想着好生表现,争取早点能调回来。结果被人取笑,说白费功夫,就等着老死那土坷垃的地方吧!结果呢???被个和我闺女一样大的毛头小子出面,就说这事就成了!” 于成勇扬起脖子又灌下一嗓子酒,粗哑着嗓子:“我勤勤恳恳半辈子,结果还不如个没出校门的小孩子!哼,哼,也不怪你妈看不上我,宁愿跟着别人里里外外,也不愿回自个家瞧一眼。” 方萍气的浑身一哆嗦,挣脱于青的手臂,欲要上前质问:“老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乖乖个隆冬! 于青浑身汗毛一紧,赶紧上千一把捉住方萍胳膊,使出全身力气往自己屋里拖:“妈!我爸喝醉了说胡话呢!你跟个醉汉置什么气啊!” 于成勇捏着酒杯冷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别以为我被弄去那土坷垃的地方就被关了禁闭!人在做,天在看!真有本事就别叫人乱嚼舌头,你不嫌丢人!可曾想过还有孩子?你还有男人?!” 说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啪”一声,酒杯又被掼去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方萍脸色由白转红,任于青怎么拽就像脚底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神色一时竟反倒趋于冷静:“好!” 她说了句好,转身就去了自己的卧室,于青刚追到门口,方萍就已经出来了,手里像是拿了几件衣物,也不看于青,掉头就往外走。 这成年人力气也是大,任于青怎么拖也拖不住:“妈!妈!你这是要干嘛呀?!你别吓我啊!,妈!妈!” 于成勇还在背后大叫:“滚!滚了就别回来!” 于青一时一个脑袋两个大,一边惊惧她爸居然好像也知道点方萍和上级的暧昧,这憋到现在才发作,可见不是不发,要发作就发作个大的! 一边又害怕她妈被她爸这么一骂,说不定心一横,这再往前迈一步…… 乖乖! 本来今天挺顺利挺好的事儿,居然演变成这样! 于青急得没法,那边劝不住于成勇,这边也劝不住她妈,她又怕她妈真跑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先顾一头再说,紧跟着方萍就出去了。 当然,走到赵大爷家小卖部的时候,她一边紧跟着方萍一边都不没忘跟赵大爷叮嘱:“赵大爷,我、我爸喝多了,麻烦您待会去看一眼。我、我跟我妈还有点事,麻、麻烦了啊!” 这赵大爷还听得懵懵懂懂,方萍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老远了,于青跺了一下脚,摸遍全身摸出50块钱,急匆匆往赵大爷手里一塞:“大爷,拜托拜托,帮忙看顾下我爸。” 说完,赶紧扭头去追方萍了。 赵大爷张着手,手里是刚被于青塞过来的50元钞票,一头纳闷的喃喃:“这孩子,啥事啊,这么风风火火的……” 正文 第174章母女 方萍抱了一床被褥进门:“这是你丁姨的,今晚权且借她的用用,凑合一宿。” 于青忙从小床上起身,接过被褥,整理了一番摞在小床上。 她们娘俩待在银行的值班室,房间很小,一桌一椅,桌子上一台电话,以及一本电话簿。 一尊衣帽架,靠墙放着折叠的行军床,现在已经被打开了来,铺上了简单的被褥。 屋里只有一张凳子,于青只好坐在矮矮的行军床上,无聊的伸长腿,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妈,今晚咱真要住这啊?这咱俩不回家,我爸会担心的。” 方萍正翻检自己的手提包,手顿了一顿:“你爸酒喝得不少,这会子肯定睡觉呢,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 于青:…… 别说,她爸还真是这样。 方萍和于成勇不是那种相敬如宾的夫妻,但他们和这个年代的中国大部分夫妻一样,安分守己,守着自己小家这个一亩三分地,照顾老人,养大孩子,齐心协力,一起过最平常的日子。 他们从不秀恩爱,就连在自己孩子面前都羞于表达对对方的感情,他们也争吵,也赌气,也流眼泪,但又向来奉行“家丑不外扬”,从不轻易把家里的矛盾展示于人。 他们是最普通的夫妻,相爱不相爱于青说不准,但休戚相关,共生共存。 于青追着方萍一直到她工作的银行,说实话,她还真怕她妈被她爸这么一气,干脆直接去找那个她的上司去了,这事情可就真闹大发了! 幸好方萍来的是单位,本来就是周末,银行正值轮休,方萍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于青来了值班室。 说是值班室,估计就是月底盘点的时候供不能回家的职员休息用的,小小的,位置很隐秘,靠近银行的金库,很安静,根本没什么人。 于青一路上絮絮叨叨已经把今天酒场上的事全都汇报给方萍,至于为啥结果这么好可她爸还要发脾气——方萍如是说:“你爸这人最要面子,之前他为了能早点调回来,硬着头皮登过区院院长的门,人家表面上客气,可带去的礼物一样也没收,这话里话外的,全是抱怨,堵得你爸连嘴都没好意思张。后来你爸就淡了这个心思,觉得自己就好生表现,且熬着呗。结果被你同学,你那同学还不到十八吧?被你同学这么一个小孩子三言两语的就把事给弄成了,两下对比,他能不觉得自个格外窝囊么?” 方萍又道:“本来他能调去区法院,就是靠得你姨姥姥的面子,你姨姥姥是我这边的亲戚,他一直觉得是沾了老婆家亲戚的光……” 说到此处方萍“啐”了一口:“以前看中你爸,就是觉得他人正直,没那些花花肠子。可他人前人后就是一张面子最大,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却动辄觉得是我看轻了他……你看他今天说的那叫——” 话没说下去,估计是觉得当着女儿的面抱怨其父,总归不够合适,方萍沉默了一会,没再说话。 于青是觉得,她爸之所以喝醉后说出刺方萍的那些话,无外乎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也许只是一两句,毕竟于成勇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那山沟沟的地方,但就凭别人插科打诨调笑的一两句,估计就能在心里存下生疑的种子。 他没有证据,也没有亲眼所见,但这点怀疑却能随着血液中酒精的发酵变得不可抑制。 如果不喝酒,他估计还能闷声不响,但喝了酒,被酒精一刺激,再加上今天方萍又没能赶到酒场,这两下的火朝一处窜过来,也无怪乎要这般发作了。 于青两世为人,她爸的心思一琢磨就能琢磨透,倒是方萍——于青看着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的妈妈,向来挺的笔直的背有点弯,向来梳的整整齐齐的发尾也有点蓬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透出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于青知道方萍,不管她与她那个男上级到底暧昧到何种地步,但对待工作绝对是一等一的认真负责的。 银行工作辛苦,比在碳棒厂时忙碌很多,这两年方萍边工作边学习,就学习上的负担不比于青这个高中生轻松,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把家里和工作都尽可能协调好,还做出了成绩,升了职…… 她无论作为一个员工还是母亲焉或妻子,都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于青不觉心里有点心疼起自个妈来,所以把想询问个清楚的冲动,到底从嗓子眼里压了下去。 母女两个往下一路沉默,到了晚饭时分,方萍去银行打了两个菜,母女两个简单吃过后,方萍干脆从办公室抱了一堆报表到值班室来核对,于青也只好装模作样的掏出英语书来背单词, 等再晚些,就稍作洗漱准备睡觉。 行军床只有一张,好在母女两个都是苗条人,勉强凑合挤挤也挤得开。 于青躺下的早,方萍就着书桌上一站小台灯一直把一厚摞报表核对完才上床,轻手轻脚的,背对着于青就躺了一溜溜边,然后好久都没动静,久到于青都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她轻轻叹过一口气。 于青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双臂把人搂了个结实,俯去她耳边小声:“妈,你别难过。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等我爸明天醒了酒,他一定会后悔的。你也知道他心里有事,你别怪他。” 手背上有点点湿润,方萍竟是掉泪了,于青心里难受,胳膊把妈妈圈的更紧了一些,叫:“妈。” 方萍转过身,把女儿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于青的头顶处,于青只觉得母亲的怀抱暖烘烘,又舒服又馨香,她纵然活过两辈子,可自年龄稍大后,还不曾这么陷入过母亲的怀抱,不觉有点羞愧又有点贪恋。 不过反正是自己妈,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她使劲往方萍胸口钻了钻,眼巴巴的说:“妈,你好久都没这么抱过我了。” 方萍轻轻叹过一口气:“青青,妈对不起你。老是忙忙忙,你念高中,正是功课当紧的时候,我也没像其他人的妈妈那样把全部的精力都拿来照顾你。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叫父母操心,可你都不会暗暗埋怨妈妈吗?” 于青腹诽:其实埋怨的话是有那么一点点啦。 可面上现出来的是却是超级乖巧:“妈,你工作做的这么好,这个年纪了每天还在不停学习。您知道吗,您就是我的榜样!我这回之所以选择学理,也是您给我的勇气。我就想着,我妈都是个高级会计师,这当闺女的怎么也不应该学不好数学吧?” 于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皮,啧啧啧,真厚,张嘴瞎话就能来,重活一辈子果然本事长了不少。 这话却是叫人挺受用,方萍语气也带了笑意:“我就是太忙了,也就生活上还能照顾一二,学习上却全是你自己拿的主意。青青,你这孩子打小就省心,又听话,像这回你爸调市里这事,竟然还是托的你的人情。这不知不觉啊,你都长大了呢……” 她轻轻吁一口气:“我和你爸吵架,弄得你也跟着担惊受怕的。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够格,不过,青青……” 方萍一时有些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慢慢道:“我觉得,你爸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人嚼舌头,我心里也有数。说实话,青青,你也大了,以后你也会懂,虽然有时候我们的情感会被一时所左右,但那只是……一点小小的波动,成年人有自己的责任,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一点点的波动……也只能是波动而已。你现在还小,也许觉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眼里揉不得沙子,但等你再长大一点,你会知道,有些时候,对一些事不用太较真,反倒会比较轻松一点。” 方萍说完,吐了一口气,揉着女儿的头发,闭上了眼睛。 于青不敢动,心口咚咚跳过一阵,方萍方才这番话是嘛个意思? 是承认对上级有过短暂的心动,却又到底因为家庭的责任而终于选择往后撤一步吗? 也许是久违的母亲的怀抱太过于温暖和惬意了,于青脑子里胡乱翻腾着,竟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正文 第175章食物中毒事件 于青周一一到学校就听到个爆炸性新闻! 隔壁五班的俞安柏把自己班的学习委员江河鸣给告了到了校长处,说他骗自己吃了他给的东西,造成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害自己没能参加成全国数学竞赛联考! 即便像于青这样的学渣,也知道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正是全国高中数学竞赛联考的日子,像自己班的副班长邹海涛和学习委员毕春英都有参加,嗯,还有她的同桌关彩虹。 本来关彩虹不够报名资格,可她跑了几趟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后,居然也拿到了准考证。 这阵子陈曦和魏清香关系有回温的迹象,于青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同桌到底作何感想啦,不过据她观察,关彩虹貌似没受啥影响,该干啥干啥,近期干的最积极的就是备战数学竞赛。 这姑娘不可小觑,是个有脑子的人。 毕竟,这个竞赛是全国性的,标准很高,设有一、二、三等奖,如有获奖,高考有加分!!! 一等奖20分! 二等奖15分! 三等奖10分! 在他们这个高考大省,这些分值一分分可都是命根啊! 于青还特意问过小池,问他为什么不报名。 她相信,以他在数学方面的资质,拿奖那绝对应该是手到擒来不是么? 结果他只是哼过一声,问:“报那个干吗?” 于青:“……” 夏虫不可语冰,罢,罢。 再回头来说俞安柏和江河鸣的食物中毒事件——俞安柏和江河鸣在隔壁五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俞安柏之前不在五班,自高二文理后才分来五班。 在俞安柏没来之前,五班的第一名都由学习委员江河鸣霸占,但俞安柏一来,第一名就易了主,变成了俞安柏,江河鸣则屈居第二。 这第一和第二按理说不是有点惺惺相惜就是暗中较劲,于青不在五班,知道的不多,这阵子她也没顾上理会江河鸣,现下居然听到这样石破天惊的一个爆炸性新闻,说不惊诧万分那是假的。 就听五班人传的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说五班就他俩有竞赛资格,江河鸣因为是学习委员,所以从老师那里替俞安柏拿了准考证,叫人稍话让俞安柏去他宿舍取。 俞安柏去了江河鸣宿舍,正值他们宿舍在吃晚饭。 都是下面乡镇上的孩子,吃饭顶多就是从食堂打份少油少盐的菜。 据说俞安柏去了后,江河鸣对他很是热情,还打开自己的饭盒,说是家里的带来的红菜根,很是新鲜,城里面买不到,请他尝尝鲜。 据俞安柏说自己和江河鸣向来无甚交情,结果江河鸣突然待他这么热情,他惊诧之余也有点不好意思,不好驳对方的面子,于是就吃了两口所谓的“红菜根”。 然后俞安柏拿了准考证回家,结果当天晚上就上吐下泻,半夜里就被父母送到市医院吊水,至于第二天的数学联赛,就此完美错过。 事后俞安柏的父母追问起来,俞安柏越想越不对,于是据实相告。 俞安柏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一听这个觉得事关重大,当天就找到了学校,要求调查江河鸣,说江河鸣对俞安柏有妒忌和故意加害的嫌疑。 学校对此事很重视,对江河鸣进行暂时停课处理,但也不准他回家,让他待在宿舍等候调查处理。 听完前因后果的于青对此表示:她真得很想骂娘! 俞安柏她是不认识啦,但江河鸣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 他一个农村孩纸,在一中本来就尽量活的内敛低调,现在居然说他有意加害同班同学??? 卧了个大槽! 肯定是那个俞安柏没能参加成竞赛,心有余恨,所以反咬一口自己同学,好出出自个心口那股子窝囊气。 小人行径啊小人行径!! 于青下了课第一时间就要去江河鸣的宿舍,刚走到教室后门处被许友松伸手拦住:“于大青,干嘛去?” “我有事。” “去找你那个老同学?” 许友松拍拍她的肩:“你去了也见不着,学校现在对他关禁闭,让他们班主任死盯着他。他上个厕所都有人跟着,你以为你能近得了他的身?” 于青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学校凭什么关人啊???有证据吗?就凭那个姓俞的一张嘴???现在事还没调查清楚呢,就关人,关个毛啊!这不是侵犯人权吗???要我说,那个姓俞的还是诬告呢!” 许友松拉了她胳膊随便找了个位子按她坐了:“就知道你要急眼,一碰到自己老同学的事儿,就积极的跟个什么似的。你这么着急上火的一点用都不起,这事啊,我觉得咱们可以合计合计。” 于青朝他瞪眼:“合计啥?” 果断被戳了脑门一指头:“你说合计啥?你这么着急护着人家,他的事还不就是你的事?你的事还不就是那……的事儿?你先别急,咱们仨商量商量,有我和小池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话实在是够贴心,特别是小池这时候晃晃悠悠,在她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望着她的脸,突然一笑:“你看你,怎么就跟个老妈子似得,需要操心的事儿这么多,一个没完又来一个。” 他摸她的头发:“让我瞧瞧,这头发是不是都白了?” 于青伸手打开他的手腕,转头去问许友松:“江河鸣没权没势的,听说那姓俞的父母都是老师?你说学校会不会为了安抚俞的父母,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处分了江河鸣就完事?” 许友松抱臂而笑,小梨涡一荡:“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不过谁叫他好命,有你这么个好同学给他操心呢?放心吧,你啊,把心暂时先放去肚子里,我帮你先打听着看看。” 于青眨巴着眼:“最新进展是啥?” “最新进展据说是,俞安柏说的那一饭盒什么红花根,早就空了饭盒,江河鸣说自己吃完了。这第一直接证据都没了,往下就看谁能耐大了……” 于青俨然又要暴起:“江河鸣能有啥背景啊?他能有啥能耐?东西既然他都吃完了,他好端端的没事,就说明那吃的没问题!指不定就是那个姓俞的天生体弱,或是受凉了或者吃了别的什么东西才搞成那模样!” 战池在一旁慢悠悠的接嘴:“兴许不是他吃完了,而是他偷偷倒掉了。” 于青:…… 忍不住瞪过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许友松抿嘴乐:“对,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于青跺脚:“你们俩个到底和我是不是一伙的啊?” 一只大手按在她头顶,把她的暴起往下压了压,大男生懒洋洋的,脾气很好的样子,戏谑的模样让于青总觉得他在借机逗她,不过说的话却实实在在的很是中听:“放心,不和谁一伙,也得和你一伙。这事你放心,等着就是。” 正文 第176章突起风波 于青是真的很佩服许友松。 他才这个年纪,却已经是和各级人物相谈甚欢的节奏了,例如和他走在一起那个正谈笑风生的中年人,据说是市二十三中的校长。 于青上辈子嘴比较笨,最怵头的就是跟陌生人打交道,特别是各级领导,很多时候笨的连个俏皮话也不会说,只会硬笑,十分无趣。 所以她瞧着以年下姿态却能和各种叔叔辈的人物们聊的风生水起的许友松,那是相当相当钦佩了——这个真的是天生的本事,例如她身边的小池,虽然小池的身家背景也许来的更是雄厚,但他向来是个木头脸,哪里会有许大班这样左右逢源的本事? 所以他只能和她一样,装路人样站去一旁,看许大班长袖善舞。 俞安柏的父母都是市二十三中的老师,许友松对症下药,请来了二十三中的校长来做说和。 俞安柏目前还在住院,病房就在1楼,于青和小池偷偷潜藏在病房外的窗口处,就见许友松和那个校长走进病房,围在俞安柏病床前的两个成年人立刻起身迎上去。 那个当校长的十分会来事,身边还带了两个副校长,因为是来看病人,礼物带了一大堆,俞安柏父母急忙招呼着让坐,许友松这个时候就笑微微站一旁,不再插嘴,任凭一群人慰问寒暄。 于青躲在窗子后边,正好瞧得见病床上的俞安柏。 虽说是隔壁班,但她不认识俞安柏,现在看,是个挺瘦小的男生,估计是身体还没太康复吧,脸色有些苍白,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看到来了一群人来看望自己,也没大有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不过他倒是一直朝许友松张望,因为隔着窗子,看不太真切,于青只觉得他脸色有点不大对。 病房里大人们正说到正题,许友松请来的这个说和的校长不错,乐呵呵笑眯眯的,估计几句话就把事给掰持的特轻描淡写,只见俞安柏父母面面相觑,估计也没想到上级变成了说客,却到底是自己最顶头的领导,于是也只能跟着频频点头。 于青目测一切进展尚好,突然就见病床上俞安柏情绪激动的一下直身坐起,说了句什么,应该挺大声的,窗子关着,她听不清,只模糊几个音符传入耳朵,不觉狐疑的瞧了眼身边的小池。 小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清。 就见一屋子的人脸色都尴尬起来,俞安柏到底还是个孩子,又是个病人,他妈妈一个劲的按着他的手,他不理会,继续梗着脖子嚷嚷。 往下校长那行人退出病房了,到底都是成年人,看脸面上还是一派和煦,只有病床上的俞安柏脸红脖子粗,好像气到不行。 于青目送许友松把一行人送出医院大门,终于按捺不住一个箭步抢过去:“怎么回事啊?他父母学校的校长来都不管用嘛?” 许友松苦笑:“本来是管用的,他父母都有点松动的意思了,可俞安柏突然发作,说江河鸣就是故意的,故意害他!这样的凶手,就应该送去公安局里判个十年八年,居然还有人为他求情,他表示绝不同意私了。” 于青:…… 旁边小池轻哼:“这个俞安柏是和姓江有什么大仇不成?非要一口咬死他?” 许友松也表示有点纳罕:“真不至于。我打听过,俞安柏以前在十班的时候挺老实的,是一心只死读书的那种好学生,从来不惹事,没听说他和谁有过过节。高二来了五班,和以前也没啥差,他虽然抢了江河鸣第一的位子,但那也是凭真本事抢的,江河鸣也挺服气的。没听说过两人有矛盾,况且这个事儿,本来就是他父母过于紧张才弄出来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他死咬着不放。” 于青突然问:“我见看他床头柜上摆着礼物,之前有谁来看过他吗?” 许友松想了想:“好像是他同学吧,他来五班时间还不长,和好多人还不认识呢,也可能是之前十班的老同学,知道他住院,所以来看看他。” 只有小池听的很费心劳力,表示:“甭管他为啥咬着不放,他要是这么不懂行情,找人削一顿,保管服服帖帖。” 于青顿时就黑了脸:“你以前这种事办过不少吧?” 那俞安柏那么瘦小的一根根人,眼下还病着,这人居然也想得出这种馊主意来! 对方表示很冤枉:“还不是看你着急?真应该拿镜子给你照照,瞧你这脸白的都没色了。” 别过脑袋去轻哼:“犯得着嘛。” 于青没空理他,继续追着问许友松:“那咋办啊?他一口咬定,难道就成了金科铁律不成?” 许友松被她逗乐:“你别急……” 他想了想:“总还是有办法的,证据都没了,就凭他一个人说,能闹多大动静?今天请校长走这么一趟,估计他父母以后也不好意思再使劲追究了,毕竟再怎么也得看看自个领导的面子。至于江河鸣,只要他不松口,不承认,学校也不会有啥大处分的,时间一久,就不了了之了呗。” “可江河鸣现在还被停课呢。” “这事情总得有时间消化嘛,就让他暂且委屈两天呗,权当学校放假了。” 于青低着脑袋不吭声,被人轻轻拍了脑袋一巴掌,抬头看,是小池。 “好啦,” 他向来不善于哄人的,这会子却在艰难的对她表示安慰,“饿了吗?去吃东西啊?” 又干巴巴的加了一句:“松子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担心了。” 于青忍不住就被他这幅别扭的模样逗乐,一直闹哄哄的心头终于透进了一丝清明:“欧巴!康桑密达!” 小池:…… 他伸指头又要戳她:“说人话!” 手指被人半路握了去,是许友松,一副护短的嘴脸:“戳戳戳,别把我们于大青戳出窝来,你不心疼,我都要心疼了。” 他张手勾上小池的肩,脸冲着于青:“别想了,屁大点事儿,俞安柏那点小干巴人作不起什么风浪。走走走,我知道个好吃的地儿,带恁俩开荤去。” 一行三人,于青本还有点心事琢磨,被人不由分说拽了胳膊,也就这么随他们去了。 正文 第177章求助 于青是在图书楼的天台约见的邱梦华。 就五班班花邱梦华,刚刚和许友松无疾而终的邱梦华。 这姑娘对于青的相约满腹狐疑,不过还是应约前来,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我认得你。” 于青“哦”了一声,表示了货真价实的疑惑。 虽然就在隔壁班,两人也曾多次擦肩而过,但她还不晓得自己可以有让美女记住的权利。 果然就听邱梦华说:“你是许友松的朋友,他这人对谁都是一张笑面虎,也就对你还有点特别。” 于青:…… 她觉得这话题不能继续也没法深究,毕竟她巴巴的把美女约出来可是另有可图。 于青目的很简单,她想拜托邱梦华当说客,去劝劝俞安柏。 请他松松口,别再一口死咬住什么江河鸣故意害他,只要他松了口,江河鸣身上的停课处分自然也就撤了。 于青了解江河鸣,学习和成绩是他的命根,他一直这么努力,却被无辜停课,天天还被老师监视,指不定怎么呕呢! 而且以他那个阴郁的性子,吃了这么一个大冤枉,不憋出病来就不错了。 虽然许友松打了保票说这事不会再起什么风浪,但当事人一天不松口,这影响就还在,事后别人的指指点点也会让本来就内向敏感的江河鸣受不了的。 邱梦华是个挺风姿卓越的姑娘,一双薄薄眼皮的丹凤眼斜藐人的时候极有风情,现在她对于青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于青都忍不住心口咚咚直跳。 乖乖,颜值果然是利器! 许大班对着这样一张脸还能轻而易举的撤得干净利索,也是本事! 邱梦华有点疑惑:“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 于青顿了顿,实话实说:“因为俞安柏喜欢你,所以你的话,他一定肯听。” 邱美女没有对她的话表现出多么惊讶,而是饶有兴趣的接着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因为…… “因为我去过医院,你们几个从十班过来的老同学有去医院看过他对不对?” 于青继续,“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手里一直捏着一张贺卡。” 俞安柏手里一直捏着一张贺卡,小小的,应该是女生亲手做的。 本来隔着窗子,于青瞧的并不真切,后来俞安柏情绪激动起来,拿着卡片的那只手在空中乱舞,也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居然叫她给瞧见了——卡片背面用现在正流行的那种艺术字体写着一个名字:邱梦华。 她回来后打听,原来俞安柏和邱梦华以前都是十班的,这高二分科又一起分来的五班。 俞安柏估计对邱梦华是当女神样的暗恋吧,邱梦华亲手做的祝他早日康复的卡片,都被他当成宝贝样,爱不释手的一直捏在手里。 所以俞安柏在病房里瞧见许友松才会表现那么反常。 毕竟,许友松绝对算是他的“情敌”了。 所以俞安柏果断怒了,你许友松找来人说和,我还就偏不让你如愿! 估计美女都是被人暗恋惯了,邱梦华脸不红心不跳,未置可否,只扬着脸问:“那又怎样?我凭什么要帮你?你是许友松的朋友,肯定也知道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他,他的朋友,我也讨厌。” “……” “那个……”于青竭力想着合适的词,套着近乎,打着商量,“这你和松子的事吧,这不能牵扯周边无辜啊,对吧?” “你看,”她煞有介事的凑过去,“这咱们都是隔壁班的,和一个班的亲同学也没啥两样,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同学间互相帮助嘛,江河鸣现在也是你的同班同学,估计你也不想见他和俞安柏之间闹成这样吧?……再说了,你这回帮了我,下次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万死不辞!” 邱梦华轻笑一声:“我对他们之间闹成啥样不关心也没兴趣,不过你说这话还真提醒了我。” 于青有求于人的时候特狗腿子,就差摇尾巴了,赶紧问:“啥?” “不用下次,你现在就可以帮我。” WHAT? “我想知道许友松心里真正喜欢的女生是谁,你是他朋友,你帮我把这个人给打听出来。” 她瞥了于青一眼,“这样的话,我就答应帮你的忙。” 于青:“……” “这……我也不知道啊……” 邱梦华露出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所以才叫你去打听!我知道他和你们班那个叫薄琴的女生的事儿。” 美女露出一个轻蔑的、不屑一顾的神情:“我才不相信他会喜欢那种女生。” 于青有点想不明白美女的脑回路:“不是,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啊?即便他真有喜欢的女生,你知道了还不是徒增烦恼?” 不过她赶紧又恭维了一句:“再说了,你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男生喜欢你。不是我不厚道,就是我们那班长吧,委实算不得女孩儿的良人……” 邱梦华不说话了,站在天台眺望着远方,只留给别人一个秀美的侧影。 半晌,她才幽幽吐了一口气:“他是不好,可他的好,你们都不懂。可就是死,我也想死个明白。” 于青尝试着小心翼翼的问:“要是他没有真正喜欢的女生呢?” 许友松那个花蝴蝶! 邱梦华:“不,一定有。” 本来去求人结果领了任务回来的于青,自个琢磨了琢磨,觉得邱美女给她的这个任务吧……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她思来想去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她最好把事情给简单化,嗯,这个问题,还是直接去问当事人吧。 于是她就去了。 “那啥,班长,我想问你个事儿。” “说。” “在你内心深处,有特别喜欢的女孩吗?” “有啊。” 于青心里一咯噔,心想乖乖邱大美女果然敏锐! “谁、是谁啊?” “你啊。” 于青跺脚:“许大班,你别闹,跟你说正事呢!” 许友松憋笑,梨涡深成了一个逗号:“于大青,那你先得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跑来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于青想了想,于是据实相告,毫无保留,直接问他该怎么办。 许友松想了一会,向她招手:“来。” 于青眼巴巴的凑过去,他嘴唇凑在自己耳边,声音很轻:“你就这么跟她说……” 正文 第178章凉薄 邱梦华一双丹凤眼都瞪大了:“他真这么说?” 于青点头:“嗯。” 立即又道:“不过这种话他平时根本都不会说的,只有……特难受,又喝点酒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的含混两句。” “那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告诉你?” “……” 好在于青早有准备。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估计触动心事了吧?你也说了,毕竟我也算是他朋友了,不过他说的不多,就说了一句就不再提了。是事后我又问过小池……那啥,小池你知道的吧?他发小。” 邱梦华点头:“嗯。” “我又求证过小池,才知道是真的。本来,我以为,他当初……那么干脆,应该不至于……,谁知道——” 于青一张脸特诚恳:“他也知道的,他这人吧……花团锦簇只是给外人看的,未尝没有伤心低落的时候,只不过轻易不肯示人就是了。” 邱梦华低头,许久无语。 于青静待半晌,上前一步:“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 于青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向自己班窗口里的许友松招呼:“班长,我刚才碰见班主任,他这周末要回家,让我把他宿舍的钥匙稍给你。他说宿舍两盆花,正是要开花的时候,让你别忘了给他浇水。” 许友松从窗口里露出的半张脸颇无奈:“老班还真够信任我,也不怕我把他的宝贝花儿给浇死喽。” 于青露齿一笑:“老班说了,你办事,他放心。” 她张手递给他钥匙,他伸手过窗台来接——手心向上,左手手腕处有一星点褐色的痕迹在衣袖处一闪而过。 于青拍拍手,回头瞧了一眼站在走廊栏杆处的邱梦华。 那姑娘嘴唇咬的死紧,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水光淋漓,一时竟微微红了眼圈,仓促的背过身去,匆匆离开。 在她视线和心思都不能抵达的背后,许友松接过钥匙,甩了甩手腕,对于青偷偷比划了一个“Y”。 按他俩平时的节奏,于青这时应该暗戳戳的偷笑着也回一个“Y”才是,可不知是身后女孩那微红的眼圈,还是伤心的逃离,于青俨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分明是在做“恶”。 她叹气:“我怎么觉得,我和你同流合污了,一起来欺负人家女孩子,实在是不够地道。” 许友松手里掂着钥匙,唇角梨涡加深:“心疼了?于大青,看不出来啊,够怜香惜玉的。” “反正比起你,还算有点心。” “你才是个没良心的,”许友松冷笑,毫不客气的伸手过来戳她脑袋,“于大青还你想过河拆桥不成?” 于青想了想,是有点理亏,偏又不想服软,朝对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池正从走廊另一头晃荡过来,悠悠荡荡的,迈着两条大长腿,走的漫不经心,却偏偏有种好看的少年气如影随形的很。 他瞧见于青站在窗前,停住脚步,本来一张游魂样的木头脸,不知道怎得,想了想,突然对她一笑。 他很少笑,但此刻他眼睛亮晶晶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看到喜欢的人的、心无旁骛的、极具感染力的、真挚的笑。 所以,格外动人。 于青心里大大的一动,居然被笑的一晃神,忽就觉得耳朵发热,那热度还好像延绵不断,一层层从耳后漫延上来。 许友松瞧她神色突然不对,神色一凛,忍不住去摸她放在窗台上手:“怎么了?” 但是他很快噤声,因为小池走了过来。 她和许友松的所有勾当他一直都有旁观,此刻心知肚明,低头问:“事办还顺利?” 于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扭捏了,估计是他方才笑的太动人也太好看了,简直让她铁树都要开花的节奏,她一连吞了好几口唾沫才稳住了心神,故意轻松道:“许大班出场,一个顶俩!必须顺利!” 小池站在窗前,眯了眼睛瞅了瞅这个,又瞅了瞅那个,突然伸手就揉了把于青的头发,脸却朝向的是许友松:“松子,谢了啊。” 他动作做的无比自然,掌心又大,力度却极温柔,于青一时间脸红的一塌糊涂,脸热心跳的厉害。 特别是他这幅姿态以及说的话,摆明了一副她是“他的人”的样子。 她心里糊涂: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他的人”了? 难怪向来游刃有余的许友松都稍微变了变脸色,不过也就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抿嘴乐了起来:“见外了啊。” 他伸手卷了卷左手腕的袖子,在手腕的内侧露出一个褐色的,类似圆形的印子,随手从课桌上捡了块橡皮擦上去,擦了几下,吹了一口气,轻松一笑,朝他俩把光洁如新的手腕一亮:“看,消尸灭迹。” 于青瞧着颇有些忧心忡忡:“你说……邱梦华要是以后知道了咱们是骗她的,会不会——” 有一个瞬间,于青觉得眼前这个向来亲和力十足的少年眼神有着十二分凉薄:“那又怎样?只要她现在上当帮你把事办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况且我们早散了,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儿。她上当,只能怨自己脑子不清楚,太自作多情。” 此时正是课外活动的时间,教室里人并不多,薄琴从楼梯拐角上走过来,见到他们窗前的仨个,头一低,一声不吭的从前门走进教室。 于青瞧的仔细,薄琴再一声不吭,头低的再低,在进入教室后还是忍不住稍微抬头看了眼窗台前的许友松。 那一眼的眼神于青没法形容,却是真真正正一个女孩子瞧向自己心上人的眼神。 只有许友松无动于衷,恍若未觉,低头去系袖子上的纽扣。 也或者敏锐如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却偏故意当瞧不见。 说实话,活过两辈子的于青,都参不透眼前这个十八岁少年的心境,邱梦华要她来问他心里真正喜欢的女生是谁? 于青暗暗心惊:他这样的人,怕是根本没有真正喜欢的人。 他嘴唇凑在她耳边,声音很轻:“你就这么跟她说……” 他说,不管你说是谁,邱梦华一概都不会相信的。你应该这么说—— 怎么说? 他笑:你就说我心里真正喜欢的女生就是她,但,身不由己。 他说:你就说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招惹过一个女生,现在后悔却抽身不得,那个女孩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对我真正喜欢的女孩放手。我忍痛离开她,表面上看上去强颜欢笑,实则背地里痛苦无比。 于青狐疑:你不会说的是实话吧? 他轻点她的头:你就按我说的办。她要是说不信,你就告诉他,我和她刚分手的时候,因为太过痛苦,喝醉后在手腕上烫烟疤。 于青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拽他的衣袖:“你说真的?” 他按住她的手:“今天还没有,但是她想看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 于青咂舌了半天,重生这一遭头一回对一个人钦佩的如此五体投地,人才哇人才! 自己上辈子不认识他,否则指不定是个如何通天的人物呢! 当然,这辈子认识了也不晚。 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邱梦华言而有信,说到做到,果然第二天就亲自去了趟医院。 回来后她找到于青:“俞安柏答应了,说不再为难江河鸣,但他也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江河鸣转班。” 于青想:也好,转班其实也好。 不管真相如何,两人眼下闹成这样,这日后不在一个班里,反倒轻松。 邱梦华说:咱俩扯平了,两不相欠。 于青上前一步,叫住转身欲走的女生:“那啥……” 对方转身,看着她,那张清秀而气质的脸,薄薄眼皮的丹凤眼,怎么看都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很好的女孩子。 于青心里叹过一口气,说:“邱梦华,你是个好姑娘,你……你以后一定会遇上更好的人,更值得信任和真正对你好的人。” 邱梦华居然笑了笑:“我知道。” 最后她说:“谢谢你,于青。” 正文 第179章心动 江河鸣转去了二班。 于青再见到江河鸣的时候,发现他瘦了不少。 他以前本来就瘦,但还不算过分,现在两颊都有些凹下去。头发也长了,乌杂杂的,该是有日子没洗了,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斑斑驳驳,只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的一双眼睛,黝黑而沉静,在看到于青的时候,终于像是一潭死水微澜,泛起了一星半点的亮光。 于青给他带去了新香皂和新毛巾,带他去学校外的澡堂子洗澡。 他被学校关禁闭这些天,一直没能回家,现在禁闭结束,当然是要先回家一趟。 8过这么颓废憔悴的模样,得好生捯饬捯饬才能回家见父母。 当然,于青是个女生,带男生去澡堂洗澡这种事她拜托的是刘和平。 她从商店买了一身新的背心短裤,让刘和平一并给带去澡堂,好让江河鸣洗完澡后穿。 刘和平暗戳戳的,悄声问她:“这么体贴,你相好啊?” 还不等于青回答,又问:“小池能忍?” 于青:“滚!” 于青一直守在澡堂外,她坐在屋檐下的长椅上,看天空渐渐阴暗,起风,然后下起雨来。 秋天的雨总是带着一层又一层的寒意,街道上的人变得稀少,雨水从屋檐下落下来,滴到她脚边,飞溅开来,爬满裤脚。 于青搂了搂肩膀,旁边三三两两的人从澡堂子里出来,头顶还冒着热气,撑着伞,拎着塑料袋,在蓄满了一洼洼积水的路面上蹦跳着离开。 肩上一沉,身上骤然一暖,一件湖蓝色的外套从天而降,落在她肩头,把她冻得有点瑟瑟发抖的身子温暖的包裹了起来。 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T,刘海被雨水濡湿,打着弯的覆在宽阔的额角。 便是在这样的冷雨天里,年轻人的热力似乎依旧灼灼,透过挨在一起的肩膀,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 于青转头觑了一眼,视线刚好抵达他的喉结——脖颈线条流畅,肌理分明,他好像又悄声无息的长大了些,越来越接近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旋即扬起了眉毛:“你跟踪我?” 她被人淬了一口。 “别自作多情,谁稀罕跟踪你。”小池指了指前方拐角的位置,“和松子在那打游戏呢,就瞧见你们从跟前走过去。” 于青想了想,那边的确有家游戏厅的样子。 “这不挺好的嘛,”他懒洋洋的往长椅椅背上一靠,两条手臂搭上去,“处分已经取消了,松子背后也使了劲,让他转去了二班。二班不比五班好?你老同学这是因祸得福了。” 按例,一中每个学年级部的一二班都是尖子班,但这两年省教委不停发文件下来三令五申,不准搞特殊化和尖子班,一中这才浑水摸鱼,表面上各班生源和师资都很平均,但其实还有向两个方向侧重。 例如于青所在的六班,主要是各部门领导家的孩子扎堆,然后班主任王往又是教导主任,配的各科老师也都口碑不错,学生那些做领导的家长们也都满意。 再例如一、二班,虽然尖子生不像以往扎堆,但还是要比其他班级的高分学生要多。 别班也许中考成绩590分往上的有个4、5个,一二班则得有十来个,任课老师也都是资质比较老的更有经验的老师。 所以,一二班相当于隐形的尖子班。 江河鸣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五班转去二班,要说是因祸得福其实说的也不差。 可于青知道江河鸣的性子,他这回这个无妄之灾,光看他那模样,就知道对他打击相当大了。 而且这两天全国数学联考的分数也出来了,凭江河鸣平时的实力,最起码可以得一个三等奖,三等奖高考可是能加10分的! 但俞安柏食物中毒这事一出,江河鸣的卷子还没出怀姜就被抽出作废了。眼下虽然没事了,可这联考的成绩是补不回来的。 于青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话,想说没事没事,你明年不是还有机会再参加嘛?!再说了,你再磨练一年,明年肯定一举拿个一等奖回来!不,特等奖!这特等奖可是有名校保送资格的! 不过,当她在看到江河鸣后,这一肚子的慰藉之词,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有些时候,那些看似好意的劝慰,其实是最没用的。 于青忍不住又扭头看了身边人一眼,他完全不怕冷的样子,裸露出的小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肤质光洁,几颗雨滴落在上面晃晃悠悠,两条大长腿大喇喇的伸着,穿的是牛仔裤,牛仔特殊的布料和剪裁,包裹的双腿更显笔直修长。 被她这么这么直勾勾的瞧着,这纯情孩子径自脸色一红,别过脸去,嘴里嘟囔:“看什么看啊。” 便是这最简单的姿态和最简单的衣服,也完全能看得出其优渥的背景和完全无需假于人色的底气,气质果然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看他,再想想方才一路被刘和平领来的江河鸣。 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 果然每个人的出生就已经被被打上了烙记,至于其后能不能翻身,那要看以后的造化了。 于青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踢了他一脚:“你还不走?” 他有点冤枉:“还带赶人的?” “别杵在这,打你的游戏去。”于青说着便要把肩膀上的外套取下来,“和平他们应该快出来了,谁喜欢碰见你们这种天之骄子啊。” “……” 她摘外套的手被人按住,大男生站起身:“衣服你穿着,明天还给我就行。” 他伸了个懒腰:“既然这么不受待见,我也就不在这碍眼了。嘿,走了。” 说走就走,这孩子走的干脆利落,跟她打了个招呼,一低头就迈进了雨幕里。 他身上只是最单薄的短袖白T,于青站起来,叫:“你回来,都淋湿了!” 他头都没回,只是凭空摆了摆手,白色的影子跳跃了几下,就隐去街角不见了。 于青无奈,只好重新坐下来。 后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一摸,是一把崭新的折叠雨伞,伞柄还上挂着标签。 再一摸,还有一把,同样挂着崭新的标签。 所以,是他看到下雨,现买了雨伞来给他们送过来…… 胸口有什么东西忽然热了一下,身上的外套很长,她站起来的时候,长长的袖子几乎能拖到膝盖。 于青忍不住低头捏住外套的衣襟闻了一下,满满都是他的味道,浓郁的,极具魅惑的,一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热辣,却又觉清新的味道。 指尖揉捏着外套硬茬茬的布料,她忍不住又低头闻了一下。 却是忍不住脸红,忍不住的微笑起来。 正文 第180章800米 早上于青从被窝里一露头,身上一寒,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屋里的空气冷哈哈的,她披上外套凑去窗前往前瞅了瞅,邻居家房顶红色的瓦片上落了薄薄一层霜,对着空气哈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清晰可见。 进入11月,这天眼瞅着就冷了,最好的季节总是流逝的最快,秋天过完了,又一年的冬天来临了。 于青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客厅里方萍和于成勇正商量着买过冬的炭。 这个月在镇上的姥姥姥爷就要搬来北边以前朱奶奶那个院,那院子以前破败的厉害,一间耳屋都塌了顶,但价格也相对便宜。 一般这种面积的院子市面价怎么也得两万多,看在都是街坊的面上,于青家1万五就到手了,就是修葺起来格外费功夫,又是打算给老人住的,处处都得精心,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一年的功夫,才终于弄得像点模样了。 上周末姥爷亲自来看了一趟,终于点了头,又找人查了老黄历,敲定了搬家的日子。 方萍说今年买炭得多买一车半,北边那院炉子啊暖气啊,都是新装的,还不知道耗不耗煤。况且又是老人住,到时候要全天候在家的,肯定得用的费一点,不如一次买齐,也免的大冷天的不够了再折腾。 于成勇点头,说今天下午自己早点下班,把买炭这事给办了。 两口子事情商量完,洗漱的洗漱,做早饭的做早饭,忙的有条不紊。 方萍扭头瞧见女儿,叮嘱:“看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了,待会出门多穿点。” 于青嗯一声,坐饭桌前先捧了杯热水嘘溜着喝,她爸于成勇正对着脸盆架上的镜子刮胡子,涂得一下巴的香皂沫,于青也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趣了,笑:“爸,你真像个圣诞老公公。” 于成勇对着镜子还特意瞅过一眼,也乐:“上哪里去找这么帅的圣诞老公公。” 那边方萍正从厨房把热腾腾的粥给端过来,瞧见他们父女两个在打趣,不觉脸上露出一丝笑纹,又敦促于青:“快去刷牙!” 于青“奥”一声,抱着热水杯恋恋不舍的又灌了两口,话说今天一早起床她就觉得小腹下坠,身上不大舒坦,看看日历数算数算日子,应该是“老朋友”快来了。 她心里提醒自己待会上学要记得带上几片WSJ,以备不时之需。 那边于成勇刮好胡子擦干净脸走过来拖开椅子准备吃早饭,被方萍挡了一胳膊。 “瞧你。”方萍白了自己老公一眼,拿手指从他耳朵底下抿出一小块没擦干净的香皂沫。 于成勇有点讪讪,但也乖觉,手背伸过去又胡乱蹭了一把,嘿嘿一乐,端起碗来开始喝粥。 于青在一旁瞧着这一幕甚觉和谐,心中满是安慰。 嗯,就这个月,她爸于成勇已经从那山旮旯调回来市里工作,结束了与方萍两地分居的状态。 区法院新设立了一个民事二厅,急需人手填补,一张调令就把于成勇给调了回来。 话说这分去下面乡镇的,不在下面呆足个一两年是根本不用考虑申请调回的,这回于成勇才不过被“下放”大半年,就被给召了回来,这在他们区院也是头一份了。 有那自以为关系亲近的,曾偷偷问过于成勇:上面可是有人? 于成勇连连摇头,不声不语。 至于方萍那边的情况,于青也早就从刘和平那打听到:方萍那个上级,就那个从省行下来的,名叫纪均炜的中年离异男,已经调回省行了。 不过人家临走前向市行的领导举荐了方萍,说她业务水平扎实,为人低调,是可用之才。总之对方萍评价挺高,而且这人说话挺有份量,所以方萍自他走后,职位又升了一级。 现在方萍俨然已经爬到银行中层的位子,才用了不过两年多的时间。 而父母两个的关系,据于青观察,已经绕过去了最危险的那段旋涡区——那天,就她爸喝醉骂人那天,她和方萍在银行的值班室凑合了一宿。 等第二天早上回到家中,于成勇已经启程去乡镇上班,等再过一周后回来,夫妻两人俱很有默契的按过前事不提,就此揭过,重新回到日常模式。 而现在两口子升职的升职,调回的调回,姥家也要搬来城里,日子总是又往好处又奔了一大步,于青对家里的这一切的变化,表示很满意。 也许夫妻就是这样,在彼此一起度过的漫长岁月里,会疲惫,会厌烦,会经受诱惑,会信任危机,会失望,会失落……但大部分人,也都走的过来,学会了包容,懂得了忍耐,理解了责任,并轻易不会放弃。 于青回想自己上辈子与陈曦的三年婚姻生涯,二人世界过的单纯无忧,没有孩子,双方家庭俱没有拖累,可以说过得甚是逍遥。 所以她对上辈子的婚后生活,记忆里总是格外美满,其实细想起来,她和陈曦这一对小夫妻未尝没有矛盾,只不过都无关痛痒,所以都被马大哈的她略过不提了。 除了有一回。 天气果然冷哈哈的厉害,风凛冽的已经十分有冬日的严峻感。 于青赶到学校的时候,只觉四肢被冻得冰凉,小腹处又疼了几分,她抱着水杯去水房接开水,刚好碰见许友松。 “怎么了啊于大青,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对方穿着姜黄色的夹克服,牛仔裤,篮球鞋,竖起的衣领里梨涡随着说话一直隐去唇角深处,头发搭理的干净整齐,怎么看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好少年模样,对比于青今天一脸的青白色,活像根漂亮的玉米棒子前竖着的一截青萝卜。 于青恹恹的笑了一下:“有点不大舒坦。”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今天她感觉尤其不好:小腹处沉坠的就跟掼上了十个大秤砣似的,而最坠的慌的地方,眼下正开始隐隐作痛。 她自从重活回来这趟,身体倍棒,还不曾有过痛经的毛病。 许友松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他掌心温热,触感十分柔软,简直不像一个男孩子的手。 于青的额头当然不热,所以他的表情有点疑惑,又拽了拽她领口,摸了摸她的手背:“穿的也不少啊,怎么这么凉?” 于青对他招招手。 他果然听话的靠过来,于青凑去他耳边轻声:“班长,人家来大姨妈了。” 纵然花蝴蝶如许友松,耳朵都忍不住跳动了一下,耳廓眼看着就红了一道边,他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像也被眼前这个女生的如此“直白”震慑了一下下。 于青才不觉得害羞,这个年纪的男生,只要不是被封在玻璃罩子里那种特“纯情”的,其实该懂的都懂了。 大姨妈就大姨妈嘛,没啥好藏着掖着的。 于青伸手去接开水,被人把水杯给接了过去。 “我来吧,水刚开,挺烫的。” 到底是许班长,很快就恢复如常了,体贴的帮她把水杯灌满,瞧着她的眼神却有点忧心忡忡:“不过那可不太巧了,今天上午有体育课,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当堂测验,成绩要记入会考档案的。而且今天体育老师是新来的,据说是个刺头儿,不大好说话。” 于青:…… KAO!她真滴有这么倒霉么? 正文 第181章我替她跑 学校里新来的体育老师,个子矮墩墩的,皮肤黑黝黝的,其实年纪还不甚大,是个还没结婚的小年轻,可就是爱虎着个脸,瞧上去面相相当不善。 其实每回上体育课,总有会碰上一两个女生“不方便”的情况,只要含蓄点跟老师请假就可以了,老师都能理解。 奈何今天新上任的体育老师三把火烧的势头很旺,一上来就把高二六全班给批了一通,嫌弃学生们站没站相精气神萎靡,足足训诫了有10分钟!加上长的又凶,还真能震慑几下,吓得女生们纷纷偷偷吐舌头。 新老师训诫完就掏出计分表,准备开始今天的跑步测验,男生1000,女生800。 这一上来就来这么个大项目,也是个大大的下马威了。 于青有心想请个假,这大姨妈今天光临的太生猛,她灌了一上午的热水也没见啥成效,真要跑800米,这今天冷风刮的嗖嗖的,再灌一肚子凉风,那不是更找死么? 虽然这新来的体育老师看上去是不大好说话,8过这生理问题……,也没办法的是吧? 她刚待要张嘴,便听许友松问:“老师,今天的跑步,有同学不舒服可以请假吗?下次再补跑行不行?” 体育老师冷冷一笑:“不是不行,不过今天不跑的,往下再补,成绩一律算补考。” 于青:…… KAO!这也太坑了。 话说这两年体育刚刚列入会考成绩,而体育的会考成绩主要是取平时的平均分,这补考成绩……可是不列入总分值的。 而会考成绩是要入学籍档案的,一般的体育老师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基本都会让学生通过,毕竟没人要在这方面去故意卡学生。 没想来还真如许友松所说,这新来的体育老师是个不会拐弯的刺头! 特别是这老师现在视线正在学生们脸上扫视,神情颇有点蔑视:“今天有不想跑的嘛?想下回补考的现在就说,过期不候。” 于青那股心气顿时又被给激起来了,心想不就是跑个800嘛,又不是下冷水去游泳,顶多就是难受点呗。 难受就难受吧,也比被这刺头一上来就瞧不起的强! 好在是男生先跑,趁这个空于青赶紧跑了趟厕所换了块WSJ。 天气冷,小腹隐隐作痛,她使劲掐了自己腮帮子两把,给自己弄出点血色,不停给自己打气:加油!于大青! 等折腾完出去,有速度快的男生都已经跑完了。 许友松一头的热气腾腾,将她拽去一旁:“我给你请假了,你今天不舒服,千万别跟自己较劲,下回再补考就是了。” 于青刚待要张嘴,又听他轻声:“放心,到时候肯定不会给你按补考分。” 于青放下心来,操场那边小池正陪跑几个拉在后面的男生,这终于男生们的1000米结束,体育老师重新整队,突然高声叫:“于青,谁叫于青?” 于青骇了一跳,赶紧出列:“报告老师,我是。” 体育老师阴沉着脸:“是你要请假?” “……” 于青被问了一个愣怔,假是许友松替她请的,她也不知道啥情况。8过这老师现在模样实在不善,好像她请假是件多么十恶不善的事儿。 她磨蹭了这一会,对方俨然已经竖起眉毛:“问的是不是你?回个话也磨磨唧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于青俨然也被气了个愣怔,话说她碰上过不少老师,但如此“直白”呵斥女生的还真是头一遭。 她一咬牙,刚待要说话,另一旁一直在记录成绩的战池合上文件夹走过来。 他从来都是一张木头脸,脸上看不出啥表情,瞥了一眼于青,眉头蹙了一下,扭头对体育老师道:“老师,她今天不请假,我来替她跑。” 于青:…… 同学们:…… 高二六队列里顿时掀起一阵不小的旋风,嗡嗡声不断。 话说战池和于青的关系,班里明眼人大都知道一点,不过因为向来都有许大班在其中插科打诨,这眼睛不够雪亮的都还以为于青和许大班的关系要更好一点。 毕竟他们仨没事就三人行,更热闹亲近的反倒是于青和许友松,战池向来都是块背景板,而且因为人看上去亲和力实在不大够,背景又颇那个,所以八卦他的少。 此刻他不声不响的来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可以说把全班同学都给震撼到了…… 就连体育老师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高大的体育委员木头脸依旧,但是口齿格外清楚:“报告老师,我来替她跑。” 体育老师是新来的,年纪轻,人又生的矮,就怕学生不服管,所以一上来先雷霆万钧的把人唬住,但这会子这个看上去挺靠谱的男生真把他给气到了。 他看看于青,这姑娘脸色青白,看上去是不大舒坦,再看看战池,一潭死水样的无波无澜,偏偏此刻放去他眼里就变成了小屁孩故作镇静,借此故意泡妞的挑衅! 体育老师虎着脸冷冷一笑:“想泡妞?可以啊,我今天还就给你个机会。不过你替她跑得乘以十倍!瞧见了嘛?就这操场,你跑20圈我就算她优秀,不过这20圈要是少半圈,她成绩就算不及格。” 于青眼角一跳! KAO 这老师可真够狠的! 一中操场很正规,呈椭圆形,一圈400米,这20圈……可是8000米! 小池体格虽然不错,但运动会上顶多也就是跑过3000米5000米,万米的那都是得专业的体育生才能上的。 她第一个就得表示不同意,但战池的嘴巴比她更快一步:“行,老师可得说话算数。” 体育老师嗤笑:“算数!不算数我今天就是王八!” 班级队列顿时又响起一阵嗡嗡声。 话说一中里无论是领导还是各任课老师,基本都认识小池。 小池不是个熊孩子,除了爱打打篮球,学业上没啥可叫人操心的,人又很低调,这样一个官二代简直就是模范官二代,所以老师们虽说不是对其多么太明目张胆的关爱,但也绝对看在他爹的面子上都十分和颜悦色。 也就是今天这个刺头体育老师是新来的,不知其身家背景几何,也不知待日后了解后,会不会后悔? 但今天这个局面眼看着是顶上了,于青在那里干着急,当着老师的面又不好大呼小叫,只好使劲去瞪那个始作俑者,谁知人家根本连摆都摆她,连朝她看一眼都不肯,扭头就往跑道上走去。 许友松快步走了上去,说了句什么,小池摇摇头。 体育老师“啪”一声合上手里记成绩的文件夹,冷眼嘿然:“谁都别动,咱们就在这看他把这20圈跑完!” 正文 第182章你是个笨蛋吗? “多、多少圈啦?” 旁边一个女生问。 本来女生们要进行的800米都暂且不跑了,大家全在那给小池数圈数。 于青嗓子眼发干,虽说正当午,但太阳隐藏在铅色的云层后混沌不清,白茫茫的风钻进脖子里,又冷又扎。 那边小池跑的依旧很有节奏,不紧不慢,步子迈得很均匀,只是旁人都把身上的衣服越裹越紧,他却是一路跑一路脱,跑到现在第12圈,他上身只余一个背心,额前脑后胸前胸后湿漉漉被汗湿一片。 许友松陪跑了一小段,给他递了一瓶水,他摇摇头,不肯接。 于青有好几次想凑过去说别跑了,大不了这成绩我不要了,但他跑的专心致志,并不抬头看人,便是她在跟前,也不闻不问。 她撵着想跟他搭话都搭不上,被许友松给拽住:“没事,让他跑就是了,他扛的住。” 虽说看上去他的确扛得住,但跑到第14圈的时候,于青站在跑道边,看他掠过自己身边,虽然速度并没有变慢,但胸膛起伏,喘气的声音十分沉重,头发几乎全都湿透了,汗不停从头发稍往下滴。 要说按他的身体素质,跑跑万米其实也没啥,但他不是专业体育生,从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乍一下跑这么长的距离其实很危险——于青远远的见他跑着跑着突然膝盖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常,但她心头更加惴惴不安。 她回头去找许友松,许友松也已经发现了,跑了过去,不知道问了什么,那个埋头跑步的一直在摇头。 许友松很快跑到于青身边:“小腿有点抽筋,他说没事。” 于青不知道怎得,本来好端端的,可是话一出口,鼻音浓重,几乎都有点哽咽:“别让他跑了,松子,别让他跑了。” “我知道,你别担心,他没事的。”许友松使劲握了下她的手,“我去跟老师说一声。” 她眼睁睁瞧着许友松向体育老师跑过去,再然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许友松呼呼向她跑过来:“松口了!老师说15圈就可以!” 于青揉了把鼻子,鼻子很酸,眼底发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又想哭又想笑的。 不过这股情绪在小池不肯停下,非要跑完说好的20圈后立刻演变成了愤怒!!!! 她大步拦在跑道上:“你有病啊!老师都说了15圈就可以了,战池!!你给我停下来!!!” 他的汗一直在不停流不停流,脚下其实已经丧失了起初的节奏,变的沉重起来。 于青焦躁的想去拽他,掌心在满是汗水的手臂上一抓,居然湿滑的根本抓不住,他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睛在汗湿的刘海下,伴着沉重的喘息,格外的静而沉。 好像一道利箭,一直戳到人心底去。 他动了动嘴唇,几乎听不到声音,但于青听到了。 他说:“放心,我没事。” 老师已经松口,好多女生瞧着纷纷不落忍,在他跑过身边的时候七嘴八舌的叫:“大体委!别跑了,别跑了!老师都说了,够了!” 只有那个依旧奔跑着的人,闻所未闻。 最后连体育老师都脸上有点挂不住,不知许友松跟他说了什么,他气哼哼的在成绩册上画了个圈,一摆手:“下课!” 竟是提前下课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雷彦主动跑出来亲自带队:“瞅瞅瞅,瞅什么瞅?!老师都说下课了,都给我站好喽,列队列队!” 然后,这堂荒唐的体育课就这么结束了—— 于青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去他面前。 战池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汗湿的脸颊沾着枯黄的草籽,一只手遮在眼前,虽已十分克制,但喘的依旧十分剧烈。 整整20圈,他果然跑完了20圈,一米一步一厘米一毫米,都没有少。 于青站在他身前,胸口五味杂陈,心头冲撞的也不知道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心疼更多一些,或者两者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喂!” 偌大的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就连许友松都故意远远落在她身后。 “喂!”她哽着嗓子,伸脚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他不动,手臂依旧遮在眼前:“让我躺一会……” 他喘息:“就躺一会。” 于青果然没再吭声,只屏住呼吸,安静的瞧了他。 大男孩安静的躺在地上,呼吸逐渐从急促趋于平缓。 她在他身边抱膝蹲下来,看他脖子上绞着的经络,突出的喉结,随着呼吸一滚一滚的,还有没有洇下去的汗,顺着线条流畅的肌理,慢慢一路滚下去,滚下去。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一种勃然而热烈的气息,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那个滚动的骨头——他的喉结。 他抓住了她的手。 于青措不及防,喉头猛的一股热浪扑上来,呆了好一会,才故意做出愠怒的口气:“你是个笨蛋吗?” 他依旧闭着眼睛,此时正午的阳光终于钻出厚重的云层,落在少年突起的眉骨上,映着着亮晶晶的汗水,像是撒下了一层亮晶晶的银粉。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木头脸上唇角微微弯,他竟是闭着眼睛微笑了:“是啊,我是个笨蛋。” “你以为这样很英雄对不对?” “是啊,很英雄。” “你看吧,”她乱七八糟的吐槽,只觉得需要找话来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的是什么,“体育老师肯定记住你了,也肯定记住我了,以后上体育课准没咱俩的好果子吃。” “嗯。” 他居然还嗯! 他握着她一只手,指尖轻轻抠着她的手心:“你担心?” “谁要担心这个……”她嘴里气哼哼的,眼底却烫的要掉泪,拿另一只手背使劲蹭着眼睛,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没出息,“姑奶奶我怕过谁啊!” “是啊,”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了,“姑奶奶你什么都不怕,连男厕所都敢闯,你……” 他终于感觉到了她嗓音里的异样,手臂一撑,坐起身来:“怎么了?” 于青捂着眼睛不让他看:“没怎么,风太大,沙子迷眼睛了。” 他好生端详了她,向来大大咧咧的于青居然脸红了,感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伸拳头捅他:“看什么看!” 没想到一拳头捅出去居然威力大大的,他吃了她这一拳哐当又躺地上去了! 咳!!!! 于青吓了一跳,忙又俯身去捞他,这才看到他躺在地上偷笑。 她一时羞恼,气的要蹦起来,却是手被他紧紧握住,一时动弹不得。 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他拿手臂挡住眼睛,掌心握的她的很紧,然后,她听到少年突然老气横秋的叹息了一声:“这样真好,真希望时间能停住……” 于青不由分说伸手去拉他:“停个P!地上多凉啊,躺够了就快给我起来!” 他听话的被她拽起大半个身子,可是一跌又抱着小腿坐去了地上,于青以为他又在捣鬼,作势要踢他,直到他冲她露出一张哭笑不得的扭曲的脸:“小腿抽筋了!真的!真抽了!好疼!!” 正文 第183章针尖对麦芒 于青一路走,一路经过N个教室。 近元旦时分,今年一中领导们积极响应教委下发的“积极、活泼、健康、向上”精神,在高一高二级部组织开展新年元旦汇演——每个班都得出一到两个节目。 正值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所以于青这一路走过来,各班都在忙:有吹拉弹唱的,有小型合唱的,有全班大合唱的,电子琴叮咚,笛子断断续续,还有二胡吱吱呀呀,总之整个高一高二教学楼热闹的很。 也亏了高三的师哥师姐们在另一座楼,否则还不得被烦死! 于青一直走去二楼西侧的高二?二班教室,她新得了一本英语语法辅导书书,觉得蛮好的,正要给江河鸣送去。 江河鸣自从转到二班,适应的还不错。 毕竟在五班他就是个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二班班主任简直不要太欢迎! 上回年级摸考,江河鸣在二班就考到了第二名。 这二班和五班可不太一样,本来入学的时候尖子生就多,江河鸣能在这尖子窝里很快就能坐到第二把交椅,那是相当了不起了! 于青现在甚至都有点觉得他的确有点因祸得福,也高兴他能挨过俞安柏事件的打击,重新振作起来,所以一碰到啥好的教辅材料什么的,都是第一时间想着给他送过来。 结果才刚要靠近二班,就在过道处遇上了两个人。 贝澎澎和江河鸣。 于青一时也没预料到这俩人能有啥交集,楞了一楞,就见江河鸣贴着过道的墙根站着,头微低,视线只落去自己脚面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身体语言很明显,摆明了一种爱咋地咋地破罐子破摔的劲儿。 而站他对面的贝澎澎,双手叉腰,站的笔直,光看那背影能感觉一准的剑拔弩张咄咄逼人。 于青千想万想也想不起这俩人能有什么理由能戳一块去,而且看上去气氛还很紧张?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走过去,一走近就听见贝澎澎磨牙霍霍:“你什么意思???这可是集体活动!你现在是二班的人,就得服从组织调配,服从大局!就你学习重要?!别人难道就不用温书考试?!” 江河鸣不吭声,低垂的眼睫毛动都没动一下,视线固执的依旧盯去自己脚面,也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他这幅拒不作为的姿态自然惹的贝澎澎更加火冒三丈:“你聋啊还是哑巴,跟你说人话你听不见啊?!” 于青咳嗽了一声。 他们两个顿时俱回过头来,江河鸣眼睛一亮,背立时都挺直了几分,贝澎澎则一脸的怒气冲冲则还没来得及褪下去。 于青讪笑着打招呼:“哈,忙着呢?” 话说贝澎澎自上回跟于青就舞厅事件倒过谢后,很是相安无事了一阵子,这平时再碰上了,也能心平气和的互相打个招呼,盯于青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刀子戳样的了,也不再有事没事去他们六班门口晃悠了。 于青忖度:看来这孩子应该是放下对小池的执念了 贝澎澎指了江河鸣,问的是于青:“你找他?” 这姑娘还是如此直白的时候更可爱一点,比以前老拐弯抹角的顺眼多了。 于青点头:“啊,是。” 贝澎澎侧身,走去于青身边,即便她现在脸色不那么好,但依旧是个好看的姑娘,小白脸俏生生的,黑眼珠估计是因为生气吧,特别亮:“那你最好劝劝他,既然来了我们二班,就得把自己当成班级的一员,老是置身事外的啥啥都不配合,就知道鼓捣自己那点破事,很逊!!!” 说完,马尾一扫,挺胸抬头的转身走了。 于青:…… 啥情况啊? 她就是个路人,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好嘛? 再去看江河鸣,贝澎澎一走,江河鸣身上崩着的那股劲也迅速卸了,两个肩膀耷拉了下来,面色也如常了,跟于青打了个招呼。 于青:“咋啦?惹到她了?” 江河鸣肤色暗,但在一瞬间于青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红:“谁能惹她到啊……” 不过往下还是在于青锲而不舍的追问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学校元旦汇演,二班组织了的班级大合唱,贝澎澎身为二班的文娱委员,身先士卒,不光亲自钢琴伴奏,还得负责调教全班同学,高声部低声部中声部男声部女生部等等等等,十分投入! 贝澎澎半路转学都能摘得个“校花”的头衔,其光芒是肉眼可见的,女生艳羡男声暗恋,她难得这么积极的为班级事业尽一份力,大部分人自然都求之不得。 除了一个。 嗯,这一个就是江河鸣。 江河鸣自从转进二班,这人就像陡然被上紧了发条,对学习的用功程度超出原来的十倍! 之前他在五班的时候虽也是尖子生,但身上还有点烟火气,还能和同学们聊个天聚个众打个扑克体育课上打打排球什么的。 而现在在二班,简直就是两耳再不闻窗外事,平时生活重心就俩字:学习!! 摒弃一切娱乐活动,上课学下课学连吃饭都在捏着纸片默背单词,整个一学习机器! 而且平时也不理人的,更不会去特意去培养和新同学的关系。 总之,算是把他性子里的孤僻给发挥到一个极致了。 这回他之所以能和贝澎澎杠上,是因为班级大合唱需要全班每一个都务必参与,江河鸣虽也站在队伍里,却是唱歌的时候根本连嘴都不张,而是手里摸着小纸片,喃喃有词的背物理公式!!! 文娱委员贝澎澎自然发现了他这个浑水摸鱼的,一开始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醒了几下,结果江河鸣根本不为所动。 贝澎澎气不过,直接指名道姓的给予警告,这校花都发怒了,没想到对方还是无动于衷!!!!! 再回头说贝澎澎,这姑娘吧,虽说在小池那儿是碰了钉子,但在别处,因为长的漂亮,家世又显赫,从来都是被人供着的主——这前后两任男友,前有那个黑心的草包蔺子鲲,现有篮球队长耿如峰,不管心里咋样,这面上可都是对小公主惟命是从服服帖帖的。 便不是男朋友,就是普通男生,面对贝澎澎这么一个漂亮娇俏的女孩子,也都是恨不得她跟自己说句话就能幸福的要死的节奏! 所以天之骄女突然遭遇了这么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草根江河鸣,碰壁了!碰壁了!碰壁了! 对方对她的不屑一顾置之不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贝澎澎能不怒嘛? 她恨不得掐死江河鸣的心都有了! 说实话,除了小池,这天底下还真没人敢这么对她! 正文 第184章陪我过夜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于青,捂嘴乐了半天。 别说,这事也就江河鸣干的粗来,小池再对贝澎澎不感冒,对人家小姑娘也都还是客客气气的。 也就江河鸣这种拧拧蛋,才不管对方是不是那九重天上的仙女,只管我行我素——我就是要学习!学习!学习! 啥也挡不住我! 于青把语法书递给他,这东西送的果然合他心意,眼睛一亮,立时就翻看了起来,嘴里一个劲的冲她说谢谢。 于青忍不住拂了拂他的肩膀,把肩头上白花花的头皮屑给拂了去。 话说这孩子真的有点魔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俞安柏那件事给刺激的,现在就是唯“学习”二字是而——人瞧着比先前更瘦了,两腮凹陷,衬的颧骨高出来;头发看上去又好多天没洗了,扫的耳后的衬衣领子又黑又油,也不知道多久没回家换洗过衣服了。 不过因为瘦,倒是更突出了脸部轮廓,眉高目深,浓黑的眼珠藏在浓长的睫毛后,看人的眼神像山洞中的困兽一般,叫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于青觉得江河鸣这种状态其实挺令人堪忧的,但她同时又觉得,他其实还没那么无可救药。 毕竟方才那一瞬间从他脸上扫过的那微不可查的红晕,证明他其实还是个正常的少年。 毕竟,那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站的离自己那样近,虽然很凶巴巴了,却也鲜活美丽,说他心里没一点波动,于青认为:那一定是骗人滴!! 于青回到自己的六班教室,六班一样在闹闹哄哄:雷彦和邹海涛居然编排了一个相声,俩人正煞有介事的在讲台上排练——特别是雷彦,简直一把的好颜艺,十分的眉飞色舞,把讲台下本还想用功的一干学生给闹的俱趴在桌子上,笑的肚子疼。 自己班的文娱委员则组织一个女声四人小合唱,在教室后面也正排练,班长许友松在旁帮忙辅导,高了低了低了高了,也是一番折腾。 好在许友松这个陪练十分给力,安抚工作做的很到位,女生们娇嗔几下也都继续乖乖排练了。 薄琴坐在墙根根自己的位子上,看上去埋头翻书一动不动,但动辄从胳膊底下偷偷回头向教室后方探看。 小池不在位置上,应该是去打球了。 陈曦也不在教室,一般他这个时间都是去楼上的文科班,去找魏清香。 于青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同桌关彩虹一脸笑的跟她招呼,说:“哎呀呀,你刚才是没在,雷彦笑死人了!” 自那回体育课小池替于青跑了20圈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成了班里公开的秘密。 羡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无动于衷者冷嘲热讽者皆有之,但总之都是说于青格外“好命”,居然攀上了小池这根高枝! 小池他爸战庆国虽说已经不是怀姜一把手,但现在人家升迁去了省里,据说是很受“上面”器重的中青年干部,是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未来的小池家,还不知如何的“不可限量”。 至于于青这么一个平民百姓家的普通孩子,能搭上小池,还能叫他这么死心塌地,说不是她命好,都没人信! 于青对这各种辞令一概懒的搭理,她都活过两茬的人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淡定的——倒是同桌关彩虹,体育课后对她态度明显热络了不少,动辄还想要跟她谈个心什么的。 于青冲她笑笑,从桌洞掏出没做完的卷子,从笔盒里取出自己最习惯用的那只自动铅笔,埋头做起卷子来。 元旦过后就是春节,也就还有月余的时间,很快,又要到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了。 这天放学,于青磨蹭着不肯走。 她不着急回家。 这两天变天,据说一股西伯利亚来的寒流很快就要南下。 这不,急的本来已经搬家过来的姥爷不放心自己还留在镇上的花,生怕来寒流给冻坏喽,非得要赶紧回去一趟尽数给挪回新家。 方萍和于成勇拗不过老人家,只好找了辆130皮卡赶回镇上的老房子去挪花,本还以为今天怎么也能赶得回来,结果姥爷特宝贝自己的花,挪盆装土那是必须亲力亲为,结果就给累着了!犯了腰疼! 于是又去镇上的推拿诊所推拿,一来二去的这花今天是挪不完了,人也赶回不来了。 方萍下午时候给班主任王往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说明了原委,让于青不要担心,说明天上午就能回来,又说她已经拜托了刘和平他妈魏兰,于青要是自己在家害怕,就去和平家凑合一晚。 话说于青又不是没自己在家呆过,于是立即借了办公室的电话又给魏兰打了电话,说魏姨,不用不用,我自己在家没事,挺习惯的。 魏兰却坚决不肯,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看顾着两个院子,要出点啥事她跟方萍不好交代。两人推拉了半天,最后魏兰终于取了个折中的法子:“青青,你既然不肯过来,那我让和平放学去你家陪你吧。本来应该我去的,不巧实验室今天来了一大批样品,我得加班,和平他到底是个男孩子,也大了,有啥事可以壮壮胆。” 于青:“……” 话说自己和和平还真是发小啊发小!发小到魏兰这当妈的竟也没意识到这青少年男女大晚上的给戳一块,也很容易出事的好不? 你说魏兰是对自己儿子特放心呢还是对她特放心? 不过因为是发小,于青对刘和平也不客气,也没想着怎么伺候他,就准备在赵大爷的小卖部买两包方便面煮给他完事,顶多再卧个荷包蛋。 刘和平向来好伺候,在她这啥都不挑,给啥吃啥。 她手里的卷子还有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划拉了好几张草稿纸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这都打了放学铃了,还在满脑子糨糊着。 她一时不想求助于人,总觉得自己的步骤和思路是没错的,公式用的也对,应该是计算上出了错误,所以一时也不着急走,想搞定这道题再说。 至于刘和平,就让他在她家门口多等会呗。 有人敲她的课桌桌面,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怎么还不走,有事?” “嗯,不急,弄完这道题。” “要不要帮忙?” “不用,自己能行。” 于青继续埋头做题,刷刷刷又推算过两遍,终于理顺了思路,写出了正确答案。 她揪着答案又对了两遍,确定万无一失,心里头高兴,再一看表:嚯!居然都过去半小时了…… 抬头张望,教室里早没人了,连值日生都走了,她起身收拾书包,身后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小池懒洋洋的趴在一张课桌上,手里晃动着教室钥匙。 “做完了?” “嗯。” 他支起一手托腮:“不容易啊,庆贺庆贺吧,带你吃东埔街的甜酒馄饨。松子才吃过,说味道不错。” 于青摇头:“不了,今天和平来我家,他现在肯定等急了。” 他浓眉登时一竖:“他去你家干嘛?” 于青麻利的收拾着书包:“来陪我过夜啊。” “……” 话都出口了于青才觉出有些不对味,一抬头,对方俨然已经起身,走近她,眼神笔直:“你说什么?他来做什么?” 正文 第185章登堂入室 于青十分无语,十分十分的无语。 觉得这事怎么就解释不清了呢? “我妈我爸我姥姥姥爷都在镇上,明天才能回来。我妈担心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叫和平来陪我的。” 他言语十分简洁,只摇头:“不行。” 于青:…… “要不呢,我就去和平家睡。” 他依旧摇头:“不行。” 于青斜着眼睛冷笑:“这不行那不行,你是我祖宗啊?你说不行就不行?” 话说他还真把她当成自己所有物了? 她毛时候答应的? 对方一下子卡了壳,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朝她望过来的眼神很黑,有种无声的坚持。 于青叹一口气,语气软下来:“和平耶!刘和平耶!你又不是没见过,有啥不放心的?他可是我发小!” 他吁一口气,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他要在你家过夜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要一起。” “……” 刘和平在于青家门口,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看样子应该是只烧鸡,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目测也是吃的。 果不其然,他举起左手的纸袋:“金家的烤鸡。” 又举起右手的包袱:“我奶奶蒸的大花卷,我妈让我给你拿几个过来。” 于青掏出钥匙去开院门,刘和平偷眼瞧着杵在他们身后的、顶着一张木头脸的战池,凑过来悄声:“啥情况啊?恁俩都到这地步了?趁着阿姨叔叔不在登堂入室了都?!话说需不需要我回避啊?” 于青没好气的斜过他一眼:“待会少说话多吃饭,别怪我没提醒你。” 刘和平才不怕她,朝她吐了吐舌头。 一开院门,地蛋热情的摇着尾巴扑上来,嗯,这狗丫头很专一的,依旧只扑战池一个。 刘和平咂舌:“乖乖!连你家狗都收买了,看来进展神速啊。” 于青:…… 进屋后三个人一时都没啥话讲,颇有点面面相觑,于青也不管,扔下那两只先去厨房捅开炉子,淘米用高压锅做上粥,然后把刘和平带来的烤鸡给拆了,摆了一大盘。 思量着还少个素菜,瞅了瞅菜篮子里还有根白萝卜,于是从冰箱里拿出干木耳泡发,准备炒个萝卜丝。 冰箱里还有红肠,可以切一盘。 她跟刘和平没什么客气的,一嗓子喊他过来剥葱,刘和平进了厨房,看于青系着围裙的模样挺惊讶:“我就是怕还得做饭,才买了烤鸡过来的,那烤鸡好大呢,足够我们吃的了。” 于青摇头:“不够。” 嗯,要是光她和和平两个的,估计都吃不了。 但这不是凭空又多了一个人么? 这个人的饭量和他的体格可是成正比的。 于青现在开始森森后悔自己的口不遮拦,咋就让他上赶着也凑活过来了呢? 这……这……就有点尴尬了有木有? 其实,于青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尴尬,但……就是有点尴尬。 她现在对他,无论怎么样都做不到一开始那样坦荡了,心里头翻过来倒过去的,总有些毛丝丝的小揪揪,扎的她有点魂不守舍。 虽然于青很不想承认,自己这个活过两茬的老油条,对根嫩草居然也有了这种辗转反侧的心思,很丢脸耶! 她撩他是一回事,那是她为老不尊,就爱看小盆友红个脸。 可要是真动了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青这阵子其实有意无意的有点躲他,奈何躲不过,这不,都直接进家里来了…… 得,现在直接进她家厨房了。 大男生脱去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牛仔裤,站在逼仄的厨房空间里,有点手脚无处安放。 他讪讪:“要我帮忙吗?” “要要要!”刘和平蹦起来把手里剥了一半的葱塞给他,“我去跟地蛋联络联络感情,免的它见了我老啃我脚后跟。” 然后,人蹦出去了。 于青背对着人,拿热水揉搓发好的黑木耳,过了一会他从身后伸长胳膊把剥好的葱放去她手下的案板上:“好了……” 他一定站的离她特别近,她脖颈后都能感觉的到他的鼻息,两只肩膀突然就僵硬了,只是机械性的动作,嗓子里模糊“嗯”了一声,权当回应了。 “还要做什么?” KAO,以前也不是没靠近说过话,只觉得男孩子变声后的嗓音,低沉的很动听。 今天乍一听,手心里居然出汗是什么个意思? “不,不用了。”她从没如此急切的想把人支开,“你、你去院子里瞧瞧我家那个棚子,前两天刮风把顶给刮开了,你个高,看看能不能把雨布给拽平。” 他应了一声,脚步声向外,走出去了。 于青这才慢慢卸出一口气,两只肩膀耷拉下来,她盯着厨房后窗的纱窗,愣怔了半响。 话说她这是怎么了?! 以前更暧昧的事儿也不是没对他没干过,怎么现在就跟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似得,她到底在别扭个毛啊? 晚饭吃的很顺利,一大盘烤鸡,一高压锅热气腾腾的白粥,一大盘冒尖的萝卜丝炒黑木耳,一盘红肠,一大盘馏好的胖大花卷,上面的红色小枣密集分布,一口咬在嘴里,枣香四溢。 三个人围在方桌前安安静静吃完了晚饭,刘和平捧着碗喝粥,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的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只觉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有心想说点啥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好使劲往嘴里扒饭先。 于青晚饭前去院里看了,再次相信小池这孩子绝对是拿错了剧本,说好的官二代,居然连这种爬高爬低的活都干的妥妥帖帖,杂物棚上的雨布给弄的平整如新,绳子捆的也规规整整,就连打的结都十分漂亮。 但就是没干这种活的经验,身上的毛衣被雨棚给刮了线,于青把他拽到卧室,让他把毛衣脱下来,她翻过面,拿针把刮出来的毛线给挑回去,再打了个结。 屋里炉子捅开后,暖气回升,卧室小,格外暖和。 他毛衣里面只穿了个白背心,裸露出的肩胛和手臂上的肌肉,流畅又紧实,背心下隐约露出饱满健实的胸型,于青胸口咚咚,一直不敢抬头,飞也似的把脱线给整理好,往他怀里一塞:“好了!” 然后就飞奔出去了—— 边奔都要边吐槽自己: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春心荡漾的中年妇女,难道真是老房子要着火不成? 晚饭后刘和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8过看的也很心不在焉,两只眼睛一直滴溜溜的在屋里另外两个人身上打着转。 冬天天黑的早,这才刚吃过晚饭外面就已经黑咕隆咚的一片,而且风声渐起,看来西伯利亚的寒流终于要到了。 于青穿好外套,带好帽子和手套,手里握了个手电筒,另只手攥了钥匙:“起风了,我去我姥家的院子看看。” 刘和平躺在沙发上没动,就是下巴高高扬起,回头去瞅小池。 果然,一直在方桌前翻书的人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正文 第186章烤粉皮 于青姥家的院儿在她家北边,穿过一条斜斜的小道,走个三分钟就能到。 院和房子都是新修葺的,所以看上去很规整,院子很大,比于青家小院得大个三倍不止。 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两棵玉兰,一株石榴,还有一棵生的最是粗壮,于青不认识,据姥爷说是华榛,都是先前就有的,重修院子的时候都保留了下来。 好季节的时候整个院儿华盖如荫的,很是惬意,但在这种刮着西北风的冬夜,残叶挂在高大的树枝上哗哗作响,整个院儿一排屋又黑咕隆咚的一点亮光都木有,于青开始庆幸身边还好有个人陪着。 否则,光她自个,还真是怪吓人的。 她先拿钥匙进了屋,拉开门廊的灯,有了亮,挨个检查了一遍前后窗户;耳屋的房门也给重新关好,免得进耗子。 身边杵着个现成的劳力,所以她只需要吩咐就好了,他手长胳膊长的,力气又大,一切都弄得严严实实。 门窗检查好,于青又去后面的厨房检查煤气罐和炉子。 这个年代的北方家庭,一般住平房的,没有集体供暖的,特别在冬天,煤气罐煤气灶和炉子都是共用的。 煤气罐煤气灶可以四季使用,而点炉子主要是用于冬季室内暖气片的供暖,这种俗称“土暖”,自己烧,效果不及集体供暖,但炉子好炭火旺也能挺暖和。 于青拿火钩子拉开火盖,发现姥姥临走前拿煤渣闷住了火,这窝了一个白天,这点火星终于慢慢烧了上来。 她正准备再拿煤渣给闷住,小池在炉子边蹲了下来,双手拢在火盖上搓了搓手,抬头跟她说:“好暖和。” 他们方才在院里顶着大冷风检查门窗,脸都被刮疼了,此刻围在炉子旁,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因为姥爷肺不好,怕烟,姥家的炉子是放在厨房后的一个小偏房里,很小,就放了这么一个炉子,另外还有些杂物。 空间小,所以格外暖和,小池就坐了炉子旁一个小马扎,他腿长,双腿抱膝坐在那里居然有一种幼儿园小朋友的乖乖感,于青瞧着心里就忍不住磕了一下,一晚上的不自在和不知所谓的尴尬突然就烟消云散了,而且他今天干活这么给力,忍不住就想犒劳他一下。 她摇着手指头,精神振奋:“等着。” 再然后,她跑去外间的厨房,悉悉索索一阵,等人再回来,怀里抱着一摞粉皮…… 小池:…… 他目光疑惑,估计不知道她大晚上的拿这种硬邦邦的像塑料样的淀粉类物质是要干嘛。 于青不理他,也不忙着解惑,把一摞粉皮放去炉子旁的小箩筐里,拿火钩子把底下烧红的碳给尽数翻上来。 “干嘛呀?”他忍不住问。 于青还是不理他,只捏了一张粉皮,咔吧掰成两半,放去炉子上烤。 不多时,一种特殊的属于淀粉的焦香味飘散开来,炉子上的粉皮啪啪直响,本来透明的坚硬的质地开始慢慢膨胀,一阵噼里啪啦过后,样子全变了——浑身白白的、疙疙瘩瘩的,质地从坚硬变的蓬松绵密。 于青将这已变身完毕的粉皮递给他:“让你尝个鲜。” 小池接过来,往嘴里一咬,咔嚓咔嚓,就像刚出锅的炸虾片一般,满口酥脆。 “好吃。” 于青露出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继续埋头烤下一张。 她边灵活的翻动粉皮,使其受热均匀,边对他说:“以前在厂里住的时候,我们厂子四六不靠的,就一个门市部,下班比我妈还早!冬天的晚上又格外长,我和和平做完作业,嘴巴闲得慌,又找不到零食,就烤这个吃。” 她掰了一片塞自己嘴里,咬的嘎嘣嘎嘣的:“特别好吃,不过得现烤现吃,稍微一放凉就会变硬,啃不动了。有时候大人们不在家,我和和平一烤能烤十几张!为这个还被我妈骂过,说我是个败家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粉皮:“毕竟这么一大张要是做菜的话,能煮一大碗,够全家吃的。可这么烤来吃,两口就没了,还不管饱,只能当个零食,是挺败家的。” 女孩子的面孔被炉火映的红扑扑的,眉目娟秀,眸子闪着炉火,两颊格外红,就像幼儿园六一表演节目涂的那种大红的胭脂饼,面容如此年轻美好,眼神却沉静,甚至还带一点沧桑,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遥远的感觉。 她的确有给他这样的感觉:有时候看上去张牙舞爪,有时候又足够勇敢无畏,有时候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妖艳“贱货”,却又更多时候袒露出“单蠢无知”的另一面。 就像,他明明能感知到她内心的强大,却总会被她一时的软弱眼神给一举击溃。 一颗心沉下去又浮起,他去接她手中的粉皮,指尖碰到她热乎乎的指尖:“我来吧。” 炉火红旺,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俱围坐在火炉旁,空气中噼里啪啦声不断,烤粉皮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计,小池很快就上手了——他胳膊长,手指长,翻面格外灵活。 他手下边翻动着,边跟她说:“你别担心,期末考你肯定没问题的。” 于青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想来是看她白天那个用功的劲头心有感喟,所以来安慰她吧。 说实话,如果还是一如当初只有垫底的份儿,她反倒没这么在意,反正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怕得就是这种自己明明进步了,却也知道别人也在进步,有一种唯恐被拉下,或者又会打回原点的恐慌。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自己被自己寄予希望的时候,就未免有点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了。 因为,她心里没数。 上辈子她念的是文科,这辈子才开始念理科,从头再来是如此艰巨,真的很难。 虽然她也真的有努力过,但依旧真的很难。 少年注视着炉火:“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做题独立多了,以前你一碰到不懂的就害怕,就想找人问来问去。现在你开始思考了,用自己熟悉也最习惯的方式,虽然过程吧,还有点磕磕绊绊,结果也许也并不尽如人意,但这是一个好现象。” 他扭过头看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和方法,在多做多练的基础上,懂的思考,不再迷信答案和权威,于大青——” 他突然学着许友松习惯的叫法叫她的名字,露出微笑:“你其实挺不错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正文 第187章他是真心喜欢你 于青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一个向来不苟言笑的木头脸给开解、表扬、鼓励! 可是说实话,她虽然一直都在心里叫他小屁孩小屁孩,但方才,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坎上,抚慰了她临近期末考,那种如临大敌般的惶恐。 在心理年龄上,活过第二茬的她总是自诩老阿姨老阿姨,但在学业上,眼前这个少年才是她的前辈,她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 这两人一时顾了说话,手里的粉皮边角忽然蹿起了蓝色的火苗,发现情况的小池赶紧去吹, 不过一忙乱下不小心还是被火苗给撩一下手背,他迅速抽回手来贴在自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像小孩子样的笑容:“好烫。” 这个笑容实在是太可爱了!不同于以往那种荷尔蒙爆表的MAN感,也不是属于学霸的冷峻,而是真心像一个特别乖乖的小朋友。 于青脑子里瞬间蹦出一行字:排排坐,吃果果。 艾玛,太有画面感了! 她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捏他的耳垂,他的耳垂和他的嘴唇一样,看上去肉肉的,十分好捏也好咬的样子。 却是看上去这么纯良无害的人,反应极快,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腕——于青楞了一楞,对方也愣了一愣,抿着唇,面上笑容淡去,粉皮还在炉火上噼里啪啦的爆着脆响,于青方才觉得是自己冒失了,刚想抽回手,却措不及防,被对方给一把用力拉了过去。 她身子往前一扑,正扑了人一个满怀,小池身子被她扑的往后倒去,他俩坐的都是小马扎,本就不太安稳,两人顿时都从马扎上一下滚去了地上—— 也亏了马扎矮,摔地上也不疼,小池单臂一撑,撑住了身子,于青的脸于是依靠惯性作用,毫不客气的一下撞去他胸口的毛衣上。 鼻子里的毛絮絮的,痒痒的,扎的她一个劲的想打喷嚏,想把脑袋往后撤,却是手腕依旧被攥的紧紧的,她抬头想要骂人,一仰脸正对上他的下巴。 高大的少年嘴唇动了几下,目光下垂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喉结滚动,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唯有胸膛灼灼热度,似乎连胸口的毛衣都变得滚烫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于青很想亲他。 单纯的想亲他。 就为他望向她的眼神是如此专注,写满了一个少年人世间最初次的心动。 而他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捧上她的脸——将她更近的拉向自己。 “……” 他喉咙里低低呢喃,呼吸急促,听不清,隐约是她的名字。 “嗯。”她亦模糊回应。 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下巴,两人鼻息想交,彼此的呼吸都是颤的,抖的,而他脸上和手心都是汗,少年的胸膛发出一声喟叹,双臂突然拥得更紧—— “老远我就闻着这味了!!!话说于青你真是个没良心的,背着我净偷吃好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出现在门口的刘和平一脸下巴就要掉下来的震惊相——他的确值得震惊,小小的偏屋里,小池倒在地上,而于青扑在他怀里,男生搂着女孩的肩,女孩抱着人家的腰……两人之间的距离估计连张纸都塞不进去,俱是一脸的春情荡漾…… 也怪不得刘和平眨巴了一会眼眼睛,“腾”得就闹了个大红脸! 他捂眼扭头就跑,大叫:“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于青:…… 她不会说她真的有点埋怨起自个发小来了—— 你说他啥时候闯进来不行? 非得挑这个时候闯进来!!! 回到自己家的于青,发现刘和平正一脸纠结的坐在沙发上。 看到她进门,他一把就拽了她到里边的卧室里去,关了门,压低了声音,问:“于青,我跟你说实话,我妈今天让我过来,是怕你自己在家不安全……我知道恁俩要好,可,可,可我不能自己跑了,否则……我觉得你更不安全。” 刘和平皮肤白,脸红起来格外明显,此刻他又扭捏又纠结,眉头皱的跟朵蝴蝶结似的:“小池他人吧……是不坏,你跟他好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可、于……于青啊,咱们现在才高二,这早恋我管不着,可恁俩要是忍不住犯了啥错误……我这个奉命来保护你安全的发小,可就责任大了……” 于青哭笑不得,揉了把自己发小的头发,特真心实意:“谢谢你和平。” 这天晚上,于青最后还是决定去和平家过夜。 小池倒也没了啥异议,去赵大爷家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叫车。 待会来的司机和车都眼生,不是以前熟悉的张哥和黑色丰田,而是一个看上去很敦实的中年人,开的是一辆黑色帕萨特。 于青想了想,也是,这他爸战庆国都高升去省里了,张哥自然也早已易主了。 至于这新司机……,小池说,是许友松帮忙叫来的。 司机一直把于青和刘和平送到银行宿舍院,下车的时候,刘和平乖觉的提前蹦出来老远,让于青和小池好说点悄悄话。 于青没什么悄悄话好说,摆手再见了事。 有时候,许就是一个特定的时间,一种特殊的氛围,使人一时意醉神迷,而一旦脱出那个范畴,就好像没那么……暧昧;额, 或者说浪漫? 罗曼蒂克? 她一时也有些说不好,只对身前沉默的少年,轻轻挥了挥手,说:“我走啦,明天见。” 他好像想跟她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回头朝刘和平走去。 “于青——” 他叫她。 她驻足,回头。 夜色和冷风里,后方银行职工宿舍院儿的路灯被他的身子给挡了个严实,面孔看不清楚,眼眶中只余一个高大修长的轮廓。 她在等他开口。 他终于开口,他说的是:“加油。” “加油,于青。” 于青不会说眼底一热,鼻尖登时有点微微发酸起来。 如果不是刘和平那个碍事的就在不远处的身后,她真想跑过去抱抱他。 方才男孩子怀里的温热感好像还停留在指尖,麻酥酥的,痒痒的——好像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上楼的时候,刘和平跟她信誓旦旦:“于青,你放心,我保证不跟我爸妈透一个字,绝不会叫叔叔阿姨知道。” 于青倒没多么感激他这般的“够朋友”,只倚着栏杆问:“为啥啊,难道他收买你了不成?” 刘和平抓着头发:“才不是!我就是觉得——”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声音都轻了不少:“我就是觉得,这家伙挺真的,是真心喜欢你。” 生怕她不信,他赶紧又加了一句:“都是男的,谁还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小揪揪啊,我有眼睛!我看的出来!” 他说:“我觉得他比你之前老上赶着的那个陈曦好。” 他说:“所以我绝不出卖你们,于青。” 她点头:“谢谢你,和平。” 她张开双手放在嘴边,笑弯了眼睛叫:“刘和平,我爱你!!!” 吓的两肋插刀的那个在楼梯上险些一踉跄:“啊啊啊,滚!” 正文 第188章考场 时间过的飞快,元旦过后也就月余的功夫就临近春节。 于青捏着考试号码找到高一?十的教室,为期两天半的期末考,为了杜绝作弊,学校把学生都给打乱了年级班级来安排考场——于青被分到高一的考场,学生们都提前把课本搬回家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光光的桌面一览无遗。 于青来的比较早,今天一大早她就醒了,反正也睡不着,因为第一门考的是语文,她又背了半小时的古诗词和文言文,到学校后直接拿着号码牌来到考场。 昨天下午她来看过考场,觉得自己这个忐忑劲儿简直比上辈子的高考还要更甚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对考试格外不淡定还是咋滴。 考场里连上她也不过三两个人,都是别班不认识的,于青按照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正要往外掏笔盒,有人就笑嘻嘻的过来过来敲她的桌面。 是许友松。 “听说某人很紧张啊。” 小梨涡一如既往的在唇角荡漾,许大班一脸的关怀体贴,“所以我这个班长亲自来瞧瞧,哎吆吆,瞧这小脸白的。” 他戳了她的脸一下:“没睡好?” 本来于青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问反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行吧,就是醒的有点早。” 他又嫌弃的捏了捏她的袖子边:“怎么穿这么少?我可告诉你,这考完试就要放假,学校锅炉房的师傅也归心似箭啊,干活也马虎了,没觉得这两天暖气片热的特别不稳定么?” 这大早上,教室里的确冷煞煞的,窗下的暖气片成了摆设,窗户上凝着冰花,呵气成霜,于青却不甚在乎:“没事,冷点精神,脑子清楚,利于考试!” 许大班呲牙一笑:“你倒是好伺候。” 他撸了下她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的电子表。 于青这块电子表是从门古寺的地摊上买的,花了3块钱,简直不要太好用,性价比忒高! 8过性价比之王如今遭到了嫌弃,许友松指尖敲了敲被磨花了的塑料壳子表面,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这小孩儿戴的东西你也是不嫌,不过我看这表电池该换了,都慢了5分钟了。” 咳! 于青用这表都用了快两年了,一直好端端的,走时不要太准确,今早上才和家里的石英钟对过,怎么这会功夫就掉链子了? 还真会挑时候嘿! 这年头教室陈设简陋,墙上连快挂钟都木有,于青一时也没地去对时间,只好扒拉着许友松的袖子:“真慢了?你有表吗,对对,我调一下。” 许友松手里还真捏了一块表,放去她面前:“这个你先用着,你那幼儿园的玩具就先收起来吧。我今早上刚上的弦,绝对一秒都不会慢。” 于青接过手表,这见这表表盘不大,但也不算太小,像是个中性表,白色表盘,间金色的表链,光泽十分温润,像是历经了不少时间的洗礼,表盘用小杠代替数字,样子十分简洁好看。 零点刻度下的字母她随口拼了一下:“OMEGA……” 乖乖,她手指顿时都捏的更小心了些——是欧米伽! 放在上辈子17岁的于青,肯定不知道什么欧米伽不欧米伽,但这个年代小书摊上有限的时尚杂志里,不管是间页还是封底,一定会有一副嘴角有颗痣的外国美女举着这个品牌的手表的图片。 上辈子的少女于青只觉得这个嘴角有痣的外国美女长的挺特别,或者说那颗痣挺特别,还记住了她的名字:辛迪?克劳馥。 至于被她老是举在手里放在唇边的手表,倒没咋关注。 但现在的于青知道,这手表的品牌叫欧米伽,很贵,很贵,很贵。 在这个年代,一块欧米伽的普通机械表的售价就在万元左右! 这对月工资普遍才只有几百块的工人,绝对算是天文数字。 于青顿时就想把表还回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友松居然又从怀里掏了一个保温杯出来—— 于青盯着那红壳子的保温杯,眨了眨眼睛。 因为此时许友松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意外深长:“喏,这是小池让我带给你的。” 于青:“这是啥?” 对方笑的益发神秘了:“据说,据他说,是满分汤。每逢考试前喝一口,一定能考九十九。” 噗嗤! 于青险些喷出来,边伸手去拧保温杯盖子,边笑:“不是满分汤嘛?为嘛是考九十九?而不是一百?” “这个嘛,估计是怕‘满则溢’吧,所以九九归一,终成正果。” 许友松心口胡诌,于青止不住的乐,小心拧开瓶盖,热气顿时扑面,汤色清浅,表面浮动着几颗红红的枸杞,再仔细看一下,似乎还有天麻和玉竹,其他的,于青就不认识了。 她问:“真是给我的?” “当然。他这是一大早被教导主任逮去当苦力了,分试卷。没空过来,这才托我稍给你的。” 许友松这才正经了一点:“汤肯定是小池他姥煮得啦,不过老太太对中药很有研究的,喝了肯定百利而无一害。不过你也别喝太多,免得待会考起试来又要跑厕所。” 于青也不客气,嘘着热气抿了一小口,入口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涩,反倒还有点清甜,应该是放了冰糖,挺好喝的。 她往下又喝了几口,汤汁顺着嗓子眼往下流,胸腹处果然一股暖流渐渐升腾而起,漫延到四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她把保温杯往前一递:“来点?真挺好喝的,特暖和。” 许友松摆摆手,扒拉过她手里的欧米伽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自个考场了。” 于青拽住他,把欧米伽小心的托起来往他手里递:“这么贵的表,我可不敢用,我就对对时间,还是我这玩具皮实,磕了碰了就是丢了都不心疼。” 许友松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识货,想了想,接过表,自嘲的笑了笑:“东西都是拿来用的,叫人有负担就不好了,你既然不用,那也不勉强。” 这会功夫考场里三三两两已进来不少学生,许友松跟于青说话的时候,薄琴背着书包从门口进来,手里也拿着号码纸,看来也是被分到了这个考场。 于青和许友松嘻嘻哈哈完全没注意到她,直到她走近到身边,他俩这才反应过来。 于青本有心想打个招呼,毕竟是一个班的亲同学,也算是一起经过些事儿的,可再看薄琴那脸色,生生又把喉咙里的招呼给咽下去了。 许友松倒如常,完全木有尴尬的意思,朝薄琴挺自然的点了点头,于青瞧得分明,薄琴一张清白的脸色顿时微红起来,但旋即她眼神定住,脸颊上刚刚洇上来的一点颜色,瞬间又消失无踪。 薄琴瞧见了是许友松捏在手里的那块“欧米伽”。 许友松扬着手里的表跟于青告辞,小梨涡荡漾在唇角:“于大青,好好考试。” 于青也冲他摆摆手。 薄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在于青身后坐下来。 这挨的这么近,再不说句话可就真过不去了—— 于青回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自然:“原来你也在这考场,八个理科班全部打乱了,还加上了高一的教室,话说这个考场咱班的就——” 于青边说话边转身,等她完全转过身去,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方才的问话像笑话一样,尾音消散在冷寂的空气里。 薄琴死死盯着她,眼睛中有烈焰在焚烧。 正文 第189章邀请 为期两天半的期末考,考完了。 于青深觉,自己能在背后薄琴锥子样的目光笼罩下,居然还能心无旁骛的奋笔答题,自己也觉得自己真是棒棒哒! 考完试后例行放假两天,两天后,还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到校拿成绩。 不过于青照例还是提前知道了成绩,自然是小池打电话给她,很简洁:“总分553,班级排第20,全年级的排名还没出,前100名肯定白搭,但前200名应该没问题。” 于青握拳:欧耶!!! 她在班里的排名比上次提高了6名! 总分也有提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这种名次充其量也就是占个“中流砥柱”,但她可是从最底层这么一点点爬上来的呀!而且还持续进步了,她已经很满意了! 忐忑了惶恐了老久的心终于放下,接下来的这个寒假于青过的十分舒坦。 今年过年姥姥家就在跟前,春节前她忙着和姥姥和方萍一块扫屋擦玻璃置办年货蒸红枣馍馍;到了除夕,在矿上工作的小舅舅带着已经怀孕的舅妈回来过年,一家子人围着桌子吃年夜饭放鞭炮,贴对联,看春晚,被电视屏幕上赵丽蓉和巩汉林惹得集体爆笑,在家人的笑声中某一个瞬间击中心头,于青相信,这种感觉就叫做:幸福。 于青觉的日子过的十分圆满,摸摸自己腮帮子都觉得丰润了不少。 这年过的! 节后方萍和于成勇忙着拎着礼物走亲串友,每每必拽上于青,于青对走亲戚无甚热爱,讨厌在别人家必须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乖巧作态。 奈何父母乐意,毕竟寒暄闲聊一气的时候孩子是个永恒的话题,于青现在出落的亭亭玉立,虽然动辄是有些不羁的气质吧,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十分安静美好的,况且又是一中的高材生,父母带出去也觉脸上有光,就是苦了讨厌拘束的她。 于青跟父母走了两天亲戚,正暗暗叫苦不迭的当空,许友松来拯救她了。 许友松这回是亲自来登门,嘴甜的就像抹了三箱的枣花蜜,先是跟方萍和于成勇拜年,又因为方萍还不认识他,所以又自我介绍了一番,总之把自己班长的身份描述的特高大上,然后俨然又拿出王往的口气,夸了一番于青学业上的进步,当然,捎带着把自己帮她补习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也顺嘴说了。 总之把于青爸妈说的十分心花怒放,这瞅着自家女儿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了,好像俨然他们老于家祖坟要冒青烟,将要蹦出一根清华苗子。 就在于青都要忍无可忍的时候,许友松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了。 嗯,他先是形容了番与于青在初中时就培养下的深厚友情,说现在高中又一个班,平时互相关照实在是极好的;再夸了一通于青性格好,跟同学们平时相处特团结友爱,所以现在过节期间,他们几个平时玩的好的同学想约上她一块出门玩玩。 地方不远,就在隔壁章城的太平湖,据说章城春节期间下了一场大雪,郊区的太平湖出现了罕见了雾凇美景,好多人都跑去游玩拍照,所以他们也想约着小伙伴一块玩玩去。 于成勇问:“这章城可不算近啊,你们打算怎么去啊?” 许友松:“哦,我爸帮忙,给我们弄了辆商务面包车,司机是驾龄二十年的老司机,特别稳妥!” 从许友松初初登门,方萍就觉得这孩子衣着体面,人恭礼致的,十分讨喜,看样子应该是家境不俗。 方萍不由问:“小许,你爸在哪工作?” 许友松:“哦,我爸是许家洋,在政府大院上班。” 方萍:“……” 于青:“……” 乖乖个隆冬! 现在在怀姜有谁不知道第一副市长许家洋吗? 于成勇先前在酒桌上就见过许友松,知道他背景了得,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凑那么个局给他解决调动问题。不过他这人好面子,一直不肯承认是托了小孩子的情。 许友松告辞后,于成勇向女儿沉吟:“青青啊,这同学之间……团结友爱很好,不过,有的那家庭背景太悬殊的,其实还真不太好做朋友——” 于青OS:爸,还有个家庭背景更悬殊呢就刚刚!肯定杵在咱家院门外呢 方萍打断老公:“他们才多大点孩子啊,哪里知道这个那个的,我看小许这孩子挺好的,一看就是有家教的孩子,又懂事又讲礼貌,人家还是班干部,还帮过青青补习,青青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我看是我们青青性格好人缘好,讨人喜欢。” 于青:…… 啧啧,真是亲妈啊,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方萍转回头来叮嘱自己特顺眼的宝贝疙瘩:“章城那边下了雪,肯定挺冷的,你明天穿暖和点,鞋子就穿那双军筒吧,虽然重点,但是踩雪的话不湿鞋底。” 于青赶紧点头应是,别说,人家许大班还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一旦出手必定例无虚发。 自家父母早就当着他的面答应了放于青出去玩,并且俨然已经已经将许友松当成了自己人,一个劲的说于青是个马大哈,拜托他这个当班长多看顾着她点。 许大班频频点头:“叔叔阿姨放心,包在我身上!” 边点头还边瞧向于青,做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手势。 所以于青在听完父母对许大班的评价后,立刻找了个因由出门:“那啥,我去赵大爷家拿两包方便面和饼干吧,明天路上万一饿了可以啃啃。” 果不其然,出了自家院门后拐过胡同口就看到两个男生的身影,稍矮些的那个是许大班,高的是战池。 他俩跨坐在变速车上正聊着什么,一看到于青,许友松叮铃铃按了把车铃,抿嘴直乐:“你还知道出来啊?我还以为你这个脑子看不懂我的独门暗示呢。” 于青就知道许友松登门出面,那候在外面的肯定就是小池,话说虽然心里知道,但出门的这几步还是走的十分矜持而忐忑,一步一步的倒像个心怀窃喜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而当真瞧见他俩,或者更严格的说是瞧见“那一个”,一颗心落地,升腾起来的喜悦几乎让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往上弯折,却又要刻意板住脸,让自己好看上去显得足够云淡风轻,实在……怪辛苦的。 许大班这个最懂眼色木有之一的人,当然一马当先的跑一边遁着去了,空间和时间只留给这辛苦别扭的两个——这是于青和小池放假后头一次碰面,也是新年里第一次谋面,不知道是不是有日子没见,连小池都有点脸红了,跨坐在变速车上,手脚俱没地方放,看于青走近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等跟她真的靠近了,他也终于如常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东给她。 于青下意识的接过来:“这啥?” 他抿着嘴唇,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从刘海后偷偷瞧她,有种有日子没见的迫切和想念。估计是终于说开话了,神情自然了不少,居然还打趣上了:“恩,是压岁钱。” 于青忍俊不禁,不客气的捣了他一胳膊肘,他拿掌心揉着被捣的胸口,却甜蜜的跟什么似得:“打开看看。” 正文 第190章这都是一车啥呀?! 于青对手里这个东西既熟悉又不大熟悉。 在她手里是一架相机——这个年代自然木有什么数码相机,但也绝不是她记忆中的那种傻瓜相机,因为这个明显比傻瓜相机要高档多了:真皮机身,金属镜头,容貌有一种复古的贵气感,拨盘快门什么的一看就极有质感,看看标志,应该是宾得。 于青翻看了半天才找到型号:宾得135。 即便她前后两辈子都不懂相机,也看的出来,这个和这个年代普遍的傻瓜相机绝不是一类货色。 “过来,我教给你。”他十分的好脾气,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摆动着相机的各个零部件,“这是我舅舅的,胶卷我已经装上了,咱、咱们……明天不是去章城玩嘛,听说那里的雾凇特别漂亮。这个给你拿着,你可以多拍点照片回来。” “我不大会拍照……” 于青说的是实话,要是傻瓜相机她还能HOLD的住,但这个宾得一看那镜头就是个复古单反啊,手动对焦什么的,她表示很无能啊! “没事,我买了十盒胶卷备着,你随便拍就是了。” ……十盒…… 于青突然就GET到了网文中永远最热的霸道总裁的苏点,那就是:咱不差钱啊! 豆浆,喝一碗,倒一碗! 包子买俩儿,吃一个,扔一个! 想到这个她捂嘴乐了半天,乐到对方都有点莫名其妙,就看她在那眯着眼睛笑,看着看着,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少年穿了件红色的外套,敞开着衣领,这大冷天的,没有系围巾,颈间的喉结突出的十分性感,刘海儿照旧不怎么服帖,纤长的睫毛后,看她的眼神湿漉漉的。 而这个摸头发的动作真心好温柔好温柔,于青心口一动,几乎想扑他怀里去。 为老不尊啊为老不尊…… 第二天一早于青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应邀出门。 天气冷,别看开春,实则现在以及未来的一个月才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她听话的穿了羽绒服,戴了围巾戴了手套,脚上套了老笨重老笨重的军工靴,把冻了一个晚上的地面给踩的咯吱作响。 背包里放着几样零食和那架宾得,昨晚她背着父母鼓捣到12点,对着说明书才算是把基本操作给摸明白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兴奋个啥,总之是挺兴奋的,到半夜两点多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而且一大早就醒了,却倍精神! 出门前她还偷偷抹了一点方萍的口红,捂着嘴巴就出门了,结果胡同还没走出去,又觉得自己这样也太不够淡定了,于是又拿手背偷偷擦掉了…… 时间掐的很准,一辆别克面包车果然就停在胡同口的大路边,通过半敞开的车窗,一眼就看见许友松正坐在副驾驶座上。 一瞧见是她,他打开车门跳下来,顿时就笑的嘴角的小梨涡都要飞出去的节奏:“于大青,你还是心疼自个,我远远就瞅着,就看见一头熊……” 下面他立即就改了口风:“当然,就是裹上三层棉被,咱们的小青青还是貌美如花,人见人爱!” 于青把举在半空的军工靴放下来。 哼哼,笑话!这鞋子踢人可是很疼滴! 许友松体贴的帮她把车门拉开,于青方要举步上车,结果一抬头脚步登时一顿—— 薄琴…… 薄琴就坐在最靠前的位子上,头上戴着毛线帽子,两鬓的头发依旧遮在脸侧,瞥了于青一眼。 于青打死也想不到这趟行程里居然薄琴也在! 就是那个尤物丁燕燕在车上,她都不会比现在更吃惊。 于青扯了扯嘴角,权当是凑活着打了个招呼,硬着头皮上车往后走,结果又惊了一下——贝澎澎坐在居中靠窗的位子上,没有梳马尾,漆黑的长发披肩,穿着件白色羽绒服,帽子领口的毛毛十分蓬松,衬托的女孩子面颊如玉,只不过她此刻表情不怎么样,一直别着脑袋朝向窗外,坐在她身边的赫然是她那个篮球队长的男朋友耿金刚…… 咳!咳!是耿如峰啦。 耿如峰正使劲把自己硕大的脑袋凑上去,脸上浮着十分讨好的笑容,奈何贝澎澎油盐不进,脸上神情十分泠然,也不知这对小情侣在闹什么别扭。 再往后走,可能是军工靴太重了,于青小腿一软,几乎打了个趔趄…… 转去文科班久未露面的魏清香赫然在坐,容色依旧楚楚动人,抬头瞧见于青,十分友好的冲她笑了一下——于青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十分僵硬,从打开车门就惊吓不断,每个映入眼帘的人都出乎她的预料,她也回应的笑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笑成了何等模样。 唯一没有出乎预料的是魏清香身边无一例外的一定坐着陈曦,穿着蓝白相间的夹克面包服,一张脸眉目清俊的十足可喜,估计是佳人在侧心情十分的好,很振奋的跟于青打招呼:“于青,来啦?” 于青皮笑肉不笑权当回应了,终于挨到最后一排,小池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抬头看她的那一眼终于让于青心头长长吁出一口气——一路的惊吓终于在看到他后松弛了下来。 艾玛,这一车都是啥呀! 啥啥都来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许友松到底是怎么凑合出的这一车人? 于青一屁股坐去小池身边,大男生虽然一直都没吭声,但很体贴的站起来,帮她卸掉背包,把靠窗的位子让给她,于青坐安稳后拽着他一只袖子就犯了嘀咕:“我都不知道还有……他们……” 她昨天光顾着心里打鼓了,也没来得及问一同去的还有谁,结果今天实在是大大震惊了一把。 小池小声跟她解释:“贝澎澎是在松子家过的年,松子肯定得带着她,耿如峰嘛,听说是硬要跟来的,他和澎澎的关系,松子也不好拒绝。至于陈曦和……” 他扭头凑去她耳边,声音益发的轻:“是陈曦求的松子,所以松子才答应的。” 他靠的有些近,口中的热气作弄的她鬓角发丝一直发颤,于青忍不住一缩脖子,抬眼就就见他正也望着她,神情愉悦,口气笃定:“其他你一概别管,只要跟着我就行。” 他这口气这话这神情实在是大赞,于青心头温热的,偷偷把手伸了过去,在两人并列的大腿之前,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大男生起初还楞了一下,但随机就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手指张开,宽大的掌心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了起来—— 但于青的震惊之路还未曾结束,因为车行至一段,又停了下来,本来在暖气开的十足的温暖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于青支起脑袋来一瞧,一脑门的瞌睡虫顿时飞去了天际! 她甚至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花了眼认错了人—— 车门洞开,一个男生低头迈进车厢,头发乌黑,眉眼乌黑,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不是江河鸣又是谁???! 正文 第191章太平湖 如果现在谁手里有兵乓球,往于青嘴里塞两个绰绰有余。 不怨于青震惊,江河鸣从来都是她单人方面的朋友,从没听说过和这伙人有什么交集——他和许友松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虽然许友松之前曾就俞安柏那事帮过他,但那也是看在她的面上,才出手相助的,江河鸣并不知情。 江河鸣坐下之前,打量了一下车里人,位于最后排于青的震惊脸自然没被拉下,他眼神一触碰到她,好像十分羞愧,脸红到脖颈,嘴唇嗫嚅了几下,一低头,很快就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了。 面包车继续前进,驶往章城方向。 于青坐在最后一排很利于纵观车厢全局,江河鸣坐下后,就贝澎澎跟他招呼了一声,其余人看样子跟他并不熟,顶多就是旁观一眼。 于青突然想起来,这江河鸣转去二班,那么和贝澎澎就是同班同学了。 那么今天他也出现在这里,是贝澎澎的缘故了? 可话说上回她路遇他俩时,两人的关系可看上去不怎么好啊……难道这么快就握手言和,都可以邀出来一块玩的节奏了? 于青怀着心里满满的疑惑,忍不住一直瞧,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江河鸣的侧后脸,他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外套,虽然看上去制作粗糙,样式也很城乡结合部,但布料却是崭新的,看来是过年买了新衣服。 也理了发,头发因为干净而显得蓬松,不再是以前发乌的一坨,脖颈间露出一点白衬衣的领子,在深色皮肤的衬托下,白的十分出众,膝头上放了一个军绿书包,看来也为今天的这趟“出行”有好好准备过。 只不过相比别人,江河鸣还是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头一直朝向窗外,身体僵硬,脖颈上的红一直都没有褪下去。 有掌心在于青眼前挡了一下。 是小池,他不无调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于青讪讪,收回自己的视线,小声:“我没想到他也会来。” “你没想到的多了。”他脸上淡淡的,握着她的手的掌心拢了一下,攥的更紧,侧脸轻声,“睡一会吧,还得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呢。” “哦……” 于青收回视线,坐在他们前排的陈曦和魏清香在小声说话,更前面一排的贝澎澎和耿如峰则一如既往的一个殷勤备至一个爱搭不理,至于坐在车门口附近的江河鸣和薄琴,俱静悄悄没什么动静,许友松则在副驾驶位上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车里空调开的很足,暖风吹的人昏昏欲睡,按理说这么一车十七八岁的孩子,当是最热闹的,此时却安静的有点叫人诧异,前排间或的私语声好像幻化成了催眠曲,于青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着了。 她是被一股清新的冷空气给唤醒的,鼻腔里灌进冷冽的冰雪味道。 睁开眼睛看到车门洞开,车厢里的人都已下车,许友松从车门探头进来,小梨涡在嘴角跳跃:“于大青,睡的挺香啊!” 身边人动了动,于青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紧贴着小池的左臂膀,她赶紧抹了抹下巴直立起身,一个劲的扫他的袖子:幸好幸好,木有流口水出来…… 戴好帽子系好围巾,背包已经被小池给背去了肩上,她也不跟他抢,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光亮晃了下眼睛——只见触目大片大片的白色,天空蓝的十分澄澈,阳光射在雪地上,白的耀眼。 眼前一大片白茫茫的平坦地。 太平湖在章城的西郊,湖面十分宽阔,不过现在看不到碧波荡漾,因为湖面俱已凝结成冰,春节期间章城又落了场大雪,一眼望去,湖面像一大片广袤的操场,铺上了没有边际的银白被子。 天地白茫茫一片,空气中似乎只有微风和阳光,和着鞋子踩去雪地上的咯吱声,尤显寂寥。 特别是湖对岸一排排沿湖的垂柳挂满了洁白晶莹的霜花,微风吹拂银丝闪烁,实实在在的玉树琼花,美不胜收,犹如被尘世遗忘的仙境。 到底都是年轻孩子们,俱被眼前的美景撼动的十分振奋,就连冷着脸一路的贝澎澎都第一次露出了笑脸:“好漂亮!” “喂,江河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她桀骜的仰着下巴,眼睛却亮晶晶的满是笑意,冲向身边的江河鸣,“输给我也不亏吧?” 江河鸣张了张嘴,没吭声,别过脑袋去。 于青在身后瞧的十分玩味,见耿如峰凑过去:“澎澎,我们去那边,你看那边那树,我给你拍照!” 他手里晃动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傻瓜相机,于青这才想起还被自己窝在背包里的宾得,许友松正在和司机师傅说着着什么,薄琴一直安静的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便是眼前如斯美景,她好像也没太大反应。 许友松和司机师傅商榷完毕,大步朝大家伙走来,通知道:“师傅要把车停去停车场,咱们呢,就在这尽情玩儿——”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抬头大声:“午饭已经订好了,12点,就在风景区餐厅二楼包间——” 他手指着湖北面一坐建筑,“餐厅楼就在那,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别忘了到点回来吃饭就成。” 组织者通知完毕,往下的就是自由撒欢时间了,耿如峰举着傻瓜相机一直热情凑活贝澎澎,贝澎澎估计现在气正顺,不像车上那般臭着脸了,点点头,朝江河鸣招呼:“走啊,江河鸣。” 江河鸣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眼于青,于青赶紧冲他摆了摆手。 看那意思,今天江河鸣之所以也出现在这里,应该和贝澎澎脱不了干系了。 江河鸣又望了一眼于青身边的战池,他人站在那里,肩宽腿长,浑身线条利落,器宇轩昂气质落拓,明明衣服穿的也很简单,但依旧给人一种十分优质健康的感觉。便是肩头上背着一个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包,也不觉违和,却平添一种柔和,一如他望向身边女孩的眼神。 江河鸣神色暗了那么一暗,转头跟着贝澎澎向湖对岸走去。 至于陈曦和魏清香,早就去结了冰的湖面上踏雪了,魏清香还带了画架,不过画架背在陈曦肩上。 他俩手牵着手,轻言笑语不断,女的美男的俊,实在是一对极漂亮的人,湖边三三两两的前来游玩的人,都不免要朝向他们望上那么一望。 于青从背包里翻出宾得,小心的挂带套去自己脖子上,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背。 “我们也走吧。” 正文 第192章我喜欢你 这一天,大家伙玩的十分HAPPY。 先是横跨过偌大的湖面,去湖对面的雾凇区拍照,大家虽然也都不懂相机,但很明显于青手里的宾得135要比耿如峰拿的那个傻瓜相机好多了,所以于青俨然成了最受欢迎的人。 这个叫:“于青,这里!我要跟这棵树合影一张!” 那个叫:“于青于青!给我们照一张!要背靠湖面的!” 于青忙的脚丫子不沾地,满雪地上乱窜,拉开的架势摄影师范儿十足,反正小池都说了,乱拍就是了,兜里还有十卷胶卷备用呢! 陈曦自那回在图书楼天台和于青一同救下跳楼的薄琴后,似乎和她有了同仇敌忾的战友情,相处起来也自然多了。 他一手扯了脸蛋红扑扑的魏清香,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朝于青走过来:“于青,给我们拍几张好吗?” 于青:“好。” 她低头检查了下相机:“你等我一会,我换个胶卷。” 不会功夫已经拍完了两卷胶卷,她举着相机凑去小池身边,她还是不太会换胶卷,总怕会被自己弄的曝光,所以换胶卷必须经他手。 小池把相机拨到倒带,取出胶卷塞进胶卷筒里去,再放进去一卷新的,于青嘿嘿一乐:“谢了。” 他拿着相机的手没有松:“待会我帮你拍吧,你自己还没有呢。” 于青呲牙一乐:“待会让班长帮我们俩拍呗,不急。” 他长睫毛抖动了下,眼神定在她的脸上,要笑,却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咳起来。 于青端着相机过去陈曦和魏清香身旁,魏清香还在持续扭捏:“不要了,拍什么啊,不想拍。” 陈曦好声好气的哄:“多漂亮啊,昨天电视上都说了,说这雾凇可不是这么容易出现的,好几年都不一定碰上一次!拍嘛,我……我不掺和,给你拍单照还不行吗?” 于青觉得,其实魏清香未尝不想拍,但估计拿相机的是自己,还是叫她有点别扭吧。 她嘿嘿一乐,举了举手里的宾得:“这相机不是我的,是班长借的,我今个就是给大家服务的。我说魏清香,你人好看,这景好看,不拍张留念可惜了。来吧,我多给你拍两张。” 于青现在对魏清香心平气和多了,虽说以前她俩也没啥仇,但总觉膈应。 魏清香估计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两人总是不尴不尬的,这回于青主动示好,她终于也自然了一些,点了点头。 于青于是横七竖八的咔咔拍了不少张,青葱少女扎着麻花辫,围着藕荷色的围巾,站在银白雪地里,白皙的脸蛋被冻的有点红,反更舔了一份可爱和妩媚。 于青挑了一个背后是大片大片雾凇以及冰湖的漂亮背景,朝一直杵在身旁背着画架的陈曦努了努嘴:“陈曦,去,我给你们拍张合影。” 魏清香脸更红了一点,脚尖钻着雪地,但并没有开口拒绝,陈曦楞了一下,忙脱下肩上的画架,经过于青身边的时候,低声:“谢谢。” 于青端起相机,镜头里那一对漂亮的年轻人,明明郎情妾意,却俱是羞答答的,两个人俱都站成了一根棍子,肩膀隔的足有一尺远。 于青恶作剧心起:“陈曦!你是不是个爷们啊,站那么远干嘛?人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一嗓子,镜头里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脸上更红了三分。 但陈曦到底是个男生,还是主动靠了靠,右手在女孩背后抬了又抬,到底没敢放去对方肩头上,最后攥了拳,又放回去了。 镜头后的于青咔嚓咔嚓按动快门,她也奇怪自己现在居然能大度到这么心如止水,他俩的柔情蜜意落在眼里也不像之前那样辣眼睛了。 果然是——放下了吗? 到底什么时候放下的? 还是说,当心里另有所牵,所以,也就不再在乎别人了? 于青忍不住回头,战池和许友松那边不知啥时候起了战况,两人打开了雪仗,少年大步在雪地中奔跑,头发在风中飘扬,一扫往日的死板气——然后,她眼睁睁瞧着他向她冲过来,一把拎起她胳膊:“跑!” 湖边一大片的垂柳,一直蔓延到隆起的山坡上,下面岸边的雪大都被游人给踩实了,但只要稍一跑远,蓬松的雪咯吱咯吱在脚下直响——天气很好,蓝天澄澈,阳光射在雪地上,落去眼睛里总感觉有些蓝莹莹的。 许友松在身后攥着雪球撵的直乐:“傻了吧?逃跑还要拖家带口的!于大青,他坑你那!” 少年的手攥的她很紧,掌心里有冰雪,此刻化成水,有点湿漉漉的,他腿长,跑的快,于青跌跌拌拌的跟着,虽然跟的很勉强,但也是忍不住哈哈哈。 不提防脑后生风,她知道这是许友松发来“炮弹”,奈何身上穿的笨重,脚上军工靴也笨重,躲是躲不开的,干脆等着挨这一下。 小池将她往身前一揽,雪球在他后背上砸开花,他迅速弯腰在雪地上拢了一把,眨眼就还击了回去:“松子!打女生,算什么好汉?!” 许友松敏捷的避过迎面来的雪球:“还不是被你拽上的贼船?你拽着人家干嘛?于大青,过来!” 于青蹲在地上,把相机往自己羽绒服里一塞,双手往雪地上一拢一攥一抛,果断偷袭:“班长!看招!” 许友松措不及防膝盖上挨了于青这一下,顿时跳脚:“行啊于大青,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果然养不熟,恁俩还同仇敌忾上了——” 话没说完,迎面被一个大雪球砸了个正中! 小池喷着白气笑呵呵的伸手来拉她:“快跑!这家伙心眼小着呢,肯定得报仇!” 于青赶紧拽着他胳膊起身往后跑,许友松那边都正忙着抖搂一领子的冰雪,一看他俩要跑,大叫:“不准跑!” 哪有不跑的道理! 于青嘻嘻哈哈的被小池拽着一路往山坡上跑,跑的正起劲,不提防脚下一滑,“哎吆!” 小池赶紧拦腰紧紧扣住她,不过她歪斜的倒势还是把两人给一起带倒了,咕噜咕噜从小山坡上一路滚下去—— 身下全是雪,摔上去一点都不疼,反倒十分乐趣,好不容易滚势渐缓,他俩俱是气喘嘘嘘,于青就像个无尾熊样扒人家怀里,两人一对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头发乱七八糟的抚在脸上,笑到最后脸上的肌肉都疼了,阳光射在雪地上,四周十分安静,大家的喧嚣都落在山坡的另一面。 他们仰面躺在雪地上,头顶上是纤丝万缕玉树琼花,偶尔有冰凌的碎屑掉在脸上,凉丝丝的,顽固着真不肯融化。 世界好像沉淀了下去,只有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以及身边他的呼吸和心跳声—— “真美啊……” “嗯。” “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嗯。” “小池?” “嗯。” “你喜欢我吗?” “嗯。” 他静了片刻,说:“喜欢。” 女孩望着头顶明镜的天空,慢慢微笑起来。 正文 第193章拍照 中午饭是在风景区餐饮楼的二楼大包间。 等这群年轻人满身冰雪冻的一脸通红的涌进包间,中间偌大的转盘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十分丰盛。 特别是居中一条胖头鱼,足有一米来长,据站立旁边的餐厅经理介绍,这是太平湖出产的最大的鱼,一条足有十多斤,便是用来煮它的锅都必须是特别定制的。 大家于是赞叹一番,纷纷落座。 于青瞧着最最拘谨的还是江河鸣,他跟其他人都不算熟,跟她虽然够熟,今天却有意无意的一直回避她。 他从一进门就躲去角落处,脚上穿的是一双军用样式的球鞋,此下被雪已经浸湿了大半,估计是怕自己鞋底的雪踩脏了包间的地毯,一直偷偷的互相蹭着鞋底。 其实每个人脚上都是一片雪水,谁也比谁好不了多少,但别人都是大喇喇踩就踩了,只有他,小心翼翼。 于青刚待要招呼他过来坐,便听贝澎澎叫:“江河鸣,你过来,坐这里。” 贝澎澎左手边坐的自然是男友耿如峰,她指着自己的右手边的空位,脸上表情很认真。 江河鸣踌躇了下,果然起身,坐去了她的右手边。 贝澎澎把餐垫上的餐具往江河鸣面前拽了拽,凑近低声与他说了句什么,旁边耿如峰一脸的隐忍不发。 于青偷瞧的十分趣味,想起方才在外面拍照的一段小插曲,觉得这三人目前的关系十分值得玩味。 嗯,就于青抱着宾得被大家使唤的分身乏术之时,贝澎澎也跟她要求:“于青,给我和江河鸣拍一张。” 于青一抬头,就见江河鸣脸红的跟啥似得,逃也似得一个劲的往旁边走去,一时情急,摆手摆的乱七八糟的。 贝澎澎不放过他,上前一步就拽住他的袖子:“我都没害臊,你一个男生你怕什么?” 不由分说就把人给拖了回来,对于青指着身后一颗偌大的挂满了雾凇的柳树:“就在这棵树下拍,拍最最漂亮的那一段。” 江河鸣连头都不肯抬,人比魏清香还扭捏,特别是耿如峰还在一旁抱胸冷眼旁观,拍照的又是于青,想来他压力山大,奈何贝澎澎一直不肯松手—— 两人正胶着的当空,于青眼尖,就见贝澎澎隔着衣服使劲掐了他一把! 于青暗暗心惊,还以为江河鸣一准得跳起来,没想到这一掐之下他却是老实了,也不推脱挣扎了,虽然还是脸红脖子粗的,但却认命了一般,木头桩子样站在那,任于青咔嚓了两张。 此时镜头里的这一对小男女可有别于陈曦和魏清香的含情脉脉:江河鸣十分僵硬,双臂直直的垂在身体两侧,两手握拳,左肩离身边的贝澎澎还右偏了一个度,身体语言就是大写的一个“僵”! 贝澎澎则自然多了,虽然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很放松,微扬着下巴,神态小有倨傲。 但对着相机镜头她又是微笑着的,羽绒服帽子上的长绒毛拂在少女的脸侧,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拍最后一张的时候,贝澎澎站的离江河鸣更近了一些,江河鸣虽然还是僵硬的厉害,却是没有再闪避。 于青躲在镜头后:“江河鸣,笑一个嘛!” 他扯了扯嘴角,实实在在的比哭还难看,贝澎澎噗嗤一乐,胳膊肘捅了他一把:“干嘛呀,怎么跟我拍个照就跟上刑似得。” 这一下捅过去江河鸣倒是自然不少,左手摸去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眼睛望着笑靥如花的女孩,神情缓和了下来,嘴角微微翘了翘。 于青抓紧时机“咔嚓咔嚓”,伸出手来比了个大大的“OK”!!! 虽然这年代的相机没法像日后的数码DC那样可以回看,但她心有预感,这几张抓拍一定拍的不错! 一顿饭吃完,大家释放了一个上午的热量,在饱餐一顿后终于有些倦怠起来。 都不着慌出去玩了,而是蜷在温暖的餐厅包房里,许友松纠合了几个男生在打扑克,连江河鸣都被他给拽进去了,女生则看电视的看电视,在沙发上小憩的小憩,特别是薄琴,居然掏出了本英语辅导书,靠在窗前的角落看起来。 于青:…… 艾玛,这人家如此用功,搞的她压力好大呀思密达! 好在许友松很快就回头招呼:“薄琴,过来帮我摸着牌,我去趟厕所。” 薄琴迟疑了一下,把辅导书塞进书包,虽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靠了过去,被许友松扶住双肩一把按在椅子上,语气亲昵:“你手气肯定比我手气好。” 这半天里许友松和薄琴并无太多交流,他是组织者,一直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薄琴就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很多时候都是形只影单的,现下这一声,却是十足的暧昧了。 薄琴脸红了红,一声不吭的摸起牌来,至于许友松,待会洗手间回来后也不接牌,而是坐去薄琴身边,当起了军师。 昨晚毕竟没睡好,又嬉笑忙活了一上午,胃里吃饱了,包房里暖气又热,于青蜷缩在沙发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没想到这一憩竟是径自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发现包房都没人了。 身上盖着一件衣服,于青认得,是小池的外套,她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两颊发热,后心出汗,她起身站去窗前往外探看,发现大家伙应该是又出去玩了。 太平湖边这雾凇美则美矣,奈何保持的时间不长久,这温度一升很快就能消失殆尽,于青有心想出去拍几张照片,想着明天说不定这雾凇没了,拍拍这难得的景色也好,反正包里还有好几盒胶卷。 她穿好外套,拢好头发,系好军工靴,又给相机换了两块电池,把小池的外套扎在腰上,想着待会出门碰见他可以还给他。 这孩子,没穿外套就往外疯! 于青一直走去湖边,眼下头顶天空阴了起来,下午时分温度下降,风着实比上午要冷了不少。 湖边因为上午游人多,地上的雪俱已经被踩的不太成样子,于青于是一直沿着湖边往深处走,想找一处还未被破坏的地方拍几张漂亮的雪景。 军工靴沉重,但此时温度下降,落去雪地上反倒没了什么声响,于青举着相机一直往里走,一路上没碰上什么人,四周越来越寂寥,周旁白茫茫俱无人声,只有风吹起树枝上冰凌的细碎声响。 她走到一蓬湖边的灌木丛停下来,这片灌木丛很大,每一根每一片的枝叶的挂着厚厚的白霜,一阵风过,玉屑似的雪沫随风落下,雪树银花美不胜收。 于青瞧的眼眨也不眨,心中满意,举起相机咔嚓了几下,忽就听到灌木丛后的湖面上,传来说话声。 正文 第194章变故 起初声音还不大,含含混混的,于青也没甚在意,继续寻找角度拍照。 直到一声怒吼从灌木丛的另一面传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听声音有点熟悉,是谁在吵架? 于青从一侧钻过灌木丛,拔着枝杈伸头探看,但见距离岸边二十来米处的结了冰的湖面上,站着两个人。 是耿如峰和贝澎澎。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属于湖面的一个小拐角,前方一个凸进湖面的小半岛,上面半人高的灌木丛把视线给隔绝的很彻底,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影。 想来他俩也是觉得这里僻静,所以来这里谈话来了。 要说贝澎澎和耿如峰吵架,于青一点也不奇怪。 耿如峰今天一路殷勤讨好,贝澎澎这个做人女朋友的却鲜少给他好脸色,反倒和江河鸣表现的颇亲近。 别人虽都不说,但耿如峰在学校里是篮球队长,也算是个有点名声的人物,那么高大的体魄,伏低做小想必早已十分窝火,况且在别的男生面前也很没脸。 隔的远,于青听不到贝澎澎说了什么,就见话不投机半句多,贝澎澎甩头要走,被耿如峰一把拽住,两人对峙了一会—— 湖面空旷,风打着卷的来回肆虐,于青打了个寒噤,紧了紧脖颈间的围巾,听风送过来的含混碎音,耿如峰又软了下来,似乎在求和。 8过贝澎澎当真强硬,看那意思一点软和的迹象都木有,二话不说当胸推了耿一把,甩头就走,耿如峰那么大的块头,呆楞楞的,一时没抓住她,还真叫她走出去了几步远。 不过贝澎澎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说了句什么,于青听不清,只见她一脸的倨傲蔑视,说完刚要转身,忽然耿如峰发狂样大吼了一声,往脚下狠狠一跺! 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着实把于青吓了个愣怔,身边灌木丛上的霜雪刷刷抖落,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紧接其后一声似乎从地心深处传出的“崩”得一声—— 声音很闷,然后是咯吱咯吱一阵,再然后“啪啪啪啪”声不断,于青眼睁睁就瞧着从他们两个站立的脚下,冰面霍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纹,一直延伸到她站立的岸边。 湖面开裂了!!! 于青大张着嘴,惊的半天合不拢—— 这、这是啥情况? 这寒冬腊月天里,湖面冻得邦邦硬,前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嬉笑打闹,怎么这会功夫被跺一脚说裂就裂了? 那两只也是一时呆在那里,裂纹是从耿如峰脚下开裂的,他个子大身体重,不知道是不是此处的冰层格外薄,也就这一会的功夫,缝隙里居然都漫上水来了! 周围方圆的冰俱都在嘎吱嘎吱作响,冰层里纷纷起了花纹样的白缝,贝澎澎离耿如峰隔得也就两步远,脚底下冰面的裂纹清晰可见,一时也被这样的变故吓的花容失色,动都不敢动一下:“怎、怎么了?” 于青瞧的分明,耿如峰尝试着挪动了下脚步,但紧接着一个踉跄!一只脚顿时踩空,竟是冰面破碎,一脚踩了进去! 但好在他脚下的冰面裂的还没那么彻底,虽是出现了冰窟窿,但还不至于踩透。 这一下却是吓的他一时脸白的都快没了人色,于青挣出灌木丛,冲他们两个摇臂大喊:“别乱动!我去叫人,你们……你们赶紧趴下!” 她隐约记得一点常识,遇上冰面破裂,最要紧的是赶紧趴下,好降低重心,分散压力。 耿如峰果然十分敏捷,立刻就在冰面上手脚摊开的趴了下来,倒是贝澎澎一直还那么傻站着,于青大叫:“澎澎!趴下!” 贝澎澎嗓音抖的不成样子:“我、我不能动……一动,一动就……” 距离她两步远的耿如峰这回倒是发挥了体育生的特长,抱紧自己胳膊,一路咕噜咕噜从冰面上滚过来,一直滚到离岸边丈余远的地方,手脚并用,一下翻身起来,一步就跨去了岸上! 贝澎澎在冰面上打着哆嗦:“耿、耿……” 看到耿如峰上岸,于青心下稍定,一个人脱险,总比她一个人对着他们两个情形要好的多。 她冲他喊:“耿如峰,想想办法,咱们得把澎澎弄上来。” 那边贝澎澎尖利的一嗓子:“啊——” 原来,她也想如法炮制,趴去冰面上,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耿如峰那边的压力骤消,所以重点都聚集去了她脚下,便听得又是“咔嚓咔嚓”一阵,贝澎澎一只脚陡然往下一掉,整个人身子一歪,摔去了冰面上! 于青心提到了嗓子眼,见贝澎澎身子跪趴在冰面上,四肢着地,身下裂缝四分五裂,也不知道到底啥情况。 她急的跑过去去拽耿如峰:“快!快想个办法!” 耿如峰惨白着一张脸,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只一个劲的摇头:“我、我太重了,没法去拽她……” 于青顿脚:“那怎么办?!” 他挣脱她的手,一个劲的往后倒退:“我,我去叫人,叫人来想办法……” 说完,不等于青反应,掉头就跑。 于青手里落了个空,眼睁睁瞧着这个身高1米9多的大男生踉踉跄跄,跑的挣命一般,眨眼就没了踪影。 贝澎澎跪趴在冰面上,面如死灰:“于青……” “你、你别急,他、他这是回去叫人了……” 于青这话说的连自己都底气不足,贝澎澎一动也不敢动,天阴沉的越来越厉害,女孩子跪趴在冰面上,脸色青白,颤的像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再开口的时候,全是咯吱咯吱牙齿打颤的声音:“我、我好冷……” 于青解掉腰间系的小池的外套,放去地上,把相机从颈间解下,放去衣服上,她满坡上跑,一直跑到贝澎澎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回却是直接吓破了她的胆,直接哭叫起来:“于青!于青!” 于青的声音闷闷的从坡后传来,当她终于再出现的时候,肩上扛了一根大约7、8米长的树叉。 她把树叉一直拖到岸边,蹲下把脚上笨重的军工靴给脱下来,为了轻便和减重又把身上的厚羽绒服给扒了。 她边忙活边不住安慰:“你别怕,待会我把这树枝伸过去,你拽住一头,我把你拖过来!” 正文 第195章危局 穿着羊毛袜子的脚踩去冰面上,冰彻入骨。 于青根本不敢站,那裂纹一直延伸到她站立的岸边,她小心匍匐去冰面上,手里拉着那根若长的树叉,一点一点往前挪蹭。 爬了足有五六米的样子,她尝试着向贝澎澎把树叉递过去,奈何那树叉虽然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长的一根,却是距离贝澎澎仍有好大一块距离。 于青没法,只好继续往前爬,却是越爬越心惊胆战——身下的冰面裂缝一直在“咔嚓咔嚓”爆响,每一声放去耳朵里都是对胆气的拷打和折磨。 爬出去足有十来米的距离,她终于不敢再挪动一下,感觉再往前爬一步,身下的冰面就能应声而碎! 乖乖,我可不会游泳! 乖乖,我可不想被冻死! 再把树枝递过去,却是离贝澎澎还有一两米的样子。 于青气馁到不行,她趴在冰面上,不一会就冻的浑身僵硬,手指头也不打弯,摸在树枝上都快没了知觉,却还得必须一声声的去鼓励贝澎澎:“你、你挺住啊!” 贝澎澎这会子一点声音也无,就是不住哆嗦着,嘴唇渐渐发了白,看于青慢慢朝自己爬过来的目光似乎也被这寒气给冻住了,有点发怔。 于青怕这孩子给冻糊涂了,给她打气:“耿如峰去叫人了,很快就有人来帮咱们了。澎澎,你使劲够够,看能不能够到——” 她拼命的把树枝往前递,但总是距离贝澎澎还有距离,贝澎澎好像被冻僵了,声音很含混:“我动不了……” 于青只好继续尝试往前蹭,胳膊底下的冰面咔嚓咔嚓,炸得她头皮一阵阵发麻,就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名字:“于青!” 浑身一震,扭头一看,竟是江河鸣站在岸边。 她心中振奋,不由撑起胳膊:“江河鸣,快来帮忙!” 话音未落,上半身陡然往前一倾! 一只胳膊捅破了脆弱的冰层,捅进了冰窟窿! 冰冷的湖水一下就漫过她半只胳膊,于青身上穿的是毛衣,这一下犹如被万千根钢针猛得扎了一把! 她浑身一激灵,连叫都没来的及叫,赶紧抱住胳膊往旁边一滚——仰面倒去冰面上,只剩呼呼喘气的份儿。 “你们两个谁都别动!” 江河鸣叫了一声,立刻掉头,贝澎澎的嘴唇已经由白转紫,语不成句:“江、江……” 不一会功夫,江河鸣出现在另一头的堤岸。 他怀里抱着大捧干草,围着岸边疾跑了一阵,最后选的地方是湖面向内凸的那一小块半岛的边沿。 那里虽然距离贝澎澎的距离远,但那边的冰面冻的应该结实些——于青就见江河鸣抱着干草一直走到距离贝澎澎还有十来米的样子,开始将干草往脚下的冰面上铺。 铺一步,迈一步,一直走到还有5六米的样子,他将干草一股脑扔去冰面上,趴上去,冲于青叫:“把树枝扔过来!” 他俩所在的位置和贝澎澎形成一个三角形,贝澎澎就是那个顶点,他俩就是两个底点。 于青使出吃奶的劲将树枝朝江河鸣抛过去——谢天谢地,江河鸣的手指在空中一抓,堪堪够到树枝尖,他把树枝拖拽过去,然后从他的方向再递给贝澎澎:“贝澎澎!抓住!” 这回贝澎澎终于抓到的树枝,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冰面上趴的太久了,她手指一碰到树枝就“哇”一声哭了起来。 冻的太狠,连哭都哭的哆哆嗦嗦。 江河鸣趴在干草上,紧紧抱着树杈的另一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抓住,紧紧抓住,听到没有??” 贝澎澎边哭边点头,江河鸣开始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拖,她身下的冰层受到震荡“啪啪啪”直响,有的甚至破绽有湖水渗出冰面,但好在还没有形成大的冰窟窿,虽有惊却无险。 于青瞧贝澎澎一点点被江河鸣拖拽过最危险的那片冰层,忍不住也是胸中呼出一口气,她刚才一只胳膊陷进冰窟窿,现在半边膀子已经被冻得没了什么知觉,但她又不想傻子一样趴在冰上,刚要尝试着动一下,左膝下顿时又是“哗”得一下! 于青吓的浑身一僵!不敢动了。 她整个身子都趴在冰上,看不到膝盖那边的情况,但情形不容乐观是肯定的,因为江河鸣嗓子都喊劈了腔:“于青你别动!!!别动!!!” 于青赶紧点头,一张嘴发现自己牙齿咯咯打战,根本说不成话,于是干脆紧咬牙关。 贝澎澎距离江河鸣越来越近,江河鸣身下的冰面虽有裂纹,但冰层冻得结实一些,他拼命托拽着树杈,那边到底是一个人的重量,他脸憋到通红,捏着树枝的手指头都变成了酱紫色,但到底把贝澎澎给拖到自己跟前。 趴在另一边的于青几乎是和他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喘匀实,“啪”一声闷响就响彻耳边——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砸在于青脚边,本就脆弱的冰面被硬生生给砸开了一个大口子! 于青就觉得自己双腿突然没了支撑点,伴随着贝澎澎的惊呼声,她半边身子不由自主就往下掉去—— 她的脚甚至都已经踩到了冰层下的湖水,冰凉入骨,耳边是江河鸣的大叫:“于青!!撑住!撑住!” 于青双手死死扒住冰面,双脚一通乱踩,竟是让她踩到了缺口——被石头砸开的冰窟窿大约个小脸盘那般大,也亏了那石头是砸在她腿边而不是她上半身方向,否则她连挣扎都不用挣一下就能掉下去。 她死命扥直了双腿才堪堪踩去缺口处,不至于让自己的下半身落去冰窟窿,这一番动作简直堪比跑个800米,连惊带吓,喘的风箱样,顺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说出一句话。 是对那边江河鸣说的:“我没事。” 江河鸣已经抓到了贝澎澎,眼下却面无人色,黑眼睛在深深的眼窝里一时都充血了:“谁,谁扔的石头?” 周边俱无人迹,只有风吹雪散的声响,他们仨在危机重重上冰面上挣扎,谁都没多余的闲心还去旁观身旁,那块大石头从天而降,就像是老天爷嫌他们还不够倒霉,所以又送来一道催命符。 可于青知道,这石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幸好,幸好,幸好终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匆忙脚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 这么冷的天,他连个外套都没有穿,耳朵和脸颊被风吹的发红,额头却涔涔汗滴,胸口在毛衣下起伏不定,一眼看到在趴在冰面上苦苦挣扎的她,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了下。 于青心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一时间竟径自安心了下来,甚至咧着冻疼的脸,努力扯出一个笑:“小池……” 你来了就好。 正文 第196章什么都别说,吻我 许友松拦住小池:“不行,这边的冰层本来冻的就薄,那边半岛上还竖着警示牌。这是下了雪,盖住了看不出来,现在这里再经不得折腾,你要下去,这一片的冰根本撑不住你,会完全碎掉的!” 其余人都赶来了,耿如峰没说谎,他的确去叫人了,连陈曦和魏清香都跟在后面牵着手跑了过来。 许友松拦住小池后立即开始扒衣服:“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袖子和袖子系在一块!” 兵分两路,耿如峰和陈曦跑去那块半岛的沿边,去帮苦苦支撑的江河鸣和贝澎澎。 小池根本没穿外套,但在岸边捡到了于青扔在那里的外套,他麻利的将所有男生的衣服都系在一起,怕不够长把自己贴身的毛衣一把撸下来给系上去——但于青已经爬出离岸边十多米的距离,这衣服一抛过去,却离她生生还有一段距离。 魏清香见状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把我的也系上。” 于是再系,再抛,却还不够! 于青双脚一直踩着冰窟窿的豁口,两条腿悬空,全凭一口气顶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力气一点点耗尽,她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溜,两只胳膊冻成了棍子,早就没了知觉。 许友松跪在岸边:“于大青!!!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 他回头拦住红了眼睛的小池:“你不行,我看过了,你太重,一旦下去肯定会全裂掉的,我也不行,男生都太重了……” 他吞着气,视线仓皇的在周边转来转去,直到落去一直守在旁边的魏清香身上,人陡然振奋,扑将过去:“魏清香!你……你身子轻,你、你轻轻的,轻轻趴去冰面上,爬过去,把衣服扔给于青!行不行?!” 他立即飞速将衣服重新拧紧、打结,跟呆若木鸡的魏清香解释:“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于青就能抓到!你不用爬很远,两三米就好,我另外找件衣服系在你腰上,绝不会让你有危险!” 他指着稍微偏离一些的冰面:“你从这里爬过去,只要两三米,然后把衣服扔给于青!我们很快就会把你们两个都拽回来!” 魏清香脸色发白,肩头抖起来:“我、我……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你体重最轻,就从那边爬过去,冰面还能撑得住。” 大冷的天,许友松只穿了一件单衣,头顶却窜着白气,整个人的神情和语气不容置疑:“这里的人只有你行,你也一定行!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你有事!” 魏清香的外套也脱了和别人衣服拧成一股,不知道是不是冻的,她单薄的身体一直瑟瑟发抖,拼命忍住泪,泪滴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漫出了眼睫:“我、我不会游泳,我……我怕……” 许友松嘴角泛起了白沫:“你别怕,你——” 陈曦挡去魏清香面前:“松子,干嘛为难她?她本来胆子就小,力气更是没有,这冰面现在这模样,你让她下去,不是叫她犯险嘛?!” 许友松一怔,陈曦胸部起伏,吞咽着口水,将魏清香挡的密不透风:“于青要救,可也不能——” “啪!!!” 极清脆响亮的一声! 是皮肉挨上皮肉的声响—— 许友松挥手扇了陈曦一个耳光。 这一下可谓用足了全力,陈曦措不及防,被打的身子一趔趄,几愈跌倒。 陈曦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都懵了片刻,就听得魏清香一声尖锐的“啊!” 他双目模糊,被那一耳光都扇出了鼻涕眼泪,只听得近在咫尺的冰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许友松大叫一声:“小池!!” 于青浑身俱无甚知觉,皮肤一开始还针扎样的疼,到后来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只凭一口气吊在那里,视线也变的渐渐模糊,岸边人影瞳瞳,有人哭有人叫,她只觉得好累好累,再也撑不下去…… 她看到有人飞速近了自己跟前,有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但旋即冰裂的声响响彻耳际,连一秒钟都没有,她整个人就落去了无比冰冷的湖水里。 很冷很冷,但胸口却温热,因为她被人紧紧箍在怀里,再然后一股大力将他们飞速的往后拖拽而去,她喝了一口水,都来不及喝第二口,身体就暴露在空气里,陡然一寒! 冷到她忍不住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水从身上倾下去,却把刺骨的寒意留在每一个毛孔里,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叫起来:“好冷!” 有衣服覆盖了她,有人把她抱在怀里,胡乱摸着她的额头,有人抓住她的手,叫她名字:“于青!于青!你忍着点,你忍着点。” 她心里有点生气,脑子里胡乱的想:老是叫我忍,叫我忍,老子忍不了了好嘛!!!! 再然后,身边陷入了一团寂静。 她昏了过去。 暖气突突突开得很热,于青慢慢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辆来时的面包车,行驶稍有颠簸,车厢里很静,外面黑漆漆的,只有间或略过的一盏橘黄的路灯,飞速的在脸上略过。 胸腹处一片温热,于青隐约记得自己被人用毛巾浸着凉水擦洗全身,也不知道谁擦的,用的力气好大啊,疼的她龇牙咧嘴恨不得叫疼出来,直到浑身的皮肤都发热了才终于停手。 然后又被按着头灌进去了两碗姜汤,辣的很,要不是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肯定要吐出来骂人的。 再然后她终于舒服了,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等再睁眼,已经在车上了。 她动了动,有人将她整个都包在羽绒服里,抱的她很紧,紧到她前心后心都出了汗——她一挣,他迅速朝她低下头来,瞳孔在黑暗的车厢里幽静又明亮。 他没说话,只拿下巴来蹭她的额,估计温度叫人放心,他低声:“醒了?” “嗯。” 他的手环抱的太紧,于青得现挣扎出来才呼出一口气,往身边瞧了瞧——他们还是坐在最后排的位子上,车厢里很暗,只有前面司机位置前仪表盘的灯光闪烁。 于青记得贝澎澎比自己要先获救,却不知道后续如何,于是小声问:“贝澎澎怎么样啦?” 他摸摸她的头顶:“她没事,但松子不放心,还是送去章城的医院了。观察一晚,明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江河鸣呢?” “贝澎澎一直拉着他不肯松开,所以他也只好也在医院呆一晚。明天松子会派车将他们接回来。” “啊……” 于青缓缓吁出一口气,都没事就好。 车厢前排坐着人,但没什么动静。 “还有谁跟我们一起回来了?” “陈曦和魏清香提前坐公交车回怀姜了,现在车上除了你我,就只有松子和薄琴了。” 薄琴啊…… 于青心口定了那么一下—— 不管出事前还是出事后,都没瞧见过薄琴的半只影子。 她还是觉得不放心:“她——” 掌心落在她唇上,他凑近她:“别啰嗦了,别人都没事。” 她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他,嘴唇一动能碰到他掌心的皮肤:“那你呢?” 她想起来了,是他跃下冰面,用最快的速度捞起了自己,然后,冰面应声破裂,她和他一起掉了下去…… “我也没事。” “真的?” “真的。” 她还想再问什么,黑暗里他叹了一口气。 温热的手指眷恋的抚在她脸上,因为太过于温柔,叫人忍不住沉浸。 她张了张嘴,他重新抱紧了她,语带乞求:“别说话,什么都别说……” 大男孩低下头,掌心拢住了她的下巴,深深吻她。 正文 第197章我想亲你 于青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孩子的嘴唇也可以这样弹这样软。 他闭着眼睛,睫毛轻颤—— 触感很柔,力道却足,他唇的味道,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好,带有水一样的味道。 可是水是没有味道的…… 她脑子还有些迷糊,他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其中——估计是第一次,起初还有些生硬生涩,但在她叹息着抱住他的脖颈后,骤然发力,勒的她几要喘不过气来。 她好不容易才双手撑开他的胸,大大顺了一口气:“你——”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他复又冲上来,掌心擎住她的后脑勺,拿嘴直接堵上了她的唇,辗转反侧,反侧辗转,温热的舌舔过她的牙齿,敏捷的勾缠住了她的舌,吮吸着她的舌尖。 这孩子,学的够快的啊! 就是太凶狠了些,这劲头像要将她拆卸入腹! 前排有人回头,在路灯飞速略过的光线里眸光一闪,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技巧不够,他却用足够的热情把她亲的后心发热浑身发软,嗓子眼里几乎忍不住要嘤咛出声。 乖乖个隆冬啊,以后再也不要嘲笑网文中动辄的“女子娇躯一颤,嘤咛一声”了,这真的是忍不住的生理反应啊好嘛!! 活过两辈子的自己,居然被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亲两口就溃不成军成这样,说实话她是有些丢脸的。 可这家伙也实在太凶残了! 根本就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两只长胳膊像铁箍子一样,像是要把她给勒进自己身体里去——气息澎湃温度热辣,她徒劳的伸长胳膊揽住他的脖子,皮肤上面密集的汗珠沾湿了她的掌心,每一滴的汗水里似乎都喷发着浓重的、只属于年轻人所特有的气息。 这气息叫人沉醉,晚节不保的于青终于在间隙里挣扎出一句:“你……要把我憋死了……” 这腔调软润的能滴出水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立刻就捂脸脸红不已,于大青啊,被个小男生啃两口就成这样,你的节操呢?节操呢?节操呢? 被DOG吃了吗? 鉴于上辈子的已有经验,她真心算不得雏鸟一只啊…… 只不过上辈子她喜好交往的都是温柔型的花美男,便是最后嫁的陈曦,夫妻两个亲热的时候也是温柔款款型的,而这位一上来就要把她拆开吞下去的节奏,她,她HOLD不大住啊 有点不习惯啊思密达! 少年终于稍稍停歇,却依旧向她探过身来,把她逼到靠近车窗的最靠里的角落,明明总显无辜的下垂眼,眸子躲在湿润成绺的刘海后,眼神安静而温柔。 他额头上有汗,嘴唇湿润,舌尖慢慢的舔舐着唇,声音哑的也完全不像他:“那你教我?” 她教他? 他这生猛劲还用教? 无师自通的好嘛?! 她亦不自主的舔了下唇,气息微乱,虽是如此,可他的味道实在是好。 年轻,朝气,干净。 “你想让我怎么教?” 大男生靠的更近,额前的碎发扎到她的皮肤,呼吸想交,只要稍微抬一抬下巴,唇立刻就用再碰到她的唇。 “怎么教都行……” 他眼眸湿润,扬起下巴亲她的耳垂,像一个乖乖的小朋友,吮吸着吃糖。 于青浑身一激灵,想去推他又舍不得,忍不住低低“嗯”了一声,旋即惊恐的捂住了嘴巴——苍天啊,大地啊,前排还有人! 他却低低的笑起来,胸腔震动,于青羞恼,伸手毫不客气的掐了他胸口一把,他不闪不避,重新欺上身前来,摸了摸她同样也有些湿润的额发,捏住她细巧的下巴,垂眸看了她略带愠怒又嫣红的脸,继续低头吻她。 这是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他们都安静了下来,男孩长长的手指捧着女孩的脸,而女孩发丝散乱,两个人俱气息微微——他们就像第一次偷尝了禁果的一双小朋友,藏在黑暗的车厢里,高高的椅背后,彼此拥抱,痴缠,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尽头还是有的。 车子顺利抵达怀姜。 于青竟不知道时间可以过的这样飞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果然大有道理可循。 前排的许友松和薄琴比他们要提前下车,薄琴照旧不声不响,许友松下车前靠过来,双手撑在汽车椅背上,在窗外路灯的映照下看得见的一脸戏谑,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唇角那颗如影随形的小梨涡遁形的找不见踪影。 “于大青,我看你也无碍了,今天可把小池给吓坏了,你那,好生安慰安慰人家。反正有他送你回家,我也就不掺和了,咱们回见啊。” 于青觉得自己一张脸又热又烫,几乎不敢抬头看自己班长,就怕许友松一双桃花眼儿实则看的门清,恨不得钻小池咯吱窝下面去。 面包车重新发动起来,驶去的是于青家的方向,车厢里除了司机只剩下他们两个,小池抱住她,手指头戳她的脸:“刚才你居然脸红了。” 他抬头想了想,笑得很可爱:“还是第一次见你害羞的样子。” 于青果断拧了他一把:“讨厌!” 他噗嗤笑起来,将她惩罚样的往怀里揉的更紧,擎住她的下巴,小鸡啄米似的啄她的唇,啄着啄着,情不自禁的又吻起来。 于青发现了,这孩子一旦开戒,立马上瘾。 时时刻刻都想吃了她—— 下车的时候,于青腿还有点发软,小池探头进车窗跟司机师傅说了句什么,师傅大灯闪了闪,面包车扬长而去。 于青惊讶:“你不回家的嘛?都这么晚了。” 他走过来,与她十指交叉:“我什么时候回去都行。现在,我送你回家。” 大约是晚上十点来钟了,曲折而漫长的胡同黑咕隆咚的,基本没什么人了。 许友松已经提前给赵大爷的小卖部打过电话,说车坏了,要晚些回来,让他转告于青的父母不要担心。 他们两个牵着手站在胡同口——头顶穹苍幽蓝,月明星稀,很安静,只有房子窗口透出的微光。 细细想想,这个胡同,他们两个已经走过很多次很多次了。 他第一次送她回家,还是在十五中的时候。 往后还有很多次,他和她淋着雨在这里寻找花花;运动会3000米他拿了第一名,就是等在这里,兴奋的想把红双喜的奖品第一时间拿给她;他在这里第一次抱她;她崴到脚变成独脚鸡;她在路灯下向他挑衅,说: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他的确喜欢她。 没有原因。 就像命中注定。 她的手在他手心里动了动,歪过头问:“你在想什么?” 女孩子的眼睛在黑夜里温温润润的,露出难得温柔的一面,饱鼓鼓的羽绒服包裹下的脸蛋,似乎比他的手还要小。 他说:“我想亲你。” 她本来就嫣红的脸更红了一点,语气娇蛮:“你都亲了好多次了。” “不够。” 她不吭声了,无声的拒绝或者无声的鼓励。 他相信是后者。 他的手指把她向自己拉近,她就势就这么钻进他怀里,抬头,拿羽绒服的帽子盖住了眼睛,迎向他的嘴唇润的不可思议。 他看的太久,最后,她拉了下帽子,露出半只眼睛,鼓着嘴唇,故作生气:“你还在等什么?” 少年嘴角的弧度大大的向上扬起,捧住她细小得下巴,再一次低下头去。 正文 第198章丢手绢 说是开春,其实还有些寒意料峭。 但阳光很好,前几日落了雪,墙角旮旯和背阴的屋顶瓦片上,还残余着一点白色的痕迹。 开学后的第一节体育课,高二六班的学生们一股脑的被拉到阳光下。 过了个年,大家瞧上去精神气都不错,脸都圆润了一点,都有些懒洋洋的。 体育老师估计也是因为刚过完年,心情不错,没难为大家伙,稀里哗啦跑了个圈热热身后,居然提议做游戏!!!!! 玩丢手绢!!!! 这等幼儿园小盆友才会玩的游戏,居然得到一帮大孩子们的积极追捧,在操场兴高采烈的围了偌大的一个圈,文娱委员朱方婷贡献出一方手绢,体育老师点名,由体育委员跑第一绢。 小池出列,于青坐才操场的草地上,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他。 下午日头西斜,落在他背后,少年高挺的身影似乎也被融上了一线金色。 她总觉得他好像偷偷又长高了,这两年自己虽说已经长到了168,可在他跟前总还小雏鸡一样,他伸手能摸到她的头顶,胳膊随便一圈就能圈住她整个腰身,可她总要踮起脚尖才能亲到他的下巴…… 好吧,她相信那是因为自己腰细,不盈一握:) 小池拎着手绢,一开始溜达的悠悠荡荡,大家都相信他这绝对是故意叫人轻敌,所以个个都瞪大了眼握紧了拳眼睛眨也不眨,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手绢丢去自己背后。 雷彦蹦跶的最欢:“小池!!丢!丢给我!丢给我!” 小池开始在圈子的外围小跑,于是大家伙更紧张,只要他跑过自己身后就神经质的赶紧回头看自己的屁股后面。 不过大体委好像因为过了个新年,看上去人和气了不少。 以前老是顶着一张木头脸,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气场生人勿近的很。 今天却是已经见他偷偷笑过好几次了,虽很轻微,但这精神状态绝对不一样啊,满满的春风! 于青觉得他总偷偷瞧自己,偏还扭捏,眼神一碰到她就要立刻闪开去,然后待会又来偷瞄,总之满满闷骚样。 心里头却有点甜丝丝的,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就见不远处的许友松冲她做了个“羞羞脸”的手势。 她一时脸热,又好笑,觉得自己整个人真的倒退去了幼儿园,玩的是小孩子的游戏,波动的也全是小孩子的心思,简直可以号称一把“于三岁”了。 就她这想东想西的一会功夫,她右手边的文娱委员朱方婷突然一下蹦跳起来起来:“啊!啊!” 学生们爆出一通哄笑,雷彦跳脚大叫:“朱方婷!物归原主了嘿!还不赶紧撵他去!” 原来小池把手绢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去了朱方婷背后—— 朱方婷方才还在掰着手指头跟于青分析:“大体委这体格这长腿,要放手绢也是放男生身后,这双方才撵的起来啊!放心吧,刚开始肯定不会丢我们女生身后的。” 不知道朱方婷这会功夫的脸疼不疼? 照于青看,朱方婷这会功夫已经顾不得脸疼了,她也算敏捷,抓起手绢就去追,奈何小池跑的轻轻松松,转了一圈后轻车熟路的在朱方婷的位子上坐下来。 朱方婷无功而返,当然,谁也没指望她能撵上小池,她只好继续转悠着寻找新目标去了。 于青扭头看了身边人一眼—— 他双臂撑地,外套的拉链敞开着,怀姜正月里不兴理发,说是“死舅”,所以头发略微长了一些,额前的刘海儿也长了,搭在宽阔的额前。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这个侧颜落在她眼睛里实在帅的有一比,虽然他根本没转头,脸上的表情却异常柔和,嘴角带有笑意。 然后,于青心里一动。 身边同学们的注意力都在拿手绢的那个人身上,或哄笑或嬉闹,那边手绢终于丢去了雷彦身后,他就跟终于拿到金箍棒的孙猴子样一跃而起,兴奋的在圈子里里外外的打着转。 许友松冲他打趣:“雷子!来个双响炮!!” 与此同时,身边的大男生,偷偷握住了她的手。 在不曾有人注意的地方,在他们衣服的掩盖和褶皱里,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还是目视前方,只有唇角的笑意忍不住的更深,指尖轻轻划着她的掌心,痒痒的,轻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离去,实际下一秒却抓的她更紧。 这触感就像挠在心头一样,又痒又麻又酥,于青甚至都从中体会到了一种“偷情”的感觉——大庭广众下明目张胆的调情,这种隐秘又大胆的滋味…… 果然不赖:) 一节体育课,时间过的从没这么快过。 玩个丢手绢都上瘾的一帮大孩子们意犹未尽,打打闹闹的散场。 体委需要负责把课上用的器材搬去器材室,他使唤她:“于青,你来帮忙。” 于青:…… 她看了眼所谓需要她来帮忙整理的器材:一快跑步用的秒表,热身用的几根跳绳…… 她朝他瞪眼睛,他这回终于肯看她了,仰起下巴很果断的瞪回来,意思是:还不快点! 许友松经过身边,拍拍于青的胳膊:“于大青啊,能者多劳,辛苦啦辛苦啦!” 小梨涡一现,几步就走远了,回头朝她刮刮脸—— 于青:…… 啊啊啊,要不要这么幼稚!!!! 可自己还暗戳戳的心里美滋滋的是个啥意思??? 她只好任劳任怨的捡了那几根跳绳,小池则拎着秒表,体育器材室在操场的东北角,里面横七竖八的竖满了铁架子,堆满了各种体育设备——朝西的大窗口高高的,焊着铁条的防盗窗,西斜的太阳穿透玻璃,在水泥地面上投出格条的影子。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器材室,身后的绿漆木门咯吱一下,于青只觉得眼前影子一晃,自己就被人抱住了,温热而熟稔的气息扑面而来——脸被捧住,抬高,脑后是他的掌心,他的嘴唇依旧是那么软,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准确的落在她唇上。 于青其实不是骨瘦如柴的那种特纤细的姑娘,可陷在他怀里仍旧有不盈一握的感觉,他好像十分痴迷她的味道,吻了很久,久到于青觉得放学铃声都要敲响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她小声问。 “嗯?”他捧着她的脸,啄她的唇,像一个不知餍足的小孩子,一直停不下来。 “朱方婷啊,你肯定是故意把手绢丢在她身后的是不是?” 他笑起来,说实话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眉毛好浓,鼻梁好高,嘴唇明明那么欲,微微的下垂眼却尽显无辜,总叫人忍不住想怜爱一二。 少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低头笑笑的继续亲她,再度成功把女孩子亲到气喘吁吁,直到她不得不推开他:“还有这个……” 她鼓着嘴:“假公济私啊,说什么叫我帮你……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班长都笑话我了……” 她鼓着嘴的样子真心很可爱,他指尖摸着她微微皱起的唇角,不停的亲吻,齿间喃喃:“让他笑,他羡慕还来不及呢……” 这家伙居然这么臭屁! 于青咯咯直笑,忍不住也揪了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仰起脖子主动亲了一口,他一下子就把她抱紧了,吓得她笑着赶紧求饶:“啊!饶命!” “砰”! 器材室的里间突然传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于青一把捂住嘴! 正文 第199章狭屋相逢 于青两只眼睛咕噜咕噜直转,使劲瞪向小池:有人! 有人!! 小池朝器材室的里间张望了一眼,把手指放去唇边“嘘”了一下,牵住她的手,将她拎在身后,两人一起悄悄往里间方向摸过去。 器材室是个套件,外面大间搭的都是一排排的铁架子,方便摆放物品,里面一间是个小间,多放些平时用不太到的杂物。 他们摸到里间的门边,小池看了于青一眼,示意她往自己身后站,于青听话的往他身后挪了挪。 里间的门虚掩着,锁鼻上挂着锁,但只是挂在那里。 小池轻轻去推房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静悄悄没什么动静。 抬腿往里走,于青拽住他,他拍了她的手,顺手牵紧了她。 里间是个小间,平时用的少,走进去一股灰尘味,只有北面墙上开了扇小窗,光线有些暗淡,但也看得清室内的情形。 的确没什么人的样子,靠墙的一侧堆放了一个铁架子,已经坏掉的,上面横七竖八堆放的也是一些坏掉的设备。 小池往前走,一直绕去铁架子一旁——他脚步停住了。 于青见他神色有异,但也没太惊讶的样子,忙扒着他的胳膊露头一看—— 咳! 一个男生站在铁架子和墙面之间,满面通红,个头不高,眉目深邃。 于青张大了嘴巴:“江河鸣???” 的确是江河鸣没错。 他肤色暗,现在脸红起来简直是黑红黑红的,更衬得眉眼头发俱浓黑一片,但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身影,穿着白色羽绒服—— 于青的嘴巴张的更大了:“贝澎澎????” 没错,是贝澎澎。 她从江河鸣身后站出来,白色的衣服,粉色的脸颊,嘴唇嫣红,实实在在的娇花一朵。 贝澎澎有些不自在,但看得出在竭力镇静了,抬手拢了拢头发:“真巧,我和江河鸣在这里说话,听到有动静,原来是你们。” 按理说于青和小池是后来者,但他俩完全木有打扰了人家雅兴的自觉,而是像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特别是于青,简直津津有味,胸中的八卦之魂顷刻熊熊燃烧! 话说,话说,话说! 话说自那天太平湖之行她就已经看出贝澎澎和江河鸣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 按理说江河鸣这样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农村孩子,是压根不会和许友松贝澎澎的圈子搭上什么干系的。 但偏偏就搭上了,居然还一块出游! 于青不知道贝澎澎是怎么说动江河鸣的啦,但江河鸣自从转去二班后向来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爱学习爱到都有些魔怔了。 他和贝澎澎两人如何不打不相识的,主要细节于青不知道,但仅凭猜测也能猜的出些一二。 反正他俩有关系! 关系还不一般!! 特别是经过冰湖事件后,这江河鸣绝对妥妥的是贝澎澎的救命恩人呀救命恩人! 据说,据许友松说,那天因为贝澎澎在冰面的冻得比较久,所以人送去了医院。 贝澎澎是个特别有主意的姑娘,从湖里被人救上来后,她就始终不让江河鸣离自己左右,就连送去医院的路上都是一直拽着江河鸣衣角的! 当时大家只能勉强解读为这姑娘受了惊吓,病人嘛,任性一点也是有情可原的。 所以江河鸣只能在医院陪了她一宿。 当然,这事还没完。 于青也觉得这事不应该完。 所以从一开学,就传出贝澎澎要甩掉男友耿如峰传闻的时候,于青觉得一点都不惊讶。 话说耿如峰,于青对其了解不深,以前只觉得他是怀姜版的赤木刚宪。 但经过太平湖一事,她觉得,再把赤木的名号放这个人头上,实在是埋汰了真正的赤木。 先不说他一时的愤起一脚,将女友置于险境,虽然危险面前人人先是自保是绝对的人性使然,而且他也的确跑去叫人了。 但放去贝澎澎眼里,这个男友不光将她置于险境,而且关键时刻弃还她而去,这种男友不分难道还等着过元宵节嘛? 于青是最了解冰湖事件始末的当事人,所以日后她跟许友松徐徐道来整个事件后,许友松曾说:“那个你的老同学,江河鸣,以后但凡他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请他尽管说话。” 于青指着自己的鼻子:“班长!班长!请看见我!看见我!我也有救你表妹好嘛???只不过能力不足还把自个给搭进去了。但是人家这救人之心绝对是杠杠滴啊,虽然结果是木有啦,但你也不能视而不见啊。” 许友松笑,伸手就想掐她的脸,但手都伸出来,估计觉得不能唐突了恩人,所以半路竟然又给收回去了。 他抿着嘴,小梨涡荡漾在嘴角:“于大青,我说过,我欠你的,来日还。” 她追问:“来日是啥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戳了她一把,跟杵在一旁的小池叫:“嘿!把你家这口子牵回去,否则我真想咬人了!” 这个,咱们话头再扯回来。 话说,贝澎澎要求跟耿如峰分手大吉,这校篮球队前队长绝对是慌了脚丫子! 嗯,耿如峰现在高三,篮球队长一职已经卸任了。 于青曾一度以为一定会是小池继任队长,结果继任篮球队长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体育生。 她就此问过小池,为什么不是你? 他怎么说的? 嗯,他当时说:当队长太忙,管的事儿太多,可我什么也不想干,什么都不想管。 于青:…… 他拍了她脑袋一把:我这人不爱分心,我只管一件事就好。 管啥? 管你! 秀恩爱完毕—— 继续回到正题:耿如峰自然不肯就这么被甩,所以天天介在高二教学楼上围追堵截,1米9的大个子,天天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搞的贝澎澎不胜其扰,直接撩了狠话:耿如峰!你如果还是个爷们,那就干脆利索一点,别让我更瞧不起你!如果你还这么不长进,那我不介意叫人帮你长长进! 贝澎澎这一番话绝不是于青杜撰的,而是就在他们高二教学楼的楼道里,围观者甚众,传播甚广,几乎每个一中的女生都能模仿个惟妙惟肖掷地有声。 别说,这话还挺管用。 据说耿如峰揉了把鼻子,揉了把眼,直起了一直弓着的背,说:你想分手也不是不行,那你得先帮我把事儿给办好喽。 围观群众可能听不懂耿如峰口中的这“事儿”到底是啥事儿。 但于青身为许友松小池一伙的核心分子,自然知道耿如峰说的到底是啥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耿如峰要求贝澎澎给他办成省体大的篮球特招生。 正文 第200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别说,耿如峰这种人,做事虽然目的性明确,但明确有明确的好处。 贝澎澎说:好,事我给你办,但是你以后不准再纠缠我,也不准去纠缠别人! 耿如峰:一言为定。你放心,反正我都要高考了,真没了后顾之忧,我绝不打扰你们。 白富美就有这等说到做到的魄力,过了一阵子,于青还真听说耿如峰体大特招生的事儿,给办成了! 全怀姜就给了他一个名额。 8过耿如峰还没等高兴过三秒,他就被人给揍了。 谁揍的不知道,怎么揍的不知道。 总之身高1米9的前篮球队长被打的猪头样,之前只是像金刚,被打后像只增肥了的金刚。 不过样子虽然惨吧,但都是皮肉伤,养个个把月就能好。 打人的还算有良心,没给他整个断胳膊断腿的,否则他这篮球特招生也只能作废了。 耿如峰吃了甜头后又尝了苦头,这又甜又苦的估计也是滋味杂陈。 但估计他权衡一番后,觉得苦只是一时,甜却关系到将来以及以后,所以,忍了。 没吭声。 没追究。 只说是自己晚上掉坑里,自己摔的。 这前男友消停了,所以贝澎澎这是在小黑屋里发展她的下一任吗? 江河鸣磕磕绊绊,舌头都不利索了:“我、我们……就是有点事要谈,觉、觉得这里清净……” 于青环顾四周,觉得器材室的这个小里间的确挺清净的,可怜贝澎澎这么一个娇花一样的白富美居然也能屈就在这种地方“谈心”,看来谈的话果然挺重要。 于青不由想起上辈子看过的那些来自东瀛的爱情动作片,这……这器材室,可是学校题材里最受欢迎的场地呀…… 她甚至眼光一扫就扫到了铁架子旁边还扔着几张做仰卧起坐的海绵垫子。 连道具都是一样的…… 龌龊的于青的确够龌龊,居然都没扪心自问一下,方才自己和小池进门后就抱做一团亲嘴,是不是也挺那个的? 没办法,她这么没羞耻心的人就是这么双标。 于青眼珠子还粘在人家俩只身上兴趣盎然咕噜噜转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制止她了——小池抓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他朝向江河鸣:“你有钥匙,待会记得锁门。” 江河鸣慌不迭的点头,于青心不甘情不愿被拽着往外走—— “于青——” 身后江河鸣叫她。 她赶紧回头:“啥?” 江河鸣一双黝黑眸子深陷在浓密的睫毛后,眼神犹豫,神色举棋不定,动了动嘴唇,也许想说什么,却在看了一眼身边的贝澎澎后,还是摇头,仓皇扯起嘴角硬笑了一下:“没,没啥。” 于青刚想张嘴,脖子被人一把圈住,大手像撸猫一样拍了拍她头顶,小池居高临下的朝她瞪眼睛:“还不走?” 然后,她就被人给圈着脖子拖出去了…… 当然,临出器材室大门时,他好像安抚似得,低头过来又亲了她一口。 她瞪他,咬着牙低声:“后边还有人呢!” “怕什么,”他满不在乎,“来这种地方‘谈心’的,不都是想和我们一样吗?” 于青低叫:“谁跟你‘我们’啊?是你把我拖来的好嘛?” 他圈着她的脖子,低头堵她的唇,含混:“那你咬我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唔……” 她所有的话音都被堵回了肚子,一张嘴,反倒更方便叫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和她的纠缠一起,不分你我。 于青小腿又开始发软,这熊孩子也实在是太会亲了吧?一日千里啊! 每每都把她亲到没脾气没节操,这、这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等他好不容易放开她,是发丝也乱了,脸颊又红了,更不得了的是一回头…… 咳! 江河鸣和贝澎澎俨然正站在她们身后!!!!! 话说方才他俩这场接吻大戏这回可叫人家看了个结实。 于青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一股羞恼怨愤汇集去两个指尖,伸手就想掐那个都在门口还要再缭乱一池春水的始作俑者! 结果钳子偷偷伸过去了,却被人一把拉住,十指交叉,两只大钳子被他随随便便就拨弄成了绕指柔……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人前还要肆无忌惮的调情呢! 贝澎澎脸朝向一旁,看不到神情,估计被塞一嘴狗粮的滋味不咋地。 江河鸣这会脸倒不红了,变成了有点发白,视线在他俩身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嗫嚅道:“我、我们也正想出去……” 小池又恢复了那张木头脸,于青也是这时才发现,这孩子其实也挺没节操的。 这等亲热之事被人撞上的桥段,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安之若素的很,而且一点点要害羞的意思都木有,也不知道之前动不动就被她弄得脸红脖子粗的那个大男生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往事。 他圈住于青的脖子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让出门口的位置,冲江河鸣歪了歪头,意思是:你们先请。 江河鸣:…… 他问小池:“你有钥匙的不?” “有。” 江河鸣有点不自然,回头瞧了一眼在他身后的贝澎澎。 贝澎澎终于扭后脑袋来,走到门边,突然驻足,朝于青转过身来:“于青,谢谢你。” 于青两只手在背后正使劲掐那个没节操的胳膊,没料到贝澎澎这时候突然来跟她讲话,闪了一下,忙正襟危坐:“啥?谢啥?” “那天,其实你是第一个下来救我的。你帮我的忙,这已经是第二回了,我心里都清楚。但一直没有机会能当面谢谢你,今天既然碰上了,我就想把该说的都说了。于青,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的好,我都记着呢。” 于青没想到贝澎澎居然说出这么正经的一番话出来,一时也是闪了半天的舌头才撸直:“谢啥啊,怪丢人的,本想帮忙结果把自个弄成了拉后腿的那一个。” 贝澎澎看了一眼在门口等她的江河鸣,脸颊微红:“反正,你们两个的好,我都记得。” 于青噗嗤就想乐,立时又觉得这时候乐怕是唐突了佳人,好不容易忍住了,特诚恳:“嗯嗯,咱们都是女孩子嘛,就应该互助友爱……” 贝澎澎:“……” 那俩人走了。 于青抓了那人的胳膊就放去嘴里咬,被轻而易举的揽住肩膀按在怀里。 他说:“你看人家。” “啥?” “救命之恩啊,以身相许。” 正文 第201章禁忌 于青想了想,噗嗤一乐,也是。 估计本来贝澎澎之前就对江河鸣有点什么吧,经此一事,看来就更有点什么了 贝澎澎这样人比花娇的一个白富美,要想拿下江河鸣,估计江河鸣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而且看现在这情形,贝澎澎把江河鸣收入麾下,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要说于青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是滋味。 毕竟江河鸣之前可是对她信誓旦旦的,虽然她对他早就不感冒,但他这么快就倒戈去了别的女生那里,她虽然不会难过,但总归还有点不自在。 8过于青向来有自知之明,贝澎澎啊,校花啊!!!省城白富美啊!!! 要放古代,这绝对是崔莺莺级别的啊! 而美人偏对自己青眼相加,怎能不叫江河鸣这个“江生”惊喜痴迷的晕头转向啊! 至于自己这种之前曾心有悸动的对象,怕是早就被贝澎澎的艳光给衬的暗淡无光了。 她乱七八糟想的正热闹的时候,被人拍了脑瓜子。 头顶的大男生无语的瞅着她:“你都不学学人家嘛?” “学啥?” 他吃吃笑着将她勒紧:“你说学啥?” “以身相许啊?” “嗯,”他居然还歪着脑袋考虑一下,“你若非要许,也不是不行。” 于青抓起他的胳膊张嘴就咬,他哈哈往后退,揽住她肩膀的胳膊就势往下—— 大男生突然肢体一僵,停住了。 于青低头,就见他半条小臂刚好压在自己胸上…… 她晃了晃身子:“喂,拿开。” KAO!她好不容易才长到小B的胸,哪能轻易被压? 被压扁了怎么办?被压的不长了怎么办? 以后她还怎么凸显女性S曲线魅力? 他却迟迟僵着没动,于青自己伸手去掰,手指一碰对方骤然使力将她往怀里一揽,胸膛紧密的抵着她的后心,放去她耳边的呼吸发颤,小声问:“……让我摸摸好不好?” …… KAO 于青心想,我就知道这么个亲来亲去的一准要出事! 这对青春期的男孩来说绝对是引爆全身的导火索啊,他这才亲了几天了就想摸胸了,这摸了胸是不是往下就得…… 艾玛,他们可还没高中毕业呢! 这……这严格来说,还未成年呢! 他大孩子不懂,可活过两辈子的自己不能不懂啊,这……这未成年不得那啥啥啥! 为了他好,她也得泼点凉水降降温! 所以于青果断恼了,果断怒了,一把推开他胳膊,就往门外冲。 小池果然吓坏了,一路追过来,一路哄:“是,是我……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于青不听,像只怒气值正不断飙升的公牛,鼓着嘴,攥着拳,蹬蹬蹬往前大步走,好像前方正招展着一方红色的大布。 他尝试着拽她袖子:“我、我以后绝不这样了……真的!真的!我保证!” 他这么可怜巴巴的样真心还没太见过,于青就觉得自己后槽牙酸的很,面部肌肉控制不住的抖,特想笑!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股想乐的欲望压下去,继续黑着脸扮包公。 他真害怕了,眼看她就要腾腾腾冲出操场,赶紧一把拽住她,大声:“我错了!” 于青竭尽全力才能忍住笑:“你哪错了?” “我——” 大男生无措的抓抓后脑勺,也有点不好意思,两道浓眉为难的蹙去一起:“我以后不这样了,真的。” “切!”她抱臂不可一世的扭头去一旁,“信你才怪!” 他一双备显无辜的下垂眼可怜巴巴的瞅了她:“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我要摸回来! 于青一张嘴几乎要把真话给吐出来,这赶紧咳嗽了一声,才把真心话重新咽回肚里去。 当然,她是不会放过给自己发福利的机会的。 所以她双手作势推人,实则是往人胸口一抓——啧啧啧,虽然还隔着衣服,但也能感觉的到布料下面的肌肉坚实而有弹性,不错不错 手感果然不错,比她目前可怜的小B有摸头多了。 于青摸了人之后掉头就跑,免得被对方发现端倪,边跑边止不住的乐:“傻叉傻叉大傻叉!” 这天晚上,地蛋又冲着院门口汪吃汪吃开了。 方萍刚要出门想去瞧瞧情形,女儿从房间里第一时间蹦出来:“我去我去我去!啊……估计又撞见刺猬了吧?我正要去赵大爷家给同学打电话问个题目,顺便带地蛋出门溜溜。” 方萍还奇怪:“怎么最近这么多刺猬?这刺猬不冬眠的吗?” 于青:“啊……估计是养了小刺猬,所以不得不出来找食吧?” 她随手从茶几的果盘上摸了一个苹果,飞身出门:“我给大仙它老人家供奉个果子去。” 方萍在她身后点头:“嗯,这刺猬可是家仙,拽着地蛋点,别冲撞了大仙。” 院门外果然杵着一位货真价实的大仙,于青手里牵着的地蛋爭爭的往大仙膝上飞扑,拽都拽不住。 大仙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你看地蛋对我多热情,不像某些人……” 于青咔嚓啃了一口苹果,把剩下的踮起脚尖往他嘴里一塞:“嗯,那是因为你身上有鸡爪子味儿。” 话说他爹他妈搬去了省城,据说两口子皆很忙,身负要职嘛,月余功夫才能回怀姜一趟看看儿子。 而至于地蛋的同胞兄弟马桶,虽然一开始尽遭他妈嫌弃,还曾被强制送出过家门。 但挡不住的日久生情,一来二去的,他妈石颖对马桶感情与日俱增,增到去省城都一定要带着马桶才成。 小池曾对此表示:…… 于青好不容易才把热情的地蛋从小池身上扒拉下来,他顺势牵住她:“来……” 自那晚,嗯,就那晚啦,自那晚后他经常晚上来她家找她,只要地蛋一汪吃,于青就知道,嗯,这个主来了。 他俩牵手躲去了旁边一条寂静无人的小胡同,小池照例从兜里掏出一袋酱鸡爪,地蛋立刻飞扑上去,一口咬住,鬼鬼祟祟的叼去一旁,埋头大啃起来…… 对,他就是靠的这个,尽得她家地蛋的芳心。 他张手过来环抱住她,初春的夜里冷哈哈的,而他怀里照旧很暖很暖,于青一缩脖子就钻去了他的外套里,注意到他这回抱自己抱的很小心,很注意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她心里偷着乐,眯着眼睛笑。 估计是看她心情很好,他揽紧她:“不生气了罢?” 她装听不懂:“什么呀?” 大男生像狗狗一样低头来胡乱蹭她的脖子:“不生气就好。” 于青决定放他一马:“反正……反正以后注意就行。” “那……”他声音低到含混,“……行不行?” 这回她是真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嘴唇虚虚的浮在她的下颌处,声若蚊哼:“……亲嘴,亲嘴行不行?” 于青噗嗤一乐! 他不敢亲她,所以必须征询她的首肯:“到底……行不行?” 她一挑眉:“我说不行,你就不亲?” 他张了张嘴,黑夜里注视着她的瞳仁清凉而懵懂,但渐渐的他从她的神情里好像琢磨出了点什么,然后,倏忽一笑。 于青就在他的怀里,他这一笑可把她给苏惨了,只觉得KAO! KAO!KAO!KAO!KAO! 这种不自知的纯情和性感才更是吸引人啊好嘛! 她小腿肚子忍不住的又发软了,身子有往下溜的节奏—— 不过她没有往下溜,因为少年像是勘透了其中的默许,更紧的抱住她,毫不迟疑的狠狠亲了上去。 正文 第202章早恋果然影响学习 于青现在有点认识到:早恋果然影响学习! 嗯,不过就是讲道题嘛,大男生一手搭在她坐的椅背上,一手钢笔尖划拉着纸面,姿势很潇洒,态度很认真,嗓音更动听。 就是讲着讲着,不经意一抬头,两人目光一碰,对方若有所思,舔了舔唇,搭在她椅背的上左手顺势而上按去她后脑勺,低头嘴就堵了过来! 推都推不开! 他力气那么大,务必啃过瘾了才会恋恋不舍的放开。 而她早就被亲的五迷三道,方才在干啥?不知道啊…… 奈何对方一脸镇定,捡起笔,笔尖重新又划拉去纸面,一点都不打哏的接着方才的计算唰唰唰写下去:“就按这个步骤,你说对不对?” 最后这一声,尾调上扬,变音后的嗓音浑厚里带着轻软,听去耳朵里简直像拿狗尾巴草搔着耳洞! 于青面红耳赤,恨不能咬他两口! 再一想,真咬最后挨啃的还不又是自个? 只好作罢 再或者她对着一道题目咬着笔杆苦苦思索,他则安静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侧着脸瞧她—— 她内心还算淡定,瞧就瞧呗!她又不怕看 结果他瞧着瞧着情不自禁伸指尖来摸她耳边的碎发,她瞪他:“别动!” 嗯,还算听话,收回手去了。 不过也就听话三秒钟。 不一会忍不住又要动手动脚,捏捏她的耳垂,痒她握着笔的手背。 她忍无可忍,表示反抗:“讨厌啦……” 奈何对方脸皮厚的堪比加固的城墙,把她手里笔一按,笑嘻嘻的张手来抱她,不顾她反抗的把人搂在怀里:“怎么这么笨,好久都算不出。” 于青恨恨然:“还不是你老骚扰!害的人静不下心来。” “是你自己不够专心,怎么还怪起了旁人……”他小狗一样霸道的缠着她不放,“你求我,求我嘛,我帮你。” “不要。”女孩特有骨气,“我要自己做!” 这一个缠,一个推,一来二去的其实满满都是情趣啊情趣! 当然,最后要帮的那个非要帮,她也就半推半就的让他帮了,只是这忙不能白帮,题目解完了,必须给酬劳。 要么呢,主动献吻; 要么呢,乖乖被啃两口。 总之于青算是发现了,这孩子就是个亲亲狂魔。 之前还觉得他常年木头脸,这气质最起码应该是酷帅型的,没想到这一恋爱就变身成了头缠人小狼狗,天天介有事没事拿大舌头舔她,又黏又缠! 稍微给点甜头就大摇着尾巴往你身上扑,拱来拱去的乱嗅乱舔一气,偏还一脸的天真无辜,小心翼翼的避开“雷区”的同时还恋恋不舍的瞅两眼,搞的人又气又乐! 这天放学后于青又被小池给拽到他姥家,美其名曰“做试卷”。 实则也真有做试卷,只不过做试卷的当空顺便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已是常态。 于青觉得小池他姥一定是瞧出了什么,毕竟只要有她在跟前,这孩子动辄就露出一脸低龄傻笑出来,实在是想看不出来也难啊! 话说老人家就是睿智,最近一到他们放学的点,在桌上摆好饭菜就出门去“遛弯”了,绝不在家碍事。 有一回刚撞好上,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的手都还来不及分开。 于青当下就脸红了,想挣,奈何对方死活不肯,拽着她手往背后藏,一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姥,我和于青要一块做作业。” “好,好,好好用功。”老人笑的慈祥,“茶几上有刚洗的水果,记得吃。” “知道了!” 大小伙子咧嘴一笑,风风火火跩了人进屋,于青一脸红彤彤,总觉得老人家笑的意味深长,全是一派洞若观火的坦然。 纵然她两世为人,可这两世加起来的岁数还差姥老大一截呢! 在旁人跟前她那点所谓过来人的淡定,此刻可一点都不淡定了! 客厅的茶几上果然摆着一盘还泛着水光的紫莹莹的大葡萄,小池随手摘了一颗往她嘴里塞,被她一别脑袋错开了:“讨厌!都怨你,你姥肯定看出来了!” 他毫不在乎:“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我姥肯定特高兴!从我小时候我姥就天天念叨,盼着我嘛时候娶媳妇给她老人家生个重孙呢!” 于青伸手就掐:“滚滚滚!” 他哈哈一乐,敏捷的一闪身避开她的“钳爪”,抓了串葡萄拽她上楼,结果在楼道里就把人给按去了墙角,朝她举着手里的葡萄,煞有介事的:“我吃了,可甜了,你尝尝?” 于青被他这么大个人抵着,有点喘不匀,气息一笼罩过来,就知道他又要不怀好意:“走开啦。” 这熊孩子无端耍起赖:“不要,你吃一颗,吃一颗我就放开。” 于青狐疑的看他一眼:“说话算数?” “当然。” 她两只胳膊都被他压住:“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吃?” 他嬉皮笑脸:“我喂你。” 然后,果然就见他拿嘴巴叼了一颗葡萄,朝她凑过来—— 于青:…… 我就知道!!! 她哭笑不得,这孩子自从和她牵手成功后,每天就是致力于“调戏”她。 虽然她这个“过来人”有时候看着是有点幼稚啦,但奈何她也喜欢呀! 所谓两厢情愿的魅力,就是如此吧? 嗯,所以,她也大大方方的让他“喂”了这颗葡萄—— 当然,不光“喂”这么简单,你们懂得。 当两人终于气喘微微的分开时,熊孩子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房子里除了黏在一起的他俩,根本一个人都木有,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低到简直有些蛊惑:“甜吗?” 于青故意反问:“你不是说,你不爱吃甜?” “哪有,”他贴着她的耳朵,“你就很甜,我特爱吃……” 于青浑身一激灵! 艾玛,这等甜言蜜语,特别是语声擦着她的耳廓,气息温热,语意又这么暧昧,惹的她忍不住浑身一把战栗,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了思密达! KAO! 再这样下去,今天的作业还做不做了? 于青稳住心神,刚要把人推开,就觉他突然怔了一下,视线顺着她敞开的衣领往下,凝神在锁骨往下的…… 这家伙! 于青不安的动了动,她今天是穿了一件挺可爱的小内内啦,包裹性也蛮好的,所以估计有沟? 否则这小狼狗怎么眼睛就像长在那里一般,露出一脸痴迷相?! 她刚想要偷偷掐人一把好叫他清醒清醒,殊不知他的手比她的更快,俨然就这么伸了过来—— 正文 第203章项链 于青当下就要掐人,就觉颈间微痒,却并不是她想的什么旖旎风光之地,而是他指尖捏住了她锁骨间的一粒小东西。 他低头,眼神很专注,看着看着,脸竟然微红起来,问得没头没脑:“你戴了?” 于青被问的一头雾水,就着他的指尖伸手一摸,才知道他瞧见了什么。 话说今天上学的时候她翻开抽屉找笔记本,然后就看到了藏在抽屉深处的——红色格纹的小格子。 然后她就戴上啦啦啦啦 本想着今天穿的是件衬衫,项链隐在领子里,旁人也看不粗啥来,就自个臭美呗。 结果被这个不是“旁人”的给发现了。 于青也有点不自觉的脸红,倒还算坦然:“项链不就是要戴的嘛,难道要藏起来当传家宝啊?” 他嘴角忍不住的就要往上翘,一脸藏不住的幸福荡漾:“你戴,挺好看的……” 少女精致分明的锁骨中间,细腻的皮肤之上,细细的银链挂着一枚淡粉的珍珠——闪着柔润的光。 再要细看,一时竟不知是这珠子是沾了她的气息变得更光泽润滑,还是她的眼睛衬得这珠子更粲然生光。 总之,很美,相当美。 于青被这真挚的夸赞搞的耳廓都有点红了。 她纵然向来是个没羞没臊的所在,但不曾心动才会无敌。 现下沦陷成这样,纵然活过两辈子的老阿姨此刻也是少女心爆棚,心口里粉红泡泡塞的满满当当的,低头扭捏做作的推了人一把:“好啦,不要看啦……” 得,台湾腔都整出来了。 大家可以脑补恶吻中林依晨的袁湘琴,就那个调调。 他却不肯,指尖捏着珠子,若有所思,轻声:“知道嘛,我一度还以为,你把它送给贝澎澎了。” 当时气都要气疯了!!! 于青白他一眼:“那你后来知道,冤枉我了吧?” “嗯……” 又是止不住的满眼笑意,“就那回你崴了脚,我送你回家,在你抽屉里看到了盛珠子的盒子,才知道,原来……” “原来我没有把你送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 不说不来气,一说于青俨然叉起了腰:“哼哼,还说什么我送的蛋糕根本不能吃,早都扔了!这话我可还记着呢!” 大男生有点羞赧,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睁得很是无辜:“我不是误会了嘛,心里生气,所以故意乱说的。其实你送的蛋糕——” 于青斜乜他:“你把我的蛋糕怎么样啦?” 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根本不舍得吃,拿回家后,就放在我房里的写字台上,天天看天天看。松子来我家瞧见了,还笑话我,说我应该在蛋糕前摆个香炉,点三炷香,给供起来。结果……” “结果咋了?” “结果都干的不成样子,我怕我不在家的时候被我妈给扔了,所以藏在床头柜里。结果我妈没发现,我爸来我屋找胶水发现了,说怎么柜子里放这种变质的东西,就、就叫阿姨给扔了……” 于青脑补了一下:偌大个子的大男生,每天对着一盒日渐干涸的小蛋糕春心荡漾。 噗嗤就要捂嘴乐! 那几个从糕饼店里买的小蛋糕,没想到还曾受过这样的待遇,虽然最终也没实现被人吃掉的终极价值,但因身负重要意义,也算不枉此生了:) 不过,她还是坦白了:“其实,那蛋糕不是我亲手做的,松子瞎说的,估计想让你高兴吧。” “那……”他慢吞吞的,“那珊瑚呢?” 于青又一头雾水了:“什么珊瑚?” “就……”他哼哼唧唧,语焉不明,“就那珊瑚啊,他去海南带回来的……” 于青恍然大悟,这才晓得他原来指的是许友松暑假里分别送给他俩的,从海南带回来的珊瑚。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思维发撒,一下又跑去许友松身上去了,于是实话实说:“那珊瑚挺漂亮的,被我妈放他们卧室当摆件了。后来我姥不是搬去我家北边那个院了嘛,温锅那天我妈就把那珊瑚也端过去了,说那珊瑚白颜色上压红,是红日映雪,给新房添点喜气。嗯,现在还在我姥姥家的卧室放着呢。” 她说完才想起来,问:“你问这干嘛?” 他抿着嘴,偷笑,指尖摸着贴着她皮肤的细细银链,听口气很满意:“不干嘛,挺好的。” 她被他笑的莫名其妙,转了半天弯才转了过来:“你行啊,连班长的醋都吃!” 她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她把他送得的礼物放的好好的,现在俨然都戴了出来,而许友松送的礼物被几番易手,这两下待遇比较一下,也怪不得他瞧上去心情很好了。 艾玛,谁说男的都心大的? 这不也照样弯弯肠子针鼻样的心眼嘛??!! 他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承认:“你和松子……是挺要好的,有时候好到……我在旁边看着,有点不舒服……” 于青不会说,听到这些话,其实心里有点小乐,小甜! 妒忌是爱的表现,小男孩吃吃醋其实挺可爱的! 面上却再度抱臂斜乜:“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知道……”他骤然伸手把她抱搂怀里,把她的脸按去自己胸口,拿下巴乱蹭她头顶的头发,语气特别特的笃定,有一种耍赖的坚定,“你是我的,也只会是我的。” 于青被这自信心爆棚的“小心眼”男人给楼得喘不过起来,好不容易挣扎着从他胸口处抬头,眼前一黑,又被人狠狠亲下来—— 他的舌顶开了她的牙齿,吮吸她的舌尖,然后情不自禁一路下滑,将她抵在墙面上,顺着女孩脖颈的弧度,沿着那条细细的银链,不停游移着轻啄,喃喃:“你戴着真好看……,我就知道,你戴着一定好看……” 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又来了—— “嗯……别……别……” 一出声,于青都被自己喑哑的呻吟给吓了一跳! TNND,就这一会功夫,惹得她竟是如此心神俱荡的厉害,这个……这个!! 现在就这样,再大一点岂非得了? 奈何现在她就恨不得要缴械投降了…… 一对当是浓情烈爱的小男女,在隐蔽的楼道里,紧紧抱在一起,喘息微微,认真的接着吻,只有大门急促的拍打声才能领他们从温情脉脉中挣脱惊跳起来—— “小池!小池!!” 院门口传来焦急的叫声,“快!快来看看,你姥,你姥——”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 一时间,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惧。 正文 第204章平地山倒 石颖是晚上10点钟赶到怀姜的。 她今晚上有个酒局,正酒酣耳热之际,小助理挨过来:“石处,有电话找您,挺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传来,石颖还楞了一下,这孩子长的太快了,光凭这嗓音,听上去完全像个成年男人。 但儿子接下来的话立刻就叫她什么嗓音不嗓音的,全不在意了。 儿子说,他姥晕过去了,现在人在医院,一直还没醒,医生说必须得有大人在场。 丈夫战庆国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石颖想了想,没给丈夫打电话。 当下就叫了司机驱车赶回怀姜,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有儿子孤零零一个守在病床前。 这孩子嗓音喑哑,头发乱糟糟的,脸颊还有汗迹,神色还算稳当,把入院后做过的检查和大夫的前期诊断叙述的有条不紊。 说已经做了简单的头部扫描,排除了脑溢血,大夫初期的诊治推测说可能是血管性昏厥。 具体昏厥的病因,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确诊。 石颖心疼儿子,自从她和丈夫调动去省城后,两口子工作都忙,动辄两三个月才能回怀姜看望下母亲和儿子。 当初搬去省城时,石颖有心想给儿子转学,省城首屈一指的开元国际学校,本来找人托关系都说好的。 但偏偏儿子倔脾气上来,怎么也不肯去省城,说要留下来陪着姥。 这孩子自小被姥带大,感情深厚,如此一说,石颖也不好说什么。 儿子也大了,眼看就要成年,怎么看都是个大小伙子了。虽然不爱说话,但做事向来靠谱,不是那种没数的孩子,有他在怀姜陪在母亲身边,她其实心里也踏实。 看着又许多天不曾谋面的儿子,再看看病床上母亲苍白的脸,石颖着实心疼的紧,忙叫儿子回家休息:“今晚我在这陪着,你回家睡觉,有什么信我给家里打电话。” 儿子不肯:“我不,我要等着姥醒过来。” 石颖哄他:“你姥这是累了,让她安稳睡一晚,明天早上说不定就醒了。你要不放心,明天早上再来嘛。” 儿子将信将疑,终于被她打发回去了。 于青根本也没睡着,听着院里地蛋“嗷”的一嗓子,一个鹞子翻身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怕吵醒父母,她披了件衣服,汲着拖鞋,灯都不敢开,蹑手蹑脚的摸出去,先把兴奋的乱蹦跶的地蛋脖子上的锁链解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十二万分小心的——拨动院门的门栓。 拨一点,就停下来侧耳听听父母房间的动静,就这么拨拨停停,院门终是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她忙跨出去,一蹦下台阶就扑去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抱的她好紧,不说话,闷声不吭。 于青趴在他热乎乎的胸口,小声问:“你姥醒过来了?” 夜色里,他慢慢摇头。 “那你怎么没在医院?” “我妈从省城赶回来了,让我回家,明早再去医院。我想着……你该担心,就过来了。” 她是很担心,担心的在床上就跟烙饼子似得翻来覆去,掐了手指头再掐腮帮子。 一想起他那时像纸一样白的脸色和惶恐惊惧的眼神,她心口里就闷闷的疼。 她好心疼。 不管是初初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如今如胶似漆的时候,这孩子好像从来么怕过什么。 便是看到她趴在下一刻就能分崩离析的冰面上,他也从没有表现出如此恐慌和无助—— 而今天,他是真的害怕了。 她伸出两条胳膊,紧紧也抱紧了他:“姥肯定没事的。” 他低低“嗯”了一声,囔着鼻子:“一定没事,明天早上,明天早上说不定就会醒了。” 于青心里一沉—— 发现老人家昏厥是在6点多钟,现在5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还……没有醒吗? 于青对医学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昏迷的时间越长,特别是对老年人来说,也就意味着越危险。 上辈子,她奶奶,就是这样突发性昏厥,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月,到最后离世都没有醒过来一次。 她双手忍不住往上,踮起脚尖圈住了他的脖颈——把他的头拉低下来,安慰的亲吻着他的眼睛,他果然哭过了,睫毛湿漉漉的,上面的泪滴咸咸的。 “没事的没事的,”她语声轻柔,心疼的舔着他的眼泪,“一定会没事的,小池。” 他双臂将她圈的更紧,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少女的气息芬芳而氤氲,少年似是贪婪又颤抖的深吸一口,唇顺着她脖颈那条细细的银链漫延,慢慢张开嘴唇,含住了她锁骨间那颗圆滚滚的珠子。 最后,他低声说:“你们都别离开我,我也不要离开你们。” 第二天一早,战池赶到医院。 他先去了病房,姥依旧安静的沉睡着,病房里只有一个正在测量血压的护士。 陪床了整个晚上的石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刚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瞧见站在面前儿子,撑起精神道:“你来啦?我刚跟院长商量过,你姥这情况,现在还不好说。怀姜的医疗条件和大夫资质还是太不够了,我早上已经跟你爸打电话商量过,还会转去省立医院的好。省立那边我已经托人问了,让尽量腾出个单间来,正在等回信。” 儿子沉默,过了会抬头问:“我姥一直没醒吗?” 石颖疲惫的摇摇头,摸着走廊的排椅坐下来,捶了捶腰:“说是现在还不好找病因,可能性太多。既然不是脑溢血,那还有什么缘故这么久都唤不醒?怀姜就是地方太小,这大夫都一问三不知的,实在是不靠谱!” 儿子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肩,手里提了个保温桶:“妈,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熬了点粥,大院食堂买里你喜欢的南瓜包子,你先吃点吧。” 石颖惊讶的抬头,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不在眼前所以长的格外快,眨眼居然都这么懂事了,还知道惦记着她没吃饭。 石颖心里一阵身为为人母的惊喜,再细看儿子,也是满目憔悴,眼底发青,想来这一晚上向来肯定也是没有睡好。 她心疼的伸手把儿子拽来身边坐下,安慰道:“你姥既然不是脑溢血,就是大幸。我知道你担心,但你还是个孩子,医院的事有我。待会你不是还得去上学?” 小池摇头:“我跟班主任请过假了,今天我要在医院。” 石颖想了想,点头:“也好,不去就不去吧。我也想过了,你姥这回,便是好了,这人年纪越来越大,跟前肯定得有人,不能再由着她那性子了。等你姥情况好转,我就把她搬去省城和我们同住,至于你,刚好趁着这几天我在怀姜的功夫,给你把转学给办了。” 正文 第205章失恋 小池一天都没来学校。 于青也惴惴不安了一天。 熬到快放学的档空,许友松拽住她:“小池来电话了,让我转告你,没事,都挺好的,叫你别担心。” 于青紧张:“他姥醒了吗?” 许友松摇头:“这个他没说,但说情况不坏,看来没事,你别乱瞎想。” 他拍拍她的肩:“他一直在医院呢,有啥事他会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于青吃过晚饭在家做试卷,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乱,魂不守舍的,试卷做的乱七八糟,公式计算全算错,气的被她直接揉成团丢去墙角泄愤。 再然后,地蛋在院子里大声叫唤开了! 于青浑身一激灵,蹦起来就往门外跑! 院门一打开,门口站着的却是个姑娘—— 眼睛红彤彤的,鼻头红彤彤的,手指头红彤彤的,揉着眼睛,一看见她,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于青……” 于青这回可是真惊讶了:“贝澎澎?怎么是你?” 贝澎澎是来找于青哭诉的。 她和江河鸣吵架了—— 于青匆忙跟父母解释了下,说有个女同学来找她,她出去一下。 然后,跩了贝澎澎去旁边的小胡同,就那个她和小池经常的“幽会”之地。 这胡同前后俱无人家,又僻静又隐蔽,平时少有人经过,正适合说点悄悄话搞点小动作。 于青从家里出来前,还不忘抱了一卷卫生纸,眼下扯了一团递给那个正哭成一双兔子眼的女生:“说吧,怎么了?” 不问则以,一问,贝澎澎“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起来。 于青:…… 那边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河鸣、江河鸣他太坏了,他……他欺负我!!” 于青心里一咯噔:“他怎么欺负你了?” KAO!江河鸣啊!可以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一会子功夫都会“欺负”女生了! 贝澎澎抽噎的抹着眼泪:“他、他说,我们两个不合适,根本不是一路人……,让,让我以后不要再找他……” 于青:…… 别说,这话听着是挺那个的,简直就是分手宣言了好嘛? 虽然就贝澎澎和江河鸣的关系她一直也是雾里看花,但今天听这意思,敢情还是江河鸣不乐意? 啧啧啧这人还真本事,掉在嘴里的肥肉都不肯吞下去。 好定力! 估计上辈子是属唐僧的吧? 不过看在小姑娘哭的这么梨花带雨的份上,于青还是果断站去了同性的一方,又扯了一大截卫生纸递给她,安慰道:“这个……江河鸣那人吧,是比较轴。不过……” 她绞尽脑汁“不过”了好一会,才长出一口气:“不过,人还是不坏的,肯定没有欺负你的意思。要不,你也不会喜欢他的,对吧?” 贝澎澎拿卫生纸把一双眼睛擦的更红了,渐渐倒不哭了,就是表情呆滞,有点发愣:“我对对他都这么掏心掏肺了,对他这么好,可他还是不肯接受……也不肯理我……” 女孩子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嘴唇一直哆嗦:“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人围着我转。哪有受过这种气!我对他真的很好,给他送各种吃的用的好多好多省城书店才有的辅导书——我以前、以前对小池……都没这么上心过!可他一点都不领情,什么都不肯要!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肯说……” 于青:…… 妹妹,你以前追小池的时候也挺用心的,大老远的从省城跑来怀姜给他过生日,还为了他非要转学来怀姜。 这一朝移情别恋,前面的就都不认啦??? 8过现在因为她和小池的“关系”,她也不好在这上面说啥,只好继续怀柔政策,柔声劝慰:“他……” “他”了好一会于青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的确没想到江河鸣居然还是个这么硬气的,居然连贝澎澎这样的校花级女生都能拒绝! 话说回来,江河鸣这孩子的审美向来是挺特立独行的,你看他在镇初中时,和脾气古怪长相一点都不漂亮的孙倩倩郎情妾意了好几年,后来呢,果断又被为老不尊的自己给勾搭走了。 就于青对江河鸣的认知,觉得他虽性子比较孤僻,又因为家境的关系自卑和自尊心都很强。但到底也是个青春少年,又当是处在懵懂动荡的青春期,对异性的向往和同龄人应该是一样一样的。 有贝澎澎这样女生能青睐于他,简直就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中好嘛?????!!! 多少少男梦寐以求的啊,他居然还拒绝???? 难道说……这孩子竟是如此情比金坚,对自己还念念不忘? 于青稍微一寻思,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对自己如此的自作多情大大鄙视了一把 自己这么一个没羞没臊的所在,能被一个小池这么上赶着,于青都觉得上辈子他一定是欠了自己钱! 所以这辈子必须要拿自己的青春肉体来“偿还”。 不过,有这么一个也就足够了。 她不会真自作多情到以为自己真是呼风唤雨的重生玛丽苏,是个男人都能毫无理由的拜倒在自己的健美裤下——毕竟老天爷向来就不够眷顾她,比起自己的那些重生前辈们,自己算个P呀! 再说了,以她两世为人积攒的洞察力身为女性的敏感,就太平湖游玩那天江河鸣对贝澎澎的态度,那绝对不可能是无动于衷啊! 那必须是隐藏在黑红面皮下的小心脏怦怦跳好嘛! 所以,于青忍不住推测:“或者,他有什么苦衷?” 贝澎澎抬起一双盈盈的泪眼,呆了一会,突然冷笑:“他能有什么苦衷?他的苦衷,就是讨厌我,我却偏偏老去缠着他,害他学习受影响,拿不到最好的分数。” 这姑娘也是个说风就风说说雨就雨的主,当下使劲揉了一把脸,把还没来得及淌出来的眼泪给尽数憋了回去,突然硬气起来:“反正,我失恋了。” 她就这么直直盯准了于青:“我想去喝酒。” 正文 第206章买醉 于青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态度坚决:“你还想喝酒?不长记性是吧?上回你在迪厅喝成那样,恩将仇报,把我这个救命恩人都给打喽,还记得不?” 贝澎澎:…… 小姑娘悻悻的揉了揉鼻子:“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嘛……在怀姜,我妈天天忙的找不见人,我表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比我爸管的还多!我在这里根本没什么朋友,那些围着我转的女生,还不是想从我身上捞好处……我就是觉得,觉得你人还不错,挺仗义的,不像别人……” 于青赶紧接口:“就是仗义才不能叫你去喝酒!” 贝澎澎不说话了,低着个脑壳,鞋子踩着地上的土坷垃。 于青叹口气,上前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黑发:“喝酒能有啥好处?难受的还不是自个?你自己难受,还要冒着挨你妈骂的风险。而叫你伤心的那个人,他可是半点都不知情,该吃吃该睡睡该做卷子还做卷子,你光折腾自个,图啥呢?” 小姑娘抬起头,抹了把脸:“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是觉得……我是觉得我的心情你一定能理解。以前我一心一意喜欢小池,可他眼里只看得见你,现在我一心一意喜欢江河鸣,可他根本不理我。我还听说,听说江河鸣也喜欢你……” 于青吓了一跳:“哪……哪有,你别听人瞎说。” “……他之前呆的五班,还有六班,好多人都知道。” 于青:…… 极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那……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贝澎澎一双眼睛特别亮:“于青,我不是妒忌你,我就是——就是很疑惑,是我长的不漂亮吗?是我性子不够好吗?可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公主长公主短的叫我,都夸我漂亮可爱。便是在怀姜,也有好多人跑来巴结我讨好我。可为什么我每一次真心去喜欢的男生,却都不喜欢我?” 于青:…… 对方仓皇的垂下头去,眼泪吧嗒吧嗒又掉去衣襟上:“我觉得、我觉得我太失败了……太失败了。” 唉,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像贝澎澎所说的,自己在其中这个角色,注定说啥都尴尬。 可又不能不说。 于青上前一步,刚想要开口:“贝……” 对方却使劲抹了两把脸,又强颜欢笑起来:“其实,其实我跟你说这些,也怪没意思的。我知道,人各有命吧。我本还想着,我和你虽然说没啥交情,可你这人我挺放心的,有些话也愿意跟你说。就是去喝点酒解恼,有你在身边,也能放心喝。不过,现在想想,是我强求了,对不住啊。” 于青:…… “我走了。” 对方掉头就走。 “喂!喂!贝澎澎!”于青一时慌了脚丫子,赶紧去追,“你干嘛去?” “不用你管。” KAO! 于青就见她唰唰唰走的贼快,但估计被他们这横七竖八的胡同给迷惑住了,横冲直撞的,眼看着就走进去了一个死胡同。 于青趁这个功夫赶紧蹿去赵大爷家的小卖部打电话,可电话拿起来又使劲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她这个猪脑子!一阵子不用,她果断把许友松家的电话号码给忘了! 转念刚想给小池打,拨了一个号又突然想起来他现在人在医院,没在家…… 那边贝澎澎已经倒出了死胡同,挑了另一条路走,眨眼衣裳影子就不见了! 于青心一狠,匆匆拨了个号码——一阵嘟嘟声后,感谢天感谢地,是他接的! 她一股脑的的突噜出一长串:“我是于青,你现在就去学校宿舍找江河鸣,一定把他带过来,对,就……就带到我家附近!你们来这后跟人打听‘朝阳饭馆’,我们八九不离十就在那里!” 听筒那边陈曦的声音有点摸不着头脑:“于青?于青,怎么了?” 这会功夫贝澎澎也不知道走出去多远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的上。 于青抱紧电话,几乎用吼的:“去学校宿舍找江河鸣!!!带他来我家附近的‘朝阳饭馆’!!立即!赶快!” 她扔下电话,怀里还抱着卫生纸,不忘跟赵大爷招呼:“大爷!电话费记去账上,我回来再跟您结!” 然后,撒丫子就朝贝澎澎方向追出去了。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这西关城乡结合部片区的乱七八糟,贝澎澎心绪不好,没头苍蝇一般,走的虽快,却是动辄走进死胡同,所以于青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人给追上了。 她拽了她胳膊一把:“走吧,你不是想喝酒嘛,我带你去个地方。” 朝阳饭馆。 就是酸辣土豆丝做的超好吃的那家。 就是以前她老给花花捡骨头的那家。 朝阳饭馆隐没在大片的平房区内,不临街,也没啥装潢可言,有一种十分接地气的朴实感。 因为全靠口碑取胜,所以做的菜着实不难吃。 最近因为天气开始转暖,也开始在门口摆烧烤摊子。 于青身上虽然没带钱,但都是街坊,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相熟了,大不了挂账呗。 所以一胳膊把贝澎澎给拽到这了。 结果贝澎澎比她还轻车熟路,看见外面摆的矮桌方凳,丝毫不嫌弃的上去大喇喇一坐,抬手就招呼:“老板,这边要两瓶二锅头!” 咳! 于青那边正跟伙计捏着菜单点菜呢,赶紧跟伙计偷偷摆手,小声:“甭理她!” 二锅头是绝对不行的,就上两听青啤给这饱受情伤的小丫头过过瘾吧。 往下她又点了烤鸡翅烤豆腐烤茄子几样,手里攥着两瓶易拉罐刚走去矮桌,赫然发现贝澎澎正仰头灌二锅头!!!!! 红星二锅头!!! 二两一小瓶的那种!56度的那种!!! 于青唬了一跳!也不知道哪个腿快的伙计这么听话给上的二锅头,赶紧上去就夺——夺是夺过来了,一看酒瓶子,KAO!一瓶都已经灌进去的差不多了! 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她赶紧抱了个茶壶来,倒满了一杯递过去:“赶紧喝点茶冲冲!灌这么猛,可要伤胃的!” 贝澎澎面色不改,相反还有点发白,神志看上去非常清醒:“我自己喝就行,你不用陪我。你又没啥情伤,小池对你多好,只要是看着你,他眼里就发光。不像我……伤心的只有我一个,我自己喝,不用你陪。” 于青:…… 姑奶奶,您这么个喝法,杜康来了也陪不了啊! 她不跟她啰嗦,端着茶杯:“我点了几样菜,待会上来了,咱就着菜慢慢喝。你既然来找我,我既然在这,你就得给我点面子,否则我跟你哥也不好交代。” 贝澎澎乖觉的点点头,看了看她拿过来的了两瓶青啤易拉罐,有点嫌弃:“谁要喝易拉罐啊,喝成瓶的吧?易拉罐总觉得就跟喝饮料似得。” 于青从善如流:“行,我去换,你多喝点水。” 她抄起易拉罐去饭馆房里,跟伙计要了两个空啤酒瓶,涮干净了,拎着茶壶灌进去两瓶子茶水。 看贝澎澎那模样,方才灌下的那瓶红星怕是很快就要上头了,待会什么啤酒什么茶估计她一概都喝不出来。 于青拎着两瓶开了盖的“啤酒”返回他们的矮桌,定睛一看,KAO!!!! 贝澎澎居然不知又从哪弄到一瓶红星,仰头正灌的那叫一个酣畅! 正文 第207章情伤 一桌子的烤鸡翅烤蘑菇烤豆腐纹丝未动,于青一脸发愁的瞅着哭哭笑笑不停歇的贝澎澎。 两瓶红星二锅头!!! 将近半斤! 这丫头眨眼就这么灌下去了! 二锅头的威力自然是杠杠滴,贝澎澎也就清醒了几分钟的功夫,脸色就由白开始转红,眼神涣散,动辄瞧着于青嘿嘿嘿发笑,肆无忌惮的伸手过来摸她的脸:“于青,其实你也不咋漂亮,比我差远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得,看来是酒劲上头了。 她只好顺着她的话头哄她:“因为他们都瞎了眼。” 贝澎澎哈哈拍手大乐起来:“对!他们都瞎了眼!” 旁边几个桌上的人都朝她们纷纷侧目。 两个小姑娘,模样生的都不差,尤其漂亮的那个还一脸醉意酡红,便是喝醉了也是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于青瞅瞅四周,抓住那个醉醺醺的人一根胳膊:“澎澎,咱低调,低调啊,这可是我家的地盘,好多都是街坊!你可别害我!让他们碎嘴子去跟我妈告状,说我不学好,带着学妹喝酒!” 贝澎澎大臂一挥,很是豪气:“有啥好怕的?我爸妈他们都管不了我!就那回,那回迪厅那事儿,把我妈气的呀!那脸都绿了!还想动手打我呢!第二天就把我送回省城了,说让我爸教训我!” “可、可我爸,”她大着舌头比比划划,“他哪里舍得动我一手指头???光会吓唬人!把我在家关了半个月,让保姆天天看着我,我呢?不吃饭!不放我回去,我就不吃饭!结果、结果还不是……还不是又把我放回怀姜了?” 于青真心实意的鼓掌:“澎澎,还是你厉害。” 贝澎澎嬉笑:“父、父母……都是纸老虎!” 但下一秒她一噘嘴就掉起眼泪来,连半秒钟的转圜都没有:“可、可我这个被我爸我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那个江河鸣……却连瞧都不肯多瞧一眼……” 大颗大颗的泪珠挂在女孩子的长睫毛上,美的叫人心碎—— 她抓着于青的手,很大声“他算什么呀,个子不高,整天还那么脏……衣裳领子都破掉了,我拿自己的零用钱,给他买新衣服,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穿不惯新衣服’,然后就走过去了!就那么走过去了!我生气,说你不要,我就丢去垃圾桶,拿火烧了!你猜他怎么说?” 对方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淬着泪光,满满充斥的都是倾吐的欲望。 于青只好问:“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反正肯定不是好话。 “他说‘你买的衣服,你丢还是烧随你的便!’” 于青呵呵,面不改色,心想:我就知道! “可他越是这样,我却跟犯了病一样,天天老想着他!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他对我和气一点,或者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他,叫他像蔺子鲲耿如峰那样,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于青:…… 唉,这姑娘,长这么大,除了在小池跟前摔过跟头,其他时候都是人家对她爱的不要不要的,天天介被捧着被哄着花团锦簇的惯了,这一不留神撞上个江河鸣这样的…… 就像吃腻了山珍海味的,偶尔吃一回清粥小菜就惊为天人了。 这一直被爱被捧的突然撞上个不解风情的铁板一块,也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 所谓稀罕,就是稀罕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于青顺着她,哄她:“他一个乡下孩子,肯定被你这省城来的漂亮姑娘的热情给吓的找不着北了。他那人不会说话,更不会哄女生,脾气又犟,你甭跟他一般见识。” 贝澎澎眨巴着双眼,这泪痕在脸上还没干呢,嘴角又露出了笑意:“后来我发现,送吃的穿的他一概都不要!我就是发脾气他也一丁点都不怕的。但我要是送他辅导书、语法书、怀姜根本都买不到的那种黄冈的卷子,他虽然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还会看一眼,有时候会说‘就当我借的,我抄几个例题就还给你。’” “我怕说直接送他的,他不肯要,所以就也说是借给他的。他总是有借有还,借几天一定还回来……有几天我瞧他眼睛特别红,问了和他一个宿舍的男生,才知道,他好几天晚上都不睡觉的!打着手电筒,抄我借给他的卷子……就为了抄好了,好早点还给我……” 话说到最后,女孩子噙着笑,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拼命的人,从没见过!你不知道,我看着他那样子好心疼,把我妈给我买的蜂王浆带来学校,想给他,又怕他不肯要,急都要急哭了!他看我哭了,才拿了一支,我非要他当着我的面喝光。他皱着眉头,真的喝光了,说怎么一股怪味。” 女孩破涕为笑,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你说他怎么那么傻?他就一整个土包子!” 于青叹了口气,握了握对方手。 “还有那次,就寒假我们去太平湖,”贝澎澎倾吐的欲望愈发强烈,两只渐渐充血的眼睛炯炯有神的厉害,闪着小火苗,“你猜,我是怎么把他给诳去的?” 于青张了张嘴,还没来记得说话,对方已迫不及待的接上了:“因为我跟他打了个赌!!他输了!!我们说好的,输的那个要无条件服从对方一个要求,于是,我就说,我们要去太平湖看雾凇,你也来吧!” 她捂嘴笑的前仰后合:“你不知道!他有多为难!可他还是来了,他来了……还救了我……” 捂着嘴巴的手慢慢捂去了脸,花季少女捂着脸,哭的肝肠寸断:“江河鸣!江河鸣!” “他说,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说我影响他学习,他说,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于青一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滋味,眼底甚至也有点泛酸,她伸手想去抱抱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孩:“贝澎澎……” 贝澎澎突然弯腰,一弓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本来酡红的脸顷刻间蜡黄了几分,她抠着于青的手,抠的很紧:“于、于青,我好难受……” 正文 第208章板砖 贝澎澎在公厕门口吐的天昏地暗。 其实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肚里没食,就是光吐水,吐的满脸都是泪。 于青扶了她,话说这公厕附近臭烘烘的,地处偏僻,周围的路灯不知又被哪家的熊孩子给打坏了,实在不是久呆之地。 奈何贝澎澎偏不如她所愿,好不容易不吐了,却腿脚发沉,一屁股就坐去了一侧墙根处,这喝醉的人身子都特别沉,任于青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澎澎,澎澎啊,你听我说,”于青上去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发现这孩子昏昏沉沉的,脸颊特别烫,那两瓶二锅头的威力可见一斑,好在方才已经吐了些出来。 她看了看四周,也不知道陈曦靠不靠谱,有没有找到江河鸣,她怕他们到饭馆找不到她俩,还是赶紧去搀贝澎澎:“澎澎,你得起来,这地多脏啊!你看你这云朵般的人物,哪能坐这里。听话,啊?起来跟我回去,这酒都让你喝了,我都还没喝呢,咱回饭馆,我再和你喝两盅!” “我不管!我不管!”贝澎澎突然挥手大叫起来,面上潮红一片,闭眼大叫,“我哪里都不去!我、我要等江河鸣,我要等他来……我哪里都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于青:…… 这她要是铁了心不肯走,她还真拖不动她! 她蹲过去柔声劝慰:“他来,你放心,他肯定来。我已经叫人去找他了,可我怕他来了,你却躲在这么个旮旯地方,他找不到你,该多可惜啊。是吧?” 贝澎澎呆呆的望着她:“你说真的?他真会来找我?” “比真金还真!说不定他现在就来了,可是这地多黑啊!他找不见咱们,所以你听话,咱回饭馆去。” 贝澎澎似有所动,手臂尝试去撑地,于青赶紧拽她,谁知她身子一坠,两脚一蹬,又捂脸踢脚大哭起来:“你骗我,你骗我!他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我!他说他讨厌我所有的一切!讨厌我的脸,讨厌我穿的衣服,讨厌我身上的香味……他这么讨厌我,他一定不会来的!你骗我!” 于青:…… KAO! 江河鸣这个棒槌,把话说这么狠干嘛啊?! 还讨厌人家身上的香味?怕是自己心旌神摇不受控制吧?结果还要怪人家香,啧啧啧,别扭人真是哪哪都别扭。 做人坦白一点不好吗? 于青叹了口气,贝澎澎眼下这模样,看来是怎么都拽不起来了,也不知道陈曦那边啥情况了,她实在是不够放心。 不行,她还是得赶紧找到许友松才行。 她弯腰拍拍那个伤心欲绝的失恋少女:“澎澎,我去饭馆打个电话,你千万不要乱跑,听到没有?我很快!我去给江河鸣打电话,让他来见你!你等我,就在这呆着,哪里都不能去,听到没有?” 贝澎澎大睁着一双失神的眼,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于青一跺脚,朝饭馆方向跑去。 饭馆离公厕并不太远,折过一折胡同也就到了,于青跑去饭馆,跟伙计要了电话,先播的是。 许友松家的电话号码她记不住,但他爸叫许家洋,是怀姜市第一副市长,这是绝对没跑的。 电话接通。 ——你好,我想查市委宿舍大院,许家洋家的电话。 ——对不起,此用户家庭电话不对外公开,只登记了办公电话,请问您需要吗? …… ——要,要吧。 死马当活马医治吧,这万一市长办公室这会功夫还有人加班呢?市长家的电话总会知道的。 于是拨办公电话,没想到还真有人接! ——你好。 ——你、你好,那、那什么,我是许友松的同学,就、就许市长儿子的同学,我有急事找他!找许友松!你、你能给我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对不起,市长的私家电话一律不对外公开。 ——……我真的有急事找许友松!我真的是他同学,同班同学! ——嘟嘟嘟嘟嘟嘟嘟 …… 于青实在是丧的不得了,你说自己这个猪脑子,许友松电话怎么就老是记不住呢!!! 现在来报应了吧!!!! 她不放心贝澎澎,放下电话后,瞅了瞅饭馆周围,还是没有陈曦或者江河鸣的影子。不敢多待,赶紧又往公厕方向跑,结果还是出了事——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正蹲在贝澎澎身边,虽然地方黑,但于青看的分明,一个男人的手正暧昧的摸在贝澎澎脸上!!! 于青大步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就往后一拽! 那男人措不及防,本来单腿蹲的就不稳当,被于青这一拽立刻屁股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于青挡去贝澎澎身前,朝另一个火冒三丈的瞪眼睛:“你们干嘛?!” 两个男的都30来岁的模样,看那脸色也是都喝了酒,于青认出来,这俩人也是在小饭馆吃饭的,方才就坐她们隔壁不远的一桌。 贝澎澎喝醉酒哭哭笑笑的时候,这俩个一直在偷看她们,不停窃窃私语,边说边笑,笑的还很猥琐,被她瞪过。 那蹲着的男人站起身,卷起袖子,指着于青鼻子:“嘿!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推人呢?我们也是好心,看你朋友自己一个人在这,怕她哪里不舒服我们这才上来问两句。你这小姑娘凶巴巴的上来就推人,这好心没好报啊!” 于青冷笑:“好心?好心不用上手摸。我看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这揩人家小姑娘的油揩的挺溜啊!我说两位叔叔,想必你们也有孩子,怎么也不想着给自己孩子积点德呢?” 那个被于青拽倒的男人此时才手脚并用爬起来,他个子不高,五短身材,有点秃顶,气急败坏的反骂:“你这丫头栽赃的本事不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我们什么……了?” 于青伸出两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眼睛:“不好意思,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于青觉得这俩男人应该也是住在这片区的,看模样也都是上班的,并不是什么痞子流氓。估计就是灌了点猫尿后来上厕所,结果瞧见贝澎澎这么一个妙龄少女,又醉醺醺人事不省的,于是就想上前调戏调戏揩点油。 反正,这么龌龊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青并不怕他们,公厕这地离饭馆近,周围也都是住户,她真要一嗓子叫起来,丢脸的是这俩烂人!! 不过她低头看了一眼贝澎澎,贝澎澎脸色酡红,半睡半醒迷迷瞪瞪,嘴里一直喃喃江河鸣江河鸣,动辄就要手舞踢脚的又哭又笑。 这幅模样,被旁人瞧见了也没啥好处。 于青一掐腰,对那两个男的一瞪眼:“还不快滚?!想叫我叫大家伙都出来看流氓是吧?” 一个男的拽了把那个矮个秃顶男:“走走走!今天晦气!不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那个摸贝澎澎脸的秃顶男却站着不动,突然大步过来,嘴里下流:“流氓?老子今天还就坐实这罪名,流氓一把!” 于青眼前一花,就觉前胸一痛,竟是胸部被生生掐了一把! 她一时惊呆,竟是毫无反应,就见那个秃顶得意的吹了声口哨,捻着两根手指头不住摩挲,转头跟同伴笑:“忒小,都没摸着啥,估计这毛还没长全呢。” 俩人俱是哈哈大笑,脚步却敢不怠慢,扭头就往和饭馆相背的方向走。 不过他们没走出去多远,秃顶男骤然“哎吆”一声,捂住后脑勺就往地上栽,他同伴拽都拽不住,一抬手,满手粘稠的血! 于青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拎了一块板砖,呼哧呼哧,摸了把嘴,朝地上那人淬了一大口唾沫! 正文 第209章纠纷 陈曦认得江河鸣,不过从来没打过交道。 他跑去学校,一路打听着找到江河鸣的宿舍,江河鸣正在灯下做题,看见是他,一时还露出了一脸迷茫的神情。 也是,他俩向来没啥交集。 不过在陈曦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后,对方点点头,放下笔,就和他出了门。 陈曦大概知道于青家住在哪里,但具体哪条胡同他实在不知道,毕竟没来过。 西关城区那么老大的一片平房,想找个隐没其中的“朝阳饭馆”还真是不太容易。 没想到江河鸣说:“于青家我知道,既然她说那饭馆离她家不远,那我们就打听着找找看。” 江河鸣果然知道,指着隐在一条横巷中最里面那家院门:“那就是她家。” 往下他们跟在旁边开小卖部的老板打听,顺着指点,很快找到了饭馆。 但饭馆门前摆着若干矮桌,却根本没人,但桌上又盘碗杯筷菜色俱全,看着像是吃着吃着人就跑了。 就连屋檐下架起的烧烤炉子后都没人! 江河鸣拽住一个从屋里冲出来的人,身上系着围裙,两根胳膊上套这白套袖,像是个厨子。 “这是朝阳饭馆吧?怎么了?人都去哪了?” 那厨子还是个小年轻,估计是个帮工,煞有介事的跟他俩指着左手边的黑胡同:“没听见有人喊吗?杀人啦!都跑去看热闹了!我这是为了窝住炉子上的火,耽误了一会,走走走,赶紧一块瞧瞧去!” 陈曦和江河鸣跑过去的时候,远远就见一个人大步迎面冲他们走过来,后面有人边撵边喊:“她想跑!她想跑!伤了人想跑!大伙拦住她啊!这么多血!这不是杀人是啥!” 胡同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偏偏还就只是纯粹的看热闹,一点都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陈曦就听见一个倍熟悉的声音:“谁跟你说你姑奶奶要跑了?有本事再来啊,看姑奶奶敢不敢再给你一砖头!” 这声一出,他身边的江河鸣都怔住了,呆了一瞬立刻就往前冲着扒拉开人群:“于青!” 于青拎着砖头正走到贝澎澎身边,听到有人叫她,一抬头,是陈曦和江河鸣朝她跑过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指一松,砖头掉去脚边。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两个片警,穿着警服,这年头片警骑的还是自行车,吆喝着驱散看热闹的人群:“让开让开!怎么回事?” 一个男人拖着个一头血的男人撵上来:“警察同志,这小姑娘出手伤人!你看她把人打的!” 警察处理结果,一窝全带走。 伤者送去医院,至于动手的那个人,当然全程陪同,也跟去医院。 至于打人者的同伙,也就是贝澎澎,虽然没有参与打人,但因为得佐证,所以先把人带去派出所。 于青临走前嘱咐江河鸣:“你陪着贝澎澎,她今天喝了不少酒,现在还分不出东南西北呢,你看好她。让警察联系她舅舅家,就许友松家!” 两个片警,分成两队,一个带贝澎澎江河鸣去派出所,一个带伤者和于青去医院。 木有警车,好在大晚上的警察拦出租一拦一个准,就是出租车顶多也就只能塞进去警察、两个男人,还有一个于青。 陈曦一路跟着于青到马路,眼看她上了出租车,于青从车窗内探头跟他招呼:“陈曦,今天谢谢你了,也怪晚的了,你快回家吧。” 陈曦摇头,扒着车窗:“于青,我在后边打的跟着你。你……你别怕,一定不会有事的。” 于青笑笑:“我不怕。” 医院晚上只有急诊室开门,那个秃头后脑勺挨砖,血淌了一脖子,估计一开始晕血,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这到了医院,被护士拿镊子一戳,“嗷”得一嗓子就叫起来,满血复活了。 他一边哆嗦着咬牙,一边冲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于青:“行!行!今个栽你个丫头片子手里!别觉得你年纪小就没事!我这回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于青慢慢舔着后槽牙,没吭声。 守在旁边的片警吆喝了一嗓子:“头砸破了还这么多话,嫌挨的还不够是吧?” 那个秃头的同伙,忙给警察递上去一颗烟:“警察同志,这现在的小孩子可不得了!就以前那电影,《少年犯》!《少年犯》!咱哪个没看过啊?一个个小小年纪的就杀人放火,比大人还狠着呢!我兄弟今个这不就是?本是好心,帮帮人家,没想到这丫头能下这狠手!” 片警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材挺敦实,长了一脸青春痘,此下打了个大呵欠,推开那人递过来的烟:“医院里不准抽烟。” 又道:“到底啥事,是非曲直的,等你朋友先处理好伤,再一条条追。” “那是,那是!” 那人点头哈腰,“再有啥,也不能打人啊!还把人打成这样,您不知道,哎吆,当时我那一手血啊……吓的我几乎没当场撅过去!” 那秃头包处理完了伤口,据急诊室的大夫说,主要就是外伤,后脑勺被砸开了个大口子,看着挺吓人,血肉模糊的,逢了4针。 至于有啥颅内损伤,那得等到明天白天去拍个片子再看。 结果秃头一听完大夫的话,就捂着后脑勺直叫头疼,大夫还奇怪:“这刚缝好针,麻药还没下去药性呢,怎么倒疼起来了?” 秃头呻吟:“不是皮肉疼,是脑仁里边疼……大夫,我不会、不会有啥内伤吧?” 大夫咂摸:“也不一定,估计轻微脑震荡还是有的。” 那秃头一听身子就要软去地上,于青实在没眼看,把头别去一旁。 鉴于秃头强烈要求住院观察,于是大晚上的去住院部找临时病房,小片警在走廊上拽住于青:“姑娘,医院有电话,你呢,赶紧通知你父母,让多带点钱过来。不管事出因为啥,这打人的是你是没得跑的,这医药费你得先垫付,否则把你叫医院来干啥?” 于青胸口翻涌,嗓子里梗的生疼,她点点头,在护士站借了电话,刚拨出一个号码,胳膊被人拽住了:“你怎么在这?” 正文 第210章你掐的? 面前的大男生一脸惊诧,手里还端着一个脸盆,里面放着毛巾牙缸,想来是正要去洗漱。 于青摸了一把脸,挤出一丝笑:“没啥,就、就一个亲戚,住院了,我……我跟爸妈来看一眼,这不正要走呢,这么巧,还碰上你了。” 小池一脸狐疑,看了眼走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晚上十点。 他问:“这个点?” 于青:“啊,是有点晚了,这不白天爸妈上班都没空嘛。所、所以……” 她越说也越觉得扯淡,怀姜当地有风俗,一般去医院看望病人,都要赶在中午12点以前。 压根没人下午去看望病人,更别提晚上了。 那个秃头脑袋包的跟木乃伊似得,跟着护士看了一圈病房,嫌弃都是多人间,非要单间不成,正跟值班的护士掰持。 片警这时走过来问于青:“给父母打电话了?” 于青不吭声了。 小池看了眼那一身警服,抓紧她胳膊:“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秃头见到于青碰上熟人,溅着一口唾沫星子走过来,指着自己一脑袋的白绷带,“打人了呗!!!瞧瞧瞧瞧!这就她打的。” 小池把脸盆往护士站的台子上一撂,迈步往于青身前一挡,居高临下的敛眉瞧了这个顶着一头绷带的家伙:“她为什么打你?” 秃头咽了口唾沫,这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可肩宽腿长,个子恨不能比他两头,这抱臂往跟前一站,一大块阴影就投下来,瞧着实在有些犯怵。 不过旁边还站着警察,还有自己同伙,想来这熊孩子也不敢造次。 这么想着,秃头顿时胆气就是上来了,嘿嘿冷笑:“我咋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打人?估计脑子不好,属狗的,见人就咬!” 于青嗤笑:“好端端?你咋不说你干了什么下作事?你这种,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打一双!” 旁边那秃头的同伙帮嘴:“可拉倒吧!这好端端的姑娘家谁会大晚上的跑出去喝酒?还喝成那样?指不定什么下三滥货色呢……” 于青刚想撸袖子冲上去,就见小池往左跨出一步,一把提溜起秃头那同伙的衣领:“你说什么?” 小池背对着她,于青看不到他神色,就听那人顷刻就慌了神:“我没说啥啊,都是事实!这丫头和另一个丫头拼酒,另一个喝的有点多,我、我们就路过,就看……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丫头耍酒疯,拿砖头就把人砸开瓢了!” 于青在身后听的好笑:“就看了一眼?” 那秃头赶紧跳出来:“不、不就跟你们开个玩笑嘛?这什么时候规定,玩笑都不能开了?开个玩笑就能把人打成这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于青忍不住嘿然:“开玩笑?谁家开玩笑会摸人家女孩的脸,掐人家的胸?” …… 忍无可忍的警察终于蹦出来:“干嘛呢干嘛呢都干嘛呢?这里可是医院,有啥恩怨回所里再掰持去!” 小池放开那人,站在走廊里,瞥了一眼秃头,冷不丁问:“你摸的?你掐的?” 秃头被问了个愣怔,支支吾吾:“开个玩笑怎……” 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飞出去了——! 于青吓了一跳! 要说秃头人虽长的矮,但生得敦实,怎么看都不像个能轻易飞出去的主。 可他偏偏直直就这么飞出去了,连哼都没来及哼一声,最后一下子砸去走廊的垃圾桶上,不过他还是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人跨上去一把按住了! 然后,一通暴打!!!! 乒乓乒乓乒乓乒乒!!! 住院部晚上值班的两个小护士吓的花容失色,那小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扑过去,那秃头已经惨变猪头了。 小池从秃头身上站起身,擦了把拳头上的血,回头看了一眼,秃头那同伙吓的一趔趄,不住贴着墙根往后退,嗷的一嗓子:“杀、杀人啊!又杀人了!” 一溜烟逃没影了。 于青心口直跳,咚咚咚跑过去,低头一看秃头,赶紧别过眼,实在不忍直视。 她拽了小池往后退了几步,那小片警从秃头身上抬头,指着他们两个,嗓子都劈了:“你们两个!不准动!” 小池果然没动,于青急的直跺脚:“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没事,” 他嗓音沉沉的,不像刚爆打完一个烂货,而像刚睡醒一般:“你别怕。” 他朝她张开手,于青抓着他还沾着血迹的手指,突然间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小池……” 她叫:“小池……” 他张手抱住了他的女孩。 拿掌心安抚的、摸着她不住耸动的背,小心着不要让受伤血迹沾到她的衣服。 他低头亲她的脸,把她搂在怀里,放去她耳边的嗓音温柔:“没事的。” 可她哭的更伤心了—— 派出所的长椅。 就那种朱红色椅子,硬硬的,坐久了硌屁股,很不舒服。 他把她的两只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肩——派出所的大叔看了他们好几眼,每次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出声。 于青勾着他的脖子,囔着鼻子:“怎么办呀……” 他手背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握拳的地方颜色发青,想来是方才暴打那个秃头时使足了力气。 “跟你说没事。” 他摸着她耳朵上的小洞洞,就那个“米仓”。 秃头又被送去急诊室了,这回怕是满血复活不了了,直接被打的人事不知。 事关重大,片警把他俩赶紧带回派出所严加看管起来,于青和小池被送上警车的时候遇上了陈曦,他气喘吁吁的刚跑到医院大门,看来是他没能找到出租,只好一路这么跑着来医院。 陈曦瞧见这回居然是出动了警车,又瞧见还有战池,一时也是目瞪口呆,直问:“怎么了?又怎么了?” 于青扒着警车们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陈曦你快回家吧。” 小池下手比她可重多了,那秃头还不知道啥情况,真要打出什么毛病,那这事可就真闹大了! 正文 第211章丑媳妇也得见婆婆 于青后悔不迭。 自己为什么不按捺住自己的脾气,非要在医院和秃头顶起来? 否则……否则小池就不会发飙了。 她和他认识三年,从没见他动手打过人。 却是这第一次动手,就整了这么一个惨烈的! 那个臭流氓的确活该,便是被打成蜂窝她也只会拍手叫好,可她只怕这事会影响到小池。 她拿砖头给秃头开瓢,还可以据理力争,因为秃头猥亵在先,可小池却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把秃头打成那样……会不会处罚的更重? 他才是个高二的学生,还不到十八岁。 话说这未成年……会不会从轻发落? 他们两个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于青并没有在派出所见到贝澎澎和江河鸣——问值班的民警大叔,大叔说:“哦,那个喝醉了的小姑娘啊,被她家里来人给带走了。” 于青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门外匆匆进来一个身影:“于青?” 居然是江河鸣! 于青惊讶:“你还没回学校?” 江河鸣迟疑的目光从小池身上转回来:“我听他们说,你去了医院后还要回这里,所以就在大门口等着了。” 又告诉她:“许友松来过了,把贝澎澎带回家了。” 于青点点头,咧了咧嘴:“今天谢谢你啊,江河鸣。我和小池怕是要在派出所呆一晚上的,你快回学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江河鸣到底敏锐,见于青面色苍白,再看看她身后的小池,上前一步:“又出什么事了?” 小池牵住了于青的手:“没事。” 于青回握回去,迎着对方的眼睛一笑,才扭头对江河鸣说:“嗯,没事。江河鸣,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也杵在这地方,还是赶快回学校吧。” 江河鸣的视线落去他们两个紧紧牵去一处的手上:“那……” 他匆匆点点头,掉头走了。 他离开后,不多久,又有人夺门而入,是许友松。 于青心头一松,一时又奇怪他怎么又回来了,许友松解释:“知道你在医院,我把澎澎送回家也赶去医院了,不巧你们已经被带走了,不过我在医院遇上了陈曦。” 接下来许友松询问了几句,安慰:“这个事……闹到现在是有点大,我已经打听过了,听说那人鼻梁骨折,下巴也歪了,现在话都还说不出来,颅内有什么损伤还得明天再做检查。反正情况已经这样了,多想也无益——” 他压低声音,凑去他俩跟前:“我已经托了人,尽量争取今晚把你们放回家。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我爸也说了,小池的事儿就是我们自己的事儿,肯定会督促好好办的。” 于青捉住许友松的手:“小池、他不有事吧?” 许友松掌心拍在她手背上:“不会,你和他都不会有事。” 小池瞧于青那个紧张样貌似很受用,这才跟许友松说话:“谢谢你,松子。” 许友松面露苦笑:“小池,我还是有救不了你的地方。这事你妈已经知道了,这会功夫正朝这赶过来。” …… 石颖赶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儿子。 嗯,儿子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孩,两个人挨的很紧,再定睛一看,两人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 石颖心口一股火气喷薄欲出,她已经听说了,儿子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儿,动手打了人! 儿子向来不是爱惹是生非的那种孩子,相反,他遇事都挺沉得住气,这一点有点像他爸。从小他个头就比同龄人要高要壮,却从没听说过他欺负过谁,当然,也没人敢来挑衅他。 今天却是让这当娘的开了眼了,原来这孩子不是没脾气,没点着而已。 本来今晚儿子孝顺,非要她回家休息,说由他来陪床,她觉得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妈了,她也就放心回去,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不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于青看到门口急步走进来一位中年女性,个头高挑,肤色白皙,虽神色匆忙,但穿戴打扮气质皆优越,身边的小池动了动,她赶紧随着他站起身,就见这女人径直朝他们走过来——越走近,就见女人眉目生的十分明艳大气,可神色不善,那双眉一蹙,眼里简直要淬出火星来。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晓得这应该就是小池的母亲,她左手还牵在小池手里,想去挣脱,对方却把她攥的更紧了。 战池牵着于青,抿了抿唇,叫了一声:“妈。” 石颖侧头观察了下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她瞧出来了,方才那女孩一个劲挣扎,是儿子纹丝不动,不肯放开她。 这么明目张胆的牵着女孩在自己跟前亮相。 这是早恋还要跟她摊牌了? 于青也怪紧张,话说她天不怕地不怕,上辈子也当过媳妇,也有过婆婆。却是现在在石颖目光的审视下,脊梁背上简直要长毛的节奏! 这大概齐就是底气不足吧,毕竟人家好端端的儿子落到派出所关押的下场,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她本想叫声阿姨,想了想估计叫不叫的也没啥差,自己再礼貌,小池妈对自己这“祸水”的印象怕是也拗不过来,所以干脆闭嘴装哑巴。 石颖心里火大,这会子却也沉得住气,哼了一声,打量了番儿子,看着应该是没受什么伤,心下稍定,门外有人大步而来,一进来就朝石颖远远伸出双手:“石处长,哎呀呀,你说自从你去了省里,这还是咱头一回碰面吧?好几回了,都没逮着机会请请你和战部长!” 来人中年模样,穿着便服,样子普通,却是他一进门,整个派出所值班的几个民警都赶紧站起来了,站的笔直。 于青心下了然,捏了把小池的手指,心想,许友松说的不假,看这情形,小池应该是没事。 就听石颖朗声笑着寒暄:“老朱,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那天天里日理万机的,我们没事没事哪敢来叨扰你。” 那个老朱哈哈直乐:“石处,你看,你又来埋汰我,说笑!说笑了。” 往下又把人让去了里面的办公室喝茶,等石颖再出来,那老朱还亦步亦趋紧紧相送。 石颖边与人说笑,边走去儿子面前,拢了拢头发:“走吧。” 正文 第212章亲家相见 小池还是那张木头脸:“于青不走,我也不走。” “你——”石颖一张脸都快绿了。 一直旁观的许友松忙快步上来,拽了小池一把,埋怨道:“怎么这脑袋就跟棒槌似得,人家这有规定,必须得家里人来领,这人才能领得回去。于青父母还没来,待会她父母来了,她自然就回家了。这里还不我嘛?我陪着她。” 于青也使劲点头:“对,有班长呢,我……我就在这再等等好了。” 小池摇头:“那我也一起等” 石颖:…… 许友松:…… 于青:…… 老朱忙出来打圆场:“都是小池的朋友嘛,有啥不放心的?没事没事,小姑娘家家的,这大晚上的,赶紧都回家吧。反正我们这都备了案,有事再通知就好了。” 这话一出,值班的两个民警面面相觑。 按理说,像打架斗殴这种事件,伤情特别严重的,这肇事者得羁押,不得担保释放,必须得双方达成和解,才有放人的可能。 这今晚倒好,这放了一个,又放一个。 听说被打的那人伤的还挺重。 对方到底多大来头啊? 许友松立刻拍手笑道:“那就谢谢朱叔了,我过来的时候我爸还说,说朱叔您最是通情达理!您放心,这该我们担的责,绝不推脱,不过事出必有因,也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再说我们几个都是朱叔看着长大的,朱叔心里也有数。” 他手脚麻利,很快就帮于青在民警的备案表那签了字。 小池还有点迟疑,问于青:“都这么晚了……,你——” 于青知道他担心自己怎么回家,刚待要开口,许友松凑过来,小声:“于青我来送,你快跟你妈回家吧。” 石颖果然铁青着一张脸,视线在于青和儿子身上扫来扫去,字眼一个个像是从牙根里咬出来一般:“行了吧?还想在给我这丢人现眼?!” 于青吐吐舌头,偷偷捏了下小池手指头,小池照旧木着一张脸,对阴云密布的母上大人没一点怕情的意思,但到底松开了手。 不过下一秒,派出所大门又冲进来两个人——于成勇和方萍。 于青当下就恨不得拿手捂脸,话说她上辈子是个乖乖女,从小到大从没给父母捅过半分篓子。这辈子则活的“精彩”多了,这大晚上被叫到派出所来,对方萍和于成勇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今晚有女同学来家里找于青,于青说了一声就出门了。起初方萍和于成勇也没在意,直到晚上9点半多了于青还没回家,这才有点不放心起来。 前面说了,于青向来是个乖觉的孩子,从小到大,从没惹是生非过,所以方萍两口子对女儿向来够放心。 出门去找,小卖部的邻居赵大爷说于青在他这打过电话,然后人就走了。 方萍和于成勇在附近找了一圈不见人,又回了家,方萍还自我安慰说可能是同学家玩儿了吧,一时忘了时间。于成勇则黑脸,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决定等女儿回来一定好生“教育”一顿! 这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家家的,都快晚上10点了,还在外面疯! 成何体统! 可是当指针在慢慢指向11点,他们两口子是死活再也坐不住了,跑出去又找了两遭。 赵大爷家的小卖部都关门歇业了,两口子六神无主,又厚着脸皮把赵大爷给叫起来,想打电话给于青的学校,看看能不能找到班主任。 结果要打电话来才发现自己平时对女儿“放养”掼了,自己当父母的,连个于青班主任的联系电话都没有。正着急的时候,小卖部的电话响了,是派出所打来的,要赵大爷转告于成勇两口子,来派出所,他家闺女在这。 方萍和于成勇慌不迭往派出所赶,晚上出租车少,在马路上跑了好一会才拦到一辆面的。等赶到派出所这脸色也白,衣裳也乱,好在抢进门看到闺女好端端的,这一直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方萍还没走到于青跟前就险些要软了腿,于青也顾不得捂脸了,忙上去扶了:“妈!” 那边于成勇还算镇静,忙询问值班民警出了啥事,事挺简单的,打人了呗。 于成勇好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打、打人?我、我闺女?” 值班民警点点头,瞅了一眼还在场的老朱和石颖,伸手一指,小声:“你闺女叫于青?那就是了,她跟她那小男朋友把人打的老惨了,听说现在还没醒呢。” 于成勇:…… 不怪于成勇震惊,于青从小不能说胆小吧,但也挺有女孩特质的,小时候看见墙上趴着个虫子都能哭半天。至于现在长到快成年了,平时看上去也是文文静静的,不是忙着上学就是在家刻苦温书,怎么看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这、这打人…… 还、还有男朋友? 那边许友松快步朝于成勇走过来:“叔,今这事,您别着急,我跟您好生说说。” 方才那民警胡乱一指,于成勇匆忙看了一眼,就瞧见闺女身边有两个大男生,都眼熟,都见过。可哪个是民警口中闺女的“小男朋友”,他脑子现在乱哄哄的,也没耐心去细究。 许友松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拿纸杯倒了杯热茶端过来:“叔——” 于成勇抬头:“我记得你,你是青青的班长,你……,你和青青……?” 于成勇的确对许友松印象更深刻,一块吃过饭,春节后就是他来家里邀女儿出去玩的,这孩子嘴甜,一双桃花眼儿笑眯眯的,十分讨人喜欢,他和方萍对他印象都很好。 然后他们那天出去玩儿,回来的还特晚。也是这男生打回电话来提前报备,说车坏去了半路,让他们不要担心。 后来女儿回家,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样子玩的挺高兴,他们也就没多想。 想在想来,怕是那时候就暗通款曲了吧??? 不过,于成勇愤懑之余其实心里还有些微妙:他记得这孩子是副市长许家洋的儿子,这闺女要和他处去了一块…… 许友松被问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倏忽笑了一下:“叔,这都是误会。您别——” 话骤然被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也不知道有些人怎么当的父母,自己家孩子教不好,把别人家好端端的孩子拖下水,我们也是受害者,谁来给我们赔偿?!” 正文 第213章份外眼红 方萍被女儿扶了,现缓了一会才舒过那口气来,忙抓着女儿的手问原委。 到底是在自己妈跟前,于青忍不住就眼圈一红,一开始光一个劲摇头,后来见方萍着急,才说:“妈,我和我同学在外面吃饭来着,有人见我们两个女孩子,欺负我们……我气不过,拿砖头拍了他……” 方萍吓了一跳!忙抓了闺女的肩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扒着看:“那混球咋欺负你啦?” “就、就……动手动脚的,”于青一时也有点难以启齿,赶紧追加一句,“不过他也没好果子吃——” 自从方萍和于成勇进门,石颖就一直冷眼旁观,看这俩夫妻衣着打扮,估计就是一般的普通人家,上班拿工资的,不过看上去倒也还算正经人家。 再一听于青跟方萍报备,听了两句,石颖心下越觉明朗! 一定是这丫头大晚上的在外面闲逛,碰上小流氓了。也是她自己不检点!这要是好姑娘,谁这乌漆嘛黑的还在外边转悠?结果碰上流氓,吃亏了,就找儿子抱怨—— 自己儿子虽说不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可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再说那丫头还指不定怎么一通拱火,这被人欺负了自己“女朋友”,他要不动手,他就不姓战! 石颖自觉已经摸清了事情原委,再去看于青,又一想方才儿子在自己面前都是不假辞色的对她各种维护,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没好果子吃?” 石颖抱臂冷冷一笑,她不屑跟于青说话,脸是冲着方萍的,“事是你家闺女挑的,人也是你家闺女先动手打的,不管因为啥,你们爱打爱杀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人也不会说啥。可这平白无故把别人家孩子拖下水,叫个什么事儿?” 方萍从进了派出所大门,全部的关注度就全放去了于青一个人身上,这石颖冷不丁一开口,她才注意到身边有人。 而且这女人看上去来头不小,气焰灼灼,至于说的啥她一时没听懂,但看那神色语气,绝对不善。 方萍平时是个好性子,从来都是与人为善,这么多年没跟同事邻居红过一回脸,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好随便拿捏的,特别是对方的矛头还直指她的宝贝闺女。 她拢了拢头发,站起身,看到那女人身边还站着小池,正拉着那女人的胳膊,看样子应该是母子。 方萍对小池眼熟,隐约记得他好像来过自己家,应该是女儿的同学,于是不卑不亢的开口:“这位家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事,我们不妨敞开了说,这样冷嘲热讽的一家之言,怕是对解决事情也没什么好处。” 石颖嗤笑一声。 她大晚上的打电话找到老朱,这老朱可是怀姜公安系统的一把手! 她并不担心事儿不好解决,自己和自己老公虽然都已经不在怀姜,可这人走了,茶没凉,便是现在的怀姜市一把手,也是还得看他们的脸色,仰他们的鼻息。 她只是气不过自己的独生子,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这么厉害了! 