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宠后初养成》 作者:简亦容 文案: 皇帝重生了, 在他还是那个嚣张跋扈四皇子的时候, 他想第一时间把前世的皇后定下来, 这一世,他要护她宠她, 让她做一个独占圣心的宠后。 愿望是美好的, 可是他那胖乎乎软萌萌的小皇后, 得知自己要和他定亲时, “哇”的一声, ……哭了 这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宠后养成行动。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主角:叶芊,萧言风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皇帝重生了,在他还是那个嚣张跋扈四皇子的时候,正好,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小皇后,弥补上一世的遗憾。所以,叶芊在八岁的时候就和豫王定了亲,从此被他捧在掌心,一路呵护,最终被他养成了独占圣心的宠后。 本文行文流畅、文风细腻,不急不缓地描绘了可爱乖巧的女主在男主的呵护下成长一代宠后的故事,两人相处时甜宠温馨,情节也是跌宕起伏,循序渐进,娓娓道来,是值得一读的好文! 第001章   正值春日,百花盛开的季节,济平侯府的花园里开满了鲜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急匆匆地穿过花园,她梳着丱发,两边小鬏鬏上各系了一个小金铃,随着她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声音。   “姑娘,您可慢些,小心摔跤了。”一个大些的丫鬟紧跟在她的身后。   小姑娘完全不理会她,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   她走到二门处,停下来稍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等在这里好,还是直接去大门处。   正迟疑时,远处走来了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穿着玉白色团花圆领锦袍,剑眉星目,正是济平候世子叶砺。看见等在二门处的小姑娘,他冷峻的眉眼间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哥哥!”   小姑娘立刻冲了过去,小小的身子像一枚小炮弹,少年弯下腰,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随即将她抱了起来。   “哥哥,我想你了。”叶芊的胳膊环住哥哥的脖子,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我也想芊芊了。”叶砺摸了摸她头上的小鬏鬏,他应朋友相邀去别苑玩,因为有些远,就定了三天,说好了今天回来。其实他昨天就后悔了,估计妹妹在家中会想念自己,此时见妹妹的眼圈果然红了一些,心中更是愧疚。“看,哥哥给芊芊带什么了?”他说着话,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草编的蚱蜢来。   叶芊眼睛一亮,接到手里,看那蚱蜢编得活灵活现,很是神气,十分肯定地说道:“是哥哥编的!”   叶砺笑着点点头,朋友的别苑中生着一种细长的草,很适合用来编这些小玩意,他就知道妹妹肯定喜欢。看看叶芊白嫩嫩的脸颊上笑出来的两个小梨涡,叶砺心中一片柔软。妹妹刚刚一岁的时候,父亲就出了事,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随即病倒了,尽管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才七岁,还是个孩童而已,却把照看妹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一晃七年过去了,妹妹长成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很是依赖他。   叶芊在他的怀里赖了一会儿,就挣扎着下来了,她院里的嬷嬷说了,现在她也大了,不能再让哥哥抱。   叶芊握住了叶砺修长的手指,她的手指又短又圆,叶砺捏了捏,很是柔软,“芊芊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我乖得很呢。”叶芊摇了摇叶砺的手,“哥哥,咱们去看母亲吧?”   母亲……   叶砺的星目黯淡了一瞬,母亲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好,大夫说她是郁结于心、相思成疾,吃了很多药,却一点儿都不见好,每日里身心倦怠,一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别说掌管中馈了,就连去给祖母请安都很难做到了。所以,祖母干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让她安心养病,而侯府的中馈,也由二婶暂代掌管了,当然了,这一暂代,就是七年了。   他低下头,对上妹妹纯净的眼睛,她的瞳仁很黑,里面是自己的身影。   叶砺笑了笑,“好,这个时辰母亲也该用药了。”   兄妹两个拉着手,去了母亲住的思远堂。   孟氏果然已经醒来了,她半靠在床头,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堕马髻,插一支绿莹莹的玉簪,瓜子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有种奇异的美。   “娘!”叶芊松开哥哥的手,跑到了床前,她没有扑到母亲的身上,而是刹住了脚步,双手撑在床边,高兴地笑道:“娘,哥哥回来了!”   叶砺规矩地行礼,“母亲。”   孟氏暗暗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儿子是有些怪怨自己的。她病了这么久,连照看两个孩子的精力都不足,女儿从小就是哥哥照看的,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当年夫君坠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别人都说肯定是死了,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绝无活路。可是,没有亲眼见到侯爷的尸身,她是绝对不相信堂堂的济平候就这么没了。她亲自带着侍卫去了夫君坠崖的地方,让侍卫在山脚下仔细地搜索,整整三天,却一无所获。   回到侯府,她就病了。   昏昏沉沉地病了半个月,等她想起自己还有个七岁的儿子和一岁的女儿需要照顾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好不起来了,她想要爬起来,却力不从心,动作稍大些就是一阵心悸。   她怀疑有人在自己的药里做了手脚,派贴身丫鬟把药渣送到各大医馆,请各处的大夫都仔细验过,都说没问题,她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病了。   她也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吃了那么多的药,还是不见好转,昔日风光的济平候夫人,如今连院门都出不去了。   孟氏努力笑了笑,轻声询问了儿子去朋友别苑玩得好不好,和朋友们相处的是不是愉快。   叶砺一一答了。   叶芊的大眼睛在母亲脸上转了一圈,又在哥哥脸上扫过,她虽然还小,但是也能感觉出来,哥哥面对母亲的时候,和跟自己在一起时很不一样,没有那么温柔,变得更严肃一些。   孟氏当然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转到床前站着的小女儿身上,好在,她虽然没有教养过女儿,但是这个娇软的女儿对自己却很是亲近。   孟氏抓住叶芊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揉了揉,“过些天是皇后娘娘办的百花宴,芊芊也去参加吧?”   叶芊点点头,这个宴那个宴的,她也参加过不少了,都是跟着二婶一起去的,宴会上的饭菜她不感兴趣,但是各府的点心都不太一样,想必是厨房各有各的方子,所以,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把看起来漂亮又好吃的点心都尝一遍。   叶砺抬眸,见母亲正温和地看着妹妹,开口问道:“母亲,皇后娘娘办百花宴,想必是有什么目的吧?”这些宫里的贵人们纵然无聊,也不会毫无缘故地办什么宴会,这百花宴一听就是什么男男女女都有的宴会。   孟氏赞许地看了一眼儿子,“听说是给三皇子康王殿下挑选侧妃的。”她虽然不能出院子,但毕竟还是正牌的济宁候夫人,该知道的消息一点儿都不少。   叶砺的剑眉皱了起来,“那康王殿下今年二十岁了,正妃也早就有了,既然这宴会是给他挑选侧妃,芊芊还这么小,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孟氏看了看叶芊,她正在偷吃桌上的点心,白嫩嫩胖乎乎的两颊,一鼓一鼓的,像是个可爱的小兔子。她的目光越发温柔了些,解释道:“芊芊虽然还小,但也是咱们侯府正经的嫡女,不能把她拘在家里,一点儿世面都不见,夫人小姐们谁都不认识。再说,这宴会的帖子已经送到咱们府里来了,总不好不去,”她顿了一下,“你二婶也是希望她能去的。”   叶砺默认。二婶自然是不能去什么选妃的百花宴,但是,二房有三个姑娘,都比芊芊大,最大的叶芙十二岁,倒是也该开始相看人家了,纵然不指望能选上侧妃,在这宗室勋贵云集的宴会上露露脸也是好的。但如果芊芊不去,只二房的叶芙去,似乎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芊芊才是济平候的女儿。所以,二婶才会在出席宴会的时候都带上芊芊,这次也是一样吧,让芊芊和叶芙一起去。   叶砺招招手,叶芊跑到他身边,倚在他的腿上。叶砺拉着她的手,“母亲,宫里的贵人们太多,又是皇后又是皇子的,我把要注意的事都跟芊芊说一说。”   说了这么会儿话,孟氏的精神也短了,她摆摆手,“去吧。多教教芊芊,别让她冲撞了贵人。”她的女儿乖巧可爱,自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皇宫也是去过的,不会出大错,但是多叮嘱些总没坏处。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不能亲自带着女儿出门,好在她还有个好哥哥,一言一行都耐心地教她。   兄妹两个行了礼,拉着手出去了。 第002章   因为要去参加百花宴,这可是皇后娘娘办的,请的都是勋贵,二太太齐氏为了让大姑娘叶芙在宴会上露脸,要为她置办衣服首饰,也有叶芊的份。叶芊年纪尚小,又不能戴发钗步摇之物,无非是些金花等小东西,费不了多少银子,齐氏自然乐得把她叫上,这样这银子从公中走才更名正言顺。   叶芊带着自己的大丫鬟白珍到大花厅的时候,珍宝阁和霓裳阁的女掌柜都已经到了,中间的大桌上摆了不少的衣服首饰。   “芊姐儿快来。”二太太齐氏看见叶芊到了,圆圆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招招手,“来,芊姐儿喜欢什么,尽管挑,过几天去百花宴的时候穿。”   两个女掌柜对视一眼,外面都传济平侯府的二太太面慈心善,候夫人病倒,她代管中馈,但是对大房的两个孩子从不苛刻,世子和四姑娘的待遇一点儿都没有降低。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二房的三个姑娘还没到,先让大房的四姑娘来挑。   叶芊看看花厅门口,“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没来,等她们来了一起挑吧。”   论排行,府里的四个姑娘里她年纪最小,按理应该最后再挑的,可府里每季的衣服,二婶都让她先挑布料,说是姐姐们要让着妹妹。可是等衣服做出来,她在大姐姐叶芙和三姐姐叶蓉身上,总能看到挑选时没有出现的布料,她身边的大丫鬟绿翡性子急躁些,每次都要不满地念叨几句,次数多了,她小小的心里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其实二婶的两个亲生女儿已经挑过了,她白担个先挑的虚名,传出去还是人家都让着她,何必呢。想明白了之后,她也不肯先挑了,再说,哥哥也教过她的,在外人面前,要做一副谦让礼貌、姐妹和睦的样子。   果然,两个掌柜一通夸赞,“哎呦,贵府四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挑衣服首饰还要惦记着姐姐们,不愧是侯府教导出来的嫡女。”   二太太的嘴角抽了抽,刚要说话,就见大姑娘叶芙和三姑娘叶蓉拉着手进来了,二姑娘叶芝低着头,缩手缩脚地跟在两人身后。   “娘!”叶蓉两眼放光,扑到桌边,“正好我也想添两件新衣服,太好了!”   二太太悄悄地横了她一眼,警告她在外人面前注意点儿,“今天是给你大姐姐和四妹妹挑的,她们两个过几天要去百花宴,要穿得漂亮些才行,没有你的份。来,芙姐儿、芊姐儿,你们每人挑上两套衣服,两件首饰。”   三姑娘叶蓉不满地撅起嘴,恶狠狠地瞪了叶芊一眼,却不肯离开桌边。   二姑娘叶芝远远地站在一旁,偷偷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美衣华服,怕自己满眼的羡慕被人发现,忙低下头,连叶蓉都没份,她这个庶女更是别想了。   叶芙笑了笑,她今年十二岁,生得和二太太齐氏很像,弯弯的柳眉,圆圆的脸,说起话来声音很温柔,“娘,我的衣服还有没上身的呢,干脆把我的那两件让给二妹妹和三妹妹吧,她们还小,没有新衣服会难过的。”   叶蓉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叶芝则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叶芙,又低下了头,就算大姐姐肯让,她也不敢真要啊。   二太太很满意,自己的女儿在外人面前也很会说话的嘛,这样名声才会越传约好。   两个掌柜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珍宝阁的掌柜笑道:“哎呦,侯府的教养可真真是好啊,姐妹们这么友爱谦让,夫人,您可真是会教孩子啊,怪不得外面都传您是面慈心善呢。”   霓裳阁的掌柜也笑成了一朵花,“是呀是呀,侯府的姑娘不仅生得水灵好看,还个个知书达理,真是难得呢。”   二太太心里高兴,“好了,都是好孩子,那就每人都挑上两套吧,也不用让来让去的了。”芊姐儿本来也有份,再把蓉姐儿也加上,谁让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呢,只是,白便宜了芝姐儿。趁着没人注意,她淡淡地瞥了叶芝一眼,里面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珍宝阁和霓裳阁的东西都不便宜,她可不要挑太贵重的。虽然说是走公中的银子,可是自从她掌管了中馈,渐渐地已经把公中的银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叶芝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叶蓉的手伸向她早就看好的一对红宝石耳坠,叶芙一把拉住了她,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下,笑道:“四妹妹最小,先挑吧。”   “长幼有序,还是大姐姐先来吧。”叶芊摇摇头,虽然是笑着,胖乎乎的脸颊上却没有露出小梨涡来,跟来的大丫鬟白珍暗暗点头,这谦让的把戏并不高明,姑娘虽小,也已经明白了,看姑娘的笑容就知道,她但凡不是真心想笑的时候,嘴角弯的弧度不够大,脸上的小梨涡是不会出来的。   叶芙想让叶芊先挑,叶芊却坚持谦让,叶蓉暗暗着急,她倒是想先来,别人却不提她。   没想到叶芊大眼睛一转,转到了她的身上,“要不,三姐姐先来吧?”   “好啊好啊。”叶蓉一下子抓住了那对红宝石耳坠,叶芙气得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叶蓉吃痛,尖叫一声,“大姐姐你干嘛掐我?!”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二太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珍宝阁的掌柜笑道:“贵府的姐妹们真是太礼让了,其实一起挑也行的,毕竟各花入各眼,各人喜欢的未必是同一个,真撞上了,再礼让也不迟,太太您说呢?”   二太太勉强挤出个笑容来,点点头,“说的是呢,好了,你们也别让来让去的了,一起去挑吧。”   叶蓉和叶芙本就站在桌旁,叶芊也走了过来,叶芝慢吐吐地跟在最后。   叶芊虽然还小,但是也有了自己的喜好,很快就挑好了两套,站在一边看着叶芙和叶蓉嘀嘀咕咕地挑选着,叶芝则小心翼翼地偷眼瞧着二太太的脸色,挑了两套看起来就不贵重的。   等好容易各人都挑好,碰巧还真没有撞上的,两个掌柜心满意足地走了,叶蓉抱住二太太的胳膊,“娘,我也想去百花宴,刚才我挑的裙子首饰正好用上。”那百花宴可是皇后娘娘办的,到时候要在皇宫里赏花,参加的可都是京都的勋贵们,可能还会见到皇子,要是她也能去的话,那就可以跟小伙伴们好好地吹嘘一番了。   “你去做什么,你还小,等大些再参加这种宴会。”二太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这宴会是皇后娘娘为康王殿下选侧妃的,康王母妃早逝,皇后照顾过一段时间,康王从此就成了太子的跟班。皇后为康王选侧妃,定然要挑选有实权的人家,这样,也能增加太子的势力。当然了,为了让自己的目的不显得那么直白,皇后邀请了很多人,像济平侯府这样没有侯爷没有实权的人家也下了帖子。叶芊去情有可原,带上叶芙也没人说什么,但是去的人太多,八|九岁的孩子去两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是她妄自菲薄,大女儿芙姐儿要想做康王侧妃,那是根本不够格的,她也不指望女儿能有这么好的造化,只要这次能见见世面,结交一下高门显贵,在勋贵中混个脸熟,那就够了。左右芙姐儿也才十二岁,亲事也不急,这两年还能仔细地挑一挑。   叶蓉不敢跟母亲犟嘴,却恨恨地看了叶芊一眼。明明她比自己还小一岁,可是每次她都能去宴会,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侯爷的女儿,可是大伯父都死了七年了,叶芊凭什么还这么风光?!明明在外支应门庭的是自己的父亲,在内掌管中馈的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却好像处处都不如叶芊似的,真是太不公平了!   叶蓉紧抿着嘴,叶芊能去百花宴,她也非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济平侯府:   大房有大哥叶砺、四姑娘叶芊,都是嫡出。   二房有二哥叶础、大姑娘叶芙、二姑娘叶芝、三姑娘叶蓉,其中叶芝是庶出。   三房暂时无子女。 第003章   百花宴这天,赵嬷嬷早早就来叫叶芊起床,叶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不起,再睡会儿。”   她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毛茸茸地乱翘着,小脚丫也不老实,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白生生地露在外面。   赵嬷嬷的手伸出去又停住了,最终把她的碎发拨到一边,脚丫塞回被子里,床帐放下,轻手轻脚地出去了。罢了,再让她睡会儿吧,反正姑娘还小,又不需要梳头上妆,今日也不用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起得太早也没必要。   半个时辰之后,叶芊在白珍的千呼万唤之下,不情不愿地起来了。   用过早膳,叶芊换了身海棠红色对襟襦裙,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就带着白珍出门了。白珍性子比绿翡稳重,适合带着出门,不过,丫鬟和马车是不能进宫门的,都要等在外面。   两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叶芊和白珍进了自己的马车,看看另外一辆毫无动静,知道大姑娘叶芙还没有出来,叶芊倒也不急,她很了解这个大姐姐,宴会的场合越是显贵,她梳妆打扮的时间就会越长。   叶芊看车厢里备着茶水和点心,叮嘱白珍:“到了宫门外,你就在马车里等我,百花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到了午膳时间,你就用些点心,别饿着肚子。”   “多谢姑娘,奴婢晓得了。”看着自家姑娘鼓着圆润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关照自己,白珍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别看姑娘才八岁,在她眼里,却比二房的三个比她大的姑娘还要懂事,兴许是因为自幼没了父亲,母亲又卧病在床的缘故吧。另外,府里的四个姑娘表面友爱亲密,但自家姑娘总是被二房那三个孤立排挤,她虽然小,但心思敏感,又怎么会没有察觉。想到这里,白珍又有些心疼,柔声道:“姑娘要是还困,靠在奴婢身上眯一会儿吧。”   叶芊摇摇头,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将车帘挑开一些,见叶芙从府里出来了。   虽说是春暖花开,其实还是有些凉的,尤其现在还是早上,叶芙却穿了件轻薄的云绫齐胸襦裙,长裙如烟似水,风吹过衣摆,似有波光潋滟。   叶芊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叶芙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冷,笑道:“让四妹妹久等了。”   “也没等多会儿,咱们这就走吧?”叶芊问道。   “嗯,可以走了。”叶芙点点头,踩着车凳,一手扶着丫鬟,一手小心地拎着自己的长裙,进了马车。才一进去,她就愣住了,叶蓉正悄无声息地坐在里面。   叶蓉见叶芙愣在车门口,心里一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进来。   叶芙生恐她弄皱了自己的衣服,忙扯开她的手,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母亲不是说了不让你去的吗?”   “大姐姐!”叶蓉拉着叶芙的手摇了摇,“叶芊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反正帖子上又没写几个人,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惹麻烦。”   叶芙一阵头疼,她梳妆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要是再把难缠的叶蓉打发回去,又要好一会儿,现在已经不早了,她可不想去得太迟。   “带你去也行,不过,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别乱跑,宫里都是贵人,要是冲撞了就不得了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大姐姐放心,我绝不乱跑!”叶蓉见她同意了,忙不迭地保证着。   马车停在宫门口,叶芊看叶蓉也来了,一点儿都不吃惊,这是她惯用的招式了。姐妹三个在宫门验过帖子,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甬道、重重的宫殿,进了御花园。   今日的御花园格外热闹,园中花团锦簇,香气袭人,还有那正值妙龄的京都贵女们,比花更娇美。   叶芊四处张望一眼,回头就不见了叶芙和叶蓉,她也不在意,今日来的贵女大都是十四五岁的,她有认识的,但没有很熟悉要好的,干脆走到放了点心茶水的大桌旁,仔细端详着那些各式各样的点心。她胖乎乎的小手扶在桌边,杏眼睁得大大的,把桌上的点心逐一看过。   她参加宴会时,最喜欢的事就是把没见过的点心尝一尝,今日看着这些点心,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似的。叶芊扭头看了看,没发现有谁在看自己,她有些害怕,胳膊上都起了一层小粟米,随便挑了一块淡绿色晶莹剔透的点心,捏在手里,朝着牡丹丛走去,那里人多,让她觉得安全些。   叶芊站在一株盛开的牡丹前,假装在赏花,手里捏着的点心悄悄地送入口中。这点心做得很特别,有种淡淡的茶叶清香,是叶芊从未吃过的,她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几口吃完,看看周围,贵女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没人注意自己,她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大桌旁,小爪子飞快地伸出去,一手一个,把那种淡绿色的点心捏在手心,随意地找了株花,也不管是什么花,站在花前,小口地咬着点心。   萧言风差点乐出声来,原来前世自己端庄温婉的皇后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对鲜花视而不见,对美女视若无睹,只喜欢好吃的。刚才她站在大桌旁端详点心的认真劲,险些让他以为那桌上摆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叶芊的两块点心都吃完了,正想着再去看看还有没有自己没吃过的,皇后就到了,而且,不仅是皇后,连皇上都来了,太子和三皇子康王也来了。   文帝和皇后都不到五十岁,养尊处优的两个人都不显老,尤其是文帝,身姿挺拔,气度儒雅,一身玄色龙袍衬得他气宇轩昂,看起来比一旁的太子也大不了多少岁。   满园的娇美少女齐齐跪拜,文帝心情甚好,凤眸在那些纤腰翘臀上扫过,才命这些美丽的少女们起身。   皇后早已习以为常,皇上喜欢美人,但凡有这种少女云集的宴会,他总是要来的,若是有入了眼的,也会纳入后宫。不过,皇上很是挑剔,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是他看上眼的,也是,有倾国倾城的玉妃在,再看这些贵女,最多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今日是为了给康王选侧妃,皇后心中早就有了几个人选,都是能给康王助力的,给康王助力,也就等同于给自己的太子助力。来之前,皇后已经把这几个人选同太子和康王都商量过了,再让康王过过眼,挑一个最合眼缘的就行。   眼看着皇上看过这些少女,没有露出兴奋的表情,皇后就知道,果然没人能入他的眼。她给康王使了个眼色,皇上谁也没看上,他尽管放心挑就是了。   太子的指尖摩挲着酒杯,在心里把皇后给康王挑的人选又过了一遍,不得不说,母后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无论三弟挑哪个都行。   康王今年二十岁,已经有了正妃,他并不痴迷女色,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他很清醒,现在这个时候,权势比美色更重要得多。   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皇后低声对皇上说了几句,文帝笑道:“你做主就是。”他声音很平淡,眼睛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太子。   太子心头一跳,突然觉得这次给康王选侧妃做得有些太明显了。他这个位子并不安逸,太过平庸父皇可能不放心把大齐交到他的手里;可要是表现太过出色,又难免引起父皇的猜忌,毕竟,父皇才四十多岁,身体康健,还不知道要在这皇位上待多少年呢,肯定不希望有一个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儿子。   说起来,他并不觉得老二瑞王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父皇就是喜欢这个二弟,还不是怕自己势大,为平衡势力,要扶植一个能和自己对抗的人。老三康王因为被母后照看过一段时间,自幼就和自己亲近,而老四豫王才十四,父皇也只有选老二了。   太子还在盘算今日的举动是否妥当,皇后那边已经宣布了康王的好事,被选中的贵女满脸羞红,上前来和康王一起谢恩。   叶芊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看那女子没有一点儿不情愿的意思,心中有些不解。皇后赐婚,就是说那女子要嫁给这个康王殿下,那她就得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的父母,如果她有哥哥的话,也得离开她的哥哥,住到康王那里去,那她怎么不难过呢?   “我说今日这园子里怎么这么多的人,原来是三哥有好事了!”   有皇上和皇后在,气氛难免沉肃,这道声音却好像毫不在意,带着一点儿戏谑,就这样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 第004章   贵女们扭头看去,不由得齐齐抽了一口气。   来人十四五岁,穿一件绛红色亲王常服,身如青竹,面如冠玉,一双狭长的凤眸流光溢彩,黑漆漆的眸子似笑非笑,端的是芝兰玉树、郎绝无二。   有见过他的,知道这是四皇子豫王殿下;没见过的,见他穿着亲王服饰,又称康王三哥,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有些看呆了的,在同伴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他是谁,毕竟,除了那号称大齐第一美人的玉妃,还有谁能生出如此俊美无俦的人物呢?   叶芊也看得呆了一下,这人生得真好看,比哥哥还要好看!   豫王萧言风看也没看满园的贵女,径直走到康王下首坐下,把手中那根镶满了华贵宝石的马鞭扔在桌上,随随便便地一拱手,态度甚是敷衍,“恭喜三哥啊。”   他素来嚣张跋扈,三个哥哥都是兢兢业业,唯独他整日游手好闲,是个标准的纨绔皇子,所以,康王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四弟怎么来了?”   豫王的眼睛这才看向满园的少女,叹道:“听说这里有美人,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为三哥准备的。”   “四弟慎言!这些女子是来参加母后的百花宴的,怎么能说是为我准备的?”康王连忙反驳。   “怎么,老四也对美人感兴趣了?”文帝笑着看了过来,他是大齐朝最尊贵的男人,他的儿子自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就说这满园的少女都是为自家父子准备的,也没什么,不过,老四什么时候对女子有兴趣了?   “唔……”豫王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目光随意地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大哥、二哥、三哥都娶妻了,儿臣也想要个王妃。”   “哦,老四看上谁了?”文帝直起身子,皇后、太子、康王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从没听说老四喜欢哪家女子,怎么突然就想要王妃了?   “儿臣谁也没看上。”豫王撇撇嘴,“不过,儿臣相信姻缘天定,等儿臣天定的王妃选好了,父皇可要给儿臣赐婚啊。”   “天定?”文帝手中的酒杯放下,“如何天定?”   “这个嘛……”豫王漂亮的长眉皱起,修长的指尖在桌上点了几下,“有了!儿臣蒙上眼睛,射上一箭,射中谁谁就是儿臣的王妃!”   文帝笑道:“这倒是个法子,这样选出来的王妃,也算得上是天定了。”   “老四素来聪明,想法就是多。”皇后笑着捏起帕子,掩住嘴角。   太子和康王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皇子选妃,尤其是正妃,哪个不是千挑万选、慎之又慎,唯独老四这样轻率随意,他向来嚣张跋扈,玉妃也不约束他,最妙的是,父皇也纵容他,外人都传玉妃国色天香,皇上不仅宠爱玉妃,对玉妃生的豫王也是溺爱得没边,要什么给什么,从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不仅如此,皇子都是成年后封王分府,偏他才十四岁,就封了豫王,开了王府从皇宫搬出去另住。   见父皇连自己这么荒唐的选妃法子都没有反对,豫王的手指悄悄紧了一下,又马上放开了,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随意指了个内侍,“去,快去宫门马车里取本王的小金弓来!”   太子低下头,手中的酒杯遮住了嘴角讥讽的笑意。本朝文武兼重,皇子们都要弓马娴熟,不说百步穿杨,至少也要能挽长弓才是,这个纨绔老四却别出心裁弄了一把小金弓,样子小巧精致,镶满了宝石,看起来跟女子的玩具差不多。   豫王的命令谁敢怠慢,慢了那珠光宝气的马鞭就要抽到身上来了,被指的小内侍飞快地去了,没多会儿就回来了,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看就是在没人的地方飞奔来着。   豫王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他双手捧着的小金弓和一支去了头的白羽箭,走到花园中间的大空地上。   这样荒唐的选妃,皇后自然乐见其成,派人将贵女们都招呼过来,在大空地上围成一圈。   贵女们没有被选中做康王侧妃,有些人正是闷闷不乐,此时听说俊美无俦的豫王要选妃,还是正妃,顿时兴奋起来,挨挨挤挤地站在一起,胆小的低着头,身子却尽量靠前,胆大的一边挤着身边的人,一边偷偷地打量着正中站立的豫王。   豫王执着小金弓,白皙的下巴一抬,趾高气昂地喝道:“都站好,不许乱动了,谁也不能藏起来啊。”   他看了一圈,见叶芊完全被挡在外面,她个头小,又不主动往前挤,只能看到她海棠红色的衫子一角。豫王的脸沉了下来,指着另一个被挡住的小姑娘,怒道:“那个怎么藏起来了?还是你们故意把她挡住的?”   被他指的那一处贵女们吓了一跳,忙将后面的叶蓉拉到了前面。叶蓉高兴得两眼放光,豫王殿下特意关照自己,不许自己被别人挡住,他一定是想要选自己做正妃的!天啊,马上就要成为豫王妃了!   叶蓉得意地去看叶芊,见她原本也是被挡在后面的,因为豫王刚才为了自己发怒,叶芊旁边的贵女连忙把她拉到了前面,反正她个子小,也挡不住别人。叶蓉有些不悦,豫王发怒是为了自己,倒让叶芊也捡了个便宜,不过,就算她挤到前面来也没有,豫王肯定不会选她的,豫王殿下可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豫王见叶芊到了前面,从袖中抽出一方玄色的帕子来,慢条斯理地系在自己的眼睛上。他生得俊美,做什么动作都赏心悦目,那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光泽。   叶芊悄悄地咽了下口水,看着那手指,她突然想吃白切鸡了。   豫王蒙好眼睛,白羽箭搭在小金弓上,贵女们又开始挪动脚步,把别人往后挤,自己尽量往前。   豫王的帕子是特制的,专门为了今日使用,别人看着是不透光,其实他看得清清楚楚,眼见着叶芊又要被挤出去了,气得直咬牙,这个臭丫头,就不知道努力往前挤,看样子,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当这个豫王妃。他大喝一声:“都不许动啊,本王要选妃了!”   说着话,他原地转了两圈,手中的白羽箭离弦而出,“嗖”的一声,正正地扎在叶芊露出来的一个丫髻上。   豫王一把扯下帕子塞到怀中,“谁是本王的天定王妃,快出来!”   贵女们都心情复杂,叶芊身边的贵女更是后悔得要死,真是只差一点点啊,这个小丫头只露出头上的一个小鬏鬏,就被豫王射中了,要是刚才自己力气再稍大些,把她完全挤出去,那现在被射中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叶蓉几乎要气疯了,怎么会这样,豫王明明是要选自己的,怎么会射中叶芊了?她想冲上去告诉豫王:“弄错了,弄错了!我才是你的天定王妃!”只是她的脚步才刚迈开,就被叶芙死死地拉住了。   叶芙用力扣住叶蓉的胳膊,目光中全是警告,低声道:“你给我老实点儿!”除了二皇子没在,皇室成员都在场,她绝不允许自家姐妹闹出什么丢人的举动来,尽管她自己也气得要死。   叶芊大大的杏眼向上看去,能看到白色的箭羽尾巴,那箭正扎在自己的小鬏鬏上。   豫王看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咬着嘴唇,翻着双眼看天,不,看箭,他差点又乐了,随手把小金弓扔给内侍,大步走了过去,叶芊两旁的贵女不情不愿地退开几步。   豫王站在叶芊面前,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她,个子可真矮,腿可真短,样子看起来也傻乎乎的。   叶芊没顾上给豫王行礼,她急着把白羽箭取下来还给他,她看不到自己头上是个什么情形,只能凭感觉摸索着,那箭羽却缠住了她的头发。   豫王看着她胖乎乎的小爪子在头上毫无章法地忙活,白羽箭没弄下来,头发倒是扯掉了几根,小鬏鬏也弄得歪歪斜斜的。他终是不忍心看她发急,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将白羽箭上缠着的发丝小心地解开。   她的发丝细软,他的手指刚刚触到,就想起了前世自己为她挽发的情形,那个时候,她一头青丝仿若瀑布一般垂在身后,大大的杏眼满是信赖地望着自己……   只是此时,那杏眼中全是焦急和委屈。   萧言风忙收敛了心神,专心地把那箭从她头上解下来,叶芊也想帮忙,尽管她帮的是倒忙,萧言风也没有阻止她,只因那胖乎乎的小手时不时和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碰到一起,那份柔软和温暖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到了心尖,让他有点贪恋这短暂的碰触。   好容易将白羽箭解了下来,叶芊揉了揉自己被扯疼的头皮,“殿下,箭还给你了。”   “还……给我?”萧言风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叶芊认真地点点头,“还给殿下,殿下可以再射别人。”   萧言风这下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合着小丫头就是不想嫁给自己!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黑漆漆的眼珠盯着她白嫩嫩圆鼓鼓的小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是我的天定王妃!”   叶芊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她不想嫁给他,嫁给他的话就要离开侯府、离开母亲、离开哥哥,住到他的家里去。可是,哥哥也叮嘱过自己了,贵人们说的话是不能反驳的……   叶芊粉红的小嘴唇张张合合,想要拒绝又不敢。   萧言风眼看着她的小脸慢慢涨红,大大的杏眼里聚拢起水汽,那水汽越聚越多,终于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小脸,流过小巧的下巴,“啪嗒”一声滴到了地上。   这一颗泪珠似乎打开了某种开关,叶芊的眼泪争前恐后地涌了出来。   “哇”的一声,她,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丘比特·言风:小皇后不给面子,好心塞…… 第005章   萧言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叶芊,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前世她嫁给自己之后,无论多么艰难,从未掉过眼泪,原来她小时候是这样的……率性。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和低笑声,文帝也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老四,虽说是天定的姻缘,可是人家小姑娘不愿意,怎么办?”   康王也趁机打趣道:“四弟,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快哄哄人家吧。”   萧言风的凤眸在贵女们身上扫过,现场立刻安静了不少,他又看着皇上,说道:“父皇别急,她是不知道儿臣的好处,等儿臣劝劝她,她自然就愿意了。”   说完,他拉着叶芊细细的小胳膊,走远了几步,到了棵大树后面,左右看看,确信没人能看见他们,蹲下身来,看着她。   见她哭得抽抽噎噎的,大大的杏眼里水光粼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粘成一缕一缕,萧言风心软了,掏出帕子想给她擦眼泪,拿到手里才发现是自己为了今天这场选妃的戏码而特意准备的帕子,顿时委屈起来,自己想要早日和她把名分定下来,就是为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名正言顺地保护她,结果,费了一番功夫眼看就要成功了,这小丫头却一点儿都不领情,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这么惨,好像和自己定亲是一件多倒霉的事。   “好了,不许哭了!”萧言风板起脸来。   叶芊顿时被他吓住了,哭声卡在喉咙里,萧言风刚松了一口气,她就打起嗝来。   看着她眼泪汪汪地打着嗝,萧言风的脸也板不住了,感觉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小孩子似的。他熟练地从她的袖中掏出个帕子来,给她擦拭着眼泪,把自己的声音放到尽量温柔,问道:“你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定亲,要是说的在理,我就放过你。”   叶芊的眼睛一亮,期盼地看着他。   萧言风轻轻拍着她纤细的后背,帮她缓解打嗝的难受劲,黑漆漆的眸子鼓励地看了她一眼。   叶芊见他此时甚是温柔,胆子大了一些,“我不想嫁人。”   一个八岁的小丫头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想嫁人,萧言风有些好笑,耐心地问道:“姑娘大了都是要嫁人的,你为什么不想嫁?”   “嫁人了就要住到你的家里去了,”叶芊抿了抿粉红的小唇瓣,“可是,我不想离开母亲和哥哥。我、我知道大了总是要离开的,可是,我不想现在就离开。”   原来是舍不得家人啊,萧言风心里好受了些,“没说让你现在就嫁人,咱们现在只是定亲,你不用住到我的王府去,定亲之后,你还是住在自己家,和你的母亲、哥哥在一起。”   “真的?!”叶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对于这婚嫁之事并不了解,还以为只要亲事定下来就要出嫁呢。   “真的。”萧言风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叶芊这下放心了,眼泪止住了,打嗝也停了,整个人放松下来,歪着头想着这件事,胖乎乎的小爪子不自觉地揪住了萧言风的袖子。   萧言风看看自己绛红色亲王常服上的胖爪子,心头有些痒痒的,手指悄悄地探了过去,按了按她手背上的肉涡涡,软软嫩嫩的,他心中甚是满意,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把小胖手包裹,握在了手心里。   叶芊浑然不觉,她正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我听说,成亲是要父母之命的……”   “那是民间的说法。”萧言风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有了皇上的赐婚,可是比什么父母之命管用多了。”   叶芊有些迟疑,母亲和哥哥都还不知道,自己就和别人定亲了,不太好吧……   萧言风再接再厉,“要是芊芊愿意的话,我就送一个厨娘给芊芊,她会做各种各样的点心,芊芊刚才吃的那个绿色的,她也会做。”他的王府里有个专做点心的厨娘,听说手艺不错,可他平时不爱甜腻腻的糕点,送给她倒是正好,至于那个绿色的点心,就算厨娘不会她也必须学会。   叶芊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她没想为什么豫王殿下会知道她吃了绿色点心,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我院子里没有小厨房。”母亲院里倒是有一个,可那主要是给母亲做燕窝粥和熬药什么的。她吃的饭菜都是从府里的大厨房送过来的,院子里倒是有个小小的灶台,是给她烧洗澡水什么的,估计做不了复杂好吃的点心。   这点小事哪里能难得倒嚣张跋扈的豫王殿下,他长眉一扬,“我送了厨娘给芊芊,芊芊的院子里自然就有了小厨房。”若是侯府的人真这么不长眼,他不介意亲自上门去教教她们。   叶芊心动不已,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屋里的花梨木大桌上摆着一盘盘点心,她挨个地尝了一遍,一边品尝一边点评,而厨娘竟然愿意按照她的意见做出更改,下一次,她吃到了更符合自己口味的点心,这真是最幸福的事啦!   她在这遥想着吃点心的美好时刻,萧言风见她没有说话,还以为自己没有打动她,想了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叶芊立刻惊呆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言风,不仅杏眼睁得大大的,连小嘴巴也张开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说的,是,是真的?”   萧言风点点头,又谨慎地叮嘱道:“这件事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母亲和哥哥,也不能说吗?”叶芊热切地看着萧言风,她好想告诉母亲和哥哥啊。   可惜,萧言风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能,说了就不灵了。”眼看着小丫头的目光黯淡了些,他又心软了,安慰道:“等时候到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叶芊想了想,也是,真到了那一天,母亲和哥哥自然就知道了。她抬眸看着萧言风,认真地说道:“殿下,谢谢你。”   她刚刚哭过,大大的杏眼格外晶莹清澈,萧言风在她黑亮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心里突然很是满足,他捏了捏手心里握着的小胖手,“那芊芊愿不愿意做我的小王妃?”   “愿意。”叶芊郑重地点点头,“殿下,我愿意。”   萧言风轻笑一声,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包子脸,“乖。”随即,他解开了她头上歪斜的小鬏鬏,半边细软的发丝垂了下来。   叶芊不解地看着他。   萧言风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以指代梳,很快就重新给她梳了个小鬏鬏。   ……   萧言风在大树后哄小王妃答应自己,文帝看了看皇后,皇后略想了想,“那是济平候家的嫡女。”   已经死了七年的济平候?文帝心下稍安,还以为老四是有什么想法呢,原来真是胡闹啊。这么说这个小丫头的出身不算很好,不过,济平候还有个儿子,是小丫头的胞兄,济平候也还有些人脉……   文帝暗暗盘恒着,太子向贵女们看了一眼。   贵女们正纷纷向叶芙道喜。她们自然也不是真心要恭喜别人,只是看叶芙叶蓉和被选中的小丫头并不亲密,略熟悉些的人更知道她们是两个房头的,给叶芙叶蓉道喜,不过是故意膈应她们罢了,尤其是叶蓉,嫉妒愤恨使得她的整张脸都要变形扭曲了,偏偏还不能开口骂人,只好用力咬着后槽牙,贵女们很是欣赏她这副精彩的表情。   叶芙心里也不痛快,她精心梳妆打扮,本想着结识几个最为显贵的女子,没想到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她,虽没有出言赶人,但三言两语就把她排挤出去了。至于那边坐着的大齐朝最尊贵的几个男人,她更是想都不敢想,可是,叶芊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俊美的豫王殿下射中了,她那么小,知道什么叫定亲吗?精心准备的人什么都没有,懵懵懂懂的却捞了个大便宜,这也太不公平了!   毕竟稍大些,知道在外面要维护侯府的脸面,叶芙心里就算再不高兴,也还是努力挤出个笑脸来,和贵女们客套着。   似乎有一道带着热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叶芙心头一跳,这里可没有几个男人。她一边和贵女们说话,一边朝着那尊贵的坐席看了过去,竟然对上了太子的目光!   叶芙又惊又喜,她悄悄地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跳,再度朝着太子看了过去,却见他低下头,似乎目光刚刚从自己身上离开。   这可能吗?太子他对自己感兴趣?太子是目光扫过众人,还是他在专门的看自己?尽管并不确定,叶芙的心也按捺不住的雀跃起来,要是能伴在太子身侧,一个豫王妃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太子是储君,豫王只是皇子,豫王可是要想太子行礼的,等将来太子登上大位,豫王还要俯首称臣呢。   叶芙正在胡思乱想,就见不远处两人走了过来。   俊美无俦的豫王殿下牵着叶芊的小胖手,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一看就是劝说成功。 第006章   萧言风牵着叶芊,一直走到文帝前面,“父皇,叶四姑娘已经答应了儿臣,请父皇为我们赐婚。”   叶芊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心里暗道殿下真厉害,她都没说自己的名字和排行,他就都知道了。   “好,圣旨随后就发。”文帝笑着点点头,“老四都定亲了,也算是大人了。”   皇后笑得很是慈祥,“老四已经封王开府,就是封地还没有。”她和文帝是多年的夫妻,可以说是十分了解了,刚才文帝问了叶四姑娘的出身,一直沉吟不语,估计还是有些忌惮的,此时提起老四的封地,文帝定然不会给他好地方。   “封地吗?”文帝略想了想,“既然选了叶四姑娘做王妃,那这封地就选在篷叶好了。”   “这个地方不错,正好合了叶四姑娘的姓呢。”皇后附和道,篷叶是个颇为荒凉的地方,没什么产出,看来皇上果然是有些不满这叶四姑娘的出身,毕竟,他对老四的溺爱只是流于表面罢了。不过,老四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皇子,不学无术,想必根本不知道篷叶在哪儿。   萧言风又惊又喜。   惊的是,前世他的封地并不是篷叶,而是更好些的地方,这次父皇换成了篷叶,是不是意味他对自己有些不满了?萧言风马上明白了这其中的不同,前世他和叶芊定亲时,她的哥哥已经死了,她的母亲伤心过度而病逝,大房只剩下她一个孤女,侯府的爵位也落到了二房头上,他娶的是一个孤苦伶仃毫无助力的王妃。而现在,她的哥哥还活得好好的,又是侯府世子,借助济平候的人脉,假以时日,还能发展壮大起来。   相比康王今日选的侧妃的家世,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是,这一点点毫不起眼的助力,就引起了父皇的警觉和不满。   豫王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讥讽。可惜,父皇不知道,这篷叶虽然是荒僻之地,境内多山,这山却不全是毫无产出的石头山,里面有几座矿山,除了铁矿,还有一座金矿,这些矿山不为世人所知,前世也是在他登基多年后才偶然被人发现的。   算起来,这篷叶可说是大齐最富饶的地方了。父皇要是知道他给自己的封地里有铁矿和金矿,估计会气得厥死过去,当然,他是不会让父皇知道的。   “殿下,我喜欢这个地方,名字真好听。”叶芊悄悄地扯了扯萧言风的袖子,轻声说道。   萧言风回过神来,此时可不是他多想的时刻,他笑了一下,“既然喜欢,等有机会了,我带你去看看。”随后,他对着文帝谢道:“多谢父皇,儿臣的王妃姓叶,这封地叫篷叶,一听就十分吉祥。”   “你们喜欢就好。”文帝乐呵呵的。   太子和康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嘲笑,篷叶这种地方,白送给他们都不想要,没什么产出还要费心思治理,父皇也就骗骗老四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罢了。   ……   百花宴结束了,三皇子康王选了侧妃,四皇子豫王选了正妃,就是这正妃年纪有些小,芳龄才八岁。   豫王朝着凝玉宫走去,微风拂过,绛红色的亲王常服衣摆微动,几片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浑不在意,心里盘算着如何向母妃解释此事。   凝玉宫很大,正殿后面全部建成了花园,里面种的都是较为高大的花树,像桃树、梨树、海棠、梅树什么的,从正门进来,虽然看不到后面的花园,却能闻到阵阵花香。   豫王站在凝玉宫的大门处,目光渐渐幽深,似乎穿过了正殿,落在了后面那看不到的花园中。   他略微出神了片刻,嘴角又重新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大摇大摆地进了正殿。   凝玉宫是玉妃所住的地方,玉妃是大齐第一美人,这凝玉宫可说是整个皇宫中最奢华的地方。   皇后是个端庄贤淑的人,她住的地方除了皇后必须有的仪制外,都是很简朴的。   而二皇子的生母淑妃是个小家碧玉型的人,她住的地方不讲究贵重与否,只求舒适,既有自己缝制的大迎枕,也有千金一匹的帐帘,让人待着有一种家的温馨感。   而玉妃则不同,她人生得极美,喜欢美丽的珠宝,殿中的摆设全都是华贵之物,虽然价值不菲,却少了些温暖。   萧言风的凤眸从这些光华璀璨的陈设上略过,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嘲讽,喜欢奢华?那不过是世人对母妃的误解罢了,或者说,是母妃故意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他脚步不停,径直进了西边的书房,果然,玉妃正倚在后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看。这后窗连着殿后面的花园,玉妃最喜欢的就是这里,阳光透过支起的窗户,暖洋洋地照在她的身上,随着阳光一起飘进来的,是花园中怡人的花香。   玉妃穿着一件如意烟霞云锦宫装,梳着飞仙髻,插着金丝点翠双鸾步摇,她神态安详,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皮肤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白。   “母妃。”萧言风直接走到软榻边,坐在了玉妃的身边。   玉妃把书放到一边,略坐直些身子,拉过萧言风的手,嗔道:“外面还冷,你却穿着这么单薄,看看,手都凉了。”   “还不是为了讨小姑娘欢心,特意穿得好看些,结果,唉。”萧言风叹了口气,好不好看估计小丫头根本就没在意,在她眼里,俊美的豫王还不如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娘更动人。   玉妃顿时来了兴致,“哦,言风看中哪个小姑娘了?”   “济平候家的嫡女,叶四姑娘。”萧言风也不隐瞒,将今日选妃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包括那特制的帕子,“儿子选她是有原因的,她是个很可爱善良的小丫头,改天我把她带来,母妃见了,肯定会喜欢她的。”   玉妃漂亮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是母妃拖累了你。”她的儿子本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却偏偏要装作纨绔跋扈的样子。别的皇子选正妃,都是光明正大地千挑万选,她的儿子却要借助这种草率的玩闹手段,才能选到他想要的正妃。   “母妃这是什么话。”萧言风促狭地一笑:“母妃,那小丫头今年只有八岁,母妃要想看到孙儿,可有得等了。”   “才八岁?”玉妃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怎么不等两年?这么小就定下亲事,她的父母肯定会格外舍不得。”她住在这后宫中,并不关心外面的事,所以根本不知道济宁候是谁,自然也不知道济宁侯已经失踪七年的事。   “她的情况不太好。”萧言风将济宁侯府的情形给玉妃介绍一番,“儿子这么早就把亲事定下来,也是想要尽力保护她。”既然重生了,他就不想让她再度成为那个孤苦伶仃的孤女,不仅要保护她,还要保护她的家人。   玉妃赞同地点点头,“言风做得对,这个小丫头也太可怜了,没有父母照拂,只有个哥哥,实在是……”说到这里,她微微有些愣神,没有父母,只有哥哥,如果这个哥哥又是个唯利是图之人,那真的可能会造成妹妹一生的悲剧。   萧言风的眼神也黯淡了一瞬,母妃肯定是想到她自己了,小丫头可怜,母妃也可怜。   玉妃很快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小丫头身边有没有可靠的人,要不,我挑个身边稳妥的嬷嬷过去照看她?”如果小丫头的母亲多年没有掌管中馈,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二房那个婶婶给安排的,那小丫头的处境可就很不妙了。   她深居宫中,见惯了你争我夺的把戏,这大房二房就算是亲兄弟,为了利益也可能相互算计,若那侯府二房是个心术不正的,很可能对小丫头不利,不说别的,光是身边的丫鬟婆子日积月累地念叨些什么话,就有可能把人给带歪了。   “不用,我已经挑好了人选。”萧言风明白母妃的顾虑,不过,他已经亲自挑了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准备和厨娘一起送过去,照看他的小王妃。   玉妃点点头,既然儿子说了已有人选,她也就不用再操心了。她很是信任儿子,在别人眼里,她的儿子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皇子,只有她知道,她的儿子有多么出色,不说学识渊博、弓马娴熟,就说那深沉的心思、缜密的行事,就是别人不能比的。他早早就闹腾着开了府,外人都以为他是为了不受宫中的约束,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玩乐,其实,他的王府里藏龙卧虎,有不少能人。   最让她欣慰的是,儿子不管心机如何深沉,做的事情却从不瞒她,他暗中培植势力,吸纳人才,这些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却都悄悄地告诉了她。她并不指望儿子有一天能登上大位,但也不能太过弱小,至少也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想了想,她又叮嘱道:“小丫头还小,你有空了多去陪陪她,她自然就亲近你了。”   萧言风笑着应了。对他来说,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母妃和芊芊,重活一世,他不仅要护好芊芊和她的家人,还要护好母妃和她最在意的那个人。 第007章   参加完百花宴的贵女们离开御花园,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宫。   叶芙强拉着叶蓉,和叶芊走在一起,不管心中多么嫉妒愤恨,她也要在外人面前做出姐妹和睦的样子来。   “恭喜四妹妹,成了豫王妃。”叶芙尽量挤出个笑脸来。   叶芊看了看叶芙有些扭曲的笑容,又看看旁边横眉立目的叶蓉,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年纪小,心思却敏感,对于别人的善意和恶意都有很直观的感受,这两个姐姐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   “大姐姐你看看她,那豫王妃的位子本来是我的,被她无耻地抢走了,还这么猖狂!”叶蓉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在叶芊那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挠上几把。   “住口!”叶芙狠狠地在叶蓉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她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前后都是出宫的贵女,此时绝对不能吵闹起来,让人看侯府的笑话,那样,她议亲的时候也会被挑剔嫌弃的。   叶蓉疼得差点哭出来,看了看大姐姐的脸色,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只剜了叶芊几眼。   豫王妃的位子本来是她的?叶芊抿了抿唇,没有理会,这个三姐姐向来如此,遇到什么好东西都觉得该是她的。   三人到了宫门外的马车处,叶蓉看左右无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叶芊,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你给我等着!”说完,她被叶芙拽上了马车。   白珍诧异地扶着叶芊上了另一辆马车,低声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叶蓉平时也很蛮横,但是很少像刚才那样地不加遮掩。   参加完百花宴,又走了这么远,叶芊也累了,她小小的身子歪倒在马车的横座上,笑眯眯地看着白珍,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珍啊,皇上给我赐婚了,我定亲了哦。”   “什么?!”白珍惊叫一声,声音都劈岔了,她猛地站起来,却忘了这是在马车里,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顶。   看着一向沉稳大方的白珍如此慌乱,叶芊笑得抖成一团,又心疼她撞了脑袋,关切的问道:“撞——哈哈——撞得疼——哈哈——不疼——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胖乎乎的小脸上两个小梨涡调皮地跑了出来。   白珍镇定下来,无语地看着自家笑得不能自抑的姑娘,您要是把话里的“哈哈哈”去掉,倒是能更真诚些。她把叶芊说的赐婚定亲的话当成了玩笑,因为她一般喊自己“珍”的时候,都是比较淘气的。还有她如果喊绿翡“翡”的时候,也是闹着玩的。   白珍揉了揉脑袋,给叶芊倒了杯茶,“姑娘是不是在宴会上用了点心,没喝茶?”姑娘经常如此,她都习惯了。   她这么一说,叶芊倒是真的觉得口渴了,抬起身,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   两辆马车一起停在了济平侯府门口,叶芊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叶蓉重重地推了一把,幸亏白珍一把抱住了她,才没有磕到后面的马车上。   “做什么?!”叶砺一从府里出来,就看到了宝贝妹妹差点被推倒,不由得怒喝一声。   叶芙柔声劝道:“妹妹们闹着玩罢了,大哥不必在意。”   叶蓉瑟缩了一下,她有些害怕这个大哥,不敢同他顶嘴,心里又着实气不过,百花宴上大姐姐不让她吵闹,坐着马车又忍了一路,现在好容易到了家,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愤愤地说道:“四妹妹抢了我王妃的位子,我不过是推了她一下,又没有受伤!”   “什么?”叶砺愣了,他心里有些隐约的不安,“什么叫抢了你王妃的位子?”   叶蓉听他一问,心里更加委屈,“豫王的小金弓本来是想要射我的,他还怕我被别人挡住了,专门让我站到前面,结果,他蒙上眼睛看不见,那弓箭就射中四妹妹了!”   听见叶蓉说“弓箭射中四妹妹”,叶砺的脑袋“嗡”的一声,扑上去把叶芊抱在怀里,也不顾是在大门口,先在她身上前后看了看,见没有血迹,又翻起袖子,见小胳膊和白藕节一样,白白净净的,一点儿伤口也没有,又看了看叶芊的脸色,白里透红,不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问道:“芊芊,受伤了没有?”   叶芊听出了哥哥话音里的紧张不安,笑着摇摇头,“没受伤,那箭射在我的头发里了。”她指了指自己头上扎的小鬏鬏,“把我的头发射乱了,后来豫王殿下又给我重新扎了一个。”   叶砺越听越不安,拉着叶芊的小胖手,朝着府里走去,“到底是怎么回事,芊芊给哥哥说一说。”   “就是今天康王殿下选了侧妃,后来,豫王殿下也来了……”叶芊一边走,一边给哥哥讲了今天发生的事,到了母亲住的思远堂时,已经讲完了,“……陛下就赐了婚,说是圣旨随后就发。”   “不行!我不同意!”叶砺的一声怒吼,把候夫人手里的药碗都差点儿吓掉了,“怎么回事?砺哥儿进来。”   叶砺拉着叶芊进了屋,怒发冲冠,好像要去找谁拼命。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候夫人孟氏很少见自己儿子这副样子,他是世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又要照顾妹妹,养成了少年老成的沉稳性子,她想了想,脸色突然变了,“是不是芊芊被人欺负了?”宴会上全是高门贵女,女儿还小,难道是受了什么大委屈?   叶砺气得行礼都忘了,把叶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豫王是什么人,有名的纨绔皇子,嚣张跋扈、不学无术,除了长得好看,一个优点都没有!不对,长得好看也不是优点!”   孟氏倒没有他那么激动,招招手,把叶芊叫到身边,握住她的小手,神情复杂,“芊芊还这么小……”   “娘,豫王殿下说定亲后我不用住到他的家里去,还是住在咱们家,不用离开母亲和哥哥。”叶芊鼓着小脸,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叶砺怒气冲冲地在屋里走了两步,“母亲,趁着圣旨还没下,我现在就进宫,请皇上不要降旨赐婚!”   “胡闹!”候夫人板起脸,“就算圣旨还没正式下来,皇上也已经赐婚了,君无戏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再收回?”   “可是,可是芊芊怎么能嫁给豫王呢?”叶砺苦恼地转来转去。   “好了,你别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孟氏拍了拍叶芊的小手,“芊芊,你说说,你愿不愿意嫁给豫王殿下?”女儿虽小,但很是敏感,那豫王要真是个恶人,不见得能骗过她去。   “我愿意。”叶芊认真地点点头。   “什么?!你、你说、愿意?”叶砺不敢相信,才大半天时间,自己的宝贝妹妹就被拐跑了,“那豫王有什么好的,就让你愿意了?”   “他答应——”叶芊想起豫王殿下说了,谁也不能告诉,也不能告诉母亲和哥哥。   叶砺的星目眯了起来,豫王许了什么空头承诺,哄骗了自己的妹妹?“芊芊,他答应什么了?嗯?”   他说话的尾调带着危险的上扬,叶芊有些紧张,偏偏还不能告诉他实话,吭哧了半天,小脸涨红了,“他答应、答应送一个厨娘给我,会做各种点心的。”   叶砺扶额,无语望天,不,望房顶,该死的豫王,抓住了妹妹喜欢点心的弱点,竟然用厨娘来哄骗她,“芊芊,不要这个厨娘,哥哥另外送一个厨娘给你,好不好?不,送两个,一个做点心,一个做好吃的菜。”   叶芊迟疑着摇摇头,厨娘她想要,可最关键的不是厨娘啊。   孟氏比叶砺要细心,发现了女儿的欲言又止,柔声道:“芊芊,豫王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别的?”   叶芊点点头,“是一件顶好顶好的事,可是豫王殿下不让我告诉母亲和哥哥,殿下说这是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叶砺愣住了,什么叫顶好顶好的事?   孟氏没有逼女儿说出来,小丫头很有自己的一套,不是逼迫哄骗就肯说的,她看了看儿子,“豫王的母妃是个很纯真善良的人,我想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儿子,应该不至于太坏。”   “那个大齐朝第一美人?”叶砺有些不信,听说玉妃性喜奢华,这样的人会纯真善良?自己的宝贝妹妹纯真善良还差不多。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孟氏叹了口气,“芊芊以后肯定会见到她的,要和她好好相处,知道吗?”   叶芊点点头,豫王殿下要是真的做到了答应自己的事,她会好好待他和他的母妃的。 第008章   宝贝妹妹还没养大,就被别人给定下了,叶砺颇有些难过,还没等他平复好心情,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这下整个侯府都炸窝了。   叶砺和候夫人孟氏有了心理准备,倒还好些;三老爷叶承淐和三太太梅氏很是吃惊叶芊这么小就和豫王定了亲;二房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叶蓉气得把自己屋里的花瓶茶壶全都打碎了,叶芙也沉着脸不说话,小丫鬟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二老爷叶承浤和二太太齐氏愁眉苦脸地对坐着,齐氏低声道:“老爷,你看这事是不是不太妙啊,芊姐儿这一定亲,大房有了豫王撑腰,咱们——”   叶承浤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是福是祸,要看怎么运作。”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齐氏疑惑不解。   叶承浤沉吟片刻,“豫王可是亲王,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要是咱们能靠上这棵大树,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老爷想得太美了,那豫王让咱们靠吗?”齐氏不以为然,就算是棵大树,人家也只会让大房去靠。   叶承浤横了她一眼,“头发长见识短,事在人为你懂不懂?芊姐儿才八岁,要出嫁怎么也得十五,还有七年的时间呢。那芊姐儿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孟氏躺在床上起不来,砺哥儿又不能时刻盯着她,你多用点心思,还不能把她的心勾过来?”   “啊,我懂了!”