对个丫头片子这么袒护!为了她还打人!!!!!还跟自己呛声!!! 果然是个男人就是长尾巴郎,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 她本意是只想把自己儿子捞出来就够了,那丫头闯的祸挖的坑,自己跳去得了! 可儿子不愿意,她思忖了下,觉得他俩都打了人,怕是想脱也脱不了干系,干脆一块捞出来得了。而且人家老朱也表态了,乐意做这个顺手人情。 不过石颖到底心里窝火,总觉得是便宜了那丫头,此下间那丫头父母来了,到底忍不住出言讥讽一番。 这本来就心里埋怨,又觉得人家沾了自己的光,姿态未免会高高在上,石颖摆摆手:“算了,多说无益,事反正事都这样了,也是你们运气好,碰上我们。否则——” 她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转身准备带着儿子要走。 方萍这边却不这么想,她虽看出这女人来头不小,盛气凌人,要放别人身上,说不定在这样的气场跟前也就弱了,可她偏不吃这一套。 方萍看着温柔,实则也是个脾气犟的,更是生性就厌恶阿谀奉承那一套,所以任凭石颖有着多深厚的背景,可这事关女儿,她就偏偏弱不下来! 就见她上前一步,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家孩子要真打了人,那我们也绝对按程序走,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可我家孩子要受了欺负,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更不会受无妄指摘!” 方萍这来头果断把石颖气了个愣怔!!!!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地位权利带来的各种阿谀奉承,虽说也不屑一顾吧,但最起码受用。她看着这两口子也就是普通人,在她跟前要是伏低做小一番,让她出出心里头这股恶气也就算了。 殊不知对方却是个不肯受拿捏的,她这还没说啥呢,对方反倒一副受尽委屈的嘴脸! 她果断就火冒三丈起来,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有些人怎么当的父母,自己家孩子教不好,把别人家好端端的孩子拖下水!那好,这事要真细究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谁来给我们赔偿?!你吗?赔得起吗?” 方萍也冷笑:“凭什么我家孩子打人是教不好,你家孩子打人就是被拖下水?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于青也没想到这档口的,两个妈居然顶去了一处!! 方萍向来好脾气,于青也被自己母上大人这丝毫不输小池妈的咄咄逼人给惊住了,那边她爸于成勇听到动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石颖一时间脸都红了,身边老朱瞧她气的不轻,忙伸手打圆场:“哎呀呀,都没事了呀,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他指使值班民警:“车呢?还赶紧不送石处回家?” 看热闹正看的过瘾的值班民警赶紧滋溜一下跑出门去了—— 许友松也忙过来扶住石颖的胳膊,劝:“石姨,这石奶奶还在医院呢吧?这身边没个家里人不行,我爸的车就在门外,要不我陪您回医院吧?” 石颖却不是能吃气能听劝的主,一阵磨牙嚯嚯,直对方萍:“我今个还就把话撂着了,你们——” “妈!!!” 狠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就被人在耳边石破天惊的大吼了一声! 正文 第214章暴露了…… 这一声真真太大,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膜俱震了三震。 方萍一脸震惊的瞧着儿子,就见这孩子涨红了面皮,两手紧握成拳,胸口起伏,紧闭的嘴唇凝成一条直线,浓眉勾连下的眼神,混乱中满是咄咄逼人的坚持。 场面静默了有那么片刻—— 许友松适时出声,打破了这有点难堪的平静,他清了清嗓子,问得却是老朱:“朱叔,您刚在不是说了嘛,您看这我同学的父母也来了,刚才我也替她签过字了,要不,咱就散了?有事您找我!毕竟这事由头,跟我们家也脱不了干系。” 老朱赶紧点头:“就是就是,既然父母都来了,那就带上孩子都先回去吧,这都还未成年呢,不用按成年人那套。” 石颖还沉浸在被儿子怒吼的震惊中,许友松托了下小池的手臂,背对着石颖冲他打了个眼色——小池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扶去了石颖的胳膊,微低了头:“妈,我们回家吧。” 于青全家是被许友松的车送回家的。 于成勇也是这个时候才琢磨出原来自己认错了人——那个笑起来一脸和气嘴角还有梨涡的孩子不是闺女的“男朋友”,另外一个闷声闷气的大高个才是。 而且那个大高个男生还有个十分跋扈的妈,对自家女儿十分不屑,话里话外都是于青拖累了她家儿子。 这本来还为女儿“早恋”生出来的火气,立刻就被这种被“狗眼看人低”的愤懑给压了过! 前面说过,于成勇上辈子仕途一直不得志,一是运气不咋地,二就是也和老婆方萍一样,也是个特别讨厌凑活领导和上级的主。 什么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不会…… 但人家方萍性子虽犟,但胜在人长的温柔和气,这方面于成勇对比妻子,就落了下乘。 所以,虽然于成勇一早就看出那女人来头不小,举手投足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当惯了领导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但她这么瞧不上自己的宝贝闺女,却是实实在在把他给气到了!! 这一路上许友松不住说东说西,但于成勇一句话都没说,方萍也默不做声,只攥紧了女儿的手,于青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整个车厢里气氛十分严肃沉闷,最后连许友松都说不出话来了。 下车后于成勇跟许友松道了谢,折身往胡同里走,许友松担心于青,想跟她说句话,偷偷拉了她一把。 结果于青一顿脚,前方就传来于成勇严厉至极的声音:“于青!!” 艾玛…… 于青一哆嗦! 父母平时都是叫她小名,成天介青青青青的,只有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全名! 于青深知情况不妙,苦笑着朝许友松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去——许友松一愣,一跺脚,又追了上去,亦步亦趋跟在于成勇身边,不住解释:“叔叔,您别生于青的气!真的,今天这事真不怪她!是我……是我表妹不懂事,她、她遇上点事不开心,于青是想开解开解她,这才一块出去的。后面碰到那杂碎,于青也是为了护着我妹妹,这才——” 许友松向来淡定,现下却急的恨不能去拽于成勇的衣服:“于叔,这事真不怪于青!您别生她的气,别、别……” 他那着急上火的模样于青瞧在眼里都怪不落忍的,忍不住要拽他,于成勇驻足:“你是青青的班长?你说的我都信,我的女儿,绝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就会打人的人。” 许友松一愣,于成勇浑身的怒气没有一点要消退的意思,可语声还算平静:“你虽然是当班长的,但也是个孩子,这么晚了,你也该早回去了,省的叫你父母担心。” 许友松:…… 于成勇继续往前走,于青赶紧跟上,经过许友松身边,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声:“没事,我爸气就气呗,反正我是他亲生的,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许友松回握她指尖:“我怕他打你……” 他小声:“要不……我在你家门口等着,他、他要是真要打你,你就往外跑!” 于青哑然失笑:“还往外跑?跟你私奔那?” 她暗暗戳了他一把:“没事,放心吧!” 说完,做了个鬼脸,扭头去追方萍和于成勇了。 也无怪乎许友松担心,于青看自己老爸那张沉着的脸,真以为自己今天应该是逃不脱一顿胖揍的。 不曾想于成勇把她叫到跟前,说的却是别的。 “刚刚派出所那个女的,我已经打听过了,以前是咱们市人行的信贷科科长,去年调去了省城,现在是省银监局邮政处的处长。” 一旁的方萍低低吐槽过一声:“切,看那来头,还以为她是天王老子呢。” 于成勇继续:“她爱人就是咱们怀姜以前的市委书记战庆国,现在是省委统战部部长。” 方萍:…… 于青:…… 乖乖,自个爹够神通广大的啊,这一会功夫就知道人家底子了。 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方萍默了一会,抬头:“我才管他们什么来头,总之今天这事,该怎么办怎么办,要我们赔偿的,就赔,可咱们要讨的,也一定会讨。” 于成勇却摇摇头:“今天这事,她家孩子和青青一起打的人,其实俩家算的是共犯,和咱们严格上来说,不是对立关系。” 于青啧啧啧,心想老爹真不愧是干法院的,连用词都这么正式! “不过,我今天要说的不是打人的事儿。” 于成勇话锋已转,语气顿时益发严肃了三分:“青青,你给我过来!” 于青赶紧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垂手站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听于成勇问:“战庆国的儿子,就是今天派出所那个高个男生,名叫战池,对不对?” 于青屏息静气,心想妈妈呀,还是来了! 她低眉顺眼:“是。” “他是你同班同学,是不是?” “是。” “他还是你们班的体育委员,上回你崴了脚,就是他把你送回家的是不是? “是……” “你和战池,你们两个,背着父母和老师,偷偷在谈恋爱是不是?” “……” 正文 第215章齐大非偶 此话一出,最震惊的是方萍。 她只知道闺女打人捅了篓子,那个盛气凌人的女处长,话里话外的一直指摘于青带坏了她儿子,她当时还觉得这个当家长的怎么如此蛮不讲理?! 明明一块打了人,凭啥说是青青连累了她家孩子? 现下一听,闺女居然早恋???? 就、就那个女人的儿子??? 就那个个子高高的,模样很凶的,吼起来更凶的?? 方萍脑子一时有点接受无能,都磕巴了:“不、不会吧?” 自己闺女挺乖的啊,自从考上一中,就一直致力于学业,哪、哪有空去学那些小太妹们谈恋爱? 可……方萍顿时也想起来,闺女有一阵子放学后总是晚归,说是班干部给辅导功课……而且,那个男生她也有印象,来过自己家…… 方萍赶忙追问于青:“青青,你、你爸,说的……是不是真的?” 于青耷拉着脑袋,掐弄着手指,天人交战了一会,最后还是说了:“是。” 她觉得“早恋”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自己上辈子没“早恋”那是没碰上情投意和的,这回既然碰上了,这“恋”一下也没啥。 再过大半年她就18岁成年了,嗯,是这具身体18岁成年了,明年也就要高考,这一旦高考,进入大学,就根本没“早恋”这个说法了。 所以所谓的分水岭,就是高考——高考前还是早恋,高考后就不是早恋了,这划分也太死板了吧? 这个年代被学校老师家长视为洪水猛兽的“早恋”,究其原因,是因为怕在高中这么的繁重课业下,再分心吧? 可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岂是你说关就能关的住的? 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因为人会思考,是不同的个体,哪能一刀切呢? 况且也切不了啊 当然,这只是于青的想法,并不准备拿这套说辞和父母来针锋相对。 她决定了,既然爸妈要骂,就让他们骂呗,打两下也没关系,反正是亲生的,他们也不舍得打的太厉害。 自己做出啥啥啥都虚心接受的姿态,把这关先混过去再说。 可万万没想到,于成勇接下来,特语重心长说的是:“青青啊,你也这么大了,又当处在青春期,这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我和你妈当年也都是从你这个岁数过来的,这个年龄对异性有好感,甚至建立更亲密关系什么的,这些我其实都能理解。” 于青:…… 爹内,您把话都说完了,可让我咋接啊? 还是说,往下还有“但是”? 果不其然,就听于成勇继续道:“可是,今晚你在场,你也瞧见了,你那……” 于成勇磨了磨牙,“男朋友”三个字还是没能说出来,只好继续:“那个叫战池的小伙,这孩子我见过,来过咱们家一次,孩子倒是挺好的孩子。不过,你方才也听见我说的了,这他家的家庭背景,和咱们家相比……实在太悬殊了。” 于青万万没想到于成勇要谴责的并不是她偷偷“早恋”,而是“门不当户不对”! 于成勇说:“你们年纪小还不懂,只觉得处的好玩的好便好,但他那样的家世背景,你们两个,注定没什么前途。你今天晚上也看到了,他母亲那作派,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就是市公安局的朱局长,公检法不分家,我去市里参加年度会的时候在主席台上见过他。他可是怀姜公安系统的一把手,在下级面前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在战池他母亲面前,还不是一直都在点头哈腰?” 于成勇叹了口气:“青青,咱们家的情况你知道,我呢,调进法院才年数,现在连个审判员还没升上,你妈在银行干的不错,但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营业经理,咱们家就是个普通工薪家庭,但咱们不偷不抢,努力工作,日子过的也挺有奔头。我和你妈就你一个闺女,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好生供你念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不求富贵,就求个平安健康安稳过日子。你呢,说实话,自从咱们家从镇上搬来市里,你这孩子一直都是很省心的,学习上进步很大,其他方面也很懂事,表现一直很好,我和你妈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一直都是很欣慰的。” 于青眼睛有点发热,小声:“爸……” 于成勇点点头,继续:“你现在有了要好的男同学,虽说‘早恋’吧,但也是人之常情,我和你妈都不是死板人,也并不想在这上面对你多苛责。但你交好的这个男生,就这个叫战池的,却是和咱们相差太过于悬殊。咱们就是小老百姓,过自己的日子,从来也没打算高攀什么,而他们,他妈那态度你也看见了,也绝对绝对瞧不上咱们。我们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现在说这话,也许叫别人听了会觉得有点早,或者说杞人忧天,但你和战池现在要好,要是小打小闹呢,也就罢了,还有几个月你就要升高三,高三有多重要,你这孩子心里想必也有数,就是为了明年的高考,这样的情感,都不应该影响高考这样的大事。” 于青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的成绩之所以能进步这么大,和小池的帮助绝对脱不了干系。 话都到嗓子眼了,就听于成勇撂下一句:“可恁俩要不是小打小闹,我这个当爸的今天也把话说明白,那就是:绝对不行!” 于青:…… 于成勇手一挥,拍案而起:“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她瞧不起我们,咱们也绝不高攀她!青青你年纪还小,等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优秀的对象有的是!所以,咱们一码论一码,你打人,该咱们担的责绝不推脱,但你和那个战池,必须立即断绝关系!” 于青脑子一时间嗡嗡的,有点六神无主,抬头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方萍—— 方萍看着可怜巴巴的女儿,叹了口气:“你爸说的没错,俗话说齐大非偶,咱们和他家差距的确太大。虽说你们现在年纪小,觉得这些都不算啥,反倒觉得是我们这些大人太老派,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可青青啊,你一个女孩子家,这……这怕也是你头一回对异性有好感吧?我和你爸并是不担心战池那孩子对你不好还是别的什么,我们担心的是,你要是真一头扑进去,全心全意的,真心实意的,这往下,伤心的还是你自个呀……” 于青:…… 她怎么也没想到,叫父母如此不放心的,竟然——她和小池,太门不当户不对…… 上辈子她和陈曦相亲结婚,虽然当时陈曦的父亲已官任市委秘书长,但她在事业单位工作,大学生,个头高挑样貌娟秀,又是独生女,父亲虽无一官半职,但也是法院工作,对外说将出来也够体面,完全匹配的起陈曦,任谁说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 所以她从来都没曾想过,小池的身家背景,在和自己的关系中,居然有如此大的梗阻! 她并不认为父母是杞人忧天,方萍和于成勇素来都是要面子的人,今天在派出所被小池她妈呛声,这心里还指不定怎么窝火呢! 方才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她谈话,想来已经是努力按捺下火气,深思熟虑过了。 她之前只是单纯的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既然心动了,也绝不难为自个。 毕竟两厢情愿是件多美好的事儿啊! 可今天父母的一番话,却终于把她从这单纯直白的感情中拽了出来,让她能跳将出来,清醒片刻,好生审视一下,自己和小池的——这段关系。 正文 第216章随我所欲 第二天一早于青照常去上学。 派出所既然说等通知,那她就等着呗。 还没走到院门,光看地蛋那着急转圈的状态,她心里就有数了。 推开院门,小池果然站在门外。 于青赶紧关上院门,拽了人就走。 匆匆走出胡同才问:“你妈没凶你吧?” “没。” “你那?你爸妈有没有凶你?” “没。” “那就好……,我担心了一晚上。” “没凶我,就是叫我不要跟你来往。” “……” 那张脸果然顷刻又变木头了。 于青算是发现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内心活动可丰富了。就是面部肌肉不爱配合,只能从一些细微之处探看情绪的波动。 她捅了他胸口一拳:“所以你最近没事少来我家门口晃荡,真叫我爸撞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他站在那不动。 于青回头:“咋了?” “你父母昨晚肯定特生气吧?” “还行,一般生气。” “我妈脾气就那样,啥事放她嘴里,没理都能找出三分来。你……你帮我解释解释,其实我妈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就是嘴巴不饶人。今天早上她还说了,医院那杂碎那事,不用咱们担心,她来解决。” 于青点头:“嗯,我知道。” 她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事要没小池介入,那杂碎说不定还得借着伤势蹦跶蹦跶,奈何现在被小池揍了个生活暂时不能自理,小池家来头又这么大,而且,这事还牵扯到贝澎澎,许友松家自然也不会作壁上观,这俩家合力,凭他们目前在怀姜的权势地位,自然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于青想过了,应该就是恩威并施,给报销医药费,给点子补偿,但一边又拿着猥亵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压着他,让他不敢吱声,这事也就悄声无息的私了了。 就是小池他妈对自己挺看不上眼的,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事拿捏她? 不过那杂碎是恶心,摸了贝澎澎不说,还胆敢掐她的胸!时间要是再回流一次,她照样还会一板砖拍上去! 不过看在被小池打的满脸上开杂酱铺子的糗样,心里头那股子气也顺的差不多了。 小池还是杵那不肯动,默了好一会,才问:“你父母不让你跟我来往……,你怎么说?” “我当然是答应了。” “……” 于青眼睁睁的就瞧着那张木头脸又生生黑了三个度,就跟抹了锅底灰般,惹得她噗嗤一乐,伸手去拽他:偏还故意问:“咋了?” “你说真的?” “你傻呀!”她踮脚戳了下他额头,“当然是假的!” 狗狗眼倏忽亮了亮,木头脸上瞬间起了点波动,嘴角要翘不翘要笑不笑的,还带些迟疑:“真的?” 什么蒸的煮得! 于青掰着手指头跟他侃侃而谈:“我爸妈说的也没错,你爸现在都是部级了吧?你妈也是副厅级,相比于我家来说,是有点高不可攀。我爸也是怕我这人生头一回谈恋爱,太过于真心实意,这以后要是被你给蹬了,再对爱情丧失了信心,伤心太过,伤身!” 小池:“……” “所以他俩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干脆现在就止步于萌芽状态,趁着咱俩这才刚开始,还没爱的死去活来,早点扼杀这点早恋的苗子,对我以后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 对方舔了好几舔嘴唇,神情异常慎重:“于青,我绝不会——” 于青打断他:“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她的确明白。 父母就她一个女儿,自然全心全意为她好。 她其实特理解,小池家的确和自己家太过于悬殊,换个更简单的说法,那压根就不属于一个阶层的,必然中间有鸿沟万丈。 父母担心的也都是事实,这年少青春时候,有情饮水饱,自然看不到这些也有的没得,可日子是过的,年岁是长的,小池这样的官二代,本就天生就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站在高处,年龄越增长,日后的世界只会更广阔,到时候根本再也瞧不见她这么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的丫头片子。 而她,作为惨被抛弃的那一个,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于青对父母的担忧表示:……真是亲爹啊亲娘啊,就唯恐她哪里受伤害!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他们对自己女儿未免也太没有信心了! 凭啥他的世界开阔了,我就还闭关锁国啊? 他能因为家庭的关系出国看世界,那我格局小一点,饱览祖国大好河山还是不在话下的吧? 凭什么就是我饱受情伤被他蹬啊?就不许我见异思迁蹬了他?说不定我日后还能遇上王思聪呢! 当然,王思聪也不是啥好鸟,我还是碰见马云爸爸吧。 再说了,这大千世界,省部级干部而已!有毛好嘚瑟的? 殊不知她上辈子在北京念大学,这天桥上随便扔个石头,砸十个人有九个都是官好嘛? 也就是在怀姜这样的十八线,官本位思想严重,让父母对她和个官二代“早恋”就如此战战兢兢。 可于青始终觉得,与其去操心日后那些还没发生的事,还不如干脆什么都别想,先过好当下再说。 当下的她,喜欢小池,不管日后会如何,但她现在喜欢他,一心一意。 当下的小池,也喜欢自己,不管日后他会不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见识到更多的妹纸,但他现在喜欢自己,也是一心一意。 这样就够了。 为什么要为了以后还没有发生的事,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呢? 于青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她才不会没事找事的憋屈自个。 她傻呀! 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过父母担心是真,她表面上虚与委蛇也就是了。 为了让父母能安心点,看来她和小池得低调点才成。 得到她保证的小池摸着后脑勺,木头脸一旦化冰,乐的就跟个二傻子似的,傻的叫于青不忍直视,捅他一胳膊肘:“你姥不是还在医院?你今天是去医院还是去学校?” “我去医院。” “嗯,那等你姥好点了,抽个你妈不在的空,我也瞧瞧姥去。” “嗯。” 他们两个在马路边挥手告别,他本想抱抱她,可被她晃着拳头警告,说青天白日大马路的,要是被熟人瞧见告诉了父母了怎么办? 他说送她去学校,又被她给坚决否了,只催他快走。 所以他只能瞧着她的背影,脚步轻快,越行越远。 嘴角的弧度随着女孩子背影的远去,渐渐淡去,他想起今天早上母亲和自己的谈判。 “只要你答应转学去省城,那我就把这事给办的利利索索。否则,人是她先打的,后脑勺上那板砖是她砸的,她家父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在那穷嘚瑟?那就让他们去自己处理!你以为那人是好说话的?今个一早我就接到电话,那人刚能说话,就狮子大开口的要赔偿!十几万也有的填!让你那女同学自己填去吧!” 他说:“人是我打的。” 石颖嗤笑:“这世道,是不是你打的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这事,怎么了结。” 正文 第217章三人 于青到校后瞧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许友松。 他在校门口溜达,一眼瞧见她,扑过来就将她拽去了一旁的偏僻角落。 他先是端详了她一会,估计瞧她脸也没肿眼睛也没红,应该是过的挺平安,这才吁过一口气:“看来叔叔阿姨还是放过你一码了。” 于青打趣:“早都说是亲生的了,他们不舍得打我。” 他告诉她:“昨晚澎澎喝醉,一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不过她醉的太糊涂,就记得和你一块喝酒,往下啥事都记不得了。” 于青讶异的挑了挑眉毛,昨晚许友松力劝她爸于成勇时,可是把事情经过说的分毫不差,结果……他都是猜的? 他戳了下她脑门,眼神嫌弃:“用脚趾头想也能想的到,你又不是神经病,哪能平白无故的拿板砖拍人?况且——” 他说:“我看过你的询问笔录。” 于青:…… “还有,”他又道,“一大早的小池妈妈就和我爸通过电话了,这事你也不用担心,不管是赔偿还是什么,先安抚为先,让那人养好了再说。至于养好出院后——” 唇角小梨涡一荡:“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再给你出这口气。” 于青:“……” 本来她还以为那杂碎被小池揍成那模样,已经够可以了,这……原来还有后手? 于青捂嘴乐了半天,最后摇头:“不用了,你是没见他那样,已经够我解气的了。只要这事过去就好,别牵连到小池。” 她被毫不留情的又戳了一手指头:“行啦,知道你疼你家那个,倒也不枉费他发作这一回。” 说着说着他又乐:“说实话,连我都好久没见他动过手了。他那脾气你知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有力气都发作去篮球场上,一般没人惹他,他也不惹别人。这回也是那杂碎倒霉,偏要触他的霉头,落的个这下场,该!” 于青使劲点头:“对,该!” 于青瞧见的第二个人,是陈曦。 他在教室一瞧见她,就径直走过来:“于青,你没事吧?” 于青笑:“没事呀。” 她特诚恳:“昨天谢谢你了,陈曦。” 昨晚她一时想不起许友松电话,也找不到小池,只有陈曦家的号码还烂熟于心,于是只能向他求助。 其实,自太平湖事件后,陈曦与他们明显疏远了很多。 毕竟,在湖边,许友松打他那一耳光可是清脆响亮结结实实的——她趴在岌岌可危的冰面上,都能看到陈曦一瞬间涨红的脸。 再然后,她就落水了,被小池给抱着拖上岸,乱七八糟纷纷扰扰,等她再清醒过来,才知道陈曦和魏清香已经搭公交车提前回怀姜了。 其实,当她听到陈曦在她下一秒就可能落入冰湖的险境下,依旧站出来维护瑟瑟发抖的魏清香时,这要是别人来问她心里是啥感觉? 于青觉得,我真没啥感觉! 估计是经过了小两年的时间,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习惯了他的心有所属,习惯了他对她的一直忽视,习惯了他爱的人,始终都不是她。 所以,当他在那种时候都还是心心念念维护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她真的啥感觉都木有。 况且,她觉得陈曦其实也没什么错,任谁都会第一时间维护自己最重要的人,就像小池,宁愿和她一起掉进冰湖。 相信如果趴在破裂的冰面上的是魏清香,陈曦也会什么都顾不得的。 自太平湖回来后,虽说寒假结束,新学期伊始,大家都还是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但陈曦总有些处处避着她的感觉。 之前虽然因为要避嫌,所以他是有点有意无意的远着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蛮自然的。现在却是有点避她如蛇蝎了,很多时候连视线偶尔触碰到,都会慌不迭的赶紧躲开。 还是魏清香偷偷找到她,磕磕绊绊的跟她解释:“于青,我们……我们那时候真不是见死不救,是……是我太没出息了,陈曦他是护着我。其实……他也很后悔,说当时脑子一热,居然说出那样不近人情的话,他绝对没有对你见死不救的意思,他就是……他就是……” 于青笑笑:“我知道。” 他就是爱的不是她,仅此而已。 没事,她早习惯了。 况且,她现在爱的,也不是他。 两不相欠,他没啥对不起她的。 不过,经过昨晚一事,倒是他们之间的破冰之相,陈曦在这一刻对她的关心和担心是真心实意的,于青对他的感谢也是真心实意的。 只不过许友松朝他们两个的方向微微瞥了一眼,旋即又转回头去了。 陈曦觉察到了,神色有些不自在,匆匆说了两句就回自己位子上去了。 于青心里有数,直直瞪去许友松,果不其然他又朝她瞥过来,这回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于青挑衅样的扬扬眉毛,他一楞,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嘴角一勾,小梨涡一荡,冲她张嘴做了个口型,不出声,但说的啥清晰可见。 他说的是:嘚瑟! 于青毫不客气冲他做了一大大大的鬼脸! 于青瞧见的第三个人,是江河鸣。 他难得早读课就跑来六班教室找她,第一句话问的和陈曦的如出一辙:“你没事吧?” “没事。”她边回答边忍不住去打量他,就见他眼睛里布满红丝,头发乱糟糟的,看来是一夜没睡好。 因为昨天贝澎澎醉酒后的你那番发泄哭诉,于青现在对江河鸣整个人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就要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他一遍又一遍,思忖这人到底是有啥魅力呀?居然能叫个贝澎澎那个天之骄女那般要死要活的? 江河鸣被她这直勾勾的审视目光瞧的不自在起来,摸了下领子:“于青,你看什么?” “哦,”于青很直白,“贝澎澎昨天跟我说她喜欢你喜欢的快要死掉了,我就有点惊讶,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叫咱们一中的校花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江河鸣:“……” 他肤色暗,一脸红起来简直像苦咖啡里染进了玫瑰原浆,又黑又红,又红又黑,这红红黑黑黑黑红红的,窘迫的简直要滴出血来:“你、你说的什么呀……” 于青才不跟他客气,拽了人去个楼梯下的角落:“说吧,你对贝澎澎,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正文 第218章你不懂 江河鸣别过头去,神色变暗:“什么情况都没有。” 他手里被塞了一张照片。 江河鸣抬手一看,神色微变。 照片上一片白茫茫的冰雪地,画面居中是两个年轻人,男孩左手摸去后脑勺,神色羞赧,眼睛却是望向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两人彼此对视,彼此微笑,只要眼睛不瞎,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一对小儿女指尖的柔情蜜意。 这是他们寒假去太平湖游玩,被于青抓拍的他和贝澎澎的某个瞬间。 照片抓的很好,贝澎澎戴着羽绒服的帽子,小脸被帽子边上一圈绒毛包裹,肌肤赛雪,嘴角含笑,眼神专注;而江河鸣也露出了罕见的温柔之色,人虽闪避羞涩,却在这一瞬间的视线碰撞中,暴露了真心。 于青凑上前,指尖点着照片:“别跟我说睁着眼说瞎话,你当别人都眼瞎呢?” 江河鸣默了一会,问:“你为什么留着这张照片?” 也是,游玩回来后,胶卷是小池拿去洗的,洗出来的照片都按照片上各色人头分发了下去。 当时小池还不无遗憾:“咱们居然都没来得及拍一张合影。” 她蹦起来搂着他的脖子:“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拍更多更好的!” 不过她的确私留了这一张,也许是因为是自己抓拍的,属得意之作,想留个念想,也许是照片上男孩女孩的神情太过于自然动人,再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总之她留下了这张照片。 留就有留的用处,这不,现在用来打脸刚刚好。 她说:“贝澎澎跟我哭诉,说你不喜欢她,讨厌她,她心里难过的要死要活了。说实话,她哭的那么厉害,连我都几乎相信了这事可能的确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直到我回家翻到这张照片——拍照的时候她还没有掉进进冰窟窿,你也还没有对她施以援手,她也还没有和耿如峰分手。但这个时候你们就已经对彼此有意了,不是吗?” 至于冰湖救援之后,那就更是感情的直线升温了。 江河鸣捏着照片:“你能把这张照片送给我吗?” 于青:“能。只要你跟我说实话。” 江河鸣垂下手,别过身去,低着头,良久才轻声:“于青,如果我对你说实话,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她纳罕:“我为什么会瞧不起你?” “因为我……”他匆匆扫了她一眼,视线游魂一般从她脸上略过,又坠落去了某个不知名的点,有些发怔,“因为我说过……我想让你看着我,看我越来越好。” “可我没有越来越好,我那么努力的学习,可还是被人抢去第一名的位子。我为了数学竞赛准备了那么久,每天只睡4个小时,可最后成绩还是被作废。我被学校停课关禁闭,在宿舍里背英语单词,那个被派来看管我的男生嘲笑,说‘快别装了,说不定明天你就进班房了!’” 于青:…… “我说想让你看我越来越好,我觉得自己喜欢你,为了你才拼命考来的一中,为了你我会更加用功更加努力,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又会喜欢上别人……” 江河鸣低下头:“我觉得自己特别差劲,学习学不好,就连心思都这么龌龊……” 于青实在忍不住,上前推了人一把:“我说江河鸣,你是不是有自毁妄想症啊,你说你把自己说成烂泥巴一样,搞的我这个曾经暗恋过你的人也很没面子好嘛?” 他朝她抬头,张了张嘴,可于青不容他开口,继续:“你够用功了!你竞赛成绩被废,那是你运气不好摊上事了,可最后不都没事了吗?你还因此去了二班这样的尖子班,然后一去就考个第二名,你还不满意?你还想咋滴啊?你移情贝澎澎,也很正常,人家贝澎澎可是校花好嘛!是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她人又漂亮又可爱,对你又好,你喜欢上她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少年一双浓黑的眼睛在浓长的睫毛下眼波闪烁,喉结上下滚动:“于青,你不会觉得我这种人很差劲吗?” 但是很快他就垂下睫毛,唇角挂起一丝略嘲讽的苦笑,不知道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别人。“也是,你有……战池那样的人在身边,自然觉得我怎样都是无所谓的。” 于青现在森森觉得:这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得性格好! 像江河鸣这种阴郁的别扭货,也亏了自己这辈子对他已经无感,否则爱上这种人真心有的受! 唉,贝澎澎也是阔怜,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他! 所以于青果断不耐烦了:“你咋这么多废话啊?有话直说有屁就放不好吗?老是叽歪些有得没得有意思嘛?我和你已经是过去式了,那时候在镇上,年纪小嘛不懂事好嘛?可现在已经又过了两年了,你都十八岁快成年了,咱说话办事的做人真诚点不好吗?” “而且,刚才我听你那话的意思,你这不也承认自己对贝澎澎的确动心了吗?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说自己讨厌她?为什么要说些故意刺人的话来叫她伤心?你觉得你把她赶的远远的,自己还特伟大是不是?” 于青暗暗嘬着后槽牙,KAO!难不成这江河鸣是深得匪大男主精髓?非得没事找事的爱你爱到我打死也不说,我虐死你也不说!我就是不说! 虐虐更健康? 啧啧啧啧,真拿自个当情种呢! 当初江河鸣跟她表白的时候她就想过,表吧白吧,他当初能被自己亲一口就能倒戈孙倩倩,那日后指不定也会倒戈去别的女生身上。 这不,果然被自己说中了! 奈何他移个情别个恋,总要跟自己挂点勾,想轻松脱身都不能。 于青琢磨了一会,觉得还是收敛下自己的暴脾气,尽量和颜悦色一点,毕竟人家是来好心关心自己,结果自己梆梆梆K人家一顿,是个嘛意思嘛。 她放缓语气:“江河鸣,这事吧,是你和贝澎澎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其实别人来插嘴,都没用。我做为你的朋友,就是想劝你一句,别想太多,真的,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啊?你喜欢贝澎澎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这青年男女,两情相悦,多正常的事啊!你也不用有什么思想负担,你没对不起谁,也没影响谁,这种事没啥对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嘛要口是心非呢?惹的对方伤心,自己也不好受。” 但对方一直摇头:“你不懂。于青,你不懂。” 正文 第219章少年心事 于青果断不服气了:“我哪里不懂?无非是你觉得自己和贝澎澎相差太远,她是省城来的白富美,高岭之花,高不可攀,而你就是个寒门学子,一文不名,对不对?” “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刺激到了对方,江河鸣情绪俨然有点激动起来。 “她那么漂亮,那么可爱,几乎每个男生私下里都要偷偷谈论她,便是她不小心看他们一眼,冲他们笑一下,他们都能念叨好几天!我……我本来觉得这种女生,根本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我惹她生气,也不是故意的,可……她突然主动过来跟我说话,我、我也很纳闷。可男生都羡慕我,说我命好,怎么就能入了她的眼!我一开始根本不敢相信,可事实又不由得我不信,她一点都不隐瞒,大大方方的,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来找我说话,说实话,我心里偷偷的高兴,也很得意,可在别人羡慕妒忌的目光里,还要装出蛮不在乎的样子……可她那么好,没人能不喜欢她……我也一样。” 越到最后声音越低,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我喜欢她,欢喜的……晚上睡不着觉,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我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她怎么会瞧得上我这样的人?要什么没什么,个子不高,长的不帅,家境不好,性格也不好……所以一开始我觉得她一定是骗我玩的,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于青:“……” 大哥,咱不要再旧事重提了好嘛? “可是,太平湖那次,她被救上岸后,一直抓着我不放,她表哥都掰不开她的手。于是我只能陪她一起去医院。晚上,她睡在病床上,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她抓着我的手,眼睛特别亮,她说‘江河鸣,我喜欢你。’” 就说嘛,患难见真情。 “我当时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一晚上我一直都没睡,一直在瞧着她,后来她睡着了,我还以为自己也在做梦,还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第二天她表哥派车来接我们回怀姜,一路上她都靠在我身边,乖的像只小猫一样,我心中也快乐极了,虽然我没敢说什么,可……我真的很开心。” 但少年眼中璀璨的光芒渐渐暗淡了去—— “可开学后一连几次摸底考我考的都不理想……也是,以前我每天晚上睡前都要背一遍白天学的知识点,可现在我每天晚上脑子里都是她。慢慢的我也知道,她这样的人和我差距是有多大,聊天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她想考什么大学,她说父母想直接送她出国留学,而她还在考虑,没有想好。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她就是那天上的云彩,可以自由的随心所欲的来来去去,而我,只是池塘里的泥巴,便是去糊墙,都是不够资格的。” 于青:…… “所以呢?你就这样放弃她了?” “没什么放弃不放弃的,那只是我一个一时不切实际的美梦而已,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就像俗话说的那样,癞蛤蟆居然还想吃天鹅肉。” 男生自嘲的笑了一下:“幸好我现在已经清醒了。我家是农村的,我爸是退伍军人,有关节炎,干不了重活,我娘身体也不好,我五岁的时候我唯一的哥哥溺水淹死了,从此我就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我这样的人——” 他神态从怔忪中慢慢恢复了正常,慢慢摇摇了头:“不适合做白日梦。” 于青这还是第一次听江河鸣讲到自己的家庭身世,她以前只知道他家在农村,家境应该是不太好,但没想到…… 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方才对眼前这个男生的厌弃和鄙视,自己实在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装逼太过,着实脸疼。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江河鸣……” 神情寂寥的少年看了她一眼,突然咧嘴一笑:“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老家有个风俗,那些淹死的夭折孩子,如果不被家里人叫魂,就会变成水鬼。我哥淹死的时候八岁,我才五岁,我要抱着一只大公鸡,围着淹死我哥的那个河塘,朝左转三圈,再朝右转三圈。” “……当时河边的人真多啊,好像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他们都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一双双眼睛只盯着我。我记得那是八月,天上的太阳刺的人睁不开眼睛,我抱着那只被绑住腿的公鸡,鸡屎沾满了一手一裤子,可是我不能停,我要围着河塘边一直转一直转,一直叫‘哥,你回来吧;哥,你回来吧。’” “别人一定以为,我一定很难过,一定会边叫边哭,因为死掉的那个是我的亲哥哥。可那个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难过,我只嫉恨我哥为什么要跳去塘里洗澡,为什么要那么不小心被淹死!如果不是他淹死了,那么作为他的弟弟,我也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傻子样的抱着一只臭烘烘的鸡,围着池塘,一圈又一圈的走!” “可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并不会因为你做的有多好,有多努力,就会有什么改变。我这样的人,便是再努力,也不会从泥巴变成云彩,所以,还不如尽心尽力做好泥巴,最起码,日后能变成一块可以盖房子的泥胚,也比继续烂在池塘里好。” 于青:…… “所以,”他回望着她,渐渐挺直了背,摇了摇头,“注定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做?我可以把力气和时间用在别的更有用的地方。” 少年抬头看向远方,从早上就一直阴霾的天空,此时被风刮开了一小道裂缝,阳光努力从厚重的云层里摇摇晃晃挣扎出一线生机,却瞬间又被风吹来的新的云层给掩埋了进去。 于青静默了半响,抬头问:“所以,你就这么决定放弃贝澎澎了?她难过她哭她为了你喝醉,你都不在意,是吗?” 真能做到这个,那我于青还真敬你是条汉子! 小小年纪就能对感情如此收放自如,日后定是个人才! 可问完这句话于青就后悔了。 因为——江河鸣哭了。 少年拧过头,拿胳膊使劲捂了把脸,睫毛尖上挂的泪珠在那一线终于挣扎出云层的阳光下倏忽一亮,就像最最不可言说的少年心事,瑰丽、明亮,转瞬即逝。 最后的最后,他哑着嗓子:“我相信,这样对她也好。” 正文 第220章就是拿你开刀 于青满腹心事走回教室,坐在位子上半天,心里嘴里皆不是滋味。 摸了摸书包本想摸出包话梅糖来,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正丧气的时候,听到班上一个大院的男生对雷彦说:“嘿!你猜我方才去办公楼瞧见谁了?小池他妈!!啧啧啧,那气度!比在怀姜的时候大发多了,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都在旁边陪着点头哈腰的!” 雷彦奇怪:“这阿姨不是调去省城了吗?怎么今个还有空来咱们学校?” “我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来为小池办转学的。” “哦……”雷彦点头,若有所思,“我听我妈说小池他姥住院了,想来是年纪大了,他妈不放心,准备老的小的一块都接过去吧——等等!CAO!” 他这才反应慢半拍的跳起来;“小池要转学!?” 也不过小半天功夫,全班人都知道小池要转学去省城了。 好多女生都朝于青探看过来,幸灾乐祸、窃窃私语、满腹同情都有之。 同桌关彩虹不无遗憾:“小池真要转学去省城了?哎呀,于青,那你可怎么办呀?” 于青扭头:“什么我怎么办?” “这小池不是和你最要好么,他要走了,你该不好受吧?” 于青笑笑,继续拾笔做题:“是啊,不好受。” 关彩虹小心观察她神色,就见啥啥都是淡淡的,实在没看出哪里“不好受”来,刚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 于青笔下不停,视线还盯在本子上,只侧了侧脸:“关彩虹?” “啥?” “陈曦和魏清香和好如初,你也不大好受吧?” 关彩虹:…… 女生腾的涨红了脸,把手里的书往桌面重重一拍:“于青,你什么意思?” 于青手里的笔也“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踢开椅子起身冷笑:“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这一番动静着实不小,全班人的视线“嗖”得一下就集中到她们两个身上来了。 关彩虹手指于青,恼羞成怒:“于青!我一片好意,被你当成驴肝肺!反过来还要挤兑我!你不就是仗着和班长和小池关系好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你这么仗势欺人的吗?” 于青抱臂冷笑:“是啊,我是和班长和小池关系好,你羡慕妒忌恨倒是来咬我啊?今天我还就真仗势欺人了,就把你看成驴肝肺了!怎么着吧?” 旁边女生来劝架,一手拉一个:“好啦好啦,这都同桌这么久了,也没听你们吵过一句嘴,今天这是怎么了啊……” 关彩虹向来不是个吃素的,自从从文科班转来六班后,在班里混的就挺风生水起。 要说唯一的缺憾,就是凑活陈曦没凑活成功,自魏清香转班后,陈曦估计是真怕失去魏清香,所以主动申请调了坐位,远远避开了对他关爱有加的关彩虹。 这事班里私底下议论的不少,都知道关彩虹对陈曦有意,为此还气走了魏清香,结果人家陈曦和魏清香情比金坚,魏清香转去文科班后,这对小情人的关系反倒又缓和了。 关彩虹为此碰了一鼻子灰,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班里不少女生都暗地里嘲笑过她,关彩虹虽然也有所耳闻,但因为人家不是摆在明面上说,所以心里再怒也只能佯装不知,顺便也摆出个潇洒的POSE,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但于青今天闹的这一手,却是活生生撕开了她的疮疤。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于青这么不遵守游戏规则,你说她能不恼羞成怒嘛? 关彩虹自从转来六班就是和于青同桌,这虽说处的没太好,但也不太差——于青平时算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大大咧咧,成绩马马虎虎,关彩虹虽说从心里有点看不起她,但她是个眼睛雪亮的,一早就看出她这个同桌和班长还有小池的关系不一般。 班长许友松和小池,其背景在一中那是无人不知,所以她平时对于青这个同桌态度还是蛮客气的。 至于方才貌似关心的那一句,虽说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但也没有太过分,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就发了飙。 于青这幅理直气壮摆明了就拿你开刀的架势,可算把关彩虹气了个愣怔,按她的性子,总窝不下这口气,不过眼下真要和和于青开撕,她揣度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上风。 许友松被人喊回教室,正从后门匆匆朝她们走过来——关彩虹捂脸往座位上一坐,哭哭啼啼的把自己桌面上的书本开始往书包里收拾:“你厉害!我这些外来户,哪敢跟你这样的老坐地户叫板!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我这就去找班主任给我调座位。” 此话一出,高二分科后从别班转来的几个学生,彼此瞅了瞅,都没说话。 那个拉架的女生也是和关彩虹一起从文科班转来的,现下不由就有些讪讪,劝关彩虹:“现在都是一个班集体了,说那些干啥。” 关彩虹收着书冷笑:“你这么想,人家可不这么想,仗着有后台,把咱们不当人看,想骂就骂!说翻脸就翻脸!凭什么啊?你咽的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于青嘿然,也不说话,伸脚往关彩虹的椅子下面一踹! 关彩虹在装模作样的装书包,坐的本就不安稳,于青这一脚正揣在椅子腿上,椅子往外一撇,她身子一趔趄,下巴险些磕到课桌上! 关彩虹勃然大怒,跳起来扬起巴掌就往于青脸上招呼,胳膊中途被人架住,一抬头见是许友松,她眼珠子通红,大叫:“我说什么来着?!这帮手都来了,是想一块欺负人是不是?!” 一个从文科班转来的男生,此时站出来:“班长,之前她俩怎么吵起来的我们不知道,可刚才我们可都睁眼瞧着呢!是于青先揣的凳子,你不会真叫关彩虹说中,偏袒自己人吧?” 班里人不管是老坐地户还是新来户,都只知道许友松和于青关系铁,此时小池不在,许友松身为班长向来都很服众,口碑不错,这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想瞧瞧这事他要怎么处理。 是真要偏袒于青? 还是各打五十大板? 结果许友松还没来得及说话,于青却挽挽袖子,带着一副横样,朝关彩虹勾了勾手指头:“有本事的,找什么班主任啊?叫什么班干部啊,要不要找个地方咱自己解决下?就我和你,只要你打的赢,我收拾东西走!行不行?” 关彩虹胳膊还被攥在许友松手里,被于青一激,顿时也发狠:“行!谁不去谁孙子!” 正文 第221章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许友松俨然发了火:“你们俩是大街上的痞子嘛?混社会的啊?” 他松开关彩虹:“你!坐下!” 另一手攥了于青:“你跟我来!” 许班长一向都是笑眯眯的,便是调解纠纷的时候也多是和颜悦色,这回却是真真被气到了,面色铁青,把于青拽的踉踉跄跄,一路拽出教室。 旁人窃窃私语:“班长这回看来是真生气了!” 有人小声:“那也不一定,要不为啥偏把于青一人给拽出去?有啥话不能在这说?” “也是,面上是冲两个人都凶,可方才是关彩虹要打于青,班长给拦住的……” 关彩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坐在椅子上简直要咬碎一嘴牙,这回她真的是吃了个大瘪,她明明啥也没干,结果被于青疯狗一样蹦起来乱咬了一通!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许友松一路把于青拽去图书楼前的花圃。 北方的四月初远不及南方,触目皆还一片土黄萧条,只有草地上零星冒出一点绿意,不过在阴沉的天气下,那绿意也被蒙上了一层土色。 其实一出教室许友松就卸了手上的劲,改成握住了她的手。 奈何于青身上这股子劲上来了不好卸,连挣了好几下,结果当然是挣不开,被一路拖到花圃的泡桐树下——手一被松开,她就拿胳膊捂住了脸。 许友松叹了口气:“于大青,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哭两声也没啥,这地方清净,没人来。” 于青埋头靠在树干上半晌,半晌后拿手背胡乱摸了两把脸,没抬头,嗓音有点哑:“我没事了。” 许友松走过来,拍了两下她的胳膊,意在安慰。 “小池要转学的事我听说了,其实去年他妈就想给他转学去省城,但他没同意,也就没去成。这回石奶奶病倒,石姨应该是担心老人年纪大了,小池又还在上学,照顾不了……” 于青擦着脸,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也能理解。 只不过心里还是不好受。 许友松递给她一方纸巾:“小池一直在医院,估计转学这事,只是石姨的个人意思,小池应该还不知情。石姨这个人你昨天也见识过了,性子挺说一不二的,所以……我觉得这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知道小池,他要是知道他妈来给他转学,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于青拿纸巾擦过鼻涕,径自愣怔了一会,问:“班长,你满十八了吗?” 对方楞了楞:“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到。这没满十八岁的,都还是未成年人,像我们这样的高中生,便是满了十八,也还得靠父母供养,念高中,上大学,以前的政治课上不都学了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只有上层建筑才有发言权。” 于青笑了笑:“他再不愿意,也得跟着粮票走。况且他去省城挺好的,省城什么不比咱们怀姜这么个小地方强啊!又是和父母团聚,挺好的。” 她抬头看了看还没有冒出新苗的枝丫:“况且怀姜和省城这么近,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吧?我要是想他了,就去看他嘛。他要是想咱们了,也可以回来看咱们。” 许友松张了张嘴,落出一个苦笑:“怎么感觉这话都被你说完了。” 可实际情况才不是这样—— 于青望着光秃秃的枝杈,鼻尖发红。 上辈子她看过新海诚那部动画电影《秒速五厘米》,再真挚炙热的情感,也抵不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当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见识,小池上辈子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辈子他不在怀姜。 上辈子,怀姜这样的小地方,陈曦又是在政府机关工作,这前市委书记的儿子,如果在怀姜,她肯定会有所耳闻。 但事实是,她从来没听说他的名字。 即便许友松的名字她也没有听闻过,这也许是她孤陋寡闻;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们都离开了怀姜。 至于小池,也许现在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这天晚上地蛋又开始在院门口汪吃的时候,于青岿然不动。 她明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奈何还是心头愤愤,所以任凭地蛋扒着门急的爭爭叫唤,也只把自己当做聋子。 正值月底,方萍在银行加班盘点,于成勇因为担心女儿昨晚捅出的篓子,托朋友找了区公安的一个熟人打听情况,这当空怕是还在把酒言欢。 地蛋足足叫唤了有半个多小时,急的又是前爪刨土又是满院子乱窜,于青坐在沙发上抱着个不锈钢盆吃桑葚,电视机开着,里面主持人的声音欢快的有些嘈杂。她两个手指头被桑葚染的黑红黑红的,后来直接把熟透的桑葚掐在指尖掐着玩。 地蛋叫一声,她就掐一个。 地蛋在院子里转了N圈后,终于想起撞开房门,扑在她于青脚下,前爪搭去沙发,直立起身,两只本来半耷拉不耷拉的耳朵都绷直了起来,一双黑眼珠子满含乞求之色的盯紧她的脸——嗓子眼里哼哼唧唧,不住挪动着前爪来抓她的胳膊。 这鸡爪子鸡翅膀培养粗来的感情就是够深厚啊,都这时候了,还有我家狗来给他当说客!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胡乱迁怒是挺作的,也特幼稚。 可她忍不住。 所以于青终于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院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自我安慰:“我不过是怕爸妈万一这个点的回家,会迎头撞上……这我爸可刚告说,要我跟他划清界限……” 院门一打开,一直守在门口的大男生仓皇抬头,满眼惊喜。 他已经站了蛮久了,两只鞋子快把站的地方踢出两个坑,鞋面上全是土,夹克衫敞开着,头发乱蓬蓬的,一瞧见她,舔了舔唇,伸手就过来拽了她。 于青本还一身恶气,却奇迹般一眼瞧见他的脸就没了脾气,他的手指一伸过来,那触感居然叫她心头一酸,喉头和眼底轰然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正文 第222章我不走 偏僻寂静的小胡同。 他俩的“私会”基地。 昨晚她还在这里劝慰过贝澎澎,今天却是已经有了种“物是人非”感——身边人虽然就在身边,但一想到他很快就会离开,于青还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他一停住就张手把她紧紧抱住了,她鼻尖本来就酸,这往他胸膛一撞,撞的更是酸爽无比,本来还能忍住的泪顿时哗哗哗淌了两行——他低头过来想亲她的脸,一碰到她湿乎乎的脸,像被桃花岛主点了穴,浑身立刻动弹不得了。 胡同里很黑,于青抽着气,把眼泪鼻涕尽数擦去他的T恤衫上,擦完了又拧头换了另一边去擦,直到都擦干净了,才想要挣脱出来,结果一动,他双臂箍的像铁一样,把她搂的死紧死紧的,贴着她的耳朵,闷声闷气的:“我哪都不去,我就在怀姜,就在一中,就在六班,就和你在一起。我还要和你一起念高三,一起高考,一起念大学。我哪里都不会去,你别哭……” 于青被他搂的透不过气来,又是刚哭过,鼻子闷闷的,一时间大气都喘不过来,急的揣了他一脚,结果他双臂又一箍:“你打我踢我吧,我绝不放开你!” KAO! 壮志未酬,憋都要被他给憋死了! 于青憋足了老劲拿脚尖碾去人脚背上,这回管用了,他终于吃疼,胳膊一松,于青赶紧张牙舞爪的挣了出来:“你想憋死我呀!” 对方呆了一呆,估计是听她语气没有预想中那样情绪低落,黑暗中好生凑过来观察着下她的脸。 于青擤了擤鼻涕:“干嘛?” 他像条大狗狗似得,就差伸出舌头来舔她一遭了,小心翼翼:“还生气?” 于青本想说我没生气,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这话也够假够矫情的,又给不声不响的咽下去了。 她虽然特理解他的处境,可心里对他未尝木有怨言,虽然也知道怨他实在是没事找事,可身为女人,纵然活过两回,可又哪有这么多理智可言? 作一作也无所谓了。 所以她实话实说了:“其实我没想生气,不过心里头是不好受,然后,就跟我同桌掐了一顿。” 小池一楞:“你同桌?” 然后反应过来:“噢,松子跟我说了。说你今天发了老大一通脾气,看上去都要咬人的架势了。他说就知道你心里有气——” 他伸手搔她的耳朵,头低过来,语声亲昵:“今天我不在学校,你找不到人咬,所以只好咬你同桌了。是不是?” 于青冷哼一声:“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天也是新仇旧恨一块算,大不了以后不做这个同桌。” 黑暗中大男生噗嗤一乐,掌心放去她脑后重新把她拽去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发,低头亲一口她的脑门:“于大青,在六班,谁敢给你气吃?不顺眼的咱都把她叉出去。” 他怀里热乎乎的,T恤上方才被她擦的鼻涕眼泪都干了,她也不嫌弃的继续把脸贴上去,囔囔着鼻子,慢吞吞的:“小池……” 他亲她的头发:“嗯?” 又问:“你换洗发水了?” 她毫不客气的掐了他一把! 终于把人掐的老实了,洗耳恭听了。 “小池?” “嗯。” “你说你不走,可你妈今天都来学校了,听说手续都开始着手办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到时候你妈把你姥都接去了省城,你会不走?” 他静了静,沉声:“我不走。” 她摇头:“我不信。你还是个孩子呢,这在法律上父母是你的监护人,你忤逆不了他们的。” 他张嘴欲说话,被她制止:“其实,我的意思是,小池,你走也没关系。” “……” “我跟松子也说过,你看,怀姜和省城这么近,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你要想我了,可以回来看我嘛,我要想你了,也可以去省城找你玩儿。咱俩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了,但咱们还是可以一起努力,好吧,这事只需要我努力,你正常发挥就行。咱们可以争取考同一所大学,或者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这样,咱们以后还可以在一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捧起下巴,干脆利索的亲了上去。 舌头撬开她的唇齿,狠狠吮吸着她的舌尖,他亲的很用力,像要把她吞下去一般,于青措不及防,呼吸顿时变的急促起来。 他亲了她好久,眸子黑暗中清亮的像落在身边的星辰,嘴唇从她唇边划去她的耳际,微微喘着气:“我不要。” “我不要转学,也不要和你隔开两个小时的距离,我不要去省城,也不要和你一起努力,你脑子这么笨,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肯定考不上什么好大学。” 于青:“……” 大哥,原来你这么不看好我啊? 今天这是真心话大放送的节奏么? 突然间的磨牙嚯嚯,想咬他一口。 不过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她已经又被“咬”了——他圈紧她,紧得几乎要将她双脚抱离地面,头一低唇又堵下来。 他的唇依旧这么软,身上有淡淡的药水味,应该是在医院染上的,想到他今天在医院呆了一整天,晚上又匆匆遁来这里,虽是有些幼稚的蛮横,但总归还是心疼的。 “你姥怎么样了?”她趴在他怀里,仰着头轻声问。 虽然许友松已经不时跟她报备老人的状况,但听他亲口说,总觉更安心。 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的啄着她的唇角脸颊:“有反应了,手指能动,眼球也动,就是还没睁开眼睛。大夫说说不定明天就会能睁开眼睛,建议醒了后再转院。” “那转院的时候,你也要一起去是不是?” 大男生轻轻点了点头:“嗯,我要一起去,不过等姥身子安稳了,我就回来。” 他抓紧她的手,放在胸口,低头吮吸她的指尖:“于青,我一定回来。” 她点点头。 那么,今晚,他也是来跟她告别的啊…… 鼻头居然立刻又有点酸,于青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费力吞了好几头吐沫,才终于把这点点酸给压下去,刚要开口想说点什么,小小的胡同口划过一簇亮光,是手电筒的光柱,与此同时,有脚步和说话声,清晰传入耳中。 正文 第223章隔墙有耳 于青悚然一惊。 这条小胡同是别人两家院墙中间的一小条斜道,地处杂七八拉的胡同最深处,又因为太窄,平时只堆放一点柴火杂物,根本没人会从这经过。 所以他俩才把这个够僻静的小道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胡同太短,也就眨眼功夫,人家都边说边聊的走到胡同口了,这手电筒再往前一晃,就能瞧见正抱在一块的他俩。 KAO,你说这光明正大的谈恋爱,怎么搞的就跟做贼似得? 不过做贼就得有做贼的自觉,亏了他俩身边一个柴火垛后就是一户人家的后院墙,和邻居家的院墙之间,还留有个狭长的小道。 至于有多狭? 一个正常体型的人正面走是走不进去的,必须的侧着身子才能钻进去。 但这回硬是挤的进他俩! 小道实在是太窄,于青前胸紧紧贴在小池胸口,实在是一点多余的缝隙都木有,大气不敢出一声,就等着那突然闯入他俩“地盘”那不速之客赶紧的速速离去。 结果,好不好的,那俩人就停在胡同口,话起了家常! …… 有烟草灼烧的气味飘过来,想来是那俩个人还抽开了烟。 是两个男人,听嗓音应该还算年轻,大约三十出头,就听其中一个跟另一个吐槽:“哥,我也就跟你说说心里话,在家里呆着实在是烦!你说这孩子小,我娘来帮忙看孩子,可你弟妹那个急脾气,一句话不对付,动不动就摔盘子砸碗的,你说一边是老娘,一边是老婆,我说啥话都里外不是人!” 于青耳朵竖的绷直,哦哦哦,原来还是婆媳矛盾这个永恒的话题。 另一个嘿嘿乐:“看吧你愁得这熊样!多大点事,你啊,现在知道这夹心饼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那一个恨声道:“大哥,你是过来人,有啥辙不?教教兄弟,否则,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那个被唤作“大哥”说:“辙还真有,哥跟你也不是外人,还就跟说个秘诀:嘴甜!腰壮!” “啥?” “啥啥呀!嘴甜,就是嘴巴要甜,两头里哄的住才成!这在老娘跟前的时候多夸夸老婆,多买点东西孝顺老娘,就说是老婆给买的!这在老婆跟前的时候呢,就多埋汰埋汰老娘,只要老娘听不见,老婆说啥你听啥,顺着她说!女人嘛,不就是那些鸡毛蒜皮,能有多大仇多大恨多大点屁事儿?” 啧啧啧,连于青都听得不住点头:这大哥看来还真是个明白银! 怪不得人家来找他取经呢,果然有些道行 就听那个取经的追着问:“那、那另一个呢?腰?腰啥?” “腰壮!” “腰壮是个啥?” 大哥嘿嘿,笑得非常有内涵:“你说腰壮是个啥?当然是你这腰子了呗?你说你老婆这孩子小,又跟婆婆住一块,白天还得上班,你说她累不累?肯定累啊!你说烦不烦?肯定烦啊!你这除了嘴甜,哄的她心里舒服外,你还得叫她身上也舒服啊!平时多吃点羊腰子补补,晚上床上卖力些,保管多大的怨气也能叫你干没喽!” 听者受教,嘿嘿嘿:“也是。还别说,这都说床头吵架床位和,这东西是管用。哎哎哎,哥,我跟你说,有一回……” 声音低下去,听那悉悉索索的一番动静应该是两人凑一块耳语去了,于青就听得有人压低了声音笑,心里不由痒痒的厉害,耳朵不住往前伸,直到下巴磕到人的胸膛。 一抬头,男孩子近在咫尺的脸,虎视眈眈的低头瞪了他,胸口很热,气息压抑,光线虽然暗,但借着别人家后窗泻出的一点灯火,映得出他脸色绯红,一双浓眉挤在一处,似是忍耐又像在生气。 于青想起之前书架在温泉度假村,她半夜去偷听许友松墙角,他也是这么一副对她不堪忍受的模样,想来他这是瞧她听别人家的风月事听的如此津津有味,又着恼了。 这眼下又被抓包,她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地方太窄,他俩就跟贴饼子似的贴去一起,肉跟肉之间只有被卡皱的衣裳。 要放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以前,这鲜然是太暧昧了。 但现在对他俩来说,这是种是情趣。 于青放任自己往他怀里贴,仰着头,冲他下巴吐口气,撒着娇耳语:“干嘛啊,动不动就冲人吹胡子瞪眼睛的。” 他又瞪她一眼,胸膛起伏,舔了舔唇,却没说话,仰头,视线上移,默默去瞧黑麻麻的天了。 于青也随他抬头看了一会天,没看出什么幺蛾子,正奇怪,明显就感到对方肌肉紧绷的厉害,很明显正在竭尽全力往后墙上贴,再加上这么一副仰头侧目的模样,倒像是个冰清玉清不肯忍受登徒子调戏的良家妇女呢! 于青心里好笑,他越是这样,她还越是手痒的厉害,想要正经调戏调戏,否则不是平白担了登徒子的恶名? 怎么着也得把这恶名坐实喽,才算不旺他一番如此做派呀! 如此琢磨着,她拧了下身子更往他怀里钻来碾去的,还伸出右手食指在贴着他胸膛上的薄薄T恤画圈圈,呵气袅袅:“嘿,你怎么不说话呀!” 男生脖颈间突出的喉结大大滚动了一下,肌肉有那么瞬间的僵硬,十指用力扒着身后墙缝中的泥土,好久才终于出声:“你……你别乱动。” 胡同口那说悄悄话的两个爆出一阵嘎嘎大笑,一个“啪啪”拍着另一个的肩:“真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本事!!!咋样,你媳妇……是不是以后更巴着你了?” 另一个语气颇为自得:“那是!那……之后,气顺的不得了,一到晚上就主动打水给洗脚,又揉肩又捏背的,一副等着欠……的样!” 俩人心照不宣又爆出一阵笑。 这俩偷偷戳戳的看来是交流了啥不得了的心得,于青这个听墙角的,重点啥啥都没听到,不觉也是心有遗憾,这手下划的圈不由就重了些—— 耳边气息声加重,她的注意力刚从胡同口调回来,就听少年强行按捺着一口气,声音在耳边低不可闻,“你要再不停手,我可真不客气了。” 正文 第224章青青 那俩人终于走了。 于青探头看了一眼,烟草味和手电筒的光柱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想来是俩人就是找个地方来抽根烟聊聊天。 她动了动身子。 方才情急,两人硬生生给挤进那个小道,现下松下一口气来,想要出去却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挤得太紧了。 特别是刚刚于青又被人给威胁了一下,特别是她后知后觉的才发觉对方是哪哪都“硬邦邦”所以不能轻易招惹后,果断怂了,即刻低眉顺眼起来。 两个人背后都是墙,之前还提着一口气,现在神经和肌肉一松弛下来,感觉塞的更是满满当当,要是一块出,铁定挤不出去。 小池踮脚努力贴向墙面,把自己的身体往里靠,与于青的身体渐渐错开一点缝隙,然后借着这一点点缝隙,于青身子往外蹭—— 就是抬左手的时候一不小心蹭到了“不可说”部位…… 对方浑身一抖,于青自己也僵了片刻,话说……这个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挤了,一不小心就能误“碰”到。 见她不动,头顶他的声音喑哑里带着气急败坏:“还愣着干嘛?” 于青慌不迭奋力往外一挣,衣服摩擦的身后的墙皮簌簌脱落,但到底人挣扎了出去。 这一出来,顿时天大地大,忙抖擞手脚一番。 小池也抵着墙壁从狭道中脱身出来,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碎墙皮,然后两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居然都有点呐呐起来。 方才他俩还缱绻缠绵的跟个啥似得,亲的不要太热乎,这会子功夫却都有点脸红脖子粗的意思,小池一手摸着脖子,半响无言,于青也是老脸微红—— 她觉得自己特“冤枉”…… 其实,她真的是无心之失……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在绿茶唧唧的装懵懂装无辜装无知,撩人于无形。 天地良心,她真木有! 之前她发过火,所以除了敢抱着啃两口,其他“地方”他是哪哪都不敢越位。 结果这回是她一个劲的拧着身子往人家血气方刚的小伙怀里钻,这胸贴着胸,肉贴着肉,艾玛,说她不是故意的,连她都不太信好嘛! 好吧,于青承认,她真没想这么多…… 她、她就是单纯的想亲近他,他胸口那么热,又那么宽,真的很好靠好嘛? 哪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况且方才那俩人聊的还是带“颜色”的体己话,虽说重点没听到,但这点颜色也足够“燎原”的了。 于青低眉顺眼的,特老实,扭扭捏捏的捏着衣裳角:“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别叫我爸妈再碰上了……” 对方没吭声,伸手拍了拍了她的衣裳,把衣裳上蹭的墙皮灰拍落一番,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走到于青家院门的时候,地蛋听到动静又把大门扒的抓抓响,于青探看了一眼,方萍和于成勇应该是都还没回来,不觉松了一口气。 她朝他抬头:“那……我进去了?” 他点头,于青蹬上院门台阶,再回头,他却不松开她的手,反倒一个使力又把她拽了过来。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她又在他怀里了,年轻人热辣辣的呼吸沉沉的扑在她的脸上和脖颈上,惹的从心底翻上来一股毛絮絮感,扫的她耳朵和手心脚心俱是麻酥酥的一片。 “你说,你是不是很坏?”他低头问她,嘴唇就在她的嘴唇边,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来的样子。 于青心说:俺冤枉! 8过所谓情侣间的情趣,就在于这种你打我闹的的推推拉拉中。 她继续低眉顺眼,像是个要给公子暖床的小丫鬟,拧着身子不轻不重的撞了他一下:“也没有啦。” “哪里没有?”他不依不饶,长手指摸索上来,捏着她的耳垂,轻声,“你一直都这么坏……”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把身子往他怀里一靠,两手抓着他的夹克衫的两襟,使劲仰着头,一副赖皮脸:“那你咬我啊?” 他舔了舔嘴唇:“你以为我不敢咬?” 于青嘤咛着就要往他怀里滚,一副小女儿家的惺惺作态,不过下一秒她就暴起,拽着人急窜窜往里面的折角处一躲! 于青家在胡同的最深处,不,其实最深处是种在尽头的一颗枣树。 她把人拽去枣树后,面对对方疑惑的目光,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是我爸,我爸回来了……” 胡同里果然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有些虚浮,看来是喝了酒,但走的还算稳健,就是本来就不淡定的地蛋这下果断又爭爭哼唧开了,爪子抓的铁门欻欻直响。 于成勇走到自家门口,推了下院门,没推开,又唤了声:“青青?” 于青在枣树后和小池抱做一团,拼命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没得到回应的于成勇,只好从兜里悉悉索索的往外推钥匙,嘴里念叨:“奇怪,这个点,又跑哪里疯去了……” 于青怕的就是院门一旦打开,地蛋闻着味儿就能寻到他俩!好在于成勇一开院门就拿腿把地蛋给挡住了:“地蛋,瞧爸爸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大肘子!” 小池在树后忍不住“噗嗤”一乐,于青忙去捂了他的嘴,竖起耳朵来听着声响,约莫着她爸应该是进屋去了,地蛋则肯定在忙着大快朵颐,这才慢慢松了手,瞪他一眼:“小心叫地蛋听到!” 他笑,嘴唇亲吻她落下去的指尖:“原来地蛋还要叫你姐姐。” 说起这个于青也忍不住要气乐:“哪里,我不是姐姐,我是‘青青’。” 原来,在于青家,于成勇对地蛋从来都是自称“爸爸”,那方萍自然就是“妈妈”,不过于青却连个“姐姐”的资格都没捞着,而是直接被叫上了小名“青青”。 他家父母与地蛋的常态对话就是:“地蛋,青青呢?” “地蛋,青青去上学了。” “地蛋,青青回来了吗?” 好吧,青青就青青吧,反正她也不喜欢当个狗姐姐。 “其实你小名叫青青,”他摸着她的脸,“挺好听的。” 捧着她的下颌,低头亲她:“青青……青青……” 她好不容易才挣扎出一句:“再这么叫,青青咬你哦!” 他笑,缠绵而绵密的吻她:“随便咬。” 正文 第225章以后咱俩做同桌 于青第二天上学就径直把书啊本啊搬去教室最后一排,也就是小池的位子上。 反正他在医院,然后还要陪他姥去省城转院,近期怕是都不会出现,她觉得他的位置蛮好,还没有同桌,清净。 许友松过来问她:“你行不行啊?坐这么后面,瞧得见黑板不?” 于青:“瞧得见。” 不就是个子不够么,实在要瞧黑板的话,撅起屁股站站也就瞧见了,小意思。 反正她和关彩虹已经撕破脸了,再硬要戳一块也是别扭。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反正她俩已经相看两厌,远远隔开,井水不犯河水,挺好。 况且昨天她的确有点迁怒的意思,关彩虹那是撞在枪口上了,不过之前她就看她不大顺眼,所以也没打算假惺惺的去重修旧好。 有的人,实在处不好,就不用硬处。 何苦来着? 许友松抱臂,小梨涡一荡:“你要真乐意坐这,就坐。不过要是不习惯,就说话,我再给你调。” 于青觍着脸:“其实,班长,我最乐意和你坐一块。” 许友松乐,指头戳在她脑门上:“你乐意,有人不乐意。” 关彩虹进得教室来,一眼就发现于青把自己放逐去了教室后排,正和班长相谈甚欢。 她冷哼一声,在自己位子上坐下,看另外那半张桌面收拾的光光的,连片纸屑都不见,耳边隐约传来教室后排于青和许友松的嬉笑说话声,忍不住咬了咬牙。 于青只清净了一个上午。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她刚想趴桌上小憩一会。 话说,这木有同桌就是好哇,胳膊伸的再长,腿叉的再远,也碍不着谁,舒坦! 结果有人“哐”一下就坐去她身边,于青闭着眼睛都感到桌面呼得一沉,一睁眼,一双狗狗眼也大睁着在跟她两两相对,问:“你怎么跑我位子上来了?” 她奇怪:“你不是在医院嘛?” 这孩子也不知道急的个啥,额头微汗,夹克衫大大的敞着,一条袖子都落下肩膀半边,一看就是跑着来的。 前边许友松听到动静,走过来:“小池?你怎么来了?医院里怎么样了?” 正在走廊打闹的雷彦和几个大院的孩子,听见动静也都簇拥过来:“对啊,小池,你不是要转学吗?这是回来收拾东西?” 小池摸一把额头的汗,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瞧一眼于青,又折去周围聚集上来的同学:“PI转学,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转学?” 雷彦指着办公楼方向:“昨个可有人亲眼瞧见你妈来学校给你办转学手续的!” “那是她自个瞎折腾。” 小池人懒懒往桌子上一趴,大敞的夹克衫盖住了他和于青身体之间的间隙,在夹克衫下,他的左手准确握住了她的右手。 于青心口一跳,顷刻间耳边热热的,心虚的一抬头,就见许友松正意味不明的瞧向自己,两人视线一撞,他唇角一翘,她顿时就跟做了贼似得赶紧耷拉下脑袋——就听雷彦急吼吼的:“那到底啥情况啊?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他指尖抠着她的掌心,大拇指用力按了两下,跟大家解释:“我姥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而且我姥说了,她哪都不去,就在怀姜。” 许友松追问:“石奶奶不肯走,所以你也不走?” 大男孩一脸得意:“嗯,我妈脾气倔,可倔不过我姥。我姥说不走,她一点辙都没有。” “我姥还说,让我在怀姜陪她。” 雷彦一巴掌拍在小池肩上:“CAO!害老子担心了半天!还以为这回你真要走了!” 小池的突然到校就跟一阵旋风一样,从教室后排一直辐射全局,也就不一会功夫,全班人都知道大体委去而折返,昨个的转学谣言不攻自破。 第二节课是生物课,一头卷毛的生物老师一走上讲台:“一?小池你回来了?” 小池起立:“嗯,回来了。” 他左手还牵着于青的手,这会功夫也不肯放开:“老师放心,我回来了,哪都不去。” 他这一句纯属多余,且不大符合他向来不说废话的人设,同学们有点惊讶,纷纷回头瞧过来,就见大体委满面春风,有一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神采奕奕。 生物老师也楞了楞,估计认为学生这是在跟自己说句贴己话,反正生物老师也不苟言笑,点点头,手压了压,小池就势坐下。 于青窝着个脑袋,半抬不抬的,脸红耳热的在一个劲的试图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他是左手,抓的可是她的右手! 也亏了是在教室最后排,怪遮人耳目的,这会子功夫她连生物课本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 因为手被那个人攥着啊,死活都不松开! 于青看得出他很高兴,精神振奋的都有点过了头——方才上课铃一响,围在周围的人四散而去,他捏着她的手心,凑过来低声:“这样正好,以后咱俩做同桌。” 说着他就乐,一脸掩盖不住的笑,不住侧过脸来瞅她。 于青被瞅的都要浑身不自在了,恨不能抬手把他的脸掰正! 终于等到生物老师在讲台说要求把书翻到多少多少页,于青也终于把右手从他掌心的禁锢中拽了出来——攥了这会子的功夫,手背手心潮乎乎全是汗,可见他攥的有多用力。 她一本正经的把书啊本啊在桌面都摊开,笔压上去,耳朵里听的是生物老师那带有怀姜口音的普通话,心里边脑子里却嗡嗡声一片。 够嘈杂,够乱,但盘旋的也就仨字:他不走,他不走,他不走,他不走了! 她冲着书本上的DNA基因锁链图楞了足有十来分钟,直到他伸手过来从她手里抢去一只笔:“就两天没来,笔头都干了,你的借我。” 于青又冲着自己还维持着握笔姿势的右手楞了一会,突然低声问:“你真不走了?” 他“唰唰唰”往本子上记着生物老师的板书,并不看她:“嗯。” 她又发了一会呆,他个子这么大,腿长脚长,写着写着字,一会功夫就把她挤的只剩一小溜桌面,而且两个人坐的这么近,鼻息间都能闻到他头发里的香皂味儿。 实在是不能忽视的一个所在,特别是她偷偷又摸了摸他的夹克衣角。 布料硬茬茬的,捏在手里也很有存在感。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偏还要挤过来,边记笔记,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音量:“你说要去看我姥的,什么时候去?” “你姥出院了?” “大夫说,明天就能出院。” “那……你妈……?” “我妈单位有事,最晚后天就得回省城。” “那你姥……刚出院,谁照顾?” “我妈从老家找了个远房亲戚,照顾我姥,顺便也给我做饭。你什么时候来?” “……那,有空吧,有空就去。我也挺想姥姥的。” 他停下笔,朝她看过来,于青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头发:“怎么了?” “没怎么。”他低头继续奋笔疾书,嘴角挂笑:“乖,真孝顺。” “……” 正文 第226章致爱丽丝 春天。 北方的春天,来的晚,但一旦来,走的却不慢。 四月中下旬,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半个月前还触目一片土黄色的大地,眼下却春意闹的厉害,草绿花香,院门口一大捧的迎春和三色堇,暖融融的春风中恣意舒展。 于青不放心的停住脚步:“你那亲戚……真不在家?” “不在,回去看外孙女了。她本来就不在家里住啊,就白天来打扫打扫,做做饭。” 于青嘴里的亲戚就是他妈石颖从老家找来的一个远房亲戚,小池叫她“艾姑姑”,五十来岁,女儿嫁人后就定居在怀姜,所以蛮乐意接这份工,既能赚钱贴补家用,离闺女家还近。 于青手里提了一盒草莓一盒桑葚,还有一兜香蕉,都是她从门古寺市场一个个挑的,她的确一直想来看望下小池他姥,但她爸那回发话后,她也实在不好意思顶风作案,平日里都是尽量低调,搞的两个人现在就跟地下工作者似的。 今个这个周末大好天气里之所以能出来,还是托了宋瑶的福,宋瑶给方萍打的电话:“阿姨,周六让于青来我家一趟行不?我手头刚好有一套复习资料,我觉得应该挺适合她的,让她过来看看,顺便上回她还问过我几道题,我一块给她讲讲。” 宋瑶的声音中规中矩的,一听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方萍:“你是?” “我叫宋瑶,以前在十五中时是于青学习小组的组长,现在也念一中,是一班的学习委员,于青是我好朋友。” 方萍能怎么样呢,当然只有点头应允的份。 所以于青今天才大模大样出得门来。 就是宋瑶真的很后知后觉,直到小池牵着于青的手冲她道谢,她才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原来你们两个……” 于青嘿嘿:“是啊是啊,宋瑶啊,受累受累。” 宋瑶若有所思了一会,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啥?” 宋瑶已经恢复了正常脸:“没啥。就是觉得,缘分,果然很奇妙。当初在学习小组的时候,我老担心你们两个掐,会影响我们的团队成绩。结果,不打不相识。” 她一本正经的嘱咐于青:“小池脑子很好,既然你们在一起了,就让他多帮帮你,肯定对你学习上大有好处。他这人,就是对啥都不太上心,所以成绩一直都进不了级部前20,这以后你们要是能互相督促着点,稳赚不赔。” 于青:…… 好吧,宋瑶果然是个学霸脑。 进了院来,推门进屋,屋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的样子,于青不敢大声说话,小池蹑手蹑脚走去客厅后面的卧室,推门看了一眼,折回来跟她轻声:“姥睡着了。” “那……” 于青把带来的水果放去茶几上,小声问,“我那改天再来?” 他捉住她的手:“我姥睡眠浅,自从出院后,体力不大好,每天都要小睡好几回,不过时间都不长,你在这待一会,待会说不定就醒了。” 又说:“我说你想来看她,她一直念叨你呢。” 于青只好跟他先上楼去,他却把她往另一间屋里引——这间屋在他卧室西侧,以前都是关着门的,应该是小池舅舅的房间。 进屋一瞧,是间普通的卧室,和小池的卧室家具布置一般无二,洒扫的很干净,朝南的窗子开着,想来是一早就通着风,所以完全没有久不住人的陈旧味道。 如果非要说和小池房间有所不同的话,那就是东面靠墙放着一架黑黝黝的立式钢琴。 小池径直朝钢琴走过去,掀开琴盖。 于青凑过去,见他长长的手指按在琴键上,好奇:“你会弹钢琴?” “小时候学过一点。”他向门口抬抬下巴,“你去关好门,我弹个曲子给你听。” 于青听话的折回去关好房门,还是有点不放心:“会不会吵醒你姥?” 小池已经在琴凳上坐下来,脱掉外套,挽了挽袖子:“不会,这房子隔音很好。” 他冲她招手,她在琴凳上靠着他坐下来,还是有点不大相信:“你真会弹?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5岁的时候被我妈逼着学的,学了5年,后来为了去打球,不练琴,也是斗智斗勇了好久呢。” 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儿颇兴致勃勃,甩着手腕,活动着手指,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抬,起的那个范儿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看来那几年受教的很正规。 少年左手落在交错的黑白琴键上,看上去几乎毫无动作,手指只浅浅抚动了两下,琴音顿时从指间溢出,有一种很轻灵的悦耳。 于青惊喜抬头,便是这两下也听得出这人居然是真的有功底的! 话说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在怀姜这样十八线的小地方,像于青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小时候过的还算惬意,因为还没有各种兴趣班压身。 反正她打小就是长在厂里,除了上幼儿园上学,就是跟着小伙伴去庄稼地里逮蚂蚱小河沟里摸鱼,才艺班?不知道是什么东东! 反正同龄的小伙伴都一样,所以也没觉得有啥。 况且,这年头,只有住在城里,家境富裕的人家,才有机会,有财力供孩子去学个钢琴小提琴什么的。 所以这个时候会弹钢琴,而且家里还有钢琴的,那是一种很高大上的所在啊! 小池弹的这架钢琴整体黑色,样子中规中矩,于青不懂钢琴,看不出什么道道来,就觉得琴身烤漆光滑可鉴,看得出平时保养的很精心,牌子是一行描着金边的字母,略有掉色,拼一下的话,估计是“海玆曼”? 小池两手轻抚过一遍琴键,琴声叮咚,估计已经找回了感觉,拧头问她:“想听什么?” 吆喝,这口气还真不小。 “嗯,”她说,“那就来一曲郎朗的《野蜂飞舞》吧。” “……” 她乐,往他身上一歪:“行了,不难为你。那就《致爱丽丝》吧。” 正文 第227章孔雀开屏 于青选择《致爱丽丝》,倒不是她多喜欢这曲子,而是因为这曲子够有名,技巧也够浅显,是钢琴初学者的必备曲目。 她不会说,上辈子,她和陈曦结婚后,对门的邻居家装的电子门铃就是这首致爱丽丝,所以几乎每天都要听个N回。 不过,纵是再悠扬的曲调,简化成简单的电子音符后,也会变得单调而刺耳。 于青每天都受其荼毒,实在是对大师贝多芬的这首世界名曲也变得彻底无爱起来。 不过,此刻,情况却有所改变。 许起初还有些生疏,一开始小池弹的很慢,曲子前部分的明媚清朗,在他指尖下多出了些柔情四溢,行至中后段,手法变得娴熟,节奏感明显加强——于青几乎发了呆,就见眼前弹琴的少年随随便便挽着两边的袖子,平时总是握笔和抓球的两只大手,手指的挪动并不夸张,也绝无像钢琴家郎朗那样一弹起琴来就要摇头晃脑、沉浸其中。 他手指修长,骨节清癯,眼神下垂,注意力全部凝聚在十个指尖之上,有一种十分专注的美感,窗外春日温暖,花香正浓,悠扬的乐声如清风徐来,浅浅拂动了他纤长的睫。 音符渐歇,高大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伸握了下十指,扭头对她不好意思的笑:“太久不弹,手都生了。” 于青摇摇头,他弹的慢,却极认真,而且她相信这绝不是他十多年后第一次再摸琴键,私底下一定有偷偷练过。 否则,不会如此流畅。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去他的肩膀:“为什么今天这么好,要弹琴给我听?” 他有点脸红起来,摸着头发:“就、就是,想弹给你听。” 她手指头不客气的戳他的脸,语声亲昵:“你说,你像不像孔雀?” 他抓住她圈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大拇指摩挲着她手腕的皮肤,有点奇怪:“孔雀?” “就是雄孔雀呀,你没看赵忠祥的动物世界嘛,”于青一本正经跟他科普,“一到求偶季,这雄孔雀就花枝招展的翘着尾巴在母孔雀跟前蹦跶,使出浑身十八般武艺,就为了博得芳心,好让母孔雀能多瞧他一眼。” 他明白她话里的揶揄,却不羞不恼,反而一脸甜蜜的把脸凑过去:“那这只雄孔雀,卖艺卖的这么卖力,不知道母孔雀有没有赏脸,肯多瞧一眼?” 于青把他的脖子勾向自己,贴着他的耳朵,吹气如兰:“母孔雀说,‘嗯,孺子可教,表现不错。’她很喜欢……” 他声音低到几乎耳语:“有多喜欢?” “比之前的喜欢,又多喜欢了一点……” 他注视她的眼睛,拿鼻子蹭她的鼻子,鼻息温热,扑在脸上——然后,突得将她拦腰一抱,竟是将她提溜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于青身子碰到琴键,发出“嗡”的一声,吓的她手脚一缩,立时不敢动弹,刚想赧怪一声,就被人勾下了脖子,劈头盖脸的亲上来。 暮春晴好,花香袭人。 他抱着她,脖颈间喉结滚动,嘴唇软到不可思议——到底是四月底了,天气渐渐开始变热,于青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黑色健美裤,衣服包裹着少女青春勃发的躯体,像是沾染了窗外院子里的花香,气息芬芳;而在她手下和身躯下,少年宽阔的胸膛起伏不住,热度灼灼,触手似乎哪哪都是烫的,硬的,像是要从胸口喷薄出一个火山口来。 房门关着,房间里初闻很静,再细听,细细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给这份静谧平生添了好多暧昧。 说实话,被一个年轻小伙抱着如此亲热,又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人,说不情动那是假的——于青只觉浑身燥热,他抚在她后腰处的手,像是一个火源地,明明没有挪动半分,却是由它辐射而出的热量,在她血液中,已有滚沸之势。 她掌心出汗,前心后心都出汗,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好像也在出汗,气喘微微,望着她的眼神,像一个渴水的旅客。 而她,是他的甘露。 于青上辈子已嫁做人妇,也算是个过来人,又哪能不懂他眼神里的渴求。 但重活的这第二遭,身为货真价实的青春少女已经很习惯了,她的扭捏羞涩也都不是假的,心脏在胸膛里咚咚咚跳的那么厉害也不是假的! 抚在她腰际的双手,更紧了紧,尝试着往上挪动了半寸,却迟疑的不敢再动了。 她望着他,他也看望她。 纤长的睫毛后,一双总是澄澈的眼睛被蒙上一层薄雾,混沌、混乱、渴望、跃跃欲试,却又踯躅不前。 动物世界里赵忠祥说的:春天来了,这是一个躁动而难耐的季节。 “我……” 唇齿间溢出一丝低不可闻的语声,喑哑到不像话,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同样面色酡红的她,舔了舔嘴唇。 “我……想摸一下,”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指尖在她的腰际微微颤抖,“就摸一下……” 他难耐的抬起下巴,讨好的、反复轻啄她的唇:“好不好?” “好不好……?” 她咬着嘴唇,红着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就一下……”他乞求,“我保证,就一下……” 手指尝试着又往上探了半寸——没有得到确切允许,他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嗓子眼里似乎要往外冒烟,几要坐立不住。 而她,还是不吭声。 “好不好……”他亲她的耳垂,亲她的脖颈,亲着亲着就有点愤愤不平,“我都还没有摸过,那个杂碎却敢动手,他——” 一说到这个茬,少年立刻浓眉一拧,咬牙切齿:“真该拿刀剁了他一双手!” 话说那个在医院被他打成酱菜铺的秃头男,近期已经出院了。 鼻梁骨折,下巴脱臼,至于皮外伤那就没处说了,后脑勺挨的于青那一板砖倒还好,除了点轻微脑震荡,其他没啥。 那人本还想作蹬作蹬,想着最起码不能白挨这顿打,怎么也得把事闹大,多要点赔偿。 结果无处发力,拳拳都落去空气里,后来经人指点,老实了,医药费全报销,顺便拿了笔补偿金,等伤将养的差不多,灰溜溜也就悄无声息的出院了。 至于出院后再碰上点啥倒霉事,那就要看他的运气和造化了。 8过许大班说过的话,总不会落空就是了。 于青也是一想起这个杂碎来就心里头恶心,实在不想被这种人破坏了气氛,忙捏了他的脸一把:“好啊,摸就摸!谁怕谁啊!不过,我也得摸你的!” “……” 乖乖个隆冬 她刚才说滴啥? 咋一不留心就吐噜出了大实话?! 正文 第228章春天是个躁动的季节 估计也没想到,她扭捏了半晌突然竟如此彪悍,小池楞了楞,忍不住就咧着嘴巴笑。 拉住她一只手贴在自己胸膛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你摸……” 隔着一层布料,她掌心下的胸膛,肌肉坚实而饱满,热度撩人。 她坐在他的膝头,他抬着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像条眼巴巴的小狗,眼珠漆黑的像能滴下水来。 于青面颊酡红,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别这么看人家……” 这么一副虎视眈眈要吃掉她的模样,她也是很受不住的好嘛? “那把我闭上眼睛,好不好?” 她不吭声,他掐着她的腰,左手尝试着慢慢往上,只上了一点点就停了,像是在等她的反应——见她还是不吭声,又往上磨蹭了一点……又往上磨蹭了一点—— 于青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脸热的感觉几乎要滴下血来,话说她也很不好意思啊! 两人都不说话,彼此间有一阵沉默,直到他动了动,她慢慢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少女侧着脸,小小薄薄的耳朵在窗外的阳光下似乎变的透了明。 少年扬起下巴,右臂箍紧了她的腰,一时间气息交缠,氤氲绵绵。 她双臂搂紧他的脖颈,十指深入他的头发,春日温暖,她呼吸微促,他额头也隐有薄汗,眼睛望着她,眸光很深,似有询问的意味。 “小池……?你在楼上吗?” 旖旎无限欲壑难平的档空,门外颤巍巍一声,给这一双扑腾扑腾的小儿女即刻打上了休止符。 他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于青腾一下直起身,把他连人带爪子一脚踢了出去,胡乱拽平了下衣襟,紧闭着嘴巴,朝他使劲瞪着眼睛摇头! 他明白她的意思,因为门外又在问了:“小池?” 他人一下蹦起来,也就这一下的功夫,于青瞧见他把自己的上衣往下拉了拉,喘了口气,才回道:“哦,我、我在楼上。” 他走到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拉开门,走出去—— 于青赶紧站起来,拢顺头发,蹑手蹑脚做贼般踮起脚尖走到门口处。 就听到,他姥在问他,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小池,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在弹琴?” KAO!于青深觉上当,刚才是谁说这房子隔音好的? 结果还不是把人给吵醒了? 一串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是小池的声音:“嗯,闲得无聊,胡乱按了两下。姥,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姥的声音依旧那样和缓慈祥,“你多少年都没碰过琴了,这几天却反常。方才我睡的迷迷糊糊,竟以为得……是你舅舅回来了……” “姥,你想舅舅了?” “想啊,不过外甥随舅,小池啊,你和你舅舅长得真是越来越像啊……嗯,模样像,脾气却是不大像的。” “姥,我去倒水,到您吃药的时间了。” “不急,这天气这么好,我想出去找你们齐奶奶他们说说话。” “那我扶您去吧。” “不用不用,这住了一趟院,你们个个都变得这么小心。我自己的身体啊,我自己有数,让花花陪我就行。对了,小池,你楼上还有客人吧,你这孩子洗点水果端上去呀!” 躲在门后偷听的于青:“……” 小池也结巴起来,磕磕绊绊的:“……嗯,我待会就去洗。” 于青几乎要咬疼手指甲,这脸火烧火燎的,捂捂,哪哪都是滚烫的! 啊啊啊啊啊,没脸见人了!!! 再过了一会,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小池推开房门,手里果然端了一盘洗好的草莓,就是瞧门后那脸红脖子粗的少女,虎视眈眈的简直像要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样子,他冲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终于噗嗤乐了:“我姥出去遛弯了,诺,” 他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盘子,“吃草莓。” 吃你个妈妈鬼哦! 讨厌!!!!! 啊啊啊啊啊啊,隔音!隔个鬼哦!!也不知道被姥听去了多少! 于青脸涨的通红,实在是气急败坏,反正现下也没人了,握拳哐哐跺了两下脚:“战!池!” “真的,这草莓可甜了,刚才洗的时候我已经尝过一个,这还是你买的呢。” 他完全不理她的张牙舞爪,捻了颗大的朝她嘴边递过来—— 于青磨牙嚯嚯,就等着张嘴咬他一口,他却如有预感,胳膊半路一折,就圈去了她的脖子,脚步一挪,挪去了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低头凑去她耳边笑:“尝一个?” 尝你大爷! 于青心头火旺盛,伸手就要掐他,居然又被他给敏捷的避了过去,这几次三番不中,惹得于青俨然要急怒攻心:“战池!” 他双臂搂紧她,似是安抚又像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左顾右而言它:“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不过,我正要跟你说个事儿。” 她气还是不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切”她一口,不过双臂搂的更紧,下巴搁去她颈窝,亲昵的轻轻摇晃着她:“我们要一起考大学,对不对?” 于青不知道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这上面来了,不由满腹狐疑,问:“怎么了?” “我们不光要一块考大学,还要考同一所大学。” 她更奇怪了:“这个不大可能吧?你要是正常发挥的话,咱俩水平可是悬殊的很呢。” 纵然她加油上赶着,成绩终于开始呈上升趋势,不过于青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从没做过不切实际的妄想。 话说他们明年就要高考了,关于高考,他们两个其实还不曾正经好好谈过。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高考。 正文 第229章物理竞赛 他有点不满:“你都没想过要和我念同一所大学吗?” 于青说老实话:“没有。” 她真没想过。 今年九月份他们就要升高三了,明年七月高考,她以前一门心思的都是想着要怎么才能提高成绩——至于考什么大学,考去哪里,那都是必须把成绩提上来后才能考虑的问题。 有前瞻性是好,可不在乎眼前的前瞻那是不切实际的好高骛远。 他不言语,过了一会,好像又高兴起来:“以前没想过没关系,现在想也一样。” 于青实话实话:“现在也没得想,咱俩压根就不是一个水平线,我这一年就是头悬梁锥刺股也撵不上你。” “所以要想办法。” “什么办法?” “5月份有个全国物理竞赛,要是获了奖,高考有加分。” “就和江河鸣那回数学竞赛一样?” “嗯,性质差不多。” “那数学竞赛,你也没参加呀,这回的物理竞赛,你想报名了?” “不是我参加。” “那是谁?” “是你。” “……” 于青脑子里这才转过弯来,敢情他的意思,是要她参加物理竞赛! 她张口结舌,一时有点哭笑不得:“物理竞赛耶!物理竞赛!就我那稀烂的水平,去参加竞赛还不笑掉人家大牙!况且,这参赛名额也很难弄吧?” 对啊,她记得上回全国数学竞赛,只有班里成绩数一数二的人才有报名资格。关彩虹当时为了能弄个参赛名额,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名额松子就能给你弄到。” 于青:“……” 她这才发现他原来不是说着玩的,是真的要她去参加物理竞赛! 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你来真的?” “真的。” “可……”她觉得他的脑子一定是秀逗掉了,“你们就是给我弄到参赛名额,我也去参加竞赛了,可我这个水平,物理竞赛耶!平常的物理卷子都还搞不定呢,你让我去竞赛?” “这个也没关系,我陪你一起。” 他顿了顿,又说:“松子还找了一个人,和我们一起报名。” “……” 于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却一团浆糊,无处下嘴。 到周一上学,于青才更加确信,他们真的是来真的。 报名资格并没有经过班里,当然也没有经手班主任王往,而是直接拿到的报名表。 为这个许友松把小池和于青叫到图书楼的自习室,在这里于青还见到了小池口中说的那个“松子找的人”——她不认识,也不眼熟,看样子应该也是学生,许友松只介绍说叫蒋明辉,这个蒋明辉不太爱说话,只冲人点了点头。 然后许友松一人一张把报名申请表发下去,要求当场填写,然后让他们明天各自交一张1寸照上来。 然后那个蒋明辉拿了报名表,就离开了。 于青此时虽还有些不在状态,但他们到底要干嘛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有些存疑,:“便是我们几个一起报名,也不一定能坐一快啊;就是能坐一块,竞赛啊,监考一定很严的吧?我知道你们想干嘛,不过应该行不通吧?” 许友松微笑:“既然让你们报名,当然考试的时候是肯定要坐一起的。那个蒋明辉去年物理竞赛得过二等奖,很厉害的,有他和小池给你保驾护航,让你得个三等奖还不跟玩儿似得?” 于青知道他们存的就是考场上作弊的心思,说实话,说她没动心那是假的。 十分啊! 得个三等奖高考就能加分十分! 对他们这个高考大省来说,十分,十分之差可就是能把几千人甩去身后啊! 所以她才一直犹豫,一方面觉得这种全国性的竞赛考试,多神圣啊!自己却要靠这个来钻空子,甚至还要连累别人和小池来为了她作弊…… 可小池也说了,有了这十分的加分,这高三最后一年再加加码,到时候他俩一定要考同一个大学! 昨天她思来想去的一天,觉得他说要和自己上同一所大学这个愿景,想想,还……真挺美好的。 她以前一门心思想的是,好好念书,能念个好大学,最好是能和陈曦一起。 现在陈曦已经被她放去脑后了,那么,念个好大学,和小池一起,也很不错啊! 就是小池这种隐蔽型学霸,不到大考不发力,但一旦发力就是数一数二的主。 他当初中考成绩可是位列全班第一的,入学时年级前10名妥妥滴,但一进一中就又混迹去班级十多名晃荡了,也就好在班主任王往心里有数,从不拿这个说事。 可……这回这个事儿,到底是作弊啊 于青捏着报名表,啃着手背,其实她真没多么高风亮节,上辈子念书的时候,作弊这种事中学大学都没少干过。至于像许友松轻易就能绕过王往拿到竞赛报名表,考试的时候将他们仨人的位置安排在一起,那也绝对是后箱操作。 这算不算有权不使,过期作废? 现在这块香饽饽就放在她眼前,说她不蠢蠢欲动,那是假话。 小池靠过来:“家里有一寸照吗?没有的话待会去照相馆拍一副。” 她抬头看着他,还是有点迷茫。 “可是,我不想你们因为我……” 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胳膊一伸圈住她脖子就把人拉了过来:“别的什么都甭想,求你这个姑奶奶想想我就好。” “除非……” 他捏的她的鼻子:“除非你有外心,哼哼哼……” 于青知道他这是拿自己来做筹码,好抹平下她良心的不安,所以只能干笑了笑。 但实际上,她更迷茫了。 正文 第230章电影院 于青本还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她既然要参加竞赛,那怎么也得有点谱才成。于是特地弄了几套去年前年的物理竞赛试卷来,结果卷子一铺陈开来,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 卷面上的每个字的确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啥啥都不认识。 这种全国性的竞赛,每道题都出的刁钻古怪至极,和平时他们的单元测试卷压根不能同日而语。便是学霸们,也得被杀死不少脑细胞啊! 于青不甘心,把卷面翻来覆去翻了好几遭,又对峙了好久,然后,还是不认识…… 她正望而兴叹的时候,卷子被从胳膊下抽走,小池笔尖点着卷面:“这题目起的也太偏了,你就别废功夫了。不过我觉得倒还蛮有意思的,下节课英语吧?你给我放风,我来做两张。” 嗯,自那天于青跟关彩虹大吵一架后,她就把自己放逐到最后一排,跟小池坐了同桌。 班里人对他俩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就连班主任王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理说和小池同桌,除了位置太偏后外,其他一切应该都应尚好。 但于青坐了还不到两天,就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点失策。 因为:早恋真的很影响学习啊!!! 自习课的时候,他一定要在课桌下握着她的手。 右手要写字?没关系,那就横过大腿左手握左手。 问题倒是方便了,就是问一道题,他总是一脸色眯眯的:“你先亲我一口嘛……” 亲!亲你个大头鬼! 当然,亲还会是会亲的,每每放学,全教室都走没了人,值日生都走干净了,小池这个大体委才会慢慢悠悠的巡视关窗拉窗帘锁教室门——对,这本来是副班长的活,但是最近被他给主动承包了。 他干这些的时候一定得拉着于青,拉窗帘,窗帘后抱着亲一会;要锁门了,推到门后搂抱着再亲一会;反正就是抓住一切机会耳鬓厮磨,就连她一本正经来向他求教个语法题,这讲着讲着,突然愣愣瞧她,在她还莫名其妙的时候,书本就被丢去一边,人被一把拉过来…… 好吧,他本来就手长脚长力气大,真要耍赖要缠着她,她是一点都挣扎不出来。 所以每每于青最后出得校门时,脸红的连门卫大爷都要好奇的看她。 她又羞又恼,去瞪那个始作俑者,那人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厚的堪比秦长城,牵着她的手,一点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副我早恋我光荣的模样。 这个周末就要竞赛,时间越是逼近,于青心里越是惴惴,光凭她自己,那真是一点谱都木有,可让她坐等天上掉馅饼,她也坐不住,总觉得这“作弊”吧,还是和三观有点相悖。 就在她急吼吼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般坐立不安的时候,她被小池拽去看电影了,美其名曰让她放松放松。 看的是最新上映的美国大片《断箭》。 在怀姜,这个年代的电影院还没什么情侣座之类的,偌大个电影院,因为看的是白天场,人稀稀拉拉,小池买了票,却完全不看座位,只管拉着于青往最后排钻。 本来最后排坐了一对情侣,正抱做一团,一瞧见他们过来,双方愣愣对峙了一会,估计对方瞧小池那身形面色实在不是个好相于的,那个女孩一直拽男朋友的胳膊,俩人悻悻然的换去了别的位子。 于青躲在人身后一直暗自发笑不吭声,心想自己也跟着霸道了一回。 她手里拿了两包瓜子,一落座就开始像小老鼠样开磕,明天就要竞赛,她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答应了来看电影? 估计是自己这把刀再怎么磨,在这种高水准的大战前也是不值一提的吧? 所以干脆自我放弃,来看场电影松快松快。 《断箭》这片上辈子她看过,也是在电影院看的,看的时候也正是她现在这个年纪,只不过那时候身边是亲戚,而不是“男朋友”。 这么一想,她重活的这辈子果然是精彩多了,干了很多上辈子这个年纪根本没干过的事,打架啦接吻啦,包括有“男朋友”——话说起来,这个“男朋友”一开始还不老实,电影没开播前老想凑过来招惹她,不过她忙着嗑瓜子,把人推出去了。 后来电影开始,好莱坞的大片果然精彩,竟一时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小池也不骚扰她了,于青也不嗑瓜子了,直到一个剧情的大高潮迭起,影院的观众都看的屏住呼吸,于青反倒落得松快了—— 毕竟她上辈子看过这片,知道主角必将安然无恙,再去看小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的样子,着实露出几分可爱,正要想逗弄逗弄他,眼尖的就瞧见在他们侧前方的偏僻角落里,一对人儿对屏幕上的激战正酣熟视无睹,因为他们自己俨然激战正酣,抱在一起吻的难分难舍。 电影院这种环境,黑咕隆咚的正适合情侣们干点偷偷戳戳的事,屡见不鲜。 不过这对情侣方才她倒没注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下的——本来嘛,故意挑这种偏隅一角的位子,主要目的肯定也不是来看电影的。 就像小池一把把她拽到这最后排,未尝没有别的心思。 电影往下的剧情于青已经烂熟于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暗戳戳围观起这对忘我的小情侣来。 就见看身形两人应该还很年轻,因为男孩子肩胛不宽,很明显还是少年的体型,因为两人一直紧紧的抱在一起,女孩子的身形反倒看不太出来,但总归是一对小情侣是跑不掉的,说不定也是中学生早恋呢呵呵呵呵 不过看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四片嘴唇始终黏在一起一刻都不肯分开的状态,想必一定是处在热恋中啊!!!! 于青正偷窥的饶有趣味,冷不丁被人拎了脖子叩在胸口,头顶是小池有点不满的声音:“你干嘛呢,看人家看的这么带劲。” 于青拿手指戳了戳侧前方:“我看过表了,这一对刚才已经亲了10分钟了,都不带换气的,这肺活量可以啊!” 他揉着她的头发,嘴唇朝她耳朵凑过来:“要不要比比?我们可以比他们时间更长。” 去你的! 不过于青却是长了个心眼,到电影结束的时候拽着小池走的磨磨蹭蹭,就为了一睹那对缠绵小情侣的真容,因为她总觉那轮廓有点莫名的眼熟。 影院的顶灯一打开,观众鱼贯而出,于青整个人楞在那里——楞到小池现要回头拽她:“咋啦?” 其实没咋,她只不过是瞧见了熟人。 侧前方那对相拥着正要走出过道的小情侣,分明就是江河鸣和贝澎澎! 正文 第231章我还是想靠自己 这个周末的下午,许友松约见了小池和于青,吩咐了明日物理竞赛的“作战方案”。 准考证一早就已经拿到手,于青、小池,还有那个蒋明辉,三人果然都被安排在同一考场的相邻座位。 考场设立在怀姜市师范,说是“作战方案”,实则简单的委实可以:那就是利用三人都是临近坐位的优势,特别是小池和于青,只需要在最后交卷的一刻,在自己的卷面上写上对方的名字就可以了。 也就是:于青只要在交卷的时候写上小池的名字即可,而小池则写于青的名字,因为他们两个的位置挨着,到时候收卷的时候只需要稍微颠倒下顺序就可以做到完全的不显山不露水。 这个方案可谓十分完美,完美到于青一点点缺都挑不粗来。而那个外援蒋明辉,则是为了保驾护航的,以防竞赛题出的太难,以至于连小池都做不粗来。 许友松说:不用考的太好,像于青这样的水平,真要一下子考个二等奖,这连天王老子也不信啊。所以三等奖就好,我们的目标就是三等奖! 小池拍了拍于青的头:“这回放心了吧?” 于青笑笑,觉得自己像是吃多了,心口堵涨的厉害。 第二天的竞赛如期而至,一切和安排的毫无二致,考场中小池的位子在她前面,而蒋明辉的位置在小池前面。 叫于青吃惊的是她在临近考场遇上了江河鸣——她不知道原来他也拿到了竞赛资格,本来还挺替他高兴,转而一想在电影院里遇上的他和贝澎澎痴缠的抱在一起,脚步一顿,江河鸣已经背着书包低头走进了考场。 她不曾忘记过他的眼泪,说自己跟贝澎澎之间如何的天壤之别,但一转眼他就已经想开了吗?要珍惜眼前人? 不管怎么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好的。 贝澎澎一腔少女柔情有了地方安放,而且电影院里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四片嘴唇片刻都不舍得分开的样子,两人该当是爱的热烈。 这总是好事,于青却莫名觉得心口闷闷的,甚至还扪心自问了一下莫不是江河鸣倒戈向贝澎澎,自己心里还不舒坦了? 但,真不至于啊! 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况且有情人在一块她挺喜闻乐见的啊。 于青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进了竞赛考场,哨声响起,监考老师三令五申现在可以在答题卡上写上自己的姓名及准考证号,她捏着笔悬浮在答题卡上方,抬头看前方小池的脊背。 天气渐渐热了,他穿了浅蓝的衬衣,薄薄的,透着里面白色的背心。 从后面看他,居然也看出了些如临大敌般一丝不苟的模样。 于青深吸一口气,丢开答题卡,拽过卷面。 *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过,监考老师抬腕看了眼手表:“离交卷还有半个小时,还没涂答题卡的要抓紧了,否则待会时间不够。” 于青一笔一划在卷面和答题卡写上自己的大名和准考证号,扣紧笔帽,收拾好桌面的笔袋,起身交卷。 经过小池身边,他正惊讶的冲她抬起头来,她朝他抖了抖自己的卷面,上面她的大名赫然在目,然后,于青走上前,向监考老师递交了自己的试卷。 她不过才刚走出教室,就听到身后脚步咚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自然是小池追上来,小心摸了把她的头发:“怎么回事啊?不是都说好了吗?” 于青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明净的天,又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嗯,就是觉得吧,这种东西,还是靠自己更心安理得。” 她朝他认真的望过去:“小池,我向你保证,高三这最后一年,我一定头悬梁锥刺股!尽我最大的能力好好学习,争取高考能拿个好分数!就算不能和你念同一所大学,那就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好不好?” 他想和她在一起,她也想和他在一起,既然想,那就努力好了。 靠天靠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他瞪着眼睛瞧了她好一会,“噗嗤”一口乐出来,大手掌按在她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真报志愿的时候可不准反悔!什么一个城市的大学啊,不用想了,咱俩要念就念同一所大学,你甭想把我丢到别处去。” 于青这才慢三拍的反应过来:“你也交卷啦?” “对啊,否则怎么能撵上你。” “那你交卷的时候写的谁的名字?” “啥都没写,光着呢。本来我还估摸着看今天这题的难度,不用靠那个姓蒋的,光凭我自个也能给你整个三等奖。不过姑奶奶你出都出去了,我还自己鼓捣个么劲啊,干脆跟着你交卷得了,名字那都空着呢,估计应该就作废了。” 于青有点可惜:“哎呀,你既然会做,就做完啊,班长给咱们整一回这个资格也怪不容易的,你最起码也弄个三等奖,高考时还能加10分。” 他像看白痴看乱揉一把她的头发,把她人往怀里一搂:“说你傻还真傻气了,小爷我高考要是再加10分,你就是头悬梁把头发都拽光了,锥刺股把屁股给戳破喽,也撵不上我啊!” 他鼻孔朝天的斜藐她:“承认不承认?” 于青嘿嘿一乐,双手环抱住他精壮的腰:“承认承认!池学霸一出,山河都要为之变色,哪能是小的能轻易撵上啊” 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做恐吓状:“那也得撵!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她吃吃笑,就势往他怀里倚,“那啥,人家饿了……” “真没出息,这还不到11点呢,”他吐槽她,却搂着人大步向前,“走走走,想吃啥,今天爷请客!” “我要吃白糕!绿豆饼!枣泥饼!还要门古寺西饼屋那个撒了椰丝的面包圈!” 他低过头来亲她的脸:“嗯,咱都要,吃胖一点,手感更软……” “流、流氓……!滚!” 天上浮云流动,丝丝缕缕,初夏日光晴好,两个年轻人的笑声飞上梧桐树的枝头,把宽大的叶子掀动的微微颤动。 正文 第232章岐云山 头顶蝉鸣声声,于青坐在大石头上擦着脖子里的汗。 艳阳七月,她和小池还有许友松三人,结伴来爬章城境内的岐云山。 岐云山海拔1200米,因山上留有20多余处古建筑群,200多处的碑碣石刻,所以在省内也是小有名气的历史名山。特别是山顶的太姥庙,相传十分灵验,香火不断,每年爬山来向太姥姥请愿还愿的各路游客络绎不绝。 上山的路修整的十分不错,几乎全是阶梯相连,缓一阵陡一阵,虽是七月炎炎夏日,但山中植被茂密,台阶两边树荫连天,晒是不一点都不晒,反而山风一刮,十分清凉。 可即便如此,于青两条大腿还是忍不住直哆嗦,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肯挪动下窝。 小池只穿了件大背心,迷彩大裤衩,短袖衬衣被揉成一团塞进裤衩的后屁股兜里,腰际卡了一个腰包,头发理的短短的,树叶间隙处落下的阳光游走在宽阔的肩胛和密色的肌肤上,汗津津的,有一种十分性感的意味。 他撸了把额头的汗,摸了摸于青汗湿的额发:“累了?累了就多歇一会。” 从腰包里掏出一瓶水给她,奈何于青连喝水的力气都木有,只摇了摇头。 脚下是蜿蜒陡峭的好长一段山道,于青方才提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手脚并用的爬上来,没肯让小池拽,结果现在大腿根和小腿肚子一直在打颤——可再一瞧身边依旧鱼贯而上的人流,其中不乏年纪蛮大的老人,人家步步生风的蹬的那叫一个带劲呀! 你说她咋这么没用啊! 当初许友松提议说趁着暑假来爬一下岐云山,拜一下太姥庙,祈求太姥保佑,让他们即将迎来的高三这一年顺风顺水。 小池一听十分振奋,直说一定要去拜一下,让太姥保佑他和于青能考上同一所大学。 许友松当时就乐,说听说岐云山上不光太姥特别灵,它半山腰的福光寺里还供奉有文殊、普贤两位菩萨,文殊菩萨主智慧,最适合他们这些准高考生去磕头求愿。 如此一来,小池是定要去的,而且还得拉着于青一起。 于青本来对这些神仙啊菩萨啊什么的一概无感,上辈子她旅游,也去过三亚南海观音的南山寺,去过杭州的灵隐寺,去过嵩山的少林寺,甚至西宁的塔尔寺……对待佛家文化,她的态度从来都是如果到都到场了,那就用一颗敬畏之心好生虔诚的拜拜,宁肯信其有。 但一旦出了那宝相庄严的地方,她也就爱咋地在地了。 但小池估计这回真的被说动了心,一定要拽着她去,于是她只好跟家里先打马虎眼,说想姑姑了。 于青的二姑一家就住在章城,这孩子想姑姑了,也是孝心一片,趁着暑假的功夫,去章城看看姑姑也好,于成勇和方萍两口子也没多想,买好了礼物,把闺女送上了去往章城的客车。 于成勇手头正忙一个案子,方萍工作的银行更是忙的可以,所以两口子着实也没空陪女儿走着一遭,只好让于青自己一个人去。 得,正中于青下怀! 章城这边在长途客车站迎接于青的是二姑家的小表姐吕柯。 吕珂比于青大一岁,因年纪相仿,又都是女孩,两人小时候每逢过年能凑一处的时候,玩的最是要好。眼下这对小姐妹也是两年功夫未见了,一见之下俱是大大惊喜了一番,吕珂从小就生的个头高挑,现下足比于青还要高出小半头,长手长脚,浓眉毛黑眼睛,是个英气和秀气并存的美少女。 姐妹俩到一处,又抱又跳,吕珂长于青一岁,这是刚高考完,她因为从小就长的高挑,从初中就被选进了章城的少年排球队,今年的高考,也是费九牛二虎之力拿到了体育特招生名额,已经被省经济学院的财会专业提前录取。 所以,现下当是神仙哉哉简直不要太乐逍遥!惹的于青是各种羡慕妒忌木有恨! 于青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姐是有福气的,上辈子,吕珂大学毕业后就进了章城的电信部门工作,然后嫁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同事,就是婚后孩子要的有点艰难,8过结婚5年后还是生了女儿,日子过的十分圆满。 在姑姑家自然一切都好,于青这两年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惹的姑姑抓了她的手左看右看的看不够,害的大表姐吕琪一个劲的打趣:“妈,你快把人家小于青给吃下去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姑姑姑父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于青大快朵颐不亦乐乎,姑姑连连给她夹菜,又嫌她太瘦,说一定是学业辛苦,趁着这还没开学,是应该多玩玩放松放松,否则一开学就进入高三,可是一年可都要紧到头的!又一个劲嘱咐了吕珂明天陪于青到处多玩玩儿,于青这才想起和小池和许友松的约,一闪舌头几乎把鸡骨头给吞下去! 他们约好的就是明天一早八点,在岐云山的山门处集合,不见不散。 晚上于青和小表姐吕珂一个床睡,吕珂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就为了跟同学打听他们章城最近好玩的地方,于青在表姐身后踯躅了半响,最后不得不开口:“姐,我有个事想求你……” 都是年纪相仿的姐妹,听于青把话吞吞吐吐的说完,吕珂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来转去,逮了于青逼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跟小男朋友有约?哼哼哼,小青青,你这回来章城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 把小表姐拉入自己阵营给自己打马虎眼,于青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吕珂,就是真要亲口承认的时候,居然还不好意思的脸红起来。 害的吕珂一个劲的乐,说:“这事让我答应我也不难,不过把你交到何人手里我得亲眼见了才能放心。否则我妈让我带你玩,你却被人给拐跑了,倒霉的还不是我!” 话说到这份上了,摆明了就是要去见一见于青的“小男朋友”嘛! 于青自然只有满口答应的份,就是被小表姐掐着耳朵问了一晚上她“小男朋友”:高不高?帅不帅?靠不靠谱?对她咋样?俩人进行到啥地步了? 于青对一颗八卦心的小表姐的最后一个问题十分无语,倒是吕珂先哼出声,嘴巴一撇,指向隔壁她大姐吕琪的房间:“你不知道,我姐刚谈了一个男朋友,自己谈的,我爸妈还不知道。人长的特朴实!朴实的就跟土坷垃一样!就这样吕琪还宝贝的不得了呢,偷偷戳戳的不肯让我见哼哼哼,我老早就碰见过他俩在我们家楼道里搂着亲嘴……哼哼,还以为自己藏的怪严实呢。” 于青:“……” 于青不会说,吕珂口中这个“土坷垃”,日后还真成了她的姐夫。这个姐夫姓黄,人挺朴实的,对老婆孩子以及岳丈家都好。 吕珂现在是嫌弃的有一比,日后可是姐夫长姐夫短的叫的可热乎了! 当然,现在的小表姐还没这么有前后眼,转而又过来揪她:“青青,咱长的这么出挑,你可不能再给我整个土坷垃回来,听到没有?明天我要是瞧着不满意,我可不放你!” 于青捂着被单呼呼乐,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小声:“表姐,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这个真的不是土坷垃……” 正文 第233章表姐 岐云山坐落在章城北,坐北朝南,俯望整个章城市区。 小表姐对表妹很是关心,一大早就跟着于青去山门处跟表妹的“小男朋友”汇合。 人还没走到跟前,远远就瞧见了在山门口溜达的两只。 吕珂捏了下于青手指:“可以啊,青青,两个看着都不错,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哪个才是正主!” 山门处位置偏高,一左一右两根龙柱耸立,很是巍峨,进山的人三三两两,可在龙柱旁东张西望不住溜达的,也只有那两只。 许友松穿着白色的阿迪短袖,运动裤,运动鞋,头戴空顶帽,肩上背着偌大一个背包,远远看去是个十分清爽的小伙,而且还眼尖,一扭头瞧见于青,顿时紧跑两步振奋的朝她伸长双臂招呼:“于大青!这里!” 小池本倚在龙柱上,听到许友松招呼,闻声抬头,清晨的风还有几分清凉,吹动他身上宽大的棉T,隐隐显露出布料覆盖下的精瘦腰肢。 吕珂啧啧出声:“前面这个很热情,看着讨喜,后边那个倒挺沉得住气,8过瞧你一瞧见后面那个就两眼放光没出息的样,正主肯定是后面那个大高个对不对?” 于青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嘛?” 吕珂毫不迟疑的点头:“有!” 许友松和小池那边没想到于青还有个陪客,双方简单会晤后于青向他们介绍了表姐吕珂——许友松向来嘴巴没事都要抹三斤蜜,一双眼睛立刻就笑弯了起来,煞有介事的啪啪拍着小心脏:“哎呀呀,于大青,没想到你在章城还藏了个这样出众的表姐,不行,靓的我都要睁不开眼睛了,让我缓缓。” 于青毫不客气的捅了人一拳:“去去去,我表姐已经是正儿八经大学生了,你这种还在高中晃荡的小屁孩要叫姐,知道吗?” 许友松从善如流,小梨涡荡漾不住,直接转向吕珂:“表姐,今天和我们一块爬山吧?” 于青忍不住手又痒痒,要去掐人:“表姐是我叫的好嘛,你上赶着个什么劲啊!” 吕珂瞧他们两个打来闹去的,一直抿嘴乐,小池站去他们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实在不善于言辞,在吕珂的视线瞟向自己时,才万般生硬的点了下头。 于青却有点脸红,跟吕珂小声:“表姐,他那人不爱说话……” 吕珂:“看出来了……” 双方寒暄过后,吕珂问于青:“这岐云山除了拜太姥庙,另外最有名的就是早上看日出,你们这回,是准备要在山顶住一夜的吗?” 于青被问了个愣怔,按她的理解,这山爬上去再下来,一天功夫也就差不多,没想到还要看日出? 吕珂说:“你们要是看日出……是必须要在山顶过夜的,山顶住宿条件一般,而且晚上特别冷。” 她扭头嗓音压低:“8过青青我可得多嘴一句,你一个女孩子,你那个小男朋友看上去人虽然不错,可……男的嘛……。哎呀,我还不不大放心……” 于青只好去跟许友松和小池商量,没想到小池一张嘴就是:“我看过天气预报了,明天天气很好,是看日出的好时机,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一块看了?我还带了相机。” 许友松倒不开口,只抿嘴乐,被于青捅了一把,一脸无辜相:“我没意见啊,岐云山的日出本来就很有名嘛,要看就看嘛,本来就打算看的。” 于青只好扭捏的跟表姐坦诚:他们打算看日出。 吕珂视线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来回胶着了一会,最后落到于青可怜巴巴的祈求脸上,想了想,一顿脚:“好吧,你尽管去,你姑这边包在我身上。不过——” 她把于青拽去一旁:“青青,你也眼瞅着快18了,快成年了,你谈恋爱我没意见,但是一定得心里有数知道不?” 于青知道小表姐担心嘛,忍不住一脸红:“表姐,你放心,我不是那么没谱的人。” 最后吕珂跟他们三人一行告辞,临末了还特意郑重跟小池说了一句:“青青从小就是个二百五,我这回把她交给你们,你可是男生,要照顾好她。” 小池没想到吕珂还有话跟他说,冷不丁脸一红,胡乱点头:“表、表姐放心……” 吕珂好生看过他两眼,才飘然而去,不忘跟于青嘿然:“我就是看你这个小男朋友模样瞧着挺靠谱,这才答应给你当挡箭牌的,否则,哼哼哼……” 于青一脸娇羞:“他是还不错啦……” 就是吕珂走都走了,这山都爬了小半山腰了,许友松还在念念不忘的惋惜:“应该让表姐和我们一起爬山的,为啥把人给放走了……” “否则——”他一脸怨言的瞧着于青和小池,“全程都要被你们两个在眼前头晃荡,我也是很烦躁的好嘛?” 彼时于青正吊在小池臂膀上,一开始她还蛮有精气神,结果爬啊爬啊爬啊,爬到现在直喊脚疼——小池于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给她脱了鞋子给她按脚。 于青也是属于这回纯粹秀逗了,爬山居然穿了双新球鞋,美是美了,可美不过多久,脚后跟就被新鞋磨起了泡,疼也是真疼,倒不是装的。 所以许友松吐槽归吐槽,还是从背包里掏出药包,凑过去帮她拿针挑破了泡,挤出浓水,一脸嫌弃却特别小心的贴上了创可贴。 小池更是麻利,两脚就把于青新球鞋的后鞋帮给踩扁了,让她干脆当个拖鞋穿,这样磨脚倒不磨脚了,就是走的慢了——好在两个人都愿意慢悠悠的陪着她,所以边笑边闹边拍照走走停停,倒也蛮有乐趣。 从山门启程爬了快两个小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处半山腰的福光寺。 就像之前许友松所说的,福光寺供奉有文殊、普贤两位菩萨,地方不大,香火鼎盛,和山顶的太姥庙遥相呼应,主殿前的香炉里插满了丈把长的高大香烛,烟火袅袅,呛的于青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文 第234章本灯神保管你心想事成 小池把于青拉到背风处,掌心放去她脸上,给她揉鼻子。 许友松去偏殿买香烛,正和管售卖的老和尚讨价还价的不亦乐乎。 “待会,咱俩一块去拜文殊菩萨,磕九个头,叫他老人家保佑咱们最后一年高三顺风顺水,念同一所大学。” 大男生边给她揉着鼻子,边郑重其事的嘱咐,“到时候我说什么,你就听着,我磕头,你也磕头,听见了吗?” 他大大的掌心轻轻揉压着她的鼻尖,缓解了方才被烟熏火燎刺激的痒,手法温柔,很舒服,还有一点点属于他的,淡淡的汗味。 而现在这幅谆谆叮咛的样子又特一本正经,于青瞧着十分趣味,忍不住伸出舌尖来舔了他掌心一口。 “你——” 他撤回手来,回头瞥了眼还在偏殿门口挑拣着香烛的许友松,拎住于青把她往里推了一把,飞速拎住她的衣角,低头亲了一口。 于青舔着嘴唇,明明一脸甜蜜相,偏要指摘他:“干嘛呀,这里可是佛家重地,待会还要有求于菩萨,也不怕冲撞了佛祖。”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他捏着她的耳朵,要拎,又不舍得使力气,只好搂住人又低头亲一口她耳垂,“乖啊,别闹。” 于青嘿嘿嘿,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嘚瑟,抱了他一条臂膀悠悠荡荡,前边许友松已经挑好了满怀的香烛,冲他俩看过来的眼神十分无语:“我脑子估计被驴踢了才答应和你们一块来爬山,整个就一老妈子,我说两位主子,出来烧高香了!” 于青嘻嘻哈哈,率先跑过去接了香烛,三人把香烛各自分了,许友松掏出打火机来把香烛都点燃了,三人俱擎着香烛朝向正殿恭敬拜了三拜,然后,把香烛插去前方的香炉里。 于青正要上前,被身边的许友松拽住:“我帮你放,那炉子里烧的香太多,一不小心就能燎到胳膊。” 于青自然乐的安逸,笑的跟朵花一样:“班长你真好。” 然后被毫不客气扔过来一个白眼。 小池率先插好了香烛,过来拽着于青要进殿磕头,于青扭头向许友松:“班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拜,让菩萨保佑让咱们仨还能念一个大学呗。” 许友松哼然:“大学还和恁俩念一个?我才不要。待会我要自个去求求菩萨,最好大学让我离恁俩远远的,省的我还是一身的老妈子命。” 于青和小池俱是暗自吃吃笑,也不强求,两人牵手进殿,一人一个蒲团在文殊菩萨前跪了——但见小池先是掏出一张四个伟人头像的百元大钞来放去功德箱里,想了想,估计觉得是他和于青两人,于是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塞进了功德箱。 要不是他之前叮嘱过让她指跟着他就好,不要多说话,否则于青一定要跳起来的! 这可是90年代的末期!!百元大钞嘿!还两张! 这个败家的这一出手,两张百元就出去了…… 于青被这两张百元钞搞的都要坐立不安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两百元在这年代的购买力可是不亚于日后的千元的,败家啊败家啊败家! 要知道,那个玻璃做的功德箱,里面满满的大都是毛票好嘛? 就在她心里头不住吐槽的时候,只见身旁的大男生双手合十,脊背挺直,神情肃穆:“菩萨在上,请菩萨保佑于青往下这一年顺风顺水,保佑我和她能念同一所大学,保佑我和她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分开。” 他虔诚低头,俯身叩首在蒲团上:“菩萨在上,请保佑我们。” 于青眼眶顿时一时发热,胸中情绪汹涌,鼓着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又记得他的嘱咐,于是憋着一口气,跟他一起俯身叩首——一个又又一个,一直磕了九下,待要起身,腿却不听使唤,还是小池过来拽她,她抓紧他一条胳膊,这才站了起来。 他俩牵着手一直走去偏殿旁边的小胡同里,头顶是一株枝叶繁茂的黄葛,枝杈上挂着一盏老式的玻璃罩子的油灯。 于青拽住小池,拖着他的胳膊央求:“我想摸一下那个灯。” 小池虽不知道于青又抽了什么风,不过还是抱住她的腰,往上轻轻一托举,于青伸手,右手飞快的在那盏油灯的玻璃灯罩上摸了一把,张手一看,乐了。 这灯挂在树杈上,也不知挂了多久了,风吹日晒的,一摸一手的油泥。 于青一个爪子黑乎乎的,伸出来,煞有介事的粗着嗓子,冲着小池比划:“咳咳咳,我现在是灯神,这位小哥,你有什么心愿想要实现,来来来,现在告诉我,本灯神保管你心想事成。” 小池瞧她这幅模样也乐,本来还要掏纸巾给她擦手,结果于青不肯,伸着黑爪子张牙舞爪不肯就范。 于是他想了想,问:“真能保管心想事成?” “本灯神向来信誉第一,说一不二。” “那好,伟大的灯神,”他伸手捏住她一根手指,向她抬起来的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迈近一步,凑去她耳边,语声低微又暧昧:“我的心愿就是……我想和你睡。” 咳咳咳咳咳咳——————!!!! 于青措不及防,呛了一大口,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年轻的大男孩爆发出一阵大笑,过来拍了她背,把她抱在怀里,用纸巾帮她一根根擦干净手指头。 于青揉着鼻子:“没想到某人这么流氓!” 他一身无辜的低头过来亲亲她的额头:“是你要问的嘛,我只好说实话。” “我还以为,你的心愿是咱们能念一所大学。” “那个当然是我的心愿,不过已经告诉菩萨了,现在这个也是我的心愿……”他毫无廉耻的又凑过来亲她的脸,像一条缠人的小哈巴狗,“灯神,我已经把我的心愿告诉你了,你说的,一定会让我心想事成。” 于青张张嘴,颇有点哑巴吃黄连的苦逼感,想说点啥却一时不知道要说啥,只好鼓着嘴瞪他。 大男孩在油绿茂密的黄葛树下露出快乐的笑容,两只手指头捏着女孩鼓出的嘴巴,见她刚待要张口,一低头亲了上去。 于是只剩下繁茂枝叶下那盏还印有指印的玻璃油灯,轻轻摇摆。 以及胡同口,正转身而去的一个白衣少年。 正文 第235章心诚则灵 将近午后1点多,他们这蘑蘑菇菇的三人行终于登顶。 于青早就饿了,一路上吃了许友松5个煮鸡蛋两个面包,不知道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大,还是感觉饿的前心贴后背。 山顶的太姥庙比半山腰的福光寺香火更盛,偌大个庙门口简直都有点络绎不绝的意思,旁边一条天街,卖各种小零小碎小玩意的摊贩挤挤挨挨。 于青被小池牵着手随人流涌进太姥庙,只见正殿气魄恢弘巍峨大气,周边古木参天、松柏森森,果然不是一般的气相庄严。两个偏殿买香烛和算卦的人,都要排队,人声虽鼎沸,却井井有条,不见挤乱。 许友松照例去买香烛,留他们两个先四处走走逛逛,于青捏着小池的手指:“待会你是不是还得敬奉太姥?” 她想起福光寺那两张百元大钞,不觉又是一阵肉疼。 这孩子点头:“嗯,都准备好了。” “那个……”于青咂舌,“心诚则灵,其实,意思意思就行了。待会咱们还得吃饭,还得找住的地方,身上多留点钱,总比到时候抓瞎强。” 他看着她笑,掌心摸她的头顶:“没事,都准备好了。” 切 于青内心吐槽,到底是个官二代,不懂民间疾苦啊不懂民间疾苦! 往下一样敬奉了香烛,然后去太姥像前叩拜求愿——只见正殿门媚正中高悬金匾,正中映人眼帘的即是太姥金身塑像,只见她老人家双膝盘坐,面露微笑,全身披挂大红衣袍,周身簇拥雕刻着各色富丽堂皇的花卉及神器,十分光彩夺目。 章城和怀姜两座城市毗邻,岐云山脉一直延伸至怀姜境内,都说太姥庇佑这一方水土,十分灵验,上辈子的于青也是从小就听老人说道的,所以此刻进的太姥跟前,也是不由肃然起敬。 先随人流顺时针围着太姥像转了三匝,再行三拜九叩。 小池照旧在功德箱放入两张四人头的百元大钞,这回旁边一个敲木鱼的老和尚开口了:“小哥可是有所求?” 大男孩头一回如此恭敬温顺,规规矩矩的站了,一手牵住于青:“是,有所求。” “所求何事?” “求两件事。” “但说无妨。” “第一件,我姥姥今年78了,求太姥保佑她老人家身体健健康康,益寿延年。” “呵呵,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放心,心诚则灵,太姥最欢喜的就是有孝心的晚辈。” “第二件,”他手里牵紧了于青,把她往自己身边拖的更近了一些,“求太姥保佑,让我和她——” 他低头瞧她,满眼的甜蜜,“永远都不分开。” 老和尚呵呵:“小哥还是个多情种子。” “不过……”他仰头好生瞧了瞧于青,竟是不由捻须沉吟起来,“这姑娘……”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 心里暗叫艾玛!难道今个这是碰到开天眼的得道高人了?能勘透她这重活第二遭的错乱魂灵? 灰衣麻鞋的老和尚捻须而笑:“这姑娘明眸皓齿,和小哥一对郎才女貌,如此天作之合,太姥向来最是体恤年轻人,只要心意满满,必能心想事成!” 小池精神陡然一震:“谢老师父吉言!” 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四人头,恭敬放去老和尚面前的钵里,再三拜了几拜,才牵着于青退了出去。 于青:“……” 许友松手里绕着一根草笑眯眯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这菩萨也拜了,太姥也求了,心意也铺的够满了,话说这几管齐下,肯定都是求啥得啥。我说,两位主子啊,咱是不是得去填填自个肚子了?” 话音一落,于青肚子就跟应景似得“咕”得叫了一声,惹的许友松前仰后合,走去她身后双手推着她的肩:“走走走,这会功夫我已经勘探过了,这山顶就一家面馆,味道不一定多好,但是填填肚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山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面馆,一碗清汤面15元一碗。 于青捏着价目表不住咂舌,这年头!15元一碗!! 要知道,山下一碗面加肉加菜加丸子才2、3元的好嘛! 8过山路漫漫,啥东西运上来成本都成倍增加,倒也不算多不合理。况且人饿了,自然吃啥都香! 特别是许友松又一碗加了20元的酱牛肉,虽然20元的牛肉飘在汤面上也不过就那么几片,却被面汤一泡,肉香四溢,顿时惹的人食指大动。 于青埋头吃面,稀里哗啦一通灌,热乎乎的面汤顺喉咙而下,实在是熨帖了大半天辛苦爬山的劳累,碗里的牛肉早被她几下扒拉进肚了,碗里又夹过来几片——她一抬头,是小池吮着筷子尖笑笑的瞧她。 坐在对面的许友松叹口气:“于大青,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无底洞。” 然后,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拿筷子捞了,伸长胳膊也放去她碗里,说:“吃吧吃吧,就你一个姑娘家,饿谁也不能饿着你。” 于青到底还有点当姑娘家的自觉,当下也不由脸一红:“不用给我,我够。” 许友松乐:“我看是不大够。” 于青瞧瞧小池,他那么大个子,他的饭量她心里是有数的,这么一碗清汤面估计只能垫吧垫吧,现下又把仅有的几片肉给了她,她忍不住问:“你根本吃不饱吧?” “没事,松子包里还有面包。” 于青抬头朝面店的后厨望了一眼:“不如再买几碗,我也带了钱。” 许友松敲了敲桌子:“我算过了,待会还要找住的地方,也不知道这山顶声物价几何;晚上山上冷,还得租军大衣,各位要是还有点闲钱,最好都攥紧了,别到时候咱们再捉襟见肘。现在吃不饱没关系,待会把住的地方定下来,剩下的钱随便花。” 于青看了看自己的面碗,碗底还剩了一小半,拿筷子挑了,偏没了胃口往嘴里放。 那边许友松已经跑去结账,小池唏哩呼噜把自己的面扒的一根不剩,看于青还挑着筷子发愣,问:“咋啦?” “吃饱了,吃不下去了,”于青挑起一根面,“可是不吃又觉得浪费,15块一碗呢!” “刚才不还吃的挺香嘛,怎么就饱了?” 她摇头:“不知道。” “真不吃了?” “嗯。” 他端过她的面碗,几筷子下去,两三口就扒干净了,然后仰头把汤干的一滴不剩,抹了抹嘴:“好啦,走吧。” 于青被他牵着都走出面馆老远了,心里头还有点甜丝丝的。 话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吃她的剩饭了,实在是太自然的,一点都木有嫌弃的意思。 只不过心里头这点甜很快就变成了惊吓,因为他们找了好几家旅社,都是:木有空房! 正文 第236章同、同居? 岐云山山顶不算宽敞,除开占地最广的太姥庙,还有一条天街,其他则是分布了7、8家小旅馆,主要是为了方便想在看山顶看日出的游客。 现在7月份,正是最适合看日出的季节,又正值暑假,又逢周末,所以一时竟是一房难求。 于青他们仨在最后一家旅店终于问到一间空房,却是个四人间。 四人间? 老板大手一挥:“你们仨个人,住四人间,还有空床可以放行李,绝对够住啦!” 许友松乐:“老板,我们还有个姑娘呢,四人间也没事,老板您给想想办法,只要再给匀出一间就好。” 老板嘿嘿:“人家那青年旅社都是男女混住的,你们都小年轻,凑活凑活挤挤,还热闹。” 于青:…… 还青旅,老板你挺先进啊。 不过内心再吐槽,人家老板表示只此一间,要实在不想住,可以去别处看看。反正现在正值旺季,有的是人,他也不愁这间卖不出去。 别处?他们就是从别处一路问过来的。 三个人一时面面相觑,许友松抢先把四人间的钥匙捏在手里:“这样吧老板,我们先看看房。” 房间在顶层走廊的最里侧,推门一进去,很窄的一溜,所谓的四人间,原来是两张高低床,一横一竖的贴墙摆着——除此之外只有临北的一面窗,因为是在三楼顶层,推窗出去,一股山风灌进室内,吹的人的衣袖飒飒作响,往外展望,不远处一个翠绿的小山峰,满目绿色,竟是景色十分宜人。 老板洋洋得意:“这房虽是不大,景色好的嘞,你们几个小年轻好运气。” 于青再次环顾四周,其实房间真心很简陋,门口钉了几个钉子,能挂挂衣服,窗口摆了张桌子,四条腿还不稳,老晃。仔细一闻,屋里有股霉味,高低床上铺的被褥又薄又潮,想来这间房间只有朝北的一面窗,应该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 看小池和许友松的脸色,瞧的出也不太满意,老板在后面催问:“怎么样?要不要住?住的话前台登记下。” 许友松问了下厕所和洗漱的地方,老板说山上水压不够,所以上厕所和洗漱都要去一楼的公用卫生间和洗漱房。 三人集体一额头的黑线,老板很是不以为然:“一看你们就没经验,第一次爬岐云山吧?这山上都这条件。诺,山后倒是正在建酒店,规格挺高的,可建成后,贵的啦!哪是一般老百姓住的起的!” 许友松问:“老板,这屋朝北,太冷,可有被褥加?” “被褥是没有,反正在这山上住的人都是要一早爬起来去看日出的,也就是有个能沾沾身的地。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大衣租,50一件,你们看日出肯定要穿大衣的,提前租好了睡觉也能压在被子上,很暖和的。” 于青心想:所谓无商不奸,大概如是。 他们仨凑起来商量了一下,许友松冲于青眨眨眼,一脸揶揄:“我们男的都好凑活,就是你,虽然我也不想当恁俩中间这颗大灯泡,可现在只有这间,你要是能行,咱就住。你要是不行,那咱们再想别的辙。” 于青觉得房间不咋地,但胜在窗外风景还不错,而且只此一间,别的也实在没地寻去。她一时也有点踯躅,询问的目光投向小池,这孩子被她一看竟是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你、你说了算。” 于青打死也想不到这爬一回山,居然要先跟两个大男生“同居”一回,她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又去问许友松:“你说还有别的辙?什么辙?” 许友松抿嘴,小梨涡一荡:“哦,那就是我高风亮节一回呗,把这房让给恁俩,我瞧着前台那有张沙发椅,我去那凑活凑活就行。反正看日出4点钟就得起,也睡不了多久。” 于青这才闹懂他是什么意思,顿时老脸一红,捅了人一拳:“滚蛋。” 让她和小池住一间? 艾玛!莫名感觉很危险啊好嘛! 她胡乱发表意见:“反正就这间,也没别的选,住就住吧。我睡上铺,你们……两个男生睡下铺。反正就一晚,凑合凑合。” 许友松一双桃花眼弯起来:“得令!” “来来来,老板,咱们商量商量。”这人边说着,已经亲亲热热的把老板推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于青和小池了。 窗户洞开,清冽的山风还在不停的往屋里灌,这才是午后时分,山风已经颇有些凉意了。 小池和于青面面相觑了一会,直到于青被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关了窗。 却是关了窗,又不知道要干嘛了,直不楞登的杵在屋中央,偷偷看她一眼,飞快的别开眼去,眼瞅着脸又微微的泛红起来。 于青就知道这孩子还不知道心里想着啥呢,估计是这就要“同住”的状态有点刺激到他,眼看这就扭捏起来了。 她懒的管他,把脚上的鞋一踢,蹭蹭蹭爬上靠墙的一张高低床的上层,就是脚尖一踩床边的木梯子,疼的“哎吆”一声!一屁股坐去了上铺,抱着脚龇牙咧嘴起来。 小池忙靠过来:“咋了?” 于青抱着脚丫子不撒手,话说这爬了半天的山了,这脚丫子肯定出汗啊,肯定有味吧? 虽然她自己还没闻…… 不过她可不想把一双热腾腾的脚伸他脸跟前去! 所以她果断朝墙背转身,一手扯下袜子,定睛一瞧,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脚底板偌大两个泡,其中一个已经破了,想来是方才踩木梯子爬床给踩破的,另外一个还溜明溜明的,鼓鼓囊囊包着一包清澈的组织液,拿指尖一戳,疼的那真叫一个心头荡漾啊。 小池扒着床沿,他个子高,一伸手几乎就要把于青揪过来:“到底咋了?” 这时候房门被一脚踢开,许友松怀里满满抱了三件军大衣,一进门就一股脑的往床上一扔:“搞定!房费和大衣都搞定了,大衣我砍到了20一件,剩下的结余咱今晚上都吃了它!” 正文 第237章我锁门了 小池向店老板借了个桶,里面套了一个大塑料袋,然后在楼下的锅炉房盯着烧了一桶热水,又兑了些凉水,一路拎上来,热气腾腾的往床边一放。 于青正抱着脚丫子坐在下铺,方才许友松已经从自己的包里取了药包,拿针帮她挑破了脚底的另一个水泡,挤出了浓水,涂上了碘酒。 然后那人就两手朝小池一摊:“现在先别泡水,等碘酒干了,在弄点热水给她淋淋脚,小心别碰到水泡。” 然后又嫌弃的踢了踢床头于青的一双鞋:“让你臭美穿新鞋!遭报应了吧?得,我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卖拖鞋和袜子的,顺便也买点吃的。” 说着背了包就要走,走到门口了又扒着门板瞅着屋里的俩人笑:“恁俩乖乖的,我这人就爱逛街,一逛就停不下来,小池,照顾好于大青哈。” 于是,又留下房里这俩人面面相觑了…… 于青早就被小池给从上铺抱下来了,正捧着脚丫子吹气,小池在一旁愣愣站了会,突然说:“我去烧水……,你、你先休息下。” 然后,也遁了。 于青觉得他好像很怕和自己共处一室,也不知道之前在他姥家老是觍着脸缠着她的是谁! 估计不是自己的地盘,所以底气不足? 不过水很快就烧好了,一大桶,放在脚边热腾腾的。 小池拖了把椅子到床前,探头探脑的:“干了吗?我帮你吹吹?” 碘酒干的挺快,不过两个泡都在脚底板,许友松刚才说了,必须得通风,所以最好把脚晾在床架子上。 不过于青在小池面前还没那么能大喇喇的伸着光脚丫子,所以只能抱在怀里一个劲的吹气。 她也莫名有点扭捏:“不用……” 那人却是不管,一伸手就把她的脚握在掌心里了,好生端详了端详,问:“松子说可以淋淋脚,我烧了热水,要不淋一下,能舒服点。” 于青也不知道自己扭捏的嘛,总之就是扭捏,使劲想把脚丫子从他怀里缩回来:“不用了吧……这水你泡脚吧,你也是爬了半天山了,泡泡解解乏。” “你用完了我再泡就是了。” 那人说着不由分说把她往床边拖了拖,脚底的水泡挑破,不能碰水,所以他只把她的脚虚虚放去热气腾腾的水桶上方,拿手试了试水温,估计觉得还是有点烫,又使劲搅和了两把,捧了一点水尝试的洒在她脚背上:“烫不烫?” 于青摇头:“不烫,热乎乎的,挺舒服的。” 他冲人一乐,干脆也不坐凳子了,蹲在水桶前,一手捧了她的右脚,小心护住脚底长水泡的部位,一手鞠了热水往她脚背上淋。 淋了好一会,小心翼翼捧出来,把毛巾铺在自己膝头,吸干脚上面的水。 于青被他这如临大敌的小心样搞到吃吃发笑,这边刚放下右脚,他探身过来握她的左脚——左脚没水泡,可以直接泡进热水里去,一放进去,于青甚至都舒服的叹了口气。 就是他拿指尖在水下一直轻轻抠她脚心,害的她实实在在的坐立不住,一抬脚几乎踢到他下巴,一脸微愠的红:“别闹!” 于青身材骨架都随了她妈方萍,不是那种不盈一握的小骨架,而是个修长范儿。就连脚型也是瘦长型,脚踝纤细,此时脚背的皮肤被热水泡的白里透红,俨然像个烫熟的猪蹄了。 小池手大,手指头一环就能扣住她脚踝,嘴一撇,有点冤枉:“谁闹了,好端端给洗脚,你踢人干嘛,溅人一脸水。” 方才这一下的确溅出水,他脸上星星点点的都是,到底是洗脚水,于青也不好意思起来:“那……你别动,我自己洗。” 他这下却又俨然耍起赖来,捏着她的脚踝不肯松手:“为人民服务嘛,没事没事。” 拖了她的左脚继续又往水里摁,这回老实了,手法很温柔,也不再乱戳她的痒痒肉,埋头洗了好一会,连于青都忍不住了:“我说——” “咋?” “再泡怕是都要洗秃噜皮了。” 他脸微红起来:“多泡一会好。” 又问:“水是不是不够热了?我再去楼下加点?” 于青赶紧把脚抽回来,自己拿毛巾两三下擦干了:“不用。” 他看了看她,过去帮她把有水泡的右脚放去床架子上,说:“刚淋了水,晾一下,松子说水泡不能碰水,多晾晾好的快。” 于青于是只好听之任之,话说她一条腿搭在床架子上,上半身只好倚靠着摞起来的两个枕头,这半躺的姿态也算是曲线毕露了,短袖T恤下的胸部弧度被衬的很美好。 他帮她腰后垫枕头的时候,自然瞥见了,盯了一眼,咬了咬唇,于青被瞧的脸一红,忙把两只手往胸前一摞,他自然也瞧在眼里,咬着嘴唇露出点笑模样,低头过来亲了亲她额头。 他身上气息热乎乎的,于青心里一慌,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冷不丁冒出一句:“班长啥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他摇头,问,“想他了?” 她伸手捅他,有点娇嗔:“去你的!” 大男孩敏捷的蹦开了,瞧了瞧还有热气的一桶水,干脆麻利的坐去床沿她身边,边脱鞋边又亲了她脸蛋一口,然后也把自己一双脚泡了进去。 于青没想到他连自己的洗脚水也能废物利用,想了想,有点无银三百两的补充了一句:“我没脚气。” 这孩子扭头瞅着她笑,又瞅了她晾在床架子上的脚,突然说:“你脚长的挺好看的……” 于青被夸的有点心慌慌,心里头明明是高兴的,偏偏鼓着嘴:“当然比你的好看。” 对方噗嗤一乐,伸脖子过来又亲她一口。 她有点甜蜜,又有点忐忑:“讨厌……班长回来了怎么办。” “他都说了,一逛起来就没完,没这么快回来。” 两个人肩挨着背这么近的坐着,不知不觉于青也自然了不少,一只胳膊揽上他的脖颈,小声:“你说,班长是不是故意的呀?” “故意什么?” “故意跑出去呀,把房间……留给咱们。” 他咬着嘴皮笑:“难得松子这么看事,你还不赶紧抓紧机会?” 于青抬手又要掐他,这回被他伸手抓住了,微微一使力,她就倒去了他怀里,想挣都挣不出来,急的张牙舞爪:“讨厌,快放开,门……没锁……” 这人倒真没干什么出格的,看她脸红脖子粗的的熊样,很快就放开了,然后自己擦干脚,汲着鞋去楼下倒水,又拎了拖把来拖干地板上的水渍。 于青照旧躺床上搭着一条腿晾脚,看他进进出出忙忙活活,大半天爬山的疲累爬上来,惹的她恹恹欲睡,忽就觉腮边毛絮絮的,勉强睁开眼,是他在亲她。 她睡的半梦半响,一伸手就搂住了他脖子,鼻子囔囔的:“忙完了?” “嗯,” 他低头过来拿鼻尖蹭她的脸,轻声:“我锁门了……” 她迷迷糊糊:“嗯?” 男孩的唇慢慢挪到她的唇边:“我说,我锁门了……” 她听懂了,心里竟是轻松的卸下一口气来,嘴里却嘟囔:“你好坏。” 他好像笑了:“坏就坏吧。” 正文 第238章我对你的温柔只有我知道 于青躺在小池怀里,睡了个很舒服的午觉。 两个人都累了,也许本意还想耳鬓厮磨一会,但一沾床两个人很快就簇拥着睡着了。 这一觉实在是睡的很甜蜜很踏实,于青连个梦都没做,就觉得浑身暖烘烘的,等一睁眼,瞧着窗外的天色,都有些发暗了。 于青这才想起许友松居然还没回来! 或者是回来了,但是推不开门…… 她当下就跳起来,汲了鞋去开门,朝门外走廊张望了好久,静悄悄的一片俱无人声的样子。 回头来看表,发现自己和小池睡了约莫一个来小时,这时小池也醒了,从床上坐起,揉了把眼睛,问:“松子还没回来?” “没……” 他站起身:“你先在这等着,我下楼去瞧瞧。” 于青于是在屋里把睡皱的床单都给抹抹平,人很快回来了,走廊里远远听着就是许友松的声音:“你们不知道,天街上有多热闹,还有耍猴的呢!人太多,有个小丫头找不到妈,扯着我的裤子哭了好一泡呢。” 于青忙去开门,就见小池手里拎了一大兜东西,看来应该都是许友松逛街的战利品,而许友松手里捏了几根什么东西,一瞧见于青就朝她戳过来:“于大青,瞧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于青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串炸小螃蟹,个个也就一口大小,颜色焦黄,冒着油香。 她接过炸螃蟹,面上略有点不自然:“班长,你这才回来吗?” 许友松那边已经吱吱呀呀的咬开了,边咬边怂恿他俩:“趁热吃,这可是刚出锅的,为了叫你们吃最热乎的,我可是跑着回来的。” 然后拎过那一大兜东西往桌上一撂:“当然是刚回来啊,你不知道,这山顶上有多热闹!就这会子我还没逛全呢。不过,倒也让我淘到好东西了!当当当——瞧!” 他居然从大提兜里掏出来的一尾脊梁有金黄色泽的大黄鱼! 这生生一拎,鱼尾还有力的摇动了几下,那叫一个鲜活有力! 他支使小池:“小池,快快快,去楼下借个盆或桶,弄盆水上来,别干死喽!” 小池立刻领命出门。 于青这回是真的咂舌了:“这山顶上还有卖鱼的?” 许友松不无得意:“当然,我打听了,就这山头后不远就有个黑龙潭,那可都是泉水里长的鱼!我是去那的半路上看到有个小哥拎了两条,好说歹说让他卖了我一条。你猜这黄鱼多少钱?” 这市面上的鱼,于青也许还能说的上一二,但想想方才在这山顶上吃碗清汤面都要15元,这么大条金背黄鱼,她可真不敢说价格了。 许友松伸出一根手指头:“就一碗面钱。” 十五元? 哇塞,这么便宜! 这可是在岐云山顶! 说话间小池拎了满满一桶水进来,许友松忙把黄鱼捧进水里去,鼓着嘴乐:“我已经跟老板说好了,咱们那,多给他点加工费,让他给好好做,今晚咱们吃黄鱼,喝鱼汤!” “诺诺诺,”他转过身去继续从提兜里往外掏东西,“我还跟这山上的老乡买了豆腐,买了人家新出的黄豆芽,看,还有这种尖辣椒!” 他拎出个长长尖尖的翠绿辣椒来跟他们比划:“都是山上的老乡在山头地角自己垦的地里种的,鲜的嘞!” “于青,给!”他伸手拎出湿淋淋的的一个塑料袋,“还有黄瓜,我刚才在楼下已经洗好了。” 于青拎出两根,一根递去给小池,一根就这么往嘴里一咬,咔嚓咔嚓,声音清脆,清香顿时满颊。 小池翻检那桌上一兜兜的菜蔬:“这山上物价这么高,松子你居然还能找到买菜的地方,也是厉害!” “我是想着,这岐云山这么大,又不是没人住,难道人家还买这种从山底下运上来死贵死贵的东西啊?肯定不可能!这山上水好土好空气好,种粮食不行,种点蔬菜肯定行,况且这山后就有潭,去那转转肯定有收获!果不其然就叫我撞上了呗。这老农民实在,种的这么好的菜也没多要钱。” 翻检完蔬菜,许友松掏出另一兜的东西:“还有,外面那条天街也挺热闹的,恁俩待会也可以去逛逛。于青,我给你买了袜子,还有胶鞋,别嫌难看,好穿就行。” 他伸手递给她:“底子是软橡胶底的,防滑,还耐磨,还买了鞋垫,已经塞进去了,你试试。” 又道:“穿上袜子再试,不,你等等——” 他转身从自己背包里掏出针药盒,指了指床:“来,你过来,我瞧瞧你脚。” 于青啃着黄瓜坐去床边,抬起右脚让他瞧了,许友松点点头:“还行,不过你要想走路,我得给你包层纱布,然后再穿上袜子,袜子我给你买了两双,待会你两双都套上。” 说话间,已经从针药盒里取了纱布,小剪子麻利的剪断一截,小心缠去她脚上。 话说许友松随身携带的这个针药盒,真心功能十分强大,一路上已经出力N次了。 于青背靠着小池,一脸的感激涕零:“班长,要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呀……” 许友松唇角一翘,小梨涡飞出,似笑非笑:“我呀,只求今天有人不要嫌我碍眼就好。” 于青顿时朝他心口窝一蹬:“班长!” 那边已经麻利的缠好纱布打个了结站了起来,完美避开她这一脚,随手丢过来两双新袜子:“行啦,逛了半天,我也累啊。于大青,你那,穿上袜子穿上鞋,跟小池出门逛逛。我呢——”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要睡一觉,待会还得监督老板给咱们做鱼呢。” 于青听话的套上两双新袜子,许友松给她买的胶鞋果然十分好穿,虽然外表其貌不扬,但踩上去软绵绵的,脚底那两个泡一丁点都感觉不到了。 她期期艾艾的偷偷拎了小池的手指头:“那,班长,我们出去逛了?” 许友松早已爬上了上铺,倒头一趟,扯了件大衣盖在身上,这时只露出一只手来,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多逛会,不准提前回来吵我……” 于青和小池相视一乐,悄悄走了出去,小心关严了房门。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了越行越远,小小的房间里十分安静,窗被推开了,灌进来满屋的清冽山风,大黄鱼在水桶里翻了个身,哗啦一声水响。 少年在大衣下蜷缩成一团,翻了个身,轻轻吐出一口气,再然后,再无声响。 正文 第239章岐云山顶 岐云山顶的天街,就在太姥庙旁边,其实并不算长,延绵也就不到二里地——路面是大块的山石铺就,临山崖的一边设有护栏,护栏下就是悬崖峭壁云海松涛,十分蔚为壮观。 街道不长,却十分热闹,卖香烛烧纸的,卖各种小工艺品的,卖各种山货的,而且还如许友松所说,居然还真有耍猴的艺人在此卖艺,围观的游人无不被逗的前仰后合。 于青站在外围,就听里面的人哄笑一波接一波,实在是心急的抓耳挠腮,小池看她又是蹦跶又是踮脚,往地上一蹲,拍拍自己的肩:“上来。” 于青低头嘿嘿一乐,长腿一搭,还真坐去了他的肩头。 要说在怀姜,她还真不敢,可这可是岐云山顶嘿,到处都是游人,怕是也不会运气那么好碰上什么熟人,所以也胆敢这么放肆一回。 小池搂紧于青搭在自己胸前的两条腿,很轻松就站了起来,倒是于青,这一下子“会当凌绝顶”了,顿时有些恐高的眼晕,吓的“哎吆”一声搂着他的脑袋不敢撒手。 不过很快也就适应过来了,屁股下面的肩膀宽厚,坐上去十分稳当,而且她一下子比周围人群高出这么一大截,立刻就看到了人群中央那个正和主人叫嚣的张牙舞爪的小猴子,顿时就乐不可支起来。 等于青意犹未尽的从哈哈哈中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双腿乱摇一通示意要下来。 小池蹲下来让她安全落地,于青上去搂住人家胳膊,小声:“我是不是很重?” “不啊,你很轻。” 他凑过来耳语,亲了亲她的耳朵。 她抬头仔细瞧他的脸,扛了自己足有20多分钟,还真是一点喘的意思都木有,果然年轻人就是身体倍棒哈! 往下他俩逛完了天街,于青头戴一个编织的花环,手里拎了一袋炒山核桃,一手胯着小池,觉得自己还就真真就是情窦初开的青葱少女,傍着心上人的臂膀,小鸟依人,不亦乐乎。 就是天色渐晚,山顶气温开始骤降,只穿着短袖T的于青被山风吹的浑身冰凉,小池也只穿了件短袖,扒下来给她当了围巾,自己身上只剩一个背心,使劲把她塞怀里,两人一路蹦蹦哒哒跑回旅馆——迎头正赶上许友松在门口张望,一看他俩这模样就幸灾乐祸的撇嘴乐开了:“就知道恁俩笨蛋,一根筋,这山顶上一到太阳落山可是要降温十几度的,赶紧给我回房间穿衣服去!” 他俩呲牙一乐,牵着手咚咚咚跑上楼,许友松在后面大叫:“穿好了就下来准备吃饭了啊,厨房那边老板已经把鱼做上了!” 就是回了房,翻翻背包,于青带的衣服少,套上一个长袖还有点瑟瑟发抖,忽觉兜头一黑,原来是小池拿了件军大衣将她裹了一遭——本来于青还觉这会功夫就穿军大衣有点夸张,可大衣一穿上,虽然沉甸甸的,却果然管用,前心后背都暖和了,干脆拉上前襟,就这么着了。 两个牵手下楼,旅馆的厨房后方有一块平地,头顶搭着棚子,地面铺着红砖,摆着桌椅,头顶上拧着白炽灯泡,远望出去远处山色朦胧,像掉进了青墨的水墨画里一般。 旅馆太小,本来是不供应住店的人饭菜的,但凭借许友松跟老板套近乎的三寸不烂之舌,当然,也付了不菲的加工费,只见那张桌上此刻已经是摆的盘满钵满,于青就近了一看,多是些清炒时蔬,十分新鲜水灵,另外还有山珍蘑菇汤,凑过去闻一口,只觉馥郁芬芳。 最叫人惊喜的,是旁边还放着一大桶扎啤! “来来来,让让让,鱼来了!” 就听身后一声呼喝,许友松手里端了个大鱼盘,一步步走过来,小心往桌上居中的方向一放,就见一道红烧黄鱼,酱色浓郁,香气扑鼻,惹的于青忍不住叫道:“好香!” 许友松手里还攥了把筷子,先拿给她一双:“中午就吃了一碗面,估计都没吃饱吧?咱今晚上敞开了肚皮,吃香的喝辣的!不过话说在前头哈,啤酒不准喝太多,明个一早4点多钟就得爬起来看日出,别整的太醉,到时候起不来,可就好看了。” 小池帮忙分筷子,于青问:“班长,哪里整的扎啤?” 许友松挑了一筷子鱼尝了尝味,不住点头:“老板找隔壁家旅馆的老板要的,本来他们运上来是自己要喝的,可谁叫我人缘好呢,人家看我特顺眼,所以匀给咱们一桶!当然,我也知道这山顶上弄东西不容易,也是花了票子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小池敲了他一拳:“松子,你最厉害!” 许友松哈哈一乐:“都洗手了吧?来来来,快坐下,这山上风大,赶紧吃,吃饱了洗洗早点休息,我已经上好闹钟了,明个4点谁要是起不来,我可是要打屁股的!” 于是三个年轻人坐下来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于青裹着个军大衣,袖子肥大,一筷子伸出去,袖子险些落菜汤里去,惹的许友松又一通吃吃嘲笑她。 于是小池去后厨要了个大瓷碗,把她相中的各种菜色都夹去碗里,让她捧着碗吃,至于喝汤,他拎了勺子,先吹了,直接递过去喂她,于青也跟小雏鸟一样,伸长撅起嘴来小口米西米西。 许友松往椅子背一倒,扶额叹息:“我真是脑子抽风了才会跟你们两个出来,活生生的戳人眼!你说我咋这么傻B?早知道我也应该带个红颜知己来的……” 语声到最后那叫一个幽怨无比,小池本不爱说笑,此下都忍不住打趣:“你是说后悔没带薄琴?” 于青心里咯噔一下! 话说自寒假太平湖后,她和薄琴足足有一个学期再没打过交道。 就连寒暄都免了,一句话都没说过。 而薄琴也一如既往的悄声无息,只是那种悄声无息,在于青偶尔的想起中,总觉后背毛骨悚然。 就听许友松拍桌子叫到:“去去去,说什么那!我是说,早知如此,当初在山脚下就应该怎么也得跪地求表姐一块来爬山!有表姐在跟前坐镇,想必小于青也不敢这么嘚瑟,哼哼哼而且表姐长得那是真叫一个漂亮……” 于青这才哈哈一乐,桌子底下伸腿轻轻踹了人一脚:“不是我说,班长,你这回,眼光还真是不错!” 正文 第240章让我抱着你好吗? 口口声声说不准喝多的许友松,反倒是把自己灌的最醉的那一个。 酒足饭饱,小池拖着醉意熏熏的许友松上楼,一进房间,本来那个浑身瘫软的人两三下就手脚并用爬去了上铺,往床上一倒,嘴里含含混混:“于大青,你就不要跟我抢上铺了……不过恁俩可别搞出事情……到、到时候,我、我可不管……” 说着翻了个身,胡乱蹬了被子就倒头大睡起来。 小池伸手给他盖好了被子,越到夜里,房里益发的冷,所以又压上了一件军大衣。 于青要去打热水,被小池给拦住了:“我来吧。” 他看了看屋里的两张高低床,其中一张的上铺已经被许友松给占了。于是拎了另外一张上铺的被褥下来,尽数都给铺去了下铺:“松子说的也没错,你脚还没好,就别爬高爬低的了,你睡这边吧,这山上冷,待会睡的时候再压上大衣。” 于青突然又有点扭捏起来:“那你……” 他笑笑,指了许友松的下铺:“我睡这。” 说完,他下楼去打热水,于青心口轻轻吐出一口气。 话说中午他俩是挤在一张下铺抱在一起睡的,可当时这屋里没别人,而现在上铺还有一个班长……,自然不敢放肆了。 于青踮起脚瞧了瞧许友松,只见他面色酡红,头发有点乱蓬蓬的,闭着安静睡着的样子倒乖乖的像个小朋友,实在看不出白天时那种八面玲珑的风采。 她正瞧的饶有趣味的当空,就听他嘟囔一声:“于大青……” 竟然是叫的她的名字。 于青当下就凑过去饶有兴趣接话:“班长,你叫我?” 对方吧唧了吧唧嘴,于青踮起脚尖把耳朵凑过去,就听他嘴里又嘟囔:“笨蛋……” 于青:“……” 一头黑线俨然就要从脑门上顺下来——这个班长,真是说梦话都不忘埋汰她! 小池这时打了热水上来,先让于青拿毛巾擦脸擦手简单洗漱后,然后自己拿热水拧了的毛巾,胳膊一伸给上铺睡的五迷三道的家伙抹了把脸,搞的许友松烦躁的在床上翻腾了一通。 于青瞧着趣味,小池也乐:“他这人平时最爱干净了,不过也最讨厌别人碰他。”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硬拽着又给许友松擦了遍手,最后才自己匆匆擦洗了一下。趁着他下楼去倒水的功夫,于青忙爬进自己被窝里,在被子底下换好了睡衣。 等小池一回来,她已经躲进被窝里只肯露个脑门出来了。 就听他说了句:“睡吧。” 然后拉灭了灯。 于青紧紧抓着被子,黑暗里听他放轻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床板咯吱一下,再然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于青其实好久都没有睡着,如临大敌的攥着被角,实在憋的透不过气,才把眼睛和鼻子露出被子来透一口气,等眼睛熟悉了屋里黑暗的光线,借着窗外微微的月光也能把屋里大概的轮廓看个清楚。 就见靠墙的另一张床上,上面那个似是已经睡熟了,毫无动静,而下面那个,突然翻了个身—— 于青心口一跳,立刻又把脑袋缩回被窝里去,大气都不敢喘,屏息静气了好一会。 话说她也很奇怪自己现在的心理,一方面害怕小池会有什么动作,可他当真安静如鸡谦谦君子了,她反倒心里头又莫名生出一点小失望…… 女人啊女人,不管年纪多大,不管活过几遭,也永远都是个矛盾体。 于青就在这对自己的不停吐槽和质疑中,终于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还是黑麻麻的,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就在她的被窝里,热乎乎的……暖絮絮的…… 吓!! 她浑身一激灵,对方的手掌适时拢在她的唇上,让她终于把惊叫又给吞了下去——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极轻:“是我。” 于青脑子一时都不灵光了,全身僵硬,手脚紧缩,不管乱动,否则一动就能碰到他的胸口、大腿…… 她压低嗓子忐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你……” KAO话说他这是啥时候钻到她被窝里的? 黑暗里的大男生似乎笑了,附身贴着她的耳朵,胸膛很热:“松子睡熟了。” 果然,旁边靠墙的上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喝了点酒,班长睡的还挺踏实的。 不过于青还是把头躲在被子里,咬牙切齿:“那你过来干嘛!” 便是班长真睡着了,他还想大晚上的跟她干点啥不成? 这人……这人也太大胆了吧? 还是说,他以为我给过他什么暗示? 他不说话,又往她身边贴了贴,吓的于青往后一缩身子,但他一伸手就把她给捞过来了,低头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眼睛在黑暗里像流动的水:“自己睡怪冷的,我还是想和你……” 话没说完,语气中的温热却像是从心口里长出来一般,又像伸长了触手的热带植物,转眼就缠满了人全身。 于青被这温度压的几要透不过气来,刚想伸长脖子出去大口呼吸一口,对方的唇就精确的堵了下来,掌心拢去了她的肩头,另一只胳膊勾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的身子紧紧搂去自己怀里。 于青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或者说,是一瞬间的灵魂出窍,叫人浑身战栗。 他的整个躯体都在被子的覆盖下紧紧贴合着她,热度喷张,咄咄逼人。 于青觉得自己一时间连喘气都困难,双手紧紧的掐着他后脑处毛茬茬的短发:“小池……” 两个人气息相交,近在咫尺。 小池……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其实,她未尝是不渴望他的。 但,不应该是现在。 他却好像懂她要说什么,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亲了亲她微微汗湿的额头。 “我知道……” 他喃喃,像在保证,又似安慰,又像克制,“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只想抱抱你。” 她缩在他的怀里,黑暗中的眸子湿润清凉,把脸慢慢贴去他的胸口:“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知道……” 他掌心握紧她的腰肢,拥紧她,“我知道。” “让我抱着你好吗?”他轻声问,语带祈求,“就一会……” “好。” 黑暗里,女孩浅浅合上了眼眸。 正文 第241章我好喜欢你 于青睡了一小会,说实在的,两个人睡真的比一个人要暖多了。 她应该是对他相当信任的,因为在他说过“我什么都不会做”后,她就一口气放松下来,周身又这么暖洋洋的,很快昏昏欲睡,直到有人在耳边低低叫她名字:“于青……” 她动了动,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又反应了一会,才老大不情愿的费力张开眼皮。 估计没想到她居然真就这么睡着了,他问的问题相当白痴:“你睡着了?” 她又“嗯”了一声,往他怀里蜷了蜷。 床很窄,睡两个人的确太勉强了,小池整个脊梁几乎是贴在墙壁上,而女孩子这温香软玉的往怀里一钻,他几乎是抖了抖,忍了又忍,忍不住又叫:“于青……” 于青这回是彻底睁开眼了。 她蜷缩着身子,像只小猫样,迷迷瞪瞪的,心有不满,嘟嘟囔囔:“干嘛?” 他又不说话了。 于青却渐渐清醒,黑暗里男孩一双浓眉紧紧皱做一团,似是正经历某种痛楚,她忍不住贴近了几分,手指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怎么了?” “别——”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 惹得她心头一跳:“小池?” “我……” 他松开她的手指,俯身过来急切的亲吻她的耳鬓脸颊,声音沙哑,呼吸炙热:“……” 他也许想说什么,话却被吞没在沉重的呼吸里。 其实,身为一个过来人,于青从方才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床太窄了,他虽然已经竭力在往墙上贴,但身体那份的灼热,是她避无可避的一处所在。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语声含混的叫她名字:“于青……” 于青没出声,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他的身体正在她手底下微微颤抖。 饶是于青算不得真正的懵懂少女,一时间有点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看他的确忍得辛苦,到底不落忍,心头一动,张手紧紧抱住了他! 对方措不及防,浑身大大的抽搐了一下,大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双臂被人紧紧按住,沉重的呼吸的就响彻在耳侧,黑夜中一双眸子似是完全失去了焦点,只模糊的投射在她脸上。 “于青……” 他艰难的开口。 “嗯……”她在他胸前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在这。“ 他低头急切的寻找她的嘴唇,狠不得将人吞进自己的五脏六腑:“我喜欢你!喜欢你!我喜欢你!于青……” 少年浑身颤抖的捧着她的脸,吻着自己最最心爱的姑娘,神志好像在这片氤氲中一瓣瓣碎裂开去,每一寸感官似乎都随着她温暖的气息,漂浮去了万丈云端。 于青是被许友松唤醒的。 窗外已经透出来蒙蒙亮光。 许友松披着军大衣,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这一夜他睡的的确不错,气色很好,精神头也很足,否则不会还惦记着大早上的凌晨4点,准时把他们叫起来去看日出。 就是他探头过来瞧了瞧于青的脸,又转而去瞧了瞧自己床下铺的小池,摸着下巴咂了咂嘴:“我说,昨晚上我喝多了,你们不会趁着我喝醉酒,干了什么坏事吧?” 于青坐在下铺的阴影里,其实脸红的绝对有一比,陡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窘迫,为了掩盖,她随手抓了床头一个东西就砸过去:“滚滚滚!快点滚出去!我要换衣服!” 许友松哈哈一乐,张手一抱,原来是个枕头,他把枕头摸了摸,搂在怀里,一脸坏笑:“就让我出去?小池不用是吧?于大青,虽说恁俩好吧,但也不要在我这个灯泡面前太明目张胆好嘛?这人家被迫做灯泡也是很辛苦的好嘛!” 于青满床搜寻还有什么可趁手的东西可以砸的,寻了半天也没寻到,只好在被子下面跺脚:“班长!” “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许友松放下枕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推门而出,刚跨出去一步又折回来,扒着门探头,“不过我说恁俩可别再腻歪了啊,都给我麻利点!我都打听过了,这个点过去还能占到好位子,再晚可就没地方了!” 最后他冲屋里的他们两个鲜甜一笑小梨涡倏忽一荡:“小池,伺候好于大青更衣哈!我去楼下等你们!” 这人带上门,脚步稀里哗啦的下楼去了。 小池从自己床头站起来,弯腰坐去于青床沿,注视着她的脸,嘴角上翘:“睡的好吗?” 于青在阴影里从耳朵到脖颈都火热一片,这始作俑者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来问,顿时伸手就忍不住用力掐他一把:“你还说!还不是你……” 对方连避都不避一下,反而探身迎上来,似乎她的二指禅只是瘙痒痒,嘴角忍不住上翘的的弧度,贴过来温柔的亲她:“于青……” 她虽然被亲的俨然又没了脾气,语气上却不甘示弱:“干嘛?” 他不说话,笑微微的,只是把她逼到墙角里,伸长脖子一下下的亲她,几下就成功又把人亲到气喘吁吁,却好歹还留了一分神志:“班长都说了,别腻歪了,否则没好位置了……” 他的笑容在加深,一种真正心满意足的甜蜜笑容,轻柔的吻落去她耳廓,低声:“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于青。” 正文 第242章我也是 虽然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去了身上,而且还裹了大衣,可于青一迈出旅馆大门还是被冷冽的空气给冻的打了个寒噤。 天色还没亮,天空呈现出一种青色的苍茫感,抬头可见一两颗星在已经微微露白的天际倏忽闪着亮光。 四周的山峰还在黑暗中沉寂着,但他们这条街道却已经在橘色的路灯下活动了起来,三三两两从各家旅馆中走出和于青一样包裹着大衣冻的瑟瑟发抖的人,这都是要去看日出的游客。 小池从身后走过来,先是握了握她的手,看她一直跺脚哈着一嘴巴白气的囧样,忍俊不禁,一把搂了过来:“冷?” “冷啊,你不冷?”于青瑟瑟发抖,就见他人高马大的,虽然也穿着大衣吧,但扣子都没系,就那么大喇喇的敞着怀,里面穿的短袖T,修长的脖颈,露着锁骨,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不由啧啧了两下,心想果然男人就是火力大! 小池敞开军大衣,把于青裹进怀里,前边许友松回头,蹬蹬蹬几步折回来,从怀里掏了件什么东西往小池怀里一丢:“干净的,给她当个围巾用用,瞧把于大青给冻的,别整感冒了。” 小池伸手一抓,原来是件厚些的长袖T,于是往于青脖子上一绕,打了个结。 这脖子里有了东西,又贴着热乎乎的胸膛,于青这才感觉活泛了过来,话说这7月底的酷暑季节里一下子能冻成这样,也是稀罕。 她怕冷,干脆老老实实就窝在小池怀里,顺着人流的脚步往观景台挪动。 这抱在一起走路,速度自然变慢,但后心处被他的体温熨帖的暖和,肩头被他胳膊紧紧搂着,走在这破晓前的山路上,心里头涌上的是一种很安稳的幸福感。 路边经过一对小情侣,两人都很年轻,像是大学生的模样——女孩子貌似还没太睡醒,一个劲的打呵欠,个子很娇小,整个人缩在男友胸前,被男友一块裹进军大衣里,只在大衣的领口处露出一个小脑袋。 话说这两对人打了个照面,两两相见,彼此都是一乐。 估计这种恋爱中甜蜜,只有恋爱中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就是那女孩子瞅了于青又去瞅小池,眼光可谓炯炯有神,连呵欠都不打了。 那男的拍了一下女友的头:“看什么看?羡慕啊?” 那女孩也是够直白:“你看,那男生好高好帅啊!” 男友:“……” 于青他俩此时已是走过他们身边,就听身后男生气的直哼哼:“人家帅!你找人家去呗。” 那女孩声音甜甜的,一听就是哄人哄习惯了的:“吃醋啦?哎呀呀,别人再帅,在我心里,当然也是你最好……” 往下男生模糊不明的哼了句什么,就听两人吃吃吃一起笑起来,叽叽咕咕说着什么,想来是这点小调情效果很是不错。 于青忍俊不禁抓着大衣低头吃吃乐,小池这人走路不爱分心,见她自行乐的筛子一样,问:“怎么了?” “有人夸你帅呢!” 他一时也没听懂,好像也并不在意,把她往怀里更紧了紧,摸摸她的脸:“还冷吗?” 于青抬头冲人嫣然一笑,往他怀里更钻了钻——不冷,被个这么帅的男朋友抱着,人家一点都不冷啦! 行至观景台,就见周边密密麻麻都是人,来看日出的人还真不少! 亏了许友松已经一马当先提前跑了过来,现下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他俩招手:“嘿!这里!” 他俩牵了手小心翼翼走过去,所谓观景台,就是最高处的一处山崖,遍布了几块大石,前方被铁链围住,凭栏而眺,此时东向天空已微微发明,而前方就是一片苍茫云海,在黛青色的山峦叠嶂处伴风翻涌。 许友松占据的那块大石头位置很不错,三个人小心在大石上坐了,小池照旧把于青揽在怀里,周围人络绎不绝而来,待一切都坐安稳,众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慢慢都安静下来,屏息静气的等待观望。 观景台其实是岐云山最高的一处山峰,也叫观日峰,四周俱无遮挡,阵阵冷风拍打在脸上可谓寒气袭人,但人群都很有默契的俱无动静,直到有人激动的叫了一声:“看!” 就见被浓浓大雾包裹着的天际露出一丝光芒,像是被爱美的女孩巧手给拂弄,晕出一抹淡淡的胭脂红。 “太阳要出来了……”于青倚在小池怀里,喃喃。 “嗯。”他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肩膀处有什么东西在一顶一顶的,于青回头一瞧,话说方才半路上遇上的那对小情侣俨然正坐在他们身后,那个女孩子白润润的一张小圆脸,瞧于青转过头来,登时笑靥如花,对她煞有介事的指了指前方:“听说只要在日出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许愿,太姥就一定一定一定会满足你们的愿望,特别灵验!!!!” 小池听到动静也转过头来,女孩子一脸笑嘻嘻的:“这秘密我一般不告诉别人。不过看你们两个实在是般配,所以忍不住要分享下。” 她身边的男友一脸无语状。 不过这女孩一张喜遐遐的脸,看着十分讨喜,于青从方才路遇她,其实就心生好感,这时自然也是十分乐意接受这份好意:“真的啊?谢谢你,那……待会我们一定许愿。” 话音刚落,那女孩就抬头叫起来:“快,快,快!要出来了!” 于青忙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云海已经变成了浅红色,整个东方的天空都披上了红色的朝霞,天色亮了许多,远方的山峰从苍茫中走了出来,地平线中间先是一个小小的点,眨眼间就冒出了橙红的半个小脑袋—— 一时间于青心里竟是紧张万分,双手紧紧扣住放在唇边,忍不住瞥了一眼小池—— 对方亦望着她,抿着唇,,同样双手相扣,随着周围人群一阵欢呼,一轮红日跳跃出地平线,一刹那,霞光万丈,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披上了金色的面纱。 于青扭头看向身边人,少年的头发似乎也被洒上了金子的颜色,他亦扭头看她,眼底映着金色的光芒,左手把她揽向自己。 “你许的什么愿?”在鼎沸热烈的人群中,他轻声问她。 “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于青听见自己的声音。 少年的唇角往上弯起,忍不住低头过来吻她。 周围嘈杂的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 “我也是。” 氤氲气息中,少年低低叹息。 我也是。 正文 第243章高三 高三。 这是于青人生中经历的第二次高三生涯。 如果她能有选择的话,她肯定会说:鬼才要经历劳什子第二次高三啊!!!! 一中作为怀姜唯一一所重点高中,实则学风一直蔚然,学习氛围一直都是紧张而浓厚的——这高一还有空活泼两下,高二气氛就开始凝重多了,至于高三,呵呵哒 于青抬头看了眼窗外黑麻麻的夜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同桌朱方婷正死命拿了块橡皮在擦试卷,边吹边擦,在于青看来,那试卷估计下一秒就能被擦破个大窟窿。 她拎了水杯喝了口水,决定救一把那可怜的试卷:“行啦,跟张试卷较个什么劲啊!” 朱方婷这人吧,做题比较轴,她习惯用铅笔做题,说这样错了也容易修改。所以动辄一块橡皮不出一星期的功夫就能用的只剩黄豆粒那么大,与此同命运的是一堆被擦的薄如蝉翼或者干脆稀烂的试卷和习题册。 朱方婷是班里的文娱委员,本来刚入学的时候走的是艺考生,结果高二下学期期末那场艺考选拨没过关,所以现在只能来挤高考这一条路。 她成绩麻麻,但模样生的还不错,心形脸,皮肤黑黑的,五官比较小巧,之前为人还算比较活泼泼辣,但艺考失势后,明显有点心浮气躁起——错一道题就死命的去擦,于青觉得她分明是借着拿橡皮这一通摩擦来释放心里的压力。 嗯,暑假结束,他们升入高三,高二?六变做了高三?六,他们也集体搬进了上一级已经毕业的师哥师姐们腾空出来的高三教学楼。 升入高三,于青到底还是换了同桌,毕竟,真叫她和小池日日戳一块,她觉得自己真的会无心学习的! 所以借着升级,换了同桌,位子也挪去了第二排。 于青个头在班里女生里绝对不矮,高一高二时最靠前的位子也不过是第5排,这回能一下坐去第二排,虽然不居中,但她相信绝对是许友松和班主任在关照她,至于新同桌朱方婷,处的也还行。 这呆久了,自然就能摸的透脾气,朱方婷之前也许还有点心高气傲,毕竟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唱歌跳舞俱佳,在男生中素来享有“黑牡丹”的美名——但现在,她和于青一样,都是饱受高考这座大山重压下的愁眉苦脸的莘莘学子。 这边于青开口了,朱方婷却是闻所未闻,手下只一股脑的用力用力,果不其然,那饱受摧残的试卷发出脆弱的“嚓”的一声,中间果不其然破了个大洞。 于青吁了口气,还没说话,就见朱方婷把手里的橡皮猛的一丢,双臂往课桌上一摞,把脸埋进去,双肩一阵阵的耸动,人却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教室里一片沉闷,间或有人低声说话,很快也就没声了,只有书页翻动的唰唰声,以及低低的咳嗽以及吐痰声。 头顶的荧光灯棍星星点点的落满了蚊子屎,朝向走廊的几扇窗都洞开着,朝北的窗也洞开着,初秋的风贯通了整个教室,却吹不散这片烦闷的空气。 于青抬头望了望寂蓝的夜空,低头看了眼腕上的电子表——指针指向9点50分,还有10分钟就要放晚自习了。 前前后后的学生都埋头在自己那一方寸的课桌上,没心情也没时间去关心周围,朱方婷趴在那里毫无动静,但肩膀一耸一耸的,于青作为同桌,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她从书包里抽了片口香糖,从朱方婷趴着的胳膊下方探进去,前方遇到阻碍,应该是口香糖碰到了鼻子还是下巴什么之类的吧,朱方婷果然成功被她戳起来了,一双眼睛红红的,竟是哭了。 她揉了揉鼻子,嗓子囔囔的:“干嘛呀?” 于青把口香糖在她跟前晃了晃:“还有10分钟就放学了,来来来,轻松一下,吃个糖,甜甜嘴。” 朱方婷接过口香糖,三两下剥掉包装纸,塞进嘴里,嘴巴耸动,嚼的很用力,眼圈却是忍不住又红了:“于青,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 于青知道她指的什么。 今晚的晚自习数学和化学老师一连发下来10张试卷,说明天上课讲,让大家今晚给做出来。结果这都第三节自习课要放学了,于青瞅了一眼她胳膊底下那张试卷,这第一张都还没做完。 于青以前觉得自己渣,但不知道是得益于这两年她实在下了功夫还是请的师父格外高明还是咋地,从高二下学期她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开了窍,虽然今晚这10张试卷,她不过也才做完了6张,但手感却挺不错,还算顺利。 8过自己顺利归顺利,却是她也能对朱方婷这种深深的无力感特别感同身受,毕竟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 于青把自己的试卷稀里哗啦的一古脑塞进书包里,话说朱方婷扔给她的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正面回答,所以她又从书包里摸出一片口香糖:“诺,一块吃俩,才有嚼头,一个太单了。” 边说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两片。 朱方婷接过口香糖,捏在手里却不动,满脸的懊丧之色:“我怕是没希望了,弄成这样,还不如直接回家跟我爸蒸馒头去。” 恩,朱方婷家里是开馒头铺的,馒头花卷高桩馍馍一样俱全,连于青都光顾过好几次,价廉物美,童叟无欺。 于青从她手里接过口香糖,剥去包装纸,亲自塞去同桌嘴里:“慢慢来,急啥!” 她身子矮了矮,朝朱方婷身边凑了凑:“你看,去了十班的魏清香——” 朱方婷眨巴了眨巴眼,成功被于青起的新话头给引去了注意力:“魏清香?她咋啦?” 于青忍不住回头望侧后方瞧了一眼。 嗯,陈曦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手撑着腮,一手拿着笔,很安静,也很安稳。 “我听说魏清香自从去了十班,进步挺大的,就上回升级考,她文综考了480多呢,听他们十班的班主任说,她要按这个进步速度,这高三再加码一年,高考考个二本没问题!!” 朱方婷又眨巴了眨巴眼,不可置信:“魏、魏清香?” 正文 第244章靠天靠地靠父母,不如靠自己 于青咂哒咂哒嘴:“可不就她!” 于青这回真没夸张,这线报还是许友松当日常聊天给聊出来的,说他去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十班的班主任在跟王往闲聊,王往问起魏清香,十班班主任就是如此说的。 当时王往还很高兴,一个劲的拜托十班班主任要更严格一点,一定把人看住喽,让魏清香万万不可再掉链子。 当时于青还想,自个老班是真厚道啊,这自己班上出去的学生,都成了人家班上的人了,到现在还惦记着。 话说这魏清香要是高考考的好,也是人家十班班主任脸上有光,多发的那一份本科生的奖金,也是人家十班班主任的。 只能说,王往就是人好吧。 但魏清香这副鼓励剂效果却是十分显著,朱方婷一听之下,立刻就抖擞了精神,试卷擦破了?没关系,拽过本习题册来撕张空白纸再贴上! 毕竟嘛,当年魏清香在他们六班的时候,那可是回回考试垫底的主!这朱方婷再不济,也比她的位次和成绩强多了去了! 而且当年两人同为艺考生,虽说一个中途放弃,一个是艺考没通过,但殊途同归,现在人魏清香都可能考个二本?没理由自己不行啊!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于青就见自个同桌在那忙忙活活,刚把试卷给粘好,放学铃声响了! 教室里随着铃声渐渐喧嚣了起来,话说这到了高三,有了强制性的晚自习,每天晚上三节自习课,到10点才放学。 于青收拾了下自己的书包,把没做完的几张卷子和笔盒规整好放进去,准备回家继续用功,旁边这时准时站过来一个高大身影,同桌朱方婷扭头冲她吐了吐舌头,脚底抹油,飞快溜了! 站过来的自然没别人,小池拍了拍于青的书包:“做了几张?” 于青摸摸鼻子:“还有4张,回家继续,今天手还蛮顺的,估计12点前能搞定。” 小池点点头,帮她背着书包,拎着水杯,两人肩并肩一起下楼,一起去自行车棚,小池从车棚推出自己的变速车,瞧着等在一旁的于青,神情有点无奈:“今天还是你爸来接?” “嗯。” 于青点头,从他肩上接过自己的书包,把水杯塞进去,抬腕瞧了眼电子表,“我得赶紧的了,免得我爸找不见我,得着急了。” 大男孩郁闷:“叔叔也忒操心了,这每天都来接,也不嫌累的慌……” 于青听他如此吐槽已经听习惯了,完全不以为意,只瞧瞧左右暂时无人,车棚灯光又暗,笑嘻嘻的踮脚亲了人一口。 却是这轻轻一口效果十分显著,本来跌着的那张脸立刻就来了劲,拽着她胳膊就往怀里拉,很明显对只亲一口很不过瘾。 这时车棚又过来几个学生,于青轻轻巧巧的一错身就从他咯吱窝下钻了出来,朝人一吐舌头做了鬼脸,挥挥手:“我走啦!” 说完扭头背着书包跑的一路轻快,留下背后那撑着车把的人一脸懊丧。 话说自从升入高三,有了晚自习后,于青她爸于成勇,就担起了每天晚上接女儿回家的重任。 毕竟晚自习放学都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公交车早没了,一中离于青家,骑车的话,满打满算也得20多分钟。本来于青心疼自个爹,说自己都这么大姑娘了,约几个同住西关片区的女同学结伴一起骑车回家就行。 于成勇却是不肯,说女孩子家家的,这一路虽说都是大马路,但越靠近西关,晚上越是人少冷清,不放心她们女孩子结伴,所以一定要每晚自己骑着自行车去学校门口接。 于青也理解父亲的心思,这一是上回她和贝澎澎一块出的那档子事,遇见个恶心的龌龊货,虽说最后也算有仇报仇,却是闹的那摊子也挺大,再说,身为女孩子,摆明了就是更吃亏,虽然最后一切归于风平浪静,却是这事叫于成勇夫妇心惊肉跳了好久! 二也是因为小池,自那回于成勇明令她现在该以学业为重不得早恋后,虽说事后没再提起过这个话题,却是于青明显感觉到,父母对自己的管束严格了不少不少! 以前放学后啊周末什么的,她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晚回家,现在却是再也不能了,非上学时间,她要出个门可是要三令五申的,去干吗和谁,查问的事无巨细,简直就是严防死守! 小池再像以前那样想晚上偷偷摸摸来他们家门口,也是不能了,不过好在他俩在学校还能见,再说高三学业繁重,于青已经决定这回自己一定要拼了老命,绝不能再留遗憾!所以酌情减少和小池在一块的时间,她也能忍受。 毕竟高考面前,高考为重!只有把这一关迈过去,他俩才能说以后。 至于拜菩萨拜太姥那只是一种美好愿景和寄托,真落到实处,想要实现愿望,还是得靠自个! 于青的想法,在高三伊始,就已经明明白白跟小池谈过了,他也表示接受,感情归感情,喜欢归喜欢,却绝不能因为两个人的恋爱而影响学习。 而且进入高三后,小池也一改以往的懒散作风,对学习的态度变的认真起来,一连两次年级模考,他轻轻松松就挂去级部前十名,于青瞧着光荣榜上他的姓名也是倍觉压力山大——他一直都说,他们要念同一所大学,但她与他之间的差距却也是不容抹杀的事实。 她曾经问过他:“要是我实在和你考不到同一所大学呢?” 他回答的毫不迟疑:“那就——” 她蹦起来,捂住他的嘴:“不准!!!” 上辈子她看过一本很有名的青春伤痛类——《匆匆那年》,男主角陈寻虽说是个言情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渣男,却是当初高考为了能和女主念同一所大学,生生把一道14分的物理大题给放弃了! 读者纷纷都觉得哎呀,好感动呀!高考啊!这可是一考定终身的高考!他居然能为了女主,做到这种地步,可见当初对女主也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呀! 正文 第245章自己种的因,自己得的果 对此于青只想说:我呸! 这种行径的男主估计也觉得自己是颗深情种子,对女主至此不渝,看,我宁肯放弃掉更好的大学更好的前途,也要和你在一起!方茴,我对你,天地可鉴! 于青对此:我呸! 我呸我呸我呸!!! 她呸来呸去倒不是因为这男主和女主如愿念了同一所大学后立刻移情别恋果断打脸,她呸的是他的自以为是的深情款款,自以为是的牺牲成全,也同样自以为是的傻逼冒泡。 所以她绝不肯,也不允许小池为了自己,做这种傻事。 她跟他拉钩赌咒约定,一定要全力以赴,两个人都要,不能打一点折扣! 只要拼了命,尽了力,那结果怎样,都能接受! 所以于青回到家,洗了把脸,马不停蹄的就钻进自己屋,在写字台上摊开试卷,拧开笔帽,继续挑灯用功。 中间方萍端进来一碟削好的苹果一杯热牛奶,打着呵欠嘱咐女儿早点睡。 方萍这阵子也怪累,银行的福利房已经交了钥匙,方萍这回运气不错,分了个4楼——这年头在怀姜这样的十八线,高层基本上,没有,都是多层楼房。 而俗话说“金三银四”,也就是说多层楼房的三层和四层是最好的楼层,既不太低,也不是顶层,而且三室两厅,房型方正南北通透,宽敞明亮,足有100多个平方,全家都已经去看过,都觉得十分满意。 就是装修新房的重任全压去了方萍一个人身上,这年头的单位福利分房还是比较良心的,不像日后的商品房,光秃秃一个毛胚,而是已经完成了简装,也就是地上已经铺好了瓷砖,厨房卫生间也铺好了墙壁地面、安好了马桶,墙面也刷了大白,要求不高的人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8过于青家搬来市里也好几年了,方萍和于成勇的工作单位也算体面,现在分了新楼房,自然不肯再像刚从镇上搬来那时那般凑合,方萍参观了几个银行同事的家,已是胸有成竹决心要好生装装新房,家具什么的全换新,窗帘选什么花色,橱柜选什么材料最近那是跑断腿的东瞧西看。 不过因为家里有个高考生,现在一切都是以于青为重,方萍再累也不会在女儿跟前吱一声,再忙也紧着回家做饭,伺候好闺女才是首当其冲的大事。 于是于青每晚都要赶父母去睡觉,不要陪她一块熬着,她现在这个身体当是年少力壮,此时不用功更待何时?倒是父母都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她这个高考生,白天忙工作,晚上要再陪她一块熬夜那是万万撑不住的。 好在父母都听劝,自从于青上了高三,只要于青在家的时候,家里边电视都不会开一下,长夜漫漫如此无聊,父母困得东倒西歪,例行过来叮嘱她两句,让她不要太晚,身体要紧,也就都去睡了。 深夜四处静悄悄,院子里的灯也熄了,连地蛋都趴去自个窝里不动弹了,只有于青的窗口一盏暖色的台灯亮着,她甩甩有些麻木的胳膊,站起来去洗脸盆拿凉水洗了把脸。 桌上的闹钟已经逼近12点,于青带回来的四张卷子已经做完了,但还有几道大题她拿捏不准,公式划拉满了草稿本,最后她决定不难为自个,还是明天到学校去问问小池的好。 临睡前于青例行检查明天的科目表,话说高三上下学期的课本早都发全了,每门课都进展的飞快,因为后面老师要腾出一个半学期的时间来做整个高中学过的知识点的整理和复习。 她看了看明天的科目表,别的都好说,上午有英语,昨天英语有个摸底考,当天就发了试卷,老师说明天上课要讲试卷,但于青没拿到自己的英语试卷,所以想到明天的英语课,不觉有点头大。 不过头大也就头大了一会,大不了拿同桌的试卷去复印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于青爬上床,疲累了一天的神经在挨到枕头后,立刻松弛下来,没出两分钟,她就睡着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大早的晨读课,英语老师就抱着一摞子教案进了教室:“我上午有点事,所以趁现在把卷子讲讲,待会还有几张模拟卷子发,上英语课的时候你们抓紧做出来。” 早上的晨读课被各科老师占用早已经是屡见不鲜,同学们都很淡定,唰唰唰的翻书洞找卷子。 只有于青一头汗:“……” 同桌朱方婷瞧她坐那里无动于衷,问:“你的英语卷子还没找到?” “没……” 朱方婷撇撇嘴,有点不乐意的把自己的卷子往两人中间推了推,她考的分数不咋地,所以有点羞于见人,不过对于青,她已经有点老油条了,倒也不怕她看。 就是脸上还是有点不得劲:“我做的差,要是不嫌,一块看吧。” 于青哪有嫌弃的道理,自然乐意的不得了:“就等您老这句话了!” 不过朱方婷撇撇嘴:“不过,还真不是我说你,这都第几回了?得三回了吧?哦,就你试卷找不见?其他人都好好的?也就你脾气好,要我,早跟她干一场了!” 于青知道朱方婷吐槽的嘛,摸着后脑勺嘿嘿干笑两声。 嗯,他们班现在的英语课代表是关彩虹。 于青自那回和关彩虹撕破脸,俩人往下再无交集。 事后于青也觉得当时自己发作的那回,是有点乱咬人,不过她对关彩虹这人实在也是素来没啥好感,所以也懒的去假惺惺的道歉好重修旧好。 如此一来的结果就是:于青上缴的英语卷子啦基础训练啦,动辄就不翼而飞,找不见。 英语课代表关彩虹每每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脸:“我都是从老师的办公桌上抱的卷子,至于为什么少了你的,我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老师去?” 于青当然不会为这个去问老师,上回和关彩虹闹的那一场,理亏在她,这人家借着点手里的小权利想为难为难她,也是情有可原。 谁叫自己脑袋一热乱咬人来着? 就当是自己种的因,自己得的果吧。 况且,也不是每一回的卷子都不见踪影,高三的试卷量这么大,天天介在教室里就跟雪花飞舞一般,一般平均是十来回里有一回找不见,所以这点小动作搞的很是不显山不露水,除了于青这个当事人,以及被牵连的每回都要贡献出自己试卷的朱方婷,其他人都不曾注意过。 再说了,关彩虹应该也是忌讳着许友松和小池的那层关系,不敢做的太过分,于是就这么偶尔不痛不痒的刺挠一下。 这频率吧,于青想:也能忍。 正文 第246章不进则退 于青瞧着自己这回摸底的总成绩表,轻轻吁了一口气。 高二升级期末考她已经升到了班级第15名,在年级前百名榜单上挂了个中间靠后,在70来名的位置。 当时班主任王往还把她叫到办公室大肆表扬了一番,鼓励她说整个高二学年她进步显著,如果高三还能保持住这个向上的趋势,高考考个好一本指日可待! 当时于青也是雄心万丈,觉得自己潜力真是极好的,也不枉自己重活的这一遭,果然要一雪上辈子学渣的前耻!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升进高三也有一段时间了,迄今全科摸底了已经3次,但她的成绩一直裹步不前,始终都在之前的那个名次晃荡,但她不进,别人进,特别是这一回摸底,干脆掉出了年级前100名…… 于青对此表示:好心塞…… 不是她不用功,也不是她不用心,自从进入高三,她夜夜都是用功到半夜,有时候遇到难题,折腾到凌晨两三点多的时候也是家常便饭。 可即便这样,每天早上她都是准时5点半起床,在院子里小跑个十圈,边跑边背单词,然后洗漱吃早饭,为了节省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是早上就书包里带上饭盒。 高三生有很多学生都是如此操作,利用课间操的时候把饭盒送去食堂,食堂会在中午放学前把学生们带来的饭盒在大笼屉里统一加热,到时候直接去食堂拿自己的饭盒就行。 但就这点热饭盒的功夫于青都嫌耽误时间,所以都是直接吃凉的,到后来还是小池发现,K了她一顿,于是日后都是他跑去帮她热饭盒。 于青这般见缝插针的用功法,不可谓不辛苦,却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信条这回没继续在她身上灵验,她把自己都逼成这样了,成绩和名次一点没上升不说,还倒退了! 于青捏着成绩单,觉得满心浑身俱是疲累无力,小池的成绩她也一早就打听过了,他势头一直很猛,先前还是级部第十,这回已经一跃去了级部第三。 她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照这样下去……她烦躁的把成绩单揉皱在手心里。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是班长许友松。 小池被叫去小礼堂集体受训了,他们级部前20名现在是校领导的心头肉,就指望着这里面能蹦出几颗名校的苗子,到时候这可都是学校的荣誉啊荣誉! 所以一到下午自习课时间就把这群娇子们拉去小礼堂,聘请了据说是省里最优秀的高中老师来给他们讲高考的最实用技巧知识,小池本来不耐烦去,可最近几次模考他进步的幅度太大,已经被老师俨然给盯上了,况且他在省里还有个当部长的爹,所以更是把他看成宝贝疙瘩一样,想逃课都不能够了。 许友松把于青拉去走廊,话说她这幅霜打茄子的蔫样,瞧在人眼里是怪不落忍的,他想笑又一直在按捺,表情一时间很是辛苦。 于青没好气的瞥他一眼:“班长,要不要这么幸灾乐祸?想乐就乐呗,我不会怪你的。” 许友松“噗嗤”一口,忍不住就要伸手过来捏她的脸,不过只抬了抬手,到底没捏,而是落去她肩上,拍了拍:“于大青,看着挺蔫啊,咋啦,这出了总成绩,郁闷了?” 一提这个茬,于青还真真更郁闷了,揉着脸趴在栏杆上,闷闷的:“是啊……” 想了想,还是心有不甘:“班长,你说我现在真的是快头悬梁锥刺股了,可咋老是原地踏步啊,难道说目前就是我的最高水平了?再怎么折腾也就这样了?” 这个茬于青不是没考虑过,话说这学习学习,特别是高三生,只要是还有点理想有点抱负的,又有哪个是不用功的? 比于青还要用功的,大有人在! 但有的人进,有的人退,有的人原地踏步,是不是说明所谓的刻苦用功只能搭到一个峰值,再往下的,就只能凭智商了? 就像小池,稍微一专注就能蹭蹭蹭窜到前头,而她如此将勤补拙,却成效不大…… 许友松摇摇头。 “于青,你现在只不过是遇到了自己的瓶颈,不是什么大事,瞧你这这张脸,都快成苦瓜了。” 这班长嘲笑起来人来也是够不遗余力的,于青却没力气捶他,继续苦着脸哼哼:“说的轻巧,你这样顺风顺水的人,哪里懂我的苦逼……” “你啊,就是弦崩的太紧了,听过一句话不?欲速则不达!你这老想着分分分!名次名次名次的,这心里期望值越高,反倒越不轻松。” 许友松叹口气,表示了深刻的理解,“也是怪小池,你说他没事非得说什么要跟你念同一所大学,这不是凭白给你压力嘛?就他那个脑子,能跟正常人一样嘛?” 他拍拍她的肩,又反手拍拍自己胸口:“于大青,别愁了,小池坑你,可这不还有你英武神明的班长么?有啥事,找班长啊!” 于青噗嗤一乐,苦瓜脸都抖了三抖,下巴朝身后的教室一抬,意指这课间十分钟都埋头在桌面依旧苦读的同窗们:“这时候,谁还顾的上谁啊?我呀,谁也不指望,这自己不中用,也是以前基础太差脑子不好,怨不得旁的。” 许友松定睛瞧了她一眼,这一眼把于青都给瞧的有点毛毛的:“咋?” 他微笑,唇角的小梨涡顿现:“于大青,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这话说的…… 于青心里一震,觉得他不像在开玩笑不由态度也郑重起来:“班长,你啥意思啊?你……真想帮我?” 对方很是嗤之以鼻:“于大青,你不就是考了个第15嘛,我虽然不比小池,但这名次也绝对在你前头,要指导指导你还不跟玩儿似得?况且——” 他顿了顿,露出一副“你这人好没良心”的怨念相,“我以前又不是没教过你。我看你真是属长尾巴郎的,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于青不理他啰里啰嗦乱七八糟的一通,伸手紧紧捏去了他手腕:“你说真的?你……真要帮我?” 正文 第247章必有我师 不是于青不信任许友松,主要是现在可是高三内高三! 话说对他们这个高考大省来说,高考的压力绝对可以数得上是全国之冠了。 上辈子的于青也是去了北京念大学才知道,原来全国各省的高考录取分是大不相同的! 例如北京籍的考生,就是考个3、400分,都能去东北念个正规本科;而她,考个500分,却只能念个不入流的专科。 她之前知道各省高考录取范畴和分值各不一样,却不知道差别竟是如此大,只能说投胎也是技术活。 她投胎到这个高考大省,也只能认命。 话再拽回来,许友松虽说不是小池这样的轻松学霸级人物,但他成绩一直都很稳定,且稳中有升,最近几回模考都是在班级前五名,级部前30名坐的很稳。不过这种每个人都上紧了发条拼一把的时候,于青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肯腾出功夫要来指导自己。 她甚至不厚道的揣测:完了,这班长肯定暗恋我啊! 否则凭啥要对我这么好啊!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连小池都不敢耽误的,平时问问题都问的很节制,一是想更多的锻炼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二呢,也是想尽量不耽误他时间。 因为她看出小池自从进入高三后,对学业的态度那是终于认真起来了,以前他上课总是吊儿郎当的,现在他可是连每天必打的篮球都能给放弃掉。 这很好。 他们两个既然已经约定好,要全力以赴,就绝没有食言的道理。 许友松对于青的一对一辅助,选择每天下午的自习课时间,这个当空也正是小池去小礼堂集训的时间,地点就选在小池的座位——反正小池不在,他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他俩坐上去正好。 于青一开始也是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态,反正自己现在已在困局之中,想突破瓶颈口,却不得章法,还不如去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指点自己。 如果自己实在不是那种一点就透的料,那也就赶紧的撤,免的还要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 毕竟,这种时候,还能分出时间来兼顾别人的,除了是圣父,也唯有真爱了。 结果许友松第一次辅导于青,拿出的就是她以前做过的习题册,很麻利的在上面圈圈勾勾一番,然后丢给她:“把我划出来的题目再做一遍,其中用到的公式全部单独抄去一张纸上,就跟背英语单词一样,把公式全给我背的滚瓜乱熟。嗯,” 他挽起袖子看了眼手表:“两节自习课90分钟,给你1个小时的时间,到时间我检查。” 于青:“……” 大哥,要不要这么坑?做过的题再做一遍,这是要温故而知新的节奏毛? 于青还想说话,不过许友松已经抽出卷子自行做起来,不再理她。 …… 好吧好吧好吧于青认命的拧开笔帽,按照要求开始做题,两个人俱没什么动静,只有笔尖落去纸面上的唰唰声——话说于青和许友松认识这多年,打也打过闹也闹过,这样肩并肩如此安静的一块呆着的时候却也是稀罕。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发现,日常里笑靥如花八面玲珑的班长原来静下来是这种样子的。 他不像小池,小池任何时候学习啊做题目都是一副赖赖洋洋的懒散样,瞧着十分不靠谱,即便回回正确率100。 而许友松学习的时候,气质十分沉静,简直有一种肃穆感,他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手下笔却是一刻都不停,好像思绪从来就没有断过,卷面干净整洁,一手的好字,简直和自己那有强迫症的同桌朱方婷不可同日而语。 于青感受了下来自身边的班长的魅力,赶紧也忙着自己任务,话说这都是她先前做过的题目,十分轻车熟路,行进的很顺利,于青边做边想:唔,班长找这些已经做过的题目,估计是想提升下我的自信心? 1个小时眨眼也就过去了,许友松准时歇笔过来检查,就见他手里换了只红色的圆珠笔,在于青的题目上一路唰唰唰过去,最后本子还回来,于青接过来一看—— …… …… …… 一头的黑线顺着满脑门往下淌,这1个小时她做了不下20道题目,纵观全局,倒有一半的题目皆被打上了红艳艳的大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她期期艾艾,指着其中一道自以为完成的十分正确的:“……这道,我做对的呀……” 许友松搭过来一眼:“答案是对的,但公式你写错了一个符号。” 于青:“……” 这也行? 然后对方哐哐哐替于青把数学习题册给收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张英语试卷,又挽起袖子看了眼手表:“离下课还有半小时,你把这卷子给做出来。” 然后,又不理会她了。 于青:“……” 一直到自习课下课,许友松收走了于青的英语试卷,只说了一句:“嗯,今天到这,明天继续。” 第二天相同时间,于青还是任劳任怨的坐去了小池的位子,关于班长在辅导她这个事,她还没告诉小池,估计是觉得……这样的辅导应该不会多长久吧? 毕竟班长昨天就是叫她做题做题做题,啥指点也木有呀! 不过于青这人还自有一股子心气,那就是不要让自己人都瞧不上自个。 许友松虽然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朋友,可她还是不想在他跟前露怯,所以今天的一对一辅导,许友松居然拿出的语文和生物试卷时,她也丝毫没啥异议,摩拳擦掌的按时做完了。 下课的时候许友松照常收了卷子,要说不同,那就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估计对她这么听话的配合表示了下欣慰。 第三天,于青几乎已经预测出这回班长大人一定发的是理化卷了,然后果不其然的被她预测成功。 她想:哦哦哦,我已经知道班长的套路了,他这就是要自行摸遍底嘛! 理化卷属于理综类,许友松这回只给了于青45分钟的时间。等于青终于做完这最后的一套理综题,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摞习题次和卷子,这都是于青这几天的摸底成就。 “老师”的笔尖点在卷面上:“好,各门题目你也是撸过一遍了,现在咱们就你这三天的成绩,来分析分析你在各门课上的优劣势。” 正文 第248章田忌赛马 许友松率先翻出的是于青做过的数学习题册,指着上面被他打的满满的红叉:“数学一直是你的弱项,总分150的卷子,其中120分基础分,按理说这120分应该是你务必拿到手的,可是你几乎每次总会有几题简单题失误,不是不会做,而是太粗心。在我认为,粗心即是能力不足。” 于青:“……” 随后他又拿出了语文试卷:“语文一直都是你的强项,但是明明是强项,水平却不够稳定。” 笔尖轻点着卷面,“前面的基础分值你底子不错,一般都能搞定,但现在高考语文,理解的比重大幅度增加,而你的失分项主要就集中在这上面,有时候能做的不错,有时候却连连失分,这说明对文章文字的理解功夫还不够。另外,你在语文上还有另一个大忌,你知道是什么吗?” 语文一直是于青的强项,从小到大,她数学英语可以学不好,但语文可是每每都能拿到班里第一名的! 特别是小学初中阶段,她的作文几乎回回都能被当做例文在班里被老师诵读。 所以,对方居然在语文方面给她挑出了这么多毛病,真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一问问的于青一个措手不及,张口结舌了一会,明明心里不服气,但在对方毫无戏谑的目光注视下,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讪讪道:“不知道……” 许友松一点都不跟她客气:“这个大忌,就是你的作文。” “作文在语文中占的比重比就不用我多说了,但是你在作文方面的偏差,比理解还要更严重。如果碰到作文出的是记叙文,你一般都能完成的不错,能拿个不错的分值。但一旦碰到要求议论文,你就立刻捉襟见肘,只会堆砌满纸的空话。阅卷老师都不是傻子,所谓议论文,论点论据立意都要清晰分明,你诌一通的假大空,根本就拿不到好分数。这从根本上就导致了你语文成绩提高不上去,很多时候还要退一大步。” 于青:…… 她这回是真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对方每一句分析的都正确无比,没错,她语文成绩是不错,作文也向来写的好,但是只限于记叙文题材…… 得益于她小时候看过的那一箱箱的故事书,记叙文这种类似讲故事的作文体裁,于青从来就没为难过,就是由着性子乱编,老师每每还要赞一句:“想象力丰富。” 但是一碰到严谨刻板的议论文,她的优势就半点都发挥不出来了…… 正如许友松所说,议论文,是一种剖析事物论述事理、发表意见、提出主张的文体,要求观点明确、论据充分、论证合理,具有严密的逻辑性。偏偏这些都是于青欠缺的,所以每每碰到议论文类型的作文,她总是花团锦簇的根据框架往里填点好看的词句来企图蒙混过关。 殊不知又是哪里这般好糊弄,所以一旦考试要是命不好碰上议论文,她的语文成绩就务必要掉一截子。 在一连两次炮击后,许友松拿出英语试卷,看于青此刻那张苦瓜脸,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相比来说,你的英语还算稳定,主要失分项还是在于语法,而且改错偏多。明明做对的题目,因为拿捏不准,感觉似是而非,后来生生的又给改错了,这当然还是基本功不够扎实的表现。但相对来说最近你的英语成绩是最稳定的,一直都维持在130左右,这个分值还不错,只要稍加用心,分数还可以期望再提高一些。” 这算是鼓励了吗? 于青偷眼瞧对方脸色,不敢高兴的太早,因为她知道下面还有理综卷,这可是她弱项中的弱项…… 结果对方翻出理综卷来后,径自微笑起来,扶额叹息:“其实想想,于大青,你当初可是一门心思要去学文科的,就是因为物理化学是你的命门。这不过才一年多,你能在理综上进步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叫人惊喜了。” …… 等等,这是要夸她的节奏毛? 于青小心翼翼,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嘴巴却闭的严实,不敢胡乱发表意见。 就见许友松取过一张空白的草稿纸,顺手在上面画了类似木栅栏样的高高低低的几个线条。 “你看,你现在的问题是——” 他笔尖指去低阶的线条:“你自以为是弱项,所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填补弱势的课程。就拿理综来说,你现在的水平,只要稳稳拿住它的基础分就够了。理综100分的卷面值,基础分值占了80分,你在这方面先天不足,其实只要拿到70来分对你来说就是很好的成绩了,而那20分的高难度题目,对你来说,不如干脆放弃掉。但是这20分的缺要从哪里补回来呢?” 笔尖一动划去了高阶线条:“就从这里,从你自以为的强势科目中拿。” 许友松侃侃而谈:“语文英语本来就是你的强项,所以你也向来不太去操心它们。可是,越是强势的科目,对于你来说,就越有潜力可挖。你拿出2个小时的时间来去攻克怎么都解不开的物理化学难题,真不如拿这两个小时去背背英语语法,去多练习下语文的理解,多翻一下典型的议论文例文,甚至去背一下生物的名词解释,做到绝不丢任何一分。这样,对总成绩的提高,反倒是事倍功半的。” 于青脑子有点活络起来,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双手忍不住都攥紧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高考充其量也就是一次考试,我们除了要把知识点尽量掌握,其他的,还需要一点应试技巧。” “其实,人和人是有差别的。” 许友松扔下笔,抱臂往课桌上懒洋洋一倚,恢复了往常的笑嘻嘻:“于大青,你可以这么想,你就是用功到每天只睡两个小时,你的理综和数学也是不可能追的上小池的。但这家伙最讨厌背东西,所以他的语文和生物,却是你稍微一注意就能撵上甚至轻松超越的。反正高考最后是看总分,你这方面不及他,但却可以从你强的方面去把总分给追回来补回来。” 最后,他笑笑,亲昵的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啊,你就是自从决定学理后,对理综类太过于战战兢兢,太重视,总觉得既然选了理科就一定得学好理综才能考上大学。殊不知,你过去的时间已经把基础给补的差不多了,再多的,那得凭智商,那却是一时半会达不到的高度。但是你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自己本来不错的科目给扔的远远的,搞的本来的强势科目也变得因为不够重视而倒退失分。你说——” 熟悉的小梨涡从嘴角逸出,他稍稍靠近,拨了下她的头发,声音很轻:“你是不是很笨?” 于青双手握拳,双目炯炯,好像一下子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激动兴奋的恨不得要张臂抱一下对方的节奏,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掷地有声的大声道:“笨!笨死了!!!” 少年唇角一翘,轻轻的抿嘴笑起来,到底还是忍不住又点了下她的额头,语带宠溺:“你呀……” 正文 第249章吃醋呷香油 于青森森觉得:最近小池有点不大正常。 首选,他突然不肯再去小礼堂集训了。一到下午自习课的时间,于青抱着本啊笔啊朝最后排他的位子走过去,就看见他人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她踢他一脚:“你怎么还不走?” 他却抬起眼皮搭她一眼,拧过脖子,只把一个黑黑的后脑勺冲着她。 她只好再捅他肩膀:“你不去集训啦?” 他慢吞吞的拧过身子看她一眼:“你就这么盼着我腾地方啊?” 于青:“……” 好吧,她知道他到底是因为啥才这么不正常的。 好像就是昨个吧,许友松给她掰持她的各门功课的优劣势,两个人说的太热乎,一直到小池集训回来都没注意。 等注意到时候,他已经在他俩身后站了半响了。 于青因为许友松的各种靠谱分析正兴奋着,瞧见小池也没多想,上前搂了人胳膊,一脸的兴致勃勃还没退下去:“小池,松子真厉害,这几天他给我摸底呢,我觉得他实在是太了解我了,简直句句都落在点子上!你说我自己咋就没想到呢?还天天介跟个黑瞎子样撞南墙呢!” 许友松噗嗤一乐,拍拍手站起来:“瞧你这通给我脸上贴金,人家椅子都要坐不住了。 他冲小池解释:“这阵子她为了成绩天天脸拉的跟苦瓜似的,这天天的眼前头吊根苦瓜晃荡谁受得了啊,所以帮她掰持掰持呗。” 小池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顶着他那张木头脸,嘴里却说的是:“还是你细心,她不都说了么,还是你了解她,嗯,挺好,你们继续。” 于青偷偷瞥了许友松一眼,对方亦跟她闪过一个眼色,满是无奈的苦笑,他俩焉能不知小池的脾气,这分明是又没事找事的醋上了呗! 许友松率先拍手笑起来,双眼弯弯:“啥继续啊,这高风亮节也得有个度啊,这都放学了吧?我妈还嘱咐我今个下午一定得回去一趟呢,说是我奶送了好吃的。那啥,我就不管你们了,哥们先撤了哈!” 然后这人就很没节操的脚底抹油,溜号了。 于青对此表示:“……” 小池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去自己位子上,百无聊赖随手翻开一本书,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此时已是放学时分,因为晚上还有自习课,除了离家近的赶回去吃晚饭的,其他学生也大都出去买饭了,教室里只剩下几根根人。 于青瞧小池那副岿然不动的模样,捅了人肩膀一下:“不吃饭了?” 以往这个点都是他俩从校门口的小饭馆一起点两个菜一块凑合着吃一顿,为此,小池还把自己的零用钱都交给了于青,让叫她负责“管家”。 大男生梗了梗脖子,到底没继续硬气下去,慢吞吞把书放下,慢吞吞起身随她一起去吃饭。 就是一路上无话,两个手都插去裤兜里,紧闭着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于青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许友松的剖析,所以也暂时没心思去理会他。 到了小饭馆,站在“当日菜色”的小黑板前点菜,于青照旧点了自己百吃不厌的土豆丝,看见小黑板上居然还有“红烧多宝鱼”,捅了一把身边那个锯嘴葫芦:“鱼你吃不吃?” 那人恹恹的,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不吃。” 于青于是再次去搜索小黑板,指着上面:”那黄花菜呢?黄花菜炒肉丝行不行?” “不吃。” “香肠炒西芹?” “不吃。” 饭馆小,菜色有限,不过因为于青和小池是常客了,所以跟老板说一声,只要有备料,老板一般都给做。 于青也知道这孩子今天这不吃那不吃的,绝对有赌气的成份。不过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吃完饭,她还要忙着回去列一个全新的科目调整计划,实在是时间紧迫,所以好声好气的跟那个赌气的家伙商量:“那让老板给你做虎皮辣椒炒蛋好不好?上次你不是一直说好吃吗?” “不要,吃腻了。” “那就酱油蹄膀?我问问老板还有没有。” “不吃。” “……” 要不是小饭馆里还有其他吃饭的客人,于青绝对要踢人了! “这不吃那不吃,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青终于拉下脸来,自己蹭蹭蹭去平时常坐的角落的桌面前坐了,一过去,就跟伙计招呼:“李哥,一碗米饭,土豆丝快点上。” 小伙计轻车熟路的过来擦桌子,放筷子,瞥了一眼还杵在小黑板前的那个大高个,跟于青打趣道:“咋?今个吃独食啊?不管人家啦?” 于青一脸的没好气:“那人吃撑了,今天减肥。” 小伙计一乐:“得!” 等于青的米饭和土豆丝都上桌了,那人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在她跟前坐下了,于青专心埋头扒饭,等扒的肚里感觉差不多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对面那张木头脸一如既往倔强的顶着自己的木头脸,视线也不知是落去了什么地方,尤自在呆呆出神。 于青到底心里不落忍,桌底底下踢人一脚:“你真不饿啊?来碗米饭吧?要不油饼?我看他们今天有烙,闻着可香了。” 对方漠然的摇了摇头,愣了一会,语气恹恹:“我不饿,你不用管我。” 我要再管你一次,我就不姓于!! 于青按下心头火气,满胸口就赌咒着这一句,低头继续往嘴里猛扒饭——靠,姑娘我可没空伺候你,毕竟你可是年级前三,哪里懂我这们这些底层人民的辛苦! 爱吃不吃! 肚子里有气,这一通猛扒饭,一时噎在嗓子眼里一口,于青照着胸口一顿猛捶,抬眼正搜寻自己杯子,就见面前的桌面上她的水杯被一只修长的手推过来,杯子里热气袅袅。 白色的雾气后是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大男生微微舔着唇,明明还是一张木头脸,却又似乎在窥探她的脸色,尽量表现的很不在意:“我掺过了,不烫……,你……慢点吃。” 正文 第250章我还治不了你! 第一节晚自习于青忙着调整学习计划,第二节则被英语老师占用讲了两卷黄岗试卷。 终于挨到下课,于青回头张望,就见小池趴在课桌上,貌似在睡觉。 她拎着书包挨过去,也不管他真睡着假睡着,往他身边一坐,推了人一把。 大男生被无故推搡起来,额前的头发被胳膊压得有点乱,本来还有点傻不愣登的懵懂,瞧着还挺可爱的。可一瞧见身边是于青后,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又恢复了那张漠然的木头脸。 于青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不是没脾气,不过能惹他发作的时候少,像这回这个别扭闹的,能从下午延续到现在,也是蛮长久的了。 他的故作冷漠根本冻不住她,于青毫不客气的捅人一个胳膊肘:“肚子饿不饿?” 她最了解的就是他的饭量,你说这孩子也是傻,赌气赌啥不好,偏偏赌气不吃饭! 哼哼哼,那难为的还不是他自个? 偏偏这笨蛋还在坚守着呢,别过脑袋去,闷声闷气的:“不饿。” 不过下一秒大男生几乎从座位上惊跳起来,因为女孩子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到自己外套下面,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狠狠捏了他的肚皮一把! “切!都瘪成这样了,还嘴硬呢。” 于青偷袭成功,洋洋得意的收回手来,把膝头上的布书包往大男生膝盖上一撂:“诺,赶紧垫垫。本来上节课就要给你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英语老师给截住了。” 小池本来不愿意碰膝盖上的东西,可到底是好奇心作祟,尽量表现的很不在意的扒开书包一瞧,脸上表情一时很是生动——嘴角下意识的就要往上弯,却似乎又想起了自己正在与人“冷战”,不能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于是使劲一抿嘴巴,生生把那点涌上来的笑容给死死的按了下去。 这一番往来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大男生唇边的肌肉都抖了几抖,才能继续艰难的维持住一张冷漠脸。 于青瞧在眼里实在是够忍俊不禁,心里头猛笑:这个大傻蛋! 偏偏又故意去问:“怎么?不喜欢?” 大男生颇硬气的把书包又给掩上了,还给她:“我说了,我不饿。” “哎呀呀,这世上还真有人这么傻叉啊,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吃!” 于青伸了个懒腰,扒开书包,露出里面塑料袋包裹的一个大大的酱油蹄膀,埋头上去咬了一大口,故意用力嚼的满嘴喷香,冲着对方的脸,含混不清的问,“你说他是不是傻叉?是不是傻叉?是不是傻叉?” 根本不等人家有啥反应,又径自使劲点头:“太傻叉了!傻叉!傻叉!大傻叉!” 小池被她唾沫星子几乎喷一脸,却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于青别过脑袋去:“干嘛要告诉你,人家又不领情。“ 她哼然:”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叫老板把最后一个让给我的,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得,不是不要么,我带回家给我家地蛋吃去!这狗丫头肯定得乐的得疯了,得激动的舔我十几遍!” 她合上书包抬起屁股作势要走,果不其然被人拽住了袖子—— 大男生有点紧张的舔着唇,木头脸上终于是有了点波动,整个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 一方面怕她真气了自己,一方面却又死活拉不下脸来主动求和,所以张嘴只吐出了一个字:“你……” 于青回头居高临下的斜藐:“干嘛?” “我……” 这两人正胶着的档空,突然就听得“咕……”的一声—— 于青一时还没太反应过来,眨巴了眨巴眼睛:“什么声音?” 不过在看到对方突然的面红耳赤之后,她顿时豁然开朗,哈哈一乐,复又坐下了。 这一坐,她这回整个人可都柔软多了,仗着这教室最后一排的有利地形,大胆凑过去,亲昵的冲那人红彤彤的耳朵低声咬道:“笨蛋……” 对方脸红的十分不堪,眼神乱晃,就是不敢看她,可她这回偏偏嘚瑟了,把书包往人书洞里一撂,吹气如兰:“你说,你是不是笨蛋?” 声音很低,声调是几乎能淌出水来的那种弯弯绕绕,于青就见对方的脖颈几乎都要红透了,身子一个劲的往墙角退却,好像她是要逼良为娼的花花大少,而他是那被那恶少在街头瞧上的良家村妇,简直像一朵风中颤抖的小白花,支支吾吾的连哼都哼不出一声了…… 于青胸中觉得十分解气,此时自习课上课铃声响起,她拍拍屁股起身走人,临末了还恶狠狠的凑过去威胁一句:“一口不能剩下!待会放学我来检查!” 说完,大摇大摆的归位去了。 就是行至教室中间位置,眼角余光扫见许友松正坐在位子上笑,她扭过脸去,发现他正笑的十分鸡贼,想必是把方才教室最后排那幕都给瞧进去了。 就见他偷偷胸口朝她竖了竖大拇指,轻轻点了点头,一副“还是你厉害”的满心钦佩样。 于青也偷偷伸出左手大拇指举到胸口点了两下,意思是“切!小意思,搞定!”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光凭目光就交流的十分顺畅,不过在于青笑着收回视线时,不经意的撞到墙角一道目光,不由心中骤然一沉。 那目光如此阴郁,像一层一层的阴云顷刻重压而来,于青立刻浑身都不得劲起来,扭头匆匆走向自己位子。 许友松瞧的分明,敏感的朝一处回头。 那教室偏偶一角的角落里,没什么异常,只有薄琴埋头坐在位子上,头依旧垂在两肩之间,两边的头发垂下来,将她的脸遮的密不透风。 一阵夜风把窗口的蓝色窗帘高高吹起,将那个瘦削孤独的身影掩在其后,风停帘落,露出其后毫无特色的一张最普通平凡的女孩的脸,但那张脸上一双阴霾的眼睛,在撞到他的视线后,登时倏忽亮了一吓。 但少年微颦眉头,淡漠的目光扫过,转回头去。 女孩低下头,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常,但课桌下,放在粗劣的校服裤子上的左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攥的那么紧,紧到拳头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正文 第251章夜归的路 小池死活再也不肯去上集训课,每天霸占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生怕再被雀占鸠巢。 于青本还想求许友松再多指点自己一二,但许友松私下里跟她说,说其实她只要知道自己各科的优劣势,然后根据自己潜力去有选择性的弥补就够了,其他的再多说也无用,毕竟学习还是得靠自己去一点点的琢磨,成绩也是得靠自己去一点点的提高。 于青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于是这两天她没再没头苍蝇样的摁着数理化难题猛啃,而是有的放矢,开始把精力开始向语文英语方向侧重——而且她发现,这攻克自己的强项,果然更有潜力可挖,也或许是语文英语这种科目的特点使然,用一点功就有一点收获,而不是像数理化那样,几个小时搭进去,一道题还是钻研不透…… 这天晚自习下课,于青她爸于成勇有急案要加班,提前塞给了于青钱,让她约几个住的近的同学一块打的回家。 这样的好机会小池怎么肯放过?一个劲的跟于青表示不能浪费钱!打的钱可以放进他俩的共有小金库,可以买炸鸡腿酱油蹄膀油炸豆腐啊! 至于放学,自然有他护送,有毛好担心的? 于青被他缠的没法,只有听之任之满口答应才能落的耳根清净,所以一到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小池就蹬蹬蹬跑去她桌前杵着,恨不能伸手帮她收拾书包的架势。 同时还要故作一身淡然的跟许友松说:“哦,今天我要送于青回家,就不跟你一块了。” 这几天许友松和于青没再继续戳一块,这小池对许友松的态度也终于松快了点,此时这声报备简直有点得意洋洋故作显摆,许友松闻之一笑,唇角梨涡一现:“那行,那我就先回去跟石奶奶说一声,说你今天值周,要晚点回来,免的老人家惦记。” 小池点点头,意思是可行。 许友松挥手告别,先走一步。 马路笔直,夜风习习,两边路灯在夜色下射出温柔的橘色光线,女孩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揽了前方男孩的腰肢,两条腿悠悠荡荡,仰望天空轻轻哼着歌。 哼着哼着忍不住出声抱怨:“你今天晚上没吃饭啊,怎么跟老黄牛似得,骑的这么慢。” 小池今天这车的确骑的慢慢悠悠,车轮在马路上晃晃荡荡的画着“之”字,听见身后抱怨,顿时忍不住有点委屈,回头道:“你说自从上了高三,咱俩多久没好好呆一块了,这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你还嫌慢……你就这么着急回家啊……” 于青晚自习的时候刚从副班长邹海涛那里淘来一套英语高中三年精华语法提炼,别说,是有点心急的想回家赶紧撸撸,不过现下听小男友如此抱怨,忍不住噗嗤一乐,赶忙去哄——就见她双臂往前方大大的一圈,把人腰肢抱了个满怀,顺便把脸贴人家背上去,手指点着男生的脊背画着圈圈,口中吃吃笑着,偏还一副温言细语范儿:“哪有!只不过对比你之前,这速度是明显慢了嘛,所以才担心你是不是没吃饱……” 大男生被这么一抱一靠一轻挠,身子别扭的晃了两下,车把都摇了几摇:“你……” 到底还是没忍住,长腿一撑停住车,胳膊一揽就把于青给拽下车座,揪到自己怀里来了。 于青知道他要干嘛,不过这头顶明晃晃的高大路灯,这个点马路上虽然人不多,但到底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车辆,所以脑袋一个劲的往后撤,娇嗔:“讨厌!旁边还有人……” 小池最近好像特别受用她这股朝他撒娇的劲,立刻就随了她,不过还是揉了把她的头发,把于青脑袋瓜子往自己胸口按了按,亲了一口。 就是这孩子还是一肚子小九九,亮堂堂的大马路不走,偏要提前拐去黑咕隆咚的小道上——小道虽然黑,却是条近路,于是小池干脆车也不骑了,一手撑着车把,一手搂着她,两个人嘀嘀咕咕你捅捅我我捏捏你,总之又幼稚又乐此不疲。 小池这两天使小性子闹脾气,于青乐的趁机好好哄哄他,而且在空无一人的黑洞洞胡同里闲庭信步,身边有个气息温暖的高大男友,因为周边没什么灯光,所以头顶的夜幕显得格外幽蓝空远。 秋夜的风凉飕飕的,拂在的脸上份外舒爽,也让被各种语法单词平面几何化学元素给充斥的满满的脑子终于透进了一丝丝难得的清凉。 只不过路终有劲头,巷子出口就在前方,再往前一点就是于青家的居民区了。 小池埋怨:“怎么你家这么近啊,还没走多久呢这就到了。” 于青心中一乐,她家离学校实在委实算不得近,否则她爸于成勇也不用夜夜辛苦的蹬车去接女儿放学,只不过放在他俩身上,这一路上能单独相处的好时光在这一年里显得尤为可贵了。 在胡同口,小池把人推去身旁一个隐蔽角落,大手捧住她的脸,抱住好生啃了一通,就是这孩子是属狼狗的,啃着啃着眼看着就难分难舍起来。 于青生怕再点起火来,忙掰住他的手:“我得回家了,再晚,我妈怕是要出门来找了。” 他不乐意,却也没办法,恋恋不舍的又抱着亲了两口,口气十分幽怨:“我觉得,自从上了高三,你跟书本比跟我亲多了……” 于青磨牙嚯嚯,毫不客气的踹了人一脚:“那是谁说非要念同一所大学?我这么拼,还不是为了……” 话没说完就被人用嘴堵回去了,那小狼狗估计也是觉得自己埋怨的理亏,所以只能赶紧以吻封缄,免得又被K。 这招的确好用,一通唇舌纠缠下来,于青脸色微红气喘微微,早已想不起自己方才为嘛要踹人了。 两人终于磨磨蹭蹭又回到灯火通明的大路上,正要往西关片区拐的一个拐角,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于青就听得极清脆的“砰”的一声,近在咫尺,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自行车上。 她忍不住弯腰往地上探看:“什么声音?” 但紧接着耳边生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头一低,就听得小池闷闷哼了一声。 正文 第252章背后遇袭 “KAO!什么东西?” 小池腿一支把车给停住了,扭过头来瞧于青:“你没事吧?” 于青方才看的分明,是颗拳头那般大的石块硬生生砸去小池脊梁上,现下落去路面,一路咕噜噜滚远了开去。 于青蹦下车,立刻回头张望,就看着不远处拐角有个人影晃动,心口一紧,上前两步,大声问:“谁?” 话音未落,人就被小池一把给圈进怀里背过身去,就听得耳边“扑”得一声,脚边又掉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那石头质地坚硬,有着锐利的尖角,这要不是方才小池出手护着她,这么大小个石头要是砸到头上,实打实的非要受伤不可! 这一连两块石头都砸去了小池背上,现在他自然也知道是有人在使坏,人把于青往路边的树下一推,拔脚就往后追——过了一会人气冲冲的回来了:“CAO!跑的比兔子还快,找不见了。” 然后把于青拽过来前前后后的好生打量了一番,紧张的摸摸她的头发:“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打到?” 于青摇摇头,手摸去他的后背:“疼吗?” 眼下才是秋天,男生本来就穿的单薄,方才挨的这两下可是结结实实的,怕是砸到的地方都要淤青了。 他果然“嗤”了一声,咧了咧嘴,挺了挺背:“没事。” 又安慰她:“怕是一些闲的没事的小毛孩子,扔石头玩呢,你以前碰上过没有?” 于青摇摇头:“没。” 小池又呲了呲牙,想来是背上有点疼,吐槽:“这熊孩子手劲倒大,赶明儿让松子找找管这片的人,非得揪出这些捣蛋鬼不可。” 他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去拎车,拍拍后座:“走吧,不早了,再晚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于青张张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默默坐去了车后座。 她不会说,那一晃而过的身影,她瞧着竟是有些眼熟…… 而且,这个时间,小孩子早被家长催着上床睡觉了,谁家孩子还会在这游荡,故意拿石头砸人玩儿? 可这东西,没有证据,实在不好乱说。 所以,她只能把涌到嗓子眼的话,又给硬生生吞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于青一到教室,眼睛就忍不住要往后面的墙角处瞟,薄琴人好端端坐在窗边,一如既往的低头埋首在课桌上,看不出在干什么,也许在背书。 上了高三,薄琴被安排了一个男生当同桌,那男生是个捣蛋鬼,没事都要整点鸡飞狗跳,撞见薄琴这样一个同桌简直一度想撞墙,起初也是好生折腾了一阵,天天介叫嚣着吐槽:“谁要跟个神经病当同桌啊!” 不过他身后坐的就是劳动委员雷彦,蛮能压制的住他,所以作腾了几回也就老实了。 再后来有人跟他打趣:“吆!看来这习惯成自然啊,这不过的挺好的嘛。” 那男生呲着牙哼哼:“切!当臭狗屎墙上掇起来呗,就当爷跟前没这号人!视而不见!省得犯恶心!”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没背过薄琴,都是当着她的面,看她无动于衷的死模样,互相捅着哈哈哈哈的乐的更欢。 这要是这么欺负班里别的女生,女生们早就要站出来打抱不平了,不过薄琴在班里是个另类,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亲近,十二分的孤僻古怪。 班里也曾还小幅度传过她跟班长的绯闻,毕竟“情书”事件也曾名噪一时,不过许友松现在对她,与旁人根本无差,实在看不出有一星半点的不同。 况且谁也不乐意把人见人爱的班长和班上最古怪的女生联系在一起,甚至现在偶尔被人提起,都变成了对薄琴这只独头癞蛤蟆“痴心妄想”的嘲讽。 只不过不知道薄琴这人心里素质特好还是怎得,人家在她跟前说啥她都能岿然不动,就像个听不见也不能说话的聋哑人,十分无动于衷——只不过这种沉默落去于青眼里,总有些浑身不得劲的心里发毛。 现下她就又有点这种感觉,却又实在说不清道不明,也没法跟人倾吐,只好自行强自按压下来。 这天下午的课外时间,英语老师来班里叫人,说让来几个学生去办公楼帮忙打扫下办公区,老师们都被叫去开会了,可偏偏今天这管内勤的主任还要内务检查,所以慌的英语老师只好来班里抓壮丁。 正好今天在学校礼堂有个“名师谈高考”的讲座,这班干部们以及大部分同学都被要求去旁听,所以教室里只剩下几根根人,于青因为正在攻克许友松最近送她的一本《高考议论文高分技巧》,没去听讲座,连同班里剩下的几个学生,正好都被英语老师给抓了个正着。 她放下书本,心想活动活动也好,也就乐颠颠的去办公楼干活了。 活不累,就是打扫老师们的办公室,整理整理桌子,擦擦干净,扫扫地墩墩地之类的,然后把暖水瓶里的水打满,规整规整好就成。 就是这高三的老师们,办公桌上教案试卷那实在是一摞摞的多到没眼看,有的老师办公桌简直就像个灾难现场,搞的人无处下手…… 于青想起自个老班王往的办公室,因为王往同时也担任级部主任,所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人家收拾的那叫一个干净整齐溜光水滑……果然老师和老师也是不一样的啊 于青边感慨,边一手拎了一个暖水瓶上楼去水房打开水——嗯,他们这办公楼的开水房比较奇葩,位置居然不在一楼,而是设在三楼。 估计是因为校长办公室在三楼? 方便校长热水冲茶? 于青从三楼的开水房打了满满两瓶开水,哼着歌脚步轻快的下楼,正走到三楼和二楼中间的平台处时,就听得身后咚咚几声脚步,她下意识的回头瞧,却还没来得及回头,后心处就被人猛推了一把! 她两只手都拎着暖水瓶,又是在楼梯间,本来就重心不稳,这一把实在是推的又狠又疾,整个人立刻就朝着下面的楼梯摔了下去。 正文 第253章谷仓 两个暖水瓶都摔在楼道里,一只咕噜咕噜直接顺着楼梯直滚去了一楼,另一只内胆摔的稀碎,足有半瓶的热水尽数浇在于青右臂上——更要命的是,她趴在那里,整个右手掌都按在瓶胆的碎茬子上,碎茬子上都是血,两条腿钻心的疼,爬都爬不起来,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二楼的楼梯口是政教处的办公室,有个老师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瞧,吓的一个愣怔,边大步朝她跑过来,边大声回头问:“怎么回事??!” 于青抬头望楼道口瞧,就见关彩虹手里也拎了两把暖水瓶站在那里,脸色有点发白,那政教处的老师分明就是问的她。 关彩虹吞了口吐沫,镇定了一下,回到:“我也不知道……她好像没站稳,就…摔下去了。” 于青也是这个时候才开始感觉到右臂以及整个右手钻心的疼,疼的嘴唇直抖,那老师过来搀扶她,她一直张着嘴吸气,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那老师一个劲的问她怎么样,她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办公楼一楼就是校医务室,政教处的老师连同校医赶紧找了个车把于青往医院送,几个一起来办公楼打扫的同学瞧见了,吓的咂舌不已,忙去学校礼堂找班主任王往报备。 于青直接被送去了市医院急诊室,她右手掌上一手的瓶胆玻璃茬子,大夫需要拿镊子一点一点的给尽数拨出来,而被烫伤的手臂则需要用剪子剪开袖子,先用凉水冲洗,再暂时涂一层镇定用的烫伤膏。 冲洗的时候,手掌上的血顺着水一直往下流,于青疼痛之余这也才实打实的从心底里害怕起来,心想这可是右臂!自己这条胳膊不会就这么废了吧? 这右手受伤,她还怎么参加高考?怎么考大学? 一想起这个茬右手好像更是火烧火燎起来,实在是忍不住的疼,本来她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忍不住的掉,连给她冲胳膊的护士阿姨都不忍心了,一个劲的念:“呀,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弄成这样啊。” 班主任王往和小池以及许友松是一块赶过来的,要不是跟前还有班主任,于青铁定得大哭一场,她一瞧见小池的脸简直就是委屈的不行不行了,使劲咬着嘴唇不敢张嘴,怕就怕一张嘴就得冲他大哭起来。 小池却是才不管跟前有没有班主任,张腿就朝她冲过去了,一瞧清楚她右手臂的惨状,倒吸一口冷气,站那半天没吱声,待于青抬头定睛一瞧,见他眼圈竟是红了,拿手背使劲撸了两把眼睛,才梗着嗓子问:“怎么搞的啊你?” 王往在跟急诊室的大夫询问于青的伤情,许友松这时也靠上来,瞧着于青那惨不忍睹的右手右胳膊,默了下,问:“听说你是拎着热水瓶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他低头去探看她的腿:“腿没事吧?” 腿当然有事,这一路上上车下车进医院于青都是被两个老师拎着走的,膝盖那不敢打弯,只不过胳膊疼的更剧烈更钻心也更触目惊心,所以先来处理胳膊。大夫已经开好了单子,等处理完手上的玻璃碴子,就得去拍片,看看腿部骨头有无损伤。 大夫这时正给于青的手掌大幅度的淋浇擦拭碘伏,每浇一下于青咬着嘴唇就得浑身抖一下,疼到一时面无人色,头发丝下面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小池整个人本来一直都闭紧嘴握着拳不做声的,当下被许友松推搡了几下给死拖硬拽的推出了门去。 过了一会许友松自己一个人进的诊室来,冲于青苦笑:“我把他撵出去了,班主任在陪着他,否则我真怕他在这就能哭出来。” 于青白着一张脸点点头,小池不在跟前也好,否则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大哭大叫。 这她哭他也哭,到时候这急诊室里可就真叫热闹了嘿! 这时大夫开始用镊子开始翻捡掌肉里的玻璃碴子,于青深吸一口气,心中频频给自己打气说一定要忍住忍住忍住! 便听得身边的许友松问:“大夫,这……不能用点麻药吗?” 大夫摇头:“用了麻药肌肉容易无力,这种细碎的玻璃碴子反倒更不容易拔出来。” 话说着,一块最大的玻璃咔嚓落去瓷盘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于青和许友松两人俱是浑身一震,于青嘴唇咬的一时都从白到了发紫,许友松掌心握去她的肩:“于青……,要是疼的厉害,你就……叫出来……” 于青也是怪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力气和心情呵呵一笑,只不过估计她这笑容十分的吓人,否则为什么连向来从不着慌的班长脸色都变的如此难看? “我、我就觉得吧……”她吸一口气,说一句话,断断续续,“这孟子老儿都说了,这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所以我这辈子,估计要活的十分精彩才是,否则……,否则——” 于青本来想说:否则老天爷咋这么爱折腾我啊,动不动就得难为难为我! 结果一句话没来记得说囫囵,镊子尖戳进肉里,这俗话说可是十指连心啊! 这手掌的肉也是肉啊! 她一哆嗦,一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疼!” 这一出声,脑子里一直在苦熬着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崩溃决堤,于青一头的汗,脸上淌的一时也分不吃到底是泪还是汗,到底忍不住呜咽出声:“班长……好疼啊……” 许友松张手把她搂在怀里,把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胸腹处,手指不停摸着她的头发:“别看,于青,别看。” 他指尖有点发凉,轻轻摸索着捻着她的耳垂,语声是一种特意做作出来的轻扬:“于大青,我倒不知道,你的耳垂居然这么厚嘿!都说耳朵大有福,看来咱们于大青这一辈子啊,肯定特有福气!” 于青一脸的泪和汗都尽数蹭去了他胸前的衣服上,少年的胸口有点暖,气息氤氲,有种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 具体是什么味道她一时也分辨不出,总之是和小池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这种味道好像抚恤了她游走在针尖上的脆弱神经,于青又疼又累,脑筋发蒙,也不由喃喃接口道:“班长,我耳朵有个小眼眼,我姥姥说是谷仓,谷仓是专门用来盛粮食的,我小时候我姥就说过,说我这辈子肯定饿不着……” 少年的指尖果然准确停在了“谷仓”的位置,他胸口震动,在笑,指尖无比温存而温柔的抚摸在她耳际:“我摸到了,果然有个谷仓!我就说了,于大青果然是有福之人……” 正文 第254章CD室 于青右手掌的玻璃碴子,处理了40多分钟才处理干净,就这样,大夫说等恢复恢复最好还得去拍个片,看看肉里有没有那种实在细小的翻不出的碴子,否则长去肉里面,日久天长了也是祸害。 往下许友松去护士站租了个轮椅,王往跟送于青来医院的那两个老师道谢,说多亏了他们,主动打车送人家回家。 许友松和小池推着于青去拍片子,到了CD室,于青本来想自己下轮椅,小池弯腰在她面前:“我抱你进去。” 他一张木头脸,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眶红的厉害,眼神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于青整个右臂以及右手都被层层纱布给包成了一根“白棍子”,迟疑了下,还是乖乖伸出左臂来勾住他的脖子。 CD室的移门打开,小池把于青小心放去检查用的躺椅上,玻璃墙后的CD室医生问:“你们是家属?” 跟在身后的许友松立刻答:“是,啊……他是她哥。” 医生摆摆手:“那啥,要拍腿是吗?家属帮病人把裤子褪下来,腰带什么的都摘了。” 小池顿了顿,于青本来还白着一张脸,这会功夫也是忍不住的红晕翻滚,嗫嚅道:“老师通知我爸妈了,他们也快来了,要不,等我父母来了再……” 大男生紧紧抿着唇,回头:“松子,你出去。” 许友松楞了楞,立刻点头:“好,那我去门外等你们。” 他从小池背后探出头来,握拳做一脸振奋状:“于大青,加油哈,做这个可不疼,可别再哭鼻子了。” 于青:“……” 三根黑线直在脑门那晃悠,她忍不住恨恨叫:“你快出去!” 许友松哈哈一乐,推着轮椅走出CD室。 CD室的沉重移门慢慢关闭,小池蹲下来先帮于青脱去脚上的鞋子,再慢慢试图把裤管从脚踝处卷上来,只不过于青今天穿的是条健美裤,又瘦又贴身,这裤脚一路卷到膝盖处,往上就再也卷不动了。 玻璃墙后的医生明显不耐烦了,直接拉开中间的小门走了出来:“不行不行,要把裤子整个褪下来,否则拍不全。” 说着上前来似乎要指点帮忙,小池直起身往医生跟前一挡:“我们自己来就行。” 那医生也还是个年轻人,这小池往人家跟前一戳,硬生生高出人一头去,而且板着一张脸,眼睛红,嗓音又硬又沉,登时也把人家年轻大夫给唬了一下,不由就有点讪讪,丢下一句:“那就麻利点,后面可还有人排队呢。” 转身走了回去。 小池转回身,就见于青坐在检查床上,一副眼巴巴的模样:“还是等我爸妈来……” 大男生不说话,先是两下就扒了自己的外套,铺去检查床上,然后又扒了外套下面的长袖T恤,这一下他上身就只剩下个两根筋的白背心了。 于青倒没想到自己眼跟前突然上演了一场“脱衣秀”,一时有点发愣,现下正值秋季,天气已经蛮清冷了,CD室是个全封闭空间,四周器材什么的皆冰冷硬邦,感觉更是凉飕飕,所以小池一下子脱的只剩下个背心,这露出来的平直肩胛和线条流畅的胳臂,虽说赏心悦目是够赏心悦目了,却是连她都忍不住替他有点冻得慌。 小池上前抱了于青,让她坐在自己的外套上,然后把长袖T放在她手里,此时终于木头脸上露出一丝红晕,眼睛有点不敢看她,嘴里却表述的很清楚:“……待会我帮你把裤子褪下来,你、你拿这衣服挡着点……” 于青顿时明白他准备要如何操作,又羞又慌,把那长袖T紧紧捏着,挡在自己下腹处——话说她也是很尴尬的好嘛? 要知道,她可是向来习惯穿三角内裤,这……这要是没个衣服遮挡下,别说小池了,就是光着两条大腿暴露在拍片子的医生面前,也足够她这个妙龄少女难堪一壶的了。 大男生先是轻轻将她放倒,然后双手从遮挡的T恤下伸去她的腰间,话说伸进去的时候还怕自己手凉,放在嘴边哈了两口热气,这才慢慢探了进去,撩起上衣的衣角,摸到了于青裤子的腰际。 这秋天穿的衣服自然还不算厚,摸到裤腰的时候手指势必会碰到腰腹处的肌肤,这一碰触之下,于青就跟被通了电般哐当一哆嗦! 腹部的肉都突突直跳起来! “我……” 大男生嚅动着嘴唇,话说她抖,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十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十二分的心慌意乱。 此时玻璃墙“砰砰”响了两声,想来是墙那边的医生有点不耐烦了:“怎么?还没脱好?” 小池回了一嗓子:“这就好!“ 说完,一副心一横的模样,舔着嘴唇,磕磕绊绊的跟她保证:“我……我闭上眼睛,保证不看!” 说着,还真就乖乖闭上了眼睛,双手微微使力,于青也忍着手臂和膝盖的疼,稍稍抬高了腰身,好让他能顺利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 这裤子终于是脱下来了,被小池抱在怀里,于青抓住他一根手指:“都说CD室辐射很大,你去里面那个小屋里去……” 她现在躺在检查床上,小池的长袖T刚好遮盖住大腿根,所以他一时眼睛还是不知道要何处安放,不过摇头摇的倒很坚定:“不,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里。” 往下拍片挺顺利,中间小池还帮于青从仰卧翻成了两次侧卧,不过一会功夫也就拍完了,他急忙开始帮她穿裤子——CD移门缓缓打开,许友松推着轮椅就站在门口,除此之外还多了两个人:于成勇和方萍。 这当妈的一下就冲了进来,一瞧见于青那绑成棍子样的右臂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闹的于青还没来得及下检查床就赶紧开口安慰:“妈,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再去瞧自个爸,于成勇亦是一脸焦灼,这一会功夫嘴上都起了白泡。 小池本来乍一瞧见于青双亲还踌躇了一下,不过还是蹲在地上先帮于青穿好了鞋子。 却是当着父母的面,实在不好再抱来抱去了,于青被方萍和于成勇搀扶着坐上轮椅,这人刚推出CD室,许友松从拍片室抢出来:“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刚才已经看过片子了,于青的骨头没事,就是有点软组织挫伤,大夫说只要好好养着,不会有事的!” 正文 第255章有人故意推的我 于青往下被安排住了院,也不知道许友松找了谁,被安置了去了间走廊尽头的空病房,地理位置十分僻静且安静,而且病房里明明还有一个空床位,却已经申明不会再让住人了,这样刚好方便晚上有人陪床。 于成勇和方萍自然先问事情发生的原委,于青可怜巴巴的捧着胳膊:“就、就不小心……打开水来着,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于成勇:…… 方萍:…… 这闺女都伤成这幅惨样了,当父母的自然不好再开口埋怨什么。 此时小池和许友松都直不楞登硬杵在病房一角,于成勇两口子这才终于把视线放去俩男生身上。 于成勇夫妇对这俩个大男生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还颇有“渊源”,此时再一打照面,虽说才是俩“小屁孩”吧,但这尴尬气氛总还是有点的。 于青反正是病人,捧着包成木乃伊的胳膊在床上耷拉着脑袋装死人,两只耳朵竖的绷直绷直的。 许友松还好说,就是热心肠的班干部,可这另一个……,身份就比较值得玩味了。 而且于成勇夫妇虽然明令于青和小池断绝关系,禁止早恋,可是这禁止归禁止,这俩孩子私底下到底咋样了,他俩还真说不上来。 不过今天CD室这一瞧,情形那是很明了的:俩只哪里分开过哦! 只不过人家这俩孩子跑前跑后,又是帮着办住院手续,又是托人找关系挑病房,人家为了自个闺女都这么费心劳力不辞辛苦了,于成勇两口子一时也说不出啥来。 于青就听自个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个……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今天多亏你们两个班干部,对于青多有照顾……” 许友松笑的跟朵花似得:“叔叔阿姨太客气了,什么照顾不照顾啊,我们跟于青那是从打初中就过来的交情,关系那是最好的,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说是吧?” 最后这个问句他一捣胳膊捅了下身边正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啥的小池,小池陡然抬头,楞了楞:“啊,……是。” 千恩万谢的是这时班主任王往刚好进病房来,于成勇夫妇也就顾不上那两只小的了,赶忙跟王往寒暄了一番,然后三个大人一起去了主治大夫的办公室。 病房里剩下的三个小年轻这才终于长吐出一口气来—— 小池一心记挂于青,一把扑去床边问:“怎么?手还疼不疼?” 方才包扎的时候,护士有喷一点麻醉剂,估计麻药还没过去,所以于青感觉目前还尚算轻松,点了点头:“还行,就是整个胳膊木木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许友松走过来,方才那股笑靥如花的劲头已经卸下来了,神情居然还有点肃穆:“于青,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走路还不利索,怎么会好端端的从楼梯上摔下来?” 于青耷拉了脑袋,捧着残胳膊,抠着上面纱布—— 慢吞吞的:“其实,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 空气凝固了那么片刻。 “谁?” 最先暴跳起来的是小池,一把抓去她肩头,抓的她都疼了,“是谁?” 许友松蹲去了床侧,直直瞧着她的脸:“你瞧见了?是谁推的你?” 指甲把胳膊上的纱布都掐的抽了丝,于青依旧慢吞吞的,那边小池恨不得要推她,拳头砸去床单上:“你倒是说话啊!” 许友松不动声色的抬头瞪了一眼,终于把那人暂时瞪老实了。 他则继续柔声细语,问:“你瞧见了没有?是不小心撞到你?还是——” “是故意的。” 于青终于抬起头,嘴唇生硬,又重复了一遍,“是有人故意推的我。” 病房里的空气又停滞了那么片刻—— 她脸色还有点发白,方才额头的斑斑冷汗已经下去了,此刻这话说将出来,后心竟是又隐隐发寒。 当时她听到脚步声,想要回头,却根本来不及回头就被推下了楼梯,但是她摔倒在楼梯上的时候,剧痛之中无意的回头一瞥,瞥到过一个身影…… “是谁?” 小池声音很轻,声音像是贴着耳廓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叫人忍不住心头一凛。 许友松紧紧握住了于青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她脸上:“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 于青的视线终与其触碰,眼神中渐渐涌上一抹泠然,话说的无比清晰明确,“是薄琴。” “是薄琴推的我。” 那瘦削的身影站在逆光中,起初整个人看上去黑洞洞一片,直到侧身瞥了她一眼后扭头向楼上走去。 剧痛和懵逼中的于青一瞬间看到了她的脸,一张极其普通平凡毫无特色的脸,以及始终隐藏在头发后的,毫无波澜的一双眼。 然后,她就那么毫无波澜的走掉了,在看到她血肉模糊跪倒在楼梯上的凄惨模样后,她脸上并没有得意或者欣喜的表情,更甚或是紧张,她就那么一脸平静的扭头上楼去了——甚至都没有瞧一眼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目瞪口呆的关彩虹。 于青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找自己的麻烦? 之前太平湖那块从天而降的、将她从险境推向更惊险境地的大石块,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所以在人前实在不好枉下断言。 甚至连事后江河鸣跟她提起,问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数,那个大石头是谁扔的? 她都只能苦笑着选择沉默。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实在不好乱揣测乱开口。 而且,那个人还和许友松有关系…… 虽然其实在她的心底,这个人的嫌疑最大,没有旁人。 但是,那天晚自习小池送她回家,就在拐去西关片区的那个路段,一连向他们砸过来的拳头大小的石头,绝不会是小池那么单纯的以为的“熊孩子”——她其实有看到隐藏在角落在朝向他们窥探的身影,一时熟悉到她几乎要叫出来! 可她还是只能把疑惑埋在心里头,怕自己是心里有鬼,所以一时看花了眼。 但是,今天,她真正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正文 第256章人证 于青和小池认识几年以来,从没见他真正生气是什么模样。 就是因为没有前车之鉴,所以她才没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听完她的话,他就径直出门去了。 因为那一身的气焰简直像要去杀人,于青唬了一跳,忙求助的望向许友松。 许友松亦脸色凝重,拍了拍她的手背,紧跟着也出了病房。 过了一会于成勇夫妇回来了,于青伸长脖子也没瞧见他们身后有人,忍不住问:“我、我班主任呢?” “你们班主任和你那两个班干部好像有事,在一块说了会话,就急匆匆的走了,临走嘱咐你好好养伤。”方萍坐去女儿身边,回到。 于青赶紧问:“他们没说什么事?” “不知道啊,他们三个人凑在一块,看样子都挺严肃的,我跟你爸不好凑过去。” 方萍塞了塞女儿身上的被角,“怎么,有事?” “没……” 但是第二天,学校教务处的主任以及一个副校长就来医院看望于青了。 说看望其实不够准确,更准确的说他们应该是来询问的。 一起陪同来的还有班主任王往。 一中的校教导处主任姓田,主管风纪的,几个人和于青的父母简单寒暄后,在病房一并坐了下来。 田主任四十来岁,一张圆脸,表面看上去十分和蔼,但实则抓风纪抓的那是相当严苛,曾经就有一对晚自习后还滞留在教室的学生情侣,被他亲自逮住,通知双方家长不说,还各写检讨,两个学生都被记了大过。 一中学生背后都唤他做“田老虎”。 不过这位田老虎倒是从来没找过于青和小池的麻烦,虽然她和小池在校园里,要说低调那是绝对绝对算不上的。 就听田主任向于青问道:“于青同学啊,你向老师反应的情况,学校里非常重视,已经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这件事呢,就由我和翟校长负责。这个,你看,现在高三,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做老师的,心里也都挺难过的,你自己和家长肯定心里也很着急,不过呢,还是先安心养好身体,争取早日出院回到学校。” 于青这回这受伤程度吧,说重不算太严重,毕竟还没到威胁生命的程度,说轻也绝不算轻:右胳膊大面积烫伤,好在程度还不算太严重,但昨晚上麻药下去后,也是疼的她一宿都没睡着觉;右手手心各处挫伤扎伤,目前还不知道有无伤及到神经;腿部虽说幸运的没有骨折,但右膝盖软组织挫伤,为了能尽快回复,医院给上了夹板固定。 她的右臂已经解开了绷带,早上护士过来像刷油漆一般给刷上了厚厚的一层什么烫伤膏,味道香的比香油还冲,满病房全是这个味。左手上则扎着针,上面挂着点滴给消炎。 目前这幅模样是相当惨淡了。 于青虚弱一笑:“叫领导费心了。” 就是于成勇和方萍还有点面面相觑,因为田主任往下又如此问道:“不过因为你反应的情况毕竟关系重大,所以我今天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具体再问问你,于青同学,你方便不?” 于青点头:“嗯,田主任,方便,您尽管问。” 方萍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嘴,问于青:“青青啊,到底什么事?” 于青刚待要说话,田主任表示很诧异:“怎么?你们还不知道?于青是被人蓄意推下楼梯的。” 此话一出,于成勇夫妇皆大惊失色,再问于青,于青只好点头:“昨天那是怕你们担心,所以……” 方萍又急又痛,自己闺女目前这幅凄惨模样,要是她自己粗心大意不小心摔的,那这当父母的无话可说;可要是被人蓄意害的,这心中的怒气简直能掀翻病房的势头,恨不得立刻就要去找那个始作俑者拼命! 好在于青她爸于成勇还算沉得住气,一手摁了气的浑身发抖的妻子,问向女儿:“青青,你仔细说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青只好把事情经过又复述了一遍,只不过在说到她摔下楼梯不经意回头看到是薄琴站在她身后时,田主任插嘴问道:“你果真看清楚了?真的是你们班上的薄琴?” 于青点点头:“是她,她就站在我身后的楼梯上。” 一旁的副校长发问:“当时楼梯那里除了你和她,可还有其他同学?” 于青想了想:“还有我们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关彩虹。” 此话一出,田主任副校长,甚至包括班主任王往,三个人的脸上俱出现一种颇微妙的表情,都有些欲言又止。 于青到底不傻,立刻望向王往:“王老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王往还没来得及开口,田主任接口问道:“于青,我问你,你当时已经摔去在楼梯上,你说薄琴站在你身后,那么,接下来,她是上楼去了还是经过你身边下楼去了?” “毕竟……”田主任思索着沉吟,“当时楼梯口就是政教处的办公室,听到动静后,政教处的孙老师第一时间就跑出来了,据他说,当时楼道里只看到你和另一名女生关彩虹,没有第三个人。” 胳膊上烫伤膏发出的浓重香油味道,一个劲的冲击着于青的鼻子和脑子,而且靠着床头坐的时间一久,因为右腿上上了夹板,她的坐姿十分勉强,现在脊背和屁股一个劲的发麻,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来使劲回想当时情形。 话说当时一摔倒,她人整个都懵了,那一回头也是不经意之举,但是她懵虽懵,眼睛却不瞎:“她是往楼上去了。” 田主任沉吟了一下,说:“按你的说法,薄琴蓄意推你下楼梯后,就折身上楼了,而这时关彩虹就站在她身后,薄琴如果上楼就一定会经过关彩虹身边,是不是这个理?” 于青不傻,听这田主任这般抠这一处的细节,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点感觉。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当时刚摔倒,整个都懵了,只瞧见站在我身后的薄琴,关彩虹站的远,我也只看到她一眼,其他的……我当时太疼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此话一出,坐在她床头的方萍又开始低头抹泪。 田主任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话不好说还是别的,没出声。 于青镇定了下情绪,主动发问:“田主任,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了。” 田主任呵呵笑了笑:“于青同学,这个……我以前对你了解虽然不多,但你班主任和几个任课老师都说了,说你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这回出的这个事啊,毕竟关系到其他人,我们这当老师的,当然得调查清楚事件的前后详细经过,做到有理有据,有人证有物证,不能让你平白受伤,但也不能无故冤枉了别人,你说对吧?” 这话于青要再听不出点道道,那她可就真是根如假包换的废柴了。 她把询问的是视线放去王往身上,王往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们已经询问过关彩虹,可她说,她根本没瞧见过什么薄琴……” 正文 第257章讨回十倍! 这天中午,于青她爸回家给她做饭去了。 趁着方萍被小护士叫去培训如何换药膏换纱布的间空,许友松和小池偷偷摸进于青病房。 于青晚上疼的一宿没睡好觉,此刻正在昏昏欲睡,就觉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睁眼一瞧,是许友松正揪了条纱布在她脸上方晃啊晃。 她下意识的就伸手抓了一把,结果忘记左手上还扎着点滴,骇的许友松赶忙扔掉纱布去按她胳膊:“姑奶奶,您现在可还挂着水呢,悠着点内。” 右边站的自然是小池,这半天没见居然人都有点憔悴了,眼眶发红,眼白也满是红丝,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她一样失眠了一晚上。 他低头看她被涂成腊肉色一样的右臂,一出声嗓子有点喑哑:“还疼的厉害吗?” 于青心想:我要是说还疼,你都该要哭了。 所以她故作轻松的摇摇头:“不疼不疼,你们瞧,这膏药就跟蜜也似的,老厚的这么糊上一层,皮肤觉得凉沁沁的。而且这味道老香了,我都恨不得低头舔一口!” 许友松忍俊不禁,嘴角小梨涡一荡,轻轻戳了下她额头:“你就知道吃。” 小池却是半点笑模样也木有,在她床边蹲下来,默了半响,突然开口:“你都知道了?” 这一声问的没头没尾,于青却准确GET到了,点头:“嗯,知道了。” 又跟许友松解释:“上午教导处的田主任,蔺副校长,还有咱们班主任,已经来过医院了。” 许友松点点头,想了想,解释道:“于青,不是我们多事,这事其实私下里也好解决,有多大仇给你报多大仇。可小池说绝不能让你平白受这一回窝囊气,所以我们才决定去告诉学校……” 于青忍不住看了一眼许友松。 方才,他说什么? 有多大仇报多大仇? 那个人可是薄琴内!便是他俩现在再无什么干系,这毕竟和他也是有“前情”的人…… 还是说,当着小池的面,而且她这回伤的的确够惨,所以导致他不好太过于护短? 小池依旧蹲在那里,微微仰着头:“那关彩虹的事,你也知道了?” 于青点点头:“我以前得罪过她,她这回要摆我一道,也不难理解。” 小池起身,突然冷笑:“有的人得罪了就得罪了,不指望重修旧好,可要想靠这个来拿捏一把,就有点太不识抬举了。” 于青知道他生气,话说那时那境地,还真就关彩虹这么一个目击者,要是她一口咬定压根没瞧见什么薄琴,那么她这个“受害者”就变成了典型的蓄意诬告。 毕竟在旁人看来,薄琴那个人既神经质又孤僻,在班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根本没一个交好的同学,关彩虹怕是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实在没什么立场要为她包庇。 况且,于青和小池、许友松的关系都是有目共睹的,得罪于青也就等于得罪了这两尊大佛,这两下权衡,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会偏向于青。 可关彩虹偏偏就是青口白牙的说“没有”,那岂不是从侧面也能证明:也许,薄琴真的没有推于青?所以关彩虹才能这么一口咬定? 虽说班上的人都曾知道关彩虹和于青有过矛盾,但这种事,关系重大,怕是没人敢撒谎吧? 况且于青她当时一路摔下楼梯,这又被烫又被扎的,这脑子一时疼糊涂了看花了眼,也是情有可原。 于青心想,想必田主任他们那一行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颠颠的跑来医院跟她再三求证事情发生的细节和经过,毕竟唯一的人证一口咬定说没有加害者,他们身为校方也是为难。 一方面呢,估计小池气势汹汹,不好安抚;另一面呢,又实在木有人证,他们自然也不好对薄琴做出什么处罚,否则薄琴不服再闹,也是一桩麻烦事。 所以,最好是她这个“受害者”能撤回“诉状”,这样就天下太平,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安逸! 估计见于青一直静默不语,小池安慰她:“你甭担心,反正我绝不让你受这窝囊气!当时办公楼那么多人,我就不信除了那姓关的,别人就都没长眼睛!” 坐的太久屁股发麻,于青稍微动了动腿,结果右膝那一紧,疼的她有些心烦意乱:“行了,你出去吧!” 大男生一时楞在那里,有点眼巴巴的委屈:“干嘛呀……” 于青:“我有话要跟班长说,你先出去呆一会。” 小池:“……” 许友松瞧瞧他们两个,噗嗤一乐:“于大青这是有悄悄话要对我说呢,那啥,小池,你就大方点,把于大青分给我几分钟呗?你呢,就自觉回避回避?” 人家都如此说了,小池实在抹不下面子来说不同意,却到底心里膈应,犹犹豫豫的探头瞅了一眼于青,对方正朝他瞪眼睛,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还不赶紧的? 大男生只好万般不情愿的,磨磨蹭蹭的向门口走,嘴里还叮嘱:“那……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病房的房门开启又合上,房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 许友松拉了把椅子到床头前,正襟危坐的坐了,抿着嘴唇,唇角小梨涡一荡:“于大青,开审吧,许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青却相反没有跟他嬉皮笑脸,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会,再抬头,一脸肃穆,问道:“班长,我和小池都知道你和薄琴的关系,小池他那人一生气就不管不顾,也不会顾及人。这回这事,我虽然不知道薄琴为什么会来针对我,可要是看在你们俩以往的交情上,如果你希望我能放她一回,那我可以跟田主任他们说,是我看错了人。” 少年坐在那里,本来脸上还带有微微戏谑的笑意,但那笑意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都消失不见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的玻璃投到房里、地面上,以及他的身上——一时竟令他的眸子变成了一种琥珀色。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眼神似有思索,却也坚定,嘴角的梨涡随着笑容的消失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不为任何人求情,于青。如果有人胆敢伤你,我发誓,我必替你讨回十倍!” 正文 第258章我非圣母 往下的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进展顺利。 先是突然蹦出了两个高一年级的学生,说当时也在三楼打开水,虽然没和于青他们走在一起,但属于紧跟其后的,所以当时一听到楼梯那稀里哗啦的一片以及惊叫声,就赶紧驻足扒着楼梯往下瞧——他们虽没看到薄琴亲手推人,但却的的确确有“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女生站在那个摔倒的学姐身后不远的地方,也不惊讶,也不去扶什么的,总之从表情到行动都很怪异,然后那个女生就转头径直又上楼来了,就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再然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为此田主任特别拿了六班运动会上的一张班集体合影来,来让这高一的两个目击学生,指认到底是照片上的哪一个? 那两个高一生是男生,在窗口举着合影老半天,最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指向角落的一个单薄身影:“就是她嘛!” 而同时,还有高三二班一个女生参与指认,不过当时她不在办公楼上,而是在办公楼斜对面的实验楼三楼擦玻璃。 她说自己当时正趴在窗台上擦窗户,因为擦的累了,所以就坐在窗台上休息了一会,眺望四周,结果好不好的刚好看到斜对面办公楼三楼楼梯间的情形。 一中办公楼是那种老式搂式样,走廊啊楼道啊什么的都是那种南向敞开式样的,所以这个女生看的倍清楚——据她说,当时三楼楼道里本来一前一后走着两个女生,但是突然有另外一个女生从楼上急跑下来,与走在后面的那个女生擦肩而过,追上走在前面的那个女生,从背后狠狠推了那个女生一把,然后那个走在前面的女生就一头朝向楼梯栽下去了! 这个目击的女生回想起来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拍着胸脯说吓死了吓死了!说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不过至于面貌,这个实验楼擦玻璃的女生就表示爱莫能助了,就实验楼和办公楼之间那直线距离,人的动作可以看的蛮清晰,可要认脸,就有点难了。 不过那女生还是对着薄琴的照片表示了认同,说:“发型一样,身材也是这么瘦,挺像的。” 这两下结合,薄琴行为坐实,没得跑了。 如此二般,薄琴于是被叫到教导处接受询问,但不管老师怎么问,她都是一声不吭。 田主任被气的没法,只好把薄琴的母亲叫到了学校——说你们的女儿蓄意伤害同学,情形十分恶劣,虽然她一直拒绝开口,但现在受害的同学以及目击的同学都指认她,她便是永远不说话,学校也能按照校规将她开除! 薄琴的母亲当然是如遭天打五雷轰,求爷爷告奶奶的哭求学校能网开一面。 田主任说:“你们去找那个受伤的学生吧,只要她和她的父母能同意和解,那学校本着教育育人的宗旨,不是不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但于青并没有见到薄琴母亲的面。 她被方萍拦在病房外。 但她能清楚的听到门外一个妇女哭求的声音,说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古怪,但她真的不是坏心眼的人,这回伤了你家闺女,一定是有别的因由,可这孩子打死都不开口……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这眼看就还有半年就要高考,这孩子再不济,可不能被学校给开除了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这孩子一回吧,她肯定也是一时糊涂,医药费我们全赔全赔! 方萍这回却是罕见的寸步不让:“你们也知道还有半年就要高考?那怎么不看看我闺女受的罪!胳膊和手疼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右腿迄今还不敢下地!这有没有后遗症现在医生都不敢说!就你家孩子金贵稀罕,不能被学校开除?我家孩子就不是孩子?她拼了命的念书用功,结果现在连学校都没法去,连书都不能翻,你说你家孩子是一时糊涂,求我们放过。那我家孩子受的罪谁来替她?那谁又能来放过她?” 于青左手里正攥了一摞小卡片,每张卡片上都是单词语法以及各种公式和文言文古诗词,卡片每张都打了孔,然后用个钥匙圈给圈起来的,十分适合单手翻动。 这几天她就是用这摞卡片把各门功课温故而知新,据说卡片是许友松亲手做的,但每张卡片上面手抄的字却是许友松和小池各占了半壁江山。 许友松的字向来干净俊美也就不多说了,小池的字则向来是大开大合惯了,这回却是端正规矩的在还没有半个巴掌大小的卡片上写起了小字——于青往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心想:也是难为他了。 不过,现在病房外走廊的吵闹害的她连手里的卡片都看不下去了——特别是突然就听的一连几声急促的“砰砰”声,就听方萍高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那妇女哭哑了嗓子:“我替我那不中用的孩子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她真的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那孩子平常可是路上看到只蚂蚁都要绕着走的……我不是替自己孩子推脱,只是我男人不争气,她是家里老大,底下弟弟妹妹还小,这孩子要是被学校给开除了,可就真没了出路啊……” 于青被门外的一切搞到心烦意乱,把手里卡片一丢,扯了只枕头来往脑袋上一捂! 外界的一切声响及嘈杂顿时都变的模糊起来,好像耳膜被糊上一层纸,嗡嗡声依旧不断,她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薄琴的母亲到底没有见到于青。 方萍在门外的时候态度强硬,此刻在女儿面前,却到底忍不住,低头不住拭泪:“这都是当妈的,谁又不懂当父母的心,她家孩子糊涂,难道我闺女就要平白受这样的罪?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青叫道:“妈……” 方萍擦干眼泪,望向女儿,到底她是个心软之人,此刻瞧着于青,脸上颇有些动容之色:“不过……看他们家家境,是挺不好的。那女的说,她丈夫以前是矿工,后来因为事故伤了肺,得了哮喘,干不了重活,本来是支了个修鞋摊子,有一年春节,不知怎得鬼迷心窍,竟偷了人家储藏室的半扇猪,正好碰上那年严打,被判了几年。这家里没了男人,她就起早贪黑去菜市场贩点菜帮人打蜂窝煤贴补家用。她……她们家有三个孩子,那个推你的女生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年纪都还小……” 于青慢吞吞的:“妈,你是不是觉得她们特可怜,所以想跟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方萍一愣,被闺女的一句话弄到一时语塞:“也不是……” 于青最是了解自个妈,方才她在外面强硬的拒绝薄琴母亲的哭求,那是因为心疼自己女儿而怒气值飙升;可薄琴母亲这一番卖惨说自家如何如何的不容易,家境如何艰难,境遇如何之惨,方萍到底是个心善之人,气归气,却对同作为母亲的对方,不可避免的富有同理心。 不过,这点同理心,在于青这,却不起作用。 她上辈子看过那么多小言,最烦的就是圣母。 凭什么明明是自己受到了伤害,却非要装什么大度的去原谅对方? 以爱感化? 笑话哦 薄琴伸手推她下楼的时候,想必是从没想过要被她原谅的,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 就因为她和她暗恋的许友松走的近? 所以她就罪可致死?被她一次又一次一手推向险境? 死不足惜? 于青觉得自己绝不能受这个冤枉气! 之前她还顾及过许友松,但许友松都如此那般说了,那么她就再没了任何顾忌。 “我不原谅她,也不接受和解。” 正文 第259章男生宿舍 于青住了半个多月的院,终于被获准出院。 膝盖上的夹板已经撤掉了,大夫说三个月之内注意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往后就没事了。 得益于每天像刷烤香猪一样的在胳膊上刷一层层香的熏死人的膏药,右胳膊除了手肘内侧一块比较嫩的皮肤那留下了烫伤痕,其他地方皆已痊愈。 虽然皮肤的再生过程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往后还得继续每天不停的抹去疤痕膏才能真正的恢复如初,但胳膊和手都没有受到更大的损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之前于青最担心的就是右手被扎了那么多玻璃碴子,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握笔?会不会留残疾? 曾经一度她担心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好在现在一切如常,终于能叫她长出一口气。 虽然掌心一伸出来,上面横七竖八的伤痕还是很触目惊心。 于青住院期间,六班的同学曾自发组织来探望她,特别是同桌朱方婷,看见她包扎的一度很吓人的模样,忍不住直哭,说于青你咋成这样了啊? 惹的躺在病床上的于青哭笑不得。 至于其他同学,纷纷表示完关心后话都不多,毕竟这“受害者”和“加害者”都出自自己班,这班里的学生一时也是有点尴尬。 朱方婷还偷偷告诉于青,说关彩虹现在在班里名声都臭了,没人愿意理她。 就想想她居然为了和于青那点私怨非要硬装眼瞎,可以说为人那是相当恶劣了。 为这个雷彦天天介和一群男生在班里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这个大声问:谁眼瞎啊?谁眼瞎? 那个笑着大声回:你眼瞎呗你眼瞎! 雷彦最后慢悠悠的接上:没心肝的东西最眼瞎! 于是一堆人哄堂大笑,把个本来脸皮足够厚的关彩虹都给闹的动辄脸红脖子粗,却偏偏又指摘不得。 因为一旦指摘,雷彦肯定会扬起脸来一本正经的问:“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说关彩虹同学,你心惊个啥?” 所以关彩虹的日子那是相当不好过,本来挺嘚瑟的一人,最近都消停了不少。 至于薄琴,因为于青的拒绝和解,被一中勒令退学。 据说被学校勒令退学就已经是从轻的惩处了,因为有人一直要求报警——毕竟蓄意伤害,想要刑事立案,也绝对够格。 却是校方因为怕有损学校名声,到底按压了下去,只悄无声息的将薄琴退学了事。 听说薄琴的家里托关系曾想把她送去城东的二职高就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职高不予以接受。 职高而已,一般只要肯花钱就能上,这回校方居然罕见的“不予与接受”,据说是因为薄琴这回实在是得罪了人,所以整个怀姜市的学校都对她实行“闭门羹”。 再后来,就没有薄琴的什么消息了,这个寡言孤僻女生的消失简直连一点涟漪都没有,一开始也许还有人议论几声,但很快就被人完全丢去脑后了。 倒是于青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后,还特地看了眼北面窗口角落的那个位置,那个位子已经重新安置了人,是个男生,正和先前薄琴的同桌打闹的不亦乐乎。 于青回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高三生难得休一个周末,可于青在家里呆了半个白天就坐不住了,她收拾了下书包,拒绝她爸护送,说屁股坐自行车后座不舒服,所以自己坐公交车去了学校。 高三生们很惨无人道的周日晚上也要上晚自习,反正早晚要来学校,于青就想着干脆提前到校,小池早就给她配了教室的钥匙,这个时候教室里肯定安静,正合适她温书。 免的像在家里,方萍恨不得每隔三五分钟就进来看她一眼,一脸忧心的提醒:青青啊,这用功固然重要,可你身体才刚恢复,可不要累着…… 要知道,打从于青出了院,她可就每天都是见缝插针的想要把缺了半个月的课都给补回来的! 为了免得父母担心,干脆还是跑学校里清净。 翻书包的时候于青手指碰到一本手抄的课堂笔记,拿出来一翻,密密麻麻全是熟悉的秀气笔迹——这是江河鸣在她住院期间来探望她时,把自己的随堂笔记拿来给她。 当时可把于青给感动坏了,要知道,这自从上了高三,江河鸣天天就跟神隐一样,不过他是一直神隐在教室,其他地方他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本来江河鸣这人吧,对学习就有一种超级魔怔的态度,这到了高三话说更是变本加厉了。 其实于青觉得他真的可以适当放松一下的,毕竟高二学期末的那回的全国物理竞赛,他头一次参加就拿到了一个二等奖!高考能加分20分不说,这连不少省外高校都有意向抛来橄榄枝,说他可以有条件申请本校的保送资格。 不过那些高校虽然在于青看来都已经是很不错的大学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都没入了江河鸣的眼,他一个保送资格都没有选,而是选择继续参加高考。 所以,就这么一个对学习已成“痴迷”状态的人,居然肯百忙之中来医院看望她,而且还一并奉送上了自己宝贵的课堂笔记,你说她能不感动嘛? 能不感动嘛! 这么想着,于青拿了笔记,又从书包里挑出两套海淀高考名师的模拟卷子,这还是小池回省城探望父母的时候,从省城最大的新华书店好不容易托人拿到的。 这卷子于青都已经撸过一遍了,本还想留着多琢磨琢磨,不过现在为了答谢江河鸣,准备拿出两套送给他。 毕竟,现在对江河鸣而言,最好的礼物莫过于此了。 于青抱着试卷和笔记向校园西北角的男生宿舍楼走去,此时才是午后3点来钟,按理说这个点住校生们都还没回校。不过于青胸有成竹,这江河鸣魔怔的非一般人,这高三级部一个月才能休一个周末,一般的住校生都会趁机回家换洗换洗衣服啦以及再补充点钱粮啥的,但江河鸣偏不。 他都是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肯回家一次,平时嫌回家这路上一番来回浪费学习时间。所以现在就连于青都不知道他这日子是咋过的,估计他父母会不时来看看他补给点东西吧? 否则他可不吃不喝真成神仙了! 方才于青已经去高三二班的教室看过了,锁着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子都木有。这人既然没在教室,那剩下的100一定就在寝室了。 位于校园西北偏角的这一栋破旧的二层男生宿舍楼此刻也是静悄悄,这栋楼上住的多是念高三的住校生,这难得休一回周末,基本上整栋楼的人都回家了。 于青的右膝盖因为之前软组织挫伤,不敢爬的太快,就这么慢慢悠悠的闲庭信步到江河鸣所在的寝室门前,一瞅门鼻,果不其然,没上锁,说明屋里有人。 她干脆利索的“砰砰”拿拳头捶了两下门:“江河鸣!你在里面吗?是我,于青!” 话说这栋男生宿舍楼有年头了,貌似是七十年代初建的,挨到现在,总之一切都是摇摇欲坠,包括现在于青面前的这道薄薄的木板门。 这种门,不用小池,就是刘和平那样体格的男生都能一脚就能踹烂的节奏,所以根本不要指望它能遮挡什么,包括声音。 所以,当于青捶完门后,一片静寂后,门后面突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可疑声响。 正文 第260章不可理喻 这声音就跟半夜里老鼠啃木头一样,于青也楞了楞,把耳朵贴门上听了听,里面突然又没了动静。 她再用力推了推门,推不动,里面被反锁了。 这可就奇怪了,难道江河鸣百年难遇一回的在寝室里大白天睡午觉来着? 不管因为啥,总之先把门叫开呗。 这么想着,于青又“哐哐”捶了两下门:“江河鸣!江河鸣你在屋里吗?是我,于青!开门啊!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这回她话音一落,屋里边先是静寂片刻,然后窸窸窣窣声又起,伴着很明显的“吱呀”一声,顿时又沉寂了片刻——这回于青学乖了,屏息静气,再然后,她听到压的很低很低的说话声,应该是两个人在说话,声音实在太低,听不清楚。 于青满腹狐疑,杵在这扇门前,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忍不住打量了下四周,就见窗口晾着一双军绿色的行军鞋,很明显刚洗刷干净了不久。 她又探头朝楼下望了望,周围和宿舍楼上下俱无人声,一片寂静。 于青认得那双鞋,是江河鸣最常穿的,或者说,他也许只有这一双鞋。 江河鸣分明就在屋里,也分明知道门外就是她,却偏偏装聋作哑,是个什么意思? 许是这会功夫于青没出声,屋里面突然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声音虽放的很低,于青却偏偏听到了。 这个女孩子低声问的是:“人走了吗?” 于青本来是要走的,特别是屋里面突然传出女生的声音,她再棒槌,也没道理再杵在这了,否则也太不懂事了。 可她刚要转身,却突然惊觉方才那个女孩子的声音……未免也太耳熟了些。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此时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屋里面的人看到门口已经不见什么人影,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没来得及松第二口气,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把撑住了微微开启的门框——! 江河鸣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就要用力去关门,却是紧接着一张脸映入眼帘,是于青。 她怀里还抱着像是试卷之类的东西,一双秀眉微蹙,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江河鸣,你屋里面的人是不是贝澎澎?” 最近一年多,于青已经很少再来江河鸣的寝室了。 现在看来,这屋和之前并没有丝毫差,四张铁架子的单人床靠墙放着,而墙面除了比以前益发显得黑黄,也看不粗啥了。 两张课桌摆在屋中央的位置,没有衣柜这种东西,靠门放张已经沤烂腿的凳子就当是脸盆架。 现在已经初冬时节,寝室一个朝南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糊满了旧报纸,一个朝北的窗户,用铁丝横拉一条,搭了条床单权当窗帘——屋里冷哈哈的,却偏偏有一种挺奇怪的味道混杂了咸菜味,在空气中飘荡。 如果于青还是人事未知的妙龄少女,那她可能只会觉得这味可真够奇怪的! 可作为已经活过两辈子的她,上辈子已嫁做人妇的她,此刻屋里弥漫的这股气味,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了。 特别是眼前分明还有更加活色生香的一幕:一个真正的妙龄少女正蜷缩在江河鸣的床上,一头乌发零乱垂肩,肩头上只匆匆披了件外套,胸口及身体都被掩在一床油乎乎、呈铁锈色的被子里,被头一时遮掩不住的胸口一小片皮肤,白的简直晃人眼! 再回头去看还杵在门口的江河鸣,他一张脸黑红黑红,身上的衣裳穿的扭七歪八,一看就是匆忙之下胡乱套的,光着脚汲一双断了带的拖鞋,左右脚都穿反了——在于青目光的审视下一直不敢抬头,脖颈及胸口的皮肤红的像是起了疹子。 于青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把怀里的试卷放去床头的课桌上,拖了把椅子坐下来,脸朝向的是那个还蜷缩在被子里的少女:“贝澎澎,你从省城回来怀姜,你表哥知道吗?” 嗯,高二学期结束,一中校花,来自省城的高岭之花,全校少男的梦中情人——贝澎澎,因为母亲工作调动,不得不与大家挥泪告别,转学返回省城。 于青可是在电影院偷窥过贝澎澎与江河鸣的痴爱痴缠的,为此还为江河鸣担心过一番,毕竟这有情人儿分隔两地,而且两人之间无论各方面都差距如此之大,也许这一分开,就是永远分开了。 为此于青还主动找过江河鸣几次,试图开解开解他。 没想到江河鸣似乎对贝澎澎的离开完全不以为意,而是一颗心脏只为学习而跳动,搞的本来还想开解他的于青都有点心里不得劲:一方面是为贝澎澎觉得不值,这小姑娘曾经爱的那样热烈辛苦,结果对方却心有旁骛,好像她的离开根本不值一提;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江河鸣这样也好,要是他再是个痴情种子,那只会比现在更痛苦也更难受。 这长痛不如短痛,有时候薄幸一点,未免不是一种对自己更好的活法。 而这一切现在再来看,于青只想对自己说一句:于青,你个傻叉!!! 这一对干柴烈火的鸳鸯岂是省城和怀姜两个小时的距离能阻隔的了的? 诺诺诺,现在这一对小情侣俨然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于青忍不住又看了眼贝澎澎—— 不是她不懂眼色不懂形势非要在这种尴尬时候闯进里屋来,而是贝澎澎在她心里,到底还是许友松的表妹。 这许友松的表妹,也就是她的妹子,况且她之前和贝澎澎也是几次三番的缘际颇深,她对贝澎澎,其实早就拿她当自己妹妹看了——而现在自己妹子犯糊涂,她这当姐姐的,能不火大吗? 特别是看她还一介未成年少女,现如今裹着一床脏乎乎的被子,蜷缩在一张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床单上,一旁歪斜的枕头,那枕巾黑的就跟团烂抹布一样! 更不用说这简陋的男生集体宿舍,玻璃上糊的旧报纸挡不住的丝丝冷风,满是痰迹和黑色污垢的水泥地面,墙角压着砖头的咸菜缸散发着阵阵咸馊味道——而再去看她爱的要死要活的那个男生,不高的个子,普通的身架,唯有一张脸还算的上眉目出众,却迄今仍生硬的杵在门口那里,不敢抬头看人一眼。 于青头一次发现自己虽然重活这一遭当了少女好多年,但自己胸膛里跳动的,终究不再是一颗纯情少女心了。 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多真的真爱,才能叫贝澎澎这么一个花朵样美丽女孩,就在这间四处漏风的男生宿舍里,在那张狭小肮脏的床上,对一个还一无所有的男的献出自己此生最美好也最珍贵的贞操? 如果自己日后有女儿也这样…… 艾玛,于青胸中一阵翻江倒海,顿时一阵头疼! 正文 第261章最软姨母心 于青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混沌。 脑仁中全是方才贝澎澎那张美丽却又倔强的脸:“这是我自己情愿的,和他没关系。”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个愿意在一起,和别人又有什么干系?” “于青……你以前救过我那么多次,我虽然嘴里没说过,可早就把你的当亲人了!你……你不要告诉表哥好不好?” 于青对贝澎澎向来没法子,这姑娘我行我素惯了,又是个特有主意的,况且又是杵在将要成年却还未成年这样的危险年纪。 她都已经这么孤注一掷了,她这个外人能说啥? 所以她想了想,到底啥都没说。 就是嘱咐了一句:“你要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就赶紧穿好衣裳赶紧走,再过不了多久,这住校生就要都回校了,难不成你也想叫他们和我一样,把你们俩堵在被窝里?” “那……你先到答应我,不能把……把这件事告诉表哥!” 于青气的几乎要叫出来:“我怕了你了成吗?我发誓!绝不告诉他!” 贝澎澎她不好多说什么,对江河鸣于青却到底没这么客气了,不过一肚子话搅和在肚子里,却在看到江河鸣那张脸后,实在倒不出来,最后也是没好气的闷了一句:“江河鸣,我还真是看轻了你,没想到你这人胆子比谁都大,这在自己宿舍就能……” 对方一直脸红脖子粗,连贝澎澎都不如,一直连句囫囵话都没有。 于青恨铁不成钢,把人给揪去一旁,凑近过去低声:“这是你们运气好,今天碰上的人是我!可万一要不是我,你们被抓包了,你有想过后果嘛?教导处田主任那两把刷子可不是摆设!人家贝澎澎现在已经不是咱们学校的了,田主任可能管不着,可你还在一中,他可管的着你!你以为就凭你成绩好,在学校就能网开一面?告诉你,不可能!” “这种事向来是田主任最忌讳的!上回记大过的高二那一对,不就是晚自习后在教室里搂抱了几下嘛?就全校通报,通知双方家长,在学籍档案上记大过!留校察看!你今天这性质可比那一对严重多了!你说学校会不会开了你?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 她连珠炮样的一通,对方的一张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嘴唇动了动,始终没有吐一个字。 最后的最后,于青质问:“江河鸣,你可有想过后果???” 男生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 一双瞳孔在浓黑的睫毛后汩汩波动,少年嘴唇颤抖,眼白充血:“于青……” 于青觉得自己特像给人做思想工作的热心大姐,奈何对方好像完全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因为对方只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谢谢你,于青。” 所以于青现在走在路上,脑子还有点发懵,是啊,她方才刚刚撞破了一对小鸳鸯的干柴烈火,要说扫兴,这人家和自己都够扫兴的。 然后她答应了为对方保守秘密。 KAO!当然要保守啊,难不成她还要跑出去昭告天下不成? 要知道,这可还是在90年代末期啊90年代末期!特别又是在怀姜这般民风不够开化的地方,这未成年学生偷情,一经发现可是一定一定要被开除的! 所以再怎么着,自己也得给他们摁住了,不能露出一星半点。 唉,就是自己为啥这般老妈子命吆而且对方说不定还要嫌弃自己多事…… 于青陡然间有点可怜起自己来。 她这一路走的有气无力,一时间连学习都没了啥劲头,走到中途去图书楼前面的鱼池坐了半响——这般冷哈哈的初冬季节里,鱼池怕是早就没什么鱼了,一池有点脏的墨绿水面飘荡着残叶若干,正随着水波打着转。 于青捧着脸就盯着那些残叶瞧了半响,慢慢的也就豁然开朗,懂了自己为啥会这般郁郁——嗯,她分明就是姨母心太重了! 把贝澎澎真当成自个亲妹纸、亲闺女了! 其实要说贝澎澎和她关系有多好,不见得。 可几次三番于青都和她有牵扯,舞池里为了救她反倒挨她耳光,太平湖里自己也算舍己为她了一回,更休说她人生中头一回怕人板砖,起因也是因为她…… 估计上上辈子,或者更久远的轮回中,我欠她钱吧? 否则你说自己咋总是被这个丫头给弄的磕磕绊绊狼狈不堪? 可就是因为有了这些牵绊,所以冥冥中于青还真把这丫头给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今个一瞧见她这般犯糊涂,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她实在是缺心眼,怎么这么不懂爱护自己! 可真要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扪心自问,设身处地,那自己和小池……又是哪一回相敬如宾了? 这不是一瞅见没人的档空就抱做一团、亲做一团? 要不是自己还算意志坚定,说不定也早就和小池叉叉圈圈圈圈叉叉不知道多少次了…… 话再说回来,这正是青春年少、荷尔蒙旺盛的时候,身体发育也日趋成熟,又是一腔热情全心全意只放去一个人身上,这真要做出点出格的事,其实还真不算大逆不道,只是人性使然。 她就是埋怨贝澎澎和江河鸣两个实在是太没啥安全意识,居然趁着周日学校里人少就敢在宿舍里…… KAO!只能说他俩运气好,撞上的是一颗姨母心无处安放的自己。 再说了,这俩浑孩子,也不知道懂不懂做什么保护措施? 这要是小姑娘家家的不小心再怀了孕…… 本来已经觉得自己感同身受不少理解不少的于青,瞬间觉得脑门又隐隐作痛起来。 于青在鱼塘边坐了一会,天色变沉,校园里慢慢人影也晃动的多了起来。 她摸了摸被风吹的有点逡的脸,抬起屁股准备回教室。 多想无益,她姨母心归姨母心,却到底是个没啥立场的外人旁人,真要说多了只会惹人讨厌。 这么一路寻思着,她悠悠荡荡的绕过图书楼向高三级部的教学楼走去,中间途径教职工宿舍楼,就见一个眼熟的苗条身影正从楼后门走出来,手里拎了一个袋子。 于青愣了愣神,本想出声招呼,可话都到嗓子眼了,居然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又给咽下去了。 因为那个身影在门口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掉头折回楼里去了。 就像在江河鸣宿舍撞见贝澎澎那样吃惊,于青此刻满心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魏清香……为啥这时候会在教职工宿舍楼里转悠? 正文 第262章旧人 于青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还是没什么人。 她坐下来翻了会书,做了一套卷子。然后突然闲来无事,在他们高三级部的教学楼上转悠了一遭。 大部分教室都还没什么人,偶尔有的班级和她一样,孤零零只坐了一两个。 一共三层的教学楼,于青所在的六班在二楼居中靠近楼梯的地方,她慢悠悠爬去三楼,三楼最东侧就是文科班十班。 十班还是铁将军把门,看来还没人。 于青在走廊里逛荡了一会,又扒着走廊极目远眺了一番,最后实在无聊,只好又下楼去了。 回到教室她翻出习题册来做了几套题,这回一做做进去了,等再抬头的,教室里已经零星落座了十来个人。 一个男生背着书包从教室门口匆匆进来,正好跟于青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他冲她笑了笑,她亦冲他笑了笑,两个人俱很客气,也很和气。 然后,擦肩而过。 于青的视线忍不住跟着男生的背影在教室里转了半圈,他身量已经完全长成了,183的大高个,两条大长腿十分瞩目,虽还是不及小池高,但胜在面庞俊秀,身架修长,再加上干净的白皙肤色,穿着整齐,所以绝对是枚无可争议的帅哥。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现在的陈曦,已经完全和上辈子她见过的——那张他的高中毕业照中的形象完全贴合起来了。 于青还记得,某一天自己收拾杂物的时候,居然翻出了他的高中毕业照! 她基本上一眼就锁定了自己老公,立刻献宝样去找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曦,嘻嘻哈哈的窝在他怀里,举着照片,评论道:“别说,纵观全局还是老公你最帅。” 他也笑嘻嘻的,面上不无得色:“那是。” “不过……”她手指扫过后排一整排的男生,就像发现新大陆般叫,“不过你居然不是你们班里最高的啊,我还以为以你的个头,怎么也得是最高的那个呢。” 他抓抓头皮:“我不算最高的,我个子是高中才长起来的,班里比我高的好几个呢。” 她甜蜜的、八爪熊样的趴他怀里,拿头发蹭他的下巴:“那你最后也都追上来了不是吗?” 他笑:“是啊,大部分都追上来了。” 她的手指又往前排的女生饶有兴趣的瞄过去:“嗯,让我瞧瞧,你们班当年有没有美女,说不定你还暗恋其中一个呢……” 陈曦突然叫:“老婆?” “嗯?” 他好心提醒她:“待会不还要去你妈那吗?你不是说要给你爸带牛栏山的,买了吗?” “啊啊啊啊——”她把手里照片一丢,腾的就跟火箭炮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还没买呢!我这就去!” 再然后,那张高中毕业照就再也找不见了——自家没有,婆家也没有。 任凭她如何翻找也找不到了。 她奇怪的问将起来,自己老公还一副气哼哼的模样:“肯定又是你乱丢给不知道弄哪里去了,你就是这个毛病,总是丢三落四的。” 她被批的一头汗,只好左顾右而言它赶紧把这个茬给混过去,从此再也不提关于毕业照一个字。 于青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模糊的笑意,这上辈子的事果真是上辈子的事了,她好像已经越来越少的回忆起上辈子和陈曦在一起的事了。 那些记忆也好像随着少被想起,变的益发模糊。 而她,似乎越来越熟稔和投入这重来的一辈子,例如,于青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下被翻的都起了毛边的习题册——念个高三念的如此真情实意,真是把前后两辈子的功都给用上了呀呀呀呀呀呀…… “于青……” 正自想的出神的当空,身边有人叫她,于青忙抬头:“在!” 映入眼帘的,居然还是那张俊秀白皙的脸—— 就见陈曦有点迟疑的,脸上甚至是有点讨好的笑容:“那个……于青,有道题我拿不太准,你能帮我看看嘛?” 话说打从高二下半学期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清香调去了文科班,这身边再没个耳鬓厮磨的,心里清净了,再或者说是终于开窍了,陈曦的学习成绩虽说不算突飞猛进,但也是稳中有升。 进入高三几回模考,他回回都有进步。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在班里能垫底的主! 现在却是已经慢慢爬到班级中游的位置了。 再结合魏清香在文科班也是进步显著,现在来看,这俩人不在一个班,不再杵一块了,倒是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不过,陈曦主动来找自己问题目,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自从那回她因为怒砸龌龊男进局子,当时她主动打电话向他求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太平湖后缓和了不少,陈曦见了她也不再是那么尴尴尬尬的,只是和许友松的关系还是一般。 两个人好像随着太平湖那一巴掌,其间撕开的口子再也没合上。 不过班长天天介日理万机的,貌似也并不在意这点小口子。 尽管如此,于青还是飞速的在教室里巡视一糟,嗯也是,目前教室里人烟稀少,自己算是矬子里拔将军,唯一还能稍微指导下他的人选了。 所以她热情的侧身往里一坐,腾出自己的位子:“嗯,坐下说,我先瞧瞧。” 接过题目一瞧,于青暗暗松了一口气,话说陈曦还算给她面子,问的是道英语理解,这个她还是比较游刃有余的,所以拿了笔,特耐心的给他掰持了一通。 题目很快就掰持完了,陈曦最后一脸恍然,不停道谢:“这一篇怎么都折腾不清楚,看哪个选项都是似是而非,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啊,于青。” 别说,于青还是挺喜欢他这幅学习劲头足足的样子的,往下忍不住拖住人闲聊了几句。 教室里人少,陈曦弄明白了题目心情愉悦,也乐的跟于青闲聊起来。 就是于青这人吧,其实特八卦,这方才在教职工宿舍楼瞧见魏清香的那个梗子还在脑门上插着呢,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探问:“陈曦,你最近和魏清香怎么样啊?” 陈曦也没料到于青居然一聊就聊到他的情感问题上去了,不过看对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副好奇宝宝模样,再说他又知道她和小池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多想。 就见他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俊秀的脸上现出羞涩一笑:“我们……还挺好的。” 正文 第263章一波又起 不过接下来于青就没心思关心魏清香了。 因为随着班里学生越来越多,特别是当雷彦一阵风的跑进来,直接蹦上讲台,拿黑板擦“哐哐”砸了两下讲台:“号外!号外!五班班花邱梦华本周末放学路上遇袭,被人拿石头砸破了头,缝了十好几针!凶手当场被拿获,大家来猜猜,这么阴损的事,是哪个祸害干的?!” 完了还又提示一句:“这个人,大家都认识。” 这一下,本来自习课前还有点嘈杂的教室,登时一静。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生接口道:“邱梦华长那么漂亮,怕不是遇上小流氓了吧?这社会上流窜的流氓,我们上哪去认识啊?” 雷彦表示嗤之以鼻:“流氓?人家就是流氓也是有节操的好嘛?你也说了,邱梦华长那么漂亮,这流氓也是人啊,见着漂亮的也不会一门心思光想着拿石头砸人家漂亮小姑娘的好嘛?” 另一个女生愤愤:“不是流氓,那就是变态!只有变态才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变态能干出啥事。” 雷彦“啪”一拍巴掌:“没错!就是个变态!你可知道这变态是哪个不?” 女生没好气:“我上哪去知道!” 学习委员毕春英向来和雷彦喜欢掐,此刻也绝不闲着:“雷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说就一口气说明白,要不说就干脆闭上你那张嘴,你当这里是宝贝猜猜猜啊!” 此言一出,大部分女生都忍不住暗暗发笑,雷彦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切了一口:“我说大学习委员,你也就这时候还能说话这么底气十足,你要是知道这变态不久前还日日潜伏在咱们班,我看你还笑的出来不!” 这一下,可是全班有耳朵的学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后边一个男生忍不住叫:“CAO!雷彦你别吓唬人!到底谁啊?” 女生们则纷纷交头接耳:“咱们班的?” “不会吧……” “雷彦唬人呢吧?” 连于青的同桌朱方婷都纳罕到:“不久前还潜伏在咱们班?” 她瞥了一眼于青,自己同桌右手掌上的条条伤痕还露着粉红色的痕迹,朱方婷猛的一激灵:“啊!难道是——!” 于青虽然一直捏着笔没吭声,不过从雷彦刚才说什么邱梦华放学路上被石头砸伤,她心里就隐隐约约有点感觉,却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吧? 这邱梦华,可是从高二后就和许友松再没什么干系了,而且还是许友松单方面主动撤退的,之前也没听说过那人和邱梦华之间有什么牵扯。 按理说都这么久了,就算是迁怒,也迁怒不到人家邱梦华身上去吧? 难道那个人已经魔怔到——要把任何和许友松亲近过的女生都一网打尽? 学习委员毕春英不是个笨人,雷彦都如此说了,她沉吟了一下,抬头向雷彦问道:“砸伤邱梦华的是薄琴?” 全班静了那么一下。 讲台上的雷彦哼了一声,扔掉黑板擦:“不是她还有谁???本以为都被学校给开除了,该消停消停了,没想到这人疯的居然这么厉害!居然半路劫道去砸邱梦华!听说她用的石头都比我这拳头还要大,邱梦华头上一连挨了两下,被砸的一头血!人当场就昏过去了!” 教室里一阵倒吸凉气。 朱方婷瞥了一眼于青,低声吐槽:“KAO,什么仇什么怨,下手居然这么狠!” 毕春英继续问道:“那邱梦华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就被送去医院了,后脑和额头都被砸开了口子,两下里缝了有十几针,还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一男生追问:“那变态被当场逮住了没?” 雷彦拍了拍巴掌,冷笑:“那是!她还以为像上回运气那么好呢?碰上个爱睁眼说瞎话的。” 这话一出,全班人视线不由都去关彩虹的身上转了一圈,就连于青都没忍住,就见关彩虹埋头在自己座位上,脸色一时又红又白的,可以说十分尴尬了。 男生们纷纷插嘴:“谁逮的啊?这个解气!抓她个现行!” “这回这英雄连我都没想到……”雷彦摸着下巴又卖开了关子。 好在他这一手很快遭人抨击:“雷子!再卖关子小心毕学习委员大耳刮子甩你!” 雷彦很快败下阵来,立刻呈上线报:“是五班的俞安柏啦,就那小个,天天介白白生生弱不禁风的,就跟晒不到太阳似得!可没想到人家爆发起来牛掰的很!第一时间追上去,一把就把那死变态给摁住了!” 有男生拍手:“那是,没听说嘛,这俞安柏可是追着邱梦华从文科班过来的,邱梦华可是他女神!那个不长眼的变态当着俞安柏砸他女神,他能不急?别看人家俞安柏人长的小,这回却够爷们!是条汉子!” 旁人纷纷点头称是。 于青一直没吭过声,心里头就觉得乱的很,半天也没撸出个头绪,手里的笔在本子上乱画了半晌。 同桌朱方婷一直都有在偷偷关注她,这时突然举手高声问道:“那薄琴现在啥情况?” 就见雷彦极其响亮的又拿黑板擦砸了一下讲台,一下就精神抖擞了:“切!这回当然跑不了她!上回那是学校为图息事宁人,把人悄没声撵走就算完。这回她可没这么好命了,俞安柏当场就报了警!现在人在看守所押着呢,人家邱梦华父母也不是吃素的,说一定得追诉到底!这死变态好像已经满十八了,就这种蓄意伤害,只要咬住喽,罪名往大了去判,判个几年那是小意思!” 有女生咂舌:“居然要坐牢……” 雷彦抱臂冷笑:“坐牢?就这变态干的那些事,早就该去把牢底坐穿了!” 女生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说她怎么又盯上邱梦华了啊?” 另一个撇嘴:“妒忌呗!她之前推于青,还不是因为于青和班长走的近?那邱梦华高二的时候是和班长有过一段,可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她还不是揪住不放?要我说,她就是心理有问题,十足的变态!” “也是,你说班长也是倒霉,怎么招惹了这么一号人……抖擞都抖擞不掉了……” 说曹操曹操到—— 许友松和小池,两个人俱是一头热气腾腾从教室后门进来,一瞧就知道这是刚去打了篮球回来。 一瞧见还在讲台上溜达的雷彦,许友松就乐开了:“我说雷子,别动!你这形象甚好!比咱们班头都有范儿!真该找个相机给你拍下来。” 雷彦抱臂嘿然:“松子啊,这回你们可来晚了,错过了个劲爆消息。嗯,这事别说,跟你还有点关系。” 正文 第264章美女脑子里都有屎 许友松对薄琴这档子事,反应有点出乎预料的淡漠,就“哦”了一声。 点评了一句:“这人看来是疯到没边了,怕是最应该去的是精神病院。” 往下就再无话了。 反而是小池悠悠荡荡了一句:“之前学校怕影响不好,硬把这事给按下去了,已经算轻饶了她。没想到这人还真想要作死,也好,最好多判上几年,正好叫人出一口恶气。” 然后他俩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了。 而且许友松身为班长还在班里敲打了一番:“这人之前是我们班的,不是多光彩的事,我看大家还是低调点的好。” 班长都如此说了,全班人那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悠荡了几下也就落地了,毕竟现在高三非常时期,这种事顶多就是兴头上讨论几句,然后也就过去了。 毕竟还是学习更重要,谁也没那些闲心去操心别人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于青还是从五班学生口中要来了邱梦华的住院地址——她和这姑娘虽说自高二后再无什么交情,但现在自己对她,应该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吧? 毕竟,她俩的“厄运”可是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于青买了一兜水果,去医院看望邱梦华——邱梦华家境看样子不错,住的是单人病房,于青去的时候,她头上还缠着纱布,看上去精神还尚可,父母正陪伴左右。 也许没料到于青会来,邱梦华楞了楞,找了个借口把自己父母给支出去了,于是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这两个姑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时间竟是连句寒暄的话都找不出来——不过在于青看来,邱梦华还真是漂亮,便是现在受了伤头上裹着纱布,面色苍白无人色,但人家倚靠在床头上,怎么看都还是一副楚楚动人不胜凉风的模样。 她回想了回想自己,觉得自己当初住院的时候,天天介被刷成一身的烤香猪味,形容应该挺不堪的。 人和人果然不能比啊 一比气死人啊 居然还是邱梦华率先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这诡异的平静:“你……” 她的眼睛亮了亮,视线不由自主的向于青身后飘去:“……是他叫你来的?” 于青脑子现转了一个弯才明白邱梦华话里的意思,不过她明白过来后立刻就尴尬了,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她是真没想到,这一年的风平浪静,还以为这姑娘早该心如止水了呢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许友松? 这班长到底啥魅力哦! 也是害人不浅! 而且她还当过一回“帮凶”…… 好在于青这人脸皮够厚,所以根本就没接话,她走近两步,把水果放去床头柜上,再冲人笑笑:“那个……都挺不放心的,所以我来瞧瞧你……” 她故意把话说的含混,并不把话头往那上面带,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只问道:“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没得到回应的邱梦华倒并不如何失望,笑笑:“其实已经没事了,不过医生说还有点脑震荡,要留院察看。我爸妈都怪紧张的,所以一直还在院里住着呢。” 她反过来问于青:“你呢?你出院也不过才一个来月吧?身子可好利索了?” 于青张了张嘴,本想也报备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过和邱梦华这两下里视线一碰上,竟是忍不住苦中作乐的“哈”了一口,到底笑起来:“你说,咱俩这算不算同命相连?” 邱梦华笑了笑,这姑娘有一双薄薄的丹凤眼,此时斜倚在床头的模样简直有点83版“林妹妹”的感觉,不过不像林妹妹那般死气沉沉,还是多了好多精气神的。 她倒没有和于青执手相抱相看泪眼,反而略带苦笑:“之前你那个事,闹的也挺大的,一开始说什么的都有,可是我知道她为什么要害你。当时我还想,她为什么不来找我,而是偏去针对你?难道是我一直以来自作多情了不成?为这个我还生过闷气,觉得她真傻,找错了人……” 于青:“……” 乖乖,这美女的脑回路果然都不同凡响! 贝澎澎长的漂亮,脑子却是一包草,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把自己交出去。 而这邱梦华也是“班花”级别的了,却是脑子里的塞的估计都不是草,而是屎。 这……这居然还有人盼着自己能被变态盯上? 不怨于青吐槽,因为邱梦华接下来摸了摸额前绑缚的纱布,居然有点羞涩的低头笑了一下:“可没想到,这回……我也……,看来,她还不算太笨……” 于青真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顾发愣了。 这算什么? 这被变态拿石头砸,还被砸的与有荣焉不成? 还是说,这恋爱脑的少女,就不能以常人来论之? 于青走出病房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晕当当,这三观受了一番“洗礼”,一时有点受不大住。 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游魂样的不经意一瞥,就瞥见一个从外面匆匆而来的瘦小身影,于青心里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张口叫道:“俞安柏!” 那人真的是俞安柏,这都高三了,他还是那个小个,个头还没有于青高,人瘦汀汀的,只有一张脸生的蛮秀气的,就是怎么看都不像个高中生,反而像个发育不良的初中生。 俞安柏和于青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因为是隔壁班,混个脸熟还是挺容易的。 他瞧见于青,面上有点疑惑,似是想了一会,终于想起她是何方神圣,不过脸上疑惑依旧没下去,估计想不通这平日里从没打过交道的人,跟自己有何干系? 于青只好自行走过去,自我介绍顺便解释:“我是六班的于青,来医院看看邱梦华,你也……来看她的吧?” 不知道俞安柏是不是一路跑着来的,这白皙的额头上汗迹斑斑的,头发芯子似乎都在微微冒着热气,他抹了把额,点点头:“我每天都要来的,来给她补课。” 正文 第265章王往 俞安柏这人估计和不熟的人不太善于打交道,于青问一句,他答一句,于青问了几句后,也觉气氛有点尴尬。 她知道俞安柏当时在现场,还亲手逮住了薄琴,她想问问当时的情形,不过看俞安柏一张“你是哪位啊?怎么还缠着我啊?”的急切脸后,想想也就算了。 她最后说:“俞安柏,人是你逮住的,邱梦华是你救的,你真棒。” 说完这句赞扬之语,于青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都要准备跟人告辞了,结果反倒又被对方给叫住了。 对方一点都没有被夸奖了高兴或不好意思的样子,反倒板着脸,两道眉毛蹙起:“我知道你,你是许友松的朋友。我不管你今天为了什么才来医院,我就想请你给许友松带句话:邱梦华这回为什么受伤,为了谁受伤,想必他心里有数,不过我希望他不要再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请他现在和以后都离邱梦华远远的,否则——” 这个矮小的少年顿了顿,目光凶狠:“我见一次打一次!” 于青一时没吱声。 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许友松是她朋友,她早拿他是当自己人看的。现在这个小个子居然大言不惭的在她面前威胁她的“自己人”,你说她恼不恼? 于青几乎立刻就想反唇相讥,不过到底忍下去了,笑了笑:“俞安柏,你是对我们班长有什么误会吧?邱梦华是薄琴打伤的,薄琴那个人……想必你也知道,之前我也在她手里吃过大亏。这事虽然不能说和我们班长毫无关系,可是如果硬要把薄琴作恶的因放去他头上,我觉得,他有点冤枉。” 少年侧过身去,薄薄的嘴唇翘起,脸上露出一副斜藐的讥讽笑容:“到底冤枉不冤枉,他自己心里有数,你只要把我的话带到就行。” 他靠近一步,薄薄的嘴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请你一定告诉他,请他务必以后离邱梦华远远的,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俞安柏说完后转身便走,好像连一刻都不再想和于青多待,所谓“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看来因为于青是许友松的朋友,他一并看她也不顺眼了。 于青耸了耸肩,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些人心里已经认定的事,是怎么拗也拗不过来的。 所以,多说无益,管它作甚! 于青这一趟医院之行到底没瞒过许友松和小池,许友松还冲她打趣:“没想到于大青还是个如此怜香惜玉的体贴人。” 于青没好气:“还是顾好你自己吧,邱梦华是没啥,高二被你灌的那壶迷魂汤到现在还没醒呢。不过我可是碰上俞安柏了,人家可是放了狠话了,叫你以后离他女神远点!” 许友松一脸委屈:“冤枉,我啥时候离的不远了?” 这厮捂着胸口,一副东施效颦的做作姿态:“天地良心!这两年我多洁身自好啊,除了给你于大青当当电灯泡,还从没对其他无干人等发过光发过热呢!” 于青被惹的噗嗤一乐,当胸一拳捣过去:“悠着点吧!免的被别人打了都没地找牙去!” 许友松娇弱的“哎吆”一声,一转身扒去旁边一直作壁上观的小池肩膀:“死人!你也不管管你家那口子,伦家都要被她捅出个透心凉了……” 三人俱乐做一团的时候,雷彦耷拉着脑袋慢慢朝他们走过来。 话说自从于青认识雷彦,就没见过他有正经好好走路的时候,不是跑就是跳,不是踢就是揣,要么就是大步虎虎生风,像现在这样拖拉着脚步,简直像每只脚上挂了20斤生铁。 于青忍不住高声:“雷彦,咋了呀?你瞅瞅你这脸,就跟被霜打的茄子似得!” 雷彦冲他们三个抬起头来,别说,于青形容的真没错,那张脸真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的都快掉地上了。 要放以前,于青这般打趣,雷彦必须得第一时间跳起来反唇相讥才是正经。 不过,这回,他好像恍若未闻。 视线只虚虚的落去许友松和小池身上:“松子……小池,出事了……” 这孩子真心太反常了,反常到连小池都从栏杆上一下蹦了下来:“雷子,怎么了?” 雷彦的眼神和声音都很飘,似乎还有些迷惘:“咱们老班……出事了,他、他被人撞见,在宿舍里……和、和魏清香……” 于青的眼睛都瞪大了,脑子里就觉“叮”的一声!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小池,小池亦是一样,浓眉紧蹙,两只拳头都攥紧了。 这时最冷静的反而是许友松,他亦沉下脸:“王老师和魏清香怎么了?” 雷彦便是现在说将起来,也是失魂落魄的厉害,依旧一身的震惊还没褪下去,大大吞了一口唾沫:“说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被、被教导处的老师碰了个正着,现在人已经被田主任叫去了……” …… …… …… 于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急问:“那魏清香呢?” “听说也被派了两个女老师看着,关在办公室里,不准出门……” “……” 许友松上前扶住雷彦一条胳臂:“雷子,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就,就那个教导处的老师,本来身边还带了几个学生,结……结果就被撞上了!那几个学生兴奋的满校里直嚷嚷!只怕不出半天……全校怕是没人不知道了……” 于青恨恨一跺脚,被小池拽了一把,将她的手握去自己手心里。 小池问雷彦:“校长呢?校长知道了吗?” 许友松摇头:“校长昨天去省城参加教育研讨会了,按说,明天下午才会回来。不过看这事的事态,怕是田主任会第一时间跟校长电话报备的。” 四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王往不是普通任科老师,也不是普通的班主任,他是从高一就跟过来的级部主任,向来都是教学水平和人品无可指摘,可现在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最后还是于青忍不住,抓了许友松一条胳膊:“班长,怎么办啊……班主任、班主任可不能——” 至于不能什么,于青一时六神无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正文 第266章该来的总会来 要说在学校里,传播的最快的,莫过于这类风流韵事。 特别是当事人还是老师和学生,简直就是禁忌中的禁忌。 特别是这老师还是位向来口碑不错、挺有人气的老师,所以一经爆出,简直是惊掉满校园的眼球! 据说,连在省城开会的一中校长接到消息都当日就赶了回来,就为了按住此事。除此之外,那几个嘴巴上没门在学校里大肆宣扬的学生也都被一个个私下里警告。 不过,这种东西,一旦传播开来,那可是一点点火星就能燎原之势,想要再按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越传越离谱,传到最后,那叫一个添油加醋的有鼻子有眼! 有的说王往和那个女学生是直接被人堵到被窝里,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就跪地求目击老师放过;有的说其实王往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数次诱奸漂亮女学生,不只这一个,只不过这回运气不好被人撞见了而已;更有的说其实这俩人苟且已久,那女生本来是王往班上的,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才调去了别的班,就为了两个人能长期苟合! 要说这些难听的话,别处说说也就罢了,偏偏在六班里私下里也是传的风生水起,不要以为高三生就没时间八卦,这点自己班主任的风流韵事,绝对是埋头苦读之余最好的解压良药。 只不过这班里学生态度也是各有不同,有的咂舌完后只关心这就要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这要是再换班主任,不知道自己可还适应? 也有那一心敬仰王往的,则是深受打击,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尊敬的班主任竟能做出这种有辱师德之举。 也有的事后诸葛亮,冷嘲热讽,说自己其实一早就看出端倪,现在果然大白于天下,不负自己的火眼金睛。 当然,也有于青和许友松、小池,以及相信王往为人的部分班干部,为了了解事情真相积极奔走的。 王往出了这样的事,说实话,于青很不好受。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班主任人真的蛮好的,高一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她是差生就鄙视放弃她,小池成绩一直那么吊儿郎当他也一直没为此敲打过他,其他方面业务能力扎实,物理虽然对于青来说是个老大难,不过王往的课她是听得懂的。 而且为人正派,对管理学生也很有一手:平时对班里的学生,不管学习还是纪律,都是有的放矢,既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既不会叫学生怨声载道,也不会亲和到失去师道尊严。 于青一直觉得,王往是个好老师。 虽然好老师也不一定就不会犯错误—— 其实要说预感,她之前一直就有点感觉,觉得魏清香和王往之间,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之前她只是想一下也就丢脑后去了,不会多想,如今爆出这样的事,如果仔细捋一下,会发现其实……的确“有迹可循”。 但是她绝不相信王往真对魏清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如果硬要说两人之间有关系,顶多也就是“暧昧”一些罢了。 要知道,王往可是有家庭的。 只不过王往的妻子是在怀姜临市的太仓市煤矿子弟学校教书,这夫妻两一直两地分居,听说王往曾多次托人活动想把妻子调来怀姜,只不过煤矿子弟学校隶属矿区国企,想要调出来人事方面很麻烦,所以一直未能成行。 于青在王往的办公桌上还曾见过他小女儿的照片,小姑娘已经5岁了,模样生的十分可爱,眉眼里跟王往很相像,跟着妈妈在太仓生活——这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也是一直压在王往办公桌上的玻璃板下,怎么看都是非常幸福美满的一家。 所以,不是于青有多么信任王往,只不过她觉得,王往作为一个成熟的、有主见,也有主心骨的男人,怎么会因为跟女学生的这一点点“暧昧”,而会置自己的家庭于不顾呢? 她觉得,王往不是这种心里没谱的人。 只不过,还是爆出这样的事,不知道是该感慨命运不济呢,还是纸到底包不住火? 只不过,一切都不以于青的意志为转移。 兵贵神速,学校方面把这件事看的很严重,毕竟,这怎么也算的上一桩“丑闻”了——不管这老师和学生真干了啥,还是没干啥,但这风声却是已经传扬出去了,对学校的名声来说,那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一连三天,高三六班群龙无首,物理课都是三、四班的物理老师给过来代课的。 毕竟是高三生了,在班干部的管理下,班里大部分时间下倒还风平浪静,只不过课下讨论之余,同样不乏人心惶惶,好多学生都在偷偷议论他们六班怕是要换班主任了,在高三还有最后一个学期的这个节骨眼上,这个真心挺要人命的! 许友松一直在打听消息,毕竟于青天天介没事就来找他追问啥情况啥情况? 这天许友松终于带回来确切消息,说校方已经私底下做了低调处理:王往被调职去了地处怀姜北五十里开外的新街乡第五高中任职,对外只说工作调动,没说是惩处,也不会记录在个人人事档案。 就这,已经是这几天小池和许友松动用了全部的人际关系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了。 于青心脏沉了几沉,虽说对外并不明说,但这事传扬的这么大,谁又不是知道这从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调去乡镇中学,已经是一种变相的惩处? 她转过念来,又问:“那……魏清香呢?” 魏清香这些天也一直没有上学,除了事发那日被叫到教导处盘问,然后就一直在家没有来过学校。 听说当时人是被父母给接回去的,魏清香的父亲当时还在教导处办公室,就一巴掌扇去女儿脸上,大骂她“丢人现眼”! 许友松说:“既然王往没有明面上做惩处,那只惩处学生也说不过去。所以,校方对魏清香虽然表面上没有做出什么惩罚,不过我听田主任的意思,是想叫她主动转学。” 转学? 主动转学,总比被动被校方勒令退学来的要好千倍万倍。 怀姜市不只一所高中,这三中和云桥都是市里的高中,再不济,乡镇上也有高中,反正还有这高三最后一学期,只要熬到高考,一切都还好说。 于青点点头,忽就听得教室里一阵稀里哗啦! 一回头,就见陈曦一脚踢翻了一个男生的课桌! 正文 第267章痛脚 要说这几天日子最难熬的,非陈曦莫属。 就于青所知,王往对陈曦向来是很关照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陈曦的父亲背后使过力还是怎得,但王往对陈曦一直不错,虽然陈曦成绩很烂——但自习课王往动辄会主动停去陈曦身边给他讲解例题,有时候陈曦只要稍有进步还会把他单独叫去办公室,多加鼓励。 也可以说,陈曦现在成绩的进步,和王往是分不开的,陈曦也很尊敬自己的这个班主任。 只不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于青设身处地的替陈曦想了想:这一边是自己一直尊敬的老师,一边是自己情投意合的恋人。 这两人现在在一块被人抓了包,不管这两个人到底关系如何,但能被人抓包,就已说明绝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 这就像论坛里最常见的女孩纸吐槽,发现自己的男友和闺蜜有一腿! 所以这陈曦的处境,可想而知是有多尴尬! 事情刚爆出的那天,听说陈曦听到消息二话不说就奔出了教室,第二天也没来上学,直到第三天才来学校,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沉,可见已经从不可置信到艰难的接受了现实。 这班里人对陈曦,可怜的有之,可笑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更有之! 特别是一些男生,本来就对长了一张小白脸、向来受女生眷顾的陈曦老不顺眼了,现下这等好机会,哪有不抓紧时机赶紧对其冷嘲热讽一番的? 陈曦的脾气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很随和的,以前便是有人故意挑衅,他也并不着恼,笑笑就过去了。 眼下却是俨然踩去了他的痛脚,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嘛,想来绝不会是好话,居然惹到他如此恼羞成怒!!! 陈曦一张脸又红又白,双拳紧握,胸口起伏的厉害,旁边几个男生看这阵仗,不由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无人赶上来劝架。 那个被踢翻了课桌的男生,是薄琴以前的同桌,名叫罗子钰,是高二分科才分来六班的,本来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二流子。现下就见他一蹦三尺远,对自己四角朝天的课桌和散落一地的书本视而不见,反倒手中摇着书本呼呼而笑:“吆吆吆!这脾气够大的呀!你说这班主任也真是的,现在也没法出来安抚救驾,瞧把我们帅哥气的,这小脸都红了!叫咱们老班瞧见了该多心疼吆!” 这个罗子钰听说以前在文科班的时候成绩还可以,不过自从高二调来六班后,没事就爱瞎胡闹,也不肯好好学习,王往怕他影响别人,所以把他安排去教室里比较偏的位子——为此罗子钰一直颇有怨言,直说自己本来是颗好苗子,硬生生被王往给耽误了! 王往这回出事,全班最幸灾乐祸的就是他,一下课就满楼道里乱窜,把自家班主任这点“风流韵事”说道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吐沫星子乱窜,好像他才是真正“捉奸”的那个人。 而且自从陈曦来学校,虽然班里别的同学对陈曦幸灾乐祸的也有之,不过还大都看在同学面子上,也就是私下里嘲笑议论一番,起码不会直接说去人脸上。 唯有这个罗子钰,一见陈曦就跟苍蝇见了有缝的蛋,嗡嗡嗡那是恨不得天天围着他转!什么难听说什么! 本来他对王往向来照顾和偏爱的学生有满腹怨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这番踢翻课桌的动静着实是太大,全班人都回头,再一看是陈曦和罗子钰顶上了,心里头大都明白,学习委员毕春英从前排站起来:“罗子钰,这两天你蹦跶的也够了,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班里大部分学生其实对王往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对罗子钰最近的行径也颇为的不齿,毕春英此话一出,好多人眼里都暗暗带上了鄙视。 只不过罗子钰是个难缠货,所以也不会有人那么闲,去主动招惹他。 “呦呦呦!毕大委员这是心疼了呀!话说小白脸就是这点好,处处都有人疼” 罗子钰笑嘻嘻的,一双细长眼睛却是斜藐去陈曦,“可惜就是人家自己不争气,头顶上那点颜色都能开染坊了,还在这跟我们这些无关人等张牙舞爪呢——” 话音未落,陈曦瞬间暴起,红着眼睛一脚又揣了出去,好在他身边两个男生此时有了防备,一左一右忙伸手把人给架住了,所以他的脚尖只碰到了罗子钰的裤管。 罗子钰完全没怕的样子,拍拍裤子,撇撇嘴:“切!真有本事!可真要有本事,去咬给你家头上开染坊的那个啊,吓唬我们这些外人算什么好汉啊!” 毕春英厉声:“雷彦!你瞎了还是聋了?!” 雷彦在一旁搔了搔耳朵。 话说罗子钰虽说被王往给安排去了教室偏隅一角,但是为了能看住他,王往一直都是特意安排班里的劳动委员雷彦坐在罗子钰身后——罗子钰横,雷彦比他更横!罗子钰一旦作妖,回回都是被雷彦给镇压的没脾气。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雷彦算不得“恶人”,但凭他的本事,压制个小小的罗子钰让他蹦跶不出啥来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罗子钰虽熊,平时在班里却没翻出什么风浪。 却是这回不知道怎么了,雷彦居然装聋作哑到现在! 这毕春英都点名了,雷彦自然不好装死人,只好抬头懒洋洋的嘟囔了一句:“干嘛呀干嘛呀?闹这阵仗,等着田主任给咱班记大过是不?这大喇叭里全校通报批评,咱班可就个个脸上都有光了,可就真是扬名立万了嘿!” 于青这时跟许友松、小池三个都还在走廊,不过透过临走廊的窗户,也是把教室里的情形看的明明白白。 方才毕春英骂雷彦,她也才缓过神来,心想不对啊!王往出事那天雷彦急的脸都变色了,雷彦这人虽然平日里也是个顽劣的主,但身为班干部,对王往还是很忠心的。 可怎么这会子居然这么放纵罗子钰? 话再说回来,这雷彦和陈曦同为大院子弟,眼下陈曦吃瘪,雷彦居然一点帮衬的意思都没有? 教室里雷彦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伸了个拦腰,支使两个男生:“帮帮忙,还不把桌子抬起来?待会老师来了很好看是吧?” 边说着话,边不动声色的朝走廊里的许友松瞧了一眼过来。 于青顿时心中暗暗“啊”了一声,突然明白过来。 正文 第268章何以解忧 于青忍不住瞧了一眼许友松。 他对自己班里这番动静挺淡定,教室里已经有人扶起了课桌,有人去帮忙捡书,而且雷彦都开口了,罗子钰气焰到底收敛了收敛,朝天哼了两鼻子,坐回去了。 眼看一场冲突慢慢硝烟退散,许班长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一回头见于青正死死盯着自己,忍不住一乐:“于大青你干嘛?” 于青心里此刻真心跟明镜似得:自太平湖那一回,许友松扇了陈曦一巴掌,虽然事后两人都没看出对这桩事有何介怀,但这裂纹却是明明白白的扯开了。 于青了解陈曦,也可以说是她了解上辈子的陈曦,不过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陈曦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不是一个喜欢趋炎附势的人。 虽然生为大院子弟,却向来头疼大院里孩子们之间——那种颇叫人头疼的不够单纯的关系。 上辈子,有时候陈曦会跟她说起自己的童年,却从来没提及过大院,也从没提及过大院里的同龄人,反倒是上学后自己处的几个朋友,聊起的最多。 唯有一次,他说起过,说自己还在念机关大院幼儿园的时候,用烟盒和子弹壳做了一个小汽车,因为实在是用心,小汽车做的很漂亮,为此还得到过幼儿园老师的夸奖。 于青当时兴致勃勃的追问:“哦?你还有这本事?车呢?在哪里压箱底呢?拿出来让老婆瞧瞧你的手艺?” 她本来是打趣,原也没真想要看他儿时的玩具,早八百年前的东西了,怕是早飘散在空气中了。 结果陈曦居然变了脸色,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后来,车被我爸上级的儿子给抢去了,我死活不干,非要把车给要回来,我爸还打了我一顿。”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变话题,去聊别的了。 于青当时也没在意,却是现在回想起来,他从小生活的,那个叫旁人都艳羡的机关大院,却是对生性敏感也软弱的他来说,不算多么美好的童年回忆。 陈曦性子天生优柔,喜静不喜动,反正上辈子的于青是知道,他对任何体育类项目都不太擅长,喜欢的反倒是下棋、钓鱼这种比较能坐得住的玩意。 也许这也就导致了从儿时起,他和许友松、小池、雷彦他们的不同,毕竟这伙孩纸可是精力旺盛、从来都是静不下来的主——于青都听小池说了,说他们小时候动辄满大院的喊打喊杀,不是你当强盗就是我当山大王,闹的那叫一个鸡犬不宁! 不过同为大院子弟,而且不是坐在金字塔尖的那一个,一方面陈曦跟随的很不情愿,可一方面自己到底身处这样的环境,也只能适应。 重活的这一遭,于青其实从初中就看出陈曦与大家的格格不入,不过那时候年纪还小,便是格格不入,反正大院孩子多,呼啦一声也就过去了,不会多在意。 却是太平湖一事,许友松在众目睽睽下怒扇其耳光,这一耳光,分明是已经把陈曦给踢出大院阵营了。 至于小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单纯货,他本来也不会注意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他对陈曦也没多关注,而且因为于青,也没多好感就是了。 却是雷彦,分明是许友松这一阵营的,许友松和陈曦关系的破裂,直接导致了雷彦这些其他的大院子弟必须站队——所以,无一例外的,陈曦是被剔除的那一个。 所以雷彦才会在陈曦被罗子钰欺负的时候,故意装聋作哑,这要换个别的大院子弟,怕是罗子钰早就被雷彦给揪出去K一顿了! 也或者说罗子钰不傻,早就看出了陈曦与众人的不和,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到他头上。 要知道,大院子弟可都是抱团的,初中时候的陈曦,就因为是大院的人,所以便是他再迷糊再不上进,也没人敢戳他一手指头,除了自己人。 于青突然觉得,自己怪对不住陈曦的。 毕竟太平湖事件的起因是因为她,虽然她从来都没觉得陈曦当时做的有哪里不对——他护着魏清香,紧张魏清香,就像小池护着她也紧张她一样,她都是特别能理解的! 却是到底还是因为她,陈曦与许友松他们反目。 虽然事后她也跟许友松说过,说陈曦没错,你当时不应该那么对他。 许友松当时哼笑:“打了就打了,打了也不后悔。他是没错,可是在我眼里,他就是该打。”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事她也就就此打住了,反正多说也无益。 唉,都说女人的世界事多,其实你们看,这男生的世界,其中弯弯绕绕也一点都不少呀! 所以于青也没说话,盯了许友松一眼就转头进教室了。 小池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上她,于青就听见背后许友松跟小池吐槽:“池!管管于大青,你是没瞧见她刚才瞧我那样,恨不得把我吃喽!” 小池回头哈哈一乐:“吃就吃呗,嗯,松子,我看你最近肉比较紧,估计上笼屉蒸蒸,再沾点醋啊韭菜花什么的,估计还能入口。” 许友松笑骂:“滚滚滚!俩白眼狼!真不愧是一家的!” 于青没理会他俩的插科打诨,进了教室,往后瞧了一眼,陈曦还涨红了脸站在那里,旁边有人想伸手拽他坐下,估计见他面色实在不善,手伸出去半路又给撤回来了。 反倒是罗子钰,得意洋洋坐在自己被扶正的课桌前,对散布了满桌面的书也不在乎也不收拾,反而哼然:“下节课上英语,英语老师要是问我‘罗子钰,你家挨扫荡了?’,我还就得据实相报‘嗯,我家挨扫荡了。老师,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旁边有人打趣:“吆,这就准备抱上英语老师大腿了?” 罗子钰抱臂斜藐:“切!这老班都没在了,可不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了吗?” 于青站在自己座位上咬了咬牙,罗子钰这人虽然熊,不过和她向来没什么牵扯,就是偶尔路遇上了,向来都还要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于青今天才发现,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小池从于青身后走过,他一直都是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这回却是故意绕了个弯,径直走去罗子钰的课桌前,就听得“砰”的一声! 罗子钰的课桌突然原地打了个转,罗子钰人本来两根胳膊都倚去课桌上,这下猝不及防的往下一趴,下巴就准确无误的磕去了桌面,顿时疼的嗷的一嗓子叫出来! 就听小池漫不经心的哼过一声:“哈,对不住,走路不稳,脚上没长眼睛。” 罗子钰捧着下巴,朝地上一连吐了两口带血的吐沫,一时间脸都歪了,却到底没敢吭声。 小池照旧悠悠荡荡走向自己座位,途径陈曦,歪头问了一句:“还不回去坐好,等着给英语老师站岗?” 一旁的雷彦忙使了个眼色,旁边人忙身手去拽陈曦,陈曦还憋着一口气,却到底被跩的坐了下来。 走廊里响起英语老师那特有的有节奏的高跟鞋啪嗒声,教室里学生慌忙都赶紧做好,于青也在位子上坐下来,翻出英语课本,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来。 正文 第269章不是你的错 于青摸去了艺术楼前面的小花园。 陈曦自下午第一节课后就不见踪影,一连两节课都没回教室,于青到底还是不放心,毕竟陈曦现在的精神头太差了! 性子又是个优柔却又倔强的,她还真怕他一时想不开再弄出点啥事出来,所以一上自习课她就偷偷溜了出来。 本来她对陈曦能去哪里也有点没有头绪,不过想了想,还是抬脚往艺术楼前的小花园走去。 一中这所破破烂烂的艺术楼可是当初陈曦和魏清香的定情之地,后来魏清香虽然退出了艺考生,却是艺术楼前这个小花园还依旧是这对小情侣的秘密约会之地。 别问于青为啥知道的这么清楚,毕竟她以前也是相当关注自己这位上辈子的老公的,一门心思的想着和他再续前缘……可世事往往就是这般无常,她没想过他会爱上别人,就像也从没想过自己也会爱上别人。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虽还只是下午,天色却混沌不清的厉害,小径上堆满了沤烂的落叶,两旁的冬青树七歪八倒龇牙咧嘴,一看就是疏于打理——于青听说艺术楼明年就要拆了,毕竟说是“艺术楼”,却是年代太过于久远,这座三层小楼当过男教职工的宿舍,当过临时图书馆,现在又是“艺术楼”,却是丁点艺术的气氛都木有,烟火气倒是在墙面和地面上斑斑驳驳的高调昭示着天下。 所以校领导决心要推倒重建,重起一座漂漂亮亮的新艺术楼。 新楼自然占地面积要比旧楼要大的多,所以前面的这片小花坛也不可幸免——反正要拆了,所以这一片一直乏人问津,连学生值日都不会安排这里。 于青踩着满地的落叶一路走进小花园,花园里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举目一片萧条之色,花园中间的那尊白色大理石的女学生雕像,已经被移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底座——有人坐在这个底座上,双手抱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风吹起他的黑头发,在风中掀动。 于青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听到动静,放下手,露出两只通红的眼睛,瞧见是她,很艰难的扯了下唇角,似乎想说什么,没出声。 于青了解,拍拍他的肩,意思是:不用说,我都懂。 她的确懂,这个时候他是最最难受的——如果说因为许友松被大院子弟排挤,不过他本来也就不好凑活他们,估计还不会有太大感觉。毕竟陈曦这个人吧,如果用现代的说法,那就是比较“宅”,也比较“独”,他大部分的爱好都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所以并不怎么在乎周边人对自己的态度。 但是,陈曦却是个比较“重情”的人,上辈子他们小两口吵个架,都是她把他气的哭鼻子抹眼泪,她不落忍去哄,他还要囔着鼻子指摘:媳妇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啊……媳妇你可不能再说那种气话了啊,听了太叫人心里难受了…… 她只有点头如捣蒜的份:嗯嗯嗯嗯,不这样了,老公以后我一定不这样了! 而现在,这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遭遇了可以说他人生中第一次艰难的变故——都说人的初恋最是难忘,何况还是他用心投入这么久的,这辈子第一次的心动,却是落的这样一个下场…… 即便不用感同身受,于青都觉得陈曦实在是够惨的:这家里家里说不得,学校里还要被人欺负到头上的冷嘲热讽——而那两个当事人,王往被调职,魏清香被劝转学,他们两个人都可以暂时躲起来避不见人。 唯有陈曦,明明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最终沦为众人的笑柄的却是他。 于青叹了口气。 半响都没吭声的、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突然抬头抹了把脸。 视线并没有投向她,而是直直望向前方那片杂乱的灌木丛,声音犹如梦呓—— “我去找过她,我并不是想去……骂她还是怎得,我就是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像做梦一样。我只是想去问问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她被欺负了,受委屈了,我、我想对她说,我可以保护她——” 少年的目光茫然的投过来,落去于青脸上,“可是,她不肯见我。我在她家门口转了一天,我拿石子丢她家的后窗,学猫叫、学狗叫,这是我们两个之前的暗号,她只要听到声音,就会知道是我,就会跑出来见我……可、可我转了整整一天,她明明在家的,却不肯出来见我。” 于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好徒劳的安慰了一句:“也许家里还有父母,不好出门吧……” 对方看着她,似是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解释,点头:“嗯,一定是这样。” “不过,第二天我再去,她终于肯见我了。” 于青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 少年仰起头,头顶上铅色的灰白云层,没有阳光,投进她眼中的是他清晰的侧颜,肤色干净白皙,眼神懵懂。 “她说,陈曦,你别再来了,咱们……以后,没关系了。” 于青屏息静气等了半天后文,却久久没等来后文。 “就这些?” “就这些。” 对方低下头去:“然后她就回家关上了门……” “我一直在她家后窗坐到天黑,她都没有再出来。” “……” “然后……你就来上学了?” 他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做。可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把我大骂了一顿,要不是我妈拦着,他都要拿皮带抽我了。不过我当时一点也不怕,反而觉得,他把我打死了也好。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这些事了……” 于青的手覆去少年苍白清癯的手背上:“陈曦,你别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我的错,可为什么是我……” 少年两只掌心紧紧捂去双眼,泪水顺着手腕滴下来,他终于呜咽出声,“于青……,我好难受啊。” 正文 第270章八点档肥皂剧剧情 于青一溜小跑:“哎哎哎,你别走这么快啊!” 前方那个大高个好像闻所未闻,两条长腿迈的飞快,头也不回,衣角随风掀动,于青紧赶慢赶只瞧见蔚蓝色的夹克衫在前方冬青树旁倏忽一闪,就不见了踪迹。 她心里着急:“战池!!!” 出院也不过才一个来月,这一回走的急了,右腿膝盖那又在隐隐作痛——特别是鞋底踩去落叶上打滑,她很狼狈的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身体平衡,不过膝盖这会疼的厉害,于青不敢再走了,只好驻足揉着膝盖缓一会先。 旁边冬青树叶“簌簌”响了两下,一双篮球鞋映入于青视线,她惊喜抬头,大男生虎着脸,朝一边拧着脖子,两手插裤兜,满身充满了根本不想搭理她的冷冽气息,但忍不住往她身上瞟的视线还是出卖了一点内心。 于青心里高兴,不过一抬脸一脸幽怨:“干嘛呀?就跟吃了炮筒子似得,还不兴人家解释解释啊?就知道跑!” 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只在心里边默默加了一句:你以为你琼瑶女主角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不过这事还真怪不得他,就连于青扪心自问一下,也觉得他生气的理由十足——毕竟看到自己女朋友抱着另一个男生轻言细语呵护安慰,这要是还不炸毛,他就不是小池了! 嗯,她就是这么点背。 简直像八点档肥皂剧一样狗血。 陈曦哭了,哭了那么伤心。 到底是上辈子同床共枕过的丈夫,于青说瞧着不心疼那是假的,前后两辈子的记忆交织在了一起——以前,他一掉眼泪,她一准的毫无办法,只能立即化身绕指柔,柔声细语的去搂着他哄着他。 谁叫她神经总是那么粗呢?谁叫他总是惹的母爱爆棚呢? 所以,这回他一哭,于青果断又慌了脚丫子了…… 她嘴笨,本最不会安慰人,抓耳挠腮了半天,即便知道自己现在毫无立场对他温柔,却到底还是不落忍,慢慢把手放去他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头:“陈曦……” 少年紧紧咬着手背,呜咽出声,她的靠近和体温像一根具有慰藉人心力量的稻草,被慌不迭的捧住、抓住——他攥紧了她一只手,黏湿的脸贴在她温暖的手背上,泪水和嘴唇一起滚落其上,于青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把手向后抽,被人紧紧抓住。 他哀求:“别动,别动,求求你……” 她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以前,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有酒场,晚上自己一个人归家的时候,醉的几乎走不动路。 前去开门的于青被那人一身的酒气给熏的头疼也气的不行,本想硬着心肠不去管他,可他踉踉跄跄的走不成路——她只能没好气的搭把手把他搀去沙发。 可他倒向沙发的时候把她也一并给带倒了,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体重尽数压在她身上,压的她一时闭气,几乎想挠他! 可就在她挣扎着起身想要摆脱他的时候,男人的双臂紧紧攀住了她的脖子,酡红着脸,闭着眼睛趴在她的胸口,就是这样的小声乞求:“别动,老婆,让我抱抱你……” 她本欲暴跳:抱你妈批!老娘都要被你压成手抓饼了! 可手指无意识划过他的脸,才发现他竟是哭了。 然后她就歇菜了——这男人一哭她就没辙,而且又脑补了一番他许是工作上哪里不如意,只好借酒消愁,忍到回来才能跟她这个枕边人倾诉衷肠祈求温暖。 于是她果断又慈母心爆棚,就这么任劳任怨的被他抱了,结果小两口就那么在沙发上簇拥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两人俱是一身的腰酸背疼! 于青揉着酸胀的腰眼,不忘问:“你昨晚跟谁喝酒了?喝成那样?!” “哦……”对方抓了了睡成一头乱草的头发,脸上还带着酒醒后的懵懂,想了想,说:“和几个以前的同学,聊了点以前上学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点……” 于青:“……” 可无一例外的是,当他哭泣着抓住她的手,她仍然和以前一样,没有办法拒绝。 抚摸着他的后颈他的头发,发丝和记忆中一样的乌顺,在指尖慢慢滑过。 她像一个最温柔的姐姐,冲抓着她一只手埋首在膝盖的伤心少年:“没事的,陈曦,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的人生才刚刚展开,这只是一点点的挫折,没什么的。 可,问题是她,现在就挨不过去了…… 因为她看到了小池—— 他应该是在找她,跑的额头上都汗津津的,蓝色夹克衫的拉链大喇喇的敞着,露着里面白色的球衣和其下起伏的胸膛。 只不过他的唇抿的紧急了,简直成了一条直线,即便隔的还有些距离,她都能看到他两腮的肌肉在隐隐跳动。 再然后,他脚步一转,掉头就走。 再然后,她就再也顾不上什么有的没的了,下意识的蹦起来拔脚就追! 心脏在胸膛中咚咚作响,跳的快极了,膝盖还在恢复期,本来还不能走的太快,却是这一刻也根本顾不得了,她满心只有一个心思:不行,我得追上他! 至于追上他要做什么说什么,她已经顾不上想了。 到底还是得益于这还没恢复好的膝盖,她虽然追丢了他,可他竟是自己回来了—— 于青心口里浮动的全是满满的庆幸,吐槽归吐槽,埋怨归埋怨,她上前一步一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生怕哪下不如意他又给跑了! 他个子那么高,腿那么长!真再跑,她真心追不上啊好嘛! 她这一步迈的又快又急,膝盖本来就又麻又痛,这一下过去简直要栽人身上去! 便是她不去捉他的手,他都要伸手来扶她了,虽然嘴巴里冒出来的话听去耳朵里还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你小心点行不行?!” 可于青不是一般人,愣是从这冷言冷语里听出了柔肠千丈——俗话说,打蛇随棍上!她一抓住他的手就立刻把身子放软的俨然没了骨头,一靠就靠去他怀里,而且一靠上去就整个人往下打滑,毕竟暂时没骨头了嘛…… 骇的他必须伸手来抱她:“腿疼?” 正文 第271章求放过 “可不是疼嘛!” 她扒着他胸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眨啊眨得:“都跟你说慢点慢点了,你就不听……” 他“嗤”一口,并不说话,不过脸上表情很明显,那神情意思分明是:还用我说? 她当然懂,所以手下更用力的抓了他手腕:“他这不是不好受嘛,我……我刚好碰上了,介个我这人一向心软的,你知道的……” 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不肯错过对方一丁点神情的变化,嘴里斟酌着:“所以就、就安慰了一下,讨厌” 她整个人无赖的往他怀里倚去,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誓!” 女孩就像只八爪鱼,黏在身上抖都抖不掉,大男生还是心里有气,去掰她胳膊:“是,你心软,人家正伤心,所以你尽管去安慰好了。我给你们腾地方都来不及,你追我追个什么劲?” 她绝不松手,可怜巴巴的仰着下巴去使劲蹭他的胸口:“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嘛……” 小池梗过脖子去:“我没误会。” 他们俩正杵在艺术楼后面的灌木丛里,这自习课估计已经下课了,不远处的大道上人影瞳瞳,看来是高一高二的学生放学了。 于青拽了人往艺术楼里走,他不肯:“干嘛?” 她指指不远处:“杵这当典型啊?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高三生的艺考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艺考生们大都奔赴各地的艺术院校去驻扎去考试了,而高一高二的艺术生们也早就把这破烂地弃之如履——所以整个艺术楼里整个静悄悄的,除了楼道的墙壁比以前更黑更黄。 于青随手推开了一间教室,里面七零八乱的,地上扔着几个坏掉的画架,墙角堆着残缺不全的石膏像,窗帘都撤掉了,拉拉门口的灯绳,拉的动,灯却不亮,抬头仔细一瞧,得,灯棍都被卸掉了。 外面正是傍晚时分,没有灯,教室里昏暗的有一比,灰尘味很大。 不过于青对此完全不在意,随脚把门踢上,一张手就把人抱住了! 小池被她抱了个满怀,不过他个子高身架宽,任凭她再怎么伸长手,也搂不过来,不过那劲头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嗯,就是投怀送抱。 他被这一抱抱了个愣怔:“你干嘛?” 她使劲踮高脚,嘴唇一下下去啄他的下巴:“对你主动投怀送抱啊,看不粗来?” 这温香软玉的一怀,又是在这样昏暗幽僻之地,女孩子的脑袋就在颈间蹭啊蹭,可能是刚洗过头发,幽幽发香就这样钻进鼻息——是他最熟悉的,她的味道。 话说他们已经好久没这么耳鬓厮磨过了,平日里学业繁重,特别是她又受伤住院,这放去他眼里,简直就是个易碎品,哪哪都不敢碰,生怕哪里再碰坏了——却是这一下积极主动的投怀送抱,心里也明明知道她这是在把他当小孩子来哄,给个糖吃,甜甜嘴,这事就这么瞒哄过去翻篇了。 日后他要是还计较,那反倒是他小鸡肚肠翻旧账了! 她可真精啊,也真坏! 他心里头都倍明白,亮的跟明镜似得! 可是低头就看见她鼓着腮帮子噘着嘴,一双褐色的眼珠子戳在他脸上乱转,把他一丝一毫的情绪都尽数收纳进去,而且眼下更是变本加厉,身高不够,就蹦着来凑,踮直了脚伸长了脖子,软软的唇舌舔着他的下巴,声音软软的,黏黏的,十个指尖悉悉索索的抠摸在他背上:“小池……” 她很少有这样柔软的时候,只有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如此,求原谅也是一样。 而且和她平时的风格大不相同,对他,她特别拉的下脸,简直像个演技出众的演员,一切都行进的游刃有余,尽在掌握。 因为这一套,对他,就是管用。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一伸手就把人反抱在怀,往后一推,一把就把人抵在了门板上——不过两只手都垫去了她身后脑后,所以一点都没磕碰到她——于青心里有数,刚有点得意,下巴被人擎住、抬高,对方没说一句话,低头凶狠的吻她。 她没有丝毫的抗拒,背靠门板,仰起头,踮起脚尖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沉沉喘息响在耳边,房间里明明这么昏暗,可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清黑明亮,鼻息沉重:“你说,你是不是很坏?” 她面色微红,褐色的瞳孔带着笑意,轻轻舔着唇,好像在回味他的滋味,声音很小,却很清晰:“是呀……” 是呀,我是很坏,所以你来咬我呀 犹如听到她的心声,他低头又过来咬她,到底还是心里不忿,一拳头砸在她耳侧的门板上,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叫他明天就在学校再也待不下去……” 她当然知道,指尖不轻不重掐着他的脖颈,轻言细语:“知道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嘴里说着,人却靠上去,把他的头拉向自己,一下下啄着他的唇角下巴,蹭他的耳朵:“别闹了嘛,好不好?人家都跟你承认错误了” 她摇着他,晃着他,吻着他,方才还浑身紧绷的大男生终于在这一摇一颠的晃动中一点一点松懈了下来,向来严肃的木头脸,浮现出一种懵懂又无奈的神情——他楞了一会,好像毫无办法,于是只好松下那口气,复又把她紧紧抱到怀里。 “你可真坏啊……” 他吻着她的脸,喃喃。 于青知道他气头已经平稳过去了,于是赶紧抓紧机会表白心迹:“我以后真不这样了,真的!我以后一定牢牢记住,我是你的人!绝不和其他雄性有任何疑似暧昧行为!真的!我发誓!” 然后巴巴的噘嘴仰望着他,一副求放过的可怜相。 却是,她有时候总是忘记,欲速则不达。 高大的少年终于从这温柔乡里挣扎出一丝清明,眼神慢慢冷下来:“于青,谁都知道你脾气向来硬,现在却是为了他,肯这么低声下气嘛?” 正文 第272章一直能这样 于青打了个哏。 要放上辈子,她都这么放低姿态了,按理说对方也该借坡下驴,然后双方握手言和,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携手共建和谐社会才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可没想到,这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糖衣炮弹都打出去了,貌似也见效了,这家伙半路又杀个回马枪是个嘛意思? 好在于大青多活的这辈子别的本事没长,就是脸皮比上辈子厚了不止一倍,所以她打完哏噗嗤一下就捂嘴乐开了,边乐边往人怀里钻:“什么啊,才不是因为他。” 对方还坚守着一张冰冷的木头脸,被她这一钻一贴又险些给晃歪了去,现忍了好几忍,才粗着嗓子问:“那是因为啥?” “笨蛋,”女孩子吹气如兰,“当然是因为你啊。” “我就是不想叫你误会我嘛,不想看你生气,不想让你对我生气,不想叫你对我失望……小池——”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让他看见自己的真诚,“我只喜欢你一个人。陈曦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否认我以前曾经对他很上心,但那是以前了。我现在只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小池。” 上辈子互联网上有句话:自古真诚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在于青认为,其实用用套路未尝不可,但再把真诚一块掺进去,那岂不是更无往不利? 大男生果然愣愣瞧了她,似是一时呆了。 于青瞧着他那傻样子,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满心柔情四溢,伸手去摸他的脸:“怎么了?” 他捉住了她的手,呼吸有点不稳,默了好一会,才慢慢问:“你说真的?” 她鼓着嘴瞪他:“当然真的,我在你跟前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小池没说话。 她重新贴近他,把脸颊依偎去他的心口,听耳畔他心脏有力的跳动:“所以你别跟我生气嘛,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就当我是烂好人一回行不行?别跟我计较,我以后一定注意!” 她朝天举起两根手指头来,一副赌咒发誓的赖皮样:“要是再有下次,你再严厉惩处,到时候任打任挨,全凭老大你处置,好不好?” 他果断瞪她:“你还想有下次?” 她赶紧摇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他望了她,缓缓咬了唇,没说话——然后捧了她的手,放去唇边,低头轻轻吻着她的掌心。 于青缩脖子一笑:“好痒!” 他不肯松开,将她的掌心贴去自己脸上,他的脸颊有点凉,嘴唇却温热,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透过几缕刘海安静的向她望过来,声音沉沉的:“那么,我不生气,你也要说到做到,好不好?” 她当然用力的点头:“好!” 窜着身子往上,重重亲了人两口,眉开眼笑:“最喜欢小池了!” 木头脸上终于起了波动,大男生亦笑起来,双臂用力抱紧她:“再说一遍。” “于大青最最喜欢战小池,木有之一!这辈子都喜欢他,喜欢的长长久久,没有——” 往下的话她没有说完,被人尽数拿嘴给堵回了肚子。 昏暗而陈旧的艺术教室里,高大的少年箍住女孩的腰身,将人摁在门板上,低头深深吻她,鼻息滚烫,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好像只有这种最直接的肢体接触,才能把彼此胸中澎湃的热情给抒发出来——两个年轻人在昏黄的光影中彼此亲昵着,轻轻笑着。 “我爱你,于青,长长久久的爱你。” 最后的最后,他在她耳边低声叹息。 而她,终于放下了哄人的嬉皮笑脸,沉默几许,踮脚伸长胳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我也是……” 两个人牵手走出艺术楼时,天已经黑了。 于青这时候才感到肚子咕咕直叫,嗯,他俩消磨了整个晚饭时间,撸起袖子瞅瞅手表,嗯,晚自习很快就要打铃了。 得益于肚子叫唤的声音太大,小池扭过头来,摸摸她的头发:“饿了吧?” 于青苦着脸:“可是快上课了呀!” 趁着夜色他大模大样的搂住她脖子往自己怀里一带:“上就上呗,反正咱们班现在群龙无首,而且反正有松子在,总不会记你个旷课就是了。走吧,我带你吃东西去——” 于青好生斟酌了斟酌,话说她向来是个好学生,从不无故旷课啥的,特别是上了高三,每天就跟上紧了发条似得紧张有序,再说了,今天下午她已经浪费一节自习课了,这要是晚自习再不上…… “咕噜咕噜!” 可自个肚子就像跟她对着干似得,叫唤的格外欢,于青忍不住拍了肚皮一巴掌。 不知道是不是亲热特别浪费体力还是啥的,现在她真心觉得超级饿! 小池哈哈一乐,搂了她脚步一转,就往车棚走去:“走吧,都紧巴巴这么久了,一节晚自习不上影响不了高考成绩,走走走,我正好有个地,早就想带你去吃了,一直没机会,今天正好。” 于青还想说啥,他突然低头舔了她耳廓一口,沉声:“其实我也饿了……” 于青被这一口舔的真心全身打了个寒噤,后背上的寒毛都要直立起来了,头皮也跟着发炸,特别是熊孩子这一声男低音到简直魅惑到她两根小腿都要发软的节奏,害的她必须得伸手拧他一把才能保持节操:“讨厌!” 对方表示很冤枉:“我真的也饿了嘛。” 她不管,手指头在他肚皮上乱拧着耍赖:“讨厌讨厌讨厌!!” 对方“嗤”一声笑,伸手捏了她脸蛋一把,搂着她脖子就大步开路:“走走走,亏啥也不能亏了自个肚子。” 十来分钟后,他俩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一个麻辣烫摊位前,吃的浑身冒热气——于青一手端了一个套着塑料袋的纸碟子,上面芝麻酱横流,另只手举了双一次性筷子。 小池正弯着腰往她碟子里往下撸串,边撸边问:“鱼丸要不要?白菜呢?蘑菇?豆泡?我看冻豆腐也差不多了,也来点吧?” 于青嘴巴里正翻滚着一块滚烫的鸭血,又麻又辣,她呵着气跺着脚点着头,说话都含混不清,呜哩哇啦的,不过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都要! 小池瞧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直乐,特别是瞧见她嘴角上还沾着一点芝麻酱,想都没想,低头凑过去拿舌尖一舔! 于青好不容易才把那块鸭血给咽下去,被他这一撩,本来就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脸,不由又红了一个度,偷眼瞧了摊子后正忙活的老板,又去使劲瞪那个始作俑者。 奈何对方完全没有害羞的自觉,反而转身又去大锅里捻了串鱼糕出来,拿筷子撸去她碟子里:“诺,你最喜欢的。” 鱼糕的确是她最喜欢的,热气腾腾麻辣鲜香软糯可口,于青食指大动,也顾不上瞪人了,忙低头又去大块朵硕——呵着气塞了满嘴,一抬头就见小池正站在自己跟前,像是正在若有所思。 他手里还拿着筷子,帮她把碟子里的鱼丸啊豆泡啊都给均匀的沾上芝麻酱,突然说了一句:“真希望10年、20年、几十年之后,我们还能这样。” 于青舌头颠来倒去的把鱼糕给咽下去,问:“这样是哪样?” 几缕刘海抚在宽阔的额上,少年眼神温柔的望了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浅浅一笑:“两个人在一块,吃东西。” 正文 第273章有客上门 往下的日子,高三六班换了班主任,年纪五十开外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语文老师宿文彦临危受命,肩负起了高三六这最后一学期的班主任重任。 宿老师是老教师了,又是教语文的,气质比较闲云野鹤,本是最不耐烦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而且因为资格老,学校里很多老师都曾是他的学生,向来较受人尊敬。 这回据说是校长副校长田主任N个领导轮番游说,把宿老师烦的够够的,这才不得不勉为其难答应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六班人对这一结果也比较满意,毕竟六班中大院子弟众多,校方也不敢胡乱安排一个没啥资历的小年轻。 况且宿老师带了六班和隔壁五班三年的语文课,一直挺有威望,大家都知根知底,没人有啥异议。 毕竟即将高三最后一学期了,大家伙的闲心都比以前少了不少,所以这一节过渡的很顺利。 然后是陈曦。 于青不知道小池是不是私下里跟许友松说了什么,还是许友松终于良心发现,觉得陈曦这一段已经够惨了,所以暂且放过——总之,陈曦接下来这段日子在班里过的还蛮风平浪静,没人再风言风语,也没人再戳他跟前去冷嘲热讽,至于那个讨人厌的罗子钰,那回被小池不动声色的教训后也老实低调了不少。 高三六班终于从这桩校园“桃色事件”的波及中平稳度过,然后,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很快,迎来了上学期的期末考。 好像每一年年末去学校拿成绩的日子无一例外都会是农历的小年,今年也不例外。 于青这回期末考的成绩整整比期中考试时高出去了35分!班级排名第一次迈进前十,年级排名则位列第52名,可以说较之以前是迈进了一大步——她拿着成绩单左翻翻右看看的,心里头那个美啊! 话说许友松教给她的那套战术果然管用,这回期末考,她的数理化成绩保持稳定,但是语文和英语综合起来却是足足前进了有20分!加上生物这回她更是发挥超常,考了个97分!实在是她学生生涯的最好成绩! 于青心里乐,表面上还得保持镇定,毕竟还得照顾同桌朱方婷的面子——朱方婷这回成绩还尚可,小有进步,不过进步不大,但这姑娘是个大气人,见于青考的好,也不会妒忌,而是衷心祝贺:“你脑子聪明,况且都这么用心了,这成绩也是你应得的。” 激动的于青熊抱了自个同桌一把,害的朱方婷一张黑牡丹的俏脸蛋都红了:“呀!臭流氓!” 至于小池,嗯,一如既往的迅猛,轻而易举的把人家坐了好久的年级第一给挤下了神坛,自己拍拍屁股坐了上去。 这一走马上任,班里就出了个年级第一,连向来潇洒的新晋班主任宿文彦都为此乐呵了半天,一高兴,在班里慷慨激昂的吟诵了首伟人诗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全体高三六班同学:…… 班长许友松带头起身鼓掌:“好!诗词中的胸襟抱负,也是宿老师对我们全班同学的殷切希望!” 于是高三六全体学生赶紧跟上班长的节奏,哐哐哐掌声雷动一片,一时间教室里气氛那是既浓厚又热烈,每个人都好像看到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 这得了好成绩,于青最迫不及待的当然是赶紧回家上报父母,为此都来不及跟小池庆贺,就脚底擦油的一路溜回家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照例要吃饺子,于青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方萍就在嘱咐她爸于成勇要赶早去门古寺市场去买最好的猪后臀肉好剁饺子馅,大葱也要再买上几捆估计才能撑到过年。至于大白菜,一过冬家里就已经囤了很壮观的一溜南墙跺,方萍每天下班一进家门,包都来不及放就要去墙根那翻检一遍,现下吃的只剩一半了。 早上于青出门的时候,方萍正拎了颗大白菜忙着掰去外面的残叶——所以于青知道今晚小年夜的饺子一定猪肉白菜馅的! 猪肉白菜馅,好吃!她喜欢! 于青喜气洋洋进了家门,才发现家里今天有点不寻常,似是有客,奔进正房露头一瞧,高兴的顿时一嗓子:“呀!小叔!小婶!超超!” 嗯,今个小年,家里来客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太仓的小叔一家三口。 太仓地处怀姜正南,因为煤矿资源丰富而建市,于青小叔一家就住在矿区,小叔和小婶都在太仓市管辖下的什林矿务局工作,堂弟于超也在煤矿子弟小学念书。 话说于青她爸于成勇兄弟姊妹几个,虽说各自成家后都不算隔的天南海北,但也都不在一个地方,例如姑姑在章城,三叔在省城,小叔在太仓,而于青家在怀姜。 倒是还有个二叔也在怀姜,不过那是隔了一辈的了,属于堂叔,自然不比本家的亲。 在于青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后,于成勇身为兄弟中较年长的那个,这两个亲叔叔总会在每年年前或年后举家来走动探望,毕竟不在一个城市,这弟兄们一年才能见这一回,所以都是格外热络。 于青也是得有一年没见过小叔一家了,此下一见自然高兴,忙跑上去寒暄。 于青的小叔于成建在什林矿务局是后勤处主任,官不算大,却是个肥差;小婶则在矿务局的财务处当会计,两口子工作都不错,膝下有一个九岁的独子,小日子过的挺盛腾。 这两家相见,自然是聊不完的天,唠不完的嗑,小婶夸于青越来越漂亮了,方萍则夸小侄子今年这个子可蹿得够猛啊! 小叔则还关心了下于青身为高三生的学习成绩,于青含蓄而低调的亮出了今天刚拿到的成绩单,于是又被小婶一通猛夸,直说他们老于家祖坟冒青烟,这是眼看要出一颗好大学苗子啊! 这闺女成绩进步,于成勇和方萍自然也高兴,不由又说道起于青这一年的来的用功刻苦,总之也是感慨了一番不容易,就盼着再熬上这最后几个月,能顺利考个好大学,也不枉孩子吃的这些苦。 堂弟超超更是被小婶耳提面命了一番,一定要向堂姐看齐才是! 搞的于超朝于青直吐舌头:“姐,考个差不离也就行了!你看,现在搞的我也受罪” 于是小堂弟果断挨了他妈一手指头,全家人被逗得笑逐颜开,就是小叔沉吟了好一会,似是想起什么事,突然问向于青:“青青啊,你可有想过要考什么大学?” 正文 第274章好大学不是这么容易进的 小叔这一问,也把于青问了个愣怔。 想考什么大学?自然是好大学。 可什么才是好大学,于青其实心里也没大有数。 就像小池,这回考了个年级第一,宿老班和隔壁几个班的班主任在走廊聊天的时候,都说小池如果可以保持住这个势头,那高考蛮可以冲一冲清华。 清华啊清华,不用说在这个年代,就是在二十年后,这依旧是全国最知名的高等学府。 只不过于青从来没妄想过就是了,她是有考个好大学的理想,不过她还有自知之明。 她成绩是进步了,这一回进步还不小,不过放在他们这个高考大省里,除了像小池这种成绩拔尖的人物,她这种,还是属于一放进高考大军就能被淹没其顶的那种。 她这回拿到的分数,仅从分值上看走个一本看起来没有问题,但其实不然,如果是省内的一本,特别是省内那几所重点高校,那把握还是——真没大有。 而且如果一旦出省,她这成绩更是远远不够了。 各地高校在各省都有招生份额,不过,对自己的本地生源那绝对是最大方最优待的。 毕竟,谁都要先照顾自己家不是? 而于青所在的他们这个全国闻名的高考大省,亦是人口大省,一是考生众多,二是考生分数高,三是省内重点高校贫瘠——三管齐下,所以他们这个省的高考生已经是苦逼了N年:就是你考个600分,可想要考进省内一本和省外一本,还是要全凭看运气。 其主要问题在于他们这个高考大省,重点一本高校却是少的着实可怜,简直一只巴掌就可以数的过来——而且因为省内高校在本省招生名额相对多,省内考生们为了求个稳妥,所以报考者众多,可是这再多的名额也挡不住报考的多,所以省内这几所为数不多的好大学每年的录取线都是居高不下,有几年的录取线甚至都赶超过清华北大! 这也就导致很多已经考到一本重点线的省内考生却根本进不去重点高校大门,只能被调剂去二本等其他类院校。 至于省外的重点一本,这人家本来分给外省的招生名额就有限,而且因为他们省考生人数太多,考的分又太好,这从上往下撸,一撸够名额人家就收拾收拾包袱走人了,所以录取线也是高的吓人。 当然,也有那分数本来不太够,却因为报的专业冷门人数少录取线偏低而捡漏的,所以高考前填报志愿绝对也是门学问,除了实力,有时候还得看运气——例如于青就知道一位不曾谋面的师姐,当年也是一中响当当的学霸人物,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在人大和中山大学两者间权衡了很久,两个都是久负盛的名校,最后这位学姐还是求稳妥,第一志愿填报的中山大学,毕竟人大在全国的名声更响一些,总觉得录取分数会更高。 结果那年最后录取线出来,这位学姐的高考成绩上人大绰绰有余,上中山大学却生生就少了那么一分!最后这位学姐被调剂去了山西的一个二本煤炭学院,简直是要多亏有多亏! 所以都说他们这个高考大省的考生够苦逼呢,明明头悬梁锥刺股勤奋用功得来的好成绩,却往往进不了好大学,便是分数够出类拔萃了,也还得过报考志愿这一关,运气稍有不好便有可能马失前蹄。 除非已经是出类拔萃到最顶尖的位置,例如全市理科状元文科状元之类,这样倒是不用操心了,北大清华都恨不得追你家门上要求你报自个家。 不过更多的情况是:考同样的分数,外省考生可以轻而易举上个重点一本,本省的考生却根本去不了,为啥?因为人多,在你前头呜呜泱泱有考的比你更好的。 所以,于青感慨:计划生育真心很重要啊! 这你考的好,可有的是比你考的还好的,这出头之日,难内! 所以这眼下被小叔问到了脸前头,于青支支吾吾了半响,最后抓着头皮讪笑:“其实,这事我还没咋想过呢。” 她说的还真是实话,之前她一门心思的光顾着能提高分!分!分!毕竟没有好成绩,其他都是免谈,现在成绩好歹是上来点了,可现在真要问她想考什么大学,她真心没数啊! 这年头还不比以后,信息传播还没那么发达,虽然好大学永远都是那么如雷贯耳,可具体怎么样,每年的录取分数线如何,在他们省内的录取比例又如何,她还真心没研究过。 而且凭她现在的水准,较她之前那是大大的进步了,但要和全省几十万考生放去一处,估计正好杵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好大学吧,估计悬,一般大学吧,也得看到时候的运气。 见于青这个为难的样子,小婶赶忙出来打岔:“青青成绩这样好,到时候大学还不是任咱们挑?现在就想那些干嘛,这不是凭白给孩子增加压力嘛!” 小婶一说话,小叔就只有喏喏点头的份了。 于是这关节就这么掀过去了,往下两家人热热闹闹挤一块包猪肉白菜馅的饺子——方萍还怕人多不够吃,又去后院的娘家抱了一大坨猪后腿肉回来,又支使于青扒了两棵大白菜,在案板上剁的那叫一个风声水起! 等到华灯初上,满饭桌的鸡鸭鱼肉间开始端上一盘盘热腾腾的饺子,蘸着蒜汁就着醋,两家其实就是一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就连地蛋都被堂弟给放进了屋来,在桌下两根前爪抱着跟大骨头啃的那叫一个啧啧有声。 酒酣耳热之际,小叔端着酒盅跟于成勇推心置腹道:“哥,我看青青还真是颗好苗子,这人品好,学习好,模样也好,这咱老于家的孩子这么出挑,我这个当叔叔的心里是真高兴!其实吃饭前我问孩子那话,还真不是随便问问,你也知道,我们都是矿上的人,我有个同事的媳妇就在我们那煤矿中学当老师,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我们矿区,和省内外不少高校都有对口协议,这矿区的孩子高考都有加分,一般是20分,要是报的再是特殊类专业,还能再加10分!这两下加起来,可就是30分!这很多有关系的人,都把孩子户口迁到矿上了,让孩子在矿上参加高考,这样能沾不少光!所以我就寻思着,青青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这要是也把户口转到我们矿上,从我们矿上参加高考,有这20、30的加分,咱老于家说不定还真能出个清华北大!” 正文 第275章转学 小池一下蹦起来:“你说你要去哪?” 于青默了一下,还是又说了一遍:“什林煤矿二中。” 对方一张一头雾水的懵懂脸:“那是什么鸟地方?” 旁边的许友松嫌弃的推了他一把:“是太仓,太仓!什林煤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煤矿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查无此处了?” 小池立即叫:“你去太仓干嘛?” 许友松无语的揉了揉额角:“她刚才不是说了吗?她小叔在什林矿务局工作,她只要把户口迁到她小叔名下,就可以以煤矿子弟的身份参加高考,到时候可是有20分的加分的!” 小池:“……” 于青点头:“这一过完年,我爸就在着手办帮我迁户口了,该找的人都找了,该打点的也打点完了,怀姜这边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往下就等着在什林那边落户,那边我小叔也在打理着呢,应该也差不多了。” 小池磕磕绊绊:“那、那你到时候直接去高考不就得了,干、干嘛还得转学?” “其实我已经算晚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才转过去,按他们那的规定,最少得具有一年的学籍才有高考报考资格,那个什林煤矿二中是我爷爷生前教书的学校,听说现在的校长就是我爷爷的学生,我小叔找了他,这才给通融的。但是这最后一学期,一开学就必须要转学过去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小池:“……”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又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于青瞧着他:“你想说啥,就直说。” 这会子大男生终于镇定点了,低头思索了一会,问:“你想去吗?” 于青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想离开怀姜离开一中离开咱么班,可是这20分的加分实在是诱惑人了!我这回期末总分虽然还可以,可是想要考个真正的好大学还是挺难的,可如果有这20分的加分,而且如果报的是特殊类专业还可以再加10分!这可是30分啊,我当然心动!而且要不是因为我小叔就在矿务局工作,还算有点人脉,别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不管怎么说,为了这30分,别说太仓了,就是新疆我也去!” 许友松在一旁点头:“咱们省啊,高考向来是挺坑的。这像小池这样成绩拔尖的,自然不怕,可挡不住拔尖的才几个啊?其他的还不是都在苦熬?所以各凭本事想门路的有的是,对了,我还听说了,陈曦年后估计也要转学了。” 于青这回可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他也要转学?转去哪里?” 许友松噗嗤一乐:“就你刚才说的新疆。” 于青:“……” 不过脑子里飞速拐了个弯她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要当高考移民?” 许友松点头:“对。别说,陈曦他爸是挺有本事的,听说是他以前的一个战友,现在在新疆工作,混的不差,大小也是个领导,陈曦他爸从一年前就开始活动了,把陈曦的户口挂去他战友名下,这样陈曦就能在新疆参加高考。要知道,新疆那种偏远之地,向来受高考政策倾斜,陈曦那成绩在咱们这估计充其量也就走个高职,去了那,要是再用点心努把力,考个正儿八经的好本科不在话下。” 于青追问:“那比我这加分还要厉害的多吧?” 许友松嗤笑:“厉害多了好嘛?你这最多也就不过是加30分,人家那光一本线就比咱们这要低100多分的。” 于青:“……” 啧啧啧,这可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话说中国这么大,这关系到多少人身家性命的高考却是一碗水如此端不平,实在是叫人心塞塞。 8过人家新疆到底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嘛,这政策倾斜也是为了利于民族团结,倒是也能理解…… 就是于青转念一想,忍不住啧啧:”那陈曦他妈还真舍得啊,她那个疼儿子的劲,怕不是要跟着一路去新疆吧……“ 小池两道浓眉登时一竖:“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家情况?” 于青:“……” 许友松拍手哈哈一乐:“还真叫你说着了!我还真听说了,陈曦他妈不是在医院干会计吗?据说还真准备跟领导请上几个月的假陪陈曦去新疆驻扎!结果被他爸给吼了一顿,说孩子不能这么娇生惯养,那边是他老战友,有什么不放心的?两口子为这事还打了一架,一个非要跟着去,一个不准。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啥情况呢。” 于青赶紧呵呵跟着讪笑几声,好赶紧把这茬给混过去。 不过话再说回来,这陈曦走远点也好,这魏清香和王往的事虽说是已经过去了吧,但挡不住还是有外班的学生指指点点,陈曦这阵子虽然看上去一直很平静,不过应该也怪不好受的。这回期末考成绩又下滑的厉害,要真能转学换个环境,说不定对他还是桩好事。 切,什么说不定,这就是好事! 这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池沉沉一句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已经决定了?” 她闪了闪神,“嗯”过一声:“决定了。小池,你不是一直说想咱们能念同一所大学吗?可是我觉得以我的水平,是怎么都追不上你的。所以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我觉得一定得抓住!”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嘿嘿两下:“虽说这是在钻政策的空子吧,不过,这也不违法,也不丢人,对吧?” 大男生一直黯淡的眼神倏忽亮了一下:“你、你是因为我才——” “等等!打住!” 旁边许友松突然大喝一声,笑眯眯的冲他俩拱了拱手,“我说两位,这要诉衷肠秀恩爱呢,也得等我这个大灯泡走了才是。否则,恁俩虽是不嫌我太亮堂,可我这么洁身自好特有廉耻心的一个人,也得嫌自个不懂事呀!” 于青脸抽抽了两下:“班长,你可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是啊,我这么讨人厌的还是赶紧走吧,免的碍了人家的眼还不自知。” 许友松摆手笑笑,唇角小梨涡倏忽一荡:“于大青,改天再给你践行,今个我就不凑活了。这眼看分别在即,恁俩抓紧二人世界吧,鄙人告辞、告辞。” 说罢转身边走,于青“哎”了一声,被小池伸手拦住:“算了,让他去吧。” 这第三人一走,可不就只剩下他俩“二人世界”了——他俩彼时正站在机关大院的球场篮球架下,许友松一走,于青居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两只手掰着被冻的冰凉的篮球架,期期艾艾的抬头:“小池,转学这事我就这么自行决定了,你不会不高兴吧?” 正文 第276章憧憬 他摇摇头。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的确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我天天都说咱们要念同一所大学同一所大学,说实话,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盼的,盼着咱们能长长久久的在一块,一个教室里上课,一个食堂的桌上吃饭,一起出去玩儿——” “我私底下想过好多好多遍,我打球的时候你在一旁看书,你看书的时候我也陪着你看书……” 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大男孩脸上浮现似沉浸又似回味的悠远神情:“我这人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理想抱负,小时候父母工作很忙,有时候一个月里我都瞧不见他们一次,从小我是跟在姥身边长大的,就觉得每一家都是这样。直到后来我去一个小伙伴家里玩儿,他们一家四口,嗯,他还有一个小妹妹,他们一家四口围着一张圆圆的桌子吃东西,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他妈妈喊我过去吃水果,可我一点都不想坐过去,因为我觉得那是别人的家,我要是过去,会破坏他们。” “后来我喜欢一到每天晚饭的点就去爬树,那时候是夏天,大家多住的还是平房,因为天热,各家都喜欢把小饭桌端在院子里来吃晚饭。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特喜欢看人家围着小桌吃饭的样子,看这家煮的什么菜,那家又做了什么好吃的。那时候大院门口一到下午,就有很多附近的农民来卖自家种的西瓜,所以吃完了饭,几乎每家都会从水桶里捞出一个大西瓜来消暑,我就会一直看到人家把西瓜皮都给收拾了,把小饭桌给收起来后,才肯下树。” “再然后,我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于青:“什么?” 对方笑笑,指着自己鼻翼处那个浅浅的白色疤痕:“这就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刮的,其实我不太记得了,听说我当时摔晕过去了,摔个了脑震荡。我爸那时候在隔壁县城上的一个乡镇当书记,我妈也在下面乡里的储蓄所上班,我出了事后,我妈才申请调回的市里。后来我出院,因为我妈再也不准我爬树,有一阵子我很闷闷不乐,不爱说话,搞得我妈还以为我有什么后遗症,怕不是把我摔傻了,还带我去省城的医院检查过。” 于青眼神直愣愣的,没说话。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他以前的事。 原来他还有这么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我妈调回了市里,我却并没有觉得从此家里就圆满了,因为她还是很忙很忙,虽然她也很紧张我,每天都要跟我说很多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然后我就很烦躁,觉得她还是不回来的好——” 他倏忽笑了笑:“不过我那时候偷偷有个心愿,盼着我妈能再给我生个妹妹。嗯,就是妹妹,我觉得小女孩比小男孩好,小男孩太皮了可以揍,小姑娘家却是要好好爱护的。我当时就很喜欢我邻居小伙伴的小妹妹,可他妹妹怕我,一瞧见我就哭的跟什么似得。所以我就想,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有个妹妹,只属于我的妹妹。然后我听大院里的奶奶们说,吃辣椒就会生女孩,所以我常常在我妈的饭碗里偷偷放辣椒,红的绿的都放过……” 于青听到此处真心忍不住噗嗤一乐,恨不能揪揪他的耳朵——话说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呀! “别说,后来我妈还真怀孕了,有一阵子老在家里偷偷吐,我姥说她这是又有了,我当时高兴坏了!觉得自己放辣椒终于起了作用。可我妈不高兴,揪着我爸回家的功夫两个人在房间里说话,我躲在窗下偷听,就听见我妈说什么‘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你我都是干部,这坏前程的事,不能干!正好这周我要去省里出差,找个地方偷偷做了吧’。我爸没说话,应该也是答应了。我当时在窗子底下就哭了,一个劲的掉眼泪,觉得我妈好狠的心,我的小妹妹就这么没有了。可是后来我看到我妈从屋里出来,眼睛也红鼻子也红,才知道,原来她也跟我一样难过。” 于青的手轻轻覆盖去了他的手背上——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捧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我爸爸是外地人,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就把他送了人,他是全靠自己努力才从农村考上的大学。我从没听他说自己有过什么兄弟姐妹,也从没说过自己的父母,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只有一个养过我爸的奶奶,很早就过世了。我爸带我去她的坟头上磕过头,那个地方真的很穷,山上只有石头却不肯长树,也不长草,只有石头和土坷垃块。磕完头回家的路上,我问我爸‘你有没有妹妹?’我爸摇头,说他不知道有没有,我说‘我知道,我妹妹没有了’。我爸当时看了我一眼,我当时不太懂,就觉得他其实也是伤心的。然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跟我说‘等你长大了,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所以……” “所以……”他望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所以我宁肯给你压力,因为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刚升入高三的时候,你跟我说过,说我们两个人都要全力以赴,不准有任何为了对方而妥协的时候。” 他缓缓摇头,握紧了掌心中她的手:“我不妥协,于青。我喜欢你全力以赴的样子,我也愿意为了你了全力以赴。为了你,也为了我,也为了以后。我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我要和你念同一所大学,我想大学一毕业咱们就结婚,你当新娘子的样子一定很漂亮,肯定比照相馆里那些穿白纱的新娘子都漂亮。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着你,我们还要生宝宝,嗯,” 他嘴唇靠近她的耳垂,气息温暖的抚摸她耳鬓的发丝,声音甜丝丝的,“生个女儿……” 于青真心哭笑不得,胸中却又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暖甜:“大哥,要不要惦记的这么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可才一十九岁吧?” 他低头轻吻她的食指—— “一点都不远,我想过很多很多次了。我们要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院子里我会搭个葡萄架,夏天的时候我们也把小饭桌端出来,在葡萄架下吃晚饭。晚饭前我会买个大西瓜,放在凉水桶里冰镇上,等我们一家吃完饭,就把西瓜拿出来,先用菜刀切去瓜蒂,然后用瓜蒂来抹干净刀,热热闹闹的切满一桌!” 他缓缓抱紧了怀中的女孩,嘴角涌上无限甜蜜:“最大最甜的那块一定留给你,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底骤然涌上了一层湿意—— 贴紧在他热乎乎的胸口,手下抓紧了他的衣襟,小声说:“好。” “所以于青,我们绝不妥协。为了咱们能考到同一所大学,我可以接受你暂时的离开。你要好好的,我会去看你,绝不让那个什么林二中的人欺负你!” 正文 第277章话别 这是于青重活这一遭的第二次转学了。 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她从镇初中转学来市里。这一回,她要从市里转去矿区中学,就为了那叫人不得不心动的高考加分。 说实话,这事其实挺拉仇恨的。 许友松帮她打听过,像她这种类似的情况上几届也有——就在 上一届,也是大院的一个女生,理科班的,也是高三这年转去的矿区。 这女生学习不错,跟班级感情也很深,因为性格温柔懂事,也特别讨各任课老师的欢心——但她要转学去矿区参加高考的消息一经传出,这昔日的好同窗和好老师顿时就有点变脸。 同学嘛,也好理解,向来朝夕相处一块念书的,特别是那些和她成绩不相上下的,眼看她能有这样的好机遇,怎能不眼红妒忌? 而任科老师呢,效果那更是立竿见影:本来上课特喜欢叫她起来回答问题的,现在班里就跟没了这个人一样;她的试卷和作业,也根本都不会批改了,有的甚至干脆就说,反正你也不在这考试,试卷以后就不发你的了。 而本来挺喜欢她,也收了她爸不少礼物的班主任,态度也变得爱搭不理,把女生前排的位子,一指头给调到窗边屋角去了—— 因为这个女生平时成绩不错,如果好好在本地高考,也能是个不错的大学苗子——而自己班里出几个重点几个本科几个专科,这都是要和班主任以及各任课老师的奖金以及日后评职称晋升挂钩的! 现在她再好,也变的与己无关,自然没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据说这个女生本来还觉得跟同学老师感情好,不想那么快就转学,结果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就被这人情冷暖给搞的大哭了一场,收拾了收拾东西就走人了。 所以,于青深以为鉴! 事先绝不透露风声,到临走了才跟几个平时关系要好的小伙伴告别:学霸宋瑶啦,转去文科班的前同桌林如冬啦,现同桌朱方婷啦,三中的死党刘和平啦,云桥的钟姗啦,以及还有,江河鸣。 这每个人听到她要转学的消息,表现都大不相同: 宋瑶就一张认真脸:“嗯,是条不错的出路,不过于青你去了煤矿也不要掉以轻心,虽说都是一样的教材,可那里老师的水平、教学方法和一中肯定不一样,怕是你去了后还要适应一段时间。” 于青一脸虚心样,“嗯嗯”的不住点头。 话说宋瑶真心学霸,她可不像小池,到高三这一年才跟坐了火箭一样窜上来,她成绩一直很稳定,回回大考一直都保持在年级前五,从没掉出去过一次——听说她那做钢铁厂一把手的爹,曾想把她送去北京念国际学校,直接参加美国高考,然后直接就出国念大学。 这关节估计就跟之前小池妈想把他送去省城念开元是一个操作。 结果宋瑶MM人家不答应,说自己打小上学念书,已经熟悉了国内的考试模式,还是想参加国内高考,想证明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如何,否则总觉是桩憾事。 到底是个有主心骨的学霸,人家父母还真就听了,说反正出国嘛,大学毕业后再送出去也一样,这孩子愿意在国内多留几年,那就多留几年呗。反正凭自家闺女的本事,还不是好大学任选! 啧啧啧,就是这么得意! 至于前同桌林如冬,就朴实多了,搂着于青使劲熊抱了两把! 林如冬自从转去文科班后成绩一直不错,虽不算太出众,但也占据班里上游位置。 就是不知道文科班的男生是不是就是多浪漫啊还是咋地,一直铁树不开花的林如冬,一去文科班,就被那个班的劳动委员给看对了眼,情书那是天天递的一封一封的,把个林如冬搞的不胜其扰! 为此还专门把于青给叫出来,吐过槽诉过苦——于青则是一脸八卦兴奋的不要不要的,直问:“那你啥意思啊?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如冬苦着脸:“我对他实在没感觉……” “为啥啊为啥啊?为啥没感觉啊?” “我也说不上……就是看他那脸,实在提不起兴趣……” 于青为此还专门拽上许友松做掩护,去人家文科班门前好生逛荡了两圈,经许友松指点,终于看清了那男生啥模样…… 嗯,她终于知道林如冬为啥“实在提不起兴趣”了,因为那男生虽说长的不丑也不矮,却是一脸的青春美丽疙瘩痘,一张脸上密集分布的简直不要太壮观! 林如冬这姑娘虽说有点胖也有点壮,但人家一张脸生的还是挺好看的,以前跟于青坐同桌的时候,没少跟她一起花痴过《明星周刊》上的男明星们——这么一个典型的颜控,要她对着一脸的美丽青春疙瘩痘有感觉,还真是难为她了…… 就是上了高三这半年,两个人学习都紧张的要命,凑一块聊天的时间就少了,眼下再听说于青要转学,林如冬搂着于青忍不住就红了眼圈,不过最后松开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于青,这是好事!你可得给我加油,一定别掉链子!考个名牌大学回来!到时候我一定去你们学校看你,让你请我吃饭!” 于青哭兮兮的捶了对方一捶又一捶:“说好了啊,一言为定!谁不去谁小狗!!你去了,TNND!本土豪一定请你吃鲍鱼龙虾!管够!” 两个人重新抱去一团,又哭又笑起来。 然后,现同桌朱方婷,一听于青说完,惊了半响:“你要转学?” 于青点头,稍微解释了一下,没把话说的太明白,就只说那边有点优惠政策。 毕竟她和朱方婷关系关系虽然还好,但朱方婷成绩还是差的多,她怕再刺激到人家,可就不好了。 不过于青还是多虑了,朱方婷琢磨过来后,顿时一脸艳羡:“于青,你运气真好!” 于青呵呵呵,正想说两句哪里哪里的谦虚话,就听朱方婷说:“我记得你以前成绩可是比我还差呢,可是这几年你一直在进步。可你进步归归进步吧,顺便还把恋爱给谈了!对象还是我们那高不可攀的大体委!你说小池那人吧……个那么高,也不爱笑,平时看着挺吓人的,可是我当了你同桌后才知道,原来他在你跟前就跟头小绵羊似得!对你简直不要太好!而且你和班长啊雷彦啊他们关系都要好,尤其是班长!都说班长对谁都好,可是我觉得,他对你最好。要不是因为你有了小池,我都要怀疑他一定是喜欢你了!” 于青:“……” 天内,连她都不知道,自个同桌居然这么八卦! 正文 第278章各有前程 就听自己那骤然八卦的同桌继续侃侃而谈:“要不是本姑娘我生性豁达,否则可真要妒忌死了!你说你吧,要说漂亮,自然不及那魏清香对吧?要说学习好,你也就这学期才终于赶到前头来,可是你就是这么好命,恋爱学习两手抓两手抓的还都挺硬!现在又能转去矿上,岂不是更多一道保驾护航?不行,不行——” 这姑娘说着说着突然两手往于青身上抓过来,抱着她使劲蹭了蹭:“我得从你身上沾点运气!” 于青哈哈大笑,敞开怀抱:“尽管来沾,多多益善,拿去,拿去——” 朱方婷抹了一把脸,眼角有点发红,仔细又瞧过她一眼,笑了:“于青,都说人身上的运气都是有数的。可是,我盼你永远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于青楞了,这回是真被感动了,捅了人一拳:“为啥?难道你也爱上我不成?” 对方哈哈大乐:“自作多情了吧?当然为了我能多沾沾啊!” 于青破涕为笑,扑上去拧做一团不在话下。 至于发小刘和平,电话里“哦”了一声,问:“什林煤矿啊,我都还没去过呢,好玩嘛?” 于青对什林其实不算陌生,她爷爷生前就在什林煤矿当高中老师,奶奶家就住在矿区,小时候每年过年她爸于成勇都要带着她和她妈去奶奶家过年的。 这是后来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才回去的少了。 但在于青印象里的,嗯,矿区嘛,黑黑的、脏脏的,走在马路上就能看到煤渣山,以及上面哐哐哐行进的运煤车。马路边的冬青树上,叶子都沾着厚厚的一层油泥,地面也是黑黑的,如果冬天遇上下雪,那雪化成的水四处横流,也是黑的—— 但与此相辉映的,是矿区的繁华,特别是在于青奶奶居住的偌大的居民区,就跟一个小型城市一样——商店百货应有尽有,道路修的笔直,职工的住宅楼盖的整齐气派,什么少年宫啊、老年大学啊、舞厅啊、游乐园啊样样不少。 那些年还正处在煤炭业的鼎盛期,矿区里的职工以及家属大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口音各不相同,但是穿的衣裳举止打扮都和大城市里一样洋气——反正对于小时候的于青来说,那时候每年过年来奶奶家,就等于进城了。 矿区可比她家呆的那个小乡镇上的小国营厂要繁华和热闹多了,甚至比十八线的怀姜都要洋气,那时候于青过年的的新衣服都是从矿区的百货商店里买的,玩具也都是从矿区的玩具店里买的,穿回去拿回去一准的惹的厂里的小伙伴们艳羡不已。 所以她大言不惭:“好玩啊,你有空就来玩嘛,顺便来瞧我,我请你吃饭!” 刘和平还真就一口答应:“行啊,你安顿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真找你去,唉,你不知道,最近可真要憋死我了!” 话说刘和平虽说还没参加高考,却是这日后的路子他父母都已经给他铺好了——刘和平学习成绩麻麻,所以他家也没指望他考什么大学,刘和平大伯叔叔的一家子都是在青岛的金融系统工作,所以动用关系给他弄了个系统内部的指标,到时候他高考,只要不是分数低的离谱,就可以直接进青岛的一家商校。 这家商校虽说只是一所高中专,却跟青岛不少家银行都是有对口协议的,毕业的学生直接就能进到各银行工作,这年头,银行业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能进银行工作,绝对是条很好很好的出路! 这好好学习不就为了考大学么,考个好大学不就为了日后能找个好工作嘛,这人家刘和平现在已经一步到位了,所以他这高三念的十分无趣,专门就等着混完最后一学期了。 至于钟姗,于青跑了一趟云桥,结果没找到人。问她同班的同学,说是早在年前就去沈阳了,过年有没有回来也不知道。 于青奇怪:“去沈阳干嘛?” 那女生一副她很没见识的无语状:“当然去考沈师了啊,和那谁,就她那男朋友,听说她男朋友家在沈阳有熟人,所以早早就去沈阳参加培训班了。” 于青哦哦哦的点头,听那女生又说:“钟姗挺好命的哦,男朋友家里有钱,听说在那里吃穿住用包括请老师培训的学费都是男朋友出的!而且她说她男朋友家在沈师还有关系,聘请的培训老师就是沈师的教授,关系都这么厚了,两个人一起考进去,怕是不成问题。” 女生口中的沈师就是沈阳师范学院,于青仔细回想了回想,那个有钱的“男朋友”,要是钟姗MM没再换人的话,那应该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朱雷了。 于青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和钟姗平时也疏于联系,这一晃眼,果然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运道,都忙着去奔赴自己的前程去了。 虽然说这一趟云桥之行人是没见着,但是也算听到了钟姗的好消息,于青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于青最后向其辞别的是江河鸣。 自那天寝室堵到江河鸣和贝澎澎那对鸳鸯后,贝澎澎销声匿迹,估计是偷偷回了省城。 于青也曾装没事的问过许友松他那小表妹的近况,许友松说:“哦,她呀,姑姑姑父本来是想送她直接出国念书的,觉得她这两年正好青春期叛逆吧,简直是谁的话都不听,成天小心思里也不知道想的啥。所以想着还不如直接送出国去,先学语言,这天高皇帝远的,也权当是叫她磨练磨练。不过澎澎那孩子任性起来没边没际,死活不肯,她爸又疼她,所以现在还在开元耗着呢。这和她同班的学生都出国了得一大半了,就她不急不躁的,说想去北京念大学。” “唉,”最后许友松无奈叹气,“这姑娘大了,心思也多了,管不了喽!” 于青张了张嘴,不过到底还是把满肚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既然答应了贝澎澎,自然要信守承诺,不能把她的秘密对许友松以及任何一个人吐露。 得,就这么憋死自个吧。 正文 第279章北京,北京 话说这江河鸣眼瞅着可又瘦了! 脸上两个颧骨高高凸出来,因为瘦,脖颈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清晰,纵然现在天寒地冻的都穿着棉衣,可不知道是棉衣太肥还是人太瘦,就像棉衣里面套了根竹竿,四处支翘着漏风。 这孩子,反正于青瞧着是越来越魔幻了。 魔幻的江河鸣听到于青要转学的消息,好半天没表情,也没说话,眼神很漠然,好像并没有听到她讲话。 于青就觉得这越是临近高考,这孩子越是魔怔,也就贝澎澎还能叫他有点生而为人的热乎气,其他时候,他真心像是一架学习机器。 于青突然很怀念起初中时候的江河鸣来,最起码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挺正常的孩子,而一中这三年的学习生涯,时间好像把他的精气神都给慢慢抽走了。 于青也是这时候才庆幸幸亏江河鸣还遇上了贝澎澎,否则高中生涯这三年对他来说,未免也太灰暗了些。 不过江河鸣还是成功的,除了不知道用啥人格魅力斩获到美人心以及美人身,另外,他的成绩也没有辱没中考全校第一的名号:他虽不及小池,是那种拔尖的学生,也不像宋瑶学霸地位稳如磐石,甚至也一直都没有追赶上过他的“宿敌”俞安柏,在年级排名他一直都是在十名开外晃荡——但一中作为全怀姜市最好的高中,能在年级中排到十来名的名次,再加上全国物理竞赛斩获过的二等奖,高考可以加分,即便用脚趾头想也能不难预测到,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江河鸣一定能考个不错的大学。 于青也是这么为他祈福和盼望的,否则真对不住这孩子现在瘦的这一把俨如行尸走肉的骨头架子。 她拍拍对方灰扑扑的袄袖子:“我说江河鸣,这最后一学期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掉链子,不过呢,希望你也能悠着点,顾好自己,多吃点饭。毕竟这有好身体才能考出好成绩,你说对吧?” “你要去多久?” 对方突然愣怔怔的问出一句。 “什么?” 于青先是没反应过来,不过立即又道:“嗯,我要在那里参加高考的,高考完就回来了。” 她笑嘻嘻的,一脸的轻松状的朝他眨眨眼睛:“到时候咱们可就都脱离苦海了,可得好生庆贺庆贺才是,庆贺新生活的开始。” 于青话里其实有点揶揄他和贝澎澎的意思,嗯,那边贝澎澎死活不肯出国,不就是为了江河鸣么? 说不定这对干柴烈火的小鸳鸯也早就私下里约定好了,要念同一所大学,可不就是新生活的开始么? “你要考什么学校?” 可江河鸣对于青的打趣丝毫不接招,神情连丝波动都没有,问出来的话直白的像跟棍子,戳的人一愣一愣的。 好在于青挺适应他现在的风格,“哦”了一声,实话实话:“还没考虑呢,到时候看能考成啥样吧。” “那你想过考哪里的学校吗?” 于青这回还真愣了,这个问题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 即便是小池,天天介说咱们要念同一所大学同一所大学,但也没特别要求过要念哪里的同一所大学。 反正对他来说,只要同一所大学就好,至于哪里的大学,就没那么重要了。 于青上辈子虽然不才,却也是在首都北京念的大学,学校虽说是个三流的,但位置却坐落在最著名的海淀学院区,四周重点高校林立,一座接一座,北大清华尽在咫尺——她不会说,冬天她也曾在北大的未名湖上滑过冰,夏天也曾去清华看过学霸GG们踢足球。 嗯,便是清华的学霸GG们,出的汗也是臭的,背也是爱驼的,头发也是油的。 虽然上辈子的首都北京在08年奥运会后房价飙升的像是坐了洲际导弹,雾霾天气也是饱受社会各界诟病,但于青在那念书的那些年里,除了人太多这一点她比较不喜外,其它的,还挺好的。 那时候的北京,三环外就算属于郊区了,地铁线也只有两条,中关村才刚刚开始兴建起步,电脑互联网业还属于新兴产业——嗯,那时候二环以内的房子均价才4000多,那时候还没有和维多利亚结婚也当然没有四个孩子的贝克汉姆还是一头金发,顶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脸、穿着10号球衣的百事可乐广告牌偌大个高高耸在里西直门立交桥上方。 嗯,那个时候的西直门立交桥才刚刚开始动工,众人还不知道日后会在那片地方起一座绕死人的迷宫。 除此之外,那时候的北京还有着于青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秋天——天空蓝的像是没有丝毫杂质,卧龙山公园的银杏树连绵成一片金黄色的海,香山的红叶也只有掐准11月底的那几天才会红的像最成熟的浆果。 所以,看着对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情,于青想了想,慢慢笑了笑,说:“要说好大学,当然属北京最多了啊。” 瘦骨嶙峋的少年,一双黑眉微微蹙动了下:“所以你会去北京?” 她摇头:“不知道,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说不好。” 但对方并不放弃:”也许呢?如果你有机会可以选择,你会去北京吗?” 于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诧异他今天这幅打破砂锅一定要追问到底的精神。 所以她想了想,点点头:“也许吧,也许会。”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北京永远都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拥有无尽的可能。 再说了,她小金库里那20万的存款可还纹丝未动呢,高中这三年她一心操劳学业,实在也是没法分心理财,所以光躺在银行吃利息呢。 那点利息嘛,可以忽略不计。 可要是拿这20万去北京买套房呢? 哇咔咔咔咔,这个时候的北京房价估计也就才两三千吧?艾玛,于青似乎已经看到了“亿万富婆”这款金光闪闪的帽子正飘啊飘啊飘在自个脑袋上空。 好在对方一句话终于把她从发财梦里拽回了现实。 江河鸣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可以,于青,我也会去北京的,希望咱们到时候能在那里见。” 正文 第280章记忆中的煤矿 就这样,在某个春寒料峭的清晨,于青被父母护送,坐上了开往太仓的客车。 客车在抵达太仓后,在车站稍作停留,继续出城往南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当马路边的冬青叶子开始出现黑蒙蒙的颜色,于青知道,久负盛名的什林煤矿到了。 她在一中的学籍档案俱已经调出,现在就放在她随身的背包里。 于青想起当初自己想报考一中的雄心壮志,以及最后得知考上后的喜不自胜,这些好像已经很遥远了,可一旦回想起又还像在昨天。 于青告别自己的同窗朋友,告别一中,关于她的转学,闲云野鹤的新晋班主任宿文彦只点了点头,感慨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这种关系到每个人身家前程的事,我们只能说句祝好运。希望你去了新的地方,能达到自己想去那里的初衷。” 宿文彦教过于青近三年的语文,因为于青语文成绩一直不错,也算的上是其眼中的一枚爱将。 于青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真心发自内心的诚挚:“谢谢老师。” 其实要说心有遗憾,于青一直遗憾的是自从王往出事,自己就再没见过这位自己一直尊敬和喜欢的班主任。这次自己再转学,日后怕是能谋一面的机会更是渺茫。 不过许友松和小池都曾去过王往转去的五高对其探望,据许友松说,王往精神头还不错,并没有因为身上的“丑闻”而变得憔悴或者颓废——他依旧还是那个爱干净的男人,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就是说起自己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不得不离开自己带了三年的学生,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他一个劲的叮嘱许友松和小池,要他们肩负起身为班干部的责任,配合新班主任的工作,力求把带给班级的损失降到最低。 于青曾要求:“你们再去看王老师的时候,带上我行不行?” 小池摇头:“老班说了,以后再不许我们去了。” 许友松拍拍她的肩:“也许,这时候让他安静过日子才是最好的。” 于青想了想,终于释然。 许友松说的没错,这个时候的王往,让他能安静过自己的新生活,也许才是对他最大的体贴。 然后,于青也没有再见到陈曦。 自从年后初八开学陈曦就没有再来学校,虽然许友松说他其实还没有动身奔赴新疆,目前只是在做准备而已,但看来陈曦已经不打算再来学校了。 他没有跟班上的任何同学告别,于青曾想给他打电话,把自己也要转学的事知会他一声,也顺便想嘱咐他几下,毕竟他要去的地方实在是比她要远的多。 但她想了想,这个电话还是没有打。 至于原因,一方便她觉得陈曦可能现在和王往一样,最需要的是一种安静;另一方面,呀呀呀呀,她实在不想再涉险了呀! 毕竟小池那个醋缸真要再打翻可是很难搞的!! 于青一家三口手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和礼物,下了长途客车。 重活这辈子的于青还是头一回来到什林煤矿,却是并不感觉陌生,而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油然而生——那一座座离马路边近在咫尺的黑乎乎的煤渣山,以及山顶到山下成直线状的下山轨道,更以及上面一节节的运煤车,落在她眼中,都有一种亲切感伴着儿时的记忆混杂其中;她甚至还能记得只要穿过街心亭的小公园,就有一条通往居民区的近路;而矿区百货大楼一如既往的和记忆中一样,黑黢黢大喇喇耸立在煤渣山对面,大门口卖糖葫芦和卖气球的小贩俨然一左一右两座门神,似乎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挪过窝。 一家人拎着行李穿过街心公园的小路,再等在信号口处穿过铁路,便进入了矿区的居民区——道路两旁的大大小小的商店和小摊比邻接踵,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密集起来。 什林煤矿很大,光就近这一片大大小小就分布了4家煤矿,于青小叔家所在的矿区属于最大的梅庄煤矿矿区,也是什林煤矿的矿务局所在地,所以算是煤矿的中心了。 这年头煤矿有钱,职工也富裕,所以矿区的繁华程度有时候更胜过市里,反正就于青看来,只看路上行人的着装以及商店里卖的东西,就远比怀姜要洋气。 而一进小叔家门,屋里边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还寒意森森的天气里,热的简直都有点叫人出汗的劲头了——煤矿果然是煤矿,最不缺的就是煤,每家的集体供暖就是这么实在! 于青一家自然受到了小叔一家的热情接待,这人一进家门,小婶就赶紧钻进厨房去忙着煎炸烹炒了,菜是早就已经备好的,就等着人到了再开炒。 小叔跟于青说,等吃过饭后,就带她先去二中报道,堂弟于超则拽着于青直往自己的卧室跑:“姐,你看,我妈前天就开始收拾了,说以后我这屋就给你睡!” 于青瞧了这间小小的卧室,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巾簇新干净,一看就是新换的,床头一张写字台也收拾的光亮可鉴,连张纸片都木有。 于青问堂弟:“我睡了你的屋,那你睡哪里?” 于超指了指客厅:“我爸给我在厅里支了小床,以后我就睡那。” 于青忍不住环顾小叔家四周,嗯,小叔家现在住的就是于青爷爷以前分的家属楼,因为是最小的儿子,又一直都住在一起,爷爷过世后便由小叔继承了房子。 要不怎么说矿区洋气呢,这N年前怀姜市区大部分人还在住平房的时候,人家矿区职工就已经开始住楼房了。 只不过这楼房也是有些年头了,又小又挤,面积好了也就70多个平方,统共也就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厨房因为太小,只能把炉灶搬去后阳台上好拓展下空间,而卫生间更是小的只能叫人行行方便而已。 于青想起以前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这每逢过年,叔叔姑姑伯伯等几家人都挤在这屋子里,除了热闹,好像也没觉得房子小——倒是现在,再细细去看,却只见逼仄窘迫了。 于青走去客厅,小婶正端了满满一海碗的炖鸡往居中的圆餐桌上放,方萍则帮忙摆着碗筷,小叔和她爸于成勇坐在一旁的沙发喝茶话着家常,客厅里靠南墙的位置果然多了一张单人的铁架子床,上面还扔着几把于超的玩具枪。 小婶是个美人,笑起来眼睫弯弯的:“青青快去洗手,咱们要开饭了。” 于青点点头,叫了声小婶,又喊了声小叔。 等成功把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她清了清嗓子:“小叔小婶,我早就想好了,我住校就好,不住家里。” 正文 第281章转学第一天 往下的转学办的很顺利,毕竟是一早就打好招呼的。 什林煤矿二中距离小叔家不远,走路顶多也就十分钟,学校大门口就挨着马路——小时候于青每年来煤矿过年,都路经过N次,但这回才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走进去。 矿区到底还是财大气粗,二中的教学楼盖的高大气派,比一中这个全怀姜市的重点高中可是漂亮多了。学籍交接也很顺利——那个据说是爷爷学生的校长没在,是副校长兼高三的年级主任接待的,这位主任姓郝,说话很客气,边寒暄着边打电话叫了人过来。 于青在旁边揣测应该是高三哪个班的班主任,结果果不其然,很快有人推门而入,不过是个年轻人,年轻到于青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结果一开口才知道没错,果然是高三二班的班主任。 只是这个班主任真心很年轻,充其量也就24、5岁的的样子,下巴上还冒着青春痘呢,人很瘦,颧骨突出,但一双眼睛很有精神,头发乌黑,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在校的学生。 这两下交接也很简单,估计也是提前就已经打好招呼了,郝主任向小叔介绍说高三二班的这位班主任姓霍,别看年轻,却是一连两年的太仓市优秀教师,往下又说了一通什么校长对此很重视,特意嘱咐了一定要挑最好的班级最好的老师。 小叔自然一叠声的致谢,郝主任又跟霍老师说了一番于青这学生成绩有多么多么优异,霍老师倒是话不多的样子,瞧过一眼于青:“你叫于青是吧?跟我走吧。” 于青抱着书包,朝郝主任鞠了一躬,告别小叔,就这么跟着出了门。 师生两人一路无话,下了办公楼,一路步行去后方的教学楼,一直登上三楼。 于青想,看来人家对自己这种情况的学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到门口挂着“高三二班”牌子的教室门口,新班主任终于转过头来跟于青说了一句:“矿上的学校不比普通中学,学生大都有点骄傲散漫,不过都是同龄人,估计熟悉了也就好了。” 这老师年龄不大,气度却正经颇有点老气横秋,于青忙点头:“嗯,知道了。” 不过,这走进教室才知道,原来这位老气横秋的年轻老师真没说错,但见班里充其量也就三十多号人吧,教室坐的十分富余,其间还空着不少座位。虽说是高三最后一学期了,这学习氛围却明显和一中不大一样——坐在前排的学生态度还像高三生,后面几排的有的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有的则手里翻弄的明显就不是课本。 于青咧咧嘴,她在一中呆惯了,这一中毕竟是重点高中,能考进去的学生底子都不太差,都有一颗考大学的心,倒不是说偷奸耍滑不想学习的木有,但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 不像眼前这个班,看上去倒是有一半人悠闲的很。 毕竟是有新同学进入,全班人的眼球还是很新鲜的都盯了过来,霍老师在讲台上简单介绍了下于青,于青本还想说句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就听教室里不知谁说了句:“这走的走来的来,咱这还真是不寂寞呢。” 一阵哄笑后,好多学生还都抿嘴乐,皆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这班主任霍老师,嗯,他叫霍林,霍林只权当没听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靠近窗口的一个空位:“你先去那坐吧。” 于青抱着书包走过去,那座位上坐的是个小胖子,脸蛋粉嘟嘟的,本来一整张桌趴着挺得劲的,这下于青过来了,他老大不情愿的把朝向过道的那半拉桌面匆匆朝自己桌面呼啦了两把——于青在他身边坐下来,对他点点头,说了句:“你好。” 小胖子鼓了鼓嘴,也不知道是教室里暖气开的太旺他方才睡的太香,还是别的啥原因,这会子胖脸上皮肤白里透红粉旺旺滴,简直像白面粉里搀了胭脂,颜色比女孩子还娇嫩。 后坐一个男生一个劲的拿拳头捅他,小胖子抖了两下,厚实的后背撞了下后桌,终于是把后坐给暂时撞消停了。 于青把书包挂去桌沿上,手往桌洞里一掏……,就听身后“噗嗤”一声乐,她手里掏出来一大把白白的卫生纸团,有的上面还肉眼可见的黏着还不曾干涸的黄鼻涕…… 这就有点恶心了—— 同桌的小胖子脸更红了三分,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的啥,忙从于青手里把卫生纸团给尽数抢过来,胳膊又直伸进于青的桌洞里乱呼喇了几把,期期艾艾的:“那啥,我也不知道今个有人来……桌洞你先别用……” 他这一脸红倒把于青给逗乐了,冲人一笑:“没事,待会下课再收拾好了。” 她把笔记本从书包里取出来,掏出笔盒,询问自己的新同桌:“这节课是自习嘛?” 小胖子点点头。 于青见他那半块桌面乱七八糟的,一摞课本摞的扭七歪八,桌面上用透明胶贴着迈克尔乔丹的篮球海报,不过也被磨蹭的只剩下个半个身子了,课本下还胡乱压着几张口香糖的包装纸。 于青默了几下,不过还是很和气的问:“我叫于青,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怎么称呼你呀?” 小胖子抓了抓头发,又抓了抓耳朵,嘟嘟囔囔的:“我叫秦……” 于青没听清,凑近一点:“你叫什么?” 后座的男生嘻嘻哈哈的插嘴进来:“他叫秦子杰,他爸是秦乐正!” 这回于青倒是听清楚了,虽然一头雾水的并不知道“他爸”是个什么典故,就见小胖子对后座明显有点恼了:“鼠瘟,就你长了嘴是吧?” 于青回头瞧了,那个被叫做“鼠瘟”的后座是个瘦溜溜的男生,尖嘴猴腮,眼珠子转的咕噜咕噜的,一看就一副聪明奸猾相,和自个同桌这一前一后一胖一瘦的,形象简直不要太搭配。 这瘦男生被小胖子怼了,却并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冲于青还伸手举额前打了个致歉的手势:“知道知道,低调、低调。” 于青瞧他俩瞧的十分乐趣,于是也冲后座的男生露出微笑:“我是于青,你怎么称呼呀?” 这回可让自己的新同桌给逮住机会了,就听他嘿然一声:“他叫鼠瘟,老鼠的鼠,瘟疫的瘟。” 正文 第282章住校 当天下午,于青就带了于成勇和方萍来参观了新学校。 这所什林煤矿二中,也是于青爷爷退休前一直工作的地方,只不过于青记忆中的爷爷总是眉毛胡子俱白,是跟个老神仙样的所在,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老人家手执教鞭,在讲台上是个啥模样。 于青带父母逛了一圈校园,指着教学楼跟父母介绍自己的班级是哪个窗口,又说班主任很年轻,但听说很优秀,班里学生不算多,教室又大又宽敞,自己的新同桌看上去也挺好相处的。 方萍和于成勇看了一圈,又听闺女介绍一通,觉得一切还尚好,也就放下心来。 因为还还有工作,第二天方萍和于成勇就要动身要回怀姜了,临走前方萍拽着于青又细细嘱咐过一遍,无外乎是照顾好自己、专心学业,这小叔跑前跑后的操了这么大的心帮了这么大的忙,可一定得用好成绩回报小叔才是。 不过又说了小叔小婶也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有些时候你这孩子也不要太见外,礼貌要有,但也不用太拘着,小叔小婶都是实在人,你虽是现在在他们跟前,务必要叨扰他们一阵子,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以后考上好大学找了好工作,再图孝顺回报他们就是了。 于青知道自个妈是什么意思,根子还在她执意要住校上。 虽说方萍也是个生性不爱麻烦人的人,不过这到底是自己亲闺女,这一转学到一个新地方,就跑去住校,别说,她还真有点不放心!再说小叔子和妯娌也不答应,嫌于青这孩子实在是太见外,这学校离家这么近,实在是没有住校的道理! 不过于青心意已决,已经跟跟班主任霍林打了住校申请,为此霍林还稍稍惊讶了一下:“你要住校?” 于青点头:“我听说咱们学校有学生宿舍。” 霍林亦点头:“有是有,不过咱们学校住校的学生真的很少,不过你既然打了申请,那我就去问问看。” “谢谢老师。” 再然后,于青终于说服了小叔小婶同意自己住校,她的理由也很成理由很高大上,就说这是最后一学期了,小叔又为她博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必须得博一搏!什么吃的住的在她这都不重要,她就像想静下心来心无旁骛的学习。 由于她的再三坚持,小叔小婶也只好答应,就是要求于青务必得每天回家吃晚饭。 这矿上的中学,念书的大都是矿区职工的孩子,大都住在周边附近,所以住校的学生很少,所以学校也根本不设食堂,反正周边小吃摊饭店什么应有尽有,也好解决。 本来小叔小婶的意思是中午晚上两顿饭都叫于青回家来吃,但于青还是觉得太麻烦了,嗯,就是太麻烦别人了——毕竟小叔小婶都要上班,本来中午休息时间就短,以前连堂弟超超都是去他姥姥家吃午饭的,小叔小婶在单位上吃食堂,这现在要是因为她,小婶还得特地跑回家来给她做午饭,可就太麻烦了。 虽然小叔小婶都很好,可于青不想太麻烦他们。 最后折衷的结果,于青可以住校,但每天要回家来吃晚饭,于青答应了。 协商好的这天下午,小婶就拿床单包了被子褥子枕头,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由于青在后面扶着,前面车把上还挂了一个塑料桶,里面脸盆毛巾牙刷牙缸等必须的生活用品也是塞的满满当当的,就这么一路送去了学校。 就是路上小婶还是埋怨了于青一路,嫌她这孩子太见外,于青只是笑笑。 小婶嫁给小叔的时候,于青还不到10岁,她打小就很喜欢这个长的漂亮又热心口快的小婶婶,现在小婶说啥她自然是笑眯眯的听了,好在路近,很快就到了。 矿区中学住校的学生真心少,放以前根本就没有,临近这几年因为有了于青这样的“高考移民”,才有了些,不过因为矿区学籍难进,所以人也不多——这男女生加起来,也不过才5间宿舍,男生两间,女生三间。 学生宿舍是从教职工宿舍拨出来的,是栋挺严实的三层小楼,一楼是校卫生室活动室什么的,还有一间屋是小卖部,楼道门口一间房是保洁房,其实就是宿舍管理员住的地方,二楼是男生宿舍和男老师的单身宿舍,三楼顶楼则就是女生宿舍和女老师的单身宿舍。 于青又要感慨一句了,矿区到底是有钱,这都是宿舍,条件可是比一中江河鸣住的那宿舍要好太多了! 每层楼都有洗漱间、开水房和卫生间,楼下不远处还有浴室,女生寝室空间也不错,靠墙两张高低床,上下四个铺位,规格是住四个人,书桌和衣柜是一人一个,朝南的窗下就是又大又厚的铸铁暖气片,供暖很给力,房间里很暖和。 于青分到的这间寝室已经住了两个人,分别占据了两个下铺,剩下的两个上铺里,一个已经放了行李,所以也不用选,直接捡最后剩下的那个就行。 于青拿申请到的宿舍钥匙开门的时候,寝室里没人,所以一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舍友是圆是方。当务之急自然是和小婶把铺盖铺起来,等弄的差不多了,房门推开,走进来两个女生,两下互相打了个照面,于青还趴在上铺上,当下赶紧招呼说:“你们好,我是新分来这寝室的,我叫于青,高三二班的。” 两个女孩子模样都挺端正,一个留着短发,个头中上,另一个扎着马尾,个子稍微矮一点,看来这是结伴吃过饭刚回寝室。 小婶冲这两个女孩笑眯眯的:“日后你们和我们家青青就是舍友了,这青青初来乍到的,还得指望你们多帮助呢,来来来,吃糖!” 说着,就跟变戏法似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包太妃糖,两个女孩一人手里被塞了一包,接着又问:“你们都是几班的呀?应该也和青青一样,都是高三的吧?” 小婶是成年人,长的漂亮,衣着打扮也不俗,这长辈问话,两个女孩子都连忙答了:“嗯,我们都是高三的。” 马尾辫的那个自我介绍:“我是五班文科班的,我叫姚秀美。” 指了指身边的短发女生:“她是三班理科的,叫罗小媛。” 小婶瞧着人家连连点头:“一看就都是好姑娘家,长的跟我们青青一样漂亮呢。” 于青还趴在上铺,一头汗险些滴下来,忙爬下来穿上鞋,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她俨然已经失去良机,插不进嘴了。 就见小婶一左一右正跟两个女孩子聊的热乎,家住哪里啊,父母在哪里工作呀,什么时候转学来矿区的呀,学习怎么样啊等等等等。 年轻人到底还是道行浅,没两三下就被小婶给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于青看自家小婶的那神态,应该对自己这两位新舍友还是满意的,就听小婶最后对那俩姑娘一脸微笑的做了结束词:“以后你们和青青都是住一个屋的,这不管学习上还是生活上,互相帮助才能共同进步嘛。而且大家也都是从外地来矿上上学的,这小小年纪就不在父母跟前,也是辛苦。那啥,阿姨家住的离学校不远,以后你们两个周末就跟青青来家里吃饭!阿姨别的本事没有,给你们炒几个可口的菜还是蛮可以的!” 正文 第284章我心悦之 许友松任由着她拉着走,十分配合:“看不出来啊,这么快就如鱼得水了?” “那是,”于青一脸嘚瑟,“不知道了吧?其实什林算是我老家,我爷爷奶奶以前就是住在矿区的,我小时候每年过年都要来过年,每次来最起码得住一周的。对了,我爷爷生前还就在这学校教书呢!” 许友松表示惊讶:“是吗?老爷子教的什么啊?” “高数!现在我小叔家的的书柜顶上还放着我爷爷以前上课用过的三角板呢,很大!是我爷爷特别定制的。” 男生一双眼睛又弯了起来,小梨涡在嘴角一抖一抖的,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于青嗅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你干嘛?” 对方笑眯眯的敲了她脑袋一记:“我是想啊,看来你这脑袋是没遗传到先贤啊,这老爷子教高数,他孙女高数却是学的那么……” 估计是于青虎视眈眈瞪人的模样的确太过于唬人,许友松右手握拳放嘴边咳过一声,立刻见风使舵改了口风,“嗯……,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开窍有点晚。不过……,那个,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最后他大声总结:“嗯,遗传果然很重要。” 于青嗤他一口,反正他们之间这种调侃多了去了,她一点都不在意,就是突然想起来:“对了,我得去给我小叔打个电话,说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行不行啊?你叔叔会不会担心?” “有啥不行的,一顿饭而已。” 于青一溜烟跑向学校门口一家小商店的电话摊,不几分钟就折回来了,这种天气里居然还跑的额头微微汗湿,几缕头发贴在脑门上,一双褐色的眼睛神采奕奕亮亮晶晶的,“搞定!” 拽着人就大步往前:“走走走,咱们得快点,那地方可火爆了,去晚了可就没座了。” 对方拽了她一把:“慢点。” 他牵了她的手,一直走去马路边的绿化带后,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方手帕,按在她额上:“你属猴子的是吧?瞧这会功夫这一头汗,也不知道这么大姑娘了,急吼吼个啥。现在天还冷,你这么跑,出汗一见风,可是会受凉的。” 于青张了张嘴,没说话,她的视线正好抵在男生脖颈的喉结上,心里头突然有点讶异,讶异不知不觉他竟然也长这么高了——虽没有小池高,但也挺高挑了。 她记得在十五中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张可亲又可爱的圆脸,脸上总露着一种少年老成样的笑容,现在却是那种感觉不知道什么都消失了。 如果说小池现在还拥有着大男孩那种清澈的少年气,而许友松,相比来说,却更趋向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他挨的她很近,手中的手帕轻轻按压着她额头的汗迹,眉心微蹙,瞧见她怔忪的脸,忍不住拿指关节戳了一下,嘴里嘱咐:“虽说你这里还有亲戚,却到底不比在怀姜,这不在父母跟前,就得学会多照顾自己啊,知道吗?” 于青只有嗯嗯点头的份,眼尖的瞧见他正要收进怀里的手帕有那么一丝丝眼熟——她的手已经先于她的大脑就这么伸了过去,拽住了他的手腕,凑过去:“班长,你这帕子是不是偷的我的?”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什么?” 于青瞧着他手里捏的那块手帕,的确好眼熟的,印象里自己的确有这么一块帕子,特别是那一角的蓝色格子条纹,当初自己就是喜欢这格纹才买的。 可……可瞧对方一副懵懂样,她又实在拿不准,毕竟这种帕子哪里都有的卖吧?况且格纹状也的确更像是男用的手帕。 她悻悻然的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可是真的好像啊!我以前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真的一模一样,就是忘记丢哪里去了……” “一模一样?”许友松不动声色把帕子收进怀里,毫不客气的又戳了她脑袋一下,“得,以后这帕子我可不敢再用了。万一哪天再被小池给瞧见,还以为我暗地里个跟你用情侣款呢,就他那醋缸……” 于青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小池没有来,可是她实在是喜欢在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对他的调侃,好像这样也能抹淡一点她心中其实一直都有的淡淡失落。 所以她忍不住问:“他这阵子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对你相思成灾,恨不能天天掰着手指头盼着周末放假,好赶紧买票来什林瞧你——” 许友松拍拍她的肩头,“不过不巧,这周他爸妈正好从省城回来,他当然就来不了了。” 于青点点头,“哦”了一声。 怪不得啊—— 她就知道,这班长都来了,万没有他不来的道理。 “行啦行啦,别哭丧着脸啦,说不定赶明儿他就一翅膀扎过来了,”许友松伸手轻轻圈了她一把,把她肩头往怀里一挤,语带不满,“刚才你不是还说快快快!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她懵懂抬头:“对哦!” 对方一脸无语:“那还不快走?你家班长这会功夫可真饿了。” 她终于重新高兴起来,拽了人一只胳膊掉头就甩开步子往前:“GO!GO!GO!” 几分钟后—— 俩人坐在一家热气腾腾的牛肉米粉店里,店面很小,却足足塞了七张条桌,这正值下班放学的当空,小小的店面里挤得满满登登——老板在门口支了一口大锅,下面炭火旺盛,上面白汤翻滚,旁边一张窄窄的条案上则是放满了一盆盆的各色调料。 条案另一头则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圆柱形大家伙,顶上竖着烟筒。老板娘正从里面不停的抽出、推进一张张条架,条架上则是一溜或已经焦黄和还不够那么焦黄的圆形烧饼。 于青轻车熟路的从碗橱里拿出两套碗碟,又轻车熟路的去店面门口的开水桶接了两碗开水,把调羹啊筷子啊都放进去准备挨个烫一个遍。 许友松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我来。” 他边烫边环顾四周挤来挤去的食客:“可以啊,这地方人气很旺啊!” “那是!”于青正拿了个小框要去拿烧饼,不忘介绍,“这家店的老板是安徽人,牛肉米粉怀姜没有吧?怀姜还真没有!还有,他家的梅干菜肉烧饼也是一绝!班长,你今天可是有口福喽!” 正文 第285章对面聊八卦 这家安徽人开的牛肉米粉店还是舍友罗小媛给于青推荐的,于青这两天都是早上跑来喝一碗热乎乎的米粉,配梅干菜馅的蟹壳黄小烧饼,大冷天的热乎乎熨帖一肚子,实在是舒坦! 就是天天吃,这开销上还是有点费,所以她还是准备要节制一点,只允许自己一周里来吃两次。 父母临走的时候要给小叔留一笔于青的生活费,毕竟于青要在跟前叨扰几个月,被小叔小婶给坚决拒了,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于青都非要住校了,这亲叔叔家还管不起侄女一顿饭咋地? 这小叔不肯要,方萍就多给于青留了些钱,让她去小叔家吃饭的时候也偶尔买个菜买点水果,或者给堂弟买点零食什么的。 然后于青自己的生活费,除了一开始留了一笔,毕竟还是担心她住校,身上放钱多也不太安全,所以方萍就在学校门口的邮政储蓄所给于青开了个户头,以后每个月按时把生活费给她寄过来。 于青其实还有带自己一点的私房钱,就是带的不多,以备不时之需的,例如请舍友吃东西好拉近感情啥的。 嗯,她甚至还跑去书店买了一张全新的迈克尔乔丹的篮球海报送给了自己的新同桌,把那个爱脸红的小胖子搞到一时受惊不小。 于青也怕人家觉得自己这是刻意讨好,赶紧解释说:“我有个朋友也喜欢篮球,这路上瞧见了就顺手买了,不过我那朋友在外地,这画报放久了爱折,不如就送你铺桌子吧。” 小胖子吭吭唧唧,抓着后脑勺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的“谢”字,当然又被后座的舒雯给取笑了半天。 嗯,他们后座那个瘦的跟猴样的男生,一直被小胖子叫什么“鼠瘟”的,其实人家叫舒雯。 这于青知道后座真实姓名的时候,按耐不住的心里暗笑了好久,心想他妈怀他的时候,一定盼着是个女孩,否则怎么给起了一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啊。 这些关于什么新舍友啊新同桌啊新同学啊新老师啊,于青和许友松脸对着脸,边吸溜着辣乎乎热腾腾的米粉,边聊了个不亦乐乎。 许友松点头:“我打听过了,你那二班的班主任叫霍林是吧,省师范学院毕业的,参加工作也才不过才四五年,真心挺年轻的。他以前在太仓市级高中教书,听说是因为女朋友在什林矿区工作,这才申请调来的矿区中学。” 话说这一茬于青还真不知道,吸溜进一口米粉,咂舌道:“是吗?那可真是不错。” 许友松笑笑:“是啊。这什林煤矿虽说是个大国企,可到底还是挂在太仓市名下。这从太仓市的市级高中调到矿区中学,实则是降级了,不过估计你们这年轻的班主任,当时还是觉得爱情更重要吧。” 于青和许友松相识几年,对他话里的调调已经很熟稔了,立刻就觉察到其中一抹嘲讽的意味,不由立刻追问:“咋了?” “也没咋,就是他调都调过来了,女朋友却是移情别恋,跟了副矿长的儿子。他女朋友以前在矿区是做工段后勤的,估计三班倒比较辛苦吧,跟了副矿长的儿子后,立刻就被调去矿务局上班了。” 于青这回是真的咂舌了,不过咂舌的是另一回事:“我说班长,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神算百晓生?咋啥事都这么门清啊?” 她真心感慨:“要说你在怀姜只手遮天也就罢了,咋这手还伸到太仓伸到什林来了?!” 许友松哈哈一乐:“这人在江湖,谁还没几个朋友啊?其实我今个一大早就到了,知道你在上课,所以先去瞧了几个朋友。这怀姜和太仓挨这么近,你还别真不信,我在什林矿区局还真正经认识几个人,这不你在这嘛,所以打听打听,结果就听到这么多八卦。” “怎么样?”他透过腾腾热气笑嘻嘻的瞅她,“八卦好听不?” 于青想了想自己新班主任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再一想到这人家身后还有这样心酸的典故,心头唏嘘之余,却到底忍不住噗嗤一乐:“好听!” “就知道你好这个,”许友松拿筷子尖挑起一缕米粉,“哦,对了,你那个同桌,你说挺胖呼挺可爱的那个,叫什么秦子杰的——” 于青咽下一大口米粉:“他咋啦?” “他爸叫秦乐正,是什林矿务局局长。” “啊” 于青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天舒雯会那么说呢,原来自己同桌的爹这么有名啊。 虽说只是一个煤矿矿务局的局长,但什林煤矿在省内也是能排到前三的大型煤矿了,这矿务局的一把手,比太仓市的任何一个区的区长都要大,级别快跟上副市长了。 她咬着筷子尖嘿嘿乐:“我算看出来了,我这辈子就是爱跟官二代打交道。” 许友松想了想,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接下去继续边吃边聊,许友松嘱咐:“我爸有个熟人,是太仓教育局的,我跟他打听过了,你们校长蛮厉害的,是个文化人,就是现在不大管事,常年在省城,好像在编书还是干嘛。总之现在你们二中主要是那个姓郝的副校长主持工作,那个熟人已经打过电话给他了,让他多关照关照你。不过我觉得他一个副校长,你一个学生,平时能关照的地方也有限,况且之前已经有你叔的面子在了,充其量——” 他想了想,“充其量也就是高考报专业的时候,能给你开开绿灯,不过光这一条也就够了。就怕求他的人多,以后还得让那熟人多嘱咐几次。” 于青纳闷:“什么开绿灯啊?” “不懂了吧?” 对方白她一眼:“你转来煤矿高考是有加分,可这加分也是有多有少的。普遍20分就是极限了,只有特殊的对口专业才能再加10分,也就是30分!不过每年的特殊专业都是有限额的,不是想报就能报,也得看学校准不准你报。所以特殊专业报考往年都是被关系最硬的学生给拿走,我这回来也是想帮你打听打听这个,加分嘛,自然是加的最多最好。” 于青愣在那里,这一关节她还真没想到,本来就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的了,没想到最后还得再拼一把关系? 虽说什么特殊专业不特殊专业的,她到时候还不一定会不会报,但……但人家给自己操的这份心,这份心意也是难得。 于青不由就心头感喟,就是这感喟来感喟去,感喟到最后,她只能狗腿子的涎着脸:“那啥班长,尽管吃!我……我别的也没啥可报答你的,就、就是米粉管够!” 就见她啪一把巴掌拍在桌子上:“老板,这边再加一个大碗的!牛肉要多加!再多加五块钱,不,加十块钱的!” 搞到许友松几乎把嘴里的米线给喷出来:“于大青!” 正文 第286章终得所爱 由于于青发自内心的“热情好客”,这她和许友松俩人愣是共解决了三碗牛肉米粉八只烧饼才终于离开饭桌。 后面于青执意要加的那第三碗米粉,许友松实在是吃不下,还是于青帮忙给分去了一半才没有浪费粮食。 她摇头:“这方面你可是逊多了班长,要小池在这,他自个就能干三碗!” 就她这吐槽间的功夫,许友松已经上前去找老板把账给结完了,于青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浑身不满:“干嘛呀,不是说好我请的嘛。” 许友松拍拍她肩头:“你家那木头这么能吃,还是等他来的时候你好好请他米西吧。嗯,” 他评价,“这家店味道是挺不错的,小池肯定喜欢。” “是吧是吧?”得到肯定的于青喜气洋洋,“他这人偏爱咸口的,尤其喜欢梅干菜。啊,对了!” 她指着店门口烤烧饼的大铁桶,跃跃欲试,“要不买几个烧饼,班长你给他带回去尝尝?” 许友松愣了愣,张了张嘴,眼看于青就要掏钱的架势,终于苦笑出来:“于大青,咱省省行不?” 瞧她还在那迷惑不解的眨眼睛,他轻叹口气,双手一摊,实话实说:“其实,我这次来小池并不知情。” “?” 对方苦笑:“就他那脾气,要知道我来什林瞧你了,还不屁股上着火?不过这回他爸妈都回来了,我看他实在走不开,所以就自己来的,没跟他说。” “噢,我知道了,” 于青慢慢点头,“小池不知道你来什林了,你是背着他自己来的。” “对,所以烧饼什么的……”许友松苦着脸,“姑奶奶我求求你,就别带了。反正他总要来瞧你的,到时候你喂他个十斤,也由着你高兴。还有——” “还有,你千万别跟他说我自己来过,否则,他那个醋缸……” 于青想起小池那张木头脸,嗯,那根木头是不折不扣的个醋缸,一点点小事就爱吃醋喝香油的,许友松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想起那张木头脸,心里头却尤觉甜蜜,于青噗嗤一乐:“保证不说,我也没那么白痴,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是?” 对啊,那家伙醋起来可是很难哄的,必要时候得不要脸的献吻献拥抱才能稍微哄回来一点。 她才不会那么不上道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于是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用力摇了一摇:“一言为定,打死也不说!” 估计她这郑重的模样快堪比大义凌然的地下党了,许友松瞅着她忍不住的抿嘴微笑,伸手帮她把脖颈间的围巾给整理整理好,语气温存,倒像是哄孩子:“好,咱们打死也不说。” 就是话音未落,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脖颈锁骨处,眼神一时间有点怔忪和飘忽,于青忍不住拿手摸了摸自己脖颈,指尖戳到一颗珠子。 那是小池送她的珍珠项链,有好一阵子她没戴了。 但自从转来矿区,她又小心给戴上了,嗯,每天晚上临睡前,她都会亲吻一下这颗珠子,默默说一声“晚安”,才安心睡去。 “怎么了?” “嗯,”他倏忽笑了一下,嘴角的小梨涡微微一荡就失却了踪影,问,“这链子是小池送给你的吧?” “嗯。”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已经好久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他慢慢帮她系好了脖间的围巾,把那颗粉色的珠子隐藏在层层布料之后,“你可能还不知道,这链子是我陪他一起买的。” “他说过,是和你在北戴河度假的时候买的。” “没错,”对方点头。 他们两个慢慢顺着小吃街的路靠边走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洒下橘黄色的光芒。 许友松感慨:“时间过的真的好快,一眨眼,三年都要过去了。” 她深以为然,而他继续—— “小池那人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好凑活,并不挑剔。可那天他却格外挑剔,我都买好十几二十几条了,他却始终没瞧见一个可心的。直到我们都要回酒店的时候——” “在路边一家小店他终于看中了一条,珍珠的颜色是粉色的,独颗,的确很漂亮。那个店老板一直说这是店里甚至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一条,而且粉色珍珠是能招桃花的——当然,老板这么说都是为了提高价钱,而且卖的也的确价格不菲。我建议他再多看几家,毕竟北戴河可是有珍珠基地的,漂亮的粉色珠子虽然稀罕,但也绝不会是独此一家。” “可是他不肯,估计是觉得有眼缘吧,于是我就帮忙还价,可老板看出他想要,死活不肯松口。最后……哈哈!” 许友松突然笑起来,在于青询问的注视下,捂着嘴乐不可支:“最后还是现出卖了一下下色相才终于叫老板给松口的。” “啥?” “你别急,听我说,那老板是个女人,估计瞧他个子长的高,又不爱说话,挺有男人样吧,就非逼问他是不是买这项链要送给喜欢的女子?要是的话,她就看在促人姻缘功德一件的面子上,价格可以商量。” “你不知道,那木头当时脸红的眼珠子都充血了,可那老板非要逗他开口,我当时也坏心眼,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说。结果他在人家柜台前站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吧,终于点头承认了,说是,是是要送给喜欢的女孩。” 于青听到此处,实实在在的忍不住心口一荡! “然后当然是买了下来,宝贝的捧走了。” 少年抬头,凝望前方的路灯,脸上被拢上一层暖色的光辉:“可我偏就不信这个邪,第二天就去了那家店,果不其然柜台一样的位置上重新摆上了一条和昨天那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项链!我当时打趣,说老板,你不是说只此一条?那老板也是神人,说那时那刻只此那条,这时这刻也只此这条,昨天那条是促人桃花,今天这条却是终得所爱,总之学问是大不同的。还问我要不要也来一条?我也是奇了,明明知道那老板胡乱绉了来骗人的,却觉得‘终得所爱’这四个字说的却实在是好,所以居然也鬼使神差的掏钱买了下来。” 正文 第287章谢你吉言 于青反应过来:“啊啊啊啊,我知道了!就是贝澎澎欢迎会上,你帮我救场的那条项链对不对?当时小池还以为我把他送的项链拿来当礼物送人,跟我闹了好一番别扭呢!” 许友松点头。 可于青关注的重点却在别处:“可是班长,你当时是不是喜欢什么人啊,否则那店老板胡乱绉的话都能打动到你。” 要知道,许友松可是个人精! 对,从那时候就是,他和小池那根单纯的木头可大大不同,居然也能着了奸商的道! 许友松摇摇头,眼睛投向天际边大片大片暗色云层后的一抹亮光,然后,还是慢慢摇摇头:“其实并没有,我不像小池,心中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很清晰,很坚定。我就是……就是一切都还是模模糊糊的。别人都说我懂得多,嘴巴也会说,可其实我那时候的年纪,便是现在,才有多大啊,顶多也就是装装大人罢了——” 少年回过头来注视她,嘴角一个淡淡的苦笑:“其实很多时候我连自己都看不懂摸不透,你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我不知道。我似乎喜欢过很多人,但又似乎都不够喜欢,但如果说不喜欢,却又觉得不,不应该是那样的。也许——” “也许,正是因为连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那老板那句话才能打动到我吧,最起码让我抱有个希望,希望不管自己如何糊涂,如何不确定,最后却能终得所爱,也是一种圆满。” “属于——”他最后总结,“对自己的一个祝福?” 很快他就自问自答,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于青安静了有那么半晌,似乎在思索对方的话,又似乎在斟酌要说的词句。 许友松很少有这么肯剖析自己的时候,无论在她面前还是小池面前,焉或别人面前。 他永远都是无所不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桃花满天飞的班长,她却不知道,原来他也一样拥有迷茫的青春—— 于青郑重其事走上前两步,煞有介事的拍了拍他的肩:“班长,你一定会幸福的,必会终得所爱。” 许友松忍俊不禁,噗嗤一口乐出来,却十二分温柔的在路灯下伸手帮她拢了拢鬓角的发丝。 “嗯,”他望着她,露出微笑,“谢你吉言,于大青。” 于青在赶去上晚自习前,告别了许友松。 他是有专车来的什林,晚上就要驱车赶回怀姜了,告别很简单,在校园里彼此挥挥手于青就转身奔向教学楼,直到她一口气爬上三楼,走进教室,凭窗而望—— 楼下那个身影还立在那里。 她把窗帘撩去一边,拉开窗,用力挥了挥手,对方亦冲她远远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晚上,下了晚自习课的于青刚从洗漱间洗漱完毕,端着脸盆毛巾牙缸回寝室,碰上罗小媛端着脸盆也正要出门去洗漱——两人浅浅打过一个招呼。 罗小媛对她说:“美美说今天特别困,已经上床了,你待会进屋轻点。” 于青点头,推寝室门推的轻手轻脚,就见姚秀美果然人已经在床上躺着了,面朝向墙,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罗小媛方才出门洗漱的时候贴心的把大灯都关了,房中只余于青桌前一盏台灯。 于青蹑手蹑脚的把脸盆搁好毛巾挂好,悄无声息的搽好了雪花膏擦手油。她本来还想着回寝室再做套英语卷子的,现在看,还是直接爬上床在被窝里打手电筒默背下语法单词算了。 她轻轻拉开自己抽屉,拿出手电筒,刚要按灭桌上的台灯,就听被窝里的姚秀美突然闷声闷气的一句:“于青,你今晚上晚自习了啊?” 她脸还是朝向墙,于青知道她还没睡着,不过还是悄声悄气的:“上了啊,咋啦?” 姚秀美鼓鼓囊囊的裹着被子朝她转过身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朋友来了,你得翘课陪他呢……” “哦,他啊。”于青手脚并用的爬上对面的上铺,铺开自己的被子,“他吃过饭就回去了,回怀姜了。” 姚秀美往下没再吭声,于青也以为俩人已经寒暄完毕,她要睡了,于是也忙着脱衣服进被窝,这正扒毛衣的当空,就又听见床下的姚秀美嘟囔了句什么。 她脱毛衣脱的耳边噼里啪啦的全是静电,一时也没听清,等成功把毛衣甩开,扒着上铺的护栏伸下脑袋问:“美美,你刚才说的啥?我没听清。” 姚秀美人又往被窝里缩了缩,不知道是不是宿舍的暖气太热,她露出来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我是说……看你和那男生关系挺好的,他……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于青瞪大眼睛,眨巴了眨巴两下眼,这还没吱声,对方脸更红了:“我就这么一猜……乱说的……你别” 罗小媛一推开寝室的门,就瞧见于青正趴在上铺咕咕一阵乐,乐的捂着嘴肩膀还在抖,然后就见她特坦然特正经的道:“他还真不是!不过我跟恁俩也没啥可瞒的,姐姐我还真有男朋友,估计不久你们就能瞧见。” 罗小媛边放脸盆边打趣道:“吆,咋这么好兴致啊?怎么,今晚上要情感夜话啊?” 于青扭头跟她报备:“今天一个朋友来学校看我,美美碰上了,以为是我男朋友呢。我这不正拨乱反正呢,严正视听,别让美美误会了。” 罗小媛也来了兴致:“是吗?能叫咱们美美误会的,是不是你那朋友特帅特有魅力啊?要知道,咱们美美可是鲜少肯关注男生的。” 于青“啪”的双掌一拍,正待要说话,就见姚秀美急得辩解:“什么啊,我、我就那么好奇一问……” 说完,人裹紧被子,脸又转回朝墙面去了,留给她俩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于青跟罗小媛面面相觑,而后相视一笑,罗小媛食指放在嘴边冲她做了“嘘”的动作。 她俩都知道,姚秀美平时最害羞了,这肯定又是害羞了呗 于青会意的点点头,闭紧嘴巴,轻轻手脚的摸进了自己被窝—— 躺下的时候,颈间的珍珠滚到了腮边,她拿手摸了,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口。 正文 第288章转学生活 于青在新班级适应的还不错,班里人少,不过她一心专注学业,过了半个来月终于是把周边人给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她跟自己的新同桌处的也不错,那个小胖子秦子杰虽然不学习,却并不影响她学习。有时候和后座的舒雯打闹几下,也仅在课下时候。 上课的时候他要么睡觉,要么看杂志看漫画,不扰人,于青当然也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替人家操心学业问题,倒是小胖子主动告诉过她,说他高考不在矿上考,而是要去北京。 于青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小胖子也算“高考移民”,只不过档次比她更高而已,她是为了加分辛苦转来矿区的,结果人家本来在矿区的却根本瞧不上这点加分,而是有更高的追求。 据说小胖子的舅舅就在北京什么什么部,是个不小的官,蛮久以前就早早把外甥的户口就挂到了自己名下了,所以人家去北京参加高考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不过于青和小胖子相熟后倒有点替他担心起来,心想就是分数北京再低,你这个么状态能考到啥啊? 当然,她啥都没说。 人家堂堂矿务局局长的儿子,首都还有个当大官的亲舅舅,总归是有出路的,况且出路肯定还不止一条! 就像上辈子她在网上混八卦论坛,看那些粉丝们动辄心疼明星:嗳吆,好辛苦哦!这大冬天的拍戏还得穿纱衣!嗳吆!好辛苦哦,拍打戏手都刮破了!嗳吆!好辛苦哦,每天天南地北的飞,睡觉都不够睡呢! 嗳吆!我家本命快过生日了,咱们众筹送他点啥礼物啊? 每次看到这种心疼贴,她都特想回一句:你们心疼这个心疼那个的时候,能不能先心疼下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也不看看人家明星挣多少钱!你们又挣多少! 有的还花着爸妈的钱呢,居然要扣牙缝的集资众筹给人家买礼物! 这实在是……有病吧? 当然,她每次也就是想想,毕竟指点别人的生活方式及喜好不是她滴爱好。 至于新校的老师嘛,听了大半个月的课于青也听出来了,水平的确和一中的老师是有点差距。不过像她这种高三生,又是最后一学期,老师的作用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主要还是看个人平时基础及积累,以及学习的方法。 这矿上的学生于青也瞧出来了,的确像班主任霍林说的,有点自由散漫,同时也都有点天真烂漫——毕竟班里的学生99都是矿区职工子女,生活环境基本雷同,除个自个同桌这种官二代,其他学生之间差别都不算太大。 这个年代,像什林煤矿这种大型国企,福利依旧多多,高考加分是一个,子女“接班制”也是一个——好多学生即便学习再不济,靠着职工子弟的身份,在矿上谋个职业也不是难事。 所以这种无形中的“退路”,也算是导致矿区学生不像一中学生那样富有紧迫性的原因之一了。 不过于青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书书书!”的,旁人一切都与她无干,她转学来就是为了高考的,所以专注学习才是她的生活常态——她亦无心在这最后的两三个月里发展啥友谊,抱定的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咱们好好相处,不要影响到我学习就好。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所以她转学后的生活很快也就变得极有规律起来:早上5点钟起床,先去操场跑上两圈,手里捏着各科知识点的小卡片,这边锻炼了身体还边温故而知新;然后回宿舍洗漱,去校门口的早点摊吃早点,有时候豆浆油条,有时候烧饼肉汤,有时候小笼包大米粥,有时候大肉包小米粥,总之早餐她一定要吃饱,然后才能一上午保持最好的精神状态;中午她会和两个舍友去固定的小饭馆吃午饭,三个人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吃的也不错。 午饭后一般罗小媛和姚秀美就要继续回教室去温书了,于青这时候反倒一定要回宿舍睡个午觉,也就半小时,却很管用,能保证她精神奕奕一直到晚饭。 下午放学后她会步行去小叔家吃晚饭,路上会随手在路边的水果摊蔬菜摊买点水果或者熟食,一周里总要买上这么两三次,虽然小婶每次都嫌她乱花钱,不过她每次也就光笑笑。 小婶对她这个高考生照顾有加,晚饭总是尽量准备的营养全面,不过于青往往吃不多,怕晚上吃的太饱上晚自习的时候爱犯困。 晚饭后她返回学校上晚自习,三节晚自习后回寝室洗漱,一般宿舍里她们三个都还要再挑灯夜读一会,但于青不会熬到特别晚,11点必须上床,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会闭着眼睛把今天涉及到的各科知识点再重头在脑子里撸一遍,觉得特别重要的会拧开手电筒掏出笔,做成笔记小卡片,好第二天早上跑步的时候背诵。 一般11点半,寝室就要熄灯了,于青入睡前照例会吻一下颈间那颗柔润的粉色珠子,道声“晚安”。 嗯,她和小池约定好了,每一、三、五,下午放学时分,他们会通电话。 宿舍楼舍管阿姨那就有公用电话,不过于青只是在那里接接方萍的电话,她和小池通话的时候会挑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电话摊——俩人其实也没啥可说的,可每次都聊的很热乎,她跟他报备自己在煤矿的生活常态,就连昨个晚上吃鸡腿吃撑了都能说的津津有味,他则告诉她因为临近高考,他妈最近每周都要从省城赶回来,搞的他不胜其扰,连能偷跑一趟什林都不能。 于青安慰他:“你专心好好用功呗,你妈也是担心你才常回来的。再说了,来不来的不在这一时,这咱俩只要都能进步,比啥都强!对了,这周年纪全科摸底考了,总分我考了个全班第二!” 电话那边小池哼哼:“估计是因为矿区的中学水平不咋地吧?这矬子里拔将军……” “去你的!” “放心啦,我妈那个大忙人——” 小池这孩子的声音的确相当浑厚了,这不见其人,只在电话里听,那声音绕着耳朵似乎熨帖在心坎上,十分舒服。 即便只捧着电话筒,她亦知道他现在那张木头脸肯定是在笑着的。 “我会去什林,很快。” 正文 第289章停电事件 这天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突然停电了! 真的停电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连窗外探出去都是一片黑,看来是这一片区都停电了。班里学生先是集体“欸”了一声,立刻就有男生拿出小手电筒在教室里乱晃一气。 自习课上也没老师,教室里嗡嗡声顿起,也不知道有的男生到底兴奋的嘛,拍书本砸桌子的,好像停电是件挺稀奇的事儿。 于青胳膊肘捅捅自己同桌:“有蜡烛吗?” 小胖子本来趴在桌子上睡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后座的“鼠瘟”哈的一声:“矿上24小时都要生产的,这一停电还不要人命?蜡烛这玩意俺们这估计就只有过生日吹蛋糕用的。” 于青想想也是,她在镇上念初中的时候,停电那是常有的事,后来来了城里,停电的次数那是大大减少了,不过也不是没有,特别是高三晚自习的时候,有时候用电量多大,学校有时也会停一下电,所以学生课桌洞里一般都备有蜡烛,以备不时不需。 再看教室里,迄今一根蜡烛都没摸出来,倒是手电筒乱晃的不少。 也就这一会功夫,头顶上的荧光灯集体大放光亮——来电了! 这电也就停了几分钟的样子,教室里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很快,下课铃打响了。 于青捡了几本习题册正抱着准备回寝室,同桌小胖叫住她,有点扭捏:“你要是要蜡烛,明天我帮你找找,我记得有个地方有卖……” 于青笑着摆摆手,感谢他的好意:“不用啦,我看这矿上就是停电也停不了多久,买了估计也用不到吧。” 就是回到寝室,于青明显觉得气氛不大对头—— 姚秀美坐在床头,脸朝向窗户,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从旁侧看过去,就瞧见她半边脸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红。 于青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不是发烧了不大舒坦,问:“美美,怎么了啊,怎么脸这么红啊,不是发烧了吧?” 要被别人这么问,正常人总该要抬头回一声的,姚秀美却是肩头一震,身子更朝向墙面歪了歪,头垂的更低,没有吭声。 于青平时和两个舍友相处的不错,不过到底处的时间还短,而且姚秀美个性比较文静害羞,现在见她这幅模样,于青也不好追问,就含含糊糊的关心过过一句:“要是不舒服,就早点上床休息吧,我们也早点关灯。” 洗漱房洗漱的时候刚好碰到罗小媛,于青问:“美美怎么了啊?我看她样子有点怪。” 罗小媛正在刷牙,摆摆手,吐了一大口牙膏沫子,手背撸一把下巴:“是有点怪,放学的时候我在楼道里碰见她,想叫她一快走的,结果我越叫她走的越快。” 罗小媛边在水龙头下涮着牙刷,边说:“估计是有什么心事吧,不过咱们都不一个班,也摸不上。美美人挺胆小的,有啥事喜欢放心里,真要问急了还哭。我看今天这势头,咱俩就装不知道吧,也早点熄灯,让她早点休息,兴许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于青点头,和罗小媛洗漱完回寝室一看,姚秀美果然已经上床睡了,被子从头到脚盖的严严实实,她俩于是轻手轻脚的放好东西,拉灭大灯,也都爬上各自的床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姚秀美果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于青和罗小媛都很有默契的决口不再提昨晚。 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于青本来是要直接去小叔家吃晚饭的,不过突然想起来堂弟超超这两天正磨着小叔小婶要个什么飞机模型玩具,小叔小婶嫌他玩具太多,一口给拒了。 于青上学路上去旁边的玩具店看过,也不贵,就打算自己给堂弟买了算了,权当是哄孩子——摸摸身上钱不大够,就准备回寝室去取点。 结果一进寝室就听到呜呜的哭声,把她骇了一跳! 就见寝室里有三个人,姚秀美正趴在书桌上痛哭,罗小媛则弯腰在安抚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挺苗条高挑的女生,有点面熟,好像教学搂走廊里瞧见过,不过于青不认识。 就见那女生一脸的无语,仰脸抱臂道:“有什么呀,有什么呀?不就被人给摸了一把嘛?你是少块肉了还是怎么了呀?犯得着这样嘛?都是一个班的,搞成这样有意思吗?” 于青见她脸色语气皆不善,而且她话音一落,姚秀美哭的明显更厉害了! 罗小媛唬起脸:“朱楠楠,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小事吗?敢情这事没放你身上。再怎么说你们一个班的,也一个寝室住过,你就这态度?” 朱楠楠嗤之以鼻:“我还真就是看在咱们一个寝室住过的份上,才把她拽回来的。哦,你好人,那你觉得这种事搞的全校皆知对美美挺好是吧?再说了,这种可大可小的事儿,难不成真要闹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我说,又没怎么着,这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不就出气了呗。怎么,还想捅到老师学校那里去啊?到时候人家都会嫌你小题大做的!” 姚秀美哭着抬头,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就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朱楠楠抱臂翻了个白眼:“咽不下又能怎样?这里可是什林,是矿区!咱们本来就是外来的,就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这种时候,当然是高考为先啊,考完老娘咱们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谁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受闲气不成?” 于青这听了一会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走过去,瞧姚秀美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心形小脸上全是泪,眼睛都哭肿了。 她到底没法作壁上观,问罗小媛:“小媛,出了什么事?” 罗小媛顿了顿,到底还是小声说了:“昨晚晚自习不是停电了吗?就停电的那会功夫,美美叫人给摸了……” “……” 于青现消化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摸?怎么摸的?谁摸的?” 正文 第290章杂碎哪都不缺 那个朱楠楠一脸不耐烦,她晓得于青也是寝室里的人,哼过一声:“就摸了下后背,至于谁摸的,当然是班上的调皮男生呗!” 罗小媛冷笑:“楠楠,听说那姓杨的可是你男朋友的好哥们,你这么轻描淡写的,不是想为那个杨成鹏开罪吧?” 朱楠楠这一下子脸都红了,放下一直抱在胸前的胳膊,指着对方的鼻子:“罗小媛,你有病吧?把好心给当成驴肝肺!别以为你和我老乡我就给你留脸,我今天还真把话放这了——你好人!你本事!行啊,你去收拾那个杨成鹏去啊!你去拿个大喇叭去广播室里播啊,就说高三五班的姚秀美被同班男生给摸了,要那个男生对她赔礼道歉!你倒是去啊!” 罗小媛眉毛一竖,刚待要说什么,被姚秀美给一把拉住了:“你们都别说了……这事……就是我倒霉,我认了……” 朱楠楠轻嗤一声,瞧着姚秀美一脸的鄙夷:“切,瞧你那点出息!多大点事?非得哭的要死要活的。要我说杨成鹏虽说皮了点,但人家也没多出格,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干嘛整的自己就跟受害者似得。” 罗小媛这下再不顾姚秀美阻拦,眼睛果断一蹬:“朱楠楠,风凉话少说两句,能给自己积福!” 朱楠楠瞧着罗小媛面色不善,再看那个提溜不起来还在不停摸眼泪的姚秀美,到底哼过一声,头发一甩,往门外走去:“我才是没事惹一身骚。得,你们爱咋地咋地!” 门“哐当”一声,寝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这朱楠楠前脚一走,姚秀美眼泪顿时又不停的往下掉,于青瞧着实在是可怜,在她身边坐下,搂了她不停耸动的瘦弱肩头,递过去一块毛巾:“美美,哭多了也伤身。你好生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姚秀美接过毛巾就一把捂住了脸,抽噎的身子一扥一扥的,看样子这一时半会的囫囵话是说不了了,一旁的罗小媛叹了口气,跟于青解释了事情原委。 原来,昨晚那几分钟的停电,姚秀美所在的五班一样是乱哄哄的。 姚秀美一直在做卷子,这突然周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也算是暂时叫脑子和眼睛都歇歇片刻——她就势就往后一靠,结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有人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下摆,把扎进裤子里的秋衣给拉了出来,然后,那只手就在她光裸的后背上抚摸了起来…… 她想叫,却被人紧紧捂住嘴,要挣扎,那人力气却比她大的多,将她按的动弹不得——她当时就急的眼泪都下来了,然后嘴上和身上的那只手就突然都消失了。 再然后,来电了。 姚秀美环顾四周,四周和几分钟前丝毫无差,周围的每个人似乎都很正常,而刚才那几分钟对她来说却俨然像是一场噩梦,后背上那种陌生的触感以及那种被强迫被禁锢的感觉,令她从心底深处胆寒起来。 不过,因为实在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姚秀美也只能当是吃了这个哑巴亏,直到今天下午正好轮到她值日,她向往常一样,和跟自己搭档的副班长杨成鹏一起拎着垃圾桶去操场上的垃圾站倒垃圾。 走在操场上的时候,杨成鹏突然嬉皮笑脸的跟她说:“姚秀美,没想到你皮肤还怪细腻的呢。” 姚秀美如遭雷击,这反应过来后就疯了一样把垃圾桶没头没脑往对方身上砸! 杨成鹏被砸的抱头鼠窜,她边哭边追,直到到教室门口被同班的朱楠楠给拦下来,拖回了寝室。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于青听到半截其实就已经心里翻江倒海了,气的手指头直哆嗦。 话说这种龌龊男她不是也没碰上过,虽说当时一板砖拍出去出了气,却是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像是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她也是这时才知道方才那个朱楠楠实在是不知好歹!同样身为女生,她说的说的那叫什么话! 什么叫“多大点事”? 什么叫“摸了一把而已”? 什么叫“又没掉块肉”? 这种事事关女孩子的尊严,难道就因为对方是个杂碎,仗着蛮力,就可以对女孩子为所欲为? 于青想来想去,一时间脑仁气的发疼,发狠道:“决不能这么便宜了那个流氓!TNND,怎么能有这么恶心的人,真想替美美戳他几刀!” 姚秀美这会功夫已经哭完了,握着毛巾有点怔忪,听见于青如此说,楞了一会,抽噎着说:“他是我们班副班长,平时就是个混子,从来不学习的。他……他以前就惹过我几次,我都躲开了。可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偏叫我和他一块干值日……他什么活都不干的,都是我们干。听说他在外面也认识不少人……招惹不得。我……” 她垂下头去,指甲掐着毛巾,都掐的发了白:“不如就像楠楠说的那样,就……只能这么算了吧。况且这种事真要被老师追问起来……我也没脸说的……” 于青一听简直急的瞪眼! 旁边的罗小媛瞧她一眼,看眼神是叫她稍安勿躁,就听罗小媛去问姚秀美:“美美,要是就这么算了,你果真甘心?就这么甘心受欺负?” 问的姚秀美立时又要哭:“我能有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他,又没法告诉老师……我妈一直嘱咐说,要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定别惹事别惹事,熬过这最后一年,考个好大学也就好了。可、可是——” 话没说完,她拿毛巾使劲捂住脸,埋下头去。 罗小媛叹了一口气,朝于青缓缓摇了摇头。 于青懂她意思,却苦于一时也没有好办法。 姚秀美说的也没错,这事要是捅开了去,也许那个杂碎会得到学校的惩处,可是身为受害人、身为女生的姚秀美却要承受更多的非议——没办法,这世道就是对女人这么不公平,明明是受害者,却永远都是被舆论攻击的那一方。 便是20年后,这女性要是被猥亵了或者侵犯了,最多的话说的还都是:谁叫她裙子穿那么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或者: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晃荡,她不出事谁出事? 再或者:哪个好姑娘会喝那么多酒,这不是摆明了叫人占她便宜嘛! 而且姚秀美身为一个外地的转校生,而杨成鹏却是本地的职工子弟,这学校如何惩处还不一定好说,毕竟中国是个人情社会,这胳膊肘可都是要往里拐着要护短的! 况且姚秀美父母都不在身边,要是那杂碎恼羞成怒了再伺机报复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于青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正气的跺脚的时候,就听到“梆梆”俩下颇礼貌的敲门声。 她一时也没好气:“谁?” 门外那个声音落进耳朵里却是熟悉到惊人:“请问,于青在吗?” 正文 第291章情人相见 于青蹦过去开门,一开房门惊的嘴巴里都可以塞进去个鸡蛋:“你、你怎么又来了?” 这才过了半个多月,许友松却又俨然笑微微的站在她的寝室门口了。 他人微敛着眉头,估计觉得于青这开门见山第一句话有点不大中听,不过眼中笑意更盛,打趣她:“什么叫‘又’?于大青,你就是这么欢迎故人的啊?” 不过还不等她说话,他神秘兮兮的朝楼下方向努努嘴:“还不赶紧快去!你家那木头因为身形实在太招摇,被你们舍管阿姨给扣住了,正等着你去解救呢!” 于青这回眼睛是彻底瞪大了,对方朝她郑重的点点头,意思是没骗你! 一颗心俨然就在胸膛里汹涌的蹦跳了起来! 于青手脚俱是发热,不过想想自个身后还有个遭烂摊子,这一迟疑的当空,许友松朝寝室里一瞥,径自就微笑打开了招呼:“姚同学?” 姚秀美本来坐在床头,听到于青去开门赶紧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泪,不过到底还是伤心,也无心关心敲门的是谁。 许友松这一声招呼却是俨然石破天惊,姚秀美浑身一震,一回头就瞧见半敞开的宿舍门正露出一个男生的高挑身形来:头发理的短茬茬的,额头饱满,很精神,有一双一笑起来就弯弯的眼睛。 她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来人是谁,顿时紧张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手心里毛巾快要攥出水来,本来哭的有点苍白色的脸,顷刻间涌上了一层红晕。 就是方才她哭的着实狠了,两只眼睛肿的像两个沙包,红彤彤的着实显眼,想要人不注意都难! 许友松果然愣了一下,飞快瞧过于青一眼,于青点点头,意思是:嗯,哭了。 他再度瞥她一眼,询问的意思很明显,于青只好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程度:“被流氓欺负了……” 要说男生一般都不会掺和女生的事,更何况对方几乎算是个陌生人,没想到许友松再度发声,问得却是寝室里的姚秀美和罗小媛:“不好意思,那啥,我能进来吗?” 屋里姚秀美坐立不安,恨不能都要团团转的架势了,一旁的罗小媛瞧着奇怪,不过鉴于对方看上去实在是挺礼貌的,又像是认识姚秀美的模样,于是回到:“你是于青朋友吧?没事,进来吧。” 许友松点点头,一歪头冲于青低声:“你先下去见小池吧,他这会功夫上不了来。” 然后,推开房门就走了进来。 于青:“……” 她眼睁睁就瞧着许友松大模大样的走进宿舍,摆摆手很自来熟的冲姚秀美打了个招呼,罗小媛则还给他搬了张椅子。 想想许友松到底是个靠谱的人,况且楼下还杵着个叫她芳心似箭的人,于青急窜窜扔下一句:“那啥,你们先聊,我、我下去一趟!” 于青一窜到一楼一眼就瞧见了小池,这不到月余的功夫不见,竟觉得他瘦了好些。 这还不算暖的天,他只穿了件夹克,大喇喇的敞开着衣襟,露着里面的蓝色牛仔衫,个头又高,杵在她们寝室楼门口,竟像是头发险些要碰到门框的节奏——特别是永远都不够服帖的刘海下,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在一瞧见跑下楼梯的她后,一双眼睛真的像狗狗见到主人那样,倏忽亮了起来! 于青眼底心底俱是烫的一塌糊涂,上前一把拽了人胳膊,扭头第一句话却是冲着保洁室小窗口的舍管阿姨说的。 嗯,她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有张口编瞎话的才能。 她拽着小池,急吼吼的:“田姨,这是我姑家表哥,我姑让他来瞧瞧我集体生活过的咋样。那个……我还有东西要让他捎回家,太多了,我自己拿不下来,就我表哥上去一趟呗?” 舍管田阿姨是个五十开外的妇女,应该是学校里哪个校领导的亲戚,她主管这栋宿舍楼——本来这宿舍就是教职工宿舍,男女混住的,从来也没有男性不能上楼的规定。 估计是小池这个头太过于显眼,又觉眼生,这田阿姨的警惕性就上来了! 不过被于青这么一咋呼,特别是看在于青晚上有时候饿了买宵夜,总不忘给她捎带一份的面子上,田阿姨很快就眉开眼笑了:“哦,原来是于青你表哥啊,我还以为是校外的什么人呢,没事,快上去吧,别耽搁的太久就行。” “谢谢田姨!” 于青得令,一把拽了小池就往楼上去,两个人终于挨过一楼的楼梯,这一拐弯小池的胳膊就圈住了她脖子,低头嘴巴咬在她耳边:“表哥?啊?谁是你表哥?” 于青被他嘴里热乎乎的呵气惹的几乎头皮一炸,一缩脖子,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这楼上也住老师的,你给我老实点!” 完了又笑嘻嘻的打趣埋汰道:“人家班长都大模大样的进来了,就你,硬生生给拦在门外!这瞧着长相也不像流氓啊,怎么叫人家这么警惕呀!” 小池磨牙嚯嚯,阴测测冲她露齿一笑:“流氓?谁说不像流氓?今个还真就流氓一把给你瞧瞧先——” 说着作势就往她身上一扑,于青嘻嘻哈哈,像兔子样灵巧的几步就窜上楼梯,不忘回头做个鬼脸,一路就这么蹦蹦跳跳而去。 她在学校里,不管学习还是作事向来沉稳稳健,这会子却是俨然一下回到了小时候,快乐的像只没心没肺的兔子——正值晚饭的当空,楼里的人大都去吃晚饭了,走廊和楼梯间人迹罕至,他俩这么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哈的一直跑到三楼,小池胳膊一伸,把人搂了个满怀,一转身就钻去了通往天台的楼梯下方。 这地方生性隐蔽,就堆了些破掉的桌椅家具什么的,也亏了他第一次来一眼就能瞄准这么合适的地。 于青被紧紧搂在怀里,熟悉的气息热烘烘的包将了全身,不知道是上楼跑的太快还是激动的,胸口砰砰直跳,砸的耳根子都滚烫,抬头就瞧见他的脸他的眼,明明想说什么,张张嘴,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算将起来,他俩正经有月余功夫不见,却感觉像是隔了足有三秋一般,她借着楼梯底一点光线细细的抬头瞧他,瞧他宽阔的额头,瞧他额前永不服帖的刘海,瞧他刘海后一直注视着她的狗狗眼,瞧他鼻翼处那个淡淡的白色疤痕,以及那方棱角分明的下巴处冒出的青色胡茬。 她的手指摸在他脸际,两个人彼此呼吸相交,心脏的跳动声交织在一处,竟不知道是谁跳得更猛更烈一些。 她想说:你瘦了…… 嘴唇一动,放在她后脑处的大手将她紧紧推向自己,大男生低头,嘴唇用力咬住了她的。 正文 第292章“丑媳妇”上门 真心是从喉咙深处呜咽的一声,于青就觉得自己身子和两条腿都软的厉害,他的气息是那般浓烈,浓烈氤氲的她几乎脑子片刻都失去了方向,只能下意识的踮起脚,双臂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气息熟悉中又带了些许的陌生,后颈处是凉的,手指伸入他的发丝间,头发也是凉的,却是皮肤火热,嘴唇滚烫,烫的她后心处层层发热,脸蛋殷红,眼眸晶亮。 他的唇延去了她的耳边,语声含混,气息俨然:“想你了……” 吻着她的耳垂:“想我了吗?” 于青心中快乐,脑袋往他下巴磕处一个劲的钻啊钻,口中偏要大言不惭:“你谁呀?干嘛要想你……” 这般拿乔作怪自然又被人狠狠捞过去拿嘴巴重新再啃过一通,这一回真心啃的她连站都没气力了,不得不小声求饶:“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他长长的手指拢在她的后颈间,捧着她的脸,低头挨上去,额头碰着她的额:“想我了吗?” “嗯。” 对方静了静,稍稍离开一点距离,凝望她的眼睛,视线在她脸上连绵交织,细致到似乎要透视到她每一根毛孔中去,终于是把脸皮如城墙厚的于青都给瞧的脸又要红了,拿手去捂他的眼:“干嘛呀,不准看了!” 手被擒住,他低头亲吻她的掌心,再抬起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纹,双臂使劲一扥,再度把她紧紧压在怀里,大掌乱揉她头顶的头发:“坏蛋,真是想死我了!” 于青脸被压在人胸口,那种属于男人的特有气息尽数钻进鼻孔,热辣而浓郁,似乎能浸透她的皮肤她的衣服,一颗激荡的心终于悠悠荡荡落地——她难得老实片刻的在人家胸口甜蜜的趴了一会,最后终于慢三拍的惊跳起来:“哎呀!班长还在我寝室呢!” 于青推开寝室门的时候,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屋里三个人居然在打扑克…… 话说她在寝室都住了一个来月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寝室里还有扑克牌! 她推门的这会功夫,三个人正好玩完一把,许友松把手里的余牌尽数丢去桌子上,叹口气:“我就说不能玩的,这么久不碰手都生了,让两位见笑了。其实……” 他沉吟了一下,很真诚的表白,“鄙人真没这么逊的。” 坐在他对面的姚秀美脸蛋红扑扑的,虽然这会子功夫两只眼睛还是肿的,不过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明显好多了,她伸手去把桌上的扑克牌都拢在一起,细声细气的:“哪有啊,肯定是你让着我……让着我们女生的。” 罗小媛位置在两人中间,一抬头瞧见推门进来的于青,一身振奋的招呼:“于青,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慢?我们等你等的不耐烦,都打过两遭争上游了。” “我……” 此等情形于青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好把身后那个大块头给拽进来:“那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 她吞了口口水,把人又往前揪了一把,“这是我男朋友,大家叫他小池就行。” 小池本来不乐意进来,他这人似乎天生怵头跟女生打交道,嗯,除了于青。 不过前边于青大话都跟舍友撂下过了,说要跟她们介绍自己男友,这下终于都到家门口了,自然要拖进来现现——就见小池果然又恢复了那张木头脸,偌大个个子杵在屋里头面无表情的很,被于青从背后捅了把腰眼,这才不得不冲人家点点头:“你们好。” 姚秀美和罗小媛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姚秀美,冲口而出:“好高啊!” 罗小媛喜努努接上:“也好帅啊!” “……”好不容易完成打招呼任务的小池浑身不自在,扭头跟于青申请,“我、我去门外头等你。” 然后,还不等她点头,人又遁出房门去了—— 罗小媛掩嘴而乐:“哎呀,于青,你男朋友害羞了。” 接话的是许友松,笑微微的起身:“他那人就这样,不过人不错。这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你们要是扛个包啊楔个钉子啊抬个什么铁啊,嗯,找他准没错!” 一句话惹的两个女生又都笑起来。 于青呵呵两声,跟两个舍友指指许友松:“看来你们都熟了,我也就不多介绍了。” 说话间的功夫,寝室房门再度又被敲响,就听门口一个声音问:“306?你们的菜到了。” 于青没反应过来:什么菜? 居然是许友松拍手应道:“没错,进来吧。” 门被推开,两个年轻小伙肩上抬着一个菜柜,菜柜上用红漆写着“什林饭店“四个字。两人在房间里把柜子放稳当了,其中一个从兜里掏出纸笔来:“你们订的菜,签个字。” 照旧是许友松接过来刷刷两笔签了,人家送菜的就打量着房中四张书桌,问:“菜放哪?” 许友松指着方才他们打牌的那张桌子,问罗小媛:“这里可以放吗?” 罗小媛点头:“能放是能放,不过……我们没叫过菜啊……” 她疑问的视线投向于青,于青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就听许友松解惑:“哦,菜是小池订的,他说于青现在住寝室,还有两个舍友,他这当人家男朋友的,第一次上门,也没啥别的表示,所以就请两位吃顿便饭,也算聊表心意。” 他冲房门外唤过一声:“小池,对不对?” 门外传来闷闷的一声:“哦。” 说话间,那俩个送菜的小伙已经手脚麻利的把菜柜里的盘子给尽数端去桌上,于青仔细一瞧,菜色不算多,四菜一汤,一个冷盘两个热炒一条鱼,但做的皆很精致,特别是那道鲈鱼,一端出来葱油香气满屋四溢,最后被端上桌的是个青花的大汤碗,盖子一掀开,热气袅袅,香味扑鼻,居然是一大海碗的海鲜粥! 另外最后又端上桌两份米饭,两小笼屉的点心。 姚秀美险些都要结巴了:“怎、怎么这么多呀……” 许友松打趣:“小池那人吧,脸皮有点薄,怕见女生,特别是长的好看的女生。按理说他来这一趟,怎么也得什林饭店里设宴好生请请两位才是,可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所以只能先这么着了,你们也看在于青面上多多包涵。” 姚秀美和罗小媛互相看了一眼。 其实,这年头学校里的确有这种似乎约定俗成的“习惯”,特别是玩的好的感情不错的集体寝室。 如果寝室里某个女生恋爱了,那其男朋友就有必要请请女朋友寝室的小姐妹们,就像是申请加入“自家人”行列的敲门砖,意思是以后我就是你们自己人了,大家别再把我当外人啦。 不过多数情况下,男生顶多也就是买买小零食让女朋友带到寝室,小姐妹们一块嘻嘻哈哈的分了就算过关。 这等直接点了最好的饭店的饭菜点心叫人直接送来寝室的,还……真是不多见。 所以也难怪于青的两位舍友要吃惊的互相吐舌头了。 许友松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嘴角小梨涡一荡,拍拍手,“那什么,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两位慢慢吃,明天一早他们饭店的人会过来收盘子,我们和于青还有点事,得出去一下。” 他冲姚秀美和罗小媛两个摆摆手,推着还有点不明就里的于青往外走,不过想了想,又停下来回头。 “是这样,”男生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有个事还得麻烦下你们,今天的晚自习怕是于青赶不上了,还烦请你们去跟她班里请个假。” “哦,”罗小媛暗戳戳的捂嘴乐,捅了身边的姚秀美一胳膊肘,朝于青大眨眼睛:“放心,我们一定帮她请假!” “那这里先谢过了那。”许友松转身推着于青欲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回头唤:“姚同学?” 姚秀美人好似丢了魂一般,又被罗小媛使劲捣了一胳膊肘才反应过来,刷的一下脸又红了,慌乱抬头:“啊?” 男生冲她微笑:“你放心,你的事就是于青的事,于青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正文 第293章想不想做个游戏? 于青走在路上还一蹦一跳的,把小池的肩头拍的啪啪响:“嘿!你是开窍了还是咋地?居然还知道贿赂我舍友!” 小池伸开胳膊把她夹进腋下:“还不都是松子的主意,他说当人家……,就得这样……” “这样是哪样?” “就……就是得搞定什么小姐妹什么的,说什么天天住一块的尤其重要,得好生拍拍马屁才成。” 于青哈哈大乐,使劲点头:“就知道你这根木头肯定没这么多花花肠子,果不其然还是班长!” “喂,”许友松一旁叫屈,“人家这么操心劳力的是为了谁?” 于青歪在小池肩膀处吃吃直笑:“班长,承您大恩,永世不忘!” 许友松嗤她一口,三人正好走到校门口处,这瞧见隔壁的小学放学,于青也才想起来,应该让堂弟超超跟小叔小婶稍个话。 这小池和许友松都来了,她肯定赶不回家吃晚饭了。 结果成功在小学门口的人流中逮到堂弟,小家伙瞧着于青身后的两个大男生,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的一通乱转:“姐,你不回家,不会是去忙着谈恋爱吧? 于青:“……” 才这年头,小孩子的眼睛就这么毒了吗? 身后许友松噗嗤一声笑,于青额头黑线滚下三根,忙把堂弟拽去一旁:“你小孩子懂什么,在你爸你妈跟前别乱说话,听到没有?” 堂弟于超超快十岁了,小家伙遗传了小婶的好相貌,长的眉清目秀,却是个皮贼,猴精猴精的。 就见他一撇嘴:“这有什么呀,我们班谈恋爱的还一抓一大把呢,何况你都这么大年纪了。” “……” 这么大年纪 这么大年纪了…… 就见这个年轻的皮贼仰着脖子瞧着不远处的小池和许友松,满脸好奇:“姐,这俩哪个是你男朋友啊?还是说……” 他居然还正经好生寻思了寻思,“两个都是?” 要不是小叔小婶对她特好,于青真心很想掐这小子一顿! 不过当务之急自然是安抚为先,她努力换上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超超啊,咱们来打个商量。你呢,好生帮我带个话回去,不准说什么谈恋爱男朋友!!!至于报酬嘛……一个2000战斗机模型怎么样?” 小家伙眼珠子咕噜咕噜又转了两圈,讨价还价:“再加一个歼11!” 于青咬牙:“行!再加一个歼11!”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小子而去,一回头,许友松正搂着小池膀子乐的直不起腰:“于大青啊于大青,原来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于青甩甩额前三根黑线,努力挽尊:“呵呵呵呵,那啥,对待小屁孩嘛,必要的时候得智取、智取。” “对了。” 许友松突然拍了把小池的肩:“我说,给你姥打电话了吗?” 小池恍然一拍脑壳:“这就打!” 于青本来也还奇怪这又不是周末,他俩怎么突然就从天而降了,一问,敢情这俩人是翘了下午三节课偷偷跑来什林的! 因为小池妈最近每周末都要从省城回来怀姜,所以小池只好曲线作战,专门挑了个工作日下手,偷跑来什林。 所以赶紧去跟姥报备,就说自个和松子在一块有事,今晚就不回去了。 小池按于青指点找了家商店的公用电话,正打电话回怀姜的档空,许友松走过来牵了她的手:“来。” 于青以为他有事,乖乖便任他牵了。 商店旁边就是一个便民市场,卖菜的、卖水果的、卖各种熟食以及小商品的,露天小摊和门头房比邻交错,此时正是下午下班时分,市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一副热闹景象。 许友松牵了于青,两人一前一后,在人群中七拐八拐的穿梭,市场挺大,不一会功夫两个人就走去了深处,于青见对方不声不响,不由奇怪:“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待会小池找不见咱们,该着急了。” 许友松回头冲她笑了一下,并不解释,手下却牵的她更紧,一直走去一家玩具店里,在人家挂的琳琅满目的的货架前停了下来。 于青伸长了脖子在店里四处张望:“班长你要买什么呀?” 许友松指着一架飞机模型玩具:“老板,瞧瞧这个。” 扭过头冲她,“不是答应你堂弟要买玩具?虽说有被迫贿赂嫌疑,不过到底是做姐姐的人,答应了最好还是要做到。” 于青一头汗,原来他都听到了…… 两人于是好生挑选了起来,于青随机又看好一个,拿给他看。 许友松问:“你知道歼11长啥样吗?” 于青:“……” 她还真不知道! 就那个什么2000台风机还是堂弟天天指着画册念叨她才勉强记住啥样的。 他指了另一个:“老板,把这个拿来看看。” 两架战斗机玩具终于是挑齐全了,突就听得外面有人远远唤于青的名字。 于青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是小池。” 看来是打完电话,找不见他们,一路寻过来了, 她正要出门应声,手指被人攥住了——一回头,许友松眼神里有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于大青,想不想做个游戏?” 于青不明就里:“什么?” 对方却不由分说,牵了她的手转去玩具店深处,找了个靠近窗口的偏僻一角,背靠着一张货架在地板上坐下来,一并将她拽了:“过来。” 于青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在他身边也学他的样子坐下来,毕竟他这么大人了,不会无故搞什么小动作,她心有好奇的与他肩并肩坐了,压低声音:“班长,咱们这是要干嘛呀?” 对方一身的轻松适意,唇角弯翘:“逗逗他呗,看他一时找不见咱们,会咋样。” “……” 话说这等小孩子都不屑于玩的恶作剧,班长今个这是怎么了? 不过坐都坐下了,于青已经算跟他暂时同了盟,也只好百无聊赖的在木地板上伸长腿,晃荡着两只脚:“还能咋样啊,自然是一通找呗,找不到,就……骂人。” 她想起小池那张木头脸,别说,他真着急的样子她见的还真不多。 窗外唤她名字的声响由远及近,看来小池正靠近他们。 于青也是这时候三岁童心顿起,居然紧张的乱捏一通许友松的手指:“来了来了来了!” “于青,”身边人低低唤她。 她转过头去,对方把视线投去了窗外。 玻璃映着残阳的一点余晖,落去少年的眼睛里,碎碎的,很亮,不过转瞬即逝。 “于青,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也会找我吗?” 正文 第294章我要走了 这是什么问题? 古怪的没边没际。 什么叫:有一天我不见了? 于青内心正吐槽的时候,窗外略过小池的身影,看那急窜窜的样,明显是着急了,很快耳边便就又听得大吼一声:“于青!!!” 她几乎张口就要叫出来:我在这! 不过还是瞧了一眼身边人,毕竟现在还是在……游戏中? 对方摆摆手:“去吧。” 露出一个颇无奈的笑:“否则可真要骂人了。而且看你急的,也不亚于他了。” 那这游戏……算是玩完了? 于青本还有点狐疑,不过窗外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搞的她屁股上也像着了火,也就不管那么多了,赶紧出门应声去。 小池自然一脸的焦灼埋怨,额头都有了汗:“怎么打个电话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于青心虚,刚要开口,许友松从身后的玩具店拎了两个飞机模型出来:“给小堂弟买飞机呢,喏,我只是帮忙挑挑,钱可还没付呢,还不进去付钱?老板可还等着呢。” 小池果然哦一声,眨眼就没了脾气,乖乖走进玩具店去。 于青刚待要跟进去,被许友松拽住,把手里两个模型玩具递给她:“让他付呗,他高兴。” 然后冲她眨眨眼,好像方才那恶作剧是两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于青觉得他有点怪,虽然一时也说不上哪里怪,不过这一迟疑的功夫小池已经付完钱出来了。 三人重新聚头,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去解决晚饭。 给罗小媛和姚秀美订菜的什林饭店是煤矿最好也最大的饭店,不过于青带他俩去,自然还是那家安徽人开的牛肉米粉店——然后她对许友松装模作样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识:就见他一副头一遭来的模样,不停新鲜的问这问那:“于青,筷子哪里拿?” “开水呢?” “烧饼都有什么馅的呀?大碗小碗怎么分?哦,那我……要个大碗的吧。” “调料都有什么呀?那啥,我不要香菜行不行?” 于青边拿眼角戳他边心中暗笑,心说:装! 叫你装! 至于小池,不声不吭坐下后果然不负众望,一连下肚两大碗牛肉米粉,外加5个蟹壳黄的梅干菜肉烧饼——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吃的头顶俱热气腾腾,于青和许友松则为小碟子里最后一块萝卜咸菜互不相让,双方筷子都叉在那块可怜的白萝卜上—— 于青磨牙嚯嚯:“班长,女士优先,您平时的绅士风度跑哪里去了?” 许友松毫不相让:“我怕这回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吃到。” 于青嗤他一口:“今个这是老板做少了,最后一碟,不过你下次再来嘛,只要你想吃,还能少了你的不成?” 对方楞了一下,笑笑,突然撤了筷子:“也是。” 于青得意洋洋,戳起这最后一块萝卜正要往嘴里放,就见小池放下碗,闷声闷气了一句:“不知道我们下回能这样在一块吃饭,是什么时候。” 这话听着实在怪异,于青举到嘴边的萝卜都没塞进去,怎么咂摸都不是滋味,忍不住问:“什么意思呀?” 小池扭头看了眼许友松,没言声。 于青瞧他俩神色,不由心生警惕,筷子不知不觉都放下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池又瞧了眼许友松,对方冲他微微摇摇头,惹得于青“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恁俩别眉目传情了行吗?有啥事赶紧说!不知道我急性子呀?!” 小池叹口气,刚待要张嘴,被许友松给拍了拍手臂,接过话来:“这话还是我来说的好,毕竟,是我自己的事。那啥,于青,我要走了。” “……” 于青直朝他瞪眼睛:“走?走去哪里?往哪里走?” 对方笑笑,眼睛一弯:“新加坡。” “这事一直没跟你们提过,倒不是故意藏着瞒着,主要是这事吧,一开始听说考试挺有难度的,不一定成不成,所以也就没跟大家伙透露。这不最近我刚过了他们的笔试和面试,也拿到了入学通知书——嗯,再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动身去北京了,从那里坐国际航班去新加坡,虽说开学没这么早,但是得提前学习4个月的语言,因为新加坡大学都是用英语授课的,必须先过了语言关才算正式入学。” 于青听了这一会,脑子云里雾里的,那思绪一直飘啊飘啊,一出声,连声音都有点打飘:“班长,你……要出国啊?” “嗯。这项目是新加坡的一个人才引进计划,在国内各知名院校都配有名额,本来是从当届的高考高分生中报名的,我爸也是好不容易托人给弄到一个名额,前前后后加起来大概也准备了快一年的时间,一开始我也没太大指望,就觉得如果能考中了,也算是个出路。没想到还真过了,” 对方有点自嘲的微笑起来,嘴角弯折,“也算是走了回狗屎运吧。” 于青呆愣愣的咬着筷子尖:“那……你要去几年啊?” “我考的这个属于公立大学,学制四年,不过人才引进的学生需要半年到一年的语言期,所以差不多应该是五年。” “五年之后呢?” “本科毕业后可以选择继续升学,不升学的在本地工作六年后就能自动取得新加坡公民资格。当然,也可以选择回国。” 这是好事。 这自然是大好事。 可于青却不知道此时是应该说恭喜好还是表示羡慕妒忌的好,张口结舌了一会只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很,明明知道是好事,恭喜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只好不客气的踢了一腿正在埋头喝汤的小池。 “这事你早知道了?” 小池放下碗,咧咧嘴:“也不过比你早知道几天而已。” 于青很想问许友松,那你上次来什林看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走了? 不过这话当着小池的面,实在问不出来。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不过想想这对许友松来说的确是桩大好事,他这可是等于比国内的百万学子都提前了一步,直接出国念大学了嘿! 新加坡啊,亚洲四小龙啊! 于青不会说小时候她最喜欢看的就是新加坡电视剧了,那首《人在旅途》她迄今都能哼歌丝毫不差,新加坡本土男星李南星还曾一度当过她少女时期的男神! 而且上辈子她还和闺蜜去新加坡旅游过,这座东南亚花园城市国家的确是座干净漂亮的现代化“狮城”,又好吃又好玩! 这么一想,她终于从接受这个重磅消息的混沌中渐渐清醒了过来—— 定了定神,抓住许友松的手,真心实意的:“这也太棒了吧!班长你要出国念大学了!” 从方才许友松就眼睛盯在她脸上一眨不眨,此刻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竟是双肩微微一落,面上露出也不知该说是失落还是说调侃的淡淡笑容:“是么?于大青,你真这么为我高兴?” 正文 第295章就是这么嘚瑟 于青眼望白生生的天花板,翻了个身:“喂,你说班长真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走人了啊?” 她搔了搔嘴边,拧着眉头,“总觉得他在骗人……” 嗯,也许是许友松很快就要出国这消息来的太快也太过突然,她虽然接受了这个讯息,此刻咂摸起来,却又总觉得不太真实。 小池刚从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正坐在床边拿浴巾包着脑袋一通乱揉,应该是没听清,把浴巾拽下来:“你刚才说什么?” 他人头发本来有点自来卷,湿了后一头黑发一绺绺的打着弯,就跟个卷毛狮子狗似得,配着个大个子,这反差萌,别提多可爱了! 而且头发刚才还没太擦干,有水珠顺着光洁的皮肤一路正往下滑。 本来还在床上乱滚的于青噗嗤一声乐,爬起来,在床上膝行过去,拽过浴巾:“我来帮你。” 说着不由分说拿浴巾重新包住他脑袋一通乱揉,等这浴巾再拽下来,卷毛狮子狗俨然毛更卷了! 特别是那一绺绺黑色卷毛下湿漉漉的眼,真叫人一秒钟就能想起她家的地蛋来! 于青哈哈大乐,也忘了方才脑子里还在想着的许友松,抓着还在他颈间的浴巾就把人给拽过来啵了一口,双臂搂去了他的肩颈:“小池小池,你怎么这么可爱?” 窗外夜幕深沉,远远一片灯火通明,矿区24小时都是在运行生产的,所以工地上永远明亮——此刻他们是在矿区最好的酒店标间里,一栋十一层的大楼,凭窗望出去,矿区模样尽收眼底。 小池就势搂抱住她的腰,让她跪在自己大腿上,刚洗过澡的他身上有一股香皂的清香味儿,身上套的浴袍被方才这一番折腾扯开了领子,露出里面两根筋的白色罗纹背心和直直的锁骨。 他仰起头,嘴唇轻轻啄去她的下巴,颈间的喉结一滚一滚的,湿漉漉的眼睛在打弯的刘海后盯着她:“于青,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对不对?” 于青心里面轻声叹息,虽然小池一直都话很少,基本不发表什么意见,可许友松很快就要离开这件事可见对他还是触动很大。 特别许友松还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也许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才是更难以诉说的。 难到他对自己都要开始患得患失了—— 所以她从善如流,用力点头:“对。” 他掌心将她搂的更紧:“不管以后我们去哪里,也都会两个人一起,对不对?” “对。” 她接着吐槽:“才不会像班长,憋了一年多不出声,一出声就是拍拍屁股走人。搞的人……也不知道是要先为他高兴才好,还是要先骂他一顿才好。” 她拍着他的脸,搂着他的脖颈,觉得俩人从来没这么同仇敌忾过:“咱绝不学他!” 小池嗤一乐,仰起脖子亲她一口,咧嘴笑:“对!咱不学他。” 于青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张空荡荡的床:“对了,话说班长这个点去哪了啊?他在什林还有别人要见?” 嗯,三个人吃过晚饭后,许友松说自己还有点别的事,就跟他俩暂时分开了。 于青本还想领着小池逛一逛自己学校,或者带他逛一逛繁华的矿区生活区,可他对此表示俱无兴趣——于青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都这么晚了,你们今晚肯定不回去了吧?有住的地方吗?” 结果这根木头居然脸红了! 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其实他们一早就打算要在煤矿住一晚,所以一到什林就在酒店订了房间,这……眼下无处可去,要不买点零食回酒店吧?这大晚上的,也怪冷的……要不回房间吃吃东西看看电视,总比在外面闲溜达的强。 还生怕她误会了,一直申明自己什么都不会干的!就、就两个人呆一会,就呆一会! 待会一准还会把她送回学校! 于青腹诽:以前你跟我大晚上在马路上闲溜达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多好嘛? 不过他那么大个子,脸红脖子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吞吞吐吐,估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是隔了日子没见,总之落在于青眼里是怎么看都是可爱的紧,噗嗤一乐,往人怀里一钻,俩人从小超市里买了一大兜零食,就这么手牵手回了酒店。 果然就听小池道:“听说在什林是有几个朋友,不过我不认识。估计也是去辞别吧,毕竟他这一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于青一听果然也浑身卸下劲来,忍不住又要噘嘴:“虽说这是个大好事吧,可是班长真不厚道!瞒了我们这么久……” “也是怕有人攀吧,他爸到底是个副市长,虽说考试全是松子凭自己能力考过的,可挡不住就是有人爱拿这些东西做文章,光是怎么搞到名额的就能拿来大书特书。所以便是现在,他也就跟你我透露了透露,班里老师那里都还没说呢,估计得低调到他走人为止。” 到底都是一样的官宦子弟,小池看的果然比她深刻长远。 于青叹口气,捋着他鬓角头发,想了想,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捏着他腮帮一把:“我说,你看人家,个个都条条大路通罗马的!陈曦都去新疆当高考移民了,人家贝澎澎,听说进了那个什么开元,出国念大学那是分分钟的事!就连平民百姓如我,都为了加分现转来矿区了。现在又瞧班长,也不声不响的也要一翅膀刮新加坡去了!怎么倒是你,怎么也算个妥妥的官二代吧?这背景也不比他们差,怎么就这么呆的住,非要在高考大道上一往无前啊,也不整个捷径啥的?” “切” 小池嗤她一口,忍不住一脸嘚瑟:“就最近这回咱们一中高三年级摸底考,知道不?我这回可是把年级第二名拉开50多分!其实我妈不是没想过也把我整省城弄开元去,特别是自从上了高三,那是天天在我和我爸耳边念经似的念叨!连我爸都被枕头风给吹动了,来问我意见。我也没别的话,就说以我的能力,不出多久就能整个年纪第一给你们瞧瞧。什么开元什么高考移民,那是成绩不够才要想的辙!我这样的考大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后来我果不其然拿下了年级第一,我妈这才没话说了。” “不过这越临近高考,她比我还紧张,每周都要从省城巴巴的跑回来,就怕我是不是成绩退步了,万一退了,她赶紧想别的辙!所以这回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比第二名超出了50分,就为了叫她放宽心,别再想东想西的了。” 哈哈哈! 于青真心是笑歪在床上,为了他那份嘚瑟,也为了拥有这份嘚瑟的底气,实在是可爱! 她抱着枕头滚成一团:“哎吆吆,好厉害哦!池学霸!请受俺一拜!” 正文 第296章心猿意马 小池往前一扑,把她扑了个满怀,作势要掐她的痒痒肉:“你还笑?还不是为了……我才一定要留在怀姜。” 于青在他怀里抖成一团,话说他两只手就放在自己腰侧,形势危险到他甚至还没动手,她就已经觉得痒的乐不可支了,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作揖告饶:“是是是,知道老大您是为了俺才这么含辛茹苦,求放过呀!哈哈哈哈哈哈!” 看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池也忍不住的乐,更要下手去挠,于是笑声尖叫声更大,两个年轻人俱在床上滚成一团,有几下于青险些都要滚去地上,还是被小池给一把捞回来的。 这终于是笑都没了力气,于青觉得自己肚皮肌肉都要痉挛了,躺在那里直喘粗气,一眼瞄到对方还要凑过来,忙有气无力的摆手告饶:“不来了不来了!再闹真的会死人的……” 没想到大男生却是靠过来温柔的捋了捋她额前的乱发,低头亲了她额头一口,手指抚摸着她的脸,覆在她上方的脸上,一副求表扬的扭捏神态,低声问:“那你说,我棒不棒?” “棒。” 她也慢慢安静了下来,指尖伸去他的脸上,被他握住,放在口中轻咬。 “小池最棒了,我的小池是最棒的。” 他眼中眼波汩汩涌动,像是初春初融的山泉,轻灵又明亮,半响无声,只低头过来抱紧她,吻她的唇,嗓音破碎模糊,又直钻去人心底:“我爱你,我爱你……于青。” 属于男人所特有的气息与少年的清新味道彼此交织着将人全身笼罩,他的嘴唇还是那么软,舌尖糯而甜,温柔的在她唇舌间蠕动。 有那么一刻,于青也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柔乡里——自从转学以来她就对自我约束十分严格,任何时候都是以学习为先,课业为重。 但这一刻终究不同,紧绷而忙碌的神经在这个她所热爱的温暖绻缱的怀中得到了缓解——她这么努力,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自己,为了重活的这一回不用再走老路,为了新生的一回不留遗憾,可她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好逸恶劳的懒散人,并不会因为老天爷叫她重活一回,就能立刻洗心革面。 所以这另一方面,到底还是因为他,因为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这么聪明,这么棒,这么学霸,实在是必须头悬梁锥刺股她才能期望撵的上。 如果是陈曦,有时候她也想过,如果是陈曦,她也许顶多就是一般用用功,到时候能和陈曦考个不错的大学就觉得很是圆满了——可这一辈子终究不同,她没想过她会爱上别人,可就是爱上了,所以为了他,她愿意拼了命的全力以赴。 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话说这孩子真心很高大,往她身上一压,肯定还没敢用力呢,她就感觉胸口如垒大石了—— 一?话说什么时候他手伸进自己衣服里面去了? “讨厌……”她好不容易挣脱出自己的嘴来,红着脸拍那双蠢蠢欲动的爪子,“拿出来……说不定班长就快回来了。” 大男生呼吸渐沉,身子往上一蹿,不光没有从命,反倒将她抱的更紧了! 真心像只缠人的大狗狗样,巴着她不肯挪窝,呼吸热辣辣的喷在她脸上颈间,小声抗议:“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我想好好抱抱你嘛……” 于青本来还想吐槽他:你抱就抱呗,可你伸手进人家衣服里摸的也挺带劲啊! 还是说这就是男人的本能?只要上嘴了,这手就不由自主的绝不闲着? 不受大脑控制? 她正臆想的带劲,就听他在自己耳边喃喃:“你转学走了,松子也要走了,我下回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哎吆吆,这个可怜巴巴! 不过这招却是特管用,他这一摇尾巴乞怜,她就果断心软,原则性问题什么的也就暂且放脑后了,摸了他的脸,要捏又不舍得用力气,只能揪一点点摇,小声埋怨:“就知道你……” 他也是敏锐,一瞧这模样就知道她这是心软了,立马振奋的眼睛都发亮了,把人紧紧一圈,也没多余的废话,劈头盖脸的一通亲过来—— …… 就觉得浑身持续不断的燥热,皮肤的温度也随着他掌心的摸索移动越来越热,身下的床像是飘荡在海面上的一只小船,起起伏伏中,于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 她思绪迷蒙,眼睛湿润,眼神朦胧,既觉得不对却又沉溺如此,双手不知道是应该抱住他还是推开他,而他覆在她上方,双手与她十指交叉,深深吻她,沉沉喘息:“于青……” “嗯。” “于青……” “……” 给这一室脉脉含情融融春色画上休止符的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小池,开门。” 就如膝跳反应般,于青几乎是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是班长!班长回来了!” 她真心蹦的像兔子般迅捷麻利,嗖的一下就跑去洗手间,对着镜子——靠!一脸春色,红的可以! 而且一头发也揉的乱七八糟,身上衣服也皱的不成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出他们方才在干嘛…… 她一手解头发,一手打开水龙头鞠了凉水拍脸,还不忘从洗手间伸出个脑袋出来,压低声音叮嘱那个还楞坐在床上的傻大个:“快起来去开门!别忘了拽拽你衣服!” 说完缩回脑袋去,把洗手间门一关,赶紧找了条毛巾浸湿了水来企图抹平衣服上的褶子,耳朵竖的绷直—— 听到一门之隔外的脚步声,应该是许友松进来了…… 于青好生整理了整理了头发,拿凉水浸毛巾捂了捂脸,终于是把那点红给捂下去了点,又捋了捋衣服,这才提了一口气,尽量表现自然的拉开门溜达了出来:“哦!班长你回来啦?” 就见许友松杵在房间中央,这从她的角度瞧上去就觉得他半边侧脸有点发白,不过他微低着头,视线落去一个地方——于青顺着他的视线也瞄过去,登时脸上就跟被大巴掌拍过一般,呼得一热!! 嗯,她和小池的确都道貌岸然的好端端立着,可那张方才遭他俩蹂躏过的床……床单皱的跟什么似得,枕头歪斜的几乎要掉下去,几乎不用脑补都能想象的到方才在这上面是如何一副旖旎绻缱的模样…… 而且瞧许友松那表情,一定是一进屋就注意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青脸红脖子粗的几乎想再度一头扎回洗手间里去,要不要这么羞死人啊!!!!!!!!!!! 正文 第297章有时候得正视自己的心 这于青正脸如烈火无处安放的当空,就听许友松低咳过一声,视线不着痕迹的撇开来,抬头跟小池道:“小池,麻烦你,刚才回来酒店服务台那里我让他们送一箱青啤上来,不过说的匆忙,门牌号怕是忘记告诉人家了。我现在乏的很,你替我下楼一趟,直接把啤酒抱上来吧。” 小池点点头,去洗手间换了衣服就要出门,于青正想要亦步亦趋的跟上他——艾玛,话说丢了这么一个大人,她可不好意思和班长杵一个屋里,还是跟着一块下楼搬啤酒吧。 可她还来不及出声说我也一起,许友松扭头冲她:“于青,过来帮我看一眼,我这衣服上有个扣子要掉了,我记得床头柜里有针线盒,你来帮我逢一针。” 小池于是径自开门下楼去了,于青磨蹭了一会,瞧许友松进了洗手间前冲她招了招手,应该是要把外套脱给她,于是从床头柜里拿了针线盒靠过去了——就见许友松已经脱了外套,鞠着水龙头下的凉水洗了把脸。 她靠着门框,还有点沉浸在方才的不好意思里,期期艾艾的:“班长,那啥,你把外套给我呗,我帮你缝两针。” 许友松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不知道是不是洗手间的灯光太过于冷光,墙壁上大镜子映出来的他的脸,脸色苍白的厉害,与此相反的,一双眼睛却有点发红,右脸颊还有些微微的肿胀。 于青瞧着不对劲,也有点担心:“班长,你怎么了啊?喝酒了还是跟人打架了?脸色怎么这样啊,还有——” 她朝着镜子里他,指了指他的脸。 许友松冲镜子里的她笑了笑,他只穿了里衣,长袖白T,两只袖子撸到肘上,刚冷水洗过脸,向来亲和力十足的一张脸,在冷色调的灯光下似乎连眼神都带上一种清冽——他捏了捏下巴,朝盥洗池中吐了口吐沫。 于青眼尖,那唾沫红艳艳的,带着血丝——顿时叫出来:“你真跟人打架啦?” 对方冲她摆摆手,拧开水龙头掌心鞠着水漱了漱口,看镜子里她一脸紧张,忍不住笑:“是,跟人打架了,好久没动动筋骨,骨头都懒了。不过,” 他想了想:“别告诉小池。” 于青急赤白脸的,同时又一头雾水:“跑什林来打架?什么仇什么怨啊?犯得上嘛!到底咋回事啊?班长……你没事吧?” 她视线飞速的掠过他全身一遍,又掠过一遍:“没挨揍吧?” 话说这还真不像许友松能干出来的事! 就是在怀姜,很多事根本不需他动手,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也就解决了——却不知道今天抽的什么风,竟是跑什林来打架? 跟谁打? 难不成他在什林还有什么仇家不成?这临走之前务必解决下恩怨? 怎么琢磨于青都不觉得不对劲,j急得跺脚:“到底咋回事啊?” 话说这行径……也太不符合班长人设了吧? 看她急眼,那边反倒捂嘴乐开了,不过终于在她视线荼毒下败下阵来,纵纵肩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替你舍友解决了个麻烦。” 于青这回是真的听不懂了! 我舍友? 这都是哪跟哪啊?! 许友松戳了下她额头:“就你宿舍那个叫姚秀美的,你不是说她被流氓欺负了吗?其实我也有问过她一点,她虽然不好意思,不过你的另一个舍友还是告诉了我一点。所以我知道她是被同班的副班长给欺负了,那人叫杨成鹏,在学校里一直是个混子,没人敢招惹。” “其实吧,” 他边说边用玻璃杯接了杯凉水,贴去自己右颊嘴角处,“其实你这个舍友倒是无关紧要,她的遭遇我顶多也就是表示下遗憾就是了。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不行,这个姚秀美到底不是别人,是你于大青的舍友,就你那个脾气,最喜欢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到这,他“嗤”的轻笑一声:“虽说每次逞英雄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可挡不住你就是这么爱管闲事啊!于大青——” 于青双目炯炯,推了下他的手:“别废话,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啊,不行,这事不管不成。这事要是我不替你先料理了,你日后肯定也要忍不住替人出头的。可这是什林,是矿区,不是怀姜,而且小池又不在你身边,我也眼看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在那混子手里万一吃了亏,可就不大好了。” “所以呢?” 摸着右嘴角,少年挑眉倏忽一笑:“所以今晚上我就纠合了在什林的几个朋友,把这事给办了。嗯,你回去可以跟你那个姓姚的舍友说一声,就说那个姓杨的,绝不敢再碰她一手指头。而且不光不敢,还要跟她赔礼道歉,她要是不满意,他会一直道歉到她满意为止。” 于青:“……” 她脑子里嗡嗡的,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一时又好像明白他话里的每一个字。 “所以你就亲自动手了?” “正好也好多年没正经打过架了,这眼看就要走了,这出了国门去了人家地盘怕还得夹起尾巴做人,所以也趁机活泛活泛筋骨。” 许友松对着镜子撑了下胳膊,呲了呲牙,摸了摸嘴角:“就是好多年都没动过手,果然不比以前利索了。要叫小池知道我教训个喽啰还弄成这样,还不知道要笑成啥样。所以——” 他回头警告的瞪她一眼:“不准告诉他。” “班长……” 于青扒着门框,欲言又止,五味杂陈,不过还是问了:“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镜子里的他楞了楞:“对你好吗?” “好啊。” 她郑重点头,“我要是有个亲哥,都不一定做成这样。所以,班长——” 她瞪大眼睛,紧握双拳,煞有介事:“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对方这回是真楞了,两人面对面瞪了半响,许友松慢慢涌起一脸的嘀笑皆非,伸手把她往外一推,把卫生间门一关:“滚滚滚,于大青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大疯子!” 她在门外叫:“班长,有时候得正视自己的心才是勇者所为啊!” 小池这时正好抱了一箱青啤进门,听见屋里这么热闹,不明就里:“怎么了?” “没怎么。” 于青面不改色心不跳,“班长牙疼,脸肿了。” “我说他特像个嘴里塞了坚果的松鼠,就米老鼠动画片里那种,他偏不承认!” 正文 第298章原来他爱她 于青昨晚翘了晚自习,今个早上又翘课了晨读课。 好在矿区中学考勤没那么严格,晨读课上木有老师巡逻,所以翘了也就翘了。 因为小池和许友松需要坐最早的早班客车赶回怀姜,她从早餐店上打包了30个酱肉丁包子两大杯豆浆,一大早跑去酒店跟他们汇合。 本来她还担心昨晚他俩把酒夜话,生怕他们起不来床,到了酒店一瞧,还不错,虽然都还有点睡眼惺忪吧,倒不像是太宿醉的模样。 到底都是高三生,早起已经习惯了,就是许友松一瞧见于青带来的那一大包酱肉包子,忍不住就要乐:“于大青,包子倒是够吃的了,不过这吃包子得有蒜啊!” 于青闷声不响过去一掏,掏出两头大蒜来…… 许友松:“……” 不过他就是爱闹她,唇边小梨涡一荡,又打趣:“有蒜是够味,就怕待会恁俩难分难舍吻别的时候,就未免有点太够味……” 结果正在洗手间洗漱的小池听了,特一本正经的跑到门口来声明:“那我不吃蒜。” 许友松顿时又要捂嘴乐,于青掏出一个肉包子胳膊一伸,一下就塞去了他嘴里,把他捅了个措不及防,好不容易咬了半边下来,本还想说什么,想了想,突然笑了笑,冲她举举手,意思是休战休战,然后哼着歌就捏着包子吃起来。 吃过早饭,退了房,酒店服务台叫了出租来送他们去车站,小池捏着于青的手指,一直不舍得松开—— 许友松故意走去前面,给他俩留出机会告别,结果他们两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于青清了清嗓子,先开的口:“你这回来也瞧见了,我在这挺好的,所以不用常往这跑,还有最后几个月了,一定稳住了,别松懈,等高考完了……” 刚开始话说的还四平八稳,到最后却突然就有点哽了,于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本来不是那种小女儿家家娇娇气气的类型,没想到临到了竟一样心里酸酸的舍不得,为了掩饰她忙踮起脚尖往人怀里一钻,让他身上的热乎气熨烫下她这潮湿的少女心:“等高考完了……就都好了。” 小池用力把她往怀里塞了塞,大手抚在她头发上,低头亲了下她额头:“你好好的,我会常来看你。” 酒店门口明黄色的出租车已经在等待了,许友松拉开车门把背包塞了进去,瞧见他俩还在那你侬我侬,露出一个笑模样,扬声道:“我说小池,我也要申请要抱一抱于大青,毕竟哥们下周就要飞出国门了,这才是万水千山好嘛?往下再见还不晓得猴年马月。恁俩可就隔着百十里地,坐个1小时的车就能见,所以是不是可以适可而止一下?也给咱留点告别时间?” 他这一插科打诨,搞的于青顿时破涕为笑,顿脚指摘:“班长,你这人真讨厌!” 许友松却是特一本正经,施施然的朝他俩走过去,伸出手,小池也有点哭笑不得,拍了下他的手:“啥事都有你掺和。” 不过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走开去一边,去出租车放包了。 许友松朝于青张开双臂:“于大青,哥们这回可真的是要出远门去了,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挂念情郎,也不晓得跟你松子哥哥说句体己话。” “只此一次机会哦,以后可就没有了。” 他笑微微的捏住她的指尖把她拥进了怀里,像摸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唇凑去她耳边,竟还有点委屈:“真不想我啊?” “班长,” 于青揉了揉鼻子,本还想开口看埋汰他点啥,毕竟他俩向来都是厮闹惯了,早习惯了。 可落在她后心处的掌心突然发力,他捏着她鬓角一缕发丝,用力将她往怀里拥了一拥,唇微微一偏,轻抚去她脸颊边,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轻到于青登时愣怔了一下,甚至不知道他是不经意的间碰到了,还是真的吻了下自己。 小池正冲着敞开的出租车门弯腰跟司机说话。 她张了张嘴,抬眼就迎上他的眼睛,他没有笑。 右侧朝阳耀眼而和煦的平射过来,落入男生眼睛里,映的瞳孔一时间熠熠生辉,而她迷茫而怔忪,估计这幅模样有点可笑吧,他终于还是微笑起来,似乎极轻的叹了口气,指尖捏了捏她的下巴,低头亲了下她的唇角。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吻,不会像上一个,叫人疑惑是不是只是不经意间碰到。 然后他松开了她,拍拍她的脑袋:“可我会想你的,于大青。” 于青浑身震动,一时似是傻了,像在发梦,右侧的朝阳渐渐升高,映着不远处楼宇上一大块金光闪闪的招牌,刺的她睁不开眼睛,脸颊也热乎乎的发着烫。 小池趴在车门上冲许友松打趣:“告别完了?” 许友松拉开前车门,故作深沉的咂了咂嘴:“别说,抱别人女朋友的滋味,真不赖。” 小池作势就要拿拳头捣他,对方哈哈一笑弯腰钻进前车座给躲了。 不远处那块金色招牌依旧刺眼,刺的她好像怎么都看不清东西,似乎连小池的脸都模糊了——于青就觉得最后自己被小池抱了一把,然后他终于钻进了出租车,摇下车窗挥手冲她告别。 她下意识的也冲他们挥手。 出租车在跟前疾驰而去,最后,似乎只有车窗内的一双眼睛,默默的看过她一眼,然后,俱消失不见。 窗外景物在不停的后退,小池仰在后车座上叹了口气:“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来。” 前座的人俱无动静,他踢了一下前座椅:“怎么?昨晚易拉罐灌的太多,还晕着呢?” 许友松望着窗外的矿区,笑了笑:“还不至于,就是有点犯困。” —— 很多很多时候他不明白,直到分离真正来临的这一刻。 直到他真的渴望去拥抱她的那一刻,直到当他的唇战栗的落在她皮肤上的那一刻,直到他望着她迷茫的褐色瞳孔的那一刻。 他终于知道:原来她说的一直都没有错,原来他真的爱她。 原来他爱她。 正文 第299章他走了 往下的于青又恢复了自己紧张而忙碌的高三生活。 