齐氏呆愣了片刻,猛地一拍桌子,“老爷的意思,是让她和大房离心离德,和咱们二房亲近,到时候,她成了王妃,念的也是咱们的好,那豫王自然也就给咱们撑腰了!”   “这是内宅的事,你和老太太商量着办就行。”叶承浤站起身,背着手去了外院的书房。女人见识浅薄,他并没有告诉齐氏自己全部的计划。   这个侯府的爵位他势在必得,自然不能让砺哥儿活到芊姐儿出嫁的时候,按照他的计划,芊姐儿成了豫王妃时,侯府已经没有大房了。这个时候把芊姐儿的心勾到二房来,也只是为了让她到时候不要太在乎砺哥儿的死,借助豫王的势力去追查。   齐氏盘算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干脆去了寿安堂找老太太商量。   老太太正在懊恼,那豫王怎么就偏偏射中芊姐儿了,要是他喜欢这种年龄的小丫头,射中蓉姐儿该有多好。见到齐氏来了,收敛起脸上的神色,“你怎么来了,这会儿不忙吗?”齐氏掌管府中的中馈,一般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候才到她这里来。   齐氏看了看左右,服侍老太太的大丫鬟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老太太,”齐氏坐到老太太身边,低声将二老爷的计划讲了一遍,“说起来容易,可是芊姐儿身边服侍的人都满额了,我就是想塞个人进去也不成啊,要不您派个人过去,祖母赏赐的丫鬟,也有分量一些,到了芊姐儿身边也能说上话。”   老太太眼皮一抬,“凡事要未雨绸缪,你说说你,掌管中馈都七年了,芊姐儿身边竟然没安插上自己人。罢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齐氏把老太太的话在心里回味了一遍,悚然一惊,老太太是不是在每个院子里都安插了自己人,不仅大房那里有,她的院子里也有?不过,她们利益一致,倒也不怕老太太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至于贪墨公中的银子,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额。   赐婚圣旨的热闹劲刚过去,叶芊还在思远堂没回自己的院子呢,就听说豫王殿下派了两个人过来,说是服侍叶四姑娘的。   “两个人?什么人?”叶砺的剑眉皱起。   叶芊眉开眼笑,“有一个肯定是厨娘。”豫王殿下真是守信,说送厨娘,当天就给送来了。   “芊芊去吧,”侯夫人靠在床头,说了半天话,她也累了,“她们可能已经到了你的院子了,虽说是服侍你的,可毕竟是豫王殿下的人,芊芊态度要温和。”   “知道了。”叶芊乖巧地点点头。   候夫人笑着摆摆手,小女儿向来与人为善,她不过是多嘱咐一句罢了。   “我也去看看。”叶砺拉着叶芊的手,豫王自己就是个纨绔,送来的人未必就是好的,他可不放心让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来服侍自己的妹妹。   兄妹两个拉着手出了思远堂的院门,叶芊却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一眼那门匾,阳光下,“思远堂”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又带着一丝女子的柔媚,听说,这是母亲亲手所写。   原本这院子并不是这个名字,父亲出事之后,母亲挣扎着写下这三个字,让人做成门匾,换掉了原来的。父亲的名讳是叶承源,母亲肯定是想写“思源堂”,又不好太过直白,就写成了现在的思远堂。   父亲,会回来的。叶芊抿了抿粉红的小嘴巴,尽管豫王殿下太过好看,不像是个老实可靠的人,但她莫名地就相信了他说的话。   叶砺顺着叶芊的目光望过去,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   叶芊回过身,拉着哥哥去了自己的院子。   豫王送来的是一个厨娘,和一个姓冯的嬷嬷,说是来教叶芊宫中礼仪。   叶砺看冯嬷嬷梳着整齐利落的圆髻,进退有度,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暗暗猜测这可能是宫中退下来的女官,也有可能是玉妃那里服侍的人。他有些欣慰,豫王虽然是胡闹着选了宝贝妹妹做王妃,但是却求了赐婚圣旨,又送了人来教导妹妹礼仪,态度倒不是敷衍草率,至少别人议论起来,也会觉得豫王是很看重这个小王妃的。   冯嬷嬷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叶芊。   别人都说豫王选妃多么荒唐随性,她却知道自家主子是煞费苦心。来之前,她还不理解主子为何对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这么上心,如今见了叶芊,她明白了。小丫头生得很好看,将来必能长成一个绝色佳人,不过,玉妃就是大齐第一美人,主子自己生得也是俊美无俦,他看中的应该不是小丫头的颜色,而是她眼中的纯善吧。   像她们这种老于世故的人,打眼一看,就能把一个人猜个八|九不离十。当然了,主子到底是如何想的,那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她只需要记住主子的吩咐就是了:照看小王妃的安全,教导小王妃礼仪,但不许严苛,不能让小王妃受累、厌烦;不能教导她三从四德;不能给她灌输女诫、女则等等。   冯嬷嬷想起主子的原话“表面看上去她是一个端庄知礼的王妃就行”,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主子这是想把小王妃宠上天啊。   叶芊松开哥哥的手,上前行了一礼,“冯嬷嬷。”   冯嬷嬷忙侧身让过,还了一礼,主子如此看重的人,她可不敢托大,再说,对上小王妃那黑葡萄似的杏眼,她的心也软了。   齐氏派来的婆子急匆匆赶来,“既然豫王殿下送了厨娘来,那这院子里就把小厨房盖起来,明天一天就能好。至于这位嬷嬷,就住在客院吧?”能教导宫中礼仪的人,想必也是宫中女官之流,怠慢不得的。   “不用如此麻烦,”冯嬷嬷拒绝了,“我是来教姑娘的,就在姑娘这院子里住下就行。”她最主要的任务并不是教导礼仪,而是照看小王妃的安全,住在别处可不成。   那婆子心头一跳,她说的是“姑娘”而不是“叶四姑娘”,颇有一种把四姑娘当主人的意思,看来,这豫王很是看重四姑娘啊。   “那冯嬷嬷住在东厢房吧。”叶芊指了指,东厢房有两间,赵嬷嬷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是空着的,“我让人收拾一下。”   “那就多谢姑娘了。”冯嬷嬷笑道。   把冯嬷嬷和厨娘安顿下来,也到了晚膳时间。绿翡一边把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一边偷看着叶芊,白珍站在一旁,也有些呆傻,她以为赐婚是自家姑娘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翡啊,汤洒了。”叶芊笑眯眯地说道。   “啊?”绿翡吓了一跳,一看自己手中端着的明明是一碟口蘑鸡片,知道又被姑娘戏弄了,“姑娘,您真的……和豫王定亲了?”   “赐婚圣旨都下来,还能有假?”叶芊还不懂得婚姻大事对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她只知道,豫王答应了她一件极好的事,豫王送了会做各种点心的厨娘,豫王说她不用现在就离开家。   绿翡和白珍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姑娘还这么小,那豫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009章   用过晚膳,叶芊去了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这是每天都要有的。   今日的人到得格外齐,除了候夫人孟氏,府里的主子们都到了。   叶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叶芙也沉着脸没有说话,这不是在外面,用不着再上演姐妹情深了。叶芝怯生生的,眼睛里都是艳羡。   倒是叶础落落大方,拱手道:“听说豫王殿下龙章凤姿、仪表不凡,恭喜四妹妹了。”   叶芊褔了一礼,“谢谢二哥。”   三太太梅氏见叶芊提起豫王一点儿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暗道:果然太小了,根本就没开窍呢,豫王胡乱射了一箭就射中这么小个王妃,不知道后悔了没有。看芊姐儿那胖乎乎的小手,圆鼓鼓的小脸蛋,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嘛,若是当初,自己的孩子能顺利生下来的话,应该也是这么大了……   三老爷叶承淐看梅氏的眼神变了,知道她想起了伤心的往事,借着袖子的遮掩,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梅氏回过神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罢了,虽然她没有孩子,但是有这样把她捧在手心的夫君,已经比这世上大部分的女人幸福了,这一生,她也知足了。大不了,过几年,自己真的再生不出来了,在家族的旁支中挑个男孩子,过继过来就是了。   “咳咳,”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发话了,“芊姐儿和豫王殿下定下亲事,这是咱们家的大喜事。你们在外面行事要谨慎,万万不可借着豫王的势,就胡作非为,若有人胆敢不听,家法伺候!”   见小辈们都听进去了,老太太很满意,又叮嘱了几句,说道:“既然豫王殿下送了教导礼仪的嬷嬷来,从明日起,就在小花厅授课吧,你们都要恭敬些,认真听冯嬷嬷的话。”   “你们?”叶砺星目抬起,“都有谁?”   老太太轻咳一声,“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四个丫头都去学一学,将来出去见人也端方有礼,别人见了,也会夸咱们侯府的教养好。”这种宫里出来的嬷嬷很是难得,轻易请不到的,好容易来了一个,自然要让府里的四个姑娘都去跟着学习。   叶芙大喜,今日的百花宴上,她就见有些贵女仪态优雅,行走坐卧皆是风情,想来就是特意学过的,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运气,她可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必要学的和那些贵女一样才行。   叶蓉却很不高兴,听说学礼仪很辛苦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学,可老太太向来说一不二,她不敢反驳。   叶砺倒是反驳了,“冯嬷嬷是奉豫王殿下的命令,来教芊芊的,怎么能都去呢?”   “人多热闹些嘛,”老太太不悦地说道:“如果冯嬷嬷自己不愿意,那自然也不勉强。”   老太太推到冯嬷嬷身上,叶砺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第二日,冯嬷嬷并没有授课,因为一大早,豫王殿下就亲自来了。   看着迎出来的一大群人,豫王漂亮的长眉皱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那根镶满了华丽珠宝的马鞭,“都散了,本王是来接小王妃入宫的。”   他的态度很是跋扈,却没人敢说什么,谁让人家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呢,别说在他们这落魄侯府了,就是在王公大臣面前,也是一向如此嚣张的。   一群人又匆忙地散去了,叶蓉想要上前和豫王说几句话,被齐氏给死命拉走了,听说豫王那根马鞭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抽过去了,她可不敢让蓉姐儿上前。   老太太倒是没来,她自持身份,想着豫王应该会主动来拜见自己的,毕竟,她是芊姐儿的祖母嘛。   转眼,现场就只剩下了叶芊和叶砺两个人。   “殿下。”叶芊小小的身子一屈,褔了一礼,叶砺也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没了外人,豫王殿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长眉也舒展了,马鞭也不挥了,黑漆漆的眸子带着笑,“芊芊,我带你入宫去见一见母妃。”昨天没顺手把小王妃带到凝玉宫去,他很是后悔,小丫头这么可爱,母妃肯定喜欢。   “殿下,这样不妥。”叶砺阻拦道:“芊芊还没有学宫里的礼仪呢,去了怕冲撞了玉妃娘娘。”和一群贵女一起入宫参加宴会,同单独入宫拜见某位娘娘,还是很不一样的。再说,那玉妃性喜奢华,估计不好相处,他怕宝贝妹妹去了会受委屈。   豫王的凤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叶砺。他前世没有见过这个大舅哥,因为他和芊芊定亲的时候,叶砺已经死了。   他这一眼虽然平淡,但却有种无形的压力,叶砺心下凛然,这豫王,恐怕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吧。不过,为了妹妹,他可不愿意认怂,“另外,还请殿下称呼舍妹‘叶四姑娘’,‘芊芊’这个名字,恐怕不适合从殿下口中唤出来。”定亲了的男女是可以稍微亲密些,比如节日里一起出游什么的,可该守的礼节还是得守的。   豫王捏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原来这个大舅哥这么讨厌啊,好想甩他一鞭子。   叶芊可比叶砺识时务多了,主要是哥哥教过她,贵人说的话不能反驳,而且她也怕豫王生气了,答应她的事也不管了,忙道:“哥哥,我也想去见玉妃娘娘呢。”   小王妃如此给面子,豫王不禁呵呵一乐,叶砺的脸却黑了,怪不得说女生外向呢,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妹妹,这才刚定了亲,就帮着别的男人了!   豫王看了看大舅哥的脸色,心中更加愉悦,笑道:“芊芊不急,咱们先去给岳母问个安。”   “什么岳母?!”叶砺驳斥道:“那是你未来岳母!”   “哦,那就去给未来岳母问个安。”豫王殿下从善如流。   叶砺一噎,眼看着豫王要去拉妹妹的手,忙大步上前,抢先把妹妹的手拉住,空着的手一摆,“豫王殿下,这边请。”   豫王看了看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叶芊早就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人有些针锋相对,此时见豫王殿下脸色不善,忙拉着哥哥走了两步,把豫王的手也拉住了。   她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拉着豫王,左右看了看两人,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哥哥,殿下,咱们这就过去吧?”   她有些怕两人吵起来,问话显得小心翼翼的,叶砺怎么舍得妹妹为难,豫王也不想吓到小王妃,三个人就这么诡异地手拉手连成一串,别别扭扭地去了思远堂。   候夫人孟氏早就听说豫王殿下来了,要带小女儿入宫,但是没想到他会到自己的院子来,挣扎着要起身。   萧言风忙拦住了,“夫人不用起来了,咱们又不是外人。”   孟氏只见过幼年的豫王,记得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少年,现在一看,还是那么好看,不愧是第一美人生出来的。“玉妃娘娘安好?”   “母妃她很好,就是听说芊芊纯真可爱,想要见一见。”萧言风一边和孟氏寒暄,一边打量着她,见她一副病容,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暗道:怪不得前世她早早病逝了,想来她这个样子,也受不住先丧夫又丧子的伤痛。只可怜了芊芊,本是侯府嫡女,却落到无依无靠。当然了,如果不是孤苦伶仃又有点身份,也不会那么巧就被指婚给自己。不过,既然自己重生了,很多事已提前知晓,自然不能让悲剧重演,她的父母,她的哥哥,他都会替她守护好的。   孟氏精神不济,豫王很快就告辞了。   老太太还等着豫王做为晚辈去拜见她呢,结果人家去了思远堂看了孟氏,之后就直接走了,根本就没理会她。   “马车应该准备好了——”叶砺送妹妹和豫王到了门口。   “不用。”豫王马鞭一挥,“芊芊坐我的马车,更舒服些,等见过母妃,我会送芊芊回来的。”   叶砺刚想反驳,叶芊已经走到了豫王的华丽马车前,眼看着豫王就要去抱自己的宝贝妹妹上车,叶砺忙冲了上去,叶芊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叶砺双手叉在她肋下,轻轻一举,把她放到了马车上。   豫王随即也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叶芊掀开车帘,朝着哥哥挥挥手。   叶砺望着远去的马车,心情颇为惆怅,辛辛苦苦养了好些年的鲜嫩小白菜,怎么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第010章   豫王做为纨绔皇子,马车自然也造得十分豪华舒适,叶芊不知道这马车用的什么木头,但那窗扉上嵌的珠玉宝石她还是认识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纯白色毛皮,坐上去十分柔软。车窗开着,车帘是一层轻薄透明的纱,街上的店铺行人看得一清二楚,叶芊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豫王。   豫王解释道:“隔着这层纱,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可以看清楚外面。”   这么厉害!叶芊赞叹地睁大眼睛,随即趴到窗前不动了。她平时出门,最多把车帘掀开一条小缝,偷偷地看一眼,今日却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反正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她。   她两只胖乎乎的小爪子搭在窗边,粉红的小嘴巴轻轻抿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萧言风修长的手指在车壁上轻轻敲了两下,马车的速度顿时放慢了,这下叶芊看得更清楚了。只是她看得太过专注,没发现豫王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咦?”叶芊指着一个十分气派的府邸,扭头看豫王。   萧言风凑过来一看,笑了,“没错,那就是我的豫王府,过些天我请芊芊过来做客,以后芊芊也是要住在里面的。”   他凑得有些近,黑漆漆的眸子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叶芊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禁往后缩了缩。   萧言风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身子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光洁的下巴一抬,示意叶芊看小几上摆着的东西。   一品玉带糕、栗子酥……   叶芊悄悄咽了下口水,看豫王没有言语,胖爪子伸了过去。   有了吃的,她很快就放松下来,小口地咬着点心,白嫩嫩的小脸蛋一鼓一鼓的,萧言风的手指头有些痒,很想在那圆鼓鼓的小脸上捏一下。   他的手指捻了捻,怕吓到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殿下,”叶芊吃完了一块点心,“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的父亲他……”   “芊芊想知道吗?叫一声哥哥来听,我就告诉你。”萧言风诱哄道,刚才在侯府听她唤叶砺“哥哥”的时候,他就有些嫉妒了。   叶芊认真地看着他,“可是,昨天殿下说了,能帮我把父亲找回来,这个条件已经换了咱们定亲,殿下可不能言而无信。”   ……她倒是算计得清楚,一点儿都不带吃亏的。萧言风暗道:看来下次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可不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一定得到她面前去邀功换好处才行,至少也得把“殿下”换成个更亲密的称呼才是。   他给她倒了杯温温的茶,放到手边,“芊芊,你的父亲还活着,只是他在很远的地方,而且把他带回来,有些不太好办。不过,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芊芊相信我,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豫王昨天才和自己定下亲事,今天已经派了人,可见很重视这件事的。“嗯,我相信殿下。”叶芊郑重地点点头,捧起茶杯,刚才的点心有点儿噎,她正想喝茶呢。她小口地抿着茶水,大大的杏眼从茶杯上面看着萧言风。   萧言风的心顿时软了,芊芊,这一世,绝不能让你再成为孤女,你不仅有我,还会有爱你的家人。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豫王再跋扈,也不能把在宫内驾车。   萧言风先跳了下来,回身看着叶芊。叶芊根本没思考,自然地抬起了双臂,就像是等哥哥抱她上车时那样。平时她上下马车都是有车凳的,今日又没有丫鬟婆子跟着,也没人搬车凳给她,她当然要让豫王抱她下去了。   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总觉得,小丫头对他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这让他感觉十分愉悦。他像叶砺那样,双手叉在她的肋下,将她轻轻举了起来。   萧言风悄悄地掂了掂,小丫头看起来胖乎乎的,没想到这么轻,果然还是太小了。   叶芊双手搭在萧言风的胳膊上,等着他把自己放下去。   萧言风倒是很快把她放下了,不过,又顺势牵住了她的手,反正两人已经定了亲,这也不算太过分,再说,昨天他已经当着众人的面,牵过她了。   两人慢慢地朝凝玉宫走去,萧言风一边走,一边低声给她讲解着皇宫的布局,反正她以后也会住在这里,现在先熟悉一下也不算太早。   玉妃已经等在正殿门口了,看见两人手拉手走了过来,美丽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她这儿子脸皮还挺厚,就这么一路和小丫头拉着手来了。不过,小丫头虽然还小,但是和儿子走在一起,两人低低地说着话,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和谐呢。   “母妃。”萧言风唤了一声。   叶芊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阳光下,玉妃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双手搭在身前,明明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站姿,看起来却极优雅,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风情。她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比最上等的玉器还要光洁。   叶芊看了看身边的豫王,他已经很好看了,可是,玉妃比他还要好看得多,说起来,他长得更像皇上一些。   “快过来。”玉妃朝着他们伸出手,“走了这么远,肯定累了。”儿子她知道,身体很是强健,可是,小丫头必然累了。   叶芊往前走了几步,呆呆傻傻地握住了玉妃伸出来的手。   萧言风愣了,玉妃愣了一下,眼睛笑得更弯了,像是漂亮的月牙。   叶芊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蠢事,小脸一下子涨红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那完美无瑕的手,鬼使神差地就握住了。她刚想松开,却被玉妃反握住,“芊芊是吧,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言风没说错。”   “叶芊见过玉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叶芊的手被握住,只好屈下膝盖,行了个不标准的褔礼。   “好孩子,不用这些虚礼。”玉妃拉着叶芊,进了屋。   满屋的金碧辉煌,叶芊老老实实地,没有乱看,坐在玉妃下首的椅子上,小身子挺得笔直。   玉妃很是温和,柔声问了叶芊平时在家玩些什么,看的什么书,叶芊规矩地答了。玉妃见她很是拘谨,眼珠一转,笑道:“芊芊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这可太多了!叶芊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豌豆黄啊,什么莲蓉酥啊,一口气说了十几样子点心,喘了口气,她看看笑眯眯的玉妃,又看看笑眯眯的豫王,讪讪地住了口。   玉妃笑道:“点心都太甜,芊芊吃过点心,一定要漱口,要是有了坏牙,可是会疼的。”   “我有认真用青盐擦牙的!而且晚上擦过牙就再也不吃东西了。”叶芊很是骄傲。   玉妃点点头,“芊芊真是个好姑娘。对了,我这里还有些新鲜的樱桃,等会儿端上来给芊芊吃,不过,现在,咱们得先用午膳了。”她是担心小丫头吃过樱桃就不用午膳了,所以,要等会儿再给她吃。   红彤彤的樱桃?叶芊咽了下口水。   尽管惦记着樱桃,叶芊的午膳也用得很认真。她不挑食,吃什么都是美滋滋的,豫王给她夹的鸡肉、鱼片、小菜心什么的,她来者不拒,通通都吃掉了。   和她一起用膳,平时吃惯了的饭菜好像更有滋味,玉妃都多用了半碗饭。   用过午膳,宫女果然奉上了樱桃。刚刚洗净的樱桃,盛在纯白的瓷盘里,一颗颗鲜红欲滴,红白相衬,极为艳丽。   叶芊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皮,早知道刚才就少吃点儿了,罢了,就吃一颗吧。   因为只打算吃一颗,她谨慎地挑选了一颗最红的,没有一口全都吃下去,而是咬了一半,那甜美的味道顿时盈满齿颊,叶芊的眼睛满意地眯了起来,小脑袋不自觉地晃了几下。   玉妃和豫王的目光都落在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她用心地嚼着樱桃,圆润的包子脸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吃着最鲜嫩菜叶的幸福小兔子。   豫王的手又痒了,在马车上他就想捏一捏,刚才午膳时也有这种想法,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白皙的手探了过去,在那鼓鼓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哎呦!”他虽然没用力,但是叶芊刚好在嚼樱桃,他这一干扰,叶芊就咬到了自己腮边的软肉,好疼啊,大大的杏眼里顿时涌上了眼泪,还没等她想办法憋回去,“啪嗒”,一滴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豫王顿时傻眼了,不会吧,他又把小王妃给弄哭了?!他还想好好保护她呢,结果,昨天一见面就吓哭一次,这才第二天,又给弄哭了。   “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玉妃在萧言风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她既生气儿子把小媳妇弄哭了,又有些嫉妒儿子,其实她也想捏来着,就是没有儿子手快,她拍的这下有点儿重,结果两人的手都红了。   玉妃悄悄甩了甩自己发疼的手,“乖孩子,快吐出来,让我看看咬得重不重。”   叶芊不舍得把嘴里的樱桃吐掉,一口都给咽下去了,这才把粉红的小嘴巴张开。   玉妃仔细检查一番,松了口气,“还好,没破皮,就是肿了点儿。芊芊漱了口,先别吃东西了,等晚膳时就好了。”   叶芊万分留恋地看了看手中的半个樱桃,早知如此,刚才她真应该一口把整个樱桃吃进去的。   萧言风当然懂她的心思,为了赔罪,小心地说道:“这些樱桃等会儿都给芊芊带上,芊芊可以明天再吃。”   叶芊一下子高兴了,自己这下没白咬,本来她只能吃一颗樱桃的。她乐得牙都露出来几颗,好歹还记得这是宫里,小心地说道:“这是玉妃娘娘的樱桃,我……”她想说自己不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息地说道:“……我只要几颗就好了。”   玉妃也乐了,“我没照顾好芊芊,让芊芊受了伤,这樱桃都给芊芊带上,就当是赔礼了。”   叶芊眉开眼笑,“多谢娘娘。” 第011章   豫王殿下出宫的时候,一手拿着那根华丽马鞭,一手牵着叶芊,一个宫女捧着樱桃,跟在他们后面。   “四弟。”太子迎面过来,“这是去看玉妃娘娘了?”   豫王点点头,“正要出宫呢。”   太子的眼睛在叶芊身上转了一圈,啧啧,这也太小了,不过,老四运气不错,这小姑娘是个美人坯子,要是再长上个两年或者三年,才是最好的时候,青涩稚嫩,懵懵懂懂,情窍半开,那时候采摘,滋味才是最美妙的。   豫王凤眸微眯,脚步一动,将叶芊挡在了身后,“太子这是要去哪里?”   “父皇叫我去商量今年户部——”太子顿了一下,摆了摆手,“反正你也不感兴趣,这就去吧。”   “太子慢走。”豫王盯着太子的背影,见他走远了,这才拉着叶芊的手继续往宫门去了。   到了马车前,叶芊还是张开双臂,豫王把她抱进马车里,又从宫女手里接过樱桃,自己也跟着进了马车。   叶砺正在心中不安,豫王是个嚣张跋扈的皇子,玉妃是个性喜奢华的后妃,宝贝妹妹和这两个人相处,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委屈。眼看着已经申时了,妹妹还没回来,他有些坐不住了。   盘算着要不要去宫门口接,又怕在路上错过了,正犹豫不决,在大门处来回踱步,就看见豫王的华贵马车驶了过来。   “哥哥!”叶芊掀起车帘,露出笑眯眯的小脸。   叶砺的心一下子踏实了,马车一停,他就把钻出来的叶芊抱了下来,豫王并没有下车,只把那盘鲜红欲滴的樱桃递了出来。   叶芊开心地接过樱桃,“殿下慢走。”   叶砺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这樱桃,不会是妹妹从玉妃那里要来的吧?现在还不到樱桃大批成熟的时候,市面上还见不到。   豫王的马车走了,叶砺拉着叶芊进了府,一边走一边细细地问着去宫里发生的事。   “玉妃娘娘可好看了,可温柔了。”叶芊没说自己的嘴咬伤了的事,反正到晚膳的时候就好了,说了让哥哥白担心而已。再说,她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不希望哥哥和豫王太过针锋相对,要是哥哥知道豫王捏自己的脸害得自己咬了嘴,肯定会生气的。   两人先去了思远堂,叶芊坚持把樱桃给母亲留下一半,等出来了,又想把剩下的一半再分一半给哥哥。   叶砺又好笑又欣慰,妹妹喜欢好吃的,可是从来不会吃独食,有什么好的都会跟母亲和自己分享。别看他不喜欢点心樱桃什么的,可是,妹妹这种把心爱之物分享的心意他还是很受用的。   他取了一颗樱桃,“哥哥有这一颗就够了,剩下的都是芊芊的。”   *   因为豫王亲自来过一趟,叶芊院子里的小厨房很快就盖起来了,而第二天,冯嬷嬷也开始正是教导宫廷礼仪。   冯嬷嬷和叶芊住在一个院子里,两人也就一起去了小花厅,一进去,就看见叶芙、叶芝、叶蓉已经到了。   冯嬷嬷倒也不吃惊,她早就猜到了,而且,叶芊也提前跟她说过,这是老太太的安排,要是她不愿意,尽管推了就是,反正,她是豫王的人,又不是侯府的人,不需要听老太太的,只要搬出豫王殿下来,谁敢说什么。   冯嬷嬷没打算推掉,对她来说,只要把小王妃教好就行,别人愿意在一旁跟着学,也不影响。再说,她还想看看这侯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二房的三姐妹一齐站起来,给冯嬷嬷行了个半礼。   冯嬷嬷还了一礼,“老身是奉豫王殿下之命,前来教姑娘礼仪,三位姑娘如果感兴趣,就请在一旁听着,只要不打扰老身给姑娘授课就是。”   她的意思很清楚,只教叶芊,其他人想旁听可以,但是不能开口提问,她也不会专门教导。   叶芙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有些不太乐意,她可是想好好学的,若是冯嬷嬷不专门指导自己,谁知道自己的动作究竟是不是标准呢?   叶芝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很少有机会去参加什么宴会,像是宫廷级别的,更是想都不要想,叶蓉敢偷偷跟着去百花宴,回来也没受到任何惩罚,她可不敢,再说,她就是想偷着跟去,也没人肯偷着带她。   叶蓉则是喜出望外,她本来就不想学什么礼仪,以前她们都是学过的,站姿、走路、行礼什么的,都是有人教过的,已经很辛苦了,要是学什么宫廷礼仪,肯定更受罪。   冯嬷嬷只扫了一眼三人各自的反应,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了,她也没再说别的,直接开始授课。担心叶芊一开始不适应,她先从最舒服的坐姿讲起,这样,小王妃不会因为太辛苦而不乐意学。   叶芊坐在椅子上,冯嬷嬷耐心地给她讲着,在比自己级别低的人面前该怎么坐舒服好看,在比自己级别高的人面前怎么坐恭谨省力。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屋里的人都能听清楚,叶芙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坐在椅子上,努力地按照冯嬷嬷的话调整坐姿,叶蓉则显得悠闲地多,反正冯嬷嬷也不会管她。   冯嬷嬷的手扶着叶芊的小胖腰,帮她找好合适的角度。以豫王的身份,叶芊将来免不了要和京都的夫人们贵女们交际,也免不了入宫和皇后等人见面,在这些人面前应该是什么样的仪态,都是她需要掌握的。   不过,冯嬷嬷也记着豫王交代的话,并不苛刻地要求她,毕竟,以豫王的身份,也没人会挑剔她的礼仪,只要表面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就行。   不过半个时辰,冯嬷嬷就宣布结束了,明天再继续。   叶芙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怕冯嬷嬷讲的太多,自己会记不住,现在刚好,趁着印象清晰,她还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练习一番。   叶芊和冯嬷嬷回了院子,冯嬷嬷没有进自己住的厢房,而是跟着叶芊进了正屋。   她不着痕迹地在屋里扫视一番,看没有什么不妥,才放了心。在她来之前,豫王跟她讲过侯府的情况,现在的老太太并不是老侯爷的原配,而是续弦。而侯府的三兄弟中,失踪的侯爷是原配生的,二老爷和三老爷才是老太太亲生的儿子。   为了利益,亲兄弟阋于墙的事她可见多了,更何况不是嫡亲的。她一听这情况就明白了主子的担心,父亲莫名失踪,母亲卧病不起,只有一个哥哥,又不能时刻在内宅,小王妃的处境可不太妙。   白珍和绿翡对冯嬷嬷都有种莫名的敬畏,腰板挺得都比平常直。   赵嬷嬷没在正屋,而是在厢房,她是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到了这个年纪,并不需要时刻在叶芊身边端茶送水地服侍,只要管理好这院子里的人事就行。   冯嬷嬷是豫王送来的,又比她更有本事,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昨天冯嬷嬷没有凑到姑娘身边去,她略微放心些,没想到从窗口看出去,冯嬷嬷竟然跟着姑娘进屋去了。   她心头一紧,连忙起身,也去了正屋。 第012章   赵嬷嬷急匆匆地进了正屋,笑道:“冯姐姐可是要继续教姑娘吗?”   冯嬷嬷是什么样的人,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你不过是教导礼仪的,在小花厅教就行了,怎么跑到正屋来了?   “这礼仪啊,不是有人盯着的时候,大方端庄就行,平时起居坐卧也要保持才好。”冯嬷嬷笑道:“我会时不时过来看看姑娘,看她保持得怎么样。比如说,现在,姑娘的坐姿……还不错。”   她来主屋的原因倒也名正言顺,而且这意思是她会时常进来,赵嬷嬷挑不出毛病,就去看叶芊。   叶芊本来是松松垮垮地坐着,冯嬷嬷一说起,她不由自主地就按照刚才学的方法坐直了。赵嬷嬷看过去,见自家姑娘确实有模有样,与以往不同,这下更是无话可说了。   “看过我就放心了,这就去歇了。”冯嬷嬷说完,转身出去了,她倒是不介意和赵嬷嬷僵持下去,可是那样的话小王妃肯定会不自在,再说,她也没打算夺赵嬷嬷的权,没必要和她针锋相对。   赵嬷嬷见她走了,松了口气,宣示主权般在屋里巡视一番,挑了几个小毛病,什么多宝阁的上面没擦干净啊,什么软榻上摆的大迎枕歪歪扭扭啊,绿翡想说什么,白珍拉了她一把,轻轻摇了摇头。   挑完毛病,赵嬷嬷又叹了口气,“姑娘还这么小,正是该无忧无虑玩乐的时候,学什么宫廷礼仪,那么辛苦。”   叶芊抬头看了她一眼,“嬷嬷,这是哥哥赞同的。”在她看来,哥哥见了冯嬷嬷之后,什么叮嘱的话也没说,就放心地走了,这就代表着哥哥是认同冯嬷嬷的。   “世子爷是男子,哪里懂得这些,这学礼仪看起来轻松,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其实学下来,也很累人的。世子爷真是的,一点儿都不心疼姑娘。”   叶芊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自幼就是哥哥照看的,可以说叶砺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听赵嬷嬷说哥哥不心疼自己,很是反感,要不是赵嬷嬷也是自幼就在她身边的,她恐怕就要翻脸了。“哥哥自幼习武,不是比我更辛苦得多吗?冯嬷嬷每天只教半个时辰,一点儿也不累的。再说,这宫廷礼仪,我也用得上的。”   赵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见她眉头皱起,就知道她心中不乐意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笑道:“姑娘受得住就行。一想到姑娘累得腰酸背痛的,老奴的心里就疼得直抽抽,恨不得以身代之。”   “我的腰一点儿都不酸,背一点儿都不痛,嬷嬷尽管放心。”   她大大的的杏眼清澈见底,像是一汪清泉,赵嬷嬷的心头却紧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姑娘好好歇会儿吧。”   赵嬷嬷走了,绿翡疑惑地眨眨眼,她怎么觉得今天的气氛怪怪的?   歇过午觉后,叶芊在床上翻了一会儿,爬起来梳洗好,准备去西次间的书房写字。这是哥哥给她规定的,每天都要写上三篇字。   “大姑娘、二姑娘来了!”叶芊刚提起笔,就听见院子里的小丫鬟通报声。   叶芊迎了出去,见叶芙穿着件藕粉色齐胸襦裙,长裙轻薄飘逸,胸前一根淡绿色的带子系成漂亮的蝴蝶结。叶芊抖了一下,每次看到叶芙穿得这么少,她都想问她冷不冷。   叶芙似乎一点儿都不怕冷,像个仙子一样飘了过来,叶芝半低着头,跟在她后面。叶芊往她们后面看了看,发现叶蓉没有来。   “四妹妹。”叶芙亲热地拉住了叶芊的手,“午觉睡醒了啦?”   她的手可真凉。叶芊不好意思甩开她,“大姐姐、二姐姐快进屋。”屋里还暖和些。   两人拉着手进了屋,叶芙打量了一番,“四妹妹这里布置得真是舒服,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要不,今晚我住下,和四妹妹作伴吧?”   叶芊摇摇头,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歉意地看着叶芙,“我这院里没有空的房间了,原本东厢房空着一间,现在给冯嬷嬷住了。”   叶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怎么可能住厢房?“四妹妹真是的,姐姐可以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啊,咱们两个躺在一起,说些悄悄话,多好啊。”   叶芊还是摇头,“食不言,寝不语,躺在床上就该睡觉了。再说,我睡相不好,不能和别人一起睡的。”   油盐不进的臭丫头!叶芙气得暗暗咬牙。   叶芝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下头,用帕子掩住了嘴角。太太说是让她们姐妹过来多和四妹妹亲热,叶蓉脾气不好,又记恨叶芊抢了她豫王妃的位子,太太不让叶蓉过来,只派叶芙和她过来。叶芙从来都是一副温柔大姐姐的样子,她还以为一来就能哄住四妹妹呢,没想到四妹妹是这样耿直。   叶芝悄悄打量了一番屋里的布置,论华贵精致,远远比不上叶芙叶蓉,毕竟是她们二房的太太掌管中馈,库房里有什么好的都送到那姐妹俩的房里去了。不过,叶芊的丫鬟很不错,窗下软榻上的大迎枕,绣着美丽的玉兰花,应该是绿翡亲手绣的。边几上的花瓶里插着新开的月季,娇嫩欲滴,枝干上的尖刺削得十分干净,应该是白珍亲自打理好的。   多宝阁上摆着的也有些值钱的东西,毕竟是侯爷的嫡女,太太也不可能做的太明显了,不过,那些东西显然没有叶芙叶蓉屋里的精致。那里摆着个漂亮的小木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叶芙顺着叶芝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那个木盒,转过去拿到手里,“这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四妹妹怎么不摆出来?”说着,她随手打开了木盒。   “别动那个!”叶芊紧张地把木盒抢了过去,小心地扣上,又放回了多宝阁。   叶芙鄙夷地撇了下嘴,她还以为是豫王送给她的什么好东西呢,没想到是个草编的蚱蜢,这也值得她那么郑重地收在盒子里,那盒子都比那蚱蜢值钱得多。   叶芊生恐她再动哥哥亲手给自己编的蚱蜢,拉着叶芙走到圆桌边坐下,倒了两杯茶,“大姐姐、二姐姐,请喝茶。”   “四妹妹下午都做些什么?”叶芙调整了情绪,决定不再纠缠晚上一起睡的事,反正她自己也不喜欢和妹妹们睡一张床。   “下午准备写字,小楷。”   “写字多没趣啊。”叶芙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四妹妹,咱们来打双陆吧?”   叶芊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叶芙和叶芊玩了两局,就把位子让给叶芝,让她和叶芊一起玩,她自己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磨了一个多时辰,叶芙的耐心耗尽了,陪着小孩子玩可真是无聊,而且这四妹妹又是个没意思的,无论她找什么话题,叶芊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珍宝阁新出的首饰样子她不知道,霓裳阁新到的衣服料子她不了解,叶芙实在是不知道该同她说些什么了。   “唉,坐了这半天,我也累了,该起来走走了,四妹妹要不要去花园中转转?”叶芙站了起来。   “不去了。”叶芊摇头,浪费了半个下午,她的三篇小楷要写不完了。   不去正好。叶芙和叶芝一起走了,也没有去什么花园,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013章   叶芙和叶芝一走,叶芊就去了西次间,等绿翡把晚膳摆上的时候,她的三篇小楷还没有写完。   赵嬷嬷进来看了一眼,见叶芊一笔一划写得很是认真,劝道:“姑娘先用完晚膳再写吧,等会儿饭菜要凉了。”   叶芊的笔不停,轻轻摇了摇头,用完晚膳天就黑了,哥哥不让她在灯光下看书写字,怕她把眼睛熬坏了。   “世子爷真是的,干嘛给姑娘布置这么多的功课,又不是要考状元。害得姑娘晚膳都用不好,难道不知道姑娘最是禁不得饿吗?”赵嬷嬷嘟嘟囔囔地说道。   叶芊的手一顿,抬头看她一眼,“嬷嬷,你在这里说话,我更写不完了。”   “好好,老奴不说了,”赵嬷嬷叹着气走了,“可怜我们姑娘,没人疼。”   叶芊皱眉,难道哥哥惹到赵嬷嬷了,她怎么总抱怨哥哥?她顾不上细想,低下头继续写字,总算在天黑前把三篇小楷写完了,暗道:“明日可不能再偷懒了,要在上过礼仪课之后就开始写,兴许午膳前就写完了,这样就算下午有事耽搁了,也不会完不成功课。”   三篇字并不多,平时她很轻松就能完成的,所以常常拖到睡过午觉才开始写,没想到今日叶芙和叶芝会来,耽误了时间。   *   过了没两日,豫王又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邀请叶四姑娘去豫王府做客。   叶芊没有很惊讶,因为上次在马车里他说过的。   叶砺有些不满,这豫王也太勤快了些,才去宫中看过玉妃娘娘没几天,就想请妹妹去他的王府做客。不过,这次豫王的礼数很周到,正儿八经地送了请帖来,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说,豫王这样看重妹妹,他还是很受用的,原本担心这嚣张跋扈的纨绔皇子不会在乎这门婚事,妹妹难免会受委屈,现在他高悬的心倒是放下了些。   “芊姐儿还小,独自去做客不太合适。”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芙姐儿陪她去吧。”叶蓉脾气不好,去了怕是要惹事,叶芝是庶女,还是叶芙去最好,豫王是亲王,能借助豫王同宗室勋贵结交,也是很不错的。   “殿下的帖子上写的是邀请我一个人的。”叶芊反对道。   “他是写的邀请你,但是也没说不许带别人,”老太太也有话说,“到时候芙姐儿一起去了,他自然会一起招待的。”   叶芊还想说什么,叶砺给她递了个眼色,轻轻摇摇头。豫王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他倒想看看,到时候叶芙能不能进豫王府的门。   叶芊没再开口,老太太却接着抱怨起来,“说起来,豫王毕竟年纪不大,人情世故方面接触的还少,一般人家的孩子去别人家,总要去拜见一下长辈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叶芊,豫王上次来接叶芊的时候,去了思远堂见了孟氏,却没有来见她,让她心中很不舒服。当然了,她也没胆子对着豫王说什么,可要是叶芊能在豫王面前念叨一下,下次,豫王兴许会来这寿安堂呢。   “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叶砺还没开口,叶芊已经抢先了,她虽然还小,但是也去过几次皇宫,叶砺每次都叮嘱她宫里的贵人不能冲撞、不能反驳,她对于皇家的高高在上有很清醒的认识,“殿下要是来了寿安堂,老太太是要给他行礼的。”上次,她和哥哥都行礼了,母亲本来也想挣扎着起身行礼的,豫王知道母亲卧病在床,才拦住的。   叶砺星目中闪过一丝笑意,赞赏地看了眼宝贝妹妹。   老太太尴尬地轻咳一声,她可不想给豫王行礼,感觉好像被芊姐儿占了便宜似的。   “说起来,上次老太太也该迎出去拜见殿下的。”叶芊又补充道,豫王嫌他们烦把他们赶走是一回事,但是,亲王驾临,他们府里的人该去拜见的。   叶砺差点乐出声来,真是个较真的好妹妹。   老太太的脸都成了猪肝色了,她可不想去“拜见”豫王,在她看来,那是孙女婿,应该他来拜见自己才是。再说,豫王那性子,万一她做样子行礼的时候,他不拦住自己,那她岂不是真的得行礼了?   “好了好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去了豫王府不要失礼。”   叶蓉一路跟着叶芙,到了没人的地方,拉住她的袖子一通摇,“大姐姐,我也要去豫王府!”   叶芙正有些忐忑,那是亲王府,她当然想去,又有些惧怕豫王,现在叶蓉也想去,正好拉上她作伴。叶芙佯装为难地点点头,“你是我的亲妹妹,你想去我自然是要带你的,到时候你还是先藏在马车里。可是,你去了可不能惹祸。”   “好,大姐姐放心,我肯定不惹事。”叶蓉高兴极了,这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为什么他明明看中的是自己,却射中了叶芊,要是他当时没有蒙上眼睛该多好,肯定就不会射错了。为今之计,只有他去求了皇上,把赐婚圣旨改过来了。   要去豫王府做客,可忙怀了白珍和绿翡,去姑爷府上,自家姑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两人翻箱倒柜,总算挑好了衣服。   两辆马车一起停在了豫王府的门口,绿翡先跳了下来,刚想去搬车凳,就见豫王大步从门里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太监,若是知道的人肯定会大吃一惊:这是来了什么尊贵的客人,竟然让豫王带着他的随侍太监康公公亲自出来迎接。   绿翡眼看着豫王径直走到马车边,而自家姑娘很是自然地抬起胳膊,朝着豫王伸了过去。   豫王把叶芊抱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朝着王府走去,看也没看另外一辆马车上正在下车的叶芙。康公公笑眯眯地跟在身边,心里乐得开了花,自家王爷心思深沉,他还担心没人能走进王爷心里呢,如今看自家王爷和小王妃的默契劲,将来两人成婚了,感情肯定会很好的。   眼看着两人就要进门了,叶芙着急地喊道:“四妹妹,等等我啊。”   她慌忙地从马车上下来,追了两步,叶蓉紧随其后。   豫王回身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长眉一扬,没有开口。   叶芊清亮的杏眼眨巴两下,也没说话。叶芙很是尴尬,勉强笑了笑,硬着头皮说道:“四妹妹这件衣服真好看,像朵漂亮的桃花。”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落在自己的小王妃身上,她穿了件樱粉色的对襟襦裙,腰上系着两条豆绿色的宫绦,长长的一直垂到脚边,头上两个小鬏鬏上面缠着碧玉桃花的玉链。虽然叶芙夸的是衣服,在他眼里,小王妃才是那朵漂亮的桃花。   “哼。”叶蓉气鼓鼓地说道:“什么桃花,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胖桃花!”   康公公眸光一厉,如刀锋般看向了叶蓉,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编排自家小王妃?!豫王更是大怒,扬手就想甩她一鞭子,手抬起来才发现马鞭没拿,他是出来接自己的小王妃的,谁想到会遇到这么不长眼的!   不过,他忘了马鞭,康公公可没忘,双手把那根镶金嵌玉的华贵马鞭递了过去。   叶蓉还有些呆愣,叶芙已经吓坏了,忙上前拉了她一把,“王爷莫怪,三妹妹她——”   “唰”的一下,那马鞭带着一道残影,甩在了叶蓉头上,鞭梢从叶芙的鬓角擦过,叶芙尖叫一声,心差点从喉咙跳出来,手指在脸上胡乱地摸了一通,发现没有受伤,这才去看叶蓉。   叶蓉也没有受伤,或者说她的脸没有受伤,那马鞭错开了她的脸,甩在了她的头发上。她鬓发散乱,一大缕头发竟然直接断了,头上只留下寸许长的一段,断下来的部分飘散着落在地上,被风一吹,散得到处都是。   豫王俊美的脸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碴子,吩咐门口的侍卫,“赶出去,以后不许她们进这条巷子。”因为豫王府占地甚广,这条巷子里只有豫王府一户,巷子口那里就有两个侍卫守着。   叶芙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叶蓉这才反应过来,看看地上的头发,刚想尖叫,就看见侍卫手中的剑抽开了一半,冰冷雪亮的利刃,让她的叫声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豫王再懒得看她们一眼,拉着愣神的小王妃进了府。 第014章   叶芊也傻眼了,她一直以为豫王的马鞭是个好看的摆设,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刚才那一鞭子要是抽在叶蓉的身上,肯定会皮开肉绽的,想到这,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豫王握着她的手,自然感觉到了她情绪,他担心吓坏了她,忙去看她的脸色,见那胖嘟嘟的小脸果然有些白了,不由得暗暗后悔。   前世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不管背地里如何,至少从未有人敢当面违逆他的意思。重生之后,他也只在父皇面前收敛些,在别人面前,依旧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反正,这也正好是父皇希望的。   他那马鞭抽了不少人了,要不是一开始马鞭没在手里,耽误了片刻,那鞭子就会直接抽到叶蓉身上去了。   他轻轻捏了捏掌心里软软的圆手指,她的姐姐当着他的面就敢放肆,背地里肯定更是不友好。原本她们是姐妹,互相讥讽几句也没什么,可是她和自己定了亲,就算是半个皇家人了,即便还没有大婚,也是不容别人轻视的。这也正是他这么早定下亲事的原因,有了这一层身份,能更好地保护她。   如果有不长眼的人认识不到这一点,他不介意教教他们,可是,他却不想吓到他的小王妃。   他低着头去看她,见那小脸上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粉红的小嘴巴紧紧地抿着,宣示着主人的不快。他刚想开口,却看见她另一只小胖手在她自己的腰上摸索着,左摸摸,右捏捏。   萧言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哑然失笑,小丫头这是在乎那句“胖桃花”了。   “芊芊一点儿都不胖,这样子刚刚好,我很喜欢。”萧言风也不是安慰她,而是真这么觉得,女子为了美,非要饿出个杨柳细腰来,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说,她的小手、小脸蛋都胖乎乎的,捏起来软软的,很是舒服。   叶芊仰起头,很不确信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萧言风用力点点头。   他的表情很是认真,叶芊半信半疑,不过,她马上就顾不上这个问题了,因为豫王带着她进了一个很漂亮的大院子。   这院子很大,正房是五间带耳房的,还带倒座、东西厢房、后罩房,抄手游廊也很宽,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一进来就是一阵清香。   这些倒也罢了,院子中还架了一个红木秋千,木头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叶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个院子是芊芊的。”看她高兴,豫王心里也很舒服,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叶芊不敢相信,“我的院子?”   “对,芊芊的院子,芊芊可以随时来小住几日,”豫王黑漆漆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当然了,芊芊喜欢的话,也可以一直住下去。”他倒是希望她能搬来和自己作伴,不过,她的母亲和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   叶芊的手指了指,“那这秋千……”   “自然也是芊芊的。”   叶芊乐得眉开眼笑,迈开两条小短腿跑了过去,坐在秋千上朝着一直跟着的绿翡招手,“翡,快来帮我推一推!”   绿翡刚想迈步过去,豫王就瞥了她一眼,她的心一颤,两条腿顿时迈不动了,豫王殿下,太可怕了……   豫王走到叶芊身后,白皙的手掌落在叶芊小小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秋千荡起,叶芊“咯咯”笑出声来,荡了几下她就不满意了,“再高点!”   豫王见她的小手抓得很紧,康公公又谨慎站在她的前面,真要掉下去也能及时接住她,这才放心地加大了力气。   叶芊觉得自己飞起来了,她每次荡到最高处,都能看到院子围墙外面,瞥一眼绿翡,她看起来那么矮小……   怕她的小手握得太紧磨红了,豫王推了几下,就慢慢地停了,把她从秋千上拉下来,掰开小手看了看掌心,果然有些红,好在不是很严重,不放心地又叮嘱道:“芊芊,我不在的时候,可不能像刚才那样荡那么高,会出事的,知道吗?”   叶芊兴奋地点点头。   豫王怕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又警告地看了绿翡一眼,绿翡吓了一跳,随后才明白了豫王的意思,高声答道:“奴婢记住了!”   她的丫鬟怎么有些笨?豫王很不满意,不过,这是小事,以后再说吧。   萧言风又拉起叶芊的小手,“走,到屋里去看看。”   屋里完全是按照叶芊的喜好布置的,窗下摆着软榻,榻上放着柔软的大迎枕,大大的屏风后是一架拔步床,多宝阁上摆着各种玉石的小玩意,叶芊把一只玉雕小鸟拿在手里,那小鸟雕得很妙,通体碧绿,头上一点鹅黄,正好借着玉石天然的颜色变化雕刻而成,她津津有味地把玩片刻,又放回多宝阁上,笑道:“若是有长得这样的小鸟,就叫阿黄好了。”   ……阿黄,豫王嘴角一抽,看她喜欢那小鸟,正打算送一只真的给她,就听见她起了这样的名字。不过,阿黄就阿黄吧,谁让她是自己的小王妃呢。   把这院子看完,萧言风又牵着她去了正式待客用的大花厅。   花厅中间是一张极大的桌子,豫王拉着叶芊在桌边坐了下来。康公公吩咐一声,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就端了上来,摆满了桌子。   叶芊问道,“殿下还请了别的客人吗?”这么多的菜,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吃完的。   “没有别人,只有芊芊一个。”豫王给叶芊夹了嫩笋,放到她的碗里。   叶芊心中觉得这样有些太浪费了,不过,这是豫王的府邸,自然是豫王说了算。谁知,这还不算什么,很快,又有新的菜肴送上来,桌上的又撤下去。   “这,这还没吃呢呀。”叶芊实在忍不住了。   萧言风解释道,“今日是芊芊第一次上门,这是王府的最高等级待客标准。” 包括他亲自出门迎接,即便她还小,也是他最尊贵的客人,绝不会轻慢待之。这也是为了告诉众人,小王妃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   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她自然感觉到了豫王对自己的重视,从桌上夹了块她最喜欢的鲜鱼片,放到豫王的碗里,“谢谢殿下。”   自己的好意被领会到了,豫王心中很是愉快。   用过午膳,叶芊有些犯困了,打了个呵欠,她是习惯了歇一会儿午觉的。   “这不是在宫中,芊芊就当成自己家就好,去刚才的院子睡一会儿?那反正也是芊芊自己的院子。”豫王牵着她,一边走一边问道。   叶芊点点头,既然是她自己的院子,那就去睡一觉好了。   她进了卧房,坐到床边,豫王弯下腰,帮她把鞋子脱了,被子搭上,低声问道:“我在这里看着芊芊睡,好不好?”   叶芊有些犹豫,他在旁边看着,自己睡不着吧,“殿下难道不困吗?”困了就回自己的院子睡午觉去吧。   没想到豫王凤眸一亮,“芊芊肯让一点儿床给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叶芊看着豫王,直截了当拒绝的话,她不敢说,尤其是在见识了豫王的鞭子有多厉害之后。   豫王唇角一勾,“芊芊真好,不枉我给芊芊准备了这院子。”   对啊,这院子还是人家准备的呢。叶芊更是理屈,小小的身子往里挪了挪,豫王立刻蹬掉了自己的靴子,躺在她的身边。   他躺得规矩,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叶芊偷偷看了几眼,很快就放松了,没多会儿,呼吸就绵长了。   萧言风这才睁开眼睛,打量着她的睡容。粉红的小唇瓣微微翘起,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胖乎乎的小脸蛋看起来软软的。   他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在那小脸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芊芊,这一世,我会护你宠你,有我在,你尽管无忧无虑地长大。 第015章   叶芊醒来的时候,发现豫王已经醒了,正含笑看着她。   “殿下?”叶芊睡得有些迷糊,过了会儿才想明白自己在哪儿。   她的头发乱了,额前的碎发调皮地翘了起来,萧言风笑着抚了抚,“芊芊,来,我帮你梳头。”   叶芊爬起来,萧言风帮她把鞋子穿好,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把两个小鬏鬏都解开,用玉梳轻柔地顺好。她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握在手里都不敢太用力,萧言风轻手轻脚地帮她重新梳了两个丫髻,又把碧玉桃花的玉链缠好。   叶芊从镜子里看了看,很是满意。   “芊芊的衣服皱了,我帮芊芊换一件,好不好?”   叶芊连忙摇头,她再小也知道不能让他帮自己换衣服的,“让绿翡来。”   绿翡已经提心吊胆了老半天了,姑娘和豫王进了卧房就没动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她比叶芊大几岁,懂的事也多,生恐豫王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来,想要进去看看,却被康公公拦住。   突然听见豫王唤了她的名字,连忙跑了进去,先去看自家姑娘,见小脸红扑扑的,和平时刚刚睡过午觉醒来时一模一样,这才安了心。   豫王知道小丫头介意,起身出去了。   叶芊吩咐:“帮我把衣服换了,皱巴了。”   绿翡正有些奇怪,这里哪有姑娘穿的衣服,顺着叶芊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一个很大的衣橱,暗道自己真笨,豫王殿下连这么大的院子都准备了,怎么会没有姑娘的衣服?   绿翡拉开衣橱,不由得抽了口气。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关键是这些衣服的布料,柔软华美,她都没有见过。   “怎么了?”叶芊见绿翡半天没动静,开口问道。   绿翡回过神来,小心地取了一套樱粉色的袄裙,颜色和叶芊身上的很接近,过来帮她换上。   “殿下。”叶芊来到外屋,屈膝褔了一礼,“我该回去了。”   萧言风点点头,“我送芊芊出去。”小丫头第一次来,他不能把她留太久,免得她母亲哥哥不放心,她自己也待得不安心。   康公公从旁边捧过一个藤编的小篮子,篮子里铺着雪白的棉巾子,里面盛满了红艳艳的樱桃。   叶芊看见康公公把篮子递给了绿翡,知道这是给自己的,感激地看了豫王一眼:“谢谢殿下。”他总是那么周到细致地照顾自己,连她喜欢的水果也要准备好。   萧言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牵着她的小手,一直送到大门口,把她抱上马车。   回到济平侯府,叶芊穿过花园,想着先去思远堂跟母亲说一声,刚刚走到小池塘边上,就见到叶蓉迎面过来。   叶蓉的头发重新梳过了,为了把断发包裹到里面,她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别了好几朵宫花,才算勉强遮住了。   从豫王府回来后,她又气又怕,跑到母亲和管事婆子们议事的花厅,顾不得那么多的人在场,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   二太太齐氏见她鬓发散乱,头发明显地断了一缕,吓了一跳,又见叶芙紧跟在后面追了过来,心头有了不妙的预感。   齐氏挥手让管事婆子们都先下去,叶芙白着脸,把去豫王府的事说了一遍。   齐氏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女儿家的头发多么重要,就这么被豫王一鞭子毁了,这一缕断发只剩下寸许,要长多少年才能长起来啊。她也很生气女儿不听话,“老太太明明说了让芙姐儿去的,你怎么又偷偷跟上了?去了就去了,你怎么把豫王给得罪了?!”   叶蓉见母亲非但不安慰自己,想办法替自己出气,反而抱怨起来了,哭声顿时更大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看把眼睛哭肿了。”毕竟是亲生女儿,她一哭齐氏就心软了,连声哄道:“把头发重新梳起来,不会看出来的。娘那里还有一盒新出的宫花,全给你。”   叶蓉哭着扭了扭身子,什么宫花,她才不稀罕呢。   齐氏叹了口气,“上次你不是说屋里的摆设看腻了,想要换一遍吗,这样,娘开了库房,给你重新挑一套,好不好?”   叶蓉抽泣着连点了几样子自己平时眼馋的屏风拔步床什么的,齐氏都给应了。   用过午膳,叶蓉想要换的家具就从库房送过来了,婆子们一通忙活,总算是给她换好了。叶蓉左看右看,很是满意,跑去把叶芙拉来,想要给她炫耀一番。   叶芙心中很是不高兴。豫王可是亲王,她还指望着借助豫王结识宗室勋贵呢,结果,让叶蓉一句话就给毁了,害得她当场被赶出巷子,颜面扫地。叶蓉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母亲也惯着她,非但没有罚她,反而把她的屋子给重新布置了。   “大姐姐,你看怎么样?这屏风漂亮吧?”叶蓉得意洋洋地问道。   “漂亮。”叶芙笑道:“说起来,有件事才叫好笑呢,四妹妹的多宝阁上摆了个漂亮的木盒子,我还以为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呢,结果,不过是个草编的蚱蜢,我才看了一眼,四妹妹就紧张地抢回去了,看她宝贝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给她的。”说完,她看了眼叶蓉,见她脸色果然变了。   什么人送给她的?肯定是豫王!叶蓉的怒火一下子上来了,她又想起豫王那一鞭子来了,他明明是想要选自己当王妃的,却被叶芊捡了个便宜,还不知道她在豫王耳朵边说了自己多少坏话,离间了豫王和自己的感情。   叶芙一走,叶蓉就怒气冲冲地去了叶芊的院子,白珍毕竟只是婢女,挡不住她,眼看着她拿走了多宝阁上的木盒子,结果,刚到小花园,叶蓉就和叶芊碰上了。   叶蓉一看叶芊悠悠哉哉的样子就火冒三丈,又看见绿翡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精致的小藤篮,里面是鲜艳欲滴的红樱桃,显然是从豫王那里得来的,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好啊,你抢了我王妃的位子,还挑拨着豫王厌烦我,自己却占尽了便宜!   叶芊一眼就认出来了叶蓉手里的盒子,那是她的,是她放哥哥给自己编的草蚱蜢的!因为毕竟是草编的,时间长了很容易损坏,她专门找了那个盒子装起来的。   “叶芊,你好不要脸!”   “还给我!”叶芊冲过去抢叶蓉手里的盒子,绿翡吓了一跳,刚想上去帮忙,就被叶蓉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拦住了。   叶蓉毕竟比叶芊大了一岁,个子也高些,她故意举着木盒子东躲西跑,叶芊追了半天也没到手,倒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   叶蓉瞥了一眼旁边的小池塘,突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她跑到池塘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举着木盒子,作势要扔到水里去。   “不许扔!”叶芊忙跑过去,想要抢回来。   绿翡的脸上被两个丫鬟抓了几条血道子,小篮子也早就掉了,樱桃滚得到处都是,大都被踩烂了,她急着要去帮自家姑娘,可是却脱不开身,眼看着叶芊朝着小池塘去了,吓得心跳都停了,撕心裂肺地喊了句:“姑娘,别过去!”   叶蓉一心想把叶芊推到池塘去,就算淹不死,这种天气也够她病一场的了,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叶芊,就等她到了跟前推一把,却没注意到自己踩的石头十分光滑,上面还生了一点儿青苔,她的脚越滑越歪,叶芊还没到跟前,她就失去了平衡,双手胡乱在空中抓了几下,“噗通”一声,掉到水里去了。 第016章   叶蓉落水,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叶蓉的两个丫鬟连忙放开绿翡,跑到池塘边,把在水里胡乱挣扎的叶蓉拉了上来。   岸边的水并不深,丫鬟来得又快,叶蓉只呛了几口水,不过,现在毕竟是春季,池塘的水还是很凉的,叶蓉一上来就连打了几个喷嚏。   “哎呦,我的蓉姐儿,是谁把你推水里去了?!”得到消息的齐氏一路哭喊着过来,一把将叶蓉搂在怀里,“我可怜的女儿,差点就没命了啊!”   叶蓉又是后怕又是恼怒,听了母亲的话,抬手一指,“就是她!是叶芊把我推下去的!”   “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是你自己脚滑了摔下去的!”叶芊辩解道。   同齐氏一起过来的还有叶芙和刚好在家的叶础,叶芙柔声道:“四妹妹,无妨的,姐妹们玩笑打闹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但是撒谎骗人可是不好的,你还是照实说出来吧,就算你推了三妹妹落水,母亲也不会怪你的。”   “我说了不是我!”叶芊的小脸涨红了。   “不是我们姑娘!”脸上带着几条血道子的绿翡站在叶芊身边,“我们姑娘还没过去,三姑娘就掉下去了!”   叶芙的脸一沉,“主子们说话,哪里有奴婢随便插嘴的,给我掌嘴!”   她身后跟着的婆子看了齐氏一眼,看她没有反对,上前就朝着绿翡去了。   叶芊挡在绿翡身前,短短的胳膊张开,护着绿翡,大大的杏眼瞪着那婆子,“你敢碰她!”   绿翡刚才被那两个丫鬟又抓又拧的,身上疼得厉害,她也没掉眼泪,此时见自家姑娘小小的身子护着自己,眼眶却不由得一阵发热。   叶础比叶砺只小了一岁,一直是二老爷亲自教导的,他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女人就是这样,不知道从根子里解决问题,就会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吵闹,“好了,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谁也不要妄下结论,母亲,还是先把三妹妹送回屋吧,免得着凉了。”   他这么一说,齐氏倒是反应过来了,忙叫了个粗壮的婆子,背着叶蓉,却没送到她自己的院子去,而是直接背到寿安堂去了。   叶芊想回自己的院子给绿翡把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却被叶芙一把拉住了,“四妹妹,咱们也去寿安堂吧,看看三妹妹有没有事。”   绿翡怎么放心自家姑娘一个人过去,顾不得脸上的伤,也跟在了后面。   很快,寿安堂就聚满了人,连三太太梅氏也来了。   “芊姐儿,你们打闹归打闹,怎么能把蓉姐儿推到水里去呢?”老太太责备地看了叶芊一眼,“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姐妹之间就要亲亲热热的才是。”   