关于许友松的那个“告别吻”她也很快就释然了,她跳出自己妙龄少女的壳子,以久违的老阿姨心态想了想,觉得他俩这么多年打打闹闹的朋友了,如今他这一翅膀刮的如此老远,临走亲一口也没啥大不了。 毕竟许友松再少年老成,也是一介才刚刚成年的青年人,这爱打爱闹爱亲近异性本来就是年轻人的秉性,况且他们这几年混的的都没啥你我了,分别之际不舍的也是正常。 再说了,说不定他真的暗恋我也说不定呢哼哼哼哼没办法,姐姐我这辈子就是这么人见人爱哇卡卡卡卡! 于青想着想着也就这么自嘲一乐,然后就从兜里摸出小卡片来一门心思的背单词去了。 卿卿我我固然不是儿戏,可这时候更重要当然只有高考。 不过倒是被许友松说中一点,一天姚秀美回到寝室,端着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一瞧见推门而入的于青和罗小媛,一下就扑了过来! “杨成鹏跟我道歉了!!!” “啥?”罗小媛眼睛都瞪大了,“他主动找你的?道歉?跟你?” 姚秀美使劲点头:“嗯!!就、就他!今天快上晚自习前他把我叫出去,我害怕,不肯去,结果他拜托了朱楠楠和我一起。有楠楠在,我想他怎么也不会太出格,而且他又一直求,态度也挺好的,所以我就去了——结果没想到他是找我道歉的!当着我的面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啪啪的!一点都没作假,声可大了!吓都吓死我了!然后他又说自己以前特混账,让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我一定原谅他。” “哇赛!” 罗小媛一脸兴奋,“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杨成鹏啊!什林一霸啊,听说上面有人罩着,连走路都是横着走的!这是怎么了,居然能主动来找你!低三下四的跟你道歉,哈哈哈!虽说不知道啥原因吧,可是听着真解气!” 姚秀美用力点头:“一开始我也不信的,还以为他这是又想出的啥辙来闹我,没想到他看我不说话,一撸袖子就要下跪,说‘那我给你磕头赔罪你总该信了吧?’,这下可真吓死我了!忙说不要,楠楠这时候也过来劝我,说他这回是真心实意的跟我道歉的,不是闹着玩的,只要我点头表示肯原谅他,他以后见了我一定绕着走!楠楠还说她可以当见证人。” 就见姚秀美攥着领口,一副受惊不小的小模样:“他们都这样说了,我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了。不过我也不用他道歉什么的,只要他以后离我远远的,别再招惹我,就谢天谢地了。” 于青这旁听了一会,忍不住摸了摸唇角,看来许友松把那个什么杨成鹏整的真挺狠的,这什林一霸都变成个乱摇尾巴的乞怜小狗了。 “切!”罗小媛满脸不屑的嗤一口,“你也太便宜他了,既然他要磕,那就磕呗,他对你干的那些事,磕几个头也不为过。” “不过,你们说他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态度变的这么……搞的我心里觉得怪怪的……” 姚秀美依旧一副惴惴不安的样。 于青心知肚明,却是一时也没法解释,于是想着干脆也就不解释,所以打了个哈哈:“估计他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对我们美美这样的淑女实在是不够绅士,所以幡然悔悟,这内心无比煎熬……” “可拉倒吧!他那种人,除非被比他更厉害的人给狠狠K了,否则哪会这么听话。” 罗小媛干脆利索的打断于青,问向姚秀美:“你就没问问朱楠楠,姓杨的为啥突然转性了?” “问了……可朱楠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过来反问我,说什么‘真瞧不出,你这不也挺有能耐的嘛,能找到这么厉害的后台。既然都这么厉害了,还装什么小可怜啊’。” 姚秀美说到这,一时脸色涨的通红,“楠楠太气人了,反正说的话我不爱听,就没再理她自己走了。” 罗小媛笑的直拍巴掌:“哈哈哈,朱楠楠那个相好,不就是那个姓杨的哥们嘛,甭猜了!肯定姓杨的被人收拾了呗,而且连他那堆所谓的好哥们都帮不了他,你说朱楠楠能不觉得丢脸吗?她可是平时最爱标榜自己男朋友是什么陈浩南第二,最有什么江湖义气。啧啧啧,这回义气不管用喽!” 只见罗小媛豪爽的一揽姚秀美的肩膀,“这咱们虽然不知道谁收拾的,不过收拾的甚好!也能叫这个姓杨的学学夹起尾巴来做人,也是给咱们美美出了口恶气!不行,这事得庆祝庆祝!” 她捅了把于青:“怎么着,出去吃夜宵去呗?我请客!” 于青果断把怀里的书往桌上一撂:“这必须吃啊!” 三个女孩子顿时嘻嘻哈哈抱做一团。 * 再过了两天,于青和小池每周按时按点的煲电话粥。 这俩人照旧絮叨了一番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就听小池突然说了句:“哦,对了,松子今天走了。” 于青心里“咯噔”一声,张了张嘴,居然发不出声,现咳了一下,才回了一句:“这么快啊……” “日子是早就定下的,昨个松子请客,好多人都来了,你不知道,雷子都哭了,应该也是喝多了吧,抱着松子不肯撒手,哭的呜呜的!后来还是宋瑶看不下去了,过去把人给领走了。” 于青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却是又发不出声音来,她用力咳过两声,粗声粗气的:“没想到这雷彦……,也是性情中人。” “是吧,其实要说难受,我也挺难受的。我从记事起,就是和松子一个小推车里长大的,那时候他奶奶还在世,和我姥家住邻居,别看他现在不如我高,可小时候力气贼大贼大的!这事我不记得了,是我姥说的,说有一回我们俩抢一个皮球,松子力气大,一把就把我给从小车里推出去了,我脑袋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那时候小,我俩都不懂事也不记事,我姥说松子父母拎着香蕉去医院看我,还给我买了好多新玩具,说在家已经把松子给狠狠揍了一顿。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以后再和松子一块玩儿,他果然再也没和我抢过任何东西。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让给我。我和他是同一年生人,他生日比我还要小两个月,不过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倒是更像是年龄更大的那一个。” “小池,你也舍不得他,对不对?”她轻声问。 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然后传来他的声音:“嗯。” 于青突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豪气,耳边轰轰然,胸腹中气息乱窜,她腰一叉,真真有一种气壮山河之感,大声冲着话筒道:“那有啥!小池,等咱们考上大学,坐飞机去新加坡瞧他去!让他请咱们吃肉骨茶、沙嗲、海南鸡饭!不把班长吃穷喽咱绝不回来!” “哈哈哈,” 电话通那边传来舒爽的笑声,最后他说:“一言为定,于青。” 正文 第300章同桌小胖 于青觉得这两天自己同桌好像终于有了点高三生的自觉,居然开始做题了! 嗯,而且还趁着看上去她不忙的时候,向她问了两道题。 于青其实挺喜欢自己这个憨厚的小胖同桌的,她记得自己上辈子,除了小学的时候有过和男生同桌的经历,这日后同桌是男生的时候还真木有! 两辈子都木有! 至于久远的小学时候的那个男同桌,课桌上画三八线啦,和后座的男生一起欺负她啦,在她后背上写字啦,揪她辫子啦之类的都是小事小事,唯一一件不算小的事,是有一回她终于忍不可忍,扑上去动手了! 于是果断把小男同桌的鼻子给打破了…… 她就记得那小男生鼻子鲜血长流,滴在讲台上一坨一坨的,他拿手一抹,登时就哭了:“呜呜呜,我要告诉老师,于青把我鼻子打破了!” 她虽然在一旁还一副恶狠狠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辣样,其实那是都是虚的,假的,心里边毛的要命! 还真怕老师会告诉家长,那自然没她好果子吃。 不过最后到底有木有好果子吃她也忘了,就记得这个小男同桌,后来升入初中后,和她并不一个班,却不知道某一天哪根弦给搭错了,突然想起来给她写情书! 把当年的她给惊奇的不要不要的!!! 心想这是打破鼻子还打出感情来了咋地?! 当然,他俩并木有续什么前缘,于青这边是匪夷所思的厉害,导致没啥回应,而小男同桌那边得不到回应估计也就换了目标。 不过这个小时候被自己打破鼻子的小同桌,日后参军入伍考军,还参加过特大洪水的抗灾救灾活动,获得抗灾英雄的荣誉称号,并且日后考入军校,成了一名炮兵军官。 上辈子于青在路上还跟他路遇过,两人提起当年事俱是哈哈一笑,也算一笑泯恩仇了:) 啧啧啧,往事真是不能回首,一回首就能回首的无边无际收不回来。 现在来说说于青这辈子的新的男同桌,嗯,小胖。 于青挺喜欢自己这个小胖同桌,人很憨厚,皮肤好,哈哈哈,的确皮肤好,一热了整个人就白里透红的,叫她艳羡的不要不要的。 虽说在什林煤矿也是个最大的官二代了,却明显不像小池也不像许友松,身上没有傲气也没有戾气,只有一团和气。 自从于青和他做了同桌后,真心特别省心,虽说平时小胖也不学习,不过于青有时候抄笔记抄不过来的时候,只要顺嘴支使他一句,他也一定不声不响的帮忙,并且帮的好好的。 于青听英语的复读机坏了,人家二话不说第二天就拿了个崭新的小霸王过来,说让她先用着,用多久都行,反正他也不用。 所以于青觉得自己真心运气特好,碰上一个好同桌,这么好的同桌突然开窍要学习了,她当然得帮的责无旁贷啊! 所以她讲题讲的特别耐心细致,细致到小胖同桌都高兴的有点脸红了:“真奇怪,老师说什么我都听不太懂,但是你讲的我都明白。” 于青长吁一口气,突然想起来之前小池和许友松给她辅导的情形,原来授人予渔的感觉是这么好啊! 别说,还真是挺成就感滴! 往后,她还真就利用自己闲暇余空来给小胖讲讲题,本来小胖还担心会影响她自己的学习,不过于青说不会不会,她帮人讲讲题,其实也等于自己无形中在把自己的基础夯实的更坚实一点,温故而知新了。 真心百利而无一害,双赢! 不过于青也问过自己同桌,说你怎么突然要学习了呀? 虽说她是挺乐意给他讲题解惑的,不过同时也发现小胖基础的确挺渣的,这在离高考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这刀磨的有点晚。 小胖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其实我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不过前阵子我爸答应我了,说只要我能考上大学,不管什么大学,只要能考上一个,就把我奶奶接过来。” 啥? 于青:“你奶奶?” 为啥考个大学和能和奶奶挂钩? 小胖持续揪着自己头发,有点扭捏:“我奶奶住在太仓,家里就她一个人,哦,还有个照顾她的保姆。奶奶年纪大了,前阵子起夜,不小心把脚给折了,现打的石膏!我就求我爸把我奶接来家里一起住,可我妈不同意,说他俩都上班,我上学,没人能照顾老人。” 说着说着他眼圈就有点发红:“我奶奶最疼我了,说只要看见我脚都不疼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太仓住特别孤单,我每回去太仓看她,她都要早早的就在街道口坐个小板凳等我,有时候我去晚了,她就一直等一直等……天再冷,她也要一定要等。我问她想不想和我们一块住,她老说你爸爸妈妈工作忙呀,她不要一起住。可是我每次走,她都不舍得,要牵着我的手一直送到街道上。我知道奶奶一定是愿意和我们一起住的,可她就是……就是……” 小胖没说下去。 于青叹口气,拍拍他的胳膊:“那你就好好用功,你爸不是答应你了吗,只要你考上大学,甭管什么大学,只要考上一个,就把你奶接来住。你爸那么大一个大男人了,又是当官的,肯定是一言九鼎,所以你也争口气,反正你不是要去北京高考的嘛,北京的分数比咱们这低多了,只要好好用心,考个大学不是难事!” 一番话说的小胖顿时信心百倍起来,攥了一双胖拳头:“嗯!反正我也没啥大理想,我就想我奶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我跟我奶说好了,以后我工作了,买了自己的房子,就把她接了去一起住。我奶一直说好,说她一定让自己好生多活几年,说她还要给我看孩子呢!” 哈哈! 于青真心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的小胖顿时都红了脸,一张胖脸儿又像是剥了皮的鸡蛋滚进了胭脂里,小声抗议:“我奶真是这么说的……” 于青捂着嘴一个劲的点头,自己这同桌也许学习不好,也没啥出息,还胖,嗯,可是这一腔对老人的孝心实在难得。 最起码是个心地纯净的好孩子,所以,她乐意帮他。 正文 第301章堂弟的老师 于是,这一来而去的,于青这当老师的当的起劲,同桌小胖这当学生的也十分听话:让干嘛就干嘛,让背单词就背单词,让背公式就背公式!虽说基础差吧,但挡不住有付出总能得点收获。 于是自然而然的,俩人关系也更亲近不少,最近每天下午放学,小胖都抛弃了后座的发小“鼠瘟”,一定要陪于青走这一段路,这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的,于青还能顺便给他总结指点下一天的学习进度。 这天下午放学,于青去隔壁的小学接堂弟超超放学,结果是大门口放学的孩子都走完了,也没瞧见堂弟的半个影子。 于青奇怪,于是跟传达室的大爷打听了堂弟所在的教室 0方位,就这么寻进了学校,同桌小胖说自己反正也不着急回家,于是也跟她一块进去瞧瞧。 结果寻到四年级一班的教室,赫然发现原来堂弟超超是被老师给留堂了,正跟另外两个孩子在黑板前抓耳挠腮——讲台下的坐着一个大概30多岁的女老师,烫着简单的头发,鼻子上架着银丝边的眼镜,模样瞧着十分斯文。 女老师在门口瞧见一直朝教室里探望的于青,出声询问,于青只好走进教室,指了指堂弟于超:“那啥,老师好,我是他姐姐,方才在校门口没找到他,所以进来看看。” 女老师抬了抬银丝边的眼镜,估计没听说过自己学生还有个这么大的姐姐,有点疑惑:“你是于超姐姐?” 于青赶紧声明:“嗯,是堂姐。我是他大伯家的堂姐。” 女老师这才点点头:“哦,你弟,课堂练习十道题错了十道,所以我把他们几个错误太多的学生给留堂了,重新给他们讲一遍。” 十道题错了十道…… 女老师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于青听着一头汗都快下来了! 堂弟超超一直是个皮贼,从小就是,小时候压根是个根本坐不住的主!于青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儿童多动症!没想到这都小学四年级了,居然也没叫人省心一点,十道题错了十道…… 艾玛,纵然她以前也是个学渣,都没渣成这样啊 于青就觉得脸颊有点烧,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尴尬,也算是头一回了解了身为“差生”父母是种何等的难堪滋味——而再去瞧堂弟,嗯,还捏着粉笔对着黑板上的题目上抓耳挠腮呢,估计老师这一番苦心的“留堂补习”根本没起一点作用。 于青于是呵呵呵:“那啥,既然这样,老师您忙,这……他一个男孩子,的确皮了点,还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老师您骂也行打也行,甭吝惜力气。那啥,我,我就先回去了,不等他了……” 女老师低头看过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也不早了,学会学不会也不靠这一时,既然你都来接他了,那就先让孩子回家吃饭吧。就是你回去的时候请一定跟他父母说,晚上布置的作业一定得完成,不能凑合!不要求全部正确,但也不能错的太离谱。而且对于超这种明明脑子很聪明,可就是不肯学习的学生,家长一定要多用点心才行,否则眼看这就要五年级了,孩子日后还得上初中上高中,这一步跟不上,可是要步步跟不上的。” 于青一个劲如捣蒜般的点头,忙拽过堂弟来按着脑袋给老师鞠了一个躬:“你看看你,害的老师也跟着你多费多少心劲和时间!” 堂弟噘着嘴,一副很不情愿的别扭样,女老师疲惫的摆摆手:“行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家吧。” 边说着,边也解放了黑板前的另外两个学生。 于青拖着堂弟往校外走,本来特想数量数量这个臭小子,可是一看他拧头别耳的样,又觉得自己到底是个堂姐,这种批评的话还是留给小叔小婶去念吧。 于是就只好言好语的劝诫了几句,至于这个臭小子听不听得进去,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反正上辈子的堂弟学业上一直麻麻,高考才考了300多分,勉强在太仓念了个职业学院,毕业后小叔托关系把人给安排进了煤矿系统——不过小伙子学习虽然不咋地,但是脑子活泛,嘴巴又甜,再加上人生的高大模样英俊,还挺讨人喜欢的,特别是特讨领导的欢心,所以在单位混的挺如鱼得水的。 所以说勿以成绩论英雄嘛,学习不好,不代表别的也不好,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 于青这样想着,脑子里突然蹦入方才那位女老师的脸:皮肤白白的,脸上没什么褶子,个头不高,略微有点丰满,五官生的蛮清秀的,特别是架着眼镜的模样,真心挺有书卷气。 可是越咂摸,心里就越觉得这张脸越脸熟是怎么回事? 她想来想去也没捋出个头绪来,只好去问堂弟:“刚才这老师是你们班主任?” “是啊。” “她叫什么啊?” “叫、叫李冬卉,李老师。” 名字并不耳熟,于青思来想去的还是不得要领,于是继续问:“她家也住在矿上啊?” 堂弟摇头,接着又点头:“是住在矿上,不过听说是租的房子,她还有个小女孩,就在矿务局机关幼儿园上学。” 就听堂弟摇头晃脑的又道:“李老师家的孩子能上矿务局的机关幼儿园,还是找的我妈帮忙的呢!” 于青一时还是抓不住重点,于是只好“哦”过一声。 心想怪不得你这么皮,你们老师还这么费心劳力,原来是受过小婶的人情。 这时一直安静走在旁边的同桌小胖突然说话了:“这个老师我认得,见过几次,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来过我家,嗯,我想想,中秋节也来过,前年过年和中秋节好像也都来过,都拎着礼物。不过——” 小胖歪着脑袋好生寻思了寻思,说:“我妈好像并不太欢迎她,每次她都是只坐个几分钟就走了,有时候连坐都来不及坐。她应该是有事想见我爸,不过好几回连我爸的面都没见到。我妈说就她求办的那点事,芝麻绿豆点大,我爸根本不值当的见她。” 于青好奇,问:“李老师到底想求你爸办什么事啊?” “听说她跟他爱人一直两地分居,她想申请调职,可是矿区教委一直不批,说只能局长签字才行。” 好像有一道小霹雳,一下在于青脑子里闪过!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女老师的脸为啥她觉得这么眼熟了,因为她真的在以往的三年里瞧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三次N次! 就在她前班主任王往的办公桌上! 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里! 正文 第302章赴宴 不知道是于青这个老师当的特好,还是她和同桌小胖的八字特合,总之最近一次的年级摸底考,本来成绩一直在班里最低层晃荡的秦子杰,这一回居然考了个班级第22名! 虽然他们班统共也就才38个学生,但这据说已经是秦子杰自进高中以来的最好名次了! 这成绩上涨名次靠前了,小胖也是喜笑颜开,嗯,手里偌要再抱条红色大鲤鱼,真心活像个年画娃娃了! 对待于青这枚良师小胖也是愈发亲切,动辄每天桌洞里塞满各色零食,以供良师随时打牙祭。并一直跟她说,自己成绩提高,他爸妈都特高兴,问他缘由,他如实说是自己新来的同桌辅导的自己,所以他爸就拍了板,说一定要请于青来家里吃饭好生感谢感谢人家! 于青呵呵呵,并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行啊,我还真想去尝尝你家饭菜到底是啥好滋味,看把你养的这么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 秦子杰嘿嘿嘿嘿,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就是爱吃肉,还是肥肉……” 于青但笑不语,其实她哪里是好奇人家里的饭菜,只不过觉得借着小胖这个由头,要是能跟他那局长老爹说上话,总归是不错。 毕竟知道堂弟的班主任李冬卉老师就是王往的妻子后,她这小心思就动辄不停的活泛来活泛去——为此她还特意问过小叔,说为啥矿区小学老师申请调动,还得矿务局的一把手签字才行? 小叔说,这矿区幼儿园和矿区小学都属于矿务局的下设机构,本来就是挂靠矿务局的,属于国企资源,虽说学校归教委管,但人事调动这样的大事还是得一把手点头了才行。 特别是李老师这种申请调去外地市学校的,等于是从国企调去事业单位,本来就颇有难度。不过小叔也说了,在中国,再难的事,只要有人有关系,都不是难事。就怕你没人没关系! 于青点头,深以为是。 就光她听说王往夫妻两地分居,也正经好多年了,王往在一中还兼任级部主任,要说也不是没能力的人,肯定为了能把妻子调来怀姜托过不少人费过不少力——奈何怀姜和太仓并行为两个地级市,这煤矿系统又是大型国企独立性特别强,光听小胖那天那几句话,就知道李老师肯定也是为了能调动想了不少辙,奈何人微言轻,几番亲自去登局长家的大门可连人都没见着! 于青总觉得,要是他们夫妻两地分居能早些解决,这王往和魏清香那个事说不定也就不会发生了。 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后话了。 这天周五,于青午睡后刚到教室,赫然就见堂弟于超正悠荡在自己教室门口张望,一瞧见她,蹦过来一把把她拽了:“姐,我妈让我跟你说一声,今晚上你不是没自习课嘛?正好,咱们晚上下馆子去!” 又说:“姐你下午放学来我们学校门口等我,那馆子我知道地方,我带你一块去。” 于青奇怪:“好端端的下什么馆子啊?你爸高升啦?” 于超脑袋摇了摇,一副小大人的样:“不是我爸啦,是我舅舅,是他升职了,我姥姥姥爷还有我妈都可高兴了,要全家下馆子庆祝庆祝。所以咱今个就不在家吃晚饭了,都去下馆子去!” 于青“哦”了一口,有点为难:“你说都是你姥姥家的人,我又不熟,干脆就别叫我了呗?” “那不行!” 于超急吼吼的一把捉住于青的手,“我妈都说了,一定要我把你带去!你不去哪成啊,再说了,我姥姥姥爷人都可好了,有啥熟不熟的,吃顿饭不就熟了?我姥爷知道你现在在什林上学,也是叮嘱过我妈的,一定要把你叫上!对了——” 小家伙神秘兮兮的冲她眨眨眼睛:“姐,那饭馆里可还有大龙虾呢!有——这么——大!” 他伸手比划了足有自己胳膊这么长的一个距离,“厉害吧?傻子才不来呢!” 于青哭笑不得,只好点头:“行行行,放学叫着你一块是吧?知道了。不过你可小心啊,可别再被老师给留堂了,到时候我可不去救你!” 小家伙有点讪讪,拧着手指头:“哪能啊,那回是人家运气不好……” 于是于青下午放了学,去小学门口跟堂弟汇合,这回于超运气不坏,按时放学了——姐弟两个手牵手一并去下馆子,到了地方于青抬头一瞧,吆!原来是什林饭店! 上回小池许友松他们来,就是从什林饭店给她舍友定的饭菜,她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姚秀美还给她留了鱼,说特好吃,所以单独给她留了一份出来。 于青一尝,虽然凉掉了,但的确风味颇佳。 罗小媛还从床上伸出头来打趣她:“于青,老实交代,你男朋友是不是家里特有钱?什林饭店可是这里最好的饭店,听说主厨是从上海高价请来的,菜都死贵死贵的。我刚转学过来时,我爸请学校里几个领导吃饭,就一顿饭,可是出了我爸不少血呢!” 眼下看这如雷贯耳的什林饭店,的确气派巍峨,气宇不凡,堂弟拽了她轻车熟路的往里走:“姐,在二楼包间,估计就等咱俩了。” 于青进了包间一瞧,赫!人还真不少,果然是就等她和于超了。 小婶一见她进门,忙笑呵呵的牵了她的手给介绍一圈,嗯,都是小婶的娘家人于超的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还有个只比于超年长一岁的小表哥,再加上小婶一家三口,这人家家里人齐聚一堂算是很齐活了,除了于青这个外来的。 不过于青也没觉得哪里不自在,因为小婶家里人的确都挺和气的,姥姥姥爷自是不必说了,俱是慈眉善目的老人。 特别是姥姥,拉着于青的手一直念:“老于家就是出美人啊,看小于青一眨眼都长这么大出落的这么好了。” 于青呵呵呵呵呵,印象里她小时候是见过堂弟的姥姥两回,不过时间久远都记不大清了,没想到老人家还记得她。 正文 第303章所谓命运 至于今天饭局的主角——堂弟的舅舅,嗯,这小婶是个美人,她唯一亲哥哥也是生的眉目端正、器宇轩昂,再加上身材高挑身板笔直,可以说是个很一表人才的美男子了。 而堂弟的舅妈,更是位风姿卓越的气质美人,脑后挽着别致的发髻,妆容衣服俱是十分考究,亲和力虽不比小婶,不过笑起来也是一派融融之色。拉着于青对小叔夸了好一番你这侄女儿实在是模样好又有出息,真叫我们这些命里没有女儿的人艳羡呢! 于青全场就做出一副乖巧样,一直微笑微笑再微笑,反正她这个侄女儿拿出来也不给小叔丢份,这一点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至于堂弟,一进门就拽着小表哥凑一块去玩溜溜球了,于青也瞧了,两个男孩子都是生的眉清目秀的小帅哥,若要区分一二的话,堂弟于超更偏清秀些,而小表哥涛涛则眉眼开阔,是一副很开朗大气的长相,一看就是从小生活优越家庭和睦的孩子。 两个小家伙从小一块长大,这一会掐一会闹一会又通力合作的,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哈,你争我抢,也是叫人瞧着十分趣味。 这人都到齐了,自然就准备开始上菜了,很快各色佳肴一道道端上桌——所有人齐聚酒桌前,美食飘香,明黄的香槟酒在高脚玻璃杯中泛着透明的泡沫,一桌子人笑语晏晏其乐融融,一眼望去就知道实在是幸福又和睦的一家。 所有人中只有于青挂着微笑面孔,实则心底唏嘘不已,不错,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假相,都是实实在在的——只不过这种和谐和睦只怕维持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几年了。 没错,于青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几年后,堂弟这个一直在仕途上很得志的美男子舅舅,其顶头上级因涉及一桩大案而被立案调查,他身为其第一秘书,自然脱不了干系,后来其领导被查出有贪污之举,下马入狱,他这个第一秘书也深陷其中被牵连,最后被判入狱7年有期徒刑。 而堂弟舅舅入狱后,那位很风姿卓越的舅妈很快就与其离了婚,儿子也不要了,跟一个做煤炭生意的生意人火速再婚后,去了深圳定居,自此后再也没回来什林。 而现在那位一直在上位上心满意足乐呵呵抿着一小盅白酒的老爷子,也就是小婶的爸爸,堂弟的姥爷,因为儿子入狱事件深受打击,心情郁郁,一天晚上出门独自散步的时候突发脑梗,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在草丛里,听说尸体早都僵硬的胳膊都掰不直了。 父亲入狱,母亲遁走,爷爷突然离世,堂弟的小表哥,也就是舅舅家的独子涛涛,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虽然小叔小婶这个当人姑姑姑父的也为其操心劳力不少,不过涛涛却因这众多家庭变故,从一个聪明开朗的男孩变得孤僻古怪,不爱说话,成绩也一落千丈,听说最后连高中都没念完,就出去跟着那些小混混混社会了。 即便后来其父刑满出狱,父子俩也早成陌路。 身为过来人的于青,此刻坐在酒桌前,看眼前这笑逐颜开、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再想想几年后的惨淡光景,怎能不叫她心头唏嘘不已啊! 此时就见小叔端着一杯酒站了起来,对着一桌人朗声道:“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这咱秦局长的第一秘书,多少人眼馋的位子!说实话,之前我压根想都没想过,大哥一直在团委和工会工作,虽说工作能力出众有目共睹吧,但到底还是不比组织部和宣传部的人有竞争优势。可没想到咱秦局长还真是慧眼识英才,还真就一眼相中了大哥!亲自批的条子要的人,要我说,这不光是大哥的荣光,也是咱们家的荣光。来,大舅哥,” 小叔把酒杯转去儿子舅舅面前,笑道:“这以后成了秦局跟前的红人,前途当然是不可限量,就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你妹夫一把,毕竟这我出息了,你妹也高兴不是?!” 全桌人哈哈而笑,小婶笑着打了小叔一下,就见高家舅舅也起身,嗯,小婶娘家姓高,他笑吟吟的谦虚道:“我这也才刚调去,往后怎么样还都是后话,不过,往下的好,咱都盼着,盼着越来越好嘛!这好,也是咱们全家人的好!” 说着,和小叔碰了杯,一饮而尽。 就是一旁低头吃菜的于青听着听着心里不知怎得一动,戳了下身边的堂弟,凑过脑袋去小声问:“超超,你舅舅这回高升,是高升去哪了啊?” 堂弟正抓了根大鸡腿在啃,啃的一嘴的油光口齿不清:“我听我妈说,我舅要去给局长当秘书了啊,说是局长亲自点的名,直接把舅舅从工会调去的。” 局长…… 于青追问:“哪里的局长?什么局长?” 小家伙一脸看白痴的蔑视:“连这都不知道,还有哪里的局长,就我妈单位那个姓秦的局长呗。” 于青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不确定,继续追问:“是秦乐正??” “是吧……”堂弟又去跟大鸡腿奋战了,含含糊糊,“反正姓秦,叫啥我就不记得了。长得胖乎乎的,元旦晚会的时候还跟我妈跳过舞呢!” 于青心里有了计较,越想越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忍着酒过三巡,拉着小婶让她陪自己去上洗手间。 走廊里于青悄声问:“小婶,舅舅是去给什么局长当秘书啊,大家都这么高兴?” 小婶满面春风:“自然是我们矿务局的一把手乐正局长啊,哎呀,我告诉你,我们乐正局长对自己人向来最亲厚了,他的前几任秘书都升的特别快!喏喏喏,有一个现在都是太仓市的组织部副部长了!” 于青心里低低“啊”了一声。 从刚才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结果果然不对劲——原来几年后那个因为大案被调查被下马被入狱的领导不是别人,正是小胖他爸,矿务局局长秦乐正! 而堂弟舅舅身为他的第一秘书,日后也势必要被牵连…… 原来这个家庭所会遭遇的一切变故,都是从今天开始的。 正文 第304章六人定律 这天于青接到小池电话,话筒那边的声音喜努努的:“嘿!下周末我就去什林!” 于青奇怪:“你妈不是每周末都要回怀姜的吗,你有空啊?” “我妈这两周要去北京学习,回不来。不过我这回去什林特光明正大!还有免费公车坐呢!” 于青听他那个小兴奋的劲,打趣:“行啦,别卖关子啦,到底咋回事啊?” 于是于青知道,原来下周末是小池那个在省里当部长的爹战庆国,要到什林煤矿来视察,小池听说,就跟他爹申请,说什林有朋友,刚好这周末高三年级也休息,所以想跟着他爹的考察团顺产来什林瞧瞧朋友。 估计是儿子最近这年级第一的位子坐的很稳,而且又考虑到高三生活的确疲累忙碌,让孩子出门散散心见见朋友也未尝不可,这当爹的居然还真就一口答应了。 小池能来什林,于青自然高兴,俩人抱着电话又腻歪了一会,于青无意中问:“你爸来什林干嘛呀?这你爸来工作,你说你插一杠子在里边,就你那大个,搞接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保镖呢。” 小池嘿然:“我爸这回视察很低调,连司机统计也就三个人,我顶多就占一个车座,其他都不用他管。再说他也没空管我,他这回下来是考察干部的,好像要选拔什么人进省委吧,为了杜绝下边的人听到风声吃喝拉请的,所以都敢没声张,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所以才也肯捎上我。” “选拔干部到省委?啧啧,还真得低调不行,否则这干部们都上赶着去你爸跟前表现,你爸怕是都要应接不暇了。” 小池乐:“也没那么多人,我听我爸和跟前人说过,统共也就两三个人选,其中一个就是什林矿务局的一把手,前面两个都考察完了,就剩什林了,什林和怀姜近,他周末去的时候刚好可以路过怀姜稍上我。” 话筒那边半晌无声,小池唤:“于青?” “哦……” 于青短促的应了一声,突然问:“那你爸这个选拔干部什么的,备选的应该都挺想被选上吧?” “肯定啊,这可是进省委的,从地方上能进省委,怎么都得趋之若鹜吧?” 话筒那边又短暂沉默了一会,小池刚要出声发问,就听见于青突然出声:“小池,你这周末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让你这周末就来一趟什林。” “这周?行啊,其实我每周末都想过去!就怕你嫌我耽误学习。” “你这周末先过来一趟,然后你下周末照旧跟你爸来什林。” “行啊。那啥,嘿嘿……,你这么想我啊?” “我是想你,不过让你来是有事要跟你商量,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等你这周到了,再详细跟你说。放心,是好事情。” “那行,你等着我。” 于青在高家舅舅的升迁宴席上,的确有听过一耳朵。 她听见高家舅舅跟小叔把酒闲聊的时候,说什么:“我也是刚才知道,最近上边风声传,乐正局长被列入考察对象,不过到底结果咋样还不好说。毕竟听说其他几个备选的也是实力雄厚,而且什林是个国企,又还是地级单位的下属,那几个听说都是大市里的干部,和省里本来就联系的多关系更好。听乐正局长那意思,也只能听天由命的,爱咋地咋地吧。选上选不上,都是命。” 小叔当时还拍着自个大舅哥的肩膀劝慰:“秦局真选不上也好,你才刚去他身边,他要真被调去了上边,这级别还不够,估计也没法带着你,再说你刚去,这感情也还没到这份上。所以真不如他走不了,你们正好多磨合几年,这处多了有了情分,他再高升还是啥的,总归亏待不了你。” 高家舅舅听了,想了想,亦是一个劲的点头。 当时于青就是随便听见了,他们官场上的事,弯弯绕绕的,她一个中学生,压根也没往心里去。 而今天听小池电话里这么一说,唬了她一跳! 敢情这从省里来选拔考察干部的就是小池他爸啊 乖乖,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怪不得上辈子互联网上有个“六度分离理论”曾一度十分红火,意思是世界上的每个人只要通过6个人就能联系在一起。 这理论诚不欺她!!! 果然十分真理!! 这周班级的分堂测验,同桌小胖的语文破天荒上了90分,真是不枉于青把许友松给她的那套《高考议论文重点解析》借给了他,并且亲自给他整了一个议论文的套路,虽说有点死板吧,但是挡不住管用啊! 小胖一高兴,又开始念叨说自个爸妈想请于青去家里吃饭,必须得谢谢她。 于青这回果断笑眯眯的一口应城:“行啊,我正好也挺想见见叔叔阿姨的,那啥,不如就这周末吧?对了,这周末我刚好还有个同学从怀姜过来看我,要是方便的话,我带上他一块去行不行?……否则我还得请他吃饭,也算是给我省钱了。” 同桌小胖的胖脸一时都兴奋红了,像是汤圆在红糖堆里滚过一圈,两只小胖手都激动直抖:“真的啊?你真肯来?太好了!!我爸妈说过好多次了,你能来他们肯定特高兴!那啥,你把你同学尽管带过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啊,你朋友也就是我朋友!” 于青笑眯眯的:“行,那就一言为定。” 这周六小池如期而至,他还是坐了最早一班的客车,赶到矿区的时候,才不过早上8点多钟。 于青朝他远远的迎上去,他大步跑过来张手想要抱她,却被人一把攥住胳膊就走。 小池瞧着拽着自己走的急窜窜的心上人,有点不明就里,不过瞧见她总归是高兴,连问题都问得一脸柔情蜜意:“嘿,这么着急,是要去干嘛呀?” “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 “你知不知道咱们王班头一直和他爱人两地分居,想调动却一直都没调成?” “好像听说过。” “王班头的爱人就在什林煤矿小学当老师,我早就打听过了,她是班主任,今天要负责开班级家长会,我带你去拜会师母。” 正文 第305章师母 小池个子高,只能和于青挤在教室最后排。 小学的课桌椅自然都是小号的,他坐的相当拘束,不过放眼全教室,就他和于青最年轻了,年轻的叫人一眼就知道根本不是家长,所以饱受一番家长们的注目礼后,他偷偷问于青:“为啥你能来参加家长会啊?” “因为师母是我堂弟的班主任……” 于青看上去坦然,实则内心也有点小忐忑。 这周末堂弟班级开家长会,她自告奋勇来替小叔小婶来当一回“家长”,为的当然是带小池见见李师母。不过叫她忐忑的是堂弟那个皮贼,这学习学习不行,平时又是个爱捣蛋的,真不知道会不会被老师在家长会上叫起来点名批评? 那她这个“家长”脸上可太无光了! 再一想,也怪不得她一说替小叔小婶来开家长会,这小叔小婶就满口答应了……估计以前的家长会上他俩也没少挨过训。 不过好在今天这场家长会开的还算有惊无险,李冬卉老师作为班主任,主要是跟家长们着重强调了下学生们即将升入五年级,课程的难度和课业都会加重,嘱咐那些成绩不理想的孩子家长应该赶紧重视起来,而成绩良好的学生也不应该掉以轻心等等。 特别是又强调了几个班里成绩垫底的孩子,说小学阶段都进行到后段了,但是根本还没有养成学习的自觉——话说听到这于青当时紧张到不行,生怕被给点名叫起来着重叮咛,好在李老师只是笼统的说了下,后来便轮到各任课老师发言,她这一颗小心脏才悠悠荡荡的落下来。 小池在旁边小声发表感言:“这师母和王班头虽说都是当班主任,可是完全不一个风格啊。我还是更喜欢……咱班头一点。” 然后果断被于青瞪过一眼,意思是你少说话。 等家长会结束,那些围着班主任问这问那的家长们散去,于青这才拽着小池朝讲台靠过去,冲正在收拾笔记的李冬卉老师叫道:“李老师……” 一直快走出小学大门,于青还在若有所思,问身边人:“你说李老师啥意思啊?她不会是……想跟班头离婚吧?” 嗯,方才她拽着小池去李冬卉老师面前亮明正身,喜努努的叫了声“师母”。 当然,当务之急是先询问了他们夫妻二人的两地分居问题,想知道现在解决的咋样了。 没想到李老师一直反应都是淡淡的,对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学生”也没表现的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至于说到两地分居,她表现的更是淡然:“哦,是挺难办的,好几年都没办成。今年刚过完年那会又从学校里打了一遍申请,估计现在还压在局长办公室哪个旮旯里呢。不过——” 她蹙了蹙淡淡的眉,“倒也无所谓了。” 于青:“……” 眼看师母这种姿态,他俩也不敢多待,告辞前于青胡乱安慰了一句:“这要有机会能解决,当然还是解决了好。王老师一直盼着能您能调过去呢,他办公桌的玻璃下边压的都是您和佳佳的照片。” 嗯,他们夫妻两个的女儿,叫王佳佳。 李冬卉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边眼睛,脸上露出一个不知该说是嘲讽还是无奈的浅淡微笑。 小池安慰她:“别多想了,班头和魏清香那个事儿都过去两个来月了,要离婚也是那时候离,这既然没离,说明俩人没事,你就别瞎担心了。” 于青却不这么想。 小池他就是个根直男木头,懂个毛! 殊不知,女人,是这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木有之一。 看今天师母这态度,很明显魏清香事件还是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造成了伤害。至于没离婚,也许是因为孩子,也许是因为双方的家庭,也许是因为感情虽然受到波及,但还没破裂到那份上。 不过,两个人长期两地分居,本来就不利于夫妻感情的培养,现在再有了这点裂缝,要是继续再这么两地分居下去,双方的安全感会和对对方的信任度,都会比以前大幅度降低,说是岌岌可危也不为过了。 所以于青想了想,一顿脚,拽着小池直奔旁边的水果铺子,专挑贵的好的,买了一堆。 小池一直被她拽来拽去,现在又抱着一大兜水果,奇怪:“你吃得了这么多啊?” “别废话,你听我说,待会跟我去个人家里吃饭,必要的时候你得配合我,知道不?” “……谁家里啊?” “这个你待会就知道了。还有,我这里特别警告你啊,不准吃醋喝香油!” “……” 于青按照约定时间,跟小胖在他们二中学校大门口汇合。 远远的就瞧见小胖,今天他好像打扮的格外周正,新夹克衫新耐克鞋,头发好像拿沾了摩丝的梳子抹过,一道道纹路清晰可见,趁着一张红彤彤的胖脸蛋,实在是板正的喜庆。 小池抱着一大兜水果跟在她身后:“谁呀,这是?” “我现在的同桌,他爸就是矿务局一把手秦乐正,师母的调职申请就得他爸签字才能管用。” “……” “下周你爸来什林,就是考察他爸。” “……” “所以你懂其中的厉害关系了吧?知道为什么要叫上你了?” 大男生被女朋友虎视眈眈的蹬着,不由吞了口唾沫:“好像是……懂了……” “那我再说一遍,不准没事吃醋喝香油!” “……知道啦!” 小胖同学估计也没料到于青这“朋友”居然是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一时也有点发愣。 于青笑眯眯的给他俩做介绍:“秦子杰,这是我在怀姜的朋友,你叫他小池就行。” “嗯,这是我同桌秦子杰,挺照顾我的。这不,他爸妈今天还要我去他家吃饭呢,小池你今天运气不错,有口福啦!” 小池本就是个不爱笑的木头脸,对待生人更是没啥亲和力可言,而且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挺不好惹的,更别说是往人家身旁一杵,恨不能高出去小胖一个半头! 这种压迫感实在是实打实的,所以小胖抬头瞧了他,嘴唇动了动,估计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过于强烈,愣是没敢出声。 还是于青在背后偷偷拿胳膊肘顶了人腰眼一下,小池终于是欠欠身,把一大兜水果倒腾去左手里去,主动伸出右手:“你好。” 正文 第306章我就是官二代 在于青的预测里,小胖妈肯定是应该在家的,至于他爸秦乐正,则不一定。 不是说当领导的都很忙吗? 况且她昨天还给高家舅舅打过电话。嗯,高家舅舅对她拨来电话也是有点惊讶,于青佯装不懂,先是东拉西扯了一会,说什么自己看涛涛学习好,就想起自家堂弟超超的成绩,她这个当堂姐的表示很忧心,想咨询下高家舅舅和舅妈平时是怎么辅导儿子功课的,怎么涛涛就能学习这么棒呢? 高家舅舅一时哭笑不得,说了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于青就听见话筒那边动静嘈杂,有急窜窜的脚步声,跟前也有人说话声——她选的这个点正是上班时间,电话打的也是高家舅舅的办公电话,所以这一定是局长秘书办公室的实时动态了。 于青这才恍然失措的道歉道:“呀,你说我!明知道舅舅工作这么忙,还要在您上班的时候打扰,实在是不懂事……” 高家舅舅自然赶紧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不忙,你有事尽管可以打电话过来找我。你是超超的姐姐,也就等于是我亲外甥女一样。 于青于是问:“可是那天我听见您跟我小叔说,说您那领导最近被调研考察什么的,您最近应该也很忙吧?” “嗯,”高家舅舅沉吟,“是挺忙,不过,有些东西也不忙在这一时。” 于青挂了电话,揣摩了一会,实在也没太揣摩出啥形势粗来也不知道这位乐正局长知不知道省里的考察组就要来什林了?知不知道负责考察自己的省领导又是姓何名何?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她今天亲自来登门就是来让他知道的。 即便他不在家,他老婆知道了也是一样。 结果没想到,小胖他爸居然在家…… 不光在家,还在亲自下厨…… 于青就见一个中等个头的胖子,穿着两根筋的背心,两根粗胳膊一抖一抖的,肚皮上的肉一滚一滚的,听到声响从厨房探出个硕大的脑袋来,油光满面的一张脸,完全就是同桌小胖大一号的复刻版——冲他们一乐,一双眼睛就眯成了两条线:“杰杰同学来了啊?快快快,赶紧坐!” “对,来来来,都坐都坐,吃水果!” 给他们一行人开门端水果是个烫着时髦卷发的40开外的中年妇女,自然就是小胖的妈,个头蛮高挑的,身材在她这个年纪也算是窈窕了,在自己家里还穿着半高跟鞋,眉毛和眼睛俱是纹过的,呈现一种可以说诡异也可以说时髦的黛青色。 就是她的目光更多的还是好奇的放去小池身上,小池岿然不动的拎着水果,于青接过水果放去旁边的茶几上,冲小胖妈主动介绍道:“阿姨,我叫于青,是子杰的同桌,” 她指了指小池:“他是我老乡,也是我以前的同学,今天正好有空来什林,我也就不客气的把他一起给带过来了,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小胖妈立即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杰杰一早就跟我们说过。就是不知道竟然是个这么高的帅小伙,还真是有些惊讶呢!“ 于青呵呵呵呵:“他就是长的高,天生的,估计家庭遗传吧,他爸妈个就挺高。” 其实于青只见过小池他妈,他爸那是真心没见过……高傲胖瘦俱不知道。 往下自然是都坐下来,先喝茶吃水果。 小胖妈还埋怨了一通于青来就是了,还买什么东西,于青于是微笑着感言了一通自己自从转学来什林,秦子杰同学对自己有多么照顾多么亲切,说的旁边坐的小池都不时拿眼睛去瞄坐在另一旁的小胖,愣是把小胖看的在自己家都是紧张的额头要出汗的节奏。 往下于是有问有答,气氛十分融融,当然都是小胖妈问,于青答,小池持续沉默,偶尔问到自己身上,于青都抢先替他答了,于是他也就尽量维持住客气脸就行。 小胖那个局长爸则一直在厨房乒乒乓乓,偶尔钻出来擦一把汗,一个劲的说:“快好了快好了,菜这就得了!待会叫你们尝尝叔叔的手艺!” 小胖妈问了一圈于青的父母在怀姜做什么工作,又问了她小叔小婶在矿区做什么工作。特别是知道小婶后,笑道:“啊,财务科的高副主任嘛,见过见过,人长的漂亮又能干,她哥也刚调去你叔身边工作,搞半天原来这不都是自己人嘛!” 于青呵呵呵,她一早就知道小胖妈是矿务局文化宫的负责人,这都是煤矿系统的人,彼此都认识也不奇怪。 小胖妈把于青身家背景几句话打听个清楚后,又笑微微的转向小池:“你从怀姜过来什林,是不是什林也有什么亲戚呀?” 于青心想:来了! 小池还没吭声,她接上去回道:“他呀,他家住的可远了,父母都在省城工作,至于什林嘛……”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煞有介事的扭头问小池:“上回我听你说你爸有个下属,就那个什么任叔,当什么主任啊还是处长的,是不是在什林啊?” 小池“哦”过一声,道:“他不在什林,在太仓。” “哦,那看来是我记错了。”于青掩嘴而笑,“谁叫你爸那么多下属啊。” 小胖妈果然神色关注,很殷勤的为小池剥了根香蕉亲自递去他手里,尝试着问道:“你父亲在省城工作啊?” 小池:“嗯。” ”在省城做什么工作啊?” “省委。” “啊……阿姨以前去省里开会,也正经认得些省委的人呢,不知道你爸——” 于青大咧咧的一晃:“阿姨,她爸以前是我们怀姜的市委书记,调去省委好几年了,现在好像是统战部部长吧?” 她朝小池拧过脑袋又问:“还是组织部部长?” 小池咧了咧嘴:“统战部。” 小胖妈脸上的笑都瞬间僵硬了一下,手一抖:“那你爸是战庆国?” 小池:“嗯。” 于青就见小胖妈明显手足无措起来,起身似乎要去倒茶,没倒,想拿水果,也没拿。 最后镇定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袋巧克力放去桌上:“来,吃糖吃糖。” 又指使小胖:“杰杰,给你同学倒水啊!” 一直端坐一旁云里雾里的小胖同学哦了一声,乖乖起身端起茶壶给于青和小池倒茶。 “我去瞧瞧你们叔叔弄得怎么样了,这知道你们要来,他可是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鸡买鱼,忙活了老半天呢!” 小胖妈边笑,边匆匆遁去了厨房。 偌大个客厅的沙发上,于青歪过脑袋,朝身旁那个顶着一张木头脸的肩宽腿长的大男生,偷偷眨了眨眼。 话说,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庆幸过她家小池是个官二代。 嗯,不折不扣的、大大的、官二代! 挺好的,有用! 正文 第308章所谓领导 于青从小胖家出来后就直奔公话点打电话。 高家舅舅的办公电话和家庭电话都是她跟堂弟问来的,记在电话本上,兜里随身携带。 电话一拨通她捧着话筒超级郑重:“舅舅,我是于青。我想拜托您一件事,对,这件事挺重要的,具体的我也不好多解释。但请你相信我一回,这事保准对你保利而无一害。嗯,你们局长办公室或者秘书处肯定挤压着一份关于煤矿小学李冬卉老师的调动申请,肯定有!但是不知道被压在什么地方了,您找出来,拿这个调令去找秦局长签字。我保证,他肯定会签的!!您不要觉得我年纪小,说着玩的,您也别觉得我在跟您开玩笑。具体的我还没法多解释,总之,这是件好事,无论对秦局长还是对您,都是好事。” 直到放下电话,于青才长吁一口气。 小池在她身后,问:“你说的这个舅舅,会听吗?” 于青想了想:“这人做事挺谨慎的,否则也不会被秦子杰他爸看中调去身边当自己秘书。反正我把话给他撂这了,他即便再心里再嘀咕,肯定也会试着去找一下李老师的调令申请。再说了,即便他不办,我瞧着今天这情形,秦子杰他爸肯定也会叫人找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怎么觉得你那个同学他爸,看上去糊糊涂涂的。与其说像个领导,倒不如说更像个厨子。” “可拉倒吧。” 于青嗤道,“他可是什林这么大煤矿的负责人、一把手!能糊涂嘛?真糊涂也不会爬到这个位子。而且我看他也肯定知道你爸下周要来考察他的消息,否则也不会跟他爱人关起门在厨房里商量那么久。” 至于装糊涂,一方面小池只是上级的儿子,一开始估计也就只想当儿子的同学好生招待好完事;另一方面,于青却踢出李冬卉老师的调职问题,你想啊,这师母的调职都忙活了正经好几年了,怕是托人找关系的找他也不下N次了,便是他真没见过师母,又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小学老师,怕是压根就没引起重视来罢了。 所以话题一引到师母身上,两口子皆装糊涂。毕竟小池前面说过他爸为这事还发过牢骚,所以也只能装糊涂了。 所以于青不得不求助于小胖,好在小胖果然靠谱,必要时候果断卖了爹妈一把,这才把这个话头又给重新牵上了,他俩抓紧机会赶紧上去敬酒替师母求助,那秦乐正也口头表示,说让人给查一查,要真是情况属实,真有困难需要解决,自然要依据政策和人情来酌情处理。 话虽然说的不满,但于青觉得有戏,特别是最后敬完酒后,她又朝小池状似随意的一句:“对了,你下周不是跟你爸还要一块再过来吗?其实什林可好了,好吃的好玩的地方特别多,到时候我跟子杰多带你转转。” 小胖妈这回是真心坐不住了,忙应声:“就是,我们什林别看是矿区,可是一点都不比城里差,多来玩多来玩嘛!” 至于秦乐正,一张胖脸上眉梢抖了抖,又恢复了四平八稳的模样。 小池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过,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你那个胖同学的爸真能看我的面子就能给李师母解决调动?” 于青笑笑,踮脚圈了一下他的脖子,往他胸前靠了靠。 这孩子虽说打生下来就是个官二代,却是虚长了这十八九年,依旧单纯的可以——也不知道他跟许友松从小一块长大,为啥那人就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他依旧像被净水器过滤过的水一般,愣没啥杂质。 不过,她偏偏喜欢。 以于青这前后两辈子的经验来说,毕竟上辈子她也是参加工作小十年的人了,光自己单位上的领导的各种笑容嘴脸也算看的差不多了。 上辈子她在单位是个小喽啰,一没背景二也没啥实力,同时又是个没啥雄心壮志的,只甘愿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好生干好自己份内的事,也就满足了。对领导自然是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实在躲不过就硬着头皮尬聊两句,反正呵呵呵呵看上去都是一团和气和谐社会。 当然,这都是在没啥利害关系的情况下。 不过她虽然站的远,但挡不住还有一双眼,便是这领导,也是各色人等各有不同:有那道貌岸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也有那揣着明白死活愣装糊涂的,有那笑靥如花却只知道敷衍了事的,也有那摔笔骂娘却真雷厉风行的……总之碰上啥领导全看个人造化。 她上辈子当小喽啰当的清心寡欲,所以和领导们打交道打的少,不过到底工作小十年也不是白干的,此下当然还是要比这根单纯如水晶的水晶木头要强那么一点点。 没错,小池的确还只是个学生,但挡不住有个在省委当部长的爹。所谓“狐假虎威”可不就这么用的么? 而这头“虎”偏偏正好就来代表省委考察他秦乐正,你说秦乐正能不小心翼翼谨慎万分? 便是对方儿子是个啥也不懂的二楞子,他也得好生敷衍,更别说这个孩子看上去还挺稳重,还正有求于自己,求自己能解决其师母的调动问题——这事对这个节骨眼上的秦乐正来说,其实不算坏事—— 毕竟,他要是一手把事情给解决了,叫这孩子高兴了,便是在他爸跟前无意间提起,总归不会说他的错处。 可他要是还不解决这所谓“师母”的调动问题,小伙子要是心生不满,这发牢骚被其老爹听见……可就有点大大的不妙了。 这秦乐正虽说在什林是最大的官,可这官也就是个地方官,如这回真能被选拔进省委,那可是对自己政治生涯的大大拓展,试问有哪个心仕途的不趋之若鹜? 况且,于青还存了别的私心。 她想要改变的,其实还不止师母调动这一桩。 正文 第309章任督二脉 嗯,于青的确还存了别的私心。 说实话,她真心恨不得小池她爸还真就把秦乐正给赶紧选走,将他调离什林。那么,就像蝴蝶效应一样,也许能避免日后很多事情的发生。 没错,自从从高家舅舅的庆功宴回来,于青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在左思右想:师母的工作调动、高家舅舅日后的牢狱之灾、小胖爸的贪污下马,这几桩事全部在她脑子里纠在了一起。 而且她不会忘记,就在几年后,什林煤矿出了一件非常严重的矿井透水事故,被淹矿工逾上百人! 上百人啊!!! 上百人的冤魂在地下暗河的甬道中便是在二十年后也依旧不见天日,中央现火速成立安全事故调查小组亲自赴什林来调查,调查来调查去,最后查到是一批最新从国外进口的勘探设备出了严重误差,这才导致在钻凿矿井时方位出现偏差,凿穿了地下河…… 而对这批价格不菲的进口设备进行检查的时候也才发现,这批机器完全以次充好,机芯等主要内部设备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款破烂了,只是外边的壳子换了个新的,于是就被高价购入,也没有做好完全的试运行检验就贸然投入了运作中,这才酿成此等惨祸。 本来事故一出,太仓市负责安全生产的副市长乃上至副省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处分,但煤矿大型机械设备的买入是必须经过矿务局一把手的,中央安全小组立刻展开了对当时什林煤矿矿务局局长秦乐正的调查。 这一查,还真查到了问题,秦乐正在审批购入这批机械设备时,有收受贿赂拿巨额回扣嫌疑,所以调查组变成了纪律检查委员会,对此立案侦查,最后秦乐正下马,以贪污罪和渎职罪双罪并罚判刑二十五年。 而身为他当时第一秘书的高家舅舅,自然也受到波及牵连,被判入狱七年。 但是,如果……于青这些日子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时,常常会想:如果秦乐正这回被小池爸选去了省委呢? 那么他就不会再在什林继续任职了,就像一个多米诺骨牌的倾倒可以引发下面一系列同样骨牌的倾倒——可如果把其中一个骨牌给抽走,那么形势也许就会完全不同。 那么几年后也许就不会有国外进口设备以次充好的问题,那么也就不会发生透水事故,那100多条无辜矿工的生命也许就不会枉死——同样的,如果秦乐正早早离开了煤矿,那高家舅舅也就不会再做他的秘书,他也许会调职去别的地方,做完全不同的工作,同样的,也就不会有那七年的无妄牢狱之灾! 他的妻子不会跟他离婚,他的父亲也不会郁郁到突发脑梗曝尸路边,他那聪明可爱的儿子,也不会变作阴郁叛逆的小混混。 大到100多个家庭,小到这一个家庭,也就都不会破碎了。 * 只不过,她的这些私心,现在还没法和小池言说。 不过有他在身边已经是太好了,正是因为有他,她也许才能把那张要命的多米诺骨牌,从命运的潮流中抽出来。 她踮脚搂住他的脖子,仰起的脸上笑嘻嘻的:“不过别说,你这根木头今天表现还蛮好的,这你亲自出头说话,总比我这根传声筒效果要好的多。” 于青绷直脚尖“吧唧”亲了口大高个的脸,摇头晃脑的,“不错,不错!奖励,奖励!” 这被心上人褒奖的池木头,一张脸有点微红,啥啥也就不想了,胳膊用力一圈,把人紧紧抱住——就是明明挺高兴吧,偏偏还想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笨,只不过平时需要操心的事太少,也就懒的去动脑子。这回我也挺想帮帮班头和师母的,所以能尽力就多尽点力呗。” 于青嘿嘿嘿,挎了人胳膊,又拽着人往前走。 小池乐:“这急窜窜的又干嘛去呀?” 女孩子一回首笑靥如花:“哎呀呀,你说好不容易等你这重点高中的学霸来什林一趟,我可是攒了不少题目想要求您指点呢!走走走,趁着还有点空,咱也抓紧时间,赶紧开个一对一户外辅导班!” 于青说的还真是不假,他俩在矿区中学偌大个操场上,盘腿坐在靠近围墙的一个小土包上,把习题本扔的到处都是——这些都是她平时碰到难题怪题攒下来的题目,还真就专门等他来给她解惑的。 两人肩并肩头碰头的,这个挥着笔叫:“怎么能这么解啦?” 那个问:“为啥不能?你也瞧见了,答案明明是对的。” “可、可是,”于青咬着笔头,有点郁闷,“我压根都没想过这种还可以这样。” 她可怜巴巴的抬头;“你说,我比起以前是不是退步了啊?上回摸底考我考了个全班第二,年级第九,还挺高兴的,觉得自己挺不错的。可我忘了我现在是在什林二中,不是在怀姜一中,这俩学校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小池就见她从一脸失落变成一脸苦瓜,忍俊不禁,掌心抬起来揉了把她的头发,思忖了一下,道:“其实退步并没有退步,但也并没有进步。不过越到最后,可供进步的余地越来越小了,也是真的。” 他翻出她夹在习题册里的最近几次的模拟成绩单,指着道:“其实你还没来什林前,松子教你的那套办法是挺适合你的,你看,你的优势科目,语文啊英语,包括生物,保持的都挺不错,而数理化三门呢,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能维持在偏上的水平,也不算掉链子。” “可是你也说我并没有进步……” “数理化这种科目,短期内想成绩大幅上涨,除非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否则——” “否则什么?” 小池本来想说:否则一般智商的人,想要突然间成绩突飞猛进,那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大男生瞧着女孩那张可怜的苦瓜脸,倏忽一乐:“任督二脉打通那得是掉落悬崖绝处逢生偶遇高人才能有的际遇,咱们那,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就给你整个题型集合,把考试中最容易考到的,还有点难度的题目都给你把解题步骤写下来,往下这一周你没事就背这个就行。” 于青一脸痴呆:“背?” “对,背下来。把各种题型的解题方法和步骤全都背下来,不懂没关系,只要背熟就行了。我现在就写,你好好背,下周来我检查。” 正文 第310章“不期而遇” 于是,这天下午,就在操场最东侧的小土坡上,小池用了近两个小时,写满了整整一本崭新的习题册。 于青接过来翻看的时候咋舌的不要不要的:“你都不用看书的,光凭脑子记,就写了这么多?” 那人伸了个懒腰,往身下的草地上一躺:“也不是多难的事,做过了也就记住了。” 现在于青算是终于认识到这重点高中的年级第一,而且还是总把第二名给甩开50多分的年级第一,到底是个啥水准了。 这妥妥的应该是颗茁壮的清华苗子啊!!! 啧啧啧,啧啧啧! 于青这时候并没有因为更加看清他们之间的差距而感到沮丧,相反的,她瞧着那个正懒洋洋躺在草地上的长手长脚的家伙,落在她眼睛里都快闪闪发光了! 你说他怎么这么厉害啊! 还这么可爱! 是个官二代却没有官二代的任何臭毛病,是个学霸却并不高高在上的不胜寒——他们老于家祖上一定是积了不少德,所以她才能有机会在重活的这一辈子里,遇上他。 估计她崇拜的目光忒诡异了,小池双手撑地抬起上半身:“咋啦?” 要不是操场上还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踢足球,她估计都要扑上去抱着这厉害又可爱的家伙大啃一番了! 尽管如此,于青还是凑过去,刚待想要吧唧两口,突然想起来啥,撸了把袖子,结果一看就叫起来:“哎呀!时候不早了,再晚可就没回怀姜的客车了!” 嗯,今天虽是周末,但怀姜一中却并不放假,所以小池等于是旷课一天跑来什林的,估计也就只有他这种学霸才能在高考前夕这种节骨眼里旷课旷的毫无罪恶感。 但虽说没罪恶感吧,但旷一天也就够了,所以他今天得赶回怀姜去。 “不急。过来——” 大男生可不像她这么动辄急火急燎的,伸手稍一使力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揽住她的肩膀,下巴往前一抬:“看。” 于青顺着他的指引抬头望去,但见西边的天空出现一大片的火烧云,烧的半边天都是绚烂无极的橙红色,而偏偏天际处又是一溜的灰蓝,这两块交际的地方便变成了一小片柔美的粉红色,像少女脸上的最动人的红晕。 “真好看。” “嗯。” 女孩子的瞳孔都被映成了汩汩而动的红:“小池,我们都会好好的。不,不光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你信不信?” “信。我们,还有松子,还有班头和师母,还有雷子,还有好多人,都会好好的。” “可是——” 她矫情的撅起嘴来,“明明你下周还会来,可我为什么现在就已经不舍得你走了?” 木头脸愣了下,嘴角不可抑制的往上翘,把人拽到自己怀里,轻声耳语:“那我今天不走了……好不好?” 于青果断恢复了正常,速度比四川变脸还快:“不行!” 受到拒绝的大男生却吃吃笑起来,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搂,低头在她唇上轻轻香了一记:“你呀……” 这天,什林矿务局秘书处的第一秘书高佑安又接到那个最近老是神秘兮兮的侄女的电话。 说是侄女,其实是他亲妹夫的侄女,所以跟着外甥一块叫他舅舅。 ——“舅舅,给您个线报,战庆国现在正在什林饭店二楼腊梅厅吃饭,属于小规模家宴,可以适当打扰的那种。” 不过她的电话他绝不会掉以轻心,毕竟上回她说让自己去翻找一个小学老师的调动申请,他虽然心里嘀咕,但觉得自己刚来秘书处,趁机整理一下积压的档案也未尝不可。 结果还真就让他发现了矿区小学关于一位名叫李冬卉老师的调动申请,看日期是今年年初打的报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都好几个月了还压在档案柜里。 这份申请刚拿在手中,他就被顶头上司秦局长给传唤了去,交代他找一份调动申请,他理所当然就呈上去了,说秦局你看看,是不是这份? 然后果不其然,审批签字一路绿灯,领导下达指示说要第一时间解决,还命他亲自拿着签过名的申请去教委亲自交接。 而今天这丫头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却是叫他脑子里顿时一激灵! 上边早就有消息传出,说最近会有省委调查组来什林对乐正局长进行考察调研,也听说调查组领头的正是省委统战部部长战庆国,不过到底何时来,如何考察,还都不得而知。 不过这几天可是瞧着乐正局长越来越紧张了,所以他揣摩领导应该是提前得到了什么讯息。 高佑安没敢耽搁,那丫头虽然神神秘秘的,但说的话却是一点不假,他立刻报告了给了自家顶头上司——乐正局长沉吟了一下,指使:“佑安啊,你去趟我家,把杰杰给接上,他那天还说想吃什林饭店的大螃蟹了,这今个中午刚好有功夫,你也一起,咱们都去尝尝鲜去。” 秦乐正和儿子、秘书一行三人,正在什林饭店里转悠着瞧瞧最近店里进了什么新鲜货的时候,一声女孩的清脆呼声:“呀!秦叔叔!子杰!呀,舅舅你也在!” 高佑安就见一个年轻女孩蹦蹦跳跳的从楼梯上下来,头发梳的高高的,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不是自己那便宜外甥女又是谁? 女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分高大的年轻大男孩,宽肩腿长,浓眉星目,面部线条十分硬朗,再加上身姿挺拔,即便脸上没啥表情,却是瞧着气度十分逼人。 嗯,自家那便宜外甥女,名字叫于青的,拍着手,笑容十分惊喜:“哎呀,好巧呀,我们也正在这里吃饭呢!舅舅,就你们三个吗?” 高佑安刚要点头,秦乐正呵呵而笑:“是啊,杰杰说想吃什林饭店的香辣蟹,今天他妈加班,我就带他自己过来了。吆,小池也在啊,还真是巧。” 那高大男生点点头,叫了声秦叔。 秦子杰高兴之余好像又有点怯怯的,小声问于青:“于青,你们要是人不多的话,和我们一块吧?我爸请客。” 于青抿嘴一乐,但听那个大男生瓮声瓮气的道:“今天我爸正好来什林出差,知道我们师母也在,所以请我们师母吃饭,我和于青作陪。那啥,秦叔,反正人也不多,上回在秦叔家受叔叔阿姨的款待还没来得及回报呢,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吧?我们也才刚坐下不久,我爸和师母就在二楼包间,他们肯定会高兴的。” “对对对!” 于青眉开眼笑,就差跳起来了,“我们李师母肯定很高兴见到秦叔叔,毕竟秦叔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呢!” 正文 第311章人情社会 他俩坐在操场东侧的双杠上,于青悠荡着两条腿,手里举了根奶油冰棍,舔一口,不放心的瞧瞧身边人:“帮我拿好喽,可别掉地上。” 小池颇无语的瞅了她一眼:“快吃你的吧,再啰嗦,我手里这块都要化了。” 嗯,他手里也捏了根冰棍,巧克力味的,他不爱吃甜,对这种冷饮类向来无爱,奈何于青喜欢,自己吃一块还嫌不够,还得在他那存一块。 于青赶紧又舔了一口冰棍,若有所思:“你觉得,你爸对秦子杰他爸的印象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吧?你也瞧见了,李师母说了他很多好话呢,说自己好几年都没解决的问题,由他给出面解决了,对他感激的一连敬了三次酒。” “是吧?!”于青也点头,“李师母之前还说什么无所谓,不过我看能调动成功,她还是挺高兴的。这能调去怀姜工作,和班头不再两地分居,怎么都是桩大好事。” 嗯,李冬卉老师的调职申请被批准了,由矿务局局长秦乐正亲手批的条子,至于怀姜那边的接手单位,是王往一早就协调好的,这回听说矿区教委亲自出面去怀姜市教委搞的人事交接,李冬卉老师被安排在怀姜市实验小学工作。 这实验小学是怀姜市最好的小学,生源和条件都是全市最好的,教师的待遇也很不错,听说李师母一去就能分到一套教职工宿舍,虽说只是两间房的宿舍,但免去了租房以及水电的费用,也是很不错的福利。 而且他们的女儿佳佳可以直接转学去实验小学旁边的实验幼儿园,日后上小学,也可以享受教职工子弟的入学优待,总之,一切都算尽善尽美。 除了…… 于青捣了一把小池:“你说你爸这么大个官,虽说现在去省里了,但在怀姜应该人脉依旧吧?你说他要是能帮王班头说句话,说不定班头就能调回市里了。” 对啊,现在李师母调去了怀姜,可王班头还被发配在乡镇中学呢。 虽说乡镇中学也没啥,但总归是因为桃色新闻被发配去的,估计一想起来还是心里疙疙瘩瘩的。 小池乐:“这回你可是操心操晚了,王班头那事啊,松子走之前就搞定了。他早就求他爸跟市教委打好招呼了,充其量也就下半年,咱班头就能调回市里,不过一中估计是不回了。听松子那意思,好像是要安排去文体局。” 啊…… “松子说,一开始班头出事的时候,他没找他爸帮忙说情,是因为班头出的这事吧,你也知道,舆论风评当时挺热闹的,估计压也压不下去,还不如赶紧把人调走。这当事人一走,这事大家慢慢也就淡了,时间再一长,估计也就没人惦记了。风平浪静后,再把人悄悄调回来,换个单位换个地方,谁还知道以前那些破事啊。” “再说了,”小池一脸得色,“咱王班头那人,人好,有能力,去哪里都能干的不错,我看去文体局比回一中强,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呢。” 啊…… 奶油冰棍化的很快,黏答答的滴了一手,于青发现自己的确是多虑了,即便单纯如小池,其实也是从小就在大院环境下耳熏目染,有些东西,比她这个平民老百姓还是要轻车熟路的多。 而那个已经在亚热带的现代化城市里估计过的正惬意的班长,人都走了,还能帮王往解决后顾之忧,也真是不枉王班头慧眼识珠,从高中入学第一天就指定他为自己的左右手。 可见,在中国,只要有人有关系,这东山再起根本不是啥难事。 只不过……那没人没关系的,例如魏清香,怕就不知道是如何境遇了。 于青忍不住心有唏嘘。 “那你说……,你爸这回下来考察干部,能相中秦子杰他爸不?” 虽然按理说按照要求,这考察组和被考察对象是不能私下会晤吃喝拿请的,怕的就是徇私舞弊有碍公正。 但小池爸和小胖爸在什林饭店的这一遭“不期而遇”,明面上却只是“碰巧”而已——况且的确是战庆国听说李师母也在什林工作,这出差至此,趁着午饭的间空,私下里请儿子的师母吃顿饭,也是感谢儿子高中三年受其丈夫的照顾。 不想,对方却暗搓搓的一笑,伸手捏了下她脸颊:“你那个胖同学的爸,我爸有没有相中我不知道。不过,我瞧那意思,我爸挺相中你的——” 啊……! 纵然厚脸皮如于青,这一下却是脸蛋顿时红透了,下意识的就想伸拳头去打人,奈何屁股又是坐在双杠上,身子一晃,被身边人一把抱住,又被调笑一句:“你慌什么呀,我也没说啥。” 啊啊啊啊啊 “讨厌……” 于青难得有这么羞的无地自容的时候,本来小池跟她说,他爸想请师母吃饭,让她也去,她啊啊啊啊的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 没想到小池特一本正经:“李师母是个女同志,我和我爸俩老爷们,我嘴笨不会说话,我爸和她也是第一次见,应该都会比较拘谨。你是个女生,陪李师母说说话聊聊天活跃活跃气氛,这大家也能自在一点,不挺好的吗。” 这话真心一点毛病都木有,挺在理的。 况且他又加了一句:“而且我爸知道我这次跟来什林是来看朋友的,让我把这个朋友一块叫上。” 于青:“……” 当初在派出所里跟小池他妈那一番不算多愉快的“会晤”,她可还记忆犹新呢,这回却是要见他爸…… 虽说名义上只是个“陪客”,可小池爸那么大一个省里的领导,这眼睛估计都雪亮着呢,她跟小池那点小九九,岂能瞒过部长大人的眼睛? 不过这东西,硬着头皮去也就去了,而且再难为情,她都没忘了给高家舅舅偷偷打个电话。 别的她不知道,不过中国可是个实打实的人情社会,上辈子她工作十年最是清楚不过:这领导选拔干部,虽说明面上都是一视同仁,全靠能力说话,可挡不住同样的竞争条件下,领导也是人,也会更偏向自己更熟悉、关系更亲近的候选人。 所以小胖他爸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跟这上面来考察的领导拉近关系,给人留一个好印象,可就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和造化喽! 正文 第312章我来泼瓢凉水 而且,出乎于青预料的是,小池那个当大官的爹,也就是怀姜的前书记战庆国,却是个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 不,也不是不同。 总之,她想象和认知里的战庆国,应该和小池挺像的,例如木头脸啦,例如惜字如金啦!毕竟可是连小池都说过,说他妈有时候被他惹生气了,会骂:“你们爷俩怎么尽是一个德性!” 结果没想到对方却是个非常儒雅的中年人,虽然说以前在怀姜当书记的时候,于青偶尔在电视上的本地新闻中也瞧过几眼,奈何都是混在一大群人中,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视察,实在没啥记忆点。 这回实打实的面对面了,于青才发现小池这亲爹,可是比小池要亲和力多多了:个头并没有多高,大概中等稍高的程度,模样也不太像,五官比小池更偏柔和些,穿着亦很随意朴素——这猛一瞅,不像高官,倒像个学校的老师。 至于战庆国瞧见于青时,除了一开始眼神略有一愣,估计没想到儿子这口口声声的“朋友”竟是个年轻小姑娘。 不过人家很快也就神情自若了,很和气周到的招呼小辈,毕竟这回他请客的主角是李师母,重心主要放在李师母那里。但对于青这个作陪的,寒暄交谈都是点到即止,既不会叫人觉得特受关注,也不会叫人感到被忽视,反正比预想中,于青要自在的多。 虽然很快秦乐正一行也加入了进来,但这顿饭吃的还是很宾主尽欢的——于青对秦乐正的介绍,只限于是同桌秦子杰的爸爸,和小池一起去过他家吃过他亲手烧的菜,至于高秘书,也不是什么秘书,而只是她的舅舅,所以这饭桌上只有亲戚和学生家长,再加一个李师母,说是场小型家庭聚会也不为过。 就是这宾主尽欢都完事了,此下被小池一旦调侃起来,于青这么厚脸皮的人居然还是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窘迫感,虽然她觉得自己表现的应该还算可以:全程装傻,和小池刻意保持距离,甚至还有点故作的矜持—— 没想到还是被火眼金睛的长者给看出猫腻了吗? 估计是瞧她真窘迫了吧,再下去就该恼羞成怒了,小池见好就收的放过她一马,转而转换话题,问道:“上周我让你背的题,背的咋样了?我可是说过这周来要检查的,哼哼哼……要是表现不好——” 于青“嗤”他一口:“要是表现不好又怎样?” “也不会怎么样,不过背错一道就得主动亲我一口。” “……你想的美!” 最后,当然是背也背了,亲了亲了。 这年轻小情侣连背题都演化成了一种情趣,俩人在双杠上腻歪了一个下午,等夕阳西下蹦下来才双双觉得屁股发麻,于是嘻嘻哈哈又是嬉笑一通。 小池这回毕竟是跟他爸一起来的,不能回酒店太晚,俩人依依惜别后,于青神清气爽的哼着歌回寝室,发现寝室里只有姚秀美一个人在,罗小媛这周回省城了,得明天才能回来。 不过这周末姚秀美也是回去太仓的,没想到才这么早就回来了—— 于青打了个招呼:“美美,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和小媛一样,怎么也得明天才肯回来呢。” “这待在家里也没啥意思,所以就回来了,下周不是还要摸底嘛,想着多做套卷子来着。” 姚秀美细声细气的,在窗前的书桌上胳膊下压着摊开的试卷,旁边摆着书本。 于青于是蹭蹭爬上自己的上铺,三两下扒了外套,从护栏那露出个脑袋嘿嘿一乐:“那我不打扰你,嗳吆,屁股麻死了!我先躺一会,那啥,我要是睡着了,你做完手里这套卷子记得叫我,否则我真觉得我能一觉睡到明个早上!” 说实话今天还真是累,虽然也没干啥,估计就是心累吧? 特别是和小池爸小胖爸吃的那顿饭,实在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什林饭店的菜这么好吃,她都没吃出个啥滋味,实在是可惜鸟 怪不得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呢,这不过也就是伴了回小池他爸,都能心累成这样……不行,她得歇歇先。 于青刚合上眼睛,浑身正舒坦着,听见下面姚秀美在小声叫她:“于青,你睡着啦?” 她实在懒的再起来,干脆闭着眼笑:“还没这么快啦,怎么了?” “我……” 姚秀美吞吞吐吐的,“下午我刚回来那阵子看浴室开着门,就去洗了个头,顺便洗了个衣服……出来的时候,瞧见你了……” 于青依旧闭着眼睛:“瞧见我干嘛了?” “瞧见你和……,在操场东边的双杠上——” 姚秀美顿了顿,“距离有点远,我不大敢认,是你和你……男朋友吧?” 于青含混嗯过一声,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是他。” “他来看你了?” “嗯。” “就……就他一个人啊?” “就——” 于青这回终于肯张开眼睛了,饶有兴趣的支起上半身,把一张笑眯眯的八卦脸搁在护栏上,“否则还能有谁啊?” 姚秀美一张小尖脸顷刻被她戏谑的眼神瞧的红晕顿生:“也,也没啥,我……就随便问问。” 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煞有介事的加了一嘴,“你男朋友对你真挺好的,老来看你……怪叫人羡慕的。” 然后看于青还在那挂着脑袋双目炯炯,窘的忙低头去做卷子:“你快睡吧,待会我叫你。” “美美?” “啊?” 于青望着自己舍友那略显慌乱的脸,上面的红晕一直延伸到脖颈里去,轻轻叹过一口气:“那回和小池一起来的另一个男生,叫许友松的,他去新加坡念书了,已经走了小一个来月了。” 姚秀美一双杏核眼慢慢睁大,嘴唇轻启,半晌才掩饰的勉强笑过一下:“那、那很好啊,他好厉害啊,都出国念书了……” 于青点头:“他是挺出色的,就是一念得念五年吧,五年后再往上进修啊还是定居什么的,都还说不好。其实他一翅膀刮这么远,我也挺不舍得的,毕竟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想想,对他是件前途大好的事,也就只为他开心了。” 姚秀美低下头去,胳膊肘压着试卷,手里的笔微微发抖:“嗯。” 于青慢慢躺回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她也是女生,更是个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姚秀美的心有所牵? 不过……把一腔芳心放去许友松身上,即便他没有出国念书,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来说,也是大大的不妥。 许友松那人,人是很好的,做朋友更是很好的,但是做恋人,于青觉得还是最好不要的好! 这初中时候风传的那堆莺莺燕燕她没见过也就不提了,可高中这几年,一是薄琴,二是美女邱梦华,对他都是够死心塌地了,可结果呢?都不怎么样。 如果说薄琴那是自己作死作的,听小池说,不久前人好像已经从看守所转去了省精神病院? 而邱梦华,一腔痴心错付,最后那么漂亮的一张脸都破相了…… 总之,都是孽缘! 而且姚秀美不过才见过他两次面,就已经动心成这样,她要是不赶紧泼一瓢凉水上去,怕只会惹的人家小姑娘更是辗转难安,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这不是毁人不倦嘛? 唉,班长啊,瞧你做的孽还得于大青来给你善后,当个只能泼凉水的恶人。 虽然这事也不能怪你啦,要怪只能怪你这人犯桃花太多! 对哦,说不定人现在在狮城就在大放芬芳招花引蝶呢,毕竟那地方暖和啊,你可算是掉进百花窝里去了 一手扣着墙壁,心里又是吐槽又是念念有词,于大青就这么慢慢睡着了。 正文 第313章水晶苹果 都说光阴似箭,这越是紧要的时候时间过的越是嗖嗖滴。 省里动作很快,不出一个月的功夫,调研、政治审查、公告等一系列流程走完后,什林矿务局局长秦乐正的调职已成板上钉钉之势——据说这个月底交接完工作后,下月初就要去省委报道了。 而这位快成前局长的秦乐正果然对自己身边人是没的说,许是感念自己能顺利进入省委到底得益于秘书高佑安的那个“外甥女”,秦局长临走前把高佑安给推荐去了局团委任团委书记。 而后,对于青,又借着自己儿子的名义把人请来家里吃了顿便饭,饭桌上亲切交代,这眼看还有月余就要高考,杰杰也快要去北京了,至于于青你,咱们煤矿和各大高校所有对口的特殊专业,都随便你挑! 所谓特殊专业,就是可以高考加分30分的专业,例如理科类大学里的能源工程、热探、机电工程、环境工程以及工程装备等专业都属于此类。 这能加分30,自然是矿区每个高考生都恨不得趋之若鹜的,只不过僧多粥少,所以许友松之前才会特意拜托熟人,一定要在特殊专业上对于青开绿灯。 而秦乐正这番话,也就等于是双管齐下保驾护航了,想必于青高考完填报专业的时候,一定不会有人在这上面挡她。 于青笑笑,乖巧的道了声谢:“谢谢秦叔,叫您费心了。” 其实什么特殊专业不特殊专业,她还真没往心里去,重要的是秦乐正眼下真调职去省里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把命运洪流中的那块多米诺骨牌给抽出来了? 毕竟重活的这辈子,她回来的第一桩事就是把本来会溺水的刘和平给拽了回来,现在这家伙可正好端端的准备迎接高考呢! 而眼下高家舅舅去了团委任书记,工作虽说操心点,但不是需要担责的部门,特别高家舅舅本来就是工会出身,这能去团委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安排。 至于秦乐正的离开,于青也衷心的期望,希望他这块多米诺骨牌的消失,能逆转上辈子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而时间也的确似箭,她实在也没闲心再操心别的了——因为,要高考了! 这年头每年的高考还是定在正逢流火的七月七,头顶上的吊扇嗡嗡转的正急,可于青还是觉得热,后心和额头都黏糊糊的厉害,教室里除了翻书和钢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并无其他声响,而窗外蝉鸣阵阵,叫的则实在叫人心烦意乱。 她掏出手帕来摸了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眼黑板,黑板左侧的倒计时尤其醒目:离高考还有21天。 21天啊…… 这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已经勒令小池不准再来什林,正是积蓄力量最后冲刺的时候,实在分心不得。 而她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同桌小胖一周前已经去了北京,由他妈陪着,自然也是去准备参加高考。 秦子杰临走前抽了个家里父母都不在的档空,把于青叫到自己家,指着自己一屋子的东西:“我就要走了,于青,你看中啥,喜欢啥,尽管拿。” 于青来他家做客过两次了,不过这么仔细的参观他卧室还是头一遭:就见半面墙书架的模型玩具、漫画书,模型有变形金刚、这个年代还很少见的乐高积木,以及若干精美跑车模型、NBA明星和动漫人物公仔,至于漫画,除了灌篮高手全集,居然还有《凡尔赛的玫瑰》这种少女漫画!!! 另外还有一摞摞篮球明星的明信片,以及还没来及挂上墙的海报。 特别是在床头,还摆着一堆毛绒玩具! 于青实在是忍俊不禁的要哈哈哈,心想小胖同学还真是集刚直和柔情于一体的一个可爱家伙! 不过人家的好意这么明显,实在是不忍心拂之,于青转了一圈,挑了一个小小的赛车模型和乔丹的钥匙扣,一手捏一个,眼睛弯弯的:“秦子杰,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喏,我挑好了,谢谢了啊!” “你……” 不知道是嫌她挑的太少还是太客气,秦子杰抓了抓头皮,匆匆走去书架前,拿了个盒子塞她怀里:“这个给你。” 于青打开盒盖,定睛一瞧,嚯!是颗水晶苹果! 是不是真水晶她是不知道啦,可是真心晶莹剔透、工艺精湛,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像钻石的刻面那样由很多小小的棱形面组成,在光线下稍微一动,华光溢彩,美不胜收,亮的能闪瞎人眼! 是不是真水晶先不说,就光这份工艺,也绝对价值不菲吧? 于青赶忙推拒:“不行不行,这个看上去好贵啊,我不能要。” 小胖同学坚决不肯,见她不要,胖脸蛋都急的绯红绯红的:“不贵,真的不贵!是别人送我爸的,说就是个工艺品,玻璃做的。这东西……这东西一般都是女孩家喜欢,放我这也没什么用,你拿去吧,真的,我想送给你。” 于青愣了愣,她今天被小胖给拽来,实则一肚子埋怨,毕竟她正忙着做卷子还没做完,就是方才挑礼物也是挑的一腔漫不经心的敷衍,挑的那俩东西:赛车是准备转手送给堂弟超超的,至于乔丹的钥匙扣,她本来想给小池。 不过眼下看小胖这么一副认真的模样,是真的想在自己临走前送给她一件自己的东西留念吧? 毕竟同桌一场,虽然充其量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可这一丁点的功夫也是人生的缘分。 况且一旦分别后,对很多人来说,也许就是永别了—— 她这般漫不经心,实在是不应该。 所以于青重新把那个精致的盒子收在手里,重新打开看了看,瞅着里面那颗璀璨的水晶苹果,想了想,笑了笑:“真好看啊,你别说,只要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那啥,那我真要了?” 小胖同学绯红着一张白面团脸,结结巴巴:“你、你喜欢就好。” 小心看了她一眼,又说:“……你对我帮助真的挺大的,你学习这么好,我学习这么差,而且这就要高考了,你看班里那些学习好的学生,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别人啊。只有你,只有你于青——” 他突然大声:“你对我的帮助我是永远都不会忘的!” 这突如其来的大声都吓了于青一跳! 然后她就开始捂嘴乐,边乐边拍了拍小胖的肩:“安啦安啦,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说徒弟啊——” “啥?” “你以后送人家女孩子什么水晶苹果,可一定要当心哟!” “啊?” 于青不会忘记,应该就这几年,木村拓哉与松隆子的日剧《恋爱世纪》将会风靡一时,而剧中其重要的恋爱道具:水晶苹果,一时间也在街头大行其道,是为恋人情侣们的最佳爱情信物。 其实要说实话,那剧中的水晶苹果还没她现在手里的这个工艺苛刻精美呢。 也就是现在水晶苹果还不代表啥,可日后可一定会代表啥啊。 所以于青果断凑上去解惑,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这玩意,以后送可只能送给喜欢的女生哦,其他人等,不要乱送。” 小胖同学估计是被吓到了,张着嘴半天也没“我”出个啥来,憋了一阵子,最后小心问:“那……你还要吗?” “现在还没事啦,我是说以后,以后。” 最后于青朝自己高中时代最后一任同桌拱了拱手:“秦子杰同学,祝你高考顺利!考上大学!” “也、也祝你……祝你考上最好的大学,于青!到、到时候,我一定去看你……” “好!祝咱俩都考上心仪的大学,到时候咱们来个互看!”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正文 第314章忍一忍 于青这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就要到来了。 不管是在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高考从来都是人生中的一道重要关卡。不过于青偶尔回忆起上辈子自己的高考,就考试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她都已经没啥印象了。 更有印象的倒是她上辈子念的是镇上的高中,而怀姜全市的高考考点都设在市内,那年代还不时兴什么大巴车车接车送。那时候,他们乡镇上的考生都是要住在高考考点的。 考点都是设在市里的师范学校和职工大学之类,乡镇来的考生就被安排住在早已经提前清空的学生宿舍里,而且统一发放凉席、蚊帐、和枕头,哦,还有蚊香。 因为正值7月份,天气热,考生们只需要带上洗漱用品和简单的被单就可以凑活了。 至于一天三顿饭,一到饭点,宿舍楼下就有排成一溜卖饭卖菜的,品种不算多丰盛,但吃饱没问题。考点也都设有小卖部,文具纸张饮料零食什么的,也随时都能买到。 总之,上辈子于青的高考就是这样的,在考点学校住了三个晚上——每考完一上午或一下午的科目,在宿舍端着饭盒大茶缸吃饭的时候,学生们自然会讨论这道题答案是哪个,那道题应该怎么答。 答对了的自然喜上眉梢,而答错了的也只能把苦涩和着饭菜先往肚子里咽。 当然,也有那当班干部的或者比较有发言权的,拿勺子使劲敲饭盒:“行了行了,考都考完了就不要想了,不管对了还是错了反正都过去了。好好吃饭,休息好,正经对待下一门才是正事。” 的确是这个理,所以大家也很认真的都埋头吃饭去了。 只不过下一次饭点的时候,此情景于是再次循环往复。 于青现在觉得,这种就住在考点的模式着实不错,这宿舍和考场同在一个校园,隔了也许不过也就一个教学楼的距离,最起码不会起晚,也不用担心路上堵车或者有啥突发状况啥的。 高考两天半,考前提前一天入住,这期间父母没来看过她——这也是她要求的,看个毛!自己和同学在一块,还有老师带领,没啥不放心的。 倒是在郊区铁矿工作的舅舅和舅妈来过,估计怕是给她压力,愣是都没敢问考的咋样,就问她吃饭睡觉可都还适应? 上辈子的于青更是个粗枝大叶的,半点心眼眼色也无,嘻嘻哈哈的说都好都好。 事后她也是听方萍提及才知道,舅舅和舅妈来看过她之后就立即后悔了,怕高考进行中这节骨眼上贸然去探望,会不会给外甥女平添压力?叫她分心? 于青知道后心想:舅舅舅妈实在太杞人忧天啦!!!! 上辈子她成绩也就那样,就因为太平平,所以才更是半点压力也无,不像现下—— 嗯,不像现在。 高考前矿区中学高三年级的最后一次摸底考,于青考了个总分年级第二,班级第一。连她那年轻的班主任都很是兴奋,说她在最后关头能顶住压力,还能将成绩攀升,说明心理素质和基础都很扎实。希望她一定要保持住这个良好势头,一直到高考! 只有于青才知道,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果然十分不好,让她这么心大的人,都动不动在睡梦中心悸连连,大热的天手脚冰凉——这种越是成绩还尚可,却越怕自己到时候失利的情绪,一直在高考逼近的这段日子里对她如影随形。 她焦虑的甚至都开始怀念起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自己:无知者无畏,嘻嘻哈哈,半点心理负担也无,反正伦家水平就这样了,爱咋地咋地! 不管在教室里宿舍里还是小叔家,她的话越来越少,心头像被压了块成吨重的大石头,向来爱说笑打趣的人,现在快沉默成了一座哑巴山。 就连有多动症嫌疑的堂弟都不敢来跟她说话了,因为说啥,她反应好像都要慢半拍,端着碗,饭粒在嘴巴里嚼的十分机械,常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其实呢,脑子里是空的,可能啥都没想。 估计这幅脸如凃蜡行尸走肉的模样着实叫人担心,小婶一个电话后,方萍匆匆从怀姜赶了过来看望女儿。 于青转学来什林一学期的功夫,从来没回过一次怀姜,她爸于成勇期间来看过她两三次,每次都是多留她点钱,老生常谈的嘱咐那么几句,好好照顾自己啦,用心学业啦。 方萍也来过几次,这当妈的就是爱给闺女买吃的,鸡鸭鱼肉每次来都可劲的往小叔家搬,每次还都要给堂弟超超买玩具,给小婶买礼物,就是怕闺女在小叔子家叨扰,所以先把小叔一家好生讨好先——所以也每每都是惹的小婶赧怪,说嫂子你不放心青青在我这咋地?你再这样,我可不让你来了! 不过这回却是小婶主动打的电话,方萍第二天就跑来了,就是于青瞧见自个妈,反倒更蔫了,有气无力的唤了声妈,说你怎么又来了啊…… 方萍忍了又忍,才忍下去一眼泡的泪,一吃过饭,就收拾了东西要走。 小婶拦:“怎么才刚来就要走?怎么也得住一天啊。” 方萍一直摇头,偷偷跟小叔小婶说:“青青这孩子没心没肺惯了,她这种模样连我也是头一回见,可见真的怪煎熬的。这眼看就要高考,我看我来了,她压力会更大,所以我还是赶紧走吧。这再难,咱们谁也替不了她,还是得她自己去拼。只要熬过去了,就好了……” 行尸走肉中的于青,倒不知道自个妈这番苦心,她就是觉得真心挺没抓没捞的,心里沉,手脚也沉,最好是一下躺倒长睡一觉,谁都不要扰她——却是也知道这个时候还不是能躺下的时候。 就是这天梦中她居然梦见许友松了,梦里的他穿着短袖衫花短裤夹脚凉鞋,一副亚热带人民的打扮,头发拿头油一分两半抹的溜光,皮肤比起以前晒黑了些,手里拿着芭蕉扇,鼻梁上挂着末代皇帝溥仪款的那种小圆墨镜,怎么看都不像个公立大学的大学生,倒像个搞倒卖的二道贩子,还是特别奸猾爱骗人的那种! 二道贩子形象的许友松,手里摇着芭蕉扇,迈着八字步,走到她跟前,嗯,估计她是坐着的,因为他弯腰摸了把她的头发,然后冲她呲牙一乐:“于大青,你看你这眼底发青,印堂发黑的倒霉催样,怎么,小池欺负你啦?” 在梦里她都是懒的说话的,只用一副茫然又奇怪的神情瞧了他,心想他不是去新加坡念大学了吗?什么时候干起了二道贩子? 她不说话,他倒也不以为意,笑嘻嘻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偌大的榴莲:“于大青,吃。” 那榴莲大的像个杀人武器,形如狼牙棒,张牙舞爪的——她眨眨眼睛,他会意,双手轻松一掰,榴莲应声而裂,他捧给她一半,她忍不住捂着鼻子往后一撤:“臭。” 他哈哈一乐:“这闻着臭,吃起来香。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于大青。” 那味道的确臭如人粪,于青不肯张嘴,眼睁睁看着他的模样就在自己眼前扭曲起来,像是变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大陀螺,在她面前转啊转的,其中镶着他一张嘴,还在一张一合,还在一直说:“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于大青。” 一阵风刮过来,她抬起手臂挡住脸,被风吹的闭上眼睛,周身的味道的确很奇怪,腥臭中余味却又似乎是甜的——然后她就醒了。 这天她主动给小池去了电话:“我梦见班长了,他变丑了,还非要逼着我吃榴莲。” 电话那头的小池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笑,他说:“我也梦见你了于青,你变的很瘦,风一吹就能刮走的那种。你就像我手里的风筝,牵着你的那根线太细了,我很怕风会把你吹走,都急的要大叫了。” 她终于来点精神:“那我被风刮走了没有啊?” “不知道,一着急,我就醒了。” 她终于想起梦中那句话,就像她现在不好过一样,想必电话另一头的他也并没有多么好过。 她只不过摸底摸了个年级第二名就尝到了不胜寒的焦虑滋味,而他这个重点高中的年级第一,怕是更是承担了更多更多的期望,更多更多的压力吧。 “没事,”她说,“就还有最后几天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小池。” “我不考清华。” 他突然说,“我不考清华,于青。清华听起来是好听,可是很多专业的NO1并不在清华,所以,我没打算考清华。所以……” “……你只要像平时那样就可以了。” 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安慰他:“我没事啊,小池。” 电话那头只有他沉沉的呼吸声,一声声像呼在她的耳膜上,于青不由抓紧了话筒。 “忍一忍,我们都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好不好?” “好。” 2018快乐! 今天元旦,祝妹纸们节日快乐! 此章加更1000字,虽然这一点点实在不算啥 大家包涵哈, 2018,愿妹纸们越来越漂亮! 正文 第315章高考 该来的总会来。 每年的七月七也是一样。 这年头高考还没有提前去六月份,所以每年的七月七、八、九日这三天,是全国统一高考的日子。 估计怕是给女儿增加压力,方萍和于成勇只在电话里浅浅叮嘱了于青几句,没有再特意跑来什林一趟。 至于小婶,虽然于青觉得她其实也怪紧张的,不过在她面前还是尽量保持镇静,就是要求她高考这几天一定要回家吃饭回家住——小婶跟同事调了班,这两天就专门呆在家里好给她做饭的。 于青本来想说没必要,不过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又咽下去了,点头:“好呀。” 舍友罗小媛的父母都从省城赶过来了,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旅店;姚秀美则是她妈来了,于青这几天不在宿舍住,本来想说让姚秀美妈妈睡自己的床铺就可以,不过她妈妈坚决不肯,住去了也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招待所。 孩子高考是大事,这做父母的也是如临大敌——于青庆幸自己父母好在是没来,否则她真的说不定压力倍增。 七号高考,学校五号就给高考生们放了假,于青一遍遍检查着刚发放下来的准考证,默念着考点地址——她的考点设在矿务局老年大学。 老年大学离小叔家不远,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钟,和少年宫文化宫都挨着,于青路过过N次,就是从没想过,那里会是她人生最重要考试的地点。 她心里想着明天应该去看一圈考场,也丈量下路线,旁边小婶唤她,举着一摞已经快成破烂的卷子问她还要不要?——教室里很多学生家长都来帮孩子托运书本,毕竟是高三生,书啊本啊卷子啊练习册啊,多到真心得用麻袋装。 小婶也骑了自行车来帮她托运书本,教室今天就要清空出来,黑板上班主任在最后写上的几行大字还赫然在目:鲤鱼不跃,岂可成龙?大鹏驻足,焉能腾空?十年磨刀霍霍,只为今朝一搏,此时不搏何时搏! 于青望着那行云流水的几行字,有点发怔,想来百里之外的怀姜,应该也是一样的情景:林如冬、朱方婷、刘和平、钟珊、江河鸣……还有小池,更甚至还有远在新疆的陈曦、远在北京的小胖,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集中在这几天,至于日后命运的走向,那就要靠每个人的实力和运气了。 实力也许不同,但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有最好的运气—— 回到家,堂弟超超已经放暑假了,却是怕他这个皮贼扰到于青,小叔正准备把他送去他姥家。 反正姥家还有舅舅家的小表哥一起玩儿,超超去的很乐意,就是临走前还是扒着门框冲于青大喊一声:“姐,好好考啊!别害怕!” 于青忍俊不禁。 “人不大,操心不少。”小叔乐,拧着儿子的耳朵提溜出门去了。 于青第二天和小婶去看了考场的,的确离家很近,掐着表算,正常步行速度也就8分钟,而且一路上不用过马路,只需要经过两个路口。 矿务局的老年大学是新建的,教室簇新,于青按着指示牌,找到自己的考场,考场设在三楼,扒着窗口瞧了,黑板上挂有石英钟,天花板有吊扇,教室空间宽敞,桌椅宽大,挺不错的。 她下楼来时,见小婶正跟一个人挺热络的在聊天,过会小婶过来跟她汇合,说她本来想打听打听这地到时候监考的老师都有谁,真要有熟人,也好托人多照顾照顾你。 虽然这里“照顾”不是指作弊啦,不过也就是提醒个时间啥的。 这有个熟人,不是更放心么? 不过小婶一脸遗憾,说自己打听了,到时候来监考的都是来自太仓的老师,而矿区本地的老师也都别分配去别的地区监考去了。 于青笑笑,挎了小婶的胳膊:“都看好了,挺好的。婶,我的考场可是第66考场,啧啧啧,我有预感,我这回肯定考的特顺!” 小婶被她逗乐:“对对对,肯定特顺!嗯,咱回家,婶今天给你炖砂锅鸡爪,你可得多吃几个!盼着你能考去上海啊北京的大学,咱要走就走的远远的,考就考最好的!” 七月六日那天,于青又一遍检查自己的备考包:各种笔,涂答题卡的2B铅笔、灌满了墨水的5只钢笔,削笔刀、橡皮、尺子,以及手表。 手表是新的,十分漂亮的石英女表,还是夜光的,是小池上次来送她的。说她的电子表怕是准头不够,所以给她换个新的,高考的时候也能用上。 她稍一犹豫,就高高兴兴的收下了,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除此之外草稿纸是不需要准备的,到时候考场上会发,但她准备了一个垫纸垫,透明的,以防到时候分到的课桌万一坑坑洼洼的不好写字,想来应该不会被没收。 这天晚于青在晚饭前的档空,主动出门帮小婶买酱油,当然,主要目的是给小池打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松快:“我姥说明天早上要让我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我说这点东西怎么够我吃。我姥说那就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然后又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嘿,我说,” 他嗓音从没这么温柔过:“要不你也试试?” 于青摇头,抱着话筒笑:“我不要,油条太油腻了,我还是喝我的粥吧。” “嗯……你还记得不?” “记得什么?” “咱们中考的时候,就中考前一天晚上,你还发疯,非要冒着大雨出门找花花,结果淋雨发烧了。” 她怎么可能忘,一想起那天心里头实在是又好笑却又甜丝丝的:“可那天晚上发疯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吧?” “……那啥,你等等……” 电话那头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再然后突然传来一阵哈哈的喘气声。 于青奇怪:“什么呀?你干嘛呢?” “嗳吆,好家伙!这家伙现在可真够沉的,我一只手都抱不大住——” 只听声音,于青都能想象的出他在那边一定龇牙咧嘴的,然后就听见他命令:“花花,那边是大青,你跟她打个招呼。嗯,就说‘祝你金榜题名’吧。” 话筒那边哈哈喘气声很重,于青屏息静气,尝试着唤了一声:“花花?” “汪!” “汪汪汪汪汪!!!!!!!” 这石破天惊的一阵,于青手都不由一抖,顿时乐的肚子抽疼。 哈哈哈哈! 她捧着话筒揉着腰眼,额头都要碰去柜台了,被人家报刊亭的老班奇怪的瞟过一眼。 他在那边很是嘚瑟:“听见了吧?花花跟你打招呼呢,说叫你好好考,别太想他们家小池。” “好说好说,你也跟它说,好好听话,等大青回去给它带牛肉干!正宗内蒙大草原的!高家舅舅送的。” “嘿,” 他那边终于正经了正经,“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高考完吧,我想想啊,嗯,9号中午就考完了,还得去宿舍收拾行李。我打算吃过午饭后,坐下午的车回怀姜。” “真的?那我去车站接你!你走之前给我来个电话,我考完哪都不去,就在家等你电话。” “行啊。” “于青……” “嗯。” “别紧张,就跟平时考试一样,这咱都身经百战了不是?” 于青心想,那还真是,加上上辈子的高考,姐还真算是有经验的过来人了。 话说我这个过来人,为啥还要你来跟我说“别紧张”啊? 可是他说什么,她听的都很乐意啊。 于青觉得自己很幸福,嗯,重来的这辈子,她很幸运也很幸福。 不管是家人、朋友,焉还是爱人。 所以,她人生中第二次高考,一定也会很顺利的! ****** 新年开门红! 我这个孕妇就不打滚卖萌了 不过月票还是求的 有票的请尽管朝俺扔过来吧! 么么哒妹纸们! 正文 第316章七月九日 该来的总会来,而该过去的也总会过去。 七月九日,于青考完最后一门英语,随着人流走到太阳底下。 阳光很大,她仰起头,被刺的睁不开眼睛,手掌挡在眉前,从指头缝里看头顶的天空飘过一丝流云——本来看不出什么形状,她却觉得怎么都像一只兔子,蹦的缓缓的,左右两边的胡子抖啊抖的,停下来朝她面无表情的瞪过一会,然后又慢吞吞的蹦走了,消失在指缝间。 头发有汗淌进脖子里,周围和她一同蜂拥出来的学生们,有的和她一样面色呆滞,步履虚浮,有的则摔打着衣服,走着走着就要蹦跳起来——还紧闭的大铁门外拥挤着翘首以待的家长,保安大叔正掏钥匙开门,于青揉了揉眼睛,话说她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父母? 果不其然,真的是方萍和于成勇。 于青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阳光下一张脸被晒出红晕,眼睛几乎要张不开:“你们啥时候来的呀?” 方萍接过她手里的备考袋:“我跟你爸今天一早坐车来的,可算考完了,真是辛苦了。走,咱回家。” 父母都很有默契的没有问她考的如何,方萍很高兴的跟她说新房早就装修完了,又散了几个月的味,就等着她回怀姜去好搬家呢。 回到家,小叔一家三口都在,堂弟手里举着个新玩具,一瞧见于青就扑过来:“姐!看大娘给我买的机关枪,突突突突,可帅了!” 他嘴里的大娘就是方萍,小婶正往大桌上端菜,拍过儿子脑袋一巴掌:“又叫你大娘破费,这半年不到的功夫,都给你买过多少玩具了?” 方萍笑:“都是小孩子玩意,这能花几个钱,人家超超喜欢就不错了。” 堂弟抱着枪,眨巴着眼睛:“姐,你考的咋样啊?” 这是家里第一个有人来问她这个问题,于青认真想了想:“好像还行吧。” 旁边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看,皆松了口气的模样,小叔忙招呼:“这都考完了,就别惦记了。来来来,咱们都坐下,好生给青青庆贺庆贺,这苦海可算熬过来了,往下咱们就光坐等好消息啦!” 于青觉得自己精神有点飘,其实说飘也不太准确,应该算是大考后的一种空洞虚脱。 “高考”两个字在她生活里正经也是说了好几年了,今天却是终于把这关给挨了过去——以前心心念念的什么的“考完考完”,可真一旦考完,自己反倒有点没抓没捞无处安放了。 没有想象中的浑身一身轻,也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两家人吃完饭,方萍和她回矿区中学的宿舍收拾行李——宿舍也要清出来了。 于青也是到了学校跟前才反应过来,忙唤:“妈,我去买点绳子,待会好打包行李用。” 然后她匆匆遁去旁边一个小商店,绳子要买,打电话却才是要紧的——果不其然号码一拨过去那边立即就被接起来了,小池声音听上去很兴奋,看来应该是考的不错:“几点到?几点到?” “那啥,我爸妈过来了,我得跟他们一块回去……” “……” “小池?” “我本来想接你的时候跟你说的,我妈也要回来了……说就等我考完试,要带我姥去省城的疗养院疗养下身子……” “那你肯定也要一块去了?” “嗯。明天就来车接,于青,咱们……” 于青垫垫脚瞧了眼马路对面的方萍,匆匆道:“去吧,挺好的。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不还得报志愿的嘛,我回怀姜后家里也要忙着搬家,估计忙完了你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见。” “可我今天就想见你……” “我爸妈今天才刚过来,听我爸那意思,晚上还要请当初帮我办转学的小叔的几个朋友吃饭,今天肯定是回不去的。你听话,去省城好好玩,我一回去就给你打电话。” “还是我给你打吧,还是打以前你家旁边那小卖部的公话行不行?” “行。” 于青到宿舍的时候,碰见姚秀美和她妈也正在收拾行李。 再去看罗小媛的床铺,行李都已经都打包好了,整整齐齐的放在裸露出的床板上。姚秀美告诉于青,小媛和父母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至于她的行李,是她妈妈拿了钥匙提前过来收拾好的。 方萍和姚秀美的妈妈彼此友好的寒暄了几句,方萍麻利,于青家伙什也不多,娘俩很快就打包完毕,这一走就要跟社管阿姨上交宿舍钥匙,想来应该再也不会回到这间屋子——姚秀美眼睛泛红,抱着于青的手不撒手:“于青,咱们多联系,记得打电话,要是你有空来太仓,一定来找我啊。咱们宿舍里你学习最好,你考上了好学校,我和小媛到时候约好了,都去找你玩。” 于青鼻子也有点酸,她当初转学过来时,抱定的就是来高考加分的,什么友谊不友谊的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成想,一个学期相处下来,和两个舍友都成了朋友:姚秀美内向胆小,罗小媛大胆泼辣,虽然个性各不相同,但三个人相处的很愉快,也算是她高中最后阶段的一段美好经历了。 于青抱了抱姚秀美,轻轻打她一拳:“干嘛呀,咱们不还得都回来填报志愿嘛?到时候咱们仨好生搓一顿,我请客。” 姚秀美红着眼睛破涕为笑:“行,待会小媛回来,我跟她说,到时候一定好生宰宰你。” 话虽这么说,但于青知道姚秀美向来成绩一般,虽然有矿区20分的加分,但她最后这学期最好的分值也就是能考个省内二本院校。这还是发挥最好的情况下,而且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压力过大,听说姚秀美高考这几天一直在发低烧,所以于青从进门就没问过一句关于考试的话。 说什么报志愿,姚秀美到时候能不能有回来报志愿的资格,还都不一定。 倒是姚秀美的妈妈,是个挺朴实的妇女,边收拾东西边跟方萍念叨:“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这一步走不好,未必往下步步走不好。我天天跟我家美美说,别人有别人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别只看眼前头。” 说是跟方萍闲聊,倒不如说是宽慰女儿。 方萍忙不住点头应是。 于青心里头却也因为这几句话轻松了不少,姚秀美虽然性子敏感,可还有爱护她的父母,便是这回没考好又怎样,高考只是人生中的一道关卡而已,虽然很重要,但未必一考定终身。 收拾了行李回小叔家的路上,于青觉得自己从考完的懵懂状态终于清明过来一点,便是走在路上,步子都觉轻快起来。 晚上于成勇果然在什林饭店设宴,宴请小叔的几个熟人朋友,据说当初小叔替于青办转学来什林,人家都没少帮忙出力。 按小婶的意思,说不如青青出了成绩,再请也不迟。 于成勇却不答应,说不管青青成绩咋样,她能转学来什林,人家都是操过心费过力的,现在请就已经是晚了,人家不见怪就不错了。 于是小婶和方萍都去作陪了,扔下于青和堂弟超超两个人在家——晚饭是小婶给他们备下的鸡腿米饭,他俩一个人坐一个小矮凳,一人面前一个小高凳,上面各一碗伴有浓郁汤汁的大米饭,然后一人手里攥了根大鸡腿,看着电视上正播的热闹的《中华小当家》,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茶几上电话铃大响,于青正吃的一手油,支使堂弟:“你去接。” 超超一手啃着鸡腿,另只手放舌头上胡乱舔过两下,就去抓话筒:“喂?找谁啊?” 大咧咧把胳膊一伸:“姐,找你的!” “我?” 于青惊讶了一下,找了张纸巾擦过手指,接过电话,一摸就摸到一手油,顿时冲堂弟嫌弃的一皱眉头,就是这眉头还没皱完,她就再也顾不上油污,一把攥紧了话筒:“小池?” “嗯,我在什林呢,就在你叔家门外。” 正文 第317章你就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啊?” 小叔家楼外那条过道没有路灯,一个高大的身影杵那里黑魆魆的,于青二话不说就一头扎了过去——天热,他身上有热乎乎的汗味,鼻尖碰到他胸口的棉T,上面满满全是他的味道。 他双臂一拢就把她搂在了怀里,胳膊上黏糊糊的都是汗,紧贴着她的后背和皮肤。 这七月份的夜,晴朗,黏热,前几天每天晚上还都要下场雨送点清凉,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考结束了,老天爷连雨都吝啬的不肯下了。 偶尔有风,但风也是闷热的,吹的人简直汗都要滴下来。 不过他俩一丁点嫌弃热的意思都木有,彼此抱的那叫一个紧,就连汗味于青都觉得特亲切,恨不得舔他汗津津的脖子两口! 抱完于青才想起来问:“你吃过饭了吗?” “在车上吃了一袋面包,不饿。” 小池是坐的最后一班到什林的客车,明天一早就得赶回去,得赶在他妈石颖从省城回怀姜之前。 距离上回见,也有段日子了,于青摸了摸他的脸,觉的他也瘦了,下巴上还有刚冒出的胡茬。 忍不住埋怨:“干嘛巴巴跑这么一趟啊,也不差这几天。” 他不声响,只望着她笑,捧住她下颌,抬高,好生唇舌缠绵过一阵,才肯放开:“想你了呗。” 然后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小区楼宇间没有路灯的过道上慢慢溜达。 于青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明天陪姥去省城疗养,还有一桩事——那些家里今年有高考生的省委干部们,凑一块商量过后,准备请省师范大学的招生老师来给自家孩子说说历年填报志愿的重点和技巧——也就是说,怎么才能让自己的高考分数发挥优势的最大化,能被范围内最好的大学给录取。 因为干部们家里今年参加高考的孩子人数凑凑也不少,所以干脆租借了一个小礼堂好供招生老师来授课解惑。小池他妈觉得这堂课一定得听,毕竟现在高考完毕,除了坐等出成绩,接下来就是该填报志愿了。 所以小池就干脆直接跑来什林了。 他说:“我觉得,这课听听挺好的,毕竟离填报志愿也就还20多天,听一听咱们到时候心里也有数。不管我和你考的咋样,能往一块凑咱就尽量往一块凑。我听我妈说,好像时间就定在下周,到时候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你来省城一趟,咱们一块去听。” 于青想了想,点点头。 这年头的高考填报志愿已经是经过人性化改革过的,是等高考分数出来,才填报志愿。 要是早几年,才坑爹!高考前就得填报完毕,除了那些成绩特别稳定特别自信的,大多数人都得撞大运。 现在他们倒不用这么瞎碰了,拿着自己的成绩,寻摸一个可能最好或尽量好的结果。 不过其中道行依旧很深,填报省内还是省外、211还是985、一本二本还是重本,包括填报的专业,其中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说道。 稍有不慎,即便拿着不错的分数也可能只能再去复读。 这就太悲催了,应该也属于小概率事件。 哦,于青还想起来,这年代大学还木有985这个说话,只有211。 她也是这个时候也才能轻松的问及:“小池,你有特别喜欢的专业吗?有没有心仪的大学?” 这个问题小池还真是好生思量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我喜欢打球,以前觉得自己牛掰的能进国家队,初中时觉得自己最应该去的就是全国最好的体育大学的篮球专业。不过我父母死活不肯让我当体育生,特别是我妈,说那些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玩意。我说觉得自己就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结果还被我妈给打了一巴掌。” “也许还是我不算特别热爱吧,所以父母反对,也就没再坚持。我觉得我这人挺懒的,懒的为一件事得死命去挣,既然父母不同意,那就算了,反正球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打。便是学习上,也是懒的拼尽全力,觉得凑合个还能看过去的分数也就可以了,非要百分百用心的话,太累的慌。” “后来直到我认识了你,才知道原来全新全意的去对一个人,拼了命想去做一件事,感觉是这么不同。只要你真正想要,你不会觉得麻烦,也不会觉得累,怕只怕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努力的还不够多,患得患失,战战兢兢的,一开始我很讨厌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种样子,因为这都不是我了。可——” “可得到回报的感觉是那么好,即便只有一点点的回报,那种满足的滋味,比我大比分打赢比赛都还要来的更好。所以松子虽然老是笑我,说我认准一件事就不知道迂回和拐弯,可他不是我,他不知道我的感觉,所以也就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 于青嗟叹不已,这人偏话题的水准也真是没谁了! 她刚才问的毛? 有无喜欢的专业和心仪的大学? 他为啥侃侃而谈半晌,愣是把这个问题变成了一种变相的表白? 虽然的确挺受用的,嘿嘿嘿。 她偎去他怀里,指尖掐着他胸口的棉T,喃喃:“我现在也不敢说自己考的咋样,说实话这三天就跟做梦似的,迷迷糊糊就这么过来了。刚考完那一阵,我还怪不适应的,觉得这就完了?完了?完了吗?好像从迈进高中的那一刻起,等的就是今天,可今天都要过去了,也才发现今天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太阳也会落山,天也会黑,不吃饭肚子也会饿,吃多了也觉得撑。” “不过今天对我们来说,还有和我们一样的人来说,到底还是不太一样,小池——” 她笑着晃动他的胳膊:“咱们解放了!” “过了今天,我们可以有很多可能,我们需要想的、考虑的,和以前也要不一样了。” “不过,最好的还是,” 她重新投进他的怀里,双臂圈住他坚实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热烘烘的胸膛上,“你就在这里。” 他也抱紧她,低头吻她的头发,像小狗样一直嗅到她的耳后,于青呵痒的一缩脖子,笑:“干嘛呀?” “你好香……” 幸亏晚饭前我洗了澡洗了头 她心有庆幸,伸手抱着他的脑袋闻了一下,噗嗤一乐:“可是你好臭!” 大男生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我坐的最后一班车,人好多,特此热,全都挤在一起,还有挎着一篮子鸭子的,活的!” 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木头脸上现出一丝羞涩的笑:“是挺臭的。” 是啊,臭归臭,奈何她喜欢。 他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官二代,从小到大去什么稍远的地方,估计都是有车接车送的。 也就是她转学来什林这一学期,为了来看她,他才正经坐过几回长途客车,各种拥挤不堪气味难闻甚至人多的时候没有座,想来应该都是挺正常的。 可是,从没听过他抱怨过。 因为,就像他方才说的——“真正想要,你不会觉得麻烦,也不会觉得累”。 她抬头伸长脖子舔了口他脖颈上突出的喉结,嗯,汗湿的皮肤,滋味咸咸的,藏着他的DNA他的气味他的密码,独一无二。 这就是她爱的男孩。 多好啊, 因为他也爱着她。 正文 第318章大狗狗 于青回到怀姜,先去姥姥家厮磨了两天。 姥姥姥爷几个月不见她,想的都要慌了神,把家里给她留的好东西都一股脑端了出来!她知道老人家疼她,必须得看那些东西都进了她肚子才叫开怀——所以也就不负众望,愣是把自己塞了个盘满钵满。 然后撑的在家又挺尸了一天,第四天好人一个蹦跶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因为她家要搬家了——方萍在银行分的宿舍已经装修完毕,就等着于青回家来好挑个好日子搬家呢。 新房于青带刘和平去看过,方萍早就打扫的窗明几净了,新家具也都买好放进去了。虽只是简单装修,但方萍审美还是在线的,搞的很事简洁大方——就是给于青的卧室配了一个十分粉艳艳的窗帘,于青见到后默了一下,心想这是她妈觉得她年龄到了,要给她招桃花么? 不过再想想这半年来她爸工作忙,自己又都在什林,方萍工作繁忙之余靠一己之力装修的房子,还不知道有多辛苦! 自己当然是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还必须舌灿莲花的大加夸赞一番! 和她同参观的刘和平表示羡慕之余,也嘚瑟道:“我家虽然没要新房,不过我妈说了,要从青岛给我买房子。正托我大爷叔叔他们帮看着呢,好像有看好的了。于青,到时候你去青岛玩儿,就能住我的房子了!” 刘和平9月份就要去青岛念财校,毕业后就分配到当地的银行系统工作。他妈魏兰给他在青岛买房的确是明智之举,反正刘和平日后是要在青岛工作和定居的,早买早沾光!多买更沾光! 如果有钱于青都想去青岛买套房,毕竟日后这座有名的海滨旅游城市那房价可是嗖嗖滴直往上窜! 不过她不像刘和平日后已经基本就绪,多变因素还太多,所以只能暂且按住小金库不动。 于青在家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能丢的就丢,不能丢的都塞大纸箱。 高中这三年她的课本卷子练习册演算本摞起来快有她大半人个高,她从里面挑拣了挑拣,挑了几本品相尚好的辅导书准备送邻居家的学妹,其他的都准备叫方萍拿去卖给收废品的。想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呢,够吃好几顿饺子的。 就是她还从里面把一个用钥匙圈圈住的小卡片本给挑了出来——这是她被薄琴背后偷袭,受伤住院的时候,许友松和小池一块合作亲手给她做的。 她张开自己的右手掌心,大半年时间过去了,那些当初触目惊心的疤痕,有些已经淡的快要看不出来了。 而捏在她手中的这本卡片本,每张卡片上内容都不尽相同,有的是单词语法,有的是数理化公式,有的则是文言文古诗词。 当时她右手受伤,动不得,这张小小的卡片集精致而小巧,正适合单手翻动——也是难为他们了,翻看的时候就能发现,他俩也是各有分工的:小池主要负责数理化各种公式,许友松则是负责文言古诗词,英语则两人各一半一半。 小池的字大开大合惯了,估计是头一回要在那么袖珍的卡片上密密麻麻的写字,看字迹都能看的出一开始十分紧张和拘谨,但往下就越写越顺了;至于许友松,字迹向来干净俊美,瞧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卡片虽小,其中情谊却是不用言说,于青把卡片本小心放到一个纸盒子里,锁进了自己抽屉。 去赵大爷家的小卖部买胶带的时候刚好还接到小池电话,他说,于青,来省城吧。 于青回家后于是煞有介事的跟父母报备,说自己在什林时候的舍友罗小媛,嗯,就家住省城的那个,打电话给她,说后天在省城师大有一个讲座,主要就是高校的招生老师讲高考生们报志愿的。罗小媛拿到了两张票,好心的让于青也来听课。 课是的确有的,也的确是负责招考的老师科普报志愿的技巧,只不过于青给张冠李戴了一下,毕竟罗小媛是她舍友,方萍去过她宿舍,也正经见过一两次,认识。 而且方萍还挺喜欢罗小媛的,说这姑娘大气又活气,日后干啥都不会吃亏。 所以父母自然一口应允了,还嘱咐她一定要好生听课,有啥不明白的一定要多咨询下人家老师。至于罗小媛,人家这么好心的还想着你,要去也不能空手,带点怀姜的土特产去送人家父母吧,也算是聊表心意。 于青连连点头称是。 第二天拎着两盒土特产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客车——近两个小时之后,客车还没进站,于青就瞧见小池了:大热的天,他正守在客车进站的门口,手里拎了个什么东西,旁边连棵能遮凉的树都木有,就那么站在大太阳地下,翘首张望的那叫一个眼巴巴! 于青推开车窗,冲那个傻大个用力摆手:“小池!!” 于是,本来还一张略显焦灼的晒的有点黑红的木头脸,一双狗狗顿时眼倏忽一亮,不可抑制的笑意在唇角弯出来,简直是要多生动有多生动! 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客车一停好,于青简直是跑着蹦出车厢,一下就蹦去那个可爱家伙的怀里,撞的脑门都“咚”一声,她揉着额头,眼前被递过来一个纸袋:“给。” “什么呀?” “酸梅汤。冰镇的,经一东路上有一家据说做这个很有名,我就排队给你买了一个,尝尝。” 也不知道在大太阳下站了多久,他一头的汗,头发都汗湿的一绺一绺的,T恤下面穿着背心,汗水直接渗出了两层衣服。 于青拽了他去一旁的候车厅走廊下,从纸袋中拿出塑料杯,拿吸管一抿,噗嗤一乐! “怎么了?” 也不知道他这酸梅汤拿在手里多久了,里面的冰块早就化掉了,口感都变的有点温温的。 她赧怪的看他:“出这么多汗,你一口都没尝过啊?” 他摇头:“没有,我不喜欢吃甜的。” 估计是觉得不对劲,伸手去摸酸梅汤的塑料杯,“不好喝吗?不好喝就扔了吧,我去给你买冰淇淋。” 于青拽住他。 心里嗟叹:他可真像只大狗狗啊,而且是只大笨狗! 她一口咬住吸管,笑着摇头:“好喝,小女子还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酸梅汤呢。” 正文 第319章省城之约 往下他们先去旅店放行李,房间是小池订的,其实应该叫招待所:省委招待所。 价格不贵,设施到位,位置就在省委大院东侧,于青就见小池现朝站岗的警卫出示的出入证,不由暗暗咂了咂舌。 省委招待所不大,三层的小洋楼呈环状,于青的房间在二楼,是个单间,带独立卫浴,洒扫的很干净。窗外楼下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公园,七月份正是花开的茂盛的季节,粉红雪白的蔷薇花绽放的挤挤挨挨的。 就是大男生还是有点脸红:“我是用我的零花钱订的,早知道应该多带点钱过来,否则我能给你订更好的。” 于青踮脚点他的额头:“我是元妃娘娘啊还是咋滴,还得辟个大观园候着?哪那么金贵啊!这地方就很不错了。行啦,瞧你这一头汗,快去洗个澡吧。” 那家伙被推进洗手间,还在扒着门框挣扎:“不过,这地方离明天讲课的礼堂近,拐过去过两栋楼就是。” “知道啦知道啦!” 就是他洗过澡出来后,这一对少年少女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有点那个…… 小池坐在床上没话找话,手也不知道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指:“我家就住那个方向,离这里也很近,是我爸单位分的房子,二手房,不过面积还行,位置挺好的,上班近。周边也很繁华,买东西方便。去年省委集资盖房我妈也订了新房,估计盖成还得两三年吧,新房地方就远了,在南山那边,不过听说都是电梯房,还、还不错。” 又说:“我姥被我妈送去南边的干部疗养院疗养了,先检查了一遍身体,大碍倒没什么大碍,就是以后我要是去上大学了,怀姜家里就只剩姥一个人了。我妈这两天正在跟姥做思想工作,不想叫她再回怀姜了,让她在家里一起住,可我姥不愿意。这几天两个人正犟着呢,我也不知道该去劝谁。毕竟我要是去上大学了,家里只有我姥一个,我也不太放心。” 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又说:“这是老省委所在地,属于市中心了,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待、待会我带你好好转转。” 于青靠着窗口点头,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石英表,她是下午到的,这一番折腾下来时候也不早了。一抬头,那个话多的家伙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眼前头来了! 他身上的罗纹白背心是她刚才在路上随手买的,话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估计看他实在一身大汗淋漓,想着要是洗澡的话手头得有衣服来换吧,所以买了大背心大短裤——现在果不其然派上用场了! 就是背心她买的最大号,现在穿在他身上,说是曲线毕露也不为过了:两片胸膛鼓鼓的,手臂上的肌肉遒劲扎实,小臂则流畅紧实,小腹平平的,腰身相比于宽肩膀来说,窄的很明显,是非常经典的倒三角身架。 更不用说宽大的海滩短裤下露出的两条笔直大长腿,小麦色的皮肤润泽的似乎还带着潮湿的水汽,这一切落入色女眼睛里,绝对是道大餐呀! 好吧,于青承认自己也是色女,欣赏的挺津津有味的,不过当他的手指触摸到她腰际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大大的抖了一下。 大狗狗不说话,还有些湿漉漉的刘海微微打着卷,其掩映下的一双稍稍下垂的狗狗眼,睫毛纤长,就那么轻轻抖啊抖啊抖啊,近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戳到她眼睛上来——不过更早戳过来的是他的嘴唇,极轻的落去她唇角出,轻轻嚅动着,温柔的舔了她一口。 “我真高兴,你能来……” 于青觉得,要是再放任她和他在这间靠近小花园的、溢满夏日花香的单人房里再待下去,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他干出点啥事…… 毕竟这家伙模样实在是太可口了,她也是忍了又忍,按捺了又按捺,才稳的住自己这一颗蠢蠢欲动的色女心啊的好嘛! 所以她果断振奋精神:“走走走,你不是说周围很热闹,要带我转转的嘛?走吧走吧,人家都饿了……” “……” 省城毕竟是省城,和怀姜那个18线的小地级市不同,和繁华热闹却到处黑黢黢的什林也不同,这里大开大合,街道更宽敞也更狭窄,路上人多车更多——虽然才处在目前这个年代,很多日后比邻接踵的高楼大厦还未曾竖起,但毕竟一省重心的所在,气象还是很恢弘的:路边各种各样的店铺花枝招展,高高低低的房子招牌眼花缭乱,道路两边高楼林立,使得挺宽敞的马路好像无形中也变窄了。 因为历史悠久,越是老城区街道旁的大树,越是枝繁叶茂粗的十分可喜;路上行人的精气神好像都和别处有所不同:年轻人穿着更潮打扮的也更漂亮,年纪大的也大都衣冠楚楚,很有些大城市里人的模样。 于青一手搂着小池的胳膊,一只手里举着根蛋筒冰淇淋。 临出门前她也冲了个澡,知道这省城里的女孩子肯定个个又洋气又漂亮,所以也暗戳戳的换了一身清爽的白T和宝蓝色的短裙,说是短裙,其实是裙裤,绝不会走光的那种——正好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再换上一双镶水晶的平底凉鞋,头发吹蓬松了,拿蓝色发带松松的那么一系,鬓角再挑出几缕,看上去即随意又俏皮。 她不会说,躲在洗手间里她还偷偷涂了一点口红,口红当然是偷的方萍的。反正方萍也很少用,便是被她拿了也不会察觉。 拿小指轻轻把口红在嘴唇和两颊上淡淡的抿开,揽镜自照,镜子里的女孩明眸皓齿,青春洋溢,怎么看带出去都不会丢人的份。 就是小池一见她这模样还正经愣了一下——也是,于青高中这三年都朴素的紧,脂粉不沾的,穿着打扮也只求干净整齐就好,反正那三年也不是讲究这个的时候。 反正她天生丽质,清水出芙蓉也照样很有一番韵味 嗯,最后这一句是她自己加的,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爆棚的自信心0 不过现下这么稍一打扮,果然更是容光焕发,她上前揽着他的胳膊,一时都拽不动,那家伙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应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 不过应该是惊喜的,因为随后他歪头凑去她耳边:“于青,你真好看。” 她心里高兴,也凑过去,吹气如兰:“好看你就多看看……” 好吧,两人一时险些都没能出了门! 这孩子脸刷的一下好像就涨红起来了,单手一抱住她就想往床上滚,这她恩威并施大呼肚子饿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拖了出街来。 就是他还是不依不饶,一直小声哀求:“今晚我不回去了好不好?” 她拿眼睛瞪他:“小心你妈扒了你的皮!” “我不管,我想和你一起……” 其实这回的省城之行,于青未尝木有心里建设,以前她总是拿学业为重来义正言辞的拒绝两人之间的肌肤之亲,再说未成年人的确是不得那啥啥啥嘛 不过她也的确答应过他:等以后…… 等以后,等高考完…… 现在高考的确都完了,俩人也都十八岁成年了,要说这种你情我愿的事,要放上辈子的她,那肯定还是大摇其头,不中不中的! 毕竟她妈可是苦口婆心的教育了她很多年:女孩儿家要自尊自重,万不可看轻了自己,得爱护自己保护自己! 不过重活过一回的于青,有了新的见解,这见解倒也并不算多独到,只不过就是千金难买一个我愿意—— 我喜欢他,我爱他,他也喜欢我,也爱我,我愿意和他做爱做的事,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更不是大逆不道。 况且自己毕竟都是活过两茬的过来人了,不算懵懂无知的少女,如何保护自己也不是纸上谈兵,所以如果,他真的想的话…… 也未尚不可…… 就是已经有了这样的心里预设,所以厚脸皮如斯的于青一时都忍不住俏脸一红:“讨厌……” 这种女孩家的半推半就似嗔非怒,小池这根木头是压根不会懂的,还以为她有点生气了,所以赶紧噤声,老老实实带她出去吃东西了。 于青心里大乐:这根棒槌! 傍晚的省城,在闷热了一天后,终于刮起了一丝微凉的风——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手牵着手,肩靠着肩,走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一脸的幸福洋溢,你侬我侬,实在有够羡煞旁人。 就是不提防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年轻男人突然堵在他们身前:“小池?是小池吧?” 眼光又落去于青身上—— “你是——于青?” 正文 第320章他乡遇“故人” 于青仔细辨认了对方,果然脸熟。 个子不矮,块头也可以,穿着打扮也蛮“洋气”,就是眉目里总带股邪气,叫人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池已经出声:“娄振业,你怎么在这?” 于青也终于认出来人,果然是娄振业。 嗯,就那个她和刘和平刚转学来十五中的同班;嗯,也就那个敲诈勒索刘和平的娄振业;嗯,还是那个把她关进小黑屋的始作俑者。 当初娄振业中考后,念的高中是三中,不过只念了一个多月,就退学了,听说好像是被家里走后门送去当兵了。 这之后,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不想,竟是在省城街头碰上了。 娄振业晃动着身子,拍了把小池的肩:“你还不知道?哥们之前一直在徐洲当兵,今年这不才进的工程学院嘛。这两天放假,出来放放风,没想到就碰上你了,还真是巧!” 他一双眼睛在于青身上扫来扫去,从头顶扫到大腿,当然,也没拉下她挽着小池胳膊的手。 这人斜着眼睛流里流气的摸着下巴:“真瞧不出啊,于青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漂亮的我都不敢认了!” 突然又贱兮兮的贼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现在你们俩……,是兄弟以前眼拙!眼拙!” 于青心里嘴里呵呵两声。 她没记错的话,这娄振业也是大院子弟,大伯还是当年怀姜市公安系统的一把手还是二把手?家里正经有点背景,所以才能把不学无术的他给积极弄去入伍当兵,想必部队里也打点的不错,才不过两年功夫就升了军校。 他方才说的那个工程学院,是省内唯二的两所军校之一,其中坐落在省城的就是这所军事工程学院。 居然比他们这些兢兢业业在高中苦熬过三年的人,还要早一年进大学! 而且还是军校。军校都是包分配的,一般都是分配到所属军区。而他家有背景,想必毕业出来也能在部队里谋个不错的职位。 这么一想,还真是叫人觉得有点不公平呢…… 这种当年在学校敲诈勒索干尽坏事的小痞子,现在都人模狗样的变成军校士官了! 小池对娄振业自然也没啥情分,而且他以前就看不过他那些行径,只不过都是出自大院的子弟,还是冲对方点点头:“哦,好久不见。” 他这人向来不善于寒暄,打过招呼后觉得就可以了,拽了于青要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哎哎哎哎!别介啊” 娄振业忙张手上前去拦,“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大院里出来的兄弟,这正经好几年不见了,怎么着也得坐下叙叙旧才是啊!亏了咱俩还都是打小就邻里街坊的,这到了省城,可不就跟见了亲兄弟似的!” “今个咱们仨有缘,那啥,今个我请客!小池,你可得给我面子!”他胸脯拍的震天响,还扭头煞有介事的跟于青找认同,“都说相逢不如偶遇,你说是吧,于青?” 于青继续呵呵呵呵。 要说她跟娄振业,那还真没啥情分可言,真要论起来,以前有的也都是孽缘。 不过到底也是几年不见了,现在看他态度又如此真诚热情,这人当了几年兵,现在又入了军校当了士官,说不定脱胎换骨了? 所以也不能老拿老眼光看人,况且他和小池也的确都是大院子弟,便是长大了后不亲,这都是在大院里邻里街坊的一块长大的,倒也是真的。 所以这一犹豫,他俩已经被娄振业不由分说推着走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哥们今天还正巧有个场,走走走,那地可有好东西!” 小池和于青被娄振业拉去的是省城回民小区的一个露天烧烤摊——话说这大夏天里光着膀子坐在露天的街道旁马路边,一手灌着扎啤,一手撸着烤串,也是省城人民的一大标志性消夏爱好。 就是露天烧烤虽然惹人喜爱,但烟熏火燎的却实在也是扰民和污染环境的一大因素,于青记得,大概十年后省城的露天烧烤就被取缔的差不多了,都变成了室内烧烤。 不过这年头露天还露的正热闹,长条铁炉子上明火熏烤着大蓬大蓬的羊肉串,那种炭火炙烤的特有孜然香味混杂着夏日夜晚黏热的空气,把人给围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 娄振业十分热络而且周到,斟茶倒水拿碟子表现的很是殷勤,边拿了菜单熟练的点着各色烤串,边跟他俩说:“今天我正好还约了个哥们,不过他还没来。咱先不管他,先点着吃,来,于青大美女,你看看,随便点。” 这声“大美女”叫的于青心里怪怪的,想当年在十五中,她和娄振业之间可正经没有过啥好脸色。 不过伸手不打笑面人,她看了眼小池,伸手接过菜单,随便点了点烤豆腐烤茄子,然后把菜单交个小池:“你看看?” 小池摇摇头,娄振业把菜单交给身后点菜的小哥:“认得吧?叶少的场。这桌第一个上。” 小哥一脸笑的点头哈腰双手接过菜单:“那是,哪能不认得叶少的人呢,一定第一个上!” 于青顿时就觉有点牙碜,叶少?什么叶少? 那边娄振业点完菜,去跟沿街叫卖甘蔗汁的大妈买甘蔗汁了。小池捏了下于青的手:“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走就是了。” 这菜都点了,对方也还算热络,真要这时候拍拍屁股走人,那可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了。 于青摇摇头:“到底是以前同过班的老同学,虽说和我没啥交情吧,不过人家可能想请你,所以先这么待着吧。” 很快,烧烤炉上桌,红炭入火塘。 他们这桌的烤串果然是上的最快的,很快半成熟的羊肉串鸡翅膀大明虾牛板筋多春鱼千页豆腐等一盘盘摆满了一桌子——娄振业脱掉外面的短袖T,只余一个背心,熟练的把各色烤串在烧烤炉上的炙烤翻面,边冲他俩笑嘻嘻的:“不是我说小池,其实当年在十五中的时候我就瞧着你对于青有点不一般,今天一碰见,嘿!果不其然!你说你也是,你要是早跟兄弟们把话撩明白,我跟于青也就早没那些破烂事了。这忙着叫嫂子还来不及呢!” 小池一张木头脸,此下被桌上的炭火烤的微有薄汗泛红,嘴里咬着烤串,一双眼睛还是波澜不惊:“娄振业,你还是改不了你操心忒多的毛病。” 娄振业一愣,眉骨生跳了两下,旋即却是一乐:“我看你才是,还是这么一副少爷脾气。” “谁啊?谁这么一副少爷脾气啊?叫我瞅瞅?” 有人在笑,嗓音调子软绵绵的,听进耳朵里却觉凉沁沁的,好像那并不是笑——眼前人影晃动,于青一抬眼,就见一个年轻男人搂了个年轻女子,正大喇喇的一下踢开凳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来。 说话的是男人,身材纤瘦,宝蓝的衬衣,胸前口子敞开,露出细凌凌的锁骨,如果不是一头和娄振业如出一辙的短发平头,几乎叫人会以为是来自发廊的小弟。 只不过发廊小弟的神情却远没有这个人这么屌,明明长的还行,一双薄薄的桃花眼,只不过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浪荡气和着一种叫人憎恶的酒色气爬满眉梢眼角,叫人一眼望了,简直是从打心里眼觉得不舒服。 而他胳膊下搂着的那个年轻女子,于青一望之下,惊讶的都站了起来:“丁燕燕?” 正文 第321章一夜七次郎 那女子大红的低胸连衣裙,胸口白花花一片,脸上浓妆艳抹,披着一头大波浪,艳丽那是相当艳丽。 不过厚厚的脂粉和假睫毛下,于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故人”——不是丁燕燕是谁? 丁燕燕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看清对面坐的人是圆是方。于青这一出声,她才好生辨别了,这一瞧之下,挑了挑画的高挑的纤眉,从小坤包里掏了支烟叼上,自己拿打火机点了,吸一口,挥手扇扇眼前的烟气,方才淡淡一笑:“原来是你们。” 这一缕烟气扑面而来,于青措不及防被呛的咳了一下,这一下小池脸色就有点不好,张嘴要说话,被于青在桌下掐了下手指,这才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吆!宝贝,难不成还是你熟人不成?” 那个搂着她的“发廊小弟”歪嘴一笑,胳膊夹着丁燕燕的脖子一晃,晃的她嘴里的香烟灰簌簌直掉。 丁燕燕不以为意,伸手拍了拍裙子:“也算不得多熟,朋友的朋友。” 至于做东的娄振业,也堆起满脸惊讶:“呀!燕燕果然本事,熟人遍天下啊,连我老同学都认得!” 边说,边殷勤的替两人摆碟放盏,特别是对那个“发廊小弟”,态度恭敬的都有点小弟遇上老大的架势:“兆明,今来的不晚,炉子也才刚上来。给你介绍,今个我在街上遇上以前的老同学了,所以叫来一块热闹热闹,小池、于青。” 又回头冲小池和于青介绍:“这是我战友,现在也是我们院特别训练班的班长,叶兆明。江湖人称:叶少。” 口气嘚瑟的像是把国家领导人介绍给了他们。 于青心想:原来这人就是所谓的“叶少”。 她瞧的仔细,给叶兆明和丁燕燕俩人上的碗盏,店家都是特意从开水锅里拿出来的,都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这年头消毒柜还不是饭店标配,所以肯主动给你把碗筷从开水锅里煮过,这就是高看好几眼了。 娄振业把放在手边的一杯甘蔗汁给丁燕燕递过去:“知道燕燕爱喝这口,这不,老早就提前预备下的。” 丁燕燕哼了一声,并不多搭理他。 那个发廊小弟,啊,就那个叶少,个头虽然不高,头却仰的高高的,单手在下巴上不住摩挲。因为仰着头,那视线都是从眼皮缝下来瞧过来的,更像是在拿两只鼻孔看人。 他眼光在小池身上转了一圈,轻慢的点了点头:“你这老同学身架倒蛮唬人的。” 小池敛了敛眉头,没吭声,低头去嚼肉串。 娄振业笑,从烤架上精心挑了两串烤串献过去:“那是,小池从小就是我们市委大院的孩子王,从小就属他长的最高,力气最大,当然,人家老爸官职一直也是我们大院里最大的,所以从小没人敢惹。” 话音刚落,就听那个叶少极夸张的“哈”了一声。 他声音有点喑哑,像是烟抽多的那种沙,而一高声的时候则尖锐的很,叫人听了十分不舒坦。 他嘎嘎嗤笑:“就你们怀姜那小破地方,最大的官,不也就是个村长!那么绿豆大点点的小官,瞧你这怂样。” 娄振业点头哈腰的:“兆明你是不稀罕,不像我们这些眼窝子浅的,没见过世面,当然该怂就得怂了。” 于青不由瞧了一眼娄振业。 话说他现在是个什么个意思? 就是小池好像根本啥都没听见,照旧埋头吃自己的烤串,顺便还给于青递了串正烤到膨胀的千页豆腐。 又听娄振在那振振有词:“不过兆明你还别瞧不起我老同学,人家小池爸早几年就调省委了,就是现在统战部的战部长,估计你家老爷子也认得。而且他这是刚高考完,我刚才都问了,他脑子特好,成绩拔尖,估计怎么也得上个北大清华吧?喏,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实在是考场情场两得意啊,啧啧啧,羡慕煞我了。” 于青嘴里嚼着绵软的千叶豆腐,忍着笑,心想以前倒不知道娄振业倒是个妙人,不知道是原本人就油,还是这今年在部队里混油了,现在说起话来,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夸人呢。 丁燕燕轻哼一声:“篓子,你今个转性了?怎么一个劲的往人家脸上贴金啊,嫌叶少还不够亮堂咋得?” 娄振业赶紧赔笑:“瞧燕燕这话说的,我这不碰上老同学,高兴了么。” 那个叶兆明摩挲了会下巴,忽得一笑,拍了下桌子:“虽说军区和省委向来也不大沾边吧,不过既然是篓子的老同学,自然都是朋友。来来来,今个能这桌上碰上,就是缘分,来,池兄弟,走一个!” 说罢,端了手边一杯黑扎啤举过来—— 于青在桌下捏了把人,小池这方才抬了头,端了自己的扎啤跟他碰了一个。 想了想,说:“多少随意吧,明天我们还有事。” 那个叶兆明端着杯子,眼光在于青脸上身上一瞟,笑问:“池兄弟这地不常来吧?” 小池老实回答:“我一直都住在怀姜,省城偶尔来,这个地方,头一回来。” 对方一脸怪笑:“怪不得!” 转而手肘往桌面一撑,人凑近了两分,神神秘秘的冲人一挑眉毛:“省城烧烤的地这么多,可这地我可是哪个月都得来几趟,池兄弟知道为啥不?” 小池木一张木头脸,摇了摇头。 叶兆明一脸不满的朝娄振业转过脸去:“篓子,你把池兄弟叫来,这好东西却藏着不上,怎么个意思啊?” 娄振业嘻嘻一笑:“哪能呢,这不等着你叶大少来才敢把好东西往上端嘛!” 转头招呼:“老板!” 那边伙计即刻应声过来,娄振业耳语两句,伙计一个劲的点头,冲众人一脸笑:“都给叶少备着呢,今天最新鲜的!” 这一番动静倒惹的于青好奇心上来了——好东西? 露天烧烤而已,难不成这家店还珍藏着啥凤肝龙肉不成? 倒是丁燕燕蹙起一双细眉,口有埋怨:“天天介吃,就是不嫌骚,难道还没吃腻歪?” 叶兆明把人脖子一把拎过来香了一口,伸手探进她连衣裙的领口内用力揉搓:“那老子天天介CAO你,你嫌不嫌腻歪?” 于青就觉得耳朵腾的一跳,只见丁燕燕顷刻间脸到脖颈都涨红了一片,便是再厚的脂粉都遮不住一身的难堪之色——不过她就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笑,伸手按住叶兆明伸进她胸前的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讨厌……这还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就——” 叶兆明非但没有被阻止,反倒变本加厉,张嘴就去咬她耳垂,流里流气的斜着眼睛瞟过一眼于青和小池,呵呵而笑:“你咋知道人家还小姑娘?没瞧见人家都有主了?就池兄弟那体格,怕是弄起来也不比我差……” 于青就觉得头皮和耳朵都呼呼发热,眼前活生生大好一副春宫图,实在是头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而且这种感觉还不是难堪,准确的说,更是一种愤怒。 桌下小池牵了她的手,拽了一把,于青懂他意思,和这样的龌龊人一桌吃饭,实在是硬着头皮也吃不下去,不如不吃。 至于娄振业的脸面,他今晚上也已经够阴阳怪气的了,不给也罢。 就是两人方要起身,眼前一晃,一阵奇怪的香骚之气扑面而来——原来是伙计上菜了,端上桌四大盘,想来应该就是他们方才嘴里说的“好东西”。 于青就见这四个盘里的东西也都是拿铁钳子串好的,和一般的烤串无异,都撒着香料,烤到大半熟,就是形状有的长,有的圆,有的扁,仅凭外观还真一时不好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其中所散发出的味道,在孜然等香料的掩盖下,隐隐一股骚气缭绕。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手指堵了堵鼻子。 叶兆明兴奋的凑过半个身子来,指着这盘中的东西,神秘兮兮的歪嘴一乐:“池兄弟,哥哥把你当自己人,才也叫你尝尝鲜。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玩意,吃这么一盘,保管你今个晚上——” 他一双薄薄的桃花眼不怀好意的往于青身上转了一圈,顿时把她瞧的一阵恶寒! “一夜七次郎,三更战九女!” 正文 第322章人各有命 娄振业应声噗嗤一乐,于青和小池虽还没认出盘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看那俩人一脸龌龊,想来也不外乎是什么羊鞭牛鞭动物睾丸之类的东西。 其实烧烤摊上有这些东西也算正常,毕竟中国人信奉“吃啥补啥”,身为雄性推崇这类东西也不难理解。 只不过这种带颜色的话题,男人之间调笑两句还无伤大雅,可他们当着于青这种根本还不算熟稔的女孩子的面就这么肆无忌惮,就很有些叫人讨厌了。 特别是那个什么叶兆明,话里话外的于青也觉出应该是个挺有背景的家伙,可这人一身酒色之气,满嘴荤话,十分不尊重女性,面目着实可憎。 看脸色,小池对这人也俱无好感,对方这么热情向他推荐“好东西”,他浓眉一蹙,并不接话,拎了于青的手就要走人的架势。 却冷不丁丁燕燕娉娉婷婷的纤腰一扭,伸手过来拽了于青:“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一堆下水,也就是他们臭男人才当成是宝。走,于青,咱不跟他们凑活,陪我去上个厕所。” 她五指扣的于青手腕极紧,不由分说拽了人就走,于青只好被她一路牵了去。 就是看来丁燕燕果然是这家店的常客,轻车熟路就绕去了店铺后面的一个堆放杂物的院子,走过前面一排房,来到角落的一个扯着根电线,挂着个白炽灯泡的铁皮屋前,径自停下来,“咔”自行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见于青还杵在她身边,夹烟的手扬了扬:“这就是厕所,你要去我帮你看门,干净是不大干净。不过这种地方,都一个样,凑合吧。” 这自己是被她拽来的,看她那意思,倒更像是来抽烟的。 于青并不想上厕所,不过丁燕燕并不跟她搭话,犹自在那喷云吐雾,好像烟瘾十分大。 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问了:“那个,上回听说你阑尾炎动了手术,以后就没再见了,身体还好吧?” 丁燕燕淡淡一笑:“有什么不好的,到底年轻吧,虽然病发的急,但当时去的是省城最好的医院,没耽误,手术做的也不错。手术后松子又陪了我三天,还请了护工照顾我,直到我出院。” 扔掉烟头,尖尖的高跟鞋狠狠把烟蒂踩进泥土里:“多亏他,很快我又能活蹦乱跳了。” 她冲于青仰起脸来:“怎么样,他过的也还不错吧?” 于青楞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丁燕燕口里的“他”,自然指的是许友松。 她点头:“嗯,挺好的。” 丁燕燕吊儿郎当的,嘻嘻一笑:“你们都是同学,想来,他也是刚高考完吧。他考的咋样啊?” 于青实话实说:“他早几个月就出国了,去新加坡念大学。” 丁燕燕突然瞪了她一会。 瞪到于青后背都有点毛毛的了,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对方又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转身又从坤包里掏出一支烟来,迅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这才哑声笑了两下:“也是,他那人那么聪明,家里条件又好,自然出路都是早早就铺好的。” 再用力吸过一口烟,女孩情绪好似骤然低落下来,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好命的叫人羡慕。” 于青站在身边,突然不知道说啥。 要说她和丁燕燕的交情,也不过是高一暑假的那两三天,而且那时候对方还明显不怎么想搭理她。 虽然她从那个时候就对丁燕燕的职业有所怀疑,不过都是眨眼就经过的人,也没放过心里去。 丁燕燕朝她扭过脸来,突兀一笑:“于青,其实我怪羡慕你的。” “我?” “其实,从上回咱们一块去莲花山泡温泉,我就瞧出来了,那个大高个,嗯,就那个小池,对你挺不一般。不过我那时也是太年轻,不懂事,觉得就凭你那身材姿色,和我比,实在是差的远了,所以根本也没把你放在眼里。不过到后来,就有点自取其辱了。特别是今天再瞧见你们,说实话,碰见你们我没觉得多高兴,不过说羡慕,我也是真的羡慕你——” 年轻女孩笼罩在烟雾后的脸,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不过是吃个串,他都会把钎子前头的木炭灰拿纸巾擦干净了再给你。想想,这才是真正的恋爱吧?” 于青:“……” 话说这个姐姐观察的还真是细致入微,连她都没注意到……毕竟都是小池递过来啥,她就吃啥。 “而且你们很快就要上大学了,大学啊……大学里啥样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我可是连初中都没念完就出来讨生活的人。” “……” 于青头一回觉得自己嘴竟是这么笨,一时间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好在对方好像也并不需要她接话,径自说下去:“女大学生我倒是见过不少,以前没觉得怎样,又幼稚又吵,有的还特清高,把自己端的快跟上神仙了!有的呢,则比我们更看的开,简直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过我今个瞧见你,才觉得自己是羡慕的,你看你,父母靠谱,自己争气,还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她突然吃吃吃笑起来,“还有松子那样的朋友。他对我这样的尚且仁义至尽,对你们这些朋友,肯定更没的说了。人啊,” 最后一缕烟雾飘在女孩的脸上,残存的脂粉掩盖不住一身的疲惫凄惶之色。 “果然都是命,强求不得的。” 要回去的时候,丁燕燕掏出粉饼来,就着那颗落满苍蝇屎的昏暗灯泡,补了补妆。 边补,边瞟了一眼于青,好像随着脂粉的重新堆砌,方才的那个低落的影子重新扬起了头来,不知道是跟于青说,还是自言自语,有点咬牙切齿:“不过男的,都是属狗的!疯狗!” 于青继续表示无话可说。 她们两个返回去的时候,人还没走到桌前,叶兆明一把就拽走了丁燕燕,把人按坐在自己腿上,双手在在一对高耸的酥胸前一通乱掐,一脸阴侧侧的笑:“宝贝,你快跟池兄弟说说,我说他还不带信的。你来说,这好东西,是不是好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叶兆明一双眼珠子猩红,两只手肆无忌惮的在女友胸前一通乱扒乱舔——丁燕燕本来穿的就是个低胸连衣裙,被这么一弄,胸前一大片雪白几要走光的架势,烧烤摊本来顾客就多,旁边好多男顾客都纷纷侧目过来,很是大饱了一番眼福。 丁燕燕刚补整齐的妆容顿时又是一团糟,她堪堪拿手徒劳的掩着胸前几要爆出的一片春光,一手去推叶兆明,脸上偏还是笑着的,虽然笑的不知道有多尴尬:”兆明、兆明,干嘛呢,又耍酒疯,叫人笑话!“ 就听“啪”极清脆的一声响,快到叫人几乎反应不过来,于青眼皮猛的一跳,只见叶兆明骤然暴起,一个大耳光抽去丁燕燕脸上,登时把人一下从凳子上抽去地上,一手挽着袖子,嘴里骂:“不过一个婊子,跟老子跟前装什么三贞九烈!” 摩拳擦掌的,一脚踢开凳子,伸手去拽还倒在地上的丁燕燕的头发—— 虽然小池一直攥着自己的手,可于青终于忍无可忍,一下站起身来冲过去:“住手!” 正文 第323章“危言耸听” 丁燕燕跌坐在地,精致的小坤包滚在凳子旁,她拿手捂着半张脸,头发略显凌乱,剩下的另半张脸雪白,可偏偏嘴角上勾,殷红的唇一张一合,冲人现出一个莫名诡异的笑出来。 叶兆明顿时被这个笑刺激的又发起飙来,抬脚就要去跺:“老子叫你笑!叫你笑!” 于青身子往前一冲,想要去拦,手臂被人一拽,被拽去了后面,随后眼前人影一晃,就听得扑通一声! 竟是那个叶兆明不知怎得摔了个大屁蹲! 人四仰八叉的坐在地上,旁边吃烤串的顾客纷纷侧目过来,有人还笑出了声,娄振业登时慌了脚丫子,赶紧去扶。 于青也弯腰去搀丁燕燕,便听得小池说了声“对不住”,弯腰手伸了出去,伸给的是叶兆明。 看来叶兆明方才抬脚要踢人,被小池给挡了一下,结果一下子站不稳,反倒自己摔了个结实。 叶兆明满目阴鸷,视线紧紧盯在小池脸上,在娄振业扶将下,慢慢站了起来。 小池收回手,把丁燕燕和于青挡在身后,冲那两人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明天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了。” 顿了顿,又道:“大家都是朋友,气大了伤身,对肝脾不好。” 于青躲在他身后,一时间忍俊不禁,几要笑出来! 话说有他这么劝人的吗? 然后小池冲人点点头,回头扶了下于青,于青搀着丁燕燕,转身要走,就听一声:“慢着!” 叶兆明脸上看不出啥来,拍了拍衣服,语气轻飘飘的:“你们拍拍屁股走人,我不管,不过,把我马子留下。” 丁燕燕身子抖了一下。 于青握紧她的手臂,回头:“你喝多了,燕燕我们来送好了。” 对方鼻孔嗤的一声,懒洋洋的一抱臂:“我的人,干嘛要别人送?” 丁燕燕伸手来拉于青的手,似想要挣脱她,可于青手指攥的牢牢的,偏是不放:“燕燕也是我们的朋友。” 叶兆明嘿嘿一乐,好像于青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声:“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 于青还未开口,眼前高大身影一晃,小池挡她身前,面向叶兆明:“于青说的没错,丁燕燕也是我们的朋友。” 叶兆明脸上笑容还未散去,腮边肌肉抽动,似在咬牙,不过小池就杵在他们眼前头,高大强壮,T桖薄薄的布料下肌肉肉眼可辨的强健有力,生生就把周边一众雄性,包括自己自己,比成了弱柳扶风。 纵然再磨牙嚯嚯,心有不甘,叶兆明挑了挑眉毛,刚待要说话,身旁的娄振业拉了把他胳膊,小声:“兆明,他爸是省委的领导,他那拳头,向来也不是吃素的。不如这回,咱们……忍忍算了。” 于青听不到娄振业说的什么,不过眼睁睁就瞧着叶兆明脸色一时就变了,腮边肌肉抽搐,头皮到额头那登时红了一片——至于小池,自然更不去管对方想的毛,就是看那俩人一时都没吭声,冲人点点头,转身拉着于青离开。 小池拉着于青,于青扶着丁燕燕,三个人走出回民小区长长的巷道,一直走到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 丁燕燕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三个人一坐进去,就听丁燕燕匆匆说了个地址,车子一开动起来,丁燕燕立即就转身对他俩急窜窜的嘱咐道:“不管你们明天在省城还有啥事,啥都别干了,明个一早就给我回怀姜去,听到没有?” 不等于青反应,她去翻包,翻出一支烟来,却死活没找到打火机,心烦意乱的直接把烟揉碎在掌心里:“那人绝不是个好惹的,你们要是还待在省城,他一定会找你们麻烦!我跟他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吃过这种瘪,他面上虽不显,心里指不定多恨呢!你们两个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听我的话,明个一早就赶紧回怀姜。他念的是军校,纵然他爹是军区司令,可有时候该服管还是得服管,所以他应该没时间找到怀姜去。你们两个只要赶紧回去,应该就没事。” 这一口气说完,人咻咻直喘气,于青去拍她的背:“既然也知道他不是个好人,那你也离他远远的,不好吗?” 丁燕燕眼神有点发愣,左半边脸上一个巴掌印清晰可见,红殷殷的高出皮肤,她忽得哈一下就这么笑起来,笑得肩膀剧烈抖动,好半天才停下来,伸手捋了把额前的头发,幽幽道:“我啊,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 这天晚上,丁燕燕在一个城中村棚户区的地方下了车,于青见眼前一片乌杂杂的平房,巷子又黑又长,路灯也残缺不全,提出送她进去,被丁燕燕拒绝了。 这个女孩子,连衣裙上还沾着泥巴,手提小坤包上的水晶装饰也掉了两个,半张脸上顶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就这么消失在车灯的尽头。 于青觉得丁燕燕在出租车上叮嘱他们两个的话,其实未尝是危言耸听。 她问小池:“明天我们回怀姜吗?” 小池把她往怀里抱了抱,低头亲了亲她头发:“不过一个仗着家里胡作非为的混子,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明天我们还得去听课,而且你好不容易来一回,我还有好多好玩好吃的地方没带你去呢。” 他胸膛结实,怀抱温暖,具有最具抚慰人心的力量,于青把脑袋抵在他胸口,想了想,点了点头。 第二天,那招考老师的讲课果然十分受用,其中不乏好多“硬货”。于青现场笔记都记了好厚的一叠,十分振奋,觉得果然不虚此行。 就是她本来还担心小池妈也会在场,本还想坐个偏偶一角,最好还是别和这位阿姨碰面的好。 毕竟现场礼堂,来的家长可是比学生都多! 结果小池笑嘻嘻的告诉她,他妈去了下面地市区视察工作,一大早就走了,她就是想碰面都碰不上。 于青吐吐舌头,拍拍小胸口,心想还好还好! 就是这家伙的妈不在,这人果然更是放肆无忌,课一听完,把她拽去一个什么大厦的大型游乐场,买了一兜的游戏板,各种游戏设备都轮了个遍,最后也不知道玩了多久,直到最后出来,头顶上都一片月明星稀了,于青耳边似乎还在“哒哒哒”的枪弹炸响!! 俩人俱是一身的热气腾腾,在夜晚寂静的街道上你追我赶嬉笑打闹,真心像两个疯子…… 不过他人高腿长,于青再跑又怎么跑的过他,被人从后面一把兜住紧紧抱在怀里,她连声又笑又叫,而他凑在她耳边,喷出的气息比这夏夜的空气还烫人,熨烫的她耳廓都红了。 他亲她的耳朵,小声:“我爸去北京了,我妈出发,晚上也不回来……姥在疗养院,我……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昨晚上她借口他妈在家,好不容易才把他轰回了家,今天却是不好敷衍了…… 于青本能的想摇头,却被人掌心捏住下巴,坏心眼的不准她摇头。她推又推不开,于是作势张口去咬,一张嘴,对方的唇舌先一步低头堵过来,于是……自然又是一番甜蜜的纠缠。 他不停乞求的厮磨着她:“好不好?好不好?” 而她发丝散乱,脸色猩红,心旌神摇的厉害,正一咬牙准备点头算了。 就听不远处有人一声怪笑:“吆,好一对绕颈鸳鸯吆!” 正文 第324章遇袭 他们本来是走在一条临街的巷子里,往前十几米一拐弯出去,再有个十来米就是省委大院。 只是这条巷子两边俱是围墙,没有小店商铺之类,所以也才显得格外幽静。 前方四辆高头摩托并成一列,正好把去路堵的严严实实,几个人在上或坐或倚,居中一个把烟蒂高高弹将出去,斜过来的半张脸,略长,一双薄薄的桃花眼,眉梢上翘,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兆明。 七月底的夏夜,暑气未消,于青一身热意顷刻间却凉了下来。她仔细辨别了前方,四辆摩托车,每辆车一个人,除了叶兆明,其他三个看起来体格都相当可以——特别是叶兆明左手边那个,个头不高,身材看上去也并不多雄壮,可只凭搭在车把上的一只手,就能看的出应该是名练家子。 于青上辈子有个男同事,是特种兵转业,仅凭外貌实在瞧不出啥,可一双手形似钩耙,一个人轮十个青壮年不在话下。 小池已经安静并警觉起来,他这人为人处世虽然木,但并不笨,分明也瞧的出来者不善。所以第一时间就是把于青给拽到自己身后——紧紧掐着她的手腕,用只有近在咫尺的她才能听的到的声音:“待会我一推,你就往后跑。” 这条巷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于青用力奔跑,大概几分钟就能跑到后方那条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 现在正值暑热天气,大家消暑纳凉都睡的晚,这片又算得上是市中心,只要一拐上主干道,人流车流照样鼎沸。 于青心中明白,对方人多,自己纵然再担心,也是多留无益,不如见机就跑,好去寻救兵。 后面那条大马路属于市中心的主干道,便是一时找不到警察,她记得,路口还有交警执勤。 “池兄弟,昨个招呼不周,叫你也没尽兴就早早散了场,今个本还想将功补过,没想到兄弟这边却是热络的很,啧啧啧,竟是又不长眼,扰了兄弟和弟妹的雅兴。” 叶兆明跨下摩托车,一手插兜,走的悠悠荡荡,一手拎了根一米来长、足有于青手腕那么粗的铁钎子——铁钎一头沉重的撂在地面上,随着步伐,摩擦出极度刺耳的声音。 于青悚然一惊,前有丁燕燕那番嘱咐,她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可没料到这个叶兆明竟然这么疯! 她和小池昨天虽然是稍有得罪没给他面子,但真要论起来,彼此的恩怨还不足以如此来势汹汹——可他今天不光找了帮手特意来堵截他们,还拎了这么一根杀伤性武器,难不成是想要闹出人命吗? 她把小池的手攥的更紧,手心里汗都出来了,小池一直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但叶兆明上前一步,他就护着于青后退一步,左手在背后攥着于青的手,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于青知道他的意思,他在跟她打信号,让她准备跑。 叶兆明站住了,嗤笑起来:“我说池兄弟,你退个什么劲啊,难不成还怕兄弟吃了你跟弟妹不成?” 小池不理他,手臂肌肉骤然紧绷,于青仓惶回头看了一眼,这条巷子她从来没觉得竟会有这么长,一溜长长的路灯,连接的好像不是另一端灯火通明的马路,而是遥远孤寂的天边夜幕。 几乎是同时,攥紧她的手将她往后狠狠推了一把,于青咬紧牙关,提了一口气撒腿就往后面跑去,快到耳边的风迅速往后撤——但很快,她径直撞上了从路边突然横窜出来的黑影上,那人张手就把她给兜了个结实! 于青抬头一看:娄振业! 前方叶兆明爆出嘎嘎嘎一阵尖锐笑声,拍着大腿不住跳脚:“池兄弟!你马子这麻利劲,可以啊!堪比的上我们学校那帮黄菜花了!” 小池回头,于青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见他大步就朝自己冲过来:“放开她!” 叶兆明下巴一抬,他身后登时车声轰鸣,两辆摩托车疾驰出来,截住小池的去路——两辆车闪着车灯,鸣叫着,堪堪擦着他的衣边脚边打着转,于青看的心惊肉跳,一出声嗓子都喊劈了:“小池!” “于青,同学一场,我也不想拿你怎么着。不过这回谁叫你们碰上了叶少,还惹的他不大高兴。你也老实点,兴许叶少看在你是个女的的份上,不会拿你怎么着。” 娄振业擒着于青两条胳膊,弯在她背后,到底是个成年男人,于青的那点力气跟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于青一时也没空理他,一颗心全都扑在眼前的小池身上——就见他在两辆不住绕圈的摩托车中先是静立不动,突然暴起一脚踢出,一个车手登时闷哼一声,从摩托车上滚了下来。 另一个车手见状加大马力直往他身上撞去,被小池一个轻巧的闪避躲了过去,摩托车到底还是笨重,巷子窄,那人一下调转不及,“砰”一下直撞去墙上。 小池绕过车就向于青奔过来,娄振业没料到他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制住了两个人,一时骇然,钳制着于青竟是一时没动弹,直到叶兆明气急败坏的一声:“娄振业!” 娄振业恍然一惊,拽着于青直往后退去,手中寒光一亮,竟是摸出一柄短匕首堪堪抵在于青腮边:“小、小池,别乱动……,否、否则……” 小池停住脚步,浓眉压目,直盯过来的目光森然,骇的娄振业拿匕首的手不住哆嗦,晃的那刀刃在于青眼前摇晃不止,可她一时急的眼睛都充了血,根本瞧不见那匕首,身子直往前窜:“小池!有人!有人!小心!” 话音未落,小池突得重重一个踉跄,往前栽了两步—— 于青就在他对面,看的仔细,是那个一直隔岸观火的练家子,几步上前来,从后方偷袭,一脚踢去了小池后心,那人个子不高,但弹跳力惊人,腿力十分威猛,竟连小池这样高大的个子,一时不察都中了招。 小池扶了墙,慢慢直起身来,只见叶兆明拎了铁钎,一路笑嘻嘻的走过来:“行啦,都省省省省,池兄弟,你可看仔细了,别乱动,否则篓子手里那刀可是不长眼的。这要是不小心划伤了弟妹的脸蛋或是划开了身上的衣裳什么的,那可就不大好看了——” 于青就见那两个摩托车手上前来,一左一右按了小池两只手臂,小池也果然没再挣扎,只是直视叶兆明:“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冲我来,放我女朋友走。” 叶兆明一口答应:“行啊!不过,得先过过我手里这跟家伙——” 他双手抡起手中足有胳膊粗的铁钎,呲牙一乐:“不如,咱们先试试,你骨头跟这个比,哪个更硬?” 正文 第325章惊痛 于青一颗心从没跳的如此快过,仅凭着一股本能往前挣扎,娄振业居然一时抓的她都有些勉强。 前方,那个疯子在一步步逼近小池—— 她猛的回头,眼睛里像淬了火:“娄振业,我以前是和你有些过节,可小池是和你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朋友,你就忍心这么对他?” 娄振业的脸,被头顶路灯的光束劈成了两半,一半黑,一半亮,嘴唇半张,半张脸扭曲着,两只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斥满跃跃欲试的兴奋。 听于青如此质问,他嘴角痞痞一咧:“朋友?他什么时候拿我当过朋友?” “以前他就看不起我,嫌我给大院丢人。行啊,我人小力薄,治不了他!可他以为现在还在怀姜呢?还一堆人看在他爸的面子上围着他转?这里可是省城!叫他再狂!自然有更大的神仙能收拾的了他!” 于青:“……”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从一开始路遇娄振业,他出乎意料的那般热情,分明就没安了好心! 也怪不得昨晚烧烤店里,从叶兆明一出现,他就总有意无意在话语间拿小池去戳叶兆明,一副是引战的架势! 而叶兆明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果不其然就上了当,真把小池看成了肉中刺! 于青一口牙几近咬碎,这么个小肚鸡肠欺软怕硬的杂碎,那么个无恶不作心狠手辣的流氓,她和小池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他们! 凭了一口气她不住挣扎,娄振业用力将她两只胳膊扭的更弯,恫吓:“别动!” 又嘻嘻一乐:“好戏就要开始了——” 果然,叶兆明已经拎着铁钎一路走到了小池面前——他个子不高,身量细溜,杵小池跟前,活像跟发育不良的豆芽菜,可偏仰着头,一双寡薄的桃花眼斜藐,唇角幽幽一翘:“看这身子骨,着实不错。不过长这么高,凭空挡人眼,遮人视线,真心没用……” 话音未落,似有破空之声,“扑”的一声闷响,于青眼皮陡然一跳,就听得小池闷哼一声……她浑身一个激灵,只见小池身子一弯,左腿一下曲了下去,被左右两个人往上一提溜,才堪堪没有跪去地上。 之前小池身子挡了叶兆明半边,她并没有看清叶兆明手下什么动作,可此情此景,小池分明是受到了重击! 心脏几要冲出胸膛,满腔撕心裂肺,眼泪汩汩而出:“小池!小池!!!” 娄振业将她扭的更紧,叶兆明抖了抖手腕,朝天吹了声口哨,一脸蔑视:“切!还以为多厉害的家伙,才不过一下就衰成了这样,啧啧啧,真是有够不堪一击……” “你爸不是省委的什么部长吗?啊?” 他弯腰俯身去小池耳边,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铁钎往旁边围墙一指,“隔壁可就是省委,你倒是叫啊!嗯,就叫:亲爸救我!看他赶不赶的及过来救自己这宝贝疙瘩!” 拎着小池胳膊的那两人,一并哈哈大笑起来。 于青泪眼婆娑,这回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叶兆明两步绕去小池身后,对着小池的大腿再次高高举起铁钎,又要一记重重抡上去—— 她登时疯也样的大叫一声! 后脚往钳制住自己的娄振业脚面上狠命一跺! 娄振业措不及防,“哎吆”一声,一只手顿时松开去搂自己的脚面——于青拧过身子,从对方手心里挣出一只手来,一把就抓去了对方裆部—— 夏季衣服单薄,她几乎是瞬间就把男人胯下那两个圆滚滚的玩意给抓在手心里,用力狠狠一捏! 娄振业登时嗷的一嗓子!!! 匕首哐当落地,这人两股战战,两条腿快弯成了O型,脸上五官挪位、肌肉抽搐的甚是精彩,两只手在空中乱摇,却再也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只一个劲的踮着脚尖嘶着嗓子颤抖着叫:“放开!快放开!听见没有?!” 身后又是金属撞上皮肉的一声闷响,似乎隐约还伴着骨头断裂的咔嚓响—— 于青浑身一震,一转身,就见叶兆明把手中铁钎“哐当”一声往旁边一丢,揪着小池的那两个人手一松,小池整个人一下扑去了地面,砸的她一颗心顷刻直往下掉了下去! 估计是瞧她这边着实热闹,叶兆明一歪下巴,那个一直抱臂围观的练家子朝于青这边走过来—— 前方巷口有两个人影一现,应该是正有人经过。 于青再度使出老命来把捏在手心里那玩意重重一掐,伴着娄振业一声惨叫,把人一把给推了出去!径直就对着叶兆明一伙迎面冲了过去,边跑,边喊的撕心裂肺:“警察!警察同志!救命!救命啊!” 寂静的巷道,女子尖锐的嗓音简直有冲破云霄之感,巷口那两个身影果然停住了脚步。 叶兆明一伙人也站住了,彼此看了看,那个练家子冲叶兆明道:“反正已经教训过了,走得了。否则叫姓姜的得住,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叶兆明面色阴沉,低头看了眼正趴在小池身边的于青,再看不远处龇牙咧嘴东倒西歪的娄振业,吐了口唾沫,抬手招了招:“今天就便宜了他们,咱们撤。” 身边一阵摩托车轰鸣,顷刻间,这群恶煞就这么遁了个干净—— 可于青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她双膝跪地,趴在地上,想碰他,可又不敢动他,眼泪扑簌扑簌的一直往下掉——他整个人趴在那里,呼吸沉重,整条左腿弯折成了一个很怪异的姿态,虽然没有血,却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惊痛! 她不住哭,头一次感到人生竟是如此无助:“小池,小池!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 小池重重喘着气,拿胳膊撑地,奋力想把身子转过来,于青手不住抖,却是咬住牙关,使劲擦了两把眼泪,用尽全力撑着他——大男生面色苍白的可怕,额头冷汗涔涔,翻身的时候,腮边肌肉绷成了硬块。 直到他终于翻过身来,于青把他的头抱在怀里,眼泪成线样直往他身上落去,他喘了好几口气,仔细看她的脸,长长吁出一口气来:“你、你没事吧?” 她大哭着一个劲的摇头:“我没事,小池,我没事。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他痛极的脸,甚至还勉强冲她挣扎出一丝笑来,抓住她的手放去心口:“你、你别哭……我、我也没事。” 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哭的更厉害了。 正文 第326章寻觅 于青站在马路边,视线直盯向马路对面那个门面十分欧式奢华的“金皇冠俱乐部”——大门口站着雪白衬衣的门童,还有三两个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拥在门前笑做一团,一辆辆车在门前或停或靠,虽然出入的人并不多,但看得出生意火爆。 于青把手伸进背包的侧兜里,捏出一个小本本。 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满满一溜都是各种歌舞厅卡拉OK私人会所俱乐部的名字,每一个其后都打了叉号。只有今天这个“金皇冠”位列最后,还没有叉号——这代表,这已经是三天里,她寻摸到的最后一家娱乐会所了。 没错,她在找丁燕燕。 于青这几天里做了几件事:她先是打电话给住在省城的罗小媛,罗小媛接到她的电话十分惊喜,两人约着见了一面。 于青请求罗小媛,说她需要在省城呆一阵子,可她怕在怀姜的父母担心,所以请罗小媛给自己父母打个电话,就说想多留于青住几天。 方萍认识罗小媛,如果是罗小媛亲自打电话,她一定不会疑心。 当然,罗小媛也不笨,于青这分明是拿她当挡箭牌!她也明确表示,电话她可以打,但要求于青必须如实相告,她必须得确定她在省城是安全且叫人放心的,她才能打这个电话。 于青一时红了脸,扭捏了半天,说:“其实,我男朋友,就你们见过的那个傻大个,他家也在省城,我这回,是来看他的……” 罗小媛听后哈哈大笑,极爽快的打了电话,跟方萍报备说她想多留于青住两天,好带她去省城的各大院校转转,多听听讲座什么的。 方萍自然满口答应,又跟罗小媛说了好多客气话。 于青从罗小媛手里接过电话,方萍叮嘱她,省城车多人多,让她一定不要毛毛躁躁的,注意安全,平时对人家罗小媛父母嘴巴甜一点手脚也勤快一点,这在人家家里叨扰这么久,多给人家里人买点礼物。 她点头,说:“妈,你放心。” 于青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寻找丁燕燕。 她没有丁燕燕的联系方式,但仅凭和丁燕燕那一晚的一面之交,从她的穿着谈吐,就不难猜出丁燕燕应该是在风月场流连或干脆就是做的风月场的勾当。 她不认为丁燕燕会是叶兆明的什么正经女友,顶多就是个一时的姘头。 所以于青先是跟人打听本地最大最火爆的娱乐场所所在,然后去商场买了身行头和化妆品:超短裙、高跟鞋、大红唇膏。手里甩着街边A货店买的小香包,就这么娉娉婷婷径直走了进去,没人拦她! 只不过她进去这个声色之地后,跟人打听了一圈,也没问到关于丁燕燕一星半点的消息。 倒是在提及她要找的人是叶少的相好后,有个女郎嗤笑:“叶少?军区司令家的那个叶少?他换女人,换的怕是比内裤都勤,哪个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个!” 于青果断给女郎买了两杯酒,说丁燕燕是自己家乡的小姐妹,自己知道她在省城,特意来投奔她。所以还请美女把省城这些销金窝给她写个条子,她好方便挨个去寻。 估计是看在那两杯价格不菲的鸡尾酒的份上,女郎十分爽快的给她列了个单子,说干她们这行的,真做到一定档次的不外乎就这些地方。 不过女郎也说了:“你那姐妹要是胡同道里做洗头捏脚的,那可就爱莫能助了。不过既然能做叶少的女人,估计怎么得也不能太差吧?” 于是,于青按着女郎给的单子,这几天把这些地方挨个寻了个遍。 她知道做这一行的未必会用自己的真名字,但丁燕燕是怀姜人,魔鬼身材长相颇佳,又还是叶少的女人,想来总会能打听出点信息 没想到,不知道是她深入的不够,还是运气不够好,之前两天,都无功而返。 今天这家金皇冠是单子上的最后一家,于青理了理头发,刚准备穿过斑马线过马路,就见自己脚边咕噜咕噜滚过来一个圆形钱夹,后面一个还一脸稚气的圆脸大男孩,正撅着屁股追的正欢。 她弯腰捡起钱夹,男孩也跑到了跟前,冲她一乐:“姐,这是我的。” 于青认得他,方才她暗处观察了金皇冠大门十几分钟,这个男孩就是门童之一,现下换下了制服,想来是和人交班了。 于青当着他的面,从自己包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票子,放去了圆钱夹里,然后冲男孩扬了扬手。 这男孩脸圆圆的,生的十分清秀,充其量也就十六七岁,于青这番动作把他一时给弄懵了,摸了后脑勺,结结巴巴的:“姐……,我、我就是个看门的。” 于青心中哑然失笑,想这孩子在风月场待久了,还以为她要买他的钟呢。 话说她不过就是穿了超短裙高跟鞋,涂了红嘴唇,难道看上去竟像个要采阳补精的妖婆娘吗? 她不理他,捏着他的钱夹:“弟弟,姐跟你打听个人,姐知道你是个看门的,所以认识的人肯定不少。你给我好生想想,想的好,姐再给你添张四人头。” 于青这回带来的钱并不多,这还是那天跟罗小媛见面,又跟她借了好几大百。 现在这好几大百也快花光了,再找不到丁燕燕,她可真要发飙了。 好在这个门童竟十分给力,一听了于青关于丁燕燕的描述,张口就问:“你说的莫不是燕子姐?听说她前阵子是搭上了叶少。不过这周可正经没瞧见过她了,嗯,上周末她还请我喝汽水来着。” 捏着门童给的地址,出租车从繁华的大马路一路七拐八拐拐进老大一片棚户区——于青下了车,瞧着四周逼仄狭窄的巷道和四处乱搭乱建各具特色的棚子屋铁皮房,隐约感到了眼熟,很像丁燕燕那天晚上下车的地方。 她胸中振奋,按着纸条上给的门牌号码,一户户挨个摸索过去。 天色麻黑,没有路灯,只能借着临街小卖店的灯光,地面也坑坑洼洼,街角路边的垃圾就那么臭烘烘的堆在一起,苍蝇乱飞,脏水横流,一不小心踩到,就能溅一脚面。 而举头遥望,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近在咫尺,繁华和破落,只在一线之间。 于青一直摸到一家门头极窄的理发厅,挂着很小的招牌“美露美发店”——她细细辨别了门牌号,探头进去,很小很小的一间屋,只有一个座位,座位下堆满着黑茬茬的头发,墙上镜子周围贴着乱七八糟的发型画报,墙角一个落地扇正在摇头晃脑,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叫人憋闷的头油味。 于青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来了来了!” 从房子后面的小隔间里转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染着焦黄的头发,“剪头发?” “啊……” 于青小心问,“我找丁燕燕,我是她老乡。” 胖姑娘好生瞧了于青两眼,最后终于撇了撇嘴,朝里间喊了一嗓子:“燕子,有人找你,女的!” 于青终于见到了她苦苦寻找了三天的丁燕燕,只是现在的丁燕燕额头包着纱布,足有半个头都是肿的,露在纱布外面的右眼眶,颜色青紫肿胀,样子十分吓人,和几天前那个红衣美人儿简直判若两人! 一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但好在另一只眼睛还是好的,面目全非的丁燕燕一时瞧见于青,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问:“你怎么找来的?” 给大家比心心今日双更,还有一章 正文 第327章以眼还眼 丁燕燕拽了于青去了隔壁一家小酒馆。 这种棚户区的所谓小酒馆,也就是临街小平房的水泥地上放几张桌子几条凳子,后面用三合板隔出一间就是厨房,墙面布满黑乎乎的油烟,头顶吊扇转的吱吱呀呀——光着膀子的老板脖子上搭了条颜色可疑的毛巾,端出来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香肠,拎了几罐易拉罐,往油腻腻的桌面上一撂,看了眼这俩姑娘,转去后面继续看电视了。 丁燕燕只穿了拖鞋,大T恤,短裤,一头长发随便拿了个抓夹夹在脑后,虽然肿头肿脑的样子很吓人,可是脂粉不施的脸,要是找角度看的话,也是干干净净挺清秀一姑娘。 这个挺清秀的姑娘在凳子上弯起一条腿,一手拉开一罐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估计是太凉了,扶着脑门上包裹的纱布呲了呲牙,朝后厨吼了一嗓子:“老王,你这青啤是不是假冒伪劣的?苦死了!” 老板连个脸都没露,远远飘过来一声:“喝你的吧,瞧你这衰样,不要你钱。” 这下丁燕燕没话说了,捧着易拉罐又灌了两口,这才去看一直端坐一旁的于青,轻笑一声:“居然能找到这里,也是你本事。说吧,嘛事啊?” 天气热,于青撸了一把额头的汗:“我要报仇。” 没错,她要报仇。 小池躺在省立医院的骨科病房,左小腿胫骨骨折,大腿粉碎性骨折,可以说,他整条左腿现在都废了! 他妈石颖正在花大价钱从北京请专家,来为他手术:他的左大腿最起码要放置4根钢钉一块钢板,小腿则需要镶嵌入3根钢钉——专家传话回来,说鉴于大腿小腿均有程度相当的骨折,所以具体情况还得看术后的复健程度,否则不保证存在致残的可能。 石颖听到致残可能的那一刻,向于青射过来的眼神,几乎想要撕了她! 于青相信,要不是碍于身边还有陪同的若干专家大夫,石颖真可能会撕了自己! 石颖刚赶到医院的时候,其实根本都来不及顾上于青,儿子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简直像天塌下来半边! 而这当妈的问及事情经过,小池也只说是运气不好碰上了抢劫的流氓,他一时大意,着了对方的道。 可于青在走廊外叫住石颖,向她一五一十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伤小池的,就是军事工程学院的士官生,名叫叶兆明的。父亲应该是军区司令,而叶兆明也绝不是运气不好撞上的什么流氓,因为她和小池之前有得罪过他,他这是伺机报复。 石颖一脸狐疑:“小池人一直都在怀姜,高考完才来的省城,这才几天功夫,怎么会好端端的和那个什么姓叶的结仇?” 于青一时卡壳,他们和叶兆明之间,还混杂着娄振业和丁燕燕,一时还真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倒是石颖,瞬间就明白过来:“怕不是因为你吧?这爷们之间打架,十回里得有八回是因为女的。” 于青:“……” 石颖如此说,其实也不算错。 自小池受伤后的每个小时每一分钟,她都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如果,如果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为丁燕燕强出头,那叶兆明虽被娄振业挑拨,却也不至于对他俩忌恨成这样。 那么,也许小池现在也不会…… 未尝是不自责的。 她的沉默等同于默认,石颖登时气的就想按着她的头撞墙,手指头都不住颤,但最后顾及自己的形象,只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的越远越好!!!” 于青当然不会滚,小池还需要她——虽然她看到护士每天来换床单需要挪动他身体的时候,他每每疼的都能把嘴唇给咬破掉,而每一次的例行伤处检查,对他来说,也都是一场难以承受的折磨。 虽然他从来不叫一声疼,甚至连哼都不哼一声,甚至还要冲她笑,好让她觉得自己很好。 断骨之痛,不痛在自己的骨头上,是没法感同身受的。 于青每每也都是躲到厕所里去的时候,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更叫她失望的是,她本来以为以石颖那般爱护儿子的心切,怎么都不会放过叶兆明那个始作俑者的恶霸!可战庆国从北京匆匆赶回来后,夫妻两个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居然在第二天,病房里出现了一个提着很多礼物和花篮的、年纪30出头的军人,人很客气,说是代表司令员来表示诚挚的慰问和歉意。 石颖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客客气气的,甚至那个军人告辞离开的时候,战庆国还起身亲自送了两步。 于青躲在走廊一旁,听护士站的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说方才那个一身军装的军人是军区司令的大儿子,才30多岁,却已经位列中校了。而且听说军区司令还有个亲哥在北京,是中央的什么大员,一家子都是背景雄厚,牛逼轰天!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现在她知道,在滔天的权势面前,纵是最爱子心切的父母,也选择了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说不定这貌似大度的私下和解,对自己日后的仕途还大大有利。 可是于青不甘心! 这是她最爱最爱的男孩,眼睁睁看他在自己面前受到如此羞辱如此伤痛,她绝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她慢慢捏紧了拳头:“叶兆明打伤了小池。小池的腿不能白白就这么断了,我要报仇,要让那个姓叶的付出代价!” 丁燕燕极其夸张的“哈”了一声! “大姐,你可能一直呆在怀姜那个旮旯地方,摸不清状况。我这么跟你说吧,在省城,他叶兆明还真就是一霸!横着走!没人敢惹!天王老子还得给他三分薄面呢!他伤了小池?不奇怪,我就知道,他那么一个疯子,就是受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委屈也定要讨回来的。所以我那天才叫你们赶紧都回怀姜!喏,瞧见没有,我这模样——” 丁燕燕指了指自己额头上包的纱布:“从那天晚上我就闭门不出,就是怕他发疯,到处藏着躲着。结果不用他出面,那些奉承他的喽啰知道我惹到了他,就寻个因由把我打成了这倒霉样。得,这个月我都甭开张了,不过也幸亏不是姓叶的动手,否则一只眼睛都指不定保不保的住。” 她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往嘴里丢了两个炸花生米,见于青不吭声,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口气和缓了点:“咱们还能怎么样?自认倒霉呗!你那个小男朋友,叫小池的,嗯,他老子以前是怀姜的一把手,也算是个官家子弟了,否则姐姐当年怎么还想着贴乎贴乎他呢?不过,他爹现在就是省长!估计也得卖姓叶的一个面子,那姓叶的是家里的小儿子,平时就无法无天惯了,小池断了一条腿?不是我说风凉话,这腿断了还能再接起来,只要以后离那姓叶的远点,就是烧高香了。” 于青脊背挺的笔直,脸色肃穆:“我不。” 丁燕燕眼睛眯起来:“你不?那你还想怎么着?” “他伤了小池一条腿,那我就要他还回来一条腿,外加一条胳膊。” “还有那个娄振业,他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他,小池也不至于这样。所以,我也要娄振业得赔上一条胳膊一条腿。我不要他们的命,我要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正文 第328章成交 丁燕燕刚要说话,于青又道:“我跟人打听过了,你在省城呆了也有两年了,也跟过不少人,所以你肯定有路子也有办法。整治人而已,我虽然是个学生,却也知道,只要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不怕花钱,我只要报仇。” 丁燕燕瞅了她半晌,冷笑一声:“不怕花钱?你以为今天打扮成这模样,就能在我跟前装大头?就看你以前穿的衣裳,你能多有钱?你家在怀姜顶多也就算个小康吧?况且你高中也才刚毕业吧?还没工作呢吧?你有钱?怕不是一时你报仇心切,鬼迷了心窍,也想走姐这条路?” “我这是看在咱们老乡的份上才劝你一句,小妹妹,”她讥讽道,“气性别这么大,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这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顺心?该缩头的就得缩头,该怂的时候就得认怂!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于青不理她,只问:“钱不用操心,我有。不过我对这个的确不熟,也不认识人。但你应该了解,如果我花钱找人,要叶兆明和娄振业的一条胳膊一条腿,你能帮我找到做这事的人吗?” 估计是于青的态度忒正经,丁燕燕这回是真震惊了,嘴巴张了半天合不上:“你来真的?” “真的。” “你找我办这事,你就不怕我把你卖喽?毕竟我也跟过姓叶的一阵子。” “不怕,你是松子的朋友,你也说过你以前受过松子的情分,很感激他。而小池是松子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不会卖了我们。” 丁燕燕瞪了她好一会,神情从震惊到终于慢慢缓和下来,再开口,声音都轻了很多:“不是我不肯帮你,叶兆明啊!要是别的一般杂碎也就罢了,可你找的是叶兆明!怕是我能认识的那些道上混的,都不敢来淌这趟浑水。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钱虽然要紧,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于青想了想,是这个理。 所以她问:“那么,有没有那种外地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反正也不在一个地方多呆,干完一炮就走人了,管他什么天王老子还是什么别的,只拿钱办事的?” 对方看她的眼神一时很怪异:“于青,你真的以前只是个学生?” 于青笑笑:“是学生不假,不过法制节目看的多,电视剧也看的多,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么?” 丁燕燕习惯性的去摸裤子口袋,应该是在找烟。 于青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包女士的“红金”递过去,丁燕燕瞪了她一眼,于青继续摸出打火机递过去,丁燕燕无语,接过去,咔嚓点燃,贪婪的吸过一大口,摇了摇手。 “这种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你的要求高,不要人命,只要人胳膊腿。话说这种拿钱办事的外地人,手里是缺钱,只要给钱,倒是肯干,可是手法向来比较粗,直接弄死了还好说,可又要留着命,又得拿人胳膊腿的,这难度就大了。” 丁燕燕脸上浮上一丝笑:“可话说回来,真要闹出了人命,可就是大事了。姓叶的他老子可是军区总司令!不是吃素的!到时候紧咬着不放,这公安部门受到压力,想要破案也是分分钟的事,那你我岂不是都栽了进去?太得不偿失。” 于青不动声色:“所以呢?” “所以既不能要人命,还得报了仇,还得是外地人,那就得找手法好的。不过这种人,都贵。” “有多贵?” “至少得这个数。” 丁燕燕伸出一只巴掌,比划了比划。 “五万?” 这年头,五万的确不是个小数目。 “至少!你可是要的是两个人!还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得找胆大心细的才成。” 于青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小本本和纸,向丁燕燕推了过去:“那就五万,你帮我找合适的人,手脚要利索,信誉也要好。你给我留个电话,后天我还来这里找你,只要有合适的人,先付一半钱,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另外,完事之后,还有你的5000,就当是中间费。” 丁燕燕看她的眼光像看个外星人,嘴角衔的烟卷几乎都要掉下来:“你一个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多钱?” 于青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包,冲人嫣然一笑:“大不了回家卖房子呗。” 于青当然不至于回家卖房子,只不过她的确需要回一趟怀姜。 去取钱。 当初股票赚的那20万,都还在银行里存着,当时考虑到高中三年肯定得专心学业,所以存了三年定期。算下来,现在这三年定期的利息也有1万多了。 于青想,钱果然有用,虽然买不到的东西也很多,但能拿钱买到的,也不少。 这就够了。 她回家待了两天,取出来6万元汇到她提前在省城开的一个户头。 开户头的身份证是丁燕燕借给她的,看名字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想来应该是个假身份证。只不过这年头银行的鉴假系统还没那么高级,光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于青很顺利的在银行开了户头。 两天后于青跟父母说,说罗小媛有个小姨在省师大当教授,不巧前些天一直在北京出差,这两天刚回来。罗小媛这个小姨对这几年省内外高校的招生很在行,这高考分数眼看就要出了,正想请她帮忙,看看怎么能报个最合适的学校。 所以,她还得再去省城几天。 高考成绩的确就要出了,本来方萍和于成勇不想再让闺女乱跑,就专门等分数出来,这全家人也好合计合计。 不过再一想,这人家省会高校的教授,自然比他们的水平高出去不知多少,何况还是亲小姨,肯定也是掏心掏肺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对于青还是放行了。 于青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父母,一次次拿他们对她的信任来糊弄他们,不过她现在也的确没办法——她需要去省城。 况且,小池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她。 他眼看就要手术了,她一定要在他身边。 正文 第329章我就在你身边 小池的手术,在于青回到省城的第二天一早。 于青从5点钟就巴巴的在小池病房外守着,她知道晚上是石颖在陪床,所以不敢贸然进去。 6点多钟,石颖推开病房门,瞧见于青,没说话。 虽然石颖一早就撂下过狠话,让于青有多远滚多远。不过这些天她也看在眼里,儿子对这姑娘的确看的重,一看见她眼睛里就有光彩;有时候因为疼吃不下饭,不过只要这姑娘在身边,再疼他都忍得,嘛都吃的下去。 而这两天这姑娘不在,儿子整个人明显就显得烦躁不安、魂不守舍。 虽然这孩子什么都没说,不过自己儿子,她焉能不知? 石颖也40多岁了,活了半辈子的人,头一回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个比他爸还更闷葫芦的儿子,竟还是个情种! 不过她对这姑娘终究还是有气,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因为打人进局子就是因为她;这回被打,伤成这样,还是因为她! 怪不得古书上都说女人是祸水!虽然自己也是女人,却不得不承认,有些女人,的确就是祸水! 石颖人走都走过去了,却到底又折了回来—— 于青本来想等她走远,就偷摸进病房看一眼小池,没想到这阿姨居然又折回来了,径直走到自己跟前,眼睛并不看向自己,但话却是对自己说的:“小池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他吧……上午就要手术了,他心里肯定很紧张,昨晚上也没睡好……你——” 石颖觉得自己很无奈,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你进去吧,跟他说说话。因为要动手术,他不能吃饭,不过你来的这么早,想来还没吃早饭,待会我给你带点回来。” 于青这回可是大大大大的惊讶了,话说在医院这些天,石颖一直当她是团空气,虽然看在小池的面子上不会真让她滚,但两人视线一旦偶尔碰触到,那绝对是充满怨恨。 所以她也尽量乖觉,只要石颖一来,她就自动回避。 没想到今天不光主动过来跟她说话,居然还说给她带早饭! 不过于青反应也快,立刻就响亮道:“谢谢阿姨!” 石颖点点头,点头走开。 于青蹑手蹑脚的推开病房门——小池住的是高级单人病房,外面一个小会客厅,沙发饮水机什么的,再往里的套房才是病房。 她轻轻推开里间的房门,病床上那人正扭头朝向房门,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瞧见她探进来的脸,本来瘦削苍白的脸上顿时露出像孩子样的天真笑容:“于青!” 他眼巴巴的,视线一直盯去她脸上,眼睛连眨都不舍的眨,神情兴奋极了:“我听见你说话了!就知道你肯定在!” 于青搬了个凳子坐去病床边,上去握了握他的大手:“我当然在啊,一大早我就过来了。方才是你妈跟我说话呢,是她让我进来的,还说要给我带早饭。” 大男孩楞了楞,顿时抿嘴乐开了:“我就说过,我妈那人,性子急,从不听人劝,不过也没啥坏心,只要自己想明白了,就啥事都没有了。” 他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起初我还担心她跟你乱发脾气,说了好多你的好话呢。现在看来还是管用了一点。” 于青笑笑,摸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背——这些天他明显瘦了,脸上都快没肉了,倒是把眼睛给凸显出来了,一双眼睛从没这么大过。好端端的两条胳膊两只手,扎满了青青紫紫的针眼;至于骨折的左腿,因为要固定骨头,夹板从大腿根一直上到脚踝,直挺挺的就这么撂在床上。 她坐听过专家会诊,即便手术后,他也需要最起码卧床一个月,等待骨头初步长好,才能使用轮椅,而再一个多月后,才能用拐杖——而往下的,就是长达半年至一年,甚至几年的复健了。 肌肉萎缩是一定的,至于能不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能跑能跳能打球,哪个专家也不敢打包票。 她的小池,从来都是在球场上无往不利,而现在却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的床头上。 于青心里酸楚,眼眶发热,一时也不敢抬头,生怕叫他看见自己没用的眼泪。 可对方却无比敏锐,握着她的手指一紧:“你哭了?” 于青胡乱拿胳膊肘蹭过一把脸,抬头笑道:“谁哭啦?就是待会你就得手术,人家这不心里紧张嘛!” 要手术的人反倒要反过来劝她:“紧张什么啊,我妈说了,给我做手术的是从北京军区总医院请来的最好的骨科专家,老资格了,特有经验,保证万无一失。” 于青心中却是一阵凉飕飕,像一阵冷风凭空从心房刮过。 她记得,石颖当初请的,本是北大人民医院的专家。看来现在这是又换人了——北京军区总医院?怕不是叶兆明他老子的关系,所以才能请得动部队医院的专家吧? 我儿子把你儿子打残,我就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儿子疗伤,这下两家算是握手言和把酒言欢了吗? 你好我好大家好? 于青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喜努努的,戳着小池身上盖着的一层薄薄被单,揶揄道:“我是想啊,你说,待会你手术的时候,护士姐姐会不会把你脱的光光的?那你岂不是凭白都被她们给看光了?” “……” 大男生一时卡壳,本来苍白的脸上,瞬间都腾起了红晕。 于青知道,纵然小池再男人再爷们再坚强,也到底才是个不到20岁的大男孩,平生头一遭动这么大型的手术,割皮见骨,刀刀都是割在自己的腿上——他还不到20岁,他焉能不怕,焉能不担心? 担心自己日后会不会残废,担心自己到底能恢复成个什么样子?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打球?更甚或还能不能正常走路?还能不能上大学? 想必这些担忧这些天日日都在他胸中翻腾,令身体遭受疼痛之余,思想上更是背负了极大的负担,所以人才会憔悴的这么厉害,眼睛都深陷出了眼窝。 而现在眼看就要手术了,方才石颖也说过,他又一晚上没睡好,一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现在满满都是血丝——她当然也担心,也紧张,可是,她还是想让他能开心一点,不要光想着那些扰人的忧虑。 小池一时张口结舌,想必于青提出的这个问题,之前还真没在他的忧虑库中出现过。 “动、动个手术而已……,还不至于要脱光吧?” “怎么不至于啊!” 于青煞有介事,炯炯有神的盯着他慢慢红起来的脸,“我看过电视上一个纪录片,医院的,那里边动手术的病人,可是都要提前换手术服的。你是要动腿的,这裤子肯定就不能穿了呗。嗯,内裤肯定也不能穿。” 她话音刚落,小池神经质般的都赶紧拽了下自己身上盖的床单。 嗯,他整条左腿,大腿和小腿俱骨折,从进医院,这下身就没穿过裤子,甚至为了换洗换药方便,护士都建议他连内裤都不要穿,反正天气热,大不了隐私部位盖条毛巾就是了。 这条建议小池是万万不肯听的,打死也不肯不穿内裤,后来还是石颖特意去商场买了几条可以从侧面解下的内裤才算解了他这个困局。 而且护士姐姐每天来检查伤腿的时候,纵然挪动的时候疼的要死要活的,可他每每都不忘紧紧拽着被单,生怕自己在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面前走了光。 为此,他还被护士姐姐们无情的轮流笑话过。 于青就是知道他怕这个,所以这个节骨眼上才特意捡出这个来说——毕竟,她觉得,与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紧张这个紧张那个,还不如让他担心下这样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肯、肯定不会……不让穿内裤的……” 他特无力的跟她争辩,好像自己是特正经特清白特无辜的白菜小寡妇。 于青哼然:“那可不一定。” 小池嘴笨,争辩这种东西向来不是于青的对手,可看他这会子功夫俨然脖子红脑袋红,都快像是煮熟的大虾了,于青终于心软决定放过他一马:“好啦好啦,逗你玩呢。瞧你这样——” 她凑过身去捏捏他难得有血色的腮帮子,结果反手被人抓住,对方一副受气包的幽怨样,咬着嘴唇:“你就知道欺负我……” 她点点他的下巴:“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说完,脸凑过去,对着他的嘴唇轻轻亲了一记。 这家伙脸红的更甚,按在她后心处的手一用力,想把她搂紧好生亲一亲。不过人都抱住了,却又慌不迭的放开了,拿手背捂着自己的嘴:“我……早上还没刷牙呢。” 于青心中大乐,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绿箭口香糖,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吃一片?” 他伸手过来,她却又把手给收了回去,顺势吻在他唇上—— “小池,你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唇舌纠缠间,女孩轻声喃喃,而男孩,没有说话,只有更用力的把她抱住了。 正文 第330章过山车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 手术室门外的家属等待区,坐了三个人,于青、石颖、战庆国。 本来是四个人,还有一个是战庆国的秘书,见气氛太沉重,下去给大家买热咖啡了。 石颖一直在手术室门前踱来踱去,高跟鞋落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咔哒咔哒的声响,更叫人觉得心里慌的厉害。 战庆国抬头看了眼石颖,本想叫她坐下,不过看了看妻子的脸色,没有出声。 于青一直远远坐在最末端的排椅上,沉默无言。 本是一年里最热的天气,但医院这一层的空调好像格外给力,冷气吹的她胳膊上的骨头都凉沁沁的。 空气好像在头顶的上空凝滞成一大团,焦灼着,拥挤着,混杂着混沌的浊气,和下面的每个人一样,固执的沉默着。 期间有穿绿色罩衣的护士,偶尔在手术室门口进进出出,每一声声响都惹的门口全体人员身体紧绷神经紧张,纷纷抬头——石颖有好几次张嘴欲问,不过护士来去匆匆,只摆摆手,并不言语。 今天还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下午2点钟后就可以打电话查询。 如果放在平时,这两点钟之前的时间怕是紧张的很不好过,而于青觉得,现在才是最难熬的。 上午11点50分,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终于熄灭。 专家从门口走出,石颖和战庆国围了上去,于青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专家的确很有专家的样子,头发花白,面容清癯,声音很沉稳,先解释了说手术时间延长了,是因为多补了一根钢钉,至于手术,很顺利,皮肤表面的创面已经竭力做到最小,往下就是静养和恢复期了。 石颖和战庆国一个劲的道着谢,于青则眼巴巴瞧着手术室门口,再过了大约20分钟,里面有护士高声唤道:“战池的家属在吗?进来帮推一下车。” 于青浑身一激灵,战庆国的秘书反应最快,抢先进了大门,石颖和战庆国紧随其后,于青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就见里面绿莹莹的走廊里,一辆手术车正被推出来——于青跟着大家伙忙凑过去,手术车上的小池从脖颈到脚盖着被单,遮得很严实,不过人是清醒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石颖趴过去:“小池,小池,你觉得怎么样?” 穿绿色罩衣的护士大声:“不要在这里拥挤喧哗,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人状态良好,就是这个手术车不太好用,你们家属帮忙推去病房,待会有护工会把病人放上床。” 手术车上的小池轻轻点头,嘴唇有点发白发干,声音虽低,但很清晰:“我很好。” 他的视线在寻找着什么,然后他找到了,于青就站在不远处,冲他笑嘻嘻的拿手指比划了一个“Y”字。 他也冲她笑起来。 只是她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含满了泪。 下午1点50分,于青在小池病房里团团转的厉害。 连刚动完手术的病人都要提意见了:“你坐一会好嘛?你转的我都头晕了。” 她不肯坐,眼睛瞪的大大的:“你说,我们是现在就打呢,还是4点钟之后再打?现在打我觉得肯定占线吧?这可是全省的人都盯着呢!这一遍遍的打不通,岂不是更叫人紧张?” 她无比纠结的望着墙上的石英钟:“可是叫我再忍到四点,我觉得我会疯的!” 小池他爸战庆国因为还有会议,已经提前走了,石颖倒不想走,可是经过上午那无比紧张的三个多小时,人好像也快虚脱了,被儿子劝着回家去休息。 估计也想给儿子和于青留点空间,石颖这回很听劝,暂时回家去休息了。只留了一个方便照顾的护工,现在正在外间的沙发上打瞌睡。 “打吧,反正你这人性子急,肯定挨不到四点。占线的话就再拨呗,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刚动完手术的小池,好像已经经过了漂流中最惊险的险滩,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按于青的说法,嗯,淡定的都快散发佛光了! 这查高考成绩这样的大事,他居然还轻松闲适的跟啥似的,难道这就是身为学霸的自觉嘛? 这看着挺气人啊怎么回事? 好想打他哦。 这会功夫,石英钟上的指针已经逼近了下午两点。 于青站在电话机前——嗯,这高级病房就是好,还配有电话,否则她还要跑去外面找公话,怕是要折腾的更紧张。 她人深呼吸了两口,感觉到了气沉丹田,扭头问那人:“那我打了?” 小池点点头,朝她举了举拳头:“加油!” 于青一狠心,刚要伸手去摸电话,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手又放下了:“不行,我要两点零6分再打,要是占线,那就2点16……” 病床上的小池忍不住噗嗤一乐,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于青闷闷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让他伸出手臂把自己搂在怀里。 他大手摸着她的头发,亲了口她因为紧张而变得凉沁沁的脑门:“别担心,你一定考的好,而且你还有最少20分的加分,你要再怕成这样,那其他人都不用活了。” 于青把脸靠在他热乎乎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小池……” “嗯?” “几点了?” “嗯,两点零六了。” 于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样好,居然!木有!占线! 她放下电话,眼睛亮的像黑猫警长,握紧拳头一步一步走过去,小池冲她仰着脑袋:“怎么样?多少分?” 脸上的表情又像是笑又像是哭,她张手一下搂住了他脖子:“703!703!小池,你好厉害,你考了703!!!” 不等对方反应,蹬蹬蹬冲到外间,冲那个正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护工:“王哥!小池考了703!” 护工王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一双眼,有点懵懂:“哦……” 转头蹬蹬蹬又冲去了走廊,一路冲去护士站,对人家正在值班的两个护士:“出成绩了!小池考了703!” 这几天的功夫护士站的护士们和于青都混了个脸熟,都知道她和那个长腿又爱脸红的大男生是一对小情侣,此下见于青一身振奋,兴奋到脸都红扑扑的,也为她高兴,纷纷说:”700多?那应该是状元了吧?小池好厉害!” 一颗心在胸膛里咚咚咚直跳,于青风一样又折回病房,扑上刚去想要抱着那个好厉害的状元啃两口,就听小池急匆匆问:“你查的是我的成绩?你的呢?” “……” 啊, 她居然把自己的给忘了! 正文 第331章钢铁侠 “嗯,查到了,624分,和之前预估的差不多,还多了十来分。罗小媛考了585,也不错。矿区还有加分,去年什林的理科普通本科线是540。嗯,大概还有一周时间就要报志愿,矿区还有特殊专业,不过那些特殊专业我觉得都不太适合自己,所以还是先考虑大学吧。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嗯,妈,你们放心吧。” 于青放下电话,长吁一口气。 方萍在电话那头高兴坏了,624,不算于青的最好成绩,但也属于稳定发挥不掉链子下比较不错的分数了。比去年的本科线高出了80多分,肯定能上重点线,虽然还不好说能走什么大学,但分数越高,可选择的余地也就越大,也就更游刃有余。 于青又在医院门口的报刊亭站了好一会,平复了下自己激动的心绪。 话说这辈子,她真的要成为一个名正言顺正正经经的大学生了。 不是什么三流大学,拿钱就能上的那种,而是真正一分一分,靠自己这三年的辛劳考出来的。 这是最好的回报,木有之一。 拿到理想的高考分数,是这些天的愁云惨雾里注入的最好的强心剂了:小池拿到了703分,虽然还不算怀姜市的理科状元,但和状元也不过就差了10来分。嗯,这回怀姜的理科状元居然不是出在全市最好的一中,而是诞生在乡镇高中。 石颖高兴非常,光在病房里就打了一圈电话,同事的,朋友的。当然,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小池他姥。 老人一直在疗养院疗养,一听到好消息激动坏了,非要出来见外孙不可! 话说小池受伤这事还一直瞒着他姥,这下石颖慌了神,还是小池现接过电话,说出了成绩后,自己会比较忙,毕竟很快还得回怀姜去报志愿,这谢师宴什么的也得准备办。所以让姥姥稍安勿躁。等报完志愿,他一定第一时间去疗养院看望姥姥。 好不容易算是把老人给安抚下了。 石颖自然也问了于青的成绩,不过和自己儿子比,于青考的这点分简直不值一提,她听了一耳朵也就算了。然后就兴奋的亲自跑去商店一趟,抱回来好多高级糖果,这骨科病房的大夫、护士,包括隔壁病房的病友们,都无一例外分到了喜糖。 于是,喜气在整个骨科病房层蔓延了整个下午。 隔的挺远的病房里有个十三岁的小病友,手臂骨折,正打着石膏,听到消息后被他妈亲自领着,来小池的病房探望。 按这个妈妈的意思,是想让儿子也来见识下学霸的风采,好激励下儿子,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个好大学。 结果那个小少年进来病房瞧见小池躺在床上,径自过去一掀小池身上的被单,估计是刚做完手术的腿实在是有些骇人,这孩子一连倒退好几步,惊魂未定的仰头问自己妈妈:“这个大哥哥腿都变成这样了,他还怎么上大学啊?” …… 童言无忌,此话一出,石颖脸色立刻唰一下就变了,小孩子的妈妈顿时尴尬的不得了,拧了儿子两把,忙拽了孩子走了。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小池把身上的被单重新盖好,沉默的拧过头去。 石颖忙过去安慰儿子:“小孩子不懂事,知道什么!你又不是好不了,你也听见了,专家都说今天手术做的特好,儿子,离9月1号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到时候你都能下地走了,咱啥都不耽误。” 小池点点头,低低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又说:“妈,我想吃橘子。” 石颖一叠声的答应:“妈去给你买!这就去!” 石颖出门后,于青悄悄靠过去——大男孩躺在那里,枕头上的头拧向里侧,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她拿手指摸了摸他的眼角,指尖一片润湿。 他哭了。 她几乎没见他哭过,便是被生生打折腿,最疼最疼的时候,他也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可现在,他安静的躺在那里,眼泪慢慢浸湿了枕头。 她轻轻倚靠过去,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贴去他的颈窝里。 “于青,我很怕……” 他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湿乎乎的脸上,鼻子抽着气,“我这个样子,要是没有大学肯要我怎么办?我妈总是给我宽心,可我也听大夫说过,最普通的骨折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要是赶不上开学怎么办?” “或者……我瘸了,便是考700分又怎样,没有大学会肯要残废的学生……” 这么多天来,因为一个小孩子的无心之言,他终于能放下强撑出来的所谓的“坚强”,来吐露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 于青拿手心抹着他脸上凉凉的泪,低头拿舌尖舔了舔,“啊”了一声,点头:“原来你的眼泪也是咸的。” 又点头:“原来向来无往不利的池学霸,也有这么……无知的时候。” 他愣愣的瞧了她,眼眶里还有泪,衬的一双狗狗眼更加无辜可怜惹人爱,简直能叫人顿时爱心爆棚,毫无原则的要搂去怀里疼爱一番——于青捏了捏他的脸,做了个鬼脸:“吆吆吆,这是谁家哭唧唧的小可怜啊?来来来,姐姐抱抱。” 他被她搞的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有点红,慌忙拿手背去蹭脸上的眼泪:“我……” “你杞人忧天啦!” “……什么?” “罗小媛你还记得吧?我在什林的舍友。” 大男生神色有点发呆:“好像……有点印象。” “她家是省城的,有个亲小姨是省师大的教授,这几年也一直负责自己学校的招生,不过她不亲自招,属于招生组的头的那种。罗小媛带我去见过她这个小姨一面,就昨天下午,我刚从怀姜回来嘛,我好生问了下这个小姨,就问你这种情况会不会影响志愿报考。” 大男生没有说话,只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小姨说啦,你这种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是没有错啦,不过在高校招生政策里完全不受影响。只有那些先天性心脏病啊血液病啊精神类疾病啊才会被限制报考,或者色弱啊、身体内脏器官动过重大手术的,也才会在有些专业报考上有限制,会有被退档的危险。我还特意问过,说你也要动手术,人家也说了,你这种的,只要不报考体育类专业,其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她继续捏他的脸,吧唧亲一口,然后摇啊摇的:“怎么,难道你还抱有儿时那个伟大的理想,要报考全国最好的体育大学的篮球专业?要这样的话,你倒是可以提前哭一哭,估计人家嫌弃你腿里边打了钢钉,变成个钢铁侠,不肯要你。” 对方还有点呆怔怔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脸上的泪倒是干了,样子看上去有点傻。 于青噗嗤一乐! “你……”他吞了口口水,“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 “真的不会有影响?” 她摇头,特斩钉截铁:“不会。” 大孩子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哐的一撑胳膊,似乎想要坐起来,结果拉动伤口,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于青白了他一眼,忙扶了他重新好生躺好:“所以你安心好生养着,现在出了成绩,离报志愿也很快了。罗家小姨说了,从出成绩到报志愿顶多也就十天功夫,你一定好生休息,多吃饭,好好睡觉,让骨头好好长,到时候报志愿还得回去怀姜回一中,你最起码得能坐轮椅啊,你说是吧?” 他点点头,乖的像个三岁幼儿园的小朋友,捧着果果聆听幼儿园老师的谆谆教诲。 “不过于青……” “啥?” “钢铁侠是什么啊?” “……” 正文 第332章志愿 按照石颖的意思,小池700分的成绩,自然首要冲一冲北大清华这种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 学校好不说,说将出去当父母的也倍有面子! 然后,再不济,也得报个人大,她已经咨询过了,700分报人大简直十拿九稳! 人大嘿!这可是新中国政治家们的摇篮! 于青旁听了一会,听出来了,石颖很偏向北京的大学,毕竟是首都,全国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而且离本省距离近——就光政治圈子来说,北京和本省虽一个属于华北一个属于华东,但位置毗邻,不论从政治还是经济上,都有点体戚相关的意思。 虽然小池的成绩报上海交大上海复旦中山大学这种位置上偏南的名校,也很有优势,但看样子石颖都没做考量。 于青自己揣测:一是地理位置偏远,和本省的政治经济圈子泾渭分明;二还是远,小池刚做完这么一个实在不算小的手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起码得三个月,这骨头才能初步长好,往下的复健期更得精心。如果隔的太远,她这个当妈的不放心,也不方便多跑动照顾。 不过石颖眉飞色舞说了大半天,小池完全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反倒显的恹恹欲睡很没精神。 石颖体恤儿子,考虑到手术后许是精力不济,嘱咐了两句也就走人了,看那一身振奋的模样,应该是去打听更多更详尽的名校信息了。 石颖人一出门,小池就跟于青招手,于青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取出厚厚的一个笔记本靠了过去——嗯,笔记是她刚来省城参加那个招生讲座的时候记的,然后也有跟罗小媛那个教授小姨咨询过一些。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把全部听到的关于报考高校的信息都一一记录在内,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其实笔记她早就已经快翻烂了,而且顺便还努力回忆了下她上辈子的有用信息。 于青上辈子念的虽然是个不入流的三流大学,不过位置特好,就坐落在北京海淀学院区,这学院区可是全国名校最集中的汇聚地,所以这各大名校她也算都过了过眼。 北大清华人大她上辈子都曾踏足过,于青不会说,她念的大学虽然不入流,不过聘请老师都是“就近”原则,所以外聘教员都是周边高校的老师——于青一个授课老师就是北大的,另外一个教微积分的还是清华的教授。 沾老师们的光,她甚至还在北大的电教室考过试、在清华的实验室里做过实验。 只不过老师名头再高,上辈子的她还是块烂泥扶不上墙,清华的教授讲微积分,她照样听不懂…… 而且要说名校们哪里特别,因为到底是走马观花,其实上辈子的她也没觉出哪里特别。只能说名校里学生们的精气神都很不错,皆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也是,毕竟是国内最知名的高等学府,能考到其中的,都算是天之骄子了。 于青心想,要我是里边正儿八经的学生,我也意气风发啊! 只不过当时以一个三流大学学生的身份走在天之骄子们中间,那底气还真是大大的不足呢,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凉感和心虚的不屑一顾。 嗯,不过北大还是有很多漂亮MM的0 于青和小池仔细商量了一番报志愿事宜。 其实,估计是因为上辈子在北京的求学经历,于青个人也是更偏向北京的高校——北京毕竟是首都,一线大都市,无论是高校的数量质量,以及环境,都是别的大中城市所无法比拟的;又因为是集全国的重要资源于一地,这无论是求学还是就业,焉或意识形态以及其他方方面面,更无可置疑都是走在全国最前列。 按于青的意思,其实她也偏向石颖的选择,700分,是很值得冲一冲清华北大的。 只不过小池对报志愿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他们要念同一所大学,必须同一所。 要知道,于青的624分虽然属于她个人不错的成绩,可即便再有20分矿区子弟的加分,她这成绩,想要进北大清华……嗯,虽然不至于痴人说梦,但也和中500万大奖的几率是差不多的。 往年怀姜市的高考生,便是能考到690的学霸,报清华北大还是十二分的战战兢兢,因为的确很容易掉档。 而一旦掉档,就会被调剂,至于被调剂到哪里去,那就得全看各人造化了——也有那调剂也调剂到不错的学校的,但更多时候,调剂的结果只会叫人欲哭无泪。 鉴于第一条要求就通不过,清华北大其实在高考前,就已经第一时间被小池给否定了。 他也知道于青那两把刷子,所以对包括人大在内的名校都没什么想法。 于青觉得这样自己实在有拖他后腿的感觉,建议小池放低要求,他报他的名校,而她呢,则挑一个离他名校不远的大学:反正北京高校喜欢扎堆,各大高校离的都不远,她这成绩报数一数二的学府行不通,但如果好生挑选的话,也能报个口碑不错的大学。 可小池说:我不在乎什么名校不名校,只要专业合适,你和我完全可以念同一所大学。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笨,我也知道,大学的录取分数是有很大弹性的,有的专业录取分很高,有的则没那么高。况且你还有加分,算起来咱俩也不过差了60多分而已,这个分值差不算大,只要好生琢磨,咱俩完全可以报同一所大学。我不管,咱俩报就得报一所才行。你也看见了,我腿现在这样,还指望你以后好贴身照顾我呢,要是不是一个学校,谁照顾我?便是离的再近,不一个学校,跑来跑去的也是麻烦,不方便。我不喜欢。 于青:…… 为什么她觉得他振振有词,说的乍一听好像蛮有道理,但细细一琢磨,全是歪理? 特有一种白痴恋爱脑的既视感 估计见她一张纠结脸,他还试图安慰她:“你就挑你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就行。” “那你呢?岂不是屈了你这700分的咱们怀姜的榜眼?” “有什么可屈的呀,你只要选好了学校,那我就挑那个学校录取分最高的专业就好啦。反正我这人不挑,只要是理科类工科类的专业我一概都没问题,都一样能念好。” “……” 这么臭屁的自信,于青突然觉得自己手有点痒。 好想打人哦。 正文 第333章H大 于青回到怀姜后,方萍和于成勇还特意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会议的主旨当然是很快就要到来的报考志愿问题——于青的分数已经过了全省的重点线,如何选一个最合适的学校和最合适的专业,是当父母的最首当其中关心的问题。 上辈子的互联网上有句话:现在流的汗和泪,都是当年选大学专业时脑子进的水! 所以大学固然是门槛,但专业也是重中之重,关系到自身日后发展的方向——上辈子的于青,念的大学虽不入流,但父母为她选择的计算机专业却在她毕业后正趋于大势。 虽然上辈子于青一个文科生,学计算机实在学的糊里糊涂,但,这个专业却是她日后得以顺利就业的一大重大因素。 所以,选专业和选大学一样重要! 两样都要综合考量,才能尽善尽美。 不过,这回于青没让父母为此操多少心,她已经特胸有成竹,告知方萍和于成勇:大学和专业她都已经选好了。 第一志愿,是北京H大经管专业。 第二志愿,是北京Y大国贸专业。 方萍和于成勇听到闺女决定的时候,表情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估计没想到,闺女胆还挺大,居然这么敢报!! 按他们的意思,624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为求稳妥,在有矿区加分的情况下,报省大是最最合适的。 毕竟省大是省内最知名的重点大学,口碑和就业在省内都是首屈一指,位置又坐落在省城,离家也近,在挑选专业方面也更游刃有余。 而北京H大和Y大,在他们的直观印象里,虽然也都是很好的学校,但毕竟是省外,闺女的分数如果去报省外的大学,这稳妥性就大大降低了——这万一第一志愿没有被录取,那岂不就掉坑里去了? 要知道,每个大学都不会要把自己列为第二候补志愿的学生。 一般第一志愿不能录取的情况下,第二志愿的学校也不会要。 方萍和于成勇有心想劝,于青却是先发制人,洋洋洒洒跟父母科普了一通她这些天在省城参加招生讲座啊等等获得的第一手高校报考资料,总之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让父母相信她的选择。 她既然已经选择这了这两所大学,已经是在多方面的咨询和考量下做出的最好选择,希望父母能给予她充分的信任。 方萍和于成勇没话说了,既然闺女看上去这么信誓旦旦,而且她也的确在省城盘桓了好些日子了,看是各方面了解的已经比较透彻,比他们这坐井观天的,总要强。 而且这辈子的于青在学业上的确更靠谱,中考她是走了个狗屎运,但也是正正经经考进的市重点的一中,高考更是三年里真心花了时间和精力一点点熬出来的成绩。 这孩子学习好了,父母好像就会对其别的方面也格外放心。 不过方萍和于成勇不知道的是,其实于青也心虚的很…… 她之所以第一志愿决定报H大,首先考量的是小池。 毋庸置疑,北京H大是一所名校。 只不过它不像清华北大人大那样名声赫赫在外、全国闻名。特别在南方地区,名气远没有在北方大,几乎有点查无此校的感觉。但它在北京各高校里,是公认的工科第二——所以它的录取分数很高,特别在本校最出色的专业上,有的录取分比清华都高! 于青上辈子的老公是陈曦,陈曦有个远房表姐夫就是H大毕业,于青上辈子和亲戚聚餐的时候碰上过几次这位表姐夫——据这位高材生的姐夫科普,H大虽然不是军校,但是国防特色比较显著,是属于国防科工委的下属学校,所以学校的经济状况非常好,两个字概括之:有钱! 特别H大在日后的计算机IT专业方面,号称是“王牌中王牌”,仅次于清华和国防科技大,学生就业及深造情况均非常乐观。 而且H大作为高新技术研究性大学,考上研究生的比率比较大,据罗家小姨介绍,H大其毕业生有近一半的学生直接考研究生。其中5%以上的学生出国进行深造,剩下来的学生,基本上在科研单位就业。 于青森森觉得,对小池来说,H大的计算机专业是除开北大清华后的最佳选择,几乎木有之一! 甚至比人大都强,毕竟小池这么一个理科脑子,还是更适合H大这样的工科大学——他这人不爱说话,不喜交际,嘴巴又懒又笨,人际关系的情商也没高到哪里去,所以他这人,最适合的还是去搞搞数据动动逻辑脑子,还不用抛头露面的职业。 至于自己—— 一想到自己自己于青就有点心虚,其实她的分数报H大,真心有点岌岌可危。 毕竟人家H大去年的最低录取分是650分,她624,便是加上20分的加分,还是有数分之差。 别看就差这么几分,真到了要紧时候,差一分也进不去! 而且她准备报的是经管专业——嗯,别看H大是所工科的不能再工科的大学,但人家偏偏在一众工科专业中独树一帜的安插了一个经管专业。 于青觉得,自己这辈子虽是个理科生,但理科生和理科生的差别也是很大的,她和数理化战斗了整整三年的功夫,最后也不过是才刚刚HOLD住了而已。 所以大学嘛,这挑专业的时候她也就不为难自个了,小池既然说要两人必须念同一所大学,那么她就报这个H大独树一帜的经管——经管经管,顾名思义,是属于经济管理部门和企事业单位实际管理工作的人。这个名字看似范围很大,实则范围也真的很大,特别是在面临就业的时候,虽不像其他工科类专业那样专业性很高,但是就业范围可供选择的余地却很广阔。 毕竟经济管理嘛,政府和企业都有,都有。 而且经管属于H大近几年才新设立的专业,这几年这个专业的录取分,最低的时候到过629,最高到过670。鉴于矿区子女的加分政策,所以于青觉得自己可拼一把,就当是试一下自己的人品! 毕竟如果自己也能拼人品进入H大,那可真是他们老于家祖坟冒青烟了,真得去岐云山上去找太姥还愿去!!!! 这可是H大啊! 正文 第334章报考 于青是从什林矿区中学毕业的,所以大学报志愿也必须回什林去报。 这回父母都请假陪同她前往,于青高考成绩不错,什林的小叔小婶也觉面上有光,小叔还特意在什林饭店设宴,说要好生犒劳下辛苦了N久的侄女。 回校报志愿的那天,于青如愿又见到了罗小媛。罗小媛考了585分,刚过省重点线,但矿区有加分,所以志愿还是准备填报她一直就心仪的青大。 所以矿区的加分还是十分关键且重要的,也不枉他们背井离乡转学到矿区的这一番折腾。 不过她们两个都没瞧见姚秀美,她俩都知道姚秀美高考时因为发烧发挥失常,所以出了成绩后并没有特地打电话去询问,怕惹的美美心里不好受。而今天报志愿没找见人,自然也就知道姚秀美的成绩应该是没过普本线。 于青和罗小媛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及姚秀美的话题。 倒是罗小媛憋了一会后,突然说:“大不了复读就是了,或者干脆念个专科也不错。” 于青点头,不过她俩都没准备给姚秀美打电话,都觉得,还是再过一阵再联系的好。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凭白惹人伤心。 于青的高考成绩在他们班是第一,年级占了个第三,不过她要报考的大学却是整个什林应届高考生里最好的,连她年轻的班主任都对她的第一志愿乃至第二志愿都有些咂舌。 相比于H大来说,作为于青第二志愿的北京Y大虽然名声上稍弱,但也是水准很高的大学——Y大自然也是工科类大学,其计算机方面的专业只比H大弱上那么一点。 这从历年的高考录取分就能看出来,Y大的分数只比H大低个十几分。 要按霍林霍班主任的意思,其实作为于青第二志愿的Y大,对于青来说,更加稳妥一些。 大学报志愿也是要看人品凭运气的,如果胆子大不怕掉坑,是有可能捡漏,但基本上没人敢拿自己三年的辛苦来尝试着捡漏。 而且H大作为北方地区知名的工科类院校,也是颇有傲骨,为了防止学生水平太水,不承认矿区子弟在特殊专业上的30分加分。 所以,H大虽然也有机械工程类相对于矿区来说对口的“特殊专业”,却并不接受矿区子弟的加分政策——于青也是在特殊专业全国高校详尽表上才发现的这一事实,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连自己这矿区子弟身份20分的加分H大也不承认,那自己可就真的惨了! 幸好后来发现是一场虚惊,20分的加分是身为矿区子弟在高考后默认加进原分的,而特殊类专业的另10分加分则有报考学校限制,例如有的如H大这样的学校,便并不承认。 幸好、幸好……于青拍着扑腾扑腾的小心脏,不住庆幸:幸好自己这20分的加分还在,否则H大可就真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 每个人都觉得她报考H大实在是有点不大靠谱,虽然H大历史录取最低分曾出现过629分,但人家历年的录取平均分都是在650上下浮动的,于青凭借62420共644的总分报考H大,真心挺惊险的。 这惊险于青自然也知道,可她不想委屈小池。 H大的计算机学院是最好的,也是录取分数最高的,同时也是就业率及就业质量最好的,小池703的高考成绩,只有H大的计算机学院才不算辱没。 而且小池的703报H大的计算机专业,基本上,很稳。 为了他的这份稳妥,她觉得自己惊险一点也没啥。 毕竟老天爷都戏剧性的让她重活第二遭了,而她活的这第二遭,虽说幺蛾子不断,但自我感觉过的还是蛮顺利蛮幸福的,所以于青觉得,自己未尝没有这种狗屎运。 人嘛,稳妥是好,但有时候惊险点,才会有惊喜。 于青很顺利的报完了志愿。 本来她还想见见自己的小胖同桌一面,不过没找见小胖的人影。 倒是她和小胖的后座,那个老是被叫做“鼠瘟”的舒文,告诉她,小胖在北京的高考分数也出了,408分——虽说分数着实不高,但北京的分数线也低啊,而且全国各地对北京地区的生源录取分也都是最低的,所以小胖以408的成绩,虽说北京的大学不太好报,但报考外地区的普通本科还是没问题的。 听说他父母已经为他选定了东北大学,这两天也正在忙着报志愿呢。 至于舒文自己,于青也问了,考了486,没上普本线,但靠着矿区加分估计可以上个矿区对口的专科,他自己也挺满意的。专科的报考还得在几天后,而他今天特意巴巴跑来就是专门来找于青的,好转告她小胖的信息。 他说:“胖子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说找你找不见人,打你家电话,你家里人说你去省城了。问他是谁,他还跟个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说。所以你知道赶紧联系联系他,否则他还得折腾我。再说了,你考的这么好,胖子肯定也高兴。” 于青自然满口答应,不住道谢,同时也为小胖高兴——小胖高考也很顺利,这都是好消息。 于青报完专业后就一门心思的要赶紧回怀姜,堂弟超超拽着她多住一天,她死活都没答应,可把超超都给气着了,掐腰指着她鼻子大叫:“哼!考上大学了不起啊!!” 于青哭笑不得,现赶紧去玩具店抱回来一个大大的遥控车,这才终于把这心灵受伤的小家伙给安抚下来。 小叔小婶自然也想多留他们一家多住一天,于青一直婉拒,说明天还要回母校一中去看望同学和老师。 这话真不是托词,一中应届高考生的普本志愿报考也在今天和明天两天,她明天是要去一中的,只不过重点倒不是为了什么同学和老师。 重点是,小池昨天就已经提前出院,被石颖专车护送回了怀姜,这次回来,当然也是为了报考志愿事宜。 他们已经约好,明天一起去一中。 她得陪着他。 当然,她也期望见到久违的同学们。 嗯,她和小池在拿到分数的那天,就曾在病房里打过越洋电话给许友松,向他汇报捷报。 只不过许友松这人到底敏锐,得到好消息后,先是对他们两个表示了番恭喜,随后就不经意的问道:“小池,你们两个这是都在省城吗?还是在外面打的电话?为什么来电显示不是你家的号码?” 小池木木的“哦”了一声,还是于青抢过电话:“嗯,俺俩在省城呢,我这不是来省城找他玩了嘛!我们是在外边呢,这大热的天,谁高兴闷在家里啊。” 许友松在那边似乎笑了笑:“真羡慕你们。我知道你们两个肯定要凑去一处念大学的,嗯,大概国内国庆节的时候我这边也能休几天假,到时候我回国瞧你们两个大学生去。” 正文 第335章分水岭 小池目前的恢复情况,坐轮椅坐的还略有些勉强,因为上了用于固定的夹板,即便是坐轮椅,他整条左腿也必须绷直的的平伸出去。 所以让他以这幅形象回去一中,他内心估计是很抵触的,一直磨磨唧唧的不肯动身。但这年头的志愿表,必须本人签字才有效,所以必须得去。 普本的报志愿一共两天时间,但大部分学生在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扎堆去报完了,所以小池选择在第二天,而且是拖拉到下午才肯去,并且严令拒绝石颖一起同行。 石颖没法,于是只好拜托于青,让她好生看顾着他点。 于青点头:“阿姨,放心吧。” 要放以前,这儿子不听话了闹别扭,以石颖的脾气,还能武力镇压镇压,可现在儿子术后初愈,她自然啥都是好好好,啥脾气都没了。 就连看着一直不顺眼的于青,也不得不接纳先——石颖估计现在就已经深刻感受到“儿大不由娘”到底是种啥滋味了。 于青当然也知道小池的心思,他这副模样出现肯定会有人问起,所以两个人提前统一口径,就说是在省城出了点小车祸,伤了腿,不严重。 他那性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同情,就连在自己亲妈跟前都是轻易不肯示弱,更何况外人? 好在他俩这一趟很顺利,学校里学生果然不多,报志愿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而且因为小池的轮椅推不上楼,他的志愿是在办公楼的一楼办公室由班主任宿文彦亲自帮忙报的。 因为早就确定了H大,志愿报的也根本不费功夫,只需要填几张表就OK了。 宿文彦对小池的伤势自然也关心,于青解释了几句,说不碍事,就是小骨折。 宿文彦不住点头,瞧着小池那张木头脸都快能瞧出花来——小池考了703,是他们一中当之无愧的理科状元,而且这状元出自自己班,对身为班主任的宿文彦来说,岂止是脸上贴金这么简单! 学校的各种奖励奖金以及日后优秀教师荣誉及职称升级都会纷至沓来,好在宿老师云淡风轻惯了,并没有表现的对小池多么宝贝疙瘩,而且听过于青的分数后,也表示了欣慰。 于青则朝宿老师也打听了班上几个同学的情况:她的同桌朱方婷,考的不甚理想,专科线都没过,还不晓得要不要复读;学习委员毕春英,则发挥稳定,考了663的高分,报了省大的生物制剂专业;副班长邹海超,却有点掉链子,只刚过重点线,报重点的话都有点悬,他权衡过后报了省师大的数学专业,省师大虽然属于二本,但在省内口碑不错,所以也算不错的选择。 其他人于青都泛泛问了问,总之一中作为市重点,他们六班虽不是年级尖子班,但也算被赋予众望,班里大院子弟众多——例如雷彦,只刚过了专科线,听说家里正活动着想托关系走后门,让他能进省公安大学。 而去了新疆当高考移民的陈曦,果然移民的比较靠谱,听说虽说只考了还不到500分,但新疆分数线低,报个省内的二本也是可行的。 倒是转去念文科的她的老同桌林如冬,虽才刚过普本线,但是对她个人来说却是已经发挥的相当不错了。两人通电话的时候,林如冬高兴的直蹦跶,说本来以为也就能走个专科呢,没想到居然这么走狗屎运! 至于志愿嘛,她这种刚过普本线的,选择余地比较小,林如冬个人比较属意省大的一个沿海城市分校,挂着省大的名头,却是录取分要低不少,比较适合她。 至于年级里的学霸宋瑶,以680的成绩报的中国政法大学的法学专业——于青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法律大学是文理兼收的,只不过理科生报考要比文科生的分数高很多。 中政法今年在省内只有38个理科生招生名额,投档线要比一本线高100多分。 这学霸果然就是学霸,脑子都是不同凡响的,定是要迎难而上才过瘾。 不过—— 于青心想:雷彦进了公安大学,日后出来是警察;而宋瑶念法律,出来不外乎也是法官检察官律师,这两个人也勉强能算个同行,就是不知道日后的命运会如何演化。 而对宋瑶一直心心念念的雷彦,现在两个人要两地相隔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是坚持呢坚持呢坚持呢? 还是…… 小池腿伤了,不过手和以前一样快,几张志愿表格唰唰唰很快就填完了,完了就要求走人。 两人跟宿老师告辞,在他欣慰目光的护送下,于青推着小池的轮椅走向一直等待他们的商务面包车——车是石颖特意借来接送儿子的,司机瞧见他们过来,正跳下驾驶座准备过来帮忙。 路边的灌木丛横插出一个人:“于青……” 顿了顿,瞧见轮椅上的小池,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于青抬头,一阵惊喜:“江河鸣?!” 来人江河鸣,穿着短袖的白衬衣,洗的很干净,板板整整的,黑裤子,也熨到笔直。头发理短了些,8月初的午后阳光毒辣,晒的他额头隐有汗迹,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密密匝匝的倒影。 于青欢喜问道:“你这也是来报志愿吗?” 对方点点头,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小池,迟疑了下,说了声:“你好。” 小池点点头,虽然他一张木头脸,却也知道这男生估计有话要跟于青说,而且指不定为了她,在这里等了多久。 纵然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还是跟于青说:“我去车上等你吧,现在怪晒的。” 于青点点头,司机正走到跟前,于是把轮椅交给了司机。 瞧着他们走开,于青小声解释:“出了点小车祸,伤到腿了,不过没事,会好的。” 江河鸣点头:“他身体素质那么好,会好的。” 接下来于青自然是先问江河鸣考的咋样,她一直在忙小池的事,其他的事还真是没太上心。此下里遇上了,自然要关心关心——于是她知道江河鸣考了656,相当不错的分数,而且他高二那年物理竞赛二等奖,还有10分的加分,这综合起来,报个重点名校不在话下。 于青刚要问他报的哪所高校,就听江河鸣先声发问了:“于青,你报的哪里的学校?” 这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她回答:“北京H大。” 江河鸣的表情略有吃惊,于青嘿嘿乐:“有点自不量力是吧?” 接着她又问:“你那?” 对方摇摇头:“我还没报。” “?” 话说报志愿就两天的功夫,小池这墨迹到第二天下午才来,就已经够晚的了。 居然还有人比他还沉得住气?! 谁知道对方自顾自的转移开了话题:“其实我昨天就来过学校,我知道你虽然不在一中报志愿,但肯定也会来学校一趟的。毕竟……他会来,所以你也应该会来。” 于青点头,然后迟钝的“啊”了一下:“你在等我?” 对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于青也是发散性思维,突得心口一动,张口问道:“贝澎澎呢?贝澎澎怎么样了?” 正文 第336章木头掉进醋缸里 江河鸣一脸尴尬,不过还是答了。 曾经他们一中的高岭之花、曾经的校花贝澎澎,嗯,也是和江河鸣爱的干柴烈火的小女友,今年也参加了高考,嗯,就是正经的国内高考。 分数嘛,刚过普本,也就是二本线,但是中国这国情你懂得,以贝澎澎的身家背景,走走关系走个特殊加分渠道,上个重点一本也很正常。 于青点点头,长长的“啊”了一声:“我懂了,你要跟贝澎澎念同一所大学对不对?” 这年轻的小情侣们,就是难分难舍,如果一旦能有机会往一块凑,自然要继续凑一起,期望长长久久。 和她和小池一样一样滴,推己及人,特理解。 江河鸣尴尬的久了,估计也习惯了,反倒慢慢自然下来,想了想,点头:“也许吧。” 于青拍手:“那挺好的啊。” 眼睛一转,一时兴奋道:“那你们也报北京的学校嘛,这样咱们有空还能在一块多聚聚。” 江河鸣顿了顿,问:“你真这么想?” 于青马大哈的挥着手:“你考的这么好,全国的大学不由着你报?!况且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想要去北京。这要是大家都还能杵一块,都是老乡老同学啥的,常来常往不是很正常嘛。” 江河鸣半天才“嗯”过一声。 于青则是心里一个劲的嗟叹,不一样啊不一样啊不一样! 上辈子的江河鸣,念的是镇上的高中,起初成绩还可以,一直还在班里担任班长。但越到后来,成绩就越不行了,高考的时候连个专科都没考上,而且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也没有再复读,而是直接就进厂子工作了。 他进的是家国营大型企业,托了他父亲当年老战友的关系,没有当工人,而是干的销售。 到底是大型企业企业,在怀姜也算数一数二的,江河鸣本性腼腆,一开始做销售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很是不适应了一阵。不过要靠这个拿工资吃饭,磨练了几年也就上道了,后来做的还不错,还跟厂子里干后勤的女同事谈起了恋爱。 后来就一直做到销售部经理,也算是厂子里的管理阶层了,和女同事结了婚,生了儿子。 只不过国企改制后,厂子的效益一落千丈,工人发不出工资来,纷纷跳槽。他这所谓的管理层也煎熬了一阵子,后来干脆就仗着自己天南海北跑销售攒下的那些客户,自己做起来同类型生意。 运道还算不错,虽然自己当老板各种苦楚也不少,但好歹养家糊口,而且养的还不差。 于青上辈子在初中校友聚会上遇见江河鸣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发胖的、稍有谢顶的中年肚腩男了,瞧着有点油腻,但开着一辆四个圈的越野车,而且还在怀姜最好的小区买的房子,这些东西加成起来,在男同学们中间,怎么也算是小有春风得意。 只不过这辈子的江河鸣,看来运势要和上辈子大有不同。 他考上了市重点的一中,谈了一个漂亮且有背景还对他死心塌地的女朋友,现在高考也十分顺遂,怎么看,他这辈子都应该比上辈子要过的更好。 于青挺为自己这个老同学高兴的。 她当初刚刚重生这第二遭的伊始,就碰上了他,仗着重生之魂,还很不厚道的捉弄了人家一番,搞的他和郎情妾意的女生就这么散了摊子。 虽说于青知道,即便自己不插那一杠子,江河鸣和孙倩倩也早晚会掰,但这回到底是因为自己人家才掰的。 真要想起来未尝是不歉疚的,只能说自己那个时候也太自以为是太放肆了些。 所以江河鸣这一回能过的好,她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所以她现在又扪心自问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那啥,江河鸣,你也不要太在意我的话,我就是一高兴了随便说说。你考的这么好,报哪里的大学报什么大学当然要以你自己的意志为先,是吧?所以你千万别被我误导啊,这除了北京,全国的好大学多了去了,你这是为自己报志愿,只考虑自己就行,甭考虑别人。” 她想了想,又郑重加了一句,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报志愿一定一定要慎重、慎重。” 估计见她这种老气横秋的模样,江河鸣居然笑了——他本来脸部轮廓就深,浓眉深目,这一笑之下,睫毛一弯,湛黑的眸子熠熠生辉,阳光下竟十分好看。 于青心里短促“啊”了一下,心道果然是我上辈子平生情窦初开就看上的男生,果然不同凡响!也难怪贝澎澎那丫头能对他这么挖心挖肺的,估计是审美和我一致。 她在手心里偷偷划了个十字,默念:阿门!就是希望这辈子他能保持住,别搞的花期短暂,早早变成肚腩油腻男。 于青把江河鸣赶去报志愿了,为了杜绝自己再有鼓动嫌疑,她都没好意思问他要报啥大学。 她拉开车门的时候,小池就半倚坐在靠门的窗前,轮椅折叠起来放在一旁,镶着夹板的左腿长长的在过道伸出去。 她蹦过他的伤腿,坐去他身旁的位置:“等急了吧?你认识的,我镇上初中的老同学,江河鸣。他考的不错,加上加分660多分呢。” 小池一开始没吭声,于青也不在意,车里空调开的凉,她把他身上披的毯子好生拽了拽,盖住他膝盖,然后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车子发动起来。 就听小池突然问:“那他是不是也报的H大?” 于青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不知道啊,他比你还沉得住气,这个点还没报呢。刚刚被我赶着去了,不过——” 她思量了下:“他要报H大的话,应该挺有把握的啊,他分数不错,虽然不如你,报不了最好的计算机学院,不过其他专业应该都没问题。嗯,他要是报和我一样的经管,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小池不吭声了,脑袋别过去,只瞧向窗外。 车子行驶的很稳,于青帮着小池检查了番他报志愿携带的东东,身份证啊,准考证啊什么的,一一检查完毕,没有遗漏。 再抬头,才发现司机在后视镜里朝她狂打眼色,她这才慢三拍的反应过来:这车里气氛怎么有点凝重哇! 不过,其中关节根本不想就能通—— 于青心下好笑,拿手指戳旁边那张一直固执的拧向窗外的木头脸:“啥景色这么好看啊,瞧的这么带劲?” 那人不声响,又朝外拧了拧脑袋。 她忍不住的窃笑,把自己脑袋也凑过去:“干嘛呢?说话啊。” 对方嘴巴闭紧的堪比石像,不肯看她——于青到底心疼他术后初愈,并不想多逗弄他,很快就把嘴巴凑去他耳朵边:“笨蛋,那个江河鸣是贝澎澎的男朋友。” 对方僵硬的脸终于松动了松动,却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慢吞吞的:“是嘛?我看他对你倒是更有情谊,大热的天一直等着你,而且拖到现在还不报志愿,不就是要先问过你报的哪里?” 于青:“……” 话说其中关窍她都没想到这一辙! 没想到这根醋缸里泡涨的木头倒是头一回如此敏锐!如此门清! 她自然是坚决不肯认:“想什么那!人家可是早就约好要和贝澎澎念同一所大学的,志愿报的晚估计是等女朋友那边的信呢。” 小池又不吭声了,他脸一直朝向窗外,她也瞧不见啥动静,只好把自己的手偷偷塞他手心里去——一开始他手指头还僵硬着,不过在她不屈不挠的挠过一番他的手心后,大醋缸浑身紧绷的那股劲好像终于慢慢松懈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碍于前面还有司机,于青悄悄凑去某人耳边,轻声吐槽:“醋缸……” 与其说是吐槽,倒更像是挑逗,因为她舌尖顺便轻舔了口他耳垂。 对方果然顿时就把脑袋转了回来,貌似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不过在司机看不到的两个人的身体之间,他张开手指,与她十指交叉,掌心缠绵的紧紧贴去了一起—— 正文 第337章狗屎运 于青森森觉得,自己重活的这辈子,虽说幺蛾子不断,碰到的极品事也不少,其他重生前辈们随身附带的金手指和智商丸,老天爷也忘个给自己装备上——不过, 嗯,不过,不过老天爷待她真心还不错! 例如经过半个多月的煎熬后,前方终于传来好消息:今年H大经管专业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为643分,她靠着20分的加分以仅1分的惊险优势被H大经管系录取…… 这叫什么? 这就叫狗屎运呀! 于青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真心欢喜傻了!!!! H大啊H大!这可是H大! 即便在名校林立的首都北京,H大说将出去也是赫赫有名的好伐?其在校生的那股骄傲劲一点都不比北大清华的差好伐?! 而且凭着她上辈子的经验,H大以后还会更有名! 因为它最出色就是其计算机方面的各类专业,而千禧年左右,国内“硅谷”中关村的兴起与鼎盛,代表着中国的互联网产业正式开始进入高速发展阶段。 虽然她是经管专业啦,但说将出去,也是H大的正经一员啊!与有荣焉!! 至于小池,被H大的计算机学院录取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所以就惊喜程度反倒不及于青。 反正方萍和于成勇同样欢喜傻了,一连几天两口子做梦都会笑醒,天天嘴巴咧到耳朵根! 姥爷高兴的给于青包了一个大大大的红包,作为奖励。 其他亲戚邻居更是纷纷恭贺,连旁边小卖部的赵大爷,于青去买冰棍,都说:“喜事!喜事!不要你大学生的钱!” 借着这股东风,于青家也顺利搬进了新居——之前因为志愿悬而未决,一家人也没心思搬家,这回闺女的金榜提名乔迁之喜,可谓双喜临门,于成勇借此大肆宴请亲朋,很是花了番银子,可是花的高兴啊! 总结俩字:喜气! 四个字:喜气洋洋! 至于小池,报完志愿后,虽然他个人要求要留在怀姜,不过还是被石颖以刚做完手术还在恢复期为由带回了省城,被安排住进了医院的康复病房——俩人这段时间全靠电话联系,小池当然对两人能同时被H大录取感到十分满足,直说等自己腿好了,一定要和于青去岐云山还愿去。 于青一口答应:“对啊!就等你好了,咱俩再爬一趟岐云山!” 电话那头的大男生听上去心情十分好,一个劲的跟她说自己腿恢复的不错,大夫说伤口愈合的很好,最近还拍了片子,骨头长势良好,已经卸了夹板,改用绷带了。 大夫给他打包票,说看这么个恢复状态,真等到9月初各大高校开学之时,他就完全可以拄单拐了。 于青给他打气:“那你一定多吃饭睡好觉,好生养着,等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北京!” “嗯。于青,到时候,咱们一块去H大报道!” 于青放下电话,啃了会手指头。 其实,她有个想法—— 她想现在就去一趟北京。 昨天她接到了丁燕燕的电话,丁燕燕也是辛苦,为了躲叶兆明那个疯子,居然干脆跑外地找自己的小姐妹避难去了。 不过这一跑,却被她给找着了合适的人选。 据丁燕燕说,对方是两个人,西南人,同乡,年纪都在40,性子很沉稳,不是莽汉。两个人着急用钱,因为在外边一起打了几年工,老板却卷款逃跑了,两人掉去了坑里——手里没钱,有家也不能回。 因为家里就指望他们在外边挣了钱,好回家盖房。 所以俩人愿意铤而走险接个活,最好是不伤人性命,这样他们也能心安理得一点,反正干完这一票他们就回老家去了。 他们老家具体方位没透露,可据说距离怀姜那可真是足足隔了有大半个中国,真心天高皇帝远。 这条件简直和于青要找的人一拍即合,所以丁燕燕特意来问于青:人找到了,至于事,你还做不做? 于青说:当然做。人我就不用看了,你在社会上混的久,眼睛一定比我毒,你觉得行,那就行。钱我按照之前约好的,先付一半定金,等活干完了,再付剩下的另一半。你的中间费,我和定金一块拨给你,也算是替我忙活的辛劳费,钱不多,别嫌弃。 丁燕燕在电话那边吃吃笑:“大学生,你当我还真要你的中间费啊?这事吧,要是姓叶的这回真能给整消停了,我也沾光!因为他,这阵子我可是在省城连开张都不能开张,实在是断老娘的财路。所以这个忙,我乐意帮。你那5000,就留着给自己交学费吧!” 于青当天就去了银行,把自己存在省城户头上的6万元,拨出了一半汇到了丁燕燕留给她的户头。 这事办完后,她就不再想了。 反正一切有丁燕燕张罗,至于成还是不成,钱她花了,自然要办成。不过最后能达成什么样结果,谁也说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也就静观其变吧。 至于现在,她考虑的另一桩事:她想去北京一趟,现在就去。 所谓好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上回她遁去省城那么多天,全是拉的罗小媛跟父母打马虎眼;这回被于青拉出来的是老同桌林如冬。 林如冬家住在郊区,于青七拐八拐找上门去,林如冬在家正帮她哥哥嫂子带小孩,一见到于青,激动的不要不要的,把小侄子的各种零食一股脑的往她手里塞。 林如冬报的那个位于沿海的省大分校,最近也是刚来了信,林如冬榜上有名,也正高兴着呢!两个人一拍即合,带上1岁半的小侄子就出了街,吃麻辣烫去了! 吃到两个人的嘴巴麻的估计拿针戳都觉不出疼来的时候,林如冬感慨:不是我说,于青你可真棒!当初进一中的时候,你成绩还不如我呢,但这回你却是能考到H大!要去北京念大学!别跟我说这是什么狗屎运,这其中的滋味,我也是过来人,我能不知道? 于青歪在她肩头吃吃笑:“对!不是狗屎运!是老娘辛辛苦苦一点点熬出来的,虽然也有那么一点运气,不过,还是得靠自己!” 这个胖乎乎的姑娘特真诚的举起手中一次性纸杯里的雪碧:来!为了庆祝你也庆祝我!庆祝咱们都能考上大学!干杯! 于青:林女王,干杯之前,小的还有个不情之请。 林如冬大手一挥,几乎把怀里的小侄子闪到: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情不情的,但说无妨! 那我真说啦? 磨叽! 于青清了清嗓子:“那啥,我要去一趟北京,想请你陪我走一趟。” 正文 第338章先行 于青的意思,并不是真要林如冬陪她去北京。 而是如果她跟父母说自己想去一趟北京,俩可能:一是方萍和于成勇肯定觉得她才一个刚成年的半大孩子,又是个女孩,北京虽说不远,但也不近,且怎么说也是出了省的外地,而且城市又大,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所以很可能会一口回绝,而且于青既然已经被H大录取,到时候九月份开学季,父母肯定会陪她去报到,这前后也差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到时候再一起去呗。 干嘛现在就急吼吼的自己去一趟? 再第二个可能呢,如果于青执意要去,那父母可能看在她考到好大学的份上,不好驳她的面子,但肯定会抽出一个人来,陪她一起。 这两个结果于青都不想要,所以她需要林如冬的帮忙。 如果她能有个伴,而且是个看上去挺靠谱的伴,然后再加上自己的游说,父母说不定会应允。 林如冬好奇:“你干嘛现在就要去北京啊?” 于青微笑:“激动呗,在家坐不住了,想先去看看,玩玩。” 林如冬有点为难,托了托坐在她大腿上的,自己胖乎乎的小侄子:“不是我不想陪你,你也看见了,我这身上还有重任呢。” 于青笑嘻嘻的摇头:“不是真让你去,你出个面就行。” 林如冬果然出面了,被于青手牵着手拽到自己新搬的家里来玩。 这一是来参观新房,二是倆姑娘期期艾艾的请求方萍和于成勇同意:她们俩暑假在家实在是呆的憋的慌,正好林如冬一个表姐在蓝天旅行社工作,这近期有个北京5日游,正在组团呢。她俩一商量,觉得不如干脆参个团去北京玩玩。 一来呢,林如冬对于青能考到北京H大表示特别特的景仰,也特想去名校转转,感受下这名校的氛围。 二来呢,高中三年辛苦这么久,这又刚经过拿成绩报志愿等通知这一系列的人仰马翻,实在是有点心力憔悴……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好不容易一身轻松,所以也想趁着还没开学的当空,出去玩玩。 这言辞恳切,再加上于青在一旁一直撒娇卖萌,方萍还真松了口,问林如冬:“你表姐那旅行社……是你表姐带队啊?” 林如冬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表姐带队,她是组团负责人嘛,而且因为我们是熟人,这团费还能打个八折!” 于青新家楼下,于青大臂一伸,把林如冬抱了个满怀:“女王,你说,要我怎么谢你!随便提!” 林如冬矜持的颔首道:“嗯,听说京城的驴打滚不错,给哀家打包回来几个打打牙祭便可。” “遵旨!定不辱使命!” 俩姑娘在楼道里,你捅捅我我捏捏你的,顿时笑做一团。 两天后,于青背着自己的行李包,坐着蓝天旅行社的旅游大巴,抵达北京城。 林如冬虽然是个幌子,但旅行社不是假的,怀姜这种十八线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自己的火车站,所以要去北京,要么坐长途客车,要么跑去隔壁的章城去坐火车。 于青觉得坐火车还得跑趟章城,忒麻烦,客车呢,这个年头的客车也是又挤又破,所以去旅行社报个旅游团,坐宽敞舒适的大客是个不错的选择。 带队的导游当然不是林如冬的表姐,不过也算于青的熟人,或者说应该算间接的熟人——真要拐弯抹角起来,得追溯到她刚转学来市里,念十五中时候的班主任:封国新。 于青也是日后才知道,封国新算许友松的一个远房姨夫,而这个导游正是封国新的妹妹,叫封国翠。 以前和小池、许友松一块出来吃饭的时候曾路遇过,许友松也做过简单介绍,说这个小姨在蓝天旅行社工作,以后要是想出远门旅游啥的,可以找她帮忙买机票火车票,能拿到团队折扣。 所以这回于青果断想起这个封小姨了,不过她倒不需要什么打折照顾,团费她一分都不少交,唯一的要求是:到了北京后,请准许她自由活动,不用住旅游团的集体住处,也不用参加团体活动。她会每天跟导游保持联系,等旅游团返程的时候,再把她稍回来就行。 于青来旅行社报团的时候,给封国翠带了只省城买的品牌口红,虽只是小礼物,但很管用。她这点要求,说难不难,不过带团的导游得承担风险,封国翠考虑一番后答应了她。 就是要求她务必得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否则她作为带队导游,吃不了可是要兜着走的。 于青再三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绝对靠谱! 旅游大巴先是经过省道,又上了高速,六个小时候,抵达北京城。 这个年代的北京,在于青眼里,是很亲切的——和她上辈子来求学时候的印象果断无缝重合了:高楼大厦还没那么多,除开几个繁华地段,其他地方的样子有时候和十八线也没太啥差……橱窗里的衣服正流行小碎花小掐腰和厚垫肩;二环内的大胡同儿,临街刷个大白就完事;外边车水马龙,胡同里边小孩子滚铁环老头儿下象棋老太太大门口嗑着瓜子唠嗑,端着痰盂去公共厕所倒屎倒尿。 这也是这个年代的北京:长安街宽阔笔直,钟鼓楼前方古木参天,西直门则还像个四通八达的大集市,秀水街红红火火,车行在马路上,从窗口望出去,北海公园的白塔在葱茏的绿柳后隐约可现。 似乎耳边立刻都能隐隐传来那首经典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于青从集合点下车后,跟导游封国翠告别,然后在路边报刊亭买了一张北京市地图,便是她记忆力再好,她也只能记得上辈子自己学校门前的375、304和332路公交,其他的,她还是得先买张地图研究下路线怎么走。 研究了一会后,于青觉得,还是坐地铁吧…… 这个年代的北京地铁,只有两条线,1号线和2号线,不过足够了,票价则是一直良心,且能持续良心往后十几年的每人2元——于青买了到海淀学院区的票:纸票。 这年头还只有人工售票和纸质票,小小的一张票捏在手里居然还挺怀念的——就是地铁到底快,还不等她怀念多久,就到站了。 出了站口,于青按照地图方向,走了大概1000米,北京H大低调朴实的东大门就在前方,很亲切的凝望着一路行来,被热得面红耳赤的她。 于青在大门口逛荡了两圈,很满意。 还跟门口卖雪糕的大爷很奢侈的买了支可爱多。 她心里高兴,又多买了一瓶雪碧塞包里,然后指了指大门:“伯伯,再过一个月,我也就要来这里上学了。” 卖雪糕的大爷乐呵呵的,一张口一嘴的京片子:“是嘛?这感情好,这可是所好学校,我孙子就在里边念书,这一般人,可考不进来!” 于青乐:“对,一般人进不来。” 她咬着可爱多,在大太阳下笑眯眯的弯起眼睛:“伯伯,再跟您打听个地方,您可知道这附近最有名的房产中介怎么走吗?” 正文 第339章大学新鲜人 九月的北京城,天格外高,云格外淡。 于青背了一个大大的双肩包,左手挽着妈,右手挽着爸,春风得意脚步疾,一日看遍京城花0 于成勇手里还拖了个枣红色的行李箱——一家三口这一路行来还算顺利,是前一晚在章城坐的火车卧铺。 卧铺票是住在章城的姑姑的新晋大女婿给帮忙买的。 否则,正值开学季,特别在这个还木有动车和高铁的年代,去北京的火车需要开5个半小时,夜间的卧铺票那是绝对绝对的一票难求! 这位新晋的表姐夫自然就是二表姐吕珂吐槽过的那个土坷垃,姓黄。黄姐夫家里人在铁路系统工作,帮买票还是很方便的。况且他作为新晋女婿,讨好讨好舅舅一家人,也是非常乐意的。 于青这回的送学队伍全家出动,方萍和于成勇都跟单位告了假,因为需要从章城坐火车,自然要先去章城的姑姑家落落脚——于青考到了这么好的大学,姑姑高兴的做了一大桌子菜来给侄女儿送行,临了好说歹说又强塞给于青一个大红包,说她以后要自己出门在外了,可得学着照顾好自己,姑姑给的钱必须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二表姐吕珂则把于青拉到自己屋,拷问她和她那“小男友”事宜,现在啥情况了? 于青一脸娇羞和藏不住的兴奋:“他也考的H大,分比我高多了,学的是最好的专业。” 吕珂大张着嘴巴为她高兴:“真的啊?啊啊啊啊,真不错!我当时看那小伙就怪靠谱!行啊,小于青,日后恁俩可要比翼双飞了!羡慕煞人!” 就是这要比翼双飞的两个,没法一同去北京—— 于青这边是父母肯定要送她的,虽说她觉得其实自个足够轻车熟路了,根本不需要父母舟车劳顿这一趟。 不过想想父母送她这一回,除了送她,也是要去看看闺女的学校到底啥样,未来四年闺女要睡觉的地方吃饭的地方学习的地方都是啥样,都看过了,当父母的心里才能踏实。 况且,方萍和于成勇自从从镇上搬来市里,一直为了生活忙忙碌碌,上有老下有她这个高考生,平时连个闲暇的时间都木有。这回借送女儿上大学的机会,来北京城逛逛玩玩,也是挺好的,权当顺便旅游啦! 所以于青能拒绝父母的护送吗?肯定不能啊。 至于小池,那边情况也基本差不多。 虽说石颖和战庆国两个人都官居高位,工作繁忙,不过因为小池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需要有人护送——况且他这种特殊情况,关于入学的各方面也得需要家长跟学校交涉商量才行。 按石颖的意思,本来是想提前跟学校交涉,让小池晚入学一个月。 毕竟这大一新生,入学第一个月按例都是要进行军训的,小池腿这样,军训是肯定不可能了。所以还不如干脆申请晚入学一个月,在医院里好好做做康复,总比去了北京,终究不是自己地方,哪哪都不方便要强。 不想小池犟脾气上来了,死活不肯!!! 一定要和其他人一样,同期报到! 石颖一开始还曾为了儿子自作主张报了H大,偏偏错过清华北大而生过闷气。 不过事后她一打听,人家H大也是威名赫赫,特别是儿子报的专业,是其中最好的,甚至不比清华的差,也不算是委屈了儿子,这才算又心气平了下来。 不过她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儿子怎么都应该算是清华北大的苗子,这H大虽说也不错吧,但名声上总没有前两个那么名震全国。况且再晓得于青也被H大录取后,立刻就明白过来:敢情这俩小的,是为了往一块凑啊! 所以石颖一方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生气呢生气呢生气呢,还是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生气的话,儿子为了那个女生,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说,还放弃了清华北大——要知道,以小池的成绩,报清华也是很可以的好嘛!绝对也能被录取! 可另一方面,儿子又是个情种这个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改变不了了。石颖也绝对相信,这孩子一门心思的非要准时去学校报到,肯定也是为了那女孩呗! 简直是一刻都快离不了了…… 石颖觉得满心苍凉,平生头一回深有感触:这生儿子有什么好!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巴巴的上赶的这么急吼吼的,叫她这个当妈的,着实有点闹心! 不过于青居然也能考到H大,也有点出乎石颖的意料,她都忘记这姑娘高考考多少分了,不过能被H大录取的,想必也是不差的。 再转念一想,既然儿子都这么死心塌地了,拗又拗不过他,而这姑娘既然能考进H大,想来应该也不是个笨蛋,这他俩日后一个学校,肯定是更方便热乎了呗。 而自己这个当妈的,胳膊再伸也伸不了这么长,反正挡也挡不住,不如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石颖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早在主动让于青进儿子病房去探望的那一刻,自己早就已经妥协了。 所以小池虽然还伤着一根腿,却是也要准时到校报到的,只不过他们一家有专车送,一路从省城开去北京城。 于青则把自己报到的时间,比跟小池约好的时间,偷偷提前了一天。 她觉得早去一天,早早把自己安顿下,这样第二天就能一身轻松的来迎接小池啦,啦啦啦! H大东正门偌大的一条林荫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新生报到三天时间,这是第一天,大学新鲜人们俱是一脸稚嫩满目新鲜,而紧随其后的亲友团也是浩浩荡荡——光于青瞧见的,有个小女生,身后七姑八大姨背包的拖箱子的,足足跟了有十来口子人! 相比之下,她的一家三口属于最轻装上阵的了。 东门一条笔直大道直通深处,路两边粗壮的法国梧桐树上,纷纷挂满了条幅:自动化设备学院新生报到处、能源与动力工程学院报到处、信息基础部报到处、计算机学院新生报到处、材料科学与工程等等等等…… 工科大学的模样显露无疑。 每张条幅下都摆有课桌摆成的长案,每个长案前都簇拥了一大群人,有的人多的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 于青拽着父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经管系报到处,还好,人还不算多到离谱,她让父母在一旁树荫下暂且休息,自己奋勇钻进人堆里去——嗯,东西都是一早就准备稳妥的:录取通知书、身份证及复印件、党团关系转接档案(其实就一个共青团员证)、三张一寸的免冠证件照片。 他们经管系负责报到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看样子应该是被叫来帮忙的师兄师姐,那个鼻子上挂着薄薄镜片的女生很干脆麻利的指点于青:“在这个表上登记上自己的名字,好,照片拿来,三张。表格最后是你的寝室号码,自己先记住了,你可以先去寝室放下自己的行李,然后凭登记表去后勤处领被褥,然后再去二教研楼前去登记办理饭卡和校园卡,校园卡只是个临时的,正式的需要正式开学后统一发放。好,填完了吗?下一个。” “对了,”麻利的师姐嘱咐她,“去寝室的路上有帮托运行李的板车,你行李要是多的话,可以让他们帮忙。” 于青拿着填好的表格,一式三份,除了两份上交的,一份自己留存,顺便拿了一份桌上的校园地图,再度奋力挤出人群。 她把地图先当上了扇子,扇着自己挤出来的一脑门的汗,跑去跟父母报备:“登记完了,分到寝室了,咱们先去寝室放行李吧。” 方萍和于成勇点点头,一家三口拖着行李箱正要动身,就听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身边响起,一扭头,一辆自行车板车堪堪正停在他们身边。 骑在座位上的是个穿着浅蓝T恤的高大男生,寸头理的很精神,大太阳下的一头汗珠滚滚,胸前都汗湿了,可冲人笑起来的模样十分明朗,双眼皮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双大长腿,穿着深蓝色的大短裤,就这么长腿一支停在于青他们身边,朗声问道:“同学,经管系的新生?” 于青点头:“是呀,经管系的。” 大男生顿时一脸灿烂:“我也是经管系的,来吧,自己人为先,我送你们一程!” 正文 第340章入校事宜 于青本来觉得,自己就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另外方萍也就随身一个提包,况且自家三口人,拖拖拖也就过去了,不用浪费人家板车这种时候如此宝贵的资源。 男生笑:“同学,手里拿的是学校地图吧,你瞧瞧从这到女生寝室楼,有多远。” 于青低头把地图瞧过一番,再抬头顿时一脸春光灿烂,笑的两眼一弯:“那就麻烦同学你了!” 说完,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背包、行李箱,乃至方萍的提包都摞上板车。 就是这一路过去,还没都到寝室呢,边走边聊的,彼此互相着就已经把个人信息给打听清楚了,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当家长的方萍问的——例如于青一开始以为这男生应该是自己经管系的师兄,这是新生报到来帮忙呢! 不成想,这个名叫彭长宁的男生也是和她一样的大一新生——至于为啥大一新生才报到头一天就被抓丁当了苦力。那是因为彭长宁是本地人,母亲就是H大航空学院的教授,人家家就住在H大的教职工宿舍区,对H大早就轻车熟路的跟自家院子一般,所以一大早的就跑来帮忙了。 怪不得于青觉得这男生说的普通话里,儿化音有点重呢,原来是北京本地人。 而对方自然也问及自己,于青说自己是省人,彭长宁露出一脸惊喜:“我爸就是省人,我奶奶老家都在那呢,我去年过年还回去过。呀,这么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呢!” 于青呵呵,心道: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又是个人口大省。真要以全省来论老乡,那自己老乡还真是不少。 然后这一路上,他们这辆板车又加上了不少行李,因为目的地是于青的女寝5号楼,彭长宁一路摇着铃铛过去:“女寝5号、女寝5号的行李请上车,其他地方的恕先不到。” 不多时,这辆不算大的板车上堆的满满当当——别看九月初秋,可秋老虎威力赫赫,彭长宁虽说个高体健的,也挡不住不一会又是一头一脸的大汗淋淋,因为奋力蹬车而弓起的后背上,T恤汗湿到紧贴皮肤。 连方萍都怪不落忍的:“小伙子怪实在,大热天的这么热心。” 板车是去女寝搂的,车上都是女生的行李,这些女生和家长就这么三三两两的拖拖拉拉的跟在后面,眼看板车就要经过一个上坡的拱桥,也愣是没人要来伸手帮一把的意思。 于青提了提裤子腰带,和她爸于成勇彼此点了点头,做个深呼吸,父女俩两手就往板车尾部那么一搭,一左一右的,用足了力气往前推去——彭长宁一回头,就见于青一张瓜子脸,不知是热的还是晒的,赤红赤红的,看那一双胳膊细溜溜的应该也没多少力气,不过鼓着嘴瞪着眼一副特卖力的模样,他人禁不住一乐,大声回道:“同学,谢啦!” H大着实不小,这一路从报到处到女寝5号楼,也算是把H大先粗粗略看了半边——虽不比北大清华这样的百年老校,但H大从建国后建校,迄今也有快50年,路经的很多建筑历史感十足,爬山虎甚至能爬满整面墙壁。 彭长宁一路骑一路给他们一家三口做介绍:这个是第一食堂,二楼的小炒好吃,不过一楼的免费绿豆粥也很良心,待会你办了饭卡就可以来这吃饭,不过距离你们女寝5号的话,还是第三食堂更近一点。那个是清真餐厅,是为了专门照顾少数民族兄弟的。嗯,这个是文史楼,现在专门用来存放校史档案,1950年建的,你们看它的窗子,都是延安窑洞的拱窗样式。这老楼夏天进去贼凉快,是个天然避暑圣地! 一路行来,于青最喜欢的是第三食堂门前一段林荫路,路面不宽,路边全是有成人腰样粗的银杏树,笔直高大,生长的十分茂盛——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穿着凉鞋的脚踩去某个光点,像是被聚焦的光给锁定住,热乎乎的,十分趣味。 彭长宁看她踩的很有童心,热心介绍道:“这条路叫‘情人路’,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特别,可只要一等到10月底11月初,树上的叶子全都变作金黄色,一整条路都是金灿灿的,很漂亮!到时候好多人都要抢着在这里拍照留影。” 于青抿嘴笑,大学里最不缺的就是什么“情人路”、“情人坡”、“情人亭”,不过父母在前,她也不好打趣,只振奋道:“那很快就能瞧见了,真好。” 等他们这一板车一行人终于抵达女寝5号楼,于青看了眼手表,路程真不短,正经用了20多分钟——就是眼前的女寝5号楼灰扑扑的,瞧着也是很有年头了,样子很普通,十分不起眼。 但今日新生报到,楼门口全是进进出出的学生和学生家长。有的手脚快的,已经从学校商店买了崭新的暖水瓶脸盆之类往楼里端。 彭长宁边支好板车边嘱咐于青:“先找到你的寝室放下行李,被褥枕头床单还有蚊帐要拿着新生报名表去后勤处领,至于脸盆暖水瓶毛巾之类的,没带的话可以从学校商店里买,不过花色就那么几样,很容易买到一样的,到时候得拿个胶布贴上你的名字才不至于拿混。” 跟在后面的新生和家长们纷纷上前来取自己的行李,彭长宁很细心,一个个都是问清楚了行李的颜色质地样式再一样样的拿给人家。 于青的行李放上去的最早,现在反倒被压在最下面,等一板车行李都拿空了,才终于拿到自己行李。 一家人一连声的跟彭长宁说着谢谢谢谢,彭长宁反倒锁住车子,并不着急返回,问于青:“你寝室是几楼几号?” 于青看了看自己的新生报名表:“613。” 彭长宁噗嗤一乐:“六楼啊,住的可不矮,反正我也没事,替你把箱子搬上去吧。” 于青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不过一看自己那枣红色的行李箱,虽说不甚大,可是重量绝对够沉,这爬楼不比走平路,这么重个行李箱要拖去6搂,还真不算轻松。 她不想累着自个亲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所以也就很爽快:“那就还得再劳累同学你一回了。” 彭长宁呲牙一笑,阳光下一口白牙晃人眼睛,很轻松的单手拎了她的行李箱,一马当先进楼去了。 于青亦步亦趋的跟上,话说这女寝5号楼里子也像外表一样朴素,楼道很窄,但天花板挺高,地板是水泥的,墙壁上油漆着半人高的墨绿色墙裙,话说这都90年代末了,可这楼还完全一副八十年代的风格。 终于爬到六楼,于青一家三口都有点喘气,前边彭长宁还在引路:“往西拐,找到了,就这。” 于青找到自己的613号寝室,第一印象就是:好窄…… 房间长而窄,估计因为迎接新生,墙壁新漆的大白,有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窗子上挂着蓝布窗帘,窗帘下是粗老笨重的铸铁暖气片,三张双层的铁架子床,一面墙两张,一面墙一张,床中间的过道窄的只能将两张课桌竖放。 再另外,门口一个6个门的衣柜,一个估计是放脸盆的层架,就这些东西。 613寝室里相对来说还比较安静,只有一个女生正占据一张上铺在上面铺床,瞧见于青一行人进来,抿了抿嘴,好像想打招呼,又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彭长宁先声发问:“同学,这是经管系的宿舍对不对?” 女生慌忙点头:“对。” 于青朝女生笑了一下,对方也赶紧回了她一个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就是这一路走来又一口气爬上6搂,于青瞧着父母明显有些累了,剩下的是要去后勤处领被褥枕头床单,她觉得这活自己就能搞定,于是让方萍和于成勇在空床上坐下歇歇,自己先去领被褥,顺便送彭长宁下楼。 话说今天自己这新生报到迄今还是挺顺利,也多亏了这个男生——于青心里对彭长宁感激,边下楼,边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啊掏的,终于摸到一把巧克力太妃糖。 这是她在火车上当零嘴解馋的,现下摸了一大把出来,就往人家手里塞:“今天多亏你了,帮了不少忙,彭同学,以后咱们都一个系的,常来常往哈。这大半天的你也受累不少,来,吃颗糖补充补充体力。” 彭长宁正好走到寝室楼门口,于青这一塞糖过来,他措不及防的赶紧转身去接,男孩子手大,险险一捧才没有把糖掉地下,就是这一捧,顺势也把于青的手给捧住了——他略微有点惊讶,好像不知道这女生居然如此客气,客气到他都要笑了。 这大男生笑起来阳光气十足,一口白牙,一身良好的家教显露无疑,他接过糖,舔着嘴唇浅浅冲她笑:“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太妃糖?我上小学的时候为了偷吃这个糖,生生把牙都吃坏了三颗。” 于青也高兴:“哈哈,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讨厌吃甜的呢!” 毕竟有个和他一样的大男生,平生最讨厌吃甜。 就是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稔到无比的:“于青。” 她一拧头,眼睛真心一瞬将就惊异的睁大了:“小池??!!” 正文 第341章H126 于青现揉了一把眼睛,再定睛去看,不是小池又是谁? 活生生的杵在宿舍楼不远处的灌木丛前,腋下拄了双拐,左腿依旧缠了足有半条腿的绷带。不过应该是刚剪了头发,穿着浅蓝的短袖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个大个子,虽然瘦了不少,可线条更凸显清癯,依旧MAN度爆表。 就是拄着双拐的MAN男形象估计太吸引眼球,进进出出的妹纸们都毫不掩饰的对其纷纷侧目。 于青有点不可置信,蹭蹭蹭跑去他身边:“你怎么已经到了?不是明天才会来吗?” 小池点点头,并不回答她,反倒往她身后看去,于青扭头一瞧,原来彭长宁跟着自己过来了,自然是瞧见了小池的腿,询问的看了一眼于青。 于青跟他解释:“他也是今年的新生,计算机学院的。” “计算机学院的?厉害啊,听说今年分特高。” 彭长宁这人一如既往的热心,赞叹之余,指了指小池缠着绷带的左腿:“同学你这情况,可以跟学校申请延期到校的,然后宿舍分配的话校方也会照顾,可以申请位置在一楼的宿舍。” 小池天生一张木头脸,跟不熟的人基本没啥表情,此下当然也是一样,而且还有点变本加厉——眼皮稍微抬了抬,只扫过一眼彭长宁抓在手里的太妃糖,再然后眼前就好像没有这个人,只跟于青慢吞吞的道:“我爸妈去给我办登记了,我闲着无聊,就叫司机开车在校园里转转,刚转到这边,瞧着像是你,没想到真是。” 他身后不远处的路边,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面包车。 于青嘿嘿嘿:“我提前到了一天,本来以为早到一天早点安顿好,这不明天刚好迎接你嘛,没想到你也提前到了。” 彭长宁兴致勃勃的插话:“你们老乡?” 于青乐颠颠冲人展颜一笑:“对啊,我们老乡,高中一个学校一个班的。” 彭长宁啧啧两声:“那可真不错,我还本地人呢,这一届高中的同学念H大的都特少,不过上面几届倒是有几个师兄。” 他很热情的把手里的太妃糖往小池面前一送:“同学,吃糖吗?你老乡刚给的。” 小池:“……” 他这回不得不正经瞧过对方一眼,就见对面的男生身高并不亚于自己,肩宽体健,一身的朝气阳光,和自己这副残废的阴郁样简直是鲜明对比。 于青一旁打哈哈:“他不爱吃甜。” 彭长宁丝毫不以为意,点点头,收回手,随手扒了一块糖丢进嘴里去,头转向于青:“你不是要去拿被褥吗?后勤处顺着这条路还得再往北走,其实不大好找,反正也不怎么远,我带你去吧。” 于青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都累了半天了,还没谢你呢,后勤处我自己去就行,不是还有地图嘛。” 彭长宁嚼着糖乐:“你以为咱们学校发的被褥很轻是吧?我已经领过了,都是部队上的标准,死沉死沉的!你寝室可是在六楼,这有家长帮还行,否则你真打算自己扛上去啊?” 于青:“……” 小池突然开口:“你们去吧。” 他舔了舔嘴唇:“我爸妈那边应该快完事了,我也得过去了。我……我们再联系,这个你拿着——” 他朝她递过来一个纸袋,于青有点怔忪的伸手接了,就见他冲自己和彭长宁点点头,转身拄着双拐向身后的汽车走去。 估计是用拐的时间还不长,他走动的时候还姿势还有些别扭——身边刚好经过一对抱着新暖水瓶新脸盆的母女,就见那当妈的,很是可惜的摇了摇头,跟闺女啧啧:“挺高挺好一小伙,咋弄成这副样子吆……” 于青心口一动,本欲想追上去,却是那边司机已经下车拉开了车门,把小池扶上车,关上了车门。 商务面包车全黑的车窗,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她就这样看着车子嗡嗡发动,一直驶出自己的视线。 头顶的阳光似乎都没方才那般耀眼强烈了,于青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纸袋,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包装盒,掏出来一看,封面印着摩托罗拉的呼机图像,再打开纸盒——果然是个样子很精巧的寻呼机,紫红色的,边角上挂着浅紫色的编织吊绳。 彭长宁“嘿”了一声:“这是H126啊,能显示中文,最新款,卖的很火,好多地方都卖断货了,不便宜。” 寻呼机小小的,机身是磨砂质感,握在手心里,似乎还能感觉到热乎乎的温度——于青抬头,望着方才车子消失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些怅然若失。 613寝室里闹哄哄的,6张床,现在有一半已经有了归属。 于青拒绝了彭长宁的好意,看了下手表,衡量了下,决定先去第二教研楼办理饭卡和临时校园卡,办卡后回到寝室带上父母,先去离自己寝室楼最近的第三食堂吃午饭。 第三食堂规模不大,但因为临近女寝楼,来吃饭的人却不少——食堂用的是那种不锈钢材质的托盘饭盒,打菜的窗口三面靠墙,围成一个U形,把一排排的长条餐桌椅围在中间。 于青让父母先占下三个座,然后捏着新充了500元的饭卡把各个打菜窗口都溜达了一圈,觉得还甚满意——食堂不大,但菜色还可以:什么西红柿炒鸡蛋、尖椒土豆丝、锅塌豆腐、红烧茄子……这种最喜闻乐见大众菜都有,规则再高一点则是什么蒜香鸡翅、红焖鸡腿、清蒸大腿骨之类的肉菜。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她最喜欢的红烧小排! 主食的话,面食和米饭都有,北方人常吃的面条馒头花卷,南方人爱吃的米饭,甚至还有蛋炒饭! H大果然是国防下属,财大气粗,菜色丰富但定价特别良心,例如一份土豆丝才1块钱,女生饭量小还能打半份!五毛! 于青和父母饱饱吃过一顿午饭,然后才去后勤处领被褥,然后果不其然像彭长宁说的一样:被子还好说,那棉褥子死沉死沉的,可见用料之扎实,而且还真是一码的军绿色,果然是部队标准…… 方萍本来还担心学校里发放的被褥薄,到了冬天不顶事,本还打算再去外面商店再买一套,现在看来,不用多此一举了。 从上午到下午的这大半天功夫,613寝室里又迎来一个新报到的女生,陕西人,其父母肩扛手拎的,带的家伙什甚是齐全,一张嘴一口的陕西话,十分喜庆。 现在于青也知道,刚进寝室时碰到的那个女生是天津人,是表姐来陪同来报到的。 各家家长都在帮忙给孩子铺床、整理行李,方萍也不例外——于青选的是个靠窗的上铺,方萍手脚麻利,一会功夫就已经把于青的这一方天地给整理的平平整整,蚊帐也在于成勇的帮助下,像模像样四平八稳的挂了起来。 于青在下面则是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日常的衣服物品都在寝室的柜子里规整好。 就是大半天她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不停的去摸口袋,那个崭新而精巧的呼机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口袋里,一直悄声无息一点声响都没有,搞的她一连跑了两次厕所来检查是不是电池没电了? 等她实在耐受不住,准备跑第三次厕所时—— “滴滴滴”—— 一连串悦耳的声响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和指示灯的一闪一灭,终于从她紧攥手心中传将出来。 正文 第342章那啥,我买房了 H大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 于青一口气跑到北门处,北门有处条河,河上有桥,桥头大柳树下,小池果然拄着双拐正站在树影下。 于青也是头一遭在H大自己转悠,照着地图,跑了好多弯路才终于找到北门。 九月份的晴热天气,她跑的一脸的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瞧见小池,一头就扎了过去,就是桥头是个下坡,一时收不住脚,直撞上人胸膛——也亏了小池身后就是树干,人被她撞的倒退一步,晃了晃,没跌倒。 不过骇的于青不轻,自己还没站稳,就赶紧伸手去拽他:“你没事吧?” “没事。” 他不肯让她扶,自己撑住歪掉的拐杖,用力站直。 就是有点遗憾的瞧了眼自己脚下:“可惜,掉了——” 于青一瞧,原来是块她最喜欢的巧克力雪糕,已经有点融化了,现在掉在地上,被泥沙裹满了一身。 “给我的?” “要不还能给谁的?” 她嘻嘻笑起来,手心一松,指尖浅紫色一根吊绳垂下来,上面挂着的紫红色呼机悠悠荡荡的:“那这个呢?” 大男生抿抿嘴唇:“也是给你的。” 他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同款的寻呼机,只不过是机身是黑色的:“你看,咱俩一个人一个,以后也方便。” 这年头寻呼机还正是大热的时候,普及率已经蛮高了,之前在怀姜,那是学校里明令规定学生不得使用呼机。 现在上了大学,自然已经解禁了。 其实现在市面上已经出现了手机,不过都还是粗老笨重,且代表身份的“大哥大”款,都是有钱人才能拥有的东东。 寻呼机在于青眼里,自然也是相当怀旧的一比的东东,上辈子的她在大学里也用过,只不过用的是数字款的,等她毕业后,中文版的压根还没来的及换,就已经迎来了全面的小灵通和手机时代。 但就现在来说,在这个手机还属于稀罕物的年代,有个呼机对他们来说,的确比较方便——例如她的呼机上现在还在滚动一行字:我在北门桥头,等你。 小池有点内疚,从口袋里掏了包纸巾给她擦汗:“我现在就住在北门外的世嘉酒店,我腿不好走,所以只能叫你过来来找我。” 于青摇摇头,表示她来找他是应该的,边抽出张纸巾来擦汗,边问:“叔叔阿姨都住在那吗?你今天报到的咋样了?” “入学登记都完成了,饭卡和校园卡也都办了,也领到了计算机学院的分班表。不过,没申请宿舍,我妈说要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区租套房子,一楼,或者带电梯的,这样方便找人照顾我,她今天下午就去找中介了。” 于青心口动了动,张了张嘴,不过说的是:“挺好的,阿姨想的周到。宿舍条件挺简陋的,租房的确更方便些,不过H大的教职工宿舍都是多层楼房,没有带电梯的,倒是一楼有带院的。” 小池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于青:“……” 她顾左右而言它的上前挽了他一根胳膊,轻轻摇晃:“嘿,现在咱俩可又一个学校了。” “是啊,” 他低头望着她,眼神温柔,微微鼓着嘴唇,“日后还得请老乡多多关照。” 于青知道他这是在为上午自己跟彭长宁介绍说自己跟他是老乡,而颇有微词。 人顿时有点脸红起来,啊啊啊摇着他的胳膊,有点耍赖的解释:“都是才刚认识的,哪里好意思一上来就跟人介绍说你是我的那啥呀……,怪奇怪的。” 他朝她更低下头来,语声轻微:“我是你的什么?” 她耍赖:“你说呢?” 他也够耐心,嘴角微翘起来:“我要你说。” “切” 于青冲人犟了犟鼻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她心里高兴,就会表现的像个小孩子,怅然若失了大半天的心,在见到他向上弯折的嘴角后,什么怅然什么若失都顿时一扫而空了。 她也原本以为他现在腿伤着,人更是格外敏感,不过现在看到他好端端的,也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很快也就正色下来:“小池,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说啊。” “那个,我买房了,就在这附近。” 没错,她小一个月之前,背着16万元现金率先跑了一趟北京,买了套房子——14万是自己银行存款的剩余,其他两万是跟刘和平借的。 刘和平也够意思,说不要她利息,也不用着急还,连个借条都没让她打,权当是自己送给发小成为H大高材生的一份贺礼。 于青之前一连跑了三天的股票交易市场,她跟刘和平在高一时偷偷买进的两只股票:一支东陵热电,已经被她早就抛售,赚了20万给自己当家底; 另一只大广科技,却是一直都还在持有,当初她买入的时候,这只股票每股才三毛八!当年她只花了4000元买入1万多股,现在历经小三年时间,已经涨了10倍。 于青纠结了三天,觉得即便涨了10倍,现在也不过是才4万多元,真要抛售太得不偿失。 因为她知道,这支大广科技在十多年后最后能涨到120元!!能涨300倍!发力还在后边呢! 所以她还是掉头走人,准备把这支股票继续持有,反正她现在也没钱继续投入,不如就让它自个慢慢长呗。等啥时候真用得着的时候,自己最起码手里还小有资本,不至于捉襟见肘。 所以她跟刘和平借了两万,和自己那14万放去一处,一股脑塞进背包就这么背去了北京——因为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她去北京念大学的时候,北京城两环内的房子才2000多一平米! 而H大位于海淀学院区,毗邻中关村,属于北四环,这个年头这一片的房子,因为靠近名校,所以价格比二环内略低,但也低不了太多,像那种中高层的新建电梯房新小区,平均价也在2000多一平。 只不过这2000一平的价格以于青活过两辈子的眼光来看,虽然的确便宜到发指,毕竟小20年后,北京这种学区房,可是能涨50倍的! 不过上辈子的自己并不觉得便宜,因为和怀姜当时才3、4百块一平的房价来说,还是贵的呀! 于青不会说,重活的这一辈子,她其实一早就有打算:如果能去北京念大学,那必须第一时间要在北京买房,而如果不在北京念大学,那也要先去北京买套房——毕竟干啥也不如北京的房子升值快,便是日后自己不在北京发展,那最后倒手一卖,自己也果断变身百万富婆妥妥滴! 而现在的情况是小池又伤了腿,就严重程度,没小半年的功夫怕是好不了,既然他们已经都考入了H大,那么在H大附近买房,已经成了一桩非常必要的事——这样他可以不用住条件简陋的宿舍,而自己也能方便照顾他。 况且能早早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小窝,吃喝拉撒睡的,就是满地乱打滚,也没人能管的着你,多安逸! 于青这次买房的目的是如此明确,给中介的信息也清晰明白:二手电梯房,房龄要短,位置要离H大只近不远,最好已经带简单装修,小区不用太新,但一定要是个成熟小区,生活便利,出行方便。 价格嘛,最好不要高于2000,要两室的房子,面积大概80平左右就行! 这蓝天旅行社北京5日游的几天的时间里,于青马不停蹄的跟着中介看了不下30多处的房子,最后终于看好一个,与她的各项要求都比较契合,自然就是拍板,签约,付钱,过户,完事。 房子的钥匙她已经拿到手了,剩下的就是还需要再简单整理整理,例如刷个墙,换个马桶盥洗池之类的,毕竟二手房嘛,再填补点东西,也就能住了! 正文 第343章咱们的家 这小区还蛮小的,隐藏在H大北门偏东的一条僻静街道中。 有多小呢?统共也就五六栋的高层,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说高也不甚太高,每栋楼都是22层,在不大的空间内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楼看上去还很新,外观也是目前最流行的,贴着锗褐色外墙砖,从外观看房子面积应该都不甚大,但每户都拥有一个颜值很高的落地窗。 至于小区绿化,因为地方小,所以没什么水潭鱼池什么的,就是很纯粹的绿化,花草树木养护的很旺盛;楼宇之间彼此都是小径连接。机动车的话有另外的通道直接入地下车库,这人车分离的策略在这年头可以说是很先进了。 和小区一道铁栅栏之隔的东面就是个街心公园,有小门可以通过。而正门的临街街道相对于外面的大马路来说,显得十分僻静:路不宽,两边的人行道上种着高大的芙蓉,因为靠近H大,这条街道的门面房多是些漫画屋租书店,有一家面积不大的面包房闻上去味道十分好。于青当初来看房的时候,曾买过这家的牛角面包充饥,好吃! 面包店旁边有家超市,据说是24小时便利店,便利店对面有家炸鸡排的小店,油汪汪的鸡腿鸡翅正在透明罩子的烤箱里转来转去——于青指了街道的前方:“前边还有家馒头店,我也去看过,就是咱们那的高桩馒头,卖的很好,一到快饭点的空,周边的居民都来买!从小区东边那小门穿过街心公园,有个菜市场,规模还蛮大的,而且中介告诉我,赶8点钟之前的早市,菜是最新鲜而且最便宜的。” 她托了他的胳膊:“累不累?累的话可以先歇一会,反正都到家门口了,不急,我去跟看门的大爷要个凳子。” 说着人就要往小区门口的安保室跑,被小池一把拉住。 他问她:“从北门出来,到这,咱们用了多长时间?” 于青抬胳膊看了眼手表:“12分钟。” 小池点点头,把腋下的拐杖松动了松动,抬胳膊擦了擦额前的薄汗:“我腿这样,走的慢,要是正常人走的话,应该也就5、6分钟。” “对呀,要是骑车的话更快,你瞧过咱们学校的地图没有?教学区主要都集中在北门这块,真要比的话,说不定比去宿舍还近呢。” 于青笑嘻嘻的,“等你腿好了,咱们就买辆自行车,除了上课方便,平时去哪都方便,还省了坐公交的钱。” 估计是她的好心情也影响到了他,小池也笑起来:“好,到时候我带你,你说去哪就去哪。” “哎呀,人家北京不让骑车带人的,被交警抓到了,罚款10块!” “那我就使劲蹬,把他甩开呗,难不成他两条腿还能追的上两个轮子?” “啧啧啧,注意素质啊素质啊,都是H大的学生了,也不怕给咱们H大丢人……” “怕什么,真要被抓住,咱就说自己是北大的,绝不给H大丢人!” “阴险啊好阴险!” “承让啊承让。” 两人边互相打趣着,边已经走到了小区的6号楼跟前,于青摇着手里的钥匙:“吼吼吼,到喽!” 6号楼位于小区的最深处,楼前种着一大簇一大蹙的刺玫和三色堇,现下虽不是盛夏,但照旧开的热热闹闹。 推开楼宇门,楼道里窄窄的,一左一右分布着两部电梯,于青等小池进去站稳了,才按了按钮:16。 小池奇怪:“16是什么意思?” 于青哈哈一乐:“其实就是18层,咱们中国人干啥都爱有点忌讳,18层容易叫人联想到18层地狱,所以开发商也因地制宜,把18楼不叫18楼,而是16。” 她解释:“这个小区的楼都是22层的,你也看见了,小区这么小,低层的肯定会有点挡光,我不喜欢。房子嘛,自然还是阳光多多的好,晒被子啊养花啊晒自己啊,阳光必不可少!再说我这人多么根正苗红的共青团员一个啊,无神论者!什么忌讳都木有!所以还是选了高点的18层,再说了,18这个数字多好啊,干嘛要去联想地狱啊,联想要发要发要发不好么?” 小池见她摇头晃脑振振有词的样,忍俊不禁,摸了把她的头发:“反正怎么说都是你理最大。” 电梯停在16层,走出电梯,一梯两户的房子,于青轻车熟路的往左边的东户一拐,钥匙唰唰响过两下,防盗门应声而开——她站在门口,伸出右手做了个优雅的“请进”动作:“公子,咱们这回可是真到家了。” 小池握紧了腋下的拐杖,稳稳踏进屋子,迎面只觉光线十分亮堂,穿过小小的玄关,短时一室的明亮可人:客厅不大,但朝南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窗帘都被收起,已经变的和煦的下午阳光毫无遮挡的投射在深红色的木地板上。 家具超级简单,靠墙一个枣红的双人皮沙发,一张杏色的木茶几,除此之外就别无一物了,所以显的房子也空旷的宽敞了不少。 嗯,铺满阳光的地板上还放着一盆宽大叶子的绿色植物。 于青则已经在满屋子里乱窜了,忙着开窗通风、检查煤气管道水电,边忙活边跟他科普:“我看过房产证,这房子才盖了五年,虽然是二手房,但是和新房也没啥差别。之前的房主是一对高中老师,去美国给女儿带孩子了,本来还不舍得卖,毕竟老两口也才住了没几年。不过看到我这个买房人后,被我的真诚及人格魅力给彻底打动,所以很爽快的就卖给我了!小池——” 她在卧室叫:“过来!” 小池循声过去。 这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主卧和客厅朝南,另一间卧室朝北,厨房相对于80多平的房屋面积来说大小还可以,安装有全套的白色整体橱柜,朝北一个偌大的窗子,今天天气晴朗,所以即便朝北,厨房的光线也很好。 此刻房里所有的窗子都被于青给打开了,南北通透的格局,初秋的风一股脑的灌进室内,仔细闻的话,似乎还搀有楼下刺玫的甜香味道。 朝南的主卧面积也只能说尚可,一面墙的整体衣柜,看上去用料很扎实,就是颜色有些沉闷。居中一张枣红色的实木双人床,于青正坐在上面,拍着屁股下面的床垫:“过来,坐一下,看看硬度怎么样?” 小池有些纳闷:“哪里来的家具?你买的?” 要是买的话,那她眼光真心够成熟—— “前房主送的,能挪动的家具基本都搬走了,不过把床和客厅的沙发送我了。特别是知道我是H大的学生后,一直说当年他们女儿想考H大,但就差了三分没能如愿。现在把房子卖给H大的学生,说只要我相中的家具,尽管挑,反正他们也带不到美利坚去,都是要送亲戚朋友的。” 于青起身扶了他小心在床上坐下:“其实他们的家具样式看上去都蛮老套的,不过都是实木的,成色新,保护的也都很好。我就想着,反正日后住也得有家具,所以就挑了沙发和床,其他的没好意思要。哦,我还留了这个——” 她拍了拍身下的床垫,“这床垫不厚,前面房主说是海南的椰棕丝做的,特别适合他们上了年纪的人睡。我就觉的你腿现在伤着,肯定也不能睡太软的床垫,说不定正适合你。” “怎么样?”她大睁着眼睛询问的望着他,“坐感还行不?要不躺下试试?不脏,我刚擦过。” 小池的确躺下了,只不过顺势拽了她一把——于青措不及防,两人双双滚倒在床垫上。 他把她搂在怀里,抬手拢了拢她额头的碎发,很专注的看了她的脸,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啊?” 她缩在他热烘烘的怀里,小声问。 “有时候我老在想……” 他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拂过,触感麻絮絮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小孩子,开心的时候,疼的时候,要笑就笑,要哭就哭……可有时却又觉得你反倒像个大人,很成熟的大人,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干什么都很稳妥——例如现在,” 一双浓眉有些纳罕的略微蹙起:“你居然不声不响就在北京买好了房子……,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大男生更近的贴近她,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脸,纤长的睫毛好像能直戳到她的皮肤上。 “于青……”声音轻微到甚至有了丝暧昧的蛊惑,“你真的是于青吗?” “是呀,是我。” 她慵懒的伸出两根胳膊,娇憨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撅起嘴唇,“你喜不喜欢这样的于青?” 他的视线落去了她的唇上,掌心捧上了她的下巴,低头欲吻,却未吻先笑:“喜欢……简直爱死了好嘛。” 于青大声笑起来,更紧的搂住他的脖子,抬起头,主动“吧唧”亲了人一口,手指捏了他一只耳垂,两只褐色的瞳孔在头顶阳光的拂煦下,明亮而温柔:“我是觉得,你既然已经学了计算机专业,那日后除了出国留学,很可能就会留在北京发展,毕竟计算机这东西吧……要说发展还是得在大城市。所以房子早晚要买,那还不如早点买,正好手里还有点闲钱,凑一凑,差不多够了,说买也就买了。不过我能力资金都有限,只能买小房子,二手房,让咱俩先有个落脚的地,凑合着住。等以后——” “以后你毕业后赚了钱,再给我买新房、大房子,好不好?” “嗯,” 她居然还煞有介事的正经考虑了起来,“要是你赚钱多非要买别墅的话,我也不嫌大,大不了别墅里装电梯呗。” 对方的眼神渐渐泛起了热,波光炯炯,木头脸头一回显得激动的如此不淡定—— “你是说——”他有点不可置信,气息急促起来,“这房子是买给咱们的?” “是呀,否则我巴巴提前跑一趟北京来,那么急窜窜买房子干嘛?还不是要给你住。你现在腿这样,住宿舍肯定不方便啊,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也方便好照顾你。” 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显的他特白痴。 “所以啊,” 她特一本正经的的跟他掰着手指头建议道,“与其让你妈去中介找房子,还不如直接租这个,租金咱们正好可以拿来刷墙添置家具换窗帘换马桶!” 正文 第344章军训 细溜溜的一行汗,洇透过眉毛,淌在眼皮上——于青不敢动,只能拼命眨着眼睛,上身的迷彩T恤被牛皮皮带扎进长裤里,绑皮带的腰部,痒的有点难受,她还是不敢动,便是晃晃身子都不行。 毕竟别人都和她一样,抬头挺胸目不斜视,个个站的绷直,虽然个个也都汗流浃背:站在她前排的一个女生,迷彩T的后背汗湿了一大半,紧紧贴在脊梁上,后背处文胸扣袢的形状都凸显了出来,隐约可见。 于青不知道自己的后背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副尴尬模样,前方黑黝黝的教官目光威严的在帽檐下扫视着他们,掐着表,每一声都是底气十足:“还有十分钟,坚持!” 没错,他们大一新生正在集体军训中。 于青上辈子的学生时代也历经过几次军训,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具体细节她都记不太清了——上辈子她念的那个三流大学,就是军训也很遵从民意,在操场里拉练了一星期,瞧着天气热,学生们怨声载道,也就提前草草结束了事。 倒是于青她们宿舍的老大,还和给他们军训的小教官谈了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也算是上辈子军训留给于青最深刻的一个记忆了。 而H大作为资深名校,自然不可能同三流学校那样糊弄——要军训那自然是正儿八经的军训。 于青听上届的师姐说,他们这一届新生已经很幸运的了,因为之前与H大常年合作的军营,人家刚好去进行野外拉练了。所以于青这一届新生的军训只在本校的操场上进行操练,每天的训练结束后也可以住回自己寝室。 要知道,往届的H大大一新生,都是要被一卡车一卡车的拉去地处郊区的兵营,睡帐篷,吃兵营大锅饭,每天的洗澡时间,便是女生,也只给8分钟时间! 就这样练足一个月,等新生们再被一卡车一卡车拉回校区的时候,个个黑的像炭,结实的像狼,基本已经分不出男女了:) 于青当时还拍着小心脏:幸好幸好幸好幸好这回兵哥哥们都去拉练了,没地方也没空来集训他们。 结果,即便军训地点就设在本校,也是一点都不轻松的好嘛! 汗水终于还是渗透过睫毛,毫不迟疑的淌进了眼睛里,眼球顿时被杀的一阵酸溜溜的疼——于青使劲挤着眼皮,想缓解这种不适,好在终于听到不亚于天籁的一声:“时间到!稍息!休息15分钟!” 一行人顿时长长的“啊”过一声,好像就地就要瘫倒下来,不过每个人还是摇摇晃晃的往操场边的树荫下凑——他们这一届的新生,经管系统共也就30来口子人,女生占了大半壁江山。在H大这个典型的工科院校里,经管系已经是女生比例最高的院系,所以在新生里很受关注,就像现在,经管系的队伍一做解散,旁边就有别的系也正在休息的男生冲他们这边叫道:“闻诗云!加油哦!” 走在于青旁边的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生顿时脸颊一红,神情有些羞,也有些恼,不过一张口是一口很软糯的南方普通话,一点威慑力都木有,反而更像是在娇赧:“真……讨厌。” 这女生自然就是闻诗云,是于青她们613寝室的老三,杭州姑娘,报到的最后一天才到——不过一来就被大家伙惊为天人,立刻就被无可争议的推举上了他们经管系系花的宝座。 甚至连身为女生的于青都忍不住感慨:这江浙地带的江南姑娘果然就是比其他地区的更水灵!那皮肤光滑白净的毫无瑕疵,眼睛也生的格外好,眼珠乌黑,眼白则呈现一种淡淡的鸭蛋青,看人的时候纯净明亮的像个小孩子,真是忍不住的叫人心存怜爱。 而且果然是天生丽质连老天都厚爱,这军训到第三天,连于青都觉得自己黑了不止三个度,只有她们这个系花,皮肤还是这么白润润的,太阳怎么晒都只是微微变红而已,压根都不会变黑! 所以,这军训一完成,说不定他们经管系的系花就能升级为这一届的级花了! 要放平时,于青总还有心打趣一两声,不过现在她累的小腿肚子直哆嗦,眼睛也被汗杀的几要睁不开,自顾尚且不暇,也无心无力再去调戏美女——好不容易揉着酸胀的腰眼走去树荫下,找到自己的水杯,仰头灌了下大口水。 一抬头,吓! 班长彭长宁不知啥时候走到了跟前,正笑微微的看着她。 他们经管系也就30来口子人,所以全系也就这么一个班,虽说H大作为工科类大学,男生只多不少,触目一看都是乌央乌央的雄性——不过彭长宁在新一届新生中,还是比较扎眼的。 这一是因为:人家长的高;二嘛,自然是长的帅。 例如在他们系,正经被辅导员集合在一处分别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彭长宁就被委任了班长的重任;而军训的头一天,因为身高体健也被教官一眼相中,提溜出来当带队的头——不过彭长宁这个头当的不错,为人热心,团结同学,很胜任班长这项工作,所以才不过几天功夫,已深得全班同学信任。 此刻这个深受信任的班长,跟于青指了指眼睛:“汗流进去,不好受是吧?” 于青点点头,摘下军帽,抹了把额前被帽子压的平平的汗湿发丝,一脸潮热的红,吐槽:“杀死了,难受。” 彭长宁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于青看着手里这个东西,一个圈圈,针织棉质地的,也就不到拇指宽,拉一下很有弹性,像是女孩子洗脸绑头发的发套,不过窄多了。 “这是啥?” “导汗发带,一般健身房用的多。”彭长宁跟她科普,“待会套额头上,能吸汗,这样汗就不会进眼睛里。而且戴上帽子后也瞧不出来。” 东西虽小,可看来能管用。 于青挺高兴:“多少钱啊,我付钱,不能白要你东西。” 她的班长嗤的笑开了:“这值什么钱啊,不嫌弃拿去用就是了。” 不过,倒是仔细看过她一眼后,又嘱咐道,“不过我看你这几天好像蛮累的,要是撑不住,也不用硬撑,跟我说一声,我去跟教官说。” 于青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天热,晒久了有点犯晕,不过我能撑得住。” 话说这阵子天她是累,不过不是因为军训。 方萍和于成勇在北京呆了五天,除了第一天的报到,剩下四天都被于青一大早的就给赶出去逛北京城了——什么颐和园圆明园故宫,父母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去这些名胜古迹多溜达溜达。 至于她,趁着还没正式开学的档空,当然是赶紧整理自己那个小窝去了——小池没有采纳她的建议,什么让石颖干脆干脆租了她那个房子,好用租金来整理房间添置东西。 而是直接拿给她一张存折,于青打开一看,乖乖,13万…… 他跟她解释:“10万是我考上大学后,姥给我的,说她一早给我存的,就是留给我上大学交学费的。其他三万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长辈们给的零用钱。我这人平时也用不到什么钱,本来还觉得没啥用,反正我上大学,我爸妈自然不肯用我姥的钱来交学费,也就都给了我,让我自己存着了。不过现在你买了房,房子既然是咱俩用的,自然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花钱,这存折你拿着,就权当是我入了股,这样以后我住着,也能更心安理得一点。存折密码就是你……闯进厕所那天,上面的钱你随便用,找工人刷墙添置家具什么的,你看着办。” 于青捏着存折,十分奇怪:“什么我闯进厕所那天?那天是哪天?” 正文 第345章我撑得住 没想到这大男生居然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就……就那天……,哎呀,密码是0317,你记住就是了。” 往下于青自然就是开始折腾房子了,该丢的丢,该刷的刷,该换的换。 反正买完这套房子后,她是真心身无分文了,这勤工俭学赚点零花钱之类的也都还是后话。 不过小池给她的存折,她也不敢多用,尽量省着来:房子需要重新粉刷,她就买了两大桶品牌乳胶漆,又置办了毛刷和滚刷,拿尼龙布和纸板把家具和地板密密麻麻的密封保护起来——自己动手踩着凳子,头上顶着报纸折的帽子,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自己把房子给刷了一遍,大面积的用滚刷,小角落的用毛刷,愣是没舍得请工人。 事后小池瞧见她发梢和后背的衣服好多油漆样的白点,一问,才知道她居然葛朗台成这样,顿时气的不肯理她。 她好说歹说,说自己这是在体验生活!不是为了省钱!又赌咒发誓说往下绝不再自己动手,这才把这位小爷给暂且哄好了。 不过往下也简单了,只要有钱就行:换了新马桶,新的盥洗池,新窗帘,去花鸟市场买了不少绿植,在落地窗的阳台上安置了花架;又添置了餐桌、写字台、书架、次卧的小床等一系列家具。 一番折腾下来,房子果然旧貌换新颜:老气的皮沙发上放上了色彩鲜艳活泼的针织坐垫和各色靠枕,卡色其亚麻质地的窗帘垂感很好,伴着阳台上的绿植,随风和阳光在地板上轻轻摇摆;卧室枣红色的实木床,床头被大大的靠背给遮住了,床单床品都是小池惯常用的浅蓝色,带一点淡淡的灰,更显质地温柔;洗手间换了崭新的马桶和盥洗池,换了亮度更好的灯泡,马桶旁于青还特意请人安装了不锈钢扶手,方便小池腿还没有彻底康复前好借力起身;厨房打扫一新,白色的橱柜擦到发亮;木地板重新找人上了蜡,实木的质地踩在脚下温润而有弹性——整个房间窗明几净,在天气晴朗阳光大好的日子里,一望之下叫人心头充满愉悦,倍觉温馨。 甚至连最后石颖来参观的时候,向来挑剔的她,都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 甚至还一度十分狐疑,问于青:“这房子是你的?” 于青点头:“啊,是啊。不过添置家具换洁具电器什么的,都是小池花的钱……算是,我们俩的吧……” 她回答的小心翼翼,一直偷看石颖脸色。 石颖:“……” 话说石颖找中介想租房,不太顺利。 本来她想租个H大教职工家属区的房子,就在H大校园内,干什么都方便。可一楼的房子要么人家不租,要么都是老人家给租去了,而楼层再高点的,小池腿现在这样,爬楼不方便,又没有电梯,自然就不做考虑。 而周边的电梯房,跟着中介也一连看了十几家,要么是嫌弃格局太小,局促!要么呢,就是房子给住的太邋遢,真要租了,还得花大力气好生整饬。 她和老公都工作繁忙,哪有功夫一直杵在北京弄房子? 气的石颖想干脆买套新房算了,可中介介绍说,周边在盖的新房的确有,但都是期房,真要到交工能住人,最短的起码也得一年半以后! 她正头疼到没法,结果就听儿子说,不用给他租房子了,他有房子住了! 石颖实在是大为震惊,她一直以为于青就是个小门小户家的普通孩子,也不过就是命好运气好落进了儿子眼里罢了。 没想到居然还从北京城买了房子? 于青打着哈哈:“啊,那啥,我爸妈都觉得这首都嘛,全国的人心所向,房价肯定只升不降,反正也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手里也有点存款,就买了……给我用的。不过我现在住学校宿舍,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阿姨你要是觉得还行的话,让小池住这里就行。” 一句话提醒石颖,她顿时眼睛一亮! 结果是石颖果然答应了让小池住这里,然后自然不是白住的,给了于青一笔和市面价相符的年租金,被于青存进了小池的存折,正好够这一阵子整理房子添置家具的花销。 她就说嘛,一开始她的建议就是很靠谱的好嘛! 就是这一阵子忙着弄房子,她着实累的不轻,小池腿还伤着,自然啥事都是她自己一个操心忙活。 即便小池一个劲的说让她花钱雇工人雇工人,不要啥都要自己大包大揽,可工人也就是负责运送和安装,那些打扫和整理的小活,虽然小,可真要干起来也是累死人。 然后正式开学,送走了父母,立刻就是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简直是无缝连接——天天八个小时在大太阳地下的拉练,也亏了于青向来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这幅身子又正年轻,还HOLD得住。 于青冲班长彭长宁举起右手两根手指,在太阳穴前比划了一下:“报告班长,我没问题,绝对不给咱们系拖后腿!” 彭长宁哈哈一乐:“多休息吧。往下还有的熬呢。” 于青一口气喝光了水杯里的水,拎着空杯子一路走去操场北面的阶梯看台——正值阳光正鼎盛的下午时分,偌大的看台上空荡荡的,帆样的穹顶下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小池。 她跟他说过很多次,反正他不用参加军训,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就好啦!可他偏不,天天比他们这些军训生还准时,一大早就会坐在靠近她们经管系的看台上——也有学生注意到他:那个腿受伤的新生。 就是不知道一时该可怜他还是羡慕他,可怜的话,人家腿伤着了自然可怜,可是因祸得福,不用参加这要命的军训,也是叫人羡慕的呀! 曾有军官瞧见过小池后,很是表示了一番可惜:可惜了一颗军训的好苗子! 只不过这些小池一概不知,他就每天按时坐在看台上,看于青和这些他同届的新生们,挥汗如雨。 于青一直走去他身边,他仰起脸来看她被晒的红扑扑的脸蛋,把放在身侧的水壶拿给她:“现在温度正好,不烫嘴,听说越是热的时候越不能喝凉的,对肠胃不好。” 于青接过水壶,就势坐在他身边,把水壶里的水灌进自己水杯里去,拧紧盖子,晃了晃,忍不住又要埋怨他:“大热天的你坐这里干嘛嘛,回去啦!有什么好看的,就是再美的美女,也都快晒焦了好嘛?” 小池不理她,自顾自收起水壶,突然问:“这是什么?” “啊?” 于青这才发现他问的是被自己缠去手腕上的导汗发带,于是摘下来,套去自己额头上朝他献宝:“我们班长给的,说是可以吸汗,否则汗一直流进眼睛里去,怪讨厌的。” “……就那个太妃糖?” 于青哈哈乐起来:“是啊,太妃糖。话说你的记忆点也怪奇怪的,人家长的也挺像样的,就你,老叫人家太妃糖太妃糖。我们班长要是知道他被人这么叫,不知道是副什么表情。” 他不理她的打趣,只伸手去握了她的手,木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天这么热,你手却好凉。” 于青拎了满满的水杯返回自己的军训队伍,又是半个小时的正步走训练后,教官集合大家围成一圈,说大下午时分大家精神有点都有点萎靡,所以咱们推举人来表演个节目,也好鼓舞鼓舞大家的士气。 全班人顿时都来了精神,乱七八糟的鼓掌,很快就推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是班长彭长宁,一个是系花闻诗云:彭长宁会吹口琴,而闻诗云据说学过声乐,歌唱的十分好。 闻诗云脸色有点红,不过人表现的很落落大方,和班长彭长宁浅浅商量过几句后,转身对大家道:“那我和班长,就合作一首《千千阙歌》吧,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男生们顿时都嗷嗷直着嗓子叫了起来,掌声啪啪啪很是热烈,把周边系的目光都成功吸引了过来。 于青站在人群中,解下额前的发带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见彭长宁手握一个小巧的口琴,放去唇边,一阵悠扬的乐声就从手底传将了出来,而闻诗云声线温柔:“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歌声动人,每个人似乎都沉浸了进去,随着歌声轻轻和着拍子,却是一个人突然毫无声响的就这么直直栽去了地上—— 有女生尖叫出声:“于青!你怎么了?!” 正文 第346章偏偏喜欢你 于青觉得自己睡了一觉。 本来她也和众人一样,听着歌,和着拍子,可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突得一黑,然后她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触目先是白茫茫一片,眨巴了半响眼睛,才终于聚焦到一个“实物”身上——那张脸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渐渐幻化成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于青起初有点懵逼,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彭班长,是你。” 彭长宁站在床头:“你醒啦?没啥大事,大夫说你有点低血糖,血压也偏低,估计这几天拉练太累,今天又热,大脑一时供氧不足,给昏过去了。醒了就没事啦。” 于青“哦”了一声。 原来自己昏过去了,难得自己居然也有这么琼瑶女主一回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砸到身边的花花草草? 或者说有个帅哥来接? 否则岂不是摔的太难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没青没肿,活动了下膝盖,也不疼不痒,看来身上没受啥伤。 再环顾四周,白墙,两张单人床,自己躺了其中一张,每张床边有浅蓝的帘子可以收放遮挡,靠窗一溜白色的柜子,摆着药品和医疗器械,窗外垂柳依依,看方位是在一楼。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惑,彭长宁主动解释:“这是学校的医疗室,大夫姓方,方才刚刚出门去了。” 于青点点头,摸了摸额头,觉得自己应该无碍了,撩起身上的被单想要下床,被彭长宁给拦住了。 “虽说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方大夫也说了,你得多休息。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先躺一会吧,待会方大夫回来,可能还会给你开点药,先别着急下床。” 于青老实听劝的又挨着枕头躺下了,彭长宁弯腰过来给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单,在床边的凳子坐下,突然冲人一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太妃糖出来:“吃块糖?” 于青向来喜欢巧克力,也喜欢太妃糖那股浓郁的奶香味,就是怕胖平时也不敢多吃。不过此下自己都低血糖了,吃就吃呗——她伸出手来接,对方却是主动帮她把糖纸剥了,递到她嘴边:“我这还有好多呢,你慢慢吃。” 于青迟疑了一下,不过到底不忍心拂人家的好意,张嘴吃了,边嚼的一嘴甜香,边问:“班长,是你把我送来医疗室的啊?” 彭长宁点头:“我是你班长,我不送谁送啊。哦,你们宿舍老大本来跟着一起过来的,不过集训还没结束,不好都走开,所以她看你没事后就又回去了。” 于青宿舍的老大就是那个陕西姑娘,铜川人,叫田天翔,艾玛,这霸气名字! 人家也不过年龄大了那么一年半载,就被宿舍一干人推举为老大了,勉强上任后却十分有老大的自觉,对宿舍里的二三四五六都很爱护。 于青作为613宿舍里的排行老二,自然也在爱护范围之内。 于青嚼着糖笑:“我没把大家吓坏吧?” “没少吓坏。” 彭长宁乐,“你正好倒在曹芳芳身上,把人家脸都吓白了,叫的好大声,吓的我都一哆嗦。” 曹芳芳是班里最小的女生,江西人,住她们隔壁的的616,年纪小,个子也小,嗓门却尖,于青这块头一下砸人家身上,也怪不得砸的人家花容失色。 她不厚道的吃吃乐:“等我回去,一定请芳芳同学吃鸡腿压压惊。” 然后扬天叹了口气,表示不无遗憾:“你说我也真是的,等你们表演完再晕嘛,班长你和我们老三还是头一次合作吧?这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我都没听完就昏了,也是怪扫兴的。” 于青其实还真不是遗憾,纯粹就是闲着没事打趣。 因为自从军训伊始,这她们宿舍的老三,也就是系花兼班花闻诗云,一连两个晚上在寝室夜话里都主动提及班长彭长宁:第一次是赞他有责任心,对同学们的任何大事小情都格外上心,从不厚此薄彼,对女生也很照顾,颇有绅士风度;第二次是夸他口琴吹的好,说军训休息的间空听他吹过,很好听。 这女孩子不断主动提及男生,其芳心昭昭,寝室里其他人可能反应还有点慢,不过于青身为一个大大的过来人,眼光却是毒辣的很,就知道闻诗云肯定是对彭长宁有好感——即便这好感因为时间还短才刚刚萌芽,不过她瞧着两个人外形实在是般配:一个北国好男儿,一个江南美娇娥。 而且于青本身还颇带点八卦因子,最爱的就是给人家推波助澜,所以当下也就忍不住打趣一二。 不过不知道男生这脑电波都迟钝,还是只会直来直去的不肯拐弯,彭长宁咧嘴一笑,顺手就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绿色小口琴:“这有什么扫兴的,你要想听,我再给你吹一遍就是了。” 想了想,居然笑的还有那么一点温柔:“吹几遍都行。” 于青:“……” 对方拿手帕细细擦过一遍口琴,问:“还是千千阙歌?还是你想听别的?可以点歌。” 这口气! 于青呵呵:“那就吹一首你最拿手的吧。” 对方却犯了难,一双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一本正经的托着下巴:“拿手的太多……一时还真不太好选。” 于青:“……” 估计是成功瞧到她颇无语的囧样,男生噗嗤一乐:“有了,就这个吧。” 起初是淡淡轻吟,口琴声在这间白色的房间里,似有似无,但渐渐的,熟悉的旋律悠扬的在翘动的指尖响起——熟悉到于青都忍不住跟着低声哼唱起来:“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是一首陈百强的经典老歌:《偏偏喜欢你》。 窗外柳枝轻摇,窗内窗帘轻扫,似乎连房门都被风吹的“吱呀”一声,舒缓的口琴声伴着女生低低的哼唱,如一室悄悄的低喃细语,更凸显这一刻的温馨宜人。 直到房门外骤然响起一声:“一?这位同学,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于青心口登时“咯噔”一声! 好像从方才就有什么东西被她给一时遗忘了,一直悬吊在那里,而现下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一颗心顿时在胸膛里剧烈跳动起来——她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光脚一阵风样的刮去门口:“小池?!” 小池果然就站在门外的走廊里,腋下拄着双拐,却是身上的T恤灰扑扑的一片,沾满了大片灰尘,胳膊肘和右腿的膝盖都有擦伤,特别是两根胳膊,肘上的丝丝血痕沾满了沙子。 不过他依旧站的很直,掌心牢牢的攥着拐杖,看到她的那一刻,脖子上的喉结剧烈滚了两滚,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正文 第347章投怀送抱 于青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边大步走过去,边大声问:“你这是怎么弄的?摔倒了?” 不过还没走到跟前,她小腿突得一软,眼前登时又是一黑!身子晃了两晃,眼看又要载倒! 小池两手松开拐杖,往前踉跄一步想要去扶她——一双大手从后面一把捞住了她:“都跟你说你是低血糖还有低血压了,别起的这么猛,否则还会晕的。“ 是彭长宁。 摇摇欲坠的小池也被一个女大夫给一把拽住了,这位矮墩墩的女大夫满脸不满:“这位同学,你怎么搞的?就你这模样还想去扶人,也太自不量力了吧?!你腿这是动过手术吧?又摔倒了?你们这些孩子啊,一个个都还大学生呢,怎么这么不小心!” 于青用力甩了两下脑袋,努力想把眼前的黑影给甩走,可脑袋里天晕地旋,胸口不住的泛着恶心,彭长宁两手撑着她:“先坐下缓缓。” 她摸着门口的一张椅子坐下来,喘了口气,抬脸央求彭长宁:“班长,你帮帮忙,他肯定摔着了,让大夫给他上点药。” 那个女大夫本想把小池扶进屋,可小池紧紧攥着拐杖就跟长在地上般不肯挪窝,女大夫瞪他一眼,自行进屋去了。 彭长宁朝他伸出手来,小池摇摇头:“我不用扶。” 屋里传出女大夫的声音:“这么硬气,不用人扶就自己进来上药,这么大人,把自己搞成这模样,还挺光荣怎么着?” 于青扶着门框,仰起的脸上,眼神哀求:“小池……” “我没事,”他微微抿着唇,半边脸上还沾着尘土,“你好好坐着,别乱动,我去抹药。” 说着,挪动拐杖,迈进门槛。 彭长宁看了眼于青,跟在了他身后。 大概两三分钟后,头晕恶心的状况稍减,于青尝试着慢慢站了起来——诊疗室内女大夫正在往小池的胳膊肘和膝盖上抹碘酒:“现在天还热,伤口不用包,记得结痂前不碰水就行。” 顿了顿,又苦口婆心道:“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个子这么大,腿现在又不方便,更得格外精心才是!否则摔一下,这点小擦伤是没事,可要是把手术接好的骨头给摔的移了位,往后一辈子可都有你哭的!” 于青胸口咚咚直跳,也顾不得自己,赶紧上前两步:“大夫,您帮他看看,他骨头没事吧?” 女大夫瞥她一眼,没好气的:“看过了,这回算他运气好,光是皮外伤,下回可再要这么不注意,可就指不定啥情况了。对了,还有你!” 这位矮墩墩,看上去挺富态,鼻子上架着黑边眼镜的女大夫,本来瞧模样脾气应该挺好,却是这会子功夫看上去十分的气不顺,二十分钟的恨铁不成钢。 就见她拿着沾着碘酒的镊子指点着于青:“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是不是又为了减肥不吃饭了?现在是军训军训!运动量这么大,本来就得多吃点休息好才能熬的住,现在可好!一个个的为了腰细那么一点脸小那么一点,一顿饭才吃一两饭!喂鸟呢?这样下去不晕才怪!军训这才几天啊,我这都送来好几个你这样的了,都是不吃饭减肥闹得!” 于青:“……” 她可是头一回知道,头顶上压着“冤枉”两个大字,是怎么一种滋味了…… 本来守在小池身边的彭长宁忍不住嗤的一乐:“方姨,我是她班长,这回你可是真冤枉人了,我在食堂和她一桌吃过饭,她可是顿顿都要打3两米饭,有时候不够还得去添点的。” 于青:“……” 为什么这解释,听上去还不如不解释的好? 女大夫哼了一声:“3两?3两也没多多,当年我在兵团的时候,八两都吃过!” 三人向这位曾吃过八两饭的方大夫告辞——方大夫给小池开了一瓶紫药水和碘酒,要求一日三次的抹,于青替他都收好了; 至于于青,方大夫说:“平时口袋里塞点糖,巧克力也行,觉得不好就赶紧吃一块,找个地方坐坐,很快就没事了。这长身体的时候是容易这样,不过还是得注意休息,有时候太劳累了也容易这样。不要觉得这是小毛病!这要是哪天万一在大马路上晕了呢?你说危险不危险?” 于青一个劲的点头,这个方大夫虽然从一露面说话就是刺刺的,但都是好话,也都是好心,她听的粗来。 这出门在外的,人家外人一个,能这么苦口婆心,真心很难得了。 于青捏着小池的一点衣服边,走在他身边,他还是拒绝让任何人扶,只自己撑了双拐慢慢走,而且从方才就一直基本没吭过声。 彭长宁建议:“你们这是要去哪?我瞧这位同学伤的也挺厉害的,走路不太方便,不如稍等我片刻,我去骑我的自行车来,送你们一程?” 小池摔的的确不轻,真要这么一步步的走回家去,也是折磨。 于青迟疑了下,就听小池闷闷的:“不用。” 她赶紧说:“……他不住宿舍,住在外面,等出了校门我们打个面的就行,就不麻烦了。” 热心的彭班长依旧热心无比:“这离出校门还有段路呢,要不你们在这等着,我出去帮你们叫一辆进来?” 小池已经不再答话,自顾自的拄着双拐往前挪步。 于青呵呵呵:“不用了不用了,也没多远。班长,今天谢谢了啊,多亏了你。” 她刚待扭头去追小池,又被彭长宁给唤住,就见他大步上前来,从口袋掏了一把太妃糖塞给她:“这个你塞兜里,方大夫不是说了吗,以备不时不需。还有,我回去就跟教官给你请一天假,你好生休息,明天就不用出操了。不过……” 他顿了顿,还是嘱咐道:“你是住宿舍的,晚上回宿舍不要太晚,现在军训期间,晚上熄灯前后勤处的老师都有查岗,挺严的。” 于青匆匆点头,把糖一股脑塞口袋里去:“谢谢班长!” 学校的医疗室的确离北门有段距离,不过小池虽然受了伤,却拐杖一下下戳去地上,走的不光不慢,相反还比平时更急躁了几分。 于青担心他又摔了,却并不开口相劝,就这么亦步亦趋的捏着他的衣裳边跟着他,好在一路上还算稳当,等捏着要钥匙打开房门,这悬了一路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石颖在北京呆了十天,至于小池他爸战庆国,因为有会议,已经提前返回省城了。 石颖身在其位,虽然心疼儿子,却也不能一直杵在北京,她本是想给儿子请个保姆,好照顾他左右,不过小池死活不答应,说最讨厌不熟的人在身边瞎转悠! 于是石颖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家政公司雇了个钟点工,一天来上门一趟,打扫卫生洗洗衣服,有需要也做做饭。 至于在学校期间,即便石颖再不放心,也只能拜托给于青了。 就这么带着满腔的忧心忡忡和对儿子的挂牵,石颖离开了北京。 于青打开门的时候,石颖聘请的钟点工桑姨正在阳台晾衣服,听到动静,瞧见进门的俩人,“呀”了一声:“这是怎么了呀?” 小池依旧闷的堪比焖锅:“我有点累了,去睡一下。” 说完,掉头就走去卧室了。 于青本想跟上去,门“哐当”一下给关了个结实无比。 她一拧脑袋,和桑姨大眼对上小眼,顿时笑笑:“没事,摔了一跤,气性大着呢,甭理他。” 桑姨五十开外的年纪,河北人,人很朴实,也知道于青是这家小主人的“女朋友”,对于青一直挺和善的:“他这么大人了,腿不好,又在外边摔了跤,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于青点头:“对。” 其实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在队伍里就这么晕倒了,小池坐在离他们经管系最近的看台上,这一瞧见她突然倒地,隔的又远,情况又不明,肯定急的不行了! 拐杖他使的还不利索,这一着急,心急火燎的,摔倒了也不奇怪。 就是看台那么多台阶,也不知道他怎么摔的,在哪摔的,看伤势,磕的那么重,也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爬起来,一路追去医疗室的…… 心中酸楚,好不容易才忍下眼底的一片热意,于青晃晃头:“对了,桑姨,” 她嘱咐,“熬点粥吧,小池待会睡醒了肯定会饿的,放点绿豆,清热解毒的。” 桑姨很爽快:“行!馒头我也买了,冰箱里还有牛肉,待会高压锅里我压上一锅,等他睡醒就能吃了。” 于青乐:“桑姨最好了!” 伸手想去抱人家,一闻自己身上迷彩T恤的味,顿时把自己酸了一跟头,转身赶紧往浴室跑:“我臭死了,先去洗个澡!” 于青洗刷刷的时候,门外桑姨敲门:“小于,粥我熬上了,牛肉也压上了,到时候盛出来就行!没别的事,我就下班啦——” 于青顶着一头的泡沫,睁不开眼睛:“桑姨慢走!” 等她洗的一身清爽出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夕阳余晖映在落地窗上,一抹淡淡的橘红,傍晚的风从洞开的窗口灌入,在这秋老虎肆虐的季节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初秋的清凉。 厨房里熬粥的电饭煲和焖牛肉的高压锅还在呲呲冒着气,米粒香和牛肉的香味在空气中混杂在一起,于青撸着还湿乎乎的头发,光脚踩在地板上,探头看了眼小池的卧室,嗯,也是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木有——轻轻拧开一点门缝,探看一眼,房间里黑咕隆咚的,窗帘拉的严丝合缝,只能隐约看到床上,一个蜷缩成团的黑影子。 于青关上卧室门,回洗手间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到半干,她的衣服大都放在宿舍,于是只好挑了一件小池的干净背心。 嗯,就是套她身上,堪比一件晃晃荡荡的睡裙了。 方才洗澡的水汽还未散去,浴室里的镜子一片水雾迷蒙,拿巴掌抹过一把,那一抹的明亮里露出一张女孩子的脸来:皮肤润潮,脸蛋殷红,半湿的黑发搭在肩头,脖颈修长,锁骨分明…… 嗯,怎么看,也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还是挺可口的吧? 于青对着镜子点点头,先去厨房把高压锅的火关掉,阀门关掉,然后再度偷偷摸到小池的卧室门口,轻轻拉开门,闪身进去,就跟做贼样掂着脚尖,屏住呼吸。 然后,偷偷蹭上了床,掀开薄薄的被单,毫不迟疑的钻了进去—— 正文 第348章别再妄自菲薄了 屋里很暗,窗子窗帘都有关的严严实实,被单下面的躯体朝窗的方向侧卧着,左腿叠在右腿之上——他脱了衣服,皮肉热烘烘的,呼吸很重,不知道是睡着了,还只是纯粹的闭着眼睛。 不过她这番动静无可避免的惊动了他,特别是她像个土拨鼠一样突然就从自己胸口钻了出来,肌肤清凉,带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味道。 他瞪着她,她也在暗淡的光线里仰脸瞅着他,像个机灵的小兽,褐色的眸子犹水在汩汩流动,在看见他睁开眼睛后,倏忽露齿一笑:“我就知道你没睡着。” 她的头发触感还有点湿,蹭在他的胳膊上,凉沁沁的,他手掌僵硬的摸了下她的头发,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是木的:“你……洗澡了?” “身上臭死了,肯定要洗啊。” 他当然知道她洗澡了,浑身还带着水汽的味道,洗发水的幽香钻进鼻孔,令大男孩不由有些怔忪:明明自己也是用的同一瓶洗发水,为什么她用起来就格外香? 她往他胸口又钻了钻,双手叠起,垫在脸颊下,侧躺在他的下巴磕处,小声跟他吐槽:“以后我要在这里放点自己的衣裳,否则洗个澡都没得换,现在穿的还是你的背心。” 他不敢看她到底穿的什么,就觉得自己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浑身麻木,可脊背后心又像是有千万个小虫要叫嚣着钻出来,或者钻进去—— 直钻到在自己心房里去。 “小池,我今天害你担心了,对不起。”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角,小声:“你也听见大夫说的了,就是有点低血糖,我以前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这个毛病,有时候蹲着起猛了,就会头晕恶心,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我以后一定好生注意,一定不会再犯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握的很紧,放去唇边,慢慢吻过一下。 很久他才出声,喑哑的嗓音有些哽咽:“……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像个废人一样。报到的时候,不能帮你搬行李,你生病晕倒,我也完全没有办法,甚至连走去你身边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你背走——就连这个房子,所有所有的一切也全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你为什么会晕倒,因为这些天你太累了,而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会跟你发脾气……” 年轻的男人把脸深深埋进了她手心里,有液体慢慢流出来,浸湿了她的掌心:“……我好没用,太没用了……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能生自己的气,却还要你看我的脸色。我觉得自己太差劲了……我很害怕有一天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因为连我自己都讨厌现在的自己……” 她静静的望着他,任由他浸湿的脸贴着自己的手,咬着牙,颤抖着,低声抽泣着—— 然后女孩子蜷缩起肩膀,往他热烘烘的胸口又钻了钻,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还有点湿的头发蹭在他的锁骨上:“小池,你一定还记得,你的腿是怎么断的,对不对?” 他终于向她抬起头来,木头脸挂着黏糊糊的泪,拿手背抹过一把,哑声:“怎么?” “我也不会忘,是那个叫叶兆明的拿铁钎生生打断的。” 黑暗里女孩子的目光炯炯,“还有娄振业,他们两个沆瀣一气,就因为我们对他们稍有得罪,便把你害成这样。” 大男生沉默着,自从事发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父母私下与叶家人和解的态度,纵然他一直都心知肚明,却没在这件事上再多说过一个字。 “可是这些害了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不知道,那个叶兆明,半夜里在高架桥上飙车,出了车祸,断了三根肋骨,颅脑也有损伤,没个三年五载怕是下不来床。” “还有娄振业,叶兆明出事后,他这个叶兆明的小喽啰也难辞其咎,被人给拖出去暴打了一顿,胳膊被打断,小腿被打折,连右手手骨都断了三根!以后连枪都拿不了,还当什么军人念什么军校?现在休学回了怀姜,连军校能不能毕业都难说。大家都说,因为是娄振业唆使的叶兆明去飙车,叶家人气不过,所以找人来教训的他。” “你看——” 她攀着他的肩膀,凑去他耳边,“这些害你的人,个个都没什么好下场。天道轮回,我觉得老天还是长眼睛的,那些恶人毕将受其恶,而你这样的好男儿,也必定会好好的。你的骨头会长好,有一天你会扔掉拐杖,你能像以前那样能走能跑能打篮球能盖帽,你还能背着我去爬岐云山,去找太姥还愿……” 女孩两条胳膊搂住了他略显僵硬的脖颈,轻吻着他微微生出胡渣的下巴:“其实老天也已经开眼了,你看,他让我们一起考上了H大,我们现在有自己的房子,能安心的躺在一张床上,多好啊。” “……这些事,你听谁说的?” “丁燕燕啊。” 她眨巴着眼睛,一副清纯无辜的乖宝宝模样,“我有她电话,都是她告诉我的。” “我……” 明明想好好说话的,却是气息短促的叫人几不成声,勉力咽了好几口吐沫,才终于道:“我本来想……等我腿好了,或者我的腿永远恢复不到以前,也没关系,我会亲自去找那个把我弄成这模样的人,跟他好好算这笔账。不管我们两家曾私底下达成过什么协议,也不管他家里人如何厉害,在我这里都不作数。最起码,我要让他知道,他曾经给予我的伤害,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她拍手笑起来:“结果老天爷已经替你惩戒了,你看,比你出手还早。唉,看在人家都已经那么可怜的份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先放过人家一码嘛。等以后有机会如果再碰上,再清算也不迟。” 大男生浓眉紧紧蹙在一起,不知道是难受,还是为难:“我……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直到她冷不丁的,指尖不轻不重的,在他身上拧了一把—— 这一下措不及防,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震。 唯有她还在颇一本正经的振振有词: “所以啊,池大官人,您就可别再哭哭啼啼妄自菲薄了,也别再说自己这个没用那个没用的,是个废人了。您瞧您如此的雄壮魁伟的,您要再是废人,那全天下的男人都甭活了!” “……” 正文 第349章晨勃 掌心处薄薄的棉料下是女孩子充满弹性的纤细腰肢,小池浑身火热,俯身过去,急切的想亲吻她的耳鬓脸颊——却是她懒懒的在他胸口翻了个身,手从他脖颈落下,揪住了他两根背心带子,打了一个呵欠,像只小猫样把自己尽量蜷成一团,就抵在他的下巴处,很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呼吸微微,平静而舒缓,他半天没敢动,忍了好久,才轻轻唤了声:“于青?” “嗯……” 从鼻孔迷迷糊糊哼过一声,她黑乎乎的脑袋又往他胸口钻了钻,“好累,让我先眯一会……” “……” 于青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有一点蒙蒙的亮光,透过窗帘,给室内蒙上了一层很浅淡的光辉。 她觉得自己好久没睡这么舒服的一觉了,黑甜黑甜的,没有梦,或者做了梦,自己就躺在一片棉花样的云彩上,轻且暖,舒适无比。 她动了动身子,鼻息间闻到熟悉的温热,一抬头,小池的脸就映在眼前: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头发有点长了,几缕不听话的刘海弯在宽阔的额上——他睡着的样子比醒着的时候可可爱多了,脸上的肌肉很柔和,也不木头了,微微鼓着嘴唇,像个小孩子。 一室静谧,只有他长且缓的呼吸声,于青轻轻翻了身,伸出指尖摸了摸他的下巴,触感扎扎的,密密麻麻的胡子茬好像比昨天又旺盛了些,带着淡淡的青色,看着不明显,可一模上去还怪拉人的。 话说他真的长大了呢,初初见他的时候,虽然也已经是个个头高,一身虎虎英气的少年,可那个时候他的下巴还是光洁的,身上总还带些熊孩子的稚气和莽撞气。 而不知不觉,他的下巴生出了胡渣,喉结更加突出,肌肉更加结实,骨架更宽,个子更高。当然,脸也更臭了,动辄就跟个木雕似得,更加不爱说话……可是,也更爱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指尖的触感惊动了他,这个熟睡的大动物动了动,浓眉习惯性的先是蹙起,然后,睁开了眼睛。 话说他的眼睛是他整张脸上最可爱的了,因为两只眼角微微下垂,内双,睫毛很长,但是不密,一根根的直挺挺的就这么往下戳着——而笼罩其后的一双眼珠,估计是因为刚睡醒吧,还有些懵懂。 这么一双眼睛和他的气质其实极其不符,带着一副小纯洁的无辜相,但也许就是这种可爱的无辜才中和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感,使她从来就压根没怕过他。 以前,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介“熊孩子”; 现在,他在她眼里,是个可爱的男人了,特别适合调戏之、逗弄之、安抚之,以及,亲近之。 他愣愣的瞧着她,揉了把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样,实在可爱的紧——于青趴在他面前,指尖弹了下他的鼻尖:“m” 他身子往后一撤,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看神情是大大震惊了一把,顿时翻身就要下床,却完全忘了自己的伤腿——这一动之下,左脚一碰到地板,因为使不上力,登时一个趔趄! 于青扑过去搂住他的腰,想把他往上托,一看,还好,好在他两只胳膊撑住了床头柜,右腿一阵在地板上乱踢,正努力想站起来。 怕就怕他左腿的骨头还未完全长好就用力,容易造成骨头移位,看来他也知道。 她翻身跳下床,从床头拎了拐杖给他,顺便不忘吐槽:“我是夜叉啊还是女鬼啊,瞧把你吓的这样!” 可他偏偏就跟撞了邪一般,脑袋一直固执的冲向别处,死活不肯拿正眼瞧她,脸红脖子粗的,接过拐杖一把撑起来就往外冲——结果拐杖的一端压住了被单,就这么一路拖着被单去地上。 于青追上他,拉住他胳膊:“要死啦,急什么急啊!”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他为什么急了…… 他睡前把外面的T恤和大短裤都脱了,现在身上就一个两根筋的背心和内裤——而内裤下面目测正高高隆起……目标指天—— 虽然大男孩已经拧着身子在努力遮掩了,可挡不住身上布料少,怎么遮都是遮不住的节奏…… 于青一楞之下,这人攥紧了拐杖,逃也样的就遁走了——就听卫生间门“哐当”一关! 她抱着被单,怔忪了一会,突然就忍不住的“噗嗤”乐出声来! 这家伙,晨勃就晨勃嘛,很正常啊,干嘛就跟个小处男似得,扭捏的这么不要不要的? 话说她不是才主动投怀送抱的鼓励了他? 也不知道以前高中的时候,老是有事没事的就想对她动手动脚的,结果现在都成年了、上大学了,反倒又纯情害羞的有一比了 搞的自己倒像个非要揩油小奶狗的老色鬼似的。 啧啧啧,谁说光女人善变的,这男人也一样善变的好嘛? 她收好被单,去卫生间门口敲门:“小池,饿不饿?桑姨锅里还炖了牛肉,现在吃吗?” 里面闷闷的“嗯”过一声,于青于是去厨房准备拧开火再把牛肉焖一下,结果一拐到客厅就见窗外大亮,阳光灿烂—— 她对着亮堂堂的落地窗,呆滞了一会 再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 我滴个乖乖!! 十点!十点!十点了! 而且这分明是第二天的十点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太乏了,太累了,所以小睡一会,本以为也就睡了一两个小时,没想到她和小池居然就这么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生生错过了一顿晚饭一顿早饭? 摸摸肚子,怪不得觉得腹中空空,好饿…… 而且,话说……她这还是入学后头一次夜不归宿,也不知道昨晚上宿舍有没有老师查岗?? 那边小池已经出了卫生间,于青匆匆奔过去,从自己昨晚洗澡换下的迷彩服里扒出寻呼机,一按,5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老二,你没事吧?食堂吃晚饭也没瞧见你。老大去医疗室找过你了,说你已经走了,你去哪了? 第二条:老二,请给老大的呼机回话。 第三条:于青,你死哪里去了?还有15分钟就熄灯了,后勤处的老师都已经查到5楼了!!! 第四条看时间是今天早上发的:老二,彭班长给你请假了,昨晚老师查夜被我们搪塞过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五条:不带好吃的不准回来! 正文 第350章613 613寝室。 于青弯腰推开一点门缝,先塞了半个脑袋进去窥探军情—— 此时正是午饭后宝贵的午休当空,女寝5号楼的6楼住的都是大一新生,被集训过一上午的大一女生们,大都在床上东倒西歪,整个6层,颇静悄悄的。 床位最靠近门口下铺的小六最先瞧见于青这半拉脑袋,本来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歌的,一下坐起身,声音很大:“老二,你回来啦?!” 613寝室里顿时像被刮过一阵小旋风,床头的帘子嗖嗖拉开,最起码三个人不约而同探出脑袋来:“老二回来了?” 于青嘻嘻笑着蹭进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姐姐妹妹们,我回来晚了。” 老大田云翔走过来:“老二,你昨晚上去哪了?一夜不归的,况且你又晕倒过,大家都担心坏了!” “是啊!”接话的是老四,就那个天津姑娘,名叫王蓉,“老大支使我跑楼下呼了你好多次,可你一个也没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叫姐妹们费心了,” 于青一脸讪笑,从后背拎出满满一塑料袋的可爱多,“听说昨晚上查岗了,亏了大家帮我掩护!不胜感激涕零,那啥,不成敬意,请大家赏脸!” 小六欢呼一声,跳起来抢过来塑料袋,率先扒出一个:“我要这个香草味的!” 然后一路分发下去,老五吴非睡在于青的下铺,拿了一个,还没吃,举在嘴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四王蓉探头下来:“可是老二昨晚你去哪住的呀?你亲戚家?好像是听你说过你有个亲戚就住在咱们学校附近。” 于青含含混混的啊过一声,权当答了。 小六啃着香草味的可爱多:“老大还特意问过班长来着,不过他含糊的很,也没打听个二三四五出来。不过老二,咱们彭班长对你可真不错,你是不知道!你晕倒的时候不是正好倒在隔壁的曹芳芳身上嘛?” 说到这,小六的声音都轻下来了八度,放悄声,“就她那嗓子,跟唿哨子似得,叫的那叫一个响!还一直往后倒!当时我们都站的远,要不是咱班长一马当先一步过去一把给你抱住了,你肯定得摔一脸土!” 于青呵呵呵:“估计把芳芳同学给吓坏了吧,待会我也给她们宿舍送可爱多去。” “切!给她送什么送啊!她又没帮啥忙,光剩大惊小怪了!可爱多这么好吃,我不管,”小六抱紧塑料袋,“我要都留着!” 于青点头:“管够管够!就是六你悠着点,别凉着肚子!” 环顾一圈,就老三闻诗云那边还没啥动静,连老五吴非都在啃可爱多了,边啃,边推着鼻梁上的千度近视眼镜,捧着心爱的红楼梦,如入无人之境。 于青从塑料袋摸了只可爱多,走过去——闻诗云住在靠窗的下铺,就在老四王蓉的下面,好像是听到于青走过来的脚步声,她的床帘拉开了一点,露出一张正贴着面膜的脸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贴着面膜,不敢脸上有多大表情,声音平平的道:“回来啦?” 看到于青手里的可爱多,摇了摇头:“我来好事了,不能吃。” “老三不能吃,给我给我!”小六直蹦过来抢了过去。 正入太虚幻境的老五突然就出境了,抬头嘿嘿乐:“六啊,你也不怕下午集训闹肚子!昨个老二低血糖晕倒,今个你要是再闹肚子,还不把咱班长给忙死!况且就你这体魄,便是咱班长再壮,怕是抱着也得有点喘啊。” 于青她们宿舍小六个子不高,但整个人是个团型脸圆,身子圆,眼睛圆,鼻子也圆,甚至手指头都是圆圆的! 但又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圆脸蛋上皮肤白里透红,特像个鲜嫩脆口的大圆苹果! 虽然有点胖,但胖的很可爱! 就连名字都很可爱,叫倪小夏,是个南昌姑娘。 老四王蓉捂着嘴巴乐:“叫老五这么一说,想想咱们班长抱着小六那样,咋就跟流川枫扛着安西教练差不多……” 小六大叫一声:“老四,你皮又痒痒了是吧?” 说着就要爬床去够王蓉,把王蓉吓的边笑边往床角躲。 “行啦行啦,都消停点,下午还得集训呢,有那精神站军姿的时候都给我站精神点。” 老大发声,小六果然乖乖从爬了一半的床上跳下来——就见老大问向于青:“老二,昨个是小六往你被窝里塞了她的大熊,才把查房的老师给瞒哄过去了。可以后你要是再去亲戚家住,一定得提前跟大家打个招呼,这样大家心里也好有数。” 于青认错态度特陈恳:“老大,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老大的普通话里还带点陕西口音:“也不是不叫你去你亲戚家,这跟前能有个亲戚多关照着点挺好的。你昨天身体不好,去亲戚家住也正常。就是班长,问他啥,都说不知道,按理说他送你去的医疗室,又是看着你从医疗室走的,没想到一问三不知。” 于青呵呵呵,心里有点虚。 话说昨天她是和小池一起走的,看来彭长宁可能是顾及她的面子,没跟人透露她是跟一个男生一块出得校门,且一宿不归的…… 老五扶着鼻梁上厚瓶底子样的近视眼镜,抬头冷不丁道:“老二,我看彭班长对你蛮有意思的,昨个我们大家都瞧见了,你晕倒,他好急!背起你就跑,咱们老大在后面撵了好久,愣是没撵上!” 老四王蓉插嘴:“对,我也看到了。你不是倒在曹芳芳身上嘛,他怕你跌地上,还推了曹芳芳一把,把曹芳芳气的够呛,一直在偷偷骂人!昨天晚上你一直没回来,也是班长先找的老大,让老大呼你。” “对啊,”小六已经在啃第三支可爱多了,“今天早上他给你请假,还递了假条,其实那假条是他写的!找咱们辅导员签的字,那时候你还人在不知处呢!” 这事闹得! 于青自然赶紧连连摆手否认:“哪能呢!咱彭班长就是人好热心肠,要说好,他对谁不好啊?对你不好吗?” 她指着小六:“你头发长的塞不进军帽,教官叫你剪短点,你哭的就跟个刘备似的,还不是班长去跟教官求的情?我可是听说,他为了你这事,现花的自己的银子请教官吃的烧烤!” 小六:“……” 这个圆溜溜滴南方小姑娘,懵懂的搔着脸蛋,“也是哦……” “还有老四你,”于青箭头又指向王蓉,“军训第一天你就赶上来姨妈了,不好意思跟教官请假,结果疼到吐,还不是班长给你的颠茄?救了你一命。” “哎呀,往事不要再提……”王蓉脸蛋一红,一下扑去枕头上了。 于青偷眼瞧了瞧老三闻诗云的床铺,床帘纹丝没动,里面的人也没啥声响。 她一指头点去老五额上:“所以老五你消停点,别见风就是雨的,你们家老二可是有家有口的人,这要是有绯闻传将出去,小心你们姐夫拿刀杀来!!” 这可真真是平地一声雷! 老五激动的把红楼梦都扔了,眼镜都歪了! 一把抱住于青:“老二,你有男朋友啦?” 话说这大家才刚进校不久,彼此其实也还没那么熟,即便是之前有男友的,也都还羞于跟人承认。 像于青这种不打自招的,实属第一个。 寝室里的女生都有点激动兴奋起来,连闻诗云都拉开了帘子、。 小六自然第一时间就蹦过来,扯住于青一只胳膊:“赶紧老实交代!缴枪不杀!” 连老大都八卦起来:“老二,这妹夫哪的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于青呵呵,心想这才几天功夫啊,之前忙的脚丫子乱飞,我是真心还没来得及。 不过现在她自然言无不尽了,毕竟也没啥可瞒的:“我男朋友也是咱们H大的,和咱们是同届的新生,计算机学院的,科学技术系。” “哇,计算机学院的!”老四王蓉一脸星星眼的崇拜,“听说今年计算机招考的分可高可高了!特别是科学技术系,比清华的录取分都高!” “他……学习是挺不错的。”于青一脸甜蜜的轻轻晃着身子,“个子挺高,长的嘛……反正我觉着还蛮不错的。就是现在有点特殊情况,等有机会,介绍他给大家认识。” 小六跳脚:“让二姐夫请吃饭!零食!雪糕!旺旺大礼包!费列罗巧克力!” 已经摘下面膜的闻诗云抿嘴一笑:“小夏,你也不怕把老二男朋友给吃怕喽,叫人家再也不敢上门了,那可咋办?” 小六纠结着,心一狠,跺了下脚:“那……饭就免了,不能必须得有旺旺大礼包!” 613寝室的姑娘们俱是噗嗤噗嗤的乐,老五一脸无语:“六啊,瞧你那没出息的样!老三一出声就把你给吓住了,你咋就知道咱们二姐夫没把你倪小六灌饱的魄力呢?” 于青也忍不住的乐,想起了在什林时,小池请罗小媛和姚秀美吃的那顿莫名其妙的饭。 所以她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架势,大手一挥:“就是,千万别放过他!别给他省钱!到时候咱好生宰宰他!” 就是苦了独在家中的小池,本来人睡的好好的,突然肩生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正文 第351章广场偶遇 北京城终于迎来了它一年中最美丽也最盛腾的金秋十月。 因为——国庆节。 被军训操练了足足小一个月的大一新生们,也终于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可以暂缓一口气:学校开恩,十一国庆节放假三天! 于青估摸了估摸,这年头还木有五一、十一黄金周这一说法,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黄金周的开启不是在明年就是后年。 虽然木有黄金周,不过这离家近的学生们,除了北京本地的,河北周边的、天津的学生,也大都趁这难得的三天假期回家转一遭。 特别是大一新生们,这刚出门在外过集体生活,估计一时还不太适应,想家想爸妈哭鼻子的也不再少数—— 不过于青她们613寝室这回格外齐整,6个人没一个往家或往外跑的,连家在天津的老四王蓉都没回去,因为她们613寝室已经一致决定要参加班级的第一个集体活动:国庆节前夜去天安门广场坐一宿,等着看升旗! 于青对此表示:…… 她上辈子在北京念大一的时候,也干过这种事。 好像每年来北京念大学的新生们,在首都过的第一个国庆节,无一例外都要去天安门广场上看升旗,这种自发行动好像已经被赋予了某种仪式感——估计是小时候天天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一路长大的,所以在祖国生日来临的这一天,必须来参与一把这庄严的仪式。 这种特别富有爱国心教育的自发活动,学校也是大力支持,为此为去看升旗的学生们提供:写有学校名字和院系名称的红旗一把! 虽然于青身为一个过来人,森森的知道:国庆前夜的天安门广场会被祖国四面八方拥挤来的人群拥挤的水泄不通、偌大一个广场上人头攒动,近乎没什么立锥之地、因为人太多,广场上每隔十步就会有兵哥哥把守、甚至到了黎明前夕,为了安保问题,地下通道的厕所还会暂时封闭…… 更休论,十月份的北京城,晚上露天的温度还是很“冻人”的!特别是半夜三更的时候,没个棉大衣还真不好扛过去。 不过,瞧着大家都很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状,她自然啥也不会说,就是主动去提醒了下班长彭长宁,让他要求每一个去看升旗的同学,必须得随身带件足够厚的外套! 然后,有热量的零食也尽量多带点! 于青不会说,真不是她不爱国!但她真心对傻不愣登的冻上一夜,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熬到升旗,却因为人太多,根本挤不到前面去,就连国旗班齐刷刷185的长腿兵哥哥们的头顶也瞧不见的遭遇……她是委实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还是更想想趁着假期,多陪陪小池。 自上回摔倒后,小池就提前去了石颖当初给他预定的一个康复中心。 本来他的腿还需要再过些日子,才能进行初步的康复训练,可他自己坐不住了,提前去了康复中心报道,人直接就住在了那里——好在这小一个月的康复训练,效果还是不错的,目前已经可以单拐行走了:) 康复中心建议他不要一下子练的太猛,得循序渐进,给肌肉一个缓冲的时间,所以国庆这几天也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家休养生息。 于青本来觉得这阵子他们各忙各的,连面都不常见到,现在好不容易能有时间凑一块,多难得啊! 不过小池反倒反过来劝她,说这是他们班入学后第一次的集体自发活动,正是利于拉进同学关系,汇集凝聚力的时候,既然是集体活动,自然就不能搞个人主义。 像他,因为腿的问题,宿舍不能住,军训没法参加,到现在连自己系自己班的人,还一个都不认识,真要等到正经开课,重新融入也需要时间。 他说:所以你就去吧,和大家好好玩儿,我在家等你。 H大经管系的大一新生们,在9月30日这天晚上的8点钟,利用班费包了辆中型客车,一班人蜂拥而入,扛着红旗,背着背包,集体唱着《心太软》,一路奔赴去了天安门广场。 到了广场,自然先要占据下一方天地——就见身边到处都是红旗招展:清华大学哲学系、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农业大学、北京协和医学院…… 敢情这兄弟院校们也都很积极,个个都是不遑多让的节奏啊! 班长彭长宁自然也把自家的旗帜往地头上一竖,拿背包把旗杆堆了个绷直,夜幕已降,秋夜清凉的风吹拂,红旗徐徐展开——北京H大经管系! 说不自豪,那是假的。 于青想起自己的上一辈子,上一辈子的此时此刻,她也在这座广场上,却是看着周边各名牌大学们的旗帜此起彼伏,心里头艳羡有之酸溜溜更有之。 不过她来不及多感慨两下,小六一把就把她拽走了,说要去看花坛! 小姑娘兴奋到眼睛发亮脸蛋发红:“老二,你是没瞧见!那花坛有那——么大哦!!!走走走,她们都已经过去了,老大说,我们613要在花坛前集体合影留念!” 于青真心忍不住的从心底微笑起来:上辈子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一样的新鲜,一样的兴奋,一样的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了憧憬。 只不过再年轻的心肠,再热烈的血液,在蹦跶到半宿的时候,总也会疲累下来——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半,于青裹了裹身上的棉服,头顶的夜空被广场上的照明灯映照出一片浅黄色的光晕,根本看不到星星。 旁边小六正靠着老四王蓉在打瞌睡,王蓉则倚在老大的背上,身上压着老大的外套,扣着帽子,一动不动,想必也早就睡熟了。 老大则还在揉着眼睛和几个精力旺盛的男生打扑克,老五一如既往的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抱着她大部头的红楼梦,低头踏肩的缩在大衣里,如入无人之境。 大部分同学都挤在一块,趴在背包上东倒西歪的昏昏欲睡,班长彭长宁弯腰在人群中一个个的检查:没盖好衣服的给盖好衣服,还没睡的则提醒着最好眯一下,否则扛不到早上。 北京秋夜寒气袭人,人声鼎沸的广场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是人一个都没少,在广场上或坐或躺的,依旧密密麻麻叫人无处插脚。 于青见彭长宁朝自己方向走过来,抬头问:“班长,我们宿舍老三呢?闻诗云,怎么没瞧见她?” 她刚才也是熬不住眯眼小睡了一会,睡之前还见闻诗云在跟隔壁宿舍的两个女生在玩“叠蛤蟆”,怎么现在找不见人了? 彭长宁蹲去她面前:“闻诗云说要去地下通道的售卖机买水,不过——” 他撸了袖子看了眼手表,“她已经去了20分钟了,按理说也该回来了。我去找找她。” 于青抓了他的一根胳膊,借力拍拍屁股站起身:“我正好想去地下通道上厕所,我去找她吧。” 她记得,再过一个多小时,地下通道的厕所就该封闭了,直到升旗仪式过后才会重新开放,她还是现在就赶紧去一趟吧。 这男生们还好解决,实在憋不住,偷摸着找个灌木丛也就解决了,或者再不济衣服一档还有矿泉水瓶…… 她们女生可就不好办了。 彭长宁不放心:“叫个女生一起去吧,有个搭伙的。” 于青回头瞧了瞧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大家伙,摆手笑笑:“不用了,大家都怪累的。我就去广场东地下通道,不远,很快就能回来。” 于青自己一个人,披着棉服,小心穿过密集的大型“瘫痪”现场,抵达广场东地下通道——地下通道里灯火通明,明显要比上面暖和不少,也有很多等着观旗仪式的人干脆就在通道里打起了地铺,睡的七七八八,另外还有很多卖小食品小商品的摊子,个个摊顶上都亮着一盏应急灯。 于青先找到自动贩卖机,没瞧见闻诗云的人影,于是先去上了厕所,洗了手,又把通道里四个贩卖机都转了一遍,还是没瞧见人。 她想着也许闻诗云已经上去了,紧了紧身上的棉服,正准备也要上去,身边急窜窜蹿过一人,撞了她肩头一下,把她肩上披的棉服给一下撞去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来人一叠声的道着歉,第一时间迅速的从地上捡起她的棉服,手里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双手递过还给于青,“不好意思啊,走的急了点。” 身边正有一个卖小红旗五角星之类小商品的小摊点,竹竿挑高的应急灯打的雪亮,只见双手捧上自己棉服的是个中等个头的男生,也就18、9岁,一张脸在灯光的照亮下,眉目真真如画,唇若娇艳玫瑰,实在是个好看的不能再好看的男孩子。 于青胸口顿时像被一阵大风刮过,心房忽扇忽扇颤个不住,登时脱口而出:“苏楠???” 正文 第352章苏楠 雪亮灯光下,少年一双好看的眉疑惑的微微一挑。 话说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很好看,一张没什么棱角的鹅蛋脸,眉毛挺秀浓密,眼睛湛黑似夜幕,又像掺杂了最璀璨的水晶在其中,明亮到简直可以蛊惑人心——更休论鼻若悬胆、鬓似刀裁,只两片嘴唇都像是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色泽犹如盛放的玫瑰,叫人见了就忍不住的想咬上一咬。 可以说,在这张脸上,将男儿的英气和女孩的秀美很奇妙的糅合在了一起,达到了一种和谐的、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既不像后来盛行的那种娘里娘气的所谓“花美男”,也不是小池那种纯粹的阳刚爷们气。 总之,很奇妙,也好看的要命。 好看到上辈子的自己,就一时被这样的高颜值给蛊惑,乖乖将初恋给交了出去。 没错,他是苏楠。 于青上辈子的初恋男友,大学情人。 苏楠有点奇怪的瞧着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睛长的格外好,看人的时候尤其给人一种特别专注的感觉,如果是上辈子还少女心的自己,肯定一秒钟沦陷。 好在,现在的于青,已经很习惯了。 她接过他手中的棉服,拍了拍,抱在怀里:“没事,谁还没个着急的时候。” “其实……也没那么急……” 他还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突然问,“同学,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吧?瞧着有点眼熟。” 于青心里呵呵,心想,我上辈子和你不光一个学校的,还一个班的,还是你女朋友!! 只不过,现在,不是了。 她摇摇头,冲他礼貌的笑笑,这是一种告辞的礼节笑容,可对方依旧站在那里不肯挪窝。 甚至看到她想走,上前一步:“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于青:“……” KAO! 谁叫他冷不丁就这么冒了出来,她可不就下意识的张口叫了出来嘛? 她只好睁大眼睛,大打太极,装无赖:“我叫你名字了?你叫什么?我刚才说的是……是——” 她实在编不下去,只好将无赖进行到底,“你肯定听错了。” 苏楠:“……” 她冲他点点头,转身走向通道台阶,就是一钻到路面上,吓! 只见不知道啥时候从通道前面横起了一排半人高的防护栏,每搁5步就有一个兵哥哥把守,于青再想远路返回广场,已经变的不可能了——话说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封锁广场和地下通道了? 可是,她要是回不去广场,可怎么跟大家汇合啊? 于青厚着脸皮蹭过去,对着一位镇守岗位的兵哥哥仰脸做出一副天真可爱相:“大哥,让我过去好不好?我就是出来上了一下厕所,我们老师还等着我回去点名呢。” 一身军绿军装的兵哥哥,摇摇头,特铁面无私,指了指对面的长安街:“现在整个广场四条地下通道周边都已经封闭了,不准进也不准出,你要是想进去,可以从金水桥那边绕。” 于青:…… 额滴个姑奶奶! 天安门广场可是号称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她要是真跋涉着绕去长安街,一路寻去金水桥,再绕进广场,估计这天都要亮了吧? 可是她也没法再去为难人家兵哥哥,毕竟人家也是职责所在,正懊恼的转身,险些又碰到一个人,竟然又是苏楠! 话说他这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他有点紧张的冲她笑过一下:“你也是和同学一块来看升旗的对不对?” 于青点头。 “你们同学的方位大概在哪一块?” 于青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往前直走,大概走个5、6分钟就能到。” 不过广场上人山人海,虽然目前大都是瘫在地上的,可依旧密密麻麻,光凭肉眼是根本找不到自己班级所在地的。 苏楠舔了舔嘴唇:“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绕进广场,不用过金水桥,路程大概……可以缩短一半。” 于青有点奇怪。 她不是奇怪苏楠的主动,她是奇怪他紧张什么? 上辈子她和他恋爱四年,他的一些小习惯小动作她早就烂熟于心,例如他心里紧张的时候会一个劲的舔嘴唇,而要是心里在想什么事情的时候,则会眯眼睛—— 话说……难道是自己让他紧张了吗? 不应该啊,现在的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而已。 可是,她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要是来个别的帅哥这么主动献殷勤,于青可能还会提高警惕,怀疑对方兴许是个骗子。 不过,他可是苏楠嘿! 是温和的、细心的、有点小犟脾气,却偏偏一直都犟不过她的苏楠。 于青对着防护栏内的广场望而兴叹了一把,拍拍手,很干脆的对自己上辈子的初恋男友说:“那我们走吧,争取早点绕进去。再晚,怕是整个广场都要封了。” 宽阔而笔直的长安街上,灯光璀璨,亮如白昼,不过因为路灯都是暖黄色的,所以又好似走在一大团橘色的薄雾里——凌晨三点的长安街不像广场,这里车少人稀,静静走在城墙根下,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感如影随形。 特别是身边还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少年人—— 于青忍不住又微微侧过头去,苏楠的确长的好看,正面好看,侧颜更是俊美:睫毛浓长、鼻梁挺值,下巴到耳后的下颌线弧度简直完美。 于青觉得,他的脸一定是最最符合黄金面具的脸,简直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紧,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现在。 而对方一路上都在跟她喋喋不休,嗓音也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就男人来说有点音域偏窄,不是像小池那种瓮声瓮气特别MAN特别醇厚的嗓音——但他的声线带有一点后音的磁性,轻声细语的时候落去人耳朵里,会格外撩。 虽然于青知道他并不是故意的,他天生说话就这样。 其实苏楠并不算个话多的人,但可能是于青显的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他怕冷场了尴尬,所以一直在试图找话题跟她聊天:例如今晚有点冷啊是不是?听说升旗的时间每天都是不太一样的,因为要和东方的太阳同步升起;你一定也是大学生对不对?我今年也大一,也是第一次和班里的人来广场看升旗…… 于青大多数时候只听他说话,偶尔笑笑或点头。 她其实并不是不愿接话,她只是更想静静的听听他的声音—— 真怀念啊,话说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听过他说话了,自从上辈子他们分手后。 凌晨三点一刻,气温一定已经很低了,苏楠说话的时候都能隐隐看到呼出的白气——于青身上穿着棉服,并不觉得冷,可身边的男孩只穿了一件黑色夹克衫,目测也并不算厚实,她好像想起什么,从棉服口袋里掏了掏,果然掏出一双手套,是小六的,嫌打扑克不方便顺手塞到她口袋的。 粉红色的毛线手套,是那种巴掌款,手腕处勾着一圈黄色的小花。 于青把手套递过去:“你要是不嫌弃是女款的话,就戴上吧,现在真的挺冷的。” 苏楠接过手套,捏在手心里,并没戴,只抬起眼睛望了她一眼。 那一双眼睛像浸在冰泉里的黑葡萄,太浓黑也太明亮了。 于青到底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现把持了下自己,才笑问:“怎么了?” 过份好看的男孩手心里捏着手套,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摇了摇头,笑了,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我这么说,你可能以为我这个人挺……挺老套的。” 老套? 她的眼神升起了疑问。 而他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对,就是老套。可是我还是想说……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你,而且已经认识很久了,你就像一个……我非常熟悉的人。这种感觉……真的挺奇妙的。” 正文 第353章去年今日 于青忍不住望着他笑,眼神很温柔。 这是她上辈子的初恋,他很好,给予了她当年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想象——他是一个很好的恋人,温暖、体贴,虽然一开始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可当他一旦认定她后,就会变的一心一意。 他们在一起足足四年,每一天她都活的像个毫无心机也无需动脑的小女孩,他完全负责起她的一切:选课、考试、吃饭、甚至包括来大姨妈肚子疼…… 于青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长安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再往前走十几米,会有一条很僻静的美丽街道。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向他招手:“来,跟上。” 十几米后,果然往北方向一条笔直的街道,比起长安街的璀璨明亮,这条街显得安静而朦胧,路边的路灯都隐藏在高大的槐树枝叶中,光线柔和了很多——街面很宽阔,但在现在三点钟的凌晨时分,路面上几乎找不到车辆和行人。 而它的人行道都是用长条形的石头铺就的,瞧上去踩上去都有一种很古朴的味道。 于青就这么一马当先的径直拐了上去,苏楠在身后叫她:“同学?” 她头也不回:“跟上——” 他跟上了她,往前行了大概几分钟,在一条向东岔道的的拐角处,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下,有一个黑乎乎的小铁皮屋子——于青在屋子旁站住了,踮起脚尖扒着窗口往里窥探了窥探,回头向苏楠招了招手。 苏楠走过来,她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右手握住了门把手。 “不……不好吧?里面没人吗?”苏楠表示了担心。 于青胸有成竹的对他一笑,铁皮屋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她侧身闪了进去,小声叫他:“进来,里边很暖和。” 苏楠迟疑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于青正坐在一个铁炉子跟前,仰脸冲他嘿嘿乐,:“过来烤一会火,暖和暖和我们再走也不迟。” 铁皮屋很小,窗子也小,但是炉子蛮大,烧的很旺——小屋里好暖啊,他一身的寒气顷刻间就被溶掉了,忍不住也靠近两步,于青从旁边拎了马扎给他,示意他坐。 然后轻车熟路的起身,一手拿火钩子勾开炉盖,一手从炉子旁边的炭盒里铲了一铲子炭,塞进火塘。 小小的一个空间,狭窄,黑暗,只有炉火的红光和窗外透过的灯光,女孩子的侧颜映着红红的炉火,神色异常安详——苏楠心中犹自升腾起一种赞叹一种惊奇:他觉得这个晚上对自己来说,就像是一场奇遇—— 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女生,虽然陌生,却又觉熟悉;虽然看上去疏离,却又好像亲近无比。 她也不是顶漂亮的,可是他眼中的她,非常美。 “这个地方……你来过?” 他坐在她对面的小马扎上,轻声问。 于青望了他一眼,天气冷的时候他鼻尖会发白,脸颊却会泛红,而现在在这个温暖的小小空间里,他整个人看上去舒展多了——但于青知道他其实并不怕冷,怕冷的自己,她向来没什么火力,天一冷手脚就会变的冰凉,以前他都要握着给她暖很久才能暖的过来。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会直接把冰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衣服里去,贴在他热乎乎的皮肉上,等暖和了手心,再翻过来换手背——每次她这样无赖的时候,他无一例外都被冰的一哆嗦,可他从来没有制止过她,反而会更紧的抱住她。 她只能冲他微笑:“保密。” 这个地方,这条街道,这栋小铁皮屋子,她的确来过。 在上一辈子,大一的平安夜,他和她一起来过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的他们刚确立恋爱关系不久,正是最最如胶似漆的时候——在那个平安夜,明明大家都已经上床睡了,不知道哪个舍友提议,说在北京的第一个平安夜就这么躺在被窝里睡觉,实在是太暴殄天物! 她们应该去长安街上看夜景!去西什库教堂吃圣餐! 那个时候的女孩子,想出一出就是一出,于青也积极振奋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将出来,套上最厚最长的羽绒服,去男生宿舍把自己的男朋友叫了出来——苏楠那个时候也正睡的迷迷瞪瞪,冷不丁就被女朋友给呼唤出了被窝,好在他向来脾气好,于青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真就干脆陪她去了长安街看夜景。 后来他们这对小情侣有意和其他人走散了,信步转悠到一条很安静的街道上——他们在这个街道上的一棵大槐树下发现了一个小铁皮屋子,里面住的是个在旁边的大院守夜的老大爷。 他们这对甜蜜又无聊的恋人在这条街道上哆哆嗦嗦的踱步了很久,平安夜的夜,和国庆节的夜冷的绝不是一个档次!于青被冻到牙齿打战,苏楠把她的手一直揣在怀里好久都暖不过来,可如果说太冷了,不如咱们回去?她却又偏偏不肯! 那个时候,她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苏楠最后没法,只好尝试着去敲铁皮屋的门:“我女朋友很冷,大爷,能让我们烤烤火吗?” 老大爷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进了屋,给他们倒了开水,对他们说自己凌晨两点钟要去值班,他们两个可以放心在这里烤火,什么时候要走,记得帮他带上门就可以。 然后,他们在那个小铁皮屋里围着铁炉子,手里捧着热水,互相看了又看,莫名其妙的冲着彼此笑,再然后,抱在一起接吻。 那是最好最好的时候,她平凡的上辈子,最甜蜜的时刻。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将它们似乎都慢慢遗忘了。 于青和苏楠在那个铁皮屋坐了十来分钟,直烤到浑身皆暖融融的——期间于青还烧了一壶开水,把墙角的两个热水瓶都灌满了,临走的时候又给炉子添上了炭。 她记得那个好心的老大爷早上五点钟才会下班,添的这些炭应该足够挨到他回来了吧? 他们拐回到长安街上,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缺口处,没有警戒,也没有兵哥哥站岗! 彼此对视过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手拉着手飞快的横穿过长安街,然后终于又一头扎进了天安门广场人群的海洋—— 于青踮起脚尖目测着方位,估摸着自己应该往哪走才能和同学们汇合,然后,她好像也该跟苏楠告别了。 去年今日,已是隔世。 有幸能再次遇见,已是老天爷给的棒棒糖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毕竟这一次,她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爱人。 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是苏楠。 “同学……”他又在不停的舔着嘴唇,眼睛微微眯起,似在困惑,又在迷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觉得,是不是——” “苏楠!你原来在这里,叫我们好找!”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响起一声极其清脆的女声。 正文 第354章有些人不用说再见 他们两人俱寻声回头望去。 一望之下,于青忍不住微笑起来—— 只见在他们身后,手牵手并肩站着两个女生:一个个头稍矮,长发披肩,长睫毛大眼睛十足温柔;另一个个头高挑,身材凹凸有致,扎着利索的马尾,就容貌来说不及前者,但一双眼睛及气质十足凌厉,有一种颇傲娇的风范。 于青知道,个头矮些的那个叫宋恬然,个头高的名叫卞俪。 她们都曾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省的老乡,甚至可以说算是很好的死党姐妹。 在上辈子。 于青真心想过去抱一抱这倆姑娘,特别是宋恬然,这个省城姑娘起初瞧着有点冷有点端,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是个特别温柔和气的人,和大大咧咧的于青超级互补。 至于卞俪,是章城人,按理说就地理位置上来说,章城毗邻怀姜,和怀姜人于青应该老乡感更足。但卞俪为人虽然也颇有些鲁地之风的豪爽,不过就个性来说,心高气傲爱拔尖,特别是一张嘴,尖酸刻薄,并不太为于青所喜。 不过她们三人却偏有一种莫名的和谐,宋恬然在其中起到了一种中和缓冲作用——所以在上辈子,她们三个处的很不错。 于青没动窝,纵然曾是姐妹,却在这一世,重新变作了陌生人。 特别是卞俪,瞧了瞧苏楠,又瞧了瞧于青,然后直接眼白一翻略过于青,脸朝向苏楠,嗓音清脆中带着娇赧:“苏楠,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好要去给我们买汽水,结果半天不见人影!我和恬然找你半天,这脚都要走麻掉了,结果你倒好——在这……” 她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于青,意味不明的哼过一声。 于青顿时哑然失笑,卞俪果然还是卞俪,说话最喜欢夹枪带棒,偏偏又叫人反驳不得。 苏楠人老实,据实相告:“地下通道那边都封闭了,我们是绕了远路才回来的。” 他的注意力全在于青身上,张嘴还是欲问:“同学,你——” 卞俪在身后扯了把苏楠的袖子:“那就别磨叽了呀,赶快回去吧,三姐打牌三缺一,一直嚷嚷着要找你呢。是吧,恬然?” 宋恬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抿嘴浅笑:“啊,是。” 苏楠有点着急,但他脾气好,再急也会好好说话:“你们等我一会,我——” 一转头,前方偌大个广场黑压压的人,哪里还有于青人影? 于青走在密匝匝的人群中,小心迈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腿。 有些再见不用说再见,今晚能在这世界上最大的广场中,在这几十万人中,老天爷能让她再次遇上苏楠,已经是对她馈赠的额外甜品了。 甚至她和他还又去了一次那个留在她记忆中的、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中,最温暖也最甜蜜的小铁皮屋。 已经很满足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苏楠,因为苏楠在上辈子就一直过的很好。 他长的好,脾气好,人品也好,深得女生欢心——例如卞俪,例如方才卞俪口中的那个三姐,以及还有许多女孩,都喜欢他。 上辈子,他们分手后,苏楠也并没有仗着容貌重新花枝招展,而是两年后和一个自己同乡的女孩确立了恋爱关系,那女孩容貌普通,但两家父母都认识,挺知根知底的。 苏楠人脑子聪明,虽然念的是个三流大学,但因为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时正逢中关村的兴起,他很容易就就职于当时一家劲头很足的互联网公司——十年后,这家互联网公司已经是国内互联网行业的三巨头之一。 而苏楠也一路做到这家公司的上海分公司总负责人,位列上市公司的三把手,嗯,就是年薪按百万算的那种。 他和那个同乡的女孩子结了婚,在北京买了大房子,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把父母也都接来了北京,一家人,很是其乐融融。 他们毕业十周年的时候,计算机系曾经在北京聚会过一次,于青当时也参加了,那个时候的苏楠风头正足,春风得意,两个人相见,俱是彼此一笑。 可是在酒酣耳热的聚会酒席后,他独独把她叫了出来,在朦胧的月光下,问:“当年的选择我并不后悔,可我……还是想抱抱你吗……行吗?” 当时的自己怎么回答的? 嗯,她说不。 她想着家里的老公,她的小日子,她的陈曦。 于青的确是比苏楠更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她一直认为:过去了,就过去了,多想多留恋都是无益。 这辈子的自己也是一样。 有些人,不用说再见。 知道他过的好,也就够了。 前方出现了三个熟悉的人影,跑在最前面的是小六,指着她的鼻子顿脚大叫:“老二你死去哪里了!!!!我和老大和班长找了你好久!!!!我找的肚子都饿了!!!!” 在她身后,是也正疾步上前来的老大和班长彭长宁。 于青展颜一笑,冲他们张开双臂,迎上前去。 她明明带了钥匙,却不知道是困的还是乏的,悉悉索索的掏了半天口袋也没掏出来。 面前的防盗门洞开,手持单根手杖的小池站在门口,颇无语的瞧着她:“我就知道你又找不到钥匙了,对不对?” 她不会说,就这么单单看着他高大的个子堵在门口,胸中油然而生出的是一种十分满足的快乐:真好,家里还有只大狗狗在等着你—— 她迈进房门,径直就这么一扑——双臂勾住了大狗狗的脖颈,将他往玄关的墙壁一推,人就这么趴在了他胸口,脑袋对着人家的心口窝这么一通揉啊! “啊啊啊啊,”她抬起脸,鼓着嘴唇,顶着一头被揉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撒娇,“人家一晚上都没睡!困死了!” 他拍拍她的脸,的确是一宿没睡的样子,脸颊很凉,搂在他脖颈后的两只手也冰凉,眼睛有气无力一副快要睁不开的样子,眼白还混杂着点点血丝,只不过神情却又带着点莫名的兴奋。 看来玩得挺H。 “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你不知道,散场的时候人那个挤呀!小六鞋子都被挤掉了一只!还是我们寝室老五冒着生命危险给她捡回来的!后来我们在和平里那块吃的早饭,班长给推荐的,说是百年老字号,特好吃!于是我吃了一大碗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炒肝?好像是这个名字,的确挺好吃,泡油条也好吃!等以后我带你去吃,就你这饭量,三大碗不在话下!” 他从颈后拽下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暖着:“那就赶紧去睡一觉,瞧你这手凉的。” 她八爪鱼样的熊抱着他,下巴蹭在他胸口,呵呵呵:“一起睡?” 然后果不其然额头被推了一手指头。 不过等一进卧室瞧见床,于青一下飞扑上去,连亲妈都不认了,踢掉鞋子,掀开被子蒙头钻进去:“不准叫我!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叫我!谁叫我我跟谁急!” 小池在床头坐下,伸手帮她拽平被角:“不叫你。这两天桑姨放假,提前在厨房里备了不少吃的,你尽管睡,等你睡醒了,再看看想吃啥。” 之前还不觉得,但一窝进温暖的被窝于青的两只眼皮就像被胶水给粘上了,死活再也睁不开了——就是隐约感觉,有人把自己脑袋从被窝里挖出来,亲了口她的额头,然后,四周就安静下来了。 再然后,她就真的睡死过去了—— 等她终于又能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房间里的遮光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的,暗淡又安静无比。 她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一路迷迷瞪瞪的走到客厅,瞧见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睡眼惺忪的打个了大呵欠:“小池,现在什么时候了?我饿了。” 那人朝她转过身来,窗外阳光太盛,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唯觉熟悉的是那唇角微微一弯,弯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来。 对她露出微笑:“于大青,别来无恙?” 正文 第355章还会再见 有些人,不用说再见。 而有些人,不用说再见是因为——终还会再见。 于青现使劲揉了把眼睛:“班、班……长?” 几乎有半年不曾谋面的许友松犹如天降神兵,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皮肤黑了些,肩膀也变的宽厚,明明站的很随意,可白衬衣西裤的装束,使他看上去完全像个成人了,还是很精英的那一种。 就是这个精英人类双臂抱在胸前,一手摩挲着下巴,一副满腹欣赏的微笑表情:“于大青,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 于青:“……”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还光着脚。 再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睡衣,简直要皱出一朵花粗来。 更不用想:头发一准的也乱的鸟窝样,脸上一准也糊满了眼屎…… 纵使脸皮厚如城墙的于青,一瞬间也是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就是那个人真的好讨厌啊! 要不要在她身后笑的那么大声????!!!!!! * 于青换了衣服,洗了脸,想了想,现又洗了个头,拿梳子梳整齐了,觉得自己实在是衣冠楚楚的挑不出啥毛病了,这才垫着脚尖重新摸回客厅——客厅里小池坐在沙发上,手杖放在身旁,许友松正蹲在茶几旁,拿着起瓶器貌似在开一瓶酒。 她小声:“小池现在,不能喝酒。” 许友松回头,晃了晃那瓶黄色液体的酒瓶,笑:“这是气泡酒,说是酒,其实没啥度数。权当是喝饮料。大青同学,过来,你也尝尝。” 于青走过去了,在茶几旁的地板上席地而坐,看了眼小池。 话说他们一直都没跟许友松说过小池受伤的事,也不知道小池是怎么跟他解释的? 许友松向她面前推过来一个玻璃杯,里面浅黄色的液体堆积着密集的泡沫;然后又推过来一块色泽漂亮的蛋糕,上面抹着一层厚厚的貌似巧克力酱的褐色酱料——于青忍不住低头闻了闻,话说她肚子的确饿了,方才她这长长的一觉生生又把午饭给错了过去,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那味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却又不是巧克力,许友松递给她一个小叉子:“这是咖椰酱,新加坡特产,下面是香草蛋糕,从机场的沙龙买的,觉得你一定喜欢。” 于青接过叉子,又瞧过一眼小池,他摇头:“我不爱吃甜,你吃吧。” 许友松唇角小梨涡深邃:“对,蛋糕是专门给你买的。给他的嘛,也有——” 他转向小池:“给你带了虎标的万金油。本是想着你爱打球,这到了大学肯定也不消停,这药油对肌肉酸痛很管用,没想到你这么祟,好端端把腿弄成这样。” 于青吃着蛋糕,眼珠子在面前两个人之间乱转,就见小池扯了扯嘴角:“运气不好,摊上了,没办法。” “行啦!”许友松端起面前的酒杯,“你运气已经够好了,和于大青一块考上了H大,现在两个人小日子过的又这么舒坦,已经够叫人羡慕了。老天肯定觉得,不能啥好事都让你给占了,所以才让你吃点疼受点罪。俗话都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样才能收支平衡,好日子才能更长久嘛。” 许友松到底还是许友松,为什么啥话进他嘴里转一圈,坏事也能叫人觉得变成了好事? 不佩服不行! 小池果然一张木头脸都被说动了,忍不住露出一丝笑纹,挤兑:“反正啥话被你一说,狗屎也能变成香饽饽。” “得!为了庆贺你们两个考入H大,咱们走一个。” 许友松手中酒杯举高,又道,“就是我这贺的有点晚,所以先干为敬。” 一仰脖子,满杯酒灌了下去。 往下自然是三人围坐茶几,吃吃喝喝聊的热火朝天——许友松到底是出国念大学的人,把那个位于东南亚群岛的小小岛国:亚洲四小龙之一,那里的风土人情、异国风貌,以及他就读的公立大学、他学习的国立管理的专业、更还有他来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同学们……这么多有意思的事,真要说将起来,以许友松的口才,简直可以说个三天三夜都不带歇的,且妙趣横生,动辄惹的两个听众前仰后合、不亦乐乎。 而且据他主动提及,他这次回国其实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位他的女同学一个马来籍姑娘,名叫Haryati,中文名海缇,是个吉隆坡富商的女儿——因为向往古老中国的绚烂文化,这次一定要跟着他回来一趟,旨在旅游! 现在人呢,住在酒店,毕竟他要先来看望他们。 于青叫:“你就把人家一个外国妞自己扔酒店拉?人家可是跟着你来的,你不得负责到底啊?” 小池则打趣:“行啊,松子!才去了不到半年,就能把个外国美眉给拐带回来。也就是你,才有这等本事!” 许友松连连摆手:“瞧这话说的,什么叫‘拐’?真要是咱相中的,坑蒙拐骗也得弄到手!不过这回这个还真不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权当是个地陪,尽尽地主之谊也就是了。” 往下话题自然就转到他往后几天的陪游行程上,这北京城的各大名胜古迹自然都是要溜一圈的——许友松跟小池吐槽:“要说北京城,咱们打小就来过N次了,什么长城故宫颐和园北海公园景山公园早都不稀罕了,不过除了这些地方,还真想不起其他更有代表性的地方。” 于青瞧了瞧窗外的天色,这不知不觉竟已经擦黑了,也该也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方才吃了一肚子许友松带来的新加坡特产零食和蛋糕,饿倒不甚饿——不过,这晚饭还是要吃的。 特别是班长这第一次的回国,又是特意登门来拜访,怎么也得表示的隆重点不是? 所以她提议:“班长回来一趟不容易,咱们去和平门吃全聚德好不好?就是现在国庆,估计人多,得排队,所以——不如早点动身?” 没想到许友松完全不领情,歪在沙发上死活不干:“那个有什么吃头?回回来北京都要去吃,没意思!” 还歪头问向小池,“是吧?你还记得你10岁那年不,咱们一块来的北京,吃全聚德。你妈看你喜欢鸭皮,一个劲的给你塞,结果你都吃吐了!” 小池乐:“是。” 于青:…… 她可算看出他们这些官宦子弟的浮夸生活作风了,话说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18岁之前都压根没机会来北京的好嘛! 她只好再换个提议:“要不东来顺吃炭火锅去?” 这都秋天了,来点羊肉进补挺好的。 结果那俩官宦子弟还是不肯,许友松懒洋洋的道:“人肯定特多!最讨厌的就是挤来挤去的,吃个饭都吃不静办。对吧?” 他又转头向小池。 小池居然还是可气的点头:“嗯,对。” 于青都没脾气了:“那你们想吃啥?班长你千里迢迢飞回来一趟,怎么都不能让你光啃大馒头吧?” 对方倏忽笑了,眉目舒展,梨涡深邃,瘫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我瞧着啊,这里就甚好,外边有什么意思啊,哪哪都不如家里边舒坦!只要身边人对了,别说啃大馒头,就是啃窝头也是甘之如饴啊。” 说完,他腾的起身,挽着袖子,拍拍于青的胳膊,冲她眨了眨眼睛—— “来吧,于大青,小池这模样咱就不麻烦他了。你来给我打个下手,别的不敢说,喂饱恁俩鄙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正文 第356章秋夜 得益于桑姨在冰箱里储备了不少吃食,许友松像模像样的系上围裙,唰的一下抽出菜刀,放下案板,让于青把冰箱里的东西都尽数清点过一遍——很快就念念有词的拟定了菜单。 于青见他一副胸有成竹,且也的确清爽麻利的身手,感觉自己嘴巴里足能塞下个鸡蛋:“班长,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做饭?!” 许友松唰唰唰在案板上切着香菜,头都不带抬的:“做饭能有多难?以前在家的时候那是没机会实践,这不一翅膀刮去了国外,没人管没人疼的,还不就得自个体恤自个儿?” 说着随手又从盆里捡了个于青刚削完皮的土豆,开始切片,“你是不知道,我那学校嘛都挺好,就是食堂的菜太难吃!马来人口味偏淡,平时吃的东西,是咸也不够咸,甜也不够甜的,放咱北方人嘴里,真能淡出个鸟来。这华人呢,口味就偏海南那一块,不是酸就是辣。至于印尼的,天天就爱搞什么椰浆咖喱,黏黏糊糊一坨!瞧着就叫人犯恶心!我刚去的时候,啥都吃不惯,足足吃了一个月的泡面。后来吃的眼珠子发绿,头发衣服上都一股的泡面味!” 明明挺凄惨的事儿,可不知道为啥于青现在听到耳朵里,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甚至幸灾乐祸到噗嗤一口,忍不住笑出来:“真惨!” 许友松侧脸凉凉斜藐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没良心的,心里指不定多乐呢!” 他仪态十分好,便是穿着围裙站着切菜的现在,也是脊背挺直,白衬衣的袖子挽的有棱有角——明明并不算是美男的长相,却是在这种一派从容游刃有余的气度下,生生生出一种十分成熟的韵味,把明明同龄的自己衬托的十分幼齿。 可于青挺享受这种对比,也的确如他所言,十足乐呵:特别是想象一下这平日里最巧言令色无所不能的班长,在异国他乡浑浑噩噩的浑身飘着泡面味,这感觉……真叫人觉得蛮好笑的。 而且这遭遇,也和他方才跟她和小池大书特书的各种风情趣事大不相同——其实他们有小半载的时间不见,再加上当初告别时,那个意义颇不明朗的“告别吻”,以至于于青再次与许友松谋面的感觉,其实还有点……不知所以的小陌生和疏离感。 但方才他关于“吃食”上的这番吐槽,却仿佛一下又把人拉回了他们在怀姜念一中时,彼此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和无拘无束。 “所以啊——” 说话间许友松已经换了把刀,又重新换过一面案板,开始切牛肉了,“所以干脆就自己做了。反正我住的是学生公寓,有一间很大的厨房,而且周围属于华人聚居地,买东西什么的都很方便。对了,” 他一副十足的大人范儿,“你要是以后和小池去新加坡玩儿,我可以负责管饭,保证顿顿都不带重样的!” 于青抱着冰箱,一个劲点头:“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定去!让班长你管饭!”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小池从厨房门口探进一个脑袋来。 “聊班长啊,你看看,现在了不得了,都练成大厨了!米其林三星!” 许友松头依旧都不带抬头不带回头的:“于大青你还别埋汰人,哼哼待会小心别吞掉舌头!” 小池拽了下于青的袖子,示意她出来。 于青走出厨房,小池跟她商量:“打电话让超市送两箱青啤上来吧?” 话说小区门外那家超市的确有送货上门服务,不过于青有点迟疑:“你还在康复期,不能喝酒啊……” 他摇头:“没事,大夫也说过了,一点点不碍事。再说,松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菜没酒,总觉得不够尽兴。” 于是—— 还真就尽兴了。 茶几上堆的满满的盘盏,一大半都已经快见底了——地板上横七竖八的扔着喝空的啤酒瓶子。 于青坐在地板上,一手在茶几上抱着张盘子,一手还举着根鸡翅膀啃的正欢。 许友松伸长胳膊过来,给她面前已经喝空的杯子重新斟满黄橙橙的啤酒,见她这形象,嘴角小梨涡忍不住的跳跃出来:“于大青!你吃就吃吧,这还抱着盘子是个什么意思?” 她满嘴喷香:“怕你跟我抢!” 对方笑起来—— 许友松喝酒,有个特点,越喝脸越白,眼睛越亮。 不像小池,明明是三个人里喝的最少的,此下脸和脖颈都已经变的通红了,双眼也开始有点聚焦不稳——话说他模样瞧着能喝,其实酒量真心麻麻,真心还不及许友松。 不过他喝酒后倒是看上去随和了很多,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在无形中放松了下来,瞧着更像一头大狗狗了,只不过是醉眼惺忪的大狗狗,有一种随和慵懒感,特想叫人蹂躏的那种。 于青对中国的酒文化,也多少有点了解酒这个东西,效用有时候的确很奇妙—— 例如它能把一场规规矩矩的饭局变成牛哭马叫的现场,也能把一个衣冠楚楚的体面人变成个抱着人不撒手的黏糊蛋;更甚至,能把一个好脾气的老实人变作敢动手打人的暴烈份子。 每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就像自己,于青脑袋晕晕的想,不知不觉竟也是几大杯下肚,而变化之一,就是自己变的更爱笑了! 他们的任何一句话都能惹的她笑个不止,酒精在她身上起到的作用似乎是把她变傻变低龄了:例如见着爱吃的,干脆抱着盘子不肯撒手,像个一心要吃独食的三岁小盆友。 许友松伸手过来,掌心轻轻摸了摸她头顶,笑容有点模糊:“于大青乖,没人给你抢。不过小心别把汤滴去衣服上。” 窗外夜空变的倏忽一亮,有五彩的光线划过夜幕——她放下盘子跳起来:“放烟花了!” 跑去阳台的落地窗前,果然,放烟花了。 西向的半片天空正被五颜六色的闪耀缤纷点亮,其实夜已经很深了,夜幕深沉,远处的灯火都变的有些黯淡——可这一瞬,不知道哪里也不知道是谁燃起的烟火重新照亮了幽蓝夜空,迸射在她睁的大大的褐色瞳孔里。 许友松闻声也走过来,和她并肩一起仰头望着被点亮一新的天空。 于青回头唤:“小池,快来看,放烟花了!好漂亮!” 身边人轻声:“别叫了,他睡着了。” 果然,那个大狗狗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脸色红红的,呼吸绵长平静,睡的十分安稳。 她有点后悔:“不该让他喝酒的……” “没事,”他安慰,“这一点酒对他来说没关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往下自然是收拾一屋一桌的杯碗狼藉,于青去卧室拿了床毯子给小池盖去身上,然后抱着纸箱去捡地上的空酒瓶,没想到一时头晕眼花,几乎朝地面张倒过去——许友松扶了她坐去地板上,拿了靠枕垫在她身下:“你有点低血糖,不过酒里含糖,应该不是低血糖的事。但你血压也低,又喝了酒,别动了,我来就好。你先躺一下。” 又从卧室里拎了床毯子盖去她身上,顺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于青于是搂着靠枕看他手脚利索的收拾着杯碗盏碟、擦干净桌面和地板,在客厅和厨房间进进出出——她脑袋有点懵,晕乎乎的,可依旧努力试图张大眼睛:“班长……你可以睡我的房间,小池腿不好,不能动他,就让他在沙发上睡吧,他以前也睡过好多次。” 许友松点头,走去沙发旁弯腰看了眼小池,抬头冲她笑:“他睡的还真熟。” 然后,他又走去厨房了。 从厨房传来水流声,想来应该是在洗涮碗筷。 于青迷迷糊糊的想,果然还是无所不能的班长,连刷碗都会…… 再然后,她脑袋太沉了,沉到她不得不蜷缩进毯子里,耳边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极轻的脚步声、关窗声、拉窗帘时窗帘盒的唰唰声…… 有掌心轻拢着她的头发,他似乎在唤她的名字,可她一点都没有力气张开眼睛,只能模糊的摇着头,将自己更蜷成一团。 光线终于渐渐暗淡了下来,四周无比安静,而她,似乎整个人也在慢慢沉入到黑暗却温暖的洞穴里去了…… 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依旧黑暗而温暖。 “于青……” 暖暖的气息拂动她耳边的发丝,“于青……” “嗯……” 嗓子眼里模模糊糊的应着,这气息如此熟悉而叫人心安,她不由懵懂伸出手去,果然搭到了一个结实的肩颈上。 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她将他拉向自己:“小池……” 手下的肌肉,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却,终于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小池……”她嗓子眼里困乏的嘟囔着,“我好困……张不开眼睛……” “我知道……” 似乎低低叹息过一声,温热的掌心按去她的额上,“你睡吧……好好睡,我知道,你很累了。” 她模糊着点头,双臂收紧,将他更近的拉向自己——不同于掌心的温热,他的皮肤似乎带着一种秋夜的凉,冰沁沁的。 “于青……” 他再度叹息一声,指尖擎住了她的下巴,就这样深深吻去她的唇上。 正文 第357章网 第二天一早,许友松收拾行囊跟于青和小池告辞。 他要去酒店跟那个马来姑娘海堤汇合,然后就是为期710天的,以首都北京中心的陪游事宜。 据许友松说,陪游告一段落后他会回怀姜一趟看望父母。 其实他的父亲许家洋,已经升迁至一沿海地级市任市委书记,但母亲和亲戚都还在怀姜。 他跟他俩约好,等他回北京动身去新加坡的时候,再来看他们。 他瞧着于青:“等着哈,到时候给你带咱们怀姜的香肠和芝麻烧饼。” 于青点头如捣蒜,许友松转向小池:“你呢?想捎点啥?赶紧说哈,否则过期作废。” 小池摇摇头。 话说于青是觉得今日的小池有点怪怪的,极其的不苟言笑,脸黑的好像别人都欠了他300吊钱。 一开始她以为是不是他昨晚喝多了,导致腿哪里疼? 可这人就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问啥都是一言不发,气的她只好不去理他。 倒是许友松,一切都是安之若素,对小池的突发性神经也视而不见,照旧谈笑风生。 最后他拎着箱子告辞出门的时候,于青起身要送,就听坐在沙发上的小池语气十分生硬:“我腿不方便,就不送了。” 于青心想你这模样,也没人指望你礼节周全,结果接下来又听他又道:“于青,你过来,我腿有点疼,帮我捏捏。” 刚走到玄关的于青:“……” 许友松抿嘴一乐:“去吧,不用你送,下个楼而已,这边打的也好打,咱们再联系。” 他伸出手来,握了于青的手,“于大青,回头再见。” 继而探头过去,“小池,走了啊。” 小池抱臂闷在沙发上,头没抬,也没吭声。 于青有点尴尬,不过还是把人送出门去,在电梯前讪笑:“他腿受伤后,很多时候疼的太厉害,脾气就会不大好。班长,你别跟他计较。” 许友松笑笑:“他的脾气我比你清楚。” 电梯门打开,拎着箱子走进去,他转身面相她,眼神清亮:“于青——” 轻声嘱咐,“我这些天都还会在北京,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于青展开右手手心,是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是刚刚跟她握手时塞给她的。 她点头:“好。” “还有……” 在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他又说了句什么,却是模糊着,没听清。 于青望着电梯下行的红色指使表示,有点疑惑—— 其实整个早上是怪怪的,不光小池奇怪,就连班长也有点奇怪……例如他为什么把他在国内的联系方式只留给她一个? 还以这么偷偷摸摸的方式? 难道他也看小池脸黑的可以,所以选择不去触那个霉头? 她随手把电话号码塞进裤子口袋,一拉开自家防盗门,吓! 就见小池人正堵在入门玄关处,他那么大个个子,一个人就能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脸现在倒不黑了,两颊反倒有些诡异的潮红,支撑着手杖的左臂,肌肉紧绷,拳头紧握,整个人就像崩在弦上的一支箭。 于青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摸他额头:“怎么啦你?” 话音未落,人就被一把拉了进去—— 防盗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她整个人被抵在玄关的墙壁上,还来不及吱一声,人就被压住、擎住下巴,抬高,重重吻住! 她脑袋懵的一下!只觉对方气息翻滚,热度灼灼,铝合金手杖“哐当”一声摔去地板上,两只大手擎着她的腰肢,撩起后背处的上衣,掌心直贴去了她后腰处的肌肤——而上半身紧紧将她钉在墙上,唇舌直接而霸道的闯入她口中,长驱直入,有一种像要把人吞之入腹的饥渴。 “小……” 甚至连一丝呼吸的间隙也不肯留给她,她只从喉咙深处溢出只字片语,便被人一把抱起,蹒跚着向屋内走去——于青被这一下搞的七荤八素,下意识的紧紧扒住他的肩,心里到底却还留了一丝清明,知道他腿还伤着,无措挣扎:“不行,不行,你的腿……” 却是人被抱的更紧,他拖着一条腿,一支胳膊把将她箍在胸前,唇依旧低头胶着在她唇上,凶狠的简直像在叱咬,将她堵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一只手横过后背按在她后脑处——步履虽然不稳,步子却又急又大,踢开卧室门,一把就将人撂去了床上! 于青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是头发也乱了,衣裳也皱了,人也有些发懵,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霸道是怎么回事,刚要起身,却是一转身就撞上一双猩红的眼。 心中咯噔一声! 犹见这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立在床前,没有手杖,人却站的绷直,胸口起伏不住,一双眼睛,眼白布满血丝,瞳孔隐隐发红,一时间的神情,如狼、似虎,更像困境中的野兽,急切的想要寻一个逃生的出口—— 她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到底担心,膝行两下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你怎么了?” 对方呼吸沉重,没有吭声,手却在落在她脸上时,力度和眼神重新变的温柔——双手捧起她的脸,唇急切而缠绵的再度印了上去,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高大而滚烫的身躯已将她压倒在床上、压在了身下。 “小……小池……” 他的重量令她几乎无力挣扎,唇被再度捉住,热烈的吸吮着,掌心轻而易举的就探进了衣襟,紧紧贴在女孩子年轻的肌肤之上—— “……于青……” 他闭着眼睛,温热的唇吻在她脸上,身子像一团火,烫的几乎要将她一起熔化,“给我……求你……” 于青脑袋嗡嗡响个不住,一时间头晕眼花,这般攻势下,要还能保持清醒,那真心不算人! 她口感舌燥、她七荤八素、她神经错乱! 忍不住的呻吟,想要尖叫! 却又深觉危险,想要逃跑—— 但又无处可逃,他的气息就像一道最密集的网,将她困在网中央,忍不住的要跟随他一起沉沦下去,直到没入其顶…… 正文 第358章吃干抹净 一缕小风,微微掀动亚麻的落地窗帘,在地板上轻轻划动。 一抹暮色在这间隙间透过来,给一室的阴暗寂静赋予了一点点的微光。 于青睁开眼睛,眼前起初黑蒙蒙的一片,慢慢的才辨清楚屋里家具的轮廓——她动了下身子,就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胀疼痛,一低头:一条胳臂横在自己胸前,正揽的她密不透风。 身后的男人前心紧贴着她的后背,皮肉热乎乎的,温度其实十分宜人,耳边是绵长舒缓的呼吸——于青听了半响,脑子慢慢回过味来: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想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却根本动弹不得,她徒劳的挣了挣,后背处的男人呓语一声,手下将她搂的更紧了…… 于是她只能放弃,大睁着眼睛,看窗帘口那一缕淡淡的暮色渐渐和室内的幽暗融为一体。 嗯,她这回算是被彻底吃干抹净了——吃了又吃,吃了又吃……反正从早上吃到现在外边天都黑了,又成功错过一顿午饭。 于青摸了摸自己肚皮,果然有点瘪,话说这两天日子过的可真够可以的,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估计能好瘦几斤。 不过……也真的好疼啊,到现在身子还隐隐的又涨又疼呢——她一回想起来就忍不住蹙起了眉毛。 其实,在于青的心理建设中,既然她和小池两人情投意合,是一对柔情蜜意的正经小情侣。而且两人也已经都成年了,和“早恋”再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况且,现在他们又买了房子,属于一种“半同居”状态,这那个……开船不开船嘛,真要到了情到浓时,还不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儿? 所以她并不对“开船”事宜有啥了不得的禁忌,嗯,在这辈子。 上辈子,她是个乖乖女,恪守她妈方萍对她的谆谆教诲,楞是把chu女之身给保留到了新婚之夜。 和苏楠恋爱四年,虽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刻,不过每回她都还是能坚壁清野,坚决说“不”,要求“等以后……”——反正苏楠脾气好,啥事都顺着她,她要是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强迫。 所以导致于青28岁终于和陈曦扯上合法证件,小两口偷偷摸摸去酒店开房的时候,陈曦一时紧张到不能成事,她则也是攥着被单一圈懵逼,苦于没经验哇! 也不知道该怎么施与援手? 最后两人啥都没干成,灰溜溜的退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当然,陈曦那是一时紧张,并不是人有啥毛病,后来经过多次磨合,小两口的夫妻生活也是蛮和谐滴。 当然,这辈子的于青自然不会再那么迂腐了。 她觉得,和相爱的人做爱做的事,本来就是人性使然。 只不过身为女性,在这桩事上还要承担着怀孕的风险,以及在现有国情和舆论下,总是对男人宽泛对女性则要求严苛,稍有啥差错,可能就会背负啥名声问题。 所以母亲对女儿的谆谆教诲自然也没啥错,因为那都是出自一腔爱护啊。 这辈子不再迂腐的于青,嗯,实际上,她不光不迂腐,有时候还对小池那小美好的肉体挺垂涎三尺的,动辄就狼子野心一副怪阿姨心态的想要戳戳摸摸……只不过之后高考磨去了大部分精力,后来则是他又受伤——这腿伤未愈,她一门心思牵挂他能否恢复如常,什么开船不开船的,都已经不是她关注的重点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船”说开,居然开的这么丝毫木有征兆!而且一旦开起来就狂风骤雨,险些没叫她溺水而亡! 于青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小池从今天早上就一反常态的前因,毕竟前一天晚上他们三个还在把酒言欢,挺HAPPY的啊 难道是发小国外求学的那些精彩,叫他对比着自己还拖着一条残腿的现状,所以格外扎心? 不过也不至于啊…… 小池他,心眼不是这么小的人。 不过前因她虽然没考量出个一二三,后果却是妥妥的品尝到了——此时自己这一身的酸疼就是证明。 就是于青虽然前面对于“开船”与否心理建设的挺足,心理准备也早有,却是真事到临头,事实情况完全超越她预期…… 以她上辈子的经验,这男女之间嘛,自然是……那个温柔为先嘛,然后和谐就好毕竟上辈子她老公陈曦就是一个温柔型的男人。 虽然于青自个也观摩过不少来自东瀛的爱情动作片,各型各款的MAN也算眼球上都撸过一遍,可那毕竟是有导演有摄像甚至还有正经编剧的动作花样特辑——这专家都说了,那主要是为了带给人感官刺激的,不能代表普罗大众的水平。 她是很认同的。 而现在……她只想收回这个观点。 最起码此时她背后这个,把她叠过来折过去折腾了她溜溜一天的男人,丝毫不亚于动作片男主的好嘛!!!!!!!!! 知道他猛,毕竟模样摆在那,一看就不是菜鸟,可没想到居然……这么猛…… 她也不记得到底几次,反正他扑上来的时候还是早上,这会功夫天都黑了……一开始她甚至疼到尖叫,上辈子的记忆里虽然也疼,可也没这么疼啊! 疼到她都呜呜哭了——她一哭,他就慌,语无伦次的亲着她的眼泪,手忙脚乱的要撤,还是她一狠心把他给扯住的! KAO!既然早晚都要疼,他要是不干脆一鼓作气的搞定,难不成她日后还得疼第二遭嘛?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她一脸黏糊糊的眼泪,还是张手把人给抱住了,有一种把自己放去案板上任其宰割的大义凛然:“没事……第一次都这样,你……你别停……” 于青现在回想起来,特想深深吐槽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这个家伙还真是最乖觉的学生,好像领到了至高无上的鸡毛令箭,真的就奋勇杀敌一往无前了…… 她拿拳头揉着自己酸胀的有一比的腰眼,有点欲哭无泪—— 再然后,拢在胸前的胳臂动了一下,耳边温热的气息氤氲开来,年轻男人哑哑的声线,带着一种吃饱睡足后全然的餍足,像条小虫子样,厮磨的钻入她耳际:“醒了?” 正文 第359章备受嫌弃的寇老西儿 于青现在森森觉得:男人,你只要喂饱他,不管哪方面,不管是食欲还是xing欲,焉或是其他别的,只要把人喂饱了,他一准啥脾气都没了! 早上还脸黑的锅底样的人,现在不光脸不黑了,也一点都不木头了,热乎乎软绵绵的像条大狗狗……嗯,还是个没穿衣服的、皮光水滑的大狗狗,正把她缠的丝毫动弹不得,拿大舌头一下下的舔着她—— 好像她是根美味无比的大骨棒,骨腔里还藏有一包油香四溢的骨髓。 于青森森觉得自己现在比较危险……她真的有再度被嚼碎吞下的可能—— 毕竟薄被下两个人都是皮挨着皮,肉碰着肉,他的手又大又不安分,一睡醒就在她身上乱摸一气。 不过她可实在是再也没力气来配合他了,所以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讨厌!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大狗狗还在吧嗒吧嗒的抱着她舔着她,嗓子眼里哼哼:“不知道……” 她果断踢他一脚,指着窗外:“外边天都黑了!人家都要饿死了。” “嗷……” 他懒懒瞥一眼窗外,对天黑不黑并不在意,只顾贪恋她身上的温暖滑腻,低头一下下的亲她,“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脾气真好,说啥是啥。 只不过他会做的,也只有面了。 哎呀,不知道班长昨天做的红酒炖牛肉还有没有剩? 于青不要脸的搂着他脖子,撒娇:“我要吃面,要放醋放酱油放葱花放荷包蛋!” 虽说如此,不过这起床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于青的衣服被扔的一屋子的七零八落,让他帮忙找,他捡了她一条小内内,捏在手里嘿嘿笑,真心像个傻子! 于青也是又气又笑,奋力夺过自己的小内内,转身刚要穿上,不提防又被后面扑上来熊抱,嘴唇含住她耳垂,语声含混:“……你真好看……” 看在这样的赞美之辞的份上,于青暂且没把人踢开,就是抽个档空,身子一矮,溜下床来,然后把他也扔了一地的衣服抱起来兜头往其头上一扔,腰一插,吼的气壮山河:“赶紧起来去做饭!!!!!” 要放平时,他腿还伤着,她是绝对绝对不舍得让他做饭的。 不过腿还伤着,床上却依旧这么龙马精神,于青现在觉得,让他分出点精力去做做别的,总好过只折腾她的强! 只不过这孩子煮个面就煮个面呗,切个葱都非得要她从背后搂着他,看在他腿还不好的份上,搂就楼吧……往锅里下个鸡蛋,她也得在一旁候着,为了方便他一低头就能亲到她…… 而且始终都是脾气极好,说啥是啥,说啥都洋溢着一脸柔柔的笑,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本来天生就带一副无辜相,现在动辄望着她那副含情脉脉含羞带笑的模样,简直眼神里立时就能淌出温泉水的节奏! 于青对此表示…… 说好的不苟言笑木头脸呢? 说好的不谙世事冰块男呢? 大哥,不过就上个床开个荤,你这人设颠倒……有点大呀! 不过她还是成功在冰箱里找到许友松留存的红酒牛肉,是用小碗盛的,碗口仔细的裹着保鲜膜,她献宝一样的端出来,要求小池把牛肉也一并放去面锅里煮了,权当是个红酒牛肉面! 结果这柔情四溢的家伙,脸一耷拉,扭过头去坚决不肯配合,振振有词的说什么:“不要,那就串味了。” 于青:“……” 好吧,大厨最大,她只好另外起了蒸锅,把牛肉给热了一下。 茶几上两大碗葱油面热热腾腾,每个碗里卧了两个水当当晃悠悠的荷包蛋,酱香味混着醋香味四溢——这经此香味一熏,两个人方才更觉饥肠辘辘,顿时食指大动! 就是于青端出那小碗的红酒牛肉,挑了最大的几块放去他碗里,他却立马端了筷子要捡出来:“我不吃!” 能的个他! 这么大个男人,一天都没吃饭了,又“重体力劳动”了这么久,可不得吃点肉补补嘛! 她一筷子上去就把他筷子给按住了:“你敢挑食!” 一副横眉冷对的拽样,哼哼然,“吃牛肉才有力气,否则别怪我嫌弃你是只软脚虾” 艾玛,他真的不是! 他要是软脚虾,那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能正常走路的了! 这不过是一种……激将法而已,而已啦 此话一出,果然杀伤力十足,这人立刻就啥毛病都没有了!端起碗来吞的嗖嗖滴! 搞的她吃吃暗笑,得意不已。 饭后,于青收拾了碗盘去刷碗,这回……换他从身后搂着她的腰了…… 就像只跟屁虫样,简直是片刻也要如影随形的节奏! 以前于青看那些小言剧,也倍觉女主在厨房忙碌,男主从身后深情款款搂上其纤腰的画面,十分温馨感人。 嗯,如果是小言剧,那男女主势必要温情脉脉耳鬓厮磨的互诉衷肠一下下; 嗯,可如果是爱情动作片,那双方下一步就势必要在厨房大战几个回合了:) 于青上辈子没机会在厨房实践过这方面战事——呃……,她是觉得,这厨房嘛,油烟气重,地方又多狭小,况且橱柜冰冰凉凉的,也怪硌得慌的,实在不算一个合适的那啥之地。 不过,现在被人从后面搂着腰,虽说洗东西是有些碍事不方便吧,可说实话,她还是蛮喜欢的:) 特别是这家伙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屈膝塌肩的非要靠在她肩上—— “这样真好,”缠人的大狗狗望着水槽前方偌大窗户外的万家灯火,以及两人在玻璃的倒影,映在玻璃窗上的笑容十足甜蜜,“就像咱俩已经结了婚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一起做饭、吃饭、刷碗……这样的日子真好,” 他搂紧她,在她耳边轻声,“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一对男女之间,一旦拥有了肉体以上的亲密关系,就并非只是做饭吃饭刷碗这么简单了……特别是在这种刚刚捅破窗户纸,男方又格外血气方刚精力无限极的时候—— 原本于青只是窝在小池怀里,两个人一起歪在沙发上,边啃着大枣边看电视——嗯,葛大爷演的《寇老西儿》,话说这以前的电视剧就是良心,台词都句句惹到人笑的肚子疼! 可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就随着寇老西儿和八贤王之间的插科打诨,不知什么时候探进了她的衣裳——她一开始还不觉,只痒的一个劲笑,拿脚尖蹬他! 却是这一点点的痒很快就变做了燎原之火——年轻男人的呼吸随着手下力度的加重,渐渐沉重起来,女孩子的神智也从电视屏幕上转成了心慌慌意乱乱…… 后来就没人去管长翅帽晃晃悠悠的寇老西儿了,两人俱是呼吸喘急,眼里只剩余彼此——她本还有些退缩,毕竟身上酸疼还在,却是又怕,又身心俱麻,手脚酸软的一塌糊涂。 屏幕上,戛纳影帝葛大爷还在晃着脑袋跟剑眉星目的傲娇八贤王你来我往,屏幕下却早已是一室春光弥漫——喘息声彼此交织,似乎把这空气都给烫热了……于青从来没觉得这沙发竟是这么软,这么弹,自己身在其上,竟像是在云端一般,而他好热啊,烫到她颤抖不已,想伸手紧紧抱住他,亲吻他,而他早一步将她深深嵌入怀中,吻着她的汗和泪。 这一刻,他们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只汗津津的手摸到了遥控器,然后,电视屏幕倏忽一黑,还在打嘴炮的寇老西儿终于安静了。 毕竟,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他太聒噪了些…… 正文 第360章真TM贵!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于青,又森森明白了一个真理—— 这20啷当岁的小伙子,体力和精力真心很吓人!!!! 和30来岁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物种!不可同日而语!! 就这方面来说,她上辈子的所谓经验都是狗屎! 还有!!!! 她甚至也是昨天才知道!石颖在床头柜里早就提前准备了BYT……整整两大盒,按理说这个母亲也够有先见之明了,可还是低估了…… 因为这两大盒眼看就要用完了…… 话说她是不是还得厚着脸皮去成打的批发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于青把脸埋在枕头里——她不要活了! 而且今天还是国庆放假的最后一天,于青觉得,要是还放任他俩憋在这房子里,怕是明天开学,军训重新开始集训,她都不一定能撑的下来…… 她小腿现在都是抖的好嘛!!! 所以早饭的时候,于青主动提议,说国庆节期间也正是各大商家打折力度最大的时候,不如,我们趁这个功夫去把电脑给买了? 这年头,电脑虽说还未完全普及,但小池作为理工类大学学生,专业又是学计算机的,买一台个人电脑也属于当务之急。 以前念一中的时候,学校倒是也像模像样的配过微机房,不过里面都是一堆286电脑,开个机跟老牛拉破车一般,充其量也就是上级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充门面的东西。 而现在的H大,机房倒是有四个之多,不过于青听前辈们说,因为H大是理工类大学,机房爆抢手! 每次去不光有时间限制不说,赶上人多的时候,还不容易找到位子——所以,家境宽裕的学生,一般都早早买了个人电脑。在宿舍里,虽说现在还不像日后那样,能连接互联网,但看个片啊联机打个红警啊赶个学习资料啊,还是很方便滴 反正方萍早就给小池留了买电脑的预算,以前于青是觉得小池目前大部分时间还在复健阶段,等他正式开课一段时间,腿好的也差不多了,电脑再买也不迟。 现在她改变想法了,这家里有台电脑,他的精力说不定还能转去打打游戏啥的——最起码,不会只盯着她转,时刻都想要把她拆吞入腹的节奏…… 小池自然不懂于青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现在身心俱舒爽,腿上那点伤都觉得不碍事了,自然她说啥就是啥。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早饭后,整理整理行装,于青从街道口的银行取了票票,两人就直奔中关村去了。 此时的中关村初具规模,离H大也很近,但于青考虑到国庆时期的北京城,哪哪都是人满为患,而且小池还需要持手杖,所以还是打的——目的地:中关村海龙大厦。 此时的海龙大厦,作为中关村经营IT产品的综合性最大卖场,才是试营业阶段,但各家的品牌电脑和攒机的电脑发烧友,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心中的“圣殿”。 而且海龙大厦也不负众望,上辈子也学计算机的于青知道,今后不出两年功夫,这家商厦就能做到中关村IT零售业的龙头,同时也会是中国北方地区最大IT产品集散中心。 虽然在兴盛了15年后,海龙大厦最终被后来借助互联网而兴起的家电连锁渠道商(例如京东)逼上了死角,最终落的个走下神坛、关门停业的境地——而它的的落幕,同时,也代表了电脑DIY时代的终结。 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 而此时,还正是电脑DIY时代的全盛时期! 于青一早就考量过,这年头,虽说电脑行业当是欣欣向荣,但品牌电脑目前国内还是联想一家独大。 经历过上辈子互联网时代的于青自然知道,电脑这玩意,越往后只会配置越高,价格越便宜!所以现在买台太贵的,基本上等同于:浪费。 这个年代的品牌电脑,以联想举例,配置稍微好一点的(这里配置就不要和以后比了,真心没法比),只是和同时期同类型的比,稍微好一点的,例如内存32m、硬盘43G,声卡还不是集成的,嗯,这年代还木有集成滴,就已经售价过要1万45了。 虽说小池这个官家子弟不差钱,可是花1万多买这么一台电脑,于青还是觉得……好冤大头啊! 虽然她知道不能以日后的标准来衡量现在,可是她忍不住嘛! 所以她的建议是不如干脆攒一台,DIY的话,配置选目前比较好的,这一套下来的价格大概在7000多左右,要是能多磨磨,会砍价的话,说不定还能再便宜几大百! 小池自然是啥意见都木有,他以前在家里有台电脑,联想品牌机,也算是走在时代最前端了。不过他最常用的是拿来打游戏,后来学业渐重,慢慢也就不大摸了,后来被她妈石颖搬去了省城的家,用来处理文件。 虽说他的专业是计算机,不过现在还未正式开课,况且他现在满身心新鲜全都系在于青身上,什么电脑不电脑的,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于青拖着他直奔各零售摊点,话说这国庆假期期间,海龙大厦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小池单手执手杖,于青一只胳膊紧紧搀着他,走的也是尽量小心翼翼。 不过小池个头大,虽然一条腿伤着,却看上去也是不大好惹,所以也没人敢来挤他们,相反,瞧见他手里的手杖,都还要主动退避三舍一下。 只不过,于青还是很不满意,因为她一连咨询过好几个柜台,真是太TM贵了!! 一个华硕440LX的cpu,要价就将近要4500! 而一个最最普通的奔腾2的主板,要价也在800以上! 于青回想自己的上辈子,虽然念的是个三流大学,虽然她对电脑啥啥的基本一窍不通,但因为念的是计算机专业,看着同学们有的买了电脑,看片听歌玩游戏的,她眼馋,也跟父母说想要一台。 当然,用的当然是有利于学习的正当理由。 她当时也不知道父母每个月的工资到底多少,就是瞧着人家有,于是自己也要有。 方萍和于成勇觉得女儿既然学了计算机专业,自然要学好,既然闺女说有台电脑能帮助学习,那再贵也得买啊——所以两口子给于青寄过来6000元钱,于青取了钱,高高兴兴的拽着苏楠就去海龙攒机了。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台电脑,586,配置很不错,苏楠在海龙呆了溜溜一天给她攒起来的组装机——后来毕业后她回怀姜,嫌重不好拿,还是苏楠事后把这台电脑打包亲自给她送到家的。 不过那台电脑她在家用了没多久就嫌弃慢了,后来还觉得显示器太笨重占地方,直接就给打包搁去了储藏室,再后来,当破烂都没人要了…… 于青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这个年代的电脑真心太贵太贵了! 相比于这个时候的家庭收入,6000元那可几乎是她父母大半年的收入,她上辈子张手要的那么轻松惬意,压根就没想过对父母是一种怎样的负担…… 自己那个时候还真是不懂事啊。 只是她感慨了半天,这该买的还是得买,特别是她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昆腾的硬盘,店主要价3180,她嫌贵,张口砍去500,奈何对方完全不接招,仗着节日顾客多,把她晾去一边。 小池看她憋着一股劲头的模样,劝她:“也不差几个钱,看中就买了吧。” 于青偏不干,还想上去跟老板磨几句,就听身旁一个很惊喜的声音:“是你?” 那嗓音听着耳熟,普通话里有一种南方人特有的尾音,她转过头去,就见自己面前正杵着一个眉目生动如画的少年,眼睛明亮,眼神惊喜无比,玫瑰色泽的嘴唇向上弧度大大弯起,正冲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远远我瞧着就像你,原来真是你!” 正文 第361章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于青上辈子的初恋情人苏楠。 于青本来觉得,这辈子有这辈子的缘分,至于上辈子,本来就无缘的人就不要过多牵扯了。 所以当初在她广场上走的十二分的潇洒利落,可没想到这辈子她和苏楠的缘分竟还不止是广场上那一面之缘,在这么大个海龙大厦,也能碰上!!! 就隔了两天!! 相比于她的内心波澜外表平静,苏楠可就明显的心口如一多了,一身的惊喜不自禁都挂在一张漂亮的脸上,很热络的问于青:“你也来买电脑?” 于青点点头:“想自己攒一台,可是看了好几家,都好贵。” 苏楠笑:“这些位置的店面都不便宜,想要便宜的,得上四楼,越是墙角旮旯的那种不起眼的小铺面,才越能砍的下价来。” 于青眼前顿觉一亮! 突的又听一声清脆的女声,颇有点气急败坏:“苏楠!这么多人你跑什么跑?几乎找不到你!” 于青朝苏楠身后一瞧,顿时忍不住又要乐。 话说和她有缘分的人不止苏楠一个,那两个正急窜窜跑过来的女生,不是宋恬然和卞俪,又是谁? 特别是卞俪,满脸焦灼,看到苏楠后明显松了口气,可一瞧见苏楠面前的于青后,登时一双秀眉就竖了起来,说话也忍不住的阴阳怪气:“吆,苏楠,我说呢,怪不得这一眨眼跑的就跟兔子似的,原来是在这里私会佳人那!” 苏楠还没来得及吱声,于青也还没来及吱声,一旁的小池本来瞧见于青像是遇上了熟人,正在静观其变。 卞俪过来这一张口,他浓眉一蹙,硬邦邦的直朝她转过身去:“怎么说话呢?” 小池脾气吧,不是那种太好相与的,不过他对女生都不怎么计较,除非真把他惹毛的,例如当年的于青…… 不过他现在护自家犊子护的紧,自然才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妖是鬼。 卞俪身边的宋恬然赶紧拽了卞俪一把,毕竟于青身后突然冒出来的高大男生,瞧面色那是……相当不善,光是身板体型震慑力就够够的,再加上沉着一张木头脸,手里貌似还拿了一根明晃晃的……手杖? 整个人凶巴巴的,怪吓人的。 卞俪也有点吃惊,没提防还突然冒出个第三者! 她性子本不是吃屈的人,要放平时肯定要针锋相对,不过小池黑着脸皱着眉的模样也真的怪可怕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掂量了掂量,纵然自己身边还有个男生苏楠,可苏楠一看就不是会打架的那种男生。 况且,目前还情况不明,苏楠对那个女生明显热情度很高,现在又冒出这么个凶神恶煞,所以还是先摸清情况再说的好。 所以卞俪轻哼过一声,不理会小池,只冲向苏楠:“苏楠,你可是说好要给我们攒机的,今天绝对能搞定两台,可我看你这苗头,很是消极怠工啊!我和恬然可是都请你吃过饭的,总不能吃完就不认吧?” 苏楠好脾气的笑:“哪能呢,我就是一时瞧见熟人,走的着急了点。你们放心,机子我一定能搞定。” 他回头又问于青:“既然你也要攒机,不如……一块?反正攒两台也是攒,攒三台也是攒,我经常帮同学攒电脑,这里有几家铺面我还蛮熟的——” 又好像生怕她不答应,赶紧又加上一句:“再说,买的多了,也好跟老板砍价。” 于青看着他望过来的诚挚眼神,说实话,很心动…… 她知道,上辈子的苏楠在他们的计算机系就是最聪明的学生,对电脑颇精通,班里很多同学的电脑,都是他帮忙攥的,无不是又快又好。 现在他主动提出来要帮忙一起攒机,而且他说的也对,他对这地界熟,有关系比较熟稔的老板。况且,看他们的样子,今天是苏楠来帮卞俪和宋恬然攒电脑的,多她一个也并不麻烦。相反,拿货多的话,还能拿到更好的价钱。 她有点跃跃欲试。 就是小池,对卞俪对于青的那句冒犯还很是不爽,拉了一把于青:“不攒了,就去联想专卖那里买套机就是了。” 卞俪眼皮一掀,翻了个白眼,吹了口指甲,嘴里蚊子样的轻哼一声:“切,装什么大款……” 于青心里暗笑,卞俪这模样她太熟悉了,上辈子她见过太多,早就见怪不怪,也早就习惯了。 而且她吐槽的也对,同样差不多的配置,攒的好的能省下将近一半的钱!何乐而不为?何必为了嫌麻烦去花那个冤枉钱? 况且还有苏楠这个攒机小能手在,保质保量,简直不要太好! 所以于青安抚的冲小池摇摇头,立刻跟苏楠达成一致:“太好了!要不咱们那就一块?我嘴怪笨的,不大会砍价,对电脑吧,也不太精通。你要是肯帮忙的话,可就太好了!” 她很快把自己想要的配置简单叙述了下,苏楠边听边点头:“这配置已经很不错了,全套攒下来估计得7000左右,你要是对我放心,那就交给我。” 于青笑的跟朵花似的:“放心!哪能不放心呢?我看人特准!小哥你长这么帅,又一身正气,一准的靠谱!” 苏楠:…… 脸都有点红了。 小池:…… 卞俪则又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过,往下的攒机事宜倒是顺利无比——苏楠的确靠谱,直接把他们领到4楼,真的在各种犄角小旮旯的小铺面里,找到了和方才楼下一样品牌一样配置的各种电脑零部件,可老板报出的价格,却几乎比下面要便宜一半! 这还没完,苏楠以老客户自居,声明今天要攒三台电脑,很快找了个最相熟的老板当中间人,让这人带着满层里溜达,很快就把包括显示器、鼠标、键盘、机箱在内的各种零部件都给一一配置齐全。 苏楠边忙还边不忘跟于青科普,告诉她现在哪种的CPU运行速度最快,性价比最高,哪种显卡在玩游戏的时候不卡顿等等等等,于青听的是不住点头——本来小池一开始还坚决要跟着他们,可海龙的4层人流虽比下面几层稍减,但也是络绎不绝川流不息的很。 特别是那个中间人,忙生意忙惯了,步履飞快,于青不放心小池的腿,怕他走的太累,于是苏楠跟老板借了张椅子,于青让他在那里坐等他们就好。 至于卞俪,因为看不惯苏楠对于青的热情嘴脸,眼不见心不烦,早就拽着宋恬然,去旁边的书店逛去了。 于是这在上面满层游走忙忙活活的只剩下苏楠和于青两个人,不过因为机子攒的很顺利,于青很高兴——趁着人家店家正在给他们装机子的档空,她主动去买了冰淇淋,请苏楠的客。 毕竟这小帅哥这么一通忙活下来,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脸上的皮肤都变的红扑扑的,像是涂了一层女孩子的胭脂。 于青以前就老笑话他,说他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连脸蛋都动辄就跟涂了胭脂一般,自带妆效,这上辈子一准是个绝代佳人!还是特祸国殃民的那一种! 苏楠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接了于青的冰淇淋,刚待要张嘴,于青提醒他:“小心你左边的牙,碰不得凉的。” 苏楠:“……” 于青:呃…… 苏楠并不是很震惊的,相反,语气有点飘,轻声:“你怎么……知道我左边的牙,碰不得凉的?” 于青真想甩自己个大耳瓜子…… 她不光知道他左边的牙碰不得凉,一碰就要酸疼半天;她还知道在他左肩上有朵梅红色的痣;她还知道他算南方人,明明爱吃辣,却一吃辣就会脸红眼睛红;而他身为一个男生,都这年头了居然习惯随身携带干净手帕…… 不光这些,她还知道很多关于他的方方面面。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她只有讪笑:“你牙也不好吗?我以为只有我这样呢,我吃凉的吃猛了,有时候就爱牙疼……” 苏楠捏着手里的冰淇淋,没说话。 “那个……”他伸手,慢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样什么东西。 “其实,那天在广场……我找了你很久。几乎跑遍了广场的东南西北各个角落,却一直没有再找见你……我还以为,也许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没想到……,今天真的很高兴——” 他微微低着头,右手向她伸过来,掌心里是一双粉红色的毛线手套,手腕处勾着一圈黄色的小花。 于青一眼就认得,那是宿舍小六的手套,她当时拿给他,给他御寒用的。 他向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动泉水样的汩汩光芒:“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正文 第362章最近桃花有点多 “于青!” 他们两个闻声回头,小池撑着手杖走过来,脸上表情与其说是不耐烦,不如说是有点戒备,“还没好吗?” “快了,正在装系统呢。我们也在等着。” 于青反手就把一根胳膊挎进了他的胳膊弯,举高自己的冰淇淋,姿态亲昵的凑去他唇边,“尝尝?挺好吃的,哈密瓜味的。” 小池不爱吃甜,要放平时肯定不吃,不过此刻他很享受于青与自己的这种亲密感,所以很给面子的舔了一口。 虽然还是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好甜。” 于青这才面朝苏楠转回身,笑靥如花的模样:“我呀,我叫于青!这是我男朋友小池,我们都是H大的,他是计算机学院的,今天就是来给他攒电脑的。” 苏楠手里还捏着冰淇淋,神色有些黯淡,堪堪强笑过一下:“啊……H大的啊,名校,好厉害。” “没有啦,我是走狗屎运的。” 于青挥着冰淇淋笑,胳膊把小池挽的更紧,“不过我男朋友倒是名副其实,高考700多分呢,否则也进不了H大学计算机。” 这下连小池都有点吃惊了,于青本来不是个爱显摆的人,现下却是显摆的不要不要的! 不过,在看到对面那个俊俏男生的脸色后,小池也承认,心里还是蛮爽的。 他这人,大部分时候对外界没什么反应,不是反应慢,而是很多事情他都不太在意。 但如果是他在意的,他一定格外敏锐——例如今天在海龙遇上的,这个模样长的比女生还漂亮的男生,他对自己女朋友的热络细心,只要不眼瞎都能瞧的出来。 不过于青的举动,也在很明显的跟对方划清界限,所以他之前不爽归不爽,现在还是十分受用的。 至于苏楠,虽然一开始于青身后就跟着这个高人一头的大个子,而且,护犊子护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过,他只顾着重逢的惊喜,也没空让自己多想。 其实,他和于青之前仅仅一面之缘,要说多深情厚谊那是真谈不上。可是,正是这惊鸿一瞥,以及小铁皮屋里那短短的十来分钟,这些天里却总是令他魂牵梦绕——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冥冥中就认识,她的一颦一笑,他似乎都很熟悉,很亲切。 他们好像是很亲近的人。 他总觉得,自己和她,一定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然后,今天果不其然。 只不过重逢的惊喜很快也就在此刻渐渐落幕了,她站在他面前,胳膊里挽着自己高大的男友,一脸幸福甜蜜。 而且……他们还都是H大的学生。 名校,和自己这种不入流三流学校的人,差距,无形中又拉大了…… 所以,这几天的际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手里的冰淇淋有点化了,汁液淌在手心里,又凉又黏——苏楠勉强露出一个笑:“你们先聊,我去瞧瞧,机子装完了没有。” 转身匆匆走了。 于青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底慢慢叹了口气。 苏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 她与他,上辈子便没缘分;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所以,不如及早抽身。 对彼此都好。 只不过,她的失落,便是极微小的一点也逃不过身边人的眼睛——小池低头凑去她耳边:“怎么了?” 一双浓眉微蹙,他似乎还有点不满,“原来这人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开始见他们那么热络,还以为是是H大同校的同学,结果,居然不是? 于青抬头嘿嘿乐:“你猜!” 他才不会猜,所以她很快就缴枪不杀了,“也是周边大学的啦,广场上看升旗的时候遇上的,聊过几句。这不今天还是全靠人家给帮的忙,多认识个朋友果然多条路。” 小池偏不这么想,嘟囔了一句:“都不认识的人,有毛好聊的……” 自己身边那么多同学还不够聊,居然还能胳膊伸的这么长,跟个外人聊起来…… 于青假装没听清,踮着脚尖捧着耳朵,大声:“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这一副装糊涂的模样搞到小池一时又好笑又好气,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低头,唇凑去人耳边,咬着她耳垂,轻声:“我是说,你这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待会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青:“……” 八爪鱼样的,她就这么挂在他身上,哇哇哇——“大哥!手下留情啊!会出人命的!” 国庆假期后,军训又进行了十天。 然后,终于在某个秋高气爽的大好天气里,H大的大一新生们在操场上,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接受了校领导们的检阅——检阅过程就不多赘述了,反正于青他们所在的经管系,最后一趟从主席台前雄赳赳的走过,一到下场,恨不得一下欢呼起来。 这代表着,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终于圆满结束了! 各系各班的军训们都忙着去跟自家教官合影,有那比较感性的女生还直接抹起了眼泪,掉起了金豆子,表达了对教官的依依不舍不情——于青就跟看西洋镜似得,在一旁擦着汗喝着饮料,看大家伙上演这一场“生死离别”。 嗯,再依依不舍,这群天之骄子们,也会很快就把小白杨般的兵哥哥们忘去脑后——因为,精彩的大学生活,对他们来说,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自己身边有人坐下来,于青一拧脑袋,是班长彭长宁。 这军训一个来月,大家也都熟稔的差不多了,彭长宁身为他们经管系唯一一个班的班长,其人气口碑和凝聚力都在一个月里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认可。 甚至已经有学生会的干部来做他工作,建议他加入文宣部,说学生会的三位副主席中正好有一位即将空缺,他们都认为他在新生中特出类拔萃!是特别合适的人选!都希望他能认识到自身优势,加入学生会,积极为同学们多做些贡献。 而只要他加入,那个副主席位置一旦空出来,自然就是他的;而且他们还对他抱有更大的期许,认为大二后他应该已经全面具备了竞选学生会主席的资格。 而且!!! 不光如此,看学生会干部们轮番出动来做说客,另一边的学校团委会也坐不住鸟也要来积极发展下这颗好苗子——所以,彭长宁一时间在新生间那是风头无两,成了学生会和团委会两边争抢的香饽饽。 而身为一吃瓜群众,并且致力于将吃瓜进行到底的于青同学,对什么学生会团委会都无甚兴趣。甚至人家女生部部长晚上亲自来宿舍动员发展新成员,她都很不面子的提前睡着了…… 于青一直认为,不管是学生会还是校团委,这两个地方无外乎是官僚气息在大学内的延续,充其量就是个校领导的传声筒,上传下达的工具而已——既然是工具,与己何干? 甚至包括各种形形色色的社团,她都一概提不起兴趣。 现在军训结束,即将全面开课,H大身为理工类名校,也不知道这课业难不难?重不重?而小池在康复中心的复健活动,也要随着正式开课做相应的时间调整,怎么做到上课复健两不误,这才是她目前最关心的重点。 不过,倒是不影响她随口调侃下自己这位香饽饽的班长:“彭班长,考虑的怎么样了?听说学生会和团委为了抢夺你,可都要打起来了!” 彭长宁自嘲的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从小家就住大学里,这些东西从小就看,看的太多了。小时候还觉得那些学生干部们挺神气,可后来,就觉得,无外乎也就那么回事,天天介澎湃激昂的,太累。” 于青“哦”了一声,心想自己这位班长看来还挺有自己想法的。 “不过……我倒有个事想问问你……” 对方突然转移了话题,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于青狗腿子的赶紧接上:“领导,您尽管问。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个……有好几次了,我经常看见你去咱们学校北门的那个小区,” 对方似乎有点紧张,舔了舔嘴唇,神情似乎还在斟酌,不过,还是问了,“听说……那个小区里有你亲戚?” 正文 第363章新生活新气象 面对彭班长突如其来的发问,于青脑子里飞速转过几轮。 之前宿舍里问起来,她的确有含混说过自己在学校附近有亲戚,所以她有时候的动辄离校好大一阵子,或者干脆夜不归宿,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上回彭长宁还给她打过掩护,现在这是他身为班长,对自己班内学生的家庭情况摸底吗? 况且他也是亲眼见过她和小池的。 于青转了几下心思,很快就决定实话实说了:“其实不是亲戚,是我在那小区里租了房子。” 对方神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也不知道是对她的“知无不言”是高兴还是失落。 彭长宁慢慢点了点头:“那……上次医疗室那个拄拐的男生,后来我也在那小区碰见过你们几次,他——” 他猛的住了嘴,好像也觉得自己有点包打听的尴尬。 于青大方的笑笑:“哦,他呀!他是我男朋友啊!我第一天入学的时候不就跟你介绍过嘛,也是咱们这届的新生,计算机学院的。不过暑假的时候出了点小车祸,伤了腿,现在没法住宿舍,所以就干脆在学校旁边租房住了。” 她大大的朝后转过身去,往更高的看台遥遥上面一指:“瞧,就在那呢!他腿现在还没恢复,不能参加军训,也一直怪遗憾的!这不,今天检阅式,说什么也要来看一眼,我拦都拦不住。” 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伸直胳膊朝看台后方用力挥了挥手—— 彭长宁也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果然在看台的更高处,一个男生的身影,本来是坐着的,现在则站了起来,朝他们的方向也挥了挥手。 那人一只手里还撑着手杖,站的并不算笔直,但人生的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远远望去,颇给人一种落拓不羁的感觉。 彭长宁转回头来,嘴角礼节性的弯一下:“挺好,两个人一起考进一所大学……真叫人羡慕。” “嗯,”额前汗湿的头发贴在光洁的脑门上,身旁的女孩子褐色的瞳孔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语气不无骄傲,“他脑子好,人聪明,学习特好!我学习可就差多了,为了能跟他考同一所大学,也是费了老鼻子劲呢!” 彭长宁笑笑,利落的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咱们得集合和教官照大合影了。” “得令!” 于青正式开课后,也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选择经管专业,脑子里也颇有进水嫌疑…… 经管系光基础课程就有: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数理统计与概率论——因为学习经济学需要有一定的数学基础。 也怪不得H大这样理工类的大学,会早早就设上经管系!因为这就是门妥妥的理科类专业啊! 至于专业类,什么中级微观经济学、中级宏观经济学、政治经济学、财政学、货币银行学、国际经济学、金融经济学、会计学、统计学、国际贸易、国际金融、公司财务、市场营销等……………………一长列的科目看到她头晕眼花心跳加速! 另外公共课马列主义思想英语政治那是一定要有的,经管专业甚至还涉及法律方面,经济法和保险法,以及公共政策等都是必学科目。 于青对此表示:…… TNND,既然大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那就继续拿出高三的劲头好生啃呗!!!!! 啃啊啃啊啃啊的,说不定就啃顺口了? 嗯,她就是这么的具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不过,等她再去看小池的课程,她不由就更乐观了——程序设计基础、汇编语言、算法与数据结构、操作系统原理、数据库原理、计算机组成原理、计算机网络与通信…… 于青上辈子学的就是计算机,虽然学的是浑浑噩噩,但这些专业科目还是很眼熟的,自然也知道当年它们是怎么把自己绕了个七荤八素,光一个C语言就把她能憋在电脑跟前云山雾海——不过这些东西对小池来说应该都是小意思,因为他翻了一下汇编语言的课本,居然打开新电脑,用时不到十分钟,就从屏幕上做出一颗哼蹦乱跳的心粗来…… 那心是红的,大心里还套了一颗小心,小心上雕刻着她的名字,还是七彩的! 说实话,于青完全没有什么浪漫的感动,只是森森觉得,这人和人的智商啊,果然差距大的堪比从珠穆朗玛到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呀 不过,两个人真正式开课了,这日子眼瞅着也就忙起来了。 于青是住宿舍的,除了节假日,不能随意校外留宿,为了不让舍友难做,于青也是绝对尽量遵守宿舍规定——所以她一天的行程是:一大早先骑自行车,嗯,她从大四的师姐那里很便宜的买了辆二手自行车,骑车5分钟就能奔赴到小区,然后和小池一起出门。 小池现在持单手手杖,走路没问题,但是走不快,可要让于青骑车带他,那又有点天方夜谭,后来俩人磨合出个方法:让小池骑车…… 严格来说也不算骑,等于溜,只要掌好了把,他单腿就能溜的很好,甚至溜过两天后,后座上还能再坐上个于青——一般俩人要么在家吃早饭,要么有早课的时候就在街道口买煎饼果子豆浆小笼包子对付,要么呢,就去学校食堂吃。 总之H大的大一课程排的还是蛮紧张的,一般上午的课都排的密密麻麻。 早饭后于青先护送小池去他上课的教室,大学里教室都不是固定的,今个在这明天在那,不过慢慢下来也就很快摸到了规律,无外乎这周一这门课在这个教室,只要没啥意外,一般也不会太大变动。 然后她再登上自行车奔赴自己的教室,这一大早的就这么一番折腾,导致她几乎是她们613寝室里起的最早的——舍友们也知道,她们老二有个恩爱却腿不方便的男盆友,所以天天介忙的跟老妈子似得,所以舍友们慷慨赠送其外号:于田螺。 而中午下课,姓于的这个田螺姑娘会按时去小池的教室,和他一块去食堂吃饭——于是整个大一届计算机学院的精英们,也都知道了自家科学技术系的一个男生,居然才开学不久,就早早占下了经管系的一个漂亮女生! 人家小姑娘还天天风雨无阻的来接送男朋友上下课,简直是害的其他人捶胸顿足不已:人家咋混的哇!怎么就能下手这么早哇!!!!! 下午要是课少,两人会回家去休息一下,有课则就在学校图书馆或者长廊下凑合一下。所谓春困秋乏,吃饱喝足后打打瞌睡也是常态,于青有时候困的东倒西歪,就靠着小池的肩膀小眯一会,任小池劝她回宿舍区趴一会,怎么也不肯。 而每个周三和周五的晚上,小池都要按时去康复中心做复健,每次两个小时,打的去打的回——这两个晚上他没课,但于青偏偏有课,所以他都是自行来回,到家后打于青的呼机,报个平安。 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的过,从一开始的忙忙碌碌手忙脚乱,到慢慢也就习惯了,顺下溜来了。 其间石颖还借着出差来过北京两趟看望儿子,很欣慰的发现,儿子胖了,精神很好,腿恢复的程度也出乎她预料,两个半大孩子把学习和生活居然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石颖一高兴,和平门全聚德请俩孩子吃了一顿大餐,足足点了有2000块钱的菜——于青边啃鸭架边心疼不已,饭后还厚着脸皮问石颖可不可以打包? 回答是当然可以! 于是于青一口气拎了十四个泡沫饭盒回去,那天晚上在她们613寝室就开了一顿很热闹的话烤鸭宴:) 当然,石颖还不忘留意到,自己放在儿子床头柜里的两大盒BYT俱已经换了牌子,当妈的微微一笑,临走前又塞了五大盒进去…… 日子过起来就会变的飞快,很快,进入11月中下旬,北京城的天气眼瞅着变冷了下来,学校里的那条“情人路”早就金光璀璨了月余,而据说,香山的红叶也要迎来最红的时刻了。 女寝5号楼的613今天迎来了一个爆炸性新闻:班长彭长宁和她们的老四——天津姑娘王蓉,好上了! 正文 第364章“编外人员” 这条新闻的爆炸性威力不容小觑,最起码613宿舍是正经晃荡了几晃荡,一堆人都跌破眼镜,甚至包括了当事人的老四王蓉。 小六倪小夏嘴巴扯的快到耳朵根了,直拽了王蓉:“什么时候的事啊?什么时候的事?老四你可以啊!不声不响就把咱们大班长给拿下了!!!快老实交代!到底咋个情况!” 王蓉被小六给晃的脑袋疼,一手捂着脑袋,苦着脸:“其实连我自己都糊涂,也不知道咋回事……” 小六才不信:“P啊!是你跟人家谈恋爱!你不知道谁知道?!” 老大一脸八卦的接上:“对啊,老四,你再说不知道,可就真把我们当傻子了!“ 王蓉红着脸,揪着头发:“……非要说的话,我不是进了劳动部嘛,去食堂当了几回协管员,还要去新生宿舍做问券调查。这……男生宿舍我不好意思进,就拜托他……帮了两回忙。没想到,他上周突然跟我说,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 这话越说到最后,王蓉声音越小,脸越红,脚尖钻着地面,“我也是懵,觉得他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看上我……。没想到他、他说,他觉得我就挺好……” 小六甩着她的胳膊跳脚:“然后那然后那?” “……然后……我就答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阵铛铛声,反应最激动的反倒不是小六,而是老五吴非——只见她一手拿木梳敲着床头,一手抖擞手里的床单,“噢噢噢噢噢!庆祝庆祝!热烈庆祝!咱们613继老二之后又输送出去一个!” “下一个我看看是谁啊我小时候可是跟我爷爷学过周易,会看面相!” 吴非挽挽袖子,指尖顶了顶鼻尖上的千度近视眼镜,很是严肃的在舍友们身上扫过两圈,继而又扫过两圈——见于青正一脸憋笑,还训斥了一句:“老二,严肃点!不要以为你名花有主了就小瞧咱们先人的智慧。” 于青鼓着嘴,拱拱手,意思是不敢不敢! 吴非的视线最后落去老三闻诗云身上——话说这爆炸新闻方才爆炸的时候,还就闻诗云看上去最无动于衷,她刚洗了头发,此时正坐在床头拿毛巾擦拭,脸上表情很平静,一点都不像宿舍里其他人那般激动八卦。 而且那姿态、那皓腕,那一头湿漉漉的如瀑长发,再配上一张皎洁无暇的脸,实在是有点美不胜收的意思。 吴非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老三,我瞧着你吧,近期应该也会红鸾星动。” 小六不屑的挥了下手:“切!可拉倒吧你!老三自从进咱这校门,啥时候断过红鸾少过星动?你这时候把老三给拽出来,我第一个不信服!” 其他人皆认同的点头——嗯,毕竟闻诗云作为他们经管系系花,从一入校,就是各届男生所关注的焦点人物,从军训期间就有人天天送花到寝室,追求者络绎不绝! 而且闻诗云还加入了学生会,很快就凭借其艺术修养成了文艺部的骨干,院系里近期的文艺活动,无不是由她挑大梁,主持、歌舞、演讲,无所不能! 据传,闻诗云和计算机学院的欧阳娟娟,已经被男生们封为最新一届的“梦中情人”! 闻诗云还在擦头发,表情淡淡的:“老五,咱们不是在说老四和班长的事嘛,怎么就扯上我了?况且——” 她不知所谓的笑了笑,神色有些嘲讽,“我怕是没法给你壮名了,什么红鸾星动,你们不觉得现在这些男生都太幼稚吗?反正我是看不上眼。”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是一棍子打翻了一片的节奏哇!这些她看不上眼的“太幼稚”的男生里,自然也包括了班长彭长宁呗。 不过嘛,身为美女,还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美女,自然是有傲气的资本的——这话从闻诗云口中说出来,倒也不算违和。 于青特意看了眼闻诗云,只见她擦完头发,就坐去床头,戴上随身听的耳塞听歌了,一副不大打算再进行啥深度交流的姿态。 虽然于青总觉得,掩盖在她傲然淡然的姿态下的,还有些别的东西——毕竟她可是一直都觉得闻诗云其实是有点喜欢彭长宁的。 闻诗云是班里的文劳委员,也是班干部,平时和身为班长的彭长宁因班级事宜也打过不少交道,站去一处更是郎才女貌的,颇为的养眼。 不过彭长宁到头来却是主动追求的老四王蓉——王蓉是个天津姑娘,确切的说是天津下属区县的农村,人很朴实,老实厚道,相貌也普通,在班里的女生中平平无奇,平时还真没看出彭长宁对她有多留意。 所以一听说这么香饽饽的班长竟是和她交往,才会有这么惊爆的效果! 如果爆出的是彭长宁VS闻诗云,估计大家也就安之若素多了。 闻诗云这一嘴,老四王蓉脸上有点挂不住,嘴唇动了动,脸色有点红——老大忙打着哈哈:“咳!老三这种仙女,一堆男生追着跑呢!怕就怕她挑花眼,所以标准高点就高点呗。倒是老四你,这彭班长成了你男朋友,那也就是咱们613的编外人员了,以后有啥事,可得看出点来亲近远疏才成!” “就是就是!”小六兴奋接嘴,“彭长宁可是班长!这当了咱613的女婿,以后得跟咱们一条心!啥事都得为咱们马首是瞻才是!切!隔壁那个曹芳芳,以前天天滴班长长班长短滴,嗲的渗死人!这回好了,哭死她!老四,给力!” 说罢,很是赞赏的用力拍了王蓉一把! 愣把王蓉给拍的忍不住红着脸笑了。 嗯,小六和隔壁612的曹芳芳,是班里两个年级最小的女生,还都是江西老乡,却是彼此颇看不上眼——曹芳芳骂小六“疯”,小六嫌曹芳芳“嗲”,简直就是俩对头! 而且曹芳芳人也的确比较嗲,还最喜欢朝男生发嗲,有啥事求人的时候尤其嗲的厉害,彭长宁作为班长,没少被她“嗲”过,小六气的就是这个,现下好了,感觉甚是扬眉吐气! 王蓉扭捏:“我们……也才刚开始……” “有开始就好哇!感情不就是越培养越浓厚的嘛!” 小六振振有词,“不过,老四你可千万别学老二,这谈个恋爱,天天都找不见人影!也就晚上才回来睡个觉,到现在这个二姐夫也是神人见首不见尾的,我的旺旺仙贝大礼包还没着落呢!” 于青一头汗:“小六你个没良心的,你吃了我多少旺旺仙贝雪饼果冻了?还好意思说没着落?” “那不一样!” 于青看了一眼手表,拍拍屁股起身:“好好好,放心,一定让你有着落,行不行?” 她拎了衣服正准备出门,小六指着她叫:“你看,又要跑又要跑!” 于青哭笑不得:“我这回真有事,晚上回来再给大家带好吃的哈!” 于青出了校门,回了趟小区,家里没人,小池下午没课,去了康复中心,得晚饭后才能回来。 她径直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拎了好几袋怀姜特产的麻辣香肠,一股脑的赛进个大塑料袋,放进背包,然后去街道上的超市又买了不少女孩家爱吃的零食,一并也塞进背包——再然后转去了公交车站。 这个下午没课,小池也不在,她正好抽功夫去一趟Y大。 Y大,名气上比他们H大稍微逊色,但也是一所历史悠久的理工类大学,且两所学校离的不远,也就5站路的距离。 于青这一趟Y大之行,是要去看一个人。 之前许友松说他临走前还会来看他们一趟,但事实是他没能来,只打了个电话,说那个女同学海缇因为有事要提前返校,所以他也只能将行程提前——尽管如此,他还是快递来了满满的一箱怀姜特产。 并且,他还告诉于青,他也是这次回怀姜探亲才知道,原来表妹贝澎澎现在就在北京Y大就读国际贸易专业,他这趟返校走的匆忙,虽然是在北京坐的飞机,却也没来得及去看表妹一眼。 于青安慰他:“Y大离我们很近的,抽空我替你去瞧你家表妹一眼呗,看看她这个当年咱们一中的校花,是不是在Y大还是风云依旧。” 许友松在电话那头笑:“你和澎澎缘分还是很深的,她看见你,肯定很高兴。” 所以,于青今天奔赴Y大,正是去探望下久未逢面的贝澎澎。 正文 第365章情人坡 Y大是一所以信息科技为特色的理工类大学,主要是侧重于培养通信方面的人才。 据说在其50年校庆的时候,曾从学校西门修建一条镶嵌有摩斯密码的大道,翻译出来就是自家的校训:厚德博学、敬业乐群。 只不过这条路得在几年后才能得以实现,现在的Y大,放在于青眼里,和H大并无太大区别,都是建国后兴建的第一批工科类院校,就连建筑风格与区域分布都是差不多的——都有一条金黄色的银杏大道,不过Y大的这条路是坐落在第四教学楼前方。 而已稍显破旧的图书馆楼前则种满了大片的玉兰树和樱花树,此时深秋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一到春天,想必绝对是一番盛景。 正逢周五的下午时分,天气好,虽然深秋时分温度有点低,但阳光很好,也没什么风——于青一路上与三三两两的学生擦肩而过,个个瞧上去都是意气风发,青春洋溢。 嗯,Y大的精神面貌还是很不错滴嘛! 于青一路打听到女生宿舍楼,随手拽了个路过的女生:同学,请问新生国贸系是哪个宿舍? 然后就一路蹬蹬蹬而上,话说这年头有点历史的大学里宿舍楼都长差不多模样——一样的窄一样的破! 于青边爬楼梯边心想,贝澎澎这样的天之骄女,真的会住这样又挤又破的宿舍? 结果找到新生国贸系的宿舍,敲门一问,一个正在上铺看的女生抬头:“贝澎澎啊?她出去了,没在。” 正好门口进来一个一手拎着湿乎乎的长发,一手拎着脸盆暖水瓶的女生,于青赶忙偏开身子让出空来,又好心的上去接了一把——女生拿毛巾呼噜着头发,侧着脸朝向于青:“你找贝澎澎?她呀,和男朋友出去了,你要是着急,就去时光广场南边的情人坡,她十有八九就在那呢!” 时光广场?情人坡?还……男朋友? “哦,时光广场就从我们宿舍楼往西走,过了体育场就是了,情人坡就是荷花池前的一个斜坡,你顺着向西的那条路,到了图书馆再往南拐一点,一准能找到。” 估计看于青有点懵逼,洗头发的女生还热心介绍了下地理位置,于青赶紧一一默记在心,顺便问了声:“……请问贝澎澎的床位是哪个?我是她老乡,给她带了点家乡特产,要不,先放她床上?” 那个在上铺看的女生伸手一指自己对面的上铺,于青上前去,嗯,挺干净漂亮的一个床位,被褥床单枕头明显都是后换的,肉眼可见的格外宣软精致,墙壁上钉着和床帘同花色的墙布,床尾的小铁架上挤满了瓶瓶罐罐的保养品,床头的小书架则堆着奶粉罐和零食袋——没想到贝澎澎还真住宿舍,而且住还挺像样。 于青从背包里掏出装满吃的塑料袋,打开,拎出两包怀姜特产的香肠,在场的两个女生一人手里先塞了一包:“我是澎澎亲戚的朋友,澎澎在家娇生惯养惯了,现在头一回过集体生活,要是她有啥不懂事的地方,还得请大家伙多担待着点。嗯,这是我们家乡特产,很好吃的,当零食也行,就是有点咸。” 两个女生互相瞧了瞧,话说拿人手短,态度自然变的更客气了些——上铺那个女生嘻嘻笑:“贝澎澎啊,人长的这么漂亮,家境又好,被人供着还来不及呢。” 洗头发的女生亦跟着点头,不过神色却略显讥讽:“可就是眼神不大好,找了那么一个……” 往下她没说下去,估计觉得在于青这么一个头一次见的陌生人面前,还是少评价别人的好,所以转而岔开了话题,把手里的香肠一抛:“谢了啊!” 于青拎着清空的背包下了女寝楼,顺着方才人家给指的路线,边走边寻思——话说,这贝澎澎的高考成绩,真按正常渠道走,是念不了Y大的,还差好多分呢! 不过人家家底厚,路子宽,还就真念了全国重点的Y大,也没啥好奇怪的——她更在意的,是她舍友口里的那个“男朋友”…… 说起贝澎澎的男朋友,自然不可避免的会想起江河鸣——话说自那回陪小池在一中填报志愿后,往下她俱无江河鸣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报的哪里的学校? 当然,主要是那个时候她更焦心小池的腿,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旁人?也没刻意打听过。 所以,也不知道这贝澎澎在Y大的“男朋友”,是已经换了新人呢? 还是…… 于青一路走一路寻思,慢慢走到一片铺满水磨石的开阔地,中间有喷泉,想来应该就是时代广场——至于情人坡,则继续顺着广场往南走,前方看样子是一大片荷塘。 于青一直走到荷塘边,才知道为什么这片斜坡地被叫做“情人坡”。 话说几乎每个大学都会有这么一个特别适合学生小情侣们亲亲我我谈恋爱的地方——H大当然也有,不过对她和小池来说,他俩这对小情侣却基本没去过! 因为如果没课或是周末,那小池肯定一准的把她拖回家,那个属于他们的“窝”。 毕竟那里更隐蔽更安全也更舒适,比什么披天露地的“恋爱圣地”可强了百倍。 不过,眼下看来,在晴好的天气里,吹着小风,晒着太阳,坐在这片向阳斜坡的草地上,眼前虽是深秋的残败荷塘,有点煞风景——但身旁耳鬓厮磨着亲爱的人,对小情侣们来说,还是十分惬意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恰逢周五,只见这片“情人坡”上这一对那一对,一对对那是分布的星罗棋布:有的还算比较光明正大,亲亲我我的你靠着我我靠着你畅谈人生理想:),有的则直往灌木丛旁边钻,面部隐隐约约,只在草地上伸出四条腿来…… 于青自己一个人这时候在这里溜达,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也深觉那个叫她来“情人坡”找人的女生着实是坑她——这人家一对对的都或抱或拥,女孩子的脸大都压在男生的肩头怀里,她还得瞪着火眼金睛一个个的去瞧,摆明了惹人讨厌嘛! 勉强转过一圈,实在无甚收获,倒是收获了不少白眼球于青心想,今天看来要铩羽而归了——她也是傻,方才居然也忘了问问贝澎澎可有呼机,记个呼机号码也好嘛。 她正准备原路返回,再折回女生寝楼,问个呼机号码——就见前方灌木丛里有白色的影子一晃,好像福灵心至般,于青心里突然动了一下,踩着草地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越走近越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但见在两个相近灌木丛中间的草地上,有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 真要具体说起来,倒还没到颠龙倒凤的境地,不过也差不多了——男生一只右手正伸进女孩子的牛仔裤里,而女孩腰肢在男生怀里难耐的扭动,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叫声,两个有情人俨然正亲到难分难舍,气喘吁吁,女孩的上衣因扭动往上耸起,露出来的一小节洁白腰肢,在下午的阳光下发出玉样的光芒。 这么一副活生生的类似春宫图,真一下撞入眼帘,连于青都觉得脑门一热,老脸一红,鼻子热热的,有点要飚鼻血的嫌疑——忍不住赶紧倒退一步,要撤。 奈何这近在咫尺,脚步声终于惊醒了那对正干柴烈火的小情儿,两人俱吃惊的朝她转过头来—— 嗯,时间好像静止了,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任谁一时间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于青,她脸皮最厚,极生硬的伸出一只巴掌来,凭空这么晃了两下,堆砌出一脸干笑:“嗨……,好久不见。” 正文 第366章夜归 于青真心要忍不住感慨下自己与这俩人的缘分之深——而且缘分之尴尬 每次碰到他俩,无不是一种感觉自己要长针眼的节奏—— 在怀姜的电影院碰见,这俩在亲,亲的那叫一个难分难舍!目中无人! 在一中的男生宿舍撞见,这俩战斗升级,直接已经去了床上!且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她那时候还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端出一副姨母心肠,好生告诫了告诫这俩,要注意安全啊注意安全! 而此刻在Y大的情人坡上,又这么凭空撞上,于青尴尬之余甚至深觉:习惯就好! 毕竟一回生二睡熟,这三回……三回就熟能生巧,见怪不怪了呗 况且就这辈子来说,她也是“过来人”了,也深知小年轻们此刻正是气血方刚荷尔蒙旺盛的时候,毕竟自家那个可是有事没事都想把她往床上拖的…… 理解!都理解! 三人中唯一的男生是最先镇定下来的那一个,只见他起身,抚平了抚平衣服,顺便把小女友给挡去身后,好让她赶紧整理下衣服仪容,摘摘头发上的草籽。 他深色的皮肤隐隐发红,但脸色还算镇定,只不过双手的不住摩擦还是出卖了内心的一点紧张:“没想到是你,于青。” 于青歪了歪头,即便场合如此尴尬,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已是大学生的他,好像与高中时相比,是有了些变化——最起码她认得他脚上那双黑面白底的运动鞋,是彪马的,而白色的外套是真维斯的。 不要小瞧真维斯,这个年代的真维斯,对这个年代的大学生们来说,就是名牌了好嘛! 个头倒没有再长,不过可能是因为人靠衣装吧,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真的变化了不少,最起码,仅凭外貌,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自农村——虽然那隐藏在浓长睫毛下的一双黑眸,依旧带有一种莫名的忧郁。 话说他到底忧郁个毛? 比起他的上辈子,他这辈子简直不要太发达好嘛? 所以于青亦很大方的笑了笑:“原来你报的是Y大啊!江河鸣,恭喜啊,Y大很不错的。” 江河鸣脸色还红着,眼睛有点不太敢落去她身上,很勉强的咧嘴笑过一下:“嗯,我学自动化的。” 估摸着躲在他身后的贝澎澎这会子功夫已经整理仪容完毕,于青伸长了脑袋:“澎澎,我是替你表哥来的,他听说你上了Y大,本想来看你,可他提前返校了,就没来得及。他给你带了点怀姜特产,我已经放去你宿舍你床上去了,回去和舍友们分着吃吧。” 贝澎澎这才从江河鸣身后冒出半个身子来,不过还是先伸手抱去江河鸣的一支手臂,紧靠着他,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撇了撇嘴:“于青,怎么哪都能撞上你啊?” 于青忍不住一乐,嗯,贝澎澎往下那没说完的话肯定就是:你咋这么阴魂不散啊! 许友松说的没错,她和这姑娘渊源是深,在怀姜时她碰上的啥倒霉事几乎都能和她扯上点关系——但按理说渊源这么深,两个人的关系却始终有些扑朔迷离,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许友松说贝澎澎瞧见她一定会很高兴。 于青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贝澎澎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 不过这姑娘变化也有,那就是很气人的——变的更漂亮了! 一头长发兴许是烫过,微微打着卷,鬓边时髦的挑染出几缕金色,衬的一张脸蛋更是明眸锆齿——衣着比起上高中时,更娇俏也更有女人味了:白色短夹克,紧身的磨白牛仔裤,小巧的脚上踩了双鹅黄色的小皮鞋,就是在草地上这番扑腾,粘上了不少草屑泥土。 可要说高兴,于青还是很高兴的。 为他俩高兴。 看来这对小情侣排除万难,现在在Y大比翼齐飞的正带劲,比起她之前所担心的什么家庭悬殊啊视野悬殊啊三观悬殊啊,现在来看,这统统都不叫事! Y大的自动化学院是很有名气的,比肩最热的通信学院,江河鸣这么爱学习的一个人,在Y大如果好好发展深造,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说不定还真能和白富美的贝澎澎跨越家庭悬殊,修成正果! 毕竟,在她看来,贝澎澎对江河鸣真心是爱的不要不要的,情比金坚的很—— 江河鸣这家伙,这辈子运气果然好! 从Y大回去的路上,于青心情一直很好,话说咱们中国人最爱瞧的,就是这种类似“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无上圆满。 江河鸣本还想挽留她吃晚饭,说她头一次来,他们Y大的小食堂还是不错的,可以尝尝。 而贝澎澎虽然别扭,但也说:“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也不迟,大不了天黑了我们一块送你回去嘛……” 不过于青晚上还有课,所以只能遗憾的表示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叨扰! 虽然她看贝澎澎神情,还是希望她不要再来叨扰的好:) 于青赶回H大,不忘在小区门口再买一兜零食,准备带回自家宿舍填那帮家伙的嘴。 顺便给自己买了个汉堡,让店家给微波炉加热了,边吞边急窜窜的往宿舍赶——今个晚上她的确有课,课本都还放在宿舍,看时间来不及去食堂吃饭,只能凑合先。 不过今晚统计学的教授好像格外发威,两节课一直飚到晚上9点半!才开恩喊下课。 因为是周末,像于青这种附近有“亲戚”的学生,可以准许周末时间不住宿舍,所以她收拾了书包准备回自家房子。 就是准备走人的时候,宿舍老大过来:“老二,瞧见老三了吗?她吃了个熊心豹子胆啊,连倪教授的课都敢旷!亏了点名的时候小六帮答的到,才糊弄过去的!” 于青摇头,她来的晚,赶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就位了,她只坐了最后一排,还真心不知道老三今晚旷课了。 “没有啊,我回来的晚,去宿舍拿书的时候没瞧见老三。” 老大径自嘟囔了两句不省心不省心。 于青尝试着问:“那啥……是不是老三学生会有啥会或活动啊?给耽误了?” 老大摇头:“没有,老四问过学生会,今晚上文艺部没活动。从吃晚饭那空就不见人影的,去哪也没打个招呼,问谁谁也不知道。这个老三,平时不是这么没数的人啊……” 不过老大很快就重新振奋了精神,“行啦!忙你的去吧,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到睡觉的时候说不定就回来了。” 这一通说的于青也有点担心起来,不过她赶着回家,还是点点头:“行,那老三要是回宿舍了,老大你呼我一下呗,否则我也不放心。” “行。” 而出乎于青预料的是,等她赶回家的时候,家里黑洞洞的,门窗紧闭,小池也还没回来—— 小池是下午去康复中心复健的,他们系今晚没课,按理说他应该早回来了。 于青看了下表:已经快接近10点了。 她用座机打了小池的呼机,等待回复的时候,去厨房想找点东西吃——晚饭那个三块钱的汉堡还真是不顶肚,呼机响起,抓起来一看,却不是小池,是老大的:老三已回,勿挂。 于青抓了个冷硬的烧饼,边啃,边去阳台上溜达——楼下一片寂静,零星几盏路灯点缀在黑乎乎的树木灌木之上,都过去十分钟了,捏在手心里的呼机还是毫无动静,气的于青把烧饼一扔,抓起衣服准备下楼去找人。 就在伸手拉防盗门的时候,门开了——小池撑着手杖走进来,瞧见她一脸急窜窜的样,还有点惊讶:“要出门?” 于青一脸无语:“这个点你还不回来,呼你又不回,当然要下去看看啊!” 大男生呵呵笑起来,外套的拉链大敞着,这11月底的天气,胸口的T恤都汗湿了,逼近了,浑身有股热腾腾的汗味——凑过来亲了口她额头:“我去小区后边的公园锻炼了,你呼我了?那边有不少大妈这么晚了还在跳秧歌,闹腾腾的,可能没听见。” 于青放下心来。 不过下一秒她就惊跳起来,因为他一靠近,她才发现他掩藏在汗湿刘海下的左眉骨,斜斜一道血痕,正渗处血来! 正文 第367章鸳鸯浴 “怎么弄的啊这是?” 于青掰着他的脑袋,踮起脚尖来好生看了看那道划痕——伤口不深,像是被什么锐器给刮到了,正好在眉骨那块,渗出的血迹混杂进眉毛。 小池还不明就里,抬手要摸,被她给一把拽住胳膊:“别乱蹭,有细菌。去沙发那老实坐着去,我先拿酒精棉给你擦擦。” 她走去卧室的抽屉拎出小药箱,小池乖乖坐在沙发上,解释:“街心公园那双杠太低了,可能不小心刮了一下吧,我都没感觉到。” 于青没好气的坐他跟前,边开药箱边埋怨:“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待着,非要去什么公园锻炼!复健了一个下午还不够累怎么着?那公园那么一点点大,人家那双杠是特意做给人家老头老太太晨练玩儿的,就你这个头,用起来还不跟玩具似的?这都伤到脸上了,愣是还没感觉,脸皮丫得还真厚!” 说实话,她是有点生气的。 主要是这孩子最近有点不太听话—— 估计是他觉得自己这腿还不好,总归是累赘吧? 特别是有时候小池上课的教室在二三甚至四五楼的时候,于青每次送他上课,碰到楼层高的教室,都必须要扶着他上去才行。 虽然他每次也都说自己能行,顶多就是走的慢了些,但她不放心,他不让扶,她也要在一旁看着,直看着他走进教室才算完。 但大一课业繁重,她的课也不少,有时候为了送他,势必会耽误了自己的课,有几回迟到,已经被任课老师给予了口头警告。 小池嘴里不说,但心里明白,所以牟足了劲的加强复健,为的就是能尽快让自己赶紧恢复——本来每周定的是去复健两次,每次两个多小时,现在恨不得是只要没课就要去! 而且还不算完,只要晚上没课或者下课早,他就去和小区一栅栏之隔的街心公园,自己找点健身器材做复健。 复健其实是很消耗体力的运动,于青跟去过几次康复中心,咨询过人家大夫,大夫说肌肉的机能恢复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虽然多运动多给予刺激,有好处,但并不建议太高强度的运动,因为也得给身体一个磨合和适应的过程。 可小池一概听不进,只知道只要勤做复健,就能早一天扔掉手杖,早一天健步如飞——所以只要于青一个看不住,他躺在地板上都能做5、60个高抬腿。 好在这孩子也知道自己理亏,闭紧嘴巴在沙发上乖乖坐着听训——于青拿酒精棉先把伤口给消过毒,擦干净血迹,又抱着他脑袋好生端详了一番,万幸伤口不算深,应该不会留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又贴上个创可贴。 终于是处理完毕,刚待要去收拾下医药箱,这腰就被一双大手给搂住了,大小伙子热烘烘的从后背贴上前来,嘴巴吻去她后脖颈,小声:“我要举报。” “举报?” “举报有人为妇不尊,借清理伤口之机,使劲拿胸在人眼前晃,晃的人家都有反应了……” “……” 她又气又乐,不客气的拍去他两只不安分的爪子:“滚开!我还要收拾东西呢。” “不管!”他也拗上来了,大手一抹,把她很轻松的就在怀里转了个个,伸长脖子,轻啃去她下巴,眉骨上斜贴一道肉色创可贴,一双狗狗眼看上去既忠厚又可怜巴巴——于青相信,如果他背后有尾巴,现在肯定都快摇出一朵花来了。 “这自己做的孽,总得有点责任心,自己负责解决才行……” 这只貌似忠厚的大狗狗,一边嘟囔着,一边非常认真的对付着她穿的毛衣开衫扣子——那扣子那么薄那么小,他却俨然已很是轻车熟路,单手就能解的顺畅无比,眨眼一行扣子尽数脱离扣眼,狗爪子俨然撩开衣服就要探进去—— 于青按住衣服:“约法三章!以后一天里,只要去中心复健过,就不准再独自加练!大夫说了,欲速则不达!你这已经是恢复的够快的了,当初动手术的时候,人家专家可是说最起码得一年到一年半的恢复期。” “哦……” 这人急不可耐的胡乱敷衍哼过一声,正待把人推倒,于青一只脚又顶去他肩头,气咻咻的瞪着眼睛:“还有!以后你要去公园锻炼,我得跟着才行!不准单独行动!那公园说大不大,可是跟前有个护城河穿过,那河边还没栅栏,你现在腿还不利索,自己去,我不放心。” 对方不吭声,肩头轻轻一挑,俨然就把她的脚弹去了一旁,人呼的就扑过来,把她一下压进了沙发里,整个躯体覆盖其上,唇热烘烘的拱去颈窝,于青不死心,推搡了一把身上这死沉的一坨:“听没听见啊?” “听见了……以后那公园我不去了……” 边亲边嘟囔,“以后你也不许去,特别是晚上。” 她纳罕:“这是为啥?” “没啥……你长得好看,晚上自己一个人出门,别人偷跑了怎么办?” 大狗狗贪婪的一下下舔舐着她的脖子她的下巴,“……要出门得带上我才行……” 于青这回真心是忍不住噗嗤一乐! 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并不算大美女,顶多就是身材修长,五官清秀,和她们宿舍老三闻诗云、甚至贝澎澎这种真正的美女,还是存在差距的。 奈何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是觉得她好看,还是天下第一的那种! 她每每听起来,一开始还心有惭愧几下,不过习惯了也就成了自然,满心嘚瑟的不得了! 嗯,那边节奏迅速,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恋恋不舍的直起身,猴急的动手扒自己的衣裳…… 于青很是有点含羞带怯,轻轻踢了人一脚:“讨厌……满身汗味的,臭死了……” 其实不臭,反倒有时候这种味道还颇为的吸引人,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她只不过是想表现下女孩子的矜持娇羞啦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矜持个嘛 对方却是住了手,伸手过来捞她,一把就把人公主抱了起来,呼吸有点喘,嗓音有些喑哑:“那一起洗……反正也不是没在浴室做过……” 言罢,抱着人径直朝浴室走去—— 于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当然不会只鸳鸯浴那么简单……这个澡洗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被抱出浴室的于青满面酡红晕晕乎乎,又被那只洗白白而自我感觉无限良好的大狗给叼去床上,直折腾到半宿。 最后终于满身酸软被拥着沉沉睡去的时候,她甚至脑子里还在暗自庆幸:幸好……幸好明天周六,没课…… 正文 第368章第一食堂 中午时分,H大的第一食堂里,饭菜的香气伴着人头攒动,很是一番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 于青照例是拿了饭卡,让小池占好位子,她拎了餐盘去打饭。 第一食堂是H大规模最大的一个食堂,平时吃饭的人最多,要按于青的意思,小池的腿不方便,应该去更清净些的人更少些的食堂才对。 可小池他们计算机学院一般上课的地点,大部分离第一食堂最近,所以挤啊挤啊也就习惯了——况且第一食堂的酸辣土豆丝是做的最对味的!他俩都爱吃。 于青端了满满两个餐盘,今天是周三,第一食堂供应羊肉胡萝卜水饺,她一口气给小池打了一斤——嗯,这对他只是小意思。 放下后,又忙着去调料窗口调醋汁和蒜泥,突得肩头被人拍了一把——一回头,是正抓着餐盘的小六,身后还跟着老五吴非和老三闻诗云。 “老二,瞧着这背影就是你!”小六扒着她胳膊瞧了眼她手里的醋蒜汁,“怎么,也吃水饺呢?好吃不?” 于青这还是第一次在第一食堂碰见自己舍友,话说她们经管的课一般都在北教学区,宿舍也在那片,所以宿舍的人一般都是在位于北区的第三食堂和第二食堂吃饭。 “羊肉胡萝卜馅的,味道还不错。你们这里是第一次来吧?”于青问。 小六点头,指着老五吴非:“老五呗,非说今天特想吃水饺,我们一打听,这里有,就不辞辛苦的过来了。路上碰见老三学生会刚开完会,也把她给拽来了。” 闻诗云冲于青点点头,话说系花一出没果然不同凡响,这身边只要是经过的男生,都忍不住要偷偷朝她瞧上那么一眼。 而闻诗云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注视了,从身姿到表情,无不岿然不动,很有仙女的矜持范儿。 于青嘴巴朝打水饺的窗口一努:“要吃水饺得赶紧的,再晚了怕就卖没了。这地人多,位子也不好找,我男朋友在东边窗口那边占着位呢,你们待会买完了,不行就一块过来挤挤吧。” “啊啊啊啊!二姐夫也在!!!!在哪?在哪?在哪?!!!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 小六一听就蹦的三尺高,恨不得窜上房梁把偌大的第一食堂尽收眼底,奈何触目都是满满的人,着实遮挡视线! 于青乐:“赶紧去排队,我们就在东边窗口那一溜,急什么!待会不就见到了。” 老五吴非戳着酒瓶底样的眼镜片,嘿嘿嘿嘿:“老二,把二姐夫藏这么久,没想到今天终于能得见真颜了。这顿水饺吃的值!” 说罢,嗖的一下就窜去水饺窗口排队了,摇着餐盘,“先到先得!” 小六一愣,一跺脚也赶紧追上去,唯有老三闻诗云淡定,跟于青点头打个招呼,也转身去排队了。 于青把醋蒜汁在小池面前放下,一瞅,得!一斤水饺都快下去一半了——而且人家还是一边吃着自己的,一边左手拿着筷子帮翻动着她的那份,怕坨了。 于青坐去对面,敲了敲他餐盘:“慢点吃,刚才碰见我舍友了。现在人多,不好找位子,我叫她们待会也过来和咱们挤挤。话说她们对你也算久闻其名了,就是还未曾某您大面,不过个个姐夫叫的可欢了,你待会可别吓唬人家,和气点,多冲人家笑笑。” 小池:“……” 一张木头脸眼瞅着就为难起来,动了动嘴唇,估计实在是没啥可说的,重新又把头埋下去,把任何情绪都化为了食欲。 嗯,等小六老五端着水饺东张西望的走过来时,小池已经把一斤水饺都干完了,面色不变,肚皮也没啥起伏,就好像把一斤水饺给消化进了空气一般…… 于青站起来招呼:“六,这边!” 小六和小五急不可待的一个箭步窜过来,就见小池一手端着自己的餐盘,一手撑着手杖,起身让出位子,冲两个小女生点了点头::“你们好。” 于青是没瞧出他到底有没有笑啦,估计他自我感觉在笑? 好像他腮边的肌肉……是抖动了两下? 不过小六小五却是皆仰着脑袋,张大了嘴巴::“二、二姐夫?……” 小池只好又重复过一遍:“你们好。” 愣了片刻,才又接上了下句,“我是战池。” 于青都要乐了,张手招呼两个舍友:“都傻站着干嘛,赶紧都坐下。嗯,这是小池,我男朋友,就你们惦记了好久的二姐夫。” 小六边仰着脑袋,边喃喃:“二姐夫……好高啊……还好酷” 屁股一碰到凳子,却是腾的一下又站了起来,“不行不行!一坐下觉得二姐夫更高大了!压迫感太厉害!对吧,老五?” 老五吴非一直没吭声,此刻抱着餐盘狂点头。 小六和老五都是南方姑娘,本来身材就娇小些,平时她俩讨论学校里见过的最伟岸的男生,也莫过于班长彭长宁了——却是现在腾的眼前蹦出个“二姐夫”,肩宽腿长浓眉压目,还不苟言笑!一股北方纯爷们的气息炽热的不要不要的,真心把她们两个给烧的屁股都不敢坐了。 好在小池这么不善于跟女生打交道的人,也是为难的不要不要的,低声跟于青报备:“那你陪你舍友慢慢吃,我去长廊等你?” 于青想了想,点头。 都杵在这,他尴尬,还不如把人放出去,也免得小六和老五皆一副课堂被罚站的糗样。 就是小池刚待要告辞,小六慌忙摆着手:“别介啊,老三还没见着二姐夫呢……啊!老三!这边这边!” 前方经管系系花闻诗云,长发飘飘,正随着舍友的召唤朝这边款款走来,一路上身边所经过的异性,以及同性……无不对其纷纷侧目,这一路扶花弄柳终于走到跟前来,小六扑过去:“老三!看!那就是咱们二姐夫!特高!特酷!特有男人味!” 小池正低头跟于青说话,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而闻诗云也顺着小六的指点朝他望过来—— 就听得“哐当”一声! 不锈钢餐盘落去水磨石地面造成了惊人的声响效果,于青脚下的地面上顿时汁水四溅,一片狼藉…… 正文 第369章飞机中的战斗机 于青一直觉得,这影视剧中,为了体现某人的震惊,非得让人家手里端的碗啊盘啊“哐当”落地碎成几瓣——这表现手法吧,其实有点夸张…… 而且还浪费——一个碗也是道具啊不是?肯定也是剧组花银子买的呀! 不过得益于他们H大食堂里用的是不锈钢餐盘,真要是摔去地上,除了响声太大造成的噪音扰民,其他还是很环保的,例如:摔不碎——顶多也就是砸两个坑,捡起来洗吧洗吧还能接着用。 就是这出动静的始作俑者——经管系系花闻诗云,一时间脸色涨到通红,她本来就生的白,现在瞧上去面若桃花,眼神惊慌,比起方才的一派从容,俨然还更娇媚了些!更生动了些! 本来偷瞧她的人就多,这声巨响后,恨不得整个第一食堂的人都明目张胆的朝这边望过来——也有那离的远,未曾见着美人面,只是被声音和从众心理给吸引过去的,伸长脖子,不明就里:“咋了?咋了?” 于青第一时间起身,有点可惜这摔了一地的饭菜,不过还是忙着安慰自己的舍友:“没事没事,小六,再去给老三拿个餐盘。” 小六“哦”了一声,赶紧抽身准备再去进门处领个餐盘,却被闻诗云给拽住了。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想先回去了。” 她微低着头,雪白的脸蛋上红晕丛生,视线不住抬起又匆匆落下,像是对于青说的,又像是对小池说的,“对……不住,一时没端稳……叫人笑话了。” 小池自然依旧木头桩子样杵着,注意力都在于青身上,蹙着眉头拽了下她胳膊,提醒她不要踩到地上跌落的饭菜,弄脏了鞋子。 于青看闻诗云实在是尴尬的有一比,想她一个堂堂大美女,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点糗,是怪待不下去的。 她安慰:“那老三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们来收拾就行。不过你还没吃饭呢,要不带待会让她俩给你捎俩包子回去?” 小六老五皆同点头,闻诗云扯了下嘴角:“不用了,本来也不饿。” 言罢,匆匆点了点头,倏忽抬起一双美目朝小池张望了一眼,就见小池正从窗台上拽了拖把拖过来,一手还撑着手杖,他腿不好,走的慢,注意力都在脚下,纤长的睫微微低垂,似乎从刚才,眼里就从没瞧见过她。 美丽的女生咬了咬嘴唇,头一扭,转身离去。 这天晚上于青回到宿舍,顿时就被团团围住! 打头的还是老大田天翔! “老二!据小六和老五线报,这妹夫听说很是秀色可餐啊,特别是老五,直说什么二姐夫真乃男人中的男人!连拄着手杖的模样都像是夜礼服假面!你也知道,小六虽然夸张了些,可咱们老五一般是不夸人的,她都说好了,那一定是好的!宿舍里就我和老四没捞着见了,早知道我们今个也去第一食堂吃饺子去呀!不行,强烈要求也得给予我们同样的机会,目睹下妹夫真颜!” ……秀色可餐…… ……男人中的男人…… 嗯,还飞机中的战斗机呢! 老四王蓉啃着大苹果,一样的群情激动:“对!要看要看!连老三都见了,光剩下我和老大了!你不知道,被她们一通夸的啊!好奇死了!到底是何方神圣呀?咱们入校也好几个月了,我怎么就没瞧见过咱们学校还有这么好的男人?” 于青哭笑不得:“老四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咱们经管系最好的男人都被你给霸占了,你摸摸自个良心,疼不疼?” 王蓉脸一红:“那……那不一样……” 话说自从老四王蓉和他们经管系班长彭长宁谈起恋爱后,两个人还正经有些男女朋友的意思:彭长宁会每天主动帮王蓉打开水,两个人食堂一起吃饭,上课的时候也坐一起,偶尔周末也出去逛个街约个会看个电影啥的。 王蓉也会在彭长宁打球的时候,递水送毛巾;嗯,彭长宁还送过王蓉礼物,一本毕淑敏的《素面朝天》…… 总之,一开始并不被大众所看好的这一对,很是平安无事的过着自己普通情侣的日子。 虽然有时候小六好奇的问将起来,问和班长这样的男生谈恋爱啥感觉? 王蓉总会红着脸,扭捏着支支吾吾:“我……我也说不上来,就、就和别人一样呗……” 小六不依不饶:“那你们牵手了吗?亲嘴了吗?还是——” 王蓉“哇”的一声,把床帘一拉!当起了死人。 倒是每每都是于青看热闹不嫌事大,扒着床头嘿嘿乐:“六,这么好奇,不如就从了人家简成舟呗?我看人家对你也够兢兢业业了,雪糕一保温桶一保温桶的送!我们吃人家的嘴短,实在不好意思,不如就把你打包送出去得了!这样我们也能心安理得,你也不用成天追着老四问这些少儿不宜。” 嗯,于青口中的简成舟是他们班里一个来自内蒙的男生,据说是蒙汉混血,不过不管是体型还是脸堂,身体里那一半的蒙古基因貌似没发挥什么作用——和彪悍更没什么关系,反倒文文弱弱的,做事风格也很内敛,正对小六展开……嗯,不那么激烈的追求—— 所谓不那么激烈的追求方式,就是润物细无声型,默默对你好,你爱吃雪糕?那我就动辄打一保温桶,送到你宿舍来。 为此613是往厕所跑的最勤的一个宿舍——因为大家见者有份,动辄就吃多了拉肚子…… 小六果断“呸”一口:“甭想!那个人也太老鼠胆了,送雪糕是不错啦。不过真碰上我的面,老是退避三舍的跟我装不熟!好几回还得是我追着他,跟他说话,他才勉为其难的跟我聊几句。旁人看着,倒好像是我厚着脸皮对他穷追不舍!” 鉴于此,所以经管系蒙汉混血男生简成舟对同班倪小夏同学的追求事宜,目测还要任重而道远—— 而现在的小六俨然一副花痴相:“老四的彭班长嘛,也高大模样也好,不过可能是自己家班长,太熟了。况且彭班长总是一团和气的很,没有咱们二姐夫那种气魄!就那种——” 小姑娘俨然深沉的眯起一双眼睛,装模作样的微微拧了拧眉头,脸上的肉都呈现出一种往下跌的架势,双手拉开,“有一种很酷很酷很酷的style,有范儿!就连手里拎的那根手杖,都好像和他的人合二为一,闪烁着一种寒光……” 于青几要捧腹了! 哈哈哈,果然是世人只看表象——要是她们知道她们口中这么酷炫的二姐夫,实则是只又赖皮又色、又粘人又格外顺毛的大哈巴狗,不知道会不会纷纷跌破眼镜? 倒是这时窗口处,老三闻诗云的床帘轻轻晃动了一下——里面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很不在意,只是看着外边热闹,才插句嘴:“老二,你……男朋友的腿怎么伤的?” “哦,高考后出的个小车祸,不太严重,不过也是动了手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估计过一阵子就能不用手杖了。” “哦……” 闻诗云声音在床帘后依旧淡淡的,“那还恢复的挺快的,挺好。” 于青笑:“按理说,他作为咱们613的正式编外人员,应该早就请大家吃饭的。不过他那人不太会说话,人又比较害羞,现在腿还没好,说什么也不愿多见人。所以呢,大家伙也体恤体恤他,理解下人家的自尊心,等他腿好了,我保证,西门老成都设宴!一定请姐妹们大大大的搓一顿!不醉不归!” 老成都是H大西门的一个门面挺大的川菜馆,菜好吃,量大,不便宜! “欧耶!!”小六跳起来,对于青大大一个熊抱! “从今个起,我倪小夏勒紧肚子,每顿饭只吃七成饱,坐等二姐夫老成都请客!!!” 老五腾的把手里的《红楼梦》往床上一拍:“也算我一个!” 老四王蓉紧跟其上:“我也是我也是——” 老大很无语的对这群没出息的货丢了一个白眼:“瞧你们这点出息!太给咱们613丢份了!老二,” 她煞有其事的拍乐拍于青的肩,“我跟她们不一样,我从今天起,只吃五成饱!” 噗嗤! 于青都要被这些活宝搞到肚子疼了—— 只有窗边的床位悄无声息,床帘拉的严丝合缝,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正文 第370章强中自有强中手 于青发现……自家那只貌似忠良的大狗狗,居然也会玩阴奉阳违这一套! 自那回她跟他约法三章后,他晚上真的不再去小公园跟老头老太太们抢健身器材了——人家现在改去了大白天,去学校操场上光明正大的做复健了…… 本来他这人脸皮薄,要面子,自己腿不好,就竭尽全力少在众人眼前出现——可估计是开学几个月混下来,计算机学院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他们院里有个拄手杖的男生:很高,不爱说话不爱笑,有个天天按时迎来送往的女朋友。 而且小池虽然不住宿舍,人也不绝对算不上亲切,但在计算机学院这种宅男扎堆的地方,对技术领域内高手的崇拜,其实不比20年后流量明星们的脑残粉丝差多少! 于青本来还不知道,但渐渐的她发现,她每次送小池上课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来跟他们打招呼:“小池,来啦?” “小池,今天挺早啊!” “小池,又被夫人护送来啦?” 小池、小池、小池,总之叫的是越来越亲热而且有时候她下课晚一些,正急着去接他的时候,人家已经在车棚守着她的自行车等她了——问他怎么来的? 他说:“哦,同学骑车稍我过来的。” 她问:“你和你们班男生关系处的不错啊。” 话说他以前在一中,虽是大体委,又是官二代,可班里学生还是对他敬畏者居多。 没想到现在在大学,球场上风采未现,人也不好接触,可人缘居然修的还可以! “还行吧。”他一脸无动于衷,“就那样。” “就哪样啊?” “就是他们几个男生宿舍要联机打红警,布的线总有个BUG,不通,我就去帮忙看了一眼。” 嗯,这个年头的互联网还属于没那么普及的东西,无线WIFI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有限的上网只能通过电话线——而学校宿舍这种环境,拨号上网是不可能的:君不见,每天电话室门前要打电话的学生都排成长龙?! 虽然很快IC电话卡即将问世,网吧也会在千禧年左右如雨后春笋呼的冒出来成百上千,但目前的现实环境是:几个宿舍间如果想要把个人电脑联机起来,组成一个小型的局域网,那必须需要网线互联:明线——这本来对他们H大计算机学院的学生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奈何总有那奇奇怪怪的BUG如影随形,明明线布的好好的,网内的每台电脑也都OK,却每次测试都是不通,或者时通时不通,不停的掉链子! 这可难为坏了一堆天之骄子,在别的系面前都甚觉脸面无存! 他们可是H大!计算机学院! 小池不住宿舍,而且一下课不是跑去做复健,就是回自个小窝了,和班上同学关系本来浅淡,只是点头之交。不过偶尔课间听男生们焦头烂额的讨论,一筹莫展的模样,就插了句嘴:“可能是某一台机子协议不对路。” 一句话惹的众人眼前一亮,一下课就把他给拽去了男寝楼,小池拄着手杖,检查了几处连接的线路,在某一台电脑上噼里啪拉敲过一通,路由器上的幽幽红光顿时变成了畅通无阻的绿光——自此之后,小池最起码在本系是名声大噪了。 本来能考进H大学计算机的,不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但也绝对都是各地高考的佼佼者,其中也不乏全市状元全省状元,心高气傲那是一定的,彼此不服气暗暗较劲也是一定的。 再说小池还天天不苟言笑的顶着一张木头脸,不爱跟人搭讪也不爱开玩笑,一开始,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这家伙臭屁的要上天! 可自那回后,再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的,再尝试着去问他,他都挺好说话的,而且脑子的确好——那种好还不是出自对计算机有多么多么的热爱,就是纯粹的功课学的好的那种好。 很多还没学过的知识点,他随便翻一遍书,也就会了——脑子的确好到恐怖。 这强者更是崇拜强者,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强而不嘚瑟不臭屁的强者,所以小池在他们科学技术系乃至整个大一届的计算机学院,也算是慢慢打开了局面。 虽然他还是天天介的一副死样子,按他们计算机学院的女生说:战池那人,也就只有见了自己女朋友的时候,人才会变的有点热乎气! 话再拽回开头,既然他已经变的这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所以干脆也就放飞天性,不怕给人看了——反正整个计算机学院都知道他腿不好,他也就光明正大的去操场做复健了。 嗯,媳妇说了,不准再去小公园,他听话,他不去,他换个地方,换个又敞亮又大的地方! 于青也是这天替她们老四王蓉打晨操卡才发现了这家伙搞的小动作——老四来好事,肚子疼,三天都爬不起来床,可H大晨操出勤数关系学分,这上课还能有小六惟妙惟肖的帮忙喊到,可晨操可就不好作假了,613里那帮懒虫一个赛一个懒……于是,在被诳吃了老四一个大苹果后,她只能吃人嘴短的被逼无奈,来替人跑操。 老四的男朋友,班长彭长宁一看见是她下楼来,还愣了愣,听于青说明原委后,也是忍不住的笑着摇头。 不过坑人的到底是自己女朋友,他也不好指责王蓉,只说:“我陪你跑吧,慢慢跑就行。” 于青本想说不用,不过胸前学号挂着的王蓉的学号,手里拿的是王蓉的校园卡,她这冒名顶替的用用人家的男朋友,帮递个水拿个衣服什么的,应该也挺理直气壮的吧? 所以,俩人边聊这么往操场去了——结果离的还老远,于青就眯着眼睛停下脚步,一脸狐疑的模样:“班长,你帮我看一眼,东边鞍马那块那个人,是不是我男朋友?” 彭长宁个头高,眼神好,抬头直望过去——果不其然,光看那高大又线条利落的身形,就非小池莫属。 不过,重点还在于:身边还一个穿红衣的窈窕身影,正不离他左右,看样子两个人应该在交谈,气氛还蛮不错的…… 正文 第371章BabyI'msorry 彭长宁问:“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于青摇摇头,先径直去找管出操的老师登记——这年头还没有出操刷卡机,所以只需要报个学号便行,跑完里程数再去画个勾,叮一下校园卡也就完事了。 于青抖抖手抖抖脚,伸伸胳膊伸伸腿,紧了紧鞋带开始围着操场跑圈。 彭长宁愣了愣,也跟上——H大的操场很规整,是典型的400米一圈的椭圆形,很快两人就跑到东北角鞍马那一块,小池正双臂撑在鞍马上做悬空抬腿的动作,冷不丁一抬头,胳膊登时一软,险些从鞍马上掉下来! 身边的红衣女子吓的一声娇呼:“你、你没事吧?” 他稳了稳神,慢慢扶着鞍马落地,就这会子功夫,于青已经昂首挺胸的跑过去了,她身边那个男生边跑还似有疑虑的望了他一眼——那人他认得,是那个“太妃糖”。 小池咬了咬牙,第一反应就是抬脚追上去,但他的腿限制了他的行动,让他只能望背影而兴叹。 所以他守株待兔的立在原地,反正操场是圆的,她总归要再跑过来——果然戳他眼的两个人又遥遥的肩并肩跑了过来,他撑着手杖迎上去:“于……” 对方却在离他还有十米距离的地方突然偏离路线,拐了个弧度,那弧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刚好把他给完美避让过去——连彭长宁都呆了呆,也不知道于青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又迟疑的朝小池张望一眼,还是紧随其上了。 一般跑完两圈就可以打次卡,等于完成一次出操。 小池这回不再守株待兔了,抓紧了手杖大步去撵,他腿还没好的那么利索,所以一旦走急了很是有些踉踉跄跄——红衣服的女生骇了一跳,一溜小跑的追着他:“小池,小池,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呀?别走这么急呀。” 他没心情敷衍别人,紧缩着眉头不说话,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她伸手像要试图抓他胳膊,登时一抬手,避开,终于忍无可忍:“走开好吗?” 他这人向来没什么绅士风度,全然不顾女孩子登时的一脸委屈泪眼,扭头继续大步往前追—— 可尽管如此,他自然还是比不上健全人一双腿脚下生风,眼睁睁就远远瞧着于青在打卡点打了卡,跟那个“太妃糖”边聊着天,就这么悠悠荡荡的径自走了—— 连头都没回一下。 于青帮老四王蓉完成了一次出操,所以很是心安理得的喝了老四男朋友请的一瓶汽水。 就是彭长宁看了她一头薄汗的惬意脸色,问得颇有点小心翼翼:“于青……,你是不是不开心?” 于青一口气把可乐灌了个底朝天,抹了把嘴:“也不是不开心,就是有点生气。我跟他约法三章过,他腿现在在复健期,大夫说过,每天的复健不能超过两个小时,隔三差五的还得休息休息,否则强度一下太大人会受不了的。可他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却动不动就背着我偷练,今天这不就被逮了个正着!我这回要不好生晾晾他,我就不姓于!” 彭长宁:“……” 于青敏锐捕捉到对方的脸色,赶紧呵呵安慰:“彭班长,别害怕,我们家老四可是比我温柔多了,就是你有哪里惹她生气了,她也一定不会像我这样的。” 彭长宁摇头:“我不是奇怪这个,我本来还以为……” 他抓了抓头发,俊朗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本来我是以为……你是瞧见你男朋友和欧阳在一块,所以才这么生气的。” “欧阳……?”于青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呀?” “……” 这一刻彭长宁觉得自己真心很像八卦的长舌妇,可还是不得不科普,“就他身边穿红衣服的那个女生,是计算机学院电子商务专业的欧阳娟娟。” 有句话他没说出来:欧阳娟娟还是计算机学院最新一届的院花,因为美的绝对可以艳压其他院系的美人们,所以惹的计算机学院一干宅男们都超级嘚瑟。 这么一个明艳动人的院系之花,杵在自己男朋友跟前,按彭长宁的理解,这当女朋友的不可能介怀。 没想到于青“哦”了一声:“这个我倒没注意,估计同学聊天呢吧?” 虽然这家伙能和女生聊天是挺稀罕的,不过也正常,反正她是只顾生气他不听话了,他身边那个人是圆是方还真没太注意…… 彭长宁再度:“……” 话说,他好像又要刷新下对女生的有限认知了。 这天晚上于青有课,课间的时候呼机嗡嗡的响,一按,一行字:我在家了,你回来吗? 于青没理,十分钟后呼机又响,一按:我腿好像有点疼。 该!让你嘚瑟让你练! 她把呼机扔进桌洞,硬着心肠一概没理,等第二节课结束,掏出来一看,赫然六条留言: 1、我腿真的好像有点疼。 2、你回来看看我吧。 3、我饿了。 4、腿又疼肚子又饿。 5、我有点难受,你回来吧。 6、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于青拎着在学校门口小吃摊买的两张鸡蛋灌饼和5个茶叶蛋,跟人家多要了个塑料袋,热乎乎的捧在怀里,一路小跑——还没到小区门口,远远就瞧见一个大个子正在小区门口踱过来踱过去,动辄伸长了脖子朝她来的方向张望。 话说已经快冬至时分了,北京的冬夜格外冷,也不知道这笨蛋在小区门口到底溜达了多久! 她心里忍不住又有点生气,前方那个笨蛋已经大步朝她迎了上来:“于青!” 他穿着蓝色的羽绒袄,不过拉链都是敞开的,大晚上的这么冷连个围巾都没戴,下巴冻的有点发青,狗狗眼却亮晶晶的,带着得偿所愿的笑意,不过走到她跟前了却驻了步,有一种小心翼翼偷看她脸色的拘谨。 于青哼了一声,抱着鸡蛋灌饼和茶叶蛋走在前面,他赶紧跟上,两个人一路上无话,直到进入电梯,按了楼层——他突然从身后,一下把她抱住了! 她气的作势要跺他脚:“电梯里有监控,放开!” “我不……”他紧紧把她箍在怀里,唇贴在她耳后,热气喷的耳边发丝直抖,“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于青憋着气不吭声,好在电梯很快就到了,她挣开他一马当先去开门,进屋、洗手、去厨房把鸡蛋灌饼和茶叶蛋分别装盘。 那个大个子正眼巴巴的杵在厨房门口,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看也不看他,攥了把筷子,把盘子端出去,往茶几上一放:“不是饿了吗?” 他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放下手杖,脱掉外套,刚待要坐,于青抱臂在一旁冷冷道:“洗手。” “哦……” 他赶紧又撅着屁股起身,拖着腿去洗手,洗完了,走过来,斟酌着有点不敢坐,小声问:“你饿不饿?不如一快吃吧?” 于青扭头,又哼过一声,转而去阳台上关窗——这熊孩子,在家也不知道关窗,阳台上的花都要被冻死了! 她检查了一遍全屋的门窗,那家伙在沙发上乖乖坐着吃东西,没出一声。 她从药箱里拿了药酒,拎出去,看他吃完了,又把盘子端去厨房洗了,擦干净手,坐去他身边:“把裤子退下来。” “哦……”他立即起身,解皮带,脱牛仔裤的时候脸色还有点红红的,很乖觉的把一根大长腿给她亮了出来。 她把掌心里涂满药酒,两个手掌摩擦出热度,然后遁去他光溜溜的大腿前:“不是说腿疼吗?哪里疼?” “这、这里……” 他把膝盖小心往她跟前挪了挪。 于青一低头,赫然和一只米老鼠对上了眼…… 画的着实有点拙劣,嘴巴是歪的,腿也一根长一根短,颜料还被裤子给蹭去了一些,整只米老鼠面目模糊……可就是这样才似乎更具喜感——特别是这只四不像的米老鼠正趴在他的大腿上,手里貌似捧了一束花,旁边赫然还煞有其事的画了一个对话框,里面的字应该是用圆珠笔写的:“BabyI'msorry。” 于青一开始还低头沉默不语,不过渐渐她的双肩开始剧烈的抖动,再然后人身子一歪,一下滚去了地板上,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正文 第372章“互助友爱” 这个晚上,于青缩在他怀里,小声吐槽:“你干嘛剽窃人家豹哥的创意?” 嗯,她上辈子就很喜欢电影《甜蜜蜜》,这辈子一样。 上回他们一起逛海淀图书城,在音像店里于青发现《甜蜜蜜》的最新影视光碟,还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珍藏。 就是人家豹哥为了哄女主开心,在后背上纹了只米老鼠,他也照葫芦画瓢,在自己大腿上也画了一个,还画的这么丑! 他把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些,咬着她耳朵,大言不惭:“这不叫剽窃,叫创新!没看见我比他那只米老鼠还多了一行字嘛?手里还多了一束花。” 一想起他那只米老鼠的囧样,于青忍不住又觉得肚皮抽抽的疼:“强词夺理!” “强词就强词,夺理就夺理呗……”他低头吻她,语声含混,“管用就行……” 的确管用,本来按于青的意思,他这种阴奉阳违明目张胆的行为,一经发现就得彻底把人晾透! 否则让他觉得自己好说话动辄姑息,日后指不定还更要翻天! 结果她忍啊忍啊忍啊,到底还是措不及防的——在那只惨不忍睹的米老鼠面前破功! 倒在地板上她笑的肚子都疼了,于是让这个家伙登鼻子上脸的,扑过来亲她,这一亲一乐的,居然就让他把这关给蒙混过去了! 好在这人还算自觉,边细细绵绵的吻她,边含混着道歉:“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就让我变米老鼠……” “想的美哦,人家米老鼠人见人爱的,干嘛要代你受过。” “那你想让我变什么,我就变什么……” “切” “……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欧、欧、” “欧阳娟娟?” “是吧?名字太长,记不大住。好像是我们院学习部的干事,找我想弄一个计算机与现代局域网的课题,我说我没空。不过你们女生是不是韧性都挺大的?找了我好几趟,说一定要请我做技术支持。我都快被弄烦了,本想干脆答应算了。不过奇怪的是,今天下午她好像又改变了主意,找了班上另一个男生。” “你是不是态度不好,哪里得罪人家了?” “有吗?不知道啊。” “……” “不过以后不会再来烦人了,也挺好的。” “……” 这天,第四电教机房,是计算机学院科学技术系的上机小程序测试课。 一排排的电脑排列的密密麻麻,屏幕前的每个人都被映的一脸蓝光的摩拳擦掌——小池捧了本C语言在低头闲翻,右手边坐的男生腆着一脸青春痘凑过来:“池,待会可一定帮衬兄弟一把,这回要是拿不到90分,程SIR非K了我不可!” 程SIR是教他们汇编语言的老师。 小池视线还落在书上,就像没听见,却点了点头。 男生喜不自胜,赶紧伸手过来给他一番捏胳膊捏腿的献殷勤,终于把这主给捏的忍俊不禁了,拿书拍了人胳膊一下:“滚。” 就听这闹哄哄的机房里,突然冒出个如出谷黄鹂般好听的声音:“请问……战池是在这里吗?” 一排排的人皆扭头往机房门口望去——男生们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机房门口亭亭玉立着一位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皮肤白的像汝瓷,长发黑的像乌木,纤眉轻挑,本还一副颇有些矜持的神色,此刻不知道是不是一下迎接了众多宅男的目光洗礼,脸颊微微发红,容色益发显得光彩夺人。 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女生脸上红晕顿生,不过,还是颇镇定的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战池在吗?” 这一声终于是把一时看呆了的天之骄子们给唤回了一点神智——那个一脸青春痘的男生,嗯,他叫鲍同方,因为荷尔蒙太过于旺盛而长满了一脸青春疙瘩豆,所以被系里人赐爱称“豆包”。 豆包喃喃:“乖乖,这不是经管系系花闻诗云嘛!文艺部副部长,上回那个什么联欢的主持人……” 他如梦初醒般赶紧推了把身边还在翻书的小池:“嘿嘿嘿!!!有美女找!!!找你的!!” 小池不明就里,抬头往门口一张望,他个子高,这么一抬头闻诗云顿时也瞧见了他,咬了咬嘴唇,冲他招了招手。 小池还是有点一头雾水,现又跟左右确认了一遍:“找我的?” 坐他身后的男生都忍不住了,伸长腿蹬了他椅子一脚:“找你的找你的!你再不去我可替你去了啊!” 小池终于抓了抓头发,起身拎着手杖走向门口,留下豆包在身后嗟叹:“你说这家伙咋这好命!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不说,这两大女神!欧阳娟娟前脚刚走,这闻诗云后脚就跟来了……同人不同命啊同人不同命啊!!” 边摇头嗟叹,边不甘心的抠爆掉了鼻子上的一颗青春痘…… 第四电教室门外——嗯,门内一堆男生正挤到门口,皆屏息静气的侧耳倾听中,惹的电教室内仅有的女生在不停的翻白眼。 就听小池问:“找我?有事?” “你……” 闻诗云165的个头,在南方姑娘中已经属于很高挑的个子了,不过现在站在小池面前,却是立马被衬托的娇小无比——她有点不敢抬眼看他,动了动嘴唇,本想鼓起勇气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不过,酝酿了半晌也没酝酿出声,反倒对面的大男生开始频频抬起手腕看表,话说快上课了,老师就要来了—— 她心一横,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往他眼前一递:“我是经管系的文劳委员,叫闻诗云。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名字?” 纤纤细指递过来的是一张邮局包裹单—— 小池接过来,包裹单上的确写着他的院系他的名字,看寄出地址,应该是姥给他寄的东西。 他点头:“是我的。” “我……我刚才去后勤处给班里的人取信,在桌下发现的,可能是不小心被人蹭到掉地上的吧?我就想,要……要是拿不到包裹,说不定会耽误事,正好顺路,就、就给你送过来了……” 小池匆匆把包裹单折了两下,准备往兜里揣:“谢谢。” 眼看就要上课了,他着急回去电教室,不过人家好歹是给他帮了忙的,所以还是本着礼貌的原则,指了指电教门口,“那啥,我要上课了,没事的话……?” “你……等等——” 闻诗云急急上前一步,指着他手里的包裹单,红着脸,咬着嘴唇,“我、我看你腿不太好,现在又要上课,应该是不太方便去邮局取包裹……我,我刚好要去邮局给班上的人取电汇单,要不,我帮你一块取了吧?” 小池摇摇头,把包裹单塞进衣兜:“不用麻烦了。” 女孩子的头微微低着,洁白的脖颈,红晕渐渐漫延:“不麻烦……我想帮忙,就像……你也帮过我一样。” 正文 第373章桃花朵朵开 于青刚下课,正抱着书啊本啊的,和舍友一块往宿舍走。 路上老大又在埋怨老三旷课,说真不知道她天天忙忙忙到底忙的个啥!上回旷了倪教授的统计课,好不容易等人回来,问她去哪了? 她居然说自己去逛街,忘了还有课! 也不知道大晚上的,H大周围又没什么商场,有毛个街好逛的! 这不,今天下午又旷了一下午,而且旷的还是“女魔头”的财政学! 要知道,女魔头的课,就是胆大如小六,也是不敢替人答到的——而且女魔头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了,出勤率会占期末考成绩的5成! 胆敢两次缺她的课的,到时候考试一律不予通过! 老大一直摇头说不行不行,回去一定得教育教育这个老三,否则到时候真弄的还要补考,丢的可是她们613的人! 于青忙安慰:“大大,消气消气,咱们老三可是个美女,不能拿平常人的要求来苛责她。你也知道,美女嘛,琐事本来就要多一些,况且她又是班干部又是学生会的,肯定要忙一些……” 话还没说完,旁边小六突然一扯她胳膊,手臂大大往左前方一指:“老二,你看,那是不是二姐夫?” 于青寻声望去——果然,她们一行人走的花径间的小路,左手边的大路路旁,可不就是小池嘛? 他那个身高和身形,不用瞧第二眼就知道是他。 不过紧接着小六又捂嘴惊呼起来:“那……那个是老三吧?就二姐夫身边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小池平时人气场太强还是咋的,总之于青向来眼里瞧见他了,就容易忽略别人,现下被小六一叫唤,再定睛去看——可不是吗,还真是老三! 两人边走边在说着什么,小池撑着手杖,走的慢,闻诗云就直接倒退着跟他说话,手里还抱着什么东西,脚步和脸上的笑容一样雀跃,微微打着卷的乌黑长发抚弄在洁白的脸颊边——拿指尖往耳后轻轻一塞,含羞带怯,十足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 话说连于青都有些惊讶了,闻诗云身为他们经管系系花,新生届两大女神之一,平时的状态——那是相当矜持的! 跟男生相处的时候尤甚,脊背挺直,神色淡然,十分的女神范儿!便是笑,也是浅笑微笑含笑,总之凌然不可冒犯的架子端的相当足——就连她这个当舍友的,也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般含情脉脉,明明满心心花怒放却又暗暗压制,但又压抑不住而自然流露而出的欢喜雀跃之情。 话说,就是一开始她面对彭长宁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呀! 于青也是现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这么含情脉脉瞧着的,是我的人吧? 小池正背对她们,所以也不知道这根木头到底怎么个枯木逢春法,竟把仙女范儿的老三弄成这模样? 果然大家的眼睛都不瞎,连千度近视的老五都抬着眼镜,喃喃出声:“老三怎么会和二姐夫在一块啊?他们很熟嘛?” 老四王蓉和男朋友去吃饭了,所以一行人里也就老大还没见过小池,只见她一个箭步就窜到最前头,瞪起一双招子:“那个就是二妹夫?就老三身边那个大高个?” 于青上去拽了老大胳膊:“走走走,田大大,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那个还真是我家那个。走,大家都跟上,我给老大介绍介绍。” 小池听见于青叫他的时候,一回头,吓了一跳! 就见于青打头,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三个女生,脸上的表情皆带有一种说不出的玩味——就是自己媳妇还是一派满面春风的,不过春风的不是自己,而是身边人:“老三,真巧,你也在这。” 闻诗云脸上的笑还挂在唇边,此刻尴尬的几乎要冻僵在那里,不过很快也就恢复如常了,冲自己舍友们点点头:“下课了?” 老大嘴角抽了抽,要不是还当着小池的面,她真忍不住要问了:你还知道有课啊? 于青亲亲热热挽了小池一只胳膊:“老大,给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小池——” 她俨然扭头对闻诗云也煞有介事的一笑,“老三,上回在食堂你摔了餐盘,也就没来得及跟你介绍,今个就统一正式介绍下:这是我男朋友,计算机学院的,战池。” “她知道——” 小池楞不楞的插嘴,“说了是你舍友,帮我去邮局拿了包裹。是姥寄过来的,我看了,都是吃的,所以才和这位……同学,要去你们宿舍楼,准备给你送去。” 于青一听他打哏,就知道这木头一准的还不知道闻诗云姓何名何,所以很是娇赧的轻推了他胸一把:“你这个猪脑子,肯定还不知道这是我们宿舍老三吧?人家叫闻诗云,可是我们经管系的系花呢。” “哦……”小池抓了抓头皮,自从于青出现他眼里也就没旁人了,很是享受她难得一回的对自己打情骂俏——他伸手把她手捏在手心里,不由自主的就往怀里带了一把,木头脸一脸傻乐的承认,“我是老记不住……” 闻诗云一身的雀跃之情渐渐凉了下来。 小六在一旁一缩膀子,两手往胳膊上一通拍:“艾玛,我这一膀子的鸡皮疙瘩啊……得成吨咧” 其他人皆噗噗乐,就是老大还有点迷惑不解:“都说多酷多酷,我看妹夫这不挺可爱的嘛!” 不过她还是仰着脑袋,一脸赞赏之情,“就是真的好高啊,我们陕西绥德的汉有名,不过还真没瞧见身板这么好的,果然名不虚传。” 老五扒着小六的胳膊,嘿嘿嘿插嘴:“老大,今天你运气好,二姐夫今个特平易近日呢!” 小池嘴笨,特别是突然被这么一堆女生包围着,所以一旦抓住于青,就再也不肯撒手,好像有了靠山——又知道对方都是她的舍友,那是万万得罪不得的,所以也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够和颜悦色:“我家里寄来了些吃的,就在这位……同学手里——” 他指了指闻诗云怀里正抱着的一个纸箱,“本来要去给你们送的,既然这里碰上了,大家回去就分了吧。” 说完,低头,凑去于青耳边,耳语了一句,似是问了句什么。 于青顿时扭捏了一下,不过还是揽紧了他的胳膊,跟老大报备:“大大,人你也见到了,我们还有事……要不?” 老大忙点头:“有事你们忙,你们忙!” 于青嫣然一笑,扭头又冲向闻诗云,伸长脖子瞅了眼她怀里的纸箱,脸上很是有点过意不去:“老三,对不住,这箱东西也怪沉的吧?我们小池现在腿不好,可是叫你受累了!有空俺俩可得好生谢谢你!你瞧你,连课都不上,都要帮我们去邮局取包裹,这可叫人怎么好过意的去呀!对吧?” 小池冷不丁被人捏了一把,忙从善如流点头:“对。” 也冲闻诗云致谢:“那……同学,今天谢谢你帮忙。” 他还是没能记住她名字! 正文 第374章“英雄救美” 于青挽着小池的胳膊,走在校园的路上。 本来一瞧见他和老三在一块的时候,估计是老三那副娇羞模样着实扎眼了些,说实话,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劲。 不过现在手里挽着这根木头,她反倒又心平和气了。 毕竟这根木头嘛……她对他这方面还是很放心的,也就见了自己才会开花,其他的任它东风西风春风的吹,还是跟不解风情的朽木。 不过话再说回来,这阵子还真叫她刮目相看了——这家伙虽说是根朽木,而且现在一条腿还不好,却桃花朵朵粉红霏菲的着实不少嘛! 那个欧阳娟娟她也是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人家原来是计算机学院的院花!而现在连自己宿舍的老三都对着他含情脉脉的——这大一届两大女神都凑过来了,这家伙可以呀! 难道是老天爷见她最近过的太安逸太得意,想给她增加点危机感? 如果可以,于青很想对老天爷竖个中指:这老头不厚道!就是见不得她好! 而且,如果那个欧阳娟娟和小池接触是因为人家学生会的工作,那老三又是怎么和他搭上的? 于青这人心里藏不住事,有了疑问就要发问。 “哦,” 小池老实回答,“她说我帮过她,所以想还情分。” “毛?你什么时候帮过她?帮过她啥?” “前一阵子晚上我不是常去小公园锻炼嘛……” 一说到这,他赶紧申明,“现在不去了!自从上回答应你,就再也没去过了——” 于青安抚的拍拍他胳膊:“继续。” “哦……就那个,忘了哪天晚上了,那公园里不正好有护城河穿过嘛,河旁边都是台阶,我在那里蹦台阶来着——” “什么?” 于青俨然竖起眉毛瞪起眼睛,“大夫说了,你腿现在这程度还不能做起跳动作的复健,你疯啦?!” “……” 瞧他一副不敢再说话的囧样,她只能吞一口气,暂且忍了,“继续。” “就……” 他小心翼翼,斟酌再三,“就一个女生在河边坐着,好像在哭……我一开始没注意,女生嘛,哭哭也是常事。不过后来过来几个混子,两三个人,见她一个人,就想招惹。她吓得一个劲往后退,都退到我跟前来了,我就站出来说了句话。” 于青饶有兴趣:“你说的啥?” “就不要欺负女生啊。” “然后呢?” “然后那三个混子打量了我一会,嘴里骂骂咧咧的,本来都要走了。我也觉得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就去捡手杖,叫他们瞧见了,结果人又围上来了——” 于青呵呵呵,也是,有夜幕遮挡,小池这身架猛一看是怪唬人的,也难怪那三个混子一开始只能骂人,却不敢动手;不过后来他们一瞧见他还需要手杖,知道他是个“残疾人”,顿时胆气又上来了,自然咽不下那口气,要来挑衅报复了呗。 “那女生就一直躲在我身后,抓着我胳膊,我叫她放手,她不放,后来现吼了她一嗓子才放开的。” 于青兴趣值飙升:“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动了几下手,不过那几个人挺不经打的,两三下就都跑了。” 这战况也太不激烈了! “……后来呢?” “后来那女生还是很害怕,说自己的是H大的学生,我想既然都是一个学校的,就把她送回学校吧。所以我把她送到咱们学校北门,然后我就回家了——” “你都英雄救美了还护送了一路,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叫啥名吗?” “晚上了,也没仔细瞧。她好像说了名字,不过我没记住。” “你是她恩人内!她都没问过你姓谁名谁哪里人士好图日后报恩嘛?” “问了吧?我就说我也是H大的,都是同学,不用客气。她当时还问我经常会在这个公园锻炼吗?我说是啊,我家就住在附近。”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我就回家了。” 于青手指撑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啪”的一拍人胳膊:“我知道了!就那天,你眉骨划伤的那天晚上。” 她一副特胸有成竹的笃定模样,“肯定就那天,你眉骨上的伤也不是玩什么双杠不小心碰的,肯定是你和混混动手的时候弄的。” 小池不明就里的摸了摸自己眉毛,那里的伤口早就愈合了:“这个我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划伤了。” 于青回想着那天的确,那天晚上他们经管系有课,老三闻诗云却是旷了一晚上的课都没见人影,还被老大来找她吐槽过。 原来闻诗云不是像她对老大说的那样,是自己去逛街了,忘了还有课。 她是跑去护城河边,自己一个人哭去了—— 话说……她为什么哭? 有什么伤心事不成? 可她们天天都待在一个宿舍,并没有发现她情绪有哪里不好啊? 可如果再回想一下的话……那天还是彭长宁和老四王蓉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当时还很是引发了她们613宿舍一番天翻地动,每个人都大大兴奋了一把,包括自己。 但……不包括老三闻诗云。 所以,当时在宿舍里表现的颇云淡风轻的闻诗云,晚上却伤心的跑去护城河边自个一个人哭去了吗? 于青以一个活过两辈子的女人的敏锐,一直都觉得,闻诗云其实一开始是对班长彭长宁颇为心动的,但她身为一个美女,向来矜持惯了,只有坐等人家来追求的份儿,万万不可能自降身份的去主动出击。 可结果呢,非但没等来心上人的追求,偏偏彭长宁还大跌眼镜追求王蓉去了! 你说她呕不呕? 于青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也要呕的不要不要的,必须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才算完事! 而偏偏闻诗云在学校里太有名,估计在哪哭都要被人认出来的节奏,所以索性大晚上的跑去护城河边,自己一个人形影相吊自怜自艾一番去了——所以才倒霉遇上了混子,也才撞上的小池。 这前后因由于青自个给撸明白了,整个人也更觉心平气和多了。 她觉得,要说她们老三嘛,长的美,身为美女,肯定从小到大都是受到各种瞩目和恭维,早都习惯了这一切——而一进大学,自己各方面也表现都很出色,受人瞩目,可好不容易有了个芳心可可的对象,结果对方死活不接招还剑走偏锋,导致她一腔芳心备受打击—— 然后呢,又撞上我家这根木头——话说这英雄救美的桥段,为什么古装剧小言剧里屡见不鲜?因为放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这桥段都是非常受用的! 自己身处危难之际,有人能挺身相护! 多么玛丽苏! 多么能满足女人的被保护欲! 所以,她对小池的这腔心意,倒也不难理解。 于青觉得自己真心是个很大度也很大方的女朋友,她对闻诗云对自己男友的这番主动热情,并不觉得生气——况且,自己今天已经很是旗帜鲜明的对她摆明立场了:这是我男朋友。 你再芳心暗动,热情如火,也只能在此止步了。 毕竟,这东西是有先来后到的,谁叫你来的晚呢? 对吧? 于青想清楚这一关节,对自己的格外善解人意表示很满意,大家都还一个宿舍的,只要自己说明白,对方也拎得清,那以后还是热热闹闹的好姐妹。 但于青不知道的是:这一回,她对自己,或者说是对别人,都太盲目自信了。 她要被打脸了!!! 因为第二天,闻诗云就单独找到她,说要“聊聊”。 这个明眸锆齿的漂亮姑娘,挺直了腰肢站在她面前,锣对锣鼓对鼓,开门见山:“于青,我想过了,我喜欢战池,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正文 第375章要友爱要友爱 今天,H大“软件实验室”的成员都格外容光焕发。 “软件实验室”不是一个真正的实验室,而是一个计算机类社团,主要致力于一些实用类电脑软件的代码编写及操作实践——顾名思义,这种类型的社团,主要由计算机专业类的学生组成,其中不乏H大计算机学院的各届大神们; 且入团门槛很高,听说光入团敲门砖就是要编写一道过关门卡的游戏程序,所以很多经验还不足的大一新生都是铩羽而归,很是望团兴叹。 门槛高,也就导致团员人数有限,全团满打满算也就8、9个人,且女团员尤其稀罕,只有一位大三的学姐,其他的,清一色宅男配置。 但今天的“软件实验室”,十分的喜气洋洋,俨然快要张灯结彩的节奏了—— 嗯,得益于社团前辈们动辄有大神出没,名声在外——H大对“软件实验室”的待遇相比于其他类型的社团来说,是很优厚滴:特地拨出一间小教室作为社团基地,另外还配备有6台的高配置电脑以专供团员使用,一台用于安放路由器服务器的机柜,电压电线空调都是统一配备的,24小时不断电。 总之一句话概括之:“软件实验室”的基地其实就是一个各方面都配置到位的小型机房。 在这个机房里,平时都是安静的时候居多,因为编程爱好者们大都不爱八卦也不喜聊天,除了统一开发需要协调作战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单独作战,顾好自己那一摊。 不过今天形势有点不同,每个人的椅子都是背对电脑,围成一个圈——社团团长、计算机学院大三生高朗,正在为团员们介绍本实验室最新吸纳的新成员。 小池推门走进“软件实验室”的时候,迎面正一阵噼里啪啦的热烈掌声,那声浪打到脸上,头发都震了三震,把他唬了一下——就听高朗朗声唤他:“小池!你来的正好,我们今天入了新成员,和你一样,都是大一的,你也算有个同届的伴了!” 只见一个站在人群中的亭亭玉立的身影,长发披肩,红毛衣,格子毛呢裙,长筒靴,肌肤胜雪——在一圈晦暗的且面目模糊的雄性动物里,简直就像一道窗外射入的最明媚的阳光。 这道明媚的光正朱唇轻启,冲他微微一笑:“你好,小池,又见面了。” 小池不太明白,作为经管系学生的闻诗云,是怎么通过入关考核得到社团准入证的? 要知道,很多计算机专业的学生都还达不到要求。 不过随后团长高朗的一席话倒是点透了一点:我们实验室向来都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新时代嘛,自然也要有新追求,其中门面形象的提升也是一项重要内容。像今天我们能吸纳进闻同学这样一位女神级的人物,不光能令团员们更加身心愉悦锐意进取,也能借助闻同学在学生会的声望地位,使我们的实验室在学校众社团中,占有更重要的一席之地。 高朗的话不难理解,不过小池并不觉得社团招一个美女进来,真能有多大作用。 如果只是需要一个花瓶放那里观赏的话,可这里的人只要动起手编起代码来,谁还有那个闲心去关心背后有什么花瓶不花瓶? 不过他看其他人好像都还蛮高兴的,而且今天成员到的也很齐,除了大三的那个学姐。 于是他也就不再关心什么有的没的了,闻诗云是于青的舍友,总之好好相处不要得罪了就好,所以他也蛮友好的跟对方打过一个招呼,就拉开把椅子坐下来了,打开了电脑电源。 介绍仪式完成后,闻诗云还从身后拿出了个大包,说自己是新人,一点点的入会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大家笑纳,于是挨个分发下去。 原来是靠枕—— 就那种放在电脑椅椅背上的靠枕,的确可以让人坐的更舒服些。 大家都纷纷道谢,高朗还特地赞了声:“女孩子就是细心,我们都糙惯了,这一下好受宠若惊啊,哈!” 小池对着电脑屏幕,正在逐条查找一个程序中的BUG,他是那回在男寝解决红警联机问题的时候,被发展进入这个社团的——本来他还挺不感兴趣,觉得会占用自己的复健时间。 可于青拍手说:好呀好呀好呀!这种软件类社团其实日后最吃香了!能认识不少大神不说,到时候一堆牛人协同作战,蛮可以搞出个像模像样的软件公司啊游戏公司啊什么的! 人家顾大大的《微微一笑很倾城》里就是这么写的! 而且还能赚钱!!!!运气好的话,还能赚很多钱! 小池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什么很倾城到底是个啥,总之她嘴巴里经常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词,一开始他还问个一二三,后来多了也就不问了。 不过,既然她说好,他就参加了。 加入后觉得这个社团的确挺适合他的——他其实不算对计算机有多热爱,不像班上很多男生,恨不能抱着电脑睡觉! 但他喜欢迎接挑战,更喜欢攻克难关,所以计算机就像以前高中学数理化一般,只要是能引起他的征服欲的,他都乐意试一试。 而且这个实验室几乎都是男生,且水平的确不低,之前就一个大三的女生,也是个计算机方面的牛人。 他挺适应这种富有挑战性的氛围,虽然并不善于跟人交流,但在这个地方,实力就是发言权,所以,呆的还挺如鱼得水。 身边的椅子被轻轻拉开,先于人到来的,是钻进鼻腔的一缕幽幽香气—— 小池被这香气弄的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捏了一把。 他并不反感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就像于青的味道——她虽然平时懒的涂脂抹粉,但似乎天生就带有自己的独有气味,特别是洗完澡后,那气味和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明明闻起来很清新,却总是叫他蠢蠢欲动的厉害。 就像是最厉害的春药,每每都令他恨不得将她揉碎进自己身体里…… 不过,现在这种味道却是陌生的,陌生到他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他就老实了,因为他发现是闻诗云拉开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她是媳妇儿的舍友…… 很多很多人都曾告诫过她,包括发小许友松:女朋友的舍友可攻可守,可以是敌人,也可是是同盟。 敌人的时候,你就自个抱臂痛哭去吧! 所以,一定一定务必要将对方拉做同盟,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小池不会讨好女生,所以闻诗云这时款款往他身边一坐,他竟然一时还有点紧张! 不过对方是十分和颜悦色的,手里捧过来的是个心形的抱枕,形状很饱满,质地好像是丝绒的,缀着蓝色的花边,表面还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 “小池,我看你穿衣服都是蓝色系的,觉得你也许喜欢蓝色。所以特意给你挑了一个蓝色的——” 这姑娘说话十分温柔,唇角含笑,眼波温存,“你个子高,一般的椅子坐久了腰肯定累,后边垫上这个能舒服点。” 这靠枕是见面礼,人人有份,他“哦”了一声,也就顺手接过来了,想竭力表现的和气点,奈何木头脸惯了,硬生生挤出了一点笑容:“谢谢。” 捏了一把手里的抱枕,干巴巴的又加了句:“还挺软的。” 闻诗云笑起来了:“你紧张什么呀……” 她不着痕迹的把身子朝他又靠近了些,那股顿时香味更浓郁了! 小池直觉的就蹙了蹙眉毛,下意识的身子要往后躲,不过及时忍住了—— 这可是媳妇儿的舍友呢要友爱要友爱 “其实……” 她有点为难神色的咬着嘴唇,声音压的很低,好像在跟他说悄悄话,透出了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我是对电脑有点个人方面的兴趣,不过水平实在不高,能进咱们实验室也是全凭运气好……所以,小池,以后我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地方,你可得多帮帮我呀!” 正文 第376章人要有梦想 这天,叫于青万万没想到的是:江河鸣居然来H大了! 正逢和一堆同届各系学生一起上政治大课,人多,用的是学校最大的一个阶梯教室,这一下课人流蜂拥——要不是江河鸣穿过人潮走到她跟前叫她名字,她铁定铁定是认不出他的。 他好像又变化了些:头发理的利索,宝蓝的羽绒服,背上背着一个单肩背包,脚上白色的运动鞋——个头中等,身形不胖不瘦,和一般的大学男生外表没什么差别,所以挤一堆人里真心不好分辨。 