寿安堂的门没有关,这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院子里,赶来的冯嬷嬷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没有进去,这次是个机会,她倒想看看这侯府的水有多浑。   “老太太,不一定是芊姐儿推的吧?”三太太梅氏已经听说了这件事的经过,插嘴道:“芊姐儿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就算打闹起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老太太瞥了梅氏一眼,压了压心头的火,这个儿媳妇向来不会顺着自己的意思,膝下没有一男半女,还特别善妒,自己送给老三的通房丫鬟连院子都进不去,就被她退回来了,要不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岂能容她到今天。   “我没有推她,是她脚滑了自己掉下去的。”叶芊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此时又重复了一遍。   叶芙摇摇头,叹道:“四妹妹,撒谎可不好啊,你——”   “怎么回事?!”叶砺急匆匆赶来,他在演武场,离内院最远,听说妹妹出了事,一路飞奔回来。一进寿安堂,就见老太太坐在上首,大家分坐在两侧的椅子上,而自己的宝贝妹妹孤零零地站在屋子正中,小小的身子却倔强地挺得笔直。   “哥哥!”叶芊一见到叶砺,顿时委屈起来,粉红的小嘴巴一撇,眼圈一下子红了。   叶砺的心头像被针扎一样疼了起来,他走到叶芊身边,拉住她的小手,冷笑一声,“你们这是审犯人呢?”   齐氏笑道:“砺哥儿说的太严重了,什么审犯人,不过是芊姐儿和蓉姐儿——”   叶砺没有听她说什么,拉着叶芊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芊芊,跟哥哥说说是怎么回事。”   从头到尾,也没人问过她事情经过如何,不仅没有问她,也没有问叶蓉和她的两个丫鬟,似乎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认定了,就是她推了叶蓉。只有哥哥来了,才认真地要听她说话。叶芊忍着眼泪,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哥哥,我真的没有推她。”   “嗯。”叶砺温柔地把她鬓角的乱发拨到耳后,“我相信芊芊。”   有了这一句安心的话,叶芊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芊芊不怕,有哥哥在。”叶砺的拇指抚在她的脸上,把泪珠抹去了。他自幼习武,很是刻苦努力,十四岁的少年,指腹上已经有了老茧,叶芊柔嫩的小脸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指带来的轻微刺痛,心中却觉得无比安定,就算整个侯府的人都不相信她,只要有哥哥信她就够了。   叶砺握着她的小手,星目冷浸浸地在屋里扫视一眼,“既然三妹妹说是芊芊推了她,芊芊又说是三妹妹自己掉下去的,这样好了,把在场的丫鬟带上来。”   很快,叶蓉的两个丫鬟和绿翡都进来了,并排跪在屋子正中,这倒真的是审犯人的架势了。   叶砺命人取了藤条,握在手里掂了掂,站在三人背后,“唰唰唰”,一人背上来了一下。   叶蓉的两个丫鬟顿时发出惨叫声,她们是叶蓉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连粗活都不做的,养得细皮嫩肉,怎么禁得住叶砺这一下子。   绿翡愣了一下,至于叫那么大声吗,她怎么一点儿没觉得疼呢?不过,她想到行刑的是世子爷,突然就福至心灵了,也跟着惨叫了一声,虽然比那两个叫得晚了点儿。   叶芊看绿翡的外衣都裂开了,又见她叫得那么惨,扑上去抱住她,“哥哥,你不要打她!”   绿翡心中感动极了,姑娘今日都是第二次护着她了,她也抱住了叶芊,趁机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是装的。”   叶芊听她的声音一点儿都不痛苦,不禁抬头去看哥哥,见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芊芊,让开!”   叶芊是哥哥照看着长大的,两人可以说很有默契了,她顿时明白过来,默默地退到了椅子边坐下。   叶砺冷声道:“想必你们三个也是说法不一,没关系,我就这么打下去,直到你们三个的说辞统一了为止,我想那时候,你们口中的就是真话了。”   “砺哥儿这是做什么?!”老太太不满地嚷道:“不过是姐妹间的打闹罢了,至于动刑吗?快住手!”   “姐妹间打闹没什么,但是故意陷害别人就问题大了,至于这三个丫鬟,说辞不一,必有人在撒谎,我们侯府可容不得这样的下人!”叶砺说完,又是三记藤条抽了出去。   绿翡这次学乖了,藤条一落在身上就是一声惨叫,那两个丫鬟疼得差点晕过去,眼见叶蓉不出面,二太太没开口,老太太也没有救下自己,顿时慌了,争先恐后地开了口。   “别打了,世子爷别打了,奴婢招了!”   “四姑娘没有推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是自己掉下去的!”   “四姑娘还没跑到我们姑娘跟前,我们姑娘脚下打滑,就摔进水里了!”   叶砺把手里的藤条一扔,“这两个丫鬟,明天就发卖出去!”说完,他拉着叶芊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寿安堂。 第017章   叶砺拉着叶芊,回了她的院子。   绿翡和冯嬷嬷也跟着回来了,白珍一看绿翡的脸就吓了一跳,她听说自家姑娘和三姑娘起了争执,没想到还动了手。   冯嬷嬷安慰道:“没事的,我给绿翡姑娘上点儿药,不会留疤的。”这绿翡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很喜欢。   绿翡感激地跟着冯嬷嬷去了厢房,白珍跟着叶芊进了正屋,叶砺却带着叶芊进了西次间的书房,把白珍赶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白珍心中顿觉不妙,以前姑娘淘气做错了事,世子爷惩罚姑娘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芊芊过来。”叶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戒尺,面沉如水。   叶芊的小短腿一点一点地挪着,可书房就这么大,她挪得步子再小,没一会儿也到了叶砺跟前。   “把手伸出来。”   叶芊慢吐吐地把小胖手搁到哥哥的腿上,手心朝上。   叶砺手中的戒尺搭在她柔软的手心上,叶芊的小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芊芊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我不该和叶蓉……和三姐姐吵架,可是,可是她抢走了哥哥亲手给我编的草蚱蜢!”叶芊说着,又委屈起来。   “不是这个。”叶砺的星目痛苦地闭了一下,妹妹是他最在乎的人,是他自幼就亲自照顾长大的,每次惩罚她都会让他心痛不已,可是,她还小,有些事必须教。   叶砺的拇指在她小小的掌心揉了揉,沉声道:“芊芊,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无论如何,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水、火,都是必须要远离的。叶蓉明显就是想引起过去,她是想推你落水来着。芊芊,你想想,要是她得手了呢?要是那水很深呢?”他在演武场听说妹妹出了事,来禀报的人又说不清楚,只说有人落水了,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害怕。   他的拇指离开了她的掌心,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戒尺举了起来,“啪”的一声,重重地落了下来,白嫩的掌心顿时红了一条。   叶芊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大大的杏眼中憋着泪水,粉红的小嘴巴死死地抿着。   “芊芊,你想想,要是你出了事,哥哥可怎么活?母亲可怎么活?”   叶砺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腿上拿开,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腿上,“不过,芊芊还小,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是我这做哥哥的没教好,哥哥自罚。”他说着话,举起戒尺,朝着自己的手心重重地来了三下。   他打叶芊舍不得用力,打自己可就不同了,那长了老茧的手掌顿时裂开,红红的血渗了出来。   “不!”叶芊尖叫一声,把哥哥的手抱在怀里,“哥哥不要打自己,我错了,打我,打我吧!”   叶砺叹了口气,把戒尺放到一边,手掌落在叶芊头上,“芊芊,答应哥哥,再也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听到了吗?”   叶芊泪如雨下,拼命点头,“答应,记住了,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她哭得抽噎不止,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了。   叶砺把自己的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乖,芊芊不哭。”   房门外,候夫人孟氏的眼泪也下来了。   她听说女儿出了事,硬是挣扎着爬起来,让一个粗壮的婆子背着她,想要去寿安堂,结果,她速度太慢,走到一半,前去探路的丫鬟说女儿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不放心,又转来了这里,听到了兄妹两个的对话。   没有父亲,母亲的身子又不争气,没人教导的两兄妹竟然这样懂事,孟氏默默地叹了口气,她何其有幸,生出这样出色的儿子和女儿来。若是有一天,自己的身子能好起来,不管侯爷还能不能回来,她也要倾尽全力,好好地照顾这一对儿女。   *   叶砺走后,叶芊一个人待在书房,默默地想了很久。   赵嬷嬷拿着药膏,在书房门口探头看了看,轻声唤道:“姑娘?”   “嗯,嬷嬷进来吧。”叶芊淡淡地应了一声。   天色见黑了,赵嬷嬷把灯点上,走到叶芊身边,拉过她的小手一看,掌心里赫然一道红痕。赵嬷嬷挑了点儿药膏,给她抹上,手指细细地给她揉着,心疼地说道:“可怜我的好姑娘,受了惊吓还要被罚,世子爷也太心狠了,姑娘可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嬷嬷。”   “嗯?”赵嬷嬷抬起眼睛去看叶芊。   叶芊黑葡萄似的杏眼认真地盯着她,“不要再说哥哥的不是,一句都不行。”   赵嬷嬷心头一跳,轻轻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笑道:“看老奴这张嘴,该打!嬷嬷怎么敢编排世子爷的不是,只是心疼姑娘罢了。”   叶芊没有说话。   赵嬷嬷心里却不由得一阵紧张,她不敢再开口,只认真地把药膏涂好。   当晚,豫王就知道了侯府发生的事。   豫王气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侯府的一干人等挨个收拾一遍,除了明面上的冯嬷嬷,他还在侯府安插了几个不显眼的人,不过,他吩咐除非小王妃十分危险,他们不用出手。他想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并不是说让她只接触对她好的人,那样只会把她养歪。他希望小王妃能见识形形色色的人,有明辨是非和人心善恶的能力,甚至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带她离开家,出去走走。   气过了,豫王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暗道,这叶砺可真是个好苗子,明明没人教导他,竟然一点儿都没长歪,还亲自教了个好妹妹出来。要知道,自己和叶砺同龄,这一世的嚣张跋扈是故意为之,前世,他却真的是个纨绔皇子,直到母妃去世之后才幡然醒悟。   叶砺小小年纪,却很是成熟,可能是因为父亲突然失踪、母亲又卧病在床,还有个幼小的妹妹需要他照顾的原因吧。虽然说他打了叶芊,豫王也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对,芊芊还小,有些事必须得教。更何况,他自罚得更重,芊芊挨的那一戒尺,不过是意思一下罢了。   嗯,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大舅哥了呢。先让叶砺和叶芊的心情平复一下,过两天,他要亲自去一趟济平侯府。   次日一早,齐氏正准备去大花厅议事,就听说豫王府长史来了,点名要见济平侯府掌管中馈的人。   齐氏连忙去见。   长史道:“听说贵府有两个丫鬟,污蔑我们未来的豫王妃,把豫王殿下送的礼物也打坏了,殿下震怒,派本官过来问问,贵府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无法无天的丫鬟。”   别看他是王府长史,隶属于亲王府,却也是正五品的官,此番前来又是代表着豫王来问话,齐氏不敢怠慢,忙道:“那两个丫鬟会发卖出去的。”   长史道:“发卖出去自然是应当的,但是她们打坏了豫王殿下送给未来王妃的礼物,却不能不罚,这样吧,每人废掉一只手好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齐氏暗暗叫苦。她本来已经答应了叶蓉,把这两个丫鬟偷偷留下来,反正叶砺常在外院,又不认识这些丫鬟们。就算他知道了,也可以假装发卖,送到庄子上去。没想到豫王府亲自过问这件事,废掉一只手,哪里还能卖到好人家去。她敢糊弄叶砺,可不敢糊弄豫王啊。   王府长史又道:“贵府的三姑娘污蔑我们未来的豫王妃推她下水,企图把我们未来的王妃说成是一个冷血无情、残害手足之人,不知道贵府打算如何处置?”   齐氏这下真的慌了,她能打发了两个丫鬟,可舍不得罚叶蓉啊,“这,她、她还小……”   “既然还小,就得好好教导才是,犯了错也要惩罚,这样她下次才不会再犯,夫人说是不是?”   “是、是,罚她禁足三个月,抄女诫三十遍……”齐氏看了看王府长史的脸色,“不,罚她禁足半年,抄女诫……一百遍!”   豫王府长史摇头,“禁足和抄女诫,那是贵府对三姑娘的教导,并非是惩罚,按照我们豫王府的规矩,红口白牙污蔑他人是要掌嘴的,更何况是污蔑我们未来的王妃娘娘。本官带了负责行刑的嬷嬷来,还请夫人将贵府的三姑娘带出来。”   “不,不用这么严苛吧,她们姐妹只是玩闹而已……”齐氏一听要掌嘴,还是王府的人行刑,就吓坏了。要知道这掌嘴学问可大了,厉害的嬷嬷打人,声音不大,外表看伤也不厉害,内里的肉却能打烂了。   长史也不为难齐氏,“既然夫人认为我们豫王府处置不公,那我们王爷就只好去求陛下圣裁了——”   “不,不,大人别走!”齐氏急了,谁不知道皇上最是宠爱豫王这个小儿子,让皇上圣裁那还了得,恐怕就不是掌嘴能了结的了,“我这就叫她出来!”   很快,一个婆子就背着叶蓉出来了,她感了风寒,裹着厚厚的斗篷,婆子将她放在椅子上。   叶蓉迷迷糊糊地问道:“娘,叫我来做什么,我正难受呢。”   豫王府来的嬷嬷上前一步,她身后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扶住叶蓉的肩膀,让她不能动弹。   “你,你们要做什么?!”叶蓉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劲。   嬷嬷板着脸,“你污蔑我们豫王府未来的王妃娘娘,按律当掌嘴三十。”   “你、你敢!”叶蓉拼命挣扎起来,“娘,快让她们松手!”   她落了水又生了病,身上并没力气,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两个婆子的钳制,齐氏转过头去,不忍心看她。   嬷嬷立在叶蓉身前,冷声道:“按理是要用红木板子掌嘴的,三姑娘毕竟身份与一般奴婢不同,老身就直接用手来伺候三姑娘好了。”她说完话,扬起手掌就是一巴掌。   没有清脆的“啪”声,只有手掌和娇嫩的脸颊想接触发出的沉闷声音,叶蓉却疼得连尖叫声都卡住了。   嬷嬷手下不停,一口气抽了二十下,齐氏看叶蓉已经晕死过去了,嘴角蜿蜒着一条血线,脸颊隐隐透着黑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嬷嬷手下留情,留她一命吧!”   那嬷嬷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整整齐齐地打了三十下,这才住了手,瞥了眼齐氏,“夫人快请起,老身可受不起夫人这么大的礼。三姑娘只是被掌嘴,性命是无忧的,夫人太过惊慌了。”她心里很是看不起这对母女,这京都谁不知道豫王殿下是个嚣张跋扈的,偏偏这对母女不放在眼里,还想着磋磨小王妃。就算殿下不喜欢小王妃,那也是他的面子,容不得别人搓圆揉扁,更别说殿下把小王妃看成自己心尖尖上的肉似的,哪能让别人动她一个指头。   嬷嬷和长史任务完成,告辞而去,齐氏连忙让婆子把叶蓉背回屋里,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第018章   大夫一走,齐氏就琢磨上了,这豫王对芊姐儿很是上心啊,要是真能把芊姐儿的心哄到二房来,那豫王可就是二房的大靠山了。可惜了昨天的大好机会,要是那两个丫鬟死咬住别反口,那所有人都以为是芊姐儿推了蓉姐儿,芊姐儿可就大大的亏欠了二房,到时候二房提什么要求都能理直气壮。只可怜了自己的蓉姐儿,脸伤成这样,还得禁足,罚抄女诫,醒来后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章程来,干脆去了寿安堂。   “老太太,您在芊姐儿的院子里安排的人,是谁啊?她有没有用?我看芊姐儿一点儿也不亲近咱们啊。”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告诉你也无妨,赵嬷嬷是我的人。”   齐氏暗抽了一口气,老太太这眼光挺长远的啊,赵嬷嬷可是自打芊姐儿出生就在她身边照顾的人。   老太太叮嘱道:“还有,你也对芊姐儿好点,别什么好东西都送到芙姐儿蓉姐儿那里,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呢。你要是不对她好,又怎么让她念你的好呢?”这个儿媳听话是听话,就是有些眼皮子太浅,见识不够。   “老太太说的对。”齐氏连连点头,“儿媳明白了。”   齐氏离开寿安堂就去了库房,挑挑拣拣,虽说这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公中的,但自从她掌了中馈,如何分配全是她说了算,慢慢地,就感觉这些东西都是自家的了。她东看西看,太好的舍不得,太差的未必能哄得了芊姐儿,最后总算咬着牙挑了几样摆在多宝阁上看着玩的小摆设,找了个盒子郑重其事地装起来,本想派人送过去,想了想,又决定亲自去一趟。   “芊姐儿啊,二婶看你来了。”齐氏一进院子,就高声来了一句。   叶芊正在书房写字,叶砺打的是她的左手,不影响她的功课,听到齐氏来了,她的嘴角抿了一下,把笔下的字一笔一划认真写完,才搁下笔,迎了出去。   齐氏已经进了堂屋,“芊姐儿啊,昨天的事是你三姐姐不对,让芊姐儿受委屈了。不过,你三姐姐这次也受了教训了,她受了凉,染了风寒,还得吃药呢。而且啊,这次二婶要重重地罚她,禁足半年,抄女诫一百遍,给芊姐儿出气,好不好?”她没提叶蓉被打的事,巴不得人人都不知道。   叶芊给齐氏倒了杯茶,没有开口。她已经听说了早上豫王府派了长史过来,想必二婶罚叶蓉,也是被逼的。   齐氏把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二婶给你带什么来了,这都是咱们库房里的好东西,给芊姐儿把玩,好不好?”   她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个碧玉雕刻的小鸟,献宝似的,“芊姐儿看喜不喜欢?”   叶芊淡淡地瞥了一眼,“和豫王殿下给我准备的很像,不过,殿下那个更通透莹润,雕工也更精致。”   齐氏一噎,她说了半天,叶芊就来了这么一句,他们这是侯府,能和亲王府比吗?要是平时,她早就拂袖而去了,想到自己的目的,又不得不按捺住。   绿翡受了伤,在后罩房养着,白珍和赵嬷嬷规规矩矩站在一旁,齐氏给赵嬷嬷递了个眼色,让她帮自己搭个腔。   赵嬷嬷愣了一下,难道二太太也知道了自己……   齐氏皱眉,又给她示意。   这次赵嬷嬷看明白了。这三个太太里面,候夫人病倒,三太太无子又善妒,也就二太太最贴老太太的心,虽说掌管着中馈,但老太太但凡有什么吩咐,她都是言听计从的。想必,老太太把自己的底细告诉了二太太,现在,二太太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老太太的人。   赵嬷嬷笑道:“哎呦,二太太拿来的这些东西可真是有趣,摆到多宝阁上肯定好看,嬷嬷给姑娘摆上吧?”   叶芊大大的杏眼看了赵嬷嬷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东西送出去了,齐氏松了口气,起身走了。   赵嬷嬷把几样小玩意都摆上,“这下姑娘的多宝阁看起来像样多了。二太太那么忙的人,还惦记着来看姑娘,怕姑娘受了委屈,亲自送东西过来,还罚了三姑娘给姑娘出气,姑娘,依嬷嬷看,二太太还是很喜欢你的。”   叶芊皱了皱小眉头,没有说话,径自进了书房,写她刚才没完成的三篇小字。   一连两天,叶芊都有些闷闷不乐,叶砺也没有来哄她,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叶砺没有来哄,豫王却来了,说是要接叶芊去豫王府小住几日,散散心。   叶砺拦着,“那怎么行,芊芊怎么能住到豫王府去呢?”侯府没人敢拦豫王,可叶砺为了自己的妹妹,只能挺身而出。   豫王难得好脾气,“芊芊心情不好,换个环境也好纾解下情绪。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一起去。”   宝贝妹妹这两天一个笑脸都没,叶砺自然也心疼,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豫王又对叶芊道:“芊芊,上次多宝阁上那个玉雕的小鸟,还记得吗?这次,我竟然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真鸟,还会说话呢,就养在芊芊的院子里,芊芊不是说想要把它叫阿黄的吗?芊芊去看看吧,肯定喜欢。”   “真鸟?会说话?”叶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芊芊的院子?”叶砺也很惊讶。   “嗯。”豫王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于是,叶砺叶芊兄妹两个一起去了豫王府小住。   三人先去了叶芊的大院子。这院子布置得花红柳绿,架着秋千,一看就是给小丫头住的。叶砺暗道:豫王府可真大,又只有豫王一个主子,妹妹只是临时来小住一下,就专门弄了这么大个院子出来。   廊下挂着个鸟笼,里面真的有一只通体绿色的小鸟,头上一撮鹅黄的毛,鲜艳可爱,见人来了,扑棱着翅膀,叫到:“王妃娘娘万福金安。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叶砺的脸黑了,什么王妃娘娘,妹妹还没嫁给他呢。   叶芊高兴地跑了过去,仔细瞅瞅,“真的和玉雕的那个一模一样!”她蹬蹬地跑进屋里,从多宝阁上把那个玉雕小鸟拿下来,又跑到外面,和笼子里的对比一下,笑道:“哥哥,快来看。”   她白嫩的小脸上露出小梨涡来,叶砺的心一下子软了,只要妹妹能开心,在豫王府住上几天也好。   “阿黄!”叶芊圆圆短短的手指勾住了鸟笼子。这鸟笼子为了照顾她,挂的很低,和她的视线平行。   阿黄黑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叶芊,突然叫了起来,“小王妃!小王妃!”这是康公公这两天紧急教会它的,好哄自家小王妃开心。   叶芊咯咯一乐,“阿黄!阿黄!”   阿黄叽叽喳喳,“小王妃!小王妃!”   “阿黄!阿黄!”   “小王妃!小王妃!”   叶砺嘴角一抽,有些无语,自己的宝贝妹妹好像傻乎乎的,不会被豫王笑话吧。他扭过头,去看豫王的表情。   却见豫王正含笑看着妹妹,他生得极为俊美,此时唇角带笑,真真是郎艳独绝,其世无二,连叶砺都看呆了一瞬。他漂亮的凤眸中带着一丝满足,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芊芊身上,似乎能看到她这样开心,就足以让他感到心满意足。 第019章   叶芊拉着哥哥,把正屋走了一遍,连大衣橱都打开,让叶砺看过。   叶砺颇为动容,这豫王表面看是个纨绔皇子,但是对妹妹好得真是没话说,处处周到细致,不光是给妹妹专门拨了这么大的院子,连衣服首饰都置办的齐全,多宝阁上摆着的小玩意,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心准备的。   虽然只有三个人,晚膳也是正规的晚宴,一大桌菜,叶芊吃得很开心,豫王和叶砺还喝了点酒。   用过晚膳,豫王和叶砺送了叶芊回院子,之后,两人去了前院豫王的书房。   “世子有没有想过入仕呢?”豫王和叶砺面对面坐下。   叶砺有些迟疑,“想过的,只是——”   “世子有何疑虑,不妨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没准咱们能商量出来点儿什么呢。”   灯光下,豫王的目光很是认真,不知为何,叶砺就相信了他,而且,他心中有种隐隐的感觉,豫王,并不像他表面那样纨绔。天家无父子,皇室中的争斗格外残酷,这纨绔的名声兴许只是他保护自己的手段吧。   叶砺喝了口茶,缓缓说道:“父亲当年是户部侍郎,我却自幼喜欢习武,想要入仕的话有些不知从何做起,父亲当年的朋友也都是文官,帮不上我的忙。”父亲当年是科举入仕,二弟叶础也准备这样做,所以,叶础在书院读书,他却不喜欢那些四书五经,功课远没有叶础好。   他才十四岁,就已经想过要入仕了,自己前世十四岁的时候,还整日吃喝玩乐呢,这个大舅哥还真是个好苗子。豫王很是感慨,更想着要帮他一把,“你不喜欢读书,就不要勉强自己。我觉得,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你是济平候世子,以你的身份,可以进金吾卫,那是皇上的亲卫,专门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很是风光,也必须要勋贵之家的子孙才能进去的。第二,你可以从军。京郊的西大营管理严格、训练辛苦,但是只要有真本事,将来也能出人头地。”   豫王停了一下,给两人续上茶,“我还算有点门路,无论你选金吾卫还是西大营,我都能帮你进去。”   叶砺想了一会儿,其实这两条路他以前也都考虑过,“我更想从军。”   豫王道:“从军你可以直接进西大营,从小兵做起,但比较艰难,若是没有战事,你很难晋升,若有战事,小兵却是最危险的。”   叶砺点点头,“这些我都不怕。只是……芊芊还小,我不能离家。” 现在他虽然也不能时刻待在她身边,但是一旦有什么事,还是能很快赶到的,如果进了军营,那就由不得他了。   “芊芊你不用担心,自有我照看她。”豫王笑道:“我也不瞒你,侯府我安插个几个粗使仆从,专门负责保护芊芊,所以,芊芊不会有危险的。”   “你——”叶砺傻眼,这人,在别人家安插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当着人家主人的面说了出来。不过,他倒是一点儿没生气,内心反而有一种酸涩的感动,他有时候真担心自己照看不好,宝贝妹妹出个什么意外,像前两天的落水就把他吓了个够呛。现在,多了个强势的豫王,还这么地看重妹妹,他觉得更加安心了。   豫王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继续说道:“不过,除了现在进西大营,还有更好的路。我得到消息,明年就要开武举了,若是你能在武举考试中夺得名次,再入军营起点就不一样了。”   “真的吗?武举明年要开?”叶砺有些激动,时人重文,武举已经好多年没有开过了。   “十有八|九是要开的。”豫王点点头,“我估计此次武举不会只考较骑射武艺,还会有兵法谋略,甚至天文地理也有可能会考,世子可有把握?”   叶砺有些羞愧,“兵法谋略我学过,但是并不精通。”武艺高强的师傅好找,兵法就只能靠自己学了,他都是看些书,但是这方面的书都是很少的。   豫王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困境,笑道:“我这府里有一个小书房,里面专门放了这一类的书籍,世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瞧瞧。”   叶砺大喜,“多谢殿下!”他站起身来,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   豫王明白他的心情,唤了康公公过来亲自带他过去,“里面的书世子尽管翻阅,我也略读过几本,世子若是有什么疑问,咱们两个还可以参详。”   叶砺跟着康公公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向豫王深施一礼,郑重地说道:“叶砺多谢殿下相助。”自从七岁那年父亲失踪、母亲重病,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还有个一岁的妹妹需要他的照顾,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成熟起来,因为他只能靠自己。   现在,豫王向他伸出了手,他能感觉到豫王的强大,也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和亲近,似乎一夜之间,他又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豫王一笑,“阿砺不要熬得太晚,早点睡,我的侍卫里面有几个好手,明早阿砺可以去演武场,同他们切磋一番。”   康公公偷偷一乐,自家主子改口的可真快,这就唤起“阿砺”来了。不得不说,小王妃和小王妃的哥哥一来,这空荡荡的王府都显得有人气了,主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他倒是盼着这两兄妹多住些日子就好了。   次日,三个人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自然是很丰盛的,可是叶芊却发现哥哥的手似乎有些不太灵活,她心疼得都快哭了,哥哥肯定是上次自罚太重了,当时戒尺打了三下,都渗血了。   她憋着泪,给哥哥夹了筷子酱鸭脯,不放到他的碗里,非要直接喂到他的嘴里。   豫王很不满意地睨了叶砺一眼,叶砺则有些茫然地咬着酱鸭脯,见妹妹眼泪汪汪地不停看他的手,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殿下的侍卫果然不凡,身手十分了得,今早一番切磋,我受益匪浅。”他甩了甩手,“手腕都险些脱力了。”   原来哥哥是与人切磋了,不是上次戒尺打的啊。叶芊的眼泪收回去了,又有些担忧起来,“哥哥的手腕要紧吗?”   豫王给叶芊盛了一碗鱼片粥,“他自幼习武,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了,芊芊不用太担心了。”又看一眼叶砺,“我那里有些药油,跌打损伤最见效,用完饭我派人拿给你。”   “多谢殿下。”叶砺星目中盛满笑意,“芊芊别担心,一点儿小损伤罢了。”   哥哥和豫王都说没事。叶芊也就不纠结了。   用过饭,豫王要带叶芊在王府转一圈,让她熟悉下环境,叶砺则惦记着那小书房里的兵法书籍,那些书都是极难找的,好多都是孤本,也不知道豫王是怎么收集来的。昨晚他恨不得看个通宵,奈何又盼着早上和人切磋武艺,只好恋恋不舍地睡了。   所以,豫王牵着叶芊逛园子,叶砺则迫不及待地去学习了。   “哥哥什么时候这么爱看书了?”叶芊很是不解,哥哥从来都喜欢习武,四书五经读的很苦恼。   豫王揉了揉她圆圆软软的小手指,“那是因为那些书正好是他爱看的。”这下多好,没有碍眼的大舅哥,他可以和自己的小王妃慢慢悠悠地游玩了。 第020章   豫王做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王府自然也是最大的。   王府占地甚广,府内亭台楼阁、汀桥水榭都建得无比精致,花园中更是种满了奇花异草。   豫王牵着叶芊的小胖手,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   王府中有一片湖,波光潋滟,很是好看,湖边还系着小船,豫王却明显感觉到叶芊瑟缩了一下,脚步也停下了。   “怎么了,芊芊?”豫王明知故问,叶砺教她是对的,但是他也不希望矫枉过正,让她产生了惧怕的心理。   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湖面溜了一眼,“殿下,咱们别过去。”   她若是真心不想过去倒也罢了,可豫王明显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向往和紧张,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半蹲下来,黑漆漆的凤眸和她对视,“芊芊,为什么不能过去?”   “哥哥说了要远离危险的地方,水、火都要离得远远的,我答应了的。”   “那芊芊自己是怎么想的?想不想去?”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叶芊已经对他有了信任,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想去,但是我答应了哥哥,不能食言。”   “芊芊,我想你哥哥的意思是,如果水边有危险是不能过去的,比方说,有居心叵测的人故意引你去水边,或者说,你站在水边,有人站在你的身后,那她要是推你的话,你就掉到水里去了。”豫王白玉般的手搭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可是,芊芊和我在一起,却不会有这样的顾虑,我会照顾好芊芊的。就算咱们都落了水,我也能把芊芊安然无恙地带到岸上,再说,我这府里护卫很多,芊芊随便喊一声,都会有人来帮你的。”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怎样,她答应了哥哥的话,就不会找借口反悔。   豫王站起身来,“芊芊如果不确定,咱们去问问你哥哥,不就知道了?”   叶芊眼睛一亮,要是哥哥说能和豫王一起去水边,那她就不算食言了。   走了两步,豫王又停下来,蹲下|身子,“芊芊走累了,我背芊芊过去。”刚才他就发现了,她的小鼻头上带了薄薄的汗。   “谢谢殿下!”叶芊欢快地扑到了他的背上,她正好走累了,他就知道了。   豫王托着她短短的小腿,稳稳地背起她,去了叶砺看书的小书房。   见豫王背着妹妹来了,叶砺紧张地站了起来,“怎么,芊芊受伤了吗?”   叶芊踢了踢小腿,豫王心领神会,蹲低身子把她放了下来,叶芊跑过去拉着叶砺的衣袖,“没受伤,就是有件事想问哥哥。”   叶芊把豫王劝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问道:“哥哥是这个意思吗?我要是和殿下一起去水边,可以吗?”   叶砺顿时自责起来,他太急切了,那天他被吓到了。她还小,对于一件事情的度还把握不好,他应该循循善诱把事情分析清楚,而不是一刀切地禁止她去水边。   “殿下说的没错,哥哥的意思那天没说清楚,不是不能去,是要看危险不危险。比方说——”   “好了,芊芊知道了就行,剩下的我跟芊芊慢慢说。芊芊,你哥哥还要学习,咱们不要打扰他了。”豫王打断了叶砺的话,他可不想听叶砺长篇大论,还是带着小王妃去玩耍比较重要。   叶芊乖巧地点点头,“哥哥,你好好看书,我和殿下去水边玩了。”   豫王等她说完,自觉地蹲低身子,叶芊很自然地爬到他背上,小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叶砺心中很不是滋味,怎么好像自己被抛弃了?   豫王一直背着叶芊到了刚才的湖边,才把她放下来,解开系在岸边的小船,抱着她一跃而上,小船只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豫王把叶芊放下,亲自划船,朝着湖心荡去。   叶芊扒在船边,低头看着清澈的湖水。水里倒映着她的脸,偶尔还有红色或黄色的锦鲤游过。   豫王把船停在湖心,坐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她。   叶芊小心地伸出手臂,食指在水边试探着点了点。一群锦鲤还以为有人喂食,慢慢地聚拢过来,叶芊看着高兴,把食指伸到水下去逗它们。这些锦鲤都是被喂惯了的,一点儿都不怕人,胆大的还在那白生生的小指尖上啄了一口。   叶芊咯咯直乐,“殿下,小鱼咬我了!”她抬头去看豫王,才发现他已经停了船。   “咬伤了吗?快给我看看!”豫王做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叶芊笑得小梨涡都跑出来了,把食指伸到豫王面前,“没咬伤,就是啄了一下,痒痒的。”   豫王捏住她的胖手指,端详半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果然没咬伤,还算它们有点眼力劲。”他松开那指尖,弯腰进了船舱,很快端了一碟点心出来,坐到叶芊身边,“芊芊用这点心喂鱼。”   叶芊挑了一个莲蓉酥,把酥皮捏得碎碎的,洒在水面上,锦鲤顿时一拥而上,红白黄挤成一团。叶芊十分高兴,把点心一点一点揪碎扔下去,时不时还给自己嘴里喂一块。   喂了半碟子点心,太阳渐渐大起来,豫王看叶芊圆鼓鼓的小脸晒得有些红了,把船摇回岸边,抱着她跳到岸上。   叶芊还有些意犹未尽,豫王道:“等夏天到了,这里的荷花开了,才叫好看呢,到时候泛舟湖上,随手采一个新鲜的莲蓬,剥出嫩嫩的莲子来,清甜可口,特别好吃。”   叶芊听得口水都冒出来了,“那夏天到了,我再来王府小住,不知道会不会太烦扰殿下?”   豫王偷偷一乐,“怎么会烦扰,我巴不得芊芊天天住在这呢。芊芊不知道,这么大的王府,就我一个主子住,母妃住在皇宫,轻易是不能出宫的,平时过节,别人家都热热闹闹地一家子在一起,我却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唉……”   叶芊惊呆了。豫王原来这么可怜啊,想着他这些天对自己的好,叶芊心疼极了,她握住豫王白皙修长的手指,“殿下,你别难过,我会常常来陪你的。”   豫王期盼地看着她,黑漆漆的凤眸满是欢喜和感动,“那咱们就约定好了,芊芊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哦,我等着你来,嗯,阿黄也等着你。”他原本打算让她把阿黄带走的,想了想,又决定留下了,多一样牵挂,小丫头没准能来得更勤快些。   叶芊弯起圆圆短短的小手指,和豫王白玉般的尾指勾在一起,晃了晃,认真地说道:“我会常来的,殿下和阿黄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吃饭哦。”   这话一听就是叶砺常常叮嘱她的,被她拿来叮嘱自己和阿黄。虽然堂堂的豫王殿下和一只鸟相提并论了,豫王也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感觉很是舒心,笑道:“好,一言为定。” 第021章   在豫王府住了几日,叶砺不是看书就是去演武场与人切磋,豫王则带着他的小王妃把王府玩了个遍。   尽管兄妹两个都有些恋恋不舍,但豫王府毕竟不是自己家,住了几日,叶砺就带着叶芊回了侯府,走的时候,叶砺借了几本兵法书,叶芊则带了一大篮子樱桃,上次的被踩碎了,她还有些伤心呢,结果这几天豫王天天给她的院子里送樱桃,走的时候还要带上。   绿翡脸上的伤已经快好了,见叶芊和白珍回来了,高兴地迎了上去,“姑娘,您不知道,三姑娘都快闹翻天了,天天又哭又闹的,屋里的东西都砸烂了,还放狠话说要收拾咱们院子里的丫鬟。”   白珍扯了她一下,“小心些,被人听到你编排三姑娘,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在咱们院子里说,不会到外面说的。”绿翡吐了吐舌头,她是太高兴了,一直以来二房的三姐妹就明里暗里地排挤自家姑娘,上次叶蓉还想引自家姑娘去水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现在有了豫王给姑娘撑腰,看谁还敢欺负。   赵嬷嬷隔着窗子看了一眼,豫王实在是太强势了,按理说,她是叶芊的管事嬷嬷,将来要是能跟着去豫王府,定然是很风光的。可是,她还有一大家子在侯府,她走了,她的儿子媳妇却还得在老太太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只能听老太太的安排。   往远里说,将来这侯府恐怕是二房的天下了,孟氏病着爬不起来,梅氏不屑中馈,二太太齐氏才是老太太的心腹,等将来老太太百年之后,这内院就是齐氏说了算。所以,齐氏她也不能得罪,想到齐氏的吩咐,她皱着眉头,仔细地盘算起来。   过了几日,冯嬷嬷和叶芊在小花厅上完礼仪课,一前一后地回院子去。   “哎呦,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过半个时辰腰就酸了。”冯嬷嬷捶了捶自己的腰。   叶芊回过身,走了两步扶住冯嬷嬷的胳膊,“嬷嬷,我扶着您回去,要不,您歇几天吧。”   “不用。”冯嬷嬷低声道:“老奴是有件事想跟姑娘说,院子里人多,咱们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   回到屋子,叶芊沉着脸,窝在窗下的软榻上发呆,白珍和绿翡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不高兴了。   绿翡倒了杯茶,送到叶芊手边,“姑娘?”   叶芊回过神来,看看绿翡脸上的伤,还有几道子没有完全好,“绿翡,你去冯嬷嬷屋里,让她帮你看看这伤,别留了疤就不好了。”   绿翡应声去了。叶芊起身离开窗前,绕过大屏风,坐到床上,“白珍,过来帮我揉揉肩膀,学了半天礼仪,肩膀都僵硬了。”   怪不得姑娘不高兴,原来是身体不舒服了,白珍心疼地走到床边,见叶芊趴在床上,她娴熟地握着她的小肩膀,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白珍,刚才冯嬷嬷跟我说了一件事,关于绿翡的。”叶芊低声把冯嬷嬷的话复述了一遍。   白珍惊得险些跳起来,好在她明白叶芊支开绿翡,屋里又没有旁人,显然是要保密,这才没有叫出声来。她深吸一口气,“姑娘,冯嬷嬷……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这件事咱们要商量一下,先别告诉绿翡,她性子急,要是知道有人要暗算她,肯定按捺不住的。”   两人默默地想了片刻,叶芊吩咐道:“等会儿我把绿翡留下,你去翻一翻她的箱子,要是真有什么,就悄悄拿回来给我。”   “奴婢明白,等会儿绿翡回来了,奴婢就过去。”   叶芊闷闷地:“白珍,你说她也是从我出生起就在我身边了,绿翡虽然性子急些,和她也素无冲突,她为什么要暗害绿翡啊?”   白珍想了会儿,“奴婢倒是听说,三姑娘这些天放了不少的狠话,刚开始是要找姑娘报仇,后来可能二太太劝过了,也可能是打怕了,又说是‘她动不得,她的丫鬟也动不得吗’,吓得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小心翼翼的。您说,她会不会是受二太太的指使,毕竟,三姑娘那性子,要是不出点儿气,会没完没了地闹下去的。”   叶芊的下巴搁在胳膊上,想着和叶蓉的冲突,还真有可能。叶蓉不敢动自己,但是她又不甘心,她的丫鬟被发卖了,也想让自己的丫鬟倒霉,所以就闹了二太太,二太太就想了这么个计策,却被冯嬷嬷察觉到了。   *   次日歇过午觉,叶芊坐在梳妆台前,绿翡给她梳好头发,在首饰匣子里翻了两下,“咦,姑娘那个赤金环珠双扣镯怎么不见了?”   赵嬷嬷正好进来,“什么东西不见了?姑娘的首饰可都是贵重之物,少了一样都不行。”   绿翡把首饰匣子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赤金环珠双扣镯真不见了,昨天我就没看见,还以为压在下面了,结果真没了。”   赵嬷嬷笑道:“这屋里可没有闲杂人等进来,不会是你看姑娘的首饰好看,就拿到自己的屋里,趁没人的时候戴着玩吧?”   绿翡登时就急了,“嬷嬷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偷姑娘的首饰吗?我可没有那么不堪!”   赵嬷嬷也沉了脸,“这是在姑娘面前,你嚷嚷什么!平时姑娘梳妆都是你服侍的,首饰少了一样,不是你最有可能拿走吗?”   “虽然是我服侍姑娘梳妆,这屋里进出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绿翡脸涨红了,“我是清清白白的,绝对没有拿过姑娘的首饰!”   “清白不清白,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要是在你的箱子里搜出来呢?”赵嬷嬷步步紧逼。   绿翡果然上当,“要是我的箱子里有私藏姑娘的东西,就把我的手废了,赶出府去!”侯府的规矩,偷窃一律都是要废掉手,再发卖的。   “这可是你说的!”赵嬷嬷抬眼去看叶芊,却见她垂着眼眸,粉红的嘴巴死死地抿着,显然十分得不高兴。赵嬷嬷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无法退缩,“姑娘,嬷嬷去绿翡的箱子里搜一搜吧?”   她们这一通吵闹,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吓坏了,白珍和冯嬷嬷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   叶芊缓缓地抬起眼眸,她大大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赵嬷嬷、白珍、绿翡,你们三个都是常常进出我屋子的人,东西丢了,你们都有嫌疑,要搜的话,也得找个局外人来才行。”   她圆圆的食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二婶掌管中馈,此时定然忙着,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这样吧,白珍,你去请三婶过来,赵嬷嬷和绿翡在这屋里待着别动,所有小丫鬟在院子中待着不许回屋。”   白珍应声去了,绿翡气鼓鼓地站着,赵嬷嬷心中有些不安,请了三太太来,绿翡更加是在劫难逃,到时候姑娘想遮掩过去都不成,二太太交给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是,姑娘这从容镇定的反应,和她预期的不一样啊……   三房没有儿女需要照看,三老爷叶承淐也没有通房妾室,三太太梅氏平时很是清闲自在,除了和三老爷恩爱厮磨,就是看书画画、绣花弹琴,比闺阁少女还要舒心滋润。一听叶芊的院子里有事求她帮忙,二话不说就跟着白珍来了。   “这种事可不能姑息。”梅氏在路上已经听白珍讲了事情的起因,“我亲自去绿翡屋里看一看。”   叶芊褔了一礼,“烦劳三婶了,让冯嬷嬷陪着三婶去吧。”   冯嬷嬷是豫王府的人,和梅氏一样算是局外人。两人一起去了绿翡住的屋子。   约摸过了一刻钟,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梅氏手中拿着个东西,用手帕包着,但是那形状一看就是只手镯,“绿翡的箱子里确实有个镯子——”   梅氏的话还没说完,赵嬷嬷就跳了起来,指着绿翡道:“铁证如山,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偷了姑娘的镯子,只能废掉一只手,赶出府去了!”   “赵嬷嬷,你且听我说——”梅氏企图阻止赵嬷嬷。   “三太太,您别为她求情。”赵嬷嬷斩钉截铁地说道:“您刚才也说了,这事不能姑息,再说,这不仅是府里的规矩,刚才绿翡自己也亲口说了,要是从她的箱子里翻出姑娘的镯子来,就废掉手赶出府去。”   “不!我没有偷拿姑娘的东西!”绿翡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扭头去看叶芊,“姑娘,奴婢绝对没有偷拿您的东西,您相信奴婢!”她不怕赶出府去,可是她不能背上背叛姑娘的名声,姑娘用自己的小身子护着她,她怎么能让姑娘失望伤心呢!   赵嬷嬷也去看叶芊,却见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大大的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然,“三婶,把帕子打开吧。” 第022章   梅氏叹了口气,松开裹着的帕子,露出一只普通的银绞丝手镯来,一看就是平时丫鬟戴的。   绿翡高兴地跳了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镯子嘛!”   姑娘的赤金环珠双扣镯是自己亲手放到绿翡箱子里的,怎么会变成了普通的银手镯?赵嬷嬷的心沉了下去,她想到叶芊不寻常的反应,终于有点儿回过味来了,尴尬地一笑,“原来是误会一场啊,还劳烦三太太跑了一趟,姑娘,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叶芊黑葡萄似的眼睛在赵嬷嬷身上转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的手镯还没找到呢,我想它总不会凭空消失。再说,凡事也要讲究公平,既然绿翡的箱子搜过了,那嬷嬷和白珍的箱子也搜一下吧。劳烦三婶和冯嬷嬷再辛苦一趟。”   梅氏和冯嬷嬷出去了,赵嬷嬷额头的冷汗淌了下来,现在,她已经不求暗算绿翡了,只希望自己不是那个反被暗算的。   很快,梅氏和冯嬷嬷就回来了,她手里捏着个手镯,绿翡惊讶地喊了一声,“哎呀,这就是姑娘的赤金环珠双扣镯!”喊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白珍和赵嬷嬷。   白珍心中有数,面色如常,赵嬷嬷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梅氏沉痛地开口,“这镯子是在赵嬷嬷的屋里翻出来的。”她真是不明白了,一个管事嬷嬷,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好好地跟着芊姐儿,将来颐养天年,多好的前途,就这么自己毁了。   “啊,原来你是贼喊捉贼!”绿翡恍若大悟。   赵嬷嬷面色惨白,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暗害绿翡的事不知为何被姑娘察觉了,姑娘没有声张,反而将计就计,反把她给坑害了进去。不管是谁帮着姑娘定下的计策,至少姑娘是心知肚明的,光凭这一点儿,她就在劫难逃了。   “噗通”一声,赵嬷嬷双膝跪地,“姑娘,您的镯子是老奴拿的。老奴是看这镯子花样精致,想仿照着给孙女打一个银的,老奴把姑娘的镯子拿到屋子,反反复复地看了一天,却忘了还回来。”   “姑娘。”赵嬷嬷双目通红,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是真的后悔了,膝行两步,双手拉住叶芊的袖子,“老奴不是故意犯错的,只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求姑娘看在老奴服侍了一场的份上,绕过老奴这一次吧。”   叶芊垂眸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这双手,抱过自己很多次吧?她叹了口气,“如何处置嬷嬷,其实我说了并不算,想必嬷嬷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吧?只是无论如何,我这院子里是留不得嬷嬷了。”   梅氏点点头,这赵嬷嬷并不是大嫂的陪嫁,她的身契是在侯府的,如何处置,还得听二嫂齐氏的,或者说,还得看老太太的意思。   “芊姐儿,走,三婶陪着你,去寿安堂把这事说清楚。”梅氏拉住叶芊的手,软乎乎的小手一握在掌中,她的心头就一颤,若是当初自己的孩子能生下来,和芊姐儿也该是一般大呢,小手应该也是这么软吧?   三太太梅氏牵着叶芊,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赵嬷嬷,一起去了寿安堂。   铁证如山,老太太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赵嬷嬷一眼,要说赵嬷嬷真想贪芊姐儿的赤金环珠双扣镯,她是不信的,最有可能是被芊姐儿反算计了。这么说芊姐儿身边有人比赵嬷嬷更厉害,应该不是白珍或者绿翡,难道是那个豫王派来的冯嬷嬷?   “芊姐儿别难过,”老太太多年的布置被打破,气得要死又不得不挤出个笑脸来,“赵嬷嬷不合你的心意,咱们把她打发了就是。”   梅氏眉头一皱,老太太这话说的,什么叫不合心意就打发了?赵嬷嬷可是自出生就照看芊姐儿的管事嬷嬷,要是传出去是因为不合心意打发的,那芊姐儿成什么人了?   “不是不合我的心意。”叶芊认真地说道:“是赵嬷嬷拿了我的赤金环珠双扣镯,却没有跟我说一声,忘了还回来也就罢了,还指责是绿翡偷拿了。嬷嬷自己也说了,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我看赵嬷嬷不适合再操劳,还是回家颐养天年的好。”   老太太嘴角一抽,芊姐儿竟然避开了她言语里的陷阱,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赵嬷嬷既然废了,她还是赶紧再安排别人接替的好,“好了,赵嬷嬷也是有孙儿的人了,也该歇了。这样吧,我和你二婶商量一下,给你再安排个妥当的人,你还小,院子里没有管事嬷嬷可不行。”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了眨,她不想要老太太和二婶安排的管事嬷嬷,可是,必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离开寿安堂,叶芊直接去了豫王府。   豫王府的上下人等早就被康公公叮嘱过了,只要小王妃过来,就直接领到王爷那里去就行。   小内侍带着叶芊来到外院的书房,让叶芊直接进去,却把想跟着进去的白珍拦下了。   叶芊推开书房的大门,豫王坐在上首,两边的椅子上坐了四五个人,显然正在议事。   叶芊迟疑地顿住脚步,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关上门出去。   “芊芊,来。”豫王站起身,笑着朝她走过来。   两边坐着的人一听豫王的称呼,就知道是小王妃到了,连忙都站起身,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叶芊跑上前,很自然地握住豫王的手,低声问道:“殿下,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打扰,芊芊随时可以来找我。”豫王拉着她,转过一面大书架,是一个小隔间,摆着一张软榻,想来是他平时偶尔休息用的。   叶芊坐在软榻上,“殿下,我在这等你,你先去议事吧,等你议事完,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不用,他们都等得,芊芊的事更重要。”豫王给她倒了杯茶,“芊芊慢慢说,不急。”   叶芊接过茶抿了一口,见他漂亮的凤眸很肯定地看着自己,显然是不打算离去,遂把这几天自己院子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他们和外面只隔着大书架,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很清楚地传到了外面候着的人耳中。什么冯嬷嬷、赵嬷嬷、白珍、绿翡、三太太,杂七杂八的,大家竟然都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不由得暗暗咋舌,主子对着小王妃的时候,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要知道他们平时议事,主子都不许他们长篇大论,什么话都要简洁明了。这小王妃把内宅的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主子说,主子竟然没有厌烦打断,还时不时地插嘴关切地问两句。   “就这样,赵嬷嬷就算打发了。”叶芊终于讲完了,“可是我不想要老太太和二婶安排的管事嬷嬷,殿下,我能不能借用一下冯嬷嬷的名头,就说冯嬷嬷可以帮我照管院子,这样我就不需要管事嬷嬷了。殿下放心,我并不是真的让冯嬷嬷帮我,就只是用这个说辞而已。”   “芊芊在想什么?”豫王白玉般的手指在她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我的人就是芊芊的人,芊芊想让他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不需要特地问过我。不光是冯嬷嬷,这王府中的人,芊芊有用的上的,直接用就是。”   叶芊粉红的小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喃喃地唤了一声:“殿下……”他怎么会这么好,好得她都不知所措了。   豫王在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毫无遮掩的感动和信任,心中欢喜,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指,“冯嬷嬷会一直留在芊芊身边的,芊芊要是不喜欢了,我给芊芊再换一个。”   “不用不用。”叶芊连连摇头,“冯嬷嬷很好的。”这次能保住绿翡,多亏了冯嬷嬷呢。   回到侯府,叶芊先去找冯嬷嬷商量了一通,又去了寿安堂,回绝了老太太给自己安排管事嬷嬷的事。   老太太心中不快,她已经听赵嬷嬷讲了事情经过,知道她是被算计了,现在芊姐儿又明确地拒绝了再安排管事嬷嬷,这显然是不受控制了啊。气归气,一时半会儿地也想不出好法子来,自从豫王派人掌了蓉姐儿的嘴,侯府中的人就对豫王有种莫名的敬畏,老太太也是如此,芊姐儿搬出豫王府的冯嬷嬷来,她还真不敢说不合适。   “好吧,你们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你既然不想再要管事嬷嬷,那就不给你指派了。”老太太摆摆手,芊姐儿可是将来的豫王妃,身边怎么能没有自己人呢,不过,她还小,成亲还早着呢,这事还能慢慢地布置。   叶芊回了自己的院子,把大小丫鬟都召集起来,宣布赵嬷嬷回家养老去了,以后由冯嬷嬷暂代这院子的管事嬷嬷。   绿翡逃过一劫,知道是冯嬷嬷帮了自己,自然心服口服。白珍也暗自庆幸,赵嬷嬷是个如此阴险之人,留在姑娘身边早晚要坏事,这次换上来的冯嬷嬷,她可要看仔细了。   “既然做了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老奴还是去拜见一下夫人比较好。”冯嬷嬷跟着叶芊进了屋,按她这些天的观察,侯府里的水可一点儿都不清,不说当年侯爷怎么没的,就是候夫人的病也太奇怪了,内宅里的阴私手段多如牛毛,她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眼比较好。   “好,明天上完礼仪课,咱们一起过去。” 第023章   上完礼仪课,叶芊带着冯嬷嬷,直接去了母亲的思远堂。   孟氏刚刚吃过药,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屋里燃着清新的熏香,冲淡了药味。   “娘。”叶芊双手撑在床沿,母亲身体不好,她从来不扑到母亲身上去,“这位是冯嬷嬷,她是豫王殿下送来的人,先前娘也听说过的,这次带她来见见娘,娘,我院子里的赵嬷嬷走了,以后冯嬷嬷就帮我管院子了。”   “老奴见过夫人。”冯嬷嬷屈膝褔了一礼。   孟氏半坐着,“让嬷嬷见笑了,我这身子,实在是起不来。”赵嬷嬷的事她也听说了,女儿院子里的丫鬟和她这思远堂的丫鬟都很熟悉,彼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前因后果她都清楚了,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赵嬷嬷为什么非要陷害绿翡,难道真是为了给叶蓉出气?那这赵嬷嬷是齐氏的人?   “夫人看起来气色尚好。”冯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夫人这屋里熏的什么香?有了这香,倒是没有药味了。”   孟氏笑道:“就是很寻常的清杬香,我是担心药味熏得孩子们难受,用这香来遮一遮。”   冯嬷嬷仔细辨识一番,“老奴也很喜欢清杬香,不过,夫人这香和平常的不太一样呢。”   “我一直都用的这香,清新不浓烈,用了都七年了,没觉得味道有什么变化。”她以前也不熏香的,自从开始吃药后,为了遮掩屋里的药味,才开始用的。   “夫人,燕窝粥好了。”孟氏的大丫鬟桂香端着个红漆小托盘进来。   叶芊接到手里,“娘,我来喂你。”母亲用过药隔半个时辰就会喝一碗燕窝粥,据说这样对身体好。   “姑娘小心,别烫着。”冯嬷嬷护着叶芊手里的小托盘,生恐她失手打翻烫到自己。   孟氏看着宝贝女儿小心翼翼地样子,笑道:“芊芊先放到一旁,等凉一点儿咱们再吃。”   叶芊把小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趴在床边和母亲说话,絮絮叨叨地把豫王府的角角落落都讲了一遍。   孟氏含笑听着,原以为是一桩无可奈何的姻缘,没想到豫王倒是对女儿很好,处处细致周到。   冯嬷嬷在一旁却是脸色大变,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清杬香里多出来的那丝味道,是火蒚花!火蒚花原本无毒,但若是同时服下冰蘁,则会让人虚弱无力,长久服用,就是起身都不能做到了。冯嬷嬷看了看孟氏,目光又转向了那碗燕窝粥。   她凝神想了片刻,上前说道:“夫人,姑娘说起豫王府,老奴倒是想起豫王殿下交代的一句话,说是要单独告诉夫人。”   “啊,殿下要说什么,连我都不能听吗?”叶芊好奇地望着冯嬷嬷。   冯嬷嬷一顿,侯府这么乱,姑娘多知道些也没坏处,“姑娘自然是能听的,就是别的人不能听。”   孟氏抬眼看了桂香一眼,桂香出去了,还把门也关好了。   冯嬷嬷端起燕窝粥走到孟氏的床头,压低声音,“夫人,容老奴造次了。”她说完,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了自己的嘴里,眯着眼睛,仔细地品了品,“夫人,老奴确信,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是被暗算了。”   孟氏一愣,苦笑道:“不瞒你说,刚开始我也有这样的怀疑,还派人把药渣带到大医馆去验过,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想来确实是我的身子不争气。你若是怀疑那燕窝,有时候我吃不完,拿下去后也会有小丫鬟分食的,她们都没事。”她用的一切都不是独享的,若是有什么东西是有毒的,那这院子里应该也有人和她一样才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怀疑自己的饭食有问题。   “不,不是药。”冯嬷嬷摇摇头,“是这熏香和燕窝。这熏香并不是寻常的清杬香,而是添加了火蒚花,这火蒚花并没有毒,所以夫人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事,但若是同时服下冰蘁,就会让人虚弱无力,时间长了,就像夫人这样,连下床都很吃力了。至于分食燕窝的小丫鬟,她们可能没有一直待在这熏香的房间里,也可能用量较少,就算偶有虚弱,只要不是像夫人这样天天服用,很快就恢复了。”   孟氏的脸色变了,冯嬷嬷说的火蒚花和冰蘁,她虽然没听说过,但如果是分开无毒而合在一起有毒的话,倒真的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当年侯爷失踪,她亲自带人去搜寻无果,回来后确实病了一场,按理说她的身子一直没有大问题,应该很快就好起来的,但那时她不想让药味熏到儿女,就派人去取了熏香,燕窝却是一直都从府中拿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事就是连环计,害她的人早知道侯爷会失踪,也早猜到她会生病,或者说就算她没病也会想办法让她生病,而那有问题的清杬香和燕窝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样能让她一病不起。   是谁,害了侯爷,害了自己?   孟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女儿正一脸担忧和惊恐地看着自己,她抬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额发,“对不起我的芊芊,娘不够聪明,没保护好你的爹爹,也没保护好自己,让芊芊和砺哥儿这么多年受委屈了。”   叶芊和母亲一样没听过火蒚花和冰蘁,但这不影响她的判断,母亲这么多年原来是被人下毒暗害了,她憋着眼泪,看了看冯嬷嬷,“嬷嬷,那、那毒、能解吗?”   孟氏也一脸期盼地看着冯嬷嬷。   冯嬷嬷道:“老奴只知道这毒让人短期内虚弱无力,只要不连续服用,过几天就能恢复,至于夫人用了七年要如何恢复,老奴拿不准。不过,豫王殿下那里有不少能人,姑娘可以去问一问殿下。”   “我这就去!”叶芊猛地站起身来。   “等等。”叶芊刚想跑出去,就被孟氏和冯嬷嬷同时叫住了,冯嬷嬷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睛,帕子顿时湿了一小块。孟氏则低声叮嘱道:“芊芊,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要害咱们,这件事要先保密,咱们要假装还没有发现,知道吗?”现在她还起不了身,保护不了儿女和自己,让对方知道了,没准会想别的办法下狠手。   “我懂的。”叶芊认真地点点头,母亲被人毒害了,她却不知道仇人是谁,这府里除了哥哥,别人都不能信任,她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底细的。   孟氏犹豫了一下,“我已经七年没有掌中馈了,这府里应该有敌人的眼线,砺哥儿脾气爆,要是知道了消息可能压不住火气,芊芊去找你哥哥,让他陪你去豫王府,离开侯府再把这件事告诉他。”   叶芊点点头,“我到了豫王府再告诉他。”   叶芊直接去了演武场,这个时辰,哥哥应该在练习骑射。   演武场上一匹枣红的骏马,马上是一身蓝色箭袖锦袍的叶砺,他弯弓搭箭,眯着眼睛瞄准远处的靶子,瞅准机会松开弓弦,“嗖”的一声,正中红心,箭羽颤抖不停。   “哥哥好厉害!”叶芊忍着心中的难过,鼓起掌来。   叶砺这才发现妹妹过来了,他纵马飞驰而来,到了叶芊十几步远的地方才勒住马,翻身从马上跳下,快步走到叶芊面前,蹲低身子,“芊芊怎么来了?”   “我有事想去豫王府,哥哥陪我去。”   叶砺犹豫了一下,练习骑射固然重要,可是他真的没法拒绝妹妹啊。   “哥哥~”叶芊拉住叶砺的手,轻轻摇了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渴求地看着他。   “好,哥哥陪你去。”叶砺顿时忘了什么叫拒绝。   豫王这次没有议事,正独自在书房,见叶芊和叶砺来了,笑着起身,“芊芊这么快就想我了?”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还是兄妹俩一起来的,估计是有事,他开个玩笑,不过是三个人现在熟了,他想在大舅哥面前长长脸。   没想到叶芊回身把书房的门一关,没头没脑地扎进了叶砺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不仅豫王傻了,叶砺也傻眼了,他一边拍着妹妹的小脊背哄她,一边凶狠地瞪向豫王,肯定是他欺负妹妹了,妹妹去演武场找自己陪她过来,就是想让自己给她撑腰讨回公道的!好你个豫王,就算你是亲王,欺负了我妹妹也不行!   豫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会吧,他……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啊。 第024章   母亲这么多年起不来原来是被人毒害的,害她的人还就在府里。叶芊又伤心又气愤,憋了半天的情绪到了这里才发泄出来,把叶砺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   叶砺和豫王都暗暗松了口气,叶砺继续给她拍着后背,她哭得急了会打嗝,拍背能有效地预防,“芊芊,豫王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替你出气,好不好?”   “殿下、没欺负我。”叶芊摇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叶砺,“哥哥,母亲中毒了。”   “什么?什么意思?”叶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叶芊把今天的事讲了一遍,火蒚花和冰蘁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害了母亲身体的这两样东西她牢牢地记住了名字。   “什么?!”叶砺脑门青筋直跳,一把抱起叶芊,“走,咱们回府!”   “不,不能回府!”叶芊被他抱着,用力踢着小腿。   豫王也伸出手拦他,“阿砺,且等一下。”原来芊芊不是因为自己的玩笑哭的,而是侯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不过,芊芊把叶砺带到豫王府才哭了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可不能让叶砺就这么回去。   “你们……”叶砺愣了。   “母亲说咱们现在不知道仇人是谁,府里又肯定有仇人的眼线。”叶芊的小胳膊圈着哥哥的脖子,“哥哥,现在母亲还不能起身,不能让敌人察觉我们已经知道了。”   豫王也道:“阿砺,你不能这样怒气冲冲地回去,咱们先商量一下如何解毒的事。”他派冯嬷嬷过去原本就是担心侯府的水太深,没想到还真的让她发现了秘密。   叶砺看看叶芊,又看看豫王,很快冷静下来,他把叶芊放下,倒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叶芊看他眼睛红红的,心疼地走上前,“哥哥,你别难过,咱们一定想法子治好母亲。”   “我、我很愧疚。”叶砺握着她的小胖手,“芊芊,哥哥其实一直都有点儿怪怨母亲的,怪她太过脆弱,没了父亲就再也起不来了,浑然忘记了她还有儿子和女儿需要她的照看。可是,我没想到,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暗害了,想来这么多年,她一定是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力不从心。芊芊,我、我不是一个好儿子。”   “母亲也很愧疚。”叶芊看哥哥难过,刚忍住的眼泪又冒出来了。   “母亲……也愧疚?”叶砺有些诧异,他以为母亲肯定是怪自己的,因为母亲肯定能察觉到自己的态度。   叶芊点点头,“母亲说自己不够聪明,没保护好爹爹和自己,让哥哥和我受委屈了。”   叶砺愣住了,母亲,原来是这么想的啊,她中了毒,首先怪得还是她自己,怪自己没能力照看好一双儿女。   “我说,你们一家子骨肉至亲,就别愧疚来愧疚去的了。”豫王眼看着小王妃又要哭了,忙插了进来,“火蒚花和冰蘁并不罕见,我想这解药应该也不难寻,王府里有良医所,等我把良医正招来问一下就好了。”他这府里的人都是亲自筛选过的,绝对忠诚可靠,不会走漏了风声给济平侯府的人。   豫王让叶砺和叶芊去了书架后面的小隔间,唤了良医所的良医正过来。   豫王身体强健,豫王府中的良医所自开府到现在还没给人扶过脉呢,一听王爷召唤,提着药箱就乐呵呵的来了。   行过礼,一抬头就对上豫王似笑非笑的凤眸,“怎么,听说本王召唤,以为本王生病了,就让鹿医正这么高兴?”   鹿医正乐得飘起来的两缕胡子顿时吓蔫了,“不是,不是高兴,臣是为终于能有机会为王爷效劳而……高兴。”   ……合着还是高兴了啊,叶芊差点乐出声来,连叶砺的嘴角都弯了弯。   鹿医正就是这样的奇葩,豫王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责怪他不会说话,直接问道:“若有人连续七年受火蒚花和冰蘁的毒害,身体虚弱不能下床,该如何去解?”   鹿医正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在豫王身上不客气地扫了几眼,确信他说的“有人”是真有人,而不是隐晦地暗指他自己,这才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此毒并不难解,微臣开个方子即可,所需也是寻常药材,只是效果不能立竿见影。”   叶芊先听他说不难解,乐得抓住了哥哥的手,又听他说不能立竿见影,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豫王漂亮的凤眸也有些不悦,问道:“那要多久才能见效?”   鹿医正自以为经验丰富,常常教导良医所的属下:给这些高傲的主子们看病,一定要学会察言观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此时他敏感地接收到了豫王发出的“不高兴”信号,忙解释道:“若是受毒害时间短,解毒需要的时间自然也短,但受了七年毒害之人,若要完全消除体内的毒素,怎么也得需要……”   他说到这里,偏偏停了,自以为很聪明地去观察豫王的脸色,却见豫王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小隔间里的叶芊紧紧抓着叶砺的手,叶砺则恨不得冲出去摇着鹿医正的肩膀,大声问他:“到底需要多久,你倒是说啊!”   鹿医正很遗憾地没有从豫王脸上得到任何信息,只好说出了最标准的答案:“完全清除毒素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而且,病人想必卧床多年,腿脚无力,就算清除了毒素,也得慢慢才能适应走路,刚开始可以让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每日行走要适量。”   ……才三个月就能完全清除!叶芊高兴地险些跳起来。   “三个月太久了。”却听外面传来豫王凉凉的声音。   “那、那最少两个月!”鹿医正咬咬牙,“时间再短的话,就得用猛药,病人受了七年毒害,想必身体虚弱,经不起猛药的,所以这猛药我是绝对不会开的,王爷去找别人吧!”说到这里,他已经忘了要察言观色了,连“我”都冒出来了。   “那就两个月吧。”   鹿医正听着豫王平淡的声音,惊讶地眨了眨黑亮有神的小眼睛,不会吧,这样就行啦?没有大发雷霆?没有要砍自己的脑袋?   豫王好笑地扬了扬长眉,鹿医正医术极为精湛,若不是他这天真的性格,还真不会派到自己这个“最受宠”的皇子府中来,他也是深知其个性才将其留下的。他摆摆手,“去吧,不用写方子,直接去库房把药捡好,若是库中药材不够两个月的,你把缺的告诉康公公,他会去准备的。”   鹿医正脚步虚浮地朝外走起去,不会吧,豫王这么信任自己的医术和医品,连方子都不用写?   “等等。”   听到豫王的唤声,鹿医正的脚步顿时不虚浮了,就是嘛,凭他多年的老经验,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不,肯定是又改主意了。   鹿医正回过身,“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无论你吩咐什么,少于两个月绝对不行!   “这件事要保密。”豫王指了指地上,“另外,你的药箱子忘拿了。”   鹿医正提着药箱子出去了,不过这次他的脚步不虚浮了,因为手里的药箱子真的很重,想浮也浮不起来了。   “哥哥,太好了,医正说两个月就好了!我好高兴!”叶芊听见鹿医正走了,高兴地扑到了叶砺的怀里。   叶砺揉了揉她柔软的额发,星目中满是喜悦,“嗯,哥哥也很高兴。”   豫王转进隔间,“你们再等会儿吧,在这里用过午膳,等鹿医正把药配好了再回去。”   叶芊顿时想去起上次豫王说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答应了常常来陪他和阿黄,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啊,那我等会儿去看看阿黄好了。”   叶砺见妹妹答应了,也没异议,“那我去小书房看会儿书,午膳时间再过来。”   豫王见这两兄妹主人似的自行决安排了活动,薄薄的嘴唇弯出一个愉悦的小弧度,“那我陪芊芊去看阿黄。”   阿黄还记得叶芊,扑棱着翅膀叫道:“小王妃!”它黑豆子似的小眼睛看见和叶芊手拉手走过来的豫王,又高声补了一句:“小王爷!”   豫王的脸黑了,他现在是还小,但是,凡是男人就听不得这个“小”字,薄唇轻抿,送了一记明晃晃的凌厉眼刀过去。   阿黄扑棱的翅膀顿时收起来了,缩着脖子又唤了一声:“王爷!”其实康公公教它的就是“王爷”,不过是它喊完“小王妃”之后喊顺嘴了。   “阿黄!”叶芊完全没察觉到“殿下与鸟不能说的秘密”,欢快地跑了过去,毫不吝啬地夸奖道:“阿黄真是聪明,这两天连‘王爷’都会唤了。”   她圆圆的手指勾着鸟笼,仔细查看了里面食罐,见最下面的鸟食也没有受潮发霉,又放了回去,把水罐里的水换了新鲜的。   阿黄唧唧啾啾地轻轻啄她的手,叶芊咯咯直笑,“阿黄不要淘气,小心打翻啦。”   豫王双手抱臂,肩膀斜倚在旁边的廊柱上,含笑看着他的小王妃,上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肌肤如玉,英俊的眉眼格外温柔。 第025章   叶芊给阿黄换过水,又去净了手,走到豫王身边,仰着小脑袋看他,很认真地说到︰“殿下,谢谢您,您总是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殿下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帮着殿下的。”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能帮到强大的豫王,但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当然,要是他真有需要自己的地方就更好了。要不是他送到自己身边的冯嬷嬷,母亲中毒的事可能一直都不会被发现呢。还有他要帮自己找回父亲的事,大大小小,她都数不清了他到底帮了自己多少了。   豫王瞥了一旁的阿黄一眼,这小东西很是聪明,尤其热衷学别人说话,他可不希望自己和小丫头说的话被它学去了。拉着叶芊进了屋,坐在窗下的软榻上,“芊芊,咱们是一家人,不用什么谢不谢的,还有,既然是一家人,芊芊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唤我'殿下'了,听起来怪生分的。”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抿着粉红的小嘴唇想了想,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求助地看向豫王。   “芊芊唤一声哥哥来听。”上次想哄小丫头叫哥哥没成功,这次趁着她心中感动,再试试。   对上豫王黑漆漆的凤眸,叶芊觉得自己拒绝不了,再说他还为自己做了那么多。“风哥哥。”殿下名字是言风,她唤风哥哥应该没错吧。   “对,我是你的疯哥哥。”豫王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是我的傻妹妹。”   这语气一听就是不乐意,再说叶芊自己也不想当傻妹妹,当即改口,“言哥哥。”   “嗯。乖,再唤一声。”   “言哥哥。”   “嗯。”   萧言风把她抱到怀里,双臂紧紧地环着她小小的身子,将头埋在她的小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刚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现在想来,就是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吧,把小丫头和母妃都照看好,让她们不要经历那么多的苦难。   叶芊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哥哥也会抱她,但从没有这样抱过她。   豫王马上就松开了她,她还小,他可不想吓到小丫头。   “言哥哥,以后在别人面前,我还唤你'殿下'行不行?”感觉在外人面前称呼“言哥哥”,会很失礼的。   豫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当然可以了。”   用过午膳,兄妹两个带着鹿医正配好的两个月的药材回了侯府,叶砺直接把药材带进了思远堂,说是豫王送的补药。   “两个月就能彻底清除毒素?”孟氏很是惊喜,不敢置信地问道。   叶芊连连点头,高兴得眼泪汪汪的,“娘,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就是,就是鹿医正说,你的腿脚无力,刚开始要让人扶着才能慢慢走路。”   “不怕。”孟氏摸了摸女儿的胖脸蛋,“只要毒能解,娘就很开心了。”好在这些年,桂香每天都帮她按摩两条腿,这腿脚并没有完全废掉。   叶砺缓缓走到床前,跪了下来,抬头愧疚地看着孟氏,“娘,儿子不孝,让您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儿子心里还暗暗怪您不够坚强,娘,儿子对不住您。”   孟氏心中一痛,当时儿子才七岁,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子,却学着照看妹妹,已经是非常得懂事了,“砺哥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孟氏朝着叶砺伸出手,叶砺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握着母亲的手,坐在她的床边。   孟氏一手拉着叶砺,一手拉着叶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砺哥儿,芊芊,咱们三个是骨肉至亲,就算心中有些怪怨,也永远不会伤害对方。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娘这次中毒,无论是谁下的手,老太太必然都是知情的,也有可能就是老太太直接下手的。”   “老太太为什么要害你,她不喜欢娘吗? ”叶芊问道。   “老太太并不是芊芊的亲祖母,这事砺哥儿应该知道,芊芊还不知道。”孟氏看了看叶砺,见他肯定地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当年你们祖父有一位夫人,这位夫人生下了你父亲,后来她病逝了。”   “哦,我知道了,这位夫人就是我的亲祖母。”叶芊恍然大悟。叶砺则是早就在祠堂中见过祖父和祖母的牌位,所以一点儿都不吃惊。   孟氏点点头,“后来,你祖父又续弦娶了老太太,她生下了你二叔和三叔。所以,芊芊,老太太和二房、三房,他们才是骨肉至亲,和咱们却隔着一层。”   叶芊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怪不得,我总觉得老太太对我和对叶芙叶蓉是不一样的,原来,我和她并不是亲祖孙。”   孟氏欣慰地捏了捏女儿胖乎乎的小爪子,她这个宝贝,虽然看起来憨憨可爱,但对别人的善意恶意总有很直观的感觉,不会轻易被骗去的。   “娘,老太太害了娘,或者她指使着别人害了娘,就是为了夺走中馈,送给她亲生的二房吗?”叶芊又问。   孟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们夺走的岂止是中馈?还有她的夫君、孩子们的父亲、他们大房的顶梁柱。不过,她不会再沉湎过去了,她要赶紧养好身体,不仅保护好儿女,还要为侯爷报仇!既然他们无情无义,她也不会手下留情,什么孝道,什么家和万事兴,见鬼去吧。   “他们谋划的……恐怕不仅仅是内宅的中馈。”孟氏叹了口气,见叶砺的星目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言下之意,又叮嘱道︰ “砺哥儿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但凡有危险的地方,千万要避开才是。”   “娘放心,儿子晓得。”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爵位,那早晚也会对自己下手,叶砺心知肚明。   叶芊紧张地抓住了哥哥的袖子,“老太太也想害哥哥吗?想夺了……夺了哥哥的嫡长孙位子给她亲生的二房?不,是夺了哥哥的世子位子给二房? ”二房的叶础是不是想取而代之?   “芊芊不怕,哥哥会小心的。”他不会允许自己出事的,要是没有了自己,只剩下母亲和妹妹,还不知道会被他们害成什么样呢。   “还有一件事,”孟氏看了看儿子和女儿,“芊芊院子里的赵嬷嬷,看来是齐氏或者老太太|安插的人,既然芊芊的院子里有,我的院子里、砺哥儿的院子里想必都有的,砺哥儿回去后要仔细地观察,把这内奸找出来。”   “找出来把内奸赶走!”叶芊挥了一下小拳头。   “不,不一定要赶走。”孟氏笑道,“如果不是很贴身的人,也可以留着,故意传递些错误的信息过去,混淆视听。不过,要是像赵嬷嬷这种级别比较高,还是赶走为好。”   “儿子回去就查。”叶砺应了。其实他常常梳理自己院子里的人,但是保不准还有没注意到的。   叶砺和叶芊离开后,孟氏叫了自己的贴身大丫鬟桂香和莲香进来,这两个丫鬟七八岁就被她买来了,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她很确定这两人不是老太太|安插的。其实她掌管中馈的时候,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是筛选过的,但是她毕竟已经病倒七年,院子里的人都换了几茬,早就不是她亲自挑选的那些人了。   孟氏把两人叫到床前,低声把自己中毒的事讲了一遍。   莲香惊得险些蹦起来,桂香略好些,也是脸色发白,“夫人,原来这么多年您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这、这下毒之人也太阴险了吧。”   莲香也镇定下来,“夫人,那咱们赶紧请个靠谱的大夫吧?”   “这毒能解。”孟氏安抚道︰“豫王府的良医正已经配好了药,咱们对外就说是豫王送给我补身子的补药。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亲自煎药,药渣要处理干净,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因为这件事咱们要先保密。”   两个丫鬟齐声应是。   孟氏又叮嘱道︰“现在咱们这院子里,肯定有不少别人的眼线,你们帮我注意一下,看看都有谁?找到了也先别打草惊蛇,只要悄悄记下就好。”   桂香点点头,“奴婢倒是注意到几个人,但是还不确定是谁安插的。”   莲香也道︰“奴婢也注意到几个。”   两人当即对了起来,竟然基本都是重的,只有一两个不一样的。   孟氏很欣慰,看来她虽然动不了,但这两个丫鬟依旧很尽职尽责地照管着这院子。“这些人先不要动,留着她们兴许有用。”反正就算把这些人打发了,齐氏必然要补上新的人,这新来的更不知道底细,还不如这些已经探明白的。   桂香又问道︰“夫人,既然不打草惊蛇,那香和燕窝要怎么办呢?要是突然停了会不会惹人怀疑?”总不能继续用吧,那夫人的身体可怎么能好呢?   孟氏笑道︰“我已经叫砺哥儿去买了一样清鍽香来,这种香很常见的,咱们熏砺哥儿买来的就是。燕窝也用买来的,悄悄地换了,把府里送来的清鍽香和燕窝都藏起来收好。”   两个丫鬟点头应了。   主仆三人又商量了一通各处的细节,孟氏也累了,躺下休息,两个丫鬟则分头行事。 第026章   有了鹿医正送来的解药,孟氏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起来,刚开始,她在桂香莲香的帮助下,能勉强站住,一个月之后,她已经能自己扶着墙壁在屋里一口气走上三圈了,虽然对常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于一个躺了七年无法起床的人,这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随着母亲身体转好,叶芊的心情也日益愉悦,她深信只要再过些天,母亲就能和自己一样,在花园中健步如飞了,到时候,她一定要拉着母亲的手,陪着她散步。   “大姑娘来了。”听到院里小丫鬟的通报,叶芊细细的小眉头皱了起来,自从知道了母亲中毒的真相,她在寿安堂请安时就更留意起来,果然发现老太太和二房三房有一种更自然的亲密感,尤其是对二房的大姐叶芙和二哥叶础,更像是一个慈爱的祖母,至于叶蓉,听说脸伤得厉害,自从被掌嘴后就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叶芙不过十二岁,已经非常爱美了,穿了一件鹅黄色齐胸襦裙,轻薄的绫裙上交织着白色的玉兰花纹,胸口一根浅绿色系带,挽成漂亮的蝴蝶结。她用青黛描画了一双时下很流行的却月眉,嘴唇用口脂涂过,红润小巧,指甲留的有些长,染成了粉红色。   叶芊刚起身迎过去,叶芙就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四妹妹,怎么都不出来玩儿,整天闷在屋子里。”   “我懒得动弹。”她最近只想和母亲哥哥待在一处,不想见老太太和二房三房的人,尤其不想和二房的三姐妹相处。   “你呀,就是太胖了!”叶芙捏了捏她的胳膊,叶芊皱着眉头躲开,叶芙笑道︰“我跟你说,女孩子可不能吃太多,像四妹妹你就太爱吃了,院子里还专门建个小厨房给你做点心,蓉姐儿不懂,还抱怨老太太偏心,可要我说,还是没有的好,不然,她可管不住自己,没准会长得和四妹妹一样胖。”她看了看叶芊不高兴的小脸,心中暗暗得意,上次叶蓉说了个胖,豫王就把她们两个当场赶走了,可豫王也不能时刻在她身边,不是吗?现在自己一连说了好几个胖,她还不是得乖乖听着?   “好了好了,你也别生气,大姐姐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不相干的人,我才不管她胖不胖呢。”叶芙拉着叶芊的小手,坐在椅子上,“四妹妹,我跟你说,明天可就是浴兰节了,临平湖那里是有龙舟赛的,咱们两个可要一起去看。”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今年的龙舟赛可是有四位皇子参加的,这是一次不容错失的机会,带上叶芊的话,没准和其他皇子能搭上话呢。想起百花宴那天,太子似有似无的那一眼,叶芙不禁心头一跳。   “我想和哥哥一起去的。”叶芊可一点儿都不想和叶芙一起出门。   “大哥肯定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的,四妹妹,你可不能总缠着大哥,这样他就没时间和朋友相处了,他是男子,总不能不和朋友们交际的。再说,大哥想去玩的地方和咱们肯定不一样,还是咱们两个一起玩比较好。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早,我过来找你,咱们两个一起出门。”   叶芙愉快地决定了明天的安排,就飘出门去了。   叶芊托着小下巴想了一会儿,唤了绿翡进来,“绿翡,你会编五色缕吧?”她这院子里女红最好的就是绿翡了。   “会啊。”绿翡点点头,“姑娘每年的五色缕都是奴婢编的,今年的已经编好了,打算明天给姑娘带上的,姑娘要用吗?”   “不用,”叶芊招招手,“你去把五色丝线取来,再取些好看的珠子玉石什么的,来教我编吧。”   绿翡应声去了,很快就拿着个针线筐过来,里面放了五色丝线和一盒子各色珍珠玉石,“姑娘是不是想编了送人的?”   “我想送给母亲和哥哥。”叶芊见她把给自己编好的那个也拿来了,捏到手里把玩着。   绿翡解释道︰“珍珠多是粉白黄三色,很难凑齐五色,若是自己带着玩,就只有一种颜色的也好看,要是送人,不光丝线是五色的,最好连珠子都是五色的,所以,给姑娘的就是玉石的。”   叶芊看自己的长命缕,果然,除了五色丝线,还有白、粉、绿、黄、红五色玉石,她点点头,“那咱们还用玉石好了。”   绿翡先取了五种丝线,送到叶芊手里,坐在叶芊身边,自己又取了五色,一步一步地教她。   叶芊很有耐心地跟着学,她虽然从未编过,但好歹是给完成了。她举着歪歪扭扭的五色缕,端详半天,叹了口气,塞到绿翡手里,“翡啊,你给我拆了。”   绿翡忍着笑,“拆了做什么,这可是姑娘编的第一个长命缕,多有意义啊,再说,这已经很好了,记得奴婢第一次编这个,根本就没编牢靠,用手一拿起来,直接就散架了。”姑娘好容易有点女红的兴趣,可不能打击她。   叶芊指了指长命缕上的玉石,“那玉石我还要用呢。”刚才她本以为一下子就能编好,直接就挑了最漂亮的五色玉石编上去了,准备送给母亲,谁想到成品竟然那么丑。   绿翡了然,用剪刀直接将五色玉石剪了下来,小心地放在一处。   叶芊自己取了丝线,按照绿翡教的又编了一次,绿翡没有在一旁示范,只盯着叶芊的手,看她编错了就指出来。这次叶芊没有用那最漂亮的玉石,用了普通的白珍珠五颗,编好以后看一看,果然还是丑,幸好用的是珍珠。   绿翡叹道︰“姑娘真是太聪明了,这进展真是神速啊,才第二个就这么好了。”   叶芊白了她一眼,“马屁翡。”   绿翡扑哧一乐,“奴婢才不是马屁精,是姑娘真的进展快,不然叫白珍和冯嬷嬷进来评评理。”   “才不要!”叶芊忙制止,她可不想在每个人面前都丢一遍脸,捡了丝线又重新开始一个。绿翡在一旁看着,这次她一步都没错,顺顺利利地自己编完了。   “看,就说姑娘很聪明嘛,这才第三个,已经不需要奴婢了。”绿翡继续鼓励她。   “不需要你了,你去吧。”叶芊把溜须拍马的绿翡赶走了,自己默默地练习了几个,觉得能见人了,这才郑重地编了一个,用上了最漂亮的玉石。   编好了,拿在手里把玩一会儿,觉得效果还满意,小心地收到一边,又编了两个。   次日一早,叶芊还在用早膳,叶芙已经找过来了,一看就是用心妆扮过,“四妹妹,你怎么还没用早膳呢?快点儿吃完,咱们要出门了。”   叶芊慢条斯理地一颗八宝的小粽子吃完,“急什么,还没去寿安堂给祖母请安呢。”   “不用去了,”叶芙摆摆手,“我跟祖母说过了,咱们两个要早点出门去临平湖的。好了,你都吃完了,快走吧。”   “我还要去看母亲和哥哥呢。”叶芊一点儿都不急。   “你,你可真是啰嗦,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大门那里等你。”叶芙拉着叶芊出了院子。   叶芊慢悠悠去了思远堂,孟氏已经起身了,正半靠在床头,喝一碗鸡丝粥。叶芊在小几上夹了紫姜丝,放到孟氏喝粥的小勺子里。   看着孟氏用完粥,叶芊才摸出自己编的五色缕来,小心地戴到母亲的手腕上,“娘,这是我编的长命缕,希望娘身体康健,平安如意。”   孟氏惊喜地抬起手腕,“我的芊芊这么厉害,竟然会编长命缕了,还编得这么漂亮。”   叶芊抿着小嘴一笑,“给哥哥也有,等会儿就给他送过去。娘,我和叶芙要去临平湖边,看龙舟赛。”   孟氏的脸沉了一下,“去了外面要小心些,不要太靠近水边,要是叶芙准备的东西,不要吃,让丫鬟不要离开你的身边。”她知道,女儿并不喜欢叶芙,之所以和叶芙一起出门,只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还不能和二房撕破脸皮。   “女儿晓得。”叶芊应了,又去了外院叶砺住的院子。   叶砺一向起得早,在演武场上练习过,刚刚用过早膳,见叶芊来了,“芊芊,怎么这么早?要一起去寿安堂吗?”   “我和叶芙一起去临平湖看龙舟赛,不去寿安堂了。”看哥哥的脸沉了下来,叶芊忙道︰“我给哥哥编了长命缕呢!”她献宝似的把长命缕送到叶砺面前。   叶砺没说话,只把手伸了出来。   叶芊忙把长命缕系在哥哥的手腕上,“祝愿哥哥武艺精进,兵法娴熟,明年高中状元。”她已经知道哥哥每次那么认真地看书并不是科举的四书五经,而是为了明年的武举准备的兵法谋略。   叶砺乐了,人家系长命缕都是祝身体好什么的,妹妹祝的是武艺兵法,不过,若是真能高中状元,也不错。   “芊芊,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就算是姐妹,也不能大意,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吗?”   叶芊很认真地应了,“哥哥放心,我明白的。”   到了大门口,叶芙已经等得发急,正准备派人去催她,“怎么这么慢,快点儿上马车,咱们要走了。” 第027章   临平湖畔, 游人如织,岸边停靠着很多画舫和小船。   济平侯府的画舫也停在这里, 叶芙和叶芊上了船,才发现二哥叶础竟然已经先到了, 正和几个同窗围坐一起饮茶说笑,两人一上船, 他们都安静了一瞬, 齐齐看了过来。   叶芙有些不高兴, 二哥没说他会带人过来,她可是昨天就说了会来临平湖的。好在,画舫还有二楼,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去了。   一个同窗用手肘顶了叶础一下,“那两个都是你妹妹?那个小的看起来好可爱,让她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 反正她还小,不用避讳。”   叶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是我四妹妹,刚刚和豫王定了亲, 你确定想让她过来陪你?”   “嘶。”那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要不要,我还想留着我的小命回家吃粽子呢。”开玩笑,让豫王看见他的未婚妻和自己坐在一处, 估计会拿马鞭把自己抽成个五色缕。   “她就是豫王选中的天定小王妃?”另一个同窗摸着下巴, “豫王运气不错啊, 蒙着眼睛随便那么一射,就射中个这么可爱好看的,你们说他要是射中个丑八怪,可怎么办,难道真娶不成?”   “能去参加百花宴的,哪里能有丑八怪?估计都是漂亮的,所以豫王才敢蒙着眼睛随便射啊。”   众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叶芙和叶芊只当没听见。她们来得太早了些,等了一个多时辰,龙舟赛才正式开始了。   今年因为有四位皇子参加,龙舟赛格外热闹。当然皇子们并不亲自上场,都是各府的侍卫划船击鼓。红色的龙舟是太子的,白色的是二皇子瑞王的,青色的是三皇子康王的,黑色的则是四皇子豫王的。   叶芊听到叶础的同窗们又开始押注,赌哪个龙舟最后会赢。   “往年可没有这些皇子们参加,谁也不知道他们实力如何啊,这该怎么赌?”   “不管实力如何,谁敢赢过太子殿下,我押太子会赢。”   “那可不一定,瑞王向来能和太子殿下平分秋色的,我赌瑞王能赢。”   “豫王最是纨……,豫王最是不羁,没准这龙舟上也有心得,我押豫王能赢。”   叶芊侧耳听着他们下注,倒是只有三皇子康王没人押,也没人提起。   鼓声大震,鼓点越来越密集,龙舟赛开始了。太子的红色龙舟和瑞王的白色龙舟齐头并进,康王的青色龙舟始终跟在红色龙舟后面,呈护卫状态,豫王的黑色龙舟则不紧不慢地和青色龙舟保持齐平,至于别的龙舟,只比豫王的黑色龙舟落后一点点。   “看,我说没人敢超过太子殿下吧,大家连康王和豫王的龙舟都不敢超过。”   话音刚落,就见白色龙舟领先了一点儿。红色龙舟上的人拼命地划,最后还是没超过瑞王的白色龙舟。   临平湖畔想起了欢呼声,夹杂着“瑞王”的呼声。   “看,我说瑞王能和太子平分秋色嘛。承让了各位,我赢了哦。”   “赢了得请客!”   “请就请,走,咱们去庆云楼。”   “你们去吧,两个妹妹都在这,我就不过去了。”最后是叶础的声音。   同窗们散去,叶础唤了人来打扫收拾,他上了二楼,“大妹妹和四妹妹还准备去哪儿吗?要不要回去?”   叶芙正期盼着龙舟赛结束能遇到什么皇子或者别的宗室显贵呢,怎么肯回去,当然也不能让叶芊回去,“我们还要再玩一会儿,这边风景也不错嘛。”   叶础也没再说什么,坐在一旁。   叶芊眼睛看着外面,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殿下没有赢,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难过,根本没注意这两人说什么。   又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到了午膳时间,湖面上的船已经少了很多,岸上的游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叶芙有些心灰意冷,看了今日是白来一趟了,什么人都没遇到。她正打算走了,却见一个外面很朴素但是个头很大的画舫慢悠悠地过来了,她透过开着的窗子,依稀看到了豫王的身影。   叶芙心头一跳,等那画舫到了和他们相邻的地方,忙招呼了叶芊过来,“四妹妹,快来看,那是不是豫王殿下?”   叶芊跑到她身边,果然看到了豫王,豫王也正抬眸看过来,叶芊笑着挥挥手,白嫩嫩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来。   和豫王坐在一处的是太子,这艘画舫也是太子的。他输了龙舟赛,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瑞王抢了风头,心中不快,恰好今日康王有事不能陪他,他正好碰到豫王,就拉了豫王来陪他喝酒。   “既然遇到了,就请他们过来吧。”太子不等豫王反对,就命人接叶芊他们过来。两艘画舫并在一处,太子这边用舢板接了叶芊和叶芙,叶础不放心,也跟着过来了。   叶芙一见到太子眼睛就亮了,这里除了豫王,果然还有别人,还是自从百花宴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的太子殿下!   太子已经薄有酒意,笑道:“今日是浴兰节,也不讲究那么多,都坐下吧。”   四人分坐在太子左右,叶芊坐到豫王身边,叶芙和叶础坐在他们对面。   叶芊看没人注意,取出自己编的五色缕,递给豫王,低声道:“言哥哥,这是我编的,送给你。”   豫王却没接,伸出手来,“不是都要系到手腕上的吗?”小丫头都知道亲手编长命缕给自己了,显然是把自己放在心里了啊,豫王高兴地嘴角都弯了起来。   叶芊没办法,只好帮他系上,低声道:“祝愿言哥哥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做什么呢?”豫王要是直接接了长命缕,也就没人注意到了,他偏要叶芊帮他系上,这下大家都注意到了,叶芙叶础不敢问,太子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豫王把手腕抬起来给大家看了一下,“叶四姑娘给我的长命缕。”   太子做出一副酸溜溜的样子,“老四可真是幸福啊,有叶四姑娘亲手送的长命缕,唉,看看孤,两手空空,真是可怜啊。”他说着话,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两个手腕都没系五色缕。   他不过是开个玩笑,叶芙却觉得这是个不容错失的好机会,起身上前,跪在太子座前,郑重地取出个五色缕来,双手捧着送到太子面前,“这是民女亲手制作的长命缕,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民女手艺粗鄙,愿意献给殿下。”   太子的眼睛却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打扮,他的目光顺着纤细的脖子向下,那里已经有了些微少女的起伏,太子叹了一声,可惜了,再小上一岁就好了。   心中叹着可惜,太子的手却伸向了她手中的长命缕,指尖在那白嫩的掌心轻轻划了一下,叶芙的身体顿时一阵酥麻,双手轻轻抖了一下,却见太子并没有取长命缕,反而收回了手指,“孤看刚才叶四姑娘是直接系到老四手腕上的。”   叶芙心头狂跳,“蒙殿下不弃,叶芙愿意效劳。”她抬起头,大胆地看着太子,眼中是全心全意的崇拜和喜悦。   太子输了龙舟赛,本来一肚子的不高兴,被她这一眼看得竟然舒坦了些,这侯府中的嫡女就是比那些乡野丫头胆子大,那些偷偷弄来的小丫头,见了他只会瑟瑟发抖,勉强能开口的也是求他放过,没有一个能像叶芙这样高高兴兴和他说话的,更别说眼睛中的神采,更是比不得。不过,他是太子,多少眼睛盯着呢,无论如何也不能太过肆意,所以,他从来没有碰过官家的姑娘,都是从乡野民间弄些十岁十一岁的小丫头,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太子心里舒坦了,手腕也伸了出去,叶芙高兴地手指都快要颤抖了,勉强控制着自己,把长命缕系在太子腕上,“叶芙祝愿太子殿下一世安康,永远如意。”   系好长命缕,叶芙倒退着回到自己座位,叶础扭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太过,不过,叶芙心里眼里全是太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叶础。   太子可是在皇宫中长大的,怎么可能不敏感,被这么火辣辣的目光看着,早就察觉到了,时不时飘个眼神过去,勾得叶芙更是魂不守舍。   豫王眼见着太子和叶芙的情形不对头,起身告辞:“叶四姑娘不禁饿,我要带她去吃些东西。”   “你们两个去吧。”太子正嫌豫王碍眼,挥了挥手。   叶础忙起身,“学生也告辞了。”   “那你也去吧。”碍眼的人又少了一个,太子心中更是高兴。   叶础拼命向叶芙使眼色,叶芙明明看到了,可就是不想理会。叶础发急,无奈之下只好直接开口,“大妹妹也走吧。”   叶芙微微一笑,“我还不饿,二哥和四妹妹先去吃饭吧。”   叶础气得直咬牙,他们都走了,留下叶芙一个算怎么回事,“不要扰了太子殿下的清净。”   “谁说孤怕扰了?”若是叶芙走了也没啥,可她明明就不想走,明明想留下来陪自己,太子不禁开口,“你要走就走,啰嗦什么?”   叶础闻言,不敢再开口,跟在豫王和叶芊身后离开了。 第028章   离开太子的画舫, 三人上了济平侯府的画舫,豫王带着叶芊走了, 叶础则留在画舫上,他不放心叶芙, 命自家的画舫远远地跟在太子的画舫后面。   豫王带着叶芊上了岸,回身看了一眼太子的画舫, 他自然是深知太子的变态喜好, 叶芙留下恐怕是凶多吉少。只是那个叶芙, 除非他不顾太子的意愿强行把她带走,不然,看她的样子是铁了心要留下来陪太子的。豫王漂亮的长眉皱了起来, 要是芊芊的好姐妹,他就算得罪了太子也值得,可是, 那叶芙明显对芊芊不好,更别说济平侯府二房对大房所做的重重恶毒之事……   “言哥哥在想什么?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和太子说吗?”叶芊有些担心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的正事,他因为要带自己去用膳, 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豫王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是什么普渡众生的好人,更何况是芊芊的仇人,算了, 不管那个叶芙了, 随她怎么样, 那都是她自己选的路,还是眼前的小王妃重要。“我在天香楼定了雅间,带芊芊过去用膳,好不好?”   “天香楼!”叶芊高兴地跳了起来,“天香楼的饭菜很好吃的,哥哥带我去过,有一道鲜鱼脍特别特别好吃,上次我都吃撑了。”   “好,那咱们今天就吃鲜鱼脍。”豫王看着她粉红的小嘴唇吧唧了一下,显然是馋了,笑着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抱起她放到了马车上。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天香楼中的人已经不多了,豫王带着叶芊上了顶楼,随意点了几个菜,他深知叶芊的口味,点的都是她爱吃的,当然少不了刚才她夸过的鲜鱼脍。   叶芊坐在椅子上,摸着饿扁扁的小肚子,眼巴巴地等着上菜。   豫王好笑地看看她,又有些心疼,小丫头爱吃,估计从没把膳食耽误这么晚过。好在,天香楼的饭菜上的很快,不一会儿,他们点的菜就全端上来了。   豫王先给她夹了块口蘑和鸡片,放到她的小碗里,又夹了筷子鲜鱼片,小心地把鱼刺剔除干净,才送到她的碗里。   “唔唔。”叶芊连连点头,真是太好吃了。   豫王自己没吃几口,全帮着叶芊夹菜和剔鱼刺了,他知道她饿了,怕她自己吃鱼片太急,会被鱼刺卡住,所以,她碗里的鱼片全是他亲手剔干净送过去的。   叶芊直到肚子不饿得难受了,才注意到豫王一直在服侍自己,她颇为不好意思,给豫王夹了筷子嫩菜心,“言哥哥,不用帮我了,你也吃吧。”   “能服侍芊芊用膳,我心里很是高兴呢。”他说的是真话,前世她端庄温柔识大体,对自己是一片真心,两人也十分恩爱,但她总有些拘谨,不像现在这样可爱活泼,他要是服侍她用膳的话,她肯定没办法平心静气地接受。   只有年龄这么小的芊芊,才有胆子接受自己的服侍吧,而他自己,也很喜欢这种自然的亲昵感,小丫头娇娇软软地唤他“言哥哥”,心安理得地被他服侍,又惦记着亲手编了长命缕送他。他决定了,就这么宠着她,让她从这么小开始,就习惯自己的宠爱。这一世,他想让她做宠后,而不是贤后。   豫王送叶芊回济平侯府的时候,已经下午申时了,不光是叶砺等得发急,暗恨自己怎么不跟着妹妹一起出门,连二太太齐氏也等得着急了,一般出门看龙舟赛,到了午时就该回来了,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见人。   听说叶芊回来了,而叶芙却没见到,齐氏急忙找了过来,“芊姐儿啊,你大姐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她没和你一起回来?”   叶芊不慌不忙地叙述了一遍,“我和大姐姐先是在自家画舫看龙舟赛,二哥也在。后来遇到太子殿下和豫王殿下,我们三个就上了太子殿下的画舫,后来,我和豫王殿下要走了,二哥也要走了,叫大姐姐一起走,大姐姐不肯,说是自己不饿,太子殿下就让我们先走。我和豫王殿下去了天香楼用膳,二哥留在自家的画舫上,远远地跟着太子殿下的画舫。我用完膳就从天香楼回来了,不知道大姐姐现在在哪里。”   叶砺听的嘴角直抽,这叶芙胆子可真是大,脸皮可真是厚,以后要让妹妹离她远点。   齐氏又是担心又是雀跃,芙姐儿和太子殿下单独留在了画舫上,不会出什么事吧。不过,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肯定会负责的吧,至少一个侧妃的位子应该给吧,毕竟,是太子殿下让础哥儿和芊姐儿先走,这就相当于把芙姐儿留下了啊。   天啊,侧妃!太子侧妃!齐氏乐得真想喊几声,现在是侧妃,那将来就是皇妃、贵妃,要是太子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女儿就有可能是皇后。皇后啊!皇后啊!!!齐氏越想越激动,晕晕乎乎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屋子里转了无数个圈,也没能冷静下来。   ……   豫王和叶芊、叶础离开后,叶芙别提有多高兴了,太子殿下让他们先走,却把自己留下了,说明殿下已经对自己有了好感,刚才那个长命缕献得太对了!她想起太子在自己掌心划的那一下,心怦怦跳得厉害,殿下那是什么意思呢?   太子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整个画舫的二层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叶芙见太子自斟自饮,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跪坐在他身侧,“殿下,叶芙服侍您饮酒。”   她的手指刚刚摸到酒壶,太子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叶芙的心跳得险些从喉咙里飞出来,握着酒壶的手指指节已经泛白。她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可是,太子的手指太用力了,她的下巴疼得厉害。她想开口求饶,可下巴被死死地捏着,她开不了口,又疼又怕,眼中渐渐泛起了水雾。   太子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小脸,眉毛是画过的,嘴唇是涂过的,脸上还上了脂粉,一点儿都不清新可爱,不像是半懂不懂的小姑娘,倒像是东宫里的那些成熟女人了。   太子皱眉,嫌恶地甩开手,冷声吩咐道:“去把脸洗干净。”   叶芙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惹得太子这么不喜欢。她不敢迟疑,忙爬起身,张望一下,发现这画舫二楼并不是一整间,而是还有一个隔间,垂着珠帘,叶芙试探着走了过去。   隔间内果然摆着水盆,不仅如此,还有一张大大的千工床,似乎是给人休息用的。叶芙看见那床,不知为何一阵脸红心跳,忙走到水盆边,撩着水把脸洗洗地洗了一遍。   确信自己的脸洗干净了,叶芙才出来,她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大胆地继续到太子身边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愣着做什么,不是要为孤斟酒的吗?”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   叶芙大喜,小跑着过来,握着酒壶,给太子倒了满满一杯酒。离得这么近,太子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这下好了,眉毛也干净了,嘴巴也干净了,脸上也没脂粉了,看起来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了。很好,他最喜欢天真的小姑娘了。   太子端起酒杯,却送到了叶芙的唇边,酒杯微倾,酒水眼看就要洒出来,叶芙吓了一跳,忙含住了,太子手腕一翻,半杯酒直接灌进了叶芙的嘴里。   叶芙不敢吐掉,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太子喝的酒可比她们姐妹平时喝的果酒烈多了,酒一入喉,就火辣辣的一道,从喉咙直到肚子。叶芙被辣得咳了起来,她越想忍住,越是咳得厉害,直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太子眯着眼睛欣赏着她的窘迫,不错,这就是他喜欢的状态,对男人有了一点儿意识,却还没有完全懂得是怎么回事,若是还不懂得主动勾人男人,就更完美了。毕竟大了一两岁,已经知道的太多了些,可惜了。不过,若非如此,又怎么会主动送上门来呢,说起来,这已经是在自己面前主动的女子里面,年龄最小的了。   太子犹豫了一下,若是十三四岁的,甚至十五六岁的,就算是主动勾引,他也是绝对不碰的,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也是他从不碰官家女子的原因,主动来的,都年龄太大,他不喜欢,他喜欢的年龄太小又不会主动,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他又不能强迫。眼前这个嘛,倒是勉强还可以。   “看你,都咳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喘不过气来了?别怕,孤帮你渡气。”太子说着,俯身吻住了叶芙的红唇。   ……太子吻她了!   叶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唇火热,带着浓浓的酒气,有点冲。他的唇很软,贴在她的唇上,没有动,却让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他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她,让她的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脑子嗡嗡直响,没有办法思考。   太子很满意她的反应,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切都是新奇的,稍稍一碰就抖起来了,这就是自己喜欢的状态。 第029章   齐氏又是兴奋又是担心, 叶础和叶芙则是直到戌时才回来,马车停在门口, 叶础命婆子抬了软轿过来,说是叶芙病了。   一个粗壮的婆子把昏迷不醒的叶芙从马车里背出来, 灯光下,叶芙双眸紧闭, 脸色惨白如雪, 婆子小心地将她放进软轿, 却不经意带起她的衣袖,白藕般的手臂上斑斑点点,尽是淤青, 那婆子心头狂跳,忙将她的衣袖拉好,若无其事放下了轿帘。   软轿直接将叶芙抬进了她自己的院子, 婆子将她背到床上就离开了。齐氏匆匆赶来,一脸掩不住的焦急和兴奋,叶础也跟了过来,面色阴沉。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芙姐儿一直在太子的画舫上?”齐氏的眼睛亮亮的。   “嗯。”叶础闷闷地应了一声, 叶芙和太子在一起待了三四个时辰,下船的时候昏迷不醒,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无媒苟合的丑事, 规规矩矩地三媒六聘, 难道不好吗?凭他们的家世, 嫁入公侯之家,或者朝堂新贵,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若是能入东宫,得到太子的青睐,也是极好的,到时必然会对父亲和他的仕途有莫大的帮助,但就算入东宫也不应该是用这种自甘轻贱的方式。   “太子可说了什么?”齐氏激动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太子让人传了话,说是明日派人过来。”叶础见母亲的表情越来越兴奋,提醒道:“母亲还是先看看大妹妹……伤得如何吧,这么久了还没醒,别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齐氏白了他一眼,“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看看。”   叶础走到门口,又回身叮嘱道:“要是真有什么不好,母亲也不要讳疾忌医,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齐氏不耐烦地摆摆手。   关好房门,齐氏回到床边,轻声唤道:“芙姐儿,芙姐儿快醒醒,到家了。”   叶芙毫无反应。   齐氏暗道:看这样子,芙姐儿和太子难道已经成了好事?女儿毕竟还小,有些承受不住也是正常的,那太子明天派人来是不是会许个侧妃的位子?   她一边想着将来的风光,一边又唤了几声,见叶芙始终没动静,不由得有些心慌,想了想,拉起她的衣襟看了一眼,这一眼把她惊得险些失声叫了出来,齐氏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原本的肌肤应该是白嫩的,可现在,那白嫩几乎看不到了,到处是手指捏出来的淤青,还有清晰可见的牙印,那牙印咬得极深,破了皮,深陷在肉里,当时定然是出了血的,现在血倒是止住了,只留下了触目惊心黑紫色的齿痕。   太子到底是人还是兽啊?   齐氏定了定神,小心地脱下叶芙的亵裤,只一眼,就险些晕了过去,小腿还好,大腿上已经寻不到好肉了,那里更是惨不忍睹……   齐氏颤抖着手把亵裤给叶芙穿了回去,现在怎么办,该不该请大夫来?请了大夫也不能如实说啊,这无媒苟合,自家人知道是一回事,传扬出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说,这身上的伤没法解释啊,难道告诉别人,太子是个变态?   齐氏正左右为难,叶芙却突然有了动静,她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求……求……饶……饶命……”   “芙姐儿,芙姐儿,快醒醒!”齐氏唤了两声,轻轻摇了摇叶芙的肩膀。   “啊——”叶芙一声惨叫,惊恐地挥舞着手,“走开,走开!救命,救命!”   “是我,芙姐儿,是娘啊。”齐氏试图去抓住她的手,手背上却被挠了几道了,齐氏的心一沉,她和太子在一处的时候,不会也这么乱喊乱抓来着吧,那岂不是把太子惹怒了?   “芙姐儿,别喊了,是娘,是娘陪着你。”齐氏好不容易才将叶芙的情绪安稳下来,叶芙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闺房中,坐在床边的是自己的母亲。   “娘!”叶芙失声痛哭起来,“魔鬼,他是魔鬼!”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去招惹那个男人,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个地地道道的魔鬼,要不是自己好歹还算官家女子,估计今晚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嘘,别乱说!”齐氏忙制止她,“太子殿下可不是我们能说的。”   叶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我好疼,我浑身都疼。”   “娘知道,娘给你找点药膏来抹抹啊。”齐氏刚想站起来,就被叶芙拉住了,“娘,你别走。”   “好好,娘不走。”齐氏拍了拍她的手,好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完好的,手上脸上都没有任何异常,“芙姐儿啊,你也别太害怕了,女人啊,都有这么一回的,下次就不疼了啊。”太子殿下下这么狠的手,估计是喝醉了吧,下次应该没有这么可怕了吧。   “不,没有下次,没有下次!”叶芙尖叫起来,她再也不敢见太子了。   “好,没有下次了。”齐氏敷衍地安慰,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芙姐儿也只能入东宫了,还能不服侍太子不成?再说,明日太子如果派人来的话,她还要和来人商量一下什么时候把芙姐儿接过去呢,虽然说芙姐儿现在还小了点儿,可这么早成亲的也不是没有。   齐氏好容易哄着叶芙睡了,去库房找了治外伤的药膏,给她身上涂了一遍。   二老爷叶承浤已经回来了,齐氏不敢瞒他,把叶芙和太子的事详细说给他听。   二老爷大怒:“头发长,见识短!你只看到那太子高高在上,可一个太子府的侍妾哪里比得上一个正经高门的正头妻子!好好运作一番,芙姐儿未必不能嫁入公侯之家,到时候像你一样,掌着一府的中馈,多么有利,去了太子府能做什么?!”   “太子将来可是要做皇上的,那芙姐儿不就是皇妃了吗?”齐氏低声嘟囔道。   二老爷一阵头疼,揉了揉额角,“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希望芙姐儿进了东宫,能哄得太子高兴吧。”想了想,不放心地叮嘱道:“蓉姐儿不许再这么胡闹了,她的婚事要我点了头才行。”赔了一个女儿就算了,可不能两个都赔进去,女儿本来就是极好的联姻工具,生生让齐氏给毁了一个,只希望太子真能当上皇帝,别被瑞王给占了先。   “蓉姐儿才几岁,还早着呢。”齐氏不以为然,“老爷,您说,明日太子派人来,咱们要提什么要求?”   “什么要求也别提!”二老爷皱眉,“只要能把芙姐儿顺顺利利地接过去就行。”太子现在只有一个太子妃,两个侧妃的位子是空着的,下面也没有侍妾,人们都夸太子是个不好女色之人,所以,太子未必会这么轻易地把芙姐儿接进东宫,这和他一贯的好名声不符啊。   “木已成舟,太子当然要把芙姐儿接进东宫啊,不然还能怎样?”齐氏很是不理解二老爷的思路,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趁机提些要求吗?比方说芙姐儿的位份,老爷的官位什么的。   二老爷斥道:“让你别提就别提,把事情搞砸了,我饶不了你!”太子也是你能要求的?!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嘛。”   次日,太子真的派人来了。不过,来的不是东宫属臣,而是个婆子。   齐氏也没在意,商量这男女之事,正经派个东宫属臣来也不合适,还是婆子好开口。   那婆子也不知道在东宫算是什么身份,颇有些高傲,“太子爷说了,昨日醉酒,做了些失礼之事。按理说,应该早日把叶姑娘接入东宫才是。可是夫人想必也知道,我们太子爷可是一国储君,身上不能有一点儿让人诟病的地方,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们殿下呢,要是把这么小一个姑娘接进东宫,于我们太子也的名声可是大大有碍。”   齐氏一听,暗暗叫苦,没想到还真让自家老爷猜到了,还提什么要求,人家根本就不想接人。“这,这事已经发生了,该怎么——”   “夫人也莫要烦恼。”婆子继续道:“太子爷说了,等姑娘稍大些,到了十四岁,就把她接到东宫,到时候,定然给她个满意的位份。”   满意的位份!齐氏心头一跳,那应该就是侧妃了吧?   婆子打量着齐氏的神情,心中冷笑,脸上倒是不显,叮嘱道:“事关太子爷的声誉,夫人可要管好下人们的嘴,万不能传出什么谣言去。”   齐氏连忙保证:“还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无媒苟合,说出去自己的芙姐儿更没脸。   “还有一件事。”婆子又道:“太子爷因为醉酒,难免有些失控,夫人还要安抚好叶姑娘,过些天太子爷要是传唤的话,可不要找借口不见。”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传唤,自然是随叫随到的。”齐氏陪笑,这太子顾虑得可真周到,想必也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吧,别说,芙姐儿还真是嚷嚷着再也不见他了,看来,还得好好劝劝她才是啊,当然了,首先得把她的伤养好。   婆子取出一个瓷瓶来,“这是专治外伤的药膏,效果很好的,太子爷说是送给叶姑娘,希望叶姑娘的伤早日养好。”   齐氏大喜,“那就多谢殿下了。”芙姐儿身上的伤有些重,她正缺好药膏呢。 第030章   叶芙回来得那么晚, 还是昏迷不醒让婆子背进软轿的,第二天也没能起床, 孟氏和叶砺心里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自然懒得管二房的事, 倒是都把叶芊叮嘱了一遍,让她以后离叶芙远点, 免得被带坏了。   叶芙一直养了大半个月才算好起来, 不光她好了, 孟氏的身体也养好了。   孟氏摸了摸自己的两条腿,已经七年了,没想到自己还有站起来的一天, 既然站起来了,有些账也该算一算了。   旬末这一日,二老爷叶承浤和三老爷叶承淐都在家中, 叶氏一族的族长和几个族老突然来了济平侯府。   将人迎到待客的大花厅,二老爷命人上了茶,疑惑地问道:“大伯今日怎么来了?”按族中排行,族长是老侯爷的堂哥, 二老爷唤一声大伯。   族长没有说明来意, 只道:“请弟妹和侄媳妇都过来吧。”   老太太和齐氏、梅氏都赶了过来,族长自己来还可能是走亲访友,带着几位族老一起来, 却明显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老太太笑道:“大哥和几位族老怎么有空过来了?”最近家中也没什么事啊, 就是叶芙和太子有些不清楚, 也没传到外面去,不至于让族老出动吧。   “是大侄媳妇孟氏请我们过来的,”族老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说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请我们过来主持公道。”他们自然知道老太太是续弦,和孟氏之间定然是有些矛盾的,但要说人命关天,这老太太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孩子,好好地在家里待着,能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真是一惊一乍的,还劳累各位族老跑一趟。”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她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慌乱,不会是孟氏察觉到自己下的毒了吧?按理说不可能啊,她要是有这本事,早七年前就不会中招了,怎么可能过了七年,突然又知道了?   “是我请各位族老来的,也的确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随即,孟氏的身影出现在大花厅,她梳着高高的飞仙髻,眉目如画,身姿纤柔,蜜蜡黄绣着折枝花的褙子,温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她并不是坐着轮椅来的,也不是让婆子背着进来的,而是自己走进来的,那步伐虽缓,却很稳,叶砺和叶芊一左一右走在她的身侧。   “大嫂,你能走了!”梅氏惊奇地看着缓步而入的孟氏,齐氏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老太太惊得跳了起来,“你不是起不来身吗,怎么、怎么能走了?!”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孟氏能走了,这说明她的毒解了,而她解了毒,说明她知道中了毒。她是怎么知道的,那她知不知道是自己给她下毒的?她慌乱地朝着二老爷看了一眼,叶承浤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惊慌,免得自乱阵脚。   就算解了毒又怎样,没有了叶承源,她就只是个内宅女子,能翻出多大浪来?而叶砺才十四岁,不好好学习四书五经准备科举,整日里只知道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根本不可能比叶础有出息,这大房是翻不了身了,只能乖乖给二房让路!想到这里,老太太很快镇定下来,但她刚才那惊慌的表现,和二老爷仓皇对视的一眼,已经落入了孟氏和族老们的眼中。   果然是她啊。孟氏心中冷笑,当年自己可是掌着中馈的,能在自己生病的短短时间内布局好一切,齐氏和梅氏应该是做不到的,只有老太太有这个能力。她早就怀疑是老太太亲手下毒,而不是借齐氏和梅氏的手,刚才老太太的表现已经说明了这一切。只是没想到,还有二老爷参与其中,也是,侯爷失踪,光是老太太一个人恐怕做不到,想必和叶承浤也有莫大的关系。   侯爷!孟氏的心中一痛,这个仇一定要报,就从今日开始吧。   孟氏对着族长和几位族老施了一礼,“请族长和各位族老过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七年我一直卧床不起,稍一动弹就头晕乏力、心悸不已,却原来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族长和几位族老相互看了一眼,联想到侯府中的形式和老太太刚才的表现,心中都有了隐隐的猜测。只是,若真有了老太太毒害候夫人的事,这对侯府的名声可不好啊,对族中的名声也是损害啊。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族长心中已经开始了盘算。   “大嫂竟然是中毒了吗?中的什么毒这么厉害?”梅氏吃惊地问道,却见孟氏意味深长地瞥了二嫂齐氏一眼。   齐氏顿时跳了起来,“你看我干什么!我可没有给你下过毒!我连你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   孟氏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讽,齐氏自然是没有给自己下毒,但是很可惜,今日的黑锅却注定要由她来背了。要想撼动老太太,那不是一日之功,但是,却可以折断她的一条臂膀,从最愚蠢的齐氏下手,是最好不过了。再说,就算自己不针对齐氏,等会儿事情爆出来,老太太也会让齐氏来顶罪的。   孟氏刚刚解了毒,身体还没有休养得很强健,她缓缓地走到椅子边坐下,叶芊和叶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侧,“芊芊,你来告诉大家,母亲中的是什么毒。”她本来不想带着小女儿来的,女儿毕竟还小,她希望自己能把女儿保护地好好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世上哪里有清净的地方呢,一个侯府而已,就这样你死我活的争抢起来,更别说是那皇宫中了。芊芊嫁的可是四皇子,皇上最宠爱的小儿子,她不敢把女儿养成一个天真烂漫完全不懂得人心险恶的小姑娘,再送到那比侯府更可怕的皇室中去,那不是疼女儿,那是害她。   “前阵子,因为我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回家颐养天年去了,豫王殿下不放心,指了王府来的一个嬷嬷帮我照管院子,就是冯嬷嬷。”叶芊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众人的心里都打了个突,叶芊可是皇上下了赐婚圣旨的豫王妃,她一开口就把豫王搬了出来,听口气,豫王还很关心她,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有了豫王的势,今日之事可能没办法轻轻松松地揭过去。   该怎么办呢?今日之事该如何了结呢?老太太、二老爷、族长、族老的心里都开始盘算了。   齐氏、梅氏有些懵懵懂懂,三老爷叶承淐则眼神晦暗地看了看老太太和二老爷,他没有参与他们的事,但是不代表他是一无所知的,他也知道母亲和二哥图谋的是什么,他自然不会去揭发他们,这对他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今日,孟氏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能应对地过去吗?   叶芊没有理会众人的心思,继续说道:“冯嬷嬷陪我去见母亲的时候,发现母亲熏的清杬香原来是动过手脚的,里面掺杂了火蒚花,而母亲的燕窝粥也是动过手脚的,里面有冰蘁。火蒚花和冰蘁,”叶芊的小嘴巴紧紧地抿了一下,“这两样东西遇到一起,短时间就能让人虚弱无力,无法起身。而这两样东西,是母亲七年前生病才开始用的,母亲卧床不起,也正是那个时候用了库房里的清杬香和冰蘁之后。也就是说,母亲,被毒害了七年多。”   老太太的指甲掐到了掌心里,火蒚花和冰蘁,这确实是自己下的毒,看来,孟氏不是误打误撞,而是确切地知道了自己中的是什么毒。这个冯嬷嬷,不愧是宫中出来的,竟然如此厉害,只一个照面,就毁了自己七年的布局。   “既然孟氏中毒达七年之久,那她又是如何好的?”族长问道。一般中毒时日深了,不是很难好的吗?   “是豫王府良医所的医正开的方子。”叶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知道母亲中了毒,就去了豫王府,请豫王殿下帮忙。刚巧,豫王府的鹿医正医术就很了得,他一听这两样东西,就说出了症状和解毒法子,开了药,母亲吃了一段时间就好了。”   又是豫王!豫王殿下如此关切,看来今日这事真的不能善了了。 第031章   孟氏看看满屋子人的反应, 心中暗暗好笑,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真是个妙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让她说自己中的什么毒,她倒是把豫王连着提了好几遍, 没看见有些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吗?不过, 这暗搓搓的舒爽劲是怎么回事, 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爽快过了,豫王是自己的女婿,又很宠宝贝女儿, 自己就是明晃晃借豫王的势,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叶芊讲完了,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一摊, “族长爷爷,您看,我母亲她被毒害了七年,这害她的人肯定是府里的人, 您是族长, 听说最是公正严明了,可一定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梅氏扭头瞥了齐氏一眼,大嫂用的清杬香和燕窝都有问题, 又都是从府里的库房出来的, 这二嫂可脱不了干系啊。   齐氏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这事可真是难办啊,孟氏竟然是被毒害的,这害她的人不会就是老太太吧?这下老太太该如何脱身呢?   叶砺也道:“今日请了族长和各位族老在此,就是希望族长能够秉持公正,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老太太偷眼去看二老爷,目光在齐氏身上转了一圈,二老爷皱眉思考片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族长看看孟氏,她一脸淡然,端庄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一儿一女分立左右。左边这位别看才十四,但已经是济平候世子了,只等及冠了就能袭爵;右边这位更小,别看才八岁,但已经是皇上圣旨赐婚的豫王妃了,看样子豫王还很在意她。有这一儿一女,孟氏是稳操胜券啊。   族长转头去看老太太,“弟妹,当初侯爷出了事,孟氏生了病,这有问题的清杬香和燕窝是怎么送到她的屋里的,你……可有什么想法?”   老太太干笑一声,“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来找我呢,咱们是一家人,我怎么能看着你被毒害不管呢,你看看你,什么话没说,倒先把族长和族老们找来了。”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怪孟氏不懂事,出了事不先找家中长辈商量,反倒大张旗鼓地找族长。孟氏微微一笑,“也是呢,我本来想着应该让大理寺来查明真相,但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先请族长来比较好,若是那毒害我之人太过狡猾,连族长也找不出来,那到时候再报到大理寺也不迟。”   为什么不现在就报到大理寺呢,孟氏也是有自己的顾虑的,她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受害人,是被人同情的对象,但如果她不管不顾地把这事报到大理寺,老太太被罚,到时候,她反倒就成了不孝之人。说起来荒唐,可世情就是这样,不管她多么有理,只一个孝道,老太太就天然占尽优势。当然,什么孝道,她内心是嗤之以鼻的,对老太太,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孝敬她,但有些事,却不适合做到明面上。再说,光凭下毒一事,很难直接扳倒老太太,因为找个人来顶罪太容易了。   老太太嘴角一抽,孟氏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真报到大理寺,那可就没法收场了。看来,今日不舍掉些什么,让孟氏满意的话,是没办法善了的。   老太太无比遗憾地看了齐氏一眼,叹息一声:“齐氏啊,你是怎么当家的,库房里怎么会混进了有毒的东西?”   齐氏正在看热闹,却不妨这战火一下子烧到了自己身上,“啊,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嫂的毒可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下的,你也逃不了失察一责。”老太太摇摇头,“孟氏中毒已经七年,这七年里,那有问题的清杬香和燕窝都是从库房送过去的,你要赶紧把下毒之人找出来,给孟氏一个交代。”   “啊,好,儿媳这就彻查此事。”齐氏点头应下了,不就是找个替罪羊嘛,没问题。   孟氏漂亮的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浅笑,若是没有请族长前来,那今日这事应该就是这么结束了,不痛不痒,伤不到老太太和齐氏分毫。可惜,她一点儿也不想善罢甘休,刚想开口,叶芊抢先道:“二婶就是掌管中馈的人,库房出了问题,二婶理当避嫌,让别人来查明此事,毕竟,二婶也是有嫌疑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二婶就是下毒之人呢,或者二婶就是幕后主使呢,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来顶罪,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你,你这丫头,”齐氏想斥责叶芊,奈何她现在的身份却是未来的豫王妃,自从叶蓉被掌嘴之后,济平侯府的人对叶芊的这个新身份有了很深刻的认识,一般不敢惹她,齐氏也不例外,“我怎么可能毒害大嫂呢?我和大嫂可是无怨无仇的。”   “那可不一定,”叶芊很认真地说道:“原本这府里的中馈是我娘掌管的,我娘病得起不来,这不就换成二婶掌管了吗?”她虽未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齐氏很有可能为了夺得中馈,而下毒害孟氏。   齐氏哑口无言,老太太开口道:“好了好了,既然芊姐儿信不过你二婶,那就由我来找出这下毒之人,好了吧?”   “不好。”叶芊严肃地摇了摇小脑袋,“万一,我是说万一,老太太就是下毒之人呢?”   老太太也被噎回去了,她这万一说的还真准。   “那依你之见,当有谁来审理此事呢?”族老问道,面对未来的豫王妃,即便她只有八岁,族老也很慎重。   叶芊扫视一眼屋中的众人:“在这个家里,谁都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但只有母亲不可能是,她是绝不会毒害自己,让自己七年无法起身的,所以,这审理一事,当由母亲亲自来。”   齐氏心头一跳,她突然意识到叶芊和孟氏想要什么了。自己和老太太当然可以找人顶罪,但孟氏却可以顺势将中馈权夺回去。   族长沉吟片刻,也领悟了孟氏的目的,“也好,齐氏管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管这幕后主使是谁,齐氏也不适合再继续掌管侯府中馈了,既然孟氏的毒已经解了,这中馈还是由孟氏继续掌管好了,顺便也找出下毒之人。”   齐氏刚想说什么,却接到了老太太和二老爷警告的目光,老太太明白,二老爷也明白,仅仅是失去中馈权,这已经是今日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齐氏忍着心中剧痛,万分不舍地说道:“那我等会儿就把对牌和钥匙账本给大嫂送过来。”   中馈权自然是要夺回来的,却不是就这么草率地要回来,孟氏笑道:“钥匙和账本,还是等对过账、点清库存,再交给我吧。若有什么问题,咱们也好当面说清楚。”   齐氏心头狂跳,她这些年贪墨了不少公中的银子,账本根本就禁不住细看,至于库存,更是一笔糊涂账。平时她屋里的、还有两个女儿屋里的,都是直接从库房拿,什么东西生气摔碎了,也是常有的,直接从库房取了新的换上就是。但其实这样是不对的,每个人屋里的用具都是在物品清册上的,弄坏了是要赔偿的,除非是自己的私物。若是从未掌过家的梅氏接手,她还能糊弄过去,可孟氏病倒前却一直掌管侯府中馈,想要糊弄她是不可能的。   “大嫂何必这么认真,咱们都是一家人,查账什么的要费不少时间呢。”齐氏干笑道。   孟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是,是一家人,会下毒谋害对方的一家人。”   