不过只有走到近前的时候,才会叫人注意到他浓秀的眉眼,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唇线分明的嘴唇——竟是个很耐看的男生。 特别是一双湛黑的眸子,涌动着像要把人吸进去般浓烈的黑。 于青很高兴,抱着满怀书迎上前去:“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怎么找到我们上课的地的呀?” 对方很自然的就伸手过来,帮她把怀里一堆书给接过去:“今天没课,我们院系组织去昆明湖上滑冰,我又不会滑,去了也是无趣,干脆就跑图书城来买几本书。又想着离你们学校近,又快到饭点了,不如就进来找你讨口饭吃。我打听了,说你们大一经管就在这上大课,所以就跑这来等着了。” 他微微吁了一口气,笑:“不过下课铃一打,人太多了!!险些找不到你,幸好。” 于青乐,问:“澎澎呢?澎澎没一起吗?” 他顿了顿,回答:“她们系去通州校区进行社会实践,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于青眼睛乐成了一道缝,一副替人抓包的得意:“啊,我知道了,你这是趁着澎澎没在才敢乱溜达的吧?” 用力拍了人肩头一巴掌:“不过既然都奔着我来了,这饭肯定要管的呀!上回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们把自己学校的食堂夸的跟什么似得,其实我们H大的食堂那才叫‘有容乃大博览众家’呢!说吧,天南地北的,想吃嘛地方的口味,任君选择!” 对方抿嘴笑起来,冬日温暖的正午阳光下,眸子般像黑琉璃般熠熠生辉:“我啥都能吃。不过,于青,我还给你带了点东西,在包里,方便的话,有地放吗?” 江河鸣带给于青的竟是满满一大玻璃瓶的腌小鱼…… 怀姜口味,家乡味道,腌鱼的配料是怀姜特产的一种臭椿。说是臭椿,其实闻起来吃起来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味道,说实话,离开了怀姜,还真闻不见! “我有个同村的老乡在北京打工,我娘托他稍给我的,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小鱼,都是自己去我们村东头的小河石头缝底下捞的。昨天才送来,现在天气冷,不过也得赶紧吃,否则时间长了就喇味了。” 于青当即拧开玻璃瓶盖,把鼻子埋到瓶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一脸惊喜:“我姥院里就种两棵臭椿,就这个味!啊啊啊啊,好怀念啊!!!” “这么好的东西,还能往哪放啊!”她一点都不淑女的拍拍自己肚子,“当然是放这里最合适啦!” 最后于青带江河鸣去的是第二食堂的二楼教职工餐厅——这里没有大锅菜,都是小炒。而且几个灶点的大师傅手艺正经还不错,她轻车熟路的点了好几个菜,搞的江河鸣一个劲的说:“够了够了!点这么多咱们两个吃不了不是浪费嘛?” “不浪费不浪费,我家里还有个无底洞呢!师傅,再另加一份醋溜藕丁,少放辣椒,打包带走的。” 于青顺便跟人家要了个空盘,把那一大玻璃瓶的腌小鱼拿筷子拨出来一点,又小心拧紧盖子,包好,放回背包里。 冲江河鸣一乐:“这是咱们怀姜的口味,省着点吃,小池肯定也喜欢,带回去叫他尝尝。 江河鸣张了张嘴,没出声,于青自然看得出来,主动解惑:“他腿不是还不好嘛?不方便住宿舍,所以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房住的。” 江河鸣点点头,想了想,笑了笑:“你肯定把他照顾的很好。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你就很照顾我。” 于青摆摆手:“那算什么呀!不过,咱们念一中的时候,还真没想过,有一天咱们也能都在北京,还能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所以,” 她给对方的一次性纸杯里倒满雪碧,“咱们现在还不错,是吧?” 对方点点头,手里捏着筷子,似是思忖了一会,抬起头来,缓缓笑了笑:“其实,说实话,我想过的。” “?” “念一中的时候,很累,可除了学习,我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晚上临睡前,把所有的单词语法都背完后,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让脑子天马行空的放松一会。” “那个时候,我会想很多白天里想都不敢想的事,编织很多连做梦都不会梦见的那种白日梦……” 于青给他面前的小碟中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所以,你预见过咱们会在北京,坐在全国知名高等学府的食堂里,面对面啃排骨?” 江河鸣笑起来,他的笑容总是羞涩的时候嫌多,咂摸了一下,回答:“比这个还要多,多的多。” 于青还没来及的吭声,他继续轻声:“所以……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你是不是一个太有野心的人?为什么明明在那样的境遇里,还能有这等的痴心妄想?” “可当我收到Y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也许梦想真的能成真,也许有一天野心不是野心,而是雄心——我是我们村里十年来第一个能考到北京念大学的学生,那些平时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村干部,甚至都主动登门,来给我家送锦旗,给我父亲亲手递烟……” “这些情景你也预想到过吗?”于青轻声问,又夹一条他带来的腌小鱼,放在他碟子里。 对方点头:“我说过,我想过很多很多很多,很大,很广阔,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有的很可笑,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人打。” 于青哈哈笑起来:“其实啊,你这情况总结起来也很简单,一句话:人要有梦想,万一哪一天走狗屎运实现了呢?” 江河鸣愣了愣,然后真心笑来起:“对!” “走一个?祝你梦想成真?然后——继续成真!”她端起面前的雪碧纸杯。 对方亦举起杯:“好,祝所有的野心,都是雄心壮志!” 楼下,一楼餐厅,豆包正端着盘小炒的酸辣土豆丝从楼梯上下来,往桌上一撂:“池啊,方才在楼上我好像瞧见弟妹了,怪不得今中午没能来接你呢,好像是来朋友了吧,正在上边小餐厅吃饭呢。” 小池有点不明就里:“楼上?现在吗?” “是啊,应该是挺熟的朋友吧?要不你待会上去打个招呼呗。” “男的女的?” “啊?男的啊。” 小池摸了摸衣裳口袋里的呼机,方才于青的确呼了他,说自己有事,让他午饭跟着豆包一块解决。 结果豆包说一食堂吃腻歪了,一自行车把他拉到这,说想吃二食堂的兰州拉面。 但小池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身边人——闻诗云正端着餐盘在他们身边款款坐下来,面上略露抱怨:“其实吃久了,二食堂也没什么可吃的,不过上面的教职工食堂听说小炒很不错。小池,我想去上边要个虎皮鸡蛋,你要不要?” 小池摇摇头。 豆包殷勤的凑上来:“我我我,我去给你端,正好我也突然想吃了。” 嗯,小池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啥时候熟稔上的,互留了呼机号不说,现在豆包是一到饭点就满H大的乱窜,闻诗云出现在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 例无虚发! 他突然觉得有点心烦意乱,小炒的酸辣土豆丝也毫无滋味,还不如和于青吃的最多的一食堂的大锅菜有味道。 他撑着手杖起身:“我去吧。” 正文 第377章罪魁祸首就是它! 这天晚上没课,于青和小池在家煮面条吃。 钟点工桑姨知道他俩晚上没课,所以在厨房提前炖好了一锅牛肉,舀出两大勺牛肉汤用来煮面,简直不要太巴适! 然后于青还提前跑学校大东门去买好了一包白吉馍,留出部分牛肉,准备第二天早上好给小池做肉夹馍吃。 他这种时候,多吃点牛肉这种高蛋白,对他的腿恢复有好处。 面条很快出锅,牛肉汤煮的,再配着一大海碗软烂的牛肉,以及中午打包带回的那份醋溜藕丁,也已经重新回锅加热了——小池坐在沙发上,于青直接坐在地板上,不大的茶几上几个碗盘热气袅袅,喷喷香! 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窗户上因为热气凝成的水珠,一条条顺着雾气蒙蒙的玻璃流下来。 “哦!对了!” 于青从地上蹦起来,蹬蹬蹬跑去厨房,很宝贝的抱出一个大玻璃瓶,“今天有加菜哦” 就见她郑重其事的把玻璃瓶拧开,冲他眉开眼笑:“怀姜风味,你肯定喜欢!” 其实就是江河鸣带来的腌小鱼,瓶子一打开,小池也闻到那种怀姜所特有的臭椿味道。 不过他并无多么感怀,也没啥思乡之情,只问:“哪来的?” 江河鸣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不过于青咽了口唾沫,拐了个弯:“一个老乡捎过来的,尝尝尝尝!” 江河鸣虽然是贝澎澎的男朋友,不过她可没忘报志愿那天,小池这尊醋缸对江河鸣的介怀,当时他就预言说江要跟着她报H大,虽然预言的不太准吧,但Y大隔的也不远啊! 为了免的又叫他心里别扭,含混过去算了。 好在小池也没多问,端起碗就埋头吃饭,而且相比桑姨炖的牛肉和他平时爱吃的藕丁来说,今天他明显更偏爱小鱼,把于青盛出来的那一盘腌鱼都夹了个精光! 不过刚放下碗没5分钟,他就眉头一蹙,抢过手杖直奔卫生间去了…… 过了10分钟还没出来,于青有点担心,过去敲门:“小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就听里面哼了两声,又过了将近5分钟,一阵马桶冲水的声音过后,人才摸着墙边出来了——那么大个个子,看上很是虚弱无力,神色恹恹:“我拉肚子了。” 于青扶着他忙去沙发坐好:“你下午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没……下午都是上机课,啥都没吃过。”他看上去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浓眉一直蹙着,搂了个抱枕压在肚子上,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现在还有点疼……” 于青上前摸了摸他额头,不烫,温度挺正常的,稍微放一点心下来:“那中午你跟着豆包吃饭,都吃啥了?” 他转了一个身,面朝向沙发,老长的身躯弓成个大虾米,语声含混:“就平常吃的那些。” “要肚子疼的厉害,就吃点黄连素。” 于青正待要起身去找药箱,结果这个大个子囔囔了句:“不行了……” 一翻身蹦起来,手杖都没来得及撑,扶着墙就踉跄的又奔向卫生间了—— 动作快的于青都来不及伸手扶,只能在身后叫:“你慢点!” 这回人足足在里面呆了15分钟才又出来,于青一直守在门口,一手捏着药片,一手端着水杯:“赶紧吃药,这个很管用。” 可他人看起来除了疼,更明显的是生气,根本不摆她,扶着墙一路走到客厅,边走边指着茶几上还没来及收拾起来的那一玻璃瓶的腌鱼,气呼呼的:“肯定就吃这个吃的,还不知道放了多久,害人不浅!” 说罢,一把过去捞起来,拧开,尽数倒去了垃圾桶! 然后“哐当”一声把瓶子也一并丢了进去。 于青“呀”了一声,急步抢过去,一瞧——得,还剩大半瓶的小鱼,都寿终正寝在垃圾桶了…… 她有点心疼,才吃了两顿! “你干嘛呀,不一定是这个。我中午也吃了,刚才也吃了,我都没事啊。” “不是这个还有哪个?我就吃它才闹的肚子,谁送的啊,埋汰死了!” 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疼,脾气异常暴躁,长腿一蹬,犹不解气的还踢了垃圾桶一脚。 于青无语,说三岁小孩上身就三岁小孩上身,真是一点艮都不带打的。 不过看在他难受的份上,她还是好言安慰:“好啦好啦,东西都被你倒掉了,你拿它出气也没用啊,还是赶紧把药吃了,不就不疼了嘛。” 她上前去,把药往他嘴边递,谁知这人偏偏闹上别扭了,脑袋一转:“不吃,这药好苦。” 她哄他:“人家名叫黄连素,可没叫你嚼碎了品滋味啊,喝口水就灌下去了。乖,听话,否则你待会还得跑厕所。” “不想吃……” 他那么大个人,歪在沙发上,狗狗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嗓音囔囔的,“你给我揉揉肚子……揉揉就不疼了。” 于青:“……” 这么长腿长胯的一个家伙,撒起娇来堪比个宝宝,她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答应了:“那你先喝口热水,我把茶几收拾一下,洗个手,再来给你揉,好不好?” “……那你快点。” “很快,我保证。” 于青收拾了碗盏,把垃圾桶清理了,洗了手,怕自己手凉,把手塞自己身上捂了一会,才过去按他的肚子:“哪里疼?这里?” “嗯……”他很乖顺的仰面躺在沙发上,拖着她的手直塞进自己衣服里——话说男孩子火力就是大,皮肉热烘烘的,摸上去好暖和。 而且虽然刚吃了饭,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拉肚子都拉空了,手下还是能摸到清晰紧致的腹肌块。 她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不太疼了,所以手法很轻柔的在腹部揉了一会,一开口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特温柔:“好些了吗?肚子空了吧?要不要待会给你煮点粥?” 他摇摇头,一直望着她,一双狗狗眼,眼角微微下垂,此刻看上去特纯良特无辜:“不用。” “于青……”他突然小声叫她。 他俩自从好上以来,他这人嘴笨,情侣之间的爱称,什么宝贝儿呀亲爱的啊,就连她的小名“青青”,他都是一直羞于张口,总还是习惯一直直接叫她名字。 “嗯?” “你……亲亲我,好不好?” 正文 第378章一物降一物 于青噗嗤一乐。 这家伙,一到生病不舒服的时候,特别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病小痛,就显的格外脆弱——什么木头脸什么不苟言笑什么酷帅什么冰块男统统都是浮云啊浮云! 真要是特别巨大的痛苦,他反倒忍的住,腿断了也没叫过一声;可偏偏就是这种时候,身体上稍微有点不得劲啦,就变的特别娇气——总之在她跟前是这样的,动辄就要求关爱一把……平时动不动就要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的热情霸道全然不见鸟! 她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啦,摸摸他的额头,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 不过这一靠过去,却是起不了身了,因为他一伸胳膊就这么箍住了她,嘴唇微微鼓着:“不够……” 于是她又低头亲了他嘴唇一下,趴在他胸口,眨巴着眼睛:“够了吗?” 他难耐的动了动身子:“不够……” 她重新低过头去,细细拿舌尖勾勒着他的唇边一遭,两个人的呼吸交错,气息熏然,彼此都拂弄在对方脸上——男孩子呼吸明显加重起来,嘴唇不由自主的张开,想要把她的舌给含住,可她舌尖偏偏又调皮的跳去了一边,舔了一口他的下巴。 “你……” 他躺着,两条长腿难耐的交错过两下,嘴唇微启,嗓子眼里哼哼唧唧的,“亲亲我……亲亲我,于青……” “肚子不疼啦?”她贴去他耳边,轻声。 一双狗狗眼水汪汪的,他朝她侧过脸来,急切的吻着她的脸,喉结不住上下滚动:“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既然他都这么要求了—— 她的唇终于落去他的唇上,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声满足叹息,他张开嘴一下就把她的唇舌给尽数勾了进去,紧紧痴缠胶着,掌心按去了她的脑后,不让她有丝毫撤退的机会。 偶尔火热的间隙里,他喃喃着要求:“别停,再帮我揉一会……” 她的手还停放在他肚皮上,果然从善如流,又缓缓打着圈的按压了起来——只是这回对方多了要求,舌纠缠着她的舌,含混:“……再往下一点……嗯,再往下一点……” 她坏心眼的揪了他一把,明知故问:“再往下?再往下可就不是肚子了,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 “不疼了……” 她偏不叫他如愿,指尖只在那方结实的小腹处轻轻划着圈,就是不肯往下走:“切刚才是谁发脾气来着?瞎了我老大一瓶的腌小鱼。” 他不吭声,只用力吻她,但见这人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只好小声哀求:“那我以后不发脾气了……好不好?” “好是好,”她偏又振振有词,“可你今天吃坏了肚子,一连跑了两次厕所,按理说该是手脚酸软没力气了才是。这时候那个……对身体不太好。要不,我看,你还会多喝点热水,我去给你铺床,早点休息吧?” 她作势要起身,被他紧紧箍住:“不要……” 她一副体贴模样:“可你今天真的不行啦,哪能带病——” “……” 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对方一翻身就把她压去了身下,似乎又要怕她还要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嘴巴急匆匆去堵她的嘴,拖着她的手直往身下探去,“你再……帮我揉揉……我就好了……” “哎呀,你干嘛呀……” …… 最后,当然是揉也揉了,其他该做的也一样没拉下。 就是于青事后森森怀疑:这家伙到底有木有拉肚子?还一连拉了两次? 毕竟,这人状态可是生猛的很耶,貌似一点都没受影响…… 鉴于昨个晚上吃媳妇“吃”的很是顺口,啥心塞都木有咧,小池一上午的情绪都不错,人也特别好说话。 接到高朗传呼的简讯,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磨蹭,按时到了实验室机房——没想到今天鸿运当头,高朗叫他来,是来发红包的。 前边说了,H大的“软件实验室”社团向来名声在外,不光是因为汇集了众多各届的计算机大神们,还因为这个社团是真正可以“创收”的——现在电脑正在逐渐普及,互联网行业刚起苗头,很多企事业单位都迫切需要契合自己工作性质的电脑软件,可找软件公司呢?大都价格不菲。 但如果找个靠谱的大学生软件设计小团体,水平不低,却价廉物美,何乐而不为? 之前由小池主要编译的一个软件程序,最近被按时交付使用,人家公司给结了余款——除了上缴给学校的一部分,剩下的就由开发者们按劳分配。 小池拿到手的红包是几个成员中最厚的,团长高朗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小池,做的不错。才大一,前途不可限量啊,只要好好做,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得是。” 小池没说话,只点点头。 虽然他很清楚,高朗身为社团团长,虽然没在这个软件开发上出过一分力,抽成却是最高的,比自己这个主力拿的都多——不过他从小打大也没缺过钱,所以也并不在意这个。 毕竟所有和外面公司的业务联系,都是高朗搞定的,也算公平。 不过叫小池觉得高兴的是,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所劳赚到钱,整整4000元,也算笔不小的收入。 媳妇儿果然说的对,这种社团真能赚钱! 他之前早就把自己的存折交给于青保管,石颖每两个月一次电汇过来的生活费,他也都如数交给了于青——他们两个所有的钱都是合在一起用的,就是充饭卡都是只充一张就好。 其他的花钱项自有于青负责,他半点心也不用操——虽然她也时不时往他口袋里塞点零花钱,说以应付不时之需。 不过他的“不时之需”实在是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也不爱掺和男生间动辄的什么聚会,唯一的花钱项无非是买点什么电脑光盘软件或书本。 现在突然有了一笔额外收入,他觉得自己需要好生想一想—— 身边有人靠过来,比之更提前到达的,是那股已经不算陌生的香气——闻诗云。 她拿了一张软盘,似是面有难色:“小池,我做了一个小动画,可是有个步骤怎么也过不去,看了很多遍源代码也找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帮我看一眼好不好?” 他点点头,按开电脑屏幕,调出程序代码,只删除了两个多余的符号,屏幕上那个简单的近乎白痴的动画就顺畅的动了起来。 对方眼睛闪闪发光:“……太谢谢了!!!小池,你怎么这么棒!我、我请你喝东西好不好?” 他摇摇头:“不用。” 闻诗云还想要说什么,他突然冲她扭过头来—— 这个男生有着最男人的长相和体魄,五官生的并不算太精致,可那种因为少言寡语而酝酿出的沉静气质,安全而又神秘,叫她无比心折。 只肖他朝她望一眼,就能令自己一颗心啊,犹如撞鹿! “其实……” 可他现在竟像小孩子一样,有点无措的咬着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正文 第379章线人 闻诗云一向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家境优越,父母宠爱,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好,想要什么有什么,只有被人羡慕妒忌她的份——她这样的人,又怎会去艳羡旁人? 可,这一回,她平生第一次,知道:妒忌原来是这么锥心刺骨的一种苦涩味道……太苦了,苦的她鼻腔里一股热流直冲眼底,晃得睫毛乱眨,几乎毁掉挂在脸上的虚假笑容。 面前的大男生很是有点不好意思,向来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庞,有点红红的:“快过年了,我想送……她件礼物,可我不知道你们女生现在都喜欢什么东西……” 她这时虽然心神晃了晃,但还算自如,掩嘴微笑:“那得看你预算多少啊。” “不知道……你说,4000元能买到什么礼物啊?” 4000元放去二十年后,也许不算多多,但这是20年前,注意,千禧年还没过呢。 这个时候4000元的购买力,相当于20年后的两到三万。 闻诗云咬了咬嘴唇:“4000?” “嗯。我就这些。你是女生,帮下忙好不好?” 她的笑容有点生硬:“你平时帮我那么多,这点忙,自然要帮的。” 闻诗云是个西子湖畔长大的杭州姑娘,独生女,母亲是音乐老师,父亲是省博物馆馆长,还有个特别疼她的嫁去香港的姨妈——家庭条件的优越使她对金钱并不多么热衷:毕竟她的衣服啊护肤品啊,都是姨妈从香港给她寄来的,永远都是超出身边同学的水平一大截,使她足有傲人的资本。 可尽管如此,她也从没收到过男生价值4000元的礼物——她考上H大的时候,姨妈为了庆祝,特地大手笔的送给她一只蒂芙尼的胸针,一直说要两千多港币呢! 可她自己偷偷换算过,2000多港币,也不过是才不到3000元人民币。 宿舍老四王蓉,被男友送了一条真维斯的围巾,200多,珍惜的都不舍的戴……还被她心里讥笑过小家子气。 而现在,老二的男朋友,才是个学生,一出手,就是4000元的礼物…… 说不妒忌,那是假的! 特别是眼前这个男生还是自己所钟爱的——她只觉的自己喉头发热,眼底也发胀,这种又辛又辣的心绪,着实太彭湃了些。 所以只能说了句:“那我先好生帮你想想看吧。” 然后就转身匆匆遁了—— 这天于青正和老大在食堂吃晚饭。 小池下午去康复中心做复健了,所以她也乐的轻松,正和老大边吃边聊的热乎。 冷不丁有个漂亮女生,走到她们身边——漂亮那是真漂亮,黑眉毛黑眼睛菱角嘴唇,虎虎生气,有一种很逼人的青春洋溢的朝气美,和她们老三的冷傲,完全不一个类型。 但就漂亮程度来说,也丝毫不输。 就是美女好像有点没礼貌,眼神直勾勾的,恨不能把于青从头到脚的打量一个遍。 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把老大都给看毛了,筷子一拍:“喂,这位同学,你有事?” 好在于青对美女总是格外宽容的,仰头冲人一乐:“同学,你认识我啊?” 美女撇撇嘴:“你就是于青吧?经管系的?是我们院战池的女朋友?” 听这话的意思,对方应该也是计算机学院的,长的还这么扎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计算机院的院系之花——欧阳娟娟。 “嗯。”于青点头,不忘夹了块豆腐放嘴里嚼,“有何指教啊?” 欧阳娟娟避而不答,继续追问:“那经管系的闻诗云,也是你同学喽?” 都说美女和美女都是宿敌,于青觉得有点趣味起来:“不错,闻诗云是我们经管的,还是我舍友。” 对方突然冷笑起来:“是吗?那真亏了你坐这吃饭还能吃的这么安稳。” 老大田天翔是个直性子,登时腾一下站起来,一点都不客气的:“喂!你阴阳怪气的,什么个意思啊?我们认识你吗?” 欧阳娟娟嗤笑一声,丝毫都没在怕的:“你们认识不认识我没啥关系,我只不过是看不过眼来提醒你一声—— 漂亮女生一双眼睛落在于青脸上,“小心别叫身边人撬了自己的墙角。” 说完,凭空抛了个白眼,转身欲走。 “我说同学——” 于青又戳了块茄子放嘴里,拿勺子敲了敲不锈钢餐盘,“有话呢,不妨直接说的清楚一点。你突然这么来一通,我脑子不够好,很难猜的。” 欧阳娟娟回头,两道漂亮的黑眉毛微蹙,神情看似很是有点恨铁不成钢:“……脑子不好,那就继续糊涂着吧!” 居然还跺了一脚,估计觉得对方实在有点提溜不上墙,一脸愤愤然的,就这么转身走了—— 气的老大把筷子一扔,冲其背影叫道:“有病呢吧?!” 反倒于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拽了老大坐下,捡好了筷子递过去:“行啦行啦,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啊,污了咱老大的道行。” 老大转头对她:“谁啊这是?你认识?别说我听不出,她可是指名道姓的说老三来着!老二,我虽然不知道你跟老三之间到底有啥事。不过,” 说着说着居然眼圈有点发红,“老二,我永远都盼着你和妹夫好好的……,至于老三……我也听到过一点传闻,说她走后门进了软件社团,有事没事的就爱缠着妹夫。可你一直都没提过,所以我也没多过一句嘴……” 于青心口一动,伸胳膊一把揽过老大,拍着她的后背:“说什么呢,我跟我家小池好的不得了!老三进社团我也听说了,还真不是为我家小池,是他们那个团长想追求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呗。” 老大擦着眼睛:“真的啊?” 她“吧唧”亲了老大脑门一口,“比真金还真!我家小池我还不知道嘛?俺俩那可是久经考验的,哪能是那些宵小轻易撬的动的” “不过,我说老大,”于青满脸促狭,“没想到你身上还怪软的……好好捏哦……” 然后老大就跟炮筒子样从她怀里射出来:“老二你给我滚蛋!” 于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边,欧阳娟娟的好友凑上来:“欧阳,你干嘛操那闲心,人家女朋友都不着急,你个外人打抱不平打的这么上心。” 欧阳娟娟嗤一声:“我就是看不惯闻诗云那个做作样!还有那个战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以前拜托他帮忙,他硬的跟块茅房的石头似的,还以为是个真酷的呢。结果还不是被闻诗云动动手指就勾着跑?他那个女朋友也是傻,看着就脑子不够好,根本不是闻诗云的对手!还一个宿舍的呢,看着吧,早晚得被姓闻的撬了墙角,等着哭去吧!” 好友暗戳戳的捅捅她:“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瞧见战池和闻诗云在一块了?”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就在燕莎,下午两个人一块逛商场呢哼,闻诗云还真是好本事,这么硬的石头也能啃的动。” 好友笑:“人家牙口好呗!别人的男朋友也能下的去嘴。” 欧阳娟娟犹不解气:“燕莎的东西可不便宜,他们逛的还都是名牌,难不成那个战池是个有钱的,所以闻诗云才这么可劲扒着?” “说不定啊,听说他家里挺不错的,父母都是省部级的领导,他爸很快就要升任副省长了。” 欧阳娟娟抱臂冷笑,一副了然姿态:“我说呢,怪不得。” 正文 第380章事与愿违 小池背着背包,撑着手杖,满心愉悦的走在冬夜的街道上。 街道上很安静,灯火朦胧,三三两两的行人,大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沿街的小超市正放着张雨生的《大海》,可能是怕扰民,音响放的小小的,使得这首慷慨激昂的歌也多了些轻摇吟唱的感觉。 小池并不喜欢听歌,对流行歌曲无甚关注,但于青一听这歌就情绪要低八度,一个劲的念叨“怎么就没记住提前往台湾打个电话呢?即便被当成疯子,也比什么都没做的强。” 她嘴里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和话,他听久了也见怪不怪,于是知道这个歌手已经作古了,车祸,可谓英年早逝——所以每次她听到他的歌,总要长吁短叹一番,搞的小池恨不得想走进超市,质问下老板为什么老放死人的歌? 不过今天他心情好,甚至还跟着随口哼唱了两句,上台阶的时候左腿有点酸——也是,下午走的路有点多。 不过…… 他在电梯里忍不住又从背包里掏出那个包装的十分漂亮精致的长扁礼品盒——女孩子花样就是多,闻诗云光挑包装纸和蝴蝶结就挑选了好久,虽然他根本分不出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这张和那张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不过人家是帮他的忙,他自然不能表现出不耐烦,一直在点头说好。 而且为了感谢闻诗云的帮忙,他主动请她吃了晚餐,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一直说不用,但他坚持——自小受家庭熏陶,一些礼尚往来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别人帮了你的忙,自然要给予感谢,这样也不至于拖欠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那家意式披萨店里的空调开的太足,女孩子的脸一直红扑扑的,就是吃东西实在太秀气了,他瞧着都难受——嗯,还是自己媳妇好,吃嘛嘛香,吃嘛都像个小仓鼠,简直爱死了! 小池拿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就见屋内灯光大亮,还在玄关处就听见于青在客厅里唱歌——她唱歌也属于麻麻,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不过有个好处是不跑调,所以一高兴了也爱哼两句。 看来她今日心情不错——小池又摸了摸背包里那个礼品盒,也很兴奋,换了鞋子走进去,赫然就见于青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手边一个个头不算太小的纸箱,正在往外掏东西。 听见动静她朝他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一身掩盖不住的兴奋之色:“回来啦?吃饭了吗?” 他点点头,下巴抬了抬:“干嘛啦,这么高兴?” “当当当当!!!!” 于青“啪”的一拍手边那个纸箱,随手从茶几上献宝样的托了个已经吃了一小半的圆形蛋糕冲他一举:“国际包裹!班长从新加坡寄来的,是新年礼物哦!这是咖椰蛋糕,他说上回看我喜欢吃,所以特意又寄过来的——我已经忍不住吃了一半了,权当晚饭了。喏,他还给你寄了……这个叫——” 她低头拿了张貌似是说明书的纸片,念,“——活动式膝关节竖套!” 立刻从箱子里又举了一个小些的盒子出来,“就这个!刚才我已经打开看过了,是一种可以戴在腿上的关节套。就是你平时复健的时候,可以增加膝关节的稳定性,缓解关节遭受的压力。这玩意儿不知道哪国产的,说明书全是外文,不是英文,完全看不懂!不过班长好贴心哦,还现手写翻译了一张说明书呢,上面使用时间啊使用方法,都写的可明白了!” 她兴奋地朝他抖了抖手里的纸片,从盒子里拽出个塑料袋包装,双手一撑,就像投篮样朝他抛过去:“来,小池!试试!”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捞就接在手里,不过完全没有想去打开的意愿,随手就给扔沙发上了,很是意兴阑珊:“累了,改天再试吧。” 奈何对方兴奋度不减,还在低头一个劲扒着那个从新加坡空运来的纸箱:“班长还寄了不少好吃的呢!好多我连见都没见过……啊!不过这个我认识——” 她兴冲冲的又扒出了一个铁皮罐头出来献宝,“这个是鱼子酱呢!哇,鱼子酱很贵的吧,班长这回这个新年礼物真是下血本了!” 小池摸了沙发坐下来,摸了摸自己有些肿胀发酸的小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不就是超市里进口区的那些东西嘛,有啥没见过的?” 于青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埋头继续扒,不过,下一秒钟她就惊跳起来,抱出了一个明显是特意包装过的长扁型盒子,上面用浅紫的绸带打着精美的蝴蝶结——她翻来倒去的把盒子看了几遍,咧嘴冲他乐呵:“这个肯定是给我的!” 小池:“……” 果不其然,她很快在蝴蝶结下找到了一方也是淡紫色的小卡片,上面是许友松俊秀的钢笔字:“给于大青,愿你与它一样美丽。” 她不由喃喃念出声来,把卡片还小心捧去鼻尖嗅了嗅:“好香啊……” 小池坐在沙发上,按在牛仔裤边的手,忍不住握了握—— 就见她小心拆开蝴蝶结,打开包装盒,眼睛惊喜的一亮,低呼出声:“啊!” 只见在她手中抖开的是一方波光粼粼的美丽丝巾,尺寸很大,薄如蝉翼,展在空中像一抹轻烟样,其色彩和图案带有一种异国风情的神秘与艳丽,飘飘摇摇,风情无限。 “好漂亮啊……” 女孩子忍不住喃喃出声,嘴唇微启,向他抬起头来,褐色的瞳孔汩动的,满满全然是惊艳和赞叹,“小池,你看,是不是很美?” 他坐在那里,嗓子眼发干,四肢好像僵住了——左手还搭在自己的背包上,里面那个硬硬的、包装的十分精美的长扁包装盒,此刻正抵在他的手心。 可在她殷切的注视下,他只能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极其生硬的“嗯”了一声。 “班长眼光好棒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高档的丝巾呢!” 女孩子兴奋的已经把丝巾往自个肩上一披,拔腿就往卫生间跑——那是去照镜子去了。 很快卫生间传出她的嚷嚷,“啊啊啊啊,好好看!好好看!你不知道,我们系元旦晚会,我们宿舍那帮家伙非要弄一个时装表演,全宿舍都得参加!我还正发愁我能有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啊……啧啧啧,现在好了!我就披这个丝巾上去走一圈,保管惊艳全场!” 客厅里,沙发上,背包里那个还不曾见过天日的漂亮包装盒,还在硌着他的手心—— 闻诗云说的没错,这个冬天最流行丝巾,大街上的女性,甭管老少,几乎人手都几条的节奏。 他跟着闻诗云去了北京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商场,挑选了整整一个下午——虽然他实在不懂,为什么只是一条丝巾而已,放在灯火通明璀璨耀眼的灯光下,竟会是那样的天价。 可只要想着,只要她喜欢,天价也就天价,只要他承担的起。 回来的路上,他想过很多遍她戴上这条丝巾的美丽和喜悦模样——却唯独没有想过,等待自己的,是这样。 正文 第381章明人也做暗事 于青一大早的顶了两个偌大的黑眼圈,正对了镜子刷牙。 她昨晚被这家伙给翻来叠去的快折腾死了……拽拽睡衣领子,脖颈和锁骨处一大片深深浅浅的吻痕,间或还掺杂着几个牙印——话说这家伙一激动兴奋的时候是爱咬人,不过咬来咬去的都是情趣,倒也能接受。 可是他昨晚咬的格外凶,都把她弄疼了,被她埋怨“属狗的呀?” 四周黑,窗帘拉的紧密,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黑暗中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然后身子再朝她伏下来的时候,果然温柔了很多很多:绵绵密密的吻,不过身下的进攻还是丝毫都不带客气,反反复复的弄了好久…… 最后害的她都忍不住要求饶,求暂且放过——您明天上午没课,可小的有哇! 不过求饶无效,所以一大早爬起来才顶着这么两个大黑眼圈! 吻痕什么的,冬天穿的衣服多,还不容易发现;黑眼圈的话……,拿粉底遮遮试试吧。 说实话,真的好想打他哦! 于青洗漱完,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昨天许友松寄来的咖椰蛋糕,她留出了一半,放在冰箱里,准备今天早上带去宿舍,也给姐妹们尝个鲜。 不过,奇怪的是,她翻来倒去的把冰箱翻了个遍,也没找见蛋糕的影子…… 奇怪,昨晚临睡前,她明明包好,亲自放进去的呀! 厨房客厅里搜寻了遍,还是找不见。 她只好纳闷的去推卧室的门,问还在床上睡着的小池:“小池,班长寄来的蛋糕,我记得放进冰箱的呀,怎么找不到了?你见过吗?” 遮光窗帘拉的密不透风,窗外虽是大明,但房间里光线依旧很暗,床上那个家伙在被子下翻了个身,闷声闷气的:“我吃了。” “你吃了?”于青大大惊讶了一下,“你都吃了?什么时候?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嘛?” “半夜肚子饿了,起来去厨房找了下,看见了,就吃了呗……都吃了。那么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他又翻了个身,似乎对被打扰好眠有点不耐烦,“好困……别问了。” 于青:“……” 她轻轻关上了房门,话说这家伙真是转了性了,那蛋糕那么甜,他这么讨厌吃甜的人居然把大半块都给吞了! 也不知道吃完了刷牙了没有? 而且,他到底嘛时候起床吃的?她居然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可见真是被折腾的累坏了。 没办法,她只好挑了几个罐头和几袋零食,塞背包里去,准备带去给舍友。 本来还想告诉他一声,厨房电饭煲里还给他闷了粥,不过看人睡的正香,写个便条放茶几上算了。 防盗门关闭的声响一响起,本来蒙在被窝里的人立刻撩开被子,探出脑袋出来,屏息静气的侧耳倾听了一会—— 很安静,没什么动静。 但他还是又耐心的等了几分钟——于青是个爱丢三落四的,出门一趟保不齐还得折回来,不是忘记拿课本,就是去检查关煤气开关,要么就是去关窗什么的。 不过这回看来她走的很彻底,床头的闹钟指针都走了好几个格了,还是没听到她回来的动静。 小池果断掀开被子,光着脚,手杖也没撑,扶着墙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开门走了出去——他径直去的是另一间小卧室。 里面有张单人床,书桌,以及整面墙的衣柜,很小。 这是美其名曰的“于青的卧室”,不过他从没让她睡过就是了。 他记得她喜欢把自己的东西,衣服啊、书本啊、以及各种各样女孩子的小零碎,都规整在这间房里。 他先去拉开的是书桌的抽屉,三个抽屉,其中一个上着锁。 其余的两个,整整齐齐的摆的都是本啊笔啊等各种文具、小小的漂亮盒子、各种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贺卡——快元旦了,她们女生间似乎特别爱互相送这种东西。 折叠的、带音乐的、套叠的、带香味的,总之花样繁多,虽然他实在不懂这玩意除了生炉子和占地方,到底还有嘛用? 不过他的关注点并不在此,所以很快就把抽屉给关上了。 想了想,又蹲下去开床头柜。 床头柜里摆的也都是花花绿绿的女生用品,一包包的罗列整齐,好像叫什么“卫生巾”? 总之都是女孩子用的。 还有各种纸巾,他胳膊长,又没耐心,把东西都掏了一地,翻了翻,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本想胡乱给堆回去,想了想,居然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一个一个又给摆放归位——亏了他脑子好,什么颜色的放什么地方,之前如何摆放的,都记得贼清楚。 好不容易摆完了,扶着墙站起来,摸了摸下巴——枕头下也看了,没有。 那只剩衣柜了。 衣柜是之前住户打就的那种整体衣柜,颜色很老气,但质量很不错——于青一直嚷嚷着想抽功夫把两个卧室的衣柜颜色给重新漆成别的色,年轻活泼点的那种。 不过她一直还没腾出空来,毕竟上大学这半年里,不是在忙着照顾他,就是在顾自己的课业,说不辛苦那是假的。 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东西…… 小池在衣柜前站了三分钟,到底还是挨不过心魔,伸手打开了衣柜—— 于青的衣服不多,很简单,宿舍里放了一小部分,这里衣柜大,放了大部分。 就是大部分也不过才占用衣柜的的三分之一的面积,显得空空荡荡的,所以他一眼瞧见了放在衣柜抽屉上方的那个扁扁的长条形盒子——上面淡紫色的蝴蝶结还在,她都没舍得扔。 蝴蝶结下那方小卡片也在,捏在手里,果然很香,像是喷了香水。 小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沉思。 他光裸的脚下踩着一方柔润无比的丝巾,触感果然很好,就像没有踩着东西一样。 他没有找到标签什么的。 也是,许友松那么一个细心的家伙,送人的东西,必须会把价格标签给提前处理干净。 他以前送女生礼物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每都是不厌其烦的撕去标签——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 他问过缘由,他当时怎么说? “贵的话,会叫人有负担;便宜的话,会叫对方心里不大得劲。所以,还是一劳永逸的好,只叫人家看见送礼人的心意就好。” 只不过,虽然没有标签,却有商标。 商标是英文的,他不认识,却又偏偏觉得眼熟。 也是,毕竟他昨天才去所谓的名牌专柜刚转过一圈,他脑子好,这商标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这丝巾,也的确价值不菲。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两只脚都踩在上面,很快就把它给揉皱了,但就是皱也有皱的美丽,像一团烟一样托着他的脚底。 小池想的是:如果泼杯水上去会怎么样? 毕竟我腿脚还不好,不小心打翻水也是很正常的。 不……好像不大行。 这东西是纺织品,纺织品都是可以拿来洗的,湿了,晾一晾,总会干的。 他又想:如果泼碗粥上去呢? 黑米粥?红糖粥? 但粥也是液体,即便难洗一点,总归也是可以洗的…… 或者,干脆? 他起身,走去厨房,很快又走出来,手里摩挲着一个打火机——他不抽烟,但炉灶有时候打不着火,于青会在旁边预备一个打火机,以供不时之需。 他从地上拎起那团踩皱的丝巾,丢去垃圾桶里,打着了打火机——蓝色的火苗从掌心里冒出来,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晃着。 可是…… 要怎么解释呢? 打翻水打翻粥,都还可以理解。 动火的话? 难道要说家里失火了? 从小就智商小200的大男孩,捧着下巴,拧着眉头,盯着垃圾桶,一时间又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382章人“赃”并获 这天,女寝5号楼的613宿舍格外热闹。 临近元旦,系里要开办元旦晚会,要求每个个人或者以团体为单位都必须出个节目——613的一堆美眉们冥思苦想了半天,她们宿舍里最能打的当然是又会声乐又会钢琴又会主持的老三闻诗云了。 可这位也太能打了,名声在外,所以一早就被订下去主持校新年晚会,又要彩排又要啥的,正好和她们系晚会的时间上有冲突,所以已经抱歉不能参加宿舍的节目了。 这一下损失掉一员大将,613的众美眉并没有气馁,在小六倪晓夏抱头憋了一个晚上后,想出了一条甚是拉风且风骚的节目:时装走秀…… 所以于青一推门的时候,眼前哗哗哗一片五彩缤纷——就见寝室中央的两张桌子都被挪到一旁,小六赫然正立在屋中央,伸出一条胳膊,腕部轻碰额头,看样子应该是在COPY杨丽萍的孔雀舞造型。 就是身上披的是一条花团锦簇十分具有乡土风味的牡丹花红色被面——如果于青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老四王蓉来报道上学时候自带的被面…… 而老四王蓉正站在小六身后的上铺,胸口系的是条国民床单:就是那种质地厚实,颜色淡粉,平均分布着怒放月季花样的东东。 两个人皆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缪斯女神范儿——而老五吴非,那消瘦的小体格,楞是肩上披了件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飞行夹克:没错,就是20年后曾风靡一时的飞行夹克,就是老五的这件更粗狂也更笨重些,肩部大大的膨起,于青十分怀疑应该是件男版,大小感觉能塞下两个老五……这还没完,老五一头短发上还赫然包了条白毛巾,在额头上系成陕西老农民的那种式样。 嗯,一看这手法,就知道肯定是出自老大之手。 唯一的一个正常人:老大田天翔,正在满屋里蹦跶着指挥:“好!老五你不要乱动!保持住!老四你把下巴低下来一点,这样看不见双下巴。小六很好,不要动,不要动! 小六果然不动,就是眼角余光瞥见于青进门,张嘴大叫:“老二你可回来了!你的装备老大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我床上呢,赶紧滴赶紧滴,让老大给你穿好了过来列队!” 于青赶紧兴冲冲过跑小六床前一瞧—— …… 但见小六床上摆放了一叠挂历报纸样的东西,中间还搀着两块瓦楞纸? 老大已经过来给她科普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二,你是咱们宿舍个头最高的,所以这一套战服也只有你才能顶的起来!” 于青拿手指小心挑了挑那堆挂历,以及还用白线连接的几片瓦楞纸:“老大,我能不能问一句,她们几个穿的最起码还是布,我这个……是啥呀?” “当然是圣衣呀!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最爱看圣斗士星矢?最喜欢紫龙,最爱的是水瓶座的黄金圣斗士加缪?昨个我可是跟小六鼓捣到大半夜呢,总算鼓捣出点样子来了!你看,肩膀这里的造型,现剪了好几个纸箱才能做到这效果的!来来来,穿上试试!我已经决定了,咱们宿舍这个节目啊,老二你负责压轴!保管你一走出来,震撼全场!必须滴!” 于青:“……” 她有点欲哭无泪,“其实……我也可以申请穿布的……” 老大对她表示遗憾:“布嘛,这不是能用的都用上了嘛,实在没啥可用的了。到时候我都是要穿咱们寝室的床单的。” “你看,”她挨个指点解说,“小六代表了咱们中国广大质朴的劳动人民,老四代表七八十年代难忘的黄金记忆,老五则代表了西风东渐,西方审美与咱们传统风格的碰撞与结合;而我——” 老大嘻嘻笑:“代表了咱们新一代的大学生呗。” 于青:“那我穿这么一堆挂历顶个纸箱代表啥呀?” “当然是童年的记忆啦!” “……” “哎!老二,这上装彩排呢,你又干嘛去呀?!” “我……”于青挣扎的扒着门缝,“你们等我,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挽救一下,童年的记忆不光圣斗士星矢啊,还有花仙子啊不是?” 不过,花仙子找不到她变身的花镜子了。 于青翻遍了家里的里里外外也没找到许友松送她的那条丝巾——消失的很彻底,无影无踪。可她记得很清楚,她就放在小卧室的衣柜里了呀! 她在屋里徘徊了很久——其实不光丝巾,还有许友松送给小池的关节束套也不见了。 难道是被小池已经拿去用了? 可是没道理丝巾也会一起不见啊? 她总觉得心里有事,在阳台上溜达着啃着手指头,耳边听到噪音,低头一瞧,是垃圾车来小区拉垃圾了。 小区的垃圾集中站两天清理一次,都是由垃圾车定期来运送。 不知为什么,她心口一动,抓起钥匙穿上鞋子跑出门去—— 小池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屋里灯光亮着,不过寂静无声。 他在玄关处喊了一声于青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他。 外面很冷,在下着小雪,他忘记了戴手套,撑着手杖的手背被冻的红彤彤的。 路上很滑,他一路上走的很小心,康复中心的大夫说,他的复健情况良好,照这样下去,等过完这个春节,新学期再开学的时候,他就可以不用手杖而自行行走了! 他心里高兴,再冷的天心里也是热乎乎的,街道上有卖烤地瓜的三轮车,他不喜欢吃甜,可是于青喜欢——所以他上前去挑了一个最大的。 卖烤地瓜的老大爷帽子上和肩膀上落的全是雪,白线的手套被炭火熏的黑黑的——小池不爱跟旁人胡乱搭话,可是天气预报说今晚很快就会有寒流袭击京城,所以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大爷,早点回家吧,要变天了,待会雪会越下越大。” 大爷一个劲的点头,手却不停的翻动铁条上仅剩的三个地瓜:“就好了就好了,都卖完了我就收摊回去了。” 小池想了想:“那剩下的我都要了吧。” 老大爷愣了愣:“哎吆,你不是刚买了一个大的么?” “啊,”他真的是很不善于跟人搭讪,不过还是羞涩的笑了笑,“我女朋友喜欢吃,就多买点吧。” 此刻这一兜沉甸甸热乎乎的烤地瓜正塞在他胸口——他剁了剁脚上的雪,换了鞋子,托着地瓜走进客厅,发现于青竟然在家,就坐在沙发上。 “原来你在啊,” 小池很高兴,走过去把地瓜放去茶几上,“刚出炉的,还好烫呢,你趁热——” 然后,他的嘴巴突然像被胶水给粘住了,怎么都张不开了。 茶几上正摆着一个大敞开的塑料袋,里面乱糟糟的是一包散发着变质味道的蛋糕、一堆剪的乱七八糟的黑乎乎已经看不出什么形状的东西,以及一团看上去很轻柔的丝状物——只不过上面被泼了红酒,触目惊心的皱成一团,四个角上还有被火燎过的黑色痕迹…… 正文 第383章震怒 于青朝他抬起头来—— 外面风刮的更大了,在这种高层住宅,风声更是响的像尖利的唿哨一般,紧闭的窗子被震动的不断簌簌发出响声。 但是屋内是暖的,灯光是亮的,亮到她的一双眼睛像是镶嵌进了千瓦的灯棍,不过是冷光的那种。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她轻声问。 他站在那里,还冻的通红的手攥成一团,很固执的沉默着。 “战池?” 她叫他名字。 他的拳头攥的更紧了。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她如此正式的连名带姓的叫他了,除了在床上被他咬疼的时候——她会眨巴着眼睛,似嗔非嗔的埋怨:“战池你是狗呀……” 他不肯说话,她也不着急,伸手去那个敞开的塑料袋里,一件件的往外拎—— “这个是你说的,半夜肚子饿被你吃光的蛋糕。” 她拎起一个塑料袋,里面粉色的包装盒被压扁了冻硬了,此刻化了一点,可怜巴巴的露着里面的一点蛋黄色的瓤子,正滴滴答答的流出水来。 然后她放下了蛋糕,又拿手指头挑了那堆乌漆嘛黑碎的不成样子的东东:“这是班长特意送给你的绑关节的束套,我特意查过了,是德国产的,还是个挺有名的医疗器具牌子。可惜还没出过一天力,就被剪成这幅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剪它的人跟它有多大仇呢!剪的这么稀碎稀碎的。” 嘴角抿出一丝嘲讽的笑,她扔下这堆破烂,抓起那把惨不忍睹的丝织品,在手里颠了颠:“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上面泼的是厨房吊柜里那一瓶葡萄酒吧?那酒也是班长上回带回来的,不过你不喜欢喝,所以也就放着没动。这倒也好,反正都是他送的东西,他送的酒泼他送的丝巾,挺合适的哦?” 手指头捻了捻四个被烧焦的角,她嘲笑,“然后你还用火机点它了是吗?可是红酒度数太低,根本达不到燃烧的条件。你是个理科天才,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然后,她把东西又尽数丢回了塑料袋,拍了拍手:“可是我有点不明白,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恨,你会这么讨厌他送的东西?还是说讨厌他?他不是你发小嘛?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上次国庆特意回来看我们,你看上去也挺高兴的啊。” 于青抱臂窝回沙发,捏着眉头,轻轻吁了一口气,语气很轻:“所以,我真的有点不懂。都说女孩儿家的心思最难猜,可是你们男孩儿的心思,我觉得一样难猜。” 他依旧沉默。 屋里暖气开的很暖,此刻冻僵的手有点缓过来,手背变的有些痒痒的,像有好多小虫子在手面上蠕动着爬。 站久了,膝盖也变的有些僵硬麻木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犹还在气呼呼的,但指了指沙发:“你过来,坐下。” 他没有动。 然后,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哑哑的:“我是讨厌,讨厌他送的东西。” 她飞速朝他抬起头来:“为什么?” 嘴唇张了张,他扭过头去:“没有为什么。” “战池!” 她似是终于忍无可忍,冲他大叫一声。 他不为所动,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去玄关,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纸盒,上面本来很蓬松的蝴蝶结被压成了扁扁的一摊,漂亮的包装纸也有点歪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礼品盒。 他拿着盒子重新走回客厅,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于青满面狐疑,但还是接了过来:“什么东西?” “我弄坏了你的东西,是我不对,这是赔给你的。” 她目光怀疑,但还是撕开了包装纸,打开包装盒,灯光下盒子里板板整整的叠放着一块丝巾,在灯光下闪烁出柔润的光芒。 可她偏偏气不打一处来,把盒子愤然一丢:“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个解释?让我理解下你的动机?可你就知道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 她在叫:“你是在误会班长和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吗?小池,你即便不相信你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也这么不信任我吗?!” 外面北风震动着窗子,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屋里灯光耀眼,那个他千挑万选,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才换回的那块丝巾,从礼品盒里挣脱而出,很委屈的在沙发上皱成一团,一角还跌落在地板上。 她说,这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她,俨然已经在暴走边缘了:“你为什么总是这幅样子?什么话都憋在肚子里不肯说!说啊,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以为我跟班长背着你有什么苟且不成??” 他已经很久都不知道震怒是什么滋味了——便是腿被打断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愤怒,因为担心她害怕。 就像令狐冲被桃谷六仙注入身体内的六道真气,这些不知所谓的气息也在他的胸膛里乱窜,乱的没有章法,扎的他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 他只能走去玄关,重新穿上外套,穿上鞋子。 这个温暖如春的屋子他已经再也呆不了一秒,因为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把她拽起来拖去床上,压在身下,一遍遍狠狠赤咬她的脖颈和身体——可她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只能先让自己离开。 她跟在后面:“外面天气这样,你去那里?” “战池!!!” 可他拎着自己的背包,捡起手杖,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他心里竟还在暗暗期待,期望她也许会追出去,可是她没有。 站在楼下楼宇门的时候,他也还特意磨蹭了一会,一直回头瞪着电梯上的数字,可是还是没有。 这么冷的风雪天,大家都窝在温暖的家里,没人出入。 外面风卷着雪花,刮成了一道道的横线,天色也已经随着寒流的到来黯淡下来——高大的男生抬头望了望天,伸出的指尖接到一点雪花。 确切的说不是雪花,而是那种冻的硬硬的细小冰凌。 纵然他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可此刻他觉得自己像个无助的小孩子,鼻子酸酸的,很委屈。 而这个委屈的孩子,就这么低头走进了风雪中。 正文 第384章各表一枝 小池其实没什么地方可去。 他没有宿舍,图书馆他也不喜欢去,因为每次去图书馆,都是他陪着于青一起去的。 他自己去也没意思。 所以能选择的地方有限,或者说基本等于没有选择——他径直去的是软件社团基地,那个隐藏在外教楼,很安静的小机房。 他以为这种时候机房不会有什么人,没什么人最好,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 而且他有机房钥匙,是团长高朗赋予他的特权,可以24小时里任何时间来到这里。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机房里有人——闻诗云。 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来,看到是他进门后,眼神一时间有点不好言说,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你怎么在这?” 他其实并不关心她为什么在这里,只是随口一问,就找了自己最常坐的位置,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 外面真的很冷,机房里有空调,开的很暖,暖融融的。 但那只是表象。 壳子和心脏,里里外外都被冻的很麻木,不是这一点点的温度可以融的开的。 “正好有点空,就想着过来把一个小程序调试调试。” 闻诗云起身,从身后的背包里掏了自己的水杯出来,倒了一杯在杯盖里,桌面上朝他移过来,很体贴的问道:“外边很冷吧?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这是我带的枸杞茶,还热着,你脸都冻青了,喝点暖暖身子。” 他的头发上眉毛上衣服上全是一粒粒的冰凌,高大的身躯深深陷入椅背,仰头轻轻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屋里暖,眉毛上的冰凌很快就化掉了,沾在眼角上,湿漉漉的,像泪。 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睛,他很感谢身边人能够保持安静——毕竟很多人都做不到这样,而是像只鸭子样问东问西聒噪个不停。 为了这点感谢他瞥了一眼她眼前的电脑屏幕,的确是最最简单的一个小程序,不值一提——在社团的任何一个成员的眼里都不值一提。 但她的态度一直都很认真,说既然自己加入了软件社团,虽然自己水平很次,但自己愿意努力,能抓住机会学习一点就学一点,这样才不好辱没了社团的名声。 否则,就真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花瓶了。 虽然小池向来都觉得,去执着一个自己既不擅长也不真正喜好的东西,很笨。 不过执着也是别人的执着,他向来不喜欢对旁人的事指手画脚。 那杯热茶被加了个杯盖,此刻看到他稍微有了点精神,她没出声,又朝他面前推了推。 他摇摇头,懒懒的伸手去按电脑开关,与其凭空在这自寻烦恼,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例如编写个可以打小人的小游戏…… “小池……”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人迟疑的叫他。 他眼睛还盯在屏幕上,只把脸朝她的方向稍微侧了侧,意思是有话就说。 “小池……” 他的眼睛终于从屏幕上挪开,对方微微低着头,洁白的脖颈粉成了一片,乌黑的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微微卷曲的发尾很温婉的搭在肩膀的白色毛衣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于青,于青基本上很少脸红,不,也不是不脸红。 是她一旦脸红的时候不是狡黠的转移话题就是张牙舞爪的欲盖弥彰,他其实都知道她的这些小招数,可是他爱她,她的一切放在他的眼睛里,都是可爱可爱还是可爱。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看她刚才那么生气,会不会现在气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鼻子? 一想到此关节,心里顿时有些抓挠起来,想抬屁股起身回家。 “小池……”闻诗云第三次叫他了。 “哦……怎么了?” 他真的想回家了,他最见不得她哭——虽然她很少哭,可是一旦哭起来都哭的他五脏六腑要搅作一团。 大不了他求饶道歉,让她打两下骂两下出气也就是了,然后他会好好抱抱她——只这一小会的功夫,他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想她了。 他开始点击鼠标退出程序,准备关机走人。 “自从我进了咱们社团以来,你对我的帮助是最大的,我一直都特别感激你……其实很多人都说我进社团是走了后门,便是咱们社团内部,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表面上虽然也很和气,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只有你,只有你对我是态度最公正的。小池,我真的很感激你,现在……也快过新年了,我其实也有准备一点小礼物,不过一直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今、今天……既然碰上了,你不要嫌弃,收下好不好?” 说实话,小池有点惊讶。 而美丽的女生,双手捧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包着淡蓝色的包装纸,没有蝴蝶结。 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正含羞带怯的望了他。 其实,在小池夺门而出的那一刻,于青就后悔了。 她想追上去,把他拽回来——总之先拽回来,然后打也好骂也好,外面风越刮越大,总好过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 可她瞧着紧紧闭合的防盗门,真心气的嘴巴都要歪掉了——TMD!这根木头!这根棒槌!!!!! 有什么事,总爱憋在肚子里,三脚也揣不出一个屁来! 神烦好嘛!!! 好端端把班长寄来的东西搞成这幅模样,甚至连个解释都不肯给一句——虽然她猜也能猜到一点,可是他突然凭白就要怀疑她和许友松之间有什么暗通款曲,是要闹哪样啊? 要不要这么搞笑?! 她这个人多光明磊落爱恨分明啊,而且她都已经这么爱他,都这么掏肝掏肺了,她以为他会像自己懂他一样,也会这样的懂自己——可这根棒槌不知怎么就犯起了别扭! 之前虽就是个醋缸,可都还是小打小闹,权当是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哄哄也就过去了——这回却是俨然开始针对许友松…… 这可是他打小一个小推车里长起来的发小!他最好的朋友! 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 说实话,他能这样对许友松,她都怪替人家班长寒心滴。 班长那么一个人精,对旁人有时候也许还会有些不厚道,但是对小池,对自己,都是没的说的。 她这回气成这样,也不乏有些替许友松抱不平的因素。 当然,那根棒槌也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否则真心要上房顶揭瓦了! 她在玄关处捏着钥匙,天人交战了一会,虽然的确很担心他——可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追出去,把人拽回来,会不会在气势上就落了下乘? 会不会让他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最大? 岂不是日后更没的怕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俩好上之后,头一回这么正儿八经的吵架…… KAO! 不行,她不能追出去,吵架就是得争个你输我赢,谁先投降就是谁输! 得让他长点记性才行! 所以于青像只斗鸡一样,又雄赳赳气昂昂的返回客厅——虽然还是没忍住扒着落地窗使劲的往楼下瞧,果然看到风雪中那个默默离去的背影。 说实话,一瞬间,她牙都气疼了! 居然还真拍拍屁股走人了!这根木头!这个棒槌! 她克制住想冲出门冲下楼的冲动,气呼呼的往沙发上抱臂一坐,这倒霉孩子!有本事别回来!否则看我不削你! 外面北风依旧震着门窗簌簌簌簌的作响,于青盘腿坐在沙发上,耳朵竖的绷直,一直听着门外楼道的动静——天这么冷,也许……他楼下转一圈就回来了? 不过墙上石英钟的分针都慢吞吞的转了15圈了,也一直没听见任何动静,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拿遥控打开了电视——顿时欢声笑语充斥了不大的空间,很是有了一番人气的假象。 她麻木的盯着电视机屏幕,以前的广告真心很土,很土,很土,简直没法入眼!而且这些人也笑的太大声了有没有?好刺耳! 伸手又去摸遥控器,指间抓到了一团东西。 柔润无比,轻盈的似乎要抓握不住——是小池“赔”给她的那条丝巾,方才盛怒之下,她甚至都没好好看一眼。 可此时指尖的触感却叫人忍不住心口一动,于青慢慢把丝巾拎在手中,一抖。 是条方巾,尺寸很大,质地像是羊绒与真丝混纺而成,四周镶嵌有漂亮的流苏,色彩更是绚烂的犹如非洲鹦鹉的羽毛,而精美的手工方式卷边,甚至连一丝丝的针脚都看不到——一点都不比许友松送给她的那条逊色。 于青越看越惊讶,直到在丝巾一角上看到品牌标识:HERMS。 爱马仕!居然是爱马仕!! 上辈子这个年纪的于青肯定不知道什么爱马仕不爱马仕,但活过两辈子的她毕竟还是多出了点阅历,虽然即便在上辈子,这种奢侈品牌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工薪人员可以应付的起的。 但现在的她,最起码知道,这条丝巾,正是大名鼎鼎的爱马仕! 这么大尺寸的一条方巾的话,售价最起码在3500左右,他这么一根木头,连真维斯都能叫错,居然会买爱马仕??? 这种奢侈品牌,非最顶级的商场品牌专柜不能买到。 他能懂这个??? 她越是琢磨越是狐疑,翻遍了包装盒,没有找到购物小票。 抬头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小池已经离开半个多小时了,外面风雪呼啸,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而且从方才他回来她就注意到了,他没戴手套,手背被冻的红彤彤的,她当时就很想骂他了! 而茶几上放着的那一大兜的烤地瓜,皮开肉绽,露着表皮下烤焦的红色和金黄的瓤心,都这会功夫了,似乎还有些余的热乎气徐徐冒出来。 终是忍无可忍,于青把手里的丝巾一丢,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向门口。 正文 第385章不狗血不人生 可能是看他有些愣怔,闻诗云咬了咬嘴唇,自行打开了包装纸,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包装的东东——颜色是蓝色的,体积不算小,貌似分上下两部分,上宽下窄,中间连接,好像也是用在腿上的什么东西。 一?为什么要说“也”? “这是我爸去日本考察,我托他带回来的……” 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娓娓做着解说,“其实这就是一种康复型的护膝,我知道你腿……不好,还在恢复期,这个可以在你运动的时候对膝盖还有各关节起到固定作用。牌子是日本的,口碑挺不错的,我一个堂兄以前脚踝骨折过,也是用的这个品牌的产品,效果很好。所以,我就想着,也许……对你也有用。” 小池接过护膝。 说是护膝,其实和许友松送他的那个关节束套原理大概是一样的,都是起到一种保护和固定的作用,算是一种辅助类的复健器具——质地很紧密,绷带弹性很好,想必拿剪刀剪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想到这个,他有点自嘲的笑笑,把东西还了回去:“谢谢,我不需要。” “……” 小池删除了程序,按了关机键,从椅子旁摸过手杖,拎了背包,把键盘推进电脑桌,正准备起身走人——忽得就见身边人一直低着头,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掐在护膝边上,指甲都掐的隐隐发了白。 他也是这才恍然觉得自己态度许是生硬了些,毕竟人家好心好意的送自己东西。 他抓了抓头发,尽量把语气缓和了一些:“对不住,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我真的不需要。叫你费心了——” 有点磕巴,“谢谢啊……” 闻诗云向他抬起头来,嘴角还向上弯翘着,似是很努力的在笑,可眼睛红红的,竟像是哭了? 小池有点心慌,除了于青,他不关注别的女生,所以她们是哭是笑他都不关心。 可现在身边这个女生掉了眼泪,好像还是因为自己? “我……”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些张口结舌。 闻诗云匆匆拿手背摸过两下眼睛,甜甜的冲他笑起来,微微撅着嘴,神情有点无奈:“可是,小池,你要是不肯收下的话……东西买都买回来了,还是从日本带回来的,要退也没法退了。而且这种东西……我也没法转手送人的吧?你说是不是?” 他没动,虽然知道她说的没错。 可是……他并不喜欢接受别人的礼物,特别是女生的。 闻诗云见他不说话,手中把蓝色的护膝套给撑开,尝试着问:“要不,我们先试一下好不好?我看你个子这么高,一个劲的嘱咐我爸一定要买最大号的。可是……日本产的嘛,你也知道——” 说着她还俏皮的开起了玩笑,“他们的身高都挺堪忧的,所以虽然买的是最大号,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真的合适。我们先试一下好不好?我爸也是跑了好几条街道,才找到的这个牌子。” 小池抿了抿嘴唇。 其实,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从小生活在干部家庭,迎来送往的那一套他自小就耳熏目染,说不懂是假的。 只是他看多了那样的虚伪客套,所以自己更加懒的应付——许友松一直说他任性,其实他说的没错,他是任性。 如果不想对一个人笑,那就不笑。 这是他难得的自由,在还不够成熟的年纪里,任性就任性吧。 但虚情和真意他也看的出来,最起码,眼前这个女生是真心想送他礼物的,虽然他并不想接受,并且她藏在温婉面孔后的一腔热情,也让他有些隐隐的不安和尴尬。 不过他到底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他长大了,有些人情世故,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 对方已经推开椅子在他面前蹲下来:“就试一下,如果不合适,那就真没办法了。” 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裤子,他惊跳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腰抵上了身后的电脑桌——女孩子顿时捂嘴咯咯笑起来:“你怕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完,不由分说,又蹲着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护膝套的粘扣,在他大腿上比划了一下,若有所思:“好像还行,你看,它是可以长短调节的,调节的幅度也蛮大的。” “我们来试一下……”女孩喃喃自语着,又上前了一步,把护膝套套在了他的膝盖上方,然后把套子的下部分粘扣也打开,绑缚去了膝盖下方——中间的关节部分则是最后前后合扣,可是好像扣起来要需要些力气,她脸都涨红了,都没扣严实。 他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总是有些毛毛的:“我自己来吧——” 弯腰摸索到了关节处的扣袢,手指微微一个使力,卡扣顺畅的“咔”的一声,前后两片严丝合缝的合上了。 “啊……”闻诗云长出一口气,直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眼神很欣喜:“好像还合适,小池,走一下试试看嘛!” 这戴都戴上了,走一下试试也无可厚非。 他尝试着走了一步,护膝套是大腿小腿以及膝盖连成一片的,质地密实,在膝关节上绑缚的非常紧,一开始走动的确会有些不习惯,而且是套着外面的外裤——但也的确好像管用,就像现在他并没有拿手杖,这一步却也能走的颇稳当。 闻诗云双手合十,握在胸口,像个欣喜的小姑娘,甚至 都有些雀跃了,鼓动:“再多走两步嘛,小池,再多走两步!” 她跑前跑后的把机房所有的椅子都尽数推进了电脑桌,腾出屋子中间的一小片空地——小池又尝试走了两步,也许是关节被固定的很紧,不用担心用力,他果然走的很好。 这一点体会,也令他有些兴奋,只是一个护膝套而已,可是他好像离彻底丢开手杖的日子,又更近了一步! 只是一旦兴奋过了头,总会事极必反,有一步他迈的太大,重心不稳,一个张牙舞爪的踉跄,亏了闻诗云赶忙上前了扶了他的手臂——撅着嘴唇娇嗔着埋怨:“哎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你干嘛走这么急呀!”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功夫自己兴奋的后心竟然都有些出汗了,脸色发红:“是太急了些……” 然而,好像有细密的针剐在皮肤上,或是有清凉的风在耳边无声的刮过,心头突得一个莫名惊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 机房的房门此刻大敞,有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前方,她歪着头,褐色的瞳孔很平静,很安静的瞧着他。 或者是他们—— 小池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腾的凝固了一下,喉头一片热流涌上来:“于青……” 闻诗云闻声也抬起头来,脸上动人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落下去—— 而那个女生只冷冷瞥了他和她一眼,以及他们两个还交叠在一起的胳臂。 然后,扭头走了出去。 正文 第386章天生犯贱 于青没有回家,回的是寝室。 外面寒风呼啸,寝室里却温乐融融——随声听正外放着一首《天顶的月娘啊》,老大和小六则轻轻和着调子,面对着面缝“花红”,手下自然是元旦晚会她们的“演出服”,红红艳艳的在桌面上堆满了一大堆,简直都有点缝嫁衣的架势了! 老五吴非窝在被窝里照旧研究她的“红学”,老四王蓉则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洗衣服,正搓得一手雪白的泡沫——一切都很如常,亦很温馨。 老大瞧见于青进门,眼神一亮:“老二,回来了?那啥,那套圣衣你要是实在不想穿,我来穿就是了,你穿我的那个。不过这么拉风的机会凭白让给我,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于青径直走去自己那套“圣衣”装备前,把那两块瓦楞纸往自己肩上一套,一抬下巴,一身的趾高气昂:“凭啥啊,我还就认准这个了!再说了,除了你们老二我,旁人根本穿不出它的风采它的气度!谁也甭想跟我抢!谁抢我跟谁急!” 一屋子人哗然而笑,小六踢着桌子“啪啪”拍起了巴掌喊起了口号:“噢噢噢噢!!老二威武!威武无敌!!小宇宙!爆发吧!” 于青跟着一起吃吃笑,笑的直接飙出了眼泪,都得拿毛巾去擦——寝室房门再度被打开,是老三闻诗云。 她好像是一路跑上来的,脸蛋被吹的发红,微微气喘。 老大边缝针边招呼:“老三回来了?你说你们文艺部咋那么多会啊,这种天气也要开会,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于青连头都没回,往挂钩上端端正正挂好自己的毛巾。 文艺部开会? 有开在电脑机房的文艺部会议吗? 她拿了自己的脸盆和牙缸,准备去洗漱间洗漱,闻诗云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脚步一挪似乎想跟着她出去——于青偏在门口停住了,回头招呼:“老四,一块吧?你看你这一手的沫子,洗衣服又倒多了吧?洗的差不多了吗?走,我一块帮你涮了。” 嗯,老四王蓉每次洗衣服洗衣粉能倒半盆已经是个惯例了。 就见她撅着屁股,慌不迭的点头:“行,那老二你等等我,我搓完手里这块。” 于是于青顺理成章的又在门口小六的床铺坐下来,开始欣赏和整理自己的“圣衣”。 闻诗云就杵在一旁,站了足有3分钟的样子——外面风声呼啸,窗子被震的簌簌发抖,老大起身撩起窗帘瞧了眼外边黑洞洞的天,感慨:“这寒流说来就来,天气预报还真准!就是我看这雪啊,都是冰粒子,小六老五你们明个的雪仗怕是打不成了。” “不是吧?!”小六一下扔掉手里的针线,也扒着窗户往外瞧,“为啥啊?” 老五吴非从被窝里钻出来紧跟其上,三个人挤在窗前,就听老大跟她们两个科普:“这种冰粒子不是雪花,硬的很,打的脸上都怪疼的。温度骤降的时候出现的比较多,要是水汽更大点,那直接就是冰雹了,更厉害!” “哇塞”老五吴非喃喃,“那外边得多冷啊?我们那冬天最冷也就零上5度。” “所以你就可劲躲被窝里吧,”老大一伸手又把老五按回被窝,“零上五度?今天预报可是能降到零下9度的!” 于青犹还在兴致勃勃整理自己的战袍——那边闻诗云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低声:“老二,小池人就在楼下,他说……要一直等到你下去见他……” “你说什么?” 于青突然就跟犯了耳聋样,抬头大声,“老三你说什么?原来今晚上你不是去文艺部开会,而是去偷偷跟我家小池约会了?” …… 613寝室霎时间登时一静! 几个舍友有点面面相觑,吴非都忘了自己的红楼梦,而王蓉也像被点了穴道般,顶着两手的泡沫愣在那里。 小六心急,开口想说什么,被老大迅速拧了一把,也捂着嘴不吱声了。 闻诗云则像被猪八戒的犁耙给一下打懵了,整个人钉在那里。 老大现呵呵干笑了两下,才问:“老、老二你说什么那?” “哦,也没什么。” 于青慢条斯理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我跟老三开玩笑呢!毕竟最近咱们院和计算机院都风言风语的,说什么咱们经管的系花,也就是咱们的老三,瞧上了我家小池,天天追在屁股后面追的可辛苦可辛苦的了。哎呀,这种鬼话我是坚决不信的,咱们家老三这么阳春白雪样的一个人物,怎么能干出抢舍友男朋友的这种下作事呢?” 她转头一本正经的向舍友们求认同,“你们说对吧?” 几个舍友依旧面面相觑,于青这个问题一抛出来,竟是一时根本没人敢接。 毕竟于青说的“风言风语”,她们也着实都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点——不过作为当事人的于青一直都安之若素的,和老三闻诗云的关系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她们也才又慢慢放下心来,认为那一定是谣言! 可这块档口,老二虽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可话里话外夹枪带棍的,听不出来的那是傻子! 更休伦闻诗云脸上正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嘴唇都咬白了,这种模样,要说她们之间没事,那也是傻子! 闻诗云站在于青面前,双手握拳,吞着声:“于青,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以后再说。他……他现在就在下边,外边天又这么冷……我相信,他的脾气你肯定知道的更清楚。你如果不下去,他真的会在下边站一夜的!” 于青朝她抬起头来,一双褐色的眸子带着极轻的笑意:“老三,你这么关心我家小池。说实话,连我都怪感动的呢。”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似有感慨,“他那么一根木头,竟然也有坐享齐人之福的一天。啧啧,你说他这是命好呢,命好呢?还是有人就爱天生犯贱呢?” …… 这回的613,真的是全体噤声了! 真要再看不出其间的火药味,那可真就是傻子了…… 一时间任谁也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有那首《天顶的月娘啊》还在断了气般的在唱:“是不是上世人,欠你的感情债,这世人要用青春拿来赔……” 闻诗云脸色白的厉害,站在那里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老大到底还是老大,终于勇敢出声打破这片诡异的静:“老二……咱都一个寝室的,有矛盾有问题,咱们都坐下来好好说……” 于青从善如流:“老大你说的对。” 她起身,把脸盆牙缸重新归位,拍了拍手:“我家小池对我情比金坚,这大冷的天还冻在楼下等我呢,老大,我跟你告个假,今晚就不回寝室睡了。否则,我家那根木头真能把自己冻出毛病来。” 老大慌不迭的点头:“准假准假,本来你就是登记过,在外边有住处的。查寝的不会查这么严。” 于青点点头,又冲老四王蓉道:“老四,以后倒洗衣粉有点数,太多了浪费不说,也烧手不是?我现在得走了,你们姐夫还在等我呢,衣裳下回我再帮你洗。” 王蓉结结巴巴的:“那……老二你快去把,别叫……二姐夫等急了。” 于青嫣然一笑,抱着自己的外套准备走人,走到门口,边套外套边朝闻诗云嫣然一笑:“谢谢啊老三,谢谢你给我报信。你说的没错,他那人还真就那脾气,要是瞧不见我,还真能在这种破天气里站一夜,生生把自己冻成个冰棒都不会挪下窝的……没办法,他这人有点死心眼,认准了一个人,就死也不撒开。我看你——” 她极其怜惜的冲其露出一个微笑,“还是好自为之吧。” 再然后,她就再也不管对方猩红的一双眼,极其潇洒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不过房门在身后一关闭,于青脸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了—— 她边下楼边拉上衣服拉链,戴好帽子,手里还捏着自己的一双手套,蹬蹬蹬直下六楼,一推开寝室楼的厚重玻璃门,寒风卷着冰凌就扑了人一头一脸—— 而果不其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杵在风雪中的廊柱下,一听到门声,立马抬起头来! 一双眼睛倏忽一亮,嘴唇动了动,没有戴围巾,敞开的脖颈,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了两下,却到底没出声,只死死盯紧了她。 那劲头,足像狼犬瞧见了犯罪嫌疑人! 于青板着脸走过去,看都不看他,只把手里的手套往他手里一塞,极其简洁的说了两个字:“回家。” 然后,就自己先行开拔了—— 大个子起初还有点发愣,瞧见她是走向回家的方向,登时吞了口唾沫,赶紧大步紧紧在其后。 正文 第387章冷战 一路上两人俱是无话。 天黑,风高,路边的树被卷动的哗哗声连成一片,冰粒子砸在脸上,的确怪疼的。 于青捂紧了外套上的帽子,一直走在前头——小池腿不好,真要想追她还真是一时不好追上,不过其间他几次三番追上来,想握她的手,都被她无言的甩开了。 那些一粒粒的冰凌落在路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伴着风声,于青听他在自己身后的喘息,以及手杖捣去地面的声响——她放慢了脚步。 却是他不敢再追上来了,只一步接一步的紧紧跟在她身后。 直到终于又回到温暖如初的家——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茶几上那一包破烂和那兜已经彻底凉掉的烤地瓜并驾齐驱,于青走过去,把一塑料袋的破烂捡起来,扔去了厨房垃圾桶,烤地瓜则放去了冰箱。 再然后,她换衣服换鞋,洗漱,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小池一直在跟着她,她去厨房,他跟去厨房;她去洗手间刷牙,他就立在门口给她递毛巾——只不过于青对他递上来的毛巾熟视无睹,自己抽纸巾擦脸。 他几次三番的想尝试跟她说话,她却似乎眼睛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或者说他就像一道她看不见的空气——她从他身边几次三番的走过,面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模样。 当然,也看不出哪里高兴。 直到小池看到她把自己打理完毕,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卧室——他终于慌起来,抢先一步拦在门口:“……” 她眼睛还是没有看他,声音平平无波:“让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抖,居然还真就让开了…… 只不过在看到她要关门的一刻,他又慌不迭把自己夹去了门和门框之间:“我没有……于青,我没有……” 她当然知道他没有。 他是小池,不是别人。 这么一根木头,便是闻诗云直面跟她宣战过又怎样? 她从来就没把她发出的那可笑的正面通牒放在心上——如果闻爱上的是别人,也许还有点不好说,毕竟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对自己拥有绝对的自负。 在这年头,以及不管日后多少个年头,颜值,永远都是利器。 但那是小池嘿! 不是别人。 正是她对他有着极端的自信,所以才能把闻的宣战看做一个彻底的笑话。 所以才能那么安之若素,那般不以为意。 可是,她没有想到过的是,当他和她那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到底还是不淡定了。 那一刻,她想手撕了他俩的心都有!! 特别是他腿上套的那个什么东西……他居然能把班长千里迢迢航空运来的复健束套给剪的稀碎,然后又乐呵呵的戴着闻诗云送的几乎一样的东西,TMD居然还一脸惊喜!!! TNND,做人要不要这么厚此薄彼? 而那贱人上赶着贴,你还就真让她贴了? 这个棒槌! “我没有收她的东西,于青……我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后,再也不去社团了!” 大男生肩膀扛着门板,头发被融化的冰凌打的有点湿,急吼吼的做着解释和保证。 她哦了一声。 “那个你随便。” 她面色平静,像无风的湖泊,建议,“其实人家的礼物蛮有心的,我看你用着也蛮好的。反正班长的那个已经被你弄坏了,不如收下算了,也免的再辜负一回别人的一片好意。” 他的脸和他的眼神一起,难堪的窘迫起来—— “于青……你别这样……好吗?” “我哪样?”她抱臂,眼神终于落去他的身上,很无辜的耸了耸肩,“我只是提个建议,东西是送你的,你接受或不接受,或者接受了再拿剪刀剪成破布,那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过问。” 他尝试着想抓她的手:“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你打我吧,或者骂我,都行!就是……别这样……” 她饶有兴趣:“这样是那样?” 可能是看她脸上终有了一点生动的笑意,这个棒槌大着胆子伸手,想拥她入怀:“别不理我,别不跟说话,刚才我真的难受死了……” 他的掌心的确摸到了她的肩,可措不及防右腿腿弯突然受到攻击! 左腿又使不上力,登时身子一趔趄,而她已经顺势把他推出了门口——然后房门“砰”的一关,关门落锁,隔着房门平平告知:“我困了,要睡了。” 稍后又追加一句,“不准在我门口站着,也不准坐着!总之不准在我门口呆着。” 小池:“……” 这一晚他睡的很不安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半夜里醒了好多次,看外面风雪好像渐渐小了,推门去看于青的房门,静悄悄的亦毫无动静——就这么折腾了几次,等终于昏昏沉沉满腹心事的迷糊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砰”的一声,人突然惊醒过来! 窗外天色阴沉,但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急忙起身去推于青的房门,房门很顺利的被推开了——单人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人已经不见了。 讲台上的C语言教授,正在大讲特讲VCVC。 小池心烦意乱,手里的笔转的直飞出去老远,好在身边的豆包猫着腰帮他捡了回来,拍拍他胳膊,小声:“干嘛呀,屁股就跟长了痔疮似的!那啥,弟妹呼我了,说这几天她要忙着统计学考试,吃饭你跟着我混就行。” 小池:“……” “她什么时候呼的你?” “就刚刚啊!” 她能找到电话呼豆包,说明他们系已经下课了—— 小池把书本往胳膊底下一夹,拄着手杖起身就往后门走,骇的豆包脸上的青春美丽疙瘩豆都红了:“KAOC教授的课你也敢明目张胆的这么逃!!!” 小池把于青的科目表都背的烂熟于心,知道她今天在四教上会计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在四教附近的第三食堂吃午饭。 好在豆包晕归晕,还是很仗义的一块潜逃了出来,边骂他,边推着自己那辆哐里哐当的大金鹿,载着他直奔三食堂! 正是午间下课的当空,不大的第三食堂人也不少,小池个子高,站在入门台阶处一望,就看到了于青的613一伙,登时手杖一拐,正要迈大步过去。 面前突然就撞上了一个美丽身影。 “小池……” 对方咬着嘴唇,红着眼睛望着他,是闻诗云。 正文 第388章第三食堂“突发”事件 小池大大骇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613的聚聚地方向望过去,见她们那一伙皆在积极热情的排队打饭中,心下稍定——他现在对眼前这个人唯恐避之不及,抓了身后正跟上来的豆包往人面前一塞,自己脚脖子一拐,就愈从旁边突击遁走。 只是人走的太急步子迈的太大,手杖支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突然打滑,更休论下面还有台阶,登时身子就一个趔趄! 闻诗云忙上前想去扶他,却是他瞧见她,第一反应就是避让——本来昨夜一夜的冰雪,现虽是临近中午但路面结冰还没化,食堂好多人来来去去,门口踩了好多的碎冰渣,有的还来不及擦,不小心踩上去,配合着水磨石的地面,真心堪比溜冰场。 小池这一避不要紧,脚底板擦滑,这么大个人顿时就往前摔去——豆包忙伸手拽他,却只摸到个衣角…… 就听“呀!”的一声—— 第三食堂规模不大,属于H大面积最小的,有个啥动静全场都能瞅个清楚明白的节奏——于青本来和舍友们正在排队打饭,就见食堂入口处闹哄哄的,一堆人在那挤着,不由也是奇怪:“咋了这是?” 很快前方传来线报,一个男生蹦跳过来,脸上的表情不知是龌龊、兴奋还是怜惜,正跟同伴线报:“是闻诗云嘿!不知道怎么被个大个子给砸在身子底下了,压的那叫一个结实!也不知道人受伤了没有。” 他的同班俨然比他还兴奋还龌龊:“闻诗云?CAO!哪个这么好命的,能把她压身子底下?” 排在于青前面的老大闻声惊讶回头:“是老三?” 不过身后只留下跟她面面相觑的王蓉,于青和小六俨然已经脱离了队伍,奔向人群处—— 于青扒开人群的时候,豆包正奋力把小池从地上拽起半边身子——小池左腿使不上力,只凭左臂撑在地上,闻诗云则侧躺在他身体下方,头发散了一地,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而他的右手掌心,还垫在她后脑处…… 嗯,总之这幅情景,一时还真是有点不好形容,说是一对情真意切的情侣也不为过:毕竟砸到人的那个大个子,虽是脸色白的渗人,不过到底还是对身下的女生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而被砸的女孩呢,虽还有些怔忪,手下却还不忘把人家抱的那么紧,摆明了也是心甘情愿的很 围观人群都有女生感慨了:“啊……这不就是《一吻定情》的经典桥段嘛?好浪漫啊……” “有病吧?要不我也砸下你试试?” 小六就跟吃了枪子似的,直接炮轰到那个女生脸上,“这么花痴,怎么不去当园丁啊!” 那女生也是无辜,感怀了一把却俨然被个不认识的女生给喷了,一时间瞪大了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于青上上下下打量了番小池,这身子底下有个“肉垫”,他应该是没受什么伤——既然没受伤,她还杵这碍自己的眼干嘛,二话不说人掉头就走! 小六本还在冲那个充满着罗曼蒂克情怀的女生怒目而视,一见身边已经没了人,赶紧追上去:“哎!老二,你等等我呀!” 小池满腔心思都在赶紧爬起来上,奈何心里越着急腿越使不上力——他个子大,手长腿长的,豆包和另外一个男生一左一右的拽着他,刚堪堪把人扶了站起来。 小六这一声“老二”,他一抬头,刚好看到于青在人群中迅速遁去的背影,一急眼,上半身下意识的就往前冲,骇的豆包一把扯住他:“我说哥哥,消停会啊消停会,腿不好就别乱跑了成吗咱?” 又急忙冲刚刚也被人搀扶起来的闻诗云一抬下巴:“咱也赶紧带诗云去校医务室瞧瞧吧,就你这身量体型,别把人砸出个脑震荡出来……” 闻诗云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后背在地上蹭的一塌糊涂,裤子上也沾了污渍,利索的马尾也歪了,几缕发丝粘在通红的脸蛋上——一代系花难得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过她第一句问的是:“小池……你没事吧?” 小池眼睛一直眼巴巴瞧向大门处,于青走的很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他觉得自己嗓子眼干的厉害,耳朵也像被糊住了,旁边的人和声音都混沌成了一片。 只有她决然离开的背影,在逆光中,慢慢刺疼了眼睛。 第三食堂这一段小插曲,很明显没有这么容易就消失匿迹,整个中午吃饭的当空,好多人饭间聊天的话题就是这个——毕竟,当人之一可是大名鼎鼎的经管系系花闻诗云啊! 一个说:“嘿!你们那是没瞧见,我保证这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摔倒事故!当时我可站的就不远,那个大高个腿不好,一只手还撑着手杖呢,好像是下台阶的时候走的急了点吧,地上又滑,没走稳,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是闻诗云一下过去抱住他的!可这女生的力气怎么撑的住男生的体重啊,于是一下两个人都‘扑通’了!” 另一个迅速接嘴:“敢情还是闻诗云主动去抱的人家?” “谁说不是!都说了我就在跟前!谁也没我看的清楚!当时还把我吓了一跳!乖乖,这一下摔的可不轻啊!好在那个男的还算眼疾手快,摔倒的时候拿手护住了闻美女的头,否则这一下,指不定得磕出个非伤及残!” 另个啧啧:“可以啊这两人,敢情这是郎情妾意呢吧?一个主动去抱,一个还不忘护着,在咱们眼皮跟前秀恩爱大戏呢!我CAO!那男的谁啊?能叫咱们闻美人这么主动投怀送抱的?” 第三个人凑过来:“要是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计算机院科学系的战池,听说还是软件社团的大拿。” “得!这不就凑上了!我早就听说了,闻诗云一个经管系的,却愣是混进了软件社团,听说就是为了追这个男的才主动要求加入的。听说软件实验室那个团长,高朗,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P哦!人家月亮照的不是他!很是郁闷了一把呢!哈哈哈。” 又有人插话:“可是……我听说,计算机院那个战池有女朋友啊,也是经管系的,人都校外同居了。闻诗云这是图啥呀?长这么漂亮,找谁不行啊?非得上赶着去撵人家的男人?” 再一个撇嘴:“那可不一定!闻诗云长得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听说家境也不俗。这么好的条件,哪个男的不动心?有女朋友又咋了?双向选择嘛,人家要真对上眼了,大不了分手呗。反正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再说了,结婚还有离婚的呢,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重要的是得两厢情愿!” 一个点头:“也是,你看那男生摔都摔了,还不忘护着她,看来也不是不靠谱的人。这美女看上的人,总得有点过人之处吧?” “嘻嘻嘻,也是,瞧那体格,怕是过人的不止一星半点吧?” “哈哈!你咋这懂哇!” “滚滚滚,搞的就跟你不懂似的……” 这一桌的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而隔壁桌的613成员,皆一脸尴尬。 也亏了小六不在,否则早就跳起来要跟这堆人撕个你来我往了——王蓉苦着脸,筷子快要把餐盘里的豆腐给戳成麻子,低声:“你们说,老三……不会真和……那什么吧?” 老五吴非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瓶底眼镜,嘟着嘴:“我也过去瞧了,反正他俩抱成那样……,我要是老二……我都想去跳太平湖了。” “去你个乌鸦嘴!”老大一筷子打在老五餐盘上,第N次的掏出呼机,焦灼的又看了眼,埋怨,“这个小六,跟着老二跑出去的,怎么也不知道回个信!” 很快老大端着餐盘匆匆站起来:“不行!我得去呼一下小六,也不知道老二咋样了。” 她甚是不放心的瞧了眼仅剩的俩宿舍成员,“恁俩回去嘴巴都给我闭紧点,这回闹的这一下,保不齐这周边宿舍的能说出嘛来。听见了也给我装没听见,听见没有?” 老四老五皆苦着脸,乖乖听话:“噢——” 而距离第三食堂一里地的学校诊疗室,依旧保持着富态体型的方大夫也在絮絮叨叨的训人:“这大冷天的,昨个一晚上下的都是冰!路上本来就滑,你们这帮学生就是不叫人省心,仗着年轻就可劲作吧!这回幸亏是没啥事,真要是磕到后脑,哼!变植物人也不是没可能!这么漂亮一姑娘,到时候嘴歪眼斜流口水,我看谁还敢要你!” 正文 第389章国际长途 闻诗云脸蛋红红的,乖乖坐在那挨训,倏忽抬了眼,瞧着女大夫脸色稍缓,大着胆子:“方大夫,你也替小池瞧瞧吧,摔倒去地上的时候,他手一直护着我的头,怕是也伤着了。” 小池在旁边沉默着,跟前的豆包听见了,忙扯了他的右手出来,一翻过来,果然:手背淤青了一片,骨节那里还擦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痕。 闻诗云低低惊呼一声,起身要捏他的手,他攥着拳把手抽回去了,脸上很木然,摇头,“就擦了一下,没事。” 方大夫张嘴又训上了闻诗云:“急吼吼的干嘛呢?一惊一乍的,去去去,床上躺好了,观察1个半小时,要是没什么头晕恶心的,再回去。否则,得去医院拍片子,看看是不是真有啥脑震荡。” 闻诗云吐了吐舌头,被豆包扶着,听话的去小床上躺着去了—— “至于你,”女大夫矛头又戳向木头桩子样的小池,“过来擦点紫药水!你这孩子也是叫人操心的主,明明腿还不好,这平时更是得经心点才是!今要不是这女生替你挡了一下,我看你这腿啊,怕又得摔的不轻!” 小池踯躅了下,默默上前,伸出手,让大夫给他消毒,然后上一层紫药水。 酒精渗入伤口,杀得很,可紫药水再涂上去,又一片清凉——他抓握了下手,脑子里空的很,就听女大夫还在喋喋不休:“人家是替你受过,虽说运气还不错,没什么大碍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 指了他:“在这陪护吧,负责观察她一个半小时。至于你——” 豆包忙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来:“大夫,我也申请陪护。” 女大夫冷冷一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既然同学你这么有空,得,跟我一块铲雪去吧。” 豆包:“……” 诊疗室只剩下两个人:闻诗云躺在小床上,眼含秋水,瞅着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大男生:“小池,你没事吧……” 对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放在膝头的手背上涂着大片的紫药水,摇了摇头。 “都是我不好……否则、否则——” 女生还在喃喃着剖白,男生依旧不言不语,扭头望向窗外——外面阳光初现,冬青叶子上凝结的冰凌正在融化。 他突然低声一句:“下午经管系没课……” 闻诗云一愣:“嗯,没课。” 有课,最起码他还知道她在哪里,在哪个教室。 没课,他却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了…… 这个下午没课一身轻的于青,正走在海淀图书城的小方块路面上。 地上还有未曾化掉的碎冰渣,被来来往往的人踩的一片狼藉,她却饶有兴趣的拿鞋子踢了一块冰,一路走一路踢,直踢到运动鞋的鞋尖都有些湿了,这才意兴阑珊的把冰块踢进路旁扫起的小雪堆里。 本来小六怕她难过,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但还是被她给义正言辞的给支走了,说自己要去朝阳区看个亲戚,实在不好带着她。 小六给支走了,她一个人悠悠荡荡,干脆抽了月票卡出校门坐上了公交车,去了两站地之外的海淀图书城。 海淀图书城,又名海淀大学图书城,周边被各高校分布围绕,是大学生们逛街买书打零工找家教娱乐休闲第一圣地—— 于青买了一串糖葫芦,又酸又凉,不过还是忍着吃完了; 去音像店听了会新出的磁带,嗯,邰正宵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正唱的满屋顶的哀怨—— 又去图书城溜达了一会,央视主持人敬一丹居然正在那里开小型讲座,签名售书! 她垫着脚扒着人群肩膀看了一会,森森觉得,一丹阿姨真心驻颜有术!和十多年后的样子都没啥差的! 敬佩!敬佩! 本来想买本书的,不过她心烦意乱,挑了半天也挑不出来,最后在一家外文书店的收银台旁看到一个电话机——旁边一个纸板上写着:可打国际长途。 于青心口一动。 “小哥,可以往新加坡打吗?” 收银的小哥像是个在勤工俭学的大学生,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眼镜,一本正经的点头:“你就是往毛里求斯打,只要有人接,就能打得通。” 不过还是提醒她,“新加坡的话,12元一分钟。” 啧啧啧,抢钱呀!! 于青忍不住又要怀念起十几年后的互联网时代了,人家微信一分钱都不花的好嘛!! 不过她掂量下自己兜里的钞票,还是毅然决然的拨了号码——她背包里的笔记本封皮里就夹着许友松的电话号码,是他公寓的电话,这个点的话…… 话说北京和新加坡有木有时差啊? 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天,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呗,撞撞运气吧。 没想到的是,对面三声嘟声过后话筒就被接起来了:“Hello” 于青一时间心口“咚咚”直跳! KAO!没想到人还真在! 她这惊喜的功夫,对方已经在问第二声了,这回换了中文,语声依旧彬彬有礼:“你好?” 好个头! 不过,她只喘口气的功夫,对方俨然又开口问道:“于青??” “……” 乖乖个隆冬,班长可以啊!这听个喘气声就能辨人的,这技能实在是满点! 鉴于国际长途1分钟12元,于青不敢怠慢,抱着话筒呱唧呱唧一通秃噜:“班长!是我啦!于大青。你寄来的包裹前两天收到了,一直想跟你打电话说一声来着,奈何电话费太贵,一直拖到今天。嗯,东西都收到了,都特别好!蛋糕特别好吃!那堆罐头都被我们寝室的人给抢了!鱼子酱我虽然只吃到了一口,可是也算知道鱼子酱啥滋味了,人生也算圆满了!小池的那个护膝套,他戴着也特别合适!直说特管用呢!让我一定要跟你说声谢谢!我看还是德国产的,一定不便宜吧?还有那条丝巾——” 那条绚丽华彩的丝巾在脑子里忽闪了一下,时间太匆匆,她甚至都没来及看清楚品牌和细节。 她吞了口唾沫,继续,“那丝巾也太好看了!!我披上简直艳惊四座啊,连小池那个棒槌都直夸好看!我们系元旦晚会我正好要表演节目,就准备拿它当演出服了,啧啧啧,到时候又要迷倒一大片男生了,想想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最后她匆匆做了结束语:“班长,谢谢你的新年礼物,叫你费心了,在这里也祝你新年快乐。” 远隔千山万水的电话线的那一头,对方没说话,只轻轻吁了一口气,可那口气通过话筒,活像生生扑在耳边一样,令人心头忍不住一跳。 “于大青……” 许友松的声音有点低,却拥有着一种熨帖人心的温柔,“你是不是不开心?” 正文 第390章鞭长莫及 于青一时抱着话筒愣在那里:“……” 要不要这么敏锐思密达?要不要这么敏锐思密达??? 他脑袋上长了雷达探测仪咋滴? 不过那边又说话:“先挂了,你不要挪窝,我给你打过去。” “……” 收银小哥看了看于青:“2分56秒,嗯,不到三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脸上一脸懵逼的一副傻样,小哥有点恻隐心顿起:“就算你两分钟的吧,24元。” 于青掏钱,小心问道:“那边说要打过来,这接国际长途的话……要不要付钱啊?” 小哥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接电话的话,在国内任何时候都不需要付钱。”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没有风,天空澄净,昨夜那一场风雪,残存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于青觉得肚子有点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吃的那根冰糖葫芦的缘故——她已经在图书城溜达了快两个多小时了,腿肚子有些发酸。前方就是一个下沉式的小广场,不少人坐在台阶上休憩,她亦走过去,把背包垫在屁股下面,也坐下来。 许友松问:“于大青,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啊! 我挺开心的啊!要说不开心的话,那就是课程太多了,十几门啊,比高中的时候多多了去了!而且很快就要开始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了,人家还真是怪担心会挂科呢班长! 许友松似乎并不太关心她的学业问题,转而问:“小池呢?他现在在哪里?” 啊,他啊,当然在上课啊,还能在干嘛呀! 哦,我啊。我们系今天下午没课,跟同学出来一块逛街呢,看见电话,就想起班长你了,所以打个电话联络联络感情嘛。 他沉默些许,突然问:“于青,北京冷不冷?” 还行,今天天气挺好的,有太阳。 他那边低声笑:“我看天气预报,昨晚北京城来寒流了。还想着你是不是窝在窝里一步都不会挪出门。不过,到底还是冬天了,北京冬天风大,比怀姜要冷,你注意身体。” 嗯,班长,新加坡是不是特暖和啊? “也还好,穿短袖就行,就是现在这边正是雨季,这几天天天下雨,洗的衣服都干不了的,只能用烘干机。昨天我出门忘了带伞,就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哈哈,班长,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是啊,特别倒霉!不光淋了雨,还不小心踩进了个水坑,今天我都没裤子穿,都拿去洗了。幸亏今天我也没课,否则我只能学马来西亚男人,裹条花裙子出门了……” 噗嗤! 于青一脑补那画面,肚子抽疼,乐的腰都弯去了收银台上,被收银小哥很是奇怪的盯了两眼。 不行了班长,我不跟你说了,再说下去,我要阵亡了……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这么搞笑啊!穿裙子……哈哈! “是啊,”他亦笑,语声温存,“所以,于大青,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于青望向前方,昨夜虽是风雪交加,但寒流略过也就窜的没影了,此刻午后暖阳融融,圆形小广场里很多大学生情侣并肩而坐——在她右下前方的台阶处,俨然就有一对,两个小年轻正在共吃一个甜筒冰淇淋,你一口我一口的,十分羡煞旁人。 女孩子嘴角沾上了一点冰淇淋,男孩子直接凑过去舔了一口,被女朋友娇羞打了一香拳,然后女孩就被男朋友直接拉怀里去了…… 于青抱膝坐在台阶上,下巴抵在膝盖上,脑后的斜阳晒的后心微微发热,眼眶亦是发热——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起来,两行泪顺着眼角慢慢流下来。 不知不觉,泪水涌出的越来越多,积在手背上,打湿了膝头的裤子——她一个人坐在午后小广场的台阶上,很安静也很痛快的哭了一泡。 他语声温存,“所以,于大青,你现在好一点了吗?” …… 我不好,班长。 我现在心里头堵得慌,憋得厉害,我想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可是找不到。 那边沉默,好像思忖了一下,突然问:“你吃饭了吗,于青?” 饭? 于青摸了摸自己肚子,自己好像是还没吃午饭…… 我不饿啊。 许友松轻声:“你听话,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先去吃饭,喝点热的东西,吃点甜食。然后……然后就回家去,回宿舍也行,你不是说要准备期末考了吗?老师划重点了吗?划的重点中都复习了吗?都背过了吗?背的滚瓜烂熟了吗?每门课都复习到位了吗?大学不像高中,一门挂科不光面子上不好看,学籍档案上也会记录在册,到时候找工作人家公司一瞧,啧啧啧,补考通过——于大青,这多丢人啊!” 于青:…… 我说班长,咱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电话那头在低声笑,笑过之后突然微微叹了口气。 你又叹啥气啊,班长? “也没啥,就是突然对一个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啥词? “鞭长莫及。” 于青拿袖子擦干净眼泪,抬起屁股拾起背包,准备像许友松嘱咐的那样,先去找家小店吃点东西。 老人和班长都有言:肚子有食,心里不慌。 总之,先吃饱再说。 她找了一家夹在花花绿绿门头房里的小小汉堡店,走进去要了一个双层的牛肉汉堡,一杯热果珍,想起方才小广场上的那对小情侣,又自作主张要了一个奶油甜筒——嗯,冷一口热一口,也怪有趣味的。 人家郎情妾意,她自得其乐,也不差。 于青吃完了牛肉汉堡,包括渣渣都珍惜的从包装纸里全倒进了嘴巴里,临了想了想,又要了个苹果派。 这心里苦,嘴巴就得甜一点,班长都说了,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手里捏着苹果派,推门而出,正欲回学校去——门口有人也正推门而入,她手里才咬了两口的苹果派就这么准确无误的尽数蹭去了人家前胸的衣襟…… 苹果派耶果绿色的黏稠糖浆黏答答的沾染在面前的黑色夹克衫上—— 于青:“……” 她赶紧从旁边桌子的纸巾盒里撸了一把纸巾,边躬身赶忙去擦,边一叠声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真不是故意的……” “……于青?” 声音实在是耳熟,于青直起腰来,眨巴了眨巴了眼睛—— 眼前是个美少年,货真价实极具大众审美的那种:标准的鹅蛋脸,浓眉毛,双眼皮,高鼻梁,嘴唇色如玫瑰——一眼之下,好看的总叫人忍不住心神荡漾一下。 而眼下这个美少年,一身的惊喜俨然更超越她,一双黑眼睛,像掺杂了最漂亮的水晶:“于青,真是你!” 正文 第391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是这样,这是扳机,左脚加重就是向左,右脚加重就是向右,正常默认情况下就是前进,双膝下蹲就是停止。扣住扳机不松手是连发,按这个按钮是高射炮,发射的时候枪口要稍微抬高一点——” 就见于青怀里俨然抱着一柄老大的、十分拉风的“机关枪”,苏楠正手把手的教给她操作方法,身边一片嗡嗡嗡电玩游戏的嘈杂声——没错,他们现在正处在图书城最大的一个电玩城。 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吃个汉堡都能又碰上上辈子的初恋情人——原本以为不会再有关系的人,总是能偶遇上,这是不是说明:缘分未了? 最起码,一块打个电玩的缘分还是有滴 苏楠这天来图书城是来买电脑软件的,在这个互联网还不甚发达的年代,好多电脑软件的安装都是依靠盗版光盘——特别是在中关村和图书城,街边路角各种小店全是卖这个的。 买了光盘,苏楠想进小店买瓶水,结果好不好的就被于青蹭了一衣服的苹果派。 于青跟他寒暄了两句,对弄脏了他的衣服表示了十二分的抱歉。 苏楠好脾气,连瞧都没瞧一眼自己夹克衫上的一片狼藉,一直安慰说:“没事没事,回去洗洗也就是了,多大点事啊。” 嗯,于青知道他的确会洗衣服,而且洗的还不错。 她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身体上其他毛病木有,就是马大哈,从来不记得自己大姨妈的日子,而且吃冷饮木有节制,所以动辄会有个痛经的毛病——这一肚子疼,最起码那一周多的衣服都是苏楠来给她洗的,包括袜子。 后来于青看人家当女朋友的都给男朋友洗衣服,突然有一回就心血来潮,要给苏楠洗衣服——这可把苏楠受宠若惊坏了! 她洗个衣服,他跑进跑出的拿洗衣粉端肥皂,乐颠颠的挽着袖子张着两只手,眼睛里满满全是骄傲和惊喜——当时他们学校的男生宿舍都是那种小单元套房,女生基本可以长驱直入。于青帮苏楠洗这么一回衣服,苏楠恨不得逮住个人就要相告:“媳妇今天来了,给我洗衣服呢!” 别的男生打趣:“吆,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小苏你可美一回吧。” 苏楠就乐呵呵的笑,一直点头:“嗯嗯,洗的可好了!” 她搓的一盆泡沫,他就在一旁负责涮,统共也就洗了两件衬衫一件T,他却好像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事后又是给她拿毛巾擦手,又是给她搓护手霜——又摸着她手冷,心疼的抱着捂了好一会,直说以后不洗了不洗了,瞧把你手凉的。 于是,于青也觉得架势太大,所以以后干脆真没再洗过了。 那是上辈子她唯一一次为他洗衣服,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有些恍如隔世。 嗯,实际上也真隔世了。 本来以为寒暄完也就告辞了,各回各家,苏楠看上去却有点踯躅:“于青……,你一个人吗?” “啊,我自己。” “我也一个人……,反正时间还早,要不……” 苏楠这人一说谎话就不敢看人,此刻眼神就有点乱飘,不敢落去她脸上,“我舍友托我买盘磁带来着,我……实在不会挑,……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帮我挑一下?” 于青心里暗笑,答应的特爽快:“行啊。” 买磁带小事一桩,她拿哪个他都点头说好,磁带买好了,旁边就是电玩城——他又小心提议:“这地方我上回和同学来玩过,机器挺多的,也很新,上回来还剩下不少币……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咱们把它给用了吧?免的浪费了。” 于青继续从善如流,从没这么爽快过:“行啊!” 于是,他俩就冲进去了—— 于青操作水平麻麻,对电玩并无多么热爱,以前玩过几次也都是和小池一起的,玩的也多是赛车之类最简单的游戏——这回她却偏偏反其道行之,专挑的是枪械激战格斗类,反正就是打人呗! 打的越爽越好!!!! 结果没想到,一玩起来还真心被爽到了,最喜欢的就是一枪爆头!要不就是把人撂翻在地,直接坐其肚子上挥拳打脸! 虽然都是苏楠在一旁给一直给她打掩护才能叫她玩的这么风生水起,可就是爽呀! 一爽于青就停不下来了,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总之杀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呀——后来打到肚子饿,都不肯走,还是苏楠跑出去打包了两个鸡蛋灌饼两杯八宝粥外加两个茶叶蛋,两个人简单垫吧了垫吧,继续开打! 苏楠是个电脑高手,顺带电玩高手,键盘操作都是没的说的,何况电玩城这些手柄操作——他脑子好,眼睛亮,手指灵活,有他在旁协助,于青快成了九条命的猫,反正她也不怕丢命,先把人往死里K再说! 这一来二去,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楠都要忍不住来提醒她:“于青,你们学校寝室几点关门?” 于青“啊”了一声,又爆掉几个人头后,这才反应过来——乖乖个隆冬! 她抓起自己的背包:“不行不行,得走了得走了,怎么一会功夫都这个点了?!” 可不这个点了嘛!这一出门,天都黑透了,快晚上九点了! 她不知不觉竟然玩了5、6个小时! 于青这才感觉到眼睛酸胀,胳膊僵硬,拿了月票急匆匆往公交站跑,苏楠在后面一路追,公交车站终于追上了人,于青还奇怪:“一?你不是应该去那边坐375吗?” 苏楠也奇怪:“你去过我学校?你怎么知道我要坐375?” 于青:“……” 好在苏楠也没多追究,喘了口气,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吧。反正375一直到晚上10点多呢,你们学校门口也有站点,我那里再坐,也是一样。” 于青想了想,反正离H大也就两站路,也就点了头。 结果,一直护送到H大校门,他犹豫了下,又说:“我送你到你寝室吧,太晚了,你们学校也蛮大的,这个点路上人也不多了,你一个女生自己走,我不大放心。” 于青瞅着他笑,直把这孩子笑脸红了,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有些尴尬:“你笑什么啊……” 于青哈哈哈:“苏楠,你长这么好看,与其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真担心你被个女色狼给劫持喽去——” 苏楠:“……” 说归说,做归做。苏楠还是一路护送于青回寝室,于青一路上也乐的给他介绍H大的各种这个楼那个楼,说到兴起,一阵寒风刮来,她忍不住鼻子一痒,“哈秋”打了个喷嚏! 还在揉鼻子的档空,就觉脖子里骤然一暖,一条还带着体温的围巾落在她颈间——苏楠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你先戴着吧,干净的,我也是今天才刚拿出来用。” 那是他的围巾,墨绿色的男式短围巾,带着他的体温的同时还带着淡淡“雅霜”的味道——苏楠平时是个挺爱干净也有点讲究的男生,白衬衣的领子总是挺括雪白,喜欢随身携带纸巾,头发每天都洗,还喜欢用“雅霜”。 所以他身上总是带有雪花膏的淡淡香味儿,上辈子于青作为他的女朋友,活的比他可糙多了,就连自己每次来大姨妈,也都是苏楠给她记日子的——她自己永远都记不住!!!! 来姨妈肚子疼,都是他给她打粥打饭泡红糖水烫热水袋——他身上手上衣服上总会带有“雅霜”的香味儿,这种味道她已经甚是熟悉,熟悉到一闻到这种香味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安定,连每次的姨妈疼似乎都能减轻一些。 此刻她低头,把鼻子贴在围巾上,又闻到了这种熟稔至极的味道。 “苏楠……”她忍不住感慨,“你好香啊。” “……” 这孩子有些窘迫,结巴着解释:“是雅霜的味吧,我……我从小就用惯了,我妈用,也喜欢给我用,慢慢就……用习惯了。” 她眯着眼睛歪着脑袋冲他笑:“多好闻啊!我喜欢这味道。” 即便夜幕深沉,即便路灯昏黄,少年的脸还是慢慢浮上了一层淡淡红晕——真奇妙啊!于青忍不住心里感叹。 明明他这个时候都是和小池、许友松差不多一样的年纪,许友松看起来就完全像个成人了,而苏楠却还是这么满溢着清醇的少年气。 而小池……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了女寝5号楼下,于青正待向苏楠致谢告辞,眼角忽得就这么一跳! 就在他们的左手方向,也就十来米的距离,手杖啪嗒啪嗒一下下落去地面的声音,震的她耳朵鼓膜一哆嗦! 但她都不用扭头,就知道,不止他,不止他一个人——因为闻诗云的声音也正清澈入耳:“小池,谢谢你,谢谢你今天……一直陪了我,这么久。” 正文 第392章借刀杀人 小池遵守方大夫吩咐,守了闻诗云1个半小时。 结果到点闻诗云一下床,双腿一软,险些摔倒,直说有点头晕。 方大夫不住犯嘀咕,一再跟他们确认是不是真的没有磕倒后脑,闻诗云说没有。于是他们俩又被方大夫赶出门去,说出去溜达一会吧,如果真是脑震荡的话,不管躺着还是走路都会感觉头晕,要是走走路症状减轻,那就不用在意。 要是头晕还伴随着恶心,甚至还有健忘啥的,那最好去医院再做进一步检查。 小池作为当事人,必须得负责看顾闻诗云这个病号,毕竟人家是为了他才搞出了这么一个疑似脑震荡。 结果校园里又溜达了1个多小时,返回医疗室的闻诗云支支吾吾,说头晕也还是有点头晕,恶心也是有点恶心,但都不算太重。 至于健忘啥的,好像木有…… 方大夫大手一挥:“那应该是有点轻微脑震荡,这几天多注意休息吧,再观察几天。一般这种很轻微的,不出几天慢慢也就自愈了。” 闻诗云有点担心:“大夫,会不会影响学习啊,我们可快考试了。” 方大夫表示:“那可说不准。一般脑震荡可都是伴有短暂性失忆,你要是正好赶上,那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闻诗云:“……” 小池始终都没说过话,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一根木头桩子。 送闻诗云回寝室的路上,她小声:“我下午没课,想去图书馆看会书。” 小池很木然,说话调子都是平的淡的:“方大夫说你这两天要多休息,还是回寝室吧,用功不用在这一时。” “可……这学期要考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这两门课我一直挺弱的……” 女生为难的咬着一点红唇,很是小心翼翼,“小池……我听说你是个理科天才,高考数学几乎得的满分!老师划的重点有几个地方我一直感觉怪绕的,你要不嫌我麻烦的话,能给我讲讲吗?” 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小池会说:不行,我嫌麻烦。 可眼前这个女生刚刚因为他摔出个轻微脑震荡,而且方才大夫也的确说了,要不是她替他挡这一下,他个头高身子沉,真要这么直直磕下台阶,后果不堪设想—— 很可能伤腿情况会更严重。 他其实不是不懂事的人,也过了恣意任性的年纪,所以他没办法说出:不行。 况且他了解于青,便是自己去电话机上呼上她十几遍,她那股心气上来,绝对绝对的能视而不见! 所以,如果给点时间,让她先消消气,也许…… 他有点模糊的希翼着。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能希翼得到什么结果—— 结果没想到闻诗云居然这般孜孜不倦,一直到图书馆快闭馆才恋恋不舍的走人,临走还一个劲的说:“小池你真是一个天才!怎么那么难的题目到你手里就变的像32一样简单,我今天收获太大了!以后……我再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向你请教吗?” 他匆匆点头:“我送你回寝室……,你帮我看看,于青她有没有在寝室,好不好?” 对方咬着嘴唇,慢慢扯出个笑:“……好啊。” ——结果,于青果然在寝室,不过是在寝室楼下,和一个很帅很帅的男生正在依依惜别。 闻诗云那脉脉含情的的声音,就这样清澈的钻入耳阔:“小池,谢谢你,谢谢你今天……一直陪了我,这么久。” 活过两辈子的于大青同学,心里头突然就涌上一层冷笑。 果然够尽心尽力! 两个人一直戳到这个月黑风高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送回来,这大半天的功夫,怕是有不少可心的话不少难言的衷肠都说出来诉出来了吧? 她了解小池,如果是跟他没干系的人,他一定会不假辞色。 但如果一旦牵扯上点关系,他这人就会变的叽歪的多——况且闻诗云今天还刚“救”了他一救,嗯,两个人的渊源看来又进了一大步呢! 所以她脸上涌现出一个甜蜜的笑,从颈间摘下那条带“雅霜”香味的墨绿色围巾,微微踮脚,亲手为自己面前正一脸红晕的英俊少年戴上——嗯,还又亲手好生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掌心最后还在那个结上轻按了按。 “谢谢你啊,苏楠……”她柔声四溢,娇羞无限,“今天我玩的很开心,我发现和你在一起……会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今天能遇上你,实在是太好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你看——” 她笨笨的,却是很可爱的那种笨样子,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算,“我们已经偶遇三次了呢。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北京城这么大,我们却总有机缘能撞到一起,连我这么不迷信的人,都忍不住要开始相信命运了……” 苏楠一开始有点发愣—— 也是,从汉堡店初遇上于青,她一直都是一个干脆利索的所在,答应他的要求干脆利索,打电玩也打的干脆利索——动辄喊打喊杀,一身的女中豪杰相。 却是冷不丁的,眼前的这位“豪杰”变得温柔而温吞起来,橘黄路灯下她的头发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把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眼神以及她的笑,都变的娓娓动人起来——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在半夜三更的长安街上,在黑咕隆咚却炉火红艳温暖的小铁皮屋,她回头向他望过来的眼神和笑容,温暖而悠远,熟稔到叫人怦然心动——就像是上帝之手,正把他今生的爱人,款款推到他面前。 少年的心,慌了…… 自从上次她揽着自己男友的手臂冲他笑的一脸客套和甜蜜,他就已经放弃那惊鸿一瞥后的蠢蠢欲动——可不提防,他还是再一次遇上了她。 而且,她还说:这就是缘分吧……连我这么不迷信的人,都忍不住要开始相信命运了呢! 苏楠的脸上红晕更胜,后心和手背都忍不住的冒出汗来,他从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想说点什么,嗓子眼却像被糊住了,只徒劳的张了张嘴:“……” 面前的女孩子转着脚尖嘻嘻笑起来:“你脸红什么呀?不过……” 她像模像样的叹过一口气,“你长得可真好看,你看,女生们都忍不住要看你呢。” 于青说的没错。 女寝楼下本来进出的女生就多,苏楠这幅相貌,放哪里都是绝对出众吸引眼球的,便是大晚上的都不能免俗——只要是经过他们身边的,都无一例外的忍不住要回头再多看他一眼。 毕竟,好看的女孩子,不少; 这么好看的男生,却总归是稀罕,必须多看一眼! 于青相信,距离他们十步之遥的那一对人,肯定也把自己这边的动向瞧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伸出手去,又体贴的紧了紧苏楠颈间的围巾,像一个依依惜别情郎的小阿妹:“时候也不早了,晚上天冷,苏楠,今天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吧,以后——” 她话还没说完,苏楠急急的一伸手,似乎想去握她的手,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半空中抓握成拳,动作有点滑稽,可一双漂亮的眼睛兴奋到熠熠生辉,俨然堪比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于青……,明天、明天只要你没课,我还来找你,行吗?” “行啊,”她照例爽快无比,点头,“你有我呼机号码,我也有你的,咱们……再联系就是了。” 那个好看的少年一步三回头,边回头跟她挥手边忍不住的笑——他起来真的很好看很好看,亦很专注,眼睛里全然只有她一个人。 可如果他能稍微分一点心的话,相信眼神那么好的苏楠一定能注意到,几步之遥外,还有一个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只不过像是被千万年的风霜给石化了,化了一个不能言语亦不能动的僵硬石头。 于青亦很专注,连脸都不肯侧一下的,只翘脚一脸的恋恋不舍、含情脉脉——终于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进夜幕中,才假模假式的轻叹过一口气,唇角含笑的、似乎还在回味无穷的,转身朝寝室楼走去。 身后手杖在地面上划出尖利的声响,以及闻诗云小小的惊呼:“……小池。” 可她闻所未闻,连脑后的头发丝都木有动一根,就这么径直走进了——女寝5号楼的大门。 正文 第393章你,从天而降的你 于青上午上市场营销课的时候,呼机收到一条讯息:12点H大东校门,不见不散。许先生。 她琢磨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这个“许先生”到底是哪个? 本还以为是小池胡诌了一个姓来骗她去见面的——本想置之不理。 不过下了课,于青看了看手表,鬼使神差的居然还是去了——心里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要是发现是那根木头,一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殊不知,虽然她对那根木头气的不要不要的,不过那根木头如此安静如鸡,昨个一下午以及一个晚上连个传呼都不呼一下她的时候,可不多啊。 说不担心是假的,那家伙看着个子大,其实心理脆弱的很,特别是腿伤了后,人敏感多了——而且昨晚,她那么用力的戳他眼前头表演了一番与旁人的温柔绻缱,解气是解气了,心里倍爽! 不过爽了也没多久,事后心里头反倒更不得劲的是自己! 觉得自己很恶毒,不管是对苏楠,还是对那根木头。 虽然她自己并不想承认。 于青犹犹豫豫走到东大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小池那标志性的大高个,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要嘲笑一把自己的自作多情——撇了撇嘴,心里冷笑一声,转身欲走,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那人哆哆嗦嗦的,大冬天的穿的着实有些单薄,脸都被冻红了,正在她面前呼着白气跳脚:“呆亚热带呆惯了,都忘了北京有多冷了!你要再不出来,我可要冻的淌鼻涕了。” 于青像被葵花点穴手给点住了要命的穴道,浑身动弹不得,眼睛睁的足有牛眼那般大,嘴巴也张的白痴样,梦游了好一会还没梦游完——然后果断就被对方一点额头:“惊喜傻了是不是?赶紧醒醒,实话告诉你,我可只穿了一条裤子,挡不住这大北方的冬天。” 说着,不由分说,一把揽过还在呆若木鸡的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先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否则冻出毛病来,你又不心疼我。” 出租车里空调开的很足,对方背靠着靠背长出一口气,摩挲了下了脸,又摩挲了下膝盖,向她转过来的脸上,被冻出来的红晕像是被抹了两块胭脂,配着唇角一弯溢出的小梨涡——明明是最熟悉的样貌,却偏偏带着新鲜的陌生感。 于青还是有些恍然在梦中的不确切感,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班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嗯,呼机信息没有显示错误,果然是许先生——许友松。 不怪她想了一圈,宁肯以为小池假造姓名也没想到他身上——他可是昨个还在几千公里外异国他乡的人! 为什么……现在又活生生的戳在她面前,还被冻成这幅鬼样子? “半夜一点的红眼航班飞过来的,到北京的时候天刚刚亮,在酒店补了一觉。自我感觉已经很完美了,没想到还是被大北京的冬天给冻的风度全无,不过——” 许友松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征询她的意见,“还不算太丢人是吧?” 不过不等于青回答,很快他就笑微微的摸了下她的头发,自问自答道:“反正我们都这么熟了,在你跟前丢人就丢人吧,也没什么。” 一直到坐在五星级酒店的客房里的时候,于青脑子还在有些颠三倒四,冲着浴室大声问道:“班长,你不会因为我昨天打的那个电话,才赶回来的吧?” 路上这个问题她曾问过他,不过这个人打太极的功夫向来一流,几句话就把她给绕过去了——结果她很是兴致勃勃的听了一番他在红眼航班上的“悲惨”遭遇:例如被个精力旺盛小孩子踢了6个小时的椅背,想合眼都没法合眼,后来连空姐都看不下去要给他换座位。 结果他还要保持微笑,很宽宏大度的说:“小孩子嘛,都这样。” 其实—— “P哦,如果是我生的,我一定要拿个绳子把那小东西绑在椅子上,嘴巴里再塞上团袜子!保管一回就老实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还是笑着的,不过眼中一闪而过的杀伐气使这句话看上去可行性很高,不像在开玩笑。 出租车的目的地是他住的酒店,因为他说要回去把带的所有衣服都穿上! 但实际行李箱里空空如也,翻了半天也只翻出来一件长袖衬衣,裤子?木有那东西 许友松很实诚的双头一摊:“昨天我说过,裤子全部拿去送洗掉了,唯一干的一条就在我身上。所以,大青同学,你要是下午还有课的话,能不能暂且逃一逃?因为外边太冷了,我实在不想出去。” 下午倒的确有课,不过是马列大课,全年级恨不得一块上的那种,本来她就不想碰上小池,准备要逃的。 她点头,于是他很放心的说要先去洗个热水澡,去去这一身的寒气。 就是于青等在外边听着哗哗的水声,越想越不对味,忍不住冲着浴室吼了一嗓子—— “班长,你不会因为我昨天打的那个电话,才赶回来的吧?” 没有人回答她。 几分钟后,水声停歇,许友松穿着浴袍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湿湿的短发黑的发亮,皮肤透着热水沐浴后的红润,不曾笑,但唇角微翘,望向她的眼神很愉悦:“这家酒店的西餐厅听说很不错,于大青,待会咱们下去尝尝如何?” 他洗澡的这会子功夫,于青脑子里未尝没有转N个弯: 为什么许友松突然回国了? 他明明是小池的朋友,为什么偏偏只找她一个人? 他们回酒店的这一路上,他一句关于小池的话题都没有提及。 而小池对他的态度变化如此剧烈,难道在他们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因由不成?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盘桓来盘桓去,一度惹到她几乎有点坐立不安,可等他洗完澡出来,她反倒又变的平静了。 “行。”她从善如流。 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装修的十分有情调,背景音乐悠扬低缓,洁白的桌布上摆放着浅黄色的玫瑰。 许友松还给她点了开胃酒——一杯女士鸡尾酒,甜甜的,酒味很淡,很好喝。 就是于青穿着牛仔裤,背着学生背包,素面朝天的一张脸,手臂上放着白手帕给她端酒的侍者小哥哥,目不斜视,毕恭毕敬,连丝嫌弃或惊讶的眼神都木有,素养实在是极好的。 而且于青发现,许友松实在是……很像个大人了。 充其量也就20出头的年纪,上回在她家做饭的时候是一番风采,而现在坐在西餐厅里,熟稔的翻动着法文菜单,和侍者轻声交流,又是完全另外一种风采了。 时光好像在他身上走的格外快,以前的少年老成,现在则成了一种真正的、与同龄人隔开好远距离的成熟风范。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精美的西餐厅更加剧了这种距离,还是因为别的? 如果现在是在熙熙攘攘的老字号面对面喝着热乎乎的炒肝,会不会感觉两个人还能更亲近一点? 于青不得而知。 而且,她这样的急性子,真的已经忍了很久了。 “班长,你这次是因为我才回来的吗?” 对方端着高脚酒杯轻轻一笑,小梨涡隐去酒杯折射出的光芒里,“于青,昨天你在电话里说你不开心。我就想着,好了,于大青这种人居然也要哭鼻子了,那肯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说实话,我真的是太好奇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他突然话题一转。 “什么?”她一愣。 “我得了我们学校的奖学金,钱不少哦!而且还被赠送了6次往返回国的机票。我就想着,与其放着机票让它过期作废,不如我赶紧把它用掉算了。于是,我就在等回了一条能穿的裤子后,去了机场,所以也就现在能和你面对面的坐在这里。” “所以,你如果问我是不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对方唇角一勾,那颗熟稔到无处遁形的小梨涡,就这么在她眼前跳跃了出来,“那的确是。” 正文 第394章我也爱你 于青一头汗:“坐一晚上的灰机只为了跑来看我的笑话,班长你做人还真是厚道又亲切呢。” 许友松噗嗤一乐:“那是。对你,我一向是不遗余力的。” 于青:“……” 她插起一大块小羊排放嘴里使劲嚼,含含混混,“行吧,笑吧笑吧,反正我还能蹭顿大餐吃,也不吃亏。” 就是她埋头奋力吃了半响,对方浅淡几句都是跟她聊的天气啊以及这酒店里还有哪些好玩的设施啊—— 她忍不住抬头:“你都不问我昨天为啥不开心吗?” “急什么,” 他嘴角的小梨涡浅的像一个逗号,很是气定神闲的用着刀叉,“事情总有因果,反正我六个小时的飞机都坐了,往下有的是时间听你哭诉那满腹的少女心事。不过现在美食当前,还是别辜负了好吃的。对了,大青,你没情况吧?待会的甜点我可点了火烧冰淇淋。” 于青眼睛一亮:“没情况没情况!冰淇淋好哇,一听见冰淇淋我啥毛病都木有咧!” 尽善尽美的一顿午餐—— 其实,吃多了鸡蛋灌饼土家族掉渣烧饼煎饼果子西安肉夹馍,偶尔吃吃高大上的西餐也蛮有情调的——于青想起自己也曾和小池为打牙祭去西餐厅尝个鲜,结果那人吃完后回家必须再灌锅面条,直说:“盘子里就摆那么一点东西,好看是好看,实在不顶饱……” 她估摸了估摸了他的饭量,日后也就绝了去吃西餐的念头。 嗯,不过自助餐还是可以的,绝对值回票价! 想起这个茬,不觉心里可乐,可再一想他俩现在的“状况”,自然也就乐不起来了。 于是只好转移思绪话题,让自己别去想那根棒槌! “班长,新加坡的奖学金很高嘛,怎么你能住这么好的酒店?” 话说许友松住的这个酒店的确好,于青从一进门的时候在前台就发现了,金光闪闪的五颗星星! 富丽的大堂里进进出出的外国友人也占了绝大多数,前台妆容精致的小姐姐和西装革履的小哥哥们,各种语言自由切换无障碍——就连随手一个纸巾盒里的纸巾,都是折叠出精巧样子的带LOGO的香水纸。 啧啧啧,实在是处处凸显高大上风范! 也亏了现在的她是活过两辈子的她,已经见怪不怪游刃有余,否则还有种刘姥姥乍进大观园的土包子气。 “奖学金还可以,不过我能住这里是走的协议价,所以也不算贵。” “毛?” 于青一开始还没太听懂,不过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啊,我知道了。” 又是一桩富有国情特色的东东——嗯,各地政府机关和首都的各大酒楼酒店,大都是具有协作关系的:就像是一个大客户,享有VIP打折服务:我的人住你这里,你给我折扣价。我享受你的高端服务,我则追求你源源不断的输送客源,双赢! 许友松他爸早就升任了沿海地市的一把手,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全国各地这种协作关系的酒店也就越多——稍稍走个老爹的后门享受一把五星酒店的折扣价,对班长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班长这家伙,的确会享受! 还是个学生呢,就这么奢侈了! 虽然自己沾光沾的也挺乐呵的……哼哼哼 许友松好像看出了她心中嘀咕的那点小九九,桌面上果断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又在想我假公济私呢?这协议价也不是免费给你住,顶多打个折扣。况且我用的都是我的辛苦钱,自然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指尖碰了碰两人之间轻曳摇晃的香薰蜡烛,“好省出钱来给你于大青买冰淇淋呀。” 她却好奇:“辛苦钱?班长你在新加坡也要勤工俭学打工的吗?” “算不上勤工俭学,打工也算不上,就是跟着人学投资来着,买卖些期货,本来和我学的专业也有些关系,有机会就试一试了,权当社会实践。” 许友松说的很是轻描淡写,“所以有时候也能赚一点,不过现在还都是小打小闹,没成啥气候。” 于青却是忍不住暗暗咂舌,投资期货什么的,给她十辈子她也闹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这家伙才这么年纪轻轻却已经涉足其中了,而且看这幅游刃有余的派头,岂止是像他谦虚的“社会实践”那般简单! 对自己不懂的领域,于青总是敬畏心大起,当下很是恭敬的小心伸手过去跟他碰了下杯:“班长,祝发财发财发财!!!以后我要是在北京买房子啥的,缺钱了,就跟你借!利息一定要算最低的那种哦!” 对方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厉害了,小梨涡深成了一个豆粒,举杯与她的“叮”的一声清脆碰杯:“行,借你吉言,一言为定。” “一定一定!” 两个人吃过这美美的一顿午餐,于青反正下午已决定逃课,正无所事事。 而许友松鉴于“只穿了一条裤子”,也坚决不肯迈出酒店大门一步,于是跟她提议:“这家酒店有小型的VIP影院,听说还是国内最顶级的设备,反正咱们也没事可做,不如去看个电影,顺便听你倒倒苦水。” 于青是觉得,在公共场合,总比两个人戳在客房里要强,所以当下也点头同意。 只是一走进这VIP的小型影院,才知道:果然“小型”!果然VIP! 与又高又大的影幕形成对比的是观影区——统共也就两排的座位,都是那种又大又深的双人高背椅,人一旦坐进去,除了腿,从外边根本瞧不见有人! 地面铺的是老厚的红丝绒地毯,踩上去一点声响都木有,四周墙壁包裹的全是吸音材料,就连门都是笨重的有一比,总之是个无比安静又密闭的空间,非常适合看电影。 嗯,也适合情侣们干点啥…… 因为这个小影院统共也就俩观众——许友松,和她。 于青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就她和许友松的关系,唯两个人在这种地方看电影,待会灯一关,黑咕隆咚,总觉得……有点不大合适。 不过许友松已经在跟服务员点片了,问了几句,回头征询她意见:“看大船行不行?听说是今年夏天最红的一部,不过我自己一个人戳在东南亚那地界,也没个人陪我看。” 于青:“……” 他嘴里的大船就是正经风靡过一时的《泰坦尼克号》,这片的确红,她跟小池也看过,不过买的是盗版光碟,在家里的电脑上看的。 因为小池腿不好,实在不方便去电影院。 要说观后感嘛…… 嗯,反正看到男女主在车里颠龙倒凤的时候,那木头就不吭一声的起身,不由分说把她拖进卧室里去了…… “于青?” 一恍然的功夫,耳边有人叫她名字,于青下意识的“啊”过一声,就见许友松神色略有异,不过还是微笑着在问,“看这部行不行?” 她慌乱点头:“行……” 影像音响效果的确好,面前偌大屏幕上的每个角色,连倏忽一个眼神都丝丝入扣,而每句台词就像在贴在人耳边说出来,这效果……果然和在电脑上看盗版光碟,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于青却总是心不在焉,浑身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特别是许友松就坐在她身侧,巨大的蛋型软椅,好像把他们两个给包裹其中一样——只不过他看上去自如多了,正端了大桶的爆米花给她,细心叮咛:“这边是奶油味的,那边是巧克力味的,不过别吃太多,容易上火。” 他的一身轻松自如令于青更觉是单单自己心里有鬼,不觉有点惭愧。 不过她这人一旦心里有事,兼并一点坐立不安,就按捺不住,边捧着爆米花,就边急不可耐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把她和小池吵架的经过给一五一十的吐露了尽。 只不过她没有提及闻诗云,估计是觉得被自己舍友来横插一杠子,好丢脸……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啊?还是疑心病太重?以为我跟班长你私下还有啥苟且不成?” 于青越说越激动,爆米花都不吃了,气的咻咻的直喘粗气,被许友松递上来一杯水,接过来一仰头灌了下去。 嗯,甜丝丝的,是蜂蜜水。 “不说那个混球了,葬情绪!看电影!” 她主动结束吐槽,继续面向屏幕——嗯,这不知不觉,露丝都已经跟杰克在底层甲板上开始大肆热舞了。 画面绚烂至极,热闹至极,在她的眼睛和脸上闪烁而过,好像终于抒发出了心底久憋的郁闷——慢慢的,她感觉自己舒服多了,连身体都从方才的僵硬变的柔软轻松了不少。 嗯,露丝和杰克彼此都开始眉目传情怦然心动了呢…… 方才她尽数吐槽的时候,身边人一声都没吭,只偶尔笑笑,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眼睛里正映入那块硕大又幽深无比的海洋之心,于青忍不住盯着屏幕喃喃:“班长,你说,露丝在这样爱上一个人后,她以后的日子,还会有同样的热情,去爱上下一个人吗?” “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并不是无理取闹?” 身边人突然出声,语声很低微,像在喃喃自语,又像在轻轻发问。 “什么?” 她懵懂转过头去,但觉眼前一暗,最先的触觉是唇上一暖,一只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去她脑后,将她拉向他——而他的另只手则擎住她的下巴,温暖的唇和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不由分说,吻住了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于青觉得自己好像停止了思想,眼前和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的,耳边轰鸣的不知道电影的台词还只是单纯的耳鸣——而正拥她入怀的男人,胸口温热,气息温暖,唇舌间似乎带着蜂蜜的甜蜜味道,极尽温柔之所能,要把她浸溺在这片黑暗而温暖的洞穴中…… 她徒劳的张大了眼睛,手脚想去推拒却像受了软骨散而使不出半分力气,直到他终于放开她,唇流连的移去她耳边,叹息:“所以……我不知道露丝还会不会爱上下一个人。我只知道——” “我也爱你,于青。” 正文 第395章突如其来的今天 H大男寝宿舍,科学专业寝室。 豆包扒着隔壁寝室的门,一脸焦灼的呼唤自己班的团支书:“老陈,快过来帮看一眼。” 老陈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挺敦实的男生,听见豆包呼唤,放下书本,跟到豆包寝室,然后在豆包的床位上,赫然发现正卧着一个长手长脚的大个子…… 再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班上的战池嘛? 话说他不是不住寝室的? 听说因为腿不好,家里在学校附近给买了房子。 怎么现在歪在男生寝室了? 不过再一仔细看,老陈就看出不对劲了:只见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呼吸沉重,面色和露出的颈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潮红,一双浓眉紧蹙在一起,好像被梦魇给困住了,被子覆盖下的身体微微抖动,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受。 老陈俯身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忍不住惊呼:“他这是发高烧了,好烫!” 豆包也有些手足无措:“是吧是吧?刚才我也摸过了,都能烫熟鸡蛋了!我也是刚回来,没想到一瞧他都这模样了!” “他不是走读生吗?怎么睡在你床上?” “我——” 豆包急的一嘴角的白唾沫,一脸的青春美丽疙瘩都更加红艳艳了,“他昨个大晚上一个呼机把我呼出去的,说想喝酒。我就想,喝就喝呗,谁还没个郁闷的时候啊?借酒消愁什么的,咱也都能理解!再说小池平时学习上对我也帮助挺多的,这眼下朋友要喝酒,咱怎么也得舍命陪君子不是?于是我就扛了一箱啤酒,跟他去护城河边喝了……我、我本来觉得吧,就他这体格,几瓶啤酒该是没事。没想到这家伙酒量这么差!才灌了3瓶多就醉的人事不知了!昏头昏脑的连个屁都问不出来!!没办法,我又不能丢下他不管,只能把扛他回宿舍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重!我现叫了我们宿舍的老廖才把他给拖上来的,累的我这老腰现在还疼着呢……” 老陈摆摆手:“然后呢?他今天就在你们宿舍躺了一天?也没去上课?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占了我的床,我昨个现跑去信息宿舍找了个空床凑合了一夜,早上过来叫人,根本叫不起来!人就跟睡死了一样,不过那时候赶着去上课,也没注意他是不是那时候就不对劲了。中午咱们下课,我回来看了一趟,还在睡,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帮打饭,也不要,只说要睡觉。咱们下午不还有上机嘛?我就拿了点吃的放床头上了,结果方才下了课回来一看,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豆包也是真着急了,“快考试了,寝室里的人不是泡在机房就是在图书馆,一整天寝室里也没什么人,要不是我回来这一趟,还发现不了!” 老陈也有点焦头烂额,又伸手摸了摸床上人的脖子,烫的真心吓人,鼻息沉重的听的叫人心里发慌,估摸着这温度,得有40度了! “现在啥都别说了,赶紧把人送校医务室,这么大个人,烧成这个样子,别再烧出什么毛病来!” 老陈当机立断,挽挽袖子,指挥豆包,“我们寝室刘二在睡觉,你去把他叫起来,过来搭把手。这家伙身子沉,没几个人对付不了。” “这个点……”豆包迟疑的指了指窗外已经开始趋于暮色的天,“方大夫怕是已经下班了吧……” “那就送医院,先把人弄下去再说,我记得楼长有辆板车。” 豆包领命,去老陈宿舍把正睡的五迷三道的刘二给叫起来,三个男生手忙脚乱的给穿鞋的穿鞋,给套衣服的套衣服,终于是把小池从床上拖了起来—— 就是刘二,一碰到小池的手,忍不住的叫:“KAO!他炼丹炉里刚出来吧?怎么烧成这样?!” 老陈边撑着小池,边问豆包:“我记得他有个女朋友的,他这模样,你没跟人女朋友招呼一声?” “中午食堂里碰上过他女朋友的舍友,就经管系的闻诗云,我托她转告了,就说小池睡了大半天了,看上去不大舒坦,让她跟他女朋友说一声,人在我宿舍呢……就是不知道,转告到了没有……” 老陈摆摆手:“那算了,先把人送医院,然后你别忘了再跟人说一声。” “嗯。” 往下二话木有,老陈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把人肩负在背上,豆包和刘二一左一右的托着招呼着,好不容易把人给拖到一楼——豆包猛敲楼长的窗户玻璃:“牛哥,我们同学有个生病的要送医院,借你的板车用一用!” 没想到楼长牛哥正满头热气的从外边一溜小跑进来:“P哦!还借板车!女寝楼失火了!板车早就被拉去拉水了!” 豆包一脸白痴:“毛?” 寝室楼大门跑进几个男生,高声嚷嚷:“女寝楼着火了!!5号楼!人呢人呢?在的赶紧去帮忙!!!” “CAO!什么情况!” 刘二身先士卒,率先跑出去一看,很快一脸惊恐的又折了回来,“真着火了!KAO!那边好大的烟!” 旁边一个小个子男生抱了个脸盆一路从大门跑进来,看方向是直往一楼的洗漱室跑,模样有点眼熟。 豆包把人给一把拽住:“同学,怎么个情况?!” 小个子男生脸色煞白一头大汗急到跳脚:“着火的是我们经管系的女生宿舍,613!好大的烟!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 “613……,于、于青!” 老陈就觉得自己背上一轻,本来肩头沉沉热度灼灼的人突然呻吟一声,用力往外一挣! 他一个不提防,背上的人竟是挣扎在地,先是大大踉跄了一下,但紧接着紧紧把扶住墙壁,竟然就这么一路一瘸一拐、踉踉跄跄直奔出大门去了—— H大图书馆。 于青双手捧着脑袋,正在默背统计学老师给划的重点。 “样本统计量所构造的总体参数的估计区间。u在区间内的概率。而置信区间是4310,误差范围是10……” “中心极限定理:随样本容量增大,样本值的抽样分布趋近正态分布……” “伯努利分布:失败为0,成功为1的分布……” 却,眼睛一闭,耳边和眼前浮现出的,总是那如影随形的一幕: “我也爱你,于青。” 他似乎在叹息,黑暗中的眼睛,像幽暗夜幕中唯一的光亮,就那样沉沉落在她身上。 “我也爱你……于青。”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轰然作响,下意识的“砰”一下起身,脑袋磕到了蛋形椅的顶端,明明很疼的,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眼中只看到他唇角露出的无奈笑容,熟悉的小梨涡逸出,伸手过来,似乎想揉揉她被磕疼的脑袋。 她却骇然的惊退一大步,拎起自己的背包,就跟逃也似的,奔出了那片幽暗混沌之地—— 身后电影主题曲《我心永恒》正在第一次被唱响,具有浓郁民族风味的爱尔兰锡哨和风笛尽显悠扬婉转,凄美动人。 于青上辈子很喜欢这首经典传唱,当心情浮躁的时候,选择听这首歌,似乎真能让内心安定下来——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满心的难耐,已经不是这首歌可以压制的住的了。 她一路失魂落魄返回学校,不知道要去哪里,途经图书馆,于是就这么径直走了进去——结果发现估计是因为临近考试,偌大的图书馆里座无虚席。 好在她运气不错,居然发现了自己寝室的小分队:老大和老五,以及老四和男友彭长宁。 他们匀了个位子给她,老大还偷偷告诉她,下午的马列大课老师没点名…… 她咧咧嘴角,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庆幸。 但一声疾呼打破了图书馆的寂静——是小六,一身的惊魂未定,出现在他们面前:“我们寝室楼着火了!!!我看见了!冒烟的好像就是咱们寝室!” 她嘴唇一直在哆嗦着,像快要哭出来,“怎么办……,老三、老三似乎还在里面……” 正文 第396章念念不忘 女寝五号楼楼下一片狼藉——四处一片惊呼惊叫,整整六层的楼房,顶层处浓烟滚滚,大门口拥挤着的全是惊慌失措纷纷出逃的女生:衣冠不整的,哭哭啼啼的,有的还把行李箱都拖了出来,有的则大冬天的光着小腿只穿着拖鞋,有的甚至都没穿鞋。 拥挤嘈杂,尖叫声混杂成一片。 小池抬头望了眼顶层正滚出浓烟的窗口,于青的寝室位置他记得很清楚,那个窗口的确是613没错。 一望之下,胸口更是不由紧的益发厉害,左手扶了左腿,踉跄正要上前,被人一把拽住! 是气喘吁吁跑的一头汗的豆包—— “CAO!你腿不是不好嘛,怎么窜这么快!” 话说他们男寝楼和女寝楼虽说隔的不算太远,但也正经有段距离,豆包一看人跑了,撒开丫子追,这都到了女寝楼下才堪堪追上——他就知道这家伙担心自己女朋友,所以使劲拽了人往后拖:“你有毛病吧?且不说你现在还发着高烧呢,腿还不好,这烟都这么大了,屋里真要有人也早跑出来了!你这进去一趟,除了添乱能干啥?” 不过他话音刚落,整个人险些就飞了出去——身子往后一连倒退趔趄了好几步,要不是身后有个端水来的男生一肩膀扛撑住他,估计能摔个四脚朝天。 豆包现揉了一把眼睛,就见那个推自己的始作俑者已经拖着一条残腿窜进了寝室楼大门。 “CAO!这个神经病!他找死啊!!!” 寝室楼里亦是一片慌乱的惨相,走廊上楼梯上拥挤着往下逃命的女生,小池一个人逆流而上,在一堆又哭又叫的人群中磕磕绊绊——他腿不好,没有手杖把持,平衡都不好维持,被惊慌失措抢着下楼的人频频撞倒,但他有一双手,死死把持着墙面,居然就这么被他一路摸上了三楼。 楼层越往上,楼里的人越少,楼道里的浓烟味也更重,他被呛的呼呼咳起来,本就因为高烧而脆弱的肺像被人给一把狠狠掐住,透不出一丝气息。 他拿胳膊捂了鼻子,张开口大口喘息,拖着左腿抓着楼梯栏杆又爬上了四楼——有人从身边急匆匆跑下去,却又折了回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小池!” 是闻诗云—— 她美丽的脸上被熏的黑灰一片,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只一双眼睛眼波汩汩而动,像是被熏出了泪,也熏红了眼白:“小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亦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一张口先是急咳了几声,才能说出话来,嗓子带着高烧的嘶哑:“于青呢?于青在哪里?” 闻诗云用力抓着他的手,摇着头:“于青不在上面,小池,她不在上面。上面已经没人了,你相信我,楼上烟很大,快跟我一起下楼去。” 他放开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不,我要亲自去看看,我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大男生固执的喃喃自语着,一手扶着自己那条残腿,一手抓牢了楼梯栏杆,正要举步上前——闻诗云扑上来,死死抓住了他一条胳膊:“不行!你不能上去!我不会叫你上去的,小池!小池!!”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骤然传来一声女生的惊叫——“啊!” 小池浑身一抖,呼吸顿时都加重了:“是于青!” “不是她!”闻诗云猩红着双眼,疯也似的摇头,“不是她!她今天一天都没在寝室!小池,你相信我,真的不是她!” 大男生低头看过她一眼。 一眼万年——如果可以,闻诗云会宁愿自己此刻眼睛是瞎的。 因为,那样,她就可以看不到这一刻他眼中的厌弃和和憎恶。 “我不相信你——”他轻声,手臂骤然一甩。 她整个人像被人当胸一砸,被一股巨大的惯性从楼梯上甩开,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墙壁,砸的脆弱的墙皮簌簌而落——瞬间迷了一双眼睛,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身影。 于青一口气跑到自己的寝室楼的时候,女寝5号楼的撤退大军都已经撤的差不多了。 前来帮忙的男生们有的端着盆有的提着桶,却全被拦在周围,被闻讯赶来的老师勒令不准进入:“楼里浓烟太大,任何人不准私自进去救火!我们已经报了火警,一切要等待消防队来了再做处理!!!特别是女寝5号楼的同学们,请务必确认自己寝室成员的安全!请大家尽快确认!” 人声嘈杂,满地狼藉,地上有被踩断的梳子和踩在泥巴里的毛巾,还有女式的红色拖鞋,孤零零的一只落在满是水渍脚印的地面上。 身后老大、小六、老五、老四,以及班长彭长宁亦都跑的气喘吁吁,小六上气不接下气的扒着人群:“老三呢?老三有没有跑出来?” 周围簇拥的人太多,于青亦的睁大了眼睛仔细搜寻,期许能找到老三闻诗云的身影,冷不丁被人一把拖住了胳膊,是一脸煞白的豆包。 “于青……” 他抬手指着她的寝室楼,急的一嘴角的白色唾沫,“小池进去找你了!小池进去找你了!我实在拦不住他……” 于青一颗心瞬间都停跳了几拍:“你说什么?!” “小池……他还发着高烧呢,一听你们寝室失火了就跑进去了,已经十分钟了,人还没出来……” 于青一把推开他,抬腿就往大门处闯,却是几个老师手拉着手把守着门口,轰小鸡样不断驱赶着想要靠近的人。 一颗心紧紧攥成一团,一双腿踏在地上都是虚的浮的软的,可她步子迈得很坚定,也决定不做无所谓的硬闯——一双眼睛只不断搜寻一楼有哪些洞开的窗口,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瘫坐在墙角的人,脸上身上的衣服皆黑灰一片,鼻孔乌黑,双目无神无所聚焦,似乎被夺走了魂魄——可她一眼就认得她,那是闻诗云。 她冲过去:“老三!你可看见小池了?” 对方目光虚浮的落在她身上,竟是笑了笑,轻声:“豆包说他好像不太舒服,我就想着,食堂里早就没饭吃了。不如我自己给他熬点粥吧?我买了米,买了红豆,买了电热杯,偷偷摸摸的本想在寝室给他熬点粥的……” 于青没耐心听她讲故事,双手一拎她的衣领:“闻诗云!我在问你!你有没有看见小池?!他是不是进去了?你看见他进去了没有?” 对方眼神错开,颇有些神经质的喃喃:“可他说,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 这副模样,摆明是了是一时魇住了,于青心头火淬起,狠狠一巴掌呼在她脸上:“闻诗云!你TM给我清醒一点!!!” 极其干脆利索的一巴掌,清脆入耳,头脑混沌一片的女生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眼前逼近的于青几近扭曲的脸,正掐着她的脖子,大叫:“我在问你!小池在哪里?!” 脸上火辣,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于青,他进去了,他进去找你了!我说你没在屋里,可他怎么都不信,他进去了!我不信我……” 于青松开了手里的衣襟,回头跺脚大喊一声:“小六!” 小六闻声从人群中摸了出来,一眼瞧见她们,箭一样的直射过来:“是老三!老二你找到老三了!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 于青嘱咐她:“你和老大她们,赶紧把老三送去方大夫那,她好像吸了烟,脑子也有些不清楚。” 小六频频点头,弯腰去把还在抽抽搭搭的闻诗云给扶将起来,不忘问她:“老二,你干嘛去?” “我?我还有事要做。” 正文 第397章必有回响 于青绕过前方的把守大军,一楼的寝室都有防盗窗棂,但她记得每栋楼都有个楼长用来放杂物的杂物间,窗口很小,不曾安防盗窗——然后果不其然,被她给找到了。 也亏了她还算苗条,居然就从那么小窗口给钻进去了! 女寝5号楼基本已经空了,虽然眼前并没有什么烟熏火燎的痕迹,但烟气味道果然要比外面浓重的多。 楼里已经被全面拉了电闸,没有灯,外面天色渐黑,楼内四处一片黑麻麻的,走着走着就能踢到地上丢着的脸盆什么的,每个寝室几乎都是门洞大开——于青随手拽了条毛巾,拿水打湿了,捂住口鼻,摸着楼梯,拾级而上。 她们613的寝室在顶层,所以小池如果现在还在楼里,那一定是在顶层! 但她一路摸到5楼,就已经被烟火味给呛的胸口憋闷不已——抬头看上面的6楼,浓烟更重,什么都看不清,亦听不见。 于青忍住呛口的烟气,仰头朝楼上大喊一声:“小池!”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空气中飘散的烟雾。 她一跺脚,继续摸着栏杆往上,六楼的楼道里基本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倒不是被火熏的,而是外边天色太暗和烟雾充斥——呛辣的人眼睛几乎睁不开。 好在于青对这一层的结构已经很熟悉了,拿湿毛巾捂紧了口鼻,猫着腰慢慢摸向自己的613方向——从外面看,着火点就在她们的613,而从里面的情况看,也的确是越接近613浓烟更重。 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她深一脚浅一脚,浑像一个瞎子,摸索着墙边,小声呼叫:“小池!小池!” “于青……” 耳边似乎传来声响,隐隐绰绰有人在叫她名字,于青陡然振奋起起来,大叫一声:“小池!是你吗?!” “于青于青……” 那声音也似乎由远及近,在朝她靠近。 四周实在是太昏暗了,于青跌跌撞撞努力辨别着方向寻声摸过去,在还一片完全的混沌中,她突然被人给一把紧紧抱住了! 她第一个感觉就是:他好烫啊! 皮肤滚烫,呼吸沉重,胸口起伏的像一架风箱,嗓子眼里喘的丝丝拉拉,唯有手臂是那般用力,像是要把她按碎在胸怀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滚烫的掌心混乱摩挲着她的脸,热气喷在她脖颈间,满身的烟熏火燎味,一双大手把她搂抱的几近骨折,然后—— 然后就被于青毫不客气的揣了一脚…… 她抬手把湿毛巾捂在他口鼻上:“别说话,跟我下楼。” 又毫不客气的揣了第二脚,“放开我,拉住我的手!尽量弯下腰去!” 好在他很听话,立刻紧紧攥了她的手,于青一手拽着他,一手摸了楼梯栏杆,猫着腰尽量避开楼道里的烟气,用最快的速度下楼——直到两个人手牵手冲出寝室楼大门的时候,把守在门口的老师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楼里怎么还有人?!” “同学,楼里还有别人吗?” 于青摇摇头,抓着小池的胳膊一路拎出去,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胸中怒气,才走了几步,回头双手一把狠狠推去背后人的胸口:“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有病!!!什么地方都能乱闯!你不要命啦!!!” 她气的要命!气到跳脚! 他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 可身后那个大男生却像个纸牌,不知道是不是她气急了眼力气格外大,还是他此刻足够弱不禁风,这一推之下,居然踉跄倒退一步,一下跌去地上! 惹的周围还在聚集的人群忍不住惊呼一声! 于青眼皮一跳,忙上前一步,天完全黑下来了,空中有雪花飘下来,头顶路灯雪亮,映的半空中雪花飘飘洒洒,也映的倒在地上那个人,此刻清晰无比——但见他一张脸被烟熏的灰败一片,双手撑地,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脖颈间露出的皮肤潮红到一种诡异。身上的衣服更是乱七八糟,特别是牛仔裤,脏的几乎看不出颜色,膝头那一块摔破掉了,露出里面疑似红肿的膝盖…… 不知道是慑于她淫威不敢动弹,还是根本一时爬不起来,大男生就这么老实倒在地上,舔着干裂的嘴唇,间或偷偷抬眼看她——狗狗眼有点怯,顶着两个大大的被熏黑的眼圈,活像个国宝熊猫…… 不,熊猫那么可爱,他哪配做熊猫! 可不知道为什么,于青满腔的怒火却像被冷冻住了,呆呆的看着他这幅倒霉催的样子,猛然间的就悲从中来,几步过去一下扑去他怀里,紧紧抱住了这个笨蛋! 她不可抑制的大哭起来:“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啊!就没见过你这么缺心眼的人!!你把我急死了你知道嘛!你腿不好,你还发高烧!你不是摔了很多跤?你看你这样,你看你这样!” 她大哭着掰着他的脸又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几要闭气过去,只能一把又搂住他的脖子继续放声恸哭,“都变成非洲人了……也就我还认的你!要不是我进去把你这个笨蛋拉出来,你是不是还准备在里边找一辈子!啊?小池!你这个混蛋!!我这辈子遇上你,肯定是我的劫数!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你高考700分一定是作弊来的!我为什么要爱上你这个笨蛋!可我现在还为你这笨蛋哭,我也是个笨蛋!呜呜呜呜” 围观学生:…… 围观老师:…… 赶来的消防人员:……什么情况? 只有雪花,似乎对这场有点诡异的人间悲喜不闻不问,依旧在半空中肆意飘洒的不紧不慢——尽数缓缓落去他的头发上、睫毛上、衣服上,还有她哭花的,也黑一块灰一块的脸上。 他的大手捧去她的脸,试图抹去她的眼泪,却是越抹越脏,而她大哭过后,还在余劲十足的抽噎中,顺便都不忘吐槽的:“你手好脏。” 他的手是很脏,全是黑灰和泥巴,可他用这双脏手紧紧拥抱着他心爱的姑娘,用这双脏手抚摸她的脖颈她小巧的耳朵,和她乱糟糟的头发。 把一张熊猫脸凑去她腮边眼前,声音依旧喑哑,喘息沉重,却亦清晰:“我爱你,于青。” 她刚才哭的太过劲了,好不容易才止住抽噎,脸上有点委屈,双手还巴巴的攥着他的衣领,嘴巴一扁:“我也爱你,可……” 后面“可”什么没说出来,因为大男生已经伸过嘴来,紧紧吻住了她的—— 围观学生登时“轰”的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围观老师:咳咳咳咳!!!! 忙上前来驱赶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的围观群众:“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人家劫后余生互诉下衷肠也是正常!走走走不要围在这里!给消防人员让道!!” 在一堆喜笑颜开你捅我我捅你的围观群众中,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亦站在人群中,眼睛只望向那对正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劫后余生的情侣——她哭、她笑、她委屈,她紧紧抱着男友脖子的手,还有她望向心爱的男人的眼神,都一一落在他一眨不眨的漂亮眼睛里。 他想: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他还懵懂未知的时候,在他还不曾遇上她的时候。 她的喜怒哀乐,早已有人参与,而他那点微薄的希翼,就像此刻这雪,在空中还看得到形状,落在地上,却即刻消失不见。 苏楠转身,准备离开。 虽然有点颓唐,但也许这就是命运,强求不得。 他有点苦笑的一转身,看到一个人。 这人就站在他身后一侧的位置,模样也很年轻,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像本地的大学生——也许是因为他的穿着,穿的委实太单薄了:一件短风衣,里面看得见的也只一件薄衬衫,和周围穿羽绒服棉袄夹克的人很明显的格格不入。 他好像也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脸颊和鼻子都被冻红了,头发和肩头落上了雪,却是眼神耐人寻味,又不失温柔——他望向的,自然也是那对“劫后余生的情侣”。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楠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到他与自己同样的一种落寞——但这人此时脸上和眼中却露出了清浅的笑容,唇角隐隐一个梨涡倏忽闪了一下,然后,掉头离开。 他走的安静而迅疾,背影很快消失在飘洒着雪花的,路的尽头。 正文 第398章送你一只青蛙 老气而墩壮的枣红色大木床上,床头灯暖光的笼罩下,两俱年轻的肉体,赤身紧紧翻腾纠缠在一起。 没有人来得及说话,因为彼此都是那么迫不及待,给予或是索取——温暖的室内空气中充斥着急促的喘息,好像把这方空间也给烫的愈发热烈了…… 于青在他俯身冲进来的时候,忍不住低叫:“好热!” 他是很热,皮肤和头发上还带着热水沐浴后润泽的湿意,但整个人仍是热度灼灼,每一寸的皮肉都是烫的,像一块能量巨大的烙铁,把她熨烫到颤抖不已。 男人火热的呼吸尽数喷去她的脸上,掌心抚在她的发上,唇急切叱咬着每一寸肌肤——而此刻的她容颜娇艳,面若桃花,软的像水,柔的像云,眼神益发楚楚,每个毛孔似乎都在散发出诱人的芬芳,惹的他更加沉浸其中……一遍遍拿自己的身体放纵的去侵占和开垦,一遍遍的用唇去绻缱亲吻,却总还觉不够。 “你就是我的退烧药……” 他年轻而滚烫的躯体紧紧痴缠着她,用力索取,不知餍足,“我爱你,于青。我爱你……” 而她紧紧攀附着他,十指掐在他因为用力而肌肉凸起纠结的脊背上,大口喘息,双眼似乎失焦,浑身一时犹在云端,一时又被拽去烈焰燃泉,冰火交错间,止不住的辗转低吟破声惊叫—— 夜正深沉,外面雪花慢慢飘洒,室内一片灼灼春情荡漾,一阵很微弱的震动声从玄关处的背包中传出,旋即很快又趋于沉静…… 于青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但看时间却并不太晚,想来下了一晚上的小雪,把天地都映衬的更亮堂了。 她蹑手蹑脚的穿衣起身,准备去厨房做上粥。 厨房门外就是玄关,不知怎得她心头就微微一动,走过去,从玄关处自己的背包里摸索到呼机——的确有一条未读讯息,看时间是在昨晚:在机场,预备过安检,勿念。愿你们一切安好。许先生。 说不出的心里什么滋味,有人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像一把万能的钥匙,打开了所有梗阻的门户。 她理解了他,也理解了……他。 她想起以前常常跟他开的玩笑,说:班长,你一定暗恋我。 班长,你一定很爱很爱我对不对? 而他对此的反应永远都是拍一下她的头,浅浅的笑,鄙夷她的自作多情跟自我感觉良好。 而现在,她真希望这仍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虽然她知道,这一次并不是。 手指抚摸在呼机灰色的窄小屏幕上,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删除键。 很多东西,一早就有定数,无关时间早晚,只关乎内心——却是手指一直迟疑的没有落下,直到被人从身后拥住,鼻音囔囔,还带着刚刚起床的惺忪睡意:“怎么起这么早?” 不知道是她想的太出神,还是他走过来的太悄无声息,于青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的落下,讯息随之删除殆尽,然后呼机被她紧紧握去了手心。 她定了定神:“起来做早饭啊,上午你不还有课?” “时间还早……”大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只披了一件长浴袍,像只大型哈巴狗,一旦黏去她身上就怎么都抖擞不掉了,“再陪我睡一会嘛……” 她哄他:“你困你就去睡嘛,粥好了我叫你。” “不要……”他一下下啄着她的脸和后颈,赖皮的可以,“没有你我睡不着……” 于青无语,不过突然想起来什么,伸手过去捂了下他的额头,又往他身上摸了一把—— 真神奇!昨天晚上他还在发烧,可谓“带病作业”了。 而现在,他身上的温度摸着都趋于正常了,就连嗓音听着都没那么喑哑了。 果然年轻就是身体素质好啊,好的真快! 没想到自己这枚“退烧药”还真管用…… “不错,已经不烧了。”她表扬,“嗯,这样就不用吃药了,待会好好吃饭,应该就没事了。” 没想到对方听了却表示很不满意。 “哪有……”他抱了她,把人按在玄关的衣帽柜上,抓了她一只手直往自己怀里塞,“还烫着呢!不信,你摸摸这……” 嗯,他摁着她的手摸的地方,的确又烫又热。 低头咬她耳朵,语声含混,赖皮的理直气壮:“是不是?是不是还很热?” 于青点头:“嗯,不光热,还很硬呢,好像都肿了,真可怜。” “是吧?”他双手抱的她更紧了,浴袍下的躯体直把人挤压的一点缝隙都没有,一只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探进了她的睡衣里,不停的耳鬓厮磨,舔着嘴唇要求,“所以,看来还是得吃点你这个‘退烧药’才行……” “哦?”她亦浅笑,“还要吃?” 大狗狗慌不迭的点头,伸嘴过来就想吻她,不过,旋即身子就大大震动了一下,仓促着倒吸一口凉气—— 于青则忍不住的吃吃捂嘴乐开了! 嗯,这家伙实在是太得寸进尺了,大早上就发那啥…… 方才被她小有惩戒的拧了一把,想必滋味一定很酸爽! 不过,下一秒钟她就乐不出来了,因为对方果断不发那啥了,改成了直接上手…… 他真要动手,那力气和她对比简直也太悬殊了,她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只有徒劳低叫:“你疯啦!这还在门口呢……” 对方还真有停了那么一秒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不过很快久释然了:“这屋里好像就这地方我们没尝试过了,今天就来试试。” 于青:“……” 她想退而求其次,建议说我们还是回卧室的好——不过俨然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大概如是。 许友松在机舱里找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忍不住按着眉头苦笑了一下。 他的邻座赫然是个才五六岁的小姑娘,长长的黑色披肩发,戴着粉红的蕾丝发卡,穿着小红衣服和小黑裙子,毛线袜子黑皮鞋,长相亦十分可爱,大眼睛长睫毛,两只小脚在椅子上晃啊晃的。 不过他知道“可爱”只是孩子的一个表象,他飞来时坐他背后的那个小男孩模样也十分可爱,却是整整六个小时的航程里一刻不间断的在狂踢他的椅背,一刻都不间断! 而现在,他要飞走了,老天又给了他这么一个可爱的“邻座”。 许友松不由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真是极好的呢! 而且这个小姑娘身边俨然还没有父母照顾,他正觉奇怪,很快空中小姐过来解惑了,低声跟他介绍说:小女孩是机组成员的孩子,她的妈妈在新加坡机场等她,这回的确是小姑娘自己坐飞机,但空姐和乘务长会负责关照。所以也请他帮忙多留意下这位美丽的小邻座,如果发现孩子有任何问题,请呼叫她们。 许友松点头应允,不过这孩子好像真的很乖,抱着一只毛绒小熊,吃着空姐送来的饼干,看动画片看的津津有味——他留意了许久也不曾发现这孩子有啥异常,于是也安心打了一个小盹。 合眼之前他还在想,日后果然要生女儿才是,女孩儿都是天使,而男孩子,实在太讨人嫌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空姐正在播放飞机遭遇短暂气流的报告,说机身会稍有颠簸,请大家务必在位子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一扭头,看见小姑娘在哭。 这孩子哭起来毫无声响,张着嘴巴,缩在座椅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熊,大眼睛和小脸蛋上满是泪,样子可怜坏了。 许友松本想按键呼叫空姐,但飞机遇到气流,空姐们都在机舱后也绑着安全带,无法走动。他想了想,从座椅后背上掏出便签纸,很快折出了一只纸青蛙。 他把椅背上的餐桌板放下,把纸青蛙放上去,神秘兮兮的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果然含着泪被吸引了过来,然后他食指按在青蛙尾部,轻轻一松手,青蛙“啪”的一下蹦了起来! 孩子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看他又陆续表演了几番,一时间也忘了哭泣,然后他捡起这只青蛙,捧在掌心里,送到小姑娘面前:“送给你。” 小姑娘拿手指小心碰了碰:“是青蛙。” “嗯,是青蛙。” 孩子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过纸青蛙,抬头,奶声奶气的问:“大哥哥,你为什么要送给我青蛙呀?” 他笑,唇角小梨涡荡漾:“因为青蛙能变成王子啊,而王子会保护你,让你不再害怕,不会哭。” 气流很快过去了,飞机恢复了平稳。 六个小时的航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这回觉得特别累,很快又想要小睡一会。 朦胧间似乎有人在轻轻碰他的手背,许友松睁开眼睛,发现是自己那可爱的邻座,正拿小熊的鼻子在蹭他的手背。 他揉了把眼睛:“怎么了?是要上厕所吗?” 小姑娘摇摇头,把怀里的小熊向他递过来:“大哥哥,送给你。” 他有点愣怔,很快啼笑皆非,但还是接过了小熊,摸了一把,嗯,手感不错。 他低头柔声:“为什么要把小熊送给我呀?” 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他的身影:“因为大哥哥你不开心,我不开心的时候,搂着小熊,就不会不开心了。” 他有些好笑:“我有不开心吗?” “嗯,”孩子点头,“你不开心,你闭着眼睛的时候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我爸爸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又摸了把小熊:“谢谢啊,谢谢你的小熊。我现在搂着它,果然心里舒服多了呢。” 小姑娘吃吃乐起来,很是得意,不过她很快又拽了他的袖子:“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我啊……”他倚去椅背上,掌心一下下摩挲着那只拥有着柔软皮毛的小熊,“你看,只要飞机飞到目的地,你就能见到你的妈妈,对不对?” “嗯。” “你爱你妈妈吗?” “当然爱呀。一想到我很快就能见到妈妈,我可高兴了!” “那你妈妈爱你吗?” “爱呀!我妈妈说我是她最大宝贝!全世界她最爱的就是我了!” “是啊。你看,你爱的人也爱你,而大哥哥呢,却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所以,我就有点不开心了。” 小姑娘很是有点小心翼翼:“大哥哥,你的妈妈不爱你吗?” 许友松笑起来,摸了把自己可爱邻座温润的黑头发,“爱的。但我爱的人,她爱的却是别人。” 正文 第399章寒假伊始 关于女寝5号楼的失火事件,校方很快查明了事件起因。 起因源自经管系613宿舍的闻诗云,违规使用电器,造成电线短路,引燃了床单被罩等针织物,由此而酿成的事故。 万幸的是火势被发现的还算及时,未曾波及到其他寝室的时候便遭及时扑灭,所以女寝5号楼的这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火灾,唯一受损失的也只有613寝室,其他同学则只是受了番惊吓。 始作俑者的闻诗云自然受到院方的通报批评,公告张贴在布告栏十日,记入学籍档案。闻诗云文艺部副部长的职位,也因此被撤职。 全楼最倒霉的613成员们,这天在整理自己火灾后的寝室现场。 除了老三闻诗云,其他人都在——就见整个613黑咕隆咚的,四面墙和天花板被熏的发黑,特别是靠窗的两张高低床,被褥都黑的像炭。 但损失最严重的是睡在闻诗云上铺的老四王蓉,起火点就在她床位的墙头,墙面拿浆糊粘贴的墙布被烧的面目全非,所有的书籍被褥也都碳化的最彻底。 王蓉小心碰了碰自己烧成一堆粉末的书,十分真心的庆幸了一句:“幸亏我不像老五,有把钱夹书里的习惯,否则要可真要哭了。” 不过老五吴非那边俨然已经哭开了:“我的红楼梦!……” 吴非的床在闻诗云对面,受灾情况比王蓉要好,最起码她哭的红楼梦还呈现出完本的状态,就是四个角都被撩了边,少皮没毛的,封面也基本看不出啥色了。 于青安慰她:“老五,没事,我上回去图书城在家小店的犄角旮旯里看到过一套珍藏版,还有胭脂斋批注呢,贼古朴贼漂亮了!这不正好元旦了,二姐明个就去买了来送你当新年礼物!” 老五抽抽搭搭的抹着脸:“真有胭脂斋批注啊?” “绝对有!” 这边安抚好老五,那边老大在小心从衣柜里往外搬衣服——衣柜里的衣服都还好,就是全部好大一股的烟熏火燎气,活像烧烤店的店员工作服。 “你说老三也是倒霉,全楼这么多偷着用电热杯的,都用了多少年了!她这也就头一回用吧?结果好不好的就闹起火了。” 老大边折腾衣服边感慨,“人啊,都是命。” “运气也得讲人品!”小六那边果断接上话,“人品不好,自然倒霉呗。就是可怜咱们这些陪着一块倒霉的。你们看,咱们的战服——” 她指着一堆黑咕隆咚的东西:“咱们表演节目所有的服装都成这样了,还有老二的圣衣,都烧成一堆灰了……” 于青在自己的上铺,探个脑袋下来,看了看这番惨淡景象,却是忍不住的乐:“所以,咱们还是就像一开始想的那样,弄个小合唱吧,王菲的《天空》怎么样?道具也好弄,弄点泡沫剪吧剪吧当白云,扎点铁丝也就是了。速度!” 之前她就这么提议过,不过小六嫌太简单,这回战服都泡汤了,自然一切从简,这一提议很快获得全员通过。 于青的床铺在闻诗云对面,受灾情况属于还尚可,除了墙头书架放的几本书遭了荼毒,被褥也没法再用,其他的倒还好,方萍给她从家里带来的毛毯因为垫在最下面,也还完好无损。毕竟她很多东西都放在家里。 学校已经承诺给受灾的613成员统一再发放被褥,而且鉴于房间被烟熏的太重,也没法短时间再使用,所以重新拨出4楼的一间闲置寝室给613。 她们这回就是要捡吧捡吧还能用的东西好准备搬家的——不过613自此从6名成员变做了5名。 因为老三闻诗云,主动提出,要求换寝室。 申请已经得到了后勤部的批准,闻诗云被安置去了女寝1号楼,1号楼住的大都是大四的学姐们,空余床位比较富余,而且距离5号楼位置最远。 613成员对闻诗云的离开,都没太发表什么意见,好像都默认接受了这一事实。 就是小六听到消息后,哼了一句:“走了也好,要我是她,我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不过塞翁失马,总有焉知祸福的时候,例如613也不光全是倒霉事——比如她们家小六就因为这回的起火事故,终于谈起了恋爱,有了男朋友! 这位崭新的613编外人员也不是外人,就是对小六一直不紧不慢不急不徐追求的有一搭无一搭的本系内蒙籍同学——简成舟。 据说小六在火灾当日,着急赶回寝室的路途中,路遇了简成舟——这个小个子的男生,正端着一脸盆水跑到飞快,和小六就这么在半路上不期而遇。 结果简成舟同学一瞧见小六,脸盆都失手打翻了……湿透了半边衣服不说,居然跑过去冲动的一把抱住了她! 一个劲的叫:“原来你不在楼里!原来你不在楼里!可吓死我了!” 小六之前一直嫌弃简成舟性格黏黏糊糊,平时话都说的温温吞吞,十分的不爽利。却是这一回患难见真情,被他这么冲动一抱,心下反而备受感动,决定正式接纳他做自己的男友。 她如是说:“他虽不像二姐夫那样,为了老二只身犯险,不过最起码心里是真记挂着我的。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碰上一个这么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所以、所以……就这样了呗。” 嗯,所以,613自此后又多了一个“编外人员”。 至于小池和于青,因为“劫后余生”后大庭广众下抱的啃的那叫一个忘我,这口口相传的,俨然已经在全校打响了知名度——就连当天没来得及看热闹的人,都知道了这对小情侣情比金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为此小六还曾急到跳脚:“啊啊啊啊啊,你说当时我怎么就不在场啊!!!!!!!!” 嗯,613成员当时都护送闻诗云去医务室了,没来得及观摩她们老二和男朋友的这番“生死不渝”。 所以借着元旦新年之际,小池这个613的首位编外人员终于兑现承诺,在学校西门附近的“老成都”设宴,宴请了613全体成员(除了闻诗云,毕竟她现在好像在有意在躲着本班同学)——因为有于青坐镇,小池虽然照旧闷的可以,可一场宴席吃的也算尽善尽美。 就是宴中,小六起哄,说二人必须再重现一下当初火灾现场的情景,好给她们这群没来及饱眼福的人补补缺。 于青本还想打个马虎眼把这关糊弄过去算了,结果那木头居然头一回人前这么积极主动,一声不吭的把她抱住,按住脑袋就亲了下去…… 整个包间里顿时惊呼声尖叫声鼓掌声,俨然快把房顶给掀翻了去—— 而时间说快也快,新年元旦后就是长达大半个月的期末考试,11门课一一考完后,于青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变绿了!!!! 不过考完试后学校便开始放寒假,学校的后勤部可以帮助学生们统一订火车票,大家个个都忙着整理行装回家过年,其中自然也不乏依依惜别之情。 于青本来在班里也提交了统一购票申请——在这个还没有动车也没有高铁的年代,火车只有绿车皮K字打头的快车,因为有学生证,票价可以打5折,但学校统一购票,只能购买硬座。 好在怀姜距离北京城也没多远,5个半小时的火车也就到了,同区间的同学都在一个车厢,聊聊八卦嗑嗑瓜子打打扑克啥的,时间很快也就过去了,还热闹! 不过小池跟她说,方萍会派车来接他们——于青是想着,小池肯定是要回省城的家的,她则要回怀姜。就距离来说,省城距离北京更近,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司机再多跑两个小时,单独送自己回怀姜。 可小池不答应,说如果她不肯坐车,那他也和她一起坐火车。 想着他的腿到底还不曾好利索,这火车春运又是人挤人的吓人,所以于青很快也就妥协了,答应和他一起坐车回家。 高兴的这根木头,一连亲了她好几口。 就这样,他们大学时代的第一个寒假,开始了。 正文 第401章过关 见于成勇和方萍面面相觑,反正死活一刀,于青还不忘再追加一句:“那啥……其实你们也见过的,就是以前我念一中时候的大体委,有一回我脚崴着了,送我回家那个……” “还有……那回我碰见流氓,打流氓的那个……” 最后她总结:“他爸以前就是我们怀姜的市委书记战庆国嘛,现在好像是……副省长?” 于成勇:“……” 方萍:“……” 小池他们当然记得,那孩子高高大大的,不太爱说话,但看着挺靠谱。 战庆国他们当然也知道,是怀姜自己的干部,担任过好几年的一把手,业绩很不错,对怀姜贡献也很大。 只不过他们也没忘记的是,那孩子还有个颐气指使的妈,当初对他们一家曾很是看不上眼。 为此他们当时就勒令女儿禁止再与那孩子来往,毕竟这家境背景悬殊太大,门不当户不对,对方母亲还这么趾高气昂的,齐大非偶,不是良人。 结果……好嘛,现在他们知道了,自己闺女压根就没听他们的话啊! 于青见方萍刚要张嘴说什么,赶紧又加码:“那啥……就那回你们说,高中生不得早恋后,我真挺乖的,后来又转学去什林,这高考这么忙,谁还想那个呀!不过后来……我们俩不是都考进H大了嘛……这又是同学又是老乡啥的……就又联络上了呗。” 话说于青唬弄自己爹妈的功力也算水到渠成了,毕竟她前20年都是个挺乖乖女的所在,什么炒股买凶砍人北京买房之类的,她也不敢真跟爹妈一一报备啊! 因为……真心不好解释哇 吓着父母了怎么办? 再说了,方萍和于成勇都是很本分很保守的人,要知道独生女大一就跟男生恋爱同居了,艾玛,还不打断她滴腿?! 方萍:“他也念H大?” 于青慌不迭点头:“对对对,也念H大,还是H大分数最高的计算机学院!他高考703分呢,是咱们怀姜的榜眼!报清华北大都没问题的,不过……嘿嘿嘿,凑巧了,也是H大。” 方萍满腹狐疑,凑巧?哪有这么凑巧? 怕是两个小年轻早就偷偷商量好的吧? 不过于青高三那一年她也的确有看在眼里,说是一心扑在学业上不过为,而且最后半年还转学去了什林,要说早恋,她还真没发现。 或者说,这俩孩子从地上改成了地下,压根就没断过!否则,哪能这么轻省合适的又在同一所大学接上头? 不过往下于青赶紧又把H大的计算机学院给夸的那叫一个花团锦簇天上有地下无的,意思只有一个:能考进这专业的人,都是天才!我男朋友自然也是! 看看看,我眼光真不差,给你们找了个天才准女婿!!! 然后方萍和于成勇就集体沉默了…… 中国父母其实都这样:子女大学以前一律都是早恋,是一定要教育教育再教育甚至不惜棒打鸳鸯的。 不过这上了大学嘛,手立刻就松了,再说了,天高皇帝远的,便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了。作为女孩子的家长,也只能是嘴巴上多叮咛多嘱咐多告诫。 而现在,女儿口中的这个男朋友,除开他那个挺叫人生气滴妈,其他条件,别说,真心还挺不错的…… 1、和闺女有感情基础,高中就早恋……这勉强算一条。 2、家境不俗,虽说真心门第差别太大,但闺女以前是普通高中生,但现在也是H大的高材生啊!这都是H大的学生,最起码这水平线是持平的。况且也是自家的宝贝独生女,打小也是娇生惯养起来的,而自己两口子虽说不比对方父母高官厚禄,但也是正经的体面工作,其实也不用妄自菲薄。 3、那孩子个头高大,体格结实,挺有男人样,作为北方人来说,相貌上是很过关的。而且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嘴尖油滑之人,反倒还挺稳重的。这当父母的,都喜欢稳重孩子! 4、而且那孩子还挺聪明,高考703就能说明智商实在是杠杠滴,念的又是名校最好的专业,日后前途看来也不会差。况且还有那样的家庭背景,闺女真跟了她,想来生活条件上是不会受委屈的。 5、最后,既然这孩子都要求来主动登门了,那说明对方父母,也是认同的喽? 于成勇问:“他要来咱们家,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父母的意思?” 于青:“是他自己要来的,不过他父母也知道,他……爸妈以前也见过我,也都不反对俺们俩的事……” 方萍和于成勇彼此相互看过一眼。 于青就听她爸沉吟道:“青青,你先回自己屋里去,这事,我跟你妈商量商量。” 于青“哦”了一声,乖乖回屋——虽然一回屋她就跟只壁虎一样趴门板上了,不过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躲回屋商量的,她耳朵都在门板上贴疼了,啥啥都没听见! 不过半小时后,于成勇就在客厅叫她了,于青赶紧毕恭毕敬的寻声出去。 就见于成勇和方萍皆在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于成勇不紧不慢的对她说:“我跟你妈商量过了,战池那孩子……哦,是叫战池吧?” “是是是,爸您叫他小池就行。” “哦,小池那孩子,我们以前的确也见过,对他印象也挺不错的。以前之所以不同意你们两个的事,一是那时候你们年纪还小,才高中,学业压力又大,担心你们会耽误学习;二是呢,他毕竟是干部家庭出身,和咱们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怕不是一路人。不过你们现在都是大学生了,虽说我和你妈其实还是觉得有点早,毕竟你们也就才20来岁,还是太年轻了些,不够成熟。不过小池在年前主动想来看我和你妈,这……人家真心真意的要求来,咱们也不能太不顾人情。所以,明天他想来就来吧,就当是关系好的同学朋友,互相串串门走动走动,也是很正常的嘛。” 于青心花怒放:“谢谢爸爸!” 又呲牙一乐:“谢谢妈!” 她了解自个爹,话说到这份上,虽说没承认小池的“男朋友”身份,但肯让他登门,说明就已经是对他的初步接纳了。 这路,总归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嘛! 这俨然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头了! 正文 第402章“新女婿”上门 第二天,于青在自家楼下迎接小池的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 至于于成勇和方萍,则纠结了一晚上以及一个早上,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来:按方萍的意思,是想把于青舅舅舅妈一块叫过来,这女儿男朋友第一次上门,最好是多些亲戚帮忙相看相看,这有人商量,才更有把握嘛。 可于成勇却不同意,说说好了就是同学同学,况且青青才大一,年纪还小,什么上门不上门的?就是同学来串门,你就放平心态,就当是和平来家吃顿饭呗! 这和平来咱家吃饭,还需要亲戚出动吗? 方萍:可毕竟来的不是和平呀 要真是和平,下个面条都能打发,还用的着我一大早的去市场买鸡买鱼的这么折腾吗? 最后两口子意见也没能统一,不过方萍最后也放弃把兄弟叫来的想法。 毕竟嘛,第一次上门,还是先自己好好相看了再说呗。 不过于青下楼迎人前没忘跟父母通报一声:“对了,那个啥,他高考后出了个小车祸,不严重,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所以现在还得用手杖呢,腿脚有点……不大利索。你们到时候瞧见了人,可别太奇怪。” 方萍唬了一跳:“不会落下什么残疾吧?” 乖乖!闺女要找个残疾,她可不答应! “哎呀,不会啦!就是普通的骨折,大夫说等年后开春就可以不用手杖正常走路的啦!” 9点50分,挂着省城车牌的黑色商务车准备抵达于青家楼下,不过先下车的不是小池,而是司机——急窜窜的跳下来绕过去推车门,然后于青就看见,司机和车里面的人正合力抬出来——半片猪…… 是真真正正的半片猪——就一头大肥猪被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的那种!!!! 于青:“……” 艾玛,这是个啥操作? 这家伙从省城杀了头猪运来怀姜了吗? 而等小池从车厢里一冒出头,于青“噗嗤”一口没忍住,喷了…… 这家伙……大冷的天,穿了一身西装!!!!!!!!! 真的是一身西装! 黑色的,裤管烫的笔直,皮鞋铮亮!上身西装外边还套了件也怪深沉的呢子大衣,里边露出的衬衣领子白到耀眼——头发也是特意整理过的,刘海全吹去了脑后,露出了宽阔的额头。 艾玛,真别说,这男人肩宽腿长窄腰的,穿西装是好看! 这一眼望过去,就跟德古拉伯爵古堡里优雅的吸血鬼一样——就是这位衣冠楚楚的吸血鬼正哼哧哼哧的抬着半片猪…… 要不要这么违和? 要不要这么违和? 不过很快于青就知道,不光只有猪,另外,他和司机两个人还陆续从车里往外搬出了:两提白酒、两条云烟、两提茶叶、两提点心、两只红冠金脚大公鸡,活的!活的! 最后还拎出来一套女士护肤品? 不,这还没完,最后的最后,是麻绳系着的两个油纸包成八棱形的东西。 于青实在瞧不出是啥,问,被告知:是两包老红糖。 于青:“……” 这是什么个情况? 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好像还十分自得:“我是特意问过我姥的,我姥说的,按照怀姜风俗,新女婿头一天上门,要给老丈人家带半片猪、烟酒糖茶各两样、红毛大公鸡一对,再加老红糖两包!你不知道,为了采购这些东西费老鼻子劲了!我跟王哥跑了溜溜两天的农贸市场!对了,那套化妆品是我妈特意嘱咐要给阿姨的,这个不在我姥列的单子范围之内,不过我想着多一样也没关系,只要不少就行。” 于青:“……” 怀姜风俗?这都啥时候的风俗啊,她也是怀姜人啊,怎么不知道? 还新女婿上门? 他给自己定位来的挺快挺高啊! 不过,这人到楼下了,自然要请进门去呀! 但她守着那白生生的半片大肥猪和两只还在咕咕咕咕的大公鸡,实在无处下手,只好先跑上楼去报备:“爸!妈!人来了!不过带了半只猪还有两只活鸡,这……没法上楼的吧?要不,妈你下来一趟,咱先把东西搁储藏室里?” 正在厨房忙活的方萍忙露头从后阳台往楼下一瞧,嗯,楼下那半片明晃晃的大白猪还真是怪显眼滴。 方萍表示:“……” 当妈的边拿着储藏室钥匙,边下楼边嘀咕:“这孩子年纪这么小,怎么这些老辈的东西这么懂行啊……” 于青跟在后边插嘴:“妈,这还真是咱怀姜的风俗啊?整整半只猪嘿!都这么大手笔???” “P哦!当年你爸第一次登你姥家们的时候,就提了两包茶叶,两包红糖,还有五斤猪肉。不过那时候人都穷,意思到了也就是了。后来你舅舅去你舅妈家,半只猪实在买不到,只好扛了两条猪后腿。不过现在这些东西置办起来都太费事了,一般人都不用了,怎么他……” 嗯,人小却深谙怀姜老风俗的小伙此刻正西装笔挺玉树临风的在楼下站的板板正正,一瞧见方萍,就跟脸上机关猛的被打开了一样,立刻露齿一笑,标准的八颗牙齿,双手搁在裤缝边,微微颔首鞠躬,大声:“阿姨好!” 方萍身子一晃,果断被闪了一下…… 小池她以前是见过的,印象也是有的,但绝不是眼前这个看上去……这么精神这么热情这么声如洪钟还牙齿这么白的小伙啊! 于青也被晃了一下,因为她很怕那家伙张口就来句:“妈!” 幸好!幸好! 而且这木头平时这么闷,三脚都踹不出一个P来,眼下却就跟演员上了台一样,明显是私底下练习过多次的,而且应该是天赋不够,演技还不咋地,太流于表面!太假!!! 好在方萍被闪过一下后,基本上还是很淡定的,体现了银行工作者和煦如风又拿的住架势的风范:“哦,小池啊,好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呢。家里父母都挺好吧?” 那家伙继续挺立如松声如洪钟:“都挺好的,谢谢阿姨关心!阿姨和叔叔身体也都还好吧?” “好,都好。” 往下这两辈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开了,于青惊讶的发现——这家伙绝对绝对是有练过的!场面话居然能说的滴水不漏!虽然有太过于僵硬和笑的太假的嫌疑,不过竟还一时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不过她也发现了,翻来倒去的估计他背了也就那么十来句,要是再放任他们寒暄下去,这家伙可就要露怯了! 所以她果断撸撸袖子,上前:“那啥,我爸可还在家等着呢,要不咱们先上楼去再说?” 正文 第404章龌龊龌龊真龌龊呢! 于青自高三最后一学期转学去什林后,就一直再不曾见过陈曦。 只陆续从旁人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一些消息:例如他作为高考移民去了新疆,然后劳师动众一回果然管用,新疆的分数低,陈曦最后被省经济学院录取,二本,专业不详。 除此之外,就再没听过有关他的消息了。 这一下不期而遇,说心里半点涟漪也无那是假的,毕竟也是上辈子恩爱了三年的丈夫,虽说这辈子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但人是感情动物——特别这个时候的陈曦,20出头的青葱小伙,意气风发大学生,还真是于青上辈子没见过的一个所在。 所以于青顿时笑眯眯的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惊喜的嘴脸那是妥妥滴:“陈曦?好久不见!哎呀!好像又帅了呢!” 这陈曦还没啥反应,一旁的小池的脸顿时臭的可以,很是不满意的拧了她腰一把。 于青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个醋缸在身边杵着,赶紧收敛了一下——倒是陈曦这会功夫才认出小池,表情一时间有点尬,或者说不自在,不过还是对其表达了关心,寒暄道:“小池?之前听说你腿伤着了,现在……” 他本意许是见小池现在好端端一个,想表示下迟到的慰问——但见小池晃了晃手里的手杖,敲打了下地面:“现在还得用这个,不过,也快扔了。” 陈曦这才注意到小池手里的手杖,神情又尬了一把。 话说他跟小池的关系,反正自从有了于青后,就一直不尴不尬的,没什么仇,但也绝不是能畅谈同学情谊的那种,是个挺古怪的所在。 虽然他还在努力寒暄着:“我听说你们都考去H大了,好厉害啊,大家说起来都好羡慕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们这是——” 于青刚要张嘴,小池伸胳膊把于青往怀里搂了一把:“哦,我们刚从她家吃饭出来,回来一块收拾点东西。” 伦家已经都顺利登堂入室了! 陈曦匆匆点头,好像也想急于结束这场蜜汁尴尬的寒暄,指着前方:“我家珍珠跑远了,我得去追了,你们忙……咱们日后再见。” 然后摆摆手,冲他俩笑了笑,赶紧擦身而过了。 于青还在回头张望的时候,被人很不满的拽了一把:“看!看!看!人家跑的影子都瞧不见了,还这么眼巴巴的,就这么看不够啊?” 她没理那醋缸酸的可以的嘴脸,反而若有所思:“听说他现在在省城念大学,可还和魏清香有联系吗?” 对啊,陈曦现在也算挺不错的吧,当初成绩那么烂,可最后也能念个正规大学,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而魏清香当初被勒令退学后,可真就一点消息都木有了。 当初陈曦为此受到那么大的打击,现在看来时过境迁,也缓过来了。 毕竟看气色的话,小伙倍精神,过的应该挺滋润的…… 小池跌着脸一脸无语:“这个我上哪知道去?你真这么关心,刚才怎么不一把把人拽住,好生问问,畅谈个三天三夜啊?” 被于青果断踢过一脚:“讨厌!” 她依偎进他怀里,手指点着胸口,打趣,“嗳吆,这哪里飘来的老陈醋啊?得有十年了吧?蘸饺子吃可太对味了!” 估计还是今天心情好,一句话就把这醋缸惹笑了,撸了把她头发,笑骂:“滚!” 揪着人就进了家门。 眼前还是那方于青熟悉的小楼小院,就是萧条了不少——院子里的花儿都被清空了,葡萄架上也空空落落的只余下枯黄的藤蔓,也没有了小母狗花花。 嗯,花花在姥被接去省城疗养之前,被姥寄养去了自己一个老姊妹家,据说独得恩宠,又肥了好几圈! 不过进得屋来,屋里打扫的还是挺干净的——毕竟石颖提前一天给以前在姥家里帮忙过的艾姑姑打了电话,说小池要回去住两天,还要取点老人的东西,让提前把家里给打扫出来。 就是这房子不住人一阵子了,没暖气,冷煞煞的,小池进门就先打开了空调,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他则去二楼自己的房间翻出一套以前的衣服,把这一身的大衣西装大头皮鞋给尽数换了下来,这才明显松了一口气。 于青瞧着他嘻嘻笑,他问:“你笑什么?” 她走过去,撸了把他那又重新蓬松覆在额前的、老是有点弯曲的刘海,有些感慨:“还是觉得这样的你才像你。你不知道,早上你刚从车里冒头出来的时候,我都现揉了把眼,以为自己眼花了!一时都没敢认!” 他搂了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那现在呢?终于认出老公了?” 她吃吃笑着推他,“去你的……” 不过人被搂的更紧了,嘴唇缠绵的亲吻过来,起初还只是唇舌纠缠,但很快对方的手不知道就什么时候探入了她的衣服,抚摸在女孩子柔嫩的肌肤之上。 于青按去那双不安分的手:“讨厌……” 对方有点迫切,也有点可怜巴巴,手虽被按住了,嘴巴却不得闲,一下下密集的啄着她,低声:“……我想死你了!放寒假也得半个多月了吧?咱俩都分开半个多月了……我天天都在想你,要不是省城还有姥在,我真恨不得赶紧来怀姜!” 于青心里美,却故作意气的鼓着嘴:“你这是想我啊,还是只想那个啊?” 大男生有点怔忪,针对她这个问题好生思索了下,不过貌似还是没太想明白,吞吞吐吐的:“反正我一想你……就想那个……一想那个,就想你……” “不过,”他迟疑的舔舔嘴唇,还是下了结论,“就是不那个……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什么都不做都行,只要和你在一块就行!” 于青噗嗤一口笑出声来,双手主动圈上了这根棒槌的脖子,吧唧啄了人一口! 她亦轻轻舔着嘴唇,拽着他两边的领口,轻轻扭动腰肢,很是一番吐气如兰:“那你……现在是想,还是不想啊?” 对方被她搞的有点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口过去咬她嘴唇:“当然想了!!!” 这都憋了半个多月了,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 顿时就从沙发上起身,左腿还有点不使力,却不辞辛苦的把她往楼上抱——于青骇了一跳,踢着腿:“干嘛呀!你腿不好,干嘛还要非……去楼上……” 年轻男人的热气尽数喷在她的脸上和脖颈里,有种迫不及待的热切:“去我房间……你不知道,以前……睡觉的时候,我梦到过你好多次……害的半夜起来偷偷洗内裤。咱们就去那……就当还我一个心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青扒着某人宽厚的肩膀,又囧又乐,呼呼埋在人胸口笑:“好呀!我可是知道了,以前就这么肖想过人家妙龄少女……某人思想还真是龌龊龌龊真龌龊呢!” “龌龊就龌龊吧,这不就心想事成了嘛……” “呀,流氓!” 正文 第405章于青,于青,于大青 第二天,小池和于青集合了当初同班的几个大院的孩子,买了礼物去看望老师。 人多,大家都是新晋大学生,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小池就是不吭声也不觉突兀,特别是还有雷彦这个活宝在——雷彦现在在省公安大学就读,话说上大学真的是道分水岭,很多人的精气神和面貌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家伙亦如是。 好像人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比起以前的皮小子,俨然成熟了也更懂事了——组织人和集资买礼物啥的,都是进行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这要放以前一定是许友松的工作,现在雷彦接手的不错——也不过才半年的功夫,这家伙变化真心可喜。 于青很是赞赏的夸了他几句,谁知雷彦苦着脸小声告诉她:自己十月份的时候曾去过北京一趟,直奔政法大学,想去见宋瑶,没想到宋瑶被拉去了郊区大山军训,愣是连个人影子都没摸着! 气的他本来想去瞧瞧小池和她的,也根本没了心情,直接打道回府。 而好不容易熬到寒假,结果宋瑶又跟着学校的志愿者队伍一翅膀刮去大凉山假期支教去了——连过年都不回家了! 雷彦跟于青发狠:我就不信了!我就逮不住她!等开了学她总还得回来,到时候我再去北京堵她去! 于青捂着嘴一个劲的乐,话说宋瑶是忙,虽说政法大学也在北京,不过他们的本科生都在昌平校区,和H大的距离,真心不算近! 大一忙,还得兼顾照顾小池,于青一直也没腾出功夫去找过宋瑶,不过两人通过电话——宋瑶那边亦是一入校就忙的不可开交,参加了学校的诸多社团及公益组织,直说以前一心只扑在书本上,而现在,更想为自己而活。 宋瑶说,自己也是到了更大的世界,才发现原来生活远不止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都是这么幸运。所以,现在她更愿意拿出精力和耐心,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于青森森觉得,宋瑶一定是个能站的更高也看的更远的人,有着大志愿和大抱负。和她这种始终抱着小市民思想,只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她只需要表示支持和仰望也就够了。 至于雷彦,爱上宋瑶这样的女孩子,只能说,前路任重而道远啊! 于青拍了拍雷彦的肩膀,很是感慨的点了点头。 几位老师一圈看下来,最后一行人去的是王往家——雷彦早就打听好了,王往现在已经被调回了市教育局工作,和妻子孩子的两地分居也解决了,还好运气的赶上了教育局福利分房的最后一波,分到了新房,小日子过的很是热乎呢! 这么一说,于青亦想起来小池以前说过的,说许友松早在出国前打理疏通好了关系,不出多时王往很快就能从偏僻的镇中学调回市里的机关部门工作——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只不过现在许友松这个名字算是小池和她之间的一个禁忌,所以她也只能佯装失忆了。 王往对自己昔日学生们的拜访探望,看得出来很是高兴,特别是师母李冬卉老师,见到于青和小池,更是格外亲热,抓了于青的手一直往她手里塞糖! 李老师虽说别的话没有多说,但于青也知道她是真心感激当初在什林,自己和小池对她工作调动上的帮忙。她接过糖,再看王往和李老师现在的日子:新房窗明几净,布置的温馨宜人,可爱的女儿绕欢膝下,夫妻二人俱是笑容满面,还有墙头上挂着的全家福,都无不在诠释出这是一个幸福和睦的小家庭。 当初因为和魏清香的那桩“师生桃色事件”而岌岌可危的一家人,看来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她为王往和李老师目前的幸福生活,打心眼里感到的由衷的高兴。 所有的学生也自然都知晓王往的那桩“旧闻”,只不过大家到底也都算大人了,该有的眼色都有,避而不提以前,全都在恭贺王往能调进新单位,说凭咱们王老师的本事,仕途腾达那是指日可待啊! 王往亦感慨:“话说我活这小半辈子,自以为个人能力也算有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沾了自己学生的光,沾了你们的光。想来,这就是命,也是我王某人的运气。” 此话一出,大家眼神都纷纷去找一直只混迹其中不大吭声的小池。 话说这家伙虽说今天去哪哪都基本一个德性,低调的基本找不见——但因为高考703分,是怀姜的榜眼,又考到H大这样的名校最好的专业,以及手里还撑着手杖这样的“特殊”形象,还是基本上在每个老师家都会被无一例外的揪出来,被赞扬及体贴一通。 赞扬,自然是自己手里能教出这样优秀的学生,是每个老师的骄傲! 体贴自然是:哎呀,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幸好不是什么大伤,可得好生养着! 就是这根木头顶多只会摸着后脑勺呵呵两声,反正老师们也都知晓他的脾气,也不会见怪。 不过王往接下去遗憾道:“十月份的时候许友松回国,来看过我一趟,这孩子向来一直稳妥,这出了国,人变的更加周全了。我问他春节可还回来?到时候叫上你们,我做东,咱不当师生,权当只是朋友,过年聚一块喝一盅乐呵乐呵。他当时还满口答应,现在看来,到底还是不好凑齐活。” 雷彦大喇喇接口:“松子给我打电话啦!我也问他来着,他说过年是回不来,只能等以后有机会。我说王老师——” 他嬉皮笑脸,“您也别眼里只瞧得见班长呀,俺们也是您栽的苗呀!这松子不在,可大体委在呀!咱们这顿酒可绝不能省!大不了到时候就叫小池替松子多跟您喝两杯呗!他俩可是发小!小时候可都能穿一条裤子的主!” 大家伙顿时纷纷起哄,一时间屋里热闹无比,搞的王往笑着一个劲的说好好好! 唯有于青,在一堆笑逐颜开的人群里,默默伸手过去,握了身边人一只手——他的手有点凉,面沉如水,和这个喜乐融融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厉害。 雷彦还扑过来,按在他肩膀上一通摇:“小池!你说是吧?松子不在,你就全权代表了他呗!毕竟恁俩那么好!咱们这回啊,必须得把老班给灌倒!不醉不归!” 于青就见小池手背青筋暴起,顷刻握紧了手杖,似待要起身,估计下一秒就能夺门而去——吓的她赶紧手上暗暗使力,用尽了力气把他往下按! 他朝她转过头来,浓眉抖动,脸上肌肉都隐隐在跳——她朝他摇了摇头。 而他也终于按捺了下来,只不过手背上的青筋,一直历历在目。 因为这个插曲,小池干脆当天下午就返回了省城。 就为了避开众学生和王往约的酒场,虽说到时候雷彦知道他就这么走了,肯定又是一番跳脚。 他的匆匆离开,对她并没有什么解释,只说年后他再来接她去省城,于青理解,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大年三十这天,于青在姥家帮忙包饺子—— 怀姜的除夕风俗,是年夜饭后开始剁馅包饺子,而且包的饺子一定得是素馅的,为求一年的“肃静”。 接近12点,姥就开始在院子里摆小桌,放供品,供奉祖先牌位,烧纸请祖先们回来“喝酒吃肉”,一块过节:) 于青也板板正正上去磕了三个头。 12点一过,饺子出锅,先供奉了先人后,就是自己开吃,于青端着热腾腾刚出锅的饺子,口袋里的呼机震动,摸将出来,自然是那根木头发来的——新年快乐,爱你。 她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知道这根木头是怎么硬着头皮对人家传呼小姐姐说出后面那俩字的。 呼机还没舍得放下,忽听得房里舅妈低呼了一声。 于青放下饺子,寻声进屋,发现舅妈抱着小表弟坐在床头,脚下的地面正咕噜着一个珊瑚。 舅妈抱着孩子,有点不好意思:“他听见鞭炮声,闹来着,一胳膊把珊瑚给捅地上去了。” 于青忙说没事没事,我来捡。 珊瑚是白色珊瑚却头须血红,是许友松高一那年暑假去海南旅游带回来送她的礼物——当初送了小池一个,送了她一个,据他说是自己亲自潜水去海里摘来的,结果被小池当场无情揭露,说一定是路边摊买的!我还不知道你! 许友松当时就气的笑,说你不要正好,两个我都送给于大青! 然后于青就下收到了两个珊瑚,漂亮是很漂亮,不过她也不懂这个,只当个摆设。后来姥搬来市里,因为这对珊瑚白上压红,寓意“红日映雪”,是个很好的兆头,所以被方萍给拿去给姥的新房添喜气了,然后往下就一直搁放在卧室案头了 于青从地上捧起珊瑚,话说磕到这么硬的水泥地面上,自然非伤及残,好在也只磕去了一个小角,以及底座掉了下来。 不过她再度检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珊瑚底部上居然有字——字小小的,红色的,就刻在珊瑚的底部,看字迹,一眼就能看的出是许友松的笔迹。 字就几个字,很简单,字迹俊秀,写的是她的名字:于青,于青,于大青。 把她的名字写了三遍。 字迹应该是用小刀刻上去的,除此之外还有抹擦不掉的红色,像血。 于青心口一动,转而去拿另一只珊瑚,奋力拧下底座,这只珊瑚的底部就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手里捧着一对珊瑚,一时间,她人有些怔忪。 一切似乎都还历历在目他当时右手掌心虎口处的确一道很明显的疤,蛮深的一道,看样子刚愈合不久,疤痕还是肉粉色。 她掰着他的手,问怎么弄得? 而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苦相脸:“还不是潜水的时候为掰这两只珊瑚给划伤的。” 煞有介事的指着两只珊瑚:“上面可还染着我的血呢,你就说这东西够不够珍贵吧?够不够情意深重?!” 然后果断又被小池喷,说肯定又不知道哪里弄的,放这里来跟他们卖惨! 舅妈在身后小声问:“青青,没摔坏吧?” “没。” 于青匆匆摇头,回头仓促笑了一下,把两个珊瑚的底座都尽数安了回去,重新摆回了桌面。 正文 第406章露营 北京城郊的五月,山花烂漫,郁郁葱葱。 老式的绿皮火车,带绞链的车轮哐哧哐哧,车头呼哧呼哧的大喷着白色蒸汽,在轨道上前进的有条不紊。 于青坐在临窗的座椅上,窗口洞开,迎面的风撩在年轻的面孔上,带着初夏的清爽气息,把头发吹的尽数抚弄在脸上,乱絮絮毛茸茸一片。 一个大高个的男生从车厢端着水杯走过来——短袖白T,浅蓝牛仔裤,宽肩长腿窄腰,步履稳健,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紧实,脸上虽没什么表情,浑身的青春气息却照旧咄咄逼人的招人眼球。 这列五一假期北京郊区的绿皮火车上,乘客们多是利用假期郊游的大学生们,三个一伙五个成群,小池这车厢里一走动,光凭身形也是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但见他把水杯放去靠窗的小桌上,坐去于青身边,顺手拢了拢她被吹的乱蓬蓬的头发“别老靠在窗口吹风,受凉了怎么办?” 又把水杯端给她,“喝点热水,温度现在正好,我兑过得。” 视线一直追随在他背后的女孩们,都默默别开了眼睛——话说帅哥是不是都早早就有女朋友了呀? 还个个对女朋友这么温柔体贴!! 于青嘻嘻一笑,接过水杯,往他怀里贴了贴,杯中水的确温度宜人,不烫嘴,喝进喉咙,胸腹中顿时热乎乎一片。 对面座的两个女生皆一脸艳羡,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你们也是准备去密云黑龙潭的吧?” 于青点点头“你们也是?” 两个女生登时一脸窃喜,另一个接口“我们也是去那玩的!那你们找到住的地方没有?我有个亲戚就在黑龙潭下边那个村里,房子挺干净的,我们也是提前联系才给留的床位。你们要是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不如咱们可以一起,反正大家都是大学生,人多彼此也好有个照顾。” 这两个女生从一上火车不久就跟于青闲聊了起来,俩人都是在市区念大学的,对于青和男友的二人携手出游很是表现了番羡慕。 而且估计是觉得小池这么高大体健的一个大男生杵身边的确很有安全感,况且还能帮忙提包拿行李啥的,所以两个女生一直跃跃欲试的想鼓动两下里搭伙,说人多了玩起来也热闹。 于青笑笑“我们已经找了住处了,联系好了。” 两个女生皆失望的“哦”了一声,一个还不死心,问“反正都是要去黑龙潭玩的,住的肯定也不远,要不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明个一早爬山的时候碰个头一块走呗?” 小池从始至终就没参与过聊天,这回主动出声了“我们要走的线路和别人不太一样,是准备露营的。” 一双浓眉微蹙了蹙,“本来就没打算人多,太吵。” 俩女生“……” 一直到火车抵达目的地,蹦下车来的于青还在捂着嘴偷乐“我算是知道了,你这个人要么别说话,要么一说就能气死人!” 小池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把人往怀里带了一把,摸着她的头顶“本来就是,好不容易咱们两个出来玩一趟,干嘛让别人在眼前头晃?烦人。” 嗯,这个阳光明媚的五一假期,他俩决定出来游赏下京城郊区的大好风光。 上个学期小池腿不好,他俩基本上没出过稍远的门,就连逛街都很少一起逛过。 而这学期,一开春,小池就扔掉了手杖——他的腿恢复的不错,虽说遵照医嘱还不能做太剧烈的、例如跑步打球之类的运动。 因为赶在学期末还要动手术把镶嵌在腿里的钢板钢钉给取出来。 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够他嘚瑟得了,简直都快身轻如燕了——这剧烈运动不能做,爬山散步之类的不那么剧烈的运动行进的不亦乐乎。 而且,他还爱上了墩地! 嗯,就是哼哧哼哧的拖个墩布墩地板! 只要他在家,瞧见哪块脏了就扛着墩布去全屋墩一遍! 估计也把这项家务劳动给当成了运动——就是搞的钟点工桑姨一度有点嘀咕,以为是嫌自己打扫的不干净:) 所以这个五一假期,这家伙又很积极的策划俩个人的近郊旅游,从网上查了很多资料,置备了一系列的露营设备,直说一定要尝尝看星星睡帐篷是什么滋味! 于青自然依他,话说他因为腿受伤足足被禁锢了大半年时间,现在好不容易解套,自然天高任鸟飞啦! 看他能恢复的这么好这么快,她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而且小池跟那两个女生说的也没错,他俩的路线的确和旁人不同——按照大众的旅行路线,一般是到了地方后,先在附近的村子安顿着住下,第二天一早才开始往山里的风景区进发。 而他俩是一抵达地方就直接进入了景区,因为要露营,需要提前找到适合的露营地。 好在他们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北京郊区东北部的密云县,正处在燕山山地和华北平原的交接处,山虽不甚高,但植被覆盖率高,初夏气候温润,有泉有潭,十分美气。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小池自从甩掉手杖后,腿脚就一直蹭蹭蹭的很给力,不多时就在景区的黑龙潭分支支流处上游找到一处很合适的露营地。 这是一片很安静的空阔地,沙土的地面带着些许青草,不远处林木森森,而离蹦跳而下的溪流,也就十几米开外的距离——这样既开阔,又不潮湿,往上走500米就能抵达风景区的一个服务站,能提供干净的自来水和厕所。 确定露营地后,仅凭小池一人之力,很快就把双人帐篷给搭了起来,防潮垫睡袋什么的,都准备的一应俱全。 于青则四处溜达着捡树枝干柴,其实他们带的大部分的吃食,都是直接就可以吃的——但露营嘛,自然有篝火才够味,也利于饭菜加热。 况且小池还不辞辛苦的在背包里放了烧烤架,于青和桑姨则提前准备好了满满两大饭盒已经腌渍好的肉串鸡翅大虾香菇啥的,就是准备夜幕降临好整个户外烧烤的:) 两人分工合作合作的很默契也很惬意,反正大部分力气活小池自己就能搞定——于青倒也没乐的清闲,而是把背包里的带的吃的喝的,生食熟食等都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整齐码放好。 她还带了一口锅…… 不大,一口小铝锅,煮个热水啥的还是很给力的。 她还带了一个那种折叠的盆……她也没想到这年头就有这么方便的东西了,从天城小商品市场买的,这晚上煮个开水用来洗脸烫脚啥的,舒服啊! 此时正值下午时分,置身于一片青山绿水之中,似乎连空气都是清透而甜香的。 他们挑选的露营地属于景区黑龙潭溪水的下游位置,偏离进山口和主干道,所以人迹少,十分清净。 小池在挖篝火的坑,估计是工具不太给力,他扔掉手里的石头,说要去找个更趁手的家伙什,于青由着他去,自己窝在帐篷里看书吃草莓。 结果才翻了没两页书,就听见他远远在叫自己:“于青!于青!” 她扔下书,寻声过去,顺着溪流往上走了二十来米,在一棵树下瞧见小池站在那里。 “怎么了?就跟叫魂似得。” 他闪开身,树下赫然正坐着一个小孩子…… 真的很小,估计也就才两岁多?穿的还挺周正,就是一张小脸,哭的抹得跟花猫似得,黑乎乎的这一片那一片——本来大眼睛里还含着泪,一瞧见于青,顿时小嘴一咧,又哭开了:“妈妈!” 于青:“……” 正文 第407章捡了个活物! 旁边人伸个脑袋过来:“重不重?要不要我来抱?” 结果话音还没落呢,小孩子“哇”的一口,抱着于青的脖子哭起来—— 嗳吆,小脏脸埋在于青的肩膀上,使劲拿个后脑勺背对着小池,拒绝的意味十足明显。 于青白了人一眼:“你没瞧见他怕你嘛,离我们远一点。” 小池:“……” 嗯,打死于青也想不到,自己这郊外露营一回,居然还能捡到个孩子!!! 活的!能哭会叫的那种! 反正据她目测,这小孩充其量也就2岁多一点,三岁不到,走路是挺稳当了,可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啥,焉或压根就还不太会说话,问啥都是拿哭来回应。 而且看身上穿的衣服吧,质地样式都挺好的,应该是城里的小孩子——至于为啥这个城里的小孩会自己落单在景区人迹罕至的一棵树下…… 这,谁也不知道啊! 而且估计方才撞上小池,这个家伙块头又大又爱虎着个脸,实在和亲和力没一点关系,肯定是把人家小家伙给吓着了…… 于青上前轻言细语的安抚着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估计有小池那个“大块头的凶神恶煞”给对比着,自己这张女性面孔应该显的挺温柔可信,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朝她伸手,嘴里只会无限重复两个字:“妈妈,妈妈!” 嗯,还有一个字。 加起来就是:“妈妈,抱!” 旁边的小池居然还急赤白脸了,跟个两岁娃娃一般见识:“这孩子怎么乱叫人啊?谁是他妈啊!” 他一开口,本来被于青哄的刚不哭的小孩,“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小池:“……” 于青:“你不要说话!” 没办法,她只能先把孩子抱回帐篷,喂点东西,安抚先下再说。 而且抱回去之前于青还扒开娃娃裤子看了一眼,嗯,这么可爱的苹果脸,果然是个男孩子。 小池:“你干嘛?” “看看有木有小鸡鸡啊。” 于青甚至都能看到他额头顷刻滚下来三条黑线:“……这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是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啦! 这个棒槌! 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哼哼然:“挺好看的啊,比你的可可爱多了。” “……” 回到帐篷,于青把小孩子身上的灰尘用毛巾弹掉,拿湿纸巾一一擦干净了小手小脸——别说,是个长相挺漂亮的小男孩,苹果脸红扑扑的,大眼睛里便是不哭都含着一泡水,这才叫真正的盈盈欲滴呢! 她拿了饼干给他吃,又指使小池赶紧在火塘上架水烧火,丢了纸盒牛奶去小铝锅里烫热,吃完喝完又抱着去一旁撒了一泡尿——小孩子吃饱喝足,果然看上去舒坦了不少,不再动辄大掉金豆子了,就是照旧还要于青抱,抱了一会,窝在她怀里就香香的睡着了…… 看看手表,已经接近下午四点。 一直保持在安全距离外的小池这时候才敢靠近:“我们得把他送去服务站,说不定他父母已经在找了。” 于青点点头,正待要抱着孩子起身,他凑过来:“我来吧。现在睡着了,应该不会哭了。” 她有点不放心:“你行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早晚都要抱的,权当先练习一下呗。” 这家伙倒是自信,不过行动异常温柔——很小心很小心的把孩子从她怀里接过来,生怕不小心再碰醒了。 就是小孩子窝在他怀里,实在是好小好可爱的一只,他一只手就能盖全过孩子的脑袋——于青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孩子披上,忍不住拿指尖蹭了蹭那熟睡的、红扑扑的苹果脸。 她小声笑:“虽然是小男孩,可是长得就跟小姑娘似的,你看,好漂亮呢!” 小池虽然撑足了架势抱着,嘴脸却还是十分的不屑一顾:“男孩子要这么漂亮干嘛!况且,咱们的孩子,以后一定比这个更漂亮。” 她嗤一乐,指头从孩子脸上挪去他脸上,轻轻拧了一把:“嘚瑟!” “肯定的!不过咱们是要生女孩儿的,谁要皮小子啊!” “那万一要是个皮小子呢?” “……咱们提前去岐云山拜拜太姥,拜托下太姥,一定送个女孩儿给咱们。” “干嘛非要女孩儿啊,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生男孩才高兴呢。” “我就是个男的了,没意思,要生就生女孩儿。我姥都说了,女孩儿和爸亲!” “嗳吆吆!没想到这小伙想的还挺长远。” “不远,我把咱闺女小名都给想好了。” “哈?真的啊?叫啥叫啥?” “就叫……小青青……” “啊?滚!干嘛剽窃我的!” “谁剽窃了?没见加了个小嘛……是小青青” 俩人一路嬉闹拌嘴,500米很快也就走到了——服务站只有一个工作人员,一听说他俩捡到个孩子,立刻很热心的拿出个小本本一一询问记录在册,并且电话连线各服务站,准备开始播放广播找人。 叫于青给赶紧挡住了:“同志,广播寻找父母是可以,但是不要把小孩子的年龄性别以及穿戴的衣服说的太明白,免的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而且这父母真要根据广播寻了来,也一定要先问清他们孩子的特征,不能立刻就把孩子给交出去——这孩子年纪还小,话都还不会说呢,也没法指认自己的父母。所以,一切都得小心些才是。” 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工作人员啧啧:“小姑娘年纪不大,想的倒挺周全!” 于青呵呵两声,不是她想的周全,主要是上辈子听过太多拐卖小孩子的新闻了,由不得她不提高警惕。 于是,工作人员重新修改了寻人启事,全景区广播轮流播放——于青和小池也任劳任怨的抱着熟睡的孩子,在服务站坐等消息。 可没想到的是,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居然毫无信息反馈回来。 又过了半小时,小家伙不停的揉着眼睛,眼看就要醒了,于青赶紧把人从小池怀里接了过来。 就见工作人员一脸难色的走出来,跟他们两个摊手道:“问过前边好几个服务站了,都没有家长来要认领孩子的。我们景区也已经报警了,不过……” “不过我们就要下班了,景区也要按时关闭。警方的意思是,这捡到孩子的人,还得暂且再帮忙照顾小孩子一晚上,等明天如果还找不到孩子的父母,再把孩子交给警方处理。这……要不,我记个你们的联系方式,你们先把孩子抱回去,咱们明天再联系?” 于青:“……” 小池:“……” 正文 第408章一家三口 小池跌着个脸,满脸上就是三个大字——不高兴! “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要烧烤呢,还要晚上一起看星星呢,还要……” 他苦恼的抓着头发,“把这么一个小家伙扔给咱们叫什么事啊?!他们也太不负责任了!” 于青端坐在帐篷里,怀里抱着小家伙,正一勺勺的喂他喝八宝粥——话说小孩子真好玩嘿,这一醒了就要吃要喝的,张着小嘴就跟小雏鸟似得,吃东西乖的很! 相比帐篷外面那个正跳脚的大个子,她看上去淡定多了:“时间太晚了吧,一时又找不到孩子父母。你也瞧见了,那工作人员一个大男人,哪会看小孩啊!就是送去派出所,也不一定有人能照顾他。不就是一个晚上嘛,我看这个小囡囡乖的很,你就别乱蹦跶了,抱都抱回来了,整这些马后炮有意思嘛?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多捡点柴火,生火准备吃晚饭吧。” 小池:“……” 不过人站了一会,还是任劳任怨的去拎着麻袋去捡柴火了。 于青边从八宝粥罐子里往外舀粥,边晃着脑袋朝小囡囡笑嘻嘻的道:“看见了吧?他人长的凶巴巴的,其实心不坏的。有的人模样凶,其实不凶;有的人看上去笑眯眯一团和气,实则一肚子坏水!所以囡囡啊,你这是运气好,撞上了我们家小池,否则撞去坏家伙手里,” 她拿手指蹭蹭小孩子嘴角的粥,“哎吆,我们囡囡可是要遭罪的!所以以后可一定不要乱跑哦!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哦” 小孩子眨巴着眼睛,听她这煞有介事的一通苦口婆心,小脸蛋笑了笑,张口脆声:“妈妈!” 于青自然知道才个两岁多的孩子,又哪里听的懂这些,不过是自己自言自语罢了,也笑:“这两个字倒是叫的贼清楚,好啦好啦,叫姐姐!” “就叫——”她一字一句,妄图让对方鹦鹉学舌,“漂亮姐姐!天底下第一的漂亮姐姐!” 小孩子啃着手背咯咯一笑,歪去她怀里:“妈妈!” “叫姐姐。” “妈妈!” “姐姐。” “妈妈!” “……” 虽是初夏的天气,但夜幕一降,小风一刮,山里气温又较之别处更低,于青把能穿的衣服都裹去了小孩子身上——不过因为小池的火塘已经生的毕毕剥剥,通红的火苗吐艳,就近席地而坐,烤的人双脚和膝头都是一片烫呼呼的。 烧烤架也已经摞上了,早已腌渍好的鸡翅膀大虾带着孜然味的肉香,在空气中熏熏然的紧。 连小孩子都忍不住口里“嗯嗯嗯”的,被于青拽着一根胳膊,却老想往前凑活,指着烤架上大虾,急吼吼的:“吃!吃!” 小池那张本没什么表情的木头脸,此下被篝火给烤的红彤彤一片,特别见小孩那么一副垂涎欲滴的直白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切,也不笨,知道好东西好吃。” 又放慢了语气,“别急啦,现在就要,小心烫掉你的小爪子!” 拿了个泡沫饭盒,从烤架上挑了两个皮开肉绽的大虾,长胳膊一伸递给于青:“别让他碰,正烫呢。” 于青接过来,一碰,果然烫,手指忙捻去耳朵“好烫!” 小孩子也乐,有样学样模仿她也双手去捏耳朵,口水沾在下巴上“当!” 于青哈哈哈笑起来,话说这会子功夫孩子跟他们两个越来越熟悉了,对小池也没那么怕了,活泼了不少,也就开始初现皮小子的本质,活蹦乱跳的一刻都不得闲。 于青怕他碰到火,忙拿大虾吸引他的注意力,吹着气,呵着手指头,一连两只扒壳都喂了下去,小池又递过来一只吱吱冒油的大鸡翅膀——于青迟疑了“话说这么小的孩子能吃烧烤吗?” 小池胳膊蹭了蹭脑门上的汗“有啥不能吃的?我看他牙齿长的挺全了。” “哎呀,不是这个啦!” “这个不能吃的话,咱们也只有饼干和方便面了。” “老吃饼干也不大好吧……”于青思索,“要不,煮点方便面?别放调料?我记得我还带了煮了鸡蛋,放一个进去。” “行。” 小池任劳任怨,正待动手撤下烧烤架,准备放小铝锅,那边就听于青叫唤开了“呀!你看!” 原来,就他俩商量的这会功夫,小孩子已经冒着烫掉小爪子的危险,自己动身丰衣足食,从饭盒里两手抓起鸡翅,正啃的一脸油! 小池哧一口大乐出来“你看,甭担心了,他吃的挺香的!” 于青“……” 不过管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真心挺累人的,好不容易把人给喂饱了,他是绝不可能乖乖的还腾出给你吃饭的功夫的——上蹿下跳的像个皮球,直拽着人跟他玩儿。 于青怕他步子还不够稳,一时担心他摔跤,一时又担心他跑溪水边去,只好不辞辛苦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弯着腰大张着手,活像个老母鸡,不出多久就累的呼哧呼哧。 正脸红脖子粗的当空,被拽了一把,是小池,往她手里塞了把筷子“面煮好了,你去吃。我来陪他玩儿。” 于青不放心“你?你别吓到人家。” “切!”大男生表示对她的担心很不屑,“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游戏好嘛?你们女同志不要掺和,赶紧去吃面!” 小孩子本还藏在一棵树后面,只露出个小脑袋来等人来追,但见忽就换了人——那个大个子弯了腰,两条长胳膊伸出里,十指长的像篱笆,直朝他探过来“小家伙!大魔王来喽!!!” 小孩子“吱”的一声高叫! 也不知道是更兴奋还是更害怕,撒开丫子就跑,边跑还边回头,看有没有人来追—— 于青扶额而笑,嗯,这男人之间的游戏,就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等她吃饱喝足,那边一大一小还在张牙舞爪的追逐的不亦乐乎——一个哇哇叫着追,一个咯咯笑着跑。 逮住了,就一掂一掂的抛着举高高——一开始于青还吓的直想喝止,不过听小孩子笑的都快断了气,想来是十分趣味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嗯,这他们男人之间的游戏,还真是一点都不幼稚呢…… 夜风习习,弯月悬空,深蓝色的苍穹像一口倒扣过来的大锅,锅底镶嵌着无数亮晶晶的宝石——旁边溪水潺潺之声,衬得四周益发沉静如诗。 小孩子通红着一张苹果脸,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湿的一绺一绺的,贴在可爱的小脑门上,一下扎去她怀里,咯咯笑着翻了个身——于青伸手一摸,得,一头一身的汗! “行啦行啦!”她阻止随后追过来的“大魔王”,“也跑的差不多了,你也快吃饭吧。瞧这一头汗,别吹了风再受凉了。” 小池凑过来,瞧了眼躲她怀里还在啃着手指头仰望着他的小家伙,对其慢吞吞做了个鬼脸“小样!” 于青架锅烧开水,烫了毛巾把孩子的头脸、手和前心后背都好生擦过一遍——话说这番男人的游戏玩下来,小家伙明显累坏了,被热毛巾一捂,立刻开始揉眼睛打哈欠,不停磕着脑袋往于青怀里钻。 小池在那边端着锅,边往嘴里塞早已坨掉的方便面,边口齿不清的“困了吧?小孩就是这样,让他把精力都发泄完了,也就老实了。” 于青抿嘴笑“这位大哥,您挺懂哦?” “我小时候就这样!天天介在大院里疯的!大院里的每棵树我都爬过!每户人家的鸡都叫我拿弹弓射过!不饿了不累了是绝不肯回家的!松子以前还说过——” 话题戛然而止,对方好像噎到了,好一会没吭声,半天才续上那口气,哼哼然,“睡着了?” “嘘……” 于青小声,轻轻摇着怀里的孩子,“眼睛都闭上了,就快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的小家伙昏昏然翻了个身,小手熟稔的直往于青胸口摸过来,嘴里模糊着喃喃“妈妈……喝奶奶……喝奶奶” 于青:“……” 小池:“……” 正文 第409章星空和暗夜 “喂,你干嘛啦?” 于青颇无语的瞧着果断扔下面条,抢步过来,非要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过去的家伙。 这家伙还气咻咻的:“这小流氓,连我的东西也敢碰。” 于青:“……” 好在孩子困的迷迷糊糊的,被倒手了也没太觉察到,就是小手还是下意识的往人胸前摸去,小池也由着他摸——就是摸了一会空空如也,孩子有点烦躁,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小嘴撅着,有点委屈:“奶奶!奶奶!” 于青就见小池木着一张脸,一手撩起T恤下摆,把孩子寻找的小手塞了进去—— 她:“……” 别说,估计是聊胜于无吧,到底摸到的是热乎乎的皮肉,虽说硬了点,但摸啊摸的,还是能寻到一颗小豆豆——小手揪着着那颗“小豆豆”,小孩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吧唧了两下小嘴巴,慢慢睡踏实了。 于青:“……” 老天内,还能有这种操作? 这孩子也是不挑! 都说有奶就是娘,这没奶……条件艰苦点,能凑活也能凑活啊! 那家伙更是一脸嘚瑟,眉毛一挑,意思是:看,咋样?咱也能行! 就是把睡熟的孩子放去帐篷后,某人一直在揉着某一边的胸口。 被问及,苦着脸:“被揪的有点疼……” 于青捂着嘴,笑到绝倒! 头顶一片幽蓝,像一块密实而厚重的蓝丝绒幕布,月色朦胧,星光璀璨——火势渐微的火塘中,燃烧的树枝发出噼啪的轻微声响,烘的人半边身子发烫,而另一边是同样温暖的躯体——于青头枕在大男人结实的臂膀上,两个人一起倚靠在背包上,抬头仰望天空。 山里面的夜好像格外的静,天空也格外旷达悠远,这是一个雾霾还没有肆虐的年代,可以清晰看到天际边隐隐约约的一条白练,像坠满了宝石星辰的雾气,又像一条龙腾挪升空后留下的波痕。 “真好看……”她忍不住喃喃。 话说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亦如此安静的仰望过星空了? 上一辈子的事好像已经在记忆中退化模糊了,这一辈子则又好像马不停蹄,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走到了现在——而现在,她觉得,就是最好最好的时候。 如果于青能看到自己的以后及将来,相信她会更加肯定:这的确是最好最好的时候。 虽然她一直是个具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姑娘,相信以后,只有更好。 毕竟重生达人们都是这么过的呀,虽然路途许有不平,但前景永远是光明灿烂的!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永攀人生巅峰,把所有极品都踩在脚下! 旁边人手指在轻轻捻动她的耳垂:“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也要带她出来,看这么漂亮的星星。” 夜空中的确有一颗星星格外的亮,像洒满了碎钻的蓝丝绒上克拉数最大,切面也最好的那一个,当然,亦是最贵的那个。 这颗星扑朔在她的睫毛上和瞳孔里:“孩子啊……不知道咱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指腹依旧温柔揉动着她的耳垂,近在咫尺的人,口气特别笃定:“咱们的孩子,肯定是最聪明也最漂亮的。” 她笑起来:“你想要女孩,那你知道不?女孩可都是长的像爹的。你看你天天一张木头脸,要真生个女孩,也是一张木头脸……” “呸呸呸,我的孩子怎么会是木头脸?肯定是花朵儿脸,就像……这溪水边的长的花一样漂亮。况且,女孩儿不都长的像妈吗?” “男孩才像妈呢,女孩都随爹。这是有科学依据和生活见证的,你看,你长的就不像你爸吧?” “可我也不太像我妈,我姥说,我长的像我舅舅。” “你舅舅?听你说过,不过没见过。” “他在美国,去了十多年了。以前还回来过,这几年都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他在美国做什么。” “其实,你像你舅舅,就等于像你妈了,俗话不都说外甥随舅嘛。” “……” 那家伙的手指从她耳垂边抽走了,居然很是认真也很苦恼的思索开这个问题来。 “要不,就生两个,一个像我,一个像你。刚刚好。” 虽然于青知道十几年后的中国会开放二胎,不过她还是想逗逗他:“嗳吆,这可不行,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嘛。” 他兴奋的凑过来:“这有什么呀,大不了去国外或者香港生嘛,不违反国策。” 于青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才20出头的年轻人,为啥在这么美的星空下,会这么严肃而认真的探讨起生孩子的问题…… 要知道,上辈子,她可是30了还没生娃呢。 她噗嗤一口:“好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感觉生孩子还是老远的事呢!” “哪里远啦?”对方很是不满,“这眼看就要大二了,到毕业还不是眨眼间的事儿?反正我是打算一毕业咱们就去领证的。你看,房子我妈也买好了,都说了就是给咱俩毕业后结婚准备的。你要是想换别墅,等我工作了赚了钱咱慢慢再换就是了,不过,结婚的事不能耽搁。” 嗯,于青知道,石颖的确是已经提前买好了他们的“婚房”…… 今年春节过后,她依照约定,去省城亦登了小池的家门——小池他爸战庆国一如既往的和煦如风,对她这个“准儿媳”的上门表现的颇为的从容淡定,好像老早就已经知晓了她对于儿子的意义,丝毫都不带讶异的。 据他自己说:“小池这孩子我知道,从小到大就从没往我们跟前领过女孩儿,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幼儿园的时候,人家邻居家的小姑娘主动来家里找他玩,他都脸臭的可以,嫌弃人家是玩洋娃娃的,好没意思!以前他妈也还担心过他是个榆木疙瘩,这方面是不是不开窍的?我当时就说他妈是杞人忧天。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妈的确是杞人忧天了。哈哈。” 至于石颖,虽说也没对于青表现的多热情多亲热,但很是慎重的在她和小池面前,掏出一份购房合同——是她陪小池入学时,在H大附近买的期房。 一栋200多平的高层大平层,带独立电梯,开发商亦是国内最大的地产商,合同上的交房日期在两年后,户主写的是小池的名字,已经交付了全款。 石颖说,自己之所以买下这套房子还是受了于青买房的提醒——反正儿子学的专业是计算机,毕业后无论是考研还是工作,自然更大的可能性是要留在北京发展;而她看这孩子对于青又是这么死心塌地,想必这辈子也不会再做其他想法;况且,男孩子嘛,总要结婚成家的,父母早晚都要给他准备房子。 既然媳妇儿他都这么早早的就给自己找好了,那么房子也早买好的好,省心! 石颖另外还信誓旦旦的说了:“现在你们才念大学,现在就买车的话,有点太过招摇,怕影响不好。等你们毕业,车随便你们挑,只要别太惹眼的,都行。北京城那么大,没车不方便。于青,也有你的,你和小池一人一辆,到时候看好了,尽管和我说!” 于青:“……” 话说她当真是偷偷咂舌了N久N久! 虽说战庆国和石颖都是省部级的领导干部,可那拿工资也是有数的啊,怎么突然这么大的手笔? 200多平米的房子说全款就全款了,虽说这时候北京房价还便宜,早买的确早沾光吧,可是比起省城比起怀姜比起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还是高的呀! 况且还承诺要给他们买车…… 还随便挑…… 话说,他们家……这么有钱么? 就这个问题于青偷偷问过小池,她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毕竟贪污腐败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是屡见不鲜的。 这东西——撞不到枪口上那是你运气好或者上面有高人罩着,但一旦撞到枪口上,那可就一辈子全搭进去了! 小池抓抓头皮,也很茫然:“我家有没有钱我也不知道,不过倒是听过一耳朵,我舅舅不在美国嘛,我妈说有跟着他做投资,多少赚了些。赚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妈说,钱都是留给我娶媳妇的——不过,” 他亦跟她信誓旦旦,“房子咱们可以要,毕竟娶老婆当然得有房子,不过车什么的,等我工作赚了钱再给你买。我又不是没能力,也给父母留点钱养老呗。” 又问:“你干嘛这么看我?” 于青一脸的若有所思:“我就是突然觉得吧,自己好像走了狗屎运,居然捡到个金疙瘩!一时有点消化不了,得消化消化。” 然后就被他一把揪了按怀里,果断亲了一口:“对吧?跟我真的不亏!” 她嘿嘿然:“不亏不亏,世界第三!” 火塘的火渐渐熄灭,只余一点微弱的红光扑朔。 于青靠过去看了眼睡在帐篷最里侧的孩子,借着外面的一点微明,小孩子的脸蛋鼓鼓的,带着红晕,小手小脚都热乎乎的,呼吸匀称,睡的十足香甜。 帐篷口悉悉索索的钻进来一大团黑影,把帐篷的拉链一一轻轻拉好,然后,呆滞了一会,悉悉索索的朝她靠过来——话说他们带了两个睡袋,其中一个给小孩子睡了,那他……只能来和她挤剩下的那个了。 也亏了他当初一定要买个双人的,否则还真挤不下…… 你说他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呢? 于青两手攥着睡袋口,看他钻到自己身边,黑暗中张了张嘴,小声:“今天你也怪累的了,明天还要爬山,早点休息吧……” 黑暗里身边那坨影子朝自己俯下身来,亦轻声:“我洗过了……” “……什么?” “洗过脸洗过手洗过脚……不脏……”黑影果断朝她压过来,热热的呼吸喷在她额上,与她鼻息相交,“这么早睡干嘛呀,还有事没做呢……” 她自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窘迫的紧紧抓住胸前的睡袋:“讨厌!又……不是光咱们俩,身边还有别人呢……” “早睡熟了,方才玩那么疯,放心,肯定一晚上都不带醒的。” “……” 原来他那番男人的游戏目的竟在此! 于青都快要磨牙嚯嚯了:“不要!年纪再小,也是个人呀……” 黑暗里他低笑,贴着她耳边,耳语:“那就当他是咱儿子呗,自己人……” 事实证明他真的想要,她怎么反抗都是无济于事的,或者说她怕惊醒“自己人”,反抗的委实不够彻底,只轻轻张牙舞爪几下就被压制的缴械投降了…… 周围全是黑的暗的,伸手看不到五指,只是在这片暗色里,蕴藏着热度勃发的激烈——于青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了,双腿打战,浑身绵软如泥,死死闭住嘴巴半点声都不肯出…… 实在受不了了,就拿拳头堵自己的嘴! 而他偏像要故意招惹她一般,愈战愈勇,眉目隐在黑暗里,语声偏肆无忌惮的贴去她耳边,隐忍着喘息:“你…!” 她恨恨的拿手去捂他的嘴,偏又被叼住手指吸吮,那边小孩子翻了个身,呓语几声,登时浑身一滞,有种不言而喻的感觉在体内堆砌,只感觉自己几近虚脱,一时间抵达顶峰! “啊”的一下! 终于忍不住轻呼出声—— 正文 第410章出国? 大三这年的寒假,于青照例在春节后去小池家做客的时候,被石颖特地叫去屋里“谈心”,问她有没有出国深造的打算? 于青:“……” 要说真心话,那还真没有! H大作为国内资深工科类大学,其本科生在毕业后选择继续本校读研或者出国留学都是有的。 不过于青没打算出去。 她是父母的独生女,一是压根也没想过要离开父母十万八千里;二是她本科所学的经管专业,就国外留学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专业,因为国外很多商学院的学费非常非常贵且没有奖学金,她负担不起所以导致也压根没想过这个茬。 不过她倒是有打算报考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而现在大三,从下个学期就得开始着手准备了。 虽然她考研的目的也很单纯——一呢,她们宿舍大部分都选择考研,她这人就爱随大流;二呢,小池很是得他们学院姜教授的赏识,说过好多次是一定要带他带到底的。 这带到底的意思就是——能带多久,就带多久,最起码带到博士…… 至于第三嘛,身为活过两辈子的过来人的于青,自然知道:在未来的中国,学历就是敲门砖。自然是越高越好,研究生就是比本科生更有竞争力,到时候找工作也会更加游刃有余。 虽说即便现在本科生出去,有H大这块金字招牌,也能谋到很好的职业——特别是计算机专业。 此时千禧年刚过,国内硅谷中关村正是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各家计算机互联网产业雨后春笋百花齐放,甭管大的小的,对专业和高端人士那都是求贤若渴! 真有那雄心抱负的,此时说是最好的时代也不为过——就连小池所在的软件实验室社团,亦有大神想一锅端的拉去自己新开的软件公司为自己所用,虽说最后因为和学校协商未成,而没能如愿,但也正经挖去了几个骨干,小池就是其中之一。 嗯,她们家小池现在还没毕业就能赚钱了呢——虽说据他说,只是利用课余帮人家写写程序修改修改BUG而已,其他调试后期什么的一概不管。不过按劳所得,即便他这么悠悠荡荡的人,一学期下来也进账正经好几万! 年前例行去怀姜看望于青父母,给方萍买的高级化妆品以及孝敬给未来泰山的顶级茅台,都是自己赚来的——而方萍和于成勇也早就不再当他是什么“正常来往的朋友同学”,邻居家有时候问将起来,方萍十分自豪:“我们青青的男朋友啦,也是H大的高材生,她同学,可有出息了呢!!” 于青斟酌了一下,觉得石颖也不会平白无故问自己这个问题,于是答到:“因为专业的关系,出国这个事我还没考虑过。阿姨你没问问小池的意思吗?他们计算机专业的,去国外的倒不少。” 石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焦灼和不耐烦:“我自然问过,不过他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说你在哪他就在哪。所以我想来问你的意思——” 她沉吟了一下,话说的很是恳切,“于青,你不要考虑钱的问题,也不用考虑专业合适不合适。你那个专业,出国再转别的专业或者干脆还是念本专业,也不是行不通。至于费用,你也不用考虑,你如果想出去,只要挑个好学校就成,你和小池都是名校的学生,想来申请个国外不错的学校是没问题的。有阿姨来负担你们在国外的所有开销,包括学费和生活费,不用你们辛苦打工。我这几年跟别人合伙做了点生意,这点钱还是拿的出来的。这阵子我也咨询过不少出国机构,觉得美国和加拿大都是不错的选择,有很多适合你们两个的学校,至于你以前没考虑过也没关系,现在考虑也不晚。” 于青:“……” 她只能说:“那,阿姨,给我点时间让我和小池商量商量。” 于青向来知道石颖是个颇强势的妈,虽然这种强势偏偏用在自己儿子身上无用,于是只能从自己这边打缺口。 而且,她这么积极主动的鼓动自己和小池两个出国,也有些出乎于青的预料。 毕竟,之前石颖一早就给他俩买好了“婚房”,还承诺毕业后送车,这说明一开始她并没有让他们出国的打算——可现在又一反常态…… 虽说两个人能有机会出国深造,见见世面,自然是很好的——之前于青不做考虑,是因为自己的专业不好申请学校和奖学金;可对于小池的计算机专业来说,能去美国这种电脑和互联网早就提前发展趋向成熟的地界去浸淫浸淫,自然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依他的成绩,申请到名校奖学金的可能性,很大,很大,很大! 况且对于小池来说,他的性子也更适合继续在学校这种比较单纯的环境里,继续心无旁骛写自己的代码。 他俩之前也有商量过毕业后的归属问题,在于青透露出想跟舍友一起考本校研究生的想法后,他也就自动默认了:好啊,你研我也研,你本校我也本校,反正咱俩要在一块的。 这方面他俩已经形成了默契,没想到现在石颖抛出这么一枝子老大的橄榄枝……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于青上辈子没机会也没能力出国留学,对留学生的生活只能从电视上过过眼瘾,例如《别了,温哥华》? 北美优美的风景和国外大学完全不同的学术氛围,也是很吸引眼球的嘛! 特别是相处这几年下来,石颖也算了解她的性子,还特意说过:“你这孩子也不要见外,觉得是我这个外人出钱,会觉得为难,不好接受。其实我和小池他爸,还有他姥,一早就把你当成是自家孩子看了!我们就小池一个儿子,这孩子既然认准了你,以后你们早晚都要结婚,这我们的,还不都是你们的?” 最后她叹息,“我这一辈子也没别的祈求,就是盼着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幸幸福福的过自己的日子。小池那孩子我知道,人情世故上不是说不懂,可就是懒的去应付。这种性子的人,相比来说,还是国外的环境更适合他。再说我和他爸这一辈子挣来挣去的,还不是为你们挣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好好跟小池商量商量——国外环境好,学术好,福利待遇也好,日后你们学成,要是想定居,就定居!大不了我和你叔叔把国内的房子都卖了,咱们一家子去国外盖房子去!你也不用担心你是独生女,离父母远,只要你过的好,这当父母的哪有不乐意的?大不了到时候也把他们接出去,一块见见世面嘛!” 于青:“……” 怎么感觉这话,都被自己这未来的婆婆给说尽了! 正文 第411章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天于青在宿舍整理东西。 已经大四下学期了,面临毕业,于是她就跟蚂蚁搬家似的,抽时间就一点点把宿舍里自己的东西往家里挪,这样挪到毕业,正好挪完,一身轻松,欧耶! 她们宿舍5人,老大田天翔是因为成绩优异,顺利保研的,另外老五吴非和于青自己,属于考研低空飞过——虽说是低空,但到底飞了过去。 为此于青还特意感慨了番自己这辈子每逢大考的“狗屎运”——果然狗屎!果然运气! 至于老四王蓉,则选择毕业后直接参加工作,据说因为男友彭长宁母亲的关系,她已经在一家生产航空配件的大型国企拿到了不错的职位,就专等毕业后就职了。 而小六倪小夏则决定和同班男友简成舟一起回内蒙——简成舟是家里的独子,家里听说还是个大家族,父母要求他毕业后是一定要回原籍的。 话说小六这位江西姑娘要一翅膀刮去呼和浩特,于青心里除了敬佩之余其实还有隐隐的担心。 不过小六倒是信心满满:“同胞们,我呢,先去看看,过的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再回来呗!想来咱也是H大的毕业生,名校的好嘛!哪哪混不下去啊!” 另外早已经不是613成员的老三闻诗云,这几年倒是一改大一入学时的风光无限,低调了不少。 虽说还是一个系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于青和她再无打过什么交道——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路遇上了,也能彼此微笑着打个招呼,也就仅此而已。 闻诗云据说是因为托了亲戚的关系,要去港大继续读研,目前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总之,四年的本科生生涯,快的就像一阵风,眨眼就要过去了——大家坐在一起谈将起来,离别的愁绪已经无时无刻不在萦绕头顶了。 于青折好了几件穿不太着的衣服,塞进背包里,准备等下去找小池——这家伙因为被他们计算机学院大名鼎鼎的姜教授视作心头肉,一路保研保的顺风顺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把她羡慕妒忌恨的不得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有大量的时间来辅助她考研的学习,否则,光凭她自己,不用低空略过,直接就能撞半山腰上! 于青看了眼BP机,方才小池呼她了,说自己在图书馆。 嗯,想来他应该在图书馆写代码——这家伙,大四下学期课业减少,所以接了不少外单,美其名曰要多储备点他们俩的“结婚资金”。 所以没事不是在图书馆写代码就是在家里写代码,要不随便哪个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能敲几行。 于青虽说上辈子是学计算机的,不过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懂他手底下冒出来的那一行行的口令代码了,而且这些鬼画符还能换回来嚓嚓作响的粉红“毛爷爷”,且换的还不少! 她对自家男人的敬仰,嗯,已经很是习惯成自然了:) 小六腰间顶着张脸盆推门进来,两只袖子高高挽上去,边放脸盆边跟于青说:“老二,楼梯口有个女生找你,眼生,没见过呢。不过长的是真漂亮!” “漂亮美眉啊?” “啊,漂亮。不过看上去心情不大好,也没大有礼貌,直不愣登的问我‘于青住哪个寝室?’。那模样实在不好揣测,所以我叫她楼梯口等着了,你去看一眼呗。” 于青点点头,放下背包,出门去看过一眼。 结果果然在楼梯口看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背影,身材娉婷,一头乌黑披肩长发烫到微卷,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什么还是想什么。 这身形看上去委实不算熟悉,所以于青尝试着招呼:“同学?你找我?” 对方转过身来—— 于青一时间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说实话,对方委实算是个和她交情“匪浅”的旧人,只不过正经算起来也有两三年未曾谋面了——她也压根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主动来找自己。 毕竟人家幸福圆满过的正是惬意,想来应该是没心思来找跟她叙旧的。 来人贝澎澎,面孔雪白,眼眶发红,一瞧见于青,嘴唇动了两下:“于青……” 于青眼看着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也正经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了她肩膀:“澎澎,你怎过来了?” 这寝室楼里人来人往不住,可贝澎澎丝毫都不顾及,扎头就钻去了她肩头呜咽开来——于青心里略微有数,不过也不想自己抱着个漂亮女生的在楼梯口如此扎眼,所以当下把人一揽,“走,澎澎,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 于青把贝澎澎带去的是女寝楼后面的葡萄藤长廊,现在下午时分,长廊里没什么人——在长廊找了处干净的栅椅两人坐了,贝澎澎这下倒不哭了,就是双目无神,鼻头发红,一直直勾勾的瞪着地面。 即便这样,从于青的视角看过去,这美人含愁也是愁的颇楚楚动人的。 同时她心里也知道,能叫这小美人如此发痴发嗔发怨的,也只有她那个爱的贼深沉的男朋友——江河鸣了呗! 于青掏了张纸巾递过去:“说吧,你和江河鸣怎么了?是不是两个人又闹矛盾了?” 话说于青念H大这四年,和江河鸣也是正经见过几次的——大部分时候是江河鸣来找她,因为H大和图书城挨得近,江河鸣就经常是买书的时候顺道过来瞧她一眼,于青见了他也挺高兴的,每每都要留他在食堂吃顿饭,两个人大聊一番当年同窗时候的旧事趣闻。 不过每次都是江河鸣自己一个人来,从没带上过女友贝澎澎,虽然于青每每也都是让他下回带上澎澎一起来玩嘛,他亦每次都是满口答应,不过下一次照旧自己一个人。 不过后来有一回,江河鸣再来看她的时候,好不好的正好碰上小池——话说碰上小池也没什么,那就三个人一起聊天一起吃饭呗。 而且那次小池表现的也很是热情主动,一定要请江河鸣去外面下馆子!于是三个人去了附近规格最高的一家饭店,小池大鱼大肉点了一大桌不说,还非要跟江河鸣喝两杯! 那顿饭看上去吃的也算其乐融融,于青一开始还担心小池醋缸翻腾,结果没想到人家表现的那么大方得体,简直叫她一点毛病都挑不粗来! 还心想,这人到底是年纪长了,看来没以前那般单纯幼稚了。 结果,却是从那次以后,江河鸣再来没来找过她。 仔细算算,从大三下学期她就开始忙着考研,也得有一年多时间没见过江河鸣了。 至于贝澎澎,嗯,虽说Y大和H大离的也就5站路远,但自从大一那年她去Y大主动找她那一回,这回,才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三年未曾谋面的贝澎澎,除了模样更加有女人味,更加楚楚可人,其他的倒和以前念高中时候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例如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要哭! “于青……,他、他偷偷报了我们学校的公费留学,要去美国了……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正文 第412章这未尝不是好事 在贝澎澎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于青渐渐撸明白了事情经过。 敢情就是和《致青春》中的那个凤凰男陈孝正一模一样了呗:江河鸣背着女友贝澎澎,不声不响的向自己学院递交了公派留学的申请书——他们院今年公派留学的名额只有两个,但江河鸣本科四年每年都是拿一等奖学金的,不管在同学眼里他是不是个吃软饭的,但在老师眼里,人家向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况且他还风雨无阻的给他们学院副院长的孙子免费家教当了三年! 所以这好稀罕好稀罕的公派留学名额,还真就花落他头上了——去的还是美国。 而贝澎澎也和傻瓜玉面小飞龙郑微一样,这男朋友的留学事宜从今年3月份就已经定下来了,可她傻到现在都5月份了,江河鸣去美国的签证都下来了,才偶尔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男朋友要去美国留学了! 于青忍不住感慨:艺术实在是源于生活啊,这不就是部活生生的《致青春》重现嘛? 感情这凤凰男还都爱玩这手咋滴? 可她再一想,觉得又有些魔幻:话说江河鸣和贝澎澎彼此间也是够你侬我侬深情厚谊的啊,也是有真感情的,并不是塑料情谊。 虽然这个时候于青并没有注意到,其实人家所谓的渣男陈孝正对小飞龙也是真爱,只不过这份真爱在别的面前,只能暂且靠后而已。 况且她认为:贝澎澎和小飞龙的情况还太一样,人家贝澎澎这样的身家背景,想出国早就想出了,还不是为了他江河鸣才留在国内念大学的? 这江河鸣要想出国留学,大大方方的和贝澎澎说就是了,到时候他公费她自费,人家贝澎澎家又不是供不起,小两口携手双双飞出国门去,多美气多叫人羡慕啊! 这个背着人暗戳戳的是个嘛意思啊? 结果贝澎澎听她如此疑问,哭的更厉害了:“他、他说……这几年他一直被周围人笑话,说他是沾了女朋友的光,才能吃香的喝辣的过的像个人样,否则还不得可怜巴巴的申请贫困生助学金,日日的出去勤工俭学,哪里还有时间去给副院长的孙子当免费家教?” “他说他其实早就厌烦了老是活在我的光芒下,所以想凭自己的真本事,好生博一回。博出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也再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是吃软饭的地方,潜心做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于青:“……” 江河鸣这是嘛意思啊? 就为了这点可怜的自尊心,这是要扔下贝澎澎,自己远走高飞的节奏? 话说这人……也有点太敏感了吧? 这么漂亮的白富美女朋友,说不要就不要了? 会不会太烧包啊? 不过她还得劝:“你甭听他胡说!他这人性子是有点怪,比较敏感,心思有点那个……沉,不过他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呀!他从高中就喜欢你了,当时你们不也纠结了好久嘛?你不还为他找我来喝醉过?说什么他死活不肯接受你,可后来怎么样?后来他还不是乖乖臣服在了你的石榴裙下?江河鸣自尊心这么强的人,肯打自己的脸,说明他对你是真的喜欢呀,是真爱!” 于青表现的很是乐观,“他现在这么说肯定是一时的气话,估计憋屈的有点久吧,他那个人又是特别在意旁人眼光的人。不过只要你跟他好好说说,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肯定也是不舍得你的,澎澎你这样的人家,想出国还不是父母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后他去哪你就去哪!我还就不信他真能狠心丢了你这么个美人儿!” 贝澎澎眼神又犯起楞来,直直望着前方,好像在回想着什么,喃喃:“高中?嗯,他本来是一直拒绝我的。可是后来市里来了全国物理竞赛的名额,他因为之前数学竞赛成绩作废,本来是没有报名资格的。是我求的我表哥,让我舅舅跟校领导说说,给他个机会。当时表哥还跟我说‘你可想好了,你喜欢的这个人,跟你不是一路人。’我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只一个劲求表哥帮忙弄到考试名额。后来名额我真的替他拿到了,他也真的很高兴!第一次主动请我去看电影……在电影院,他还第一次主动亲了我……”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他说他以前拒绝我,是觉得我们两个的家庭背景太悬殊了,他虽然心里喜欢我,可是觉得自己不配,可后来还是忍不住……你不知道,我听了真的高兴极了,决心一辈子要和他在一起!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他!当时家里要送我去澳洲念大学预科,我死活不肯,一定要和他一起参加国内的高考。他成绩好,物理竞赛得了二等奖还有加分,一定会考一个很不错的大学。后来他考到了Y大,我也跟家里说我要上Y大,父母知道我们的关系后,死活不同意,我就在家里表演上吊和跳楼,总之把把爸妈吓的要命!只能答应我。其实我那么爱他,怎么舍得自己一个人去死呢……” “可是现在我知道……” 这个漂亮女孩的目光无神的落去于青脸上,语气很模糊,“原来表哥说的‘我们不是一路人’是真的。这样的话他也一模一样的对我说过,当我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一直背着我,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的时候。他也说,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在一起,就是错误的’……” 于青:“……” 贝澎澎嘴里的表哥自然就是许友松了。 这家伙,永远都是看的这么分明,这么一针见血! 只不过从别人嘴里提及到许友松,于青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这三年,她和许友松再也没有见过面,她跟小池之间似乎也很有默契,亦从来没有提起过他。 曾经像连体婴的他们三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刻意把那个人给遗忘和模糊了去——感情的世界存不下第三个人,于青觉得这样做未尝不对。 只是真的遗忘了吗? 未必。 每年除夕零点一过,她的呼机总会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寻呼:新年快乐。 每年她生日那天的零点,也会收到同样号码的信息:生日快乐。 虽然她从来没有尝试去回拨或回复这个号码,可冥冥中,她似乎知道是谁…… “你表哥……”她有点不自在的挪开眼睛去,就像是随口一问,“我们也好久没见过了,他怎么样?