齐氏闭嘴了,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查账,却听孟氏道:“劳烦族长和各位族老稍坐,陪我审一审这下毒案,毕竟我已经七年没有管过家了,恐怕有些人未必肯听我的,再说,族长在此,也算是个公平的见证吧。”   族长点点头,今日之事换了自己也不能就这么草草了结,更何况孟氏的身边还有一个世子一个豫王妃呢,他其实已经在孟氏和老太太之间做出了选择,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齐氏还在紧张她贪墨的银子,老太太和二老爷却皱起了眉头,孟氏已经夺回了中馈,看来还不满意吗?   孟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当然不满意,自己是正经的候夫人,这侯府中馈本来就该是自己掌管,是他们给自己下毒,然后从自己手中夺走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自己中毒的仇,侯爷的仇,还没有报呢。 第032章   孟氏随即下令,把看管库房和负责采买的人都带来。   老太太和齐氏自然有些心腹,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他们的亲信, 此时见候夫人能走了, 又重新掌家,自然有很多人见风使舵,准备投靠孟氏。再加上还有族长和各位族老看着,所以,孟氏的命令也没人抵抗, 很快, 几个人就被带了过来。   谋害候夫人的罪名可不是轻的,几个人都力证自己清白, 库房里的东西进出都有记录,清杬香和那些有问题的燕窝自从入库后,并没有人取走再放回去, 而这两样东西并不是简单地把毒粉洒上就是, 尤其那清杬香, 还要制作一番, 并不能直接在库房里完成, 说明这两样东西在入库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看管库房的人没问题,那就是采买的人了。   采买的人坚称自己买来东西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都是由齐氏派人验过后就直接入库了。   孟氏冷笑一声,“这么说是府外的人要对我下毒了?那店铺的人知道我要用这两样东西, 提前把毒下好, 再把有毒的东西卖到咱们侯府来, 这还了得,这针对的就是咱们侯府了,可一定得让大理寺的人查清楚才行!”   老太太眉头紧锁,孟氏今日是突然发难,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有给他们丝毫准备的时间,口供没有串好,由谁来做替罪羊也没有提前商量好,但是她知道,绝对不能把事情捅到大理寺去。   老太太给齐氏身后站着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用下巴点了点齐氏。   大丫鬟吓了一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用手指悄悄指了指齐氏,用目光问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点头。每个院子里都有她安排的人,孟氏因为自己掌管中馈的时候,把身边的人都换过了,所以孟氏的院子里只有一个粗使丫鬟是她的人,而芊姐儿原来的管事嬷嬷,齐氏身边的大丫鬟,则都是有头有脸的。   大丫鬟咬咬牙,她本就是老太太|安排的人,那些毒也是她按照老太太的吩咐下的,趁着采买回来,入库之前齐氏派她去查看的时候,用下好毒的清杬香和燕窝替换了刚买回来的,而换下来的则悄悄带回自己屋里,慢慢把毒下进去,好替换下次采买回来的。   得罪了老太太,自己一家人是肯定没有活路的,而得罪了齐氏……大丫鬟看了看齐氏,反正齐氏马上就要倒霉了,得罪了她也没什么。   想好了,下定了决心,大丫鬟的身体很明显地故意颤抖起来。   老太太适时地斥道:“你抖什么?!难道是你——”   孟氏看了过去,心下了然,果然,老太太是准备让齐氏背黑锅了。其实,她刚才要回中馈权的时候还想着,要是齐氏背锅的话,这中馈就算不要自然也会回到自己手里,只是当时她还不是很确定而已。   大丫鬟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不,我,我只是——”她求救地看向齐氏。   “你,你干嘛跪下?”齐氏莫名其妙,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看自己。   “太太,您、您救救奴婢啊。”大丫鬟涕泪横流,抓住齐氏的裙角,哀求道:“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才在清杬香和燕窝里下毒的啊。”   “什么?”齐氏大惊,“那毒是你下的?”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毒的人怎么会变成自己的大丫鬟了?   “虽然说是奴婢下的毒,可奴婢也是听了您的命令才这么做的啊。”大丫鬟拉着齐氏的裙角不松手,哭道:“太太,您可不能装作没有这回事啊。”   齐氏这才反应过来,气得满脸通红,猛的一脚把大丫鬟踢开,“胡说!我什么时候命令你下毒了?”   大丫鬟哀叫一声倒在一旁,伏在地上哭道:“太太,您怎么能这样,您不是说了吗只要您掌管着中馈,保证会让奴婢和奴婢的爹娘过上好日子,如今事发,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啊。”她这话也是对老太太说的,要是她真的不能逃过此劫,至少老太太会善待她的爹娘。   齐氏被气得脑子嗡嗡直响,她没办法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颤抖的手抬起来,指着大丫鬟,“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打、打、直接打死!”   她已经交出了中馈权,自然没人听她的,就算有几个亲信,见她如今有了毒害候夫人的嫌疑,也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和她彻底撇清关系。   老太太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齐氏,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你和孟氏是妯娌,我常常说你们要和睦相处,就像自家姐妹那样,孟氏是咱们侯府的候夫人,掌管中馈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怎么能为了中馈就给她下毒呢?”   “不、不是我,”齐氏使劲摇着脑袋,“我没有下毒,不是我给她下毒的,我连那两种毒的名字都没听过。”她突然看见二老爷叶承浤,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扑到叶承浤身边,“老爷,您帮帮我啊,真的不是我下的毒!”   叶承浤猛地一甩袖子,“毒妇!你的大丫鬟都说了是你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孟氏微笑地看着这一幕,齐氏估计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这叶承浤和老太太倒是很有默契,事前没有商量也能一致想到让齐氏来顶罪,不过,叶承浤倒是留了一线,至少他没说出什么休妻之类的话来。   族长也不是糊涂虫,早就看出了端倪,但是他和孟氏一样,只要有人顶罪就行,他看看孟氏的神情,估计这个结果应该能让她满意了,而老太太和二老爷也肯定没有异议,遂开口说道:“好了,齐氏你也不要在狡辩了,你的大丫鬟都已经坦白交待了,你就算拒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老太太,孟氏,你们看,这齐氏该如何处置?”按理说他是族长,应该他提出来怎么处置才是,可显然,今日是要看孟氏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老太太看向孟氏,“齐氏做出这样的事,按说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可念在她也是初犯,只是一时糊涂想要掌管中馈罢了,要不,还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她和二老爷想的一样,让齐氏顶罪,先把眼前的危机度过,但并没有打算把齐氏就放弃不要了,过了这个风头,齐氏还是二太太。   孟氏点点头,“二弟妹就是功利心太重了些,这才做下错事,我看,多多抄上几卷佛经,兴许会有些用处。”   老太太一阵高兴,抄抄佛经,也太简单了。   就听孟氏又说道:“可这抄佛经也得静神用心才是,待在这家中,每日花红柳绿、大鱼大肉,怎么可能有效果呢?”   老太太心头一凉,难道要把齐氏送到庵堂去?那要是再想把她接回来可就难办了,齐氏虽然不聪明,但很是听话,这么多年也从未违背过自己的意愿,就这么把她舍弃了,老太太还不舍得。再说,二房将来可是要袭爵的,怎么能有个被罚到庵堂的候夫人呢?   不能拒绝孟氏,又不想把齐氏送到庵堂,老太太只能折衷一下,“这样吧,在咱们府里挑上一座空院子,让齐氏在里面静心礼佛,就当是家庙了,如何?”   孟氏点头,“老太太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她并不想把齐氏送到庵堂去,有些事,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做。   尽管齐氏一再嚷着自己是无辜的,她的罪名还是被大家一致定下了。她直接被送到了一个很小的空院子,因为没人住,院子乱糟糟的,地上的烂树叶厚厚的堆着,屋里的桌子椅子都蒙着一层灰尘,要自己打扫才行。好在,她毕竟是二太太,孟氏还是安排了一个小丫鬟跟着服侍她。   三老爷叶承淐和梅氏回了三房的院子,梅氏一脸的不可思议,“老爷,您说,这真是二嫂做的?真是她下的毒?”她怎么不太相信呢,这火蒚花和冰蘁她没听过,看齐氏的神情,也是一脸的茫然。   “应该是吧,没看她的大丫鬟都承认了吗?要不是她做的,那丫鬟何必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呢。”叶承淐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嫂突然发难,母亲和二哥没有做好准备,只好临时决定让二嫂顶罪,而大嫂也接受了这种妥协的结果。但是他不打算把实情告诉梅氏,她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梅氏想想也是,那丫鬟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二太太逼迫的,但毕竟给候夫人下毒了,所以,孟氏下令打上三十板子,再发卖出去。虽然说没有直接要了那丫鬟的命,但能不能熬过三十板子,还真不一定,就算熬过了,发卖出去,没医没药,也未必能活下来。或者就算活下来了,这种被主人家打了再发卖的,一看就是犯了大错,又怎么能卖到好人家去。   这丫鬟算是死路一条了,要真和她无关,她是疯了才会把这么可怕的罪名揽上身。看来,这事还真是齐氏干的。梅氏摇摇头,人不可貌相啊,她平时觉得齐氏有些贪,但总体还算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胆子竟然这么大,给大嫂下了七年的毒,要不是偶然被人撞破了,估计大嫂这一辈子也别想起来了。 第033章   处置完齐氏, 孟氏带着叶芊和叶砺离开了大花厅, 叶芊一手牵着母亲, 一手牵着哥哥,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因为母亲病了七年, 自她有记忆起, 就从未有过和母亲手牵手的经历, 叶芊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粉红的小嘴唇高兴地翘了起来,白嫩的脸颊两边露出浅浅的小梨涡。   孟氏自然感觉到了宝贝女儿的雀跃, 她既欣慰女儿对自己的依赖, 又对这么多年没有照看过女儿而感到愧疚, 轻轻揉了揉手里握着的软乎乎的小手。   叶芊一边走, 一边兴奋地跟母亲介绍,这是海棠花,这是月季花……   孟氏眼中全是温柔的笑意, “芊芊平常送到母亲屋里的花是不是都是从这花园采的?”   叶芊高兴地点点头,花园里的花很多, 各式各样,她常常采了新鲜的花送到母亲的屋里, 这样母亲就算不能出门, 也能看到鲜花了。   叶砺去了演武场, 叶芊则陪着母亲回了思远堂, 没多会儿,就有人送来了账册、钥匙和对牌,孟氏先去了帐房,把余银记录下来,又去了库房盘点库存。盘库存要对照物品清册和库中的实物,还要防着有人以次充好,耗时极长又枯燥无聊,孟氏看宝贝女儿的小脸慢慢皱了起来,笑道:“芊芊不用陪着母亲了,自己去玩吧。”   “我想去豫王府。”叶芊抬起头,“这次多亏了豫王殿下,我想去谢谢他。”   “去吧。”孟氏轻轻揉了揉宝贝女儿的头顶,这她能好起来,真是全亏了豫王。   叶芊乘着马车去了豫王府,轻车熟路地来到豫王的书房。   豫王坐在大大的书案前,看见叶芊来了,黑漆漆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招招手,“芊芊,来。”   叶芊挤到他的紫檀木大圈椅边,“言哥哥,你在忙吗?”   豫王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叶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去看大书案上摆着的地图,地图上有些地名,但大部分都是弯弯曲曲的线条,叶芊看了半天,也没明白。   豫王白玉般的修长手指伸了过来,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这里就是咱们现在待的京都。”   叶芊“哦”了一声。   豫王又指了指另外一处,“这里就是我的封地,篷叶。”   叶芊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惊讶地扭头看着豫王,“这么近?”   豫王薄薄的嘴唇一勾,“这地图是缩小了的,像豫王府,芊芊知道有多大的,在这地图上就是个针尖大小的点而已,这篷叶在地图上看起来近,实际走起来要好多天呢。”   “那言哥哥要是去一趟封地的话,岂不是很麻烦?”叶芊颇为同情。   豫王笑道:“是很麻烦,所以,我要是去封地的话,芊芊陪我去,好不好?”   叶芊顿时为难起来,按理说豫王帮了她这么多,让她陪着去封地她不该拒绝的,可是,母亲才刚好起来,她想多陪陪母亲,再说,家里的事情正多呢,二婶被关起来,母亲刚刚接手中馈,她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守着母亲也能安心些。   “怎么,芊芊不愿意?”豫王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他是想着趁着小丫头年纪小,带她出去走走,要知道女子一旦嫁人,事情就多了起来,就算他不会有任何事情烦扰她,她轻易也脱不开身一走好几个月的。刚好篷叶那边的事情也需要安排一下,那些矿山要采,但是却不能公开地开采,只能小规模地进行,虽然派了得力的亲信过去了,他总要亲眼去看一看才放心。   “不是不愿意,”叶芊小心地拉住豫王绣着祥云纹的袖子,“母亲身体刚好,又接管了中馈,我想陪她两天。言哥哥,咱们晚几天再去,好不好?就晚上几天就行。”   原来小丫头是这么想的啊。看着她小心翼翼跟自己商量的样子,豫王的心情又愉悦起来,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颊,“不是现在去,今年都不会去的,可能明年或者后年吧。”   “那明年或者后年,我肯定能陪言哥哥一起去。” 叶芊松了口气,“言哥哥,这次母亲能好起来,多亏了你呢。言哥哥,谢谢你。”   她大大的杏眼认真地看着豫王,里面满是感激和信任。豫王的心十分熨帖,环着她的双臂不自觉紧了紧,轻声问道:“那芊芊陪我入宫去看看母妃,好不好?上次母妃见过芊芊,很是喜欢,一直念叨你呢。”   “好啊好啊,我也很喜欢玉妃娘娘呢。”叶芊的小脑袋使劲点了点,表示自己十分地喜欢。   他们坐着豫王的豪华马车,去了皇宫。   见豫王和叶芊携手而来,玉妃很是欢喜,命宫人取了点心,又亲手给两人倒了茶。   已经见过一次玉妃,叶芊这次一点儿都不拘谨了,一边吃点心,一边把家里的事跟玉妃讲了一遍,“这次母亲能好起来,多亏了言……殿下呢。”   玉妃赞赏地看了看儿子,当初她就担心侯府的水太深,怕小丫头受委屈,还想着从自己宫里挑个稳妥的嬷嬷送过去,没想到儿子送的人更厉害,只一个照面就识破了候夫人中毒多年的隐秘。这样也好,儿子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她本有些忧虑候夫人心里不喜欢自己儿子,这下应该没问题了。而小丫头和儿子亲密,她也乐见其成。   正说着话,淑妃派人来了,说是二皇子瑞王得了包好茶,比宫里的还好,给淑妃送来,淑妃又给玉妃送来些。   玉妃和淑妃派来的宫女说话,豫王带着叶芊去了正殿后面的花园。   玉妃号称是大齐第一美人,这凝玉宫也是整个后宫最大的,比皇后和淑妃的宫殿都要大。从正门看没什么,但整个正殿后面是一大片地方,全部建成了花园,里面种着高大的花树。   叶芊一进花园,就赞叹地睁大了眼睛,“言哥哥,这里真漂亮。”   豫王笑着点点头,当然漂亮了,这花园是有人在用心打理的。他拉着叶芊的小胖手,在花园中随意地漫步,越走越深。   走到一棵海棠树下,叶芊不肯走了,仰着脖子看树上正开得妖娆的花朵。   豫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故意把她举得比自己还要高些。叶芊一点儿都不怕,眼看那美丽的海棠花触手可及,咯咯一笑,一手扶着豫王的头,维持自己的平衡,一手伸了出去,摘了一朵半开的花。   她轻轻嗅了嗅,低头去看豫王,却见他正仰着头看自己,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在他脸上落下细小的光斑,给他白玉般的脸庞渡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叶芊圆圆的指尖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点了点,喃喃地叹道:“言哥哥,你可真好看。”叹完,她顺手把那朵半开的海棠花别到了他的鬓边。   豫王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他堂堂王爷,头上戴朵鲜花算怎么回事,可是小丫头赞他好看,他心里又很是愉悦。   叶芊突然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小手臂圈住豫王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言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咱们?”   豫王的笑意敛了些,低声道:“无妨的,这里都是母妃的人,就算有人看咱们,也不是恶意的,芊芊尽管放心。”他自然早就察觉到了,不过,他带着叶芊来花园中闲逛,本来就是想给那个人看的。   叶芊对他十分信任,既然豫王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她又直起小身子,另摘了一朵海棠花,踢了踢小腿,豫王顺势把她放了下来。   豫王接过她白嫩嫩的手指捏着的海棠花,给她插在丫髻上,“芊芊,你也很好看。”   被人夸了好看,叶芊有些羞涩,抿着唇微微一笑。   豫王牵着她的小手,在花园中转了一大圈,才回到正殿。离开花园的时候,豫王悄悄把自己鬓边的海棠花摘掉了,给小丫头看看也就罢了,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头上戴花。   两人在凝玉宫用过午膳,又歇了会儿,才离开。   快要出宫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人,二十几岁,生得仪表堂堂,气质沉稳肃穆。   豫王停下脚步,一拱手:“二哥。”叶芊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她没见过的二皇子,瑞王殿下,也就是淑妃的儿子。   瑞王的目光在叶芊身上扫了一眼,冷峻的脸上露出笑意,“四弟可是去看玉妃娘娘了?这就是和四弟定了亲事的叶家姑娘吧?”   叶芊屈膝行礼:“叶芊见过瑞王殿下。”   瑞王摆摆手,“不用拘礼。老四什么时候去我府上坐坐,咱们兄弟离了宫,有了各自的王府,倒是很少聚在一起了。”太子和三皇子康王倒是常常在一起,他和太子是对头,而豫王则是谁都不理会,除了逢年过节一家人团聚,他们很少会坐在一起。   豫王牵起叶芊的手,“改日吧,我还要送叶四姑娘回去。”   瑞王大笑,拍了拍豫王的肩膀,“早就听说老四很是看重四弟妹,果然如此,那就改日再聚吧。”   豫王牵着叶芊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瑞王的背影。太子和老三联手,老二也想找他联手,可惜,他一点儿也不想站到瑞王的阵营中去,当然,也不会和太子康王站到一起。 第034章   齐氏被关了起来, 她还没想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大丫鬟要主动站出来,还指认自己就是下毒的人, 明明最有可能的人是老太太。   被孟氏指派来服侍齐氏的, 是个叫小英的小丫鬟,她倒是手脚麻利,把这破败的院子很快就收拾好了,又把笔墨纸砚和一卷佛经准备好。   齐氏看见佛经就来气, 什么叫自己功利心太重, 明明是孟氏病倒之后她才接手中馈的, 根本不是自己为了中馈而毒害孟氏,这些人真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就直接把她关起来了。   齐氏越想越气,抓起佛经就撕。   “太太, 使不得啊。”小英吓了一跳, 忙扑上来抱住齐氏的手,把佛经给抢了下来,“太太, 奴婢知道您受了大委屈,您是被冤枉的, 可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啊, 太太要是不抄这佛经, 可怎么离开这里啊。”   “你、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这还是第一个说自己委屈的人, 虽然只是个小丫鬟,齐氏心头也有了些暖意。   “奴婢当然相信了!”小英用力点点头,“当年候夫人生病的时候,太太并没有掌管中馈,又怎么能手眼通天地把库房里的东西换掉,分明是别人干的,却让太太来顶罪!”   对呀,当年孟氏掌管中馈的时候,库房从来不让人随便进的,自己怎么可能把清杬香和燕窝换掉呢,她可不像老太太那样,到处都安排了人手。   ……到处都安排了人手,老太太!   齐氏震惊地站了起来,要说起来,能在库房里做手脚的,只要老太太啊!孟氏不可能毒害她自己,梅氏有个有钱有势的爹,向来不屑这些,这毒是老太太下的!   齐氏好像突然开了窍,混乱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为什么自己的大丫鬟会主动跳出来指认自己,肯定是受老太太的指使啊,那该死的丫鬟是老太太的人!   齐氏几乎要气疯了,红着眼睛在屋里转了两圈,好个老太太,自己这几年掌管中馈,对她可是言听计从,给她捞了多少好处,结果一有事,老太太就把她给推出去顶罪了。   小英细细地看看齐氏的神情,确信她已经明白了,又愤恨地说道:“太太这么被人冤枉,老爷竟然也不帮太太说句话,还骂太太是毒妇。”   老爷?齐氏皱着眉头看向小英。   “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编排老爷!”小英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就是、就是为太太难过而已,别人不知道,难道老爷还不知道太太是清白的?”   老爷应该知道的。齐氏低着头想着,她除了贪墨来的银子没有如实告诉老爷,自己在这侯府做过的事从来不瞒他,好的坏的都会告诉他,连妯娌间的小机锋都会向他诉说。   老爷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也肯定知道真正下毒的人是老太太,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没有老太太重要,是可以随时舍弃的啊……   齐氏越想心越凉,颓然地坐到破旧的椅子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小英找了个干净些的巾子来,默默地递给齐氏,待齐氏哭声稍小,上前帮她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梳了起来,一边梳一边劝道:“太太,您别难过了,就算老爷他……您还有两个姑娘呢,还有二少爷呢,奴婢虽然没什么用,只要您不嫌弃奴婢粗笨,奴婢也会永远守着您的。”   “你是个好的。”齐氏擦了擦脸上的泪,这个小丫鬟说的对,她还有芙姐儿呢,还有蓉姐儿呢,芙姐儿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的人了,础哥儿的学业也不错,将来没准能中进士,到时候,儿女都有了大出息,谁还敢来冤枉她。   ……   齐氏突然被关起来,侯府的中馈没有正常交接,孟氏只能一样一样地盘点清楚。   库房里的库存和物品清册倒是一致,但是二房各处所领的东西却已经大大超标了,比如蓉姐儿屋里的整套茶具就有十几套之多,倒不是叶蓉屋里真用着这么多,而是她常常发脾气地时候打碎了,却没有照价赔偿,而是直接领了一套新的,这样下来,她屋里登记使用中的茶具就多了。   孟氏把这些东西都依次列了出来,各院子都按例该用多少用多少,该退回库房的就要退回,已经毁损了的就要照价赔偿。   清点完库房,孟氏又着手开始查账,这次她把叶芊带在了身边。宝贝女儿是豫王正妃,将来难免要管理豫王内院,什么都不懂可不行。以前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她站起来了,自然要手把手地教会女儿。   叶芊从未接触过这些,看着孟氏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觉得甚是新奇。“娘,这些都要对一遍吗?”叶芊看看摞得高高的账册,有些担忧母亲的身体,她才刚刚好起来,这样操劳行不行啊?   “不用。”孟氏自然明白女儿在担忧什么,“不需要我全都亲自对账,只要抽查没问题就行。”对账本是账房的事,但是她刚刚接手过来,谁知道齐氏和账房有没有联合起来做假账,所以要随机地抽上几本账册审核一下,要是没问题倒也罢了,要是有问题,就得全部重新对账。   叶芊耐心地看着母亲对完一本账,见母亲的眉头皱着,担心地问道:“娘,可是这账有问题?”要是有问题的话,岂不是要全部对一遍了?   “账倒是没问题。”孟氏白皙的手指在账册上轻轻点了两下,“不过,这花销可就问题大了。”她也是掌家多年的人了,一个月花销多少心中自然有数,办一场宴席要多少银子也大致清楚,这账本虽然没有作假,但是每个月的花销却比她掌家时翻了倍。而且,不光是二房的花销,是各个院子的花销都翻倍了,包括她的思远堂。   齐氏应该没有这么聪明,估计是老太太教她的。在账本上作假很容易查出来的,算盘一拨就会露馅,但这种开支变大却很难查,齐氏完全可以说鸡蛋变贵了、燕窝涨价了、某年的炭特别少、某年的冰很稀罕什么的,当下的物价她可以查,过去几年的物价却无从查起了。   叶芊不忍心看母亲苦恼,劝道:“娘,过去的就算了,追不回来的银子就由他去吧,以后的开销娘管好就是了。”   “无妨,娘自有办法。”孟氏笑着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她和齐氏做了多年的妯娌,打过无数次交道,她很了解齐氏,也有法子把她贪墨的银子弄回来,她把小英派到齐氏身边去,可不是真的为了服侍她的。   ……   对于叶芙叶蓉两姐妹来说,最近可真是厄运连连。叶芙差点被太子弄死,身体才养好,而叶蓉则是脸上的伤勉强消了,两姐妹刚刚能出来见人了,母亲就被关起来了。   虽然是关起来,但孟氏并没有派人看守着,叶芙叶蓉很顺利地见到了齐氏。   “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叶蓉一看这破败的小院子就火冒三丈,“你怎么能住到这么破的院子!是叶芊和大伯母害你的,是不是?”孟氏的病一好,母亲就被关了起来,不用想都知道是孟氏害的。   叶芙也很气愤,“娘,府里的人都说是你下毒害了大伯母,究竟是不是真的啊?”她并不是很肯定母亲是无辜的,按照她的想法,为了从孟氏手里把中馈夺过来,下毒害她不能起床,这是一种很有效的做法,没准母亲就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我。”齐氏一手拉着叶芙,一手拉着叶蓉,眼眶又红了,“我是掌管了中馈,可下毒的人却不是我。”齐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两个女儿,得让她们提防着老太太才是,免得哪天像自己一样被老太太坑害了。   齐氏让小英去院子里守着,把自己猜到的事告诉两姐妹,叮嘱道:“老太太亲口说的,她在每个院子里都安插了人手,像芊姐儿院子里刚刚离开的赵嬷嬷,我院子里就是那个背叛我指证我的大丫鬟,你们两个院子里肯定也有,你们两个回去要仔细地排查一下。”   “老太太下了毒竟然让娘替她背黑锅!”叶蓉跳了起来,“还在我的院子里安插了人,监视我!这、这也太恶心了!”老太太要是直接问她每天做了什么,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可这和被人悄悄地监视是两码事,尤其在老太太指使那丫鬟诬陷了母亲,这事就更让人难以接受了,谁知道老太太偷偷安插在她院子里的人将来会不会把她咬一口。   叶芙也被老太太这变态的掌控欲吓到了,暗暗地在心里把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婆子过了一遍,盘算着到底谁是老太太|安插的内奸。   “所以,你们两个回去了要好好查一查。”齐氏捏了捏叶芙的手,目光中全是期盼,“芙姐儿,太子殿下那边你可不能放松了,那天太子派来的人说了,等你十四了,就把你接到东宫去,将来要是你能坐上侧妃的位子,娘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听太子,叶芙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那种濒死的绝望感又在她的心里蔓延开来。   叶蓉还不知道叶芙和太子的事,闻言惊喜地睁得了眼睛,“大姐姐和太子?真的?”这要是真的,那叶芊还有什么好得意的,豫王再厉害,还能强得过太子不成?太子是储君,豫王可是臣,哪个更高贵,还用说吗?   “自然是真的。”齐氏终于露出个笑脸,“不过,这事可是机密,绝对不能外传,蓉姐儿可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叶蓉不满地叫了起来,“那叶芊有了豫王妃的名头,就横行霸道起来了,娘看她多么得嚣张啊,大姐姐要是太子侧妃,为什么不告诉大家,这样,谁还敢欺负咱们!”   齐氏板起脸来,“说了不能外传就是不能外传!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要是让人知道他和芙姐儿有了……有了什么干系,会被当成把柄的。”   叶蓉遗憾地撅起嘴,叶芙则哀求地看向齐氏,“娘,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齐氏用力攥住叶芙的手,“芙姐儿啊,别害怕,上次是太子殿下喝醉了,难免有些失控,下次就不会了。再说,娘被关到这么个破院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娘可全指望着你呢。”   “娘,”叶芙几乎要哭了,一想到还要再见到太子,她就肝胆俱裂,那种痛楚她再也不想经历了,“不是还有爹吗?爹不会放任不管,自然会救娘的。”   齐氏冷哼一声,“你们的爹我是指望不上了,他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他早就知道是老太太下的毒,那丫鬟指证我的时候,他不仅不帮着我辩解,反而上来就骂我是毒妇,为的就是保住老太太,让我来顶罪。哼,在他心里,老太太才是他的亲人,咱们母女都得靠边站。”   “爹怎么能这样?!”叶蓉气得满脸通红,“爹明知道娘是被冤枉的,还帮着老太太?我不信,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叶蓉站起来就跑出去了,齐氏没叫住她,忙让叶芙追上去,“她这个爆脾气,芙姐儿快跟过去看看,别让她把你爹惹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 第035章   叶蓉怒气冲冲去了外院二老爷的书房, 二老爷叶承浤正在处理公文,他自认是个十分勤勉的人, 就算官职不高, 也会把公务处理的尽量完美。毕竟, 他可不像大哥那样,生来就是侯爷,也不像三弟那样,有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就算什么都不会, 也照样能做官, 官职比他的还大。他只能靠自己, 他相信靠自己的头脑和勤勉,早晚有一天,他也会青云直上, 爵位、官位都会有的。   “爹!”叶蓉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呢?你明知道下毒的是老太太, 还让母亲背黑锅!”   “住嘴!”叶承浤气得差点撅过去, 他自诩聪明睿智,是个擅长谋略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女儿, 还没进门呢就嚷嚷着下毒的是老太太,就算这是真的, 也不能宣之于众, “胡言乱语, 下毒的是你母亲,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指证她了,还能有假?”   叶蓉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大丫鬟是老太太在母亲身边安插的人,当然要听老太太的了,爹,你帮帮母亲吧,你没看见,她住的院子可破旧了,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谁跟你说的毒是老太太下的,大丫鬟是老太太的人?”叶承浤捏了捏眉心,难道他们做的这么明显,连蓉姐儿都能看出来。   “是母亲说的。”叶蓉上前拉着二老爷的袖子,“爹,那天有族长在,你干嘛要包庇老太太啊,让母亲白白地被冤枉。”   “不许再说了,”叶承浤甩了甩袖子,“那毒就是你母亲下的,和老太太没有一丁点关系!”齐氏什么时候变聪明了,他还以为她不会想到呢,不过,还是不够聪明,只看到了让她顶罪,没想到这只是暂时的。   叶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简直是非不分、无情无义!”在她心里,父母一直都是恩爱的,虽然比不上三叔和三婶那么黏糊,但也是相互敬重的,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样对待母亲。   “啪!”被九岁的女儿指责了,叶承浤怒气翻涌,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我让你住嘴!”   叶蓉脸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只是能见人了而已,二老爷这一耳光打下来,痛得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捂着脸弯下腰去。   叶承浤这才想起她的脸还伤着,暗暗有些后悔,但又担心她会无所顾忌地到处乱说,冷着脸斥道:“你不是还在禁足吗?现在就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为母亲求助无果,反而挨了打,叶蓉又伤心又气愤,哭得身子都颤抖起来。   叶芙已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着父亲和妹妹的争吵完,才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父亲息怒,三妹妹还小,就算说了什么也是无心的。”   叶承浤板着脸地摆摆手,“带她回去!”   叶芙拉着叶蓉离开了。   叶蓉却不肯回自己的院子,去了齐氏被关的小院,对着齐氏一通哭诉。齐氏的心更加凉了,好个叶承浤,真是翻脸无情啊,不仅坑害了自己,连女儿也打了。好在,她还留了一手,贪墨来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悄悄地藏着呢,谁也没告诉,连叶承浤都不知道在哪儿。   叶蓉哭完一场,气愤委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小心翼翼地过来,“姑娘,库房那边说咱们院子登记使用的物品大大地超标了,光是茶具就有十几套,床帐三套,还有好多别的,说、说让咱们……退回去。”   “什么退回去?!”事情一波又一波,叶蓉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那些茶具都碎了,床帐都破了,拿什么退回去?!”   丫鬟恨不得缩成一只带壳乌龟,“大太太说了,毁损的东西都要照价赔偿的。”   “赔就赔,值几个银子,也值当地来要。”叶蓉满不在乎。   “大太太说了,”丫鬟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姑娘屋里超标的东西,一共价值三百二十两银子……”二太太掌家的时候,送到姑娘屋里的都是好东西,可姑娘脾气爆,常常就给弄坏了,算下来还真是不少银子呢。   “什么,三百二十两?!”叶蓉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不去抢!”   丫鬟小心地退了一步,“本来是三百二十六两的,大太太说,念在姑娘还小,把零头给抹了。”   叶蓉抄起手边的粉彩小茶杯就想扔出去,见丫鬟满眼惊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银子,又恨恨地放下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母亲刚刚出事,大伯母就迫不及待地要欺负我们了。”   丫鬟没敢吭气,谁是虎,谁是犬,她可不敢置喙。   叶蓉气鼓鼓地坐在桌边,她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才三两,她大手大脚惯了,从来不存银子,反正有母亲呢,缺了什么直接问母亲要就行了,也不需要打点什么人,所以每月的银子都花光了,这下到哪里去找三百二十两银子去?   叶蓉气恼地揪着手里的帕子,没多会儿,精美的薄丝绣花帕子就被扯得变形了,丫鬟心疼地看着,却不敢去阻止她。   “算了,不管了,我就没银子了,她能把我怎么着?!”叶蓉一拍桌子,决定就不还银子。   和叶蓉相反,叶芊的心情十分愉悦。   孟氏忙乱了几天,把各处的账册、库存都清点完毕,就清闲下来了。病倒前侯府的中馈本就是她掌管的,可谓是轻车熟路,也有很多管事的人都是信服她的,就算有老太太和齐氏的亲信,也不敢明着和她作对,毕竟,孟氏是正经的候夫人,齐氏又犯了错被关起来,再忠心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叶芊牵着母亲的手,一路走一路兴奋地介绍,“娘,这是我的院子,这东厢房住的是冯嬷嬷……”在她的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她住的地方,她恨不得把每样东西都跟母亲说一遍。   孟氏握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脸上是温婉的笑意,眼里闪过的却是凌厉的光芒,好个齐氏,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的。这里是济平侯府,芊芊是侯爷的正经嫡女,按例,芊芊的月例银子、屋中陈设、每日膳食都是要比二房的三个姑娘高一等的,可芊芊屋里的茶具、床帐、屏风等等,还有笔墨纸砚、多宝阁上摆着的小玩意,没有一样是能让她满意的。孟氏想起库房登记的清册上叶蓉领走的东西,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娘,这个是豫王殿下送给我的。”叶芊把那个玉石雕刻的小鸟拿给孟氏看,因为阿黄留在了豫王府,豫王就把这个和阿黄一模一样的玉雕让她带回来,为的是让她常常想起阿黄,顺便也能想起自己。   “嗯,很好看。”孟氏把她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叶芊笑得很是开心,两个小梨涡出现在白生生的脸颊上,“王府里有个阿黄,和这个一样的,特别聪明……”   孟氏含笑听着叶芊念念叨叨地讲着豫王府的事,心中很是欣慰,原本以为是一场无可奈何的亲事,没想到豫王倒是对宝贝女儿很是上心,并不像外人传的那样嚣张跋扈,也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子生下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坏的呢?   叶芊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愉悦,不是黏在母亲身边,就是黏在哥哥身边,连冯嬷嬷的礼仪课都不认真上了。冯嬷嬷也不拘着她,反正殿下吩咐过了,不许苛责小王妃的,只要表面像是那么回事就行,再说,她本来的职责也不是教导礼仪,而是看顾好小王妃,叶芊无心上课,她自然不为难她,让她跟在孟氏身边,还能学着掌家理事呢。   过了十几天,是府里发放月例银子的日子,大房和三房都顺利地领走了月例银子,二房各处却都遇到了挫折。   “为什么没有领到银子?”叶蓉不敢相信地问丫鬟,大伯母这么嚣张吗,明目张胆地克扣自己的月例?若是母亲掌家的时候,她也不在乎这三两银子,反正要什么有什么,可现在她要什么没什么,全指望着这三两银子呢。   丫鬟满脸通红,她去领银子,没领到反而被训了一通,往常府里各处都巴结着她们,她也觉得自己是个体面人,现在却不一样了,想起那管事婆子鄙夷的眼神,她心里也很委屈,“说是姑娘还欠着三百二十两银子呢,要是不还上,就从这月例银子扣,直到够了三百二十两为止。而且,姑娘领的物品超支,又不补回银子,以后,库房也不会给姑娘换新用具的。”换句话说,以后姑娘的茶具真的不小心摔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什么?!”叶蓉生气地大叫:“三百二十两,要一百多个月呢!”那她岂不是很多年都没有月例银子可领了,天啊,这要怎么活?   “要是太太还掌家就好了。”丫鬟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听说不光是她们姑娘这里,大姑娘叶芙和二少爷叶础那里也没领到月例银子,甚至二老爷的手头也紧张了,要是太太掌家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烦恼。   “母亲?对啊,母亲肯定有银子!”叶蓉兴奋地跳了起来,才三百二十两,找母亲要就是了! 第036章   上一页←返回列表→下一页   不光是叶蓉想到了问齐氏要银子, 叶芙、叶础、甚至二老爷也想到了。   叶芙和叶蓉一样,屋里的东西弄坏了好多,却赔不出来。而叶础是领的银子超支了, 他在书院向来大方, 常常请同窗小聚, 这给他换来了好人缘,但月例银子可不够他这么使的,所以, 他每个月在账房领的银子都是超支的。齐氏掌家的时候,账房只是把账记清楚,却没拦着他不给, 现在孟氏掌家了,自然让他把超支的银子补回来。   二老爷叶承浤和叶础的情况有些相似, 他不像三老爷叶承淐那样, 有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做上峰, 他只能靠自己。叶承浤勤勉是有的,可是学问不足, 为了官职, 常常上下打点,请客送礼也是常有的事。齐氏掌家的时候, 会尽量把他这些花销走在公中的账上, 换了孟氏却不肯, “二弟和三弟的月银都是一百两, 就算有些应酬也是够的, 三弟就从来不会请同僚吃饭还要走公中的账。当年我掌家的时候,向来都是这个规矩的。”   二老爷手头顿时拮据起来,他也想到了齐氏,齐氏掌家多年,他知道她是贪墨了些银子的,从来没问她要过,是因为他也从来不缺银子花,放在齐氏那里和放在自己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孟氏故意没有拦着,这些人都顺利地见到了齐氏。   齐氏头大如斗,三个儿女的银子好说,本来也不多,补上以后让他们每个月都注意节省着,有多少月例就花多少,可叶承浤那里却是个无底洞,如今她已经不掌家了,没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入账,手里的银票要是交给叶承浤,那她可就没有傍身的财物了。尤其是叶承浤如此无情无义,明知她是冤枉的还帮着老太太坑害她,现在是把她关起来,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借着这个毒害候夫人的罪名把自己休弃了?   不行,绝对不行,齐氏连连摇头,她不能把银子交给叶承浤,要留着给自己,万一被休了,至少不是一无所有。   小英一边勤快地擦着桌子,一边偷偷观察着齐氏的神色,叹了口气,“太太,您真是太可怜了,都被关起来了,老爷还问太太要银子,希望老爷不会趁太太不在,把您的首饰给拿走当了。”这些天她服侍齐氏十分用心,不仅手脚麻利,还特别贴心,深得齐氏信任,就算说些过头的话齐氏也不会怪她。   齐氏不在乎地摆摆手,“首饰什么的不要紧,他要拿走也无妨。”关键是那些银票还在就行。   小英见齐氏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再加把劲,“奴婢就是心疼太太,屋里总有什么东西是太太心爱的吧,要是被老爷拿走了,太太肯定会难过的。像奴婢最宝贝的就是头上这根银簪子,这可是奴婢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谁要是敢抢,奴婢就跟他拼命。”   齐氏刚想笑话小英小家子气,一根银簪子也值当拼命,脑子却突然转过弯来,首饰虽然不要紧,可屋里确实有她心爱的东西,就是那些银票啊!万一要是被叶承浤翻出来了,就算箱子上有锁,也拦不住他啊。   齐氏顿时坐不住了,焦急地在屋里转了几圈。怎么办?那些银票该放在哪里?   放在自己身边?不行,那都是她贪墨来的银子,是不能见光的,她现在是待罪之身,孟氏完全有理由搜查她住的这个小院,要是把银票搜出来,她可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氏把银票拿走。   放在儿女身边?不行,三个儿女都是大手大脚的,这么多的银子给他们,一是可能自己挥霍了,二是可能分给叶承浤,到自己放出去或者被休弃的时候,还是一无所有。   交给娘家哥哥代为保管?不行,大哥大嫂都是一毛不拔见钱眼开,这些年不知道从自己这里搜刮了多少好处,这么大笔的银子交给他们,只能是肉包子打狗,到最后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齐氏都快急疯了,她需要一个有情有义、不贪图自己财产的人帮她保管这大笔的银票。她没头没脑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别说,还真想到一个人。   齐氏待字闺中时,隔壁是一家姓吕的富商,富商的小儿子吕文彬同她年纪相仿,两人自幼一起玩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最后她嫁进了侯府,但吕文彬并没有怪怨她,到现在逢年过节还会送礼过来。收到吕府送来的年节礼,她心中总有一丝隐秘的甜蜜,觉得吕文彬定然没忘旧情,借着这种光明正大的法子给自己表达情意。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然不能做什么,但礼尚往来还是可以的,她理直气壮地按例给吕府回了礼,虽然同给各家的回礼并无差别,但在她心中,也算是你来我往了。   齐氏想到的人,正是吕文彬。他对自己可谓是有情有义,家中又是富商,肯定不会贪图自己的银子。   想好了人选,齐氏决定写封信,和银票一起送过去。   写了不满意又撕掉,在扯烂了好几张纸之后,齐氏终于决定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唤他“文彬哥哥”,这样也是希望他能想起小时候的情意,帮自己妥善地保管好这大笔的银票。   为了防止有人偷看到这封信,齐氏没有写明具体的数额,只写了“有些东西,寄放在文彬哥哥处,望文彬哥哥帮我保管”。   写好信,齐氏小心地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来,递给小英,告诉她去自己屋里,找到那个红漆镶贝的大箱子打开,里面一件很旧的绿色褙子里裹着一摞银票,把银票和信一起送到吕府吕文彬的手中。齐氏郑重地说道:“如今我只能靠你了,小英,帮我做好这件事,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不光银簪子,金簪子你也会有的。”   “太太放心,奴婢一定给您做好这件事。”小英用力点点头,带着钥匙和信走了。   她没有去齐氏的院子,反而悄悄地找到了孟氏。孟氏看完齐氏写的信,差点乐出声来,这齐氏怎么这么天真呢,吕文彬之所以送年节礼,并不是惦记她,而是因为她身在侯府,吕家只是商户,能攀上侯府自然是好事,到了齐氏这里,就成了旧情难忘了。   孟氏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英这才去了齐氏的院子。齐氏毒害候夫人,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吓破了胆,生怕自己跟这件事扯上一丁点的关系,整个院子的人都被孟氏打发到各处去了,只留了几个粗使的看管打扫院子。   小英抬着下巴进了屋,硬是没有人敢拦她。她打开那个红漆镶贝的大箱子,把绿色褙子找出来,里面的银票翻出来藏到怀里,又把齐氏的首饰收拾了一部分,和绿色褙子以及那封信包在一起,收拾成一个小包袱,拎着出了院子,又去找了孟氏。   小英把怀里的银票悉数交给孟氏,孟氏点了点,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她也对比过自己掌家时的开销和齐氏掌家的开销,对于这中间的差额自然心中有数,但她以为这主意既然是老太太教的,那齐氏肯定拿的是小头,没想到,看这银票的数额,齐氏贪墨的倒是大头了,老太太那里反倒没多少。   孟氏饱满的嘴唇满意地弯了起来,按理说,这笔钱是公中的,她也该还到公中去,可是她一点儿都不想这么做,所谓公中,她和儿子宝贝女儿才花销多少,还不是老太太、二房、三房的,这么多年自己被他们毒害,齐氏又明里暗里地亏待自己的宝贝女儿,这银子她才不还回去,就当是齐氏给宝贝女儿的补偿吧,她要留着,给女儿做嫁妆。反正,就算黑吃黑,齐氏也不敢来讨要公道。   孟氏把银票收了起来,看了看时辰,让小英出去了。   小英夹着小包袱,出了二门,透过花木,眼看着二老爷打从远处过来了,她低着头一路快走,在小路的拐角猛地撞到了二老爷身上,小包袱脱手而出。   叶承浤大怒,他手头拮据,本来就心情不好,不长眼的奴才还撞到他身上来了,正想让人拖下去打一顿,却看见地上的小包袱散开,里面露出璀璨的首饰来。   一个奴婢哪里有这么好的首饰,他心中起疑,弯腰就去拿那个小包袱,小英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忙把那小包袱抢到了自己怀里。   叶承浤眼睛微眯,打量了一眼小英,觉得她有些面熟,略一回忆,想起这就是齐氏现在住的院子里唯一的丫鬟。这下他心中更是怀疑,命身后跟着的长随把小英怀里的小包袱抢了过来。   小英“拼命挣扎”,奈何她是个小丫鬟,怎么敌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小包袱被长随抢走,交给了叶承浤。   叶承浤把包袱扯开,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首饰是齐氏常戴的,除了首饰,还有一件很旧的绿色褙子,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褙子上面压着一封信。   叶承浤盯着那封信,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心底有个声音在劝他不要去打开那封信,可他的手指还是伸了过去。   “贱人!”叶承浤看完信,勃然大怒。 第037章   看了齐氏写的信, 还有那些值钱的首饰,二老爷勃然大怒,连那件很旧的褙子在他的眼里也变得十分可疑,齐氏又不缺衣服,拿这件旧褙子做什么,难道是她在闺中穿的, 有特别的意义?   叶承浤恨不得马上去找齐氏质问一番, 可身为男人的尊严却让他犹豫了, 这府里还有别人呢,让人知道齐氏嫁给他这么多年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青梅竹马的男人,他的脸可往哪儿搁?就算休掉这个贱人,也不能用这个理由, 倒是可以说她毒害候夫人。不过, 要不要休掉齐氏, 他还要再考虑一下, 齐氏没什么重要的, 可是础哥儿就会有一个下毒被休的母亲。   叶承浤想了想,拿着包袱转身就走,小英扑上去想要抢回来, 被叶承浤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   小英呆愣在原地, 眼看着叶承浤走远了, 捂着脸微微一笑, 回了齐氏的院子。   齐氏正心慌意乱, 不知道小英能不能顺利地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成, 就听见小英的哭声,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   小英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太,奴婢没能完成您的嘱托,您打奴婢吧。”   齐氏眼前一黑,见小英脸上红肿,浮起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显然是被人打了,颤声问道:“怎么,是孟氏把你给截住了?”   “不是,”小英摇摇头,哭着道:“是老爷。他把东西抢走了,奴婢想抢回来,可是他身边还跟着长随,奴婢、奴婢没用啊,呜呜……”   银票被叶承浤抢走了!齐氏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完了,这下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主仆两个相对垂泪,外面的院门“咣当”一声开了,孟氏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二弟妹,把你放在这个小院是让你闭门思过,没想到你们主仆两个如此大胆,从今日起,你还是安分地在此修身养性吧,无论是谁都不能见!”   孟氏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垂泪的齐氏,她为了报仇,必须把老太太和二房的势力打散,从最蠢的齐氏下手是很好的选择。   孟氏吩咐人把小英带走,留下两个婆子看守着院子,平时院门上锁,不管是谁来,都不许见齐氏。   齐氏面色惨白,傍身的财物没有了,叶承浤无情无义,只有三个儿女,还不能见面了。   三个儿女……“等等!”齐氏猛地揪住了孟氏的裙角,“我的屋里还有些首饰,那都是我个人的东西,不是公中的,我把那些全交到公中,抵过三个孩子欠的银钱,以后他们三个的月例银子,望大嫂如数发放。”反正她关在此处也没人可见,首饰什么的不戴也没什么,可三个孩子不能没有月银,只要他们以后不大手大脚,衣服膳食多用府里发放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可以。”孟氏答应了。小英拿走又被叶承浤抢走的是一部分首饰,就用剩下的来抵债也够了。   孟氏走了,小英被抓走了,院门锁了。   齐氏心如死灰,银票没了,首饰也没了,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三个儿女,希望他们将来有大出息,把自己从这个牢笼里救出去。   济平侯府暂时风平浪静,孟氏恢复了晨昏定省,每日上午在大花厅处理府中事务。   天气热了起来,豫王府的莲蓬长出来了,豫王还记得和叶芊的约定,特意邀请了叶芊及孟氏、叶砺过府游玩。   叶芊和哥哥是轻车熟路,孟氏还是第一次来豫王府,光是眼前这片波光粼粼的碧湖,她就能猜出豫王府到底有多大,想到宝贝女儿以后生活在这里,离侯府又近,心中倒很是安定,没有一般母亲嫁女的忐忑。   豫王请几人上了小船,两个擅水的婆子撑船,朝着一大片荷花划了进去。   叶芊眼巴巴地看着莲蓬,却不敢伸手去采,豫王亲自动手,采了几朵,放到小几上,叶砺也探出身子去,挑那新鲜饱满的采了进来。   叶芊欢呼一声,她吃过莲子,却没有自己动手剥过,取了一朵莲蓬翻来覆去地研究。孟氏手把手教她,倒也不难,她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剥出一枚白胖胖的莲子,叶芊没吃,反而送到了孟氏的唇边,“娘,你吃。”   宝贝女儿可真是孝顺,孟氏一笑,低头把莲子咬在口中,叹道:“芊芊剥的,就是甜啊。”   叶芊抿着唇一笑,又剥了一枚,送到了叶砺的唇边,“哥哥,你尝尝。”   叶砺也咬在口中,叹道:“芊芊剥的,果然甜啊。”说完,他还炫耀地瞥了豫王一眼,为自己在妹妹心中的排序比豫王靠前而得意。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顿时委屈起来,哀怨地盯着叶芊。   叶芊赶紧手忙脚乱地又剥了一枚,送到豫王的唇边,“言哥哥,你也尝尝。”   听她唤“言哥哥”,叶砺的脸黑了,孟氏则有些诧异,看来豫王对女儿果然很好啊,听这称呼,两人很是亲密了。   豫王低头,圆圆的小指头捏着白胖胖的莲子,他咬在口中,长眉轻轻一挑,淡淡地瞥了叶砺一眼,得意什么,以后小丫头可是要长长久久地待在自己身边的。   “怎么样,甜不甜?”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豫王,粉红的小嘴唇不自觉地吧唧了一下。   小丫头这是馋了,她光顾着给别人剥了,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呢。“甜,非常甜,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莲子呢。”豫王一边笑着,一边飞快地剥了一枚,递了过去。   三只手伸到了叶芊面前,每只手里都躺着一颗剥好的莲子。豫王的手似无暇美玉,叶砺的手带着薄茧,孟氏的手白皙细腻。   叶芊咯咯一笑,胖乎乎的小手指把三枚莲子挨个拣起来,一起送到嘴里。哥哥、母亲、豫王,这三个都是对她顶顶重要的人,大家围坐在一处,她心里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贪心地把三枚莲子一起吃掉了,随着咀嚼的动作,白嫩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兔子。豫王这次有了经验,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动手去捏,虽然手指头痒痒的。   叶芊只剥了开头的三枚莲子,就再也没有动手了,因为有三个殷勤的人轮流把剥好的莲子送到她唇边,她只需要张开嘴就行了。   天气虽然热,但泛舟湖上,却有阵阵凉风,叶芊一边享受着美味,一边欣赏外面的荷花。   豫王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盯着荷花看,想起在凝玉宫她摘的海棠来,探身出去,采了一朵开得十分完美的荷花,递给她。   叶芊正眼馋呢,豫王就给送来了,她满意地接到手里,放到鼻端深深地嗅了嗅。   孟氏也一直留意着两人,见他们之间行为举止带着一种很是自然的亲昵,心中很是欣慰。豫王虽然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但对宝贝女儿可真是细致,而且看女儿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豫王定然平时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并不是在自己面前作戏。   过了申时,天气不热了,豫王亲自带着三人,在王府里大致转了转,叶芊叶砺已经来过,主要是陪孟氏。   王府极大,自然不可能各处都走到,只沿着中轴线走了走。孟氏进了叶芊的院子歇脚,豫王让鹿医正过来,给孟氏扶了脉,鹿医正说是余毒已经彻底清了,豫王这才和叶砺去了书房,叶砺有些兵法上的疑问,想要同豫王探讨。   孟氏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不得不再次感慨豫王对宝贝女儿的用心,这院子可比侯府里女儿的院子布置得要精心得多,而女儿不过是偶尔过来一趟罢了。   阿黄好久没见叶芊了,见她只领着别人在院子里东看西看,却不过来陪自己,着急地大叫:“小王妃,小王妃!”   叶芊乐呵呵地牵着母亲的手,走到阿黄的鸟笼子旁边介绍,“娘,这是阿黄,和我屋里那个玉雕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果然一样。”孟氏笑着点点头,看着女儿给阿黄换了鸟食,把水罐里的水倒掉,又重新放上清水,阿黄的小脑袋在她胖乎乎的小手上蹭来蹭去的。   因为还要回侯府,豫王又想留他们用晚膳,所以早早就开了宴。   毕竟是岳母第一次上门,晚膳是按照宴请贵客的标准来的,叶芊第一次来王府的时候,豫王是按照最高等级接待她的,所以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叶砺却没有享受过此等待遇,他来的时候,都是三个人在一起用膳,菜色丰盛,却没有这么奢靡。   孟氏见叶砺看豫王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还以为他是不理解豫王的做法,暗道:傻小子不懂,这是豫王给宝贝女儿长脸呢。   其实叶砺并非是惊讶这宴席,他是侯府世子,平时也结交了不少人,参加过的宴席更是多了去了,他是被刚才豫王在书房中的言谈震惊到了。   他从豫王这里借走的几本兵法谋略很是高深,有些问题在心里来来回回地琢磨了好些天,也没有想明白。在书房里他不过是随口一提,并不指望这个纨绔皇子能和自己对上话,却没想到豫王非但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而且只几句话就点中要害,让他顿时有了一种拨云见日、醍醐灌顶的感觉。   叶砺简直不敢相信,他知道豫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博学。叶砺干脆把自己疑惑不解之处挨个问了一遍,豫王很有耐心,一一为他讲解清楚,叶砺这才相信,豫王不是碰巧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确有真才实学。   什么纨绔皇子,这分明是兵法大家!叶砺对豫王的感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觉得他没什么优点,也就是对妹妹还不错,现在再看豫王,叶砺是打心底的敬佩,那些困扰自己多日的疑惑,到了他这里,轻而易举地就解答了。   叶砺满脑子都是兵法谋略,恨不得赶紧回去,把那几本书再过一遍,所以,根本就没留意眼前这奢华的宴席。   孟氏看看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看宝贝女儿坦然地吃着豫王给她剔好的鱼,暗道:豫王平时肯定很亲和,自己的儿子女儿在他这王府里,一点儿都不拘谨。   用过奢靡的晚宴,孟氏和叶砺离去,叶芊则留下来了,她很是喜欢泛舟湖上、穿梭在美丽的荷花间的感觉,想要留下来小住几日,孟氏答应了。 第038章   叶芊在豫王府很是自在,每天就是吃喝玩乐。豫王也一直陪着她, 每日只抽一点儿时间, 见一见手下们,处理一下紧急的事务。   叶芊很是喜欢王府的湖,泛舟湖上, 采上一颗莲蓬, 吹着小凉风, 扔一颗莲子到嘴里, 慢慢地咬着吃, 最是惬意不过。   豫王看她喜欢,带她去了临平湖, 也就是上次赛龙舟的地方, 王府的湖再大, 也比不上城郊的临平湖。   叶芊上次在临平湖见到的太子画舫很是低调, 从外面看绝对想不到是太子的, 豫王的画舫就不一样了, 一看就很豪华,里面布置得也十分舒适, 二楼的地板上铺着雪白柔软的毛皮, 绣着碧绿莲叶的大迎枕, 一看就想倚上去。小几上摆着豫王专门为她准备的点心,小巧精致, 叶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临平湖的湖面极为宽阔, 画舫慢慢地离开岸边, 朝着水中央而去。叶芊捏了个小点心,趴在窗口,看着岸上的人渐渐变小,她咬了一口点心,却猛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咳咳——”她刚想开口,却被点心呛了一下,豫王就在她身边,忙帮她拍着后背,等她咳得不那么厉害了,递过来一杯温温的茶,叶芊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感觉缓过劲来。   豫王看她好了,白玉般的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吃东西的时候别急着说话,看把自己呛了多难受。”小丫头呛得不舒服,大大的杏眼里起了一层水雾,煞是可怜,看得他心疼极了,取出丝帕,在她眼睛上轻轻按了按,帕子顿时湿了两小团。   “那个人好像是大姐姐。”叶芊圆圆短短的食指翘起来,指了指正离开岸边的叶芙。   “嗯,是她。”豫王的目力极佳,随意一瞥就认出来了,叶芙离开岸边,上了太子的画舫。   豫王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上次叶芙留在太子的船上,他还以为是凶多吉少,毕竟太子的嗜好极为变态,几乎没有能活下来的,没想到叶芙竟然死里逃生。后来想了想,他就明白了,太子以前弄死的都是他的手下偷来的女孩子,全身乡野民间穷苦人家的,这种人家本来就不看重女子,死了丢了多不在意,再加上对官府有畏惧心理,很少有人去报官的。太子本身也很小心,这种事也是偶然为之,所以,并没有大规模女子失踪的案件。   叶芙就不同了,她不是太子劫掠来的,而是自己送上门的,可以说是你情我愿,就算被人知道了,最多说个不庄重,也定不了太子的罪。而且,估计这是太子玩弄过的第一个年幼的官家女子,可能也是因为出身侯府,太子有过顾忌,才留了她一命吧。   叶芙倒是不怕死也不怕疼,这么快就再次送上门了。豫王轻哼一声,叮嘱道:“芊芊以后离她远一点儿,尤其是不要再和她一起出门。”   母亲和哥哥也这么叮嘱过自己,叶芊很顺从地点了点头。豫王看她这么乖,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   叶芙并不像豫王想的那样胆大,她既怕疼又怕死,可是太子派人来约她,她又不敢拒绝,而且,和太子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就算怕得要死,心里也把自己当成了太子的人,本来想着能拖就拖,过个几年再入东宫,没想到太子这么快就再次召见她了,她身上的伤痕也才刚刚消退了而已。   孟氏早知道她和太子的事,根本就不管她。齐氏自然是指望着她能得太子的宠爱,老太太也命令她梳妆打扮好赶紧出门,叶芙就这样心惊胆颤地上了太子的画舫。   豫王吩咐画舫离太子远远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小丫头看到什么碍眼的事。   游过临平湖,豫王又带着叶芊去了天香楼用午膳,之后才亲自把她送回了侯府。豫王自然是恨不得小丫头就长住王府才好,可孟氏不会答应的,就这几天,已经派人来看了两次。   叶芊先去见了母亲和哥哥,又回到自己的院子,歇了午觉,写了几篇字,用过晚膳后,去了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乍一见老太太,叶芊吓了一跳,老太太好像胖了很多,脸圆圆的,双下巴也出来了,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紧绷了。   其实,自从孟氏掌家以来,老太太一直在变胖,衣服都做不及,只不过天天见没感觉到,叶芊去了豫王府几天,猛地一见才觉出来了。   她疑惑地看看母亲,孟氏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低声道:“芊芊不要说,跟任何人都别说,没人喜欢别人说自己胖的。”   叶芊一想也是,叶芙和叶蓉说自己胖的时候,她也不开心来着。   孟氏笑着捏了捏宝贝女儿的小胖手,老太太给她下毒,她虽然不懂得用更厉害的毒还回去,但是她却知道,吃大量的猪油会让人发胖,而人老了又太胖的话,很容易卒中的。虽然见效慢,但总有一天能等到。   孟氏悄悄叮嘱了厨房,给老太太做的菜是用猪油炒的,给老太太烘的葱油饼里也放的是猪油,凡是用油的地方,一律用猪油代替,而且用量翻倍。   别说,这样炒出来的菜十分香,很得老太太的欢心,她的饭量都比平时大了,所以,即便她感觉到自己胖了,也以为是胃口大开的原因。没人敢说她胖了多少,她只以为自己稍稍变胖了一点点。   老太太看孟氏和叶芊窃窃私语,扬声问道:“你们娘俩在嘀咕什么?”孟氏明明知道自己中了毒,却不声不响,瞒着人悄悄把毒解了,这才邀请了族长,来了个突然袭击,搞得她和老二措手不及,不得不把齐氏推出去顶罪。她怀疑孟氏已经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只不过大家没有撕破脸皮,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罢了。   “我在问母亲,”叶芊抬头在屋里扫视一圈,“怎么不见大姐姐?”   老太太的脸一沉,太子也过于毒辣了些,叶芙早上出去,到了酉时回来的时候,又是昏迷不醒、浑身伤痕,太子却只送了一瓶伤药,连句话都没给。老太太轻咳一声,“芙姐儿今日出门,着了凉,身体不舒服,服了药已经歇下了。”   一想到那人是太子,一国储君,将来是要登上大位的,老太太心里就没有那么不平了,芙姐儿就算现在受点罪,将来可是有大造化的,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看了看梅氏,又看看孟氏,现在他们侯府三房,却站到了三个阵营:大房的芊姐儿是豫王妃;二房的芙姐儿又和太子定了关系;三房梅氏的父亲是瑞王的得力干将。不管将来是太子从容即位还是二皇子瑞王翻盘,侯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至于豫王,老太太暗暗摇头,就算太子的跟班三皇子康王上位,也轮不到纨绔的四皇子豫王。现在芊姐儿是身份最高的,等太子或者瑞王登基,她自然能让这个豫王妃乖乖听话。   孟氏对叶芙发生了什么事心知肚明,面上不显,和梅氏陪着老太太说笑一番,老太太摆摆手,让她们都走了,却把二老爷叶承浤留下了。   “老二啊,如今这个局势,你怎么看?”等大家都离开了,老太太问叶承浤。   叶承浤沉思片刻,齐氏被关,孟氏又是名正言顺的候夫人,掌管中馈后二房处处掣肘,现在他连与同僚吃酒的银子都紧张了。而叶芊成了豫王妃,眼看着大房的势力就这么壮大起来,和几个月前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些还都是小事,关键是叶砺一天天大了,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等他及冠了,就会袭爵,那他们前面做的种种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要及早下手,斩草除根!”叶承浤坚定地说道。   原本他没打算这么早对付叶砺,本想着再过两年,等大家彻底忘掉济平候的时候,再让叶砺出个意外,免得两场意外相隔太近,引起别人的猜测。可如今大房的势力越来越强,他唯恐夜长梦多,只要除掉叶砺,孟氏肯定会再次病倒,到时候干脆送她上路,反正痛失爱子,受不了打击重病身亡,也完全说得过去。   至于叶芊,没了叶砺和孟氏,她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就算有个豫王妃的名头,也做不了什么。   老太太点点头,“也好,我总觉得孟氏好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过她心机深沉,从表面看不出来而已。”   “放心。”叶承浤安慰道:“没了叶砺,大房就只剩两个女人,再心机深沉也成不了气候的。”总不能让叶芊袭爵吧,这世上从没有过女侯爷,当今圣上也不是那么天马行空的人,肯定不会封个女侯爷出来的。   老太太叮嘱道:“那你尽快安排吧,要周密,别出了岔子,需要银子的话,我那里还有些。”   叶承浤点点头,又迟疑地说道:“母亲,你最近怎么……富态了?”   老太太有些不悦,“最近我胃口比较好而已。”   “还是要注意些。”叶承浤有些不放心,胖得太快可不是好征兆。   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明天我叮嘱厨房,把饭菜做得清淡些。” 第039章   次日, 老太太果然吩咐了厨房, 给她准备的膳食要清淡些。   孟氏得知, 沉吟片刻,吩咐了厨房几句。   午膳时,送到老太太屋中的饭菜果然十分清淡,水煮青菜、水煮白菜、水煮豆腐……老太太吃惯了大油大肉,对着这满桌的青菜豆腐一口都咽不下去, 全都撤下去,让厨房重新做一份稍放些油的菜来。   老太太发了话,厨房的人手脚麻利, 很快就重做了一份。清炒的口蘑鸡片、红烧的鱼块……   这次看起来像样多了, 老太太满意地夹了一筷子, 放到嘴里一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油少,盐也少, 味同嚼蜡。吃了几口,老太太就放下了筷子,已经重做了一次, 再要求厨房重做,她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再说, 重做成什么样,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老太太不知道, 这都是孟氏特意安排的,其实,就算少油少盐也能做出美味来,孟氏却故意让厨房的人做得很难吃,再加上前阵子给老太太的饭食都是大量猪油,她一下子无法适应,自然觉得无法下咽。   服侍她的嬷嬷叫了个小丫鬟进来把饭菜都收拾下去,小丫鬟满眼可惜地看了看几乎没动的饭菜,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没吃上饭,正是心情不好,脸一沉,“看什么?!你也觉得我胖了不成?”   小丫鬟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不不,奴婢是觉得、觉得您这样刚好,就跟那佛祖、观音似的。”   “什么佛祖观音?”老太太皱眉,这丫鬟怎么傻乎乎的?   “奴婢、奴婢去庙里的时候,见那庙里的佛祖像、观音像都是富态祥和的,没有一个是干瘦的,想来,只有大福气的人才是那样的。”小丫鬟趴在地上直磕头,“奴婢、奴婢觉得,老太太您就跟那观音特别像呢。”   老太太心花怒放。人要是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总会下意识地找借口,更何况这小丫鬟说她像观音,说她有大福气。再说,那佛祖观音确实没有一个是干瘦的,全都是富态的,更别说那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了。老太太顿时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胖,就有些富态也是福气,她决定再也不吃什么水煮青菜了。   “好了,起来吧。”老太太看小丫鬟磕得脑门都青了,让人给她抓了一把大钱,“你是个实诚的,去玩吧。”   于是,老太太的清淡饮食只维持了一个中午,到晚膳又恢复了。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老太太觉得再去吃青菜豆腐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会折损自己的大福气的。   孟氏听了厨房报上来的消息,微微一笑,没关系,就算这法子慢了些,她也等得起。   ……   叶砺带着一个小厮,穿过繁华热闹的西华街,闻到一阵香酥鸡的味道,心念一动,妹妹很喜欢这家的香酥鸡,就是每次排队的人太多。叶砺看看天色还早,让小厮去排队了,他站在阴凉的小巷里等着。   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走进小巷,直愣愣地盯着叶砺看。   叶砺的剑眉皱起,星目冷厉地看了过去,这人应该是刚进城吧,还不懂得礼貌,若是遇到蛮横的,他这样盯着人家看,肯定会被打的。叶砺无意为难他,但也不愿意被他就这么看着。   那人的脖子缩了一下,却没有避开视线,反倒朝着叶砺走了过来,“您、这位……爷,旁边的人说您是济平候世子,您是吗?”   叶砺倒有些诧异了,难道他是来找自己的,点点头,“我是,你有事吗?”   “哎呦,可算找到人了!”那人一副惊喜地样子,在身上摸索一番,摸出一块质地看起来很一般的玉佩来,递给叶砺,“那这东西您认识吗?”   叶砺瞥了一眼,脸色大变,这玉佩他认识!这是他送给父亲的玉佩!   当年父亲任户部侍郎,赶上忙的时候,常常要夜宿户部,几天都不能回家,他用自己攒下来的月银买了这枚玉佩,还在一角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砺”字,送给了父亲,说是“带着这枚玉佩,就相当于儿子陪着您了”,那玉佩并不好,他刻的字也很难看,但父亲却很是喜欢,戴在身上就没摘下来,直到他失踪的那天。   “这玉佩你是从哪里来的?”叶砺一把抓过了玉佩,激动地问道,这玉佩是父亲身上的,难道父亲还活着,是父亲让这人来的?   “这玉佩您认识?那我就找对人了!”那人一拍大腿,“哎呦,我跟你说啊,七年前,我们村来了个教书先生,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就在我们村住下来,教书为生,前连天他生了一场大病,突然想起自己是谁了,说自己是济平候,非要让我带着这枚玉佩来找济平候世子,说、说您是他的儿子,临死前要见自己儿子一面。哎呦,他病得快死了,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   “你们村在哪儿?!”叶砺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一听父亲还活着,高兴得想翻几个跟斗,一听父亲又病得快死了,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就飞过去,哪里还有心思听他絮叨。   那人说得正唾沫四溅,被叶砺一吼,吓了一跳,脖子一缩,小声道:“我们村在白雀山脚下,叫雀落村。”   叶砺听他说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那人看着叶砺的身影消失,嘿嘿一笑,转身刚想离开,脑袋上被谁敲了一棍子,身子软软地倒下了,随即,有人扶住了他的身子,把他带进了一辆马车。   叶砺并不知道雀落村,但是他知道白雀山,沿着官道走上五十里,拐进小路,穿过一段狭长的山谷,再走上十几里就到了。   叶砺的马骑得飞快,蓝色的锦袍一角扬了起来,风声从他耳边“呼呼”而过,他星目微眯,专心地看着前面的小路,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要不是他因为习武目力极好,绝对没办法在这小路上跑得这么快。   即便如此,进了山谷他也不得不慢下来,山谷里到处都是石头,要是马伤了,他的速度就更慢了。   叶砺心急如焚,驭马小心地避让着地上的石头。突然,他脖子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的心紧缩,似乎有什么十分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是什么?叶砺勒马,凝神细听,似乎是巨石撞击着山壁发出的沉闷声。叶砺猛然反应过来,他来不及顾马,来不及细看,身子直接从马上跃了出去,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前面飞速地射出老远。   在他飞离马背后的瞬间,一道钩锁来到马背上,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这道钩锁也会将他带离此处。叶砺没有回头看,自然也没有发现这钩锁,他头也不回,直到离开百步远,感觉没有危险了,才停了下来。   山上滚落好多大石头,正落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那匹可怜的马已经被砸死了,死相甚为凄惨,血和肠子流了一地。   这么多的石头,又刚好落在这里,这不是巧合,应该是人为才对。叶砺滚烫的心冷静下来,有人是故意诱他来此,用的就是父亲还活着的消息。既然他没死,对方应该还有后招才是,叶砺的手握住了剑柄,拇指推开剑鞘,露出一段雪亮的利刃。幸亏,他并不是文弱书生,今日不管是谁要暗算自己,他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黑暗中冒出二十几条人影来,“啪、啪、啪”,为首之人轻轻鼓掌,笑道:“小兄弟身手不错,可惜啊可惜。”   有人与他一唱一和,“大哥,可惜什么?”   “可惜再好的身手也没用了,今日他注定离不开这断魂的山谷了。”   叶砺数了数对方的人数,估算着自己胜出的几率,“是谁派你们来的?”   “呵呵。”为首之人摇摇头,“虽然说你反正也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所以啊,不能说。”   叶砺唰的一声把剑拔了出来,“那就少废话,有胆子就过来!”   “好胆量!”那为首之人颇为啰嗦,“小兄弟你杀过人吗?”   叶砺星目中寒光点点,“没杀过又怎样,正好拿你做第一个!”   “那就试试吧。”为首之人懒洋洋地一挥手,“兄弟们,一齐上。”   二十几个人一拥而上,手中的兵器各式各样,有人拿的是斧头,有人手里竟然是劈柴的大砍刀,叶砺一把雪亮的利剑舞得风生水起,二十几个人竟然一时奈何不得。   “啧啧,真是一群废物。”为首大哥无奈地摇摇头,纵身加入了战团。   叶砺从未有过这种生死搏杀的经历,他与豫王府的侍卫交过手,但只是切磋,双方都没有拼命的打算。现在就不同了,稍不留神就是死路一条,他使出浑身解数,但对方毕竟人多,渐渐的,手里的剑没有刚开始那么快了。   搏杀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静静地立着几条人影。   “老大,咱们……不过去帮忙?”那可是主子的大舅哥啊,要是出了事,主子得把他们的皮剥了。   “急什么,这可是难得的对敌经历,让他长长见识。”话虽如此,他手中握着的弓箭却已经悄悄地拉开了一些。   叶砺功夫很是不错,奈何那为首之人也不弱,加上对方人多,他与为首之人交手,还要防备对方的小弟偷袭,时间一长,有些力不从心了。   叶砺紧紧咬着牙,他不能败,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母亲,还有亲手带大的妹妹,年仅八岁,还需要他的照看。想到妹妹,叶砺精神一振,手中的长剑重新凌厉起来。   那为首的贼人颇有经验,见叶砺明明快要没力气了,不知为何又振奋起来,他也不正面交锋,只拖着叶砺,反正他们人多,只要时间够长,叶砺自然落败。   他预计的没错,叶砺以一敌多,不管心中是多么地期盼回到妹妹身边,手中的剑还是越舞越慢了。   为首的贼人给几个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们手中的兵器纷纷朝着叶砺招呼过去,叶砺知道不妙,格挡开几个斧头砍刀,猛地回身,却见贼人的长剑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口。   躲,是来不及了。   叶砺手中的剑直刺而出,就算死,也要同归于尽。他星目大睁,心中是无限的遗憾:芊芊,对不起,哥哥不能护着你了。 第040章   叶砺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他闭上眼睛,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长剑刺入了对方的胸膛,而他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叶砺疑惑地睁开眼, 手中的长剑正扎在贼首的心脏部位,明亮的月光下,能看到鲜血顺着他的衣袍流下,而贼首的长剑却掉落在地上,手腕上和脖颈上各扎了一支利箭。   整个山谷安静了一瞬, 贼人们呆愣了片刻,才大喊起来,“大哥死了!大哥让这小子杀了!”   “为大哥报仇啊!”   贼人们群情激愤,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朝叶砺袭来。   叶砺知道有人帮了自己,却来不及细看, 拔剑转身, 迎战喽啰们。他死里逃生, 又开了杀戒, 生平第一次亲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心中的血性被激发,加上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有恃无恐,长剑龙飞凤舞, 月光下留下一道道令人胆颤的冰寒残影。   “老大, 这小子可以啊。”不远处有人低声说话。   老大没有做声, 手中的弓弦上却重新搭上了两只利箭。只要不是十万火急, 他不打算插手,因为这对叶砺来说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对方不会手下留情,都是以命相博,而叶砺却没有生命危险,因为他们奉了主子的命,要把他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对方以命相博,叶砺也毫不客气,差一点他就死在这里,再也见不到母亲和妹妹了,对这些贼人是深恶痛绝,长剑所指,皆是要害。   这些喽啰身手都很一般,没了贼首,远远不是叶砺的对手,眼看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有人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世子,留几个活口啊。”   这声音颇为熟悉,叶砺知道这就是刚才救了自己的人,长剑避开要害处,把剩下的几个贼人打倒,这才看向声音的来处。   “郑寒,是你!”来人叶砺认识,正是豫王府的侍卫长,三十几岁,身手极好,他找郑寒切磋还从未赢过呢,没想到刚才暗中救了自己的就是他。叶砺看看郑寒弓弦上搭着的两支利箭,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郑寒可以双箭齐发,还那么准,一箭射中贼首的手腕,一箭射中贼首的脖子。   郑寒把弓箭收起来,避开地上的尸体走过来,看叶砺身上也受了些轻伤,笑道:“世子,抱歉啊,让你受伤了。”只要没缺胳膊断腿,就算是全须全尾了,主子的吩咐他还是完成了。   “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叶砺正色深施一礼,“多谢郑侍卫长救命之恩。”   郑寒在他肩头拍了拍,“好了,我是奉王爷的命令来的,你要谢就谢王爷好了。”   “豫王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叶砺疑惑不解,他是一路快马来的,这些人来得这么及时,难道是豫王提前预知了这件事?   “这个啊,你还是回去亲自问王爷吧。”郑寒派几个手下把活着的贼人都绑起来,留下两个人看守现场,给叶砺一匹空着的马,几个人乘着月色,回了豫王府。   豫王面沉如水,前世在他认识芊芊的时候,叶砺已经死了,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侯府二房袭了爵位,按照他的经验,谁捞到了最大的好处,谁就可能是幕后黑手,更何况这次还查出来孟氏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他不知道叶承浤是什么时候策划害死叶砺的,所以,他干脆派了个人,一直盯着叶承浤。   没想到,叶承浤胆大到雇凶杀人。他不太清楚前世是不是也有这么一遭,叶砺躲过了暗杀,还是说前世叶砺就是死在这次暗杀,只不过今世提前发生了。   看着叶砺走进来,豫王抓起马鞭就想抽他,见他浑身是血,身上带了伤,又把马鞭放下,气恨地用白玉般的修长手指隔空点了点叶砺。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生气的豫王,叶砺莫名有些心虚。   “你可知道错了?”不能打他,还是可以骂的,豫王黑漆漆的凤眸冷冰冰地看了过去。   “呃,我、我太冲动了,上了别人的当,可是,那人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而且那枚玉佩真的是我父亲失踪的时候戴在身上的!”叶砺也知道自己被骗了,可想到那枚玉佩,他又激动起来,“就算那人是骗我,但他一定知道我父亲的消息!”   他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儿,豫王瞪了他一眼,“我问你,如果你去某地找知府的儿子,你是直接在大街上到处问人有没有看到知府儿子,还是直接去知府的府邸?”   “自然是去知府的府邸,在大街上找不是太傻了……”叶砺没有说完,就明白了,进京都来找济平候世子,理应去济平候府才是,怎么可能在大街上胡乱地找自己,骗他的人并不是天衣无缝,只是他当时没有察觉到。   “我再问你,”豫王看叶砺面有惭色,语气稍稍缓和了些,“那白雀山你应该知道有多远,骑马尚要好久,中间还要过山谷,绝不可能搭车过来,那人看起来可有疲惫之色?”   “没有,那人精神很好。”叶砺的头低下去了,他真是太笨了,本来可以避免的,要不是豫王派人救他,他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了,还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有多难过呢。   豫王看他知道错了,声音也变轻了,“就算那人说的是真的,岳父情况紧急,你急着过去也行,但当时,你应该把随身的小厮叫过来,让他回府禀告岳母,让岳母派人赶过去,侍卫、大夫都随后跟过去的话,不是比你自己过去更好些?”   叶砺面红耳赤,枉他读了那么多的兵法谋略,真遇到事情却处理得一塌糊涂。   豫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是重活一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自然能看明白,叶砺却年纪还小,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先把伤口包扎好,吃点东西再说。”他招招手,早就提着药箱子等在门口的鹿医正一溜烟地跑了进来,笑眯眯地停在叶砺面前,“世子,请吧。”   豫王好笑地看了看一脸兴奋的鹿医正,自己一年到头也不生病受伤,倒是把他憋坏了。   叶砺身上都是轻伤,鹿医正颇为遗憾地给他上了药,又认真地诊了脉,确定叶砺身体极好,完全不需要他的治疗,垂头丧气地提着药箱子走了。   叶砺和豫王年纪一样大,身量也差不多,换了一身豫王的家常袍子,去了外间用饭。   豫王已经用过晚膳,只是陪着叶砺而已。桌上摆着碧粳米,菜色丰盛,叶砺一眼看过去,胃里却突然翻涌起来,红烧鱼、滑鸡,所有的肉都让他回想起山谷的一幕,长剑刺进肉里,血流出来,伤口处的肉翻卷开……   豫王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招手让人把所有的荤菜全撤了,“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第一次杀人肯定会不适应,谁都这样。   叶砺强忍着,吃了些鲜嫩的菜心,柔滑的豆腐,一碗碧粳米用完,就放下了筷子。   豫王也不勉强他多用些,说道:“阿砺今晚留在这里,咱们两个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怎么处理。”叶砺也正有此意,两人没去书房,去了叶砺在豫王府住的客院。   “还请殿下派个人去侯府,跟我母亲和芊芊说一声。”叶砺经过了一场精疲力竭的厮杀,身体有些顶不住了,靠在椅子背上。   豫王点点头,“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就说阿砺留在我这,今晚就不回去了。”   叶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真是周到细致,不仅派人去救了自己,连母亲和妹妹那边都安抚好了。“对了,殿下是怎么知道我去了白雀山?”这个疑问从遇到郑寒就一直在他心里,从时间上来看,郑寒应该不会到得那么快,除非豫王提前预知了此事。   豫王自然不可能跟他说自己是重生的,因为知道他会早死,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小王妃变成孤女,所以一直关注着侯府的一举一动。“我的手下偶然发现了叶承浤和杀手接触,觉得事情有些反常,就禀告给我。我担心他们对芊芊不利,所以干脆派人盯着叶承浤和那帮杀手,那些杀手在山谷做了一番布置,我就派郑寒过去了,结果等到了你。”   叶砺站起身来,肃穆地施了一礼,“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不管事情有多巧合,他都确确实实地救了自己的命,让自己还能陪着母亲和妹妹。   “好了,快坐下吧,累成这样,礼数还多,咱们不是外人,不用讲究这些。”豫王起身把他按到椅子上,“我看你一点儿不吃惊,难道你早就猜到是叶承浤?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叶砺点点头,“不瞒殿下,从我读了些书慢慢懂事,知道了什么叫兄弟阋墙,就开始对当年父亲失踪的事有了疑问。我在祠堂见过祖父和祖母的牌位,知道老太太是祖父的续弦,不是我父亲的亲生母亲,我一直怀疑是老太太和二房三房合伙害了我父亲,可这么多年,他们也没什么动静,我本有些动摇,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可就在这时,殿下派去的冯嬷嬷又发现了母亲中毒的事,这下我更加确信,当年是他们害了我父亲,而他们的目标如果是爵位的话,一定会对我下手。”   所以遇到刺杀,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二房三房,叶砺停顿了一下,“更何况,这次他们为了诱我上当,拿出了父亲失踪时佩戴的玉佩,那玉佩上面还有我刻的字,绝对不会有假。”这玉佩在叶承浤的手里,正是说明父亲当年失踪和叶承浤有直接关系。   豫王点点头,如果不是重生的话,叶砺可比他厉害多了,前世他十四岁的时候,还真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皇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直到母妃的凝玉宫出了事,母妃也随后一病不起直至离世,他才突然醒悟过来,明白了自己这个“最受宠”的皇子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侯府二房下的手,阿砺是打算公了还是私了?”   “自然是公了,这次,我要报官!”叶砺斩钉截铁,母亲中毒,因为下手的人是老太太,就算报了官,也会被扣上个不孝的大帽子,可这次暗杀自己的人是二叔,他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再说,叶承浤还害了自己的父亲,绝对不能放过他! 第041章   听叶砺说要报官, 豫王点点头,“也好, 这次咱们手里有人证,报官的话极为有利。事不宜迟, 我这就陪你去刑部。”遇到刺杀这样的大事,还死了一地的人, 总不能说睡到次日再慢悠悠地去报官。   两人没有骑马, 而是一起坐着马车, 叶砺也正好歇一歇。豫王又把说辞和叶砺对了一番, 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叶承浤和杀手的布局,因为那样无法解释为什么让叶砺杀那么多的人,就说是自己的侍卫看见叶砺急匆匆骑马走了, 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 豫王不放心,派了王府侍卫追了过去。   刑部值夜的人听说济平候世子遇刺, 豫王殿下陪同前来报案,吓得屁滚尿流,把睡在衙门里的刑部主事从被窝里叫了起来。   刑部主事听叶砺说了自己遇刺的经过, 又说还有活口,豫王的侍卫正守在那里, 忙点齐了人马, 去了那个通往白雀山的山谷。等到把死的、活的贼人全都带回来, 又把豫王府侍卫抓的那个用玉佩骗叶砺的人也带回刑部, 天都快亮了。   在豫王和叶砺的说辞里, 他们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叶承浤,所以按律,先是审问那些活口。那些喽啰眼看着同伴们被叶砺杀死,自己也差点命丧剑下,早就吓破了胆,还没上刑呢,就把叶承浤供了出来。   此时天也亮了,刑部的官员们都到了,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一听是豫王来报案的,二话不说,就派人把叶承浤抓进了大牢,连同那些活口一并关押起来,准备正式立案审理。   济平侯府顿时炸了窝。   叶承浤被抓,罪名是涉嫌买凶刺杀济平候世子,这下叶砺遇险的事也瞒不住了。   叶砺从刑部回到济平侯府,还没到二门呢,就听见妹妹又惊又喜的声音:“哥哥!”他抬眸看去,叶芊的两条小腿迈得飞快,丫髻上系着的小金铃叮叮作响,朝他跑了过来。   叶砺的星目中露出温柔的笑意,老天有眼,他又回到妹妹身边了。他弯下腰,伸出双臂,准备接住扑到怀里的妹妹。   叶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进哥哥怀里,她跑到叶砺跟前,就及时地停住了脚步,大大的杏眼里迅速地弥漫了一层水汽,粉红的小嘴巴使劲抿了抿,还是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白嫩嫩的脸颊掉下来,一开口也带上了哭腔:“哥哥受伤了,哥哥,你疼不疼?”   怪不得没扑上来,原来是担心自己的伤啊。叶砺哈哈一笑,一伸手把她抱了起来,“芊芊别担心,哥哥就是一点儿轻伤,很快就好了。”他就是被那些贼人伤到些皮肉,没有伤筋动骨,昨晚鹿医正给他上了药,到现在都没感觉了。   “哥哥。”叶芊的小胳膊环住叶砺的脖子,“哥哥昨晚上是不是很危险?那些坏人是不是很凶?”   “没什么,那些人不厉害,哥哥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了。”叶砺可不想吓到妹妹,抱着她一边走一边安慰,却看见二门内,母亲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他过来,漂亮的眼睛里泛起泪花,一转身,帕子一扬,再转过来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叶砺把妹妹放下来,牵着她进了二门,“娘,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没事就好。”孟氏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穿的衣服显然不是自己的,从袖口还能看到胳膊上包扎的带子,可见是受了伤的。孟氏的心提了起来,昨晚豫王派人来说叶砺不回来,她就有些隐隐的担心,本想着今早让芊芊过去看看,没想到叶承浤就被抓了。一想到昨晚儿子必然经历了一番危险,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叶承浤和老太太害了她的侯爷,害得她七年不能起身,现在又来害她的儿子。   “咱们先进屋再说。”孟氏带着儿子女儿回了自己的思远堂。   叶砺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没说自己处境如何惊险,只说豫王提前知道叶承浤买凶,派了侍卫过来,一起把贼人收拾了。他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递给孟氏,“娘,你看,这就是当年我送给父亲的玉佩,他出事的时候,是戴在身上的。”   孟氏接过玉佩,眼泪差点掉出来,深吸一口气,“没错,这就是你父亲的玉佩,既然这玉佩在他们手里,那你父亲出事,必然是与他们有关,想必是害你父亲坠崖前,把这玉佩给抢到手的,就是打算用它继续害咱们。”   叶芊认真地听着哥哥讲了经过,圆圆的手指摸了摸那枚玉佩上刻的“砺”字,奇怪地问道:“既然父亲坠崖了,母亲也没找到,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父亲还没死的?”豫王知道也就罢了,毕竟在她心里,豫王是极厉害的,二房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话有点奇怪,有种隐约的不对劲,孟氏和叶砺都在心里回味了几遍,两人同时脸色大变,孟氏抓住了她的一只小胖手,叶砺则抓住了她另一边的胳膊。   叶芊被母亲和哥哥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叶砺的手有些抖,孟氏则勉强挤出个笑脸来,柔声问道:“芊芊,你父亲没死吗?”   叶芊刚想点头,小脑袋点了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豫王不会说的,忙改成摇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我也不知道啊。”   不说她那点了一半的小脑袋,光是这句“不知道”问题就大了。因为在济平侯府,其实是人人都认定侯爷已经死了,叶砺从小带妹妹,也是这么告诉她的。她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会说“父亲是死了”,而不会说“不知道”。   孟氏和叶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撼、惊喜、激荡、不敢置信……   两人同时想到了豫王,也同时想到了豫王骗芊芊做王妃的时候,答应了她一个条件,当时,芊芊说的是“一件极好极好的事”……   孟氏猛地站起身来,叶砺也随之起身,叶芊奇怪地看看两人,孟氏道:“豫王救了砺哥儿,咱们得过去谢谢他。”侯爷是不是还活着,她一定要亲自去问个清楚。   叶砺重重地点头,“没错,是得好好谢谢他,娘,咱们现在就去吧。”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父亲的消息。   叶芊一手被母亲牵着,一手被哥哥牵着,茫然地跟着两人出了门。   豫王陪着叶砺折腾了一晚上,刚刚补了个觉起来,就听说叶砺又来了。他笑着迎了出来,“阿砺受了伤,又一晚上没睡,怎么不多歇会儿?咦,岳母也来了?芊芊也来了?”   把三人迎进屋里,康公公见他们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很有眼力地让小内侍们都退下了,自己也退到了门外。   “多谢王爷救了砺哥儿。”孟氏褔了一礼,决定开门见山,“王爷是不是知道我们家侯爷的消息?”   豫王长眉一挑,黑漆漆的凤眸看向叶芊,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小丫头不是故意泄密的,她在自己母亲和哥哥面前没有防备心,不小心说漏嘴了也有可能。   叶砺也深施一礼,“如果王爷知道我父亲的消息,还请如实相告。”   叶芊看看母亲,又看看哥哥,最后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向了豫王,无辜地眨巴两下,她不知道母亲和哥哥为什么会来问豫王这个问题,不是她说的哦。   “芊芊,来。”豫王看小丫头盯着自己,朝她伸出手。   叶芊跑到豫王身边,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言哥哥,我没有说,不知道母亲和哥哥怎么就知道了。”   “无妨。”豫王轻笑一声,握住了她的小手,叶砺昨晚被人用父亲的消息骗了,回去肯定会跟孟氏和芊芊说,这个过程中芊芊不小心说漏嘴了,这也很正常。   孟氏和叶砺眼看着自家的宝贝跟豫王亲亲密密地耳语,却顾不上在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侯爷是否还活着。   豫王沉吟片刻,正色道:“济平候确实还活着。”既然岳母和大舅哥都问到跟前来了,再说不知道就不是隐瞒,而是骗人了,他可不想给两人留下坏印象。   侯爷没死!孟氏用帕子紧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叶砺星目大睁,激动地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既然父亲还活着,为什么七年了不回来?难道他已经忘了他的妻子、儿子、女儿?   “这件事不是很好办,若是被有心人歪曲利用,弄不好就是叛国的大罪。”豫王看了叶砺一眼,他不担心孟氏,她毕竟心机深沉,思虑也周详,他担心的是叶砺太过冲动,会坏了自己这么久的布局,“要我说出侯爷的下落,阿砺要先答应我,无论如何,绝对不去找他。我也答应阿砺,总会把侯爷带回来的。”   “叛国的大罪?父亲没在大齐?”叶砺惊诧过后,立刻明白了豫王的顾虑。父亲可是大齐的户部侍郎,要是跑到了别国,没做官还好,要是做了官,那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父亲他……有没有危险?”   “他暂时没有危险,但要是阿砺跑去了,可就不一定了。”他正在布置着把济平候弄回来,要是叶砺不管不顾地跑过去,那事情就变复杂了,能不能把济平候带回来,他还真没把握了。   “好,我答应你,不去找他。”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叶砺还是很信任豫王的,深知他并不是表面上那样纨绔,暗中的势力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既然他说了会把父亲带回来,他愿意等。 第042章   豫王把叶芊抱起来, 放到自己身边, 两人挤在一个紫檀木大圈椅里。   豫王把叶芊的小胖手握住, 缓缓开口道:“七年前, 侯爷被人暗害坠崖, 所幸掉到江水里,掉落处的水极深,侯爷没死, 只是晕了过去, 被女逻国的使臣所救。当时, 女逻国使臣出访大齐, 正是回国途中, 使臣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侯爷,知道他是大齐的户部侍郎, 把侯爷救上船后,本想等侯爷醒了就放他下船,没想到, 侯爷伤得极重,不仅腿断了无法行走,人也昏昏沉沉, 一直没能清醒。”   “什么?他、他一直没清醒?”孟氏的声音发颤, 好容易知道他还活着,难道他一直没有醒来?不记得自己了, 也不记得他的儿子和女儿了?   豫王点点头, “侯爷落水时可能头部受了伤, 也许是因为从高处落下,水的冲击力太大导致的。那使臣见侯爷重伤意识不清,却生了歹意,趁机把侯爷带回了女逻国。”   “他为什么要把父亲带走?”叶芊疑惑不解地看着豫王,既然那使臣知道父亲是户部侍郎,就算不把父亲亲自送回来,应该在驿站把父亲放下才是。   “因为侯爷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女逻国的女皇一直在努力的招贤纳士,像侯爷这样的人,正是她急需的。”豫王解释完,继续说道:“侯爷被带到了女逻国,女皇派了宫中最高明的太医们为侯爷医治,有了这些精心的照料,侯爷这才慢慢地好起来,人也清醒了。那使臣谎称自己并不认识侯爷,这才把他带回来。无论如何,女逻国对侯爷有救命之恩,女皇要求侯爷在女逻国停留三年,不必做官,但以客人的身份,为其户部出谋划策。对方挟恩图报,侯爷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就答应了,三年间,他写了很多信回大齐,却从未收到回信。”   “我们从未收到过他的来信!”孟氏又喜又怒,喜的是侯爷的伤终于好了,怒的是不知道是谁拦截了侯爷的来信。   豫王道:“因为女皇让人把侯爷的信都截下了,那些信从来都没能送出女逻。”   叶砺剑眉皱起,“除了那些信,三年之期早就到了,父亲为什么没有回来?”难道女皇把父亲也截下了?   “因为女皇不肯放人。”豫王叹了口气,“侯爷虽然没有直接执掌户部,仅仅是出谋划策,就让女逻国的国库日益丰盈,女皇实在是舍不得放侯爷离开,所以,侯爷执意辞行的时候,女皇就把他……软禁了。”   “女皇太坏了!”叶芊愤恨地捏紧了小拳头,“非要把人家的父亲留在她那里,算怎么回事?!”她倒是国库丰盈了,却害得自己一家不得团聚,说起来,她一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到现在,她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豫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侯爷也试过多次逃跑,都没成功,好在女皇敬重他,还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回心转意,只是软禁不让他离开,并没有伤害他。”   “那现在该怎么办?”孟氏和叶砺都期盼地看着豫王,他答应把侯爷救回来,应该有所安排。   “现在我们不宜轻举妄动,如果咱们去要人,女皇完全可以说是侯爷自己要留下的,到时候不让我们见侯爷,或者用些下作手段,让侯爷神志不清,那就不好办了,到时候非但要不到人,反而会让侯爷背上叛国的罪名。”豫王郑重地看看两人,“所以,我安排的人是要把侯爷给偷偷地带回来。他们已经和侯爷接触过了,侯爷自己也想离开,里应外合,应该不难办。只要侯爷回了大齐,用什么说辞,就全看我们自己的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侯爷深恨女逻,可以说是女逻使臣将他强行带走,又被扣押七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个说辞足以引起两国交战,女皇一直注重休养生息,开战是她绝对不想要的结果。或者侯爷也可以说自己重伤失忆了,想起来之后,女皇很大度地放了他,如果用这个说辞,女皇为了继续和大齐友好往来,一定会极力配合。”   “这女皇如此可恶,就该好好地教训她!到时候两国交战,我要亲自上战场杀敌!”叶砺愤愤不平。   豫王摇摇头,叹道:“阿砺,两国交战,最苦的黎民百姓。到时候,民不聊生,饥寒交迫,白发的母亲盼望着儿子平安归来,年幼的孩子等待着父亲,闺中的妇人日夜担心着丈夫的安危。阿砺可听过一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想想那埋骨边疆的将士,不知道被多少人记挂着,可怜他们却永远等不到了。”   叶砺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些,他想到了昨晚自己以为必死的时候,那时心里的念头是母亲和妹妹得知自己的死讯,不知该如何伤心,没了自己,母亲和妹妹将来的日子不知该如何艰难。他有些茫然了,“难道,难道被别国欺负侮辱了,也要忍着不成?”   “不,我是说能避免的战争尽量避免,但一国的尊严却是不容践踏的,比如说有邻国侵犯我们边疆,滋扰我们的子民,那自然是要狠狠地反击回去的。”豫王笑着看了叶砺一眼,“阿砺可要练好武艺、学好兵法,没准哪天就用到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叶砺心中的豪气又涨了起来,没错,学好武艺兵法,就算不和女逻国开战,也能保家卫国。   豫王看看孟氏,见她还有些担心,安慰道:“我的人已经和侯爷联系上了,开始布局,算上路途,估计明年侯爷就能回来了。   女逻国路途遥远,他们又要从女皇的监视下逃脱,想必也不容易,明年能回来已经很好了,孟氏感激地说道:“多谢王爷。”要不是豫王,他们一家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团聚呢。   豫王笑道:“岳母太客气了,岳父有难,小婿理当尽力。”他捏了捏掌心里握着的小手,一想到自己的小王妃这一世不是孤女,有父有母有哥哥,他的心里就十分愉悦。   得知了侯爷的确切消息,孟氏和叶砺欣喜又激动,而济平侯府的某些人,却是愁云惨淡。   寿安堂   老太太盯着三老爷叶承淐,“你二哥出了事,你可不能不管,你那岳父不是瑞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吗,从刑部捞个人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二哥是我的胞兄,我怎么能不管。”叶承淐暗暗叹了口气,太子一派有太子和三皇子康王,瑞王却只有自己,要是去救二哥,就相当于和豫王作对了,那瑞王就会和三位皇子全成敌人,以他的估计,瑞王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他不帮着豫王把二哥彻底拍死就不错了,绝对不会去救二哥,也不会允许手下人去救。   “那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啊。”老太太不满地说道,她早就看梅氏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在她那个爹的份上,怎么可能容忍她,如今正是需要她那个爹的时候了。   叶承淐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敷衍道:“我会去找岳父商量的。不过,咱们最好多管齐下,芙姐儿那里,可以去找太子帮忙。”老太太没有瞒着他叶芙和太子的事,对此,他并不反对。谁知道将来太子和瑞王谁能赢,瑞王赢了自然好,岳父有从龙之功,他也能捞些好处,但要是太子登了大位,肯定饶不了岳父,他也会受到牵连。如果芙姐儿得到太子的宠爱就不一样了,他是芙姐儿的三叔,和芙姐儿的父亲是同胞兄弟,太子登基,他一样能捞好处。   老太太点头,“你说的对,多管齐下,不管是什么法子都得试一试,我会让芙姐儿去找太子的。”不仅如此,大房那里也得下点功夫,孟氏不好哄,芊姐儿还小,没准能哄住,以孟氏和砺哥儿对芊姐儿的疼爱,要是她哭着闹着让砺哥儿撤诉,没准就答应了。   叶芊跟着母亲和哥哥回到侯府,刚刚用过午膳,叶芝就来了。   “二姐姐怎么来了,请坐。”叶芊起身招呼,二房的三姐妹已经很久没来找过她了,大家都是在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才见面。   叶芝笑道:“我好久没来看过四妹妹了,过来看看。”她是被老太太派来的,叶芙另有任务,叶蓉脾气太爆,和叶芊的关系最差,来了也只会吵架,只能派她来。当然,她是心甘情愿来的,没了齐氏还好说,反正不是亲生母亲,只是嫡母罢了,要是连父亲都没了,那她的日子可就艰难了,本就是不受宠的庶女,再没有父亲罩着,想想就前途惨淡。   “二姐姐可用过午膳了?”叶芊让白珍给叶芝倒了杯茶,放到她手边。   “用过了。”叶芝捧过茶,抿了一口,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艳羡,以前叶芊这里的茶还没有这么好,看来孟氏重新掌家,叶芊的待遇也水涨船高了,她抬眸在屋里扫了一眼,果然,各处的用具和小摆件都换了。   白珍在一旁伺候,冯嬷嬷轻手轻脚地进了堂屋,和绿翡一起静静地坐着,听着屋里的动静。出了二老爷买凶刺杀世子这样的大事,二房的姑娘过来肯定没好事,她要听着些,别让她们把小王妃给哄骗了。   叶芝放下茶杯,“四妹妹,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我心中着实不安。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我父亲是大哥的二叔,怎么可能请人去刺杀大哥呢。”   叶芊没有做声,她信任豫王和哥哥,既然他们说是二叔做的,那就是二叔做的。   “四妹妹,那刑部可不是好待的,听说里面还有老鼠呢,父亲他什么都没做过,却被大哥弄进大牢里去了,等到真相大白,大哥肯定会内疚的,所以,还是让大哥现在就撤诉吧。”叶芝想要握住叶芊的手,叶芊却刚好去拿茶杯,避开了。   “二姐姐错了,二叔并不是被哥哥弄进大牢去的。”叶芊已经听哥哥讲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哥哥只说是有人刺杀他,把那些贼人送进了刑部,并没有状告二叔。是刑部的官员审了那些贼人,认为二叔有嫌疑,才抓进大牢的,这和哥哥无关。”   冯嬷嬷听得只想喝彩,看我们家的小王妃,小小年纪就这么条理清晰了,多厉害!   叶芝的嘴角一抽,“既然大哥没有状告我父亲,那就让大哥去刑部说一声,就说我父亲和此事无关,让刑部把我父亲放出来吧。”   叶芊摇头,“是不是无关,那要刑部的官员审理了才知道,哥哥又不知道,怎么能做此保证,让刑部放人呢?”   她可真是油盐不进!叶芝咬牙,“四妹妹,我父亲他是清白无辜的,反正早晚都会放出来,何不早点让他回家呢?”   “既然是清白无辜的,那刑部只要问清楚了,自然会放他回来的,二姐姐别急,安心等着就是。”叶芊很是认真地安慰道。   叶芝一狠心,在自己腿上偷偷掐了一把,泪水涌上来,泫然欲泣,“四妹妹,刑部问话万一要上刑呢,父亲他身体不好,又怎么受得住呢,母亲已经被关起来了,你就忍心看二姐姐连父亲也没有了吗?”   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叶芊这次反倒不安慰她了,圆鼓鼓的小脸板了起来,正色道:“你的母亲只是在小院里抄抄佛经、修身养性,身体还好好的呢,我的母亲却被人毒害卧床不起,要不是被冯嬷嬷发现,到现在还不能起身呢。你的父亲只是被抓进刑部,只要清白无辜就会被放出来,我的父亲却……至今不见踪影。你的哥哥安然无恙,我的哥哥却被人刺杀,差点就丧命了。二姐姐,你忍心不忍心呢?”   “这——”叶芝哑口无言。   绿翡几乎要为自家姑娘鼓掌了,冯嬷嬷也是满脸笑意,看来她是白担心了,小王妃聪明着呢,不会被人哄骗了的。   白珍鄙夷地瞥了叶芝一眼,这二姑娘平时低眉顺眼的,她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这二房的人真是个个不要脸,差点害了自家世子爷的性命,还好意思到姑娘这里来,想要哄着姑娘让世子去撤诉,亏得姑娘年纪虽小,人却不糊涂。 第043章   叶芝想从叶芊那里下手, 却失败了。叶蓉什么用都没有, 反而跑去和叶芊吵了一架。三老爷叶承淐也迟迟没有进展, 老太太把希望都寄托在叶芙身上。   一想到太子,叶芙就吓得手足冰冷,她身上的伤才刚养好, 这就又要遭受一次。可亲生父亲入了狱,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太子。   太子斜倚在大迎枕上, 眯着眼睛看叶芙, 明明都快吓哭了, 还是努力笑得温柔, 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一摇,嘴巴一嘟,嗔道:“殿下, 我父亲是无辜的,您救一救他吧。”   太子心中掂量了片刻, 这是叶芙第一次求他, 他有些不忍心拒绝她,毕竟, 叶芙是迄今为止最可心的小玩具了,也是他玩的唯一一个官家小姑娘,比那些乡野丫头强太多了。但是答应她, 就意味着和老四做对, 她父亲刺杀的人是豫王的大舅哥, 听说两人是结伴去刑部报案的。   叶芙见太子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心中忐忑,小手试探着摸到他的胸口,“殿下~”   太子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用力一拉,叶芙立刻扑倒在太子身上。她慌忙地撑起身,生恐自己把他撞疼了。   太子擒住她的下巴,“想要我救你父亲,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只要她能服侍得自己高兴,从刑部捞个人出来也不算什么,至于老四,反正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就算开罪了也没什么妨碍。   叶芙瑟缩了一下,他的手像钢铁一般,捏得她下巴生疼,一想到等会儿那捱不到头的折磨,她的脸明显得发白了。   太子的拇指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用力揉了一下,再放开,那唇瓣就变得嫣红,太子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那抹嫣红上,“放心,这次不疼,来,我教你。”   ……   因为叶承浤刺杀济平候世子一案是豫王陪同来报官的,又死了十多个贼人,算得是一件大案,刑部官员把手头的其他案件紧急处理了一番,准备优先审理此案。   不料,审理当日刑部却出了一件大事,关在一起的几个贼人竟然全都死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而这几个贼人被捉回来的时候虽然供出了叶承浤,但当时只是匆忙一问,不算是正式审理,所以并没有签字画押。   如此一来,指向叶承浤的证据就断了。   叶砺气得眼睛都红了,豫王也十分震惊,亲自去了刑部,用那根异常华丽的马鞭指着刑部尚书,让他立刻把几个贼人丧命大牢的事查清楚。   查来查去,却是负责送饭的杂役出了差错,把买来毒家中老鼠的药不小心掉进了桶里,而那桶黏糊糊的饭菜正好送到了几个贼人那里。   豫王俊美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冰,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刑部尚书必然知道是谁所为,要么不敢说,要么是同谋。   能在刑部做这么大的手脚的,不外乎他那三个哥哥了。豫王甩袖回了王府,没关系,他有自己的人马,一样能查明真相。   当手下把调查的结果送到豫王的大书案上时,豫王漂亮的凤眸露出一丝惊讶。他不是没想到太子,只是不敢相信太子如此……轻率荒唐,为了一个女子,就做出这样大的动作来,在刑部大牢一口气杀了几个人,把活口全灭了。   豫王美玉般的手指抚在额上,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要知道太子是个这样重色的人,他前世何必与他在朝堂政务上拼个你死我活,直接派个女子到他身边去不就行了。   说起来,也是因为今世出了叶芙这个变数。前世叶芙并没有和太子勾搭上,而太子玩弄的女孩子几乎都死了,并没有一个像叶芙这样能留在他身边的,可能也正因为是唯一,太子才格外在乎些吧。   叶芙和太子结识,是因为和芊芊在一起,叶芙借着芊芊才上了太子的画舫。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今世自己早早和芊芊定了亲,没想到改变了一点点轨迹,就引起了一系列的变化。也好,今世他反正不打算和三个哥哥正面冲突,这件事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解决太子的新思路。   叶承浤从刑部大牢出来,悠哉悠哉地回了济平候府。   当晚的寿安堂十分热闹。   二房的人谈笑风生,叶芙叶蓉两姐妹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边,不停地逗趣,连平常低眉顺眼的叶芝也凑着说笑了几句。老太太一直握着叶芙的手,这次可是多亏了芙姐儿,要不是她哄得太子高兴,老二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放出来,而且,芙姐儿应该也渐渐学会了和太子如何相处,这次芙姐儿可是安然无恙地回来的,没有昏死过去。   叶承淐朝着叶承浤拱拱手,“恭喜二哥,平安归来。”   叶承浤哈哈一笑,“我什么都没做过,清白无辜,自然能平安归来了。我说砺哥儿啊,”他的眼睛在大房三人身上扫了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得意,“以后可不能这样啊,你遇到了危险,二叔心里也很替你难过,可你也不能怪到二叔头上啊,是不是?”   叶砺的拳头攥了起来,孟氏笑得温婉,眼底却是冰冷一片,让他得意,早晚她要为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讨回公道。   叶芊细细的小眉头皱了起来,朗声道:“二叔错了,哥哥并没有怪到二叔头上,是那几个贼人把二叔招供出来的,可不是哥哥说的,这和哥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起来,要不是那几个贼人就那么巧得死了个干净,二叔这会儿应该还在刑部大牢里待着呢。究竟是不是清白无辜,可真的很难说,得让刑部的官员来判定才行。”   叶承浤的脸扭曲了一下,叶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叶芊你什么意思?!非得说我父亲刺杀了你哥哥不成?!”   “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再说,你不是还在禁足吗,怎么整天在外面跑?你的女诫抄完了吗?”   “你——”叶蓉恨不得冲过来动手,被老太太拉住了,“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老二回来了,这是好事,咱们明日摆家宴庆贺一番。”   梅氏同情地看了看大房的三个人,这次的事情太过明显,就算二老爷安然无恙地从刑部大牢出来,大家也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自己的院子,梅氏靠在叶承淐的怀里,抓着他腰间的玉佩把玩着,这玉佩还是她的陪嫁物呢,也只有这么好的玉佩,才能和自家老爷的丰姿相配。   “老爷,你说二哥怎么那么心黑啊,竟然雇凶去刺杀砺哥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叶承淐轻轻抚着梅氏的肩头,闻言手微微一顿,“别瞎说,刑部不是没判二哥有罪吗?”   梅氏撇了撇嘴,“那是因为人证都被灭口了,要是真没问题,为什么把那些人证给全杀了?也不知道二哥找的那路神仙帮忙,竟然能在刑部做这样大的手脚。哎,我说,”她突然抬头去看叶承淐,“不是你帮二哥的吧?”   “怎么可能是我,”叶承淐拍了拍她的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在刑部杀好几个人。”   梅氏点点头,“那倒也是,估计连我父亲都做不到,更别说是你了。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帮了二哥?”   叶承淐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一笑,“我不知道。不过,那些贼人被杀,未必是有人要帮二哥,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么别的事呢,比方说以前有人和他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专门收钱替人做坏事的。”   “哦。”梅氏想了想,“那还真有可能。有人怕那些贼人把以前的事扯出来,先提前灭了口。”   “大概是吧。”   不管别人如何猜测,二老爷叶承浤心中是十分庆幸,幸亏这次有太子帮忙,不然自己这次可真是要完了。   “说了让你布置得周密些,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老太太责备道:“你不知道,你被抓进刑部大牢,我在家里急成什么样了,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老三那里根本就帮不上忙,幸好有芙姐儿。”   叶承浤皱眉细细想了一遍,“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纰漏才是,就算叶砺身手好些,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不知怎么就让豫王府的侍卫给救了。说起来,这次要不是豫王陪着去刑部报案,刑部的动作也没这么快,咱们还能好好应对一番的。”   “说来说去,都是那个豫王。”老太太的三角眼里射出阴鸷的目光,“也不知芊姐儿那丫头哪里好了,就入了豫王的眼,整天围着她转,大事小事都帮着她。”   叶承浤思索了一番,他还真想不出来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怎么就让嚣张跋扈的豫王殿下喜欢了,可能自己年纪大了吧,猜不透俊美的皇子是怎么想的,他摇摇头,“谁知道,也许是芊姐儿长得可爱吧。”   老太太盯着手里的茶,目光越来越阴沉,半晌抬起头,低声道:“你说,要是芊姐儿长得没那么白白嫩嫩的,豫王还会喜欢她吗?”   叶承浤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值得一试,不过,这次可真的要万分小心,再被抓住,咱们就完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有些事,根本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第044章   叶承浤安然无恙地从刑部逃脱, 叶砺的心情很不好, 豫王也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不够强大,思虑不周,让大舅哥受了委屈,遂邀请他到王府小住几日,答应每日陪他探讨兵法谋略, 还让侍卫长郑寒随时陪着他演武过招。   叶砺顿时兴奋起来, 把自己看过的兵法书都带去了豫王府, 上次他可是见识过豫王的才学了, 既然有了这样好的机会,那他可就不客气把自己所有疑虑的地方都拿出来探讨一番了。还有郑寒, 见识过他双箭齐发的本事, 他一直很羡慕,在心里回味了好久,也不得要领, 这次要好好地讨教一番。正好, 他和贼人们生死厮杀,也有了些新的感悟, 这次一起实践一番。至于二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要他把自身的本事练好, 早晚有一天要为自己和父亲讨回公道。   叶砺兴冲冲地去了豫王府, 叶芊却没有跟过去,她知道哥哥心情不好,有豫王陪着也能好些。可是,哥哥被人刺杀,二叔却什么事都没有,母亲心里也不好过,她要留在家里陪着母亲。   孟氏病了七年,常常说会儿话精神就短了,和女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身体好了,恨不得时时把宝贝女儿带在身边,叶芊也很黏她,哥哥不在,她干脆就陪着母亲,有时候午膳也是一起用的。   孟氏每日上午在大花厅处理府中事务,她生病之前一直掌管侯府中馈,轻车熟路,这些事对她来说都很轻松,空闲时间就给跟在身边的女儿讲解一下其中的门道,女儿以后必然要掌管豫王府的内院,现在多了解些,将来也不会被人糊弄。   济平候府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很快,到了团圆节。   因为是个全家团聚的日子,老太太专门下令,让齐氏从小院出来,参加当晚的家宴,明日再回到小院去。   孟氏心中冷笑,他们倒是一家团聚了,却害得自己一家骨肉分离,好在老天有眼,侯爷还活着,而且明年就有可能回来,没准明年的团圆节,自己一家就真的团聚了。   齐氏被关在小院这么久,因为要抄写佛经,自然不能吃荤腥,每日都是青菜豆腐,看见满桌的美食,眼睛都绿了,筷子频频地伸向那些大鱼大肉。   叶蓉倚在齐氏身边,低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什么月银只有三两不够花啊,什么屋里的东西越来越难看啊,什么茶叶衣服都没有以前的好啊……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见母亲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听,生气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嗯,听着呢。”齐氏嘴里咬着鸡腿,含混地说道:“现在是你大伯母掌家,母亲为你做不了主,你凡事将就着些就好了,别太计较了。”   叶蓉不满地摇了摇她的胳膊,嘟着嘴抱怨道:“要是大家都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可叶芊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好,现在都超过我了!”   齐氏好容易将鸡腿咽下去,“这里是济平侯府,芊姐儿是侯爷的正经嫡女,按例,她的月银和一应用具都是比你高一级的。”   “什么?!”叶蓉怪叫一声,见大家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忙压低了声音,不敢置信地问道:“叶芊比我高一级?!都是一个府里的姑娘,她怎么就比我高贵了?!从小到大,她吃的用的可都没有我好!”她只比叶芊大一岁,算起来,从她两岁起,齐氏就掌管中馈了,在她的记忆中,她向来是比叶芊要体面高贵的。现在乍一听叶芊的身份比她高,顿时觉得难以接受。   齐氏瞪了她一眼,“你嚷嚷什么?我当家的时候,自然什么好的都紧着你,现在是孟氏当家,自然什么好的都送到芊姐儿那里,这不是很正常么?”谁的儿女谁疼,别说叶芊的份例本来就高,就算不高,孟氏也该向着她,在齐氏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好抱怨的。   见母亲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委屈,叶蓉气鼓鼓地没再说话,偷偷地剜了叶芊一眼,就算现在叶芊高一级又怎么样,等将来姐姐成了皇妃,她才是个王妃,看她还怎么高贵?!   叶芊完全没注意到叶蓉的眼神,她美滋滋地坐在孟氏身边,吃着母亲给她夹的菜,这是她第一次和母亲过团圆节,虽然还没有全家团聚,但父亲早晚会回来的。   “娘,今天宫里也有家宴的吧?”吃着吃着,叶芊突然想起豫王来,他说逢年过节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很是凄凉。   “有的。”孟氏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家宴完,已经封王分府的皇子们就会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王府去。”说起来,皇上有四个皇子,已经全都封王了。   “哦。”叶芊有些心疼豫王了,其他三个皇子都成亲有了王妃,家宴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家,只有豫王是孤身一人,家宴完回到王府,偌大个王府更是只有他一个了。叶芊心不在焉地咬了口嫩菜心,想着过几天要去豫王府看看他才好。   吃到一半,老太太兴致颇高,让人把她珍藏的梨花白和百花酿取出来,梨花白送到男桌上,百花酿清甜不烈,最适合女子饮用,老太太让自己的大丫鬟挨个给大家倒上一杯,不光三个太太有,最小的叶蓉叶芊也有。   那丫鬟给叶芊倒了大半杯,“四姑娘还小,吃这些就够了。”她抬眸看了叶芊一眼,温柔地取出帕子,在叶芊嘴上擦了擦,“四姑娘嘴角沾了菜汁,奴婢帮您擦了。”   叶芊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嘴,她没觉得自己嘴上有东西,倒是那丫鬟的帕子有股怪味,好像不太干净。   大丫鬟把帕子塞回袖中,继续给大家倒酒。   叶芊等她离开,用自己的帕子又擦了一遍嘴,孟氏笑着摸了摸她,宝贝女儿爱干净了,嫌弃丫鬟的帕子不好呢。   晚宴过后,齐氏回了自己原来住的院子,虽然院子还给她留着,但是里面服侍的人都让孟氏给遣散到别处去了,只留了几个粗使婆子看管打扫。   齐氏坐在梳妆台前,打开空荡荡的妆匣看了看,叹了口气,她现在没有银票,也没有值钱的首饰了,好在,她虽然背了毒害候夫人的黑锅,却没有被送到刑部大牢去,而自家老爷去刑部大牢转了一圈,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一家人总算是有惊无险。   齐氏找了件比较新的衣服换上,忐忑地坐在床边等着叶承浤。过了这么久,她已经原谅叶承浤把她的银票抢走的事了,反正是一家人,从她手里到了老爷手里,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等会儿老爷来了,她要劝劝他,那些银子是她这么多年积攒的全部了,希望他能省着点,别都给花光了,将来础哥儿娶妻,芙姐儿蓉姐儿出嫁,还有不少开销呢。   枯坐了半天,也没等到叶承浤。齐氏有些坐不住了,就算他回去梳洗一下再过来,现在也该到了。她出门找了个粗使婆子过来,塞了几个大钱过去,让那婆子去看看老爷到哪里了。   那婆子过了好久才回来,说老爷去了新纳的姨娘那里。   齐氏傻眼了,新纳的姨娘?合着自己在小院里受罪,他却有了温香软玉的新人?就算有了新姨娘,自己难得从小院出来一次,他不该过来陪自己吗?齐氏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刻去找叶承浤问个清楚,可她心里又有些胆怯,问个清楚又怎样,明天一早自己就又回到那小院去了,她现在一无所有,叶承浤就是她的依靠……   在这个团圆节,孟氏看着天上的圆月,想着侯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齐氏盯着月亮,很为自己的未来发愁;梅氏则和三老爷叶承淐在自己的院子里赏月,叶承淐取了一颗葡萄,亲自把皮剥干净,送到梅氏的嘴里。   葡萄很甜,却不及梅氏心里的甜蜜。月光下,叶承淐俊眉修目,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就是芝兰玉树般的赏心悦目。想当初,她就是被他这身皮囊打动的,可相处下来,才发现他美好的不仅仅是容貌,还有那颗细致温暖的心。所以,尽管叶承淐当时只是一个侯府继室的小儿子,没功名没前途,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两人成亲这么久,还没红过脸呢,只有唯一的遗憾。梅氏轻轻叹了口气,“过两年,等你三十岁了,要是咱们还是没有孩子,就从族里旁支过继一个吧。”   “说什么傻话。”叶承淐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只要咱们自己的孩子,咱们才都二十几岁,急什么,有些人四十岁了还能生孩子呢。”   梅氏扑哧一乐,“哪有人四十岁了还生孩子的,净骗人!”   “反正叶家的香火有砺哥儿和础哥儿呢,又不是非要咱们有孩子,过继的事不许再提了。”叶承淐把她揽在怀里,“就算没有孩子,就咱们两个,这么相伴过一生,也很好的。这辈子有你陪在身边,我已经满足了。”   “淐郎!”梅氏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动情地唤了一声,今生今世有这样一个夫君陪着,她也别无所求了。   两人十指交握,静静地靠在一起,月亮悄悄地移动位置,眼看就要亥时了。   梅氏直起身来,“老爷去吧。”叶承淐有个至交好友,身世凄惨,全家就只剩他一人,叶承淐怕他想不开,每到团圆节就会去陪他喝上几杯,天亮再离开。   “我想陪着你,要不,我不去了。”叶承淐愧疚地看了看梅氏,颇有些犹豫的样子。   “去吧。”梅氏站起身,把叶承淐也拉起来,“即是好友,就该关照些,再说,老爷不是每年都去的吗?”她虽然从未见过他这位至交好友,却常常听叶承淐谈及,听说是一位很有见识、多才多艺又聪明细腻的人,这样的人,在这种全家团聚的日子里,难免格外感伤。   叶承淐恋恋不舍地拉着梅氏的手,犹豫半天,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我明天给你买珍宝阁最新的首饰回来。”   叶承淐出了院门,梅氏羞涩地捂着脸,在她心里,这世上最珍贵的首饰也比不上他的心。 第045章   团圆节后几天, 叶芊去了豫王府,跟母亲说好了住一天再回来。   豫王对宝贝女儿细致体贴, 两人又还小,不会发生什么事, 孟氏自然乐得让他们培养感情,这样可比成亲前没见过、成亲后再磨合好多了。   “言哥哥。”叶芊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房,现在她对豫王府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去哪里都不需要人带路, 豫王府的侍卫和内侍们都得过康公公的叮嘱,小王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谁也不许阻拦。想想也是, 王爷的外书房和内书房她都随便进, 这豫王府还有哪里是她不能去的。   “芊芊,来。”豫王笑着朝她伸出手, 叶芊跑到他身边, 他顺手把她抱起来, 放到自己腿上,“芊芊怎么来了?”   “我来陪言哥哥。前几天是团圆节, 言哥哥一个人在王府,有没有寂寞?”叶芊说着话,趴到桌上看了看翻开的书,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 又扭过身来看豫王。   小丫头这是心疼自己了?豫王黑漆漆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惊喜, 他自然是没什么寂寞的, 可还是努力做出个委屈的样子来,“当然寂寞了,芊芊想一想,要是让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王府里,没有母亲和哥哥,也没有我,就你一个人过团圆节,你寂寞不?”   叶芊点点头,那种孤单的场景她一想就觉得难受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同情地看着豫王,小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言哥哥,我陪着你,我跟母亲说好了,住一天再回去。”   才住一天?豫王心里有些不满,不过这次是小丫头主动来陪他,可以说是个大进步呢,他笑着握住她的手,“那真是太好了,有芊芊陪着,我好过多了。”   豫王牵着她离开书房,去了王府的花园散步,现在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这是好时节。花园的一角还种了一架葡萄,硕大的紫葡萄上面带着一层白霜,叶芊一眼看过去眼睛就亮了,拉着豫王走到葡萄架前,粉红的小嘴巴吧唧一下,扬起小下巴看着豫王,“言哥哥,这个……熟了吧?”   豫王看了康公公一眼,康公公麻利地跑了,很快就拿了一把大剪刀和一个精致的小藤篮过来。   叶芊上上下下地把葡萄们挨个打量一番,豫王看着好笑,把她抱起来,让她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葡萄,叶芊精挑细选,终于选中了一串,圆圆的手指伸过去,在那串葡萄上点了一下。豫王从康公公手里接过剪刀,把那串被小王妃钦点的葡萄剪了下来,叶芊已经提着小藤篮等着了。   