有来学校看过你吗?” 对方心不在焉点点头:“看过几次,每次他回国都会来学校看我。” “那他,对你和江河鸣的关系……” 贝澎澎苦笑起来:“我表哥那么聪明的人,看破也从来都不说破。只不过最后一次他来时,跟我说过一句话。” 于青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澎澎,这世道谁离了谁都能活,不用把自己困在一个人身上。即便伤心只是暂时的,等过去这个槛,你会变的更加无坚不摧。这未尝不是好事。’” 于青有点疑惑这句话的语境:“那时候……?” “那时候我和江河鸣还好好的,最讨厌听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当时我还跟他生气了。他就笑着跟我道歉,哄我,说哪天我要是不开心了,就飞去新加坡找他玩儿。” 女孩子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双手掩面,呜咽出声:“可是新加坡太远了,我一时找不到他。我现在太难受了!只能来找你了,于青……,我该怎么办呀……” 正文 第413章这是我家呀 于青最后没法,因为天色渐晚,而看贝澎澎那状态,实在也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再回去——于是匆匆在寝室楼下的IC卡电话亭呼了下小池,说自己先回家了,然后就把贝澎澎带回了家。 这个家自然还是于青买的那栋80来平方的小两居——石颖给他们购入的那栋200多平的高层大平层,去年也已经交房了,不过于青和小池只去看过一次。 要说观感呢,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呀! 26层电梯直接入户,客厅大到说话都有回音,一溜明晃晃的落地窗,厨房宽敞,卧室宽敞,两个卫生间也宽敞,甚至还配有衣帽间——总之哪哪都宽敞! 给他们两个做婚房,于青森森觉得:好奢侈哦!好不舍得哦! 不是她小家子气,没见过大房子。毕竟上辈子她和陈曦结婚后贷款辛苦换的房子,也有130多平,属于很典型的三室两厅格局,那还是在N年后的怀姜。 而这,可是在才千禧年的北京! 这地段!这面积!搁上N年后那可是一倒手就是上千万的节奏啊! 她那准婆婆石颖果然够魄力!虽说当初是跟她的风才买入的,可别说,这个风,还真跟对了! 她当时就握着小池的手说,这房子太大,他们两个人住觉得太空了,索性先放着,他们现在那80来平的小房住的挺习惯也舒服的,她不想换。 于青没说出来的意思还有:这房子搁着没关系,越搁越值钱!必要时候可以换了钱给小池做投资什么的,例如那个一直想拉他入股的大神,想叫小池入自己软件公司的技术股——当然,说技术股只是一种漂亮话,他只是不想小池这个得力干将被旁人给挖去而已。 小池自然也知道那只是漂亮话,所以一直也没答应,说真要入股就真金白银的入,那才是真正的股东。他这种所谓的技术股,又没有形成专利,有了更厉害的人,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而代之。 而他,不想做可以被取代的人。 小池虽然对于青的建议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也觉得这房子是有点太大,他已经习惯了现在住的小两室,也并不想折腾。 况且这200多平的房子还是毛胚,真要装修起来也是要花一大笔钱和好一番精力的——虽说这两年他帮人家写代码赚了不少外快,但都被于青给存了起来,而且当时于青还在研究生备考,他亦要日日耳提面命的全力辅助,这一没钱二没时间的,所以他也尊重于青的意思:那就先放着,等什么时候觉得小房子不够住了,两个人都想换的时候,再换也不迟。 反正房子放在这里,还能扎翅膀飞了不成! 话题再转回贝澎澎这边——这姑娘被于青带回家去,一路上情绪消沉,红肿着一双眼啥都不看,只任由于青牵着走,这直到进了家门,一走进玄关就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米粒香气——那是桑姨下班临走前在电饭煲里熬上的粥。 贝澎澎这才终于像被这温暖的米香味给勾的回了回魂,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这是哪啊?” 于青正弯腰从玄关鞋柜里给她取拖鞋,抬头笑笑:“这是我家呀!” 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是我和小池的家。” 刚入学的时候,于青不肯跟舍友坦诚自己就在学校跟前买了房子,是因为大一才刚入学,她不想搞的挺特立独行——毕竟这年头就买房而且还和男友同居的,怎么还算是比较少数的那一类。 她不想被人说道,所以一直都是含含混混说学校旁边有“亲戚”。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最起码和自己宿舍里那堆活宝是越来越知根知底了,况且小池这个“编外人员”虽然从来都是一张木头脸,却奇异的深受舍友成员们的一致爱戴——于是于青也就坦白从宽的直言不讳了,交代自己并不是学校旁边有“亲戚”,而是有房子,是她和小池的家。 为此舍友们还专门挑了时间上门来拜访过他们的这个小家,她亦还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好生招待了番大家伙,嗯,当然饭菜都是从饭馆定的:) 去年小六过生日,也还是在她这个小家里办的生日派对,一堆人闹到通宵达旦,小六那个寿星抱着于青不停啃,直嚷嚷:“老二,我要是在内蒙混不下去,就来投奔你!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张沙发睡!!” 小六那细皮白净的小男友简成舟,哭笑不得的上前来拖女朋友,却怎么都拖不动,于青于是成功被啃的一脸口水,成功把旁边的小池,搞的一张木头脸都快长绿毛的节奏了…… 贝澎澎嘴唇嚅动了两下:“家?本来我和他,也是有家的……” 睫毛一垂,俨然又要落泪,于青忙把人牵去沙发坐了,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给她——贝澎澎手里握着毛巾,泪珠子一下下都滴去毛巾上,“其实我也有租房子,因为他嫌去旅店太贵了……于是我就自己花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居室,平时他都不肯去的,说要学习。只有想那……什么的时候,才会去。就这样,我都不敢说房子是我花钱租的,只说是一个亲戚的,出国了,不要钱,免费给我们借住的……” 于青:“……” 话说为啥她觉得江河鸣越来越渣了? 这还是那个她印象中那个虽阴郁,却也不乏上进心和纯纯少年心的江河鸣吗? 如果这家伙现在在她跟前,她真的很想拿手指头戳他个透心凉! 现在贝澎澎这模样,她其他什么安慰的话想来也是白搭,于是强行拿热毛巾给这倒霉孩子擦了把脸,又擦了手,然后去厨房把电饭煲里熬好的白粥配着两碟清口的小咸菜端出来,拿了把勺子递过去:“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吧,先吃口热乎饭的再说。” 嗯,这心冷,更要吃口热的,否则怎么有力气恢复元气? 贝澎澎碰着热腾腾的粥,被徐徐热气罩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于青只听她好像说了一句:“好香啊……” 她摸摸这姑娘的头发,让她自己一个人慢慢吃,自己去厨房里准备晚饭——话说小池待会还要回来的。 厨房里桑姨已经把菜都给洗好切好码放整齐了,于青要做的就是放进锅里一炒就完事——话说这今年她正经跟着桑姨学了几个菜,虽说还不够多好吧,但管饱小池和自己是足够了。 于青琢磨着,贝澎澎吃那点粥顶多也就是暖暖胃,肯定吃不饱的。不过她现在这模样,怕是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不如给她煮几个糖水蛋算了? 冰箱里还有一点南锣鼓巷买回来的老字号蜜三刀,这吃点甜食,据说能叫人心情好点? 边心里盘算,于青边手脚麻利的坐锅烧开水准备煮蛋,突然腰际就绕过来一双柔弱无骨的雪白胳臂,圈住了她的腰——然后,亦有人的脸贴去了她的后背。 正文 第414章突然间就走偏的剧情 如果于青现在是个古代在荒村野庙借宿的赶考书生,那现在肯定是以为自己撞上勾人的狐狸精了!!!! 不过此时的她只是淡定的呵呵一乐,话说女孩子就是好闻啊,香香的,身体都是软软的,比那根木头浑身上下哪哪摸上去都硬邦邦的触感可好多了去了! 不过,这么说那根木头也有失公允,最起码他的嘴唇和舌头还是很软的:) 一群狗侧了侧头,贝澎澎身量比她低半个头,此时把脑袋正好贴在她的肩头上,简直不要太合适。 “粥喝完了?” 对方不吭声,手臂又把她的腰身圈紧了一点,无声的点点头,十分的柔顺可人。 “那点东西也喝不饱的,你看,我给你煮两颗糖水蛋,你再垫垫。这俗话说,肚里有食,心里不慌。只要吃饱了喝好了,任它天大的事都不是事,你说是不是,澎澎?” 对方再度点点头,沉默了一小会:“于青?” 于青手下不停,随口应道:“嗯?” “于青……我知道,其实江河鸣一开始是喜欢你的。” 于青一愣神,呵呵呵:“这都多少年前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呀?那时候我们都才多大点人啊,毛都没长呢,懂个P!什么喜欢不喜欢,都是闹着玩的!” 贝澎澎却摇摇头:“不对,于青,以前我一直对你不服气,觉得我哪里都比你好,比你长的好,比你家庭好,也比你有品位会打扮——可凭什么我人生头一回喜欢的小池,他眼里却偏偏只瞧的见你?后来在怀姜念一中的时候我谈男朋友,什么蔺子坤,什么耿如峰,我都是故意找来做给你们看的。可你们两个……特别是小池,压根就对我找什么男朋友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关心你!你在哪里,他的眼睛就望向哪里……后来我心灰意冷,对他也是彻底放手了。再后来,我爱上了江河鸣——” 那双圈在她腰际的胳臂,圈的更紧了,“可他竟然也喜欢的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他那人,当时眼睛里只有学习学习学习!只有你来给他送书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才有亮光,才会像个活人。可我就偏偏不服气了,凭什么小池喜欢你,而江河鸣也喜欢你?我偏不想认输,于是故意去接近他,一开始他老是避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我却不知不觉的沉下去了,我觉得他是和我以前认识的所有的男生,都不一样的人!” “……很不一样,他不像蔺子坤也不像耿如峰,甚至也不像小池,小池再不喜欢我,可因为表哥的关系,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可他……他不一样,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自己就像有毒的毒花一样,唯恐叫他避之不及!我是又好奇,又觉得神秘,又好玩,对他的关注反倒越来越多——后来,他在太平湖上救了我……从他在冰面上抱住我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我爱上了他,那是和以前喜欢小池是完全不一样的情感!我觉得在他身边,我整个人都是热的!沸腾的!有用不完的力气,情绪也变的很怪,一会哭一会笑的……后来,我觉得他也爱上了我,他不再喜欢你了,他现在爱的是我!我好高兴啊,一门心思的就是想要和他一直厮守下去——我们会结婚,会有小孩,我们会过的一直很幸福很幸福,我们会老,还有会孙子孙女,就是等到我们都走不动了,我们也会在一起,手牵着手,一起晒着太阳……” 于青拿菜刀的手早就在案板上凝滞住了,她感到自己身后正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此刻正在浑身发抖。 她有点不放心。 “澎澎?” 对方吸了吸了鼻子,口气突然轻快了起来:“可是没想到,只有等到他一脸无动于衷的跟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白日梦和痴心妄想而已。” 虽然已经听她哭诉了两个多小时,可于青此刻觉得,这姑娘的状态着实还是令人堪忧。 她放下菜刀,转过身去,扶了女孩子两只柔弱的肩头,意在安抚:“澎澎,别想这么多,你累了,待会小池也快回来了。我给你们做饭吃,吃饱了,你再去洗个热水澡,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呆多久呆多久,我会一直陪着你。” 于青觉得自己和贝澎澎的渊源一直很深。 一开始是因为小池,后来是则是因为许友松。 而且,她一直觉得,这姑娘是个挺好的姑娘,单纯,热情,还这么漂亮——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情路坎坷,总是撞上不着调的人。 不过,她倒也并不太担心。 她才多年轻啊,这么美,又是爹妈的心肝宝贝,她之后的路还长着呢,便是现在离开了江河鸣,也未必不幸福——许友松说的没错,这世道谁离了谁都能活,不用把自己困在一个人身上。即便伤心只是暂时的,等过去这个槛,你会变的更加无坚不摧。 生为女子,一辈子要不饱受个情伤啥的,那活的也未免太不圆满了些 所以她也不准备多劝了,把人喂饱了穿暖了,等时间一长,人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都说时间是最好的情伤治疗剂嘛! 可于青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因为眼前这个漂亮姑娘俨然正用一双美丽又朦胧的眼睛,饱含炽热的紧盯了她—— “所以,于青……我已经对男人失望了。他们一个一个,不是我当做炫耀的资本,就是把我等成累人的累赘!江河鸣……他也只有在和我上床的时候,似乎整个人才是热的。我的美我的好,他们一个个都是瞎子!统统都看不到!所以,我已经对男人不报希望了,他们一个个都是臭狗屎!” 于青:“……” 话说这姑娘突然就这么醍醐灌顶了,会不会有点矫枉过正的嫌疑啊? 还是只是受了情伤后的气话? 不过她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暂且来哄她,笑,“对,他们都是臭狗屎!就应该一摊摊被扔上墙的。咱们这样仙女般的人物,干嘛要自甘堕落去跟狗屎为伍啊,对吧?来,澎澎,你先去客厅坐了,糖水蛋马上就好!” 可对方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很紧,紧到于青都觉得有些疼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于青,我长这么大,根本没什么同性的朋友,那些个女人,不是妒忌我就是为了什么目的恭维我。于青,这么多年,你是最真心待我的一个,虽然其实我并不喜欢你,甚至一度曾经十分的讨厌你!恨你!巴不得你出门就掉沟里去!因为我生怕你哪一天又会出现,轻而易举的把江河鸣给我身边夺走……” 于青:“……” 这姑娘倒还真实在! 对方在坚定的摇着头:“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于青,我觉得你真的很好!就在刚刚,我恨不得你变成个男人,这样我就能爱你了。可我又想,即便你和我同样都是女人又怎么样呢,你还是你,于青,我想跟你好!男人都是臭狗屎!只有我们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她闭着眼睛忘我的投进了已经趋于石化的于青怀里,抬头,娇柔的嘴唇似乎想去亲吻她的下巴,“我想试一试,试一试,好嘛?也许这样我就不会为了那些臭狗屎,而变的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你会答应我吗?于青,你对我一直都很好,连表哥都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就来找你,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怀里温香软玉,香喷喷,棉柔柔,嗯,触感的确很好,相当好。 可于青此刻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心里乱七八糟想的都是:KAO! 这剧情发展怎么走的啊? 怎么突然就走偏的这么厉害了?!!!! 正文 第415章百合大法好 特别是还有根木头,好不好的还正戳在门口,脸上是十二分的疑惑:“你们在干嘛呢?” 于青特想跟他说一句:那啥,我们在搞基呢。 想了想,估计他也听不懂。 可要说我们在“百合大法好”,估计他更听不懂了。 幸好那个突变les的贝澎澎见人家正主回来了,松开了她的短暂追求对象于青,很是有点疑惑的瞅了厨房门口那个大个子,想了想,才问:“小池?” 敢情这俩人正经好几年不曾谋面,还得仔细辨认辨认先才行。 23岁的小池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大男人模样了——其实也说不出哪里有变化,毕竟他本来就是很MAN的长相,不过比起以前还有的青涩感,现在的他,的确更像个大人了。 不管是面部线条,还是突出的喉结,焉或是修长精壮的身形,以及骨节分明的大手——即便还是一双看人时总嫌无辜的狗狗眼,眼神却变的愈发静而沉,被他板着脸这么看一眼,总会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虽然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这种天生的木头脸! 贝澎澎在这种注视下,果然老实了不少,方才的狂热也降了降温,神态倒也还算自如:“小池,好久不见。” 小池一回家,冷不丁就见一个美女正抱着自己媳妇儿,姿态很绻缱,眼神怪热烈,不过他的确不懂,还以为是于青又带回家了哪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 不过现下仔细一看,才认出是贝澎澎。 话说他跟贝澎澎有正经好几年不曾谋面了,说熟不能说熟,但也不是陌生人,亦知道对方就在Y大念书——此下方见着,他这人也没啥反应,就是“哦”了一声,说:“嗯,你来啦,是好久不见。” 说完就自行换鞋脱外套,走去客厅了。 贝澎澎冲于青掩嘴而笑:“小池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锯了嘴的葫芦。” 于青呵呵,心想,亏你还笑的出来。也就是欺负他不懂,否则,这家伙要真是吃醋计较起来,可不是能轻易按的下去的! 往下倒一切行进的都还算正常,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估计是因为有外人在,还是个女生,小池一声不吭闷头扒饭,把寒暄的任务尽数丢给了于青。 而贝澎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告白,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况且又见着了久未逢面的小池,好奇心暂时移去了他身上——逮住人不停的问这问那。 贝:小池,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小池:不知道,没量过。 贝:小池,学计算机好玩吗? 池:没啥特别的,和别的一样。 贝:小池,你以前就不爱说话,现在怎么感觉更严重了呀。 池:哦。 贝:小池,于青好不好? 池:好。 贝:嘻嘻,我也觉得她挺好的。 一直保持警惕性旁观的于青登时警觉起来,就见贝澎澎捧着碗俏皮的跟她偷偷眨了眨眼,嗯,不光如此,茶几下还偷偷碰了碰她的脚。 呵呵,还真有几分当着老公,这小三和老婆眉来眼去暗度陈仓滴感觉 于青有点哭笑不得。 这姑娘果然不是太魔怔就是太幼稚了,估计被情伤一时被砸的太重,无处翻身,于是把手头上的她给拿来当了救命稻草——这男人都靠不住,就靠个女人吧,她刚好是现成的,权当情感转移慰藉一下呗。 话说这也算是一种情感自救了吧? 嗯,于青心想:话说我救了她也不止一两次了,就当是纵容纵容这丫头失恋后的疯魔呗,谁叫她是……班长的表妹呢。 许友松以前帮过她那么多,她就权当是回报一下吧。 小池倒是浑然不知自己面前这俩女人心里的小九九,吃饱饭,放下碗,一时大眼瞪小眼,估计也实在不会寒暄,很直白的就跟贝澎澎道:“反正都是以前认识的人,我和于青准备毕业后就结婚,到时候,你要是想来热闹一下,欢迎也来。” 贝澎澎刷的一下就变了脸! 刚刚才浮起点红晕的笑脸,当下就变的雪白了,双手紧紧的捏着碗,黑眼睛空洞的睁到老大:“结婚?你们?什么时候?” 小池抓抓头皮:“打算7月份拿到毕业证就去领结婚证的,因为我们两个都还要读研,仪式什么的,于青说就在家里请请要好的朋友,热闹一下就行。等研究生毕业,再办正经婚礼。具体日子嘛,还没定,总之应该在7月份……” 这边话还没说完,贝澎澎把手里的饭碗一丢,蹦起身就往阳台上冲! 于青大叫:“小池!!抓住她!” 小池虽然不明就里,但反应速度可以,当下伸手一抓,不料对方速度太快,手指也堪堪只抓到一点衣服边——房子小,从客厅到阳台也不过才几步,贝澎澎扑去落地窗,抬脚就往洞开的窗口上爬! 不过脚只抬了上去,后颈的衣领就被人给揪住了,就跟拎小鸡般,小池一手只就把她从落地窗上揪下来——于青奔过来把人紧紧按住! 贝澎澎疯了样踢腾挣扎着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毕业是结婚,我却是被人像只破抹布样的丢掉!!!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你们别拦着我,别拦着我!!” 小池检查了下落地窗的窗口,把窗子给关了起来——好在像他们这种高层建筑,虽说没有钢筋防盗窗,但为了安全起见,都装有那种金属丝做的纱窗兼防盗网,别看薄,但其实挺有韧性的,贝澎澎那一脚上去也只不过蹭下些许灰尘,一时还真是不好踹破。 不过这是旁边有人把她给拉下来了,否则,真要有心想死,岂是一张薄薄的金属网给挡住的? 那边贝澎澎直接瘫倒去了地上掩面大哭,声嘶力竭,话说这一个人要疯起来,力气真的蛮大的,于青比她高半头一时都按不住,有几下还险些被她的指甲戳到眼睛——于是果断被小池给拦住,把她拽离了那个正在发作的疯女人。 他说:“让她哭吧,哭累了就不哭了,窗子我已经锁上了,想跳也跳不了了。” 于青:“……” 她问:“你知道她为啥这样吗?” 她的未婚夫摇了摇头,不过想了想,说:“总该事出有因吧,不过你离她远点。你忘了她以前喝醉酒打过你耳光了?把你的脸打的像个发面饼。” 于青:“……” 话说他记性还真好! 她小声跟他科普:“她和江河鸣分手了,江河鸣一个人偷偷申请了他们学院的公派留学,现在签证都下来了,眼看要走了,跟她摊牌分手。她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这样的。” 小池点点头,木头脸上没啥表情,不过语气有些讥讽:“就你那个老同学姓江的啊,老是偷偷来学校找你的那个?分了也好,我就不喜欢那人,那人太阴,肚里有话打死也不说的,活生生能把自己憋死。” 于青:“……” 她有点没好气,“你懂个毛啊,你才见过他几次。” 对方很不以为意:“有些人不用见太多就能知道,光看他把人折腾的这样,就不咋地。” 于青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贝澎澎—— 女孩子还瘫坐在阳台的地面上,白色的连衣裙皱成一团,一头漂亮的长发乱七八糟,一张漂亮的脸亦是哭的乱七八糟。 的确,她承认小池这回说的也不无道理,把一个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折腾成这幅模样,江河鸣的确不够厚道。 于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和小池就要结婚的消息,对贝澎澎来说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她还试图自救,看上去还小有成效,最起码刚刚吃饭的时候还挺俏皮的,一直在偷偷撩于青。 殊不知,她哪里又是真正的les?哪里又是真要跟她搞百合大法。 于青不过是她苟延残喘的握在手里的一根救命稻草,而这根稻草随着小池的一句话也顿时烟消云散了——为什么明明都是同样的恋人,而人家毕业就是结婚,和她梦想中的一样,要相约厮守一辈子。 而自己,却是被无情人无情抛弃的那一个?! 两厢对比,也怪不得她一时想不开要跳楼了。 于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也亏了她家阳台落地窗没那么好跳,否则—— 否则,后果还真不敢设想! 而现在,她要拿这个已经被稻草压死的“骆驼”怎么办呀…… 于青的头,俨然已经疼了起来。 正文 第416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就在贝澎澎形影不离的当了于青的贴身“影子”后的第三天,终于连小池都受不了了。 偷偷跟她吐槽:“你还准备带她多久啊?” 于青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撅了撅嘴,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嗯,鉴于贝澎澎现在情绪状态实在激动——的确激动,这一惹起来可是能不管不顾就跳楼的主!! 于青实在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呆着,也不敢把她送回学校——毕竟凭她自己以前的经验,贝澎澎估计和自己的舍友关系也麻麻,而且在学校里怕是也没什么要好的女同学。 否则,她不会跑来巴巴的找自己。 所以她只能把贝澎澎带在自己身边——嗯,晚上一起睡,白天一起吃,连去学校上课都是带上人,让她坐自己身边的…… 贝澎澎的裙子脏了,也都是穿的她的衣服。 这身边突然多了个形影不离的楚楚动人的美女,最高兴的莫过于于青系里的男同学了,有好几个都跑来偷偷问她:“于青,这谁呀?” 于青呵呵:“一个亲戚家的妹妹,这两天来找我玩呢。这孩子怕生,哪哪都得跟着我,你们看,这么漂亮,就让她跟呗,也权当是福利大家了。” 男生们嘿嘿笑:“这个福利的确好,就是你这个妹子不大爱理人啊,否则一块叫出来玩嘛!” 于青继续呵呵,她跟自己本系的男生关系一向还成,不过鉴于她有个特高大特威猛且爱面无表情的“男盆友”,男生们对她一向都是客客气气且敬而远之的。 而这些男生,因为即将面临毕业大都人心浮躁,又有几个人是真心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谈女朋友的? 不过是瞧见美女,随便过来调侃一下罢了。 至于贝澎澎,这几天俨然游魂一般,于青去哪都带着她,她亦乖乖跟着,不笑也不说话,神情大部分时候都呆呆的,偶尔也明媚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突现光彩——不过这光彩也是转瞬即逝,很快就会黯淡下来,继续变成个没有思想的游魂。 鉴于几天功夫俩人就像个连体人一样——连上个厕所,都得一块,忍到第四天晚上,小池终于忍不了了。 因为贝澎澎天天戳在他们家,他都不得不把大卧室大床给她们让了出来…… 这天半夜,于青听到卧室房门轻声簌簌作响,外面走廊有灯,灯光在门底的缝隙透过来,有人影在隐约晃动。 她看了眼身边的贝澎澎,这丫头把薄被都揉成一团抱在胸前,呼吸轻微却亦均匀,想来应该是睡熟了—— 于青蹑手蹑脚的揭被下床,光着脚连鞋都没穿,就跟默片主角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弓着腰万分小心的拧开门把手——生怕弄出一点声响,终于成功揭开半张门缝,她就被外面的人给拖出去了—— 她却先无声踹了对方一脚,回头去紧张又小心的把身后的卧室房门给重新关严了,一转身,又被人给急不可耐的拦腰一把抱住,直接拖去了小卧室。 门一关,身体就被给抵在了门板上——对方的眉目都隐在了昏暗的的房间里,可那浑身勃发的热度和温暖的触感的倍熟悉的,她亦伸手抱住他,仰起头迎接他的热情:热吻、叱咬、挤压……男人脖颈上的经络紧紧绞着,眼神也被夜的暗色熏染的很黑,亦很亮。 喉结滚动,音色极低,他胡乱吻她,含糊的埋怨:“我都想你了……” 又小声问,“她什么时候才会走啊?” 于青揉揉眉头:“我也不知道啊……她现在这副模样,要你你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学校?” “……” “可——”对方苦恼的敛起一双浓眉,“老戳在我们这算什么事啊?” 她踮起脚来亲吻他的下巴,安慰:“先看看情况呗,你说她在北京,这能放心投奔的,也只有我们了。别的不说,她到底还是——” 于青本来想说:她到底还是班长的表妹。 不过在捕捉到对方的眼神后,她及时改口了:“她到底……是喜欢过你的人。你可是人家情窦初开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人呢,就为了这个,也不能不管她呀。” 小池:“……” “……”大男人一下尴尬了,“这都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 于青乘胜追击:“你敢说没有???” 她哼然,“我可是记得贼拉清楚!当初在一中的时候,可是正经有一阵子,你天天介放学那自行车后座都驮着人家!每天你去打球,人家也都是任劳任怨的在那陪着给你递水拿衣服,啧啧啧……更不用说人家当初可是为了你,才从省城转学来怀姜的” “……” 他被她堵的俨然有些气急败坏,“那不是——” 不过往下没说下去。 跟于青也打交道这么多年了,这男人已经最是知道,她要是想胡搅蛮缠起来,跟她较真他是怎么都不会是对手的——像这种翻旧账的行径,就该拿实际行动来果断打压! 所以他干脆闭嘴,把人一把圈抱起来,往小床的一丢——悍然就压了上去! 于青措不及防,微微一呼,对方已经泰山压顶过来,将她压制的丝毫动弹不得,伸手来扯她的衣服,舔着牙齿,喘息声隐忍又恨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还学会跟我翻旧账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初夏,本来睡觉穿的就是层薄薄的睡衣,这一撕扯,风光若隐若现——于青边伸手抵挡,边在被窝里呼呼低笑:“理亏了吧?没话说了吧?哑口无言了吧?” “哑口无言个P……” 男人肆无忌惮的探手入大好风光之地,眼睛黑的像要滴下水来,低头过来一口就堵住了那张还愈巴巴巴的小嘴—— “唔……” 于是两下顿时都无言了……卧室小,床也小,昏暗的光线里只有窗外透出来的一点点月明,床板在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作响,间或几下被刻意压抑下的喘息—— “呀……你轻一点” “……轻不了……” 黑暗中又去寻找这张老是有意见的嘴,教训样的紧紧封住—— “唔……” 小小一室黑暗,令人浮想联翩的混乱和热情,渐渐演化成悠长的甜暖——直到突然“啪”的一声,灯光骤然大亮。 “于青?你在做什么?” 灯光大亮的那一瞬间,小池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腾的一下就把于青给埋被单里面了——不过埋了于青后才想起来也要埋自己,手忙脚乱的又忙把被单胡乱往自己身上兜,结果不小心踩到被单一脚,被缠了腿,啪嗒一下在地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就这,都来不及揉一下自己那可怜的尾椎骨,赶紧把被单往身上那一通堆呀! 贝澎澎站在门口,脸上一开始还有点懵懂,不过很快就懂了,脸一红,转身低头匆匆遁了——于青被埋在被单下,笑的浑身筛子一样,几乎断了气! 从被单里伸出一只脚来,蹬了下那个还傻坐在地上的家伙:“傻了呀?还不起来?” 小池腰间缠着一大坨的被单,赶忙单脚蹦着起身先去关门——门一关,才透过那口气来,木头脸上有点点红,不无难堪的抓着头发:“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这话说完的第三天,贝澎澎的父母从省城双双来了京城,把女儿给接回去—— 临走的时候还对于青和小池表达了很诚挚的谢意,说多亏了他们这些天照顾自己闺女——贝澎澎人挺老实,也没哭也没闹,真就乖乖的跟着父母回去了。 于青本来还担心她在Y大还有两个月就要毕业,这结业考试和毕业证以及学位证书什么的……她试着提了一嘴,贝澎澎的妈妈“哦”了一声,颇为的轻描淡写:“那些都是身外物,这大学也是这孩子当初死活非要上的,改天让人来帮办了也就是了。” 于青:“……” 她果然还是太幼稚,既然人家贝澎澎当初能破格上Y大,那自然也能顺利毕业,是她咸吃萝卜的淡操心了。 至于那个始作俑者的江河鸣,听说早已经心无旁骛的自己飞往美利坚了—— 于青连饱K他一顿的机会都没捞着! 把贝澎澎送走后的小池一身轻松,揽着于青的肩膀,满身惬意:“可算把这尊大佛给请出去了。” 然后就被于青毫不客气的捣了一胳膊肘:“是你打电话把贝澎澎父母叫来的吧?” “是啊。” 这人阳光下的嘴脸特坦荡,“她老巴着你也不是事啊,咱们也眼看要毕业了,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况且她人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再要跟上回那样要死要活的,真要出点啥差池,也不是你和我能担的起的,所以还是把她家里人叫来最靠谱。” 于青承认,小池说的也对。 这姑娘从小娇生惯养,自然还是在父母身边是最叫人放心的。 而且,就连她也觉得身上浑然一轻,果然木有负担的人生就是舒服哇! 不过他们也轻松了没多久,因为——准婆婆大人突然来了!!! 正文 第417章寡妇年? 于青暗地里觉得,这两年的自己这位准婆婆——小池滴亲妈石颖,可是正经看出老来了…… 以前的石颖多靓丽时髦啊,一个典型的中年美妇!特别注重保养,衣服头发什么的都是精心打理过的,整个人中气十足,熠熠生辉——而现在,虽然穿着打扮也如常的时髦亮丽端庄大方,精气神却眼瞅着大不如从前了。 眼睛里有了疲态,光洁的脸上爬上了皱纹,就连头发,隐在漂亮的发型下也是华发丛生,虽然经常一经发现就会被染上颜色遮盖了去,但发根处的白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人的年龄增长和衰老是个正常的生理过程,可于青觉得,自个这位准婆婆也衰老的忒快了些…… 毕竟她可才47岁啊。 才正值壮年啊! 这些年石颖动辄来北京,有时候是因为工作,来开会,来座谈,来党校学习——有时候则是去别的地方开会座谈学习,却也会在北京拐个弯落个脚;也有的时候是风风火火专门赶来看儿子的。 而这回来,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石颖这回特意赶来京城,目的只有一个—— “上回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想一毕业就去领结婚证?” 小池“啊”了一声,“对啊。” “不成不成!”石颖头摇的特别坚定,“今年绝对不行!!!!” 于青和小池彼此有点面面相觑,敢情石颖这特地巴巴的跑来一趟,是来阻止他们结婚的? 本来坐在沙发上的准婆婆,全身紧张的又往前挪动了下屁股,满脸慎重:“我特地找了个高人给你们两个算过!本来你们两个的生辰八字还是挺合适的,但今年没有立春,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寡妇年’!而你们两个的八字运势在今年也特别不好,受寡妇年影响特别大!人家高人说了,万万不可行嫁娶之事!” 小池一脸呆滞,嘴角抽了抽:“妈,我们就是去民政局领个证……” “那也不行!这领证不就是正经结婚了?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嫁娶啊!虽说暂时还不办仪式,可人家说了,不行,万万不行!” 小池咚的一下站了起来:“妈,您还是老共产党员呢,怎么也迷信这个啊!叫我爸知道,又得说你了!” 石颖俨然也咚的一下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不住:“你们要非要在今年这个寡妇年领证,除了对你们两个自己不好,也是祸害我和你爸!人家说的真真的,祸患波及至亲!!小池,我和你爸可就你一个儿子!你不会为了领个结婚证,把我和你爸往那风口浪尖上推吧???!” 小池:“……” 一直旁观的准儿媳于青一见情况不好赶忙站出来,一手扶了石颖,呵呵呵呵:“阿姨!你甭跟他着急,他那个臭脾气您还不知道啊?跟他个石头蛋置什么气啊。领不领证的都是小事,大不了我们过了今年这个寡妇年再去领就是了——再说了,我跟小池都在一块这么久了,一个结婚证而已,啥时候领不不是领啊,不在乎这一时。” 石颖呼了口气,拍了拍于青的手背:“还是你这孩子懂事,知道体恤长辈。” 然而,她俨然又摆了摆手,“不过人家说了,明年也不大好,明年是单春,虽说无功无过,可是压不住你们两个的生辰八字。后年!后年是双春,特别的大吉大利!到时候我再去请人家给你们挑个好日子,福禄双全的,这家里边遇上啥事都能逢凶化吉!你们两个也能春风得意,大展宏图!” “后年?” 小池那边俨然又要跳起来,被于青果断瞪过一眼! 她扶了石颖坐下来,轻言细语:“行啊,就听阿姨的,后年就后年。本来我和小池都要读研,也得三年呢,之前商量着说今年领证,就是吧……想着早晚要领,这毕业证和结婚证一块领,不也挺时髦的嘛?我们又不懂那些个说法,不过既然阿姨都操心替我们找人看了,那咱们就听人家的,后年就后年!后年我们研究生也能快毕业了,到时候领了结婚证,等俺们俩个拿到硕士证书,再一块把仪式和酒席都办齐活了,不是更美气嘛!” 石颖一脸欣慰的紧抓着于青的手:“这样最好!其实,我也巴不得你们早点结婚,要是当初你们肯答应出国,这去年我就能帮你们把婚礼办喽!新婚小两口一块出去留学,多叫人羡慕!不过你们不肯,一定要留在国内读研,我也就依了你们……” 她瞥了一眼旁边脸黑成一张焦炭样的儿子,继续旁敲侧击,“这回我可是花了高价钱请的高人给你们两个算的!你们年轻人也许不以为然,觉得我们这些当父母做长辈的,怎么当了一辈子干部,还越来越迷信越来越糊涂了!其实还真不是这样!小于,你不知道……,这越高位的人,才越是信这个呢!这中央里和南方省部的好多大员,都偷偷跑泰国去拜龙王,在祖宗林地里修高庙酿风水!这些也就是新闻不说,你们不知道罢了。其实,可灵验了!” 于青嘻嘻嘻:“嗯,阿姨说准,那肯定准,我们信!” 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准儿媳,石颖一身的疲惫紧张似乎都松弛了下来,得到于青的保证,就等于拿捏住了儿子,于是早早洗了个热水澡,去睡了。 毕竟明天一早她还要再赶回去。 等客厅里只剩下小池和于青,他闷声闷气的过来踢了她一脚。 踢的很轻,不过表达郁闷表达的很到位。 于青白了他一眼。 “你妈说什么你就听着呗,犟什么犟啊!本来今年领证也是可有可无的事,一张证书而已,啥时候领不行?你妈既然能为了这个事大老远的跑来北京一趟,那在她看来这事肯定就特别重要,你就随了她的意又怎么着?你没看这两年你妈头发都白的特别厉害?人也老的特别快?肯定是工作上压力怪大的,我们既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别给她添堵就是了。” 小池:“……” 他整个人恹头恹恼的,在她身边盘腿坐下来,因为穿的是大短裤,左小腿上还露着做手术留下的疤——这么大个男人,楞是把脑袋癞皮狗的往她肩膀上靠,很是闷闷,“不领证,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哪天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于青“噗嗤”一口。 手里摸着他腿上的伤疤,低头吧唧亲了这个癞皮狗的脑门一记:“这个你就甭担心了,我跑?你腿这么长,我能跑的过你?跑哪都能被你追上提溜回来!” “倒是你……”语声低微下来,她的指尖在那方长长的疤痕上轻轻触碰着,“你腿好的这么利索,你要真跑走了,我才是追不上你呢。” “我哪都不去,就在你身边,你在哪我就在哪……”大狗狗张手抱住了她,嘟起嘴,像个小孩子样的索吻,“今天太郁闷了,不管,亲亲……” 被于青果断点了一手指头,轻声笑骂:“去你的,你妈可在里屋呢。” “那又怎么样,她不准我们领证,还不准我们亲热咋滴……放心,我妈才不像贝澎澎那么没眼力劲呢……” “无赖……” “无赖就无赖呗……” 正文 第418章有?有了? 曾经于青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许就这么过下去了。 虽然身为重生界最不名一文的一员,她重活的这一辈子,是既木有变富豪也木有变学霸,至于女强人之类的,就更不用想了。 而至于斗极品嘛——鉴于自己身边大多数人都还挺正常的,没太出现过那种叫人恨的牙痒痒的所谓“极品”,所以这方面她也出力甚少。 总之一句话:她估计是重生界过的最碌碌无为也最普通平凡的一个。 但每次想起来,于青都还要暗自庆幸老天爷对自己应该还是挺不错的:上辈子她过的其实也就还行,无功无过,自我感觉也挺幸福;而重活的这辈子多了点辛苦却也多了很多精彩,或者更精确的说,是活的更努力了,而且也得到了更多的回报。 她这人不贪心,有相爱的人,父母健康,自己学业也略有所成,这不就很好了么! 上辈子她有陈曦,但这辈子老天爷把小池给推到了她面前:他们相爱,他们会结婚,他们会生宝宝,会一起布置自己的房子,偶尔口角,或者也打打架,但他们是一家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万事没有永远。 变故发生在他们研三的上学期。 或者说,于青事后每次回想起来,其实觉得早在之前很久上天就已经给过很多预兆,只不过她过的太顺风顺水也太舒服满足了,所以,都给无意或者刻意的,忽略掉了。 于青的大姨妈已经比往常拖了20多天没来到访了—— 她心有揣踹,去药店买了两根验孕棒。 这阵子小池特别不乖,亲热的时候总是不肯戴套,直说什么今年“双春”,本来就该结婚的,有了就有了,正好以此催他妈给他俩办婚事。 他还振振有词,说他俩年纪都不小了,不能再拖了,否则,实在耽误自家孩子长! 每次他这么说,她都想上去踹一脚! 敢情带球的不是你!!! 研三课业这么重的时候,她可不想这节骨眼上带上个球!况且,真要结婚,大着肚子的新娘就形象和面子来说,也都不大好看啊………… 这根木头懂个P!! 她一大早上从厕所里端着验孕棒捧出来,屏息静气的等了五分钟,肩膀上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咋样?中标了没?” 她头都没抬,左掌心往那脑袋上一推:“滚。” 那人滚了,不过就滚了半步,巴巴的又滚了回来来,瞅着她右手掌心的那根细条条,很是有点抓耳挠腮:“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于青也有点不确定,再一次一脚踹开跟前人,捏着验孕棒凑去阳台的落地窗下——一深一浅的两道杠,深的那条是对比线,而浅的那条浅到几乎看不粗来…… 于青也有点犯糊涂,话说这东西……她上辈也没经验啊。 这是有,还是没有啊? 小池这会功夫已经去厕所把验孕棒的包装袋给捡了出来,小心捏着好生看了番说明,一下蹦起来:“上面不说了嘛!两道杠!两道杠不就是有了嘛!” 于青没好气:“上面也说了,颜色太浅的话,也有可能是排卵期,不一定是怀孕。” “……啥期?” “跟你说你也不懂。” “……” 他抓了把头发,原地转了三圈,突然像是想了啥,急匆匆的开始套裤子穿衣服,边还嘱咐她:“别自己瞎猜了,走!我们去医院,去医院看大夫去。我就不信了,找大夫还确定不了!” 于青本来想说不用,大不了接下去几天再测就是了。 不过看他那急吼吼的样,再说自己心里也没个底,老这么吊着也不是个事,心一横,也赶紧忙着开始穿衣服。 两个人巴巴的跑到医院,大夫眼皮抬了抬:“自己测过了吗?” “今天早上刚测的,可是颜色有点浅,不好确认。所以,才来医院的。” “上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呀?” “上个月的……7号。” “平时例假准不准啊?有没有拖的时候?” 于青迟疑:“不大……准。有时候提前,有时候拖后。拖的时候还蛮多的,不过最多也就拖过两周,这回都快三周了……” 医生打了个呵欠:“再买几根验孕棒,回去过一周再测一次,或者过10天再测。你时间还太短,平时经期也不规律,验孕棒现在还测不出来,还得再等等。” 一直竖在于青身后的小池急着凑过来:“大夫,不验个血,做个B超吗?有没有现在就能确定的法子?” 医生微笑:“小伙子不要太着急,怀没怀现在都不好说,现在时间还太短,验孕棒都测不出来,B超自然也不容易看清。再说做多了B超也没啥好处,还劳民伤财的。等哪天测出来了,再来做个B超听个胎心。至于验血,和B超一样,都是多此一举的事儿,没事好好挨一针干嘛?你们就耐心等个十天左右,不就得了?” 小池:“……” 于青把小池拽到身后,问:“大夫,那要是一周或十天后,还测不出来呢?” 医生再度打了个呵欠:“没测出来就是没怀孕呗,现在验孕棒的准确率已经很高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用过度纠结。” 于是俩人啥啥讯息都没得到,又灰溜溜的从医院出来了—— 相比于青,小池明显是更焦心的那个:“怎么这医院的大夫跟尊佛似得,说的都是废话!我们要是想等,还用巴巴的一大早跑医院啊。” 于青一大早的没吃饭,又在医院闻了半天的药水味,胃里有点犯恶心,刚要说话,一张嘴却呕了一口,吓的小池赶紧扶住她:“想吐??啊啊啊,肯定是有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这家不给验,我们换一家医院去!” 这个屁股上着火的毛猴子被媳妇踢了一脚:“我这是饿了,先找地方吃早饭吧,胃里有点不舒服。” “哦,哦哦。行!先去吃饭去吃饭!” 结果吃完早饭,于青胃里舒坦了,突然想起来今天还要给教授整理论文资料,于是换一家医院什么的早丢去了脑后,拽着小池风风火火又赶回了学校。 这一忙起来她也就把这事丢脑后去了,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周,还是经小池提醒才想来拿验孕棒再测,结果——和上次如出一辙,颜色还是挺浅的。 要是更准确点说,只比上回稍微深了那么一点点。 小池再次坐不住了,又开始心急火燎的套衣服:“不管了,这回一定得去医院!!!验血!B超!一整套检查都做一遍!我还就不信了!这有还是没有,都查不出来!” 于青刚想要说什么,家里门铃响了。 这一大早的,谁啊? 小池去开门,于青就听他十分惊讶的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来者果然是石颖,才不过秋天时节,她却裹的严严实实的,俨然像个粽子! 长风衣系的严严实实,偌大的围巾围住了大半张脸,不知道是不是来的匆忙,向来打理有加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团在头顶上炸着,花花白白的一片,随风张牙舞爪的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焉或是房门一打开,门廊里的冷风灌了进来,于青只觉得从心口到后背,浑身陡然一寒。 石颖一进门,连鞋子都没换,就紧紧抓住了小池:“儿子!妈现在得去美国一趟。你……你得和我一起去。” 正文 第419章美国 石颖说的含糊其次,一会说是因公,一会又说是因私,于青这个旁听的,都觉得她状态挺不对的,异常的坐立不安,心里肯定有事。 她给石颖倒了杯热茶,石颖却是连坐都坐不下来,而且一时又改了口,说是小池的舅舅!小池的舅舅在美国,这回是有事,叫她去一趟。 她说觉得小池就这么一个舅舅,也好多年没见了,所以这次去,想叫上儿子一起。 虽然于青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借口真心挺假的,而小池这个只闻其名却一直不谋其面的美国舅舅,也是一直怪神秘的——反正她是从来没见过一次,只在小池姥的相册里看过照片。 就连照片应该也都是十几年前拍的了,一派80年代的时髦青年风格,不过,要说像,和小池还真有点像——个子高挑,长腿窄胯。 至于脸,那是真看不清,因为大都戴着那个年代最是时尚的蛤蟆镜,一挡就能挡去大半张脸! 小池怪为难:“妈,我还得上课呢,最近手头正有个大型程序要调试,挺忙的,你说要是去个几天就回来,可能还能请的下假来。可时间一长,我这边肯定不行。况且,于青现在还——” 他扭头看了眼于青,于青朝他摇了摇头。 石颖倒也敏锐:“于青怎么了?” 视线已经向她转过来—— 于青笑笑:“我没啥阿姨,就是最近胃里有点不太舒服,去医院也看了,可能是学习累,有点消化不良啊,拿点药吃就行。小池就是有点不大放心。” 石颖点点头,开口想说什么,却看了于青一眼,欲言又止。 于青这么懂眼色的人,立马就说:“这大早上的,阿姨你还没吃饭呢吧?我们也没吃呢,不过家里也没啥吃的了,我去买早饭吧。阿姨,你一大早的赶过来,肯定怪累的,先喝点热水,让小池陪您说说话。” 小池拽她:“还是我去吧。” 被她不动声色的挡了一下,努了努嘴。 对方接收到她的讯息,手放下来:“那……外边怪冷的,你多穿点。” “嗯。” 于青在小区门口的包子铺蘑菇了20多分钟,自己先坐下吃了一笼水煎包,又慢悠悠的喝了一碗小米粥。 然后再等着人家刚出笼的包子,再打包——自我感觉那娘俩要是有什么私密话要说,应该也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拎着打包好的包子和粥准备回家转。 结果就在小区门口撞上了匆匆而出的石颖—— 于青一愣,急忙迎上去:“阿姨,你这是?” 石颖脸色灰白,拢了拢头发,极其勉强的冲她一笑:“小于啊,阿姨现在就得赶去机场,小池……他忙,这回没法跟我一起去。不过也没关系,你们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这样我在外边……也能多放心点。” 这个才刚刚50岁的女人,这一刻的眼中悲凉太盛,于青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抓了她胳膊:“阿姨,出什么事了吗?您不要还把我们当小孩子,我们也都大了,能分担的,也能帮您分担了。您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说,这……这人多力量大的,遇上什么困难,有人商量,总归是有办法的。” 石颖笑笑,拍了拍于青的手背:“你这孩子心思就是细,怪不得人家都说要生闺女呢,闺女就是比儿子贴心。于青啊,你照顾好自己……我们家小池,也托付你照顾了。别看他个子长这么大,年纪也不算小了,可总归还是个孩子性子。阿姨我啊——” 她突然紧紧抓了于青的手腕,把她人往身前一带,语声轻微到几不可闻,“我给你们留了钱,存在香港的瑞士银行里,都是美金。这个你拿好,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实在不敢给那个臭小子,想来想去,还是你拿着稳妥。反正……” 她匆匆从手提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塞于青手心里,再一把攥住,“反正阿姨这一辈子挣挣扎扎的,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个你先不要跟小池说,等以后……以后用到的时候……” 于青只觉得手里应该硬邦邦的,应该是张卡片,低头瞧过一眼只见指缝间金光一闪,想来应该是张金卡—— 却是这俨然是块烫手山芋,一时间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却又一切都还模模糊糊,心里着急,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叫道:“阿姨……” 石颖拢了拢秋风中颤抖的花白头发,把脖颈间的大围巾又拢了拢,只露出一双眼睛,警觉的望了望周围,又匆匆捏了捏于青的手:“于青,小池跟我说了……说你可能……,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我现在只后悔不该听你们的,当初就该把你们一起送出国去,这样也没了后顾之忧……这——” 她突然顿住了,似乎觉得自己话已经说过了,于是又是匆匆一笑,最后说:“我得走啦!” 说着转身,快步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走去—— 于青站在其后,只见一阵秋风卷着落叶吹过,石颖伸手把身上的衣服和围巾裹的更紧了些,一直走到车门前,回头向她摆了摆手。 她的脸被包裹在大大的围巾中,距离又离的远,甚至连眼睛都看不甚清楚。 于青亦冲她的身影摆了摆手,她还不知道的是,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石颖了。 这个美丽且厉害的女人,当了她很多年的“准婆婆”,从一开始对她各种看不上眼,到后来勉为其难的接受,以及到现在已然完全接纳了她—— 她也早就接纳了她,毕竟她是小池的母亲啊。 于青还不知道的是,这位做了她这么多年“准婆婆”的女人,却没有转正的机会了。 于青拎着早就凉掉的早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小池也在窗前生闷气,见她一回来就跟她告状:“我妈忒不讲理了!非的逼着我陪她走这一趟,你现在身体这样,我哪里放心走的开啊?所以我干脆实话实说了,她才没话说的,自己走了。” 那张满是外文的金卡还揣在于青胸前的口袋里,她点点头,只说:“小池,给你爸打个电话。” 他惊讶:“给我爸打电话干嘛?你有事?” “你甭管了,打就是了。就问问你爸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不,身体好不好。你个当儿子的,给老爹打电话还需要理由吗?顺便问问你爸,你妈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赶去美国。” “哦。” 这家伙倒也听话,很乖觉的去打了电话。 于青一直在旁边盯着,就见电话接通,他按照她的嘱咐,问了几句后,就一直嗯嗯嗯不停。 后来电话挂断,小池一身轻松:“我爸挺好的呀,说最近都集中在省委党校学习呢,生活可有规律了!至于我妈,我爸说是去看我舅舅了,我妈不一直跟着我舅搞什么投资嘛,估计有啥事吧,所以去一趟。我爸还说,要不是他正好赶上集中学习,也要陪我妈一起去的。” 于青点点头。 她的准公公——战庆国这人,向来大事面前特沉得住气,超级从容不迫的那种,其实她也没打算真从他嘴里问出点啥来。 不过是借着准公公的这份淡定,也给自己突突突突跳动的小心脏一点可怜的安抚而已。 往下小池又精神抖擞起来,催着于青赶紧去医院。 她本来全然没心思,但这家伙一直急窜窜的催的紧,只好也就去了——这回换了家医院,按小池的要求,直接做了B超——可B超结果是…… 人家大夫举着B超单:“未见卵黄囊、胚牙及原始心管搏动,不过,倒是里面有回音,所以也不能排除有怀孕的可能。也有可能是日子还太短,你的月经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于青还没开口,小池抢先:“对,不太准。不过这次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了。” 医生笑笑,“哦”了一口:“所以也可能是经期不准或者排卵期拖后造成的受精卵着床晚。你们啊,日子还是太浅,第一次B超检查应该在孕50天左右的时候做。你们日子还不够,回去过个一周再来吧。” 小池:“……” 走出医院的于青情绪不佳,心头和心底都是一片沉甸甸的,她还没从早上石颖给她的冲击中缓过来,总觉得会有啥事,就像一把剑悬在头顶—— 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把她的生活斩断的七零八落。 小池见她这模样,还一直安慰她:“这回检查不出来没事,大夫不说了嘛,最多一周,再过一周咱们再来,那时候可就一锤定音了。到时候要是真有了……” 他自个说着都忍不住嘿嘿嘿乐起来:“那我就买箱鞭炮,去公园放去!好生庆祝庆祝!” 于青都被这个家伙的幼稚给搞的一时哭笑不得了:“北京早就禁放鞭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呀,所以咱们找个郊区的公园,反正就没人的地,偷偷放一放嘛,也让咱孩子听听响,让她知道爸爸盼死她了!快来吧快来吧快来吧!可别再藏着掖着的了!” 于青忍不住的微笑,被这家伙给搞的好像真觉得自个肚子里藏了个小人儿了。 嗯,而且还在张着小手轻轻动。 嗯,还有一周,还有一周。 只不过,他们没等来一周后再两个人一起上医院的那天。 5天后,小池在半夜里接到一个国际长途,第二天一早,就匆匆收拾行李,坐国际航班,去了美国。 他不肯让她送,临走的时候一直紧紧的抱着她,不住亲她,在她耳边说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让她照顾好自己。 于青只能送他到电梯口,看见关闭电梯的那一刻,这个大男人抬手飞快擦了把眼睛。 他竟是哭了。 正文 第420章“我回来了” 小池当初走的匆忙,只说石颖在那边生病了,身体和精神状态好像都不太好,他这个做儿子的责无旁贷,自然要赶去一趟看看。 他跟于青商量好,那边他飞机一落地,就给她打电话,然后安顿好后两人每天用EMAIL联系。 他嘱咐她不要忘记两天后再去医院检查,吃好饭;她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遇见什么事切不要慌张,一定要记得找她商量。 他答应了。 于青在忐忑了十二个小时后,接到了小池的电话,说飞机刚在旧金山机场落地,有他舅舅来接,让她放心。 第二天她就收到他的EMAIL,说石颖在美国有点水土不服,正在家私人医院住院治疗,他现在就陪她在医院,方便照顾。很可能要住一阵子,因为石颖身体有些虚弱,但应该没什么大碍,让她不要担心。 于青回信,让他给自己留一个可以联系到他的电话。 他再回复的时候果然留了一个号码,说是医院房间的电话,但没事尽量不要打,因为怕吵到石颖,有什么事可以EMAIL联系。 再一天后是于青去医院检查的日子,她实在没什么心情,不过因为小池事先嘱咐,她还是按照约定按时去了,可叫人奇怪的是——她的大姨妈已经硬生生拖了1个多月了,却一直不能确定是否怀孕…… 这次检查的结果和上次基本如出一辙,连大夫都劝她,说她可能只是月经不调,因为验孕棒和B超都没什么动静,实在不能断定她怀孕了。 可于青也不知道为什么,性子偏偏执拗上来了——说实话,她之前其实并不期盼自己怀孕,毕竟她研究生还在读,离毕业还有大半年的功夫,而最后一个学期的论文和答辩都是非常费功夫和心血的,她并不希望自己带球跑。 可短短几天时间,她却彻底改变了想法,开始一心盼着自己肚子里真的已经驻扎了下了那颗小小的种子——她和小池的孩子。 好像有这个孩子在,他们之间就会像他们所期盼和预期的那样,按部就班:会结婚,会生娃,会搬去大房子,会过最普通也最幸福的日子。 她期盼他(她)的到来。 于青的性子就是这样,当她认准一件事,她就坚信自己一定会达成——毕竟这辈子老天爷待她还是不错的,这回她的希翼也一定不会落空! 这天的EMAIL她语气轻松的跟小池汇报了去医院的检查结果,说还得再等等,再等两天。他们的宝宝真的很害羞,一直羞羞答答的在跟他们躲猫猫呢。 他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说我想你了,于青。 她说,我也想你。 他们两个之间的EMAIL每天一直不断,小池还给她打了电话,她问石颖情况怎么样? 他说好多了,不过还得在医院再住一阵子。 她又问他那久未逢面的舅舅怎么样?他说好久不见都陌生了,不过还好,舅舅隔三差五的也会来医院看望石颖,他也在重新和舅舅慢慢熟悉中。 不过他说他舅舅也不爱说话,舅甥两个人常常是两三句话后,就相对无言了—— 于青脑补了下那场景:都说这外甥随舅,要是那位舅舅也是个惜字如金的木头脸的话……这两根木头凑去了一处,想想还真是又尴尬又搞笑呢。 她问他:那美帝咋样啊?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为万恶的资本主义的享乐窝? 他乐:也就天比北京蓝点,人比北京少点,其他地方他没去也不知道,而且这边天好像还更冷点。 国际长途太贵,于青恋恋不舍的的挂了电话。 却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使得她心头一时轻松了很多很多。 除了上课翻资料拟论文,于青每天的生活重心就是回家等小池的EMAIL,美国和北京是有时差的,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每次的EMAIL都不长,毕竟这家伙也没什么文采,却是每天寥寥那么几句话她都要翻来倒去细细撸上十几遍,然后再撸起袖子给他回信。 不过这一天,她的邮箱里空空如也—— 于青不停的刷新刷新刷新,小池每天发EMAIL的时间很固定,这天却是等了好久刷了好久都没有等来那封每天例行的EMAIL——她设想了很多可能性:也许是他那边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也许是他那边网络故障,发不出来;也许……是自己网络故障? 但她跑到小区外面的网吧,邮箱里照旧空空如也。 她想给他打电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两个地方有时差,要是万一石颖在休息怎么办? 于青一个劲的跟自己说要沉得住气沉得住气,但她在等了整整一天后,终于沉不住气了——还是拨打了小池留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 不过,没人接听。 这天晚上,于青上床都是抱着笔记本电脑睡的,直到人终于沉沉睡去的那一刻,手指还落在收件箱刷新的按键上—— 她睡的很不踏实,一时像是全身被陷进床铺里,想起身,却是身上像被压了无形的千钧重石;想睁开眼睛,眼皮沉重的却像被人给死死拽住;她整个人不停的流汗、辗转,四肢酸软,小腹处凉沁沁的,隐隐着疼,隐隐着发胀——她能感觉自己的汗水,像一条条的毛嘘嘘的小虫子,从发根处凉凉的爬向脖子,爬向胸口,乃至爬满全身…… 朦胧中她看到他的脸——他向她跑过来,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她,亲吻她。 她高兴的也紧紧抱着他,把他的大手拖向自己的小腹,按在上面——说小池,你看,我们有孩子了。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有孩子了,还一定是你一直盼着的女孩儿。 今年不是双春吗,是好年头,等你回来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吧!仪式办个简单的小小的就行,等我们毕业,我们的孩子也会快出生了。 我到时候不能工作,只能靠你养了啊,你可得努力呢。 那个拥抱着他的大男人一直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了,紧的像要把她嵌入到他身体里,她说什么,他都一直在点头。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于青,我回来了,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于青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外边天已经大亮了。 她陷在被子里懵懂了一会,才惊跳着起来去刷放在床头的笔记本电脑——邮箱依旧空空如也。 一颗心猛的落了落,可随即她咬了咬嘴唇,决定打起精神:小池那边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才一时没有给她发邮件的。 今天,今天他一定会发的! 然后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时才发现了异样:在她身下是一片殷红的血,沾染了一大片的床单…… 她颤巍巍的拿手往下面一摸,一手刺目的粘稠鲜红。 正文 第421章乌龙 这天早上,H大研究生宿舍的田天翔接到一个鬼哭狼嚎的电话。 “我老大!!!!我好像流产了,你快来!你快来!!!!” 田天翔扔下电话心急火燎的赶了过去,一推门就瞧见于青在哭。 说震惊那是真震惊,因为身为她们家老二,于青向来是个没事的时候逗比,有事的时候又特别拎得清的所在——从大一就同学过来,这么多年她真心没太见她如此无助过。 而且哭的还这么可怜…… 她俩虽说跟的是同一个导师,却是现在研究生和念本科的时候不大一样,大都是独立作战。她也得有一周多的日子没见过于青了,现下一见,就觉得她瘦了好多,此下又蓬头乱发的,一脸泪痕斑驳,特别憔悴。 田天翔忙走过去:“怎么了这是?妹夫呢?” 于青还穿着睡衣,就像抱跟救命稻草样紧紧抓住她手:“老大,我下面流血了,好多血。你陪我去医院吧,我很害怕……小池,小池他出远门了。我实在找不到人……” 田天翔撩起她的睡衣看了一眼,的确有血迹,她也疑惑:“你什么时候怀孕的?没听你说过啊。” 不过她立刻也警醒过来,“咳,别说这个了,你赶紧换衣服,咱们去医院。” 她俩在楼下打了个的,今日的于青好像格外脆弱,一直靠在老大肩头,双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处,一说话就带着哭腔:“老大,我得保住这个孩子,我得保住她才行。否则小池回来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田天翔摸着她的头发一直轻声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出血而已,她看过了,出血量不算太厉害,叫她放宽心。 又说:老二,这可不像你啊。你看你,明明是个史湘云,怎么一碰见点事就变林妹妹了。你可是咱们613命最好狗屎运走的最顺的老二,你放心,你一定吉人天相,啥事都木有! 况且,田天翔心想:即便孩子真掉了,这老二和妹夫也还年轻,两个人又还没毕业,真想要孩子,以后结婚了再要就是了。 不过等到了医院,先去做B超,B超大夫看着黑白屏幕一脸疑惑:“这个……你没怀孕啊……,哪来的流产?” 老大正经懵逼了,话说她也还是个姑娘家,有限的知识也少的可怜:“……可、可她流血了……” 于青躺在小床上一脸惨白:“半夜里就觉得不舒服的,我例假都拖了40多天了,我从来没拖过这么久,肯定是怀孕了啊。” 大夫又好生看了看屏幕,口气笃定:“子宫内膜明显水肿增厚,你流血是因为来月经了。她应该是月经不调,拖40来天不算什么。有的不调的,能拖半年呢。” 于青:“……” 老大:“……” 田天翔怎么也觉得这事不应该这么乌龙,毕竟她们家老二她是知道的,逗比也不至于会逗比成这样啊…… “那个,大夫……”她小心翼翼,“她真的是来例假?不是怀孕?” 大夫气的都笑了:“你们要实在不相信呢,要不,换一家医院再看看?” 田云翔忙摆手,去扶于青:“哪能呢哪能呢,我们就是……问问,问问。” 她俩搀扶着走出B超室,还听见大夫在助手吐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点常识性的东西都没有!”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走在深秋的阳光下,于青犹似还在梦游,黑着眼圈,一张脸惨白的像鬼:“老大,他们哄我的吧?我明明就是怀孕了呀,他们为什么说我根本没孩子……” 老大田云翔叹了口气。 她算看出来了,这回她们老二,真的不是以前那个遇上大事绝不慌张的老二了。 至于为什么,她一时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现在这幅模样,堪忧。 这个节骨眼上妹夫又出远门了…… 真是的,你说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什么远门! 她帮于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哄她:“你得这么想,来例假总比流产也好吧?这流产多伤身体啊!你要是想要孩子,往后再要就是了。你和妹夫身体都这么好,若想要孩子还不跟玩似得?我还担心你们生太多,我这个干妈当不过来呢。” 她想了想,又道:“老二啊,这几天妹夫不在,我陪你在家住吧。” 于青点点头。 突然整个人又急慌慌起来:“这附近哪里有网吧啊?” “找网吧干嘛?” “小池会给我发电邮,我要……”她紧走两步,四处张望,“……我要去看看。” 收件箱依旧是空的,任凭她点鼠标刷新了几百遍。 那个电话也依旧打不通,无人接听。 老大正在厨房里在给她煮红糖荷包蛋,大声问:“老二,卧一个蛋还是两个蛋?” 于青站在自家的落地窗前,啃着手指头——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老大说她基因突变成了林妹妹,不是打趣,她也觉得自己这状态真的不行——小池的短暂性失联搞的她惶惶不安,其实她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却偏偏不知道怎么着,这回就大失了偏颇。 她用力咬了自己的手指头,很用力,咬的手指上两行深深的牙印都发了白——好像这一点的疼痛,能帮她走出心里的这片泥泞地。 老大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老二,问你那?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于青摆摆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几步快走到客厅的电话机旁。 她拿起话筒,想了想,拨的是小池在省城家里的电话。 但号码还没拨全,她又把电话重新放下了,疾步走去玄关穿衣服:“老大,我有事下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摸了摸口袋,又伸手:“有零钱吗?多给我一点。” 于青走出小区,走出街道,一直走到大马路上,走过一个地铁口,才终于在家报亭处停下来:“老板,我打个电话。” 于青拨的是战庆国的私人手机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就被接起了:“喂,哪位?” 是个男人的声音,但绝不是战庆国,也不是战庆国的秘书。 于青攥着话筒,屏息静气的默了默,那边已经在追问了:“喂?哪位?” 石颖和小池都在美国,战庆国的手机,如果不是他自己接电话,也会是他的第一秘书。其他两个秘书一般不会自行接他的手机。 那边已经第三遍在问了,于青定了定神:“哦,是战叔叔吧?我找战池。我是他高中同学,一时想联系他联系不到,请问您知道怎么能找到他吗?” “哦,你是他的高中同学?找他有什么事吗?” 对方居然并不否认,直接默认了自己就是战庆国。 于青紧握话筒,语气尽量放轻松:“我们有个老师生病了,挺重的,想约着几个同学一块去看看。当初他是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他要能去,老师肯定会很高兴的。” “这样啊,他在北京上学呢。这联系方式嘛,要不我给你个他学校的电话你问问?对了,我看你这个也是北京的电话,你也在北京上学呢吧?” “啊,对,不过我就是个不入流的学校,比战池可差远了呢。” 对方过了一会,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 于青看了一眼,样子眼熟,应该是他们H大后勤处的电话。 对方还在试图问她姓名,她笑笑:“太谢谢叔叔了。” 挂了电话。 深秋的午后已经很是有些冷意了,于青裹紧了衣服,又走过了一条街,在另一家地铁口的报摊亭停下来:“老板,我打个电话。” 这次她播的是小池在省城家里的电话。 电话依旧是在响过三声后,被接起来:“喂,哪位?” 即便于青再强自镇定,此刻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一下!!! 还是方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她刚刚与他周旋过,怎么都不会听错的!! 正文 第422章预感 于青一声都没吭,挂了电话。 她站在萧瑟的秋风中许久,久到快成了一尊雕像。 连报刊亭老板都瞧着怪不落忍的,说:“姑娘,就通了一下,要是实在没零钱,不给也行。” 一句话叫她缓过神来,她匆匆摇头,露出一个笑脸:“老板,我有钱,就是我还得再打一个电话。” 从兜里掏出电话本,翻到某一页,她果然又拨了一个电话,紧紧抱着话筒窃窃私语了一大会。 良久,她挂了电话,递上钱:“谢啦,老板!” 然后,扭头走进了地铁站。 7站路后,于青下了地铁,走出地铁口,沿着大路走,一直走到一家“某某日报社”的大楼前,已经有人等在大门处,是个年龄比她年长几岁的少妇。 没错,这个少妇正是当年她和小池去密云黑龙潭露营,捡到的那个小孩的妈妈,名叫郝梅。 郝梅当初带着两岁半的儿子和老公去黑龙潭游玩,因为过一线天的时候游人太多,把一家三口给挤散了。 她以为儿子在老公那,而老公以为儿子和她在一块——其实小家伙是被远远拉在了后边,然后自己越走越远,然后才被于青和小池给“捡”到的。 郝梅直到最后跟老公汇合,才大惊失色的发现儿子丢了! 小两口心急如焚,郝梅在景区派出所哭了一夜,觉得自己眼睛都要哭瞎的时候,第二天一早,于青和小池被景区人员带领着,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郝梅和老公当时都恨不得给这两个大学生下跪磕头了——自然是没跪成,那个男生个子高力气大,她双膝才往下一软,他就把她给拦住了。 后来自然是千恩万谢,彼此留了联系方式——回家后,小两口还亲自送了锦旗和表扬信到H大,把于青害臊的不行不行的。 不过——这一点记录在学籍档案的荣誉,也是小池日后顺利保研的一大利器,任谁也挑不出什么缺来。 然后郝梅两口子,这些年也一直和于青他们保持联系,还说到时候一定要参加他们两人的婚礼!而且婚礼的花童也是现成的,就是他俩当初“捡”到的小石头! 嗯,他们失而复得的儿子就叫“小石头”,这几年出落的更帅了呢! 郝梅是家大型报社的编辑,而她老公则在中纪委一个下属部门工作,如果于青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负责下级机关的案件查报? 从石颖那天突然出现,要求小池一起去美国的那天,于青不会说,自己其实就隐隐有种感觉:小池家怕是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方才她给自己准公公战庆国打的那通电话,更是佐证了她的这一预感。 石颖私自前去美国,临走前留给她瑞士银行金卡,而战庆国则个人手机和家里都被陌生人所占据…… 于青只能把事情往坏的一面想,好像她把事情想的越坏,那实际情况也许还没这么糟糕。 战庆国自四年前就任副省长,这种级别的干部,如果出事,怕是一开始也是被包着捂着藏着的,除非调查彻底清楚,上下左右都挖的没啥再挖,证据确凿,最后才会公布于众。 她一个区区的小老百姓,想要在之前打探到消息,无异于难于上青天了。 所以她只能求助郝梅,盼着他们也许还记着他们过万的一点“恩情”,愿意帮她查出点什么消息。 于青把郝梅约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就把事情说了——请她,以及她那在中纪委下属部门任职的老公,帮忙查一查:小池的父亲,某某省副省长战庆国,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而小池的母亲,省银监局的副厅级干部,又在其中有何牵扯? 郝梅一一用心记了,没一口答应,只说会尽力,能不能查到什么,都还不好说。 于青点头,双手抱着热腾腾的咖啡,灌了一口——这一路走来,她整个身子都是冰凉的,因为大姨妈,小腹处也在隐隐作疼。 估计看她这幅面色青白的鬼样子,连郝梅都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于青,你别着急,我和石头他爸,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 于青回握她,特别真诚:“谢谢,谢谢你姐,这个时候,亏了还有你们,否则……我真不知道要去找谁了。” 等于青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开始擦黑了——老大正在家气急败坏:“就打个电话说了句有事,结果折腾到现在才回来,你一个人巴巴的干嘛去了?” 于青恍若闻所未闻,直奔笔记本电脑——输入密码,邮箱里显示有未读的新邮件! 她心脏咚咚咚急跳起来!!!! 连点鼠标的手指头都忍不住在微微哆嗦——可真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落下后,一颗心却瞬间像掉进了万丈深渊! 躺在她收件箱的,只是一封垃圾的广告邮件而已……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如果按照时差的话,这已经是小池与她失去联系的第三天了—— 她的脸色一定是差到了极点,因为连旁观的老大都看出了端倪,手抚去她的肩膀:“老二……” 于青跳起来,奔去电话机,一下下的拨打大洋彼岸的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一声声的波长都像是拿箭在戳着她的心脏,而她的手指在不停的拨,不停的拨,好像这种折磨永远无穷无尽——而她自己,正乐于享受这种变态的折磨。 好像每一声“嘟”的背后,还潜藏这一点未知可能的希翼。 最后老大忍无可忍,上前夺下她手里的电话机:“老二,你清醒一点!!!这还没到世界末日!你要是再这样下去,等小池回来,你难道想让他看见你这幅模样?” 于青抬起头来——双眼呈现出一种莫名亢奋的明亮:“老大……你说的没错!我要好好的,好好的,我得等他回来。不管他爸怎样他妈怎样,可小池只是小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读研究生,他甚至还没有开始工作……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错都没有。他会好好的,好端端的回来,我得等着他,好好等他回来!” 她不停的喃喃自语,起身在客厅没头没脑的转了两圈,头一回:“老大,饭好了吗?我饿了。” 直到端起饭碗来,边往嘴里塞饭,这个人边还在犹自喋喋不休,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我得好好吃饭,他临走的说了,我得照顾好自己,否则他在那边,会不放心的。” 老大田天翔坐在对面,一脸忧心的望着面前正大口扒饭的于青——话说她们家老二好像真的有点魔怔了。 这到底…… 是出了什么事啊? 正文 第423章命运之手 其后的第三天,于青接到郝梅的电话。 在这三天里,她依旧没有小池的消息,没有EMAIL,电话也依然打不通。 于青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当初实在太蠢!居然连石颖所在的私人医院都没问清楚名字,只知道位置在旧金山——她从网络上把所有能查到的旧金山的私人医院全部记录在册,一个一个的越洋打电话打过去。 甚至怕自己英文不够好,表达不清,她还特地请了一位在H大当助理的海归学姐来帮忙——前前后后足有27家,但没有一家医院的病人名叫石颖,来自中国,是一位50岁的华裔女人,身边有一个个子高大的年轻华裔男子照顾。 虽然于青知道也许石颖住院并不会用自己的真实姓名,但除了这样的笨方法外,她真的别无他法。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于青反倒益发冷静,一开始的迷茫糊涂已经成了过去,她每天努力的吃好一日三餐,按时上床睡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只有这样,白天她才有精力和体力,去想办法寻找小池和石颖的下落。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石颖住院只是一个幌子,实则是隐姓埋名的潜逃了。 但小池不应该啊…… 虽然石颖是他的母亲,即便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放弃她,可是同样的——小池也是不会放弃自己的,他不会在明明知道她会担心的情况下,会故意与她失联这么久。 她相信他,再两难的境地,他也不会把她放去如此被动的地位——可也正是因为她相信他,所以才愈发加担心。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什么样的困境?他才会这么多天都杳无音讯??? 第三天,于青接到郝梅的电话。 郝梅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冷静:“于青,打听到了一点消息。我觉得,你最好过来我这边一趟。” 于青放下电话就出了门。 还是上次那个郝梅报社旁边的咖啡厅,郝梅已经等在位子上了,于青一落座,她就压低了声音:“战庆国已经被秘密隔离审查了。” 于青脸上有些无动于衷。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她的预料,甚至就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猜测是一回事,知道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罪名?” 郝梅低低嗤了一声:“反贪局抓人,还能是什么罪名?” 想了想,又低声道,“具体情形还不知道,连石头他爸都说,根据下面上报的材料显示,战庆国为官这么多年,口碑一直不错,业绩有,形象也很清廉,如果不是一个他一手提拔的下级贪污事发,这把火怕是还引不到他身上。” 于青到底敏锐:“他一手提拔的下级?谁?” “叫秦乐正,是你们省城铁路局局长,胶昆铁路惨案听说过吧?” 于青陡然一愣:“……看过电视,有报道。” 那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一桩特大铁路交通事故:因列车铁轨脱节,在弯道处造成车厢脱轨,与另一辆行驶中的列车发成碰撞——事故共造成101人死亡,400多人受伤,是为近二十年以来最重大的一次铁路事故。 当时于青从电视看到新闻的时候,心里还犯过嘀咕,因为这桩发生在本省内如此重大的伤亡事故——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是没有的。 毕竟伤亡情况如此惨烈的特大事故,上辈子的她多少总会有些印象。 而现在,却好像一个关节被猛的打开了! 她突然紧张起来:“你说,这事故和……秦乐正有关系?” 秦乐正……秦乐正…… 这个名字于青是怎么都不会忘的——那是小胖他爸啊,是当初什林煤矿矿务局的一把手! 她还去过他家做过客,吃过他亲手烧的菜…… 当初战庆国下各地市来考察干部,秦乐正就是被考察对象之一,而自己小叔的亲大舅哥,也就是小婶的亲哥哥,正是给秦乐当秘书。 因为她这个活过两辈子的人,知道秦乐正日后会因为什林煤矿透水事故,而被牵扯出贪污事件下马,到时候身为其秘书的小婶他哥,也必遭受牵连,从而导致全家人的命运都为之更改——她当初一是心疼着这好端端的一大家子人,二也是想阻止那个淹死了上百余名矿工的透水事故再度发生;所以才积极牵线搭桥,一手促成了战庆国和秦乐正的相识。 事后秦乐正果然被战庆国所领导的考察组选中,提拔去了省委,从而离开了什林。 当初于青还暗自庆幸和高兴了许久,觉得自己虽然人单力薄,却到底是做了件好事——最起码,她挽救了小婶他哥那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也挽救了上百条无辜矿工的生命。 可没想到—— 难道命运之手竟是如此的不可违背? 这辈子没有了什林煤矿透水事故,却凭空多出了一个胶昆铁路惨案——而且,还都是和秦乐正有关系?! 郝梅点头:“当初胶昆铁路事故,一开始只说是人为的责任事故,可死了这么多人,上面特别重视,特别派出了技术专家组勘探地形铁轨,也好亡羊补牢,以绝后患。可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据郝梅说,当初省里面有个全面铁路提速计划,事故列车就是首当其冲的一批。 这列车想要提速,一是要改良现有线路;二是要更换速度更快的机车,另外什么减少停车时间和取消站点,都是辅助可行方法。 而时任铁路局局长的秦乐正,好大喜功,为了争全国第一次铁路大提速的领头羊名誉——为此,特地高价从日本和德国引进了据说是当时最高效和最安全的机车组,用于列车的全面更新换代。 至于线路的改良和取消站点,则关系到铁路沿途中各地市县的利益——秦乐正从这两方面都牟取了暴利:例如高价买入的机车实则是过期淘汰品,时速虽增加,却存在安全隐患;另外,线路的改变也是看各地市“上供”的多少,从而乱改线路,增多了急速弯道。 可以说,胶昆铁路事故的确是为一桩人为的责任事故——那101名旅客的生命本不应如此戛然而止,却是在这种种因素下,成了枉死的羔羊。 事件暴露后,秦乐正被正式隔离审查,从而深挖出他时任铁路局局长后的一系列贪腐事件。 可……秦乐正贪污,又和战庆国有什么关系? 郝梅:“秦乐正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煤矿的一把手,这一直能做到正厅级干部,还不是被战庆国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靠山可不就是战庆国?组织上在开始调查他的时候,战庆国身为他的过往上级,自然不能免责。况且秦乐正还是个‘裸官’,早早就把老婆孩子都送去了国外,这一点战庆国比他好,妻子和独生子都在国内,上面一开始也只是象征性的查查,并没有查出什么大问题。却是石头他爸看了卷宗,说是秦乐正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上个月突然主动交代:战庆国和妻子石颖,多年来一直利用职务之便,向境外转巨额资金!” “至于转移办法,则是离岸地注册一家由他们的熟人实际控制的酒店管理公司,战庆国两口子在国内每年向该公司支付高额的管理费,直到酒店做破产了,资金也就这么转移出去了——光是秦乐正交代,只此一项,就向境外转移了有500多万美元!” 于青悚然一惊,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上衣衣襟—— 在她上衣的内口袋里,那张石颖临走前塞给她的金卡,正好端端的躺在她胸口——而此时,就像一块着了火的炭一样,炙烤的她的胸口,顷刻间火烧火燎起来! 正文 第424章“黑客” 于青背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位于崇文区一栋高大写字楼的A座。 这里半栋楼都被一家规模不小的互联网络公司所占据,大厅里公司的LOGO简洁又熠熠生辉。 她在前台处登记,然后在一旁的座位处等候,很快有人下来迎接她——格子衬衣、牛仔裤、油脂分布旺盛的脸上还是有些崎岖不平,鼻梁上架着一副蓝光眼镜,一副这个年代典型的IT男形象。 一瞧见她,就问:“电话里我没太听明白,小池出什么事了?” 来人是小池四年的大学同学,也算是他H大里关系最密切的一个哥们了:豆包。 豆包本名鲍同方,毕业后选择就职互联网公司,目前在这家公司的技术部门工作——这刚毕业的时候,彼此走动的还勤一些,豆包动辄还跑于青他们家来蹭吃蹭喝。 后来工作忙起来,毕竟国内IT业的从业者们,个个苦逼,加班都是常态。 于是慢慢的也就各人忙各人的去了,后来还听说豆包在公司里和女同事谈起了恋爱,这空暇时间自然更是紧张——除了去年还来跟于青咨询过买房事宜,两下的确有好段时间不见了。 于青默了默,不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小池去了美国,我已经和他失去联系一周了。” 她来找豆包,不为别的,就是想请豆包利用电脑互联网技术,从之前小池邮件发布IP中,找到小池在失联前所在的具体位置。 这属于有点“黑科技”性质了,也就是“黑客”——豆包虽然以前大学里每逢考试都是爱抄小池的,不过到底是H大计算机学院出身,并非草包,现在又工作了两年,俨然已经是他们技术部门的大拿了。 于青已经决定自己动身去一趟美国:签证护照都是现成的,是之前石颖催他们两个办的,说早办了早利索,以后随时出国门也方便——现在果然用上了,而且幸运的是,首次签证还没过有效期。 而老大也为她联系好了在旧金山念博士的一位学姐,于青毕竟是第一次去美国,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有人接待和提供住处——但她不能这么没头苍蝇的就去,她需要更多些小池在美国的信息,才不至于去了之后两眼瞎。 所以她来求助豆包。 于青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简单说了,并没有说的太详细,只说小池去美国探望其母,却突然断了音讯,她很担心,所以想请豆包帮忙,通过电邮IP查一下他在大洋彼岸的具体位置。 虽说话没说的太明白,但她焦灼的眼神以及足足瘦了有十斤的模样,还是叫豆包忍不住重视起来:“我可以试试。” 他顿了顿,又说:“于青,我先带你去吃午饭。你别着急,这个忙我能帮一定帮。” 这个点其实离吃午饭还有些时间,于青不明其意,不过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先与他去旁边的餐厅吃了午饭——饭吃的很简单,豆包问了她几个小池去美国之后的问题:例如他们通电邮大都是在什么时间?他回复的速度如何?他有没有在电邮里透露过别的什么讯息? 于青都一一答了,吃过饭,豆包带她从侧门刷卡重新进入大楼——这时候于青才明白,豆包为什么要先带她去吃饭。 因为他带她进入的是公司的服务器机房,直接利用其中一台服务器连接笔记本,用于小池IP地址的查找——这个点正是公司员工们的午餐时间,人都去吃饭了,豆包领着她刷卡进入机房,找了个位置,然后立刻打开了于青带来的笔记本电脑。 于青并不懂这些高大上的黑科技,只负责旁观,几分钟后,豆包喃喃:“他居然设置了伪装……” “什么?” “小池在发电邮的时候,特地选用的是代理服务器,这样他真实的IP地址就被隐藏起来了。而且你看,他每次发电邮的IP地址都不相同,甚至是前后只相隔了几分钟的邮件IP也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肯定是设置了IP动态自动更改,他玩这些东西都是小意思……KAO!” 他忍不住吐槽,“他去美国是搞什么特务活动去了吗,居然跟你通邮件还这么小心!” 于青:“……那是不是很难查到具体方位了?” 豆包扯了扯嘴:“也不是查不到,就是得多费点功夫。” 然后,于青就见他十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不时在服务器和笔记本之间来回切换穿梭,一双眉头也是越拧越紧,又过去半个多小时,看样子应该是毫无进展。 于青知道豆包既然特地抽了午饭同事都不在的档空把她带进机房,必然就知道她求的这桩事,在他们公司里应该是不被允许的,他帮她,必定承担了风险。 所以她问道:“要是为难,我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豆包一双眼睛还死死盯在电脑屏幕上,嘴里呵呵苦笑:“要是别人弄的这点花样,想绕过去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倒霉就倒霉在是小池是亲自设的,想要破他的设的局,没个十几个小时还真是不好办到。不过——” “不过什么?” 豆包有点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我们公司还有个安全机房,里面备有国际服务器,用哪个,应该快些。不过……我还没资格进去。” 他建议,“于青,你把笔记本留在我这,我争取今晚熬夜也把这家伙给绕过去。明天给你信,行不行?” 于青点头,毕竟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再说,豆包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够朋友的了。 她正待想要告辞,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小鲍,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青循声回头,忍不住一愣—— 豆包摸着后脑勺站起来转身,勾了勾脑袋,一脸呵呵:“哈,苏工,那啥,给朋友帮点小忙来着,我们很快就走。” 站在他们前方的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26、7岁的模样,黑色笔挺西服里衬衣领子雪白挺括,容貌长的异常端正英俊,一双眼睛黑且明亮,漂亮的嘴唇色泽犹胜玫瑰,一看就是个十分讨喜的精英类人才。 豆包有些被抓包的不安和讪讪,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先煞有其事的去给于青做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技术总监,苏工。” 又道,“苏工,这是我大学……” 只不过对方已抢先一步开口:“于青?怎么是你?” 正文 第425章人去楼空 寂静的室内,只有手指快速落在键盘上的咔哒声。 于青屏息静气,站在蓝色的电脑屏幕后,很快,操作者从打印机打印了一张纸递给她:“就这个地址,误差应该不会超过50米。” 于青看了一眼纸上的一行英文地址,并不是什么医院,看名字好像是家什么陪护中心。 她很是感激:“苏楠,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是,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对方笑笑,摆摆手:“举手之劳的事。倒是你——” 他沉吟了一下,“于青,你瘦了很多。” 嗯,他们两个,已经有整整五年的时间未曾谋面了。 自那个冬夜在她的寝室楼下分别后——他说,他明天再来找她。 于青觉得那天的自己特别特的不厚道,等日后见面,一定要跟苏楠道歉才是。 可没想到,两人的再次谋面,竟已经是五年后。 她笑了笑:“这说明我减肥卓有成效吧。还有你,苏楠,你也变了很多——是一个……完全的大人了。” 的确,苏楠身上那股叫人喜欢的少年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现在的他,西装笔挺,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就连豆包这样的悠荡人,在他面前都明显有点怕情。 苏楠微笑:“都这么多年了,咱们都长大了。” 再然后,两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小小的机房里,屏幕的蓝光幽幽。 于青顿了顿,指了指他的左手:“看来你的喜事也近了,到时候一定让鲍同方知会一声,我要是人在北京,一定来凑这个热闹。” 方才他向她递纸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在他的左手中指上,戴有一枚简洁的光圈戒指,中指的话……想来应该是订婚戒指。 苏楠先是一愣,旋即笑笑:“是我老家的老乡,我父母朋友的孩子,以前也都认识的,挺知根知底的。人也不错,这家里父母催,所以就订下来了——结婚的话,可能还得过个一两年吧。” 于青不住点头,看来这一世,苏楠的命运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没有了她这个“前女友”——但他的事业和婚姻,都会像上一辈子那样,按部就班,幸福美满。 这就已经足够好了。 她向他伸出手:“那个能嫁给你的姑娘,一定很幸运。苏楠,祝你幸福。” 对方握住了她的手,眉心微微一蹙:“于青,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跟我说,我虽然能力有限,但……能帮忙的,一定会帮。” 她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地址:“这就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苏楠,你真的很厉害!小池在他们计算机学院虽说算不上什么大神,但也是小有名气的,可他的伪装被你三两下就给破解了。他以后要是知道了这事,止不定脸会臭成什么样子呢!” 对方亦跟着她笑了笑,但很快笑纹消失在嘴角:“于青,我查过了,这个IP近些日子再无人登录过,如果我理解的没错的话,这个地址已经被弃用了。” 她并不太懂这些东西,问:“那代表什么?” “也许并不能代表什么……”对方沉吟,“但如果一段时间内一点动向都没有的话,那最有可能是已经人去楼空了。” 一语成谶。 苏楠说的没有错。 于青环顾这所空荡荡的屋子,窗帘大敞,旧金山秋日的明媚阳光从窗口斜入地板,房间居中一张单人的病床,蒙着白色的床单——在卫生间门口附近,还有一张已经折叠起来的小床,只剩光裸的骨架,竖在墙边。 她拿手指抹过床头的金属栏杆,薄薄的一层灰尘——这床真的很小也很窄,都说美国人个头高大,怎么床竟做的这样袖珍? 他那样大的个子,就是蜷缩在这张窄小的折叠床上睡的吗? 身后,来自伯克利大学的博士师姐孟昭,正在跟护士对话,于青注意到,护士一直在摇头——这里的确不是什么私人诊所或医院,而是类似于一种养老护理中心,窗外草地和门外的大厅公共区域,多是或行或坐或轮椅上的老人。 阳光很好,窗外远远几株银杏树已开始泛出金黄,已经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微尘——闻不到什么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味道。 纵然她想闻到一丝丝关于他的气息,却无迹寻踪。 护士说,大概在在半个多月前,中心的确接纳过一名中国女子,年龄大概4、50岁,刚被送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身上全是血,疑似自残——送她前来的是名中年男子,也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 这个女人一开始晚上睡觉的时候需要用绑带绑在床上,但很快她就安静了下来,因为医院开始每天为她注射利于神经安定的药物——再然后,身边又多了一名年轻人照顾他,自我介绍说是女人的儿子。 本来几天下来都相安无事,但不久前一天,这个中国女人突然半夜跑出了养护中心。 养护中心位于旧金山西郊小镇,外面足有延绵数公里的红木森林,中心报了警,警方现出动了夜间直升机用于寻找,但最后还是那位年轻人在洗衣房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母亲——然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离开了。 至于去向,不知道。 中国女人在中心登记的姓名是为最烂大街的:Mitchell,至于送她来养护中心的她的监护人,那名中年男人,登记的姓名则是:lee。 只知道叫lee。 至于照顾女人那个年轻男子,据护士回忆,女人常叫他:chi? 除此之外,别无讯息。 养护中心是为私人性质,只要付钱,就可以入住。至于想得到什么级别照顾,也是按照护理费的高低。 护士说那名中国女人除了第一天送来时情绪不稳,往下都很安静,她的儿子亦很安静,可能因为英文说的有些生硬,多数时候并不爱说话。 母子两个是很受护工们欢迎的人,因为除了打针送药,基本不需要他们多操一点心。 于青在这间不大的病房里,徘徊了许久。 时间似乎断在了这里,她不远万里,乘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奔赴美国——但她依旧找不到她的爱人。 站在窗前,阳光温暖的抚在脸上,美国的秋天真美啊,天空这么蓝,蓝到澄净而悠远,没有一丝云彩,就像她的心,空荡荡的一片。 师姐孟昭走过来:“我已经申请拷贝了一份他们的入院影像,不过像素不高,LEE的容貌并不太清晰,但我知道在斯坦福的大学实验室有一套面部识别系统,也许能管点用。” 孟昭师姐是老大田天翔的老乡,还有点远房亲戚,所以对老大此次把于青托付给她,也算不遗余力。 于青回头,不无诚挚:“谢谢。” 只不过回到孟昭租住的小小公寓,孟昭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功而返:“本来那间实验室有我的一个师兄在,不过他现在休假,和女朋友去了洛杉矶,说是一周后才能回来。” 于青沉吟了一下:“斯坦福吗?” “嗯。” “斯坦福我也有个老乡在,我想,我可以先试试联系他。” 正文 第426章幸福的定额 于青预想过很多情景,在美国的江河鸣会是副什么模样? 是变化大?还是变化不大? 事实证明,当那辆老旧的福特轿车在她脚边戛然而止,并且屁股呼哧喷出一团黑烟后,她弯腰探身去车窗里看去,迎接她的,还是那双记忆中的黝黑眼睛——只不过是被挡在黑框眼镜其后。 说实话,他基本没什么变化,头发有点略长,长衬衣,普通长裤,要说形象,甚至还没有在大学时干脆精神——而且明明也才是25、6岁的年轻人,却有些早衰的迹象,说话间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褶子丛生,眼神似有疲惫,眼白红丝满满,但精气神尚还不错。 看来课业很重,生活压力也不小。 于青并没有跟江河鸣过多的寒暄,因为他看上比她更匆忙:“下午一点半我还要去打工,12点半我顶替实验室的师兄,值班45分钟,我们现在出发的话,过去应该刚刚好。” 他舔了舔唇,“不过你不能进入实验室,我可以把放大的高清图导出来给你。然后你可以拿着照片,求助中国大使馆,由大使馆出面,联系警方,这样寻人会比较方便。” 于青摇头:“不能报警,也不能求助大使馆,事实就是这样,不过,我还是要拿到高清照片。” 江河鸣不再说话了,点点头,发动他这辆不知道几手的老福特轿车——车子虽破旧,但他动作挺娴熟,开起来也很平稳。 一路上,他跟她介绍了自己在斯坦福这两年多的留学生活:例如基本上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学业以及压力是别的大学的一倍甚至一倍还多,熬夜已经是很习惯的了,但得到的也很多。 因为斯坦福旁边就是硅谷,与周边的公司合作很密切,很多课程就是给一家公司做项目,自己的信息会录入公司的员工库,有需要还会直接去公司办公,所以归属感是很棒的,而且有成绩,还会拿到相应的报酬。 这样比在中餐厅刷盘子,收入更高感觉也更好。 所以虽然忙,但是忙得很充实。 于青就听江河鸣一路上侃侃而谈,觉得留学生活果然很奇妙,可以把一个这么内向阴郁的人变做成这么积极主动口若悬河的存在——只不过他一刻也不停的说,似乎也是怕一旦停顿下来,她会提及别的。 例如贝澎澎。 当初他一翅膀自己刮来美国,也算是把贝澎澎给坑苦了,一个好好的姑娘变得魔魔怔怔的,而且这两年听说贝澎澎一直都在省城的家,并没有再出过门。 于青去年春节还去看过她——不能说这姑娘过的不好,毕竟是在父母身边,依旧锦衣玉食的养着,不用学习也不用工作,每天不是在家呆着,就是遵从父母的安排去相亲。 只是之前那么灵气逼人娇俏动人的一个女孩子,变的沉淀也沉静多了,好似对一切都是淡淡的,再也提不起什么劲头。 于青觉得,这样虽说不上不好,却也说不上好。 不过,江河鸣既然不问,她何苦又要去主动提及。 不过,江河鸣的侃侃而谈到底还是停歇了,车厢里沉默了一会。终于,他问:“于青,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 她说:“和以前一样。等找到小池,我们回国就会结婚了。” 对方点点头:“那很好,恭喜你了。” 然后,双方再度陷入沉默。 大概5分钟后,江河鸣冷不丁道:“如果不能报警也不能求助大使馆的话,也可以请华人商会帮忙。” “华人商会?” “我……”他顿了顿,抿了抿唇,“我女朋友不定期会在商会支部做志愿者,她是学商科的,也算专业对口提前实习。商会可以帮助很多在美的华人解决棘手问题,像这种寻人的,以前也做过,而且成效不错。并且,” 他又顿了顿,“可以私下里进行,毕竟商会在西部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于青由衷赞叹:“那太好了。” 其实于青从一坐进这辆老福特,就从很多细微处发现了女人的“痕迹”:例如杂物箱里水红色的便签纸、用了一半的指甲油,以及后座上形容可爱的动物毛绒靠背。 现在江河鸣既然主动提及,她自然也就没啥顾虑了,淡淡调侃:“江河鸣,看来你学习工作个人生活,也算三不误了。” 江河鸣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黝黑的皮肤有些泛红,这一点红晕,使他恍惚又回到了N年前那个执拗的乡村少年。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其实,其实就是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她也和我一样,都是农村出身,一路全是靠自己才能走到美国的。我们两个……应该是有些惺惺相惜吧,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说的话彼此也都能懂,就是有一种……” 他好像在努力想一个合适的词。 于青接上:“默契?” 对方咧嘴笑起来:“对,就是默契。” 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自如多了,“我觉得和她在一起,挺自在的。” 于青点头:“我才是要恭喜你,江河鸣。能快活的做自己不容易,你做到了,不管之前如何,其实,还是自己快乐更重要一点。”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也并非嘲讽或者调侃,江河鸣能一路走到现在的境地,的确不容易。不管他以前曾辜负过谁,或对谁渣过,在道德和法律范畴里,他其实都没什么过错。 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谁都想过的更好。 比起真正的渣,他更愿意靠自己,靠自己活的更自在也更自我一些。 他做到了。 她的确应该恭喜他。 于青从行驶的车窗向外望出去,触目一片茫茫的黄色凄草——她一直觉得老天爷对这辈子的自己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幸运,也幸福。 虽然小磕绊不断,但是大事上绝不掉链子——学业进步,拥有朋友,得到爱情。 但,是不是每个人一生的幸福快乐都是有定额的? 当你预先支付,超额用完,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正文 第427章念念不忘 3天后,于青接到江河鸣电话:“姜敏请托了洛杉矶的总商会,有人认出照片里的人,说很像她同个教会的教友,但只知道在教会的名字叫lee,人应该住在洛杉矶。” 姜敏就是江河鸣在商会做志愿者的女友,三个人一起驱车从旧金山赶往洛杉矶,成功找到那个和lee同为教友的女人。 女人姓葛,祖籍四川,说自己和lee其实并不熟悉,但lee是比较虔诚的基督徒,基本上每周都会到教会参加礼拜和活动——人很内向,不爱说话,个子很挺拔,好像没什么相熟的朋友,也好像是独身一个人,没有妻子和孩子,至于以什么为生,更是不知晓。 但人很体面,看得出读过书,也很有教养,教会里还曾有中年的单身女人想要与其发展下关系,但无一都被婉拒。 于青问,不知道教会可有lee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葛姓女人说可以帮忙问一问,但问来的地址,于青与江河鸣姜敏三人前往之后,才发现那栋房子已经在挂牌售卖了。 至于房屋中介,对房屋原主人的信息表示无可奉告。 刚刚找到一点点的线索,似乎又这么断了。 姜敏是个挺风风火火的姑娘,贵州人,人生的又黑又瘦,但是脑子很活泛,嘴巴也很精脆,对于青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男友的“老乡”,体现了中国人一向的热心肠。但人也很懂眼色,看于青始终愁绪难舒的模样,虽然帮忙,却并不多嘴。 现下线索又断,她问于青:“这个LEE,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男朋友的亲舅舅。” “你见过吗?” “没有。” “之前也没听你男朋友提起过,他舅舅在美国,做什么工作?这么多年,也没回过国一次?” 于青摇摇头。 小池的这个只闻其名始终不见其面的舅舅,人的确很神秘。 按理说家里还有老母亲,怎么也不应该十多年都不回去一次探望。而小池他姥病重的时候,石颖也是自己忙里忙我的,好像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弟弟,需要知会一声。 而老人却当着她的面,曾多次提及,说小池很像他舅舅了,至于怀姜老宅二楼,还一直保留着舅舅的房间,里面还放着他用过的钢琴。 据教会里那个姓葛的女人说,虽然不知道lee以什么为生,但看的出人很体面,说明他在美国的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虽然于青并不知道石颖和战庆国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向境外转移资金,但毋庸置疑,这个在境外接收资金并负责洗钱的人,肯定是石颖特别信任的人。 况且小池也多次说过他妈跟着在美国的舅舅一块投资啥的,而且石颖潜逃美国,也很明显是奔着lee而来。 所以,于青很确信,这个舅舅lee,就是石颖和战庆国在国外的“钱袋子”。 想要找到小池,就必须找到lee。 姜敏亦是一样的看法:“光看这栋挂牌售卖房子的地段和面积,你这个亲戚就得是中产以上,况且每周都能有时间来参加教会的礼拜和活动,不光有钱还很有闲。葛姐说,lee在教会里还义务参加唱诗班,负责弹钢琴,弹的挺不错,说明他在国内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回国……也许,” 她思量了一下,好像觉得自己的擅自揣测应该没什么依据,所以只摇了摇头,没有再出声。 转而安慰于青:“洛杉矶虽然华人众多,但都是有圈子的。只要再多下点功夫,想找到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青点点头。 鉴于江河鸣和姜敏,他们两个平时的课业繁重,人家百忙之中肯驱车7、8个小时来辛苦帮她找人,这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于青表示,她想在洛杉矶暂且找个地方落落脚,就在lee的教会旁边,既然他的教友都说他是个很虔诚的基督徒,那么只要他人还在洛杉矶,就一定还会在教会出没。 她别的办法也没有,只有守株待兔,天天去教会蹲守。 江河鸣很不放心,于青第一次来美国,英语口语也不太利索,放她自己一个人在洛杉矶,又没有车,可以算是举步维艰了。 幸好姜敏人脉还好,在商会里有朋友,给于青留了朋友联系方式,说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她的这个朋友,人很好,值得托付。两个人帮于青又安排了住处,嘱咐再三,这才驱车又返回旧金山。 于青站在路边,目送那辆老福特屁股喷出黑烟绝尘而去,摆了很久的手。 对“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句老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人,不可能独立而活。 没有他人,你就是一座孤岛。 很庆幸,她拥有很多愿意帮助自己的人。 而lee呢?这个神秘的“舅舅”……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往下的一段时间,于青很是受了一番关于教义的洗礼。 因为她每天都去教会,一呆就整整一天,教会很快发现了这个对上帝如此“虔诚”的东方女子,这样的新生力量自然要积极发展入会才是——所以在于青去了第四天,就派了一个中文说的贼溜的灰眼睛男人来于青身边,与她很是分享了一番关于基督的大爱与十诫的感悟。 于青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小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不管是小学时候的少先队员还是中学时候的共青团员,都无一例外是无神论者,什么众生皆平等、信天国得永生之类,在国内过平安夜赶时髦去教堂的时候,也曾耳闻过。 不过,那时候的她,是压根一点都听不进去的。 毕竟接受党的教育这么多年,耳根子的确没这么软……没这么好忽悠。 可现在,她望着这个男人的灰蓝色眼睛,突然问:“人类真的凭借信仰就可以得到救赎吗?” “当然,亲爱的。” 男人回答,“人若不信或不思悔改,就会受到上帝的永罚,要在地狱里受煎熬。人的生命虽然是有限的,但人的灵魂会因信仰而重生,并可得上帝的拯救而获永生,在上帝的国——天国里得永福。” 当你有所求,自然更需要有个载体可以寄予微薄的希望。 于青在教会一直呆到第11天,lee的影子连半个都没有瞧见,倒是接到师姐孟召的电话:“于青……你是短期签证,只有30天有效期。” 她说:“我知道。” 满打满算,她在美国已经悠荡了近20多天了,可是,毫无头绪,杳无音讯。 这天,于青自己一个人在教会呆到最后。 一个人跪在受难的耶稣像前:主啊,救救我吧,让他平安无事,让他回到我身边。 她闭着眼睛,不停的祈祷,不停的默念:如果我有罪,我愿意一个人下地狱,我本来就是多活一世的人,我愿意偿还我偷来的这二十年的一切的债项,只要让他回来,让他平安回来!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身后沉重的大门骤然打开,有熟悉的脚步一步一步走近她身边。 女人转过头去,在昏暗的光线中慢慢张大了眼睛。 正文 第428章lee 来人一步步走近她身边,越靠近她步履越是匆忙紊乱——最后几乎是一把把她抓了起来,望着她的脸,喘了好几口气,才一把把她拥进怀里去。 “于青,”他抚摸她的头发,拥抱她的双臂勒的很紧,“我来晚了。” 于青犹自还在懵懵懂懂,已经又被他从怀里推了出来,双手捧在她脸上,目光不无心痛:“瞧你瘦的,脸上连二两肉都没了,跟个饿死鬼一样,好难看。” 他的手指温柔,掌心很暖,身上穿的暖灰的长风衣,挺括的布料有点磨她的脸——他攥着她的手,将她带离教会,上车、下车,直到坐在芳香四溢的中餐厅里,她冷硬的神志才好像被餐厅里热热闹闹的空气给熨帖了过来。 他就坐在她身旁,中餐厅的小妹递上热毛巾,他把衬衣袖子挽起,捧起她的手,用热乎乎的毛巾一一擦过她十根手指——最后,还捏了下她的手背,叹气:“手上都没肉了,像个钉耙一样。这些天你是不是都没吃饭?” 饭? 于青不知道。 她只有感觉胃里太空的时候才会去买个热狗或者汉堡,却一般硬塞进去又给吐出来大半。 她明明没有怀孕,却像个早孕的女人一样敏感,连喝一口牛奶都要吐。 周边很暖,小小的包间里披红挂绿——国内的餐厅尚且没有这样的装修风格,这远在大洋彼岸的中餐厅,却恨不能处处凸显东方风情。 似是因为暖,她脸上的皮肤渐渐潮热起来,服务员麻利的端上桌热粥和点心,热气袅袅中,他的脸有点模糊——半是熟悉半是陌生。 毕竟,他们也有好几年不曾谋面了,刻意的杳无音讯,当做查无此人——可一经出现,这味道又是她所熟悉的,即便这么多年不见,可当他一坐在身边,身体的记忆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唤醒,令她感觉像是在一片汪洋中找到了一个可供落脚的岛屿,那里安全而温暖,没有什么可烦扰的事,因为有天大的事,自然有他顶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着她,似是露出苦笑,扯出嘴角半个小梨涡,旋即又快速的消失不见:“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我在找一个人,找到他,我才能找到小池。”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鬓角蓬乱的发丝:“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 她眼睛亮起来:“你……可有什么讯息?” 他指着正陆续搬上桌的热汤羹肴:“如果你肯好好吃饭的话,我就带你去见他。” “谁?” “lee。” 和于青租住的那个小旅馆冷冰冰的房间不同,这里的床软到不可思议,躺上去就像陷进云朵里面去——许友松站在床前:“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lee。” 顿了顿,他又道,“我给你买了衣服,除了外套,还有袜子和睡衣、内衣,你洗完澡就可以穿。于青——” 他望着她,目光垂怜,“我就在外面的房间,你可以随时叫我。” 她从床上坐起来:“班长,小池出什么事了吗?” 他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我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可怜。” 他笑起来,小梨涡一荡,居高临下的揉了把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了,于大青。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精神一点。我保证,明天你就可以见到lee。” “班长,” 他正把给她准备的衣物放去床头:“嗯?” “为什么你可以找到lee?” 模糊的笑了一下,他弯腰过来,吻了下她的额头,就像一个兄长,或者一个父辈。 他轻声:“因为我无所不能,于大青。” 第二天一早,许友松开车足有5个小时,抵达一个位于山顶的类似疗养院地方。 盘山公路一路而上,周围除了悬崖就是林木森森,越往上空气愈发冷冽清新,高耸的电动铁门开的无声无息,居中就是一个偌大的喷泉池,圣母玛利亚和两个天使坐在水中央,脸上露出慈悲的微笑。 一路无话,于青似乎对什么都不甚感兴趣,例如许友松什么时候拿到的国际驾照,她一点好奇都没有。 5个小时里,她满脑子里想的只是:我要找到小池了,我终于要找到他了! 她想起她做的那个梦:他向她跑过来,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她,亲吻她。 他说:于青,我回来了,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她会带他回国,一切都没变,他还是小池,是她的爱人,他们会结婚,会有孩子,他们会过的很幸福。 不管他的父母他的亲人怎么样,可他是无辜的,就像初生的孩子那样无辜,他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老天爷要罚,也不会罚到他身上。 于青在这所疗养院的草地长椅上,见到了lee。 这个地方很安静,空气清冽,阳光灿烂,白色的古堡式建筑,窗子也是那种瘦长的哥特式的——就在她侧前方不远的二楼,有扇窗子洞开着,有鸽子在窗台上嘀嘀咕咕的踱着步,不住低头吃着什么。 想来是有人正在喂它们。 草地上一个个子高挺的中年男子向她走过来,于青突然有些紧张,站起身——对方40出头的年纪,轮廓果然和小池有些想象,但看上去绝没有他那么不“柔和”。 这个男人目光审视,看上去并不太好接触,但此刻的面容却是和煦的。 于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顿了顿,才道:“你好,我是小池的未婚妻。” 对方点点头,示意她坐。 于是两个人俱在长椅上坐下来,于青向来不知道寒暄为何物,刚要开门见山,就听对方开口道:“我是石诚,你也可以叫我lee。” 她吞了口口水,胸口起伏:“我知道,您是小池的舅舅。我想知道,阿姨和小池现在人在哪里?小池已经和我断掉联系有一个多月了,这些天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舅舅,您——” 对方略微抬了抬手,示意她别着急。 他侧过脸看着她,就五官来说,他和小池也许只有5分相似,但同样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一瞬间却恍惚是小池在望着她。 “你和小池是同学?” 于青现忍住满腔汹涌,才艰难点了点头:“是,我们高中大学研究生,都在一起。” “H大是个好学校。” 中年人的目光移去远处正飞溅的喷泉,“你们两个都能考进H大,很不容易,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恍惚笑了笑,“其实我几乎成了你们的校友。当年我的高考成绩也很好,在H大和中科大之间犹豫了好久,选H大,是因为它在北京;选中科大,却因为它当时在国内是首屈一指。” “后来我还是选择了首屈一指的那个,可能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到底还是年轻吧,总是想做站的最高的那一个。殊不知,站的高,摔下来的时候,也会跌的越惨,越疼。” 正文 第429章无罪之人上天堂 lee问:“你见过我的母亲对不对?” “嗯。她年纪大了,身体有些虚弱,一直被石姨安排住在省城的疗养院疗养,那里条件很好,和这里一样,周围全被树包围着,早上能听到鸟叫。” “姥还说……” “她说什么?” “她说做梦常梦见你回来了,就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弹她最喜欢的曲子。” lee笑起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池像了足有七八成,看的于青有些怔忪。 “我老妈呀,她最喜欢的曲子是黄梅调,逼的我每次都要用钢琴弹那些吱吱呀呀,以前我是最不耐烦的。现在……” 眸光从他眼神里黯淡而去,“我有家却不能回,硬生生把自己作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舅舅……” 他并不看她,好像身边完全没有她这个人,继而自嘲:“可有的人,明明能过的好好的,却贪恋花花世界,假借为他人之名,实则是饱自己不断膨胀的私欲。结果,最终害人害己……” 像是抱怨,又像悲伤。 于青见他手心中不停捏嗦着一个个小小的十字架,放去唇边一吻,喃喃,“死去的人都将在上帝面前接受最后的审判,无罪的人将进入天堂,而有罪者将下地狱……我是无罪?或是有罪?谁来评判?” 她有些骇然,渐渐想起路上许友松跟她叮嘱过的——lee当年在国内亦是最最意气风发的一个,当年省城的高考状元,中科院的高材生,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却是在面临毕业那年,卷入那场学潮风暴。 他身为学生领袖,因为拒不接受国家做出的妥协和安排,被美国方面秘密派专机,与其他若干“信奉民主和自由”的学生领袖一起,接出国境,去了美国。 只不过,这种人,一旦出境就成了国家的黑户,有生之年,再也不能踏入故国国土一步。 说丝毫都不同情,那是假的。 于青想起自己上辈子在镇中学读书时候的一个历史老师:省大的高材生,当年也是因为学潮事件,受到牵连,本来大好前程,结果,被发配到他们镇中学,当了一个不明一名的“臭老九”。 可于青现在不只是有对这位“舅舅”的同情,她更需要的是,是要知道石颖和小池的下落! “舅舅……” 她从他膝头边蹲下来,“您告诉我,告诉我小池在哪里?阿姨身体也可还好?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犯了错,改就是了。就像您,靠着十字架的赎罪与赦罪之恩,心灵能够得到平安和自由,因为上帝不再定我们的罪,神已赦免和喜悦我们,人控告不了我们,魔鬼控告不了我们,我们自己都不能再定自己的罪。” 男人望着她,木然的脸上渐渐淡出一丝轻松的笑纹:“对,我们自己都不能再定自己的罪。”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和蔼,“你叫于青是吗?” “是,舅舅。” “他很爱你,连梦里会叫你的名字——”男人的视线投放出去,望着不远处窗台上那几只咕咕乱叫的鸽子,“只有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才能拥有这么炽热的情感。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他把十字架紧紧握去掌心,突然站了起来,扭头便走,“你走吧——” “舅舅!” 他站住了,回过头来—— 阳光下男人的一双浓眉蹙了起来,一双和小池一样的眉毛。 于青心口咚咚直跳起来,试图去拽他的袖子:“小池在哪里?舅舅,求求你告诉我,小池他——” “你才这么年轻,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男人一甩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于青紧追两步,被人一把拦住在怀里——是许友松。 她登时激动起来:“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告诉我!!小池在哪里???让他回来!!!让他回来!!!!小池!!!” 最后几句她几乎是狂叫出声,也许是声音太过于凄厉,打破了这处的安详宁静——不远处窗台上的鸽子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的不见踪影。 许友松紧紧将她抱去在怀里,不住抚着她的头发:“于青,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小池在哪里,你别哭,你别哭……” 她像落水的人一把攥住了救命的稻草,窒息到喘不过气来:“班长!班长!” “是!是!我知道!你听话,于青……你听话。” 在加州灿烂的阳光下,在芳草萋萋的绿地上,在空旷的秋日蓝天下,年轻的男人紧紧拥抱这个浑身颤抖几欲瘫倒的女人,似乎想通过自己的胸怀和手臂,给予她力量—— 一阵风吹来,二楼那扇洞开的窗口被刮的吱吱呀呀,一个头戴护士帽的黑发女人探出头来,疑惑的扫了一眼楼下草地上的两个人,伸手关闭了窗子。 往下的时间,于青过的迷迷糊糊。 她记得自己像是晕过去了,周围忙忙乱乱,似乎听到有人用英语说:“她情绪太激动,需要一支安定。” 再然后,她就真的安静下来了,没有心悸,没有噩梦,没有思想,像是陷入了黑甜的洞穴,一切都是那般静谧无声——等她再度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那张云朵般柔软的床上。 户外的晨光从窗帘里透过来,已经变的温柔和和煦,一如坐在床头那个男人的眼神:“醒了?” 他的嗓子有点喑哑,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下巴上青色的胡渣也冒了出来,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有些憔悴,但眼神依旧,望着她的时候似乎永远都带着点点微笑:“于大青,你这一觉睡了好久。” 于青想起身,可身子四肢像贪恋身下的柔软温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所以,唯有张大了眼睛:“班长,你说过,你会带我去见小池。” 他似乎略微楞了楞,旋即笑了笑,小梨涡匆匆一现:“对,我说过。” “他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石姨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 她匆匆抓去他的手,匆匆连珠炮样的发问,身体的倦惫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从床上一下子弹起来! 许友松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 她觉得,这一次见面,他好像经常都在叹气。 手指从她的头发延到了她的脸上,有一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他眼中匆匆一闪而过的水光,竟像是泪。 “于大青,”他收回手,露出微笑,“我们要回国了。” 正文 第430章裂 于青自然不肯离开。 许友松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小池和石颖业已经回国——鉴于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回国也是低调行事。 而且,石颖毕竟是贪腐刑事案件的涉案人,这一经回国就是要被有关机构给严加看管的。小池作为她的直系亲人,即便无辜,也会在一段时间内被限制人身自由,进行调查,禁止一切与外界的通信。 所以,这段时间才会突然与她断了音讯。 于青将信将疑:“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 “既然他们……一切都进行的这么秘密,那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许友松苦笑,双手一摊:“于大青,我家老爷子也是吃行政这碗饭的,有些事老百姓不知道,这内部消息早就传的纷纷扬扬了。我这近水楼台先得月行不行?况且——” 他语调沉下来,“小池是我最好的朋友,战叔叔以前还是我爸的上级,都说唇亡齿寒,这些日子,很多人日子都不好过。国家这一系列动作,摆明了是要来个大的。现在的形势,是人人自危,要说清白,只要是一日为官的,哪个敢说自己是真正的清白?即便是个真正的清官,也挡不住官场牵扯人情社会,所以……” 他突然停下来,好像觉得自己说远了,忍不住安慰的冲她笑笑。 “所以,你也别戳在这美帝水土不服了,虽然你回去也未必就能见到他。但总归……离他更近一些。有什么消息我也能第一时间去打听。说不定,等过了审查期,小池对父母的事一无所知,也就被放出来了。喂,你干嘛呢?” 于青正撅着屁股在屋里走来走去:“啊?我收拾行李啊。班长,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再一次十多个小时的国际航班,于青是一路睡回去的。 她蒙着眼罩,身上盖着许友松跟空姐要来的两条毯子,睡的昏天黑地——好像要把这近一个月日日的夜不能寐,要在这三万英尺的高空,给尽数补回来。 等下了飞机,一走出机场大厅,北京深秋的空气冷冽的叫人忍不住打寒战,于青大大做了几下深呼吸——虽然这个年代的北京,雾霾已经偶见初现,只不过还没形成气候以及像日后那般引起重视,要论空气质量,自然不及天更高云更阔的美帝,可是—— 可是,还是双脚踏在这方熟悉而叫人眷恋的土地上,心中似乎才更有底气,身体和四肢才更加活络—— 其实,也许,只是心境的不同。 当初离开的时候满心慌乱焦灼,而现在回来,心中却已似有笃定:只要他平安便好,只要他平安无事,任什么难关他们都能过的去! 身败名裂又怎样,千金散去又怎样?小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二代,既没有像那个人渣叶兆明那样恃强凌弱,也没有利用父母的职位之便给自己谋什么私利——他的大学是靠自己的本事一分分自己考来的,他在校赚的外快也全是凭自己的一技之长一分分赚来的,只有石颖买给他们的那栋房子…… 房子她可以变卖,钱全部上缴,包括那张瑞士银行金卡里的钱——她一分钱都不要! 只要他平安回来。 他们有房子,虽然小,还有学业要完成,还要一起做好多好多事。 亲人的过错,影响只会是一时的,她和小池,还有大把的大好时光! 抱定这样信心的于青勇气倍增,一扫之前的形容枯槁,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一落地就饿的肚子咕咕叫,被许友松带去机场的餐厅吃牛肉面。 结果她嫌弃:“机场的餐厅太宰人了!一碗牛肉面要60元!!不要!我还能忍忍!等咱们到了市区,去吃炒肝!” 结果,真打车直到市区炒肝店,小桌旁边堆着行李箱,于青一连埋头吃了三大碗! 撒了N多胡椒面,自己包圆了3块钱的油条! 这个年代,3块钱的油条!那可是一大堆啊! 骇的坐的对面的许友松一头汗:“我说,于大青,咱悠着点。虽说祖国的饭是好吃,但也不能这么个吃法……” 于青头也不抬,嘴里咬着浸透了炒肝汤汁的油条嚼的满嘴喷香:“班长,你不知道,在美帝这些天,我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些啥!!!吃啥都跟嚼蜡似的!没滋味!!!这一回北京,我才觉得自己算是终于活过来了!况且——” 她终于肯百忙中抬头一顾,眼睛弯弯的,褐色的眸子兴冲冲的,“你都说我瘦的像饿死鬼了,我可得好生补补,把自己养回来!否则等小池回来了,都认不出我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心眼最小了,我有点啥事他都叽叽歪歪的跟个娘们似的,要是看见我脸上没二两肉,说不定要哭鼻子的。” 说完,她又埋头捧碗奋战去了—— 她没有见到对方张了张嘴,似笑,却神色间一瞬间的悲悯满溢。 于青返回学校,第一时间就是赶紧去找导师报到——补课,她缺了整整一个月的课,也就是导师是带久了她,又体谅她的处境,一切都好说话。 只是这课业和论文,可是实打实的如泰山压身!于青天天介泡图书馆,翻资料,找老大借笔记摘抄,忙的四脚朝天,然后时刻还得敦促许友松,天天跟他打探,小池和石颖可有什么新消息—— 嗯,许友松住在望京地段,离H大的距离,开车不算远,十来分钟。 于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北京买的房子,是既不好奇也没闲心来问,她目前只关心一件事,日日不下三遍的给他电话——她不知道石颖和小池被羁押在什么地方,但她身为法官的女儿,也知道一点,像石颖这种贪腐犯案,在未正式开庭审理之前,都会有一个极其漫长的秘密审查阶段。 这个阶段长的可达数年之久,短的也要有小年数时间。 因为,人,不可能是一座孤岛。 国内官场的千丝万缕,可要比那盘丝洞里蜘蛛精结的大网更复杂也更环环相扣多了——任其牵一发,都可能动全身。 而正因为了解这种国情,也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才能耐得住性子,过自己的日子,同时,等他回来。 只不过许友松并没有带来多少新鲜资讯,只是日复一日的安抚:“于青,你也知道,这种事,未经公开前全都属于国家机密,甚至是高级机密。你只要再耐心等等,总会有消息的。” “我……”她还抱有乞望,“他被关在什么地方?省城?还是北京?还是别的地方?班长……你能不能托托人,找找关系,让我能去看他一眼?就一次也好啊……花多少钱都行!” “不能,于青。战庆国也是省级领导了,这种级别的干部一旦犯案,你懂的,牵扯的人事太多了。” “……” 她能说什么呢,能做的,也唯有继续等待了。 这天,于青为了写论文,在互联网上查找资料。 到底心绪不宁,鼠标点的漫无目的,不知道点到了什么,突然弹出来一个时政要闻小窗口。 于青本是最讨厌这种弹幕,鼠标移上去正要关闭,却被窗口上一张照片僵住了手脚——好像是……石颖的照片。 现揉了把眼睛,凑去笔记本屏幕,真的,那照片虽然模糊,就是一张一寸的证件照,可照片中人,她不会认错,的确是石颖!! 照片旁边是一行新闻小标题:高官落马自杀,命丧异国他乡。 一时间,于青浑身的血呼啦都涌上了头顶! 手心里的汗滑腻的几要握不住鼠标,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牙齿在口腔里咯咯打战。 现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她才终于抚上了鼠标,把这条新闻点击了进去。 新闻很短,照片也只有石颖那张一寸证件照:据悉,某省副厅级干部石某,利用权力收受贿赂、实施贪腐,转移大量资金出境,事件败露后畏罪潜逃美国,后因精神问题跳楼身亡。经美警方初步认定,死者生前曾患有重度抑郁症。 正文 第431章殇 许友松敲门的时候,发现防盗门的锁是开着的。 他一推门就轻松而入了,走进去发现客厅落地窗的窗口也大大的洞开着,于青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正背对着他,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大敞,地上凌乱着一堆纸质资料文件袋什么的,看样子应该是在赶论文。 许友松稍稍松了一口气。 方才于青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没说什么事,语气在电话里一时也听不出什么来。 他本愈还多问一句,但她极其利索的挂了电话。 于是他只好驱车前来,一路上总觉心神不宁,现下见她好端端在家里坐着,不觉心头稍安。边走去落地窗前关窗,边叮咛:“你也是够马大哈的,自己在家居然连防盗门都没关。” 于青没吭声,抱膝坐在地板上,方才窗口洞开,深秋的天气,她在家里只穿了件薄毛衣和睡裤——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弯腰摸了摸她拢在膝头上的手背,果然凉的有一比。 再去拎茶几上的电热水壶,空空如也。 许友松任劳任怨的拎了空水壶去厨房烧水,顺手打开冰箱看了眼,他上次给囤放进去的牛奶和面包都还在,水果也在,除了牛奶貌似少了些,其他的好像都怎么动——拿出一个面包看了眼,包装纸都没拆,都过期三天了…… 于是他只好又把冰箱给整理了一遍,过期的吃食都拣出来丢掉,盘算着待会下楼再去补一点新鲜的回来。 等水开的档空,他去水池挽起袖子把池子里用过的杯子和碗盏都洗了,取一个干净杯子冲泡了一杯热可可,端出去——于青依旧坐在地板上,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他掰开她的手,把香气四溢的杯子放去她手心:“于大青,自己得学着照顾自己才是,你不也说了,得好生把自己养胖点,否则等那家伙回来——” 他猛然停住了。 因为对方正抬起头死死盯住他,眼中血红一片。 “于青……”许友松心口一顿,把杯子搁去茶几,双手握住了她的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木然的,张了张嘴:“班长,小池到底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他” 却是下面的话一时吞没去了舌尖,因为近在咫尺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石颖的照片赫然在目,旁边的黑色标题一样的触目惊心:高官落马自杀,命丧异国他乡。 “这新闻是不是真的?石姨死了……?她没有回国,也根本没有被隔离审查,她死了……她死了……” 面前的女人犹如梦游,一双眼睛空洞到睁的极大,“那么,小池在哪里?” 她抓住了他的袖子,“班长……小池他,在哪里?” 他望着她,颈间喉结滚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手只能紧紧握去她的肩:“于青……” 她突然摇了摇头,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却很坚定,许友松不放心,紧跟其后——发现她是去了卫生间,把脑袋凑在盥洗池的水龙头下,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然后拿毛巾擦拭几下,重新又返回了客厅,端端正正的坐去了沙发上。 不知道是不是冷水的刺激,她脸色苍白,浸湿的头发一条条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却特别的亮,看上去神智清晰无比,向他抬起的一张脸,神色异常坚毅:“班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用担心我受不住,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当一个被人呵护的傻子。” 视线投向笔记本电脑屏幕:“我早晚都要知道的,你瞒我一时,总不能瞒我一世。我什么都能受的住……班长——” 她重新抬头,“告诉我,小池到底怎么了?”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 看了她许久—— 久到两个人像在对峙,房间里一时一点声响都没有,沉寂到似是把两人的呼吸,都给屏蔽掉了。 最后他低头,把还有余温的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把这个喝了。” 于青抓过杯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于是,他亦慢慢开口。 “小池他妈……向境外转移资金,听说已经有好几年了。至于他爸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现在还不好说。但这么多钱,任他妈一个副厅级干部,想来自己一人也敛不了。毕竟他们在那个位子上,真有那个心,有的是上赶着送上门的……” “其实一开始,我听我爸说,小池他妈真的是跟着在美国的兄弟做投资,只不过后来国际行情震动,投资失利,损失了不少钱,把养老钱都搭进去了。光凭他们两口子的工资,是绝对填不上的,想必这才动了别的心思……” “再后来,因为秦乐正贪腐案的立案,小池他爸受到牵扯被调查,那时候石颖就已经情绪不太对了。再后来秦乐正为了邀功,把他们的事和盘托出,战庆国人身被限,石颖则第一时间潜逃出国。” “再往后……” 他哽了哽,忍不住望向她,对方正一眨不眨直直望着他,神情肃穆,肌肉紧绷。 “再往后,石颖虽去了美国,却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抑郁症爆发,企图自残自杀,lee这才一个电话把小池叫去了美国——后来小池一直陪石颖住在一家养老看护中心,本来石颖因为每天服用安定药物,精神已经趋于稳定,却是某天听到警车鸣笛后,半夜里又突然发病失踪。后来虽是虚惊一场,但lee还是把他们接出了看护中心,送去了一个更僻静的疗养院疗养。” “就是你带我去的……那家在山顶的疗养院?” 许友松缓缓点了点头:“但没想到,去那家疗养院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于青一双手忍不住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竭尽了全力,才使自己不至于全身颤抖。 “那天晚上临睡前,小池去护士站给石颖取药,石颖就一个人爬上了病房楼的天台……小池回房发现后,追了出去。在……石颖往楼下跳的时候,扑上去抓住了她——” 于青胸口砰然震荡,短促“啊”了一下! 但,这不是结局。 “但石颖身上的衣裳太薄了,天台的栏杆也太脆了,小池一心想把人给拽上来,却是……却是他们两个都摔了下去——” 于青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正文 第432章死亦瞑目 耳边嗡嗡嗡直作响个不住,一时间于青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灵魂出窍:“他……死了?” 许友松站起身,扶住了她:“没有……石颖当场坠楼身亡,可小池、小池他……” 有那么一个瞬间,于青觉得自己冷静的可怕:“他到底怎么了?” 许友松喉结滚动,紧张的抿了抿唇。 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候,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的人,此刻紧紧攥住她的肩头,把她往沙发上按:“于青……,你先坐下。” 她坐下了,他紧靠着她坐下来,两只手握去她的手,“你别激动,听我说……” 她死死瞪着他:“你说。” “小池坠楼的时候……身体被楼下伸出的檐角给挡了一下,就是这点点的缓冲,使他不至于当场殒命……可是,他的脊椎全摔断了,5根肋骨断裂穿进了胸肺……导致内脏大出血,当天夜里抢救了6个多小时,然后在ICU待了十几天,人才终于醒过来——” 于青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男人,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像灵魂早已出窍,只剩一个无知无觉的壳子。 许友松试图张臂抱住她,却被她一把紧攥住了手腕,声音喑哑的像个将死的老妇:“他没死!他没死是不是?!” 许友松反扣去了她的手腕,攥到极紧,声音突然增大:“是,他没死!可是他不能动,不能说话,情形依旧不容乐观,非常痛苦。lee现找了一个唇语专家,才知道他想见我。” “于是我第一时间飞去了美国,那时候他用了上呼吸机,断断续续能说几句话,他说这是他的命,他谁都不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叫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他说你是个勇敢的好姑娘,一定能熬的过去。他还说……” 于青机械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看他的嘴一张一合:“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如果你有了孩子……不要生下来,他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女人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有点神经质的四处张望:“我要去美国,我要去美国。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肯定很疼,他这人最娇气了,别看那么大的个子,其实一点小伤小疼就爱哭哭唧唧的。我要去美国,我要去看着他,陪着他……” 许友松就在她身后,很难受:“于青,你别这样。”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亮到一种诡异:“他没死不是吗?他在医院,他一定还在等着我。” 人俨然已经四处走动,开始翻箱倒柜,喃喃自语,“我的护照呢?我的签证呢?我这回得多带点钱去……存折在哪里……” “于青……” 可女人闻所未闻,行动力惊人,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跑去卧室从衣柜里拖出了行李箱,往里乱七八糟的塞开了衣服——许友松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终于忍无可忍的从身后抱住了她:“于青,你冷静点,冷静点!听我说好不好?” 她从善如流,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重新端正坐了:“好,你说。说完了,我再收拾。” “……” 男人满目心疼,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手指放去她腮边鬓角,到底又垂了下去。 “于青,小池的情况不好……很不好,虽然人醒了过来,但医院一连下了好几次的病危通知。有一次……我就在身边,见他突然呼吸衰竭,现电击抢救了20几分钟才又把人给救了回来。那一回把我吓坏了,他却反过来安慰我,说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因为他还不舍得。” “我知道他不舍得什么,我问他,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我一定会替他达成。一开始他不肯说,后来他说,他在这世上最不舍得的就是你,他说他离开的时候太匆忙了,都没来的及跟你多说说话。他说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就好。否则,他人就这样走了,一定会死不瞑目。” 女人的脸上一片木然,喃喃自语:“死不瞑目……” “然后我开始找你,才知道你也到了美国——所以我去找你,带你去了那家疗养院……” 于青突然间身体大震,牙齿咯咯作响! 许友松眼疾手快,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手指插进她的口中,把人一把掀倒去床上,身体压上去,拿手指死死顶住她的上颚:“于青!于青!你清醒一点!!” 女人的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痕,不知道是咬伤了自己的舌头,还是咬伤了男人的手指,头颈无力的在床头后仰,喘息剧烈,喉中悲鸣呜咽,两只眼角眼泪滚滚而出——“小池!小池!!!” 她突然明白过来,小池就在那家疗养院里! 他就在那里!!! 躲在一个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只为了看她最后一眼…… 一瞬间,所有的壳子和强自支撑许久的神智全都坍塌了下来,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剧烈抽搐,胃部绞痛,使她整个人浑身大汗,在床上辗转嘶叫——许友松紧紧压住她,死死按住她两只乱舞的胳膊,以防她伤害到自己。 他没有再说话,双眼血红,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中慢慢掉下泪来,最后颤抖着抱住了她:“于青,于青,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求求你……” 他抱了她许久许久,直到她精疲力尽,再也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深秋的风声。 她躺在那里,轻声:“班长……” “我在。” “那天,就那天,你带我去山顶疗养院见lee的那天,小池就在那里,对不对?” “……对。” “他藏在什么地方啊?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他就在二楼的一扇窗口下,由护士推着,躺在轮椅上。他当时还问护士‘你看,那是我未婚妻,是不是很漂亮?’” 于青突然笑了,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然后呢?” “他很高兴,高兴的像个小孩子。连护士都说,他从来都是板着脸的,那还是头一次瞧见他笑,原来他这个人也会笑。”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说,他终于可以瞑目了。” 正文 第433章望夫石 于青沉沉睡了一觉,沉到完全没有梦。 她以为最起码在梦里能见到他,可是没有。 等到她醒来后,深度怀疑许友松在最后递给她的那杯热牛奶里,放了安眠成分的药物。 可是长长一觉后,她的确清醒多了。 许友松合衣坐在床头,手心里还握着她一只手,听到动静,很快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 他嗓音有点喑哑,“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于青摇摇头,不动声色的从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翻身起床——卧室里扔的到处是她的衣物,大大的旅行箱还敞着大口堆放在角落。 她弯腰整理,然后去洗漱间洗漱,许友松一直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打转——他也明显憔悴了,眼睛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向来打理整理的发型此刻也乱蓬蓬的没了形状。 于青边刷牙边从盥洗池的镜子里打量他,话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好像这才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看他是什么样子——话说他27了吧?还是26? 她忘记了。 他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明明年纪比小池还要小一点,不过小池如果此刻在他跟前,一定被对比的像个生涩的毛头小子。 只是此刻这个成熟的男人,看上去有些慌张,一直守在门口看她刷的一嘴白色泡沫。 “于青……” “嗯?”她拿毛巾擦拭去嘴角的牙膏沫。 估计是她这幅冷静模样叫人心里有点毛毛的,他舔了舔干涸的唇,问:“你……要做什么?” 于青开始洗脸梳头:“我的签证到期了,今天得去重新申请续签。还得联系下美国的孟师姐,或者江河鸣……” 她停下梳头的手臂,思索了一下,“我想能最快的时间拿到签证,班长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想等太久,走一般程序的话太慢了,需要一个月。即便加急也得一周,我不想让小池等这么久。” 往下她正要往脸上涂洗面奶,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如果我说,他不想让你见他呢?” 她狠狠挣脱出了手臂:“他不想,由不得他!” 男人胸口起伏,深深看了她,她亦毫不示弱的抬头迎上去,旋即被一把拽出了洗手间,拖去了客厅。 对方把她按坐在沙发上,有些语无伦次:“你好好呆在家里,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不,不行,” 他突然问,“桑姨呢?就你们家那个……钟点工?” “桑姨前年抱了孙子,早就不做了。” “……” 他顿了顿,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来,抓住她两条手臂,双目焦灼,“于青,我求你,你好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很快回来,我一定很快回来。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一定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并不在乎他去做什么,只是很机械的问:“你要去做什么?” “……” 对方一时却哑口无言。 “你什么时候回来?” “需要几个小时。” 于青并不固执:“好,我等你回来。” 几个小时而已,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里给孟师姐和江河鸣写邮件。 她要去美国,怕是还得需要麻烦到他们。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对她实在不够放心,许友松还是在家里盘桓了一阵子,硬是看她把早饭一口口吃完,才离开。 他前脚刚出门她就打开了电脑,她记得那座山顶疗养院的地址,也记得疗养院的名字,想要从网上查找,轻而易举。 许友松回来的时候,悄声无息——于青本来正专心致志的从网上查资料,突觉脑后一阵清凉的风,吹到她的后颈间,很凉,令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一寸寸的回过头去,就见许友松站在客厅中央,手里好像捧着件什么东西。 她突然站了起来。 他手里捧的东西方方正正的,蒙着蓝色的丝绒布,好像是个盒子。 于青觉得口中很干,干的想去喝水,却双腿像钉在地板上,丝毫都挪动不了。 她视线钉在他的手上,一时间内心仓皇到恐惧,却又强自镇静:“那是什么?” 他没回答。 她亦钉在那里,艰难的抻了抻嗓子,又问了一遍:“你拿的,是什么?” 男人动了动嘴唇:“于青……” 他低下头去,“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lee就已经通过国际快递寄了回来……。石姨的我已经托人带回了省城,这个是——” “你说的什么呀?” 于青突然匆匆出声打断了他,急窜窜的转身,又重新坐去了电脑屏幕前,自言自语,“我现在很忙,我还有很多邮件要发。续签的申请资料我还没填完……” 她不停的念叨,“我很忙,我很忙的。别打扰我,别打扰我。” 电脑屏幕似乎是花的,鼠标似乎也坏掉了,满屏幕的乱窜,她拿着鼠标用力在桌面上磕了几下,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去换个新的。 许友松走到她身后:“于青,你不需要再去美国了。” 她固执着不肯回头,从脖子到肩膀都僵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她是远在神话传说中那个被丈夫叮咛着不能回头的妻子,然后一旦回头,就会万劫不复,变成一尊恒久万古的石像。 可终究,她还是败下阵来,慢慢起身,转过身去。 许友松站在她身后,手里依旧捧着那个叫她从心底里害怕的东西,纵然蓝色丝绒在光线下是那么柔顺光滑,闪着诡异的偏光。 她的后腰抵住了桌角,一时间很怯,手心里全是汗,似是祈求,连腿弯都忍不住弯下去,怎么都站不直:“班长……” 她想求他离开,把这个东西拿走…… 可男人沉默着岿然不动,许久,揭开了蓝色的丝绒布,下面是一方雕刻着花边描着金边的红木盒:“小池就在这里,这……是他的骨灰。” 于青眨巴了眨巴眼睛,她好像突然失聪了,只看得到对方嘴唇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到声响。 她甚至都笑了:“你说什么呀?大点声,我听不见。” 正文 第434章我在 对方却好像也失了聪,对她的反馈闻所未闻。 “他一早就留下过话,说等他走了,骨灰要寄回国内,一半埋在H大长廊的那株扶桑树下,一半撒在怀姜一中的操场上。” “他说,他最好的时光就在这两个地方,他愿意还留在那里。还有——” 红木盒上有盏薄薄的信封,许友松捡起来,递到她面前,“这是他留给你的。” “他其实没有办法写字,可他还会写了,他说只要你看的懂就行。” 于青觉得自己真的失聪了。 她听不见任何声响,眼前的一幕幕像在放老式的默片,镜头没有颜色,幕布还在抖动,沙沙沙的杂音入耳,可她偏偏还是伸出手去——那封薄薄的信盏落在手上的触感也是那么不真实,轻的像一团烟,瞬间就能消失无踪的那种。 直到一颗浑圆的粉色珠子滚到了她的手心中——光泽柔润,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 眼前的屏幕突然变了,从默片变做成有色彩的宽屏银幕,屏幕上是一个十六七岁羞红着脸的大男生,手指很长,手掌很大,小心翼翼的捏着这条细细的银链,两只耳朵红红的,温顺而羞涩,低声对她说:“你看,它还有个链子……” 这是他十七岁生日时,他送她的礼物。 对,他过生日,却送她礼物。 这也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怪不得她的抽屉里怎么都找不到这条珍珠项链,原来……被他带走了。 现在,又还了回来—— 似乎从这颗闪动着粉润光芒的珠子开始,周围的一切终于渐渐有了颜色,有了声响——于青觉得自己的手指并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它径自拆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一方薄薄的纸张。 上面没几个字,仅有的几个字也像鬼画符一样,抖动的像心电图上的电波。 可她偏偏看的懂——上面写的是:于青,好好生活。 我爱你。 她把珠子和纸张一并攥入手心,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打开了那个描着金边的红木盒子。 一时间,她觉得很失望。 于青森森觉得:她的小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盒子里就是一兜灰白色的粉末,平平无奇的,就像她小时候住在厂区宿舍,方萍每天早上生炉子,掏出来的昨夜冷掉的炉渣。 这就是她的小池吗? 那个总爱板着一张木头脸的,懒的说话也不爱笑的大男孩? 那个爱害羞,总会动辄被她气到嗷嗷叫,可是特好哄,她一哄就能哄的像只小绵羊的大男生? 那个一心巴巴着要跟她生个女儿,总爱啪啪拍着胸脯致力于好好赚钱养家,好给她们娘俩买大别墅的大男人? 他的肩胛那么宽,他的胸膛那般热,他的大长腿健硕有力,打球的时候,爱撩起衣服下摆擦汗,露出一角的小腹处的肌肉线条流畅又紧实,总搞到她浮想联翩,忍不住要摸上一把。 他会是这兜还没有半斤重的灰白粉末吗? 骗鬼哦! 她才不信。 她于大青可是活过两辈子的人,想这么容易就把她骗过去,也太小瞧她了。 也许是因为觉得太好笑了,于青咯咯笑起来,伸手进木盒抓出一把粉末,扬手抖了抖:“班长,你说这就是小池?” 她突然把手中的粉末一把塞在嘴里去!狂吞起来! 一把还不够,双手并用又各抓了一把,死命往嘴里塞去,咬牙切齿,满目狰狞:“我才不信!这不是小池!我尝的出来!我尝的出来!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许友松一时骇然,扑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吐出来!听到没有!吐出来!” 女人张着一张满是灰末的嘴哈哈大笑:“你骗不了我,这不是小池!这不是小池!” 她边笑边咳,边咳边笑,牙齿舌头一片灰白的斑驳痕迹,看上去像个发了癔症的女鬼——许友松一把拎了人,一路直拖去洗手间,打开淋浴头把她浇的一个劈头盖脸,拿了杯子灌了水捏着下巴给灌了下去,然后强迫她弯下腰去,用力拍着她的后背:“于青,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水很凉,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受到刺激的胃部果然开始一路翻江倒海,可她双手紧捂着嘴,呜呜出声,死活不肯吐,在淋浴头下蜷缩的像个泥泞的抹布——最后连许友松都没了办法,在她面前颓唐的坐了下来。 他全身的衣服也都湿透了,濡湿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额上,面色苍苍,嘴角的小梨涡似乎也被冻住了——水流声哗哗哗哗,他无助的望着蜷缩在墙角的女人,哀伤满溢。 “于大青,小池说过,你是个勇敢的好姑娘,你一定能熬的过去。他让你好好生活,可如果他看见你这幅样子,即便在天堂,他也会辗转难安的。” 她的脸上都是水,或者是泪。 其实,从那颗粉色的珍珠项链滚到她掌心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女人突然朝他手足并用的爬过来,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伸出来的手指非常的凉,沾着水,摸在他额前濡湿的发丝上。 他的头发是直的,即便湿了,也是直直的贴在额前,可她偏偏饶有兴趣的拿手指把湿湿的发丝弄出一个弯来。 许友松一时不敢动,洗手间很小,他的脊梁顶着墙面,喉结滚动:“于……” “嘘……” 她煞有介事的冲他做了嘘声的动作,继续张着嘴唇,翘着手指,专心对付他额前的几缕湿发——一缕缕的全都弄出了弧度,一时凑近一时拉远,像在侍弄和欣赏一个精心的工艺品。 最后她好像终于满意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拍了两下巴掌,轻声唤到:“小池!” 许友松心中大恸,眼底骤然一热,脊背方要离开墙面,突然被人张手抱住了—— 她身上全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躯体上,冷的像数九寒天里的冰雪,偏偏呼吸又是热的,喷在他同样冰冷的耳廓边,叹息:“小池啊……” 他眼底滚烫,却到底伸开双臂紧紧亦抱住了她,把她抱了起来:“于青,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家里还有父母,也还有……我。” 他的脸贴在她冰凉的脸上,“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指尖还在抚摸他额前被自己弄弯的一缕缕头发,嘴唇微张,似在喃喃自语,眼神游离,灵魂不知在何处——再然后,很柔顺的依偎去他怀里:“小池……” 男人张了张嘴,眼泪突然大颗大颗的落下,但紧接着他拿肩头蹭了蹭脸,唇角努力上翘,梨涡微现,露出一个笑模样:“是啊,我在。” 正文 第435章金牌售楼手 阳春三月,不过放在北国的天气里,依旧是春寒料峭。 H大的图书馆,一大早用功的学生们早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于青坐在她最常坐的一个二楼靠窗的位子上,抱着她那台手提电脑,手下噼里啪啦打个不住。 她手里这篇论文比起别人已经是晚了三春了,导师虽说没提,不过她也得有点自觉,这几天一直挑灯夜读翻资料找论据,眼下的黑眼圈都又重了三度。 对面的椅子被轻轻拉开,一个大大的粉色保温壶放在桌子上,然后是衣服在桌椅上的簌簌擦响——不用抬头,于青也知道,是老大田天翔。 对方果然探过头来,悄没声的问:“老二,吃早饭了吗?” 于青两只眼睛还盯在屏幕上,伸长了脖子,点点头。 不过对方很是持怀疑态度:“骗鬼呢吧?老五都说,你昨个床上的灯一直就没熄过,一大早的又出去跑圈。现在这个点,哪来的时间吃早饭?” 又道:“老五去西门口买煎饼果子去了,我叫她多买一个,她说她知道。你用功归用过,饭也得好好吃才行。” 说着把保温壶拧开盖子,倒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出来,小声:“给,先暖暖胃,我一大早拿电热杯熬的。” 于青终于从电脑前挪开视线,呲牙一乐:“老大,爱你哦!” 嗯,于青从这个学期开始就申请了学校的研究生宿舍,本来这眼看都要毕业了,他们这一届研究生部的宿舍还真的比较空,不过她们家老五吴非还是自告奋勇,要求和她同住一间。 想来应该是老大的指示。 她们都知道她前一段时间过的艰难,虽然她们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装作若无其事。 而且老大还算沉得住气,就是吴非,动辄瞧了她就慢慢红了眼圈,一被她发现,就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拿红楼梦遮住脸。 就连小六都从呼和浩特大着肚子赶了回来,8个月的孕妇了,坐飞机还要带个氧气袋的那种——结果把于青吓的够呛,把小六老公简成舟给揪住大骂一顿! 简成舟里外不是人,苦着脸:“她听到消息非要来看你一眼,于青,你就好好给她看看嘛,叫她放放心。否则她万一拗脾气上来不肯回去,说不定都要把孩子生在北京的……” 就是小六,来都来了,倒是也不说什么,就是聊天,几个人抓把松子瓜子凑一块聊以前她们613的各种趣事糗事——连老四王蓉都急窜窜的赶来了,她现在是国企大BOSS的总秘,天天介那是日理万机,人也变化最大:以前穿个球鞋都能崴脚的人,现在踩着7寸的高跷照样风姿摇曳,发梢的头发烫的像个鸭子尾巴。 就是和彭长宁的感情一直扑朔迷离的很,问什么时候吃他俩的喜糖,一直都是指东打西的,一会说房子还没买,一会说还想趁着年轻多拼几年,不急。 于青特真心实意的拉着王蓉的手,叮嘱道:“老四,不管你打不打算结婚,也不管你日后和谁结婚,或者不和谁结婚,听你二姐的,便是手里钱不够,借钱咱也得先把房给买下来!越大越好,一步到位最好!再有钱买两套更好!总之多买房,买北京的房,多多益善!” 估计是她的表情太认真了,由不得王蓉也认真起来:“行啊,老二,我听你的。” 旁边小六大着肚子吃吃打趣:“老二现在估计在哪家售楼公司打工,天天介就给咱们洗脑买房买房,刚才我还拽着我和我家那个,一本正经的也让我们在北京买房,说是给我肚子里的孩子投资!还别说,老二嘴皮子功夫真的可以!把我家老简说的都心动的不行不行的了,恨不能这就坐飞机回内蒙拿存折本去!” 613成员集体呼呼笑做一团,老大插嘴:“咱们家老二要去售楼肯定是个金牌卖手,这不,我已经被她忽悠着买完了……” 嗯,老大的桃花虽然开的晚,可是一旦开就开的又急又旺——这刚上研三的时候,不知道怎得就和一个已经毕业的师兄看对了眼,两个人干柴烈火的,不出几天功夫俨然就要谈婚论嫁的架势。 这位师兄已经工作了,在五道口上班,于青听说此事后双眼晶亮:“老大,赶紧在五道口买房!” 老大还吓了一跳:“我们……其实也没这么急,他才工作没两年,我还没工作,两边家庭都是普通家庭,也支持不了多少。本来我们盘算着,真要等我毕业结婚,先租个小的住着呗,等以后——” “不不不不不不不行!” 于青一口就给她否决了,“不能等以后,现在就买!五道口啊,那可是五道口!!!未来宇宙的中心啊!没钱贷款也赶紧买!大姐夫工作稳定,贷款肯定贷的出来,切记切记,而且一定要买在小学附近,听到没有!!!” 五道口啊,真真宇宙的中心!!! 10年后房价能飙升到十几万!!趁着现在买绝不吃亏!!绝不上当! 老大:“……听、听见了。” 估计是自家老二这气势太足了,老大小情侣两人一合计,一咬牙,还真从五道口贷款买了栋期房,为此老大开始了勒紧裤腰带吃糠咽菜的日子——于是于青每每吃饭都要叫上老大,好让她能时不时沾点荤腥油水。 因为是被自家老二给忽悠着还没毕业就背上了房贷,老大这个蹭吃的倒还够心安理得,就是小两口周末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一定会给于青匀一饭盒出来。 就是于青这个到处安利自家613姐妹快快多多买房的金牌售楼手,自己却是安之若素,不光把自己那套小房子给束之高阁,宁肯去学校住宿舍,也再不肯踏足一步——而且把石颖留给他们的那套200多平的婚房着手变卖,卖房子的钱连同香港瑞士银行金卡里的600万美元,一起打包,带去省城,上缴给了省反贪局。 为此许友松还劝过她:“香港的那600万美元已经是赃款,主动上缴可能对战叔日后的判罚有些好处。但那房子……属于个人资产,况且是在小池名下,国家这方面亦有规定,只要是没有利益牵扯的,法不责亲。小池在这件事上完全是事外人一个,他名下的资产,国家是不会没收的。” 于青摇摇头:“那房子现在是我的名下了,把它交出去,我心里能舒服点。” 是,那房子小池离世前已改签到她的名下,属于遗嘱的一部分,具备完全的法律效力。 只不过,房子过户到她名下后,一直到卖出去,她一次都没有再踏足过。 那是石颖为他们准备的婚房,当初房子落成拿到钥匙的时候,他俩曾兴致勃勃的在房子里手舞足蹈的规划了一番:例如那是婴儿房,全屋涂成粉色好不好?这间嘛,就当书房……嗯,这个衣帽间有点大,分出点来给主卫吧,这样主卫可以放个大大的双人浴缸—— 说到双人浴缸,他就偷偷过来咬她耳朵,说的话下流极了,气的她红着脸追着撵着要去剁他的脚! 结果无一例外的再次被反杀,被人抱住好生偷香窃玉了一把…… 而现在,她自己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了。 正文 第436章你要好好的 于青这天在宿舍接到一个奇奇怪怪的电话。 起初铃声震响,于青刚从洗漱房洗了头发回来,一脑袋的湿淋淋,伸手就接了:“喂?找谁?” 对方一时没有声响,只有微微的呼吸声。 于青也没在意,又问了一遍:“喂?” 话筒里依旧悄无声息。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动作停下来,脑子里似乎有道光微微一闪,手指不由自主把话筒抓的更紧了——对方在呼吸,她听的见,很轻微,可是她听得见。 摸着旁边的桌子在椅子上坐下来——宿舍里只有她一个,老五从老乡那得了张票,去央视参加历史讲座录制了,嗯,就是文人谈红楼梦,否则她们家老五也不会去。 她不敢吭声,生怕会发出一点声响惊吓到对方,忐忑并贪婪的享受这一点点属于她自己臆想的空间和时间—— 直到对方终于犹豫着出声问道:“是……是老二吗?” 于青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不是来自天堂的声音,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虽然也已经好几年没听到过了。 说不出是失望焉或不是失望,她径自咧嘴笑开了:“是我,老三。” 打来电话是她们曾经613成员的老三:闻诗云。 闻诗云的声音很轻:“老二,你最近……好不好?” 她点头:“挺好的,刚一波的论文交上去,终于能轻松几天了。吃啊睡啊都挺好的,老三,你怎么样?香港怎么样?” “已经开始实习了,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后应该就能在这家公司就职,毕竟这家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就是我姨夫嘛。” 于青咯咯乐起来:“这有背景就是好哇,老三,你真幸运。” 对方也轻声笑起来,隔着电话线,于青甚至都能脑补到那一头,那个美丽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 “个人问题呢?老三,也不小了,咱有没有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姨妈倒是给我介绍了不少人,不过大都是什么小开什么的,我不喜欢……这东西,还得看缘分吧。” 她继续点头:“对,得看缘分。不急,咱是美女,慢慢挑着找。” 对方嗯了一声,一时又是无言。 于青倒也不觉尴尬,边举着话筒边拿毛巾擦头发,就听闻诗云小声道:“老二,我在香港租了房子,虽然很小很小,不过到底是是自己的地方。你……你要是想散散心,可以来香港找我。香港的酒店都很贵,你可以住我这里,我可以带你去海洋公园,还有迪士尼,咱们还可以逛兰桂坊!我……我现在也学着煲汤了,手艺还凑合,你要是肯来,我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擦头发的毛巾,不知不觉已经捂在了脸上。 她的眼泪不知为什么,突然汹涌的一直流一直流。 “老二……?” “嗯。”于青拿毛巾使劲撸了把脸,吸了下鼻子,咳嗽了一声,笑了笑,“行啊,我一定去。我一定去,老三,” 她语声十二分的诚恳:“谢谢你,老三。” “于青……”电话线的另一端,有人的鼻音比她还重,带着哽咽,“你别太难过……,他、他……他一定会保佑你的,让你会一直好好的。” 她笑起来,眼泪扑扑掉落:“是啊,他会保佑我的,让我好好的。” 她的确好好的,正如他说的那样:她是个勇敢的好姑娘,她一定能熬的过去。 去年冬天是最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她白天黑夜完全不分,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挨过一天又有一天——许友松没法,只好亲自派车,把远在怀姜的方萍和于成勇接来了北京。 方萍和于成勇也是那个时候才得知全部消息,说不心痛是假的,不过到底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女儿——特别是方萍,抱着鬼一样的于青哭了大半夜,最后坚决把她带回了怀姜。 夫妻两个轮流请假,日日在家陪着独生女——就连洗澡都是方萍亲自给她洗的,洗着洗着,当妈的攥着于青瘦出骨头的手背,泪不停的往下落:“青青啊,你念中学的时候,我带起你去算过命。人家说,你这孩子是个有福之人。你要好好的啊,爸妈可就你一个孩子,就是为了我和你爸,你也得好好的啊,算是妈求你了,行吗?” 于青也是那天才发现,向来精神奕奕的母亲,发底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花白了一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白的,也许就是在她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些个日子里。 她爸于成勇,虽然并不多说什么,不过某天晚上她趴在窗口上看月亮的时候,突然神经质的几步跑过来,一把把她从窗子上拖了下来—— 从来都稳重有加的中年男人,紧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身子抖的跟什么似得,害怕的一个劲的喘:“孩子啊,你千万别想不开,别想不开……” 从那之后,于青知道,她真的不是一个人。 即便是为了这些毫无条件爱她的人,她也得好好的,好好的熬过去,好好的继续生活。 战庆国一家子的事慢慢传到了怀姜,寒假的时候,已经通过司法和公务员考试并入职国家司法某部的宋瑶来家里看望于青——她们两个关上门,躲在于青的卧室里,说了一下午的话。 在于青眼里,宋瑶基本没什么变化:头发依旧梳的马尾,发顶纹丝不乱,一根乱发都没有,脂粉不施的脸,却依旧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朝气和锐气。 她们两个聊的都是这几年学校里的事,宋瑶告诉于青,说自己虽然考进了司法部,但目前还是实习阶段,往下她会申请要求下放基层,去国内最偏远贫瘠的乡村做一名普通的法律工作者。 她说这是她的理想,什么都不求,只求把自己这些年学到的知识,能够用之于民。 宋瑶跟于青描述了她大学和研究生的每个假期,去贵州去四川去云南,那些藏在大山里的人,有的,甚至依旧愚昧到依旧会用石头是砸死偷情的女人。 宋瑶感慨:国内的普法工作,依旧任重而道远啊。 于青觉得,自己以及很多人,在宋瑶面前实在都是藐小到可以——什么情情爱爱,什么蝇头苟利,在宋瑶的理想和抱负面前,都变的特别软弱可笑,不值一提。 而说起这些年对她一直穷追不舍的雷彦,宋瑶笑了:“人家春节都要订婚了。” 嗯,雷彦省公安大学毕业后,回怀姜顺利进入了公安部门,现在已经是市执法大队的副队长——未婚妻据说是家里给介绍的,一个县级领导的独生女,电视台的主持人,长的很是漂亮。 宋瑶和雷彦,看来此生应该是没有缘分了。 于青到底忍不住的好奇,大着胆子问:“宋瑶,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雷彦?” 宋瑶也奇怪:“你为什么这么问?” 于青抓着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是说以前,曾经有一阵子,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我们家小池。至于雷彦,只是他自己单方面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宋瑶哈哈笑起来:“这你可实在是冤枉我了,我跟小池虽说也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吧,不过他那个人太闷了,实在不太讨人喜欢。我小时候虽然有些男孩子气,不过到底还是小姑娘家,谁要去喜欢那种敲三下都不出个声的木头杠子啊。” 于青高兴起来,共同声讨:“对对对!他就是那样,天天吊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他三百块钱似得,特别欠扁!说实话,还真不如雷子可爱呢!” 宋瑶摇摇头:“我和雷子那是以后了,其实一开始……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顿时,于青基因里的八卦因子果断兴奋了,摩拳擦掌:“谁谁谁是谁????” 然后果断被未来的女大法官戳了一手指头:“于青,你还是这么八卦!” 她嘻嘻嘻揉了脑门,声音低下来:“那,宋瑶……,你、你多跟我说说他小时候的事好不好?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更早一点认识他。把时间都蹉跎去了别人身上……我现在真后悔啊,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他,这样我还能多陪他几年。” 宋瑶轻轻吁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肩头,微笑:“行,那我从头说,就从他三岁那年,拿自制的气枪打晕了宋奶奶家的芦花鸡开始吧——” 这人果然果断又兴奋起来,双眼冒光,屁股俨然都坐不住了,拽着对方的手:“GOGOGO!!!快说快说快说!” 正文 第437章何其无辜 于青寒假里去省城的养老院看望小池他姥。 如果非要说值得庆幸的是,那就是老人年纪大了,有了些老年痴呆的症状——护士说,已经基本不大认得人了。 老年痴呆这个病发展很迅速,上次暑假来探望的时候,姥还是能认出小池的。 结果现在护士说,已经很少提了。 于青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认得人也好,把前事都忘干净了也好,省的徒增伤心。 她去的时候,老人家穿的干干净净周周正正的,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翻相册。 这家疗养院的规格不低,每个月的护理费都很高昂,于青还特地问过疗养院财务处后续的付费问题——石颖一家子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不知道还有没有余钱来交费。 如果没有,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钱,准备先提前支付上一年的。 没想到财务处说,石奶奶的费用已经支付过了,而且一交就交付了未来三年的,至于钱的来源,是从美国直接打到疗养院户头上来的。 想来应该是lee。 他没有办法回国,也只能以此聊表孝心了。 于青陪石奶奶一起坐了一个上午。 自己面前的老人依旧是和蔼和煦的——手里翻着老相册,口里念念有词。 于青凑过去老人膝头,看相册上一张张泛黄的相片,翻到其中一页,居然还有一张她和小池的合照。 照片上他们两个人脸蛋都红扑扑的,大汗淋淋,她还骑在他的脖子上,张牙舞爪的,一副疯子相——他则一反平时的一脸木头样,两只胳膊搂着她两条腿,咧着大嘴,笑的像个傻子。 她想起来了,这是他们两个去岐云山还愿的时候,她走累了,于是他非要背她。 她当时顾忌他的腿刚好,背了一小会就折腾着要跳下来,结果这家伙不肯,两根胳膊一锁,在台阶上蹿滴嗖嗖滴,剩下她居高临下鬼哭狼叫——结果估计是两人神态都太生动了,被一个路过的摄影爱好者给抓拍了下来,还向他们要了地址,说等照片洗出来后,就寄给他们。 话说人家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拍的的确好,他们两个的表情动作都精彩极了,虽然都五官挪位,不够漂亮,却是青春洋溢生命力勃发——小池拿到照片后还去加印了一张,想来应该就是相册里这张。 于青手指着照片上那个疯子样的自己:“姥,这是我,这是我哦,你还记得吗?” 老人摸了摸照片上笑的一脸灿烂的两个人,点着头,嘴里念叨:“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于青裂开嘴巴笑了,凑过去把脸隔在老人膝头上:“姥,你以前还说要给我们看孩子呢,还记得不?” “好孩子啊,好孩子……”老人依旧点头,口中不住念叨。 身后护工走过来:“老太太不乱跑,也挺爱干净的,最喜欢的就是翻影集看照片,虽说你要问她这都是谁啊,她一个也说不上来。不过她最爱看的是这一张——” 护工探过身来,手指翻到相册的其中一页——是张有些泛黄的全家福,黑白的。 于青知道,那是石奶奶当年的全家福:那时候小池的姥爷还在世,面容肃穆,不怒自威,石颖则还烫着当年挺时髦的满头卷毛,手里抱着一个胖娃娃——自然是小池。 他襁褓婴儿时期可比日后可爱多了,一看块头就很大,嘴巴里还津津有味的含着自己左手的大拇指——石诚那时候也才16、7岁的模样,因为个子高,站在最后面,五官影影绰绰的确很有些小池日后的影子。 至于战庆国,站在石颖身边,是个很清秀儒雅的年轻人——一丁点都想不到他日后会变成那副样子。 嗯,那副样子。 于青上缴赃款后,曾要求见战庆国一面。 结果,被拒绝了。 不是被组织拒绝,是被战庆国拒绝了。 估计是见她一个女孩子,勾着个脑袋,独自坐在那里着实有点可怜吧——工作人员安慰她:“他老婆和独生子一下子全没了,受到的打击很大,不愿意见人,也不怎么说话。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趁放风的时候隔着栏杆看一眼。” 于是于青被带进管制区,隔着栏杆,见到了小池的父亲。 他的头发白了一大片,背也有点佝偻,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靠墙根的长椅上,看着身上很瘦,面部却有些浮肿。 以前的温文尔雅谈笑风生全部消弥不见,只余一头花白的头发,呆滞的眼神,肥大的中山装,空荡荡的袖口,发着白,钻着风。 于青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匆匆走了。 不过她没忘问战庆国后续的审判情况,工作人员说,鉴于赃款已经追缴回了大部分,而且其收受贿赂的前前后后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日后审判,按照以往经验,死刑是肯定不会的,死缓也不会,但估计25年的有期徒刑是一定有的。 至于如果战庆国身体不好,其实可以在审判后,由直系亲属申请,保外就医,这样他能过的舒服些,在医院里服刑。 “不过——”工作人员亦说,“他还有什么直系亲属啊,本来就是个孤儿,现在老婆儿子又都没了,真真是天煞孤星一个了。你说贪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啊……” 原来, 于青想,我还不是最惨的一个。 不过如果说贪赃枉法还是咎由自取,而她和小池,又是何其无辜啊。 只不过,到底是小池的父亲,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她也不好受就是了。 研三下学期开始后,于青返回H大,继续自己研究生阶段的最后学业。 很多同学都已经或经导师介绍,或自己签约,开始了边实习边准备毕业论文的半工半读状态。 于青没有,她上学期掉课掉的太厉害,正需要抓紧一切时间赶紧补将回来——也亏了导师待她还不错,也知道她的情况,说只要论文能过关,就不会延迟她毕业。 新学期,于青申请了宿舍,把她和小池住了7年的小房子打扫一空,拖着行李箱,关上门,上了锁。 这个房子里有太多他们两个的回忆,她不会再住了。 正文 第438章大有径庭 初夏,柳树青青下的大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s80,线条流畅,光泽含蓄。 一如路边桥头站的那个人——浅灰衬衣,笔直西裤,明明是很简单的衣着,不过任其怎么看都是气度不凡熠熠生辉,就差头顶上闪烁两个大字:精英! 惹来路过的不少MM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刚从图书馆抱着笔记本扛着水杯走下台阶的老大和于青,彼此正揉着脖子转着颈椎,皆一脸菜色——老大本还想跟于青说:这个点食堂太挤,要不咱们去买个肉夹馍对付对付算了?吃完饭好赶紧回宿舍睡一觉,都挑灯夜战三天了,这论文也终于修改完发给导师了,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不过一瞧见台阶下柳枝下站的那个身影,老大就把老长的一通话给重新吞了回去,闭住嘴巴,胳膊肘子捅了一把于青的腰眼。 于青抬头,就见身边人撅着嘴巴抬着下巴往前边一戳:“嘿,我说,又来准时报到了。我这就回宿舍睡觉去,甭管这回又去吃啥好吃的,记得给我带一份,大恩不言谢,辞过!” 说罢,咚咚咚拎着保温杯,往旁边一拐,径自摆摆手走了。 于青哭笑不得,不过亦走下台阶,走去柳树下,对方并不迎上前来,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走近——眼睛和唇角不由自主皆露出微笑,梨涡浅淡:“遵照阁下叮嘱,鄙人已经有三日三夜不敢上门叨扰了。今日揣摩着大概也许可能差不过已经可以解禁了,所以斗胆来碰一碰运气。” 于青喘了口气,初夏的阳光暖的刺目,或者说已经不能称“暖”了,而是有点热! 她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一股脑塞给他,手背擦着额头:“别废话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去吃饭!” 不过因为许友松的那辆沃尔沃S80实在开不进小胡同,于是他俩只好步行去吃学校东门胡同那家最近小有名气的煲仔饭——于青一进门,就跟老板大声:“老板,一个大份的饭,打包带走的,要腊肠和鸡腿,还要玉米和青豆,锅巴必须要!另外包一份汤,甜咸都行,就是得热,要很热的!” 老板麻利的应一声:“好嘞!” 店面很小,这个点正好是午饭的档空,不大的空间挤满了来吃饭的大学生——老板在门口给于青现支了张桌子,才能坐下。 就是于青和这个热气腾腾的地方还是很和谐的,不和谐的是许友松——毕竟他衬衣袖口上的水晶袖扣都挂着奢侈品牌的LOGO,阳光下璀璨照人的直戳人眼! 结果就这么仪态万方的坐在油腻腻的条桌前,和此地的烟火气着实有点格格不入。 于青其实并不太关心许友松的现状,毕竟光用肉眼也能看得出来——他过的挺滋润的。 据说现在是家对外贸易公司的合伙人,在cbd拥有半栋的写字楼。没事自己还搞搞风投,估计是很好赚——他在望京的房子她去过一次,高层顶层,两级错层,楼上楼下的那种,里边装潢的品味堪比韩剧男主,有一整面朝向东南的蓝灰色落地窗,估摸着天气好的时候,都能看到朝阳。 平时也是手机不离手,业务忙的很,连他的行政助理的声音她都倍熟悉了——嗯,在旁边N次偷听到的,声音特甜美,不用脑补都知道一定是个大美人。 所谓新兴权贵精英,大约如是。 虽然有时候她觉得他这个精英其实也怪闲的,例如,他总有时间来找她吃饭,或者带她去吃饭——沾他的光,她也算是把北京城高中低各个档次的都吃过一遍了。 毕竟和他吧,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只是有些事,他不说破,她也不提。 毕竟,有个饭搭子挺好的。 她现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吃饭。 许友松正拿开水把碗盏茶杯重新又都烫过一遍,动作很娴熟,亦优雅,惹的店里边吃饭的小女生们,动辄眼球就偷偷飘过来——毕竟和还青涩的大学男生们相比,这种成熟的精英范儿,实在更抓人眼球。 就是于青已经很习惯了,一概置之不理,专心吃饭——这家店开的时间还不久,煲仔饭很是入口:饭粒香甜,腊肠软糯,锅巴香脆。老大特别喜欢,三顿不吃就想得慌,所以她又来了。 这都埋头扒进去大半碗了,肚子里终于垫了点底,于青这才终于从饭碗中抬起脑袋来——对面的男人顿时噗嗤一乐,梨涡深邃极了,伸手过来,指尖捏了她鼻尖上沾的一粒饭粒,很自然的就放去了自己口中:“你啊,吃饭都吃成花猫了。” 于青恍然未觉,对对方这种略显亲密的行为表现的很无动于衷,扯过桌面一张纸巾擦了把鼻尖的汗,灌了一口汤,继续徐埋头苦吃。 等一碗饭见了底,抬头再看,对面的男人吃的慢条斯理,不过速度也不慢。只不过她吃一碗,他也吃一碗,还都是同等分量的——所以忍不住心里还是带了点小蔑视,想着要是小池,就这会功夫,怕是三碗都下肚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吃个饭还这么秀气呢! 许友松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默默吐槽了,看她吃完了,如常递上纸巾。 他的纸巾都是那种带花纹还带香味的,特别好闻,好闻到于青一闻就要打喷嚏——这回也不例外,不过打过喷嚏后格外神清气爽,连呼吸都通畅了不少,所以她还是蛮喜欢他的香水纸巾的。 许友松笑微微的看她揉着鼻子,问:“这论文交上去了,总该能松快几天了吧?” 于青点点头。 论文交上去,的确可以松快几天了,话说别人可能还要去公司实习啥的,她则还真是一身轻。只要导师不传唤,就可以尽情关在宿舍睡大觉——况且这么多论文呢,导师应该一时半会也翻不到她的,眼下几天该是最舒服的时候。 “那,现在天气正好,你也正好有空,不如,出去散散心?” 于青正忙着把带给老大的外卖塑料袋系系紧,头都没抬:“散心?去哪儿散?” “日本。” 她有点惊讶:“霓虹?” 他疑惑的略微一挑眉毛:“什么?” “哦,没啥。”她想了想,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日本啊?” “过两天我要去京都谈个合作意向,事情很简单,也就半天的功夫。想着去一次,不如也顺便带你去逛逛。这个季节的京都,虽说樱花已经谢了,但还是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值得一看。” 男人说的漫不经心,也并不算正式邀请,手下正为她的茶杯续杯,不过放下茶壶后,左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衬衣领口。 这个小动作于青其实并不陌生,他很少有紧张的时候,不过如果一旦紧张,就会忍不住的去摸自己领口。 她附和:“京都啊,听说是挺美的。” 对方笑了笑,点点头:“他们给我预定的那家酒店,是家温泉酒店,听说还不错。” 说完,他就起身去找老板结账了。 于青想的是,这人和人可真的不一样——如果是小池,这时候一准的追在她屁股后面一个劲的念: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 就跟念经一样!!一定会缠到她点头答应为止! 可是,她为什么老是不由自主的要拿他们两个比呢? 她难道不一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许友松结完账,正走出店门口,迎面于青拎着盛外卖的塑料袋,冲他歪头一乐,褐色的瞳孔在头顶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班长,那个,我考虑考虑吧,明天给你答复好不好?” 他心头顿时松下来一口气。 最起码,她没有一口回绝。 “好。” 他笑起来,唇边小梨涡一荡,从从容容的走过去,一手将她手里的塑料袋,很自然的接了过去——另只手同样极其自然的牵住了她的手。 “我们走吧。” 正文 第439章我挑食 于青装作要擦汗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把手往外抽了抽。 不过没抽动。 对方看似松松的牵着她,其实掌心攥的很紧,她那点不动声色的力气根本挣不出来。 不过到底还是心里膈应,她再度用上力气挣了挣—— “别乱动,”对方扭头认真看着路面的车流,“这个点车多,好生看着路。” 于青:“……” 于是,不知怎得,她还真就乖乖被这么一路牵回了宿舍。 楼下,他把盛外卖的塑料袋递给她:“于大青,我等你电话。” 她点点头。 一路走回来她的脸被太阳晒的有点红扑扑的,脑门上发丝间隐着汗珠,活像是刚跑完800米——他不知怎得笑起来,梨涡浅淡,指尖捋了下她额前汗湿的头发:“你还真是怕热,瞧这脸红的,快上去歇歇吧,晚饭也要好好吃。要是不想动,给我打电话,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话说他好像拥有H大周边所有大中小餐馆饭店的电话,在这个外卖还不曾流行的年代,他已经指挥的这些个店家家家都开启了外卖业务,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加钱就够了。 只要钱到位,再忙的不肯外送的店家也会送。 于青摇摇头:“不用麻烦,我准备好好睡一觉,还不知道啥时候醒呢。” “那也行。” 他拍拍她的脑袋,语气温存,“上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汗淌了下来,于青觉得脸上和后背都毛絮絮的发痒,缩了缩脖子,冲人摆摆手,径直上楼去了。 说要补眠的老大正在自己宿舍里哼着小曲抱着脸盆,搓的一手的泡沫,于青看了一眼,嗯,都是男人的衣服。 真贤惠! H大的研究生宿舍都是两人一间,老大的舍友上学期就出去跟男朋友租房同居了,不过宿舍一直没退,偶尔也回来睡个午觉啥的——所以大部分时候,这里相当于老大的单身宿舍,是于青除了自己宿舍外盘桓最多的地方。 于青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搁,拿巴掌扇着风:“东门胡同的广式煲仔,你最喜欢的,加了鸡腿和玉米,锅巴也不少,趁热吃。” 老大喜努努的张着两手泡沫,虚虚抱了于青一把,噘嘴一个吻:“还是老二知我心!” 于青嫌恶的蹦去窗边:“热死了,别碰我,身上都黏糊了。待会得冲个凉才能睡的着。” 老大那边已经擦干净手,举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了,边塞的一嘴饭,边迫不及待的问:“老二,你咋想的啊?” 于青奇怪:“什么咋想的?” “就那谁啊——”老大筷子挥舞,“那个姓许的,叫许友松是不是?我看他对你吧,也真的是很可以了。而且人条件还那么好,你就……” 说着说着老大声音也低下来,好像想到了啥,不过还是小声问了,“你就真没考虑过?” 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多了话,急吼吼又塞了一句,“你别多想,我就问问。连老五那个书呆子都看出来了,一直偷偷问我呢。这……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这也都大半年了,我看他对你是真没的说。而且看眼神就看的出来,虽说他对谁都挺礼貌的,都和气,不过只有瞧见你的时候,那眼神是绝对不一样的。” “我——”于青刚说了一个字。 没想到那个啃鸡腿啃的正欢的家伙突然拿起毛巾胡摸起眼睛来,眼圈泛红,呜哩哇啦:“老二,我就盼着,你能好好的,和以前一样好!以前我们都多羡慕你啊,一直都是没心没肺傻乐的那种。要是真还能有个人,能叫你和以前一样傻乐一样幸福,我啊,就真能放下心来了……” 于青坏心眼的揶揄:“放下心来干嘛?去嫁人?” 对方险些喷了一嘴饭粒,急吼吼按住嘴,不能浪费粮食:“老二你给我滚蛋!” “滚滚滚,这就滚,滚去冲个凉。北京这破天气,才5月份,就这么热了!” 于青边吐槽边就势往外走,老大在后边追上一句:“问你话呢,你到底咋想的啊?” 她头也不回,很潇洒的摆了摆手:“随缘呗,班长那人是不错。可不错的人也多了去了,我也不能是个菜就往篮子里剜啊!还不兴人挑个食啥的?” 第二天一早,于青躺在自己宿舍的小床上,看蓝布的窗帘被风吹的微微摇动。 同屋的老五吴非一大早跑去英语角练口语了,因为她最近就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发现了英语角有一个热爱中国传统文学的瑞典籍帅哥! 虽然于青实在没法理解,这瑞典是说……瑞典语的吧?还是拉丁语? 估计两个人英语都堪忧,居然还能用第三方语言交流的不亦乐乎,只能说,爱的力量,果然能冲破一切障碍!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今天又是个挺好的天气,透过窗帘都能看的到外边阳光明媚的很。 话说又是一夜无梦。 大半年了吧,她梦见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他现在连来梦里跟她说说话都不肯了呢,这个臭屁家伙!越来越懒了! 还是说,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她真的会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把他给慢慢遗忘掉? 上辈子她也爱陈曦,刚重生那会也是雄心壮志,一定要再续前缘——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这辈子到头来,她还是另有所爱。 她一直觉得老天爷这辈子待她不能说多好,但也绝对不算差。殊不知,原来她真的是重生界的一个异数——别人家的重生者都是亲生的,唯有她,绝对是捡来的! 于青从床上蹦起来—— 反正醒都醒了,在床上辗转太浪费外面的大好天气了。 今天她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对霓虹实在提不起啥兴趣,所以想着打电话随便编个理由回绝了班长算了。 不过想了想他昨天提起时的那点不轻易被人觉察的期待和紧张,于青又觉得回绝的话,有点说不出口。 要不,反正今天也没事,她去一趟他公司算了,请他吃顿饭,然后委婉的感谢一番他的好意? 于青觉得她和许友松之间的关系也变了——变的愈发小心翼翼了。 他小心,害的她也忍不住的小心。 要放以前,跟他有啥好客气的呀! 不过,现在终究不是以前了。 说干就干,于青起床、洗漱,捡了件看上去稍微正规点的衣裳套上,衣柜里有件东西从挂杆一角滑下来——被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像一团轻雾被捏在手心里,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随随便便的一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色泽依旧绚丽的叫人赏心悦目——那是小池第一次在软件社团赚到外快,买给她的礼物:一条爱马仕的丝巾。 很贵,很贵,很贵,贵到和品质实在是够相辅相成。 于青后来都不太舍得用,拿来包枕头,结果被一干姐妹吐槽暴殄天物! 好吧,她就是这么土包子…… 于青想了想,把丝巾折了几下,绕进了领口——她以前总是觉得这丝巾太贵也太贵妇了,穿啥都压不住的感觉,不过现在绕在颈间,那漂亮的颜色还是给她隐隐菜色的脸增添了不少光彩。 她对着镜子满意的点点头,开拔出门。 话说这CBD真不愧是商务中心区,一出地铁口,那高楼林立的,着实有点摩登都市的感觉了——而且这地界日后会益发繁华生机盎然,能现在就这里占据一席之地的,许友松也的确是个人才! 天气晴朗,微有小风,路边草木葱翠,走走感觉实在是不错,反正时间还早,于青就由着自己信步悠荡,一路悠悠荡荡的一直走到许友松公司楼下——话说这楼真心很高,错落有致的三大栋,A座B座C座的简直像个迷宫,她正斟酌着从哪个入口进才比较方便。 就见不远处一辆银灰色轿车堪堪正驶停在楼下大门处——她登时眼睛一亮,一时很是振奋,那是辆沃尔沃的S80,看车牌号正是许友松的座驾,这下好了,正好碰上正主了! 她理了理颈间飘摇的丝巾,兴冲冲的正要迈步迎上去——就见门卫恭恭敬敬的拉开了车门,先从车里探身出来的,是位穿着一身火红风衣的靓丽女子,长卷发、高跟鞋,香奈儿的包包,十分的高挑时髦,然后从司机位下车的正是许友松,亦是同样的衣冠楚楚。 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然后红风衣女子娇嗔的一跺脚,上前亲密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他亦笑了笑,指尖点了点对方的鼻尖——即便隔着还有段距离,于青也能看得到男人那一脸的宠溺,以及唇角隐隐若现的梨涡。 嗯,实在是极登对的一对。 然后,她就眼睁睁瞧着他们,手挽手的,恩恩爱爱说说笑笑的,一起走进了大楼。 正文 第440章不识庐山真面目 于青在外边绕着ABC大楼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树荫下卖雪糕的冰柜车,上前买了根奶油雪糕,在树荫下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顿觉神清气爽,理了理头发,重新绕到大厦正门处,推门走了进去。 说来也巧,她在前台登记的时候,那个红风衣的女子正好往外走,不过是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许友松——两个前台小姐登时毕恭毕敬的站好,整齐划一的颔首道:“董小姐。” 红衣女子点点头,高跟鞋踏踏作响,脚步不停,很潇洒的捋了下长发,两个门卫慌不迭的跑去为其开门——话说这就近了看,更能看出这女子容貌明艳大气,非常有范儿! 于青背着个双肩包,脚上还穿着球鞋,活脱脱一个学生打扮,边填写登记表,边忍不住眼风跟着美女一路跑去门口,衷心啧啧赞叹了一句:“真拉风嘿!就跟TVB里的财阀大小姐一样。” 前台MM里有个圆脸的小姑娘,看上去年岁比较小,忍不住捂嘴噗嗤一乐:“你眼光还真好,可不就是嘛!不过不是财阀,人家可比财阀背景大了去了!” “哦?”于青兴致勃勃的抬头,“比财阀还大?” 另一个年岁稍长的前台小姐,胳膊肘捅了捅圆脸小姐姐,小姑娘顿时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啧啧,还真是训练有素呢。 于青填完登记表,年纪稍长的那个前台拿过去一看:“你要找我们许总?” “啊,对。”于青笑眼弯弯,“我是他老乡。” “可有预约?” “没有。” “那您稍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许总的助理,您姓于,就说是——?” 于青悠悠哉哉的点头:“嗯,就说是他在H大的老乡,他就知道了。” 前台点点头,一通电话拨出去,捧着话筒的脸登时一紧,放下电话匆匆从前台后小跑出来,微微弯着腰:“于小姐,请跟我来,我亲自带您上去。” 于青一路跟着前台小姐坐电梯至十三楼,出了电梯门,前台小声:“我们许总正在楼下会议室开会,不过有指示,请于小姐在他办公室稍等片刻。”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前,前台方要推门, 于青讪笑:“不好意思啊,请问洗手间在哪?” 于是,又被客气的引领到了洗手间。 于青在洗手间门口一探头,瞧见一个保洁大妈正在擦地板,于是很有礼貌的辞谢前台小姐:“那啥,地方我已经知道了,待会我自己进去等着就行,谢了啊。” 于青在洗手间蘑菇了一会,洗手台洗手的时候,发现许友松这家公司果真了不得,厕所里都处处的光鉴照人不说,还熏着香,而且用的还是泰式熏香——她洗个手,保洁大妈就已经麻利的从消毒柜里拿夹子夹出来热乎乎的毛巾,放在她手边的金色托盘里。 于青冲人家嫣然一乐:“阿姨,这地方被您擦的可真干净,地都能当镜子照了!我也就是个外来人,不知道写表扬信管不管用,否则,一定写封信夸夸您,可真是太敬业了,活儿干的真好!” 保洁大妈五十出头的年纪,估计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就被表扬了,脸上一红,赶紧客气:“都是分内的事儿,拿人家工资,当然就得把活干好。” 估计又见于青一副学生打扮,显的年纪特小,人又笑眯眯的,委实可亲,大妈忍不住也多唠两句:“这层楼只有许总一个人,平时也见不太到外人,一般有客都会被引去下层的会客室,活儿不算累。” “是哦?”于青一副吃惊脸,“那我表哥可太奢侈了,他自己一个人就占一层啊?啧啧啧” 她伸出脑袋去四处打量,“这么大一层就他自己逛荡,也不嫌瘆得慌,资本家实在是太腐败了!对吧,阿姨?” “表……”保洁大妈愣了下,反应过来,“原来姑娘是许总的家里人呀。我说呢,许总平时爱安静,能被允许上13楼的,除了董小姐,除外的也还真就你一个呢。” 于青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转:“啊,董姐姐啊……” 她抿嘴微笑,从托盘里取了热毛巾擦手,语气很随意,“董姐姐也不是外人。” “可不,都是自己人。”大妈乐淘淘的,掰着手指头,“这董小姐和许总呀,听说呀……” 于青在总经理办公室坐了也就不到5分钟,许友松推门进来,一瞧见她,唇角梨涡登时一荡:“于大青,刚才我接到电话都惊了,你可真是尊大佛了,一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心痒痒的,连股东会议都提前结束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于青正窝在宽大的会客真皮沙发里,捧着咖啡杯嘘溜着热咖啡:“昨个不跟你说了嘛,这一波论文交上去,我就大闲人一个了。今个实在闲得慌,就突然心血来潮想来视察视察你工作,有没有偷奸耍滑呀?有没有光吃干饭不干活呀?而且顺便给你个机会,让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她咂摸着嘴唇,表情很是真诚,“我对你好吧?” 许友松噗嗤一乐,松开领口间的扣子,西装外套一脱,往椅子上一丢,走上前来撸了把她的头发:“嗯,对我真是太好了!伦家都要受宠若惊了,感动的都要痛哭流涕了。” 于青眯着眼睛乐:“安啦,安啦。其实也没啥,不用太感动。” 很快许友松坐去桌前按了对答机:“Amy,帮我把中午的约取消,然后在Feast预定个双人位,安静的,视野要好。” Amy是许友松的行政助理,方才还给于青端咖啡,和于青想象中的一样,是个美人儿,而且是个训练有素的美人儿——于青还想跟人家也寒暄两句,不过对方周到而礼貌的放下咖啡后,就退了出去。 话说这家伙还真是好福气,处处美人环绕,艳福杠杠滴! 大约半个小时后,于青已经和许友松坐在Feast了——这里是家高层大厦的顶楼旋转西餐厅,一圈360度全是景观落地窗,放眼望去,CBD商务中心区尽收眼底。 于青特意要求把餐后甜点提前,正捏着小勺使劲在雕花玻璃杯里挖着火焰巧克力——坐在她对面的许友松,沉吟了一下,左手捏了下领口,低头抿了口白兰地,指尖慢慢敲打着桌面:“大青同学,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只让我请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于青挖巧克力正挖的高兴,头都不舍得抬:“班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瞒不过你——嗯,我来还是想告诉你一声,那啥,” 她冲他抬起头来,眉目弯弯,“咱们一块去京都吧。” 正文 第441章你好吗,我很好 京都,霓虹国的旧都。 5月下旬的京都还没有进入闷热潮湿的梅雨季节,天气晴朗,气候宜人。但初夏的锋芒已露,四处草木扶疏郁郁葱葱,古朴幽俊的气质实在是极好的。 于青一路东瞅瞅西望望,话说京都城她前后两辈子这还是头一回踏足,自然新鲜——上辈子她跟着女同事报团日本八日游,也只在东京那旮旯逛荡过。 现在这辈子有机会能来下旧京都,自然要好生看看。 特别是他们下榻的这家温泉酒店,开车开了好久,从平地到山岭,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一个有着朱红大门的阶梯下——大门的两边飞檐高高翘起,颇有些国内古建筑的意思,但又还不大一样,把于青看的饶有趣味。 有穿黑色制服戴白色手套的年轻男人帮忙拖箱子,沿着阶梯信步而上,先是经过一道极美的拱桥,桥下碧波幽静,两边花木低头,都悬在水面上空,好似叠影一般。 走过拱桥就是老大一片的日式建筑群,有穿和服的温婉女子踏着木屐在门前迎接——叫于青没想到的是,许友松居然还会说日语! 阿利亚多的和女子微笑闲聊了几句,于青虽然听不懂,不过眼睛不瞎,眼瞅着女子如天鹅般优美的白色脖颈渐渐就渡上了一层浅粉色。 她揪了揪他的袖口,小声:“你跟人说的什么呀?” 他瞅着她笑,“也没什么,就是赞她好像比上一次见,又年轻漂亮了些。” 啧啧,这只花蝴蝶,说个这么大众的外交辞令都能有这等效果,真真是哪哪都要招蜂引蝶的架势! 一路再往里去,是颇为典型的日式庭院,只不过内容大开大合,不同于一般小家子气的小桥流水——长廊下则挂着风铃,垂着日式的竹帘,极像于青上辈子看过的动画电影《夏日大作战》里的古典大宅。 只不过,修剪得宜的草地上几株古木参天,更给此地平添了N多的幽凉清静之感。 一路曲径幽深,风铃叮咚,最先抵达的是于青的房间——典型的日式和室,满屋铺着青绿色的榻榻米,于青不懂到底是几叠大,不过很是宽敞,因为基本没什么家什,颇有点家徒四壁的感觉。 不过与此相对比的是纸质拉门外的景色:站在房间里一望就能看得到远处的清幽群山,更不肖说还有一个偌大的阳台,阳台上一池清泉汩汩不知从哪里的竹节处流出,落在偌大的汤池里,嫣嫣然热气袅袅而上。 真乃仙境嘿! 许友松的房间就在她隔壁,说让她先稍微休息,然后就带她去吃饭。 于青点点头,门外碎步进来一个另一位穿和服的女子,鞠躬点头的,说的一口流利的中文,问于青现在是否需要铺床小憩?或者沐浴更衣? 于青摇摇头,有些好奇对方中文的娴熟:“中国人?” 对方微笑颔首。 于青想着应该是国内勤工俭学的留学生,赶紧去摸兜,想要付点小费,奈何摸出来的只有人民币,问:“这个行吗?” 对方唬了一跳的样子,即时双膝跪地,头颈深埋的在双臂中,嘴里小声几句,于青也没太听清,不过大概齐意思是这里是不收小费的,叫客人误会了,是她的过错。 于青其实比她还要唬一跳,这日式的礼仪日本人做也就罢了,但中国人做出来,总有点叫她心里头不舒服——特别是这动不动就下跪的啥的,害得她简直有点坐立不安了,都恨不得也赶紧跪下! 幸好对方及时退了出去,并帮她拉好了房门,说有事请按铃叫人就好。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于青在榻榻米上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起身走去阳台——阳台全部是楠木铺就,从顶到地,温泉汤就在居中的偌大圆形浴池中,浴池是从地面凹陷下去,边缘与地面持平。 这一池散发着袅袅热气的汤泉,实在叫人忍不住的要摸上一摸——于青脱了鞋子,拿脚轻轻碰了碰,即刻身心都忍不住一抖:滑腻的好像美女的葇荑,温暖的像是美人的胸…… 好吧,她也是个没节操的,脑子里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词。 她在池水边坐下来,抱膝望着远处的群山——明明是清朗的天,远看却似有雾气萦绕,就像坐在水墨画里一般。 她想起她和小池以前在家闲着没事的时候,老爱趴在地板上拿着纸笔规划他们毕业后的婚后生活——例如每年都要出去旅游两次,一次国内一次国外,京都自然也在他们的预约列表范围之内,不过要去也是4月份去看樱花的,温泉自然也是要泡的,美食自然也是要吃的。 而现在她真的在京都了,身边却没有了那个言之凿凿干什么都要一起的人。 远处的群山连绵落在她的眼睛里—— 她想起日本电影《情书》——渡边博子在苍茫的雪山上大声询问自己已经过世的恋人:“你好吗?你好吗?我很好。” 无论你身处何方,人间天堂,只要你好就足够了。 我很好,不必牵挂。 午餐本来是于青很期待的。 但如果现在让她说句心里话,她想说:不好意思,请帮我叫一份KFC的炸鸡,最好再多来两包番茄酱,谢谢。 于青和许友松相对而坐,旁边的竹帘被卷起,外面的庭院是为典型的茶庭特色,有秋树,有青苔,有石汀步,泉水叮咚,满目清幽。 身着和服的女郎们毕恭毕敬端上桌的都是木制餐盒样的方正盒子,盖子上着漆雕花,就连开盖都开的极有仪式感,里面的内容更是颜色和谐到极其的赏心悦目。 就是戳一筷子进口里,艾玛,生的…… 凉的…… 腥的…… 于青自然知道这都是高级的好东西,不过那鱼生吃到她简直有点怀疑人生——国内的日式餐厅她也不是没吃过,特别是那种旋转寿司餐厅:嗯,小池一进去,吃的盘子摞的可以有三米高! 对面落座的许友松看着她的表情,一直在笑,颇有点幸灾乐祸之感。 她要不是顾及身边还有络绎不绝穿梭的和服美女们,真的很想从桌子下面踢一脚过去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奢望 因为是跪坐,现在她一双腿被压在身子下,麻的很! 根本伸不出来!!! 正文 第442章祈祷 许友松下午因公外出,于青乐的轻松,拿着相机在酒店闲逛了半日。 说是酒店,却是安静到实在可以,里面的人,无论男女,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而且面积极大,因为是建在半山腰的,后面还有小半片山可以爬。 于青也不知道自己的懒癌怎么就突然在这片翠色山峦前不治自愈了,很是欣欣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要爬山,就是唬的她的贴身管家——嗯,人家这个酒店高级到每个入住的客人都会配备个贴身管家。 唬的她的贴身官家穿着和服木屐都势必一路紧跟,结果于青果然是个没出息的,穿着运动鞋都不如人家穿木屐的,爬到一半就果断脸红脖子粗,人家管家小姑娘贴心问她:“于小姐,可要下山?” 她摇摇头,咬牙切齿:“我今天一定要爬到山顶!” 她在房间的酒店介绍册里看到了,说山顶有株千年古榕,树下有潭水,潭里有龙形的吐水池,据说许愿特别灵验! 于青上辈子和这辈子都算是宫崎骏老爷子的粉丝,虽然她两辈子也都是无神论者,但这个时候的她特别愿意相信,在大山深处,真的是有神灵的——它们形态各异,诡异莫名,能倾听到人的心声。 上山的路全是长条石铺就,道路两旁设有漆成朱红色的灯陇,于青的贴身管家一路上跟她介绍各路神仙神迹——例如藏在草丛中的一个狐狸石像都是枚大仙,可以双手合十扔个硬币祈福的那种。 于青身上还真有硬币,不过都是人民币的小银格子,也不知道这日本的大仙们认不认,不过想着心诚就好,还是一路洋洋洒洒的扔了个干净。 最后终于抵达山顶,居然先是一串望不到的头的木回廊,需要脱鞋才能走入——下午时分山中已是微有薄雾,回廊藤架上浅紫色的藤花随风摇摆,两边全是巨大的石块和安静的水面,布满了树和花的倒影,静谧到似乎叫人连喘息都忍不住要放到最轻。 然后于青终于在回廊的尽头看到了那株千年古榕树。 它不像中国被神化的古树那样披红挂绿,极尽喜庆,只有枝杈上挂着的风铃随风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就像是竹子做成的惊鹿,在这种沉静的氛围中,更凸显严谨且赋有美感——周边没有任何人迹,只有风吹树叶和风铃的声响,连一路跟随的贴身管家都有意远远的落去了身后。 于青慢慢走去树下,树下果然有潭,潭中龙形的吐水池水流汩汩,旁边的木架子上挂满了红绳串就的祈福木牌——管家悄声上前来,掏出朱笔红章。 于青摇了摇头。 她是中国人,却来求日本的神灵,不过外来的和尚才好念经,况且神灵既然是神灵,怕是也应该听得见也听得懂她的心声——不知道这算不算难为人家? 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她考虑的重点了,她没有在木牌上写字,只是双膝跪去了树下,双手合十。 她是中国人,我们中国人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祖先,除此之外不跪其他人——而现在她对着天地神灵祈祷,祈祷如果她还能有下一辈子,请让她更早一点和他相遇,更早一点爱上他。 她会像珍惜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珍惜他、爱护他,保护他,让他永远都不要受到伤害,永远都不要离开—— 于青下山回到酒店的时候,被酒店人员告知:许先生打来电话,说要晚些才能回来,让于小姐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爬了半日的山,于青浑身酸软,一回到房间就瘫在榻榻米上,懒的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就是都这么累了,鼻子却灵,隐隐就嗅到一股熟悉的咸香米香味——熟悉到她忍不住都打个了激灵坐了起来,结果外面轻声敲门,纸门拉开,是她的管家端着一个罐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香味自然是从罐子里发出来的,于青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凑过去一看:哇! 是满满一罐米粒鲜香熟烂的皮蛋瘦肉粥! 火候极好,木勺一搅动,米粒似乎都快要融化其中,瘦肉和皮蛋的咸香味扑鼻,于青的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贴身管家的小姑娘偷偷抿嘴笑,又从身后端上一盅金黄色的碗盏,盖子一揭开,哇哇哇!!! 梅干菜扣肉!!!! 软烂到皮肉几乎分离,红油汪汪,香气喷喷!! 现在要是再给她来十张薄面烙饼的话,那可就真是天上人间金不换了! 老天爷似乎听到她的心声,管家转身,又从身后端出一碟子刚出锅,还飘散着面香的薄面烙饼…… 这还没完,继续又端上了几小碟的小菜:拍黄瓜、蒜蓉海带丝、红油笋片,白菜包豆腐乳。 于青:…… 管家小姑娘抿嘴乐:“是许先生特意交代的,我们酒店没有做中餐的厨子,这都是从山下的中餐馆特意定的。许先生说小姐吃不惯日餐,一定嘱咐了让您吃好,吃舒服了才成。” 于青感动滴两眼泪哗哗地,当然,这只是夸张,具体应该是口水哗哗地,食指不由大动——感谢班长思密达! 他果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然后,自然是大快朵颐的饕餐一顿啦!! 啦啦啦啦 吃饱喝足后的于青,无限满足的捧着肚子在榻榻米上躺尸,结果被管家给提溜了出去遛弯——鉴于酒店的夜景相当美,一开始还不情愿的她被四处灯笼摇曳树影瞳瞳的神秘幽静模样也勾起了兴趣,足足溜了大半个酒店的庭院,枯山水风格也算见识了一回。 等小腿酸软的回到房间,房间里已经铺就好了一看就贼舒服的被褥,榻榻米上整齐叠放这日式浴衣,管家一溜小碎步的去阳台上试着水温,在浴池中熟练放着花瓣。 乏了一天,现下自然是要泡泡汤,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人家这么有名的温泉山庄的大名? 管家跪在浴池边跟她解释,说这房间的泉水是为从山顶引入的“美肌温泉”,属于弱碱性的汤泉,而且到夜间温度会升高,可以促使毛孔清洁,使皮肤更加紧致——因为泡过的皮肤相当顺滑,看上去有一种通透感,所以向来非常受到女性顾客的欢迎。 于青探头一望,果然,白天还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现下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简直快跟西游记中的神仙洞府一样了,诱人的很! 不过她实在不习惯泡个澡还要人在身边伺候,只好把管家小姑娘给撵了出去,自个关起门来脱光光泡澡澡:) 说是脱光光,不过有节操的于青还是在胸前绕了条薄薄的浴巾才下的水——就是一点点走进这氤氲的水汽中,舒服到简直要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阳台门户洞开,远处的群山在青色的夜幕中还微有线条——头顶天花板高高低低的小球吊灯,灯光幽暗,好像一个个明亮温暖的星星降落在水面,抬手就能摘到。 外边山风清凉的吹拂着头顶,而身子却沉浸在40度的热汤中,这一刻混迹着灯光的飘渺感,感觉有点梦幻般的不真实——于青把头靠在池边,闭着眼睛,一时像要沉睡过去。 周边一片静谧,连风声都没有,偶尔水流的咕噜声,更像是催眠的曲子,直到耳边突然一片温热,像有柔软的唇在微微亲吻着她耳垂——而这一刻的感受是如此真实,温热的水就像是他略有薄茧的大手,在身后温柔的拥抱着她。 于青不愿意睁开眼睛,眼角边不知道是凝集的水汽还是泪滴,如果可以维系住这一刻,那么她愿意永远沉入水底——就让她任性一回不好么? 毕竟她是这么想念他啊。 可是耳边的触感越来越真实了,近在咫尺的嗓音氤氲,叹息声微微:“于青……” 心中一抖,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正文 第443章我们结婚吧 一个鲜然还很年轻的男人,身上松松系着藏蓝色的浴袍,正坐在浴池边,头发湿漉漉还带有水渍,估计也是因为刚刚泡过汤,面色红润,眼白和瞳孔隐隐发红,眼神熏熏然的含着笑,一看就满身带了三分的薄醉微醺。 来人自然不是旁人—— 于青第一时间就是拽过手边的浴巾掩在了胸前,虽然其实没啥可遮的,随着夜幕深邃,汤泉的颜色愈发泛白,就像牛奶浴一般,根本走不了光。 不过她还是庆幸自己下水前保持住了节操,没真的脱光光,否则,现在可尴尬了。 话说,自己方才锁门了啊…… 他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这点疑惑都已经不重要了,于青扭头就想挪向浴池的另一边,好离他远一点,就听他道:“别动。” 指尖还揉捏在她的耳垂上,男人弯腰凑过来,热气呼在她耳际,“于大青……你看,你耳朵上的这个谷仓还在。这么多年了,它还在这里,一点都没变。” 于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离的太近,指尖温存,语声暧昧,而且还在她这么一个半裸的状态下……只不过他好像完全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只有她一个。 不过她也不想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只好边捂了耳朵讪笑:“这是我一出生就有的,要跟我一辈子的,当然没不了。” 好像话多一点能抵御尴尬,她继续振振有词,“况且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这谷仓是拿来盛粮食的,有它在,我一辈子都饿不着。” “是啊……”他终于垂下手去,喃喃,“以前我就说过,你是个有福之人。” 于青笑起来,语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怨自艾:“是啊,我的福气还真是大大的呢。” 不过,她也实在在浴池里坐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那啥,班长,你回避下好吗,再泡下去,我怕我都要泡皱了。” 等于青终于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进日式浴衣里,推开阳台的拉门,赫然发现许友松正在房中盘腿席地而坐,手边的小桌上一套粗青瓷茶具,茶香袅袅,俨然正在自斟自饮。 于青:“……” 听到动静他仰头朝她看过来—— 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于青的一种错觉,还是说喝醉的人总会有些易于往常——这个时候的许友松,一扫平时的精致精明,好像变的有些悠然自得的温吞起来。 就像一个平时总是10倍速度的人,突然降速了,变成了5倍速,于是有关他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这让平时熟悉的人总未免会有些不适应。 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来,”他冲她招手,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这是今年春天的新茶,坐下喝一杯。” 于青想了想,过去坐了,茶杯小小的,捏在指尖,古拙中又带着一份精巧,茶汤颜色很淡,香味淡然——正好泡汤久了口干舌燥需要补充点水分,她仰头一口就干了,可惜就是杯子太小,委实不够解渴的。 许友松顿时笑起来,估计觉得她这般牛饮的确不够过瘾,把她面前的杯子收走,直接把茶壶送了过来:“慢点喝,温度现在应该刚刚好,不会太烫。” 于青还真就接了过来,这茶壶也是小巧到可以,不过总归比茶杯要大一点,直接对着壶嘴一吸,果然温度刚刚好——嗯,估计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跟北京城一手捏着紫砂壶一手拎着鸟笼遛弯的老大爷,绝对有的一比。 “这半日你都做什么了?” 桌上还有酒精盏温着的盛热水的玻璃杯,许友松把茶壶接过去重新续上了热水,手下有条不紊,轻声询问。 话说此刻的他似乎慢慢恢复了过来,不复方才在浴池边那副酒后“乱性”的慵懒模样。 于青想的是,既然都有人给你开我的房门,那自然有人跟你报备我这半日的行踪。 不过她还是说了:“也没做什么,就是四处溜达溜达,爬爬山,看看风景。” 他唇角翘起,重新斟了茶杯向她推过来:“喝口热的,第二遍的茶味道是最好的。” 于青不是个懂茶的,喝啥对她来说都没啥差,不过照旧接了,又听他道:“工作上的事已经结束了,明天咱们可以去清水寺和二条城看看,往下还有时间,京都好地方多的是,可以慢慢逛。” 她捧着茶杯,漫不经心的点头。 茶气袅袅中,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倒也不觉尴尬,后又听他轻声问:“于青,你觉得京都美不美?” “美啊。” “喜欢这里吗?” 话说于青这也才才第一天到京都,但和她上辈子八日游的东京那旮旯比,此地的确更具有古朴清幽的韵致。 她点头:“挺好的啊。” “那你应该也知道京都大学吧?” 于青一愣:“京大?” “京大是仅次于东大在日本排名第二的高等学府,在世界上的排名也远超国内的清华北大,” 对方望着她,嗓音清浅,“而你现在也研三了,正面临毕业。我在新加坡念国立大学时的一位教授,目前正在京大任职。你如果有意,我可以带你去拜访下他。这位教授人很和气,学术上很有权威,与我关系也不错,如果他肯出面,你入京大读博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青:“……” 她当然知道京大在世界上的排名,的确是赫赫有名。 不过,再有名,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从来没想过。 上辈子她是个学渣,重活的这辈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身受多方协助,其实也没成功变身成个学霸——只能说,目前的自己,已经是远远超出预期的了。 她还真没那么大的宏伟志向,要来留学日本攻读博士! 估计是见她一副被惊吓到的懵懂模样,许友松安抚的笑了笑,“其实就是留学而已,国内竞争那么激烈,你连H大都考的上,京大又有什么问题?至于其他方面,你一概都不用操心,读博三年,留学的一切事宜和费用我来承担,你只要好生念书,等你学成归国——” 他伸手过来,无线绻缱的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就结婚吧。” 正文 第444章就此别过 于青像听到个笑话一般,呼呼笑起来:“班长,我今年26,再念三年的博士,可就小30了。” “30啊,”她一派乐淘淘的,好像是想到多么可笑的事,“那可真是金刚不老女博士了,你也是不挑,都不嫌个人老珠黄什么的么?” 对方并没有笑,指尖抚上了她还有些湿润的鬓角,神态认真:“他已经走了快8个月了,于青,我不奢望你8个月的时间就能忘记他。所以我愿意等——我给你时间,也是给自己时间。你一直是个很勇敢的人,三年,我相信你能走的出来,而我,也能利用这段时间在国内站稳脚跟。” “你也知道,”他浅浅笑了笑,“我那公司起步才不久,现在国内形势不错,好生拼个几年。到时候你学成归国,我也能有足够的资本给你最好的生活。” “况且,我已经爱了你这么多年,再多等三年,又有何妨……” 男人嗓音温醇,指尖揉捻着她的发丝,慢慢朝她低下头去——气息干净而温暖,在这静室的一片茶香袅袅中,颇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于青低了低头——男人的吻落去了她的发端,他好像并不以为意,梨涡浅笑,左手伸过去,抚去她的下巴。 于青抬手捏住了他的左手。 她把他的手握去了自己手心——他的手不像小池那般大,但也是白净修长,皮肤润泽,指甲修剪的干净得益,一看就是一双成功人士的手。 或者说,趋于成功人士。 “这里,就这里,”她指尖慢慢摸索在他左手的食指位置,在上面轻轻打着转,声音很轻,“班长,这里,不久以后,应该就会有一枚订婚戒指的,不是吗?” 她的主动本来使他的手指益发绻缱温柔,软软的抚着她的手心,却在这一问之下,手指登时一僵。 一如他尽在咫尺的声音,有些发紧:“你……你说什么?” 于青没有抬头,指尖依旧在他左手的食指那打着圈:“我说,不久以后,这里应该会有一枚订婚戒指。班长你的品位这么好,想必戒指一定会很好看——至于另一枚……京城董家第四代唯一的孙女,董燕岚,去年才从巴黎艺术设计学院毕业的艺术类硕士,专业是珠宝设计。据说18岁那年是巴黎成人礼舞会上唯一的一名中国名媛,追求者无数,却是去年据传和国内一名商业精英一见钟情,两人感情顺利,进展神速,已经谈婚论嫁,今年下半年就要准备订婚了。” 她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抬头甜甜笑起来,“这位董姐姐贵为艺术类硕士,又是专攻珠宝设计的,说不定到时候这自己的订婚戒指是要亲自打造的,一定既有品位又好看到不行。现在光是想想,就能叫人羡慕到流口水呢。” “而且京城董家啊,”她完全不顾对方的僵硬,继续啧啧啧,“这名头说出来怕是市井老百姓都要如雷贯耳的,又红又专那是自不必说了,人家的太爷爷都算的上是开国元勋了。能攀上董家这样的人家——” 于青冲人虚虚拱了拱手,满面笑容,“恭喜了,班长。” 许友松坐在那里,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一时白,一时更白,眼中残存的三分醉意早已不见踪影;抚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时紧,一时更紧,最后终于又十指摊开,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眼波依旧清亮,自嘲的翘了翘唇角,梨涡浅淡,倏忽一荡。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于大青。” 于青自谦:“承让承让,只不过大路上偶然遇上你们这对郎才女俊,所以就稍微做了做功课,没什么的,小意思。” 男人却靠过来:“可如果我说,方才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呢?” 于青捂嘴呼呼笑起来:“班长,你别搞了好嘛?你眼看都是要订婚的人了,还来闹人玩。也就是我,要放别人身上,真要当真了怎么办?你以前祸害的人家小姑娘还不够多吗?干嘛还是死性不改,既然遇上了董小姐这样既有背景又有脸蛋的美人儿,就一心一意好生过日子去呗。改天青云直上,做中国的比尔盖茨,我们这样老朋友,跟人说将出去也是脸上也有光与有荣焉,说不定还能沾点光啥的,想想就觉得美气的很呢!” 她犹还在呼呼直笑的时候,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用力一拉,这一下措不及防,身子一倒,往前一倾,下巴即刻被人擎住,凶狠的吻了上来! 她亦毫不相让,伸手就往对方脸上抓去! 却是伸出去的手被人轻松一拧就拧去了身后,她被箍的很紧,一时根本挣脱不出,脖颈止不住的后仰,对方唇舌贪婪纠缠,气息俨然……不过在她一点点柔软下来之后,男人的动作也慢慢变的温柔起来。 放开了禁锢的她的双手,掌心无限眷恋的捧去了她的脸,热气喷在耳侧:“我只爱你一个……其他谁都不是……你为什么就是不信?” “拿什么让我信?” 于青面色酡红,双手撑在它胸前,将人轻轻推了出去,舔着嘴唇,似乎还含着笑,“所以,班长你都不准备来个解释么?” “我……” 她的态度好像令他受到了鼓舞,许友松深吸一口气,双手亦重新攥住了她的手。 “于青,你听我说——” 她点头:“好,听着呢。” “小池他爸……战庆国这桩事,目前牵扯面甚广,国家当前正在加大反腐力度,有关部门意欲沿着战庆国这条线深挖下去——” 他添了舔嘴唇,难得露出些许不安,“你也知道,战庆国在怀姜任书记很多年,我父亲一直都是他的下级。现在他出事,上下左右都要受其波及——我父亲为官多年,你也知道,国内的为官者,要说多清白,不是没有,但也实在稀罕。便是自己并无多大错处把柄,这对家对手想要咬死你,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也是轻而易举。俗话说树倒猢狲散,殊不知哪里散的这般容易?战庆国之前对我父亲也的确有多次提携之恩,要说他们两个没半点牵扯,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出事,我父亲也是深受困扰,这船翻或者不翻,也许就在上面有些人的一念之间。” 于青双目炯炯:“所以——” “……战庆国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父亲是家族里的中流砥柱,对我们来说,他是万万不能倒的。他一倒,我们家乃至我,也就全完了。但他级别比战庆国还要低,若上面没有得力的人和背景,这种时候被别人趁机捏死,永远翻身不得,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所以现在我的家庭需要董家的助力。你方才也说了,以董家的地位,只要和董家扯上关系,别人便是想动你也要忌惮三分。” 于青到底还是不解:“和董家联姻,本来就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董家不光能护佑你父亲,对你的事业肯定也会有很大助力。可你偏说什么跟我结婚,到时候你又准备把董家和董小姐置于何地?” 男人的面容逐渐和缓下来:“和董燕岚订婚只是一时的权益之计,等这波风头过去,几年后我父亲就可以退休了,而等我事业上站稳脚跟之后,也不用再受任何人掣肘。到时候——” “到时候,于青,”他指尖重新抚上了她的脸,“到时候,我就可以娶我真正爱的女人。我会对她好,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就像……” 于青陡然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浴衣上的褶皱,低头冲他笑了笑:“可是,班长,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为什么要躲在京都等你三年后功成名就?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打算,小池说过,让我好好生活,我想,他也愿意看我自由自在的,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而不是为了任何人,可怜巴巴委曲求全,苦等一个虚无缥缈的幸福周全。” 她渐渐挺直了背,“为了他,我也要好好生活,过我自己的日子,不用藏在任何人背后,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所以,”她垂下眼睫,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你尽管走你的阳关大道,我也好好过我的独木桥,我从来就没希望要做你的任何人。如果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那对不起。我希望我们两个,就此别过,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许友松,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正文 第445章各散东西 又是一年的流火七月,于青顺利通过了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拿到了经济类硕士学位。 八月,她打包行李,把H大北门的那套80平的小高层成功抛售——当初这个房子她买入的时候花了16万,现在已经升值到满打满算市值小50万了。 虽然于青知道此时北京的房价才正要开始真正的发热发烫,要一飞冲天了!!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乎北京的房价如何如何了—— 因为,她要离开北京了。 按方萍和于成勇的意思,独生女在外求学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学成毕业,眼看要工作了,当然是希望孩子离家越近越好;况且闺女还受过那么重的打击,当然更是哪哪都不放心——于青理解父母,不过怀姜毕竟是个十八线的小地级市,便是方萍和于成勇,也觉得硬要她回怀姜来,着实有些委屈了她这个H大的经济类硕士。 于青倒没觉得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去哪里都好——而且父母年纪往后越来越大,她又是独生女,能够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其实也挺好的。 说来也是凑巧,于青的导师看自己手下带的一干学生都各有追求,就于青一个,整日里悠悠荡荡的好像连个着落都没有,所以主动问她打算,结果一问,才知道这家伙果然表里如一:还真没着落! 不是装的! 于是导师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问她日后想在哪里发展,于青实话实话:我想回老家,多陪陪父母。 导师:…… 导师说你老家就算了,我鞭长莫及,不过你们省城有家券商研究所,我和负责人还有些交情,你如果觉得合适,我可以举荐你一下。 这自然是求之不得,两下一拍即合,于青先把自己的资料给寄过去一份,居然很快就接到了面试通知——于青也知道券商研究所比投行还难进,自己还是沾了H大名声在外的光,再加上导师的推荐,所以又一次鸿运当头,去面试也面试的很顺利,当天就签了约。 于青挺满意这份工作,一是和自己的专业对口,薪金待遇啥的虽不能和北京比,但就省城来说,也不算辱没她这个经济类硕士;二呢,省城距离怀姜近,现在高速路越修越好,到怀姜也就1个半小时的车程,每逢周末回去看看父母,跑个来回什么的也不觉得远。 第三,小池虽然家破人亡了,但他姥还在省城的疗养院住着,她如果在省城工作的话,也方便经常去探望。 工作搞定后,于青就积极开始了卖房事宜——她名下这套80平的两居室,如果放上两年再卖,80万100万都是小意思。 不过现在的于青觉得自己委实佛系的可以,一点都不贪图那点身外之物,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北京了,那就最好是走的了无牵挂干净彻底。 房子最后卖了小50万,于青觉得挺满意:50万,看着不多,不过这年头足够在省城买到130平的三室两厅,还是带电梯的新房,日后把父母接来一起住,也住的下。 房子卖了,宿舍也退了,于青临走前和老大老五以及老四王蓉纠合着大吃大喝了一顿——老大进了北京某银行支行,和师兄准备年底订婚,明年等当初被于青鼓动着买的房子一交房,两人就要结婚了。 而老五吴非最传奇,赶在毕业前两个月和英语角那个瑞典帅哥互相看对了眼,眼下瑞典帅哥也要毕业回国,跟她求婚,她居然心一狠,真还就答应了! 眼下也正也准备扎上翅膀,跟着瑞典帅哥一路飞去北欧去了…… 当真是勇敢的可以! 倒是613谈恋爱只比于青晚一步的老四王蓉现在掉队掉的最厉害,和男友彭长宁的干系一时扯不断理还乱的,一提起来就说烦的很,不提不提! 小六因为生了双胞胎儿子,被困在呼和浩特的家洗尿布——所以只能电话连线,这边她们四个又唱又跳又哭又笑,小六在手机那端和着孩子的哭声中气十足的比划江山:“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老五!瑞典听说可是在北极圈内的,比内蒙还要冷!!去了小心冻掉你鼻子!!!老二,你更是个不靠谱的!我家老简都被你忽悠的在北京买房子了,你可倒好!卖了房子自个拍拍屁股跑了!!!” 于青对着手机笑着大叫:“小六,你就请好吧!!!跟你们家老简说,一定把北京买的房子给攥紧喽!你可是有俩儿子的人,日后就靠北京这房吃香的喝辣的啦!!!” 老大从身后抱住于青,呜呜哭:“老二,你咋就说走就走了呢!你还得给我当伴娘呢!” “嗨!多大点事儿!”于青果断回抱回去,吧唧亲了人一口,“放心,这伴娘我一定当!北京又不是多远的地,比老五那北极圈可近多了去了!有啥事你说话,一准的快马加鞭赶回来,绝不掉链子!” 老五也果断扑上来哭:“北极圈是怪远的,你说我结婚,都没人给我当伴娘,哇!” 一片狼藉的酒桌旁只剩下老四王蓉捏着红酒杯,脚尖悠荡着尖高跟鞋,妆容有些糊掉的脸上,露出熏熏然的笑意,手指点着那抱成一团的仨个:“一个个都是没出息的!还名校硕士呢,就知道男人男人!结婚有什么好?” 不过,没人回答她。 当年的613成员们,在这次聚会后,真正的分散东西了。 于青真要想干什么事,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手脚麻利的很——她打包行李揣着银行卡存折本回到省城,去单位报到后,先是问了下单位有无员工租房补助,别说,还真有! 于是她就在看了半天房后,拍马租下了单位附近的一套小1居,属于附近挺新的高层公寓,也就40来个平方,不过厨房卫生间齐全,然后再扔张床也就齐活了,门禁什么的也够安全,重要的是离单位近,走路统共也就不到10分钟,安逸!! 再然后,又利用几个周末的时间,不出月余,就看好了一套即将竣工的高层期房——本来房子早都卖完了,不过有买家网上有意转手,只象征性的加了1万5,于青考察过后觉得各方面都比较满意,所以爽快签了过户合同。 房子145平,户型方方正正,三室两厅两卫,楼层不高不低,第12层,重要的是东面开窗就是一片湖光山色,着实的心旷神怡! 湖景房嘿! 这一万五加的一点都不亏! 期间于青还把父母叫来一趟省城,带他们参观了一圈自己的单位、自己的租房、以及自己新买入的期房。 方萍和于成勇没想到闺女手脚这么麻利,这才多会功夫啥啥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当然是惊喜有加——至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房…… 于青解释说,一是小池这些年给人写程序所赚,二是她平时也有投资,股票基金什么的,也有赚一些,再加上她工作后还有公积金贷款,也就齐活了。 总之这些钱都是干净的,都是他们两个靠自己劳力挣来的,花起来一点都不亏心。 父母见她这幅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自然也是开怀了不少——就是方萍多次总是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说什么,不过几次跃跃欲试,看了看女儿的脸后,又给咽了下去。 于青则全程装看不见,有些事,她现在还不想去考虑。 不过,方萍没说出来的话,这单位热心的老大姐们在于青才入职不到一个月后,就热心开聊了: ——小于呀,咱人才这么好一姑娘,找对象没有啊? ——呵呵,还没有呢。 ——哎呀!你说你们这些高材生,念这么多年的书出来,学问是够够的了,可年纪也是拖到不小了,特别这女孩子啊,青春易老!好时光统共才几年啊!话说小于你今年20几来着? ——张姐,我今年26了,再过两个月过了生日,就27了。 ——哎呀!啧啧啧,可不像!人还水灵的很呢!你说小于你名校高材生,这么好的条件,这么俊的长相,这好小伙还不得挑着找哇?有可心的人了不? ——呵呵,没有。 ——啧啧啧,唉,这读书都读糊涂了……小于啊,你要是信的过你张姐,姐给你说一个,条件可好了!包管你满意! ——呵呵…… ——这孩子别光傻笑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个人的事哇,可不就得考虑了!你说你父母又不在身边的,可不就得身边人帮忙张罗么! ——那……谢谢了啊,张姐。 ——谢什么呀,我跟你说,哎呀,对方真的条件可好了!&&¥¥&&……¥! ——…… ——就这么说定了,这周六?见个面? ——呵呵……行,行吧。 正文 第446章相亲偶遇 于是,这往后大半年的功夫,于青活的可充实了! 每天除了上班,剩余的时间不是去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话说在中国人情社会里,介绍对象其实是个挺玄妙的东东——按于青的意思,自己也并非独身主义,小池说让自己好好生活,必定也是不想看她孤独终老的。 而且她目前这个岁数,说年轻呢,自然不比二十一二三岁的年轻姑娘,说老呢,也还没到那份上,况且学历不低工作不错身材相貌也OK家庭更没负担,这在相亲市场上,目前还属于挺吃香的那一类。 况且她刚入职,她所在的这家券商研究所,待遇最好的部门自然是投行,不过那得需要很硬的关系,并且工作强度高。 她这个人悠悠荡荡的,并不算吃苦耐劳的那种,当初选部门选的研究所,也算合她的性子——殊不知,即便是他们这种以年轻人为主力的单位,也总有些闲散部门是用来养闲人的。 而这些部门多以40的老大姐们为主要力量,且个个背景不俗,哪个都是万万得罪不得——既然于青一不准备孤独终老,二年龄也差不多了,三介绍人们如此热心实在抹不开面子,所以她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来吧来吧来吧,说不定还真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不过事实证明,相亲不像找工作,虽然她每次也都是投入十二分的真心来相的,不过根据人家跟介绍人反馈回来的信息—— 这个说:“姑娘挺好的一姑娘,不过怎么就是有时候老心不在焉的?心思压根没在上面。叫人觉得怪不尊重人的。” 于青:…… 那个说:“长的挺漂亮的,性子看上去也挺活泼的,可怎么就是这么慢热啊,我那回不小心碰下她的手,她一下躲的好远!是不是心理有啥问题啊?” 于青:…… 你心理才有问题,你们全家心理都有问题! 再一个说:“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感觉不大对劲,吃饭也吃饭看电影也看电影,可老是原地踏步啊,一丁点进展都没有,叫人看不到啥希望,继续不下去了。” 于青:…… 老大姐们的眼光也是很敏锐的思密达,关心:“小于啊,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什么人?前男友啥的?这真要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什么人,虽说勉强不得,但人啊,说到底还是得往前看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得看开。” 于青呵呵呵:“真没……我这人吧,可、可能是有点慢热,一直在学校念书,人都傻了。况且从小我妈一直教育我说,女孩子不要那么早谈恋爱,所以这么多年,也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艾玛,这种时候,也只能把自个亲妈拿出来当垫背的了! 好在老大姐们还是不准备放弃她的,都势必一定要在自个手里给她解决个人问题,于是很是耳提面命了一番后,很快又推出了一位青年才俊某某某,让于青这个周末去见面。 于青本想这周末回趟怀姜看父母的,不过一想到一旦回家,这方萍和于成勇肯定也是托七姑八大姨的给她介绍对象,想想,横竖反正都是介绍对象,还不如自己搞定去算了。 也免的叫父母瞧见她悠悠荡荡的孤家寡人一个,老是一个劲的偷偷叹气。 所以她很爽快的一口应承:“行!那啥,姐,我这回争取一定好好表现!” 热心大姐看着她一张精神奕奕的脸,脸上满意的笑着,心里头也在偷偷叹气:你说真的挺好一姑娘,可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是不是这方面就是少根筋啊…… 周末,少根筋的好姑娘于青薄施粉黛,端端正正坐在咖啡厅里等着相亲对象来洽谈“双方合作事宜”。 这家新开在商业区步行街的咖啡厅最近小有名气,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香甜气息,四处装潢也很到位,又恰逢周末时分,面积不小的店面里坐的满满当当,大都是年轻人们,且还是情侣居多。 于青拽了拽领口的丝巾,小勺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使劲克制住想去买块提拉米苏先大快朵颐一番的冲动,看了看手表——嗯,今天她来早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为了避免再有“不尊重人”的嫌疑,所以这回她早早提前来占个位子!! 她坐在拐角的位置,左手边前方的小桌前坐的应该也是一对情侣,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瞧得见正背对着她的女孩子的背影——嗯,挺娉婷的,身材蛮好,才薄春的季节,就穿上了衬衫裙,也是不怕冷。 于青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偷看周边一对对小情侣们的动向动态——嗯,例如她右手边正有一对,女孩子可卡哇伊了! 在暖气这么给力的室内,耳朵上还带着毛茸茸的白兔耳套,嘴唇上的粉色唇彩bulingbuling的,好像刚吃了猪油膏——坐她身边的小男友看样子也就高中生模样,身上还穿着校服,两个人高举着手机,凑一块玩自拍,一会嘟嘴一会比Y一会比心心,玩的可HAPPY了! 于青这个现年27岁的老阿姨,旁观的一脸的心醉神迷,心想自己当年高中的时候这手机还没盛行呢! 后来上了大学,虽说那时候流行拍大头贴,不过小池那张木头脸,一戳到人家摄像头跟前就连笑都不肯笑一下的,搞的他俩拍大头贴都像是抢劫犯挟持妙龄少女,违和感十足! 所以也没留下几张照片,现在看人家小年轻秀恩爱秀的这么方便,心里忍不住的要痒痒那么几下了。 就是这痒劲还没下去呢,就听得左前方“砰”的一声! 于青忙扭头去看,就见自己左前方那个穿衬衫裙的女孩子骤然起身,愤愤然扔下一句“分手!”,拎了椅子上的大衣包包,极其潇洒的就一路夺门而出了—— 这她人一走,于青这才瞧见坐她对面的、目前已经沦为“前男友”的男友——就见那男人一头一脸的橙色果汁,头发上脸上液体横流,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哈!感情那姑娘方才是泼了男友一脸果汁才走的! 啧啧啧,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话诚不欺人! 这八点档小言剧里的最常见桥段,这回可真真见着活生生上演的了! 于青和店里的一堆人把那个刚“被分手”的男人围观的津津有味,直到男人胡乱抓了纸巾把自己一脸粘稠的果汁给擦的七七八八,模样渐渐露出来,居然是一张颇白皙俊秀的脸。 于青不知不觉站起了身,嘴巴圆的足够赛下个鸡蛋:“陈曦?!” 正文 第447章难得糊涂 于青听陈曦跟她解释,说这天他本来是和女朋友来约会过周末的。 嗯,陈曦省经济学院毕业后,被父亲托关系塞进了一个省级事业部门的二级单位,任财务。 小伙儿本科毕业,身高183,个高腿长长的还俊,脾气又好,这一到单位,简直就成了各路热心大姐们的金蛋蛋! 比于青的待遇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几年里被介绍相亲了不下N1次。 这回这个女朋友,也是同事给介绍的,在省立医院当护士,独生女,又是省城本地人,身高模样都配的上陈曦,本来是无可指摘的,两个人恋爱谈了三个月——结果陈曦回家一汇报,他妈虽还没见到姑娘本人,却嘴巴一撅,嫌弃对方的工作又脏又累,是个伺候人的活! 陈曦他妈退休前就是在医院工作,虽说做的是后勤的财务工作,不过对医院也算颇为的了解:护士嘛,都是三班倒的,这以后真要结婚过起了小日子,也没太有功夫照顾家里。 陈曦妈表示一百二十个不满意! 自己儿子这么一表人才,又还年轻,总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于青听的一个劲直乐,别的不说,陈曦妈可是她上辈子的婆婆,自己这个曾经的婆婆,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疼儿子疼的没边了! 况且陈曦也的确挺好一小伙,就是儿子还没啥,当妈的却是格外的眼高于顶,挑剔的很! 上辈子的于青也是胜在工作稳定,模样不错,家里又没啥负担,又是本地人,都知根知底的,这才入了婆婆的法眼。 而陈曦呢,也是个棒槌,本来和女朋友周末约会好好的,女朋友问起来,说你跟你家里提我了没? 陈曦说提了。 女朋友问那你父母对我满意不满意啊? 陈曦说,啊,我妈不太满意你的工作,说当护士三班倒,又脏又累的,又是个伺候人的活。说要是调调岗就好了,别干护士了,干个财务后勤什么的,能按时上下班的,就最好不过了。 女朋友听闻冷笑:财务?你就一个小事业单位的财务,还多了不起了?你工资多少?你知道我工资又多少?我学了好几年的高级护理毕业,你说转就转?你家里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你呢!行啊,既然这样,多说无益,分手! 不过到底不忿,自己堂堂一个省立医院的高阶护士居然还被个小地方的人给嫌弃了,于是扬手泼了那个不长眼的男人一脸橙汁,才算解气。 于青真的很想说:泼的好! 陈曦这个棒槌,这辈子也是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脑子里塞的都是稻草! 人家省立医院的护士嘿! 陈曦这种事业单位的小财务,这年头发到手的月工资,再加上奖金啥的,顶多也就巴巴的小2000左右,人家省立医院的护士,就是最一般的,也都能6000了,这还不算加班费! 就这样他还口无遮拦的把自个亲妈嫌弃人家的话给突噜出来,活该他被分手挨泼! 不过这回的咖啡厅偶遇,两人却是俨然接上头了——这天于青也被放鸽子了,相亲对象一直没冒头,这都和陈曦聊了半天天了,才接了个电话,对方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于青也没啥脾气,谁还没个急事啊,不来就不来呗。 陈曦小心看了她脸色:“怎么了啊,有事?” “哦,我今天也在这相亲呢,人家有事来不了了。不过没关系,这不还碰上你了么,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陈曦:“……” 其实于青有感觉,她和陈曦这回偶遇,虽说寒暄聊天了都这么一大会了,不过关于小池的话题,对方都有意刻意的避让过去了——想来战庆国出事闹的在怀姜也算世人皆知,陈曦自然也知道,所以脑子里塞的还不全是稻草,生怕不小心提将起来,再惹她伤心。 她感谢他的这点细心。 不过,往下的日子,却是她和陈曦渐渐联系多了,倒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对方有意为之。 例如快下班了,接到电话了: ——于青,你下班后干吗啊? ——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回家上网看韩剧啊。 ——这、这个……我也是自己吃饭,怪无聊的。我们单位附近有家面馆挺好的,浇头怪特别,要不,一块去尝尝吧?我去接你? 再例如: ——于青,快下班了吧?有空吗? ——没,今天我们同事聚会。 ——哦……在哪聚啊?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太晚回家不安全。什么时候快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吧? ——不用麻烦,我有伴的。 ——不、不麻烦,反正我闲着也是没事,正好出去逛逛…… 再比如: ——喂,于青? ——嗯…… ——今个周五了,下班后我准备回怀姜,周日回来,你有什么东西要稍的吗?我可以帮你带回来。什么?你也要回怀姜,那一块吧?我单位有车,你等着啊,到时候我去接你! 这一来二去的,即便十回里于青有拒绝六七回,但挡不住还有剩下的三四回,两个人的碰面机会明显多了起来——要说于青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那是假的! 这么明显的司马懿之心,瞎子才看不粗来! 不过…… 陈曦啊,她对他的执着和热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被时间给封存了、石化了。 她现在对他,除了还有点上辈子残存的情分,所有有时候有点不忍太过于拒绝外,其他的,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不过,方萍和于成勇可不这么想。 这两人经常从省城一起搭伙回来怀姜,这一来二去的,方萍和于成勇都知道了闺女在省城有个老同学:事业单位工作,小伙又高又帅的,一笑起来亲和力十足,十分的讨长辈喜欢,况且还是怀姜本地人,又和闺女还是老同学,足够知根知底! 而且以父母敏锐的眼光,人家小伙对自己闺女的追求意向其实也怪明显的,也就是闺女揣着明白装糊涂,动辄装傻,一问三不知。 虽说这小伙到底没法和小池相提并论,但小池人已经没了也一年多了,纵然再是伤情,也终究是要走出来的——闺女还是得要谈恋爱结婚生子,继续过往后的日子的。 所以这当父母的,特别是方萍,旁敲侧击了于青好几回,于青则使出浑水大法,装痴卖呆——问急眼了,就赶紧跑回省城避两天风头。 反正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样! 她觉得,陈曦不是不好,但到底都是和小池、和她,当年一个班过来的。 现在他大好青春,俊美阳光,有工作,被人喜欢——而她的小池,却永远的飘散去了风里。 所以,她宁肯去相亲,去找一个和过往的一切毫无干系的人,也不想再跟陈曦有任何的牵扯。 春天,又是一年清明时。 这个年头的清明还不放假,不过于青跟单位请了事假,一早就准备妥当:白菊是昨天下班后提前买的,在水桶里放了一夜,黄纸不知道人家公墓现在还让不让烧,去了再看情况吧。 石颖的骨灰当初寄回省城,只放在一个寄存处,还是于青花5万在省城东郊的墓园买了块墓地,才能入土为安。 而小池,按照他的遗嘱,骨灰一半埋去了H大长廊的那株扶桑树下,另一半则尽数撒在了怀姜一中的操场上——现在他的骨灰盒里,只放有那条粉色的珍珠项链。 她没有为他买墓地,只把骨灰盒存放去了墓园里的一个小佛堂,供奉了一盏长明灯。 骨灰盒上有一张他的小照,还是她上次去看他时亲手贴上的——照片里的他依旧一张木头脸,没啥表情,看上去凶巴巴的,十分的不好惹。 而现在清明了,她要再去看看他们娘俩了。 于青抱着依旧鲜嫩的白菊走出公寓楼大门,就见门前杵着一个高高的挺拔身影,听到她的脚步声,迅速转过身来。 真心是一个很俊美的青年人,看了眼她怀里的白菊,张了张嘴唇,想说什么,没出声。 只是走到她面前,有些紧张的捏着手背:“让我送你去吧,于青。” 正文 第448章咱别把重点搞错了 清明扫墓的人很多。 于青混迹在人群堆里,在墓园门口买了把小铲子和小笤帚——铲子是用来铲草的,笤帚是用来扫土的。 很多来扫墓的人都自带黄纸,于青想了想,算了,为了祖国的环保事业,还是别烧了。 石颖的坟头一片芳草青青,墓碑上没有照片,当初于青买墓地的时候,一步到位,把战庆国的也一并给买了,反正百年后夫妻能同穴,也算圆满——所以墓碑上是写的夫妻两个的名字,只不过未亡人的姓名用红漆描红了出来。 墓地买在墓园山头迎风向阳的地方,和小池骨灰所在的小佛堂遥遥相望,这样一家人彼此都能瞧见,于青觉得挺好的。 从山头下来,去了小佛堂,添了香油钱,小池的骨灰盒放在老位置,长明灯灯芯摇摇晃晃,窗外一阵风刮来,摇动的那般厉害,却始终不熄,也是神奇。 从石颖那里还剩下一朵小白菊,于青把花朵放去了骨灰盒上,摸了摸盒子上镶嵌的小照片。 小池小池…… 她双手合十:保佑我找个好男人呗! 最好是又高又帅又有钱开玛莎蒂拉然后人还特纯情特专一对我一见钟情此生不渝的那种。 这样我就能把你忘了。 你也轻松,我也轻松。 是吧,多好? 你可要保佑我啊,不开玛莎蒂拉,开兰博基尼的也能凑活啊! 最后她走出佛堂的时候,陈曦在门外的台阶下等候,瞧见她出来,快步迎上来,瞧了瞧她的脸,呆了呆,没说话,只递上一包纸巾。 于青这才知道自己哭了。 回去的路上,陈曦几次欲言又止——他开的是辆5成新的桑塔纳,单位的车,今天被他给借出来了。 于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窗摇下来,春天的风混着花香,暖中还带着一点凉。 鉴于司机一个劲的扭头看她,她终于忍无可忍:“怎么?我脸上长蘑菇啦?” “不,不是……” 对方忙摇头,又憋了好一会,才小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你看开点。” 于青转过头去,揉了揉鼻子。 鉴于对方是好意,她就不计较了,可是她真的特别讨厌这句话。 人死是不能复生,她都知道,所以她才这么努力的在生活啊! 努力工作,好好吃饭,用心打扮,相亲各种奇葩,忍受他们的低级笑料,避开他们的毛手毛脚,拼命找话题聊天以期找到一星半点的共同语言,明明不好笑的笑话,自己还得死命笑成一朵花的样子,真真是傻透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她还得好生过下去。 也许,过着过着,就习惯了? 到家的时候,于青下车前捋了捋头发,朝任劳任怨的司机正色道:“陈曦,这阵子你对我帮助挺多,我心里怪感激的。不过……,咱俩都这年纪了,你也得找对象,我也得找对象,别叫咱们老同学的友谊耽误了咱们的终身大事。” 她想了想,又道,“都说人在各个阶段都有各个阶段的重点,现在咱俩的重点就是男婚女嫁,所以咱别把重点给混淆了,或者说别把重点给弄错了。” 陈曦抓着方向盘:“……” 于青生怕他听不懂,继续解释,“我的意思就是,咱俩不要没事就戳一块了,这咱俩是老同学不差,是老乡也不差,这常来常往的,虽说是人之常情,不过对咱俩目前的重点都没啥好处。这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是一对呢,可咱俩不是啊,对吧?冤枉啊!要是为此还叫别人误会了,就不大好了。” “我还想赶在30岁之前能把自己嫁出去呢!所以呢,以后咱俩就各忙各的去吧,我手里要有啥好姑娘呢,一定想着你。你身边要有啥大好青年呢,也多想着给我介绍介绍,这互助友爱互通有无共同进步才是真理,你说对吧?” 陈曦被她说的有点发懵,楞了好一会神:“于青……,你就没想过,其实——” “没有!” 于青干脆利索的一口就把对方的话给截住了,脑袋晃的像个拨浪鼓,“真心没有,一点都没有。陈曦,你懂我意思吧?” 对方看了她,她亦看了他。 眼神很直白,亦很坚定。 最后这个俊美的青年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我懂了。” 于青也松下一口气来,笑了,伸出手来,握了握对方的手,左手还鼓励的拍了拍人家手背:“共勉!共勉!到时候你要能先结婚,我一定给包个大红包!!!” 往下,成功又剔除一个追求者的于青轻轻松松的过了一阵子,迎来了五一黄金周。 这年头的五一黄金周那可是真真的黄金周啊! 只要是景点,哪哪都是人山人海人海人山!!! 于青本来的打算是绝不凑这个热闹的:五一七天假,除了前两天回怀姜去看看父母和姥姥姥爷,剩下的功夫她准备躲回省城自个的小一居里,睡上个七荤八素,既美容又养颜还省钱! 还不用听人念叨不小了不小了不小了啊!!! 奈何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大,她家里来客了!!! 来的倒也不是外人,是她从小一起光着屁股蛋子一个小推车里长大的发小——刘和平。 以及他女朋友。 刘和平三年的商校毕业后,很自然的就进入了青岛的银行系统,因为参加工作早,这于青才是个职场新人,可人家刘和平都已经干到他们银行信贷部的小科长了。 谈的女朋友就是自己银行内部的同事,做柜员的:是个圆圆脸的姑娘,白白胖胖的,一笑一双眼睛就弯成月牙样,两个小酒窝别提多甜了! 于青心想:原来刘和平喜欢这个型的! 这两人五一刚订了婚,这不正好趁着长假,来省城找于青玩呢! 于青眼里的刘和平可正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羸弱的小屁孩了,人家现在和自个未婚妻特有夫妻相:也是白白胖胖的,不知道是不是干信贷的油水大大的有,这腰腹处看着也粗壮了不少,再加上系着名牌LOGO的皮带,很是有些踌躇满志的模样。 也是,刘和平现在的确过的挺滋润的——于青早就听方萍说起过,刘和平他妈,嗯,魏兰,就魏姨,眼光也是个精准的,早早就给儿子在青岛买了房。 儿子一毕业就被安排进了银行,因为家里亲戚都是金融系统的,所以刘和平不管是工作上的提拔还是谈对象什么的,都很是一帆风顺。 这魏兰和老公刘永鸿,两口子现在皆退休在家,真的是啥烦心事都木有,就专门等着儿子结婚生子,摩拳擦掌的要去帮忙给带孙子呢! 而刘和平现在不到30岁的年纪,就已经混成了银行的小中层,踌躇满志那也是大大的——开着辆自家的小别克,人一到省城,联系上于青,还不等于青来个地主之谊,就请于青去省城商业步行街上最贵的酒店,好好搓了一顿海鲜大餐! 三斤重的龙虾!两边脚打开将近一米的帝王蟹! 啧啧啧,也让于青这个没出息的算是开了眼了! 而且席间一个劲的光让于青吃,自己连筷子都不沾,于青掰着蟹腿边啃的嘎吱嘎吱的,边斜着眼睛问自己发小:“你怎么不吃啊?” “平时都吃烦了好嘛! 白白胖胖的刘和平一派春风得意的派头,寸头,胖脸,揪着她吐槽,“都是给你吃的,瞧你瘦的这干巴样!胳膊还没个螃蟹腿粗,真难看!” 于青:“……” 旁边他的小女朋眼睛乐成了一双月牙:“青青姐,他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甭理他。来,吃这个——” 说着,往于青的碟子里搁了一个焦黄的海胆蒸蛋,“就是怕是不如我们青岛的新鲜,等下回青青姐去青岛玩,我亲自给你做!保证鲜的嘞!” 于青瞧着自个眼前这一对珠圆玉润的小情人儿,再瞧瞧自个胳膊,一对比之下,的确柴的没啥美感。 心一横,把蟹腿咬的嘎吱嘎吱,响的更厉害了! 正文 第449章避无可避 刘和平和未婚妻田馨在省城玩了4天——边玩,边吐槽人多,处处都比青岛差远了,让于青这个陪玩的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她也置气:“比青岛差远了,那以后别来了。” 刘和平乐:“于青,我们要不来,你这五一长假准备都干嘛啊?” “关在家里睡觉啊。” “切,我就知道!”刘和平一脸不屑,“你看你现在这模样,脸白的像卷卫生纸,也不知道多在太阳下晒晒,这整天就知道关家里,不憋出毛病来才怪!你以为我稀罕省城呢?哥这些年去的好地方多了去了!还不是想顺便拉你出来转转,不过省城也的确没啥好玩的,你下回休假,去青岛吧,包吃包住,让馨儿天天带你洗海澡做SPA去!保管你不出几天就皮光水滑容光焕发,比现在好看十倍!” 于青忍不住笑骂:“滚!我现在挺美的,你癞蛤蟆吃不到,非说我的肉是酸的!” “切,切,切” 她的发小表示十二分的不服气,“估计我眼拙吧,我还真没看出哪里美来。也不知道当年姓战的那小子怎么就那么鬼迷了心窍,非——” 他突然就住了嘴,好像咬到了舌头!一时间懊丧的几乎要甩自己一个嘴巴的架势,好半天才敢偷偷看了一眼于青。 于青只能装听不见,没事人一个,指着天:“这天可是越来越热了,明个打算去哪玩儿啊?” 明天是刘和平和未婚妻在省城呆的最后一天,然后长假就要结束,回青岛上班了。 “哦,” 刘和平也装模作样的抬头看天,“省城的天气可真烂!这才多会功夫啊就热成这样!天气预报看了吗?明个多少度?” 未婚妻田馨举着手机:“明天33度。” “KAO!这么热!!!”他夸张的怪叫,“我可是在海边待惯的人,一天不见水就想的慌!明天咱哪哪都别去了,就找个地游泳去吧!又凉快又解暑,咋样?” 于青猛点头:“听你的听你的听你的!您是大爷,好吧?” 第二天,于青找了家风评不错的游泳馆,又巴巴的置备下三个人的泳装,坐着刘和平的白色别克,一路开拔,去玩水了! 话说今天自己这发小终于要走了,她心里头也觉有些轻松,毕竟这几天周边游山玩水的陪玩下来,也是累的她腰酸背疼的好嘛!!! 现在上午游游泳,再吃个饭,下午就能把这尊大佛给送走——人一走,她还有空回家去睡个大觉! 这么一想,居然还有点小期待呢! 于青找的这家游泳馆设施很新,地方也蛮大,刘和平难得的表示了下很满意,就是于青换了泳装披着浴巾,在换衣室门口等田馨的当空,突听有人叫她名字:“于青。” 一回头!呵! 一副身高肤白大长腿的美好肉体,脸也是清清俊俊的——竟然是已经月余不见的陈曦。 自清明那天她旁敲侧击的表示过拒绝后,这孩子果然也不是个笨的,日后再没来“骚扰”过她,没想到今天这里居然碰上了。 “你也来游泳?”于青问。 “嗯,”估计身上只穿了条四角泳裤,陈曦脸色红红的,有点扭捏,指了指后方的游泳池方向,“今天陪小孩来的,是我们主任家的儿子,主任没空,我就替他来看着。” “哦哦哦”于青一个劲的点头。 别说,这也是个和领导套近乎的好机会,这辈子的陈曦看来还是比上辈子开了点窍。 “你这是——” “哦,我陪朋友一块来的。谁叫今个天这么热呢,玩玩水挺好的,凉快。” “嗯。” 两个人不尴不尬的寒暄了几句,也就互相摆摆手告辞了。 就是陈曦走出去两步,又回头:“于青,我在儿童游泳区,你要有事,叫我就行。” “行。”于青一口答应。 不过她想的是:我能有啥事找你啊? 往下当然就是尽情玩水啦!!! 于青是个旱鸭子,只能抱着游泳圈在浅水区来回刨两把——于是遭到刘和平的无情耻笑,远远的在深水区很是给她表演了一番“水中芭蕾”。 于青表示:会游泳了不起啊? 