小藤篮里铺着雪白的巾子,豫王把葡萄放进去,就听见小王妃满意地叹了一声。   豫王把大剪刀递给康公公,拉着叶芊回了她住的院子,叮嘱跟过来的白珍把葡萄一颗一颗地洗干净,又吩咐人把午膳送过来。   他们两个用膳就不讲究弄一大桌子了,叶芊惦记着葡萄,专门留了一点儿肚子。   等把午膳撤下去,白珍就把洗好的葡萄送上来了,上面的白霜已经洗干净了,黑紫色的葡萄一颗颗圆润饱满,叶芊的小胖手伸了过去,捏了一颗大的递给豫王,又捏了一颗让白珍送给外面的阿黄,最后才给自己嘴里送了一颗。   她吃葡萄并不把皮全剥掉,而是只剥开头上的一小半,然后两根手指捏着,整个送到嘴里,也不松手,只把皮咬住,用力一吸,就把果肉全给吸出来了,葡萄皮则完整地留在手指里,被她放到桌上的空碟子里。这葡萄对她的小嘴巴来说有点儿大,她用舌头来回拨着咬了几下,满嘴甜蜜的汁水,让她大大的杏眼满意地眯了起来。   葡萄籽吐在手心里,又被她放到那个空碟子里。   豫王看着有意思,有样学样,吃了两颗就掌握了诀窍,吐出来的葡萄皮和她的一样完整了。   吃过葡萄,豫王怕她积了食,和她坐着说了会儿话,才让她去歇午觉。   过了一个时辰,豫王估计叶芊该睡醒了,刚想过去找她,叶芊就自己过来了。   “芊芊,来,睡得好不好?”豫王倚在软榻上,没有起身,朝她伸出手。   叶芊慢腾腾地走到豫王身边,爬上软榻,靠在豫王身边,额头在他的胳膊上蹭了两下,苦着一张小脸,“言哥哥,我想回家。”   “怎么了,不是说要住一天的?”难道是有人给她气受了?豫王把她搂在怀里,凤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谁这么大胆,在他的眼皮底下也敢对小王妃不敬?   叶芊皱着小眉头,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没说话,只委屈地哼哼了两声。   豫王这才觉出不对劲来,柔声问道:“芊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话,他修长的手指探上了她的额头,触手果然有些烫。   “快去让鹿医正过来!”豫王一声吩咐,康公公拔腿就跑,他刚才就注意到了,自家小王妃平时都是活泼可爱的,可没有这么蔫巴过,豫王的脸色一变,他就知道小王妃是不舒服了。   鹿医正是一路跑来的,康公公嫌他跑得慢,一手帮他提着药箱子,一手扯着他的胳膊,饶是如此,鹿医正也跑得满头大汗,毕竟他待的地方离豫王的院子有些远。   豫王起身坐到椅子上,把叶芊直接抱在怀里,鹿医正顾不上擦汗,三指搭在叶芊的手腕上,凝神诊脉。直诊了一炷香的时间,豫王都有些耐不住了,却见鹿医正黑亮的小眼睛有些凝重,让叶芊换了一只手腕又诊。   豫王几乎要抓着他的领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又担心影响他,好容易压住脾气,康公公在一旁看得也是胆颤心惊,暗暗祈祷小王妃可别是生了什么大病。   两边手腕都诊过,鹿医正皱着眉,刚想去捋自己的胡子,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小王妃这是要出痘了。”   豫王和康公公同时松了口气,出痘好说,叶芊已经八岁了,此时出痘没有太大危险了,刚才看鹿医正严肃的样子,他们几乎以为小丫头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鹿医正又道:“这出痘极易传染,没出过痘的人一定要离小王妃远一点,服侍的人都得是出过痘的才是。我准备些药,熬出来一大锅药汁,刚才和小王妃接触过的人,都要仔细地洗过手才行,衣服什么的也要烧掉。”他说着话,黑亮有神的小眼睛在豫王身上扫了一眼,王爷这么抱着小王妃,可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豫王睨了他一眼,“本王小时候是出过痘的。”   “言哥哥什么时候出过痘?”叶芊可怜兮兮地拉着豫王的袖子,“出痘难受不?”为什么她的痘子还没冒出来呢,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呢。   豫王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我是很小的时候出痘的,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不过芊芊别担心,有我在,我会照顾芊芊的。”他是一岁之前就出过痘了,那么小的年龄是极凶险的,当然,这是拜宫中那些嫉妒母妃的女人所赐,幸好,他命大,又有母妃日夜不合眼的精心照顾,活过来了。   “鹿医正说传染呢,我还是回家去好了。”叶芊挣扎着想下地,她怎么好意思传染给豫王府的人呢。   豫王立刻收紧手臂,将她箍在怀里,“不行,芊芊现在不能坐着马车出门,痘疹是不能见风的。”   鹿医正也连连点头,“没错,小王妃不能出门,还是就留在王府吧。有王爷和微臣照料,保证不会留下麻子坑的。”   “麻子坑?!”叶芊吓了一跳。   鹿医正很严肃地说道:“是啊,要是照料不周,或者见了风,身上甚至脸上很容易留下小伤疤,到时候就是麻子了。”   叶芊吓得往豫王怀里缩了缩,再也不提回家去的事了。   豫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鹿医正,他很怀疑鹿医正是技痒,好容易有个需要他照料的病人,所以要拼命留下来。说起来,他自己没病过,芊芊和母亲、哥哥倒是都让鹿医正治过了。   豫王抱起叶芊,准备把她送回她自己的院子,他也要留在那里,直到她完全好了为止。   鹿医正提着药箱子,回良医所去开药,康公公跟在豫王身后。   豫王回身看了看康公公,问道:“你出过痘没有?”   “没有。”康公公大义凛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奴才跟着服侍主子,染了痘疹也在所不惜。”   豫王气笑了,踢了他一脚,“滚你的,现在可不是你表忠心的时候,我不能出院子,这府里还要你里外照应着,小事你自己做决定,大事隔着院门禀给我。”   康公公闻言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抱着小王妃走了。   叶芊住的院子一阵忙乱,没出过痘的都离开院子,在院门外聚在一起,等着鹿医正的药熬好后统一清洗,出过痘的都留下,不过到小王妃好之前,就再也不能出院子了。   白珍眼泪汪汪的,“奴婢不走,奴婢要服侍姑娘。”姑娘正是难受呢,她怎么能离开呢,大不了她和姑娘一起出痘好了。   叶芊哄她,“珍啊,我好好的,一点儿都不难受,你洗干净,换了衣服再回府去,回去告诉母亲和哥哥。”   对啊,夫人和世子还不知道呢,得赶紧告诉夫人去,白珍抹了把眼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第46章   孟氏和叶砺一听叶芊在豫王府出痘了, 急得跳起来,就想到王府去。   白珍得了豫王和鹿医正的叮嘱,回道:“夫人和世子去了,也不能进院子,姑娘又不能从屋里出来,还是见不到, 王爷说让夫人安心等些天,他一定会把姑娘照顾好的。”   话虽如此,自家的宝贝出痘这么大的事,还是在别人家,孟氏和叶砺怎么可能放心,还是直奔王府去了,绿翡和冯嬷嬷都是出过痘的, 也跟了过去, 准备留在叶芊身边照顾着。   叶砺没出过痘,只能在院子外面等着,眼巴巴地孟氏带着绿翡和冯嬷嬷进了屋。   叶芊的痘子还没发出来, 但是有些发热,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软绵绵地倚在软榻上,豫王靠在她旁边,拿着本书给她讲故事, 见孟氏来了, 忙站起身来。   叶芊身体不舒服, 就变娇气了,也不起身,朝孟氏伸着双手,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声:“娘~”   孟氏一看她这样子就心疼得不行,刚想过来抱她,叶芊又把手缩回去了,“不行,传染的,不能让娘抱。”   孟氏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怕,娘是出过痘的。芊芊是不是难受了?”虽然痘子还没发出来,看她的样子就是不舒服,平时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现在变得蔫蔫巴巴的。   “一点儿都不难受。”叶芊摇摇头,反正已经被抱住了,也就不挣扎了,只叮嘱道:“娘,你等会儿出去可要用鹿医正的药仔细地洗洗,衣服也得换了。”就算母亲是出过痘的,可还是会传染别人的,比方说哥哥。   “要不,娘留下来陪你吧?”女儿不宜见风,但把女儿一个人放在这,孟氏很有些担心,平时她还是信任豫王的,可现在女儿不舒服,豫王年纪也不大,又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能把女儿照料好吗?   “不要,府里那么多事呢,娘等会儿就回去,有殿下和鹿医正在,我不会有事的。”母亲才接手中馈没多久,叶芊很明白自己府里的形式,这中馈可不能再送出去,让老太太掌管,或者把齐氏放出来,都不妥当。   豫王在一旁也劝道:“岳母放心,我会日夜不停地盯着芊芊的,保证不让她挠了自己。”出痘子会痒,就怕她睡着了无意识地去抓,弄破了就会留下麻子坑了。   跟来的冯嬷嬷笑道:“王爷白天陪着姑娘,还能和姑娘说说话,老奴和绿翡晚上看着姑娘,绝对不会有事的。”   孟氏一想,也只能如此,有这三个人轮流守着,应该也没事,白天的话,女儿自己会小心,晚上睡着了,有绿翡和冯嬷嬷盯着,这两个都是细心的。孟氏陪了叶芊一个多时辰,见天色不早,只好离开了。   叶砺还在院门外焦急地踱步,见孟氏出来,忙迎上去,“娘,芊芊怎么样啊?”   “你离我远点!”孟氏不让他靠近,“芊芊没事,痘子还没发出来呢,人有点儿蔫,没有平时精神好,但也没有大碍。”   她这么说,叶砺还是不放心,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从未生过大病,这次出痘可以说是最厉害的了。可恨他自己没出过痘,不能进去亲眼看看。   孟氏用药汁洗过手,正好鹿医正过来给叶芊扶脉,问了几句孟氏的身体情况,又道:“夫人回了府也要注意,府里可能有人也出了痘,姑娘不小心碰到了,这才被传上了。”   孟氏心头一跳,她执掌中馈,府里要是真有人得了这样会传染的病,很快就会报到她跟前的。可是在得知芊芊出痘前,她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孟氏皱着眉细细地回想了一番,猛然想起前些天团圆节家宴上,老太太的大丫鬟用帕子给女儿擦了嘴,女儿还一脸嫌弃的样子,难道那帕子上有什么古怪?越是仔细去想,越觉得当时的情况不对劲,女儿就在她身边,当时她并没有看到芊芊嘴上有什么菜汁,而且,女儿自小爱吃,但被砺哥儿教导的很注意仪表,怎么会把菜汁弄到嘴上?   现在再去追查那帕子恐怕是晚了,不过就像鹿医正说的,女儿这些天没出门,她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要是这些人都没出痘,那就是有人故意害她了。   孟氏坐到了马车上还在想这件事,老太太为什么要害女儿出痘呢?芊芊这个年龄,再出痘已经不是很凶险了,只要照料得当,都能安然度过。唯一可怕的就是留疤,难道老太太本来是打算毁掉芊芊的容貌?芊芊在豫王府发痘,又干脆留在了王府里,这是个意外,如果芊芊是在侯府发痘,老太太是不是还有后招,会让芊芊留下满脸麻子坑?   一想到女儿白白嫩嫩的小脸变得坑坑洼洼的,孟氏就打了个寒颤。老太太和二房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害了侯爷坠崖,给自己下毒害得自己不能起身,买凶刺杀儿子,现在又对宝贝女儿下手了。   孟氏的手紧紧攥了起来,银牙几乎咬碎,这些人也太歹毒了,阴谋诡计接连不断,砺哥儿遇刺的事才过了几天,他们就又有了新花招,连芊芊也不放过。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狠狠地反击,二老爷在外院,她暂时还没有办法动他,可老太太嘛……   豫王抱着叶芊,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头发,在头皮上发现了几颗小米大小的红痘,看来是很快就会发起来了。“芊芊晚膳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叶芊仔细想了一会儿,把平时自己爱吃的饭菜都回忆了一遍,终于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鹿医正说过,她会发热、没有胃口,严重地话还会呕吐,豫王早有心理准备,耐心地哄道:“那葡萄呢?黑紫的葡萄,个头大大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甜甜的汁水——”   话没说完,就见叶芊粉红的小嘴唇抿了几下,显然是动心了。   光有葡萄可不行,还得有主食。豫王继续道:“要不让厨房下一碗面吧,浇上厚厚的卤子,黄花菜、鲜木耳,再切上一点儿细细的肉丝,红亮浓稠的卤汁浇在弹滑筋道的面条上——”   “就吃面条吧!”叶芊握住了豫王的手指,这个一听就好吃啊。   不等豫王吩咐,绿翡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隔着院门告诉了守在外面的康公公。康公公大喜,他听了鹿医正的话,一直担心着自家小王妃不肯吃东西,现在点了面条和葡萄,那真是太好了!   很快,晚膳就送过来了,除了叶芊点的面条,还有一大桌子的菜,一个是豫王要吃,另一个也是希望叶芊看见后,能胃口大开,多吃点。   豫王怕影响她的胃口,没敢给她剔鱼,只把最鲜嫩的菜心给她夹了一点点,叶芊对菜不感兴趣,只把一大碗面条吃了半碗,就搁下了筷子。   豫王让人把晚膳撤下去,又把洗干净的葡萄送上来,除了葡萄,还有剥好的石榴,红红白白的籽盛在一个水晶碟子里,晶莹剔透,叶芊一看就喜欢上了。   吃了小半碟石榴,又吃了几颗大葡萄,叶芊的小肚子也鼓起来了。豫王松了口气,至少没把自己的小丫头给饿着。   白天是豫王陪着,晚上睡着了是冯嬷嬷和绿翡看着,豫王则歇在西次间的书房,东次间这边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就能听见。冯嬷嬷担心绿翡人小爱困觉,让她值前半夜,自己值后半夜。   绿翡精神高度紧张,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家姑娘,生恐自己一个不注意,姑娘就把脸给抓破了。   次日,叶芊的脸上也起了红痘,她虽然还没到爱美的年纪,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丑,捂着脸堵在门口,不肯让豫王进来,“言哥哥,你走!”   豫王手里握着一个油纸包,悄悄打开一点儿,“我是来给芊芊送好吃的,芊芊让我进去,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是、是什么?”叶芊抽抽鼻子,用力吸了几口气,熟悉的香气,“毛栗子!糖炒栗子!”她捂着脸的手唰的一下放了下去,眼巴巴地看向豫王手里的油纸包。   豫王把油纸包塞到她怀里,叶芊高兴地双手捧住,还热乎乎的,哎呀,正是最好吃的糖炒栗子啊!   豫王顺势把她抱起来,顺利地进了屋,放到软榻上,柔声哄道:“这栗子不好剥,别把芊芊的手弄疼了,我帮你剥,好不好?”   叶芊感激地看着他,“那言哥哥也小心些。”毛栗子特别难弄,平时都是哥哥帮她剥好的。   豫王剥开一颗,耐心地把栗子上沾着的那层毛毛的薄皮也揭干净,送到了叶芊嘴里,新鲜热乎的毛栗子,软糯香甜,叶芊的小脑袋点了几下,眼睛满意地眯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痘痘。   豫王整日都陪在叶芊身边,上午陪着她玩耍,打双陆,解九连环,叫上绿翡玩花牌,要不就看着绿翡教她打络子。下午就在西次间的书房陪着她写字、看书,累了就抱着她,给她讲自己听过的看过的故事。   午睡的时候,豫王也不离开,躺在她身边,半眯着眼睛盯着她,叶芊一有动静他就睁开眼睛看她,有时候叶芊难受得睡不着,他就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把那些艰涩难懂的文章低声念上一篇,往往念到一半,叶芊就睡着了。 第47章   有了众人的细心照料, 叶芊一天天好起来, 到离开豫王府的时候, 身上脸上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用鹿医正的药汁清洗干净, 换过衣服, 豫王拉着叶芊出了院子, 本来小丫头说是要住一天, 结果这一下子住了十几天, 两人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豫王十分满足。   叶砺守在院子外面, 母亲还能进去看看,他可是十几天没有见过妹妹了, 也不知道受罪了没有。   “哥哥!”叶芊一出门, 就朝着叶砺扑了过去,她是叶砺带大的,还从没有离开过哥哥这么长的时间,本以为要回家了才能见到,没想到哥哥已经来接她了。   叶砺星目中溢满温柔的笑意, 张开双臂, 把她稳稳地接住,抱起来一掂, 递给豫王一个满意的眼神,不错, 妹妹一点儿都没瘦, 看来他们照料得很好。   叶芊朝豫王挥挥手, “言哥哥,回头我再来看你。”   豫王笑着点点头,看着叶砺把她带走了,若是前世,他肯定不允许叶砺这样抱她,不过,今世看到她的亲人们都安然无恙,有人疼她爱她,他心里很是欣慰,他的小王妃不是可怜凄凉的孤女,不仅有他护着,还有家人们围绕身边。至于那府里的老太太和二老爷,要是孟氏没有处置他们的打算,他会亲自解决掉的。   孟氏已经处理完府中事务,在思远堂等着他们,看到一儿一女牵着手进来,目光落在叶芊的脸上,没错,还是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儿,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娘!”叶芊欢快地跑到母亲身边,她离开家十几天,看见什么都觉得亲切,更别说是母亲了。   孟氏的手指在她圆鼓鼓的脸颊上摸了摸,这次她可得把宝贝女儿看好了,莫让老太太再寻到下手的机会。女儿出痘都好了,府里也没有别人出痘,显然不是有人无意传染给她,而是那晚老太太的丫鬟拿着的帕子有问题。   叶芊平安归来,老太太气恼地多用了一碗饭,已经有了毒害孟氏的事,她不敢再下毒,只敢用这种查不出来的法子。可事情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她去豫王府的时候发作了,要是在家里,她还能想想办法,到了豫王府,她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白白错失了一次精心安排的大好机会。   气恼归气恼,老太太却没敢再下手,一是孟氏看得严,叶芊到了她这里,不吃也不喝,东西也不碰;二是短时间连续下手,她也怕被人抓住把柄,毕竟,孟氏的态度已经表明,她被怀疑了。   济平候府又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进了腊月,孟氏变得十分忙碌。庄子上送来的年货、亲朋好友处的年节礼、各个院子都要彻底清扫,还要准备过年的吃食、用具……   到了除夕这天,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孟氏也歇了下来。午膳后,是叶府的祭祖时间。   叶芊穿着厚厚的小袄,披着鹅黄绣梅花的斗篷,白白的风毛围着她的脖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冷。她牵着母亲的手,等在祠堂外的院子里。   叶府的祠堂只有男人能进,府里的女子虽然不能进去,祭祖时间却必须要守在院子里,等男人们祭拜完毕出来,再一起离开。   叶承浤看看天色,皱眉道:“老太太怎么还没到?”他指了个人去寿安堂看看,最近老太太胖得厉害,不会是走不动路了吧?   孟氏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冷笑。老太太今天是来不了的,她在从寿安堂到祠堂的路上,布置了好几道险关,她不相信老太太运气那么好,都能躲过。本来布置一道也就够了,但老太太轻易不出寿安堂,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她不想错失,为了万无一失,只好多下几道保障了。   很快,二老爷派去查看情况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禀道:“老太太她、她摔倒了!”   “什么?!怎么回事?!”叶承浤一听就急了。   “说是路上有一块水渍没打扫干净,结了冰,老太太刚好踩上,就滑了一跤,摔得晕了过去,寿安堂的嬷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原来是栽在了那处冰上啊,孟氏漂亮的嘴角轻轻勾起,那处冰可是她精心挑选的地方,脚踩到冰上,腿向前滑,人向后仰,后面可是石头的台阶……   叶承浤暗道了几声晦气,在这个祭祖的时刻,老太太摔跤晕过去,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祭祖的时辰是不能耽误的,就算老太太没来也得按时进行。   叶承浤轻咳几声,“好了,等会儿祭祖完毕我们再过去寿安堂看望老太太,现在,由我带领大家进祠堂。”按理说,应该由大哥叶承源带领的,可那个人估计已经转世投胎了吧,等再找个好机会解决掉砺哥儿,把这爵位抢到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人了。叶承浤一想到将来自己的风光,就觉得信心满满,抬头挺胸,准备迈步进祠堂。   “慢着!”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这祠堂还是应该由我带着大家进去!”   孟氏的身子猛地一抖,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是他!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叶承浤愣了一下,难道是砺哥儿跟自己抢位子?砺哥儿是世子,确实比自己身份高,可自己是长辈,也是有这个资格的。等等,这声音不是砺哥儿,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   院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几岁,生得清俊儒雅,身材高大挺拔,披着黑色的大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大哥!你、你不是死了吗?!”叶承浤太过惊讶,声音都变调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死了七年的人怎么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难道因为这里是祠堂,大哥显灵了?   叶砺的星目一下子睁大了,那男人让他有种熟悉感,但父亲失踪时,他才七岁,又是七年过去,他已经记不清父亲的容貌了,听叶承浤唤出“大哥”来,他才确信,父亲回来了!   院门处站着的,确实是济平候叶承源。   从七年前他就盼望着回到这里,被女皇软禁后,他尝试了多次逃跑,虽然都失败了,但他从未放弃希望。幸好有豫王派去的人,里应外合,他终于回来了!   叶承源没有看叶承浤,他看向了院中站着的孟氏,七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那漂亮的眼睛中全是泪水,饱满的唇瓣在微微颤抖,她的手似乎也在抖,手中还握着一只更小的手。   叶承源顺着那只小手看了过去,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梳着丫髻,丫髻上系着小金铃,斗篷上蓬松雪白的风毛围着她圆鼓鼓的小脸,显得那脸颊很是白嫩,粉红的小嘴唇抿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惊讶又好奇地盯着自己。   这应该是自己的女儿吧,他离开时,她才一岁。“芊芊?”叶承源试探着开口。   小丫头立刻笑了,白生生的面颊上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大大的杏眼里闪着惊喜的光,“爹爹!”她松开孟氏的手,朝着叶承源扑了过来。   真是自己的女儿!她生得真好看,笑起来真是太可爱了!叶承源弯下腰,接住扑过来的小女儿,把她抱了起来,“芊芊!”她的小身子真是柔软,她的小胳膊圈住自己的脖子,软软的脸颊贴在自己脸上,叶承源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还好,他回来了。   叶承源的大手抚着叶芊小小的后背,目光扫过院中呆若木鸡的众人,还有那个剑眉星目、激动热切的少年,最后落在妻子的脸上,微微一笑,“没错,我回来了。”   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叶承浤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不会吧,他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眼看就差一个叶砺了,怎么死了七年的大哥又冒出来了?随即,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上来,当年的事,大哥知不知道是自己做的?虽然他没有露面,但是大哥向来聪明敏锐,就算当时不知道,事后反思起来,也会猜到是自己。他会不会报仇?   叶承淐也很是惊讶,眼神晦涩地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叶承浤,他虽然没有参与二哥和老太太的事,但对他们做了什么也是心知肚明。没想到这个二哥办事如此不靠谱,刺杀叶砺不成功,反而把自己害进了刑部大牢,要不是叶芙求了太子,他这次就完了。而这个本以为死定了的大哥,如今也死而复生了。二哥啊二哥,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是你办成功了的?幸亏自己没有参与他们的争夺,爵位只有一个,官位却多的是,自从娶了梅氏,自己的官运可以说是亨通,比在家里抢爵位可好多了。   二房的三姐妹也是无比震惊,叶芙年龄稍大,还能稍稍控制自己的表情,叶蓉却惊讶得眼睛和嘴巴张了老大,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叶芊也是有父亲的,而且她的父亲还是济平候,是这个侯府的当家人,现在,她的父亲还回来了!   叶础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虽然不知道父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从父亲对他的言传身教,他也能猜出大伯父的失踪是和父亲有关的,他从没有觉得父亲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心里甚至暗暗地感激父亲所做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心地等着,早晚有一天,他就是济平候世子,身份高贵的侯府继承人。万万没想到,大伯父竟然回来了。   叶承源抱着叶芊,一步步走到孟氏面前,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抹去了上面的泪珠,柔声道:“莫哭,我回来了。” 第48章   侯爷平安归来, 震撼了小院里每个人的心。   叶承源把叶芊放下, 交到孟氏手里, 低声道:“等回了院子,咱们再细说。”   他转身看了叶砺一眼, 这个剑眉星目、满眼热切激动的少年一定就是自己的儿子了,离开时才七岁,现在已经长大了, 个头很高,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壮,样子和小时候很像。他对着叶砺点点头,“时辰不早了,咱们先进祠堂祭祖。”   叶承源不疾不徐地迈步进了祠堂, 叶承浤灵魂出窍般僵硬地跟在后面, 叶承淐和叶砺、叶础也随后跟了进去。   男人们在祠堂祭祖, 女人们在院子里等着, 也要肃穆,不能随意乱说话。二房三姐妹都脸色难看,梅氏朝着孟氏笑了笑, 递给她一个恭喜的眼神。至于齐氏, 则根本没从小院出来,一是她自己伤了心, 没闹腾着要出来, 二是孟氏要对老太太下手, 她身边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就算齐氏再闹,她也不会放她出来的。   想到老太太,孟氏激荡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老太太和二老爷叶承浤合谋,把他们一家四口挨个害了一遍,她用同样不见光的手段报复老太太,问心无愧,要不是二老爷在外院,她一时没有好办法,就算叶承浤她也不会放过的。问题是,侯爷向来光风霁月,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对老太太做的事,能接受吗?   孟氏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本来她以为侯爷明年才能回来,就算她现在对老太太下了手,到明年也踪迹全无,无从查起了。可没想到侯爷除夕就回来了,老太太刚刚倒下,他就到了家,侯爷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到出了什么事的……   很快,叶承源带着大家祭祖完毕,从祠堂出来,“我们去寿安堂看看,老太太摔了一跤,也不知道如何了。”叶承浤派去寿安堂的下人回禀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院门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带头朝寿安堂而去,离开七年,家中的一切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这花园、小路、月亮门,在他的心里思念了无数遍。众人跟在他身后,梅氏走到孟氏身边,笑道:“大嫂,恭喜了,大哥能回来,你们终于团聚了。”不管大哥当年为什么失踪,又为什么回来,她都替孟氏感到高兴。   孟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在担心寿安堂的情况,老太太摔倒的地方可不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一大群人涌进寿安堂,好在堂屋本来就是大家来给老太太晨昏定省时用的,是原本的堂屋和西次间打通,地方很大,倒也并不拥挤。   请来的大夫刚刚给老太太诊过脉,面色凝重地从内室出来,刚想开口,看见济平候,顿时吓了一跳,“侯爷,您、您、真是您?”大夫是侯府常用的,自然知道侯府的情况,乍一看见叶承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叶承源点点头,“我回来了,还是先说说老太太的情况吧。”   死了七年的人竟然又活了,那大夫满心惊讶,又不好探问,只好把老太太的情况说了一遍:“老太太现在还没醒,只要能醒来,就不会有神智问题,只是——老太太摔倒的时候是直接坐到地上的,腰骨受伤严重,以后再走不了路了。”   梅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摔了一跤就这么厉害了?   孟氏有些懊恼,怎么不把她摔得更重些,只是不能走路好像太便宜她了,她本来就很少出寿安堂,能不能走路对她影响都不大。   大夫又道:“若是老太太醒来,以后可不能再让她受任何刺激,不然情况可能会很危险。还有,如果可能,还是要控制一下膳食比较好。”老太太身体太胖,这一跤没有摔成卒中就是幸运,要是再受刺激,可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正说着,就听见内室中传来一声哀嚎,“疼死我了!来人!你们都是死的嘛?!”   叶承源眸光一闪,抬脚就进了内室,大夫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老太太要是见了死而复生的侯爷,太过激动的话,情况可能会不太妙。想到这里,大夫大惊,忙追了进去。   老太太疼得受不住,见自己摔了一跤,竟然只有丫鬟守在身边,孝子贤孙们一个都不见,不由得大怒,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力不从心,更是火冒三丈,抓起床边小几上的茶杯,刚想扔出去,却见门口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材高大,俊逸挺拔,看着老太太微微一笑,“儿子不孝,多年未能回来看望老太太,让您受委屈了。”   老太太眼眸发直,手里还没扔出去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你、你——”她颤抖的手指着叶承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跟进来的大夫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道一声“完了”,这下情况可糟糕了。   叶承源皱眉,回身看着跟进来的大夫和众人,叹道:“老太太看到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竟然兴奋地晕过去了。”说完,他让大夫上前再去给老太太诊脉。   大夫的三指轻轻搭在老太太腕上,这下他的脸色更凝重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老太太这是卒中了,也就是俗称的中风,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醒来之后再看了。”本来老太太那么胖,摔了一跤只是受了重伤,没卒中就是幸运,只要好好调养、清淡饮食、不受刺激,也许还能转危为安。刚才侯爷进来他就觉得不妙,果然,这下可真的卒中了。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醒来再看?”二老爷叶承浤到此时才终于回魂了,大哥死而复生,他已经够倒霉的了,老太太要是再出个什么事,那他连个商议大事的人都没了。   大夫为难地说道:“卒中的情况有轻有重,轻的话只是半身瘫痪,脸部有些歪斜,话还是能说的。重的话可能会全身不能动弹,话也说不出来,至于神智能不能清醒,也不一定。”   一听这么严重,叶承浤有些傻眼,三老爷叶承淐急忙问道:“那能不能赶紧想想办法,用些什么药救一救老太太?”这大夫说的卒中他也听说过,一般人要是真的全身都不能动弹,是活不了多久的,他可不希望老太太死去,为父母守孝是要丁忧三年的,他现在正是官途坦荡,岳父很得二皇子瑞王的看重,连带的他也颇为风光。要是丁忧在家闲赋三年,岂不是要错失很多?   大夫遗憾地摇摇头,“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药可用了,还是耐心地等老太太醒来吧。”说起来也是倒霉,今天可是除夕,家家户户喜庆热闹,他偏偏赶上这么一桩事,但他也常常来侯府看病,都是熟人,就算是除夕夜不能推脱。   众人又回到堂屋,坐下来等老太太醒来。   男女分坐两边,叶承源坐在左侧上首,孟氏坐在右侧上首,她频频看向叶承源,七年没见,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清俊儒雅。众目睽睽之下,孟氏不好意思坐到叶承源身边去,叶芊可没有这样的顾虑,她迈开小步子跑到父亲身边,倚在他的椅子边,笑着抓住了他的衣袖,轻声唤道:“爹爹~”   真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叶承源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把她抱起来放到膝头,他有好多话,想跟妻子说,想跟儿子说,也想跟小女儿说,可眼下却只能坐在这里,等着那害了自己一家的老太婆醒来。   叶承源知道了这七年府里发生的事。因为是豫王派人救的他,所以豫王早就得到了他回到京都的确切时间,在他回府之前,先见到了豫王。豫王把府里这七年发生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他知道,老太太和叶承浤不仅害了自己,还害得他的妻子七年不能起身,害得他的儿子差点命丧山谷,还有他怀里的小女儿,也差点被暗算。   叶承源握着叶芊的小手,目光看过孟氏和叶砺,老天有眼,他们一家都安然无恙。至于老太太和叶承浤,他是不会放过的。刚才大夫说老太太不能再受刺激的时候,他就留了心,老太太一醒来,他第一个进去,果然刺激到了她,现在,他只希望,恶毒的老太太再也不要醒来了。   二老爷叶承浤此时终于镇定下来,当时害叶承源的时候,他并没有露面,叶承源就算心中怀疑自己,也没有真凭实据。而他雇佣的那些杀手,也就是去杀叶砺的同一批人,被叶砺杀死了大半,剩下的在刑部大牢也已经全部都死光了,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指证自己。想到这里,叶承浤心下大安,这才问道:“大哥这些年在哪里?怎么七年都不见踪影?”   叶承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七年前,我不小心坠崖,落在江中,被女逻国使臣所救。当时我昏迷不醒,使臣也不知道我是谁,就把我带回了女逻国。经过大夫的诊治,我身体虽然好了,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就这样留在了女逻国,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撞到了头部,竟然神奇地想起来了,这才一路舟船快马,赶了回来。”   “那可真是……太巧了。”叶承浤暗恨那些杀手办事不利索,白花了自己的银子,却一件事都没办成,杀个叶承源失败了,杀个叶砺也没成功。   叶砺和孟氏交换了一下眼神,侯爷用了这样的说辞,看来是不准备和女逻国闹僵了,而女逻国的女皇定然也巴不得是这么个结果。   叶芊回身看着叶承源,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担忧,“那爹爹现在可全好了,身体还疼吗?”   叶承源的大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摸了摸,笑道:“全好了,哪儿都不疼了。”七年了,终于有人这样真切的关心自己了,有家人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又问了叶承源在女逻国的情况,叶承源一一答了。正说着话,听见屋里的丫鬟喊道:“老太太醒了!”   众人全都站起身来,挤到了老太太的内室,大夫上前检查一番,问老太太几句话,老太太的眼睛能转动,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是不能说话了。   大夫暗叹一声,又试着让老太太动动胳膊手指,全都失败了。他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转身对众人说道:“老太太神智是清醒的,可惜全身都动不了了,连话都不能说了。” 第49章   老太太出了这样的意外, 有人暗爽有人暗恨, 再加上济平候死而复生,除夕夜的年夜饭也没人有心思吃, 很快就结束了。老太太中风,也没法在寿安堂守夜,大家寒暄了几句, 就各怀心事地离开了。   一路上灯光朦胧,叶芊一手牵着母亲,一手牵着父亲, 高兴地一走一蹦,孟氏和叶承源对视一眼,都觉得彼此眼中隐藏着无数的话语。   叶砺跟在后面, 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幸亏有了豫王提前跟他们说过父亲还活着,不然今天他肯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看着前面的三个人,星目中满是温柔, 喊道:“芊芊,怎么不牵哥哥的手了?”   叶芊愣了, 她只有两只手,牵了母亲和父亲就牵不了哥哥了,可是既然哥哥都开口了, 她可不能让他难过, 想了想, 松开父亲母亲, 跑到哥哥身边,拉住他带着薄茧的手,“哥哥,咱们一起走。”   这下没了挤在中间的小丫头,孟氏和叶承源成了并肩而行,两人越靠越近,胳膊偶然碰到胳膊,渐渐地,手也碰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谁主动的,没一会儿,那两只手就拉住了。   叶砺捏了捏叶芊的小胖手,示意她看前面,叶芊定睛看去,低低地“哦~”了一声,恍若大悟,怪不得哥哥要把自己叫到后面来呢,原来是这样啊。她抬头看看叶砺,低声道:“哥哥,真是太好了!”   叶砺一笑,把她抱了起来,“是啊,太好了,咱们一家终于团聚了。”母亲站起来了,父亲还活着,自己也没有死,宝贝妹妹还在怀里,这真是太好了。说起来,这些都多亏了豫王,他派来的冯嬷嬷发现了母亲中毒,他提前预知了叶承浤的阴谋,派侍卫救了自己,他还派人去了女逻国,救回了被软禁的父亲。原本他对这个妹夫是极不满意的,觉得他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妹妹,将来也肯定会让妹妹受苦,没想到,豫王却是他们一家的贵人,现在他再也不觉得豫王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皇子,而是对他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四个人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回了思远堂。叶承源站在院门,看着院门上的门匾,灯笼发出淡淡的光,门上的字不是很清晰,但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妻子的手笔。思远堂,思远,是“思源”的意思吧。他低头看向妻子,目光相对,孟氏却有些羞赧地转开了头。   后面,叶芊搂着叶砺的脖子,小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地笑了。母亲思念着父亲,如今,父亲回来了。   四个人进了院子,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阵躁动,齐齐行礼,叶承源摆摆手,拉着孟氏大步进了屋。   刚才的除夕家宴气氛不对劲,叶芊也没吃多少东西,她摸了摸小肚子,径自去桌上挑了一块点心,捏在手里,跑到父亲身边,靠在他的腿边,问道:“爹爹你饿不饿,吃不吃点心?”   叶承源摇摇头,“芊芊吃吧,我不饿。”看小女儿这胖乎乎的样子,肯定是个爱吃的。   叶芊果然拿着点心小口地咬了起来,她也不离开,继续靠着父亲,边吃点心边抬头去看他。   她这一副依赖好奇的样子,让叶承源心里很是舒服,把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叶芊把点心咽下去,问道:“爹爹,你从女逻国回来,是不是特别远?我从言哥哥的地图上看,女逻国比篷叶还远呢,爹爹这一路累不累?”   言哥哥?叶承源刚想问谁是言哥哥,猛然想起豫王名讳就是萧言风,而且地图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叶承源的眉毛不自觉地挑起,豫王派人去救他的时候就说了,他是和芊芊定亲了,所以受芊芊所托,到处打听他的消息,知道他在女逻国,又设法营救。   当时他还奇怪,女儿才八岁怎么就定亲了,而且在别国找人、救人是多耗费人力的事啊,这豫王竟然也肯做。现在听女儿称呼豫王“言哥哥”,看来两人关系是极亲密的。地图那种东西是机密,一般都是放在最严密的书房,看来女儿是连豫王的书房也能随便进的,这豫王到底是多宠芊芊啊。   叶承源暗暗奇怪,女儿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罢了,在他眼里,自然是好看的,也十分可爱,可毕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豫王这么宠她,到底是为什么?若说是真心喜欢,女儿还小,按理说感情不该浓烈到这种程度。若说是有所图谋,定亲时芊芊的身家背景可不怎么样。   想不明白就暂时放在心里,叶承源取过桌上的茶杯,递到叶芊的嘴边,等她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一大口水,才道:“一路上大部分时间是坐船,船里有睡觉的地方,除了有些晃荡以外,倒是不累。”   叶芊很认同地点点头,“我在豫王府也坐过船,那种小船是有些摇晃,不过言哥哥停在临平湖上的画舫就很稳,晃得不厉害。”   叶承源看她提及豫王十分自然,心中疑惑更甚,问道:“芊芊常去豫王府吗?”   “也不常去,隔一段时间才去一次,住上一两天就回来了。”叶芊摇摇头,在她看来这就是不常去了,“不过上次我去王府的时候出痘了,在王府住了十几天呢。”   这件事叶承源倒是知道,豫王不想让他回来后两眼一抹黑,完全不了解情况,把这几年的大事都告诉他了。叶承源心疼地拉住叶芊的小手,把袖子掀起来看了看,见胳膊像是白白的藕节,一点儿麻子坑都没有,这才相信豫王把她照看得很好。“芊芊出痘难受了没?”他有些愧疚,妻子、儿子、女儿都出过事,他却没能在身边陪着,他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芊芊明天就九岁了,他却从未教导过她,幸好,她是这样得懂事乖巧。   “没难受。”叶芊晃了晃小脑袋,“王府的葡萄熟了,特别好吃,康公公每天都给我剪上一大串,我和言哥哥都喜欢吃,嗯,阿黄也喜欢吃。”   “阿黄?狗喜欢吃葡萄?”叶承源有些惊讶了,豫王是个厉害人物,豫王府的狗也不一般。   “怎么会是狗?!”叶芊睁大眼睛,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实在不理解父亲的思路,“阿黄是一只鸟啊,一只非常好看、非常聪明的鸟!”   “哦,阿黄……竟然是一只鸟吗?这个名字很……别致。”叶承源笑道。   孟氏和叶砺在一边都笑了起来,不怪侯爷弄错,实在是“阿黄”这名字太怪。   叶芊不解地看看他们三个,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不过,这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氏和叶砺见她笑得傻乎乎的,更乐了。叶砺招招手,叶芊一块点心也吃完了,从父亲膝头滑下来,跑到哥哥身边,“怎么了?”   叶砺握着她的手,“现在时辰不早了,平时这会儿芊芊都歇下了,芊芊困了吧?”   “不是除夕要守夜的吗?”叶芊奇怪地问道,话一出口,就感觉哥哥捏了捏自己的手,她是哥哥一手带大的,两人心意相通,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知道了哥哥的意思,打了个夸张的呵欠,“嗯,是困了,好想睡觉啊。”   叶砺抬眸,“爹,娘,芊芊还小,禁不住困,我送她回去睡觉了。”   孟氏自然看明白了,儿子这是让她和侯爷单独相处呢,她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叶承源却大手一挥:“去吧。”   叶砺带着叶芊走了,丫鬟们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   “阿锦,来。”叶承源朝着孟氏伸出手。   孟氏却别扭起来,七年没见,她自然是想念他的,可乍一见,却又是熟悉又是陌生,有种恍惚的不真切感。   叶承源见孟氏不肯过来,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叹道:“也罢,千山万水我也过来了,不差这几步路。”他说着话,揽住了孟氏的肩膀,低声道:“阿锦,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天天都想你了,想你又见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光想我了,就没想别人?”孟氏睨了他一眼,一别七年,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添人?男人除了妻子,自然是可以纳几个妾室的,这是世情,更何况他孤身在外,找个女人照顾自己更是常理,话虽如此,一想到他有了别的女人,孟氏心里还是有些不好过。   “自然也想别人。”叶承源觑着她的脸色,“想咱们的儿子来着。”   孟氏恨得在他身上用力掐了一下,“我是说你有没有想别的女子!”她就不信他那么聪明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不明白告诉自己,反而和自己绕弯子!   “哎呦哎呦,我说我说!”叶承源做出一副坦诚的样子,“我也想别的女子来着。”他说完,停了一下,看看孟氏发白的脸,微微一笑,“这个别的女子啊,就是咱们的宝贝女儿,我天天想你、想儿子、想女儿,光是想你们三个,就把我的心沾满了,哪里还有别人的位置。”   他倒不是故意逗孟氏发急,而是离开七年,他没有了以前的自信,不知道妻子的心里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看孟氏猛吃干醋,他的心里才安稳了。“阿锦,放心,我只有你,以前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 第50章   没了一大家子人, 儿子女儿也很识相地走了,叶承源终于可以和久别重逢的妻子说会儿话了。   “阿锦。”叶承源紧紧抱着孟氏, 七年来,他常常梦到自己这样抱着她,醒来却是一场空,美梦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孤单,现在, 她终于踏踏实实地在自己怀里了, 柔软的、馨香的, “对不起, 我离开得太久,让你受苦了。”   孟氏的眼睛湿了,她的头靠在叶承源的肩膀上,胳膊悄悄地环上他的腰, “源郎, 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会坠崖的?”老天有眼,他又回来了。   叶承源略略回忆了一下, “当年我从邻县回来,经过浮翠山的时候, 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他们也不劫财, 上来就是要人性命, 我带的人不多, 两个侍卫、长随、车夫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就这样从山崖掉下去了,幸好下面是江水,我又活着回来了。”   “一群贼人?难道——”孟氏有些怀疑,不会和劫杀砺哥儿的是同一批人吧?   叶承源道:“虽然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些人是叶承浤请来的,我非常确信。回府前,我见了豫王,他跟我说了砺哥儿被刺杀的事,应该就是同一批人了。”   “那肯定就是叶承浤下的手了!”孟氏愤恨地说道:“那些贼人手里还有当年砺哥儿送给你的玉佩,还在刑部供出了叶承浤是指使人,可惜,正式审理前,这些贼人竟然全部被灭口了,叶承浤也安然无恙地从刑部逃脱了。”   “那玉佩是打杀时我不小心掉落的。” 叶承源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慢慢揉捏着,“阿锦别气,如今我总算是回来了。对了,今天老太太摔跤,是不是你做的?”   孟氏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该不该告诉他,他能接受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吗?要是不说,就要隐瞒一辈子,她一点儿也不希望两人之间存在不和谐的砂砾。   叶承源盯着她,其实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她被自己冤枉了,现在那漂亮的眼睛肯定已经瞪起来了,“是你做的,对不对,阿锦?”   “是有怎么样?!”孟氏白皙的下巴一抬,倔强地说道:“就算你训我,我也不会认错的!”   “我怎么会训你?”叶承源好气又好笑,她这倔强的样子可真是熟悉,七年没见了,如今再见,让他心痒不已。   “你不是向来光风霁月吗?”孟氏哼了一声,“肯定看不上我使这些下作的手段,不过,我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也觉得阿锦没做错。”叶承源点点头,“光风霁月?我被他们害得骨肉分离,七年不能见到你,阿锦,我实在没办法光风霁月起来。更何况,他们不止害了我,还害了你、害了砺哥儿、害了芊芊。”   “你、你都知道了?”孟氏惊讶地看着他。   “知道了,豫王把府里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大致跟我说了一遍,就算阿锦不下手,我也会找他们报仇的。所以,我不是怪你对老太太下手,只是这个结果,让我既遗憾又庆幸。”   “遗憾什么?庆幸什么?”孟氏奇怪地问道。   “遗憾老太太只是卒中,并没有死。我又庆幸她没死。”   “你,难道你不希望她死?”   叶承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要是死了,咱们还得守孝,三年不能同房,纵然关起门来也不会有人知道,咱们当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却不能有孩子,阿锦,我还想再给芊芊添个妹妹呢,像芊芊那么可爱的。守孝三年,可就把大好时光耽误了。”   “什么……妹妹。”孟氏脸红了,扭着身子不肯看他。   “芊芊那么可爱,我却错过了七年,她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我完全不知道。再生个妹妹,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错过。”叶承源说罢,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深深地吻了下去。   ……   叶芊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是初一,她穿了一件海棠红蝶纹缂丝小袄,下面是水红的裙子,还披着昨天的鹅黄绣梅花的披风,兴冲冲地去了思远堂。   “娘!”桂香没来得及拦她,她就进了内室,却惊讶地发现母亲刚刚起身,还坐在梳妆台前让莲香梳头发呢,“娘,你怎么了,有没有不舒服?”叶芊小心地问道,母亲上午都很忙,一向起得很早的,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她看了看一旁悠闲的叶承源,“爹爹?”   叶承源笑道:“无妨的,你娘她……昨晚守夜太辛苦了。”   叶芊同情地看了一眼母亲,据说守夜讲究的要一直守到天亮呢,她从来连子时都守不到就睡着了,每次都是哥哥把她抱回去的,“娘是不是一直等到天亮才睡的?”   “是啊,是到天亮才睡了一会儿。”叶承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梳头的莲香忍着笑,孟氏的脸却红了,悄悄转头瞪了叶承源一眼,都怪他,说什么要一偿七年相思之苦,闹了一晚上,害得自己起晚了。   忙碌都是年前,到了正月就清闲了,只剩下走亲访友。   死了七年的济平候平安归来,成了京都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侯府干脆办了一场宴会,请了亲朋好友,算是庆祝侯爷归来,顺便也跟大家解释一下,免得人们越传越邪乎。   以前侯府办宴会,外院是二老爷叶承浤招待男客,内院是二太太齐氏接待女眷,叶芙叶蓉跟在她身边。现在亲朋们再来就不一样了,外院是济平候主持,世子叶砺帮忙招呼年少的男客,内院是候夫人孟氏招呼女眷,她身边跟着的是去年刚刚和豫王定亲的小女儿。来宴会的客人们都感叹,原本侯府大房是凋零之态,侯爷一回来,立刻就不一样了,一下子就立起来了,更别说还有豫王殿下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豫王没来赴宴,父皇对他的“宠爱”是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之所以能和芊芊顺利定亲,也是因为她身家背景十分单薄,没有父亲护着,兄长也还年幼。现在才华横溢的济平候又回来了,他要是也来参加宴会,同济平候的亲朋们一起饮酒,肯定会引起父皇的猜忌的。再说,相比这种宴会,他更喜欢一家人小聚。   所以,过了没几天,豫王就邀请了岳父一家到王府。一家四口都受过豫王大恩,济平候自然不会推脱,正好,他也有疑问要问豫王。   孟氏、叶砺、叶芊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叶承源还是第一次来,豫王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都显示着豫王的受宠。   “言哥哥!”叶芊一见豫王,就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大大的杏眼笑得弯了起来,“谢谢你帮我找回了爹爹。”   叶承源、孟氏、叶砺齐齐施了一礼,“多谢王爷。”他们是郑重地要感谢豫王,侯爷远在女逻国,被女皇软禁,要不是豫王找到他,又派人营救他,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豫王忙闪身避开,“岳父有难,小婿本当尽力,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寒暄过,豫王亲自带着大家在王府转了转,同接待孟氏那次一样,王府太大,只在中轴线上走了走。叶芊拉着父亲的手,“爹爹,去我的院子看阿黄吧。爹爹看了就知道,阿黄是多么好看了,再也不会把阿黄当成狗了。”   叶承源的嘴角一抽,不过小女儿的要求他可舍不得拒绝,再说,什么叫“我的院子”,难道女儿在这小住不是住客房,而是有专门的院子?   叶承源被女儿牵着进了一个大院子,正房是五间带耳房的,还带倒座、东西厢房、后罩房,抄手游廊也很宽,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一株梅花正在盛开,一进来就是一阵清香。进了堂屋,原本挂在廊下的鸟笼子被挪了进来,一只通体翠绿的鸟,头顶一撮鲜艳娇嫩的鹅黄,扑棱着翅膀叫到:“小王妃!小王妃!葡萄!葡萄!”   自从叶芊出痘的时候天天喂它葡萄,阿黄就学会了这个新词。叶芊白白的手指勾住鸟笼子,“阿黄,现在没有葡萄啦,你吃个石榴吧。”桌上摆着剥好的石榴,是康公公知道自家小王妃要来,提前预备好的,葡萄没办法储存到冬天,石榴还是有的。   叶芊手心里放了几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阿黄跟前。   阿黄神气地抬着头,鄙夷地瞅了瞅那几颗石榴,比起葡萄来说,这也太小了!突然,它头上的黄毛竖起来几根,敏感地察觉到一阵杀气,黑豆似的小眼睛看过去,正对上豫王凌厉的眼神。阿黄顿时蔫了,乖乖地低头,从小王妃白嫩的手心里把那几颗石榴吃了,还不敢用力,只能轻轻地啄。   “阿黄乖啦。”叶芊扭头去看叶承源,“爹爹,你看阿黄是不是又好看又聪明?”   “是很好看。”叶承源笑着看了看豫王,不愧是大齐第一美人生的,身如青竹,面如冠玉,一双狭长的凤眸流光溢彩,黑漆漆的眸子似笑非笑,端的是芝兰玉树、郎绝无二,说是大齐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也很聪明。”不聪明怎么可能找到他,要知道光是大齐就够辽阔的了,更何况他还远在女逻国,在这茫茫世界中把他找出来,肯定不能只靠蛮力。 第51章   济平候是第一次上门, 所以午膳又是一大桌子,算是正式宴请。   用过午膳,孟氏和叶芊去了她的大院子歇息,叶砺去了小书房, 他在准备今年春季的武举, 格外勤奋。叶承源则和豫王去了外书房。   “王爷似乎对我家芊芊极好。”叶承源看了豫王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 这个近乎完美的高贵皇子怎么就对自家的小女儿这么上心了?   “芊芊是我的天定小王妃, 是我蒙着眼睛选出来的,自然要对她好些。”   “哦?那要是王爷选中了其他女子,也会这么好喽?”光是因为这个,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帮助自家人, 似乎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豫王心头一跳, 重生一事, 实在是匪夷所思,没准就会被看成邪祟妖魔, 他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嘴角噙上一丝浅笑,豫王说道:“若是别的女子, 倒是未必了。也许是因为我和芊芊是前世的夫妻吧, 我只要看见她,就觉得格外亲近, 只想着愿意一生一世地陪着她, 想必侯爷也有过这种感觉吧。”只要看看岳母的脸色, 就知道他们夫妻这些天是如何得甜蜜了。   一生一世地陪伴吗?他当然有的,这次回来,他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妻子了,还要看着儿女好好长大。   “说起来,我和芊芊定了亲,恐怕是要连累侯爷了。”豫王歉意地看看叶承源,父皇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有强大的背景,就算父亲是户部侍郎也不行,所以,估计侯爷的官位会受到影响。至于阿砺,他就算中了武状元,也还是个毛头小子,没有侯爷影响大,父皇是不会在意的。   叶承源是个极聪明的人,七年前离开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皇上对这个最小的皇子有些不对劲,这次回来,短短二十几日就大致看清了形式,所谓的“最宠爱”的皇子,真是引人深思。他立刻就领会到了豫王的意思,“无妨,我本来也没想回到朝堂。”他在女逻国出谋划策,虽说是为了报恩,但为了避免被有心人利用,本来也没打算再次进户部,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再做官的。   豫王点点头,“这样也好,侯爷可以在家修养一段时间。”为了避嫌,侯爷还是离开朝堂比较好,但是,济平候是个颇有真才实学的人,等他掌了权,肯定是要重用的。   一家离开的时候,叶芊有些恋恋不舍,王府有一大片梅花开得正好,她很是喜欢。   豫王自然也想留下她,拉着她的手道:“芊芊在这里住两天吧,陪我入宫去看看母妃,阿砺也一起住几日,让郑寒陪着你过过招。”   叶芊还在犹豫,叶砺已经一口应下了,他三月的时候就要考武举了,若是住在这,有郑寒陪着切磋,还有豫王探讨兵法,简直是太好了。   孟氏刚想着把儿子留下,女儿带回去,叶承源就点头了,“也好,芊芊和砺哥儿在这住两天再回吧。”没了这个黏人的小女儿,他下午的时候也可以和妻子享受一下美好时光了。   叶芊还不知道自己被父亲嫌弃了,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和新认的爹爹走了,豫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让叶砺直接去找郑寒,自己则带着叶芊去看梅花了。   “言哥哥,这梅花开得真好看。”叶芊仰着头,看那高高的梅花。   豫王的双手叉在她的肋下,将她举了起来,放到一处粗壮的矮树干上,叶芊一点儿也不怕,咯咯一笑,见那梅花触手可及,摘了一朵递给豫王,豫王接到手里,顺势别在了她的鬓边。“母妃凝玉宫后面的花园里也有梅花,开得比这还好看,明日咱们去看。”   叶芊点点头,“好啊,我也好久没见过玉妃娘娘了,要是娘娘住在这豫王府就好了。”虽然玉妃住的地方金碧辉煌、极为华丽,但她总觉得,玉妃并不是真心喜欢那样,甚至也不喜欢皇宫,要是娘娘住在豫王府,和亲儿子住在一起,肯定会更开心的。   豫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母妃被困在皇宫,前世直到死也没有离开,这一世他一定要保护好母妃和藏在花园里的那个人,等自己登上大位,母妃愿意留在宫中也好,愿意和心上人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好,他都会鼎力支持的。   次日,叶芊和豫王、哥哥一起用过早膳,坐上豫王的豪华大马车,去了皇宫。   到了凝玉宫,二皇子瑞王的生母淑妃竟然也在。   淑妃看起来是个很温婉的女子,不像皇后的端庄大气,也不像玉妃的国色天香,很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见豫王和叶芊牵着手进来,淑妃笑道:“哎呦,儿子和儿媳妇一起来看你了。这就是叶家的四姑娘吧,快过来给我看看。”   叶芊先是去看玉妃,见她点头,就走到了淑妃身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叶芊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一把拉住她,“早听说老四和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定了亲,如今一见,果然一看就让人喜欢啊。听说你父亲回来了,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这么久没消息呢?”她倒不是关心叶芊,而是太子和康王联手,自己的儿子瑞王太过势单力薄,要是能把豫王拉到自己这边,多少也是个助力,再说,豫王虽然纨绔,他的这个岳父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当年年纪轻轻就做了户部侍郎,听说很有能力,假以时日,就是户部尚书也做得。   叶芊把父亲告诉亲朋好友的说辞又拿来解释了一遍,他们说的当然不是实话,是济平候对外的说辞罢了。   “你父亲竟然失忆了?天可怜见,幸好他又想起来了,不然,你们一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团聚呢。”淑妃颇为感慨地说道。   寒暄了一阵,淑妃起身道:“好了,不打扰你们的天伦之乐了,玉妃妹妹,我先回了。”   等淑妃走了,豫王把桌上的点心推到叶芊面前,见她不客气地捏了一块,这才抬头去看玉妃,“母妃,淑妃娘娘总是来找你吗?”   玉妃拍了拍他的手,“也不是很频繁,放心,我心里有数。”儿子心机深沉,所思所虑远比她深远,不管淑妃来得多频繁,她也不会自作主张地让儿子加入瑞王阵营的,她没有儿子聪明,大事上做不了决断,但是也不会给他添乱。   豫王沉吟片刻,叮嘱道:“那母妃要小心些,淑妃做出和母妃亲密的样子,不管咱们怎么想,皇后却是很可能会起疑心的。也许这就是淑妃的目的,她就算不能把我拉拢到瑞王身边,却可以让皇后和太子怀疑咱们和瑞王已经结盟,如果皇后和太子处处针对咱们的话,这样就可以把咱们逼得只能和瑞王联手。”   玉妃皱眉,“那、那我还是装病好了,让她不要来了。”   “不用。”豫王笑着摇摇头,“母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小心些就好。”母妃心思单纯,并不适合这诡谲的皇宫,要不是容貌倾城,深得父皇的喜欢和爱护,再加上与世无争,这凝玉宫是不会如此平静的。即便如此,前世母妃还是受到了重创,一病之后再也没有起来。好在这一世,很多事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在宫里也做了不少安排,定能护好她。   叶芊一边小口地咬着点心,一边睁大眼睛听着豫王和玉妃说话,豫王看看她认真的样子,笑道:“芊芊能听明白吗?”   叶芊点点头,“明白了,要小心皇后和淑妃。”   玉妃和豫王一起笑了起来,小丫头未必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是这敌我关系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用过午膳,歇了一会儿,豫王带着叶芊去了花园。   这花园在凝玉宫正殿的后面,从前面是看不到的,要从正殿耳房的一边绕过来,只有唯一的入口。入口虽窄,花园却极大,一进来就能闻到梅花的清香。   叶芊瞥到一片内侍的衣角,抬头看了看豫王,难道这花园入口还是有人守着的?   豫王牵着她的手,朝着那片梅花走去。叶芊左右看看,叹道:“这花园打理得可真好。”她虽然不懂什么结构、布局,但是这里面的花错落有致,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那是因为打理这花园的园丁,他是一个……很有心的人。”这整个花园里也只有这一个园丁,没有外人,豫王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可真厉害。”叶芊仰头看着白色的梅花,“这花确实好看,玉妃娘娘每日看着这样的花园,心情也能好些。”   豫王点点头,这整个凝玉宫,也只有这个花园是母妃真心喜欢的了,正殿西次间的书房后窗就正对着这片花园,母妃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后窗下摆着的软榻,躺在软榻上看书,花园的香气透过后窗飘进来,估计是母妃最惬意的时光了。   叶芊左右看看,她又有了上次在这个花园中的感觉,似乎有人在偷偷地看自己。   豫王抱起她放到梅花的矮树干上,低声安慰道:“无妨的,他是自己人,芊芊不要怕他。”小丫头还真是敏感,那人一靠近就感觉到了。不过,不管是芊芊还是自己,他都不介意让那人看,毕竟,他是下决心要护好他们,让那人和母妃将来能真正地在一起。 第52章   从凝玉宫出来, 豫王依旧牵着叶芊的手, 他是不怕别人看的, 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再说, 小丫头还小, 还没到避嫌的时候,他还能再这么牵上两三年。   没走几步, 迎面正碰上瑞王。叶芊见过一次, 忙屈膝行礼。   “不必多礼。”瑞王摆摆手,“听说四弟妹的父亲平安归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叶芊又是规规矩矩地一礼, “多谢瑞王殿下关心。”   豫王心中好笑,他这个岳父可比自己有面子多了, 芊芊这一进宫, 得到信的就全冒出来了, 没看远处太子也过来了嘛。不过,恐怕让他们失望了, 岳父可是不打算再入朝堂的。   太子远远地就看见了瑞王和豫王站在一起, 脚下的步伐加快了, 现在他和康王联手,也就比瑞王多那么一点点优势, 要是瑞王再联合豫王, 可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豫王那个才华横溢的岳父又回来了。   想起济平候, 太子心中不无遗憾,怎么叶芙就偏偏是二房的,而不是济平候的女儿呢?怎么济平候的女儿,就偏偏许给了老四呢?哎,要是换过来多好,不说那叶芊有个这样有能力的父亲,就是那可爱的小模样,也很是让人动心,选妃的百花宴过去了快一年了,她长大了一岁,看起来个头也高了些,到了明年,就是最动人的时候了。   太子的心思不知不觉就歪了,眼神也落在了叶芊身上,豫王早就留意着他,脚步一动,挡住了太子的目光。   “二弟和四弟在说什么?”太子终于到了跟前。   豫王随随便便一拱手,“正要出宫去,碰巧遇到了二哥。大哥、二哥,那我们就走了。”他也不等太子说话,拉着叶芊就离开了。   太子和瑞王对视一眼,寒暄着打个哈哈,也各自离开了。   没过几天,皇上就召见了济平候。济平候直接提出,自己身体重伤之后一直没有养好,虽然想早日回到朝堂,为国效力,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乞求皇上让自己再将养上几年。   皇上本来就不希望豫王的势力壮大,闻言大喜,自然是顺水推舟。他本来有些怀疑,不知道老四这是运气好,还是早有谋算,既然济平候想闲赋在家,那当然没什么好猜忌的了。看来,老四果然被自己养成了纨绔,身边这唯一像样的人也不知道笼络上,当然,这样才好,老四就做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就行。   进了三月,春暖花开,考中了贡生的举人们准备着殿试,而多年没开的武举也即将开考,叶砺摩拳擦掌,信心满满地要一试身手。   对此,二老爷叶承浤和三老爷叶承淐都是不以为然,他们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家里都是文人,这舞刀弄枪做个爱好还可以,真指望着这个去拼前程,肯定是不行的。当然,他们是不会阻拦的,只等着看笑话就行了。   叶础也是嗤之以鼻,他才刚刚考取了秀才,下一次考过乡试才是举人,再下一次考过会试才是贡生,贡生经过殿试才有了进士,在他心中,离着状元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好多人到死都只是个秀才。这叶砺就会钻空子,不好好学习准备科举,倒妄想在武举上出人头地。要知道,打败大齐的众多高手而一举成名,谈何容易?   济平候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是科举入仕的,当年可是最年轻的状元郎,怎么儿子没有子承父业,偏偏喜欢舞刀弄枪呢?不过,他没有抱怨,毕竟儿子七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没有担负起教导的责任,自然也不能对儿子自行选择的道路指手画脚,只能默默地支持。   孟氏和叶芊则是提心吊胆,武举是先比试身手,然后才是兵法谋略,一想到叶砺要和那么多人真刀真枪地对战,母女两个心里就有些害怕,那可不是和郑寒他们切磋,对方肯定不会伤他,现在对手和他一样,都是要争那武状元的,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叶芊拉着哥哥的手,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担忧,“哥哥,你要小心些,刀剑无眼,你可不要太拼命了,要是不行,就弃枪投降,可千万别死命撑着。”她已经听豫王说过了,考试科目里面有一项是马枪,是要骑在马上手持长|枪和别人对战的。   叶砺被她气笑了,在她脑门上点点了,“芊芊,人家都是鼓劲打气,你怎么……哥哥还没去比试呢,你这里就说出投降来了。”他知道妹妹不是故意要说丧气话,就是担心自己而已。   叶芊握着小拳头挥了两下,大声喊道:“哥哥努力!哥哥可是和豫王府的侍卫长过招的,肯定能赢,把他们都打个落花流水!哥哥肯定能考中武状元!爹爹是状元,哥哥也是状元!”   叶砺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鼓着小脸给自己打气的妹妹,“芊芊笑一笑给哥哥看。”   叶芊粉红的小嘴巴一咧,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   叶砺无奈,把她圈在怀里,手指伸到她的小胖腰上,轻轻一挠,叶芊顿时就僵了。叶砺又连挠几下,叶芊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哥哥……哈哈……”   她连连扭着小胖腰,躲着哥哥的手指,叶砺看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好就收,手指在她的小梨涡上轻轻一点,“这里面全是福气,哥哥沾了芊芊的福气,定然能逢凶化吉、毫发无伤。”   不管孟氏和叶芊如何担忧,武举还是开场了。   督考的都是官员,闲杂人等自然不可能进去看热闹,第一天先考射箭,有马射、步射、平射三项。   叶砺自幼就常常练习射箭,去年见识过郑寒的双箭齐发之后,大为羡慕,苦思多日。郑寒见他是真心喜欢,手把手教了他,经过一番苦练,他的箭术已经更上一层楼。所以,这比射箭叶砺很有信心。   孟氏和叶芊早早地就等在外面,她们坐在马车里,叶承源也在。没多会儿,豫王的豪华大马车也来了,把叶芊接到他的马车上。   “芊芊别担心。”豫王看叶芊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这射箭嘛,射的是靶子,又不是和别人对射,没有任何危险的,阿砺不会受伤。再说,阿砺的箭术我见识过,很是了得,能超过他的人很少。”   叶芊点点头,眼睛还是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纱盯着外面。   远远的,叶芊发现考场门口聚集的人躁动起来,有人出来了。叶芊着急地起身,豫王忙把她按住,“芊芊先别去,那里人太多了,我派人把阿砺接过来。”他可不放心自己的小王妃挤到人群里去。   叶芊听话地没动,圆圆的手指却搭到了窗棱上,急切地盯着外面,看到叶砺的身影,急忙站了起来。   豫王先跳下马车,一回身,叶芊已经朝着他伸出了双臂,豫王把她抱了下来。   叶砺大步走来,满脸都是喜悦和兴奋。豫王派去接叶砺的侍卫也一脸的高兴,“王爷,世子射箭得了头名,三场全是头名!”   “哥哥好厉害!”叶芊跳了起来。孟氏也是一脸的欣慰,叶承源倒是有些诧异,回家这几个月,他也见到了儿子是多么的刻苦,但是真没想到他能有这么高的成绩,三场全是第一名,不简单啊。   康公公扔给那侍卫一大块银子,那侍卫在手里掂了掂,裂开嘴笑道:“多谢王爷,属下也沾沾世子爷的福气。”   “福气在这儿呢!”叶砺在叶芊的小梨涡上点了点,“我可是在这里沾了福气,才考了第一名的。”   叶芊咯咯直笑,小梨涡更加明显了。   “哦,是吗?那我也要沾些福气才行。”豫王说着话,白玉般的手指点上了叶芊的另一半面颊。   叶芊笑着一手握住哥哥的手指,一手握住豫王的手指,“哥哥这么厉害,要给哥哥庆祝才是。”   豫王道:“芊芊说的对,我在天香楼定了雅间,咱们去庆祝一番,不过,明天还要考呢,阿砺要养精蓄锐,今晚要早点歇息,咱们只用饭,不饮酒,等会儿阿砺也要注意,不能过饱。”   一行人离开考场,去往天香楼。   叶芊和豫王坐豪华大马车,孟氏坐自家的马车,叶承源、叶砺则是骑马。京都的消息散播极快,一路上都有人艳羡地看着父子两人,还有人从路边的店铺中奔出来看济平候和世子。当年济平候就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是最年轻的状元郎。现在儿子才十五岁,就在武举的第一场考试中崭露头角,要是再中了武状元,那可就是最年轻的武举状元郎了,还是父子一文一武双状元!   济平候和儿子并驾齐驱,街上围观和赞叹的人群让他想起了自己中了状元之后跨马游街的盛况,如今这情形虽然不能和那时相比,但是他却看到了属于儿子的荣耀,与自己极为相似却又明显不同的另外一种荣耀。   叶芊一路上听着人们的议论,嘴角的笑一直都没下去,豫王含笑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中大感欣慰。这一世和前世不一样,她的母亲好好的,父亲也早早回来了,哥哥也没有被害死。他并不是需要岳父和大舅哥的助力,而是希望自己的小王妃不是身世凄凉的孤女,除了他之外,还有爱她疼她的家人守护身边。 第53章   众人进了天香楼, 果然只有饭菜, 没有酒,叶砺是为了第二日的比试不能喝, 为了照顾叶砺, 豫王和叶承源也没有喝。   叶承源看了看桌上, 一大半的菜都是小女儿爱吃的,他看了看豫王, 自己回来三个多月了,天天和女儿一起用膳,自然了解了女儿的口味,看来豫王也很了解。   “鲜鱼脍!”叶芊高兴地指着桌上, “爹爹,这个鲜鱼脍特别好吃!我和哥哥来吃过,和言哥哥也来吃过,爹爹等会儿一定要尝一尝。”   叶承源一笑,“好, 芊芊推荐的,一定要尝尝。”   叶芊殷勤地给母亲夹了一块鱼,放到碗里,“母亲也尝尝。”   孟氏却皱起眉头,这鱼味这么大,芊芊怎么会喜欢的?叶承源见她皱眉, 忙夹到自己碗里来, “这个我吃了。”   叶芊疑惑地看了看母亲, 母亲平时和自己一样爱吃鱼的,今天怎么了,可能这个鱼做的不合母亲的口味吧。   因为叶砺明天还有比试,为了让他能早点歇息,一顿饭用得很快,大家只是吃饱肚子就回了。   第二日的考试项目是负重、摔跤、马枪。   若说第一日的射箭是叶砺的强项,这第二日的比试就是他的弱项了。他才十五岁,骨骼尚未完全长成,在同龄人当中算是高大健壮的,可是比起那些二十几岁的男子来说还是差了些。负重和摔跤的成绩都不太好,马枪倒是不错,他常常和郑寒以及豫王府的侍卫们过招,又有和一群贼人生死拼杀的经历,这种近距离搏战一点儿都不怵,稳稳地骑在马上,一把长|枪使得如蛟龙出水,让人胆寒。   叶芊眼看着比试完出来的哥哥有些垂头丧气,心里提了起来,她倒不是担心哥哥的成绩,而是最害怕他受伤。   去接叶砺的豫王府侍卫挠挠头,“世子爷的马枪比试又是头名。”在他看来,虽然负重和摔跤没名次,可算下来,六项比试中已经有四项是头名了,要是兵法谋略不出意外,世子爷这武状元是当定了,他真不明白世子为什么不高兴。   康公公和叶砺很是熟悉了,很了解这个小世子对自己的要求有多严格,给侍卫递了个眼神,当着世子就算了,回了王府再赏你。   侍卫咧开嘴一笑,站到一旁去了。   叶芊迎着叶砺跑了上去,“哥哥!”她大大的杏眼在叶砺身上扫了一圈,见衣服有些脏污,却不见血迹,心放下一半,“哥哥,你受伤了没有?”   看见妹妹,叶砺这才露出个笑脸,牵着妹妹的手,“芊芊放心,哥哥没受伤。”   孟氏、叶承源和豫王迎了上来,豫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砺,你才十五岁,负重和摔跤没能赢是再正常不过的,阿砺的马枪不是又得了头名嘛。再说,还有明天的兵法呢,要知道兵法谋略的成绩可是比武艺更重要。”这负重和摔跤并不会根据人的体重年龄分成不同的组,而是大家一起比,叶砺这种年纪小的难免要吃亏。   叶芊也仰着头,认真地说道:“哥哥的马枪也得了头名,哥哥好厉害!”   她一脸崇拜,好像哥哥是天下最厉害的大英雄,打遍天下无敌手似的,叶砺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比了一天,可饿扁了,走,吃饭去!”   依旧是天香楼,不过武试的内容已经考完了,次日考的是兵法谋略,这次叶砺不用控制着饭量了。   桌上的菜色和昨天大不同,但叶芊最喜欢的几样还是有的,鲜鱼脍依旧摆了上来。这次叶芊有经验了,只给哥哥父亲和豫王夹了,没给母亲夹。   次日考兵法谋略,这个叶砺的把握就更大了,他自己学过好多,后来又得到豫王的指点,见识突飞猛进,而且,据他观察,考武举的大都是些目不识丁的粗人,识字的都不多,更别说什么兵法谋略了。而这次武举事先说了,军事谋略比武艺更重要,毕竟,一个将军总不能只会打不会指挥吧。   这次哥哥没有危险,叶芊不担心了,她坐在豫王的豪华马车里,倚着厚厚的软垫,捏着个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豫王给她倒了一杯温温的茶,看她吃两口点心就送到她唇边喂她一口水,免得她噎着。   “这豫王对咱们女儿可真好。”叶承源感慨道,要是能这么好一辈子就更好了。可是,他也知道,豫王是皇子,堂堂亲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正妃呢,将来肯定是要再娶侧妃的,不知道到了那时,豫王还能对女儿这么好吗,女儿心里又会不会难过?说起来,豫王和儿子同龄,已经十五岁了,他是不打算让妻子给儿子准备什么通房丫鬟的,可宫里不一样,一般到了这时候,就会派了宫女来教导人事,也不知道玉妃娘娘是什么安排?   孟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叶承源看她脸色不好,小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孟氏摇摇头,“没事,就是……过几天要是还这样,再请大夫不迟。”   正说着话,考场门口一阵骚动,这次的兵法谋略考试结束了,也意味着这次的武举彻底考完了。   叶砺意气风发地走了出来,虽然要三天后才张榜公告,但是考试的内容都是他熟悉的,他知道自己考得不错。   豫王瞥了一眼叶砺的神情就笑了,“走,今日不去天香楼了,在王府设宴,咱们可以大醉一场,为阿砺庆贺!”   “好啊好啊。”叶芊很是同意,在她看来,豫王府的厨子不比天香楼的差。   小女儿想去,孟氏和叶承源自然没意见,叶砺当然也随妹妹的意,几人慢悠悠地去了豫王府。   虽然结果还没出来,大家心里也大致有数,叶砺这次的武状元是当定了。虽然不能明说是庆贺状元郎,也还是弄了一大桌,算是个正式的宴会了,叶砺、豫王和叶承源喝梨花白,给孟氏和叶芊准备的是百花酿。   叶芊看桌上有一道清蒸鱼,这是母亲爱吃的,想到前两天的鲜鱼脍母亲都没吃,叶芊忙夹了一块最鲜嫩的鱼肉,送到了母亲的碗里。   孟氏盯着那鱼肉,小女儿给她夹的菜,无论如何也要吃下去。她把鱼肉送到嘴边,勉强一笑,“谢谢芊——”一句话没说完,她的脸色就变了,站起身冲到墙角就是一阵干呕。   “娘!”叶芊吓坏了,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又想起了母亲卧床不起的七年,难道母亲就站起来了不到一年,就又要病倒了不成?   几个男人也吓了一跳,豫王先去看叶芊,见她脸色惨白,双眼发直,显然是吓得不轻,忙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没事,芊芊别怕,有我在。”他抬头看了看康公公,康公公已经一溜烟地去请鹿医正了。   “娘怎么了,难道,又中毒了?”叶砺也想到母亲久病卧床上面去了。   相比儿子、女儿和女婿,叶承源倒是经验丰富些,快步走到孟氏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平息着,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阿锦,你是不是……”   “还不一定呢,等鹿医正来了再说。”孟氏低声道。   鹿医正又是跑来的,康公公一手提着他的药箱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进来。   手指搭到孟氏的腕上,鹿医正的小胡子就翘了翘,凝神诊了一会儿,鹿医正松开手,黑亮的小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叶承源,“虽然时日尚短,但夫人这是喜脉无疑。”   喜脉?叶芊看父亲一脸的兴奋喜悦,确定这是一件好事,她疑惑地看了看豫王。   豫王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就是说芊芊有小弟弟了。”他黑漆漆的凤眸里闪过一丝黯然,要是芊芊也能……   叶芊恍若大悟,母亲有孕了!“娘,太好了!”她刚想扑到母亲身边去,又及时刹住了脚步,身子一转,扑到了哥哥身上,“哥哥,太好了,母亲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咱们又多一个弟弟了,我要当姐姐了!”   叶承源哈哈一笑,“不是弟弟,是妹妹,像芊芊一样可爱的妹妹!”   “啊,妹妹?”叶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妹妹也好,我可以带着她玩。”   叶砺傻眼了一会儿,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家又要添丁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豫王,好像自从芊芊和豫王定了亲,他们家的运气就好转了,每每逢凶化吉,到现在,一家四口要变成一家五口了。   豫王接到叶砺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岳母有孕,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孟氏已经生过一儿一女,也算经验丰富,鹿医正叮嘱了几句,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就看向了叶承源。孟氏、叶砺、小王妃他都诊治过了,豫王是没希望的,估计多少年都用不上自己一次,侯爷倒是很有可能需要自己的诊治。   豫王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被他气笑了,为了让他死心,开口道:“侯爷长途跋涉回来,还不知道以前伤的有没有好彻底,不如也让鹿医正诊个脉吧。”   叶承源一愣,鹿医正连连点头,“长途跋涉很容易使旧伤复发的,侯爷不可大意。”   叶承源不好推脱,坐到桌边,鹿医正喜滋滋地摸上他的手腕,凝神细诊,不死心地诊了半天,确信侯爷也不需要自己,站起来道:“侯爷身体好得很。”垂头丧气地拎着药箱子走了。 第54章   二老爷叶承浤散衙后, 又和同僚们去酒楼用过晚膳才回来,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叹气。   这些天他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 先是大哥回来, 震惊之余, 他被吓了个半死, 生恐大哥知道了他当年所做的事情, 会来找他报仇。接着就是老太太受伤又受刺激, 竟然连话都不能说了,这下他连个商议大事的人都没了。没想到大哥对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似乎完全不晓得自己做过的事情, 而且大哥还借病辞官,这可真是太好了。高兴了没两天,叶砺又参加武举, 本以为不过是惹人笑话,没想到六项武艺比试中, 叶砺竟然有四项是头名, 再加上兵法谋略的话,很可能就是武状元了。   叶承浤重重地叹了口气,大哥闲赋在家,不足为惧了,结果叶砺又崭露头角, 这大房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这样下去,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他觉得, 自己离侯爷的宝座越来越远了。   “轮到二弟做什么?”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   叶承浤抬头看去,正对上侯爷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头一跳,忙挤出个笑容来,“就是工部的事,说出来也是心烦,不说了,大哥这是去哪儿?”   “正打算去寿安堂。”侯爷和叶承浤并肩而行,“走吧,今晚有事要宣布,就等你了。”   叶承浤心下忐忑,与侯爷走在一起,他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而且,他总觉得有事要宣布,对自己来说不会是件好事。   自从老太太病倒之后,大家还是保持着晨昏定省的惯例,但都是来走个过场,露个面就走了。今晚侯爷提前说了有事,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等着。   叶承源笑着看了看坐在正对面的孟氏,又去看梅氏,“三弟妹,你大嫂身体不适,可能要歇一段时间,不知道三弟妹愿不愿意暂时代管一段时间的中馈?”   “啊?”梅氏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她向来不管这家中琐事,没想到今晚要宣布的事倒是和自己有关了,“这、这个,我从未管过中馈,实在是不会啊,要不,还是让二嫂出来代管几天,等大嫂身体好了再管。”   三老爷叶承淐看了一眼梅氏,眼神晦暗,这么好的事,她竟然推出去了,这中馈有什么难的,完全可以现学啊。勋贵之家娇养出来的女儿,虽说给自己的官途带来莫大的好处,可这自身能力上却太欠缺了,不说比不上孟氏,就连齐氏都比不上。   “无妨的,既然三弟妹不愿意,也不勉强。”他本来也没真的打算让她管,这中馈看起来不起眼,但现在是妻子有孕的关键时刻,他却不放心交给二房或者三房的人,叶承源笑道:“二弟妹所犯之错实在太过严重,还是不要放出来的好。至于中馈,这段时间就由我和芊芊共同掌管,芊芊跟着她母亲也学了一段时间,我也正好闲赋在家,替她把关好了。”   “大哥和芊姐儿?”梅氏惊讶地看了看叶承源,堂堂侯爷管理家中中馈,他也不嫌丢人,“倒是也不错。不过,大嫂身体怎么了,难道又——”她刚想说难道又中毒了,幸好及时打住了。   侯爷含笑看着孟氏,“夫人她有了身孕,大夫叮嘱不可操劳,要多多修养。”比起十几二十岁的人,妻子的年龄毕竟大了些,他不敢大意。   “什么?!”梅氏惊讶地站了起来,“大嫂有……有身孕了?”   不光梅氏,在场的其他人也很吃惊,叶承浤哀叹一声,这对他来说果然不是好事,现在,他觉得那侯爷的宝座几乎没有希望了。   孟氏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虽然还没鼓起来,她却有了一种血脉相通的感觉,“现在月份还小,不过大夫已经确认过了。”   “这、这可真是……太神奇了。”梅氏喃喃地说道,她的心里涌出了无限的希望,大嫂今年都三十三岁了,还能有孕生子,那自己才二十七岁,比大嫂还年轻,当然也可以啊。她激动万分地看向叶承淐,只要他们再努力一点儿,也许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叶承淐眸中带笑,似乎是那么温柔,他当然明白梅氏的意思,只是孩子嘛,他并不想要。   “为什么是叶芊管中馈?她才九岁!”二房的三姐妹此时也反应过来,叶芙和叶芝没敢吭气,叶蓉却忍不住跳了出来,“不说我比她大一岁,就是大姐姐,十三岁了,不是比她更合适吗?!”   “蓉姐儿!不得对侯爷无理。”叶承浤嘴里呵斥,但是却没有说叶蓉说得没道理。   侯爷不以为意,“按照年龄来说,芙姐儿确实更合适些。那芙姐儿可知,市面上的鸡蛋卖多少钱一斤?”   “什么?”叶芙傻眼了,她知道鸡蛋是什么味道,却不知道鸡蛋的价格。她求助地看向父亲,叶承浤却帮不了她,因为他也不知道。   叶芙只能无奈地摇头,“我不知道。”   侯爷看向自己的女儿,叶芊毫不迟疑地说道:“大致是六文钱,有时高些,有时低些,相差不过一文。”自从孟氏好起来之后,她每天都黏着母亲,看了无数遍母亲处理家务,也被母亲教导着看了许多账本,这些都难不倒她。   侯爷点点头,“才学、能力和见识,这些都和年龄无关,芙姐儿这样是没办法掌管中馈的。更何况,芊姐儿虽小,还有我呢,我和芊姐儿共同掌家,谁要是还不服气,尽管来比比。”   这话说的,谁敢挑战侯爷啊。叶承浤瞪了叶蓉一眼,示意她消停点儿。   中馈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侯爷特地进了内室,对躺在床上使劲瞪着自己的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夫人她有了身孕了,您说这不是大喜事啊?”   其实他们在堂屋说话,老太太是能听见的,听到孟氏有了身孕,她气得真想跳起来,可惜,她再也起不来了,就连破口大骂或者低声诅咒都做不到了。她口中“呜呜”地喊着,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之所以摔倒,就是孟氏搞的鬼!   “您说什么?是不是在恭喜我?”叶承源俯低身子,在老太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起身离开了。   “呜呜,呜呜!”老太太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嘴里拼命地说着什么,可惜,却没有人能听懂了。   回到堂屋,二房三房的人已经离开了。叶承源小心地拉着孟氏的手,朝院外走去。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远处叶承浤的背影,不仅中馈他不会交出去,就连某些心肠恶毒的人,也是不能留的。   次日,侯爷和叶芊果然坐在了大花厅,孟氏不放心,在一旁放了个软椅,坐在上面旁听。至于叶砺,则去豫王府了,他在天香楼定了一桌酒席,让他们送到豫王府去,准备答谢郑寒和一众侍卫们。   尽管叶芊才九岁,管事的婆子们可没有一个敢趁机作乱的,不说孟氏就在一旁听着呢,就是侯爷,那也不是能糊弄的人啊。孟氏听了半个时辰,侯爷没开口,女儿一个人处理的也有条不紊、有理有据。她放心了,扶着桂香的手回了思远堂。   过了两天,到了武举张榜的日子。   叶芊一早上处理事务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有父亲提醒着,倒也没出错。等管事婆子们禀完事情都散去,叶芊伸了个懒腰,轻声抱怨道:“怎么还没消息啊?”派去看榜的小厮还没回来,门口也没有锣鼓喧天,难道出了意外,哥哥没有考中?   对着管事婆子们,一张小脸板着,很是一本正经,这时没人了才露出小丫头本来的样子来。叶承源温柔地拉过小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别急,现在还早。”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叶芊一下子跳了起来,“爹爹,快走,看看去!”   叶芊拉着父亲的手,恨不得跑起来,奈何侯爷要维持自己的风度,步子可以迈大点儿,跑是不肯的。   才出了二门,就看见小厮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身上的衣服都歪了,看见自家侯爷和姑娘,一个蹦高,“中了!中了!世子中了状元啦!”自家侯爷是文状元,自家世子是武状元,他觉得自己与有荣焉,出门脸上带光,走路脚下带风。   “太好了!”叶芊跳了起来,“赏!”   身后跟着的绿翡递了个银锭子给小厮,那小厮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姑娘!”   叶芊甩开父亲,跑去找哥哥了。这种时候,叶砺竟然还在演武场,跟一个大石墩子较劲,他六项比试中,只有负重和摔跤没有名次,深以为耻,没事就练习。   “哥哥!”眼看着妹妹朝自己跑了过来,叶砺的手赶紧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弯下腰,接住扑过来的妹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把她抱起来,只在怀里揽了一下,就放开了。妹妹大了一岁,父亲母亲都不让他抱了,豫王看他的眼神也是警告。   “哥哥!哥哥!”叶芊高兴地又蹦又跳,“中了,中了!状元!”   叶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他有四项是头名,加上兵法娴熟,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才听见门口的鞭炮和锣鼓声,他就知道了。   叶芊大大的杏眼笑得弯弯,白嫩的脸颊上两个小梨涡,“状元郎!爹爹是状元郎,哥哥也是状元郎!” 第55章   叶砺考中武状元, 最震惊的是二房的三姐妹,叶蓉差点又摔了屋里的茶壶, 被丫鬟拼死护住,现在她一个月就那么点月银,再把茶壶摔了就没得用了。   叶蓉怒气冲冲地去了外院, 没找到二老爷,倒是找到了叶础。   “二哥,你怎么还有心情看书啊,那叶砺都中状元了!”叶蓉看见捧着书的叶础, 心中的怒火就更盛了。   叶础把书放下, “那能怎么办,他都已经中了, 皇榜都贴出来了。”他也没想到叶础能中, 自小到大, 叶砺在书院的成绩就没有自己好, 叶砺喜欢舞刀弄枪, 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没想到,叶砺中了状元,一飞冲天,而他自己还是个秀才。要说心中不平, 他比谁都不平。   “叶砺都中状元了, 二哥才是个……”叶蓉气鼓鼓地坐在一旁, “就算中了状元又怎么样,还不是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等二哥中了状元,才是真正的风光!”   叶础没有接话,他只觉得喉头苦涩,中状元,谈何容易,他现在连举人都不敢想呢。   没两天,叶砺授了正三品的昭勇将军,等待兵部分配实职。兵部颇有些犯难,虽说是武状元,但年龄又小了些,按理说是可以外放做副将的,但这么小,放出去也不能服众啊。叶砺是侯府世子,进金吾卫倒是蛮合适的,不过,他本人的意愿却是去军营。   兵部的人琢磨了几天,还是决定把他放到京郊西大营去,先历练上一两年,再外放出去。   进了军营可就没有家里这样舒适了。不说没有小厮伺候着,吃的用的要和军营中众人一样,每日还要辛苦操练。孟氏又心疼又无奈,看着人给他收拾包袱,毕竟是军营,带的东西不能多,也就几件衣服。   叶芊也十分不舍,眼泪汪汪地拉着叶砺的手不肯松,“哥哥,将军哥哥,你到了军营可千万别打架啊,要是打不过你就——不对,哥哥可是武状元,怎么可能打不过,要是有人打你,哥哥就打回去!”她可听说了,军营里的人特别爱打架。   叶砺好笑地帮她擦掉眼泪,他也舍不得妹妹,这可是从小自己亲手带大的,“芊芊别哭,哥哥得空就回来看你。”军营也不是常年无休的,像他这样的品级,照样可以和文官们一样,到了旬末就休一天的。   好容易将母亲和妹妹都哄好,叶砺跟着父亲去了书房,临行前,父亲总是要教导一番的。   叶承源目光深深,他离开时儿子才七岁,回来已经长大了,靠自己的力量打拼出一片天地来。他没多少要教导他的了,不过,为人之道、处世之道、官场之道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   二老爷叶承浤心情很是抑郁了一段时间,叶砺果然像他担心的那样,中了武状元,还授了昭勇将军,大房的运气真是越来越好了。不过,他也终于遇到一件好事。   皇上最近对道法、丹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太子费了很多功夫,终于请来了久负盛名的清云道长入宫为皇上炼丹,传闻清云道长道法高深,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皇上对这呼风唤雨很是怀疑,清云道长既然应承了太子,自然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于是,清云道长说了,要在入宫当日,当场做法,天降甘霖。   这下皇上的兴致完全被勾起来了,当场做法,那成不成可就一目了然了,到底有没有下雨,可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难道这清云道长真是个得道高人?   皇上下令,让工部建造通天台,以供清云道长做法时使用。   清云道长是太子请来的,通天台也是太子督造,在太子的授意之下,这通天台的材料采买就落到了二老爷叶承浤的身上,这也是叶芙经过极大努力为父亲求来的好事。   叶承浤简直要乐死了,他只是工部一个小小的所丞,按理,材料采买这样的大肥差是不可能落到自己身上的,可谁让自己有个好女儿呢。说起来,他正好认识个卖各种建筑用材料的商人,叫高明启,是济平候府的老熟人了。从他那里采买,不仅能拿到好货,价格还便宜,这次的差事既能办得漂亮体面,又能落下不少好处,简直是太完美了!   豫王和叶承源也在商议这清云道长的事。叶承源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不入朝堂,不代表他无事可做了,豫王常常找他商议大事。   “真有人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叶承源对这一套很是怀疑,他不信道法,也不信有人能得道成仙,“可要是不成,他怎么敢夸口要当场做法?”   “想必他有什么法子吧,也许只是擅于看天相,能准确地猜到哪天会突降暴雨。”豫王倒是毫不怀疑,前世,这清云道长真的成功了,他在通天台上做法,半个时辰后,本来晴朗无云的天空就阴雨密布,没多会儿,就下了一场暴雨。自此之后,父皇就对清云道长推崇备至,所服丹药也皆是清云道长亲手炼制。   而有了清云道长,太子也是顺风顺水,瑞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豫王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这清云道长可真是个劲敌,比太子难对付多了,前世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父皇和清云之间产生了罅隙,又趁机引荐了另一个得道高人给父皇,这才有了和太子抗衡的资本。   “无论如何,这次不能让清云入宫。”豫王做了决定,既然父皇需要丹药、需要道士,就由自己引荐一个给他,但绝对不能是太子引荐的清云。   叶承源沉吟片刻,突然一笑,“也好,这次咱们来个斩草除根,这通天台的材料采买竟然落到叶承浤身上,真是个好机会。我知道他会去找谁,呵呵,那人,可是受过我的救命之恩的。”这次可以一箭双雕,一次解决掉清云和叶承浤。   豫王闻言,也是一笑,漂亮的薄唇轻轻勾起,“甚好。”清云道长若是此时被害死,父皇肯定以为他是个庸人,而引荐他的太子也会被父皇怀疑。至于害死清云的叶承浤,必然会获罪,却不会累及族人。   叶承浤美滋滋地找到高明启,拿着工部开出来的清单,给他看了。   高明启仔细地看了一遍,“承蒙二爷照顾我的生意,既然二爷是给皇上办差,我也豁出去了,这些东西都按成本价给二爷,只要二爷以后多多照顾,在工部给我宣传宣传,再有了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我就行。”   叶承浤乐得都快上天了,成本价好啊,他按照成本价从高明启这里拿货,再按照市价报到工部,这一次可以赚个盆满钵盈了。正好,自从孟氏掌了中馈,他就手头紧,有了这笔银子,又可以松活一阵子了。   叶承浤用工部的银子付了定金,约定了三天后来取货,工部这两天在宫里选地方,筹备开建,用到这些材料也好好几天后了,三天完全不耽误功夫。   看着叶承浤一摇一摆得意洋洋地离开,高明启摇了摇头,他原本是受过侯爷的救命之恩,但凡侯府有需要修葺用的材料,他都是按照最低的市价提供的,就算侯爷“死”后也是如此,没想到,叶承浤如此心黑,侯爷出事竟然是被他害的,要不是侯爷亲口跟他说,他还真是不敢相信。   ……   到了旬末,叶芊一早就眼巴巴地等着,哥哥去了军营,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到了巳时,府里的杂事都处理完了,回到思远堂,还是没见到哥哥的身影。   孟氏听了鹿医正的嘱咐,前三个月要静养安胎,到了今日,也是频频起身,看着院门口。   叶承源有些好笑,不过是离开几天,这母女两个就牵挂成这样了。笑着笑着,又有些心酸,自己离开了七年,也不知道妻子是如何得牵肠挂肚,一直没有音信,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又是如何得痛苦伤心。他们被二房和老太太联手迫害,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才过到今天,儿子离开,她们自然是舍不得的。   叶砺是一路快马回来的,西大营有些远,即便是他一早出发,快马加鞭,回到侯府也是巳时了。他穿过外院的花木小路,就听见了妹妹的声音:“哥哥!”他抬头看去,等在二门处的妹妹跳了起来,高兴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芊芊。”叶砺星目中满是温柔的笑意,离开几天,他最记挂的就是妹妹了。张开双臂,接住她扑过来的小身子,等她站稳了,叶砺直起身,拉着她的手,朝思远堂走去。   “芊芊有没有乖乖的?”“哥哥有没有好好吃饭?”   两人同时问了出来,叶芊仰起头,看着哥哥,两人同时笑了。   叶芊先点头,“我有乖乖的,也好好吃饭了。那哥哥呢?”   叶砺握着她的小胖手,他倒是从不担心妹妹的吃饭问题。“我也有好好吃饭。”军营的饭自然不能和家里比,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不管什么味道,只要填饱肚子就行。   “那有没有人欺负哥哥,哥哥有没有和人打架?”这是叶芊最担心的了。   叶砺笑了,“没人欺负哥哥,也没打架,芊芊放心。”军营有人欺生,那说的是有些老兵欺负新来的小兵,可他是正三品的昭勇将军,名正言顺的武状元,堂堂济平候世子,谁敢欺负他?就算有人不服,也是光明正大地找他切磋,说不上欺负和打架。 第56章   经过一个半月,通天台终于建好了, 清云道长掐指一算, 准备在六月初九这天登台做法。   初八的深夜, 一个蓝衣内侍悄悄靠近了通天台, 尽管这里并没有人看守,他还是很谨慎地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确信没有人, 这才钻进了通天台的里面。   通天台更像是个塔,里面中空, 正中是承重的木梁,一层层架构由低而高,贴着四壁是一圈圈的台阶,沿着台阶能一直上到顶部, 顶部是个大平台, 供清云道长做法使用。   蓝衣内侍沿着台阶小心地走了上去, 没发出一丝声响。他上到最高处,却没有去顶部平台,而是纵身一跃, 跳到正中间的木梁上, 在那关键处猛击一掌,而后又跃回台阶,向下走了几层, 如法炮制, 到中间的木梁架构上击了一掌, 如此循环,直到最低处。   他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小心翼翼地出了通天台,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谁也不知道,这通天台的木梁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表面看不出来,但是遇到特别大力,内部就会朽裂。建造的工匠是发觉不了的,可经过此人的重击,木梁已经成了朽木了。   初九一早,晴空万里。   清云道长一身宽袖法衣,衣袂飘飘,颇有仙风道骨之感。他昂首阔步,一路行来,并不看通天台下等着的皇上和四位皇子以及众妃嫔,而是淡然地直接进了通天台,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几丈高的平台上。   皇上心中有些不舒服,谁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这清云道长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太子一看皇上的脸色就知道,倨傲的清云惹得父皇不高兴了,忙低声道:“得道之人,难免不把这世俗之礼放在心上,父皇不必介意,且看他做法能否成功。”只要当场表演了呼风唤雨,父皇肯定会信服,到时候也就顾不上介意清云的态度了。   只见台上的清云道长焚了一道符,默默祝祷片刻,双臂举起,手指朝天。   “要开始做法了,快看啊”有妃嫔小声的议论着,本来就不太安静的众人有些噪杂起来,谁也没有听见通天台里面发出的轻微“咔咔”声。   豫王不动声色地拉住了玉妃的袖子,凤眸紧紧盯着通天台。他只能做到让这高台倒下,至于往哪边倒可就不一定了,要是朝着众人这边倒下,虽然距离上不会直接砸到人,但是飞溅的木屑什么的也可能伤人,到时候他第一个要保护的就是母妃。   皇室看看天色,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虽然还是早上,却已经感觉到了热气,这种天气能下雨?他的凤眸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台上的清云道长,要是不下雨,看他怎么收场,到那时,可以判他个欺君之罪。   清云道长的身子摇晃起来。   “哎,做法还有这样的?摇摇晃晃的?”   “不是他在晃,塌了,快跑啊,通天台塌了!”   场面顿时大乱,还没等人们离开,“轰隆”一声,通天台整个坍塌了,清云道长的身影也不见了。   通天台是原地倒塌,没有歪向别处,尽管如此,豫王拉住玉妃袖子的手还是没有松开,这里人多,万一混乱中把母妃撞伤了也不好。   众人顿时傻眼了,通天台转眼间就塌成了一堆废渣。太子急忙命侍卫去把清云道长挖出来,这可是他花费了大笔的时间和银子才请来的。   皇上鄙夷地瞥了眼那废墟,什么得道高人,还没做法呢就被埋了,既然道法高深,怎么没算到今日这一劫呢?不过,这通天台建造得如此潦草,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是谁这么大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队侍卫合力,很快就把清云道长挖了出来,可惜,他的脑袋被砸扁了,半丝生气也无,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太子目瞪口呆,这、这可是久负盛名的清云道长,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得道高人啊,就这么死了?!   人都死透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皇上一甩袖子,转身走人,谁知走了几步,天色突然大变,原本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宫人刚把华盖遮到皇上头顶,雨点就落了下来。   “这是清云道长做法求来的甘霖啊。”太子大喜,朗声说道:“道长虽然出了意外,可他的做法还是成功了!”清云是活不了了,可他不能让父皇以为自己引荐了个草包。   “这道士根本就还没开始做法呢,哪里求来甘霖?”瑞王很是不以为然,“依我看,这道士定然是知道了今日要降雨,特意选在这个时刻,等这雨一下来,就算是他的功劳了。”   被瑞王无情地揭穿,太子几乎要恼羞成怒了,“怎么可能提前知道降雨,难道二弟知道明日是晴还是雨吗?”   瑞王嗤笑一声,“看太子说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钦天监的监正。太子要是想知道明天的天气,问问监正就好了。”   “你!”太子面红耳赤,康王忙道:“二哥这话说的没道理,监正就算知道明日天气,却不可能知道哪个时辰有雨的,更何况,离清云道长做法到现在只有大半个时辰,谁也不能精准到这种程度的。”   三个皇子相持不下,皇上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太子,“罢了,清云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这通天台倒塌的事却要详查!”   太子这才想起,这通天台是自己督造的,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儿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就算父皇不叮嘱,他也会查个一清二楚的,请清云道长入宫为父皇炼丹,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心力财力,竟然让人给毁了,要是查出来是谁把自己好好的布局给搅了,非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参与了通天台建造的工部一众大小官员以及众工匠,被太子一股脑地拘进了刑部大牢。叶承浤也不例外,但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危险,自己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贪了些,也不是大事,这通天台塌了和自己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再说,只要有太子在,他能从这刑部大牢出去一次,就能出去第二次。   工部尚书倒是没有参与通天台的建造,也因此幸运地没有被投入大牢。太子亲自带着工部、刑部两个尚书去了现场,让他们查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从建造图纸来看,原始的设计是没有问题的。工匠都是工部常用的,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误。两个尚书在废墟上转了半天,一致认为做梁柱用的木料有大问题。就算遇到坍塌,木料断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断成一截一截的,这分明就是朽木啊。   叶承浤!太子又怒又恨,叶芙求了他好久,他才把这采买的肥差给了叶承浤,他也知道采买总要吃些差价的,还专门叮嘱了不可太过。没想到叶承浤竟然用朽木来交差,将自己费尽心力的大好布局毁于一旦。   刑部立刻提审了叶承浤,他养尊处优,哪里禁得住上刑,没几下就招了,说了自己是多少银子买的,报到工部又是多少银子。到了此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只以为自己白忙活一场,得来的差价要退回给工部了。   太子听了刑部报上来的口供,又经过工部尚书的解释,差点气得厥过去,这该死的叶承浤,果然是他!他原本想着可能是叶承浤不熟悉市价,被人骗了,没想到他竟然贪了这么多!虽然已经找不到那商人了,可就他那买价,当然只能买朽木,他是故意要坏自己的大事啊!   工部官员及工匠悉数释放,只留下了叶承浤关在刑部大牢。   豫王和叶承源对饮一杯,叶承源问道:“不知道太子这次会不会放过他。”上次太子可是为了叶承浤,不惜在刑部大牢连灭数人之口。   豫王摇摇头,“不会。太子此人睚眦必报,叶承浤这次害死清云道长,害得他多日布局毁于一旦,在父皇面前丢尽了脸面,他是决计不会饶过叶承浤的。”上次叶承浤害的是济平候世子,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太子当然可以随手救他。可这次叶承浤害的就是太子本人,太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叶承源微微一笑,“那真是太好了,这么好的消息,我定要亲口告诉老太太。”   果然,没多久,叶承浤就判了秋后问斩。   济平侯府二房顿时乱成一锅粥。   老太太不能说话,自从叶承源告诉她老二要秋后问斩,她本来花白的头发就全白了。   叶芙来寿安堂,她就死命地盯着叶芙看,叶芙哭得梨花带雨,“我求了,求了他不知道多少遍,什么法子都用了,他就是不答应。”太子这次是铁了心不帮父亲,她无论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三老爷叶承淐来寿安堂,也被老太太死命盯着看,嘴里“呜呜”地拼命说着什么。他当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可他终归是瑞王一派的人,上次瑞王不许他们救叶承浤,这次也一样不许。实在没办法,他再来寿安堂,干脆就不进内室了,在门口给老太太请个安就走人。   二老爷关在刑部大牢,齐氏关在小院不让见人,老太太不能说话,太子不肯松口,三老爷不肯帮忙,二房的三姐妹和叶础几乎要急疯了。 第57章   二老爷被判了秋后问斩, 二房的叶础和三个妹妹无人可求, 急得要发疯。   叶芝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咱们去求大伯父吧?他也许有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可是连官职都没有!”叶蓉从心底里不想去求济平候, 他是叶芊的父亲, 去求他,就和求叶芊一样别扭。   叶芙倒是有些动心, “他虽然没有官职, 但好歹也是侯爷, 以前又做过户部侍郎, 还是有些关系的, 要不去试试?”话虽如此说, 她心里也不抱太大希望,谁让刑部已经判了秋后处斩呢, 要是之前太子肯伸手管一管的话, 也许还能有用。想起太子,叶芙更是心寒, 自己跟了他也有一年了,他却不肯帮帮自己的父亲,就眼睁睁看着刑部把父亲判成了死罪。   叶芙暗暗抱怨太子不肯帮忙,却不知道正是有了太子的授意, 叶承浤才被这么快定成死罪的。   叶础沉吟片刻,“也好,现在只要有一丝希望, 咱们就不能放过, 走, 去思远堂。”太子和三叔那里没了指望,他实在是无人可求了。   济平候上午陪着叶芊处理府中事务,之后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思远堂陪妻子。三月份鹿医正扶脉的时候,孟氏才一个月的身孕,现在四个月了,小腹已经微微鼓起,孟氏也不用静养了,每日都在济平候的陪伴下散散步。   孟氏倚在软榻上,吃着济平候递过来的酸杏,这杏子极酸,济平候咬过一次,差点把牙都酸掉了,可孟氏吃起来却觉得刚好。   济平候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爱拈酸吃醋?”   孟氏横了他一眼,“不许说孩子,她能听到的,女孩子可都是小心眼,听见你说她,生下来可就不亲近你了。”济平候坚持这肚子里是个女儿,孟氏也就随着他说了。   济平候呵呵一乐,改口道:“拈酸的小丫头都生得漂亮,咱们这个肯定是个好看的,像芊芊一样漂亮又可爱。”他错过了芊芊的小时候,只盼着孟氏再生个小丫头出来,这次他可以好好陪着她长大,看看这漂亮的小姑娘二岁到七岁是如何得可爱。   孟氏扑哧一乐,“改天我爱吃甜的,你又要说爱甜的小丫头漂亮了?”她的口味总是变来变去的,一会儿爱酸,一会儿爱甜。   济平候正色道:“不管你爱吃什么,咱们的小丫头都是漂亮的。只要是你生的,一定和阿锦你一样漂亮。”   孟氏嘴角含笑,眼波流转,睨了他一眼。   济平候一阵心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阿锦,今晚咱们……”   两人正在说笑,莲香站在门外禀报:“二少爷带着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来了,说是想见侯爷。”   济平候头也不抬,“不见,让他们回去。”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来做什么,叶承浤入狱是他和豫王一手安排策划,怎么可能把他救出来?他和老太太联手,把自己一家四口挨个害了一遍,怎么可能饶过他们?   莲香轻手轻脚地去了,没多会儿又回来了,“二少爷带着三位姑娘跪在思远堂院门外边了。另外,看守二太太院子的婆子来回,说是二太太闹着要出来。”   济平候冷哼一声,“他们喜欢跪就尽管跪着,至于齐氏,让她安心待着,时候到了,她自然就出来了。”   孟氏皱眉,“让他们回去,跪在院门外算怎么回事?”   “跪一跪又死不了,想当初你还躺了七年起不来呢。”一想到妻子受的罪,济平候心里就不舒服。   叶础带着三个妹妹跪了一个时辰,思远堂也没见人出来。   院门处没有种树,几个人就跪在大太阳底下,叶芙、叶芝还好,叶蓉却跪不住了,“二哥,大伯父显然是要见死不救的,咱们求他也没用,还是回吧?”她的膝盖酸疼,太阳晒得面孔红涨,这些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有下人偶尔经过,就算没有指指点点,也是偷眼不停地看他们,叶蓉觉得今天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   “再等等。”叶础冷声道。他要是有别的办法,自然也不会在这干耗着,可现在济平候是唯一有希望的了。   叶蓉从未跪过这么长的时间,渐渐地有些跪不住了,她的身子歪向一边,用手勉强支撑着自己。   正在苦苦煎熬,叶芊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清凉碧水绫裙,白珍举着伞遮在她的头顶,慢慢悠悠地走过众人。   自己这落魄丢人的样子被叶芊看到了!叶蓉心里又惊又急,猛地跳了起来,她跪了太久,膝盖酸麻,一跳起来又是头晕眼花,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叶芊并没有看她,径自进了思远堂的院子。   叶蓉却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嘶声喊道:“叶芊,你也别得意,早晚有一天——呜呜。”   叶芙捂住了她的嘴,凶狠地瞪着她,“你给我安静点儿!”她这个亲妹妹一天到晚只会发脾气,什么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叶芝听话呢。   他们这一闹腾,济平候倒是出来了,他本来没打算理会他们,跪不住了自然就走了,可他们在这里吵闹起来,影响了妻子的心情。   “都起来吧。”济平候沉声道:“我现在闲赋在家,虽然有个侯爷的名头,却没有实权,帮不了你们。再说,过去的事,础哥儿心里总是有数的吧?”   叶础心头一跳,父亲所做的那些事,他是猜到了,可是,他不能承认啊。刚想开口,就见济平候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放心,不管你们父母做过什么,你们几个小的还是无辜的,只要你们安分着,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的。都起来,回去吧。”   济平候转身回了正屋,叶础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父亲做的那些事,根本就没有瞒过侯爷!他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他不赶尽杀绝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再去救父亲?   叶础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芙、叶芝面面相觑,侯爷所说的“你们父母做过什么”到底指的是什么?叶蓉愤恨地大叫:“二哥怎么自顾自走了,我也不跪了!”   几个人很快散去了,思远堂又恢复了平静。   不管二房的兄妹四人又去求过什么人,反正他们再也没有来过思远堂。老太太越来越瘦,却躺在床上动不了,毫无办法。   三老爷叶承淐倒是想救,毕竟是胞兄,亲兄弟总是个助力,可他却不能违背瑞王的意思,没有瑞王和岳父,凭他自己是不可能救出叶承浤的。   齐氏每日吵闹,看守她的两个婆子只做不闻。眼看着进了十月,离叶承浤问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齐氏不吵闹了,求那婆子给孟氏递个信,就说是要去见二老爷最后一面。   孟氏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肚子已经很大了,她行动不便,除了每日必须的散步,就是倚在软榻上,过问一下府里的事务,翻一翻账本,或者没事看看书。听了婆子送来的信,想了想,点头应允了。   齐氏终于从小院中出来,她回到自己原来住的院子,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带着二房的四兄妹,去了刑部大牢。   大牢中昏昏暗暗,味道也很是难闻。叶蓉用帕子把鼻子掩得严严实实的,才忍住没有吐出来。   齐氏恍然不觉,在狱卒的带领下朝着深处走去。   “喏,就是这里了。”狱卒敲了敲铁栏杆,“喂,有人来看你了。”说完,他站到一旁,也不走远,离开了十几步就站定了,回身看着他们。   牢房地上铺着稻草,上面蜷缩着一个人,头发花白,衣服破旧,他慢慢地抬起头,脏成一缕一缕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好半天,齐氏才认出来,这就是二老爷叶承浤。   看见齐氏和四个孩子,叶承浤浑浊散乱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他挣扎着爬起来,蹒跚着走到栅栏前,“你、你们终于来了。”两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过,在脏污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经过这么久,他早就认清了现实,知道自己是被侯爷算计了,也知道自己坏了太子的大事,是不可能活了。他只盼着临死前能再见一见儿女。   “老爷!”齐氏抓住了他握在栏杆上的手,呜咽着哭了起来,不管她如何怨叶承浤,从来没有希望他死,她一直期盼着从小院出来,还是他的正头妻子。   “父亲!”叶础上前一步,痛心地看着自己昔日风光的父亲,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芙、叶芝也凑了上来,叶蓉却悄悄地退了半步,父亲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她快要忍不住吐了。   叶承浤看着齐氏叹了口气,“别哭了,你和四个孩子到现在也没事,以后也就不会有事的。等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几个孩子,督促好础哥儿的学业,把芙姐儿顺利地送入东宫,过两年,给芝姐儿和蓉姐儿找个好人家。以后就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他也明白自己害人的事被侯爷知道了,但是侯爷到现在也没动齐氏和四个儿女,估计就是放过他们了,只要他们以后不要生事,也能平安地过下去。 第58章   齐氏拉着叶承浤的手, 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 叶芙、叶芝也在一旁跟着抹眼泪。等齐氏哭过,叶承浤安慰了几句, 让她们站开些, 单独叫了叶础过来。   叶承浤盯着叶础, 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绝对不能再出事, “础哥儿,以前为父教你的都是错的,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出人头地就不择手段, 也不要想着为父亲报仇, 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行了。好好读书, 将来考取功名,为父也就含笑九泉了。”大哥就算闲赋在家,也是个打盹的猛虎, 绝对不能招惹。更何况还有叶砺,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如今又考取了武状元, 授了三品的昭勇将军。还有那叶芊, 小小年纪不知怎么就入了豫王的眼, 简直就是豫王的心尖尖。   “父亲!儿子不孝, 不能救你出来。”叶础目光含泪, 沉痛又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叶承浤摇摇头, “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不要试图救我了,我是出不去了。”他早已认清了现实,今日见到了家人,已经很满足了。   过了没几天,叶承浤问斩了,因为要处理他的后事,齐氏被从小院中放了出来。   当晚,老太太也咽了气。   府里众人都不意外,老太太早就骨瘦如柴了,只凭一口气吊着,叶承浤一问斩,她这口气也就散了。   因为早有准备,即便同时死了两个人,府里的诸事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最痛心疾首的,就是叶承淐了。老太太一死,他要守孝三年,丁忧在家不能做官,三年后才能再回到官场。此时正是瑞王用人之际,他却不能效力,三年后要是大局定了,谁要记得他,这个从龙之功他是挣不上了。唯一的安慰就是岳父还在瑞王身边,将来凭借岳父,他还能顺利地进入朝堂。   至于济平候,他本来就辞官闲赋在家,也不存在丁忧的困扰了。而叶砺是武将,武将是没有丁忧的,只有一百天的假期,过后依然要回到原来的职位上。   济平候和世子叶砺、以及三老爷叶承淐在前院招待来吊唁的宾客,孟氏不放心叶芊一个人处理这么大的事,只好大着肚子,和叶芊一起安排内院的事务,齐氏和梅氏一起接待前来的女眷。   梅氏艳羡地看了看孟氏的大肚子,孟氏都快生了,可她努力到现在,还是没怀上。她又同情地看了看齐氏,也罢,虽然没孩子,但是好在自家老爷还安安稳稳地守在自己身边,总比二嫂好,这就成了寡妇了。   等老太太和叶承浤的丧事办完,歇了三天,济平候请了族长和几位族老过来,主持分家一事。老太太不在了,分家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对于分家,二房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齐氏有个毒害候夫人的罪名,留在侯府就要继续被关着,可二房还有兄妹四个呢,总不能无父无母的,她自然是希望分家的,到时候自己当家作主更好。   叶础也是希望分家的,侯爷已经知道父亲做的事,就算没有对他们几个小的下手,他每日待在侯府也是胆颤心惊,生恐侯爷哪天心中不平了,拿他们几个开刀。   叶芙、叶芝是看母亲和哥哥的,既然母亲和哥哥都愿意分家,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叶蓉也很是满意,自从济平候回来,而自己的父亲又出了事,她就感觉到处处都要比叶芊低一头,分了家,离开侯府离开叶芊,而母亲重新掌管中馈,她的日子又能好过起来。   三老爷叶承淐倒是无所谓,反正大哥也是闲赋在家,也帮不到自己,自己最大的指望还是在岳父那里,只要哄好梅氏就行了。   最不想分家的反倒是梅氏。她嫁进侯府已经十来年了,这么多年,她只管和叶承淐风花雪月,从来不用管府中杂务,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分了家,她就是当家女主人了,这家中的中馈只能自己掌管了。一想到每日和管事婆子们斗心机,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还要看账,协调各处的事务,她的头就大了。   在财产的分割上,大家都颇识时务,没吵没闹。   族长按照常规将现银分割好,府里有两处现成的宅子,在别的街上,二房三房愿意要就抵过现银抓阄,不愿意要就把宅子和其他的庄子、店铺什么的一起抓阄分配。   二房三房各选了一处宅子,不管好不好,总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然还得现去买宅子。若真是不满意,将来可以再慢慢挑选新宅子,有了住处再把这个卖掉。三房挑了个小的,二房人多,挑了个大的,都抵过了现银。   至于府里的仆从,愿意跟二房三房走的,孟氏表示可以把身契白送给齐氏和梅氏,不要银子了。   经过一整天的估算价格、抓阄分配,这个家总算是分完了,最后订立了正式的分书,二房、三房要在半个月后搬出侯府。原本按照常理是一个月,但那个时候太靠近孟氏的产期,济平候不放心这些人留在家中,要把他们早点送走,再说,宅子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搬过去就是了,所以,只给了他们半个月的时间。   二房、三房都忙碌起来,要去新宅子那边看看情况,要采买新的仆从,整理这边的东西,雇上马车拉过去。   齐氏掌管了多年中馈,这些事难不倒她。梅氏可就头疼了,她从未处理过这些事情,乍一上手根本就不知从何做起,三老爷叶承淐无奈,只好帮着她,幸好他丁忧在家,不然这个家都没办法顺利搬成。   半个月后,侯府终于清净了。   这段时间,豫王也没闲着。自从和岳父商议好要借着叶承浤害死了清云道长,除掉这个前世的劲敌,他觉得应该提前让自己前世引荐给皇上的清虚道长入宫,免得太子又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个别的道士来。   豫王在六月就找到了清虚道长。这清虚擅长炼丹,丹药的效用比清云的还好,不然前世也不会和清云分庭抗礼,可惜就是没有清云那“呼风唤雨”的本事,所以一直没能把清云给比下去。   豫王美玉般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没关系,就算不能预知天相,清虚也可以预知点儿别的事情,有他这个重生的人在,可以让清虚每年都宣布一个重大预言,而且这个预言还能言出必中。   关键是,这一世,他不打算自己引荐清虚。如果他引荐了清虚给父皇,太子一定会找到其他人,来和清虚对抗。不如让太子来引荐清虚给父皇,这样,太子以为清虚是他的人,定然处处维护清虚,而清虚却实际是为自己办事的,岂不妙哉?   八月,京郊的云雁山下来了个道长,号称清虚,此人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说是一个月后,云雁山下的几个村子会被怪风袭击,若是此时不加固房屋,定会损失惨重。   众人原本以为他是个得道高人,一听此话,皆以为是疯子,一个月后会有怪风?真是胡言乱语,他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怪风!   即便无人肯信,清虚也不愿离去,每日苦劝众人加固房屋,若是房子实在太破,到时候就干脆人离开,保住性命要紧。奈何无论他如何劝告,却根本无人理会。   在豫王的安排下,太子“偶然”地得知了这个事情,别人是当笑话讲给他的,太子却留了心。当初引荐清云,他并不是随便找了个道士就要送到父皇身边去,而是亲眼见过清云“呼风唤雨”的本事,在他看来,有些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庸人不识罢了。   清云被叶承浤害得意外殒命,太子一直在寻找新的道长。皇上喜欢美人,但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渐渐地有了力不从心之感,所以对丹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太子要想投其所好,必须尽快找一个有真本事的道长来,要知道,皇子可不止一个,等到瑞王引荐了道长给父皇,得到了父皇的信任,他再想横插一脚就难了。   太子立刻派人去了云雁山,把清虚道长的样貌言行都打听清楚了,一听“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太子就十分满意。要引荐给父皇的人,就算有真道行,也不能相貌猥琐,这清虚的外表至少是过关了。   太子原本打算等一个月之后,看看清虚的怪风来没来再说,可有幕僚建议他现在就插手此事。那几个村子的村民都不相信清虚,如果清虚的预言是真的,那到时候村子损失惨重,不说没有人对清虚歌功颂德,就是太子提前知道了此事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也容易被人攻击不够爱民。   幕僚建议太子帮着村民加固房屋,但不大张旗鼓的进行,这样,如果真有怪风,清虚就是大家的救命恩人,这时候引荐给皇上,更加有底气,而太子也能得个好名声。至于清虚是疯言疯语怎么办,反正太子帮助村民是悄悄地进行,只要不打着太子的旗号,谁也不会知道的。等真有了怪风,再告诉村民是太子帮了他们。   太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立刻就派人前去云雁山,一是帮助村民加固房屋,二是把清虚道长请来一叙。   清虚一见有人帮忙,欣然赴约。   太子一看到清虚,心里就十分满意,不说有没有真本事,光是这样貌就让人信服了。 第59章   清虚道长须发皆白, 宣称自己已经一百二十岁了。   太子闻言,不仅没有斥他信口开河, 反而很是欢喜。在他看来, 就算是有真本事的道长,也要自己编造些唬人的说辞,这样才能显得更加高深莫测。就算清虚不肯吹嘘自己,把他引荐给父皇的时候, 他也会帮着他吹嘘几句的。至于清虚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百二十岁, 他倒并不介意。   “不知道长除了预言未来, 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太子问道, 光有预知能力其实已经很神奇了, 如果再有些别的就更好了。   清虚道长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子, “不瞒太子殿下, 贫道这预知未来的能力并不是常有, 每年只得一梦,梦中是什么就是什么,并不能随意堪破天机。”   太子心中一凉, 这本领有些鸡肋啊,比方说自己刚刚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登大位, 结果他根本就不知道。就是说不管是谁,包括父皇, 最想知道的事从他这里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清虚一看太子的脸色就知道他很失望, 不慌不忙地说道:“贫道最拿手的本领当是炼丹,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 许多道友炼丹,为了追求强力的效果,难免对身体有损。但是贫道的丹药,不仅能让人精力充沛,还能固本培元,长久食用也不会损伤根本。”   说着话,清虚拿出一个小木盒来,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六颗丹药,太子接过来,那丹药颗颗圆润饱满,色泽柔亮,闻起来有一种好闻的清香,一看就是好丹药。太子将丹药交到一边跟着的侍卫手里,准备拿回去让人查验,若是无毒,就找人试上两颗,没有问题的话,剩下的四颗就自己试一试。   有了这炼丹的本事,再加上每年一个预言,也颇能拿得出手了,引荐给父皇已经够了。太子面露犹豫之色,迟疑道:“固本培元自然是好的,可要是有人做了些坏事,孤不想给他固本培元……”他给皇上送上道士,一是在皇上身边安插自己人,另一个也是希望皇上多用些丹药,早日把身体掏空,也好早日给自己让位,可不是希望他固本培元,越吃丹药身体越好,活得长长久久的,那自己这太子岂不是要当到老了。   清虚顿时为难起来,“贫道炼丹是为了治病救人,但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帮着村民加固房屋,对贫道又有知遇之恩,这……”清虚沉吟片刻,一咬牙,“如果那人真的做过坏事,贫道愿意为太子殿下炼些表面强体实则伤身的丹药,望殿下谨慎使用。”   “道长放心。”太子笑得十分舒畅,“孤心中自有分寸。”太好了,这是一个献给父皇的完美人选,只待他说的怪风真的来了,就送他入宫。   在太子将信将疑的等待中,一个月过去了。在一个黄昏,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村民们有的人家是围坐一桌有饭有菜,有的人则是端着碗蹲在门口吃面条。此时已是九月,一般到了傍晚就有些冷意了,可今日却十分反常,有种夏天的酷热感,空气特别沉闷,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忽然,一动不动的树梢轻轻摆动起来,吃得淌汗的村民感觉到一丝舒爽的凉意,刚刚感慨了一句“终于他娘的有风了”,那微风就变得狂暴起来,不过眨眼间,天地间就是一片黄茫茫,狂风卷着砂砾,呼啸而来。   村民们端碗的、拎板凳的、提桌子的、抱着娃的,在飞沙走石中飞快地跑回了自家的屋子,把门紧紧的关上,这才想起了清虚道长的叮嘱,用重的东西把门顶住,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顾不上吃饭,扒在窗口或者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狂风吹断了粗壮的树枝,吹飞了草编的院门,把院子里来不及收拾的藤筐卷上天空,有那没压结实的瓦片,也给卷走了。   村民们胆颤心惊地听着自家屋顶的瓦片簌簌作响,生恐整个屋顶被掀飞了。到了此时,他们不禁感谢起清虚道长和那个帮着他们加固房屋的人来,要不是提前有了准备,这次损失的恐怕就不光是家财了。   这股怪风足足吹了一刻钟,绕过云雁山之后就渐渐变小了。   村民们挪开顶门的桌子,开门从屋里出来,看着一片狼藉地院子,无比庆幸自己还活着。有人跪了下来,举手高呼道:“真人!多谢真人救命之恩!”更多的村民跪了下来,嘴里参差不齐地喊着“真人、道长”什么的。   清虚道长名声大振。   太子服了清虚的丹药,当晚龙精虎猛,大展雄威,关键是次日也没有空虚感,反而觉得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不由得赞叹清虚炼丹果然有一手。待到云雁山的怪风如期而至,他再无疑问,立刻就带着清虚入宫了。   有了清云道长的前车之鉴,皇上对太子引荐的人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这清虚道长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样子、还有他进献的丹药却让皇上心动不已,所以,他一面把清虚道长留在宫中,一面派人去调查