这还没完,那未婚的小两口又在深水区上演了一番“撒狗粮”——刘和平背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未婚妻,很是得意洋洋的在水里风驰电掣了一番,两个人又是拍皮球,又是叠罗汉,玩的甚是精彩。 于青表示: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你们这些生活在大海边的人,会这些花样了不起啊? 而且,那俩人还极度想把她也给哄骗过去,特别是刘和平,露着白膀子,一个劲的想把于青给拖过去,说自己来教她憋气和换气,包教包会,不要钱! ——就是他一靠近,于青就抱着游泳圈,急吼吼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话说当初她也是掉进过冰湖的人,对水多少还是有些恐惧的。 后来估计是看于青委实是块提溜不起来的豆腐,那俩人也就放弃了对她的教学计划,自己尽情玩起来。 于青也算松了一口气,就是瞧自己的十根手指头都泡起了皱,于是上岸披上浴巾去服务区买了瓶汽水,在躺椅上小憩。 迷糊了好一会,看看墙上挂的时钟,想着玩的也差不多了,于是拿着两瓶汽水,准备把那两个人给唤上岸,好去吃午饭。 她一手拎了一瓶汽水,光脚走去深水区,迎面就见田馨急慌慌向她跑过来:“青青姐,你瞧见和平没有?” 于青奇怪:“他不是和你在一块吗?” “没有啊,”田馨细细的眉头紧紧绞在一起,“刚才他说要去上厕所,可是一直没瞧见人回来。我就去男厕所找了,在门口叫他名字,没人答应。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 于青摇头:“没有,我没瞧见他。不过你别着急,咱们再去男厕所看看,说不定他没听见你叫他。” 田馨满面疑惑,不过还是跟着于青又一起去了男厕——于青逮住门口一个男的:“同志,帮个忙,厕所里还有没有人?” 男同志表示:“没有了吧?没瞧见啊。” “麻烦你,帮我们进去喊两声行不行,他叫刘和平。” 男人点点头,进去了,很是中气十足的两嗓子,然后是隔间门被一一踢开的声音。 很快男人出来了:“看了,没人。” 田馨小脸白白的,脸上水渍还在横流:“他、他能去哪啊!” “别急别急!”于青摸着她肩膀,“说不定去买水了,咱们去服务找找去,他那么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大一个游泳馆,还能丢了不成?” 她们两个于是又匆匆走向服务站,却是凭空突然一个女人惊恐到破音的嗓音:“啊!水底躺着一个人!!!“ 正文 第450章孽 尖利的哨声响彻游泳馆上空—— 那是一个被黄色警示带圈离出来的深水区,呈三角地形,貌似正在施工,地处游泳馆偏僻一角——救护员边吹警示哨,边飞奔过来,一探看,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周边人听到动静,慢慢汇集过来,田馨站都站不稳了,两腿一软就瘫去了地上——于青本来还想扶她,可是一伸手觉得自己的力气一丁点都使不出来,耳边嗡嗡作响个不住,只一张张脸在眼前晃动,或张嘴呼叫,或奔跑,却完全听不到一点声响。 很快救护员浮出水面:“太重了!我拖不动,快去叫人!” 有人拗过她的肩,一看她的脸,唬了一跳:“于青!出什么事了?” 是陈曦。 这一下终于把于青拍回了魂,她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声调抖的不成样子:“快……快去救救和平,他在水下面……去救救他!救救他!” 陈曦往前一探看,把她往后推了一把:“你别急,我下去看看。”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从池边下水——于青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个劲的去揉,试图想看的更清晰一些,却只瞧的见池水荡漾,水面呈现一种诡异的深绿色,或是蓝色? 就像是儿时梦境里吃人的怪兽,正慢慢朝她露出狰狞的微笑…… 陈曦和救护员轮流浮出水面,深呼吸后再度又扎下去,周边人已经围的密密麻麻,俱都面面相觑,就连小孩子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田馨瘫在地上,紧紧捂着嘴,浑身抖个不住。 很快又飞奔来两名救护员,扒开人群,跃入水中——再然后,四人合力,终于把人从池底给拖上了岸…… 于青很想走过去看看,可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白,赤裸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丝毫挪动不了,明明已经半干的头发不知道什么又湿了,水像蚯蚓一样,蜿蜒的淌过皮肤。 好像有人说了什么,周边围观的人群顿时“啊”的一声! 身边的田馨爆出尖利的哭叫:“和平!和平!!!” 于青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骤然往后倒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白。 白的像在天堂,有微风拂过,可是天使在扇动翅膀?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蹒跚却满腹喜悦,小池就在这里,小池就在这里,她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前方果然有人,心头喜悦更甚,疾步上前,拍了下那人的肩膀——对方转过头来,却是和平。 他挤眉弄眼的,好像嫌她力气太大,把自己拍疼了。 于青失望之下也没好气:“你在这干嘛?” 她的发小笑嘻嘻的:“我早就在这里了,倒是你,你在这干嘛?” 她说:“我来找小池。” 又问,“你可瞧见过他?” “小池?”刘和平一脸茫然,“谁啊,不认识。” 她蹦起来拍了下他脑袋:“傻了吧你?小池啊,我家小池啊,你猪脑子啊,小池都不记得了。” 再然后,好像魔幻剧一般,他突然在她面前边变小了—— 好像她的手有啥魔力,一下把面前这个白白胖胖还有点觍着肚皮的男人,一把拍回了小时候。 他矮了,瘦了,胖胖的脸变尖了,肚子瘪了回去,腰肢重新细成了杨柳枝,恢复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她惊异的张大眼睛:“嘿!和平,你变小了!” 面前的少年冲她笑,可是一张嘴,一股水混着水草从他嘴里喷出来! 再然后,她惊惧的看他眼角慢慢流出血来,浑身渐渐发胀,皮肤泛白起皱,像被泡发的一个馒头,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却还是冲着她笑,然后,混杂着水草的水依旧源源不断的从口中流出来、流出来…… 于青捂住眼睛,满身恐惧的后退两步,脚后跟不知被什么给挡了一下,身子不可抑制的往后倒去—— 再然后,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棍。 旁边有人,是她妈方萍。 一脸焦灼,额前的白发晃的格外扎眼:“青青啊,你醒了?” 于青觉得自己的躯体和四肢都沉重极了,使劲吞咽了好几口吐沫,才能出声:“妈,和平呢?和平怎么样了?” 方萍没说话,一个劲的低头擦拭着眼角。 右手边是她爸于成勇,探身过来:“青青,你现在状况不好,晕倒都十多个小时了,你先好生养着,什么都别想,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 她从床上挣扎着想起身:“我去看看和平……我去看看他。” 方萍攥住了她的胳膊,抬起的脸上泪花斑驳:“孩子,你魏姨和刘大爷已经都从怀姜赶过来了,和平……和平已经被送进了太平间,警察也说了,这是个事故,是个溺水事故……” 于青没出声,张着嘴巴呆在了床头。 “他……”她有点语无伦次,意图辩驳,“不会啊,和平在青岛生活这么多年,水性这么好,他……怎么会溺水啊?” 是啊,他不再是小时候的和平了啊,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啊!在青岛生活多年,每个夏天都要去洗海澡,一个和水这么亲近的人,怎么会溺亡呢? 可—— 可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幕:陈曦四人终于手脚并用的把人拖出水面,刘和平的身体就那么白晃晃的、毫无知觉的躺在池水边,救护员俯身过去,轮流做着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直到游泳馆的医生上前来查看,然后——医生摇了摇头。 围观人群皆倒吸一口凉气。 旁边一直面无人色捂嘴颤抖的田馨,登时惨叫失声。 …… 她突然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起来,被父母扑上来紧紧抱住:“青青!这只是个意外,只是个意外!” 于青闭上了眼睛。 刘和平的葬礼在怀姜殡仪馆举行。 他刚订婚的未婚妻田馨,头上别着一朵小白花,原本那么白白胖胖的一个喜庆姑娘,几天的功夫,双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 而刘和平的父母,其母魏兰因为受打击过重,一直都在住院;父亲刘永鸿,则一夜白头。 于青站在人群中,手里捏着殡仪馆发放的白色胸花——她捏的那么紧,胸花后面的别针戳进了掌心,都毫无知觉。 上辈子,上辈子的刘和平死在了15岁,而这辈子,他死在了27岁。 上辈子,他死后,他的父母虽然同样撕心裂肺,但还有时间和机会能再孕育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平安长大,念大学,参加工作,给予了父母最大的慰藉。 而这辈子,和平的父母却已经没有机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而他们,又怎么挨的下往后的日子? 于青忍不住的扪心自问: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做的孽? 正文 第451章都是命 于青病休在家了整整一个月。 最后她终于能走出家门的时候,对外面明晃晃的太阳都有点不适应了。 不过她终究还是得迈出家门,赶去省城——倒不是她多热爱工作,而是因为战庆国一案终于尘埃落定,要公开审判了。 她作为不算家属的“家属”,还是被有关部门发了通知,说到时候可以列席旁听。 她觉得,自己要去看一看。 陈曦开车来接她——于青病休的这一阵子,他真的是忙里忙外,每周都会从省城准时回来怀姜看她,和她说话聊天,宽慰方萍和于成勇。 虽然于青都是两眼无神无动于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时候居多,不过方萍和于成勇却俨然把这个知情达理的小伙子当成了救命稻草——每次他上门,都是高兴的不得了。 即便为了宽慰父母,于青挂在嘴边的“逐客令”,楞是一次都没说出来过。 审判在省城的中级法院进行,于青作为与“当事人”有关人员,准许进入,但陈曦却不被允许,而且进入法庭者一律不准携带手机等通讯工具。 于青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陈曦:“开庭时间可能会挺长的,你先回去吧。手机就放你这吧,等我出来后,再去找你拿。” 陈曦摇头:“我哪都不去,就在外面大厅等你。” 于青未置可否,摆了摆手,转身走进审判庭。 于青虽然身为法官的女儿,可正儿八经的审判庭却也是两辈子里头一回来——她从入门处拿了号码牌,经过安检后,进入了审判庭的观众席位。 人很少,观众席上零零星星也就几个人,所谓的公开审判,到底还是不太够“公开”。 静待了片刻后,主审法官与左右共四名的协审官进入审判席,台下一身黑色西装的书记官打开笔记本电脑,此外在观众席处,还架起了摄像机。 最后在两名法警的押送下,战庆国被带进被告席。 估计是因为出庭,他衣服头发都整理的干干净净,纹丝不乱,背依旧有些驼,也依旧明显看得见两鬓斑白,但面容是很平静的,目不斜视,仪态亦很从容,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和满脑肥肠大腹便便的贪官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审判庭的左右两边,左手边的检察官,光卷宗就提进来好几包——右手边则是辩护人员,不过右手边应该是形容虚设。 因为事实清晰,证据确凿,这一场审判,只是走个流程,给这场已经调查好几年的贪腐案件,划上一个句号。 主审官宣布正式开庭后,检察官起立,开始逐一逐条的朗读卷宗:某年某月某日、某年某月某日……再某年某月某日…… 于青一开始还听的全神贯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吸引去了神思,渐渐开始变的神思恍惚——仿佛看见那些灰尘渐渐勾勒出清晰的两个人形,就坐去了她的前方,肩并着肩。 一个肩膀很宽阔,只看背部也能瞧得出身高体健,一个相比下就有些娇小——他们静静的坐在她前方的座位,不动,不说话,神态平静,间或偶尔的朝向被告席中而立的战庆国侧侧脑袋。 于青认出来了,那是小池和石颖母子两人。 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也要来瞧一眼吗? 她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变的轻微,生怕惊扰到他们——只是近乎贪婪的睁大眼睛,望着前方那个高挺的背影。 他没怎么变啊,依旧木头脸一张,虽然从她的角度只能瞧得见他的一点侧脸,不过只瞧脸上的肌肉动向,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木着一张脸:嗯,眉骨高高的,眉毛很浓,睫毛纤长却不密,眼角依旧微微下垂,嘴唇抿在一起,其实亲起来是有点肉肉的,触感十分的好。 她忍不住啃咬着手指,偷偷微笑起来。 直到响亮的一声:“被告,可有异议?” 好像石破天惊的一声,震动的空气都陡然抖了一下,前方那两个身影顷刻间灰飞烟灭,重新幻化成一颗颗的细小灰尘,在窗口斜射进的阳光下飘飘洒洒,然后,消失不见。 于青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 旁边站立的法警警告的侧过来一眼,意思很明显:保持肃静! 前方被告席战庆国声音很平和:“没有异议。” 观众席掀起一阵切切私语声,然后是短暂的5分钟休庭——坐在于青身侧的两个人,低声说起话来。 是一男一女,都40多岁的年纪,看不出是夫妻焉或是同事。 就听男的低低叹气:“其实老战真的是个好官,这些年也为大家办了不少实事和大事,可就是命不好……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女的轻声:“你说的,可是那个姓秦的?” 男的气哼哼的:“不是他还有谁?这人歪门邪道的很!当初老战非要把他从什林提拔上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人心术不正,不是个好苗子。老战还笑话我对人有偏见!结果怎么着?他这一辈子,他这一家子,还不是都载在那个姓秦的手上?!” 女的有些疑惑:“那姓秦的是不地道,不过,老战这些个糟心事,也不能都怪在他头上吧?” “不怪他怪谁?” 男的俨然都有些气愤填膺了,“你可知道,当初石颖玩投资,就是秦乐正给牵的头!他能有这么好心?不过是当初他收贿的事暴露,被老战发现,他为了保自己和堵老战的嘴,这才拉石颖下水!你也知道,老战向来有点妻管严,这老婆一旦掺和进去,就怎么都脱不了身了——后来石颖投资失败,两口子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这秦乐正又跳出来,不知道给这两口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女的沉默了一会,亦叹息:“要是老战当初碰不上这个姓秦的,就好了。” “唉……谁说不是?” 男的长长叹息过一口,“当初我就在考察组里,本来老战都已经相中太仓团委的一个年轻干部了,大家对那人都很满意,报告都要打上去了,什林都不准备去的。可老战的儿子突然说什林有个同学,想蹭我们的车一块去一趟什林看同学,老战也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向来疼他,这才又跑了一趟,没想到,这一去,就撞见了秦乐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最后他嗟叹:“命啊,都是命!” 法庭当庭宣判:战庆国贪腐一案证据确凿,案情明晰,被告当庭对一切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鉴于有主动上缴赃款行为,认罪态度积极,本庭宣判,判处被告十八年有期徒刑,罚没一切家产,不得上诉,即刻执行。 站立被告席上的战庆国,面容依旧淡淡,脸色不曾有任何波澜,在两名法警的押送下,离开了被告席。 窗外的阳光落去地板上泛起的细小灰尘,沾在他的衣襟上、袖口上,以及灰白的发鬓间,于青站起身,叫了声:“战叔叔。” 他身子顿了顿,回头,看见是她,动了动嘴唇:“……” 于青发现,他哭了,死气沉沉的眼中突然泛起了泪花。 “你要好好的……” 他对她低声嘱咐,然后,转身被押送出了法庭。 于青走出法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必须扶着墙壁,才能勉强成行——法庭的小书记员是个年轻小姑娘,抱着笔记本电脑,从身后急走两步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于青冲人勉强笑笑,“我有点贫血,坐时间久了容易头晕。” 她现拐去洗手间,拿凉水冲了把脸,这才觉得气力回来了一点。 走到大厅的时候,陈曦正在翘首张望,一瞧见她,匆匆跑上前来,手里握着她的手机,一把塞给了她——手机不知道被握了多久,机身都热乎乎的了。 而他脸上的表情,一时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于青,你有电话,一直响一直响,我怕有急事,就替你接了——” “哦,” 于青揉了还在生生作痛的额角,“什么事?” 这个高个的清秀青年,很是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是许友松,他好像……出事了。” 正文 第452章你还好吗 自从她对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后,她的确没有再见过他一次。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手机绿色的提示灯总是在黑夜里一闪一灭——她有时候会看,有时候不会看,而手机屏幕上那个号码,有时候熟悉,有时候不熟悉。 熟悉的那个她肯定不接,而不熟悉的那个,如果忙起来,她可能会接。 接起来对方也不说什么话,呼吸声轻微,沉默着,于青于是就随手挂掉。 有时候沉默过后,那边会问一句:“你还好吗?” 她会点点头,然后再随手挂掉。 她并不关心他,也并不想知道他好不好。 毕竟,他总归是好的,因为他从来都是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样的人,过的总是好的,不需要别人来操心。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不会不好。 省立医院的高阶病房。 也许是因为她太不操心他了,所以连他父亲近期升任省政协主席都不知晓。 毕竟盘算一下话,他父亲再过两年也就退休了,能在退休前两年还能爬到正省级的位子上来坐一坐,想来是险境早已平安度过,迎来了否极泰来。 两天前,新上任的政协主席的独子,在省城很低调的举办了订婚宴,本是阖两家欢乐的大好事,却是万万没想到,订婚宴上闯进来一个女疯子! 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准新郎为保护自己的未婚妻,上前与疯子周旋,结果被女疯子突然拔出的尖刀,捅进了胸口! 订婚宴突变惨案现场,准新郎一身是血的被送去医院急救中心——值得万幸的是,这一刀虽然凶险,却不足以致命,但也足够准新郎喝一壶的了,订婚也没订成,未婚妻因受惊吓过度,被父母带回北京休养。 准新郎的父亲还要竭力按下此事,以防事件发酵,毕竟那个伤人的疯子的来历一时也说不清楚——这说不清楚的事,众人最爱的就是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爱编些有得没得的花边新闻以自娱自乐。 所以,不管前因后果,还是先按下此事,最好。 于是,省立医院,只有准新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干净整洁也孤灯冷灶的干部病房里——守了他一夜的母亲刚刚被他赶去休息了。 于青抱着一束百合花敲门走进病房的时候,就见他正枕着自己一条胳臂,颇有些无聊的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她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天花板上瞅了瞅——什么都没有。 话说这高级病房就是好,不像病房倒像个四星酒店的包房,天花板上连只结网爬行的蜘蛛都没有,的确怪无趣的。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他朝她转过头来,脸上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好像她是每天都会出没病房N次的小护士。然后,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来,嘴角的小梨涡很浅,浅到几要看不见:“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来看看我。” 于青登时乐了,从他床头柜抓了一个花瓶,里面还有些残水,她也懒的去置换,于是把怀里的百合横七竖八的尽数都插进去,也没个章法——不知道是不是这香水百合真的被喷了香水,这一动之下,香气撩人,惹的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家伙一连“哈秋哈秋”的打了两个大喷嚏! 这一下果断脸色又白了些,捂着胸口,呻吟的有气无力:“我就知道,于大青你就是来害我的,我伤口可还没拆线呢,这一下,估计伤口又要裂开了……” 于青唬了一跳,上前揭了他胸前的被单查看,前襟的病号服上貌似并没有血,她狐疑的瞧了当事人一眼,对方一脸奸计得逞后的微笑。 她就知道! 真的很想顺手拧他一把,不过看在他刚挨了一刀的份上,算了,忍了吧。 她拍拍衣服重新坐下了,顺手捡了床头柜上一个大苹果开始削皮,边削,边吐槽:“班长,你说你咋这么倒霉啊?” “是啊,是啊。”对方从善如流,一手捂着胸口,苦着脸,“倒霉死了!订婚也没订成,而且坊间还传出流言,说那个伤人的疯子是我前女友!!!!我为了攀上高枝,对其始乱终弃,逼的人家打胎,结果得了现世报!我那准丈母娘家都听信了流言,带着闺女回北京去了,说什么婚约一事,日后再议。” 本来是件挺苦兮兮的事儿,可于青听着听着忍不住的可乐:“前女友?始乱终弃?还逼着人家打胎?你这不一整个当代陈世美嘛!” “谁说不是?”许友松嗟叹,“流言害死人啊!现在我终于能理解人家一代名伶阮玲玉留下的那句‘人言可畏’,是怎样一种对世事的失望与无奈了……” “那怎么办?” 于青表示关心,“董小姐那么好的人物家世呢,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它这么飞了!班长你好生养着,等养好了身体,再去把董姐姐哄回来呗。反正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就没有拿不下的人。尽管去吧,班长,我看好你哦!” 许友松笑起来,小梨涡出没:“嗯,我看行。就按你说的办。” 于青手里的那个苹果很大,她削皮的水平还行,一路苹果皮转着圈的连着,一点都没断——她有些炫耀的抬起来给他瞧:“都说不断皮的苹果吃了能有好运气,看,我对你多好!” 对方张了张嘴,估计还正想打趣她两句。 不想她这边却是乐极生悲,削到最后一点的时候,估计是太嘚瑟了,一没注意,刀锋一歪,划去了大拇指—— 于青轻轻“嗞”了一口,忙把苹果放下,怕果肉被沾上血污,却是病床上那个悠悠哉哉正乐着的人一下上半身坐起,抓了她的手:“怎么?伤着了?” 的确伤着了,拇指上一道口子,伤口不浅,这会功夫,血汩汩已经沾去了他手指。 “手笨的跟脚丫子似得!” 对方口中恨恨,忙回头伸手去床头柜的抽屉想取什么东西,于青刚想拦他,说你别乱动。 却是这一拧身,他人“啊”的一身,弯下腰去。 正文 第453章希望这辈子我从来没来过 护士长一脸恨铁不成钢,愤愤然把被血染红的纱布给重新盖上:“得,伤口裂开了,下午等大夫来重新缝吧!” 许友松躺在床上还在呵呵:“徐姐,又叫你费心了,你说老是麻烦你,日后咱一定将功补过!” 护士长徐姐白了人一眼:“你啊,消停点我们就烧高香了!” 旁边端着白色瓷盘的清秀小护士吐了吐舌头,在护士长起身离开后,凑过去,小声:“又挨凶了吧?” 许友松笑,梨涡荡漾,手指扯了扯人家的护士服下摆:“心疼了?” 然后被小护士果断嗤了一口:“小心我找许阿姨告状……” “别别,好妹妹!”他还真怕了,忙揪了她袖口一个劲的摇,苦着脸,“哥哥求你了,请你吃糖,好伐?” “切当人三岁小孩啊,还吃糖。” 小护士虽是一脸不屑,却明显很受用,指尖点了下他额头,转身轻手轻脚的含笑走了。 于青捏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大拇指,在旁边围观的一脸无语:…… 死性不改啊死性不改! 这人花蝴蝶到处沾花惹草的本事,实在是有够水涨船高啊水涨船高! 实在是佩服啊佩服! 病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朝她招了招手—— 于青走过去,他摸了摸她大拇指上包裹的纱布,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出来:“于大青,你看你还动辄这么不着调,叫我怎么放心的了?” 于青抽回手指:“你还是操心你自个吧,就这一下的的功夫伤口就裂了,还得重缝!要我说,就该缝的时候不打麻药,也叫你长点记性!” 方才护士长来查看伤口,她在一旁亲眼看到了,创口在胸腹之间,心口窝处,也是他大命,这种位置,稍微偏上一点,可就要波及心脏了。 那一处的衣服和皮肤一片血渍淋漓,护士长暂且拿医用胶布贴合了开裂的创口,擦去了残血。 虽说知道不至于致命,却亲眼看到也是够触目惊心——也亏了他还能这么嬉皮笑脸的一派轻松,其实想想,这不过是他才刚刚脱离险境的第二天吧? 到底还是忍不住,她上前捏了捏他的手指,嗯,一双手都毫无血色,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却这么凉。 许友松似乎对她的主动微微一楞,手指微动,轻轻握住了她的。 她盯住他的脸:“是薄琴,是不是?”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起任何还能与他有关联的“女疯子”。 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啊! 除了那年高考后,偶尔听人说过薄琴因为精神错乱,被从看守所送去了精神病院——除此之外,再无听到过她的消息。 也许是那些年她的日子过的太幸福了,她从来不曾想起过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女人——直到得知许友松在订婚宴上被刺,震惊之余,才终于把“女疯子”从记忆的闸门中提将出来。 没想到,她竟疯了这么多年么? 许友松笑了笑:“是啊,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我。想来鄙人的魅力,实在是——” 于青没耐心跟他插科打诨:“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住在精神病院的病人,怎么会知道你订婚?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何时何地订婚?怎么能准确准时出现在你的订婚宴上?” 对方看了她良久,她视线绝不移开,虎视眈眈,一副打破砂锅必须问到底的架势。 最后他懒懒的笑起来:“因为她有请帖啊。” “她为什么会有请帖?” “我给的。” 于青:“……” “嗯,” 他一支胳膊倚去了脑后,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点,不过左手始终还在牵着她,神情很不以意,“我就想着吧,毕竟是以前的老同学,她当年对我呢,也算真心实意。都这么多年了,想来过去的都过去了,所以不妨去瞧瞧她,跟她说说话,也不枉我们年少时候的那点情谊。人之常情嘛……” 他下颌微抬,抬脸问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于大青?” “所以你跟她说你要订婚了,还给了她请帖?” “是啊,”许友松颇无辜的耸了耸肩,“她虽然住在重症病房,不过人看上去好端端的,还清楚记得我名字呢,我跟她叙旧,她也好像都听的懂。我一高兴,就把随身带的请帖给了她一份,没真让她去,只意思意思罢了。没想到——” 于青喃喃:“没想到她真去了,还带着刀?” 对方使劲点头:“对啊对啊,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好心却这么没好报。” 于青良久无语,只摸了把椅子,在他床头默默坐下来。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肃穆了,也太久不吭声,他不安的动了动,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我听说刘和平的事了,这段日子你肯定过的很煎熬,于青……你瘦了很多,你知道么?” 于青恍然未闻,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 “于青……,我们——” 她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许友松,这种事,你以前也做过一次,你还记得吗?” 他神情有点发愣,不知道她突兀的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可是我记得,是俞安柏告诉我的。” “俞安柏?”许友松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 “当年咱们隔壁五班的,喜欢邱梦华的那个小个子男生。” “我当时被薄琴推下楼梯,受伤住院,学校怕影响不好,只把薄琴开除了事。是你事后找到薄琴,跟她说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喜欢的女生另有其人,让她不要再枉害了无辜的人人。” “俞安柏说,那些日子你跟邱梦华特别亲热,明明你都已经对她不闻不问的,却是那几天一反常态,对邱梦华特别好,日日的送她回家,给她送礼物,天天黏着她。再然后,邱梦华就被薄琴用石头砸伤,薄琴也因此被拘留,再然后又被送去了精神病院。” “而邱梦华被砸伤住院后,你却连去医院看她一眼都不曾有。” 于青的目光慢慢放去了他身上:“班长,你对我真的很好。薄琴那种人,一天不被绳之以法,你就怕她终有一天还会对我不利,所以你打着你喜欢的是邱梦华的幌子,把灾祸引到她这个垫背的人身上,而薄琴也能被抓,实在是够一举两得。” “而这一回,又是何其相似啊……” “你明明知道薄芹是个精神病患者,明明知道她住的是重症病房,却还是把自己订婚的请帖给了她,你到底想做什么呢?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床上躺着那个男人,一开始还一脸戏谑的笑嘻嘻的,却是手指抓的她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紧到她都觉得有些疼起来。 他望着她的脸,良久,慢慢溢出一丝苦笑:“因为我不想订婚。” “我不想跟那个女人订婚,所以,当薄琴出现在订婚宴现场,我实在是高兴坏了……我知道她是个精神病人,甚至连她手里的刀,都是我偷偷塞给她的……” 于青骤然睁大了眼睛,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是你自己捅的自己?!” 他咳咳几下咳起来,边笑边咳,捂着震动的伤口:“就是下手狠了点,本来,我只想小小戳一下,流点血就行,没想到戏演着演着也就过了火……” “那什么女疯子是被你始乱终弃的前女友,被逼打胎,也是你故意散播的?”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陡然站了起来,喃喃自语,“是啊,这一年多的功夫,战庆国一案也已结案,你父亲不光完全没有被牵扯到,还已经升任政协主席,董家对你而言,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所以,订婚不订婚,也已经无所谓了……” “而你捅自己这么一刀,再给自己的名声抹抹黑,叫对方觉得是自己眼光不准遇人不淑,主动解除婚约,然后你再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实在是尽善尽美。” 于青回过头去,望着那个“尽善尽美”的男人,略显苍白的脸上,渐渐化出一个凄清的笑容:“许友松,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否则,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抓住了她的手—— 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你怎么会是我的敌人?于青……,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再给我个机会好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俯身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他也瘦了,纵然是自己捅自己一刀,可仍旧是不可避免的元气大伤。 他其实可以不必这样的,只要他没有遇上她。 “和平死了,他的父母这辈子只能失独终老;小池死了,石姨死了,战叔叔被判了十八年牢狱生涯,还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出来的那一天;现在,许友松,你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于青渐渐直起了身,挺直了背,手指从他的唇边滑出,放在身边,慢慢捏成了拳。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我从来没有来过,我不要认识你们,不要认识你们每一个人!这样,也许你们都可以过的更好、更幸福——小池也许不会死,你也不需要必须自残才能摆脱不想要的婚姻……可如果老天爷让我来一趟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我‘天命不可违’,那我真的投降了,我认命!” 于青走出病房楼,走到夏天灼热的阳光下。 有人远远朝她迎上来,是她两辈子都熟悉的容颜:高挑、清俊,眼神温和,这是她上辈子的丈夫。 “陈曦,”她轻轻叫他。 “嗯,”他点点头,问,“班长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陈曦,我们结婚吧。” 正文 第454章好事得多磨 这天,罗小媛正陪于青在商业步行街的一家婚纱店试婚纱。 即便于青想一切从简行事,不过,到底是结婚,很多东西想简化也简化不了——例如光婚纱一项她就已经跑了三趟了:第一次是挑中样式,但不合身,需要改;第二次是改了尺寸后,又需要试;好在这第三次是尘埃落定,只需要再修改些小细节,就可以交付押金打包带走了。 罗小媛青大毕业后,又回到了家乡省城,因为她小姨的关系,进了省师大后勤处——对女孩子来说,这是份又稳重又体面的工作,往下找对象谈恋爱都很顺利。 去年就已经结婚了,老公是家里给介绍的,公务员,人老实又朴实,对罗小媛言听进从的,所以小日子过的很滋润——以前那么英姿飒爽的一个女孩子,现在俨然多了十成的女人味,温婉多了。 自从于青来省城工作后,罗小媛算是她在省城唯一一个能够一块约着逛街吃喝的小姐妹了,而且罗小媛工作清闲,目前又还没孩子,也有空跟于青凑活——现在于青要结婚这样的大事,她这个当姐妹自然要一路陪到底的出谋划策。 这于青试婚纱,罗小媛在一旁喋喋不休,大概齐意思就是她这个婚结的太过于迅猛,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上回她俩约着吃必胜客,于青还单身狗一个呢,这也就月余多的功夫,居然都要结婚了!!! 罗小媛吐槽:“本来我手里还有两个大好的人选想给你介绍呢,都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带研究生的导师,才30出头呢,特年少有为!!!另一个是辅导员,这个年轻,长的贼帅!!!我还想着这俩这么好的苗子,你怎么也得看上一个,没想到你闷声干大事,这么快就找到了主家,搞的我都怪失落的!连个媒人都没捞着当成!” 于青乐:“你们这些已婚妇女也是,最爱干的就是给人介绍对象,估计是自个过的特幸福,看别人单根一个都特难受。这么能推己及人的,倒也是大爱一桩,够无私的。” “切,我哪有这么闲?不过也就操心了你一个,哦,不对,还有美美。” 嗯,她俩当年在什林的舍友姚秀美,当初高考失利,只上了一个拿钱就能念的大专,毕业后就留在省城工作了。 这终身大事也是罗小媛给张罗的,亲戚托亲戚的,最后介绍了一个省电视台的研究生给她——男方条件不错,现在人家姚秀美都结婚三年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特别可爱! 就是姚秀美现在全职主妇,天天介不是伺候女儿就是伺候老公的,忙的脚不沾尘,于青和罗小媛也不好意思常骚扰她,不过偶尔去一趟打打牙祭还是可行的。 每次去,姚秀美都恋恋不舍的拽着人不舍的放她俩走。 话说这当年的小姐妹们个个都是家庭幸福如花美眷的,于青也挺为她们高兴的。 现在轮到自己了,嗯,自己也得加油。 罗小媛边帮于青扯着婚纱上的花边,好让裁缝再仔细丈量先,边问:“话说你家那夫君我还没见过呢,啥时候能带出来亮亮相啊?” 于青微笑:“还别说,你今天就能见着,待会他来接我,到时候你不就能看见了?” “啊啊啊!帅不帅?” “帅。” “多高?” “183吧,还是184,反正不矮。” “啊啊啊啊,可以啊于青!话说你命中是不是就是有帅哥缘啊,这只要经你手的一,个个都又高又帅的!就像以前那谁——咳咳咳咳咳!!” 罗小媛捂着嘴不自然的干咳起来,咳完,就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那我今天运气可忒好了,我还就在这专门坐等着了,等妹夫上门!” 等于青试完婚纱,各种细节都一一修订好,打包好后,陈曦也准时开车来接了。 时值夏天,因为是从单位赶过来的,他穿着淡蓝的短袖衬衣,西裤笔直,很是端正得体,再加上肤色干净白皙,头发利索,五官清秀,绝对是枚妥妥滴帅哥,还是一看就教养特良好的种——所以一走进婚纱店,还是颇吸引目光的。 于青朝他招了招手,他眼神一投到她方位,顿时神色温柔,露出淡淡笑意,快步迎上来。 于青首要任务当然是要给身边的罗小媛先做番介绍:“陈曦,这是罗小媛,是我以前转学去什林的舍友。” “小媛,这就是陈曦。见到了,还行吧?” 罗小媛早就起身了,一脸讪笑:“妹夫果然又高又帅,于青这回没诳我。这——” 她一时语塞,颇慌不择言的匆匆夸道,“你们还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往下自然是三个人先找地方去吃晚饭,就是罗小媛总是有点心不在焉,饭才吃了一半,急匆匆的说有电话,出去接了一会,回来后说家里老公有事找她,她得早点回去,就不陪到底了。 于青说要送她,她坚决不肯,只说自己打的就好,于是匆匆告辞。 罗小媛走后,于青和陈曦继续吃完饭,也就回家去了。 话说他俩自从决定结婚后,于青这边,父母方萍和于成勇,自然是乐不可支的,毕竟陈曦他们这阵子也已经很熟了,知道是个挺不错的小伙。 而陈曦那边,其父母在见了于青一面后,也表示满意——毕竟,要挑毛病吧,于青目前也没啥可挑的:名校硕士,不管是学历工作还是工资水平都比陈曦要高一截子,模样身高也不错,又还是怀姜本地人,父母也都有稳定工作,独生女,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家庭负担。 所以两家也算是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就是他俩这个结婚决定的有些过于匆忙,很多东西还没准备到位——例如于青虽然在省城买了房子,但是是期房,又碰上了延期交工。而陈曦父母也并没打算住女方的房子,陈曦的单位有集资盖房,不过还得有两年工期,所以他俩目前的决定,是先租房结婚。 房子他俩已经看的七七八八了,有看中一两个,还需要再去看看,才能决定到底租哪一个。 总之,要结婚,需要忙的事太多了! 慢慢来吧。 陈曦送于青到她小一居的公寓楼,于青也不留他,只让他把打包的婚纱以及买的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帮她搬进屋后,也就客气的送客了。 话说他俩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可目前的状态还是颇“相敬如宾”,也约会也吃饭也一起忙结婚的各种事宜,但一到晚上都是各回各家。 于青觉得陈曦这一点做的挺不错的,怪绅士,有时候牵下她的手,可要是看她不习惯或者不舒服,也就默默又松开了。 陈曦走后,于青整理好东西,然后就是沐浴洗漱——话说这些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忙各种杂七杂八,例如要租房子啊得去一家家看啊,要拍婚纱照,要预定婚宴的酒席,首饰啊衣服啊也得准备,小到一块喜糖一张喜帖,大到还得置办点家具,这他俩双方父母都不在身边,可不啥都得亲力亲为嘛! 所以一天下来实在是累的浑身散架一般,只想洗个澡赶紧上床睡觉! 不过她人都上床了,却是房门被敲的一阵咚咚咚响—— 猫眼里一瞅,居然是罗小媛!!! 于青打开门后不无惊讶:“干嘛呀?这个点怎么来了?怎么来的?有事?” 罗小媛在她小屋里转了两圈,一看人就很心浮气躁的厉害,没头没脑的又转了两圈后,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我让我老公开车送我过来的,我就是觉得,有些话,我现在就得必须跟你说。按我的性子,实在忍不到明天!” 于青被她这幅模样给搞乐了,去冰箱倒了杯橙汁给她:“是啥体己话啊?害的你大晚上还得拉上老公亲自登门一趟,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罗小媛双手攥着橙汁,灌了一口,又灌了一口,一双眉毛绞的紧紧的,想了一会,才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于青,我问你,你和妹夫认识多久了?” “你说陈曦?”于青微微惊讶,“我们都是怀姜的,高中同班同学,认识很久了。” 她没说的是,我上辈子就认识他了,上辈子他也是我老公。 罗小媛屁股往前挪了挪,追问:“那……你们这突然就准备结婚的,恋爱谈了多久?两个人处了多久?” “这个倒真没多久……” 于青没耐心的捅了对方一胳膊肘,“你说你有话就赶紧说,怎么还当上审判官了。说吧,你到底对他有啥不放心的啊?” “其实……”罗小媛一脸慎中又慎,“我以前还真见过他……” “谁?”于青挑了挑眉毛,“陈曦?” “嗯。” 对方点点头,思索着,慢慢道,“你也知道,我是我们学校后勤处的,什么食堂啊超市啊票务啊都归我们管。我去年就见过他很多次,他……他跟我们学校食堂一个当临时工的女的一度走的很近,听说那女人是个离异的,有没有孩子不知道,有一阵子,他几乎天天都来找她,两个人——” 罗小媛狠了狠心,还是一口说将出来了,“两个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听说都在外边租房子同居了!因为他人长的精神,那一阵子又跑的勤,当时食堂里的人,见了都叫他‘帅哥’!” “不过这阵子倒是真的没见了,那女的也辞职了,不知去哪了。我因为管饭卡这一块,经常和食堂的人打交道,正经瞧见过几次他来找那个女的。不过他应该是不认识我……” “于青,”罗小媛最后攥着橙汁杯几乎都要咬牙了,“你结婚我挺高兴的,可,结婚可是大事!一定得擦亮眼,得找个稳妥人才成。这陈曦看着是不错,工作稳定,人长的也不错,可……可他以前的事,你也得问问清楚才是啊!” 正文 第455章"心想事成" 于青几乎下意识的就要脱口而出问:那女的是不是姓魏?名叫魏清香? 如果是,那陈曦小哥还真是颗长情的种子嘿! 这都多少年了啊,还能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的。 不过她到底把好奇心忍下来了,只赌咒发誓拍着胸脯向罗小媛保证说你妹夫他绝无二心,至于以前的情感经历嘛,都是奔三的岁数了,谁还没个前女友前男友啥的?都能理解。 甚至她还不得不拿自己举例:“这我以前不也有男朋友嘛,俺俩谁也不嫌谁。再说陈曦那人,性子我知道,挺知根知底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大晚上的寝食不安的跑这么一趟,就是怕我被人给坑了。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改天请你们两口子吃大餐!!” 罗小媛都要被她说笑了:“谁稀罕你大餐!我就是觉得,他以前有啥人倒不要紧,重要的是现在都要跟你结婚了,有没有断的干净!你不知道,有些男的啊,就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和前边的人藕断丝连磨磨唧唧,特别呕!” 于是于青又替陈曦拍着胸脯打了一番保票,说他现在绝无二心!否则,你姊妹我也不是吃干饭的,干嘛要受这个呕啊! 这才把罗小媛给哄的气终于顺了,放心的下楼跟着老公回家去了。 罗小媛一走,于青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往床上一扑——其实,此番罗小媛前来的这番“线报”,她也不是没放在心上,只不过她人太累,实在懒的去想。 不过睡着之前,她脑子里转着圈的是:和陈曦刚在省城碰上的时候,他和那个在省立医院当护士的前女友已经谈了三个多月了,要说陈曦也不是这么没眼色和情商的人,居然还真就把他妈嫌弃人家姑娘工作的话给一字不差的转述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压根也就没想和人家成啊? 不过往下没继续思考下去了,因为她睡着了。 第二天,因为要去看结婚租用的房子,中午陈曦来于青单位和她碰头——于青偶尔看他的脸,有些若有所思。 本来,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问的,毕竟他们都要结婚了,还是做到心无芥蒂的好。 况且他的一切小动作她上辈子都烂熟于心,真想要说个谎什么的,她一准的都能看出来。 不过在今天见到人之后,她反而完全没了要向他问个究竟的冲动。 如果他真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却不能相守,那就放去心里吧,她不碰——毕竟她心里也有那么一个地方,也封存着那么一个人,也不想任何人来碰。 两厢比较,于青觉得做人还是公平一点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己有所欲,就不要对别人也过于苛责。 于青决定好后,然后还佩服起了自己,觉得自己现在修炼的委实是够佛性的了,特想给自己赞一个! 再然后,是照旧繁忙事无巨细的婚前准备,两家找人看了日子,婚礼定在10月初,正好国庆长假期间——于青觉得这日子不错,外地的同学朋友什么的想来参加婚礼的,也都方便,不用额外请假。 不过才9月份,她就率先迎来了一个提前来恭贺她结婚的人——彭长宁。 彭长宁H大本科毕业后,有继续读研,不过换了专业,去了航空学院——研究生毕业后,还是选择继续深造,目前博士在读,所以也算是颗妥妥的高阶人才了。 因为他读研阶段就换了专业,去了别的学院,于青平时里和他接触不多,偶尔聚,也是因为他是老四王蓉的男朋友,在613带家属聚会的日子偶尔露个脸。 不过日后就见的越来越少了,现正经掐算起来,两人还真是N久不曾谋面了。 要说彭长宁这些年有啥变化,那可真的是变化挺大的——刚入大学时那么妥妥的一个阳光型运动型帅哥,现在经过这么多年学海无涯的“折磨”,人戴起了银丝边眼镜,气质沉淀的颇为的稳重,猛一瞅还真有点博士的来头。 于青对他的到来自然十分高兴,请了人去她认为的最好的一个饭店吃饭,饭桌上喋喋不休,一个劲的嫌弃他为啥不把老四也一块带过来! 又这省城虽说不比北京,但到底也有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她可以带着他们好好逛逛! 彭长宁一开始还只是礼貌微笑,只说自己此次来,是替自己导师来省大参加一个研讨会的,知道于青也在省城工作,又听说她快要结婚了,所以一并来瞧瞧——说话间,红包已经递了过来,说自己到时候10月初要去外地出差,参加不了她的婚礼了,所以这次来,一并就把红包给递了。 于青也不客气,边收红包边问:“彭班长,你说你都博士了,这什么时候娶我们老四啊?这学问要念,可老婆也不能不娶啊!可别让我们老四给等急了,小心不要你了!” 话音一落,彭长宁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脸上露出尴尬的苦笑。 过了一会,才慢慢道:“其实,于青,不瞒你说,我和王蓉已经分手了。” 于青:“……” “说实话,我一开始追求王蓉,只是当时心里受了些挫折,一时头脑发热,有些赌气的成分。不过等我们两个真在一起后,许是因为日久生情吧,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她在我身边。” 彭长宁声音无波无澜,像是在叙述一件很遥远的往事,“而且那些年王蓉的确也对我挺好的,让我头一次知道了女性的温柔和可爱是为何物。我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挺有惰性,所以很多时候就想:就她了。如果这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也不错。” “不过,本科毕业后,王蓉参加工作,一开始她很不适应职场上复杂的人际关系,常常来找我哭诉,我一开始还有耐心安慰她鼓励他,必要的时候也骂骂她,后来她找我诉苦的时候多,我就有些嫌弃她烦,担不住事。不过渐渐的她就慢慢适应了,找我诉苦的时候越来越少。嗯,虽然我一直都觉得她不够聪明,挺笨的,能考上H大也是不知道走了啥狗屎运,不过她工作起来劲头挺拼的,颇有点拼命三娘的架势,很快工作上就如鱼得水,职务上升的也很快。后来她工作越来越忙,而我还在学校里念书,我们两个在一块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便在一块,说的话题也是驴头不对马嘴,常常不欢而散。” “不过也许我们两个都有惰性吧,都觉得已经在一块这么久了,怎么也能凑活的再继续下去。没想到,终究还是不行。” 彭长宁最后笑了笑:“其实,我们去年就已经分手了。我这次来,一是庆贺你结婚,二也是不想在你婚礼上再遇上她,所以就先行一步了。于青,你别怪我。” 于青:“……” 她能说什么呢,虽然说实话她们613对王蓉和彭长宁这一对其实也早有预感,不过,事实真正的摆在眼前时,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她只能不停的说:“彭班长,吃菜吃菜。这感情的事……,有时候是挺难说的,全靠一个缘分,你和老四都是好人,以后也一定都能找到自己良人。” “是啊,是需要靠缘分。就像你……” 彭长宁说到此处,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于青啊,希望你幸福。” 金秋十月,于青举行婚礼的日子。 她和陈曦挑在婚礼前的一个工作日,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结婚证打出来,她拿着小红本本,有点哭笑不得。 嗯,现在的结婚证都是机器打印的,不知道是不是机器漏墨啊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她和陈曦的结婚照上,两个人中间有个墨点,拿指甲抠也抠不掉,拿纸巾蘸水也擦不掉。 陈曦说:“要不?再叫他们重新打?” 于青看看身后排队等着领证的人还那么多,想想,觉得算了。 她不算完美主义者,墨点就墨点吧,又不影响法律功效。 况且,上辈子她和陈曦的结婚证上,也同样有这么一个墨点,当时他俩也是急着领证后还得回去上班,也就没要求人家重新打印。 这上辈子能忍得,自然这辈子也能忍得。 婚礼那天,省城本地的罗小媛和姚秀美自然是不必说的。 而613那帮,除了人还在北极圈的老五吴非,这老大、老四王蓉、小六携老公简成舟以及一对双胞胎儿子都有来,热烘烘的一桌人! 而怀姜的同学,宋瑶因为远在云贵高原,没能出席,只提前打来了红包和一对少数民族的木雕,寓意百年和好;几个陈曦中学时代玩的要好的同学也有来,就是见了于青,都有点不尴不尬的,不过互相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 除此之外大都是于青和陈曦双方单位的同事领导,以及双方的亲戚,总之人不少,很是热闹。 其间有人送来一个偌大的鲜花花篮,里面的纸片极简短的一行字:于青,祝心想事成。 只看那俊秀熟悉的字迹于青也认的出是出自许友松的手笔——自从那天她从医院离开后,就没再跟他有任何联系,只听说人在医院又躺了大半个月才出院,至于“伤”他的那个女疯子,许家表示既然是个疯子,追究也是无益,也就这么算了。 而跟京城董家的联姻,许是因为还牵扯到多方利益,也并没有就此罢了。 至于往后怎样,于青就不知道了。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这中国式婚礼嘛,自然还是以喜庆热闹的气氛为主,就是司仪要求新人双方宣誓的时候,头披白沙于青还忍不住的回头望向大厅大门处—— 她前后两辈子看过的小言文八点档肥皂剧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电影里,这婚礼上抢亲的,始终都是百用不厌的一大看点:观众乐此不疲,也绝不嫌弃俗套。 虽然于青每每看到这种每逢婚礼上就有有情人跳出来拽跑新娘或者新郎的桥段,总会忍不住心存疑惑:话说按照国内国情来说,一般都是领证后才办婚礼的,你这跑出来把人给拽跑了,可这人家从身份上也已经是人家法定的妻子丈夫啊。 不过电视上永远都是这么演的,所以她也就不难为自个,不钻牛角尖了。 《大话西游》里的紫霞,在临死前曾说:我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穿着金甲圣衣、踏着五彩祥云来娶我…… 而此时于青回头遥望婚礼大厅大门处,只见那里堆着花篮气球,吊着喜庆串花红纸——她常常想着:也许我的小池没有死,他只是受伤了,一时好不了,为了不拖累我,这才假死给我看,让我能好好生活。 而必要的时刻,他就会果断蹦出来,例如就像这千千万万的抢婚恶俗桥段里,他会在我与别人的婚礼上,就像紫霞心目中那位盖世英雄一样,勇敢的出现,把我劫走!!! 但生活到底不是演电影,于青到底还是没等来她的盖世英雄。 她宣誓、敬酒、切蛋糕、改口叫爸妈,拿红包,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从今天开始,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世俗中,她又是陈曦的妻子了。 新婚之夜,于青一身疲惫的躺在床上,心想:这算不算实现了她这辈子刚来时的愿望? 重新找到陈曦,和他相爱,和他再度喜结连理。 而现在,她是不是已经算实现了理想? 心想事成了? 正文 第456章回来 于青一觉醒来后,发觉一切都有点不大对头。 屋子里的陈设变了,其实不光陈设变了,连屋子也变了。 但一切又不是陌生的,因为和她上辈子与陈曦的小窝一模一样! 壁纸是一样的,头顶的松下吸顶灯也是一样的,紫色窗帘也是一样的,就连床头柜上他们小两口结婚两周年去大连旅游的合影,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抓着被子还对着天花板发懵的时候,有人走进来:“老婆,我那件白衬衣呢?就那个有条纹的那个。” 于青翻身从床上坐起,一脸懵逼的瞧着对方。 对方是陈曦无疑,不过还是略微有点变化,例如昨天婚礼上还是瘦瘦的脸,这一夜功夫就圆润了不少,腰腹也粗了一圈,年纪好像也长了些…… “干嘛呢,还梦游呢?” 陈曦走到她跟前,张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行啦,快起来吧,帮我找找衬衣,顺便把我那条西裤也熨一下,今晚上我有个同学聚会,昨个不就跟你说过了?晚上不回来吃饭。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做饭,去我妈家吃也是一样。” “哦……” 于青掀被下床,经过梳妆台的时候不经意往镜子里里瞟了一眼—— 一? 自己什么时候烫的头发? 她在镜子面前停下来,好生打量了一番自己:话说她也不是昨天的自己了,本来及肩的直发变成了稍短的卷发,眼底生出了淡淡的纹路,人也胖了些,除了眼神惊愕,镜子里怎么看都是一个有点慵懒的少妇形象。 不过这形象她也是不陌生的,这是上辈子的她自己——32岁的自己。 床头柜上还放着手机,于青走过去摸起来,上边微信朋友圈和微博都是自己上辈子的用户名,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也都是她“重生”前那晚临睡前留下的。 她放下手机,走去窗前拉开了窗帘——也没错,这不是昨天省城她和陈曦租的婚房,这是在怀姜,上辈子她和陈曦小两口贷款买的房子,小区里有一条河,正从她家楼前蜿蜒流过,甚至连河边那两颗歪脖子的柳树都如出一辙。 怎么会不如出一辙呢? 于青摸着窗口坐下来,咬着手背——她这分明是回来了啊,回到了她的“上辈子”。 而所谓自己那一场“重生”,只是一夜长梦吗? 没有小池,没有班长,没有秦乐正,也没有死亡,没有离别,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天命不可违——而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 陈曦又从外面朝卧室探进脑袋进来,神色明显有点不耐烦了:“老婆,你干嘛呢?还得赶着上班呢,去晚了领导脸上要不好看的。” “哦。” 于青蹦起来,轻车熟路的走去家里的衣帽间,轻车熟路的取了他要的那件带条纹的白衬衣,轻车熟路的把衬衣和西裤都放去了蒸汽式挂烫机上,轻车熟路的打开电源,轻车熟路的熨烫起来。 衣服熨烫好,因为蒸汽的缘故,还有点湿,陈曦已经迫不及待的穿戴起来了,边穿边嘱咐她:“今个晚上是有个在美国的同学回来,据说是回国来准备结婚的。我和他们以前交情一般,本来不想去。不过以前都是在大院住过,怎么也算的上是个街坊,这人家都叫了,不去也不大好意思。他们那群人最爱闹了,要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不用等我,我带钥匙了。” 于青点点头,没说话,只帮他把扎进裤子里面的衬衣给褶子捋捋好。 陈曦低头亲了下她脑门,又道,“早饭我就不吃了,你去你们单位食堂吃吧,车你也开着吧。晚上有酒场,我直接打的过去。” 于青持续点头,其实听的半只耳朵进半只耳朵出,陈曦急着上班,倒也不以为意,匆匆穿戴好,就出门去了。 他人走后,于青又在沙发上坐了半响,也知道自己也得上班,却是怎么也挪动不了腿,脑子里糊糊涂涂的——她心里明白自己是真的回来了,不是一时还是没法从懵逼状态中走出来。 最后她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去上班了。 手机里存的同事的号码,脑子里也备清楚,记忆点一点障碍都木有,好像真的只是过了一个晚上而已,而不是她“消失”了十二年。 于青给同事打了电话请假,她一个办公室的小朱笑嘻嘻的:“青姐,今天领导们都出差,不来就不来呗,反正有我值班,到时候有事给你打电话。” 于青放下电话,在屋里没头苍蝇样的转了一圈,觉得实在无所事事,于是只好又上床去睡觉——床头上挂着她和陈曦的大幅结婚照,照片里的她笑的很甜,怎么看都是个一身幸福满身的甜姐儿,而陈曦也一如既往的温和俊美,所谓佳偶天成,正如照片所示。 于青默立床前,望着照片,觉得老天爷跟自己开了一个很不友好的玩笑。 本来自己的生活还是挺美满的,可是他让自己重生了——于是从15岁从头再来。 一开始,她也以为自己会像N多重生界的先辈们那样:金手指无边无际,虐渣男打极品赚大钱,一路和爱人携手奔向康庄大道。 奈何老天爷偏不按常理出牌,或者说她就是个捡来的,明明也努力了,也曾感觉圆满了,却是世事无常,总要把她卷去车底,再踩上几脚——可就在她投降了,认命了之后,他又一手指把她给拎回来了! 不过,你拎就拎回来吧,都不顺便消除个记忆啥的吗? 本来我就是一个工作普通婚姻如常的小地方的小女人,又成不了啥气候,老天爷啊,你这么对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嘛? 啊?好意思嘛?! 于青果断朝天比划了比划中指:老天爷,我诅咒你! 然后,她就爬上床,钻进被子闭上眼睛睡大觉了。 这一觉睡到日落西沉,于青醒过来了的时候,屋里暗成一片——她摸了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傍晚6点多了。 陈曦早上走的时候说过,晚上有同学聚会,不回家吃饭。 她自己也不觉得饿,奈何睡不着了,于是爬起来,烧了壶热水,随便泡了点牛奶麦片,打开电视——其实看不进去,就是完全听个动静,好让家里感觉不这么孤独安静。 慢慢的,于青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又睡着了。 再次叫醒她的是手机铃声—— 懵懵懂懂的摸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陈曦的,她声音囔囔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喂?” 对方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然后就是极轻的一声笑:“实在对不住,请问是弟妹吗?” 于青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抱着抱枕从沙发一下坐起了身——! 这声音……这声音委实是太耳熟了! 她捧着手机,心口砰砰砰直跳个不住,颤巍巍张口:“班长??” 正文 第457章曾失去的,曾找到的 电话那头貌似微微一楞,很快就笑了:“看来陈曦宣传的挺到位啊,连弟妹都知道我是他们当年的班长。” 于青捧着手机没吭声——没错,她听的出来:这是许友松的声音。 这人说话音调里总爱带三分笑意,即便不用看脸光听声响,就能叫人心头顿生好感。 那边继续道:“那个……不好意思啊,弟妹,陈曦喝多了,我们想把他送回去,奈何他醉的太厉害,死活问不出家住哪里。所以——” “陈曦喝多了?” “嗯,可能是老同学好久不见高兴了吧,喝的有点猛了,弟妹你千万别生气,都怪我们,以为这么多年,他酒量长了呢,就没了轻重,怪我们怪我们。话说弟妹你们家是住哪个小区?还麻烦弟妹待会到楼下站一下,让我们认个门,我们很快就把他送回去。” 于青握紧了手机,已经起身去穿衣服穿鞋了:“你们在哪个酒店?” “晋福大酒店。” “晋福离我家不远,不用你们送,我这就开车去接他。” “哎呀,都这么晚了,弟妹你一个女人家,不要再开车出来了,我们——” “没事,近。我很快就到。” 于青穿好衣服鞋子,拿了车钥匙,对着镜子拢了两把头发,镜子里那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脸色在冷色的荧光灯下有点苍白,她本想涂点口红的,想了想,也就算了。 晋福酒店的确离自家小区不远,开车也就不到10分钟的车程。 于青把车一直开到酒店大门前,车灯照耀处,看得见酒店门口有几个人影晃动——她找好停车位,停好车,匆匆下车走向酒店大门,只瞧见前面有人朝她转过身来。 她停住了脚步。 她上次瞧见他,他还一脸苍白的躺在白色床单的病床上,轻吻她的手指,说:你怎么会是我的敌人,于青,你这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而现在,他白衬衣松松的挽着袖子,领口解开两粒扣子,长身玉立,也是三十出头更趋于成熟的年纪,一身的气度既潇洒自在,又有种贵不可言之感,只有嘴角那恒久不变的小梨涡,伴着熟稔的笑容跃然在脸上。 他站在她面前,微笑,带着一种陌生的客气:“请问可是陈曦家的弟妹?” 于青现吞了好几口的口水,才能镇定的点点头。 对方旋即就笑开了,永久的亲和力十足:“实在不好意思,还得让弟妹跑这么一趟。不过陈曦……真的有点醉了,想来是好多老友多年不见太高兴了,等明天他醒酒了,弟妹可要高抬贵手,千万别骂他。” 于青说不出话来,只能持续的机械点头,喉头哽过一波,才能问:“陈曦现在在哪?” “在一楼找了个房间让他先休息了一下,弟妹请跟我来。” 他说着侧身在前方引路,边跟她聊天,“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许友松,也是陈曦他们当年的班长,刚才弟妹在电话里张口就叫我‘班长’,可真是叫人受宠若惊的很。” 于青微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小声:“你好。” “还不知道弟妹怎么称呼?” “我叫于青。” 他整个人好像顿了顿,微笑和表情都是,有点楞的瞧过她一眼,不过很快就不着痕迹的笑开了:“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弟妹的名字有些耳熟。” 于青扯了扯嘴角:“估计太大众化了吧,太多人叫。” 他思索着摇头:“也不是……” 不过,他很快就不在这上面牵扯精力了,因为房间到了,他推开房门——于青走进去,果不其然瞧见陈曦正满脸通红的躺在一张长条皮沙发上,有人正守着他,瞧见有人进来,站起身。 这人身量不矮,身形有些粗壮,一双过于浓黑的眉毛在脸上很是引人注目,瞧着很不好惹——不过于青亦认得他:是雷彦。 许友松跟雷彦介绍于青:“这是陈曦的爱人。” 雷彦忙伸手过来:“原来是嫂子,头一回见头一回见!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本来要去的,不过手头有个案子给压住了,就没去成,还遗憾了好久呢。” 又闪身指着沙发上躺着的陈曦道,口气有点冤枉,“其实真没喝多少!没想到醉成这样,嫂子千万别见怪啊,他估计是——” 话没说完,于青敏锐的感觉到许友松瞥了一眼雷彦,雷彦果然摸着后脑勺打开了哈哈,“估计是老同学好多年没见,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嫂子别生气哈!” 于青摇摇头,探身过去,轻声唤了两声:“陈曦,陈曦?” 陈曦满面酡红,浑身酒气,身上的衬衣被揉的皱皱巴巴的,听到于青唤他,皱着眉头动了下身子,但眼睛死活睁不开的样子,嘴里含混了两句,不知道说的什么。 的确醉的很彻底。 于青起身:“麻烦二位,我去把车开到门前来,你们帮忙把他抬进去好不好?” 雷彦第一时间点头:“好好好,那啥,我也开着车呢,就跟在嫂子后边,待会到家了,负责把他背上楼去!” 于青瞧他那模样,肯定也是喝了酒的,本欲拒绝,不过想想待会真到了家,陈曦醉成这模样,她自己也弄不了,所以也只能点点头。 她起身准备去开车,许友松跟在身后:“停车场挺黑的,我和弟妹一起吧。” 刚待张口说不用,房间的门一下在面前被推开了,有高大的身形露出来:“陈曦怎么样了?还叫不醒?” 纵然现在不是夏天,亦还没到冬天,但于青觉得,就像有声声天雷就劈在她的头顶之上——好像她是那500年需历劫一遭的妖兽,历劫的天雷追着她撵着她,无处遁逃,疲于奔命,然后一头扎进命定之人的怀里。 她和他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纵然在她梦里,他曾出现过千百次、千万次。 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活生生的,这么近的——近到呼吸几乎可闻,近到她能看到他浅蓝色衬衣领子里凸起的喉结,还有下巴上刮成青色的胡渣。 对方很高,很高,肩膀宽阔,窄腰长腿,脸色亦有点酒后的泛红,鼻翼处那浅浅的白色疤痕都变红润了些许——一双浓眉压目,没啥表情,本来应该是瞧着十分不善的,不过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目光中缠着一种微醺后的悠然,令整个人看上去和善了不少。 虽然他是没有笑的,下巴方正,下颌线有一种只属于男人的刚毅和优美——还有,于青依旧能看到,他右边耳朵上,还生有一个小小的、很可爱的“拴马桩”。 她曾经趴在他的背上,指尖摸着这粒与他整个人反差太多的小小“拴马桩”,也大揪着自己耳朵,笑嘻嘻的:“你有拴马桩,我有米仓!咱俩一个富贵命,一个不愁吃,果真是天生一对命定一双的人间富贵花!” 这是她的小池,她在那一世,失去的小池。 而他现在,活生生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于青站在那里,骤然间泪眼婆娑。 正文 第458章“得偿所愿” 就听身后的许友松介绍道:“小池,这是于青,陈曦的爱人,特地来接他的。” 男人瞧着她有点发愣,估计是她眼里闪烁的泪光一时间有点把他给唬住了,他尴尬的搓了搓一双大手:“那啥……弟、弟妹你别生气,他就、就稍微喝多了一点……不算太多” 于青不想走,她几近是贪婪的盯着他,想看清他每一根头发每一处毛孔——这是她还没见过的小池,是32岁的小池。 和他26岁的时候相比,他成熟了,也更显沉稳了,不过那种叫人喜欢的稚气好像还游荡在清澈的瞳孔里,像锥子一样,直扎向她眼底心底。 于青到底还是抢先败下阵来,低头匆匆闪身:“我去开车。” 她一直疾步走去停车场,开车,坐进驾驶室,呆呆坐了一会,然后,捧脸嚎啕大哭。 这是32岁的小池,不过他已经不是她的小池了。 她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慢慢停歇下来,从纸巾盒里掏出纸巾,慢慢擦干净自己一脸一手的泪。 虽然他已经不是她的小池,可是,在这一辈子,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啊,这不就够了么?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老天爷开恩了,他果然活着,活的好端端的。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于青双手抚上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酒店门口,陈曦被人背了出来——是小池背的,估计他个子最大力气也最大,所以当仁不让。 旁边人帮忙把后车门打开,他探身进来把烂醉如泥的陈曦放去后车座,然后抬头想跟于青说什么,可她转过来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被酒店大门处的灯光照的太亮了,一双眼睛像泡在泉水里一般,明亮,诡异,伤心。 男人不知所以,有点犯楞,匆匆从车厢里退出来,那边于青也已从驾驶室出来,想跟人道谢——这时酒店大门处走出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身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微微卷曲的长发随着夜风拂动,然后,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揽住了小池的一只胳膊。 口中赧怪:“怎么这么久啊,我在上面都等烦了。” 于青停在了他们面前,女人亦正闻声朝她转过头来:肤色胜雪,明眸锆齿,一等一的美人。 但也依旧不是陌生的,她是贝澎澎。 于青几乎要笑了,大家果然都是熟人,只不过,陌生的唯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澎澎,这是陈曦的爱人,来接陈曦的。”许友松在旁介绍。 贝澎澎懒洋洋的撩了下头发,抱着小池的胳膊冲于青笑了一下,权当打过招呼了,不过想了下,又扭头跟她笑嘻嘻的:“姐姐,可要看好你家帅哥,小心一不留神,为人辛苦为人忙。” 于青有点不解其意,眨了眨眼睛,许友松已经上前一步,一指头戳开了贝澎澎:“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来,你以为你喝的少?也就是有你家男人替你挡着,否则,你还不如陈曦呢。” 贝澎澎跺脚:“表哥!” 许友松转身又跟于青道,“雷子也喝了酒,怕是开车不安全,这样,我和你一块回去,把陈曦送到家,再打的回来。” 于青想了想,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忍不住,她又回头望了眼小池方向,只见贝澎澎正贴在他怀里,两只胳膊吊在他脖颈间,两个人正亲密的说着什么,即便夜幕沉沉,也依旧看得出,着实的一对璧人。 陈曦在后车座上好像翻了个身,呓语了几句。 依旧模糊,听不清他到底絮叨的个毛。 副驾驶位子上的许友松扭头探看了一眼,跟她笑微微的解释:“别听澎澎胡说八道,她年纪虽说也不小了,不过还是一副小孩儿家性子,这以前有父母宠着,现在有老公宠着,总是无法无天的很。况且她人在美国也待久了,国内的人情世事也半点不懂,她这人没什么恶意的,也不是没礼貌。弟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于青点点头,两手放在方向盘上,两眼注视前方:“我听她叫你表哥,你们是亲戚?” “嗯,他是我姑姑家的亲表妹,那个大个子,就背陈曦出来的那个,叫小池,是我发小,也是她未婚夫。他俩高考后就去美国念书了,小池脑子好,年纪轻轻就博士毕业,现在都快混成终身教授了。就是他俩虽然早都订婚了,不过因为一直都在国外,学的国外的那一套,也不着急结婚。这回就是被父母拽回来,准备给他们操办婚礼的。否则等他们心定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于青点了点头。 想了想,慢慢道:“我跟陈曦也结婚好几年了,不过说实话,你们这些同学,还真是头一次见。” 许友松笑,继续解释:“小池出去的早,高考后就去了美国,我早年高考去了新加坡,是在新加坡念的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怀姜的确许久没回来了。这不,还是借着小池和澎澎的喜事,赶回来一趟,也能见见以前的老同学,大家凑一块叙叙旧,真挺怀念的。” 于青瞥了一眼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这样的年纪,想来他也早就已经成家立业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可还是京城董家? 她问:“这你表妹……和表妹夫,为什么要回怀姜结婚啊,这怀姜,难道还有什么亲人不成?” 许友松对她这个问题有点诧异和好笑:“当然有啊,小池的姥姥一直都在怀姜呢,就住在老政府机关大院里,他父母虽说早都调去了省城,不过怀姜也是正经老家了。” 于青不由追问:“那你表妹夫的父母……也都是怀姜人?” “嗯,他父母以前都是怀姜的干部,以后才双双调去的省城,要不小池怎么能跟我们是同学呢?小池他妈现在已经退休了,不过闲不住,又被省妇联给返聘了回去。至于小池他爸,说起来也是个大领导了,就是这两年身体不好,已经内退了,所以闲的很,就盼着抱孙子呢!” 于青微微吁了一口气。 原来,没有她掺和的这一辈子,小池全家都过的这样好。 石颖活着,战庆国也好端端的清官一个的功成身退,而小池,学业与美人兼得,现在都要结婚了。 就连姥,也一直在怀姜颐养天年。 没有她的他们的人生,是这样的平和平安啊。 于青啊于青,你说你盼着那一世你从来没来过,不要认识他们每一个人——而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正文 第459章“破”镜还能重圆? 陈曦一夜醉酒,半夜爬起来抱着马桶吐过两轮,于青亦跟着起身,给他打扫,冲蜂蜜水,一点点给他灌进去——看他躺在沙发上,在抱枕上不住辗转、呓语:“清……清……” 于青在一旁捏着热毛巾,无动于衷。 如果放在一天之前,她也许以为这只是毫无意义的酒后胡言,再或者,这是一种变相的真爱表达:是在叫的她的名字。 可,现在的她,突然有些诡异的豁然开朗。 难道,昨夜那场同学聚会,魏清香也在场么? 否则,贝澎澎又怎会说那样莫名其妙的一通话? 而自己老公这是乍见初恋情人,所以才一时失了分寸,把自己灌成这幅模样? 只是不知道,这一辈子的魏清香,又是到底一副如何的人生轨迹? 第二天早上的陈曦,头疼欲裂的抱着脑袋哼哼了半响,又偷眼看于青两只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很是内疚的来跟她道歉:“老婆,对不起,我……我们昨天老同学聚会,这,这有的都好多年没见了,一时高兴,喝多了几杯,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于青没吭声,只点点头。 陈曦万万没想到这回居然这么好过关,欣喜之余又有点忐忑,话说他也觉得这两天自己老婆颇有点和以前说不出的感觉——可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总之有点怪怪的,叫他心里有点起毛。 心中有毛的陈曦这天下了班,把于青叫出去吃饭,说上了一天班太累了,晚饭就不做了,他们小两口二人世界去! 于青答应了,两个人找了家新开的小私厨饭馆,点了几样精致可口的菜,也算其乐融融。 于青甚至还喝了点小酒,喝的脸蛋红扑扑的,脑袋也晕沉沉的,回家后就扑去了沙发上做葛优躺——这回变做了陈曦伺候她,热毛巾擦过脸,擦过手脚,抱着她去床上睡,任劳任怨的脱衣解袜。 男人的指尖暖暖的,她翻了个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天之前,他们还是恩爱夫妻,她一心一意的爱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往下只需要再生一个孩子,这人生也就无比圆满了。 可现在,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他是和以前一样温柔醇厚的丈夫,她却心里已经迈过了千山万水、沟沟壑壑,变的满目疮痍了。 可是,于青扪心自问: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上,每个人都生活的很好,这不就够了么?我也应该忘掉一切,忘掉那一夜诡异的“南柯一梦”——既然老天爷把我揪回来了,那我就好好按照我的既定轨迹,继续之前的“幸福”,就好了啊。 她的主动叫陈曦一笑,手指摸着她的脸,声线温柔:“好一点了吗?” 又吐槽,“老婆你酒量其实没这么低的啊,才不过喝了两小杯的葡萄酒,怎么就这样了啊。” 于青喷着酒气:“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她胳膊收紧,把他的头拉向自己——他好像也明白她的意思,默契的低头,掌心抚上她的衣襟,摸索着解着衣裳扣子,嘴唇温温的朝她的唇靠过来。 那种温暖的触感一触即发,可于青到底还是陡然松开双臂,一拧身从床上翻身,滚下床,捂着嘴:“我……有点恶心……“ 说着,人往洗手间跑去。 门外陈曦轻轻敲着门:“老婆,吐了?要不要冲点蜂蜜水?” 于青从盥洗池上抬起头来,镜子里的女人,脸上和头发俱是一片湿淋淋,面容清白,眼神诡异泛光——她拿毛巾擦了把脸,想着自己应该去拜拜佛了。 看似她的生活毫无变化,只需要还是按照以前的轨道继续“幸福”下去就好了。 可是,真的不一样了啊。 不一样了…… 就连最正常的夫妻生活,小两口之间的亲昵,她都已经做不下去了—— 你说,老天怎么就老是爱跟她过不去呢? 难道是看她过的太舒坦了,太好逸恶劳了,太得过且过了,才要跟她玩这么一手? 告诉她世事无常,别太得意? 天底下得意的人千千万,我招你惹你了啊! 往下相安无事了两天,就是陈曦抱着手机的时间大大增多了起来,晚上两个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他基本全部的时间都在捧着手机戳戳戳,要不就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那一方小小的屏幕,露出迷之微笑。 于青要是问一声,他就:哦,这不那天同学聚会后,成立了微信群嘛,大家抢红包呢! 于青很想问问他“同学”的境况,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问。 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各自安好,各自过活去吧。 就是陈曦不知道是不是抢红包抢的太过瘾,就连上厕所洗澡都是手机不离身,让她连个能不小心“偷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于青到底不是个能按捺的住的性子,在陈曦再度捧着手机做痴迷状时,旁观的她一时怒从心头起,反正也没穿袜子,一脚踢将过去—— 陈曦措不及防,被老婆大人这一脚踢中胳膊,手机险些掉地上去,忙拿胳膊弯一挡,这才堪堪接住,不由也是吓了一跳:“干嘛呀你?!” 于青踢人了之后,想了想,换了张嘴脸,一身柔情似水的靠过去,把他手里的手机抢过来往茶几上一撂:“看!看!看!我看你同学会后都快魔怔了,手机能有老婆好看?别怪我没提醒啊,你妈昨个饭桌上可又念叨了,嫌我们怎么还不要孩子!” 陈曦:“……” 他略有苦恼的摸着后脑勺,“这孩子……也不是想要就能立刻要的上啊,咱俩不都商量好了嘛,得顺其自然……” 于青:“那你天天看微信同学群抢红包,就能顺其自然的从手机上戳出孩子来?” 陈曦:“……” 他好像也自觉有点理亏,张嘴嘿了两声,朝她靠过来,伸出胳膊把她搂在怀里,解释,“这不是老同学刚聚了还热乎着嘛,况且小池是准备要在怀姜举行婚礼的。他以前在我们大院就是个孩子王,这好多年也没见了,人家大老远的从美国赶回老家来结婚,我们这些以前的老同学老街坊什么的,自然是能帮忙的就多帮帮忙。嘿!” 他乐,“大家在群里说的可热闹呢,都在商量着婚礼那天要怎么整他!” 于青眼底发热,耳朵发烫,拼命睁大了眼睛,以防眼泪下一秒就掉下来——双手死死揪紧了陈曦的衣襟,用自己都不知道的蛮横胡搅蛮缠:“你同学是你同学,又不是我同学,我才不管……” 胸中热乱成麻,就像真气在胸腹中乱窜,搅的她真真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一翻身把陈曦压去身下,双手狠狠撕扯着他的皮带:“我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陈曦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彪悍给吓了一跳,不过老婆大人的要求倒也无可厚非,所以也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打蛇随棍上——特别是于青这一下跨坐去他身上,正好坐在耻骨之上,惹的他不由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直起上半身,抱住老婆往身下一压,气喘吁吁:“要就要,还怕了你不成……” 其实,当男人的手掌一探进衣襟,抚摸在她的皮肤之上,于青就后悔了。 不过她死死咬了牙,拼命忍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她得把那“梦”里的一切尽数都给忘了,她的日子才能继续过下去。 不习惯又怎么样呢,犯恶心又怎么样呢? 都说习惯成自然,既然在那一“梦”里她能放弃陈曦,爱上小池,那么当她重新“回来”,她也能忘掉小池,重新和陈曦开始。 毕竟,这才是她的丈夫。 毕竟,其他人都有了不同的人生——她对现在的小池来说,只是一个老同学的妻子,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能想,不敢去想,一旦去想他的任何一点点的一颦一笑,她的日子就会过不下去。 所以,她得忘了他,就像他也完全不认得她一样。 两口子在沙发上纠缠厮磨,于青紧紧闭住眼睛,双手握拳,一个劲的给自己打着气:我能行,我能行,我能行! 却是茶几上的手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微信来消息了。 身上皮肤上的触感顷刻消失了,陈曦第一时间直起身,去抓手机——于青感觉身上一凉,睁开眼睛,瞥到一眼被自己老公抓在手里的手机屏幕。 不是同学群,而是单独的聊天窗口,对方好像叫…… “清风”? 正文 第460章索然无味 这天早上于青起床,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床铺上只留一个人形的褶皱。 她汲了拖鞋下床,听到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水声,想来是陈曦在洗澡。 他一般洗澡都是晚上临睡前洗的,这大早上的就洗澡也算新鲜。 她敲了敲卫生间房门:“一大早的,水热吗?” 里面陈曦听上去心情挺不错:“行啊,可以,水凉点还精神。” 于青耸了耸肩膀,既然他说可以,那就可以吧。只要别感冒,否则婆婆那里落埋怨的还得是她。 往下她从客卫里拿了牙刷挤了牙膏刷牙,就是她刷个牙绝不肯老实呆着,满屋里溜达,拉窗帘开窗通风换气,这些事儿刷牙的同时也就一块给做了。 然后,她在餐桌上发现了陈曦的手机。 这些日子,陈曦日日的手机不离身,就是上个厕所蹲个大号都是必带的,洗澡也一样。 不过百密总有一疏,这不,这回就给拉下了。 于青含着一口牙膏沫,望着餐桌上的白色手机。 昨夜那偶然的一瞥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也许还会敏感些,总有好奇心要探个究竟才是。 毕竟女人那诡异的第六感还是相当——精确的,只要心里存下了疑惑的种子,就按捺不住的要生根发芽。 不过现在的自己,真的有些意兴阑珊。 连去想动一动面前手机的冲动都没有。 于青转身走开,准备去漱口,却,又站住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既然已经决定按照原来的生活轨迹走下去,那也就应该像以前一样,对丈夫的一切都应该关心些上心些,而不是动辄像个已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骑在墙头,冷眼旁观世间纷扰。 她拿牙膏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沫子,伸手把桌上的手机拿在了手里—— 只听得洗手间的门“哐当”一声,陈曦腰间草草挡着一块毛巾,头上还顶着满头的白色泡沫,急窜窜又狼狈的奔出来——脚上拖鞋沾水湿滑,他人在光洁的地面上险险还打了个趔趄,要不是还算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旁边的家具,怕是这一下得摔个四脚朝天。 于青捏着手机,望着他,而他光着还冒着热气的身子,只拿一块毛巾堪堪捂在私处,也眼巴巴望着她——直挺挺的伸了伸脖子,咽了两口口水。 于青:“有事?” “我……”他又吞了一口口水,“我突然想起来,上午要去报社开个会,得跟领导请个假……” 边说,边指了指她手里的手机。 于青“哦”了一声,想了想,把手机递了过去,口气很淡:“一大早的天还冷着,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跑出来,也不怕感冒。叫我一声,我帮你拿就是了” 对方一把把手机紧紧攥去手心,全然不顾手上还有水渍,脸色讪讪:“这不才刚想起来,着、着急了……” 往下,他捏着手机再度匆匆闪身进洗手间——于青果然听到他在跟领导煞有介事的打电话请假。 声音挺大的,生怕她听不到。 她慢慢漱着口,洗着脸——方才她拿到手机的时候就发现了,手机没电了。 所以,自己老公这是在用爱发电,来给领导打的电话? 一大早就洗过澡的陈曦,果然神清气爽,挑了一件浅蓝的衬衣穿了,下巴也刮的干干净净,乌黑亮泽的短发散发着洗发水的淡淡清香,。 他还并不算发福,身材保持的不错,这么搭眼一望过去,还像个清俊的二十七八岁的小伙,怪精神的。 这个精神的小伙期期艾艾的跟老婆报备:“那啥,我上午不是去报社有个会嘛,中午有工作餐,就不回我妈那吃饭了。晚、晚上还和教委的人约了一块吃饭,就那个小刘,你也认识的!人家说了好几次了,一直说要聚聚聚聚的,一直也没抽出空,这、这不,就约在今天了。还有其他几个人,可能有点晚,你、你不用等我,困了就先睡,我带钥匙了。” 于青点点头,又听他匆匆道:“因为得去报社,车我就开着了,待会我把你先送你上班。” 于青再度点点头,有条不紊的往脸上涂完护肤品,扭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陈曦顿时有点慌:“……怎么了?” “换个衬衣吧,你穿蓝色不好看。” 下午,太阳还在天际转悠的时分,于青坐在一家西式糕饼店里的座位上,透过落地橱窗,瞧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 如果她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这就是在“梦”中,她和小池曾经光临了无数次的那家白糕铺子,只不过N年后梦境外的现在,白糕铺早已不见踪迹,只有这家新式的西饼屋坐落在此。 她下班了,既然陈曦不回家,她也就不用忙着回家做饭。 于青其实不是一个喜欢闲逛的人,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一定宅在家,点个外卖打开IPAD追个韩剧啥的,也一样乐淘淘的自得其乐。 只不过,她现在不愿回家。 手下小碟里的提拉米苏被她用小叉叉的惨像个马蜂窝,旁边的一杯卡布奇诺倒是喝干的一滴不剩,本来向来喜欢甜食的她,今天突然变的不喜欢吃甜了,也是怪哉。 西饼店里的大门吱吱呀呀,顾客进出的三三两两,于青心无旁骛,眼睛只瞧向外面,手里的叉子依旧机械的在马蜂窝样的蛋糕上乱叉一气,抬起又放下—— 抬起,又放下。 “嘿!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好吧,其实她根本也没啥思绪,都不知道自己方才想的嘛。 扭头过去,一个中年男,头发双分,应该是抹了头油,或者打了发蜡,纹路丝毫不乱,整齐是整齐了,就是有些发际线堪忧。 松弛的脸上,皮肤有点发黄,戴着眼镜,镜片后其实是一双还蛮深邃的黑眼珠,只不过眼白发黄,硬生生把一对黑眸衬成了鱼目。 于青客套的冲人笑了笑:“是啊,好巧。” 对方已经不请自来自来熟的在她对面坐下来,好生瞅了瞅她的脸,咧嘴一笑:“怎么,跟老公吵架了?怎么自个一个人在这落寞呀?” 正文 第461章相逢对面人不识 于青本不欲搭理任何人,就想自己安静坐会。 不过此时她瞧了对方的脸,颇有些深思悠长—— 对面是江河鸣,是她这辈子情窦初开喜欢的第一个异性——只是和那漫长的一“梦”不同,此时的江河鸣只是一个有着秃顶危险的微胖油腻男,有家有子有老婆,在怀姜这个十八线做着卖床品的小买卖,动辄还想撩一下她这个“旧人”。 于青发现,在那一世的长“梦”中,只要是不跟自己掺和的,人家都过的更好——例如江河鸣,那一世他发愤图强,不光引得贝澎澎这样的白富美倾心,还靠自己的本事留学美国斯坦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女友,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又哪是现在自己眼前,这个一身烟火气的市井小民可比? 所以说……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那颗大大的扫把星吧? 呵呵。 对面人还在不停喋喋不休:“我说于青,你可够不地道的!这同学聚会后你退群了吧?这微信上想跟你说句话都找不到人,QQ上呼你你也不吭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得罪了你呢,怪没人情味的!” 于青继续呵呵。 她也是蠢,同学聚会上头脑一发热,就把自己当年暗恋过他的事给说秃噜出来了——她这个说者是无心了,只当做对当年情窦初时开的一种趣谈,奈何对方不这么想,往下动辄微信上撩拨撩拨她,所以她只好把人给拉黑了。 而且为了眼见不见为净,连同学群都给退了。 这没人情味就没人情味吧,她实在懒得跟这种人假惺惺的客套。 现在的她也是一样,本想安静的待会,奈何不如人意,所以就干脆走吧。 说走就走,于青拎起包,跟对方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想到的是,江河鸣居然跟着她追出门来了,见她正欲招手打的,往前一拦:“别介啊!这老同学都遇上了,我看你也没啥事,都说相请不如偶遇,走!带你去个好地,东西特新鲜,环境还安静,我请客!” 于青岿然不动:“不用了,谢谢,我真有事。” “信你才鬼嘞!” 对方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邪,竟是有些不达不目的不罢休,“我说老同学,给个面子嘛!放心,这青天白日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就是吃吃饭叙叙旧,吃完我一准把你好生送回家的好伐?我保证!” 于青扪心自问:难道是自己这一身的落寞委实太过于明显,都叫人瞧的分明,所以才这么不依不饶? 不过她这人还真不是个好脾气的,你拗,我也拗,牛不喝水,你还想强按头咋滴? 她还就不信,他敢大街上把她拖上车! 所以忍不住的驻足冷笑,刚待要开口怼对方几句,就见一辆铮亮黝黑的大切诺基“吱嘎”一声停在了他俩身侧——后车窗摇下来,居然是个美女! 美女招手冲她叫:“嘿!陈姐姐!” 陈……姐姐…… 于青默了三默,不大适应突然被人给惯上夫姓。 不过美女这会子已经打开车门蹦蹦跳跳来她身边了:“我就说瞧着像你,果不其然。我说陈姐姐——”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江河鸣和她之间暧昧的转了个来回,嫣然一笑,“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于青扶了扶肩上的包,笑了笑:“哦,碰上了个熟人,说话呢。”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把视线忍不住的往那辆切诺基上投放,虽然她早就已经投放了N眼了——果不其然,切诺基的驾驶室那侧的门大敞,一个宽肩长腿的男人利索的走下来。 是小池。 是小池。 怎么会不是小池呢?毕竟贝澎澎就在这里。 贝澎澎还在笑:“哦?熟人哦?这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你和陈曦小两口呢,怪亲热的。” 这话一出,连沉默站在她身后的小池都皱了皱眉头,戳了自己未婚妻一把。 贝澎澎不服气的扭了把身子—— 于青倒不以为意,话说江河鸣在大马路边跟她这番纠缠,放去别人眼里,可不就有些暧昧么? 倒是江河鸣,一下子震惊贝澎澎这么一个美人的从天而降,一下又震慑于小池如此高大身形的无形压迫,很是有些底气不足的忙笑了笑,煞有介事的问:“于青,你朋友啊?” 于青轻哼了一声。 贝澎澎冲江河鸣道:“我们和陈姐姐有约,过来接她的,那啥,你——?” 江河鸣心领神会,赶忙道:“你们忙、你们忙!我也有事,正要走呢,这不正给跟于青道别呢。” 贝澎澎嘿然:“是哦,那再见啊。” 说着,一挽于青的胳膊:“陈姐姐,咱走吧。” 于青真的很想说一句:神内!让我打的回家吧—— 不过江河鸣还杵在那,人家贝澎澎也算是这么明显为她解围的好意,她要是不配合,就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始终无话一张木头脸的小池,已经冲江河鸣点了点头,大步回身去开车了——于青被贝澎澎一路拽上那辆切诺基,甚至还把她往前座的副驾驶一塞:“姐,你坐前面吧,刚才我在后座睡觉呢,乱的很。” 于青觉得,此时此刻,她真恨不得还是被江河鸣拽上车算了,也比现在好! 特别是小池就坐在她身侧,近的她都能闻得到他胸膛里散发的热乎气——特别是他侧过脸朝她看了一眼,突然就朝她俯身过来…… 于青一时间紧张的几欲闭气,眼睛睁到贼大! 然后发现,他是在给她拽安全带—— “这个,”他从她左大腿旁边拽了安全带出来,“别住了。” 她低头默默的把安全带系好,低声:“谢谢。” 他和以前一样,还是不怎么爱说话,木头脸上向来没啥多余的表情,只点了点头——后座上的贝澎澎凑过来:“陈姐姐,你别见怪,他这人看着凶,其实没事的。刚才还是他先瞧见你的,说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真讨厌。” 于青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好轻声解释:“我们的确认识,是老同学,就是人黏糊了一点。” “一一一!陈姐姐,你这老同学可一脸的色眯眯,瞧着真叫人心里头不爽。” 贝澎澎果然直爽,不知道中国人的含蓄客套为何物,大实话一摞一摞的,“我看他对你可是没安啥好心,你以后见了离他远点!” 没想到这辈子的贝澎澎还颇有些侠义心肠—— 于青心里头一时五味杂陈。 命运真的是不可捉摸,在“那一世”,贝澎澎可是爱江河鸣爱的无可救药,爱的毫无自尊全然付出,甘心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可在这一辈子,他俩照样陌路殊途,相逢对面人不识,连一星半点的化学涟漪,都没从“那一世”波及过来。 命运到底是什么? 放去每一个身上,都是百转千回,不能揣测。 “陈姐姐,你住哪啊,我们送你回去。” 于青本想说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不过此刻她坐在皮座椅上,贪恋身边的那个男人,甚至是他呼吸的那一口空气——虽然龌龊,可是她忍不住。 就让她和他多呆这么一时片刻吧…… 即便他们也是一样的“相逢对面人不识”。 她默默说了自己的小区地址,小池按了按车身导航,看身边的女人正一眨不眨的盯了自己,不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好多年不回怀姜了,对路真的不熟。” 他耳朵有点红红的,和以前一样的可爱,可爱的叫她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摸…… 话说他的耳朵是异常敏感的,很多时候,她只要对着轻轻呵一口气,他就能脸红脖子粗的坐立不安,屡试不爽!! 她以前想闹他的时候,用这招,从来都是百试百灵! 不过这招也需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搭进去……被折腾的不腰酸背疼不算完! 此刻的于青当然不会伸出手,但一样的一腔柔情四溢:“不用导航,怀姜不大,你尽管开,我来指路。” 他点头,很乖:“好。” 贝澎澎在后座打了个呵欠:“陈姐姐,不好意思,我再躺会。我们今天这是去给他外公扫墓了,那个公墓啊,就是座山!爬了好久才到地方!连个电缆车都没有!我现在屁股酸死了……” 于青忍不住的笑,就听小池插嘴吐槽:“你就是平时太懒了!那点坡也叫山?” 贝澎澎俨然已经在后座倒下了,枕着个可爱的小猪抱枕,估计是真累了,一点脾气都没有:“我说是山,就是山,哼哼你咬我呀” 说着说着,眼睛就闭上了。 小池嫌弃的回头瞟了一眼:“喂!你又脱鞋了是吧?拿毯子把脚盖上!” “哎呀,就属你烦!”贝澎澎烦躁的一翻身,扔给了他们俩一个大后背,不过两只早踢掉了鞋子的脚,倒是乖乖缩回毯子里去了。 于青哑然失笑—— 原来,原来没有自己,他们俩会是一对这么般配的小情侣。 看似嫌弃,实则关心。 看似吐槽,实则是爱。 小池有点诧异的扭头望了她一眼:“怎么了?是不是车窗开的太大了?” 于青胡乱摸着两只眼角的泪,笑:“是啊,今天的风太大了……我被吹的,都流眼泪了。” 正文 第462章本能 往下一路无话。 小池本就不爱说话,跟她这样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同学的“家属”,自然没啥话可说。 于青则只管瞧了车窗外,也完全忘了方才自己说要“指路”的承诺。 贝澎澎好像真的很累,在后座蒙着毯子睡的安之若素。 怀姜不大,于青住的小区距离也并不远,所以,当一辆本不应该出现在市区主干道的中型卡车突然从左侧方窜出,擦着马路上的护栏,想逆向拐弯时——好不好的就跟他们这辆大切诺基撞了个正着! 于青眼睛的余光发现左边有车窜出时,说实话,她脑子里其实啥都没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手脚怎么会那么麻利,一瞬间就解开了身上了安全带,毫不犹豫的朝左手边扑将了上去! 轮胎擦着地面,在耳边爆出发出刺耳的声响,于青只觉眼前一黑,死死闭上眼睛,只下意识的拼命张开胸怀和手臂把他挡在自己身下—— 车停下了,眼前依旧黑成一片,耳边变的寂静,只余自己沉重的呼吸,一声喘似一声,一声重似一声。 “你……你没事吧?” 头上方,有人轻声发问,语气听不出是尴尬还是惊讶。 于青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边身子完全扑在了小池身上,两只手磐石般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钉在车座上…… 应该也是不自在吧,他整个人身子也僵硬极了,想动弹也动弹不得——毕竟被个不熟的女人这么扑在身上,车内空间毕竟又有限……她甚至都能敏锐感觉到,他尴尬到整个身子快变成个木桩子了! 后座上有人懵懵懂懂的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干嘛啦,怎么开个车还一惊一乍的?” 于青瞬间惊跳起来! 瞬间弹跳回了自己的副驾驶位,退到身子都紧贴车门了,往车窗外一看:切诺基堪堪停在岔路口的护栏处,至于那辆斜窜出来的中卡,早就不见踪影了…… 看来是紧要关头,小池刹车及时,没能撞上。 她当下就窘迫的脸红脖子粗,后座的贝澎澎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抬起上半身:“怎么了啊?” “没什么,碰上一个逆行拐弯的,没事了。”小池回道,忍不住看了一眼于青。 那一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与其说是尴尬,不如更多的说是隐隐的惊诧。 于青就觉得自己整张脸连同脖子,登时如同火烧! 她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就这么对别人的男人这么投怀送抱的! 还抱得那叫一个紧!!! 虽然方才,她真的是第一反应!她真的啥都没想! 天地良心! 她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只有:她得保护他!不能再让他受一丁点伤害…… 万幸于青还算是个有急智的,捧着老红的脖颈讪笑:“那、那啥……脑子真晕了,我还以为……是陈曦在开车呢。” 身后已经有车在不耐烦的鸣笛了,小池没再说什么,重新启动车子。 贝澎澎见啥事都木有,重新倒头再睡,只有于青使劲贴着车窗,捂着自己的衣领——她相信,自己的脖颈肯定已经红到要起疹子的地步了…… TNND,你说这都叫啥事呀!!! 很快到了于青家住的小区,她匆匆道了声谢,第一时间推开车门往下跳,一推,没推动…… 再推,还是没推动…… 小池下车,绕到副驾驶位,从外面帮她打开了车门。 “方才紧急刹车,这车门估计自动锁死了。”他跟她解释。 她压根不敢抬头看他,贝澎澎还在后座睡觉,她揪紧衣领,期期艾艾的:“今天谢谢你们了啊,澎澎还在睡,就别吵她了。谢谢,谢谢。” 头顶上突然一句:“陈曦真挺好命的。” 于青一愣,抬头:“什么?” 对方一张如常的木头脸,没啥表情,一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望向她的目光却是柔和的:“我说,陈曦挺好命的,找了个好妻子。方才,那情况真的挺危险的,你却第一时间是去护着他,说实话,这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了……” 这根木头突然骚了骚脑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涩的笑纹出来,“虽说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不过碰到这种能为自己奋不顾身的人,也会怪感动的。所以,” 他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陈曦真的挺好命的。” 可说完他似乎又突然害羞了,匆匆说了声“再见”,忙蹦上车,冲她招呼的鸣了下笛,疾驰而去了。 这天晚上陈曦大概在10点半多回的家。 于青已经洗完了澡,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开到老大,每间屋都大开着灯,一片灯火通明的。 其实她啥都没看,可画面上有人,耳边有声响,身边有明亮的灯光,她就能感觉好过一点。 陈曦嘟嘟囔囔的,嫌她浪费电,挨个房间去关灯,然后去洗澡——自然还是带着手机的。 于青眼睛盯在屏幕上,脑子里想的是:他不是今个早上刚洗过澡么? 对他们北方人来说,一天洗两次,就算是很要干净的了。 虽然他以前真没这样讲卫生。 她懒洋洋的起身,去收拾他脱在洗手间外的衣服——衣服都很正常。 当然,她也懒的去扒去闻,找什么脂粉香或是口红印——于青觉得,那样真的好LOW哦,是身为女人的悲哀。 她不想自己也这么LOW。 就是她收拾衣服的档空,陈曦披着浴巾湿淋淋的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于青也不知道怎么就戏虐心顿起,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衬衣:“老公,你都不解释一下嘛,你这衬衣领子上可有个口红印。” 天地良心,她只是随口想开个玩笑。 毕竟他俩最近太死气沉沉了,毕竟他们小两口俩之间,以前也是经常爱开些小玩笑的。 可叫于青没想到的是,陈曦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 肉眼可见的变白——本来刚洗过澡,浑身还带着热水沐浴后的潮红和热气,可是他的脸一瞬间就白了,在灯光下尤甚,嘴唇无措的嚅动了几下,可能是想说什么,可是没出声。 手徒劳的抓着身上的浴巾,有点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却又很僵。 僵到她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于青抱着衣服转身向阳台的洗衣机走去,语气清淡:“瞧你吓的,就跟你开个玩笑,也值得这么当真。” 等她把衣服分明别类的在洗衣篮里归置好,再返回客厅的时候,陈曦已经换好了睡衣裤在沙发上坐下了,看到她,极不自然却又尽量显的自然的动了动身子:“以、以后别乱开这种玩笑,……怪不好的。” 于青从善如流,笑微微的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行。” 她拿了遥控器,继续专注看电视机屏幕上的狗血家庭剧,嗯,最近家庭剧当道,永久不变的恶婆婆和小三,几个人掐来掐去,掐成一锅粥。 实在是——太精彩了! “老公,” 她斜靠了沙发,懒懒的叫,眼睛还盯在电视机屏幕上,嘴巴往前一努,很认真的在跟他讨论剧情,“你看,这电视演来演去的,怎么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是个当老公的就得出轨,是个男人就要找小三,这也有点太假了,是吧?” 陈曦哼过一声,好像从方才的僵硬里缓和过来一点:“知道假你还看的这么带劲,这些电视还不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女人的。” 于青吃吃笑:“你在外边陪人吃陪人喝陪人玩的当三陪,还不兴我在家看看电视解解闷?否则,我这日子过的也太无聊了吧。” 陈曦自然听出这语气中的不善,立刻就软了下了:“谁不让你看了?就是你也说了,这些电视剧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实在也没啥意思。等明个周末,我带你看电影去!最近听说上映了一个啥大片,都说怪好看的。” 于青没心思接了,只闲闲“啊”的应付了一声。 就在此刻陈曦手机铃声响起,他摸起来看了眼屏幕,登时起身,径直去了卧室接听。 一会功夫他出来了,面有难色,行动上却是已经开始动手换衣服:“老婆……,那啥,小李打的电话,就银行的那个小李。他、今天他值班,盘点呢,说我们单位有批资金对不上数,打电话非叫我去一趟。这、这数据和账本都是我负责的,我觉得还是去看一眼的好,估计得弄的挺晚的,你别等我了啊,自己先睡,好好锁上门。我要是完事了,再给你打电话。” 银行的小李,于青的确认识,财务科的出纳,还是陈曦的小学同学,两人经常凑一块撸串喝酒,也算个酒肉朋友。 不过现在又不是月底年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盘点? 不过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眼睁睁瞧着自己老公急窜窜的穿戴好衣服,拎上车钥匙,又翻检了下钱包,匆匆夺门而出。 正文 第463章合家欢 这天晚上,陈曦没回家。 直到第二天早上,于青才接到他的电话:“老婆,昨晚整的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就干脆没回去。今上午我还有个会,得提前到会场,时间来不及,就不回家了。” 顿了顿,又道,“今个周五,下午要不忙,我早点去接你下班,昨晚不说了么,看电影去。” 于青“哦”了一声,问:“衣服也不回来换?” “没事,凑活凑活吧,小李这边值班室啥都有,能洗澡能刮胡子。” 于青哼过一声,既然他能凑活,那她也就不操心了。 于青单位有食堂,供应早午餐,事业单位嘛,等于一种变相的补助,不吃白不吃,所以于青习惯去单位吃早餐。 在单位餐厅里遇上她同办公室的小朱,小朱芳龄二十八,去年才刚结婚,和于青年龄差还不算太远,所以关系还蛮好的,俩女人没事经常凑一块聊八卦分享淘宝购物经什么的。 这两人既然碰上了,自然一个桌吃饭,小朱嘘溜着白粥问于青:“青姐,我家老高他舅前两天不是把自己给作的脚踝骨折了么?老高昨个晚上去医院陪床来着,昨晚上他去的比较晚了,说是碰上你家陈哥了,手里还抱着个小孩呢。他说还想打招呼来着,不过陈哥没瞧见他,抱着孩子走的贼快,看样子挺着急的,老高也就没好意思再追上去。他今早上回家来,还问我,说不记得你们有孩子啊,我说你们是没孩子,估计是哪个亲戚的孩子吧?” 于青愣了愣:“哪个医院?” “市医院啊,”小朱明显来了兴趣,一双招子都亮了,“青姐你不知道?” “哦,市医院啊。”于青淡淡笑了笑,扯了根油条泡进面前的甜豆浆里,“昨夜里你陈哥他姐的孩子突然发烧了,这姐夫又正好出差,我大姑子就把他给拽去了,这当舅舅的当个司机跑个腿啥的也是当仁不让,折腾的够呛。这不,待会我吃过饭,也得去医院看一眼,这班上你你还得帮我盯一眼,我去去就回。” 小朱释然:“我就说得是亲戚的孩子,老高说瞧着陈哥看着可着急了,别说,这亲舅就是亲舅,关键时候顶的上!” 又道,“你尽管去,现在孩子都金贵,一个生病,全家老少都得跟着转悠呢!” 于青笑:“可不是!我虽然只是个当舅妈的,也得去现个身表示表示才行。” 既然是孩子生病,自然得是儿科。 这昨个晚上急匆匆来的,想来应该是什么急症,而且一夜未归,看来折腾到挺晚。 所以于青直接去了市医院的儿科病房。 市医院的儿科病房在病房楼的三楼,不过于青站在楼梯通道里,对着窗子愣是站了半响。 说来,她还真就来了。 可是,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陈曦也许已经去上班了,她来了也找不到他。 或者退一步,他还在,可即便找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就地撕破脸吗? 她还没想好。 她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过下去算了——毕竟陈曦其实还算个不错的老公,对她平日里温柔体贴,工作上也很有上进心,他们以前,过的还是很幸福的……即便现在应该是有了点外心,不过应该还是处于“萌芽”的开始阶段,而且对她这个当老婆的,也是一再隐瞒为先。 她了解陈曦,陈曦不是个没良心的人,也不是心肠冷硬的人,更没什么花花肠子,应该说还是个挺本分的男人。而且家境尚好,人品相貌什么的,都没得挑。 如果不是真正撕破脸,估计他会继续这么疲于奔命的遮掩下去。 也或者他最终会迫于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总会回归家庭,老老实实回到她身边。 毕竟婆家的家教还是挺严的,向来视离婚为异类,而且陈曦就职行政机关,这个人的名声都要关系仕途前景的,出轨小三这种事,向来是打压的重点。 想来她只要稍微哭诉一下,不用她怎么出手,光公婆就能把儿子给押回她身边。 可是,于青望着窗外,望着路边被沾上一层土的冬青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这辈子的她虽然不才,但和那一“梦”里的她到底还是没啥不同,同样是个快意恩仇干脆利落的女子——现在的她,真的很不像她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楼道里站了多久,直觉得双腿都有些发麻了,陡然间整个人就有些泄下气来——她巴巴能跑来医院,其实也是受了“孩子”的刺激。 孩子? 哪里的孩子? 谁的孩子? 这陈曦抱着人家的孩子这么着急上火的,是爱屋及乌呢,还是说,就是自己的种? 虽然她还是比较偏向于前者,后者毕竟还是感觉更魔幻一些。 话说如果真和小三连孩子都生出来了,那她这个当人妻的,这几年也过的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于青觉得自己应该还没傻到这么透顶的地步。 或者说,还是被所谓的“幸福”,给蒙蔽了双眼? 于青捶了捶有点发麻的大腿,正想迈步下楼,就听楼道口一个女人娇俏的笑声:“吆!够任劳任怨的啊,还真是个24孝好爸爸。” 然后被她打趣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窘迫:“不……我不是。就、就亲戚家的孩子,来帮个忙。” 女人都有点惊讶了:“不是你的呀?昨晚上你急的那样,亲爹也不过如此了。啧啧,” 她感慨,“对亲戚家的孩子都能这样,可真难得!” 于青心中呵呵,停下了欲往楼下离开的脚步。 那是陈曦的声音。 她走出楼道口,瞧见一个白衣护士正步入电梯,而走廊里一个双手提着暖水瓶的男人背影,不是陈曦,又能是谁? 话说这年头的医院设施都好了,连儿科病房都开辟出了一块儿童游戏区,也是够人性化的。 于青坐在游戏区拐角的高凳处,位置隐蔽,不过看游戏区看的一目了然——陈曦正和一个大概3、4岁的小男孩在游戏区玩的不亦乐乎。 那男孩子虽说虎头虎脑的,不过仔细看眉目长的很是清秀,就是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双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嘴唇也发白起泡,所以陈曦不停的拿水杯给他喂水。 的确细心。 的确值得表扬。 特别是小男孩爬滑梯,他一直张着手在一旁护着,一副老母鸡护小鸡崽的兢兢业业,也怪不得人家护士要打趣他: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于青旁观的不亦乐乎,看着看着心里想:以前她就说过很多次,如果他们能有孩子,陈曦一定会是个温柔的好父亲,现在来看,果然不出所料——虽然她并不觉得这孩子是他的骨肉。 不过这份细致耐心,的确怪感人的。 特别这份细致耐心,给的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再然后,这别人家的孩子,终于等来了“正主”——于青就瞧见一个30来岁的女人从走廊款款走来,脸上带着柔柔的微笑,也步入了游戏区。 小男孩顿时从滑梯上呲溜滑下来——扑去了女人怀里,叫着:“妈妈!妈妈!” 如果还是没有做过那“南柯一梦”的于青,也许还会疑惑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自己本分老实没啥花花肠子的老公,给迷的这么死心塌地五迷三道的。 不过现在的她,只会自嘲的微微一笑。 果然不是旁人——那是魏清香。 陈曦的初恋情人。 她除了容貌变的成熟了些,五官气质都和她“梦”里的那个魏清香,毫无二致。 身材还是那么细溜溜的,衣着很朴素,长发松软,松松的在脑后拿帕子扎了,几缕发丝挑在白皙的额前,眼底微有纹路,但容貌依旧是极清秀的,虽然此刻显的有些憔悴,但依旧抹不去的浑身自带的,那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气质。 活像一朵摇曳在风中的小白花。 于青甚至还扪心自问了一下:嗯,如果是自己也是个男人,瞧见这样的女人,也会忍不住保护欲爆棚的。 何况还有“初恋情人”这样的加成呢? 天地良心!她还真不是为陈曦开脱。 只不过,她这个正牌“夫人”坐在拐角处,窥探着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抱着别人的孩子,正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的模样,她能怎么样? 走上前去,破坏这“一家三口”的和谐场景么? 连她都觉得怪不落忍的,毕竟男的帅女的美,孩子还特可爱,她可不想去做颗搅坏一锅汤的“老鼠屎”。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她不妨就多欣赏一会吧—— 就见魏清香柔声跟孩子说了什么,大概是该回去吃药打针之类的,小孩子犯起拧来,屁股上骤然装了颗秤砣,一个劲的往下坠着耍赖不肯挪窝——两个大人无奈的相识一笑,特别是陈曦,蹲去孩子身边好像说了句什么,小孩子就跟找到保护神样,小手一张,就搂住了他脖颈,委屈的贴在他脸上直朝亲妈噘嘴。 于青正围观的津津有味,都没提防自己身边何时坐了人。 一扭头,吓!!! 是个大男人,刘海永远都不够服帖的搭在宽阔的脑门上,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睫毛纤长,也正随着她的视线把前方那副“合家欢”的场景目睹的一览无遗。 他手下还提着一个保温桶,听到她的动静,这也才朝她别过脑袋来。 一张没啥表情的木头脸,目测很好咬的唇微微动了动,跟她轻轻打了个招呼:“早。” 正文 第464章安慰与“被安慰” 小池他姥这两天心脏有点不太舒服。 老人家年纪大了,一瞧见外孙带了孙媳妇从美国回来,一时间有点兴奋过度,心脏就有点受不住——家里人也刚好想趁这次机会给老人做个全身体检,所以就干脆办了个住院,好生查一遭。 小池这是早上来医院送粥,又厮磨了一会,这才提着空保温桶溜溜达达的准备回家,结果好不好的就瞧见于青正津津有味的瞧啥瞧的怪乐趣的样子——不由好奇心顿起,也凑过来瞧了一眼。 这和别人一同围观自己老公与别的女人的其乐融融……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于青一时跟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想解释,又觉得实在无处下嘴……可不解释吧,也很怪异啊!! 可没想到是居然是这根木头先开口了,指了前方正在柔声哄孩子的魏清香:“你认识?” “啊……” 于青内心里登时百转千回:你说我这是要说认识呢?还是不认识呢? 没想到还是对方先行回答了:“这女的和我们都是高中同学。”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一个班的。” 哦哦哦哦哦哦 于青忙不住点头。 “她和陈曦……” 小池本来不是一个热衷八卦的人,事不关己从来都是高高挂起,今天居然难得,肯来为她解释一番,“他……他们以前关系就蛮好的,上回我刚回国,同学聚会,大家都去了,估计好久都没见了,这一时见了都挺高兴吧。所以——” 他一时也有点卡壳,“所以……” 也是,毕竟,眼前这一幕,便是顶着再好的“同学”关系,也有点超出范畴。 他这个解释,也越来越苍白无力起来。 于青善解人意的赶紧点头:“我懂,我懂。” 说实话,自他出现,她眼睛里就只有他了,前方那“一家三口”的所谓合家欢,她早抛去脑后了。 陈曦是谁? 不知道啊 不过她的态度,倒是叫小池明显松下一口气来,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嗯,就、就都是老同学嘛。” 不过,就像是等着专门打他的脸一般,他这边话音刚落,陈曦那边温柔范儿十足的捋了下魏清香耳边掉落的碎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自然而然的揽了女人的肩膀,三人一派和谐无比的转身向病房方向走去了—— 小池:“……” 于青:“……” 还是于青率先跳起来:“那啥,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呢。那……,我先走啦?” 小池木头脸都有点黑了,一时间脸上尴尬的表情都有些叫于青不忍目睹了,不过她瞧着心里竟是十足的可乐——毕竟,他吃瘪的模样,真是好可爱啊! 她伸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谢了啊。” 特别真心实意。 他也是真心实意的竭尽全力想开解她啊!虽然打脸来的如此迅速。 对方嗫嚅了两下嘴唇,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这个女人风一般的就卷去电梯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有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她亮晶晶的褐色眸子抬起,向他投射过来的温柔笑意,似有似无,惊鸿一瞥。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她是开心的。 一丁点都没有亲眼抓包丈夫“出轨”的那种歇斯底里和痛苦麻木。 特别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惹的他心里忍不住一顿,不由都站了起来。 于青周末没和陈曦去看电影,而是跑回娘家一趟,拽着她妈方萍大逛了一番商场。 天气快要变凉了,她给方萍买了新的羊绒围巾和新外套,还有新包包,又给她爸于成勇买了件毛坎肩和新皮带。 骇的方萍拍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嫌她乱花钱! 于青搂着她妈的膀子嘿嘿乐,亮着工资卡说自己这个月绩效奖金不错,这有的花才有的赚嘛,该花就得花!!! 话说她瞧着自个妈额前花白掺杂的头发,有点心酸。 那一“梦”里她虽然是为重生届的耻辱,但也有和众多重生届的前辈们一样,致力于改善原始家庭生活,例如本来她忙忙活活的一番下来:方萍调动了工作,贷款买了房子,日后旧村改造获利颇丰,家庭生活水平宽裕了不少不少。 虽说事后各种狗血坎坷,也叫父母跟着担惊受怕操心劳力的,委实也不算的过的轻松。 不过,就物质水平来说,还是有之显著提高的。 结果,一觉醒来回到解放前,啥啥都成了南柯一梦,甭管好的坏的。 所以,这能尽孝的时候还是赶紧尽尽孝吧,否则,遇上一个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天爷,还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最是实际。 于青又拽着方萍在外边吃了顿好吃的,才悠悠荡荡回了自个小家。 结果,陈曦居然在家嘿! 看来那小孩子病情没什么大碍了,他也能放心回家休息下了。 陈曦知道于青陪了方萍去逛街,闲聊的问了几句,于青嗯嗯嗯的答了,就是这逛街逛的腿脚酸软的,澡都懒的洗了,想着偷懒只烫个脚算了。 结果陈曦体贴的主动烧了热水,拿脚盆来兑好了热水,亲自给她端在脚跟前来——于青也不客气,撸撸裤管就伸了进去…… 啊,顿时舒服的长叹了口气,往沙发靠背上一个葛优躺! 这洗好了脚,陈曦又亲自去把水给倒了,顺手还帮她把袜子给洗了晾了,又洗了手,给她削了个大苹果,然后坐她身边掰了她的小腿给她按摩——他手法很好,力道绵柔,不疼,却舒服的紧。 于青脑子里想的却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给他那个初恋的小情儿魏清香按摩过,光凭这一手,也够能招人的呢! 陈曦自然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小九九,只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琐事:例如明个周六,他爸中午蒸羊肉大包子,叫他们两口子过去提溜几个回家来吃;再比如他们单位的老小伙小周,于青上次给介绍的那个对象,好像又黄了,这以后还得再帮着寻瞅点合适的姑娘。 于青嘴里啃着苹果,嗯嗯嗯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只听他又道:“对了,下午接到松子的电话,小池的婚礼不是就定在下周么,这几个老同学商量着要给他办个婚前单身派对。说是派对,其实咱怀姜哪这么洋货啊,就是凑一块吃个饭热闹热闹。时间么,就定在这名个晚上了。松子还一再嘱咐了,说上次见过你了,这回说什么都叫你一定一块去。” 正文 第465章单身派对 于青内心觉得:自己应该远离那些人。 特别是那个叫她魂牵梦绕的人。 只有这样,依靠时间的流失,也许记忆就像泛黄变脆的纸片,上面的字迹也会日渐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那她最后,还会是个知足常乐的老太太,心满意足的颤巍巍过自己的日子。 奈何,再多的理智,挡不住心魔。 她还是想看看他…… 于青向来是个具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人,一个劲的给自己打气:那啥,说了这是单身派对了,这人家下周就要结婚了,这结了婚自然就带着媳妇还得一翅膀刮回美帝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此生再也瞧不见,从此萧郎可就真成了路人了…… 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也就只想再多看他一眼,虽有觊觎别人家“老公”的嫌疑,但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拿眼睛瞧瞧,想来应该还不算太婊吧? 她如此给自己自我开解一番后,就一身轻松毫无负担,乐淘淘的随陈曦去参加小池的“单身派对”了—— “派对”开在怀姜市最高档也最高的一家酒店的顶层——于青和陈曦乘坐电梯一路扶摇而上,电梯门一开,亮进眼帘的顶层大厅装潢的很是富丽堂皇! 不过顾名思义,“单身派对”嘛,布置的还是不算太正式:面前偌大一个投影屏幕正在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歌,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DJ正摇头晃脑的在调音台后做痴迷状,台上五颜六色的霓虹转的人眼晕,已经有三五成堆的人聚集在各个角落聊天说笑。 于青还以为,这种场合怎么也得是个自助餐形式,大家端着盘子捏着红酒杯,溜溜达达的聊聊天多洋气! 没想到台下的厅里还是偌大的好多张圆桌错落分布,铺着洁白的桌布,上边碗盏酒杯齐全,零食酒水俱已上齐,水晶灯照耀下的餐具簌簌发光,着装整齐妆容统一的服务员小姐姐们,早已待命一旁。 看这样子,还是圆桌聚餐形势啊! 得,贴合国情,倒也热闹。 他俩一进来,就有服务人员上前来引领了,在一个小小的服务台上签名登记,于青还偷偷拽了把陈曦,小声问这个需不需要随份子啊? 陈曦摇头,说今个这场合是松子一手给小池办的,只邀请大家来玩儿,一分钱都不用掏。 于青不住点头,心想班长果然给力! 想来在京城的生意做的十分不错,不差钱 这说曹操,曹操到,前方有人笑意盈盈的朝他们两口子迎上前来,唇角小梨涡甜的跟个蜜窝窝一般,不是许友松又是谁? 依旧还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裤,衬衣袖子各挽了半边,十分讨人喜欢的冲人微笑道:“方才我还寻思着你们该是到了,这不,一转头就瞧见了。” “弟妹,”他一双桃花眼儿着重笑意盈盈的瞧了于青,“又见面了。” 于青站在陈曦身侧,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哈,班长,你好。” 许友松这人一乐眼睛就爱弯起来,跟个月牙似得,天生与人自带三分的亲近感。 此刻这个讨人喜欢的男人正微微歪着脑袋,一派若有所思的笑模样:“不知为什么,每每听弟妹叫我班长,总觉得特别特的熟悉,就好像已经听过十几年那般熟稔,想来——” 他沉吟了下,笑起来,“该是有缘。” 于青:呵呵呵呵 那边许友松已经掌心拍上了陈曦的肩头:“曦啊,别见外,这说明弟妹摆明了天生就是咱们自己人。” 陈曦也客气:“哪能呢。” 又解释道,“她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惯了,不怕生,跟人第一回见也能唠一气,也是本事。” 许友松微笑:“上回见过一次弟妹,就知道弟妹是个爽快人,特别投脾气,这回你们两口子能一块来,更是热闹,多好。” 话边说着,边带于青和陈曦往厅里走——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想来应该都是他们的同学,有于青眼熟的,也有不眼熟的。 例如她就瞧见了学习委员毕春英,短发,一身利索的黑西装,鼻梁上挂副黑框眼睛,一副十足的干练女强人形象——而去问陈曦,才知道形象果然贴合实际,人家现在就是个女强人嘛! 据说是在上海一家外资公司任高管,年薪几十万的那种,啧啧啧! 这不,这是刚好回来怀姜探亲,才被邀来凑这个局的,否则,平时满世界乱飞,根本找不到人哒! 而副班长邹海超,人可胖了不少不少,以前半张脸的青春痘倒是随着“青春”不再,销声匿迹了,导致脸面上瞧着光洁了不少,就是肚腩瞩目,变成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和气中年人——还是据陈曦介绍,邹海超省师大毕业后,就回了怀姜任教,从乡镇到市里,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现任母校一中的团支部书记,好几年的市级优秀教师,实在也是棒棒的呢! 于青听的看的不亦乐乎,这些人在“梦”里,也曾都是她的同窗同学,音容笑貌菀在脑海里流连,可是对他们来说——自己却变作了陌生人,只是一个老同学带来的妻子,脸上俱挂着客气的笑容,礼貌的来称呼她弟妹或者嫂子。 她当然一一颔首,享受自己内心那点记忆深处的小九九,和以及衍生出来的,那点不为人知的莫名其妙的小乐趣。 所谓苦中作乐,大约如是。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她的目标,于青边跟着陈曦与老同学们寒暄,边眼珠子乱飞的满场溜达:话说,这正主,咋还没现身啊? 她都快相思成灾了啊 最后当然还是忍不住,问许友松:“这准新郎呢?去接准新娘了么?” 许友松抿着嘴乐:“都说了是单身派对,这准新娘怎么会在场?澎澎回省城去了,这下周就要举行婚礼,她娘家那边自然也有很多事要忙。至于准新郎嘛——” “他去接我们的班主任和师母了,上次聚我们班主任刚好去了外地出差,没能赶上,这次自然要请来一块热闹热闹的。“ 他低头看了下手表,“想来应该也快到了,他自己开车去了,都20多分钟了——” 再一抬头,眼神登时一乐,轻声冲她道:“这不,来了。” 正文 第466章“情敌”相见 这是这辈子的于青,头一次见到班主任王往和师母李冬卉。 话说两个人容颜都有些见老了,不过王往依旧的腰身笔直,衣冠楚楚,耳鬓隐有发白,虽近花甲的年纪,但双目炯炯,还是很显精气神的。 相比之下,师母李冬卉身材略发福了些,人白白胖胖的,鼻梁上依旧架着银丝边的眼镜,头发应该是染过,乌黑油亮,打理的大方美观,瞧着十足可亲。 这俩人一现身,除了自个身边的陈曦迟疑了一下,没挪窝,周围的人“哄”的都围了上去,把走在两人身边的那个大个子都给“挤”了出来—— 于青双目炯炯,就见他摸了摸脑袋,一抬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先是一愣,继而木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笑容,然后估计瞧见了她身边的陈曦,继而又恢复了木头脸一张,客套的冲他们俩的方向点了点头。 这正主和班主任以及师母现身,大厅里很是热闹了一阵,而且大概齐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许友松忙着安排大家就坐:王往和师母自然被安排去了最上首的一桌,由正主小池负责陪着,另外雷彦啊毕春英啊邹海超啊,总之当年的班干部们都挤去了那桌,跟王往套近乎去了。 陈曦和于青被安排到相对离主桌较远的一桌,许友松也是个有心的,和陈曦平时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同学,也都在这一桌上。 不过,于青注意到一点的是,这方才王往现身,大家可都簇拥着上去跟恩师寒暄几句,就自家这老公,一直不尴不尬的杵着,最后还是几个要好的过来拽他,这才一块上去勉强打了个招呼。 于青这人最是八卦,忍不住的心里边就犯开了嘀咕:话说,话说,话说,这辈子的自己是没有参与过他们当年的高中生涯的,所以也不知道,这“梦”中王往跟魏清香的师生暧昧事件,在这辈子有木有发生过? 要是木有,陈曦为啥瞧见当年的恩师会这么不自在? 要是有…… 呵呵哒,也就怪不得他会这副模样了。 她放眼望了眼大厅,也难怪,怪不得这回聚会,魏清香没现身呢。 不过世事无常,有时候打脸就是来的这么迅疾 就听得门口骤然一个响亮的女声:“嘿!你们可真麻利!这都坐下了啊!看我把谁给叫来了!男生们你们可又都有福了哈!班花可是被我给好说歹说才给押解来了,费了我好多唾沫呢!” 大厅里全体人员脑袋俱寻声回头望去——就见一个风风火火的30多岁的女人,手里拽着个脸色微红、不胜凉风的美女,正站在大厅门口处。 说话的女人于青也有点眼熟,不过名字记不大住了,就听自己桌上一个女的低声跟身旁人道:“这个杨芸!怎么把魏清香给拽来了,不知道今天老班和师母也来啊?!” 于青耳朵尖一抖! 眼角余光就见旁边那人捣了把那女的,那女的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迅速瞧了一眼陈曦和于青,立马的正襟危坐,不吭声了。 陈曦则貌似没啥反应,只是手指不停摸着自己的茶杯。 于青心里呵呵哒 他这人每每心里紧张的时候,就爱撸手头边的东西。 那个叫杨芸的女人,这才发现首席上的王往和师母,登时脸色变了一变,手下立刻就把魏清香给松开了,很是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王老师!还有师母!你们咋也来了?!哎呀,惊喜惊喜太惊喜了!” 边说着人一转身,就把脸红脖子粗的魏清香给径自丢下,张着手朝王往小跑了过去—— 于青一双大眼睁着,都不舍得眨,瞧的十分趣味:这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来的合适 就见在场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都颇有些玩味,就连一直在游刃有余侃侃而谈的王往都面露尴尬,至于师母李冬卉,则直接有点黑脸了。 啧啧啧! 这到底啥情况哦难道那桩师生桃花事件,这辈子也没能幸免? 这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于青瞧着被扔在大厅门口享受全场注目礼的魏清香——可能是来参加宴席,她衣着比那天在医院见的时候鲜艳了些,虽然也依旧是朴素的,不过到底丽质难掩,就是此下的表情实在是尴尬的有一比,是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那里,一张俏脸都涨红到了脖颈。 于青八卦的时候耳朵都是贼尖贼尖的,就听旁边桌有人幸灾乐祸的小声:“上回聚,老班没来,这魏清香来就来吧,魅力不减,一来,就把初恋小情儿的魂给勾跑了——这回来,这师母和人家初恋的媳妇可都在场呢,杨芸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倒要看她这回怎么收场……” 于青耳朵尖立马又抖了三抖! 艾玛!这“初恋小情儿的媳妇”,指的莫不是自己吧? 那边杨芸还在夸张的大着嗓门跟王往和师母寒暄来寒暄去,好在许友松是个有眼力劲的,第一时间拽了个女生,上前去把魏清香给迎进来,免得她不尴不尬的杵在大门口,更加惹眼。 许友松把魏清香给安排去了于青的隔壁桌,那可是离主桌最最远的一桌了——于青就瞧见,魏清香一落座,满桌的人都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的,有人出声不咸不淡的哈哈了几句,往下也没人接话,气氛一时很是诡异。 倒是自己身边的老公,一开始还一个劲的撸杯子呢,这会子功夫见魏清香坐去了隔壁着,那脑袋实在是忍不住的就闻着味的拧了过去——于青就见自己这桌几个女的,彼此偷偷的交换了下眼神,心照不宣的个个都是嘴角带着诡异笑容。 有一个还故意大声跟她打趣:“我说陈曦家弟妹,咱们都是头一回见,不过都是自己人,我们也不藏着掖着的,你可要知道,陈曦当年可是我们班里的第一帅哥!好多女生都明里暗里的喜欢他呢!就是今个晚上就还有不少狼虎视眈眈,弟妹你可得上点心,把自己男人抓紧喽啊!” 于青登时乐了,这些人,一个个旁敲侧击的,生怕她不了解全局咋地? 她朝人举了举杯子,调侃道:“谢谢各位姐妹们提点,不过这所谓的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你的夫,这一旦跑出管辖范围,可就得全凭自觉和良心了。这有时候,也是有心无力的很呀” 一个女的捂嘴吃吃笑:“弟妹倒是说了句大实话。” 身旁的陈曦不自在的拧了拧身子,讪笑:“你们这些人,总爱拿我打趣。” 一桌人都心照不宣的打着哈哈哈 于青呵呵呵 天下八卦是大家,看来这当年的同窗情谊,还是顶不上这现成的八卦更有滋味啊! 而且,方才那人对自己这一番提点调侃,与其说是调侃陈曦,倒不如说是说给隔壁的魏清香听的吧? 果不其然,于青虽然没转头,但眼角的余光可是瞧的仔细了:方才那人话音还没落,魏清香就浑身轻轻一震,此时,更是不由自主的朝她这边转过头来。 于青相信,她想看的绝不是陈曦,而是陈曦的正经老婆——自己。 估计还是心有好奇,想看看“情敌”到底是圆是方? 所以,她索性也大大方方的抬头,也朝之扭过头去,大大方方的冲人一笑。 啧啧啧,要说于青的自我感觉,自己方才这一笑,笑的挺仪态万方的啊,充满了足足的大气正室范儿。 可为什么对方脸白的那么厉害啊? 好像见了鬼一样? 伦家有这么吓人嘛? 就见魏清香瞧见于青主动冲她笑,很是勉强的扯动了下唇角,扯出来的笑容硬的都快要掉地下去梆梆响的节奏。 然后,就飞快堪堪回过头去了。 于青回味十足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跟自家老公小声:“别说,你们刚才来的这个班花,还真挺漂亮的。就是怎么瞧见我就跟撞见鬼一样,话说我脸上是抹碳粉了吗?有这么见不得人?” 好哉! 这下,陈曦的脸色和班花,真真如初一辙了! 于青忍不住都要抚掌而笑了:果不其然的,天生一对呀 正文 第467章必须真爱啊! 不过,往下大家伙一闹腾起来,这种尴尬也就无形中被掩盖和化解过去了。 服务员小妹们一道道菜式流水样的上,于青埋头吃的不亦乐乎,反正班长花钱,他有钱! 不过即便有钱,不能浪费也是永恒的真理。 与此相反的是她老公,始终一派坐立不安胃口缺缺的模样,于青也不管他,只吃自己的。 惹的同桌的女的笑:“弟妹看上去性子真好,是个爽快人,这陈曦能娶到这样个媳妇,也是他的造化!” 于青笑笑,话说这世道,平时话得听三分,辨三分,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是说陈曦是个不爽快的,所以找个爽快的她来中和中和? 还是说她是个笨而不自知的,这小三就在背后亮堂堂的杵着,她还能这么心无旁骛的吃吃喝喝? 酒过三巡,这每桌和每桌的界限也就不像一开始那么分明了,大家伙开始端着酒杯满场里乱窜,于青因为是为“家属”身份,所以我自岿然不动,就瞧着大部分人推杯换盏的你来我往——这没能和王往一桌的,都开始三五成群的去主桌给王往和师母敬酒。 就连陈曦都和人去过一波了—— 于青一直留意着,还真就隔壁桌的魏清香,一直钉在自己位子上,始终没挪过窝。 一开始,她还能跟左右的人浅聊过几句,不过,等大家开始满场乱转,特别是相互约着去给王往和师母敬酒后,一呢,是根本没人邀她一块;二呢,她愈发的如坐针毡了。 特别是那个把她拽来的杨芸,早就挤去了首桌,大声说笑,连往她跟前凑一下都没有。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于青多心,反正满厅的人,好像对魏清香都有点“避嫌”的意思,虽说各桌的乱窜,但能凑过去跟她说句话碰杯酒的,着实稀罕。 陈曦好像也注意到了这点,虽说自己就在身侧,还是稍有克制吧,不过还是动辄不由自主的朝魏的方向,满眼担忧的望过去—— 于青继续气定神闲的吃自己的喝自己的,顺路朝首桌那个大个子张望两眼,眼睛和胃口都十分满足——话说方才小池和许友松都已经端着酒杯来过自己这桌了 他这人依旧的不太会说客套话,就是端个酒杯杵个人,话还是许友松说的:说感谢大家能给自己面子,来给小池凑这个场,又说什么“单身派对”,其实就是借个机会,能和大家伙再聚聚——毕竟往下就是婚礼了,到时候估计得忙到晕,也没多大空能招呼大家,希望到时候大家伙都能吃好喝好玩好。 一桌的人自然都十分给他俩面子,毕竟今天这场合小池是“主角”,各种吉祥话儿祝福词众人嘴里都突噜的贼溜,即便准新娘不在场,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也都出来了。 小池的回应就是一头闷,感谢都在酒里了——惹的于青眼皮都有点跳,心想他酒量可不咋地啊,不会喝多吧? 虽然她是没立场表示关心,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慢、慢点喝,别急。” 一桌人都哄笑,就连陈曦都跟着笑起来,许友松桃花眼弯弯,唇角小梨涡一荡:“弟妹平时关心老公,看来都习惯了,曦还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知冷知热的媳妇儿。” 于青呵呵哒呵呵哒 倒是小池,狗狗眼瞧过她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往下于青也晕晕乎乎的,沉溺这一眼里,心里头各种欢喜愉悦——她这人一高兴也爱没数,一时间也有点人来疯,反正跟桌上的人也熟了三分,来者不拒这酒喝的愈发情绪高昂起来。 高昂到许友松都坐来她身边,端着酒杯,倒不是来找她喝一杯的,而是俯身过来,轻声:“弟妹,高兴归高兴,不过也得适量,这陈曦还得靠你看顾着点呢。” 于青呵呵:“班长,你这是怕这回俺们两口子都喝多了,都爬不回家吧?放心,这点小酒,还醉不着我于大青。” 许友松倏忽一乐,朝后边招了招手,身后服务员小妹果然端了瓶新酒上来,就见他斟上一杯,却是把于青手里的酒杯给替了下来:“那么,于大青,你叫我一声班长,我也不把你当外人,咱俩喝一杯。” 于青从善如流的一端杯,一口灌下去——艾玛,这酒怕不是水吧?怎么淡成这样? 她一皱眉的功夫,许友松已经把酒瓶放她跟前了,笑微微的拍了她肩膀:“我说大青啊,这酒可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喝着淡,劲头足,不过不上头,还养颜,特适合你们女同志喝,这瓶就放你这,尽管喝。” 于青晃了晃酒瓶,他还真当她是傻呢傻呢还是傻呢? 还法国带回来的,怕不是从法国带回来的矿泉水吧? 就是他俩这你来我往这一番,隔壁桌却是有了动静,就见魏清香终于是坐不住了——因为王往和师母李冬卉也开始挨桌过来和学生们碰杯畅聊,这再隔个两桌,眼看可就要过来了! 于青就瞧着魏清香终于“噔”得起身,和身边一人低头说了句什么,捏紧手里的包,头也不抬的,便自己一个人匆匆遁走了。 很快她身边那个人过来跟许友松小声报备:“班长,魏清香让帮忙知会你一声,说她家孩子还在生病,她不放心,就不多待了,提前先走一会。” 许友松点头:“行,知道了。我也知道她家孩子这两天病着,本也没叫她,没想到杨芸愣是把人又给拽来了,搞的人家吃个饭都吃不安生,都说这母子连心的,走就走吧,否则硬留她在这,也是难受。” 对方心知肚明,不住点头:“就是就是,谁说不是,杨芸也是个多事的,也不管人家家里有事没事。” 不过魏清香一走,虽说走的悄无声息,大部分人根本都没注意到,不过有一个人却是关注的真真的——陈曦。 于青冷眼旁观,就见陈曦自魏清香一走,就简直有些坐不住了,屁股上像是长了疮,快把手下的茶杯撸出个洞来。 最终,趁许友松刚被人拉去喝一杯的档空,他装模装样的低头鼓捣了下手机,然后煞有介事的跟于青道:“那……老婆,小李发短信了,说数据还是有点对不上,这眼看下周就要往市里报了,非要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于青都要笑了。 这般急急火火,一刻都等不了的样子,必须是真爱啊! 她一副特理解特体贴的模样:“那赶紧去吧!算了,咱们去跟班长说一声,就说有事,先走。” “不……,不用。” 就见自家老公急忙摆手,“这当热闹呢,冒然就走不大好吧……就一个小数据,我、我就去看一眼,应该不是啥大问题,你在这等我吧……” 于青从善如流:“行,那你快去吧,也别跟人说了,反正有我呢。” “嗯。”陈曦匆匆握了下她的手,“我再给你打电话。” 立刻抬起屁股,步履匆匆,几下就没了人影。 于青耸了耸肩,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自得其乐,除了这破“法国酒”真心能淡出个鸟来,其他的,还真没啥可挑的。 就是一瞥间,不远处许友松瞧着陈曦离去的方向,神情间若有所思,此刻撞到她的视线,两人俱是遥遥一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瞥间,那边小池正被一堆人围了,好像正在问他些什么,估计是咨询他的海外生活? 否则为啥都一副频频点头的钦佩模样? 这可是她的小池嘿,自然是放哪哪都是天才一个的学霸级人物! 想来美国那种偏重学术的地方想必应该更适合他,够单纯,还不用兼顾国内这般那般的人情世故及各种乱七八糟。 他肯定会过的很好的。 于青起身,慢腾腾的去了洗手间,找了最里面一个隔间,坐去马桶上,捧着脸静静坐了老大一会。 坐到屁股都发了麻,正打算活动活动腿脚起身出去,就听见卫生间门哐当一声,高跟鞋落在瓷砖上的咔吧咔吧,一个女声煞有介事:“我说,你瞧见没?这魏清香前脚刚溜,陈曦后脚就追上去了,这正经老婆可还在身边坐着呢,居然都能猴急成这样?!” 正文 第468章登高望远 就听另一个女声果断嗤笑一声:“切!男人!” 又问,“上回聚会,你来了没?” “来了呀!不就给小池接风那回嘛?也是杨芸搞的!楞把魏清香给拽来了,艾玛,那晚上啊,陈曦眼珠子就没从魏清香身上掉下来过!后来魏清香有事提前走了,他还伤心的跟个啥似得,把自己给那一通灌啊!” 又道:“这回陈曦老婆都一块来了,看他这老婆挺好的啊,模样身量又哪里比魏清香差了?本还想着老婆在跟前,怎么都能收敛收敛,没想到……啧啧啧” 另一个继续冷笑:“人家初恋呗,这前边有感情基础,不说男人都忘不了初恋嘛?这可是心头的一抹白月光呢!” “可拉倒吧!你忘了当年他俩怎么分的了?这魏清香可是跟老班……” 声音眨眼小了下来——于青都能脑补到这女人肯定四处张望了张望,见是四下没人,才又小声道,“嘿!你说,魏清香当年跟老班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另一个哼然:“咋个不是真的?他俩可是被人给堵在教职工宿舍的!听说正抱成一团呢!你忘了为这事魏清香都被学校给勒令退学了?老班也给调去了镇上的中学。当时他跟师母还两地分居呢,俩人为这个正经闹了一年多的离婚!!后来还是小池他爸托了人,把师母给调来怀姜,这才给消停的!否则,好好一个家不就被那个姓魏的给折腾散了?” “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吧,可看老班当年……真不像能干的出这事的人啊……” “难说!魏清香以前可就招人的很!一上高一不就把陈曦给迷的五迷三道的?男人都好这一口!老班看上去本分,可也是个男人呗,这师母当时又不在身边哼哼” “我就说!你是没瞧见,杨芸刚一把魏清香给拽来,师母脸都黑成锅底了!” “能不黑嘛?你没听说啊,魏清香现在可是离异!她当初高三被退学,就没再念书了,跟着人出去打工,也不知道碰见个啥人就早早结了婚,现在儿子都4、5岁了吧?结果也不知道啥原因,人家又不要她了,她孤儿寡母的又回了怀姜,之前在门古寺市场摆摊干点小买卖,后来碰上了杨芸,再后来门古寺拆迁,杨芸就把她介绍去市里的老年活动中心当服务员。你想啊,这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刚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又还和老班有点前情的,你要是师母,你不脸黑?” “也是,倒是陈曦那媳妇,看着没心没肺的,一直乐呵呵的,性子是真不错,就是叫人瞧着怪可怜的。” 于青:呵呵…… 没想到自个竟还是个如此惹人怜爱的主 “这是还不知道吧,她要是知道了,你看她还能不能乐的出来!我可是听说了,陈曦现在追魏清香追的可紧了!一副昏头涨脑的样,这全班人,可都瞧在眼里了!也就他媳妇,是个蒙在鼓里的。不过按陈曦这来头,怕是藏不了多久了,就等着瞧好戏吧!” “啧啧啧,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啊……你说这些人都是咋想的啊还是人家大体委好,跟贝澎澎青梅竹马的,从小就这么一路过来的,一直到现在要结婚,一路顺风顺水的,在国外呆这么多年,也都还从一如终的,真不错。” “就是,这么看,还是小池这种男人靠谱,虽说瞧着不大和气吧,但也没啥花花肠子。像陈曦那种心软又长的好的,才不省心呢,不能要!” 两个人终于是八卦结束,高跟鞋咔吧作响,卫生间门吱嘎一声,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于青慢吞吞走出隔间,望着墙面大镜子里的自己,朝里面那个行尸走肉般的女人,露出一个苦笑。 等再回去大厅,依旧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静悄悄的,没有陈曦的电话。 她一路贴了墙角,推开位于角落的一扇弹簧门——这酒店单位年会的时候她曾来过,记得顶层有一个大阳台。 门一开,顿时一阵清冷的夜风袭来,刮去脸上身上,虽然冷,却是冷的叫人舒坦——于青张望这片偌大的阳台:面积不小,花格子地板砖交错,旁边防腐木的桌椅堆成一堆,头顶还挂有串灯,想来是夏天的时候,用做户外烧烤的场地。 但眼下俱是漆黑一片,只有里面大厅窗户透出的灯光和远处大楼和马路上的霓虹,给这个静谧的地界增添了些许的光亮。 于青长长呼了一口气。 她喜欢这里,够安静,也够孤单——正好适合自己。 于是她人就信步在偌大的露天阳台上溜达了起来,脚步轻快,口里还哼着歌,然后,慢慢走去护栏处——话说凭高远眺,真的很舒服啊! 而且…… 一?那是啥? 这座酒店也算是怀姜市的第一高建筑了,况且又是顶层,此刻倚在水泥垛子的护栏处,简直有种一览众山小之感 而且于青也森森佩服自己十二钛合金的双眼,你说大晚上的都这么好使! 这下边马路拐角处、灌木丛旁站的两个人……咋这么像陈曦和魏清香呢? 楼高,但是马路上路灯灯火通明,所以还是能瞧的清楚:就见两个人一开始面对面,后来不知怎得魏清香突然情绪激动来,转身就走,然后陈曦赶忙上去拦,结果这两人就好一番的拉拉扯扯啊! 最后,当然是女人的力气总不比男人,魏清香就被陈曦给一把抱去怀里了! 啧啧啧两个人还杵在大马路边,就给忘情的这么抱上了—— 于青探头瞧的饶有趣味,甚至还撸开袖子看着手表,给他俩数着时间:乖乖,都抱了五分钟了,还没撒手呢! 楼高,距离毕竟隔的还是有点远,她想:这俩人不是热火朝天到马路牙子边就给啃上了吧? 陈曦啊陈曦,这可是怀姜啊!十八线的怀姜!这晚饭后出去遛个弯都能碰见一堆熟人的节奏,你也实在是大胆! 奈何八卦心作祟,于青蠢蠢欲动,想看个仔细吧,又实在看不大清楚:抱是抱在一起的,啃没啃,则只能靠脑补了 你说,这手边要是有个望远镜该多好啊! 幸好她这人也是不挑,没望远镜,这搬个啥东西来垫垫脚,估计也能看的更清楚点? 你说她也是没味,偏要热火朝天的偷窥一把人家…… 估计是嫌自己还不够心塞—— 于青还真在墙旮旯找到了块空心砖,嗯,还不是一块,是两块。 她哼哧哼哧的把两块空心砖都摞去一处,拿脚踩了踩,不错,挺稳当的! 然后,就一下登了上去,扒着顶层的水泥护栏,往下不住个探头探脑,就跟孙猴子千里眼瞭望一般—— 再然后,她只觉腰间骤然一紧,有人的胳膊紧紧勒在了她腰间,一股大力就把她往后拖去! 正文 第469章你别想不开 于青措不及防,口中低呼一声,身子就像被倒放的炮弹,一路被人往后拖出去十来米—— 而且估计是后挫力发力太猛,这紧勒着她的人也一时乱了阵脚,踉跄几下,倒像是被她给炮筒子一样撞在怀里,一屁股在地上仰面倒了下来…… 于青自然是毫不客气坐了人家一个满怀,别说,坐感还真不错,有软有硬,弹力无边呀 而且,熟稔无比。 她几乎是脑子一闪念,就知道了是谁,刚要像个受惊的兔子样蹦起来,却是腰际的两根胳膊依旧勒的她紧紧的,甚至是看她想要跑,力度不由更加紧了两分——就听耳边有人喘息着低声:“你……你别想不开……” 于青不动了。 确切的说,是没舍得动。 他的气息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熟悉却又久远无比啊——那种强大的、温暖的、充满男人味道的躯体和胸怀,活生生、热乎乎……甚至她的后心,都能感觉到他胸膛一颗心脏有力的跳动。 一时间她几乎要流眼泪—— 多好啊,他活着。 他活着,真好啊。 但是于青允许自己的贪恋也只有那短暂的几秒,到底今时不比往日,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她不能太任性。 她拍着他勒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一时间竟还有点娇羞:“放开啦,我不是要跳楼……” 对方楞了楞,一时又是犹豫又是踌躇,好像对她不大信任,不过到底还是松开了——于青扶着他的膝盖蹦起身,回头一看,登时乐了! 这个大个子仰面坐倒在地上,胸前的衣服揉的歪歪扭扭,自然是方才她给蹭的,两只手撑地,两条大长腿支在那,一双狗狗眼还紧戳在她脸上,一副森森的怀疑相。 于青噗嗤一乐,向他伸出手:“在地上还坐上瘾了不成?不凉啊?快起来吧。” 对方迟疑了一下,把手递给了她——话说他的手真大啊!她得两只手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借力把人给一把拽起来。 他人站起来后,两下互相望了望,不觉有些尴尬,小池摸着后脑勺,指着护栏边于青方才垫脚的那两块空心砖:“你……不那啥……又,又想干啥?” “我——” 于青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说,是为了看自己老公和小三到底有木有打啵吧? 于是她就信口胡诌开了:“哦,那啥,我方才好像瞧见我爸妈正在下边马路溜我家地蛋呢,正想打个招呼,吓唬他们一下。” 小池:“……” 他嘴角一时都有点抽了,“打招呼?在这楼顶上?” “啊,是啊。”于青大言不惭,脸都不带红一下的,“结果还没张嘴呢,就被你给一把提溜下来了。” 小池:“……” 她拍拍裤脚上尘土,笑:“你以为我要干啥呢?” 小池:“……” 也不知道是难堪自己搞的这个乌龙,还是对她还是不够信任,这个大男人原地没头没脑的转了两圈,长长吁了一口气,摸摸索索的,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根烟来,放嘴上,打火机一笼,吸上了! 于青眼睛一时都瞪直了,嘿!话说这辈子他都会吸烟了! 我叫你不学好! 不过他吸烟的样子真的好帅哦!她都快捧脸花痴了 就见小池闷头吸了一口烟,这才抬头,沉吟了下,低声:“我瞧见了……” 于青一愣:“什么?” “我瞧见魏清香刚走,你……陈曦就跟出去了——” 他捏着烟卷,在淡淡烟草味升腾的烟雾中,有些担忧的望着她,“你没事吧?” “哦,这个啊。”于青耸耸肩,“我没事啊。” 话说她更在意的:是他身为“主角“,被那么多人围着,居然还有闲心来关注陈曦和魏清香的动向…… 这,谁说男人不八卦的? 话说他的烟味还怪好闻的,她偷偷使劲拿鼻子嗅了两下,没想到一时间嗅大了,一下呛了一口! 对方登时一慌,忙把烟给掐了,往她方向迈了一步,又堪堪停住了:“对不住,我一着急……都忘了。” 于青拍着胸口,摆手:“没事,我爸就是个老烟枪,我从小到大都闻惯了。” 想了一下,又问,“能给我一支吗?” “……” 他又是一番浑身摸索,最后尴尬的一摊手,“我其实不太吸烟,刚才这支还是雷子塞给我的……” 恩恩,不吸就对了! 还是乖宝宝一个 于青乐,指着他手里那根残烟:“没事,给我这根就行,不知道为啥,突然也想抽两口了。” “这……” 他迟疑了下,看于青一脸的眼馋,到底还是伸手把烟给递过去了。 于青接过来,放去唇边低低吸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抽烟,除了中二时期纯粹为了好奇,偷她爸于成勇的烟偷偷吸过两次。 因为实在没品尝出啥乐趣,遂放弃之。 可现在,她简直都有些迫不及待,小心又郑重的把烟放去了唇际——这支烟带过滤嘴,烟味有些淡,但这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在意的是:这是他刚刚吸过的烟…… 此刻这支烟颤巍巍含在她的唇上,她的嘴唇重叠在他的味道之上,话说这可不就是“间接接吻”么? 于青觉得自己这小心思实在是龌龊的够一壶,可偏又沾沾自喜的很——她发现自己现在获得幸福感很容易:只要是有关于他的一切,一个眼神焉或一支他吸过的烟头,都能叫她心中欢乐无限,啥啥心酸都木有,十分的好养活。 大男人摸了摸头发,向她靠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手下轻轻一拨,蓝色的小火苗从聚拢的掌心里篷出亮光—— 于青有些呆呆的瞧了他,话说他躲在那团蓝色火苗后的脸真好看啊:线条坚毅,眼神纯真,年龄没有改变他,那种死板又无辜的气质始终如影随行…… 恍惚是很多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正给她忙活着在路边摊挑着麻辣烫,看她吃的不亦乐乎,突然低头亲了她额头一口,喃喃说:“真希望10年、20年、几十年之后,我们还能这样。” 她嘴巴里滚着鱼糕,调皮的踢着他的裤脚,问:“这样是哪样?” 他望着她,就是这样明明一张死板的木头脸,却眼神温柔的浅浅一笑:“两个人在一块,吃东西。” 眼眶渐渐拢上一层朦胧的湿意,她曾经拥有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太美好了—— 真的不亏了。 “你——” 估计是看她突然发了痴症,男人出声提醒,抖了抖手中的打火机。 “哦哦哦”于青回过神来,忙夹着烟卷凑过去,用力一吸! 咳咳咳咳咳咳!!!!!! TNND,一时又没掌握好力度,这下可是硬生生的呛了一大口!捂着嘴咳的腰都弯了下去—— 一只大手迟疑的落去了她背上,拍了拍,力度很柔和,然后,又拍了拍。 “你到底会不会抽烟啊?” 于青赶紧直起腰,就跟护犊子似得护着手边那支残烟:“会啊!咋个不会!这是一下吸呛了,没事!” 然后他俩又大眼瞪小眼了—— 于青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他下周就要结婚了,他会生活的很好,会很幸福,平平安安的一辈子,一直终老。 这也是她的愿望。 可是心中贪念犹如捕食的章鱼伸出的触角,因为太饿了吧,出自一种生理的本能,控制不住的伸出去就收不回来——她隐秘而龌龊的希望,希望还能再跟他多待一会,就一会。 真的,就一会。 阿门,上帝原谅她吧。 所以她挥了挥手中的烟卷,尽量轻描淡写的没话找话:“那个……你可是今晚上的主角啊,咋么也跑这地界来了?” 他如常死板着一张木头脸,因为没表情,看上去竟还有点气呼呼的:“你能来,我为啥不能来?” 估计是话一出口,反应过来自己这语气有点冲,小池低头默了一下,终于慢吞吞的说:“我瞧见了,瞧见你上了阳台,觉得你脸色有点不大好,怕……” 怕她洞悉了老公的婚外情,一时想不开,寻死觅活要跳楼? 于青夹着烟卷,噗嗤一口乐出来。 正文 第470章破空之箭 小池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一脸笑靥如花,有点苦恼。 他向来是个不爱操心别人的人,别人的一切,与己无关,只要高高挂起,从不理会。 可是,可是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有的反常…… 他跟陈曦以前并不多么亲近,只不过同为大院的孩子,也算是个点头之交。 他也知道陈曦以前就因为长的好,所以向来颇受女生喜欢,不过喜欢就喜欢呗,和自己也无关——反正他那时候只关心打球而已,脑子里啥啥都木有,就是打球! 不过,这回回国,松子给他办接风宴,宴席上又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学们——其中自然包括陈曦。 那场接风宴上,要说最后最吸引眼球的,不是他这个“主角”,反倒是陈曦和魏清香。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这一对当年的初恋这是多年不见,乍一见面,份外眼红哇! 就连澎澎都注意到了—— 不过他还是没觉得有啥,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在他看来都是庸人自扰,陈曦喝的那般伶仃大醉,也不过是自寻苦恼,放去他眼里十分的幼稚可笑。 直到他瞧见了她——陈曦的妻子。 她其实是个挺好看的女人,虽然也没有太美,但一双眸子里似乎掺杂了火又掺杂了水,向他望过来的第一眼,眼神就像一只破空而出的利箭,简洁却有力的瞬间击中他的心脏。 他一时都怔住了,浑身的血液像是麻痹了三拍,那双眼睛冥冥中他好像见过,却又不记得是在梦里焉或是其他地方——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丢失了什么,却又四顾茫然,一时间不知所措。 别人都说她可怜,自己丈夫的一颗心全系去了别的女人身上。 可他不觉得,他不觉得她可怜。 因为她眼中没有痛苦,一丁点都没有——即便她的丈夫近在咫尺之内就与别的女人以及别的女人的孩子亲如一家,她也看上去更像是个吃瓜群众,围观的满目乐趣横生,意犹未尽。 好像那只是一场戏,与己无关。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 奇怪到他的视线按耐不住的要跟着她去游走,看她站在陈曦身边,落落大方;看她和松子把酒言欢,共叙桑麻;看她一身落寞,扶着墙根,走上了阳台——然后,自己鬼使神差的,就这么跟了出来! 然后,她依旧这么奇怪——哼着小曲哼哧哼哧的搬空心砖。 他就站在她身后,心想她到底想干嘛?! 直到她踩着空心砖站了上去—— 他脑子登时一懵,一片空白,啥啥想法都没了,上去就把人给拖下来了! 结果她跟他说是看见自个爹妈在楼下遛狗,只想打个招呼而已!!! 他心里有点生气! 可又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反常,反常到现在看着她噗嗤一乐绽放的笑脸,心头居然百年的铁树开花一般,怦然一动! “好啦好啦,”于青老油条般挥着烟卷,“我知道你也是好心,谢谢啊。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你心存如此善念,日后定是娶得如花美眷日进斗金福禄双全儿孙满堂万寿无疆!” 这般一堆的乱七八糟,气的他都要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说真的,” 她抱了膀子,抖抖抖擞的夹着烟卷跳,一脸的好奇宝宝,“你在美国呆了多少年啊?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可听他们大肆八卦你了,说你以前念书就特好,高考直接就去了美国念大学,就连老婆都是青梅竹马的初恋一直都没变过,直到现在回老家来结婚。大家说起来,都表示好羡慕好羡慕呢!” 他却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冷?” 于青:“……” 话说他这驴唇不对马嘴的本事还真行。 她摇头,“不冷啊,其实吹吹凉风挺精神的。” 男人却不理会她,指了旁边一个背风的拐角:“去那里吧。” 说着转身便走,回头看她没挪窝,下巴偏了偏,“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 于青:“……” 谁稀罕你解惑啊,没听出姐姐我这是在没话找话说嘛? 不过她还是跟过去了——那个拐角的确背风,暖和多了,就是有点黑…… 她就看他那么大个个子肩膀一松,倚靠去了墙面,而他脚边不远处正好还散有几块空心砖,她低头又扒拉了两块,一屁股坐了上去,嘿!和方才垫脚的那两块一样稳当。 两个人在这块黑乎乎的地方,一坐一立的,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直到他有些别扭的别开头去:“刚才你问的啥?” 于青:“……”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 其实,她很想知道这辈子,这辈子的他,没有她掺和的人生,到底是段怎样的过往。 所以她一脸的兴致勃勃:“反正都是唠嗑,就跟我说说你的爱情故事呗,这年头,能跟青梅竹马结婚的,可是稀罕物啊。” “你说……澎澎?” “恩恩。” “我们……”他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皮,“我们其实没啥好说的……” “那就简单点说。” “……” 他到底还是开口了,就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 “我和澎澎……,” 黑暗里大男人吃力的拧着一双浓眉,“也算青梅竹马吧?她是松子的表妹,家是省城的,不过每逢寒暑假都要来松子家住。松子是我发小,我们俩平时最是要好,所以澎澎我也算打小就认识的。不过——” “不过啥?”于青这个听众当的甚好,有接有续有发问。 “不过,就是认识而已。她从小就长的跟个洋娃娃似得,连冬天都要穿裙子,我不大喜欢女孩子跟我们一块玩儿,因为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女孩子总要哭哭啼啼的,很烦人。不过因为她是松子的表妹,有时候也只能忍了,反正她也不是常年在怀姜,只有放假才来,忍忍也就过去了。后来——” “后来咋啦?” “后来念高中吧,澎澎突然就从省城转学到怀姜来了,说她喜欢我,想和我一快念高中……我当时也懵,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招她喜欢了……不过我父母好像都挺高兴的,特别是我妈,特别喜欢她,没事老叫她来家里吃饭。后来我才知道,澎澎的父母都是省城里当大官的,能攀上这样的亲家,对我父母来说,是大好事一桩。” 于青抱着肩膀,吸溜着烟卷,喷着烟气:“你呢?你喜欢她吗?那天我也见了,她那么漂亮,只要是个男孩子,应该都会喜欢的吧?” 正文 第471章于青,好好生活 小池好像认真思索了一会,才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大家都说羡慕我。我那个时候,脑子里天天就是打球,什么喜欢女孩什么的,估计还没开窍呢吧,挺懵的。不过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澎澎的确也挺漂亮挺可爱的,在同龄人中,渐渐的我也觉得脸上有光,挺有面子的。况且我父母喜欢她,松子也说让我好好照顾澎澎,我就想,打小我一直就拿她当妹妹的,照顾妹妹天经地义,现在变成女朋友,应该也没啥差,于是……就这么着了。” 啊…… 于青点点头,原来没有自己掺和,他和贝澎澎挺顺风顺水水到渠成的。 “高三那年,我们在父母的安排下,一起参加的美国高考,然后就去了美国念书。澎澎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慈善机构工作,自从我们去了美国,她妈妈也辞职,随之来美国定居了,我经常去她家吃饭,假期也一起出去旅游,嗯,一切都怪顺利,她妈妈对我也很好,就像是亲儿子一般。就是我一路念书念到博士,后来留校任助教,后来又忙着晋升副教授,就把婚期给一拖再拖的。毕竟,男人嘛……” 这个大个子说着说着突然还有点害羞起来,“还是得自己真正自立了,才能成家,否则,总觉的不能够承担责任。” 于青使劲点头,表示十二分的赞同:“对对对!这才是有责任感有担当的表现!” “再后来,我晋升上了副教授,然后家里就催着我们结婚,说姥盼着我结婚眼睛都要望穿了,再拖下去可就是大不孝了。所以我这才带澎澎回国,回怀姜来准备婚礼的……” 他说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一会,最后双手一摊:“这就是我的故事,讲完了。” 于青捧脸一副花痴状,抬头望着他,喃喃:“好幸福啊,好幸福啊小池!你上辈子一定拯救过地球!所以这辈子这么顺风顺水的,家庭、学业、婚姻,事业,都好好啊,也怪不得要惹人羡慕妒忌恨呢!连我听得,都要流口水了……” 她甚至还夸张的摸了把下巴,口中“滋溜”一口。 小池忍不住的笑起来:“真有这么好么?被你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啊,特好!福星高照!” 她极其肯定的握着拳使劲点着头,“而且日后肯定还会继续好下去的,你看,你下周就要跟青梅竹马的初恋结婚了,在美国还当上了终身教授,以后如花美眷再儿女双全,这么棒的人生,绝对绝对的金不换啊!羡慕,羡慕,太羡慕了——” 于青嘻嘻笑,“羡慕到我都想摸摸你的手你的脚,沾点你的福气了,老人家多说,说这福星高照的人,可是能福泽周围的呢,不行,我赶紧抓紧机会离你更近点!” 她煞有介事的撅着屁股把空心砖往前挪了两格,“希望我也能辐射点到你的喜气,往下也能顺风顺水的。” 陷在黑暗里的男人,不吭声了。 眼睛像黑夜里汩汩流动的泉水,喉结滚动了两下,嘴唇张了张,却没出声响。 于青奇怪:“你说什么?” “……” 他继续沉默,突然朝她迈过一步,手伸过来,“那么,你要摸吗?” 他站着,她坐着,他太高,她太低—— 她仰着脸,看他居高临下的脸,自己则一脸白痴:“啥?” “你刚才说的,说福星高照的人都能福泽周围,那么,你不是说要沾点我的喜气吗?” 他就像一个特认真的小孩子,鼓着嘴唇,特认真的表情,特认真的朝她伸着手,特认真的问,“那要不要摸一下?” “我……” 于青本来第一时间想笑,也就他了!她的什么信口胡诌,他都能信的一心一意。 可是,那只手,那只手就伸在她眼前——那是只男人的手,手指很长,手掌很大,骨节清癯,纹路清晰。 她甚至知道,这手触感并不柔软,相反,还会有些毛刺,每次摸去她的皮肤上,都会有点拉拉的感觉,却又性感到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我……” 她的确很想摸一下,即便只有一下。 可她知道不能,他这样的人,能在此处跟她这样一个旧同窗的老婆乱七八糟的聊这么久待这么久,已经是她的过于任性和妄为了。 他到底还是别人的未婚夫啊,是下周就会成为别的女人丈夫的男人。 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 所以她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啦。” 于青拍拍屁股站起身,回头张望了下灯火通明的大厅,“我们在外边吹风吹的够久的了,也该进去了。否则,你这个主角一下不见了,该有人犯嘀咕了。” 可他没挪窝。 依旧固执的杵她面前,手依旧固执的伸去她面前,喉结滚动,目光如流水:“可是我想让你摸一下……” 于青也顿时饶有趣味趣味起来,抱臂哼然微笑,下巴抬起,问:“为什么?” “因为,”沉默的男人舔了舔嘴唇,声音很低,“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于青。” 于青在下行的电梯里,在四面的镜面里看到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精神奕奕的脸,眼神很亮,嘴角上翘,虽然发丝似乎被吹的蓬乱,脸色也像被冻的有些发红——可是,她的眼睛是那般明亮,充满了无所畏惧。 不再得过且过,不再行尸走肉,不再万事与己无关,我只作壁上观拈花微笑。 她其实真没修炼到那般脱尘高深,只不过痛苦太甚,只能把自己层层包裹在那个壳子里,将自己隔离出世,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吃瓜群众——好像唯有这般,她才能熬的下去,活的下来。 可是此刻的她,却不会了。 像是把一身坚硬的茧给剥离了,抖碎了,她重新走了出来,站在流动的空气和清冷的风里,再次决定当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有苦有乐有欢笑有痛苦,能继续爱和感受爱的女人。 因为他说:好好生活,于青。 他也曾说:于青,好好生活,我爱你。 是啊,她曾经拥有最好的爱人,最好的爱,即便南柯一梦一场空,但又有什么关系? 他爱过她,在梦里,在那一世界里,他爱过她,这样就足够了啊,而她会肩负他的期许,好好生活,好好生活下去—— 于青走出电梯,走出酒店的大门,迎面马路上橙色的灯光在空中划出暖色的光晕,风吹在她脸上,刮起了她的头发,就像他曾经的手一样——不怎么温柔,却是她最钟爱的。 她握着他的手,微笑:“祝你幸福,小池;也祝你平安,小池。” 祝你万事顺意,人生永远和乐美满。 前方有个人影走过来,走的有气无力,一身的颓唐和低气压,朝她迎面抬起的脸上,明明那般俊朗难言,却又笑的那般勉强和言不由衷:“老婆……,你怎么下来了,这是散场了吗?” 于青歪了歪头,认真望着他。 这是她的丈夫,曾几何时,她也深深的爱过他。 “陈曦,”她拢了拢风中的头发,露出明媚的笑容,“我们离婚吧。” 正文 第472章又来? 于青捏着被子边,掩盖住口鼻,一双眼睛瞪着灰白尼龙袋子扎成的天花板,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 尼龙袋子上还标有“化肥尿素”等的字样,某某厂家生产,字迹清晰可辨。 窗外天色已然亮了,就在她脑袋一尺远的地方,的确良料子的窗帘垂的四平八稳,墙上糊着五颜六色的挂历纸——她中二少女时期就爱鼓捣这些东西,特别是迎面那面墙:83版红楼梦里林妹妹的扮演者陈晓旭,正抱着个椰子穿着泳装,倚靠在大海边的椰子树旁,柳眉纤长,双目自带三分忧郁的,望着自己…… 于青在林妹妹含情脉脉的注视下,不由又囧了囧身子。 话说方才她已经在被子里把自个自摸过一遍了:嗯,胸前又回到了一马平川…… 说一马平川其实有点对自己不公,确切的说:是微有凸起。 鉴于这实在不算是头一回了,她躺在被子里,愣是没敢动,脑子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话说,昨个她跟陈曦提出离婚后,就一身轻松的哼着歌回家了,洗刷刷后蹦上床,还跟自己打气说一定要睡个好觉,然后才有精气神来迎接即将到来和面临的一切。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者不拒,无所畏惧。 至于陈曦,震惊自然是震惊的,简直都有些慌乱,几次的追着她欲言又止,试图想解释些什么,都被她义正言辞的给拒了:“陈曦,现在什么话都别说,让咱俩彼此都静一静,给对方些时间和空间,好好想一想。你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想好了,我们再谈。” 然后她就关上房门睡了,能听到陈曦在她门外站立良久,后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客卧睡了。 再然后,蒙上大被的黑甜一觉,连个梦都没有——可一睁眼,就变成了这样…… TNND—— 于青掐了自己几把,确定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后,脑子里寻思:“啥情况啊这是?莫不是老天爷又抽风了?” 像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有人掀开房间的布帘,探头进来:“青青啊,你爸打了豆腐脑,给你留了一碗,在饭橱,醒了就快起来吃早饭,待会都放凉了。” 于青揪着被子边,眼睛顿时都瞪大了—— 艾玛!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说话的人自然更是眼熟到吓人——那是她妈啊她妈!!! 于青再次梦游般爬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出去,叫:“妈?” 方萍回过头来,白底青花的翻领短袖衫,鸭蛋青的布长裤,肉色丝袜塑料凉鞋,脸上大半的皱纹都没了,只有眼底清浅几道纹路,正是一个女人的盛年时期。 她“嗯”过一声,对着脸盆架上挂着的塑料镜子匆匆拢了下头发:“没事就扫扫地擦擦桌子,别光看电视。” 于青:“……” 为啥每句话放耳朵眼里,都耳熟的这么厉害啊? 人生镜像啊咋地? 就她这愣神的功夫,方萍已经推门上班去了。 于青在屋里没头没脑的逛了两圈,虽然不用看她也知道:她这分明是……又回来了呗! 而且还是一翅膀又刮回解放前——刚才她已经看过挂历以及照过镜子了,镜子里那个15岁的少女,眼角照旧还堆着两坨眼屎呢…… 话说今天啥日子啊? 老天爷咋这么钟爱选这天来抽风啊?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于青!于青!” 有人唤她名字,于青抬起头,她家小院儿大门被大喇喇的一把推开,有人大步朝她走过来,扬着手里的两本书:“看,说话算话吧?看完了赶紧给你还回来了,快,剩下的那两本,置换置换!” 于青:“……” 那是个清瘦的少年,个头不高,皮肤白净,单眼皮,鼻翼上浅浅几个雀斑,最普通的短袖白衬衣,蓝色大裤衩,大拖鞋里的一双脚细细瘦瘦的。 因为太白,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于青的眼睛和嘴巴不可抑制的一并慢慢张大了…… KAO!KAO!KAO 刘和平!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 这个……这个死鬼! 刘和平走到她跟前,拿书本戳了她的肩一下:“咋啦,没睡醒啊?看人咋这样啊,怪瘆人的。” 瘆人的你还没见过呢! 于青一声不吭,“砰”的出拳,一拳砸去他右胸前。 刘和平措不及防,这一下被砸的生疼,登时龇牙咧嘴,揉着胸口,叫:“干嘛啊?!” 于青继续一声不吭,“砰”的又一下出拳,砸去他左胸前。 这回刘和平真疼的跳脚了,她这出其不意的两下真心是下了狠手的,这两拳砸出去,自己手都麻嗖嗖的一片。 “你、你有病啊?!”他疼的脸都有点红了。 对啊,我是有病,你个死鬼!死一回不够,还得死两回!害的我为你都快生无可恋了! 你说咱俩要是情比金坚也就罢了,奈何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却偏偏还得为你担惊受怕,想想还真是吃亏啊…… 所以见了你,不狠捶你两拳,姐姐我实在心有不甘!!! “一大早的发啥神经呢……” 刘和平明显被于青这莫名其妙的来头给唬住了,一蹦三丈远,把手里的两本书忙放去桌上,心有余悸,小心翼翼,“我说,给我换书呀,我要换下边的3、4册。” 于青不用看都知道,他拿来是三联版《笑傲江湖》的1、2册。 她抱臂仰头抬下巴的瞧了他:“想换书,不是不行,不过有条件。” “啥?啥条件?” “来我家看。” “为啥呀?” 他明显一副不乐意的样,“这我妈说,咱俩都大了,不能再一个床上睡了……以前那是小,没事。这不,现在都不小了嘛,这大夏天的……我杵你家也怪不得劲的,你就让我拿会自个家去看呗?” 我呸!谁稀罕跟你个死鬼一床睡啊 “不行。”于青一口回绝,“想看书就在我家看,特别是今天。” 刘和平一脸纳罕:“今天咋啦?” “今天没咋,正好我家院里葡萄也熟了,你下午来给帮我摘葡萄,然后看书,等吃晚饭就让你把书带走。” 刘和平虽然不知道于青突然抽的哪门子的风,不过看她这一脸斩钉截铁的样,倒也不强求,想了想,就爽快的答应了:“那行,午睡过后我就来帮你摘葡萄。不过你得说话算话,让我把书带回去看。” “说话算话。” “行。”刘和平说完转头刚待要走,又被人给叫住了——“和平!” “嗯?”他闻声,驻足回头。 于青使劲盯了他,看的很仔细——他活生生的,白皮肤下的青筋里有血液在流,额头有汗,热腾腾的。 他还活着。 现在的他,还活着。 但不保证明天的他,是否还活着—— 于青的双手有点抖,抖到不得不用力捏成拳。 这个死鬼!这个不争气的死鬼! 真的好想K他一顿哦!!! 她知道他今天就要死了,就在今天下午,她心口砰砰直跳,她手心出汗,她嗓子眼干到不行! 她知道即便自己今天能救的了他,可日后依旧摆脱不掉的水鬼命,又该怎么办??? 她已经有过一次前车之鉴了,她害怕,害怕自己终究还是救不了他…… 所以,于青决定,把他的命运交给他自己—— 如果他能如他答应的那样,下午是来她家帮她摘葡萄,看武侠,那么他也许能救自己一命。 可如果他……他还是像上次那样,冒冒然去了水库,那她——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所谓天命不可违,她已经经受过一次了,那种撕心裂肺,委实不想再经历第二遭。 所以,和平啊,和平啊,别任性,千万别任性。 正文 第473章滚你娘的天命不可违! 因为肚子里藏着事,这天中午午饭于青都是吃的心不在焉的。 虽然又能再次瞧见年轻的妈妈,她心里也是挺高兴的,同时也为了让自己别胡思乱想,饭桌上于青快把方萍给夸成一朵花了。 “妈,我今天发现你皮肤怎么这么好啊!一点瑕疵都没有!你是没瞧见晨晨妈,她比您还小几岁吧?哎呀两边脸上都是斑!像你脸上这么干净的,可真心太稀罕了!” “妈,你身材咋保持的啊,看这双大长腿!我就说电视上的倪萍都不比您!咱也就是不化妆不打扮,这只要稍微打扮起来,一上镜头,保准比倪萍还亮眼十倍!” “妈,您这自来卷卷的真好看,天生的大波浪啊!她们花多少钱烫头都烫不出这效果,就是咋没遗传到我啊,你看我这头发,一根根炸的就跟雄狮似得!” “行啦行啦!” 方萍被闺女惹到发笑,“你这孩子也是,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今天也奇怪,嘴巴就跟喝了蜜一样。干嘛啊?这么着急拍你妈的马屁,不会想干啥坏事吧?” “天地良心!” 于青举着筷子赌咒发誓,“妈您还不了解我嘛,恁闺女这么实诚的人,绝对的绝对不打诳语啊,都是真心话!比真金还真!” 一顿饭被于青这通马屁拍的,也算吃的乐淘淘。 午饭后方萍去上班,于青躺在自个小屋的小床上,两只耳朵绷到极致——她小屋的窗口正对着刘和平家的大门,此刻窗户早就被她给敞开到最大,只要刘和平一出门,她就能听到动静。 至于他出门是来她家找她剪葡萄,还是……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唯有等待了。 窗外蝉鸣嘶叫,于青躺在床上,瞧着尼龙袋子扎成的天花板——七月份大热天的大中午,没有电风扇,汗慢慢流进脖子里,像一条条小虫子样,蜿蜒的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于青拿手抹了把汗,突然想到了小池。 话说,这个时候,他又是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十六岁的小池啊…… 印象里,是那个在球场上,横着一双被汗水打湿的浓眉、凶巴巴的少年,变声期后的嗓子粗粗的,说话瓮声瓮气的——因为她打扰了他们打球,嗳吆,那个对她横眉冷对、凶神恶煞的样哦! 就是个典型的熊孩子!!! 于青想着想着,忍不住的噗嗤一乐。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竟也觉得好可爱好可爱呢! 完了完了,她果然是有粉丝滤镜了,还是无限加厚加成的那种—— 于青听到耳边隐约“吱呀”过一声的时候,烦躁的翻了个身,天热,汗都流去了她脖子里,又淌进胸口——她睡眼朦胧的迷糊了一会,突然惊跳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KAO!KAO!KAO! 她竟然睡着了!!! 方才好像是刘和平家的大门响了? 她似乎还感觉到,和平像往常那样,扒着她后窗的窗棂朝里探看了一眼,似是还小声唤了她一声,估计是看她在睡着,所以—— 于青胸口“砰砰”直跳起来!!! 她飞速爬上桌子,扒着窗口一瞧:果然,刘和平家的大门,开了个小缝,铁链的门栓在那悬空荡悠着——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三分钟,也许五分钟,更也许有半小时了……你说,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于青瞪着床头的绿色闹钟——看上面那秒针一小格一小格走的气定神闲,心里头却慌的跟什么似得,一抬手,手心里都是汗,滑腻的什么都抓不住。 按和平家和她家这点前后距离,走路压根都用不了1分钟! 可现在,闹钟硬生生都走完五分钟了,她家院门还是毫无动静—— 于青一时间拳头都攥疼了! 这个挨千刀的死鬼!!! 果然还是又去了水库!! 她能怎么办?她想救他,可她救不了他啊……或者说她救的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 到时候他如果还是这条死鬼命,那对他的父母,无疑是更严重的伤害…… 她怕了,真的怕了! 怕自己的冒然干预,只会让事态发展到更糟——就像电影《蝴蝶效应》的男主,一次次的试图挽救不如意的人生,却最后只能回到母亲的子宫,把自己活生生掐死在生命最开始的地方。 于青人还坐在桌子上,颓唐的慢慢捂住了脸—— 和平啊…… 和平…… 手心里不知是泪,还是汗,杀的眼珠子疼,女孩慢慢拿手背擦去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慢慢握起了双拳,狠狠咒骂了一声! TNND! 如果我不是又回来了,那也就罢了!可是老天爷抽风,又让我回来了,我难道就要这样的坐以待毙,像坨狗屎一样瘫在这,眼睁睁等着传来我最好朋友溺水而亡的噩耗? CAO!我做不到。 我于大青做不到!!! 杀了我我也做不到!!! 滚他个娘的天命不可违!!! 爱咋地咋地吧! 于青果断蹦下地,汲上凉鞋,像颗炮弹一样,“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奔出厂子大门,往后面村子水库去的方向是一条土路。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白花花,炙烤的地面像是升起了烟——路两边全是麦地,这个时候麦子早收完了,路旁连棵树都没有。 于青一路狂奔,呼哧呼哧,后颈到后背被晴热的阳光晒得生烫,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低头一看:凉鞋带子断了! KAO! 于青果断朝老天比了个中指——一回两回的,啥啥都一样,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嘛? 恰逢午后,远处林子蝉鸣声声声入耳,于青前后顾盼了一下,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她只能心里再度狠狠咒骂一把老天爷,拖着那双破凉鞋继续蹒跚前进——心里头和身体上同样火烧火燎,汗不住从额头发根处淌去眼睛里,杀的很。 正走的一身怨气急吼吼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于青精神登时一震! 啊!她怎么忘了——对了,此时此地此刻应该会有个送上门的自行车啊,还是捷安特变速的!! 时间紧迫,她连头都没来得及回,径直就伸长胳膊往路中一拦——对方已经近在咫尺了,没料到她突然伸手,措不及防,车把一拐人就失去了平衡,“啊”的一声歪去了路边的沟里。 于青忙不迭的凑过去,心中不无歉意的默念:少侠少侠!江湖救急!你之前都救过一次了,这次还得借您的宝车再出出力,万不要见怪万不要见怪!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路边沟深,灌木草木茂盛,就见那位“再度出山江湖救急”的少侠两条长腿朝天,上半身歪在高高的灌木从里,嘴里正“呸呸”吐着什么,顺带着骂了句娘—— 一口变声期刚过后的公鸭嗓子。 却是于青犹如被天雷迎头劈中天灵盖,浑身登时打了个机灵! 这声音…… 这声音……! 还有那两条就竖在眼前的大长腿,为啥竟是这般莫名的熟悉……?! 她呆了大概有三秒钟,而后二话不说,扑过去就扒开了灌木丛—— 就见一个少年正仰天躺倒在沟里,可能是摔倒的时候吞了什么草叶子,正低头“呸呸”的吐的带劲,听到声响,朝她抬起头来—— 他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浅蓝的短袖衬衫,肩膀宽阔,刘海不够服帖的搭在宽阔的脑门上,此刻正气急败坏的绞着一双浓眉,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此刻瞧见她这个“始作俑者”,登时凶巴巴的一声:“喂!!” 正文 第474章先下手为强 于青第一反应,是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于青第二反应,是脚步往后,脚尖一转,赶紧逃之夭夭! 她的第二反应先于她的第一反应做出了动作,所以她一下就蹦出了沟,脚上凉鞋带子断了,因为窜的太急,都掉去了沟里一只——不过她愣是都来不及去捡,咯噔着一只脚,扶起倒伏在路边的变速自行车,刚急吼吼的窜出去两步。 身后那声公鸭嗓子再度响起:“喂!喂!喂!干嘛呢?光天化日的想抢劫啊?!” 于青光着一只脚,踩在土坷垃的地面上,两只手紧紧攥着车把,嘴巴张大,胸口起伏,呵呵直窜着粗气—— 她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蹦上车,拼命的蹬,让自己使劲的远离这个家伙——她不要再遇上他,不要再掺和他的人生,她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扫把星,只会把他好端端的人生扫荡的惨不忍睹—— 可是,为什么她的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为什么她的眼泪汩汩而出,在明晃晃的大太阳下肆意横流的如此凶猛? 身后公鸭嗓子再度爆口:“喂!喂!喂!说你呢!装什么哑巴呢?!” 于青忍不住回头,就见那个家伙正撅着屁股奋力爬出沟,一手揉着腰眼,一手指着她,凶的很:“说的就是你,好端端个小姑娘家,不学好!还想抢车?” 不过话音未落,少年就有点怔住了,嘴巴还张在那,一双凶巴巴拧去一处的浓眉明显蹦跳了两下:“你……你哭啥啊?” 本来那一身凶神恶煞的气焰顷刻消退了一半,一手还揉在腰眼上,估计是被沟里的石头给硌着了,一手撸了后脑勺,脑袋放低,嘴里嘟囔,“是你抢我,又不是我抢你,你倒还哭上了……” 不过下一秒,他的身子就不可抑制的往后倒去——因为对方突然犯了羊癫疯样张牙舞爪的就朝他扑过来……就一抬头的功夫,胸口已经被人“咚”一声撞了个满怀! 话说他才刚爬出沟,两只脚堪堪就站在沟边上,方才摔倒,腰眼上硌了块沟里的石头,正疼的很,腰都还没来得及站直呢,对方这一下没头没脑的扑上来——顿时只觉眼前一花! “哎呀!一声,又四脚朝天的不可抑制的往后倒去…… 话说这回倒的地方和刚才摔倒的地如出一辙,沟底那块石头还在那好端端的迎接他再度掉落的躯体——特别是这回怀里还又添加了一个人的重量…… 小池登时“啊”一声痛叫,腰眼那里疼的吆,可真心是……太爽了! 不出三分钟一下摔了两次,本来脾气就不够好的他果断火冒三丈了,刚待想气的大吼一声,才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这人就跟个大马猴似得,死死趴在自己身上,两只胳膊都绕过了他的脖颈,一张脸埋在他胸口处,浑身抖的跟个啥似得,不会是在偷笑吧? 小池这人对男女之事开窍甚晚,别看身架长的早就长胳膊长腿的了,其实俨然还是个没脑子的棒槌。 “喂!” 他没好气的冲趴在自己胸口的那只“大马猴”叫,“你有病啊?把我当垫子你倒怪舒服的!还不赶紧给我滚起来?!” KAO!腰后边硌上的那块石头真的挺尖的,他被戳的酸死了,这个疯子居然还压在自己身上装死! 对方动了动,在他胸口上方抬起头来——一张脸就跟花猫似得,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正耸了耸鼻子,吸着鼻涕,朝他咧嘴露出一个笑来……两只眼睛却又跟水龙头似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泪珠。 一时间……简直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小池果断被唬了一下,心想:果然遇上疯子了! 还是个女疯子! 他一身的嫌恶,当下就想伸手把人从自己身上揪开,没想到对方又把脸重新埋去了他的胸口,那么使劲的一通乱蹭乱揉啊! 嘴里还乌七八糟嚷着个什么,反正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他浑身毛毛的,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恶心,赶紧伸手当胸一挡,想把人推开,不想却是手一伸出去,好不好的正落在对方胸前,掌心里就感觉软绵绵的,那么微微膨起的一膨,微不可查,可是触感又弹又软,实在是……从没有过的触感 他脑子现宕机了一会,其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手就跟碰到滚烫的烙铁样!猛的撤了回来! 使劲揪了身下一把青草,一时间脸红脖子粗的跟什么什么:“我……那个、没……” 于青才是不管不顾,也压根没觉出自己方才被“轻薄”了一下,就是此刻趴在他热腾腾的胸前,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多抱他一会——毕竟此刻的他还是一介少年,没有婚约,没有未婚妻,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亲近亲近他、抱抱他。 疯就疯吧,反正先抱了再说! 反正他也就是模样凶,其实不会把她咋地特别她还是个姑娘家呢。 然后,她也觉得身下的人顷刻间老实了,刚一开始还张牙舞爪的呢,这会子功夫居然消停了嘿——她慢慢从他胸前抬头,但见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此刻脸色涨到通红,两只胳膊大大的朝外摊开,生怕碰到她一星半点的架势,鼻孔里呼呼窜着粗气,一副被鬼上身死活不敢动弹半分的模样。 于青噗嗤一乐,两只胳膊又紧了紧,下巴抵在他胸前,轻声唤:“小池?” 对方大大大的震动了一下,狗狗眼睁到极大,大到她在他的瞳孔里都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真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了! 她嘿嘿一乐,他这模样也委实太可爱了吧! 而且少年嘴唇近在咫尺,估计是因为震惊,微微开启,肉呼呼的,带着少年人所特有的润泽的水红色,看上去真的很好咬啊…… 一时间于青脑子里千折百转——天地良心!刚才她扑上来的时候,还只是想抱抱他而已,揩完油就跑,就权被他当回疯子呗! 反正是自己为自己谋福利,也算是小任性一把。 可是现在……这抱也抱上了,趴也趴上了,沦陷在他一派清新的少年气息中,她突然开始贪心的恋恋不舍起来—— TNND,这么可口的小鲜肉,难道这回来就只能抱这么一下?充其量再啃一口? 真的很不甘心啊好嘛!!! 她想起了在京都时,她对着大山里的天地神明虔诚祈祷,祈祷如果她还能有下一世,请让她更早一点和他相遇,更早一点爱上他。 她会像珍惜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的去珍惜他、爱护他、保护他,让他永远都不要受到一丁点伤害,永远都不会离开—— 所以,这是日本大山里的神仙们听到了她的祷告,在中国的地界上显灵了? 所以此时此刻,她才又能把活生生的他抱在怀里? 话说这外来的和尚,果然好念经哇! 可是,是真真啊!她还是不舍的他,想好好和他谈恋爱,想和他一起考大学,想陪伴他左右,想让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自己!! 什么青梅竹马的贝澎澎,见鬼去吧! 她要跟他结婚,给他生个他心心念念的大胖丫头,模样长的像他,虎头虎脑的——他们会相亲相爱,当然,也吵架也拌嘴更甚或也打架,但他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她会保护他,拿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他! 她会把自己的铠甲脱下来给他,而只留下自己的软肋。 过马路的时候她会牵着他的手,生病的时候她会照顾他;他老的走不动的时候,她会陪他一起在房檐下手拉着手晒太阳;他牙齿都掉光的时候,她会拿小勺刮苹果泥塞他嘴巴里—— 她爱他啊,她还有这么多想要和他一起去做的事,怎么会只满足于眼下这一抱呢? 既然对刘和平,她都能滚他个娘的天命不可违,那么对他,她自然更是能人定胜天! 伟大的毛泽东同志都说了: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 一?这话到底是不是毛爷爷说的? 不管了!!! 重要的是,对待他这种单纯到一身孩子气的男人:后下手的遭殃,先下手的为强!!! 小池就见自己怀里这个女疯子一时间泪光粼粼,一时间又双目炯炯,一时忧虑犹豫,一时又握拳念念有词,表情可谓变化多端,特别特的具有疯子的潜质——他长这么大楞也没瞧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一时间也有点看呆了。 心想神经病果然就是神经病,实在不是常人…… 再然后,他就看她突然狠狠抹了两下眼睛,呲牙朝他一乐,身子果断往前一蹿! 他眼前一黑,堪堪就觉唇间突得一暖,气息交融,有软软软软的两片东西贴上来,有像小鱼一样滑溜溜的东西就这么径直钻进了自己嘴里,味道……很是有些香软…… 才刚刚十六岁的少年顷刻间如遭雷击,犹如石化,四肢脖颈俱是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看她俯身过来,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含住自己的嘴唇,舌尖犹如最灵活的蛇,轻易就撬开了他的齿关,长驱直入—— 她脸上还一片湿漉漉的,脸颊的肌肤红的发烫,带有满满少女的软腻清香……还未曾经人事的他,一时间头皮和身心俱是战栗一片,两只手徒劳的伸出,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在碰触到女孩的躯体后,手指忍不住的蜷曲着瑟瑟发抖…… 突然,她松开了他,微微直起了身子。 七月的阳光下,摇曳的灌木枝叶旁,女孩子面颊潮红,眼睛湿润,目光温存,纯净的不搀任何杂质,轻轻冲他一笑。 一时间,少年感到自己好似灵魂出窍——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她,认识她,她就像……就像自己一件丢失了很久很久的东西,在他已然遗忘的时候,突然又活灵活现的蹦出在自己面前。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而她突然“呀”的惊呼了一声,扭头望向大路,瞪着一双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褐色眸子,低头煞有介事的问他:“哎呀!几点了呀?!” “不行不行,得走了得赶紧走了!” 说将着,拍拍屁股俨然就要从他身上蹦起来—— 阳光炽热,晒的人口干舌燥,灵魂出窍的少年已然懵懂到肢体全然不受控制,伸手一把就握住了她的腰——重重一拽,重新又把她拽进了自己怀里……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觉得——不该就这么让她跑掉。 呼吸喘急,少年的躯体隐忍的颤,双手还扶在她的腰肢上,指尖的触感,柔软的像初春的柳枝儿一般,而她亦安静的望着他,两个人之间一时间有种奇异的沉默—— “你……是谁?”他抬起一双狗狗眼,睫毛又直又长,喉咙里终于挤压出一丝声音,掺杂着迷茫的叹息。 而于青笑起来,抬起手,绕上他的脖颈,手指插入他汗津津的短发,凑过去,鼻息交错,气息交融,魅惑着轻声:“我是你的爱人。” “……” “可是,好人,” 她眨眼俨然已经拍拍手蹦起来,两只手用力拽着他,“咱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救一个人!” “GO啊!” 大结局&lt完结篇&gt 正文 番外:历年大事记(上) 《18岁》 场景:高考填报志愿进行时 小池:我生气了。 大青:毛? 小池:我说我生气了。 大青:毛? 小池:你跟松子下午那是偷偷摸摸在干啥呢? 大青:毛? 小池:于青,跟你说,你别想跟我装傻,我可都看见了! 大青:看见毛了? 小池:他……他都摸你的手了! 大青:他啥时候摸我手了? 小池:你还装! 大青:哦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说那个啊——这不报志愿怪纠结的嘛,所以班长给我摸骨算了下命。 小池:……算、算命? 大青:嗯,班长说咱俩还是一起报G大比较靠谱,比较合咱俩今后的运势。 小池:骗鬼哦!我怎么不知道他还会算命? 大青:班长说了,这两年他自学周易,已经颇有些心得。 小池:心得个P!我不管,我决定了,要报H大,咱俩一块! 大青:哎,你这人……这周易可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不能轻视。 小池:轻视个P!就这么说定了!明个咱俩就去填志愿表。 大青:小池,做人不能太武断…… 小池:这事不用再说了,我说了算。 大青:哦…… 另一边 大青:班长,这招真管用!我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G大不适合他,都没你这一下来的省事!他果然放弃G大,要报H大了。 松子:我就说吧?对他这种人啊,不能硬攻,得智取! 大青:班长英明!日后还请多看顾着点小的,通力合作,互通有无,以期共创和谐社会! 松子:好说好说,定不辱使命! 《20岁》 场景: 大青:…… 小池:…… 大青:…… 小池:…… (为了和谐社会,我们蹦过去吧!) 《25岁》 场景:婚礼进行时 主持人:来,下面,我们请新郎来亲自诉说下,与新娘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恋爱心路历程! 小池:心路历程? 主持人:对,就是……你是怎么对我们美丽的新娘,从第一次见面,到迸发出满腔爱意的。 小池:哦……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我16那年,我爸去乡镇上搞调研,待的时间还蛮久的。那时候我正在放暑假,我妈看我闲得慌,就支使我去给我爸送点日用品,就蚊香肥皂内衣裤什么的—— 主持人:哦哦哦,然后呢? 小池:然后我送完了东西,也闲的没事,就骑车四处溜达着看看。 主持人:哦哦哦,那——然后呢? 小池:然后我就遇上她了。 主持人:新娘? 小池:对。 主持人:哇,原来新郎新娘还是这么早,早在花季时期就已经碰面了,想必,是一番很美好的经历吧? 小池:嗯,她抢了我的自行车。 主持人:…… 小池:然后还扑上来抱住我,亲了我。 主持人:……新娘果然……够热情够……直白!估计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我们英俊的新郎一见钟情了吧? 新娘(插话):……嗯嗯,差不多吧…… 小池:是不是一见钟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可是我的初吻!她就这么把我初吻给拿去了,难道都不用负责的吗? 新娘(再度插话):我负责了呀! 小池:你想不负责也不行!我生平最讨厌没责任心的人,所以这……自己做的,就得自己认。 新娘:我认。 小池(有点娇羞):那还差不多…… 主持人:呵呵,呵呵,以上就是我们新郎新娘的恋爱心路历程,还真是一段……奇遇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满意呢? 台下众人:呵呵呵呵(好一对奇葩……) 《27岁》 场景:产房进行时 大青:疼、疼死我了!老公……我不要生了…… 小池:乖乖乖,咱不生了,咱不生了……大夫!大夫呢!我们不生了! 大夫:有病呢吧?这宫口开的好好的,都六指了,你说不生就不生啊?你把孩子塞回去啊? 小池:……媳妇啊,大夫说……还是得生…… 大青:呜呜呜,要生你来生!疼死老娘了!我不管,我不生了,不生了,快给我一刀算了!啊啊啊啊,真不受不了了!!! 小池:好好好好好!!!不生不生,咱不生,下次,下次换我来生。 大青:你生?你说的轻巧!还下次?你有那功能嘛?! 小池:……好像没有…… 大青:那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气死我了!啊啊啊,疼!疼死了!我真不要生了!!! 小池:大夫大夫,我们不生了,转剖吧?我媳妇受不了了…… 大夫:哎呀,这都快开到八指了,还转个毛啊?很快了啊,还有半小时孩子就能出来了。 小池:媳妇……大夫说再坚持一下,最多半小时,咱闺女就能出来了! 大青:滚你娘个蛋!老娘疼死了!老娘再也不要受这个罪了!……哎!你哭个什么劲啊?疼的是我好嘛? 小池(抹眼泪):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媳妇,以后咱再也不生了,再生我就是个王八蛋!不过,不过你再坚持坚持,咱姑娘眼看就要出来了呀,来来来,吃口巧克力,再吸口红牛! 护士:行啦行啦,别在这挤着了,开到八指了,产妇要上产床了。 小池:媳妇!加油!加油! 大青:滚蛋! 半小时后—— 护士:于青的家属! 小池:到!到!到!那啥,护士,我、我老婆怎么样啊? 护士:挺好哒,很顺利,待会就能出来了。哦,你媳妇生了,是个大胖儿子,八斤二两! 小池:…… 护士:哎!你愣个什么劲啊?你是于青的家属吧? 小池:是,是!是…… 护士:先来人抱着孩子吧,跟着那个护士先去给孩子洗澡。 石颖:我来我来!我是孩子的奶奶。啧啧啧,瞧这大胖小子!跟小池小时候一模一样!! 1小时后,于青被推出产房—— 小池:媳妇,媳妇,你辛苦了…… 大青:嘿!你看你这张脸拉的,都快跟驴脸一样长了,不想看见我咋滴? 小池:没……,就、就是媳妇啊,……咱闺女呢? 大青:啊? 小池:呜呜咱闺女怎么变成了个臭小子啊…… 正文 番外:历年大事记(下) 《27岁》 场景:忙月子 刘和平:嘿!瞧这大胖小子!来来来,这是干爹给的大红包!长大了可一定要孝顺干爹哈! 许友松:干爹在此好嘛?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干爹? 刘和平:……于青!咱俩是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等你以后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是孩子干爹? 于大青:是哦?好像是有这事…… 刘和平:看看看,我才是娃他正经干爹好嘛?孩她娘当年亲自点头认证过的! 许友松:当年是哪年? 刘和平:好像是……我们八岁那年? 许友松:……你那个已经时间太长,超期作废了。本人才是根正苗红最新鲜出炉的,而且先到先得,瞧见没?我干儿子都带上我送的大金锁了。要不,你等下一个吧,谁叫你来晚了呢? 刘和平:……于青!你就眼睁睁看着别人这么欺负你发小啊? 于大青:烦死了!养个小孩烦都能烦死,你们还在这争争争!争个毛!这样吧,俗话说有奶就是娘,那么有奶也是爹,恁俩谁要是有奶喂我儿子,谁就是他正经干爹! 刘和平:…… 许友松:…… 战小池(举着奶瓶):都没这功能是吧?那还杵这干嘛?都让让!让让!给孩他亲爹让道! 《28岁》 场景:医院,妇科 大夫:恭喜啊,你这是怀孕了。 大青:…… 小池:……大夫,她……真又有了? 大夫:对啊,已经7周了,不过目前还处在三个月的危险期,夫妻两个注意这期间不要同房。 小池:啊?!那昨天刚……那啥了,不会有事吧? 大夫:…… 小池:大夫? 大夫:……目前看,应该是没事…… 小池:哦哦哦哦,谢谢谢谢啊,吓死我了! ——医院大门外—— 大青:王八蛋!都怪你!这大毛才刚断奶呢!我身上还一堆肥肉没减呢!我才报的健身班!花了我3600呢!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让你偷懒不戴套! 小池:哎呀哎呀,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媳妇你轻点打轻点打,小心手疼…… 大青:滚——! 小池:不能滚不能滚,我还得扶着你过马路呢——再说了,嘿嘿嘿嘿,这回肯定是闺女!咱闺女就是性子急,上回叫那个臭小子占了先,这回这不赶紧就来了? 大青:你咋知道这回是闺女?万一又是个臭小子呢? 小池:我做梦了!真滴!咱闺女给我托梦了!说爸爸爸爸不要急,她随后就到——果不其然哇,这不就来了! 大青:你上回也说自己做梦做梦做梦,还提前给闺女起了个名字叫战玛丽,结果呢?来了个战大毛!我这次再信你我就是猪! 小池:哎呀,这次肯定是玛丽!哎哎哎,媳妇你慢点走,我搀着你! 《29岁》 场景:医院,产科 护士:于青的家属! 小池:到!到!到!那啥,护士,我老婆怎么样啊? 护士:挺好,都第二胎了,很顺利。嗯,生了个儿子,八斤四两。 小池:…… 方萍:啊,又是个大胖小子!我是孩子姥姥!哎吆!瞧这大脸蛋,和大毛一模一样! ——产科病房—— 小池:老婆,你说咱也提前找人偷偷看过B超了,可都说是闺女呢…… 大青:我不想跟你说话。 小池:……下一个,下一个肯定是…… 大青(摸起枕头砸过去):还想下一个?!下一个你自己生去吧! 小池:不生了不生了,真不生了……那啥,媳妇,给二小子起个名字呗? 大青:我累死了!生孩子是个重体力活你知道不?这点小事你个大老爷们能不能自己搞定啊? 小池:那……要不……就叫……战玛丽? 大青(摸起第二个枕头砸过去):滚! 《40岁》 战二毛:哥,咱爸咱妈真差劲,天天出去遛弯也不带着咱,嫌咱们碍事! 战大毛:你是碍事知道不? 战二毛:咱能碍他俩啥事啊? 战大毛:你是没瞧见!他俩现在老肉麻了!遛弯走路还要手牵着手,走到没人的地方还要打个啵,我看的都臊得慌! 战二毛:你跟踪他俩! 战大毛:就跟过一回,艾玛,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啊,打死也不跟第二回了! 战二毛:你说他俩是不是想给咱俩再整个弟弟妹妹啊?我知道,咱爸可想要闺女了,都想疯了! 战大毛:可不!还真说不定!咱爸最近可爱养生了,又是吃黑枸杞,又是天天炉子上给咱妈炖花胶的……嗯,说不定哪天这三毛就出来了……你就等着当哥吧! 战二毛:嘿嘿嘿嘿,要是真来个妹妹,想想还怪不错滴…… 战大毛:呵呵,不错?你英语作业写完了吗?单词背熟了吗?作文够500字了吗?方程式会列了吗?等你当了哥,除了自己功课还得负责给弟弟妹妹检查作业,你试试是不是滋味真不错! 战二毛:…… 《48岁》 大青:别动! 小池:没动啊……咋啦? 大青:有根白头发!别动啊,我给你揪下来! 小池:揪么啊,长呗,白头发还显精神呢! 大青:哎呀老公!你看你背都有点驼了啊…… 小池:有么? 大青:哎呀,果然人长的太高了也不好,早驼背! 小池:…… 大青:嗯,亏了你还勤锻炼,肚子还没出来。你是没瞧见刘和平!现在他那肚子,就跟怀了三胞胎似得!走一步喘三喘,我都替他累得慌! 小池:人家那是领导将军肚,有气势。 大青:P哦!田馨可偷偷跟我吐槽过了,说床上能压死个人…… 小池:你说你们这些…… 大青:咋啦? 小池:……没咋…… 大青:这么看还是老公你精神!不看白头发,猛一看还跟个壮小伙似得!不错不错,我眼光还是不错的。 小池:不光看着跟个壮小伙,用起来也跟个壮小伙没啥差,媳妇这个你最有发言权,是吧? 大青:讨厌……嘚瑟的你!你们男人就是不经夸! 《80岁》 大青:老头子,张嘴——啊 小池:啊—— 大青:乖啊,好吃吧? 小池:嗯,好吃。 大青:膝盖冷不冷?要不要拿个毯子盖一下? 小池:不冷,太阳挺好的,多晒晒,还补钙。 大青:行,那就多晒晒,补钙。 小池:媳妇…… 大青:嗯? 小池:这大毛二毛也都不小了呢。 大青:是啊,也都50多的人了呢。 小池:可为啥天天瞅着他们,觉得他们咋还像个小孩啊? 大青:这当孩子的,在爹妈跟前,甭管多大,都还是小孩呗。 小池:可我咋有时候看你,也觉得你也像小孩…… 大青:是么?我有这么嫩哦? 小池:嗯,嫩。就是个小姑娘,抢了我的车,还骑在我身上。 大青:哈,你还记得呢! 小池:媳妇,把手给我。 大青:嗯。池老头,你手真大,真暖和。 小池:媳妇啊,要是还有下辈子,你还跟我过不? 大青:过啊。而且我眼神特好,认人特准,下辈子啊,我一定还是能早早找到你,放心吧,老头。 小池:这……要不,为了双保险,咱俩对个暗号吧? 大青:暗号? 小池:对,暗号。 大青:行啊。你就说啥暗号吧,我老婆子脑子好着呢,都记得住! 小池:到时候啊……,我就说:天王盖地虎! 大青:…… 小池:你就说:小鸡炖蘑菇! 大青:…… 小池:我再说:宝塔镇河妖! 大青:…… 小池:你就说:蘑菇放辣椒! 大青:…… 小池:记住了么? 大青:……记……住了…… 小池:哦哦哦,还有一句…… 大青:还有? 小池(握紧老太婆的手):嗯,是:寻她千百度,千里聚一趟。 大青(笑):你啊…… 正文 番外:写在此文之后(上) 那啥,就当跟大家唠唠嗑哈。 在网文这一行业中,我属于入行比较晚的,而且入行也比较富有戏剧性,就像一个人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出现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像一扇门,洒家居然就这么顺利的推门进入了…… 前面的就不说废话,主要着重说说这一篇文。 这篇《重生之先下手为强》是我正式入行后的第二本作品,当初的《小新娘》属于我的开山处女作。 《小新娘》完结后正逢春节,我就高高兴兴过年去了,又是全家旅游啥的,等正式开始构思新文的时候,都已经是来年的四月份了。 我这个人吧,可能和年龄有关系,已经不是那种充满幻想的韶华少女了,也已经过了激情澎湃的青年期。写文呢,比较守旧,也更趋向四平八稳,什么大总裁啊玄幻啊系统升级打怪类的,对我来说,都是另一个世界。 我当初在构思新文的时候,说实话,我本来是想写个快穿! 因为快穿嘛,大部分都是一个故事一个故事组成的,节奏比较快,而且一口气可以看N个故事,我觉得比较过瘾。 不过后来跟编辑沟通的时候,编辑建议说,校园言情类的现代文还是挺受欢迎的,不妨考虑考虑这个。 当时我记得晋江有一本校园文《小酒窝》,是叫这个名吧?正火的一塌糊涂,豆瓣小组论坛里很多人都推过。 我就想,行啊,校园就校园,谁还没上过学啊,这自己经历过的,肯定更容易上手。 然后,我就由此开始构思新文了。 大家都知道,重生类现在那是相当火的,而且年代文在书旗也是火的一塌糊涂,我就想,借个东风呗,把重生年代和校园综合到一块,这种类型还蛮常见的,虽然类型相同的文多,更不容易出头——不过,自己写的嘛,总是有种偏执的自信,觉得肯定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在确定写重生类后,编辑推荐我去看了几本很火的重生类,有耽美也有言情也有校园,我撸了一遍下来,发现重生类的套路相当严重:主角开金手指开的真心很无边无际,然后上一辈子所有受过的委屈,重生后就能轻而易举的反击之、打击之、报复之——总之一个字:就是各种爽啊! 我看第一本的时候,这个设定我的确看的很爽。 可我在撸第4、5本后,我感觉自己就有些审美疲劳了。 我在想:谁规定重生者就一定要上辈子过的悲惨无比呢,他也可能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过的是最普通的日子。 还有,为什么重生就一定会比上辈子过的更好呢?说不定,主角就是倒霉鬼附身,重生后反倒过的更差了呢?! 再或者说,人生总有不如意之处,重生后可能会修补下上辈子的遗憾,可是,一个人的重生,并不是主角一个人的事,他的命运会关乎到他重生后遇上的人,然后从此也会对他人的命运产生改变。 其实,以上都是我胡诌的借口。 主要还是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偏就不爱走套路! 所以,我当初对此文的第一个设定就是:反套路! 重生类女主都自带金手指,那我就不带,或者尽量少带。 重生类女主都是啪啪打脸配角,虐遍极品和渣渣:我的文中则很少出现极品,就连反面角色都是稀罕的基本找不到。但凡有点跳梁的小丑,也只是路人路人。 人家重生类女主都是一旦经商就会变成巨贾,一旦学习就会变身学霸:那我的女主就是个普通人吧,做点小买卖也是浅尝辄止赚点零花钱就满足的那种,至于变学霸,呵呵,哪有这么容易! 凭啥年龄增长了,再回头一遍学渣就能轻松变学霸? 随便找个成年人,让他重回高中,面对那些物理化的试卷,我敢打赌!他肯定是满眼抓瞎,基本一道都不会做! 总之一句话:我是个很任性的网文作者。 或者说:我还是个刚入行的初级网文作者,所以总还会是有自己的坚守,而不是肯一味去迎接读者的口味和喜好。 都说现在的读者就是爱看打脸啊就是爱看虐极品呀,就是爱看主角一路升级,走上人生巅峰啊。 我是想,这些文真的很多很多了,其中更是不乏优秀作品。 我呢,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既然大家都这么写,那我就偏不这么写! 我偏就要写个女主,她也不算太漂亮,脑子也不算太聪明,运气呢,重生后有好也有不好,总之,她就是个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 人家的已婚妇女重生后,都是重新找到老公,和和美美共同再一次牵手,一起奔向美好生活。 我就偏不! 我偏要写个已婚妇女重生后,想找自己老公,结果老公却不鸟她!还另有所爱! 所以,我当初构思此文,为这篇文起的名字叫做:《此时彼时——重生之反套路大游行》 不过……编辑那没通过…… 说此时彼时个毛!书名很重要,一定要醒目!切题! 于是,我痛定思痛,改书名为:《重生之我是你大爷!》——因为此文女主遭遇很坑爹啊,无数次诅咒过老天爷啊。 我以为这个书名已经很醒目了,结果还是……没通过…… 最后书名《重生之先下手为强》还是总编过稿的时候,亲自给取的。 编辑说:总编啊,总编阅遍网文无数,她取的书名,一定是没错的! 于是,我就放心开心乐淘淘的确定了此文书名——《重生之先下手为强》 书名确定,大纲初定,然后,我就开始写人物小传和细纲了。 女主和男2、男3的设定,都很顺利。 此文,我更下重笔墨的,是男主的设定。 当初,我为男主小池的人物小传写了足足有60多条的人物特质:例如狗狗眼,例如头发永远不够服帖,例如鼻翼处有浅白色疤痕,例如不爱说话,例如老是一张木头脸……等等等等。 我是觉得,赋予他的特质越多,他在我心中这个形象也就会越发鲜明鲜活。 我上一本《小新娘》的男主陆安,是个风华绝代吊炸天的角儿,而这一本,我却想写个最最普通的少年,他不那么帅,笨口拙言,单纯的像水,可热情的也像火,他可能会有我们每一个人学生时代身边男同学的一点影子,但是又不全然尽是。 毕竟,他是男主嘛,我还是想赋予他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哎呀,我这个人一旦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时间都这么晚了,那么,先打住打住,唠嗑往下有时间再继续。 对了,大家想看谁的番外,或者什么类型的番外,也请踊跃评论留言!有时间我一定会尽量满足大家的。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每天最大的热情就是翻你们留言和评论了! 一看多一条评论,还不曾打开,心里就能乐开花!!! 对了,下篇我会着重说说此文“诡异”的故事情节设定和你们认为的“仓促”结尾。 以上! 感谢所有给予我鼓励的读者妹纸们! 么么么! 正文 番外:写在此文之后(下) 那啥,我看了今天妹纸们的留言评论,很多都要求要看班长的番外。 那这里我就先来谈谈此文男二,也就是班长许友松的人物设定。 配角么,都是为主角服务的。 特别男二又是个很吃重的角色,而许友松这个人物的设定,就是作为男主小池的一个镜像所存在的。 所谓镜像,艾玛,这编剧术语,其实我也不大懂。 不过就把我所理解的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解释:所谓镜像,就是主角的另一面,也就是主角身上所不具备的、所缺少的一些特质,而我们把这些特质都放在了与主角地位趋于接近的一个重要人物身上。 这个人,就是主角的镜像。 这个人,就是许友松。 例如小池单纯,那么许友松就颇为的世故圆滑; 小池一根筋,不懂变通,许友松则八面玲珑; 小池一张木头脸,看上去凶巴巴的,许友松则见人三分笑,亲和力一流; 小池爱女主爱的毫无杂质,勇往直前,许友松也爱女主,却是爱的复杂的多,也节制的多。 不过,班长这个角色能得到很多读者的喜爱,我作为作者来说是很高兴的。 虽然他并不是男主,虽然他很炮灰,虽然他身为男配,有时候只是为了推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发展才赋予他存在感,但是随着文字的堆积和情节的进展,许友松虽然身为配角,却日益有血有肉有风骨,这一点,我很欣慰呀 我不会说,我妈就特别喜欢班长! 对,我妈也看我的并且一度对男主相当的不感冒,一心只喜欢班长呀喜欢班长! 仅凭这一点,我觉得班长的塑造还是OK的,因为,班长的人设本来就是“妇女之友”,特招中老年女性喜欢的那种:) 嗯,关于班长的番外,我这几天准备好生酝酿酝酿。 而且不走前面番外那种逗比违和风,准备好生写写班长爱于大青的心路历程,请妹纸们拭目以待哈。 往下呢,我准备和大家聊聊此文“诡异”的情节设置。 大家在书旗看这篇文,一看标签:甜文、宠文。 嗯,大概不看虐文的就会很放心的食用了,结果……没想到甜了一路,到最后突然就“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了。。。。。。 这个时候,估计都会有上当的感觉,会忍不住想揪住作者的领口质问:喂!说好的甜文宠文呢?!!! 说实话,我当初列大纲的时候,最初,我只是准备在后期的高潮期,让男主消失一下,然后等女主心灰意冷准备和男二在一起时,再突然蹦出来——这样戏剧冲突不就出来了呗! 对吧,女主得纠结哇!得痛苦哇!得辗转反侧呀! 然后再来个什么契机,让男女主俩人再度印证彼此才是真爱,最后终于在一起,阖家欢乐大团圆结局! 完美! 这个桥段,在言情中乃至言情剧中,是灰常常见的了——我也算阅文无数了,看网文的历史长达10年,可以说这种情节,层出不穷! 嗯,就像男女主正你侬我侬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之时,这前男友前女友各种红颜是务必要蹦跶出来捣乱的,屡试不爽!屡见不鲜! 我最初也是设定了这么一个屡见不鲜的桥段后,然后就心里一直犯嘀咕啊犯嘀咕!!! 心想:我这文是反套路啊!既然是反套路,干嘛还要整这么一个恶俗的桥段啊!连我自己都不忍直视哇!这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反套路大游行啊! 然后,一个罪恶的念头就在我内心中慢慢发芽了—— 既然不想走套路,整这样所谓的恶俗桥段,那就让男主真正的彻底消失好了……毕竟貌似还没瞧见哪个小言会把男主给彻底弄没。 既然别人都没弄过,我不妨试试? 为此,我找到几个同为写文的好基友,咨询:你们说,如果我把男主给写死了……,会怎么办? 她们一致异口同声的回答我:那你会死的很难看!!! 1号基友说:人家来看网文就是图个乐子的,特别是看甜宠文的,不就是看个甜甜甜嘛?你把男主写死了,这不活生生叫人家心塞嘛?到时候给你打负分打一星,你就等着掉分掉到死吧! 2号基友说:实在不能了解你的脑回路!你要是想让读者都弃文呢,你倒不妨大胆一试,就是到时候不要来捧脸哭! 3号基友说:为什么要把男主写死?男主都死了,还看个毛!做人不能太任性,想虐主角,受个伤失个踪也就是了,把人写死,除非你自己想扑死! 总之一句话:把男主弄死是大坑,千万不要跳! 结果,我这人吧,估计有点反骨,愣是没听劝……别人偏不要让我我干啥,那我还偏更想试试 可能还是身为初级网文作者,还是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所以——正如你们现在所看到的,此文的剧情从甜甜甜一下子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而且这个万丈深渊还真不是武侠中主角们掉落的那种悬崖,不光摔不死人,还能碰见世外高人得到武功秘籍。 我这个万丈深渊,是真正的万丈深渊,真的能摔死人! 但是呢,我这人吧,虽然也知道悲剧更能撼动人心,但你要我真整个大悲剧,我自己都是不乐意的!! 于青和小池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从我的手指下一点点走出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在他们两个身上所赋予的,更多更多的是我自己年少青春时那些美好的少女情怀和对爱情的美好憧憬。 我怎么舍得真得把他们硬生生的拆开,一别两宽一拍两散呢? 而到了这里,我最初构思此文时候的“快穿”情节就蹦了出来——我一想,对哇!人家重生的,都是主角死了,然后重生了。 我家女主没死啊,她只是睡了一觉,就重生了。 那么,她也完全可以再睡一觉,再睡回去啊……对吧?我的文章我做主啊,谁也没规定不能再回去哇! 我看过的重生文也不少不少了,这再回去的——还真没见过! 既然没有,那我来创个先河不就得了?正好还符合反套路原则,嗯,甚好。 正是基于这种别人没弄过的我来弄,别人没写过的我来写,别人都不敢尝试的我来试的念头驱使下,此文的最后10剧情,可谓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 搞的读者估计又很想揪着无良作者的领口一通摇:你到底是想要闹哪样!!!!! 而被大家纷纷吐槽“太仓促”的大结局,其实:真的不是我要赶着去生娃,才要这么快速结尾的。 真不是! 而是大纲一开始我就是这么设定的。 因为,我所设定的大结局,是男女主重新一切又重新回到起点,重新开始他们精彩又纠结的一生的一个起点——这是一个开始,也预示着无尽的希望和可能。 我觉得,结束在这里,其实刚刚好。 如果再写下去,那和前面重生后的故事情节,未免就有重复嫌疑,还不如给读者一个更广大也更自由的想象空间。 虽然开放式结局很多人都不喜欢,包括我。 但此文结局,其实并不算正常的“开放式”,因为按照男主人设,在大结局章节女主已经对他一通先下手为强的“强吻”之后,男主再次注意和爱上女主,已经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毕竟,上回男主注意女主,不就是被女主瞧见了自己的屁股嘛0 哈哈,如此单纯一根筋且抱定从一而终思想的男主,也难怪女主要对他“先下手为强”了! 以上。 不过,以上都是我身为作者,自己一厢情愿的做法和看法。 而每个读者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的口味喜好三观和见解,曾经一位基友对我说过:你的文又不是人民币,凭啥要人见人爱? 说的真是太对了! 在任性的设定了如此叫人“胆战心惊心塞塞”的剧情后,其实我自己也怪忐忑的,特别是把男主OVER后,我真的很怕大家一怒之下把我给喷死!然后评分直掉谷底!恶评如潮! 但是,最后我惊喜的发现,我居然平稳过度了!! 评分一分没掉不说,大家个个还都恨不得给我打五星! 当然,打五星是为了让我把小池给还回来……唉,我当时就觉得好惭愧好惭愧啊,读者妹纸们一个个都心太善了,都以为我只是暂时把男主给窝藏起来了呢。 殊不知不走寻常路的作者,真的把他给永久雪藏了…… 在此给大家鞠躬哈,感谢大家对作者还抱有希望,然后个个都手下留情。 你们的支持和喜欢,是我写文的最大动力,真心的,最大动力。 如果没人看没人评论没人喜欢,即便有稿费,我也会无力为继的。 谢谢大家! 正文 番外:也无风雨也无晴(上) 许友松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就是那种上机关托儿所,大褂总是穿的干干净净,别针上别的手绢也根本瞧不见一滴黄鼻涕,每次早上被父母送来下午被父母接走,总会笑眯眯的摇着小手说“老师,早上好”“老师,明天见”的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不算多漂亮的孩子,小时候是个圆脸,那时候嘴角两边都有小梨涡,胖嘟嘟的,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变的像月牙——是最深得托儿所阿姨老师们欢心的孩子,木有之一。 因为这孩子太乖觉了,有啥好吃的,会偷偷把老师拽去旁边角落,从大褂褂的小兜兜里,掏出一把小麻花,或者大白兔,或者酒心巧克力,更甚或有时候是包在塑料袋里的炸小螃蟹! 他会仰着小脑袋,一本正经:“老师,这个可好吃了,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完,想让你也尝尝。因为,我喜欢老师!” 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表白,他能挨个对托儿所的三个老师都来一遍。 当然,是在不同的时间地点。 我们总是很难拒绝来自天真小朋友的好意,所以,许友松一直是机关托儿所里最受宠的孩子,木有之一。 当时机关托儿所的孩子们,小池是孩子王,个头最大,武力值最强,不过嘴皮子不行,天天就知道埋头舞刀弄枪搞模拟战,喊打喊杀的,整天介不是摔了这里就是碰了那里,也亏了松子一直给他“军师”,所以还算是人心所向,一呼百应。 有时候闯出什么祸来,也是“许军师”出面,他嘴巴甜,眼睛一弯小梨涡一蹦出来,再笑嘻嘻的刺挠人几下,大人再大的火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只好摆摆手,象征性的凶几句,说着下不为例——这事也就过去了。 小池嘴皮子不行,不过眼不瞎,他跟人示好的方式也很粗暴直接,就是把自己最心爱的“枪”一把塞许友松怀里去:“这个给你!” 许友松对枪其实并没多么热爱,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怀里这把“机关枪”是小池的最心爱之物——是他爸战庆国去上海出差,从当地最好的商场买给他的,光火力就有十多种模式,一打开电闪雷鸣的,非常拉风,是惹全托儿所小男孩们眼下最眼热的东东。 现在小池把枪给了自己,意思也很明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愿意分享给你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纵然许友松并没多么热爱这把拉风的机关枪,但还是一脸惊喜的接了:“真给我?小池你可真够意思!” 小池脸上看表情还有些不舍得,不过态度依旧坚决:“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既然如此坚决,许友松也就大模大样的收下了,虽然一回家就束之高阁,摆放在自己屋里最显眼的位置。 有时候两家串门,他妈会煞有介事的指着那顶机关枪,跟小池他妈石颖介绍:“看,小池送的呀!我们松子可宝贝了,每天都要擦的干干净净,都不舍得玩儿的!” 石颖笑:“他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都是独惯了的,能有个可心的好兄弟什么的,可能是帮衬一辈子的!我瞧着松子这孩子打小就妥帖,能肯跟我们家那根木头玩去一处,我看呀,还真是他俩的造化!” 松子妈掩嘴乐:“谁说不是!他们这辈人都没啥兄弟姐妹,别说,以后还不就是得靠朋友?可不就等于亲兄弟了!你说是不是啊,松子?” 许友松其实也并不稀罕什么兄弟,他觉得家里只有自己一个挺好的,挺自在的。 不过即便他年纪再小,也瞧得出自个妈对小池妈里里外外的,总带有那么一丝恭维讨好的意思。 原因嘛,自然无他——小池爸是他爸的顶头上级。 所以他双目一弯,脆生生的答:“是啊!” 好在小池是个挺省心的“兄弟”,从来都是一根肠子直到底,处起来也不累,所以两个人也格外合拍,从没红过脸吵过架——除了许友松开始有“女朋友”。 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许友松就开始谈朋友了——对方是他们班里最漂亮的女生,马尾辫又黑又长,天天扎着一朵老大的粉色蝴蝶结,蝴蝶翅膀上还是带钻的那种,扎眼的很。 当时许友松的位置坐在这女生身后,每每抬头,前方那朵偌大的粉色蝴蝶结十分的遮挡视线,搞的他上课瞧个黑板还得左挪右移的——后来他想了想,开始给这个叫桑一雯的小女生买各种零食好吃的,还经常叫她出去逛街儿。 路边摊以及小商店里那种bulingbuling的特招小女生喜欢的小耳坠小项链,桑一雯眼睛瞧哪个多一眼,他都会特别大方,立刻掏钱买下来送给她。 也就两三天功夫,就已经把小姑娘搞的芳心可可,就连上课都忍不住要不停回头冲他笑。 两个人是做作业也一块,放学也一块,好到连橡皮都要共用一块,就连小池来喊他去踢球,他表示为难:“怎么办?我还要陪一雯去喂小兔子呢!” 小池:“……” 然后说:“女生最烦人了!” 然后就抱着球,气呼呼瞪了他一眼,跑了—— 桑一雯气到脸红,他忙笑着安慰:“你跟个傻子置什么气啊!” 第二天,为了安抚小女朋友,许友松送了桑一雯一个超级bulingbuling的水晶发卡! 绝对绝对的和路边摊那种粗制滥造的不一个档次! 每一颗水钻在阳光下都能反射出七彩光芒的那种!!! 而这颗颗水钻攒成了三朵簇拥在一起的水晶花朵,实在是比电视上花仙子的花镜子还要闪瞎人眼! 全班的女生围着桑一雯,瞧着她马尾上的水晶发卡,艳羡的个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桑一雯得意的坐在女生们中间:“松子说,是他表姑姑去北京,从好贵好贵的商场里才买的到的。哎呀,别动!” 她蔑视的瞧着一个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的女生,“要是摸掉一颗钻,你赔的起嘛!” 从此,简洁水晶发卡代替了粉红的大蝴蝶结,前方再也没东西遮挡黑板了。 不过许友松和和桑一雯之间,却渐渐淡了,更多的空暇时间,他还是去和小池一块踢球——桑一雯要他陪自己去学校的动物角喂小兔子,他表示为难:“怎么办?小池说,我要是不去……” “……他那么大的个子,我不敢说不去的。” 然后小池后知后觉的发现:桑一雯把自己给恨上了。 每每见到他,都要狠狠的剜他一个白眼! 一个不够,那就剜两个!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时候实在奇怪了,就问身边的许友松:“你女朋友为什么看上去总是很生气啊?” 许友松笑:“可能是因为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们一块玩儿吧,所以我们分手了。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 小池:“……” 他这种木头,憋了半天,才问,“那你难过不难过啊?” “还行吧。”他拍着他的肩膀,“还是兄弟更重要。” 许友松说完这句话后,小池没吭声,不过这天放学就把他拽到家里,当胸硬塞了一个大足球给他:“给你!” 那足球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连地都没沾过,皮质摸上去十足的柔软弹性,不用闻,鼻息间就能传过来一股真皮特有的味道。 许友松也踢球,知道这足球可和他们平时踢的大不一样。 “干嘛呀?”他乐,明知故问。 “我、我爸在省城的同学,过年来我家做客,松给我的,我妈说很贵,不让我拿出去玩儿。我没玩过,新的。你不是也喜欢嘛,给你了。” 许友松其实并不多么热衷足球,只不过大家一起玩,而且小池喜欢,他也就顺便玩了。 “不好吧?”他很懂事的要把足球还回去,“石姨都说很贵了,我可不能要。” 小池一张脸都涨红了,又把球狠狠塞给他:“说给你的,就给你的。” 他结结巴巴的,“大、大家都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 小池向来不怎么爱说话,漂亮的话更不会,表达好意从来也只有这么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许友松乐了,唇角小梨涡一荡:“行!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小池,咱俩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对面那个大个子居然还脸红了,搔着脑袋故意转开身,去干别的去了。 许友松捏了捏怀里这颗珍贵的足球,嘴角翘了翘。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即便亲如兄弟,也是没法分享的。 我的,就是我的,绝不是你的。 正文 番外:也无风雨也无晴(中) 往下,许友松又陆续谈了很多女朋友。 多到他的哥们们已经很习惯了,嗯,如果今天打球没叫出人来,那他肯定又是去陪女朋友了呗。 而且许友松的“女友”们质量都是很高的,各型各款的都兼具,漂亮可爱有个性文静内敛超张狂,都有,都有——甚至连高年级的学姐都有,对,还是高个好几级的那种…… 搞到雷子总是对他又妒又羡又佩服:“松子,女孩子的手摸起来啥滋味啊?” 他想了想,说:“也不都是软的,有的摸起来也硬邦邦的,没肉,有的手心里还长茧子,有的是食指上长,捏笔磨的。” 雷彦咂吧咂吧嘴唇:“那……那嘴呢……?” 雷子问出这话的时候,脸都是红的,旁边的小伙伴们也都虎视眈眈的瞅过来,也就只有一个木头杠子的小池,顶着一身刚打完球的臭汗,趴在课桌上睡的五迷三道。 “嘴嘛……”他乐,“倒是都是软的,舌头也是软的,有的凉,有的热,有的带甜味,有的只有口水味。” 一堆才十来岁的小男生们个个面面相觑,有的直接就红了脸,有的别过脑袋去,有的吃吃乐。 雷子傻了一样,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傻帽样,瞪着眼:“到底啥滋味嘛……怎么还是甜的……松、松子你真厉害!” 比起面前这对傻不愣登的雏鸟,许友松是厉害,他13岁就把初吻送出去了,往后亲过的女孩更是不计其数——至于为什么味道是甜的,也很好理解,亲之前吃口香糖呗! 他总是很绅士的,随身手帕和口香糖都是必备。 许友松记性向来很好,他清楚记得自己和于大青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契机。 不过第一次见面,时间很短,彼此都没什么交集,就记得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从篮球场上一嗓子就把县人事科的石科长给叫走了,然后把致力于“报仇雪恨”的小池的鼻子几乎给气歪! 第二次见面是在十五中的教职工办公室,初三二班的班主任封国新算是他一个远房小姨夫——许友松当时正想追求一个初二的小学妹,权当是初中毕业前夕最后的浪漫,可是情书他又懒的写,于是来找这个“小姨夫”来借《中外情书大全》。 就找书的当空,那个短头发的女生雄赳赳的拖了一个细细瘦瘦的男生闯进办公室,要求封国新给那个男生调座位。 许友松记性向来很好,他只一眼就认出此女生就是之前篮球场上那个——不过她对自己明显没啥关注度,关心的重点都在她手里拖着的那个男生身上。 他旁观的饶有趣味——虎里虎气的女生他不是没见过,不过这个女生明明看着容貌也稚气,眼神倏忽一瞥过来时,却总带点特成熟的、那种不耐烦的调调…… 具体他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她看自己的那一眼,就像是个大人在看小屁孩,十分的漫不经心—— 只此一点,叫他心里头总觉得不得劲,有些不爽。 他从来都是同龄人中最成熟也最像大人的一个,这一点从小到大广受赞誉。 却在她眼里,被看成了路边摇着拨浪鼓的三岁稚童…… 所以第三次见面,他碰上这个女生正护着自己的朋友,手里握着一根沤烂的拖把,跟学校里臭名昭著的痞子娄振业和方乐对阵时——他果断乐了。 许友松向来是个爱怜香惜玉的主,最见不得男生欺负女孩子。 不过这回他果断出手帮忙倒不是因为多怜香惜玉,而是心里头总有那么一种跃跃欲试,想叫她知道——我真的不是小屁孩。 看,陈曦不肯帮你,我可以。 不过叫他略感失望的是:那个女生注意力这回又全然转去了陈曦身上,简直是眼睛一眨都不带眨的——自己虽帮了她,她却对自己还是匆匆一瞥,一样的漫不经心! 许友松:…… 他想,果然女孩子还是更偏爱小白脸,肤浅! 不过帮了就是帮了,事后他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可能是一种错觉。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生,怎么可能会拥有成人样的沧桑眼神呢?虽然她的眼睛的确挺漂亮的,瞳仁是一种褐色的,瞪人的时候气势十足。 不过,也没漂亮到叫人念念不忘的地步。 所以,他很快就抛之脑后了,又开始忙着专心给初二的可爱小学妹写情书。 只不过后续的发展有点超乎他的预料——他从没想过,自己最好的朋友会和这个女生扯上关系。 在许友松眼里,小池向来是个对男女之事一直慢三拍的家伙——自己的表妹,那么漂亮可爱的贝澎澎,省城里来的又白又嫩又洋气的小姑娘,对他示好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 他还是一根木头桩子样,敲几下都是邦邦硬的直响——对女孩子,一不懂怜惜、二不懂绅士风度、三不懂示好、四不懂暗示,又臭又硬的……绝对是块提溜不起来的豆腐! 不过,这块豆腐,却俨然在遭遇到这个叫“于青”的女生后(原来她叫于青),以极快的速度变成豆腐脑了!! 虽然照旧还是提溜不起来,却是软的滑的一波三荡,眼看着就要快汪成一碗更细更软的豆花…… 许友松对自己朋友的这种变化,觉得十足惊奇! 对,明明小池被那个叫于青的女生喷了辣椒水,又被她的“道歉”道的更是一肚子窝火,气的当场恨不得上墙揭瓦! 不过,再往下,有时候课间休息,他们在教学楼上打打闹闹或者凭栏远眺,一瞧见那个女生在楼下走过,他都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那根木头,就好像被一团春风刚给拥抱过一样——活鲜的都快要吐出嫩芽和开花的节奏! 对,就小池这根千年的僵木,他会骤然紧张,会眼神发愣,会呼吸急促——瞳孔会放大,鼻孔也会微微扩张,视线无处安放,一会要去看,一会又故意躲开……可躲不了两秒钟,又会忍不住去看。 甚至手心还会不停的去抹衣服——许友松相信,那绝对是因为出汗了! 他从小和他一个小推车里长大,好到一条裤子一起穿,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分你我,小池身上的任何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有意思! 许友松心想:这根万年不开花的僵木,难道是被辣椒水给喷开了铁树皮,终于要焕发春意了? 正文 番外:也无风雨也无晴(下) 《霍乱时期的爱情》里说过:“好奇心,也是爱情的种种伪装之一”。 一切爱情,都是以好奇开始,以不好奇结束。 只不过自我感觉良好的少年,那个时候还并不明白。 他还不明白的是,那个女生到底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魔力,能叫那株万年的僵木开始变的春意盎然、蠢蠢欲动? 许友松觉得,既然作为最好的朋友,他去探看探看了解了解,是件无可厚非的事儿。 他自认为自己在女孩中是向来无往不利的,虽然他没有陈曦俊美,亦没有小池高大,但他的桃花运是最旺盛最经久不衰的,太多女孩儿喜欢他——只要他给予她们足够的关注度。 他从没想过要去抢哥们的女朋友,从来没有! 可即便他的心智再比同龄人成熟,可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总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只这一点点,就够了。 探看的结果,许友松并没觉得那个叫于青的女生有比别人多长一只眼睛或者多生一条尾巴——她就是个普通的女生,爱开玩笑爱笑爱闹,也少女怀春,也幼稚,也狡黠,虽然有时候也会突然间老气横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嗯,蛮可爱的。 是个很认真生活的人。 许友松觉得,自己对她的所有关注,就是出自一种“爱屋及乌”,既然小池喜欢她,那么他作为小池最好的朋友,对她好点,是应该的。 毕竟这根百年的僵木好不容易开花一回,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他觉得,他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推波助澜也罢,煽风点火也罢,总之,一片好心,其心昭昭,日月可鉴:)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上高中了,大家伙大都还凑在一个班。 于青大课间的时候跑到小池的位子上来问代数题,小池表面的懒洋洋的,实则认真极了,如临大敌——奈何不巧,身为大体委,被体育老师给一嗓子喊了出去。 于青于是趴在他的位子上,把他刚给列的解题步骤,正给逐条抄去自己本子上——结果雷彦风风火火的集合了几个大院子弟,一窝蜂的也簇拥去了小池的位子周围。 小池因为个子太高,身架又太大,一直都是坐教室最后排,且都是独占一张课桌,因为地方宽敞,他这块地方,也向来是男生们的“聊天角”。 雷彦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注意观察观察周围有无啥可疑人员,兴奋的一屁股坐去小池课桌旁的窗台,鬼鬼祟祟,一脸窃笑:“嘿!昨个我弄到个好东西,香港最新出的三级!看封面,啧啧啧,那女的啥都没穿!胸可大了!今个晚上我爸正好出去喝酒,我妈照例要去做美容,到时候你们都过来!咱哥几个都一块开开眼!” 男生们个顶个的都一脸贼笑,春情荡漾不住,一个问:“有多大?是不是叶子楣?记得上回我看的那个,那个女的穿个毛衣裙,大街上走路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她没发现,还是一路走,最后都露屁股了!啧啧,那身材!棒死了!” 另一个却表示不屑:“叶子楣那个也忒大了!有点假。还是杨思敏的好看,白的呀,都晃的人眼!看的人都想伸手摸一摸……” 他们这一伙人聚众开车都开惯了,躲在角落处,声音倒也不大,不算多张狂,奈何于青人就在跟前,本来还专心致志的趴在桌子上在抄题目,这一窥听到,一抬头—— 许友松就见她双目炯炯,一脸兴奋的跃跃欲试,瞧了瞧这个,又瞧了瞧那个,下巴顶着钢笔帽,忍不住插嘴道:“那你们有没有瞧过徐若瑄的?那才是极品好嘛?!又清纯又欲!连我个女的看的都按捺不住!哎呀,也不知道那片子现在出了没,好像叫什么《天使三部曲》?” 她这一出声,男生们才发现旁边居然还藏着个女生! 特别是雷彦,吓的都从窗台上一屁股蹦下来了:“你、你,你啥时候在这的?!” 倒是另一个男生对有女生出没不以为意,还在激动的一直捅着雷彦追问:“那晚上几点啊?正好借你们家的录像机,我哥也刚弄到一套,他看了,说特带劲!到时候我把那片子也一块带过去!是美国的!比香港的厉害多了!那里面那些女的,都是——” 许友松替不在场的小池上前一步,笑嘻嘻的捂住了于青的耳朵。 “滚,”他笑骂雷彦那一伙,“没瞧见这里有女生啊?要嚼舌头滚厕所里嚼去。” 又低头凑去她耳边,轻声,“于大青,不要听这些。” 她的耳朵不大,拢在掌心里像是捧了两只精致的饺子,一凑近,能闻到耳鬓边发丝的淡淡香气,应该是早上刚洗了头…… 对方大喇喇掰开他的手,煞有介事的跟他表白:“咳!这有什么呀!我告诉你班长,想当年——” 就是想当年,在想当年这里卡住了——因为小池正好不好的站在面前…… 雷彦那一伙早吐着舌头散了场,现场只剩下了他俩了—— 嗯,她手里还掰着他的手,他另只手还放在她肩膀上…… 瞧着委实是……够亲密的…… 小池这个人,虽然长的凶巴巴的,脾气也没多好,但是真发脾气的时候算是少之又少,毕竟惹到他的时候也不多。 不过,这次,许友松明显看到——他一双眉毛生跳了两跳,腮边的咬肌骤间都绷紧了。 虽然如常的一张木头脸,并没啥表示,只低头去问于青:“会了吗?” 于青不傻,忙蹦起来:“这不还得等您老回来指点迷津呢!” 她匆匆拉了人坐下,扭头冲他偷偷做了个鬼脸。 而许友松,唯有苦笑。 果不其然,这天放学,他和小池照常一起骑车回家,只不过诡异的一路无话——按理说许友松向来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可是奇怪的是,他今天,心口里似乎也憋着一股气,不愿解释,也不想解释。 一时竟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赌气。 焉或是别的什么—— 都到了家门口,快要分别时,小池一刹车,单腿支在地上:“松子。” “嗯。” 他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一副等待的模样。 对方却憋红了脸,像个一肚子饺子却倒不出来的茶壶。 许友松气定神闲的瞧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居然隐隐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像是可怜,又像是蔑视。 又有些淡淡的得意。 “她……她是我……” 那根木头拙口笨舌的,脸红脖子粗,羞于承认,却又纠结着不得不说。 最后头一低:“她是我的人!” 闷声扔下这一句,那个大个子脚下一蹬,人嗖的下就飞远了—— 浅蓝的高大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居民区,许友松却一直停驻在那里良久。 他当然知道,她是他的人。 不容染指,不得侵犯,不可肖想。 不再是什么心爱的机关枪,珍贵的足球,不再是任何可以分享的任何东西。 他从小最好的朋友,表明立场,提醒他:别越界。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的低头,控制不住的轻嗅自己的指尖——摩擦间,似乎还带有隐隐的发香气。 就像把她被自己表妹贝澎澎打肿的脸捧在手心里的,那种热—— 就像他偷偷藏起来她借给他的手帕的,那种软—— 就像岐云山上,他特意灌醉自己,肖想着最好一梦到天亮,却是半夜里还是听到下铺的悉悉索索、窃窃低语——他知道他们在偷偷的拥抱、接吻,是一对小情侣抓住片刻的欢愉彼此在亲近。 那一刻他的胃突然绞痛,痛到满头大汗,却不得不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睁着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一夜无眠。 最后当一切平息,黑暗中他拿指尖摸去自己的脸,湿乎乎的一片—— 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他突然很想笑。 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命运。 最后的最后,当他与众人一起,站在岐云山顶等待日出的时候—— 他听见这对小情侣在身边商量着许愿,说太阳蹦出来的那一刻,许的愿最是灵验。 金光洒满每个人发顶之时,她裹着军大衣,红扑着脸蛋,挽着小池的胳膊,笑着追问他:“班长,你许的什么愿?” 他故作转过头去:“不告诉你,跟人说了,就不灵了。” 他希望神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他不要爱她,不要。 只不过, 有生之年,神到底还是辜负了他。 正文 番外: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上) 确切的说,宋瑶也属于大院子弟。 中国特色,政治领导经济——所以宋瑶爸在还没去钢铁厂担任支部书记的时候,是县商务局的一个小领导。 宋瑶小时候还和小池家做过一栋楼里的邻居,两家关系不错——且两家孩子又同龄,所以宋瑶和小池,也算是典型的“青梅竹马”了。 只是这对青梅竹马,天生的不来电——男孩子皮,小池小时候则是又皮又闷。 宋瑶其实也闷,只不过她闷的很安静,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家里看小人书,最讨厌的就是出门。 所以这对“青梅竹马”基本无啥交集——这几家要是聚个会吃个饭,他俩倒都属于怎么都拽不出来的那种:可不像人家的孩子,家长叫出来背个诗,唱个歌,跳个舞,惹的气氛高涨、欢腾一片。 宋瑶和小池则躲在某个角落里,恨不得谁也瞧不见他们。 在这一点上,他俩挺同仇敌忾,战线一致。 宋瑶机关幼儿园后自然就上了县里的第一实验小学,大院的孩子们基本啥啥学都是一块上的。那时候上学放学也不兴家长接送,放了学,都是一个院里的孩子,成群结队的结伴一起走也就是了。 宋瑶从一年级就开始担任班干部,三年级的时候就是学校的少先大队长,比起许友松的见人就爱三分笑,她严肃多了,也严谨多了——从来都是一字一板的,马尾辫梳的板板正正,红领巾系的端端正正,左胳膊上的三道杠都不曾歪斜半分,而且因为学习成绩好,组织能力也强,讲话掷地有声,总是叫小伙伴们,又敬又怕的。 不过总体来说,宋瑶这个大队长当的还挺顺风顺水的,毕竟要是有哪个调皮鬼想挑战权威,还不等宋瑶出面,雷彦带着一堆大院的孩子就能把人压制的保准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宋瑶为此多次“教育”过雷彦,让他不要搞这些“强霸”政策,要以理服人。 雷彦每每都是听的频频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行动上则照旧我行我素。 雷彦也算是宋瑶的邻居,大院里的时候,住她家楼上,年纪嘛,比她小两个月。打小是个皮贼——如果说小池是又皮又闷,那雷彦简直是个多动症的猴子! 楼板成日被他蹦的“砰砰”的响个不住,这彼此父母又都是政府机关的同事,也不好意思多加指责。 不过宋瑶喜静,雷彦的房间又正好在她房间的楼上,那些个年代的楼房都是楼板房,隔音嘛,基本等于没有,所以她算是最受荼毒其害的——所以宋岩打心眼里不大喜欢雷彦。 奇怪的是雷彦很喜欢她——比起宋瑶和小池这一对闷葫芦的总是相对无语,雷彦可是活泼多了,小时候嘴巴也甜,“瑶瑶姐瑶瑶姐”的一见面就叫个不住,要是家里做了啥好吃的,从来都不忘送“瑶瑶姐”一份。 但宋瑶是个立场特坚定的,绝不为糖衣炮弹就能轻易降服,该讨厌还是讨厌。 不过她也是个挺理智的孩子,便是讨厌也不会多表现出来,所以雷彦从来也没受过什么打击,照旧一瞧见了就乐颠颠的“瑶瑶姐瑶瑶姐”的跟上去。 再后来,“瑶瑶姐”就变成了“瑶瑶”,宋瑶在表示过这个“瑶瑶”很不中听之后,“瑶瑶”就改成了“宋瑶”。 宋瑶在三年级的时候遇上了陈曦。 陈曦的父亲是部队转业回来的,是个空军军官,转业转到县农机局,因为跟县里的领导是老乡,楞是把在老家乡镇供销社当售货员的老婆,给调到了县里的运输公司任会计——全家也从镇上的老家搬进了城,先是在外租房子,过了几年,还是托了县领导老乡的关系,才搬进了机关宿舍大院。 陈曦小时候被父母送来大院的机关幼儿园呆过一阵子,不过因为不合群,而且离家又远,很快又转走了。 后来陈曦再跟着父母搬进机关大院的时候,已经9岁了。 这搬了家,小学自然也转学到了大院孩子们就读的一实小,就转去了宋瑶的班上——陈曦妈爱子心切,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是再三的恳求,说自己儿子性子太老实内向,这刚转学怕是不太适应,盼着老师能多加照顾照顾。 班主任被念的头疼,就把班长宋瑶给叫了过来,把新到的转学生指派给她当同桌——班主任对陈曦妈说:“这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班长,还是少先队的大队长,有她当陈曦的同桌,陈妈妈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于是,宋瑶就跟陈曦做了同桌。 小学时候的陈曦,是个清清秀秀的小男生,个头还没宋瑶高,的确性格内向,不爱说话。 他这种不爱说话和小池的那种不爱说话还不太一样,小池很多时候都是懒的说话——陈曦不一样,他胆小,所以乍到一个新环境,谨言慎行的厉害,所以多数时候都是闭嘴一声不吭。 宋瑶身为班里的班长,又是大队长,向来是“先进带落后”的第一人选,所以她的同桌,从来都是精力永远过于旺盛的调皮小男孩,这一下换到陈曦这么一个安静的同桌,一开始宋瑶都有些不适应! 虽然她的确更喜欢安静的孩子,够清净,不聒噪。 不过自己这个新同桌未免也太安静了些:干啥都静悄悄没个响声的,也从不主动跟同学说话——便是有男生来主动找他说话,他都要涨红了脸,半天都嗫嚅不出半句话,男孩子们性子都急,等不及也就都跑了。 倒是女生们火眼金睛,口径一致的夸宋瑶的这个新同桌又干净又文静,长的还漂亮,猛一看,跟个小姑娘似得! 宋瑶并不觉得男孩子长的像女孩有啥可夸耀的,不过她既然是被班主任赋予了“重托”的班长,责任心还是很有的——一直对自己这个新同桌挺照顾:借给他橡皮,教给他用挂历纸包书皮,自己打格子亲手画的课程表,贴去他铅笔盒上,提醒他每天按时交作业,诸如此类等等。 一阵子下来,新同桌倒还安之若素,雷彦却是坐不住了。 正文 番外: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下) 有一阵子,宋瑶发现,自己同桌放学总是磨磨唧唧的。 宋瑶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班长,每次都要监督值日生做完值日,再检查好教室的每扇门窗后,才会亲自锁上教室,背上书包回家。 现在她发现陈曦也是这样,即便他根本无所事事,也一定悠悠荡荡到她开始锁门的那一刻,和她一块下楼,出校门。 陈曦有个亲姐姐,大他两岁,念五年级,长的和弟弟一样漂亮,可是看上去脾气比弟弟凶多了——好像被父母嘱咐了放学要跟弟弟一块走,所以总是被迫等在学校门口。 而陈曦如此磨磨唧唧,每次都被会他姐扭着耳朵骂。 宋瑶觉得有些奇怪:“你姐既然每次都要骂你,你干嘛每次放学都还那么墨迹?” 小男生涨红了脸:“我、我想和你一块走,帮……班长你背书包。” 宋瑶:“……” 陈曦的确有好几次想帮她背书包,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宋瑶在同龄人中向来是个挺权威的所在,便是雷彦那个皮猴子见了她也还得小心三分——这是宋瑶作为一个小女生来说,第一次被同龄的男生表达好意。 她觉得心里有点奇奇怪怪的,可也并不是讨厌——可能对方真的长的还挺好看的吧? 不得不说,颜值有时候真的是利器。 又过了一阵子,学校里组织看电影,各班按班级乘坐依维柯,去电影院集合。 宋瑶作为少先队的大队长,这种时候是要维护全年级的班级秩序,所以自己班早都乘车走的没影了,她还一个人挥着小旗子在和老师一起维持秩序——好在大家乘车都还乘的有条不紊,只剩下最后两个班级的时候,老师对她说:“宋瑶,你也忙了好久了,待会就跟着7班走吧。” 既然老师都发话了,宋瑶点点头,收起了小旗子。 一转头,陈曦从后边的灌木丛钻出来,肩膀上还背了个军用水壶—— 宋瑶惊讶:“你没跟咱们班一起乘车?” “我……”他支支吾吾的,阳光下抓着头皮,白衬衣挺耀眼的,有点脸红,“你不也没走呢,我……我等着你一块。” 说完,把肩上的水壶递过来,“班长,天热,喝点水。” 宋瑶接过水壶,正巧七班乘坐的车驶过来,塞的满满的都是学生,有几个调皮男生,瞧见他们两个相对而立,登时起哄般的嗷嗷叫着拍打着玻璃。 宋瑶瞧见,一时间陈曦的脸更红了。 她喝了口他水壶里的水,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提议:“我们等下一辆吧。” 七班里正经有几个调皮男生,特别是雷彦两个玩的最好小哥们,就在七班。 然后宋瑶抬头,看到逆着光线的清秀小男生,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特别灿烂,使劲点着头:“好啊,再等一辆。” 宋瑶觉得,自己胸膛里一颗小小少女心,就好像被谁的手指给戳了一下,动了。 不过往下,就没有什么了。 陈曦慢慢熟悉了新学校和新环境,有了相熟的朋友,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他不再放学后墨迹着和她一起走,也不再什么事都巴着她。 而宋瑶则又换了新的同桌。 他们就像最普通的同学,回到了最普通的关系 往下他们又平平溜溜的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分到了不同的班。 宋瑶也跟着父母搬出了大院,搬去了钢铁厂的宿舍区,偶尔校园里和陈曦碰面,彼此浅浅点个头打个招呼。 陈曦上了初中后,慢慢拔开了个子,不再是那么可怜丁丁的一点小人了——不过容貌还是如常的清秀俊美,因为长的好看,在年级里也算小有名气,很招女孩子喜欢。 有时候,还传出有女生为他反目成仇的花边新闻。 不过这一切俱与宋瑶无干,她一如既往的宅和安静,也不再担任校内职务,班里面也只肯勉强当了个副班长——把更多的课余时间用来了学习和读书。 她看了居里夫人的个人传记,看了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看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了余华的《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 她看了很多很多的书,当然,她也看古龙的《七种武器》和金庸的《天龙八部》,看曾凯伦的《影子山庄》,看琼瑶的《窗外》 我们的宋瑶益发沉静了,有着不太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思考,她常常想:我以后要做什么呢?还是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像父母一样,在机关或国企谋的一个风光的位子,然后努力往上攀爬,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吗? 不过,宋瑶觉得,在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之前,她还是先把成绩做到最好,才能在以后需要面临选择时,更加游刃有余和心有底气。 宋瑶参加了初中毕业前夕白俊兰老师的辅导班——这个辅导班,基本就是为了干部领导们的孩子特意开办的,几乎人人眼熟,除了一个女生。 而这个叫“于青”的转校生,对陈曦的态度,简直是“司马懿之心,昭然若揭”——陈曦虽然在学校里很受女生欢迎,但这年头,即便是豆蔻年华的小女生们,对感情的表达,也都还是含蓄居多的。 才不像这个女生这样,如此明目张胆的各种体贴讨好,上赶着各种嘘寒问暖的,真的是……很掉价很稀罕啊。 宋瑶觉得这个叫于青的女生有点意思——她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意泛滥,看陈曦的眼神暖柔的像温泉水, 一点都不遮挡隐藏,也并不为此觉得有什么难堪或者害羞,而是始终大大方方的,安之若素的。 即便有人窃窃私语,她也一副我做我的你又奈我何干你屁事的毫不在意。 宋瑶观察几日,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女生有点心生艳羡。 能够毫无负担的做自己,好自己所好,恶自己所恶,不为旁人的视线和看法所动,宋瑶觉得,这是一种心理强大的表现,更是一种难得的自由。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做这样的人。 而当她真的能做到的时候,宋瑶发现,原来能坚定的做自己,很难。 宋瑶在北京念政法大学的第二年,放暑假前期,雷彦一身气急败坏的出现在政法大的校园:“宋瑶!这回你甭想再跑个没影!” 也亏了雷彦能提前来了两天,再晚两天,宋瑶真的又要奔赴祖国的大西部,去参加国家支持贫困山区的大学生暑期支教行动了。 雷彦这时候已经长的十足大人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坐了一夜的火车,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钻了出来,剃着寸头,一双从小就十分醒目的黑眉,像两条纠结的豆虫样爬在额前。 可不管他长多大,在宋瑶眼里,他还是那个淌着黄鼻涕,在楼道里滚铁环搞到四邻不安的皮猴子。 宋瑶笑笑,脑子里还盘算着要把自己的行囊给提前邮寄过去——她准备了很多书、书包,还有文具,都是要送给自己几天后的“学生”的。 她请雷彦在学校食堂吃了饭,说他来趟京城,正好她离出发还有两天的富余时间,正好可以陪他逛逛北京城。 一开始还一身急吼吼的雷彦,在饭桌上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宋瑶,你有打算过,以后会怎么样吗?” 宋瑶点点头,说自己明年就会大三,她的成绩和社会实践分数一直不错,所以保研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研究生毕业后,她并不像父母期盼的那样,会出国,而是有意向报考国家司法机构,司法证和律师证也都要提前考出来,也算是学有所用。 雷彦不吭声了,一会后,有些艰难的问:“那我呢?你有想过我们会怎么样吗?” 宋瑶笑了。 她当然不傻,知道雷彦一直对自己有种很难解释的热情——她本以为这种热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业的递增,而慢慢变淡变浅,最后直至消失不见。 可是,这一点上,向来睿智的宋瑶有些失策了。 雷彦上的是省公安大学,公安大学都是对口的,从哪里来,毕业后还是回哪里去——所以雷彦毕业后一定会回怀姜的公安部门工作,这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 宋瑶想了想,实话实说:“雷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我还有好多事想要去做,我现在,还顾不到你。” 面前20多岁的年轻男子,一双浓黑的眉毛下,眼睛一时像淬着火:“那我只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宋瑶楞了楞,最终在他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宋瑶以前就羡慕于青,羡慕她的心口如一,羡慕她能勇敢做自己的自由。 她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可是这一刻,宋瑶发现,原来要做自己,这么难。 不管是少女时期被陈曦的懵懂给波动心弦,还是日后被雷彦数年如一日的热情所撼动,能坦白的承认自己的真情实感,对她来说,依旧这么难。 也许有些人,就是做不了全部的自己。 雷彦举行婚礼的那天,宋瑶正摇摆在贵州山区,崎岖山道上的一辆牛车上。 她是下基层的普法人员,正跟着当地的“流动”法庭,每月两次的进山去调解各种奇奇怪怪的乡民纠纷。 前方拉车的牛瘦骨嶙峋的,虽然据说年岁并不大,毛色却黯淡的可以。 宋瑶在路上已经跋涉了大半日,从汽车改牛车,听赶车人说,还要再走两个半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赶车人还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各位算是有口福,那乡里正办婚宴,流水席可是能排到村子口!,咱们路上脚程紧点,说不定到了地方还能有东西吃。 于是宋瑶突然想起:今天也是雷彦结婚的日子。 听说新娘子是怀姜电视台的主持人,十分的漂亮,家境也很好,和雷子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宋瑶掏出手机,短信箱里还躺着一条短信:我要结婚了。瑶瑶,好好吃饭,注意身体,祝你也幸福。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叫她“瑶瑶”了。 因为她不喜欢。 她想起高二那一年,有一次期中考她大失水准,成绩排名一下掉到了年级二十名以下。 向来注重成绩的宋瑶,又气又急,长了一嘴的口腔溃疡,几天都疼的吃不下东西。 雷彦乐颠颠的,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搜刮到的老陈皮,非要她嚼碎了吃,说吃了就不疼了,特管用! 宋瑶向来不信任他,可是被他念的心烦,勉为其难的捡了一片,结果一放去嘴里,碰到了创口处,疼的“嗞”的一声,顿时脸都苦了! “咋啦咋啦?”他依旧像个猴子,在她面前蹦的着实叫人眼晕。 她于是掀开嘴唇,给他看满嘴的溃疡水泡,意思是:我难受着呢,能不能别来烦我? 没想到的是,这猴子居然凑过来,亲了一下她口腔溃疡的地方—— 宋瑶:“……” 对方也红了脸,正抓耳挠腮之际,突然张嘴:“汪汪汪!” “……为什么学狗叫?” “……想让你开心。” 往下他们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宋瑶最后则一片片的,把那些老陈皮,都给慢慢嚼了下去。 真苦啊,又涩又苦。 可是,偏偏又带点诡异的甜是怎么回事? 宋瑶手里攥着手机,想发一条短信,最起码,发一条婚礼祝福语吧? 前方正是一路小下坡,赶车的大叔亮开了鞭子,极其清亮的一声脆响,牛儿腿脚加快,大叔清清喉咙,唱开了山歌——一开始口音很怪,但宋瑶渐渐听懂了。 唱的是:请你嫁我做老婆! 她低头去看手机,无信号。 在这大山之中,没有手机信号。 宋瑶扔下了手机,在四周重重叠叠,像波涛起伏样的群山环抱中,也大喇喇的和着高声唱到:“喊声小妹你不要狂,我也是个啄歌王,今天把你啄输掉!你要跟我睡一床呀睡一床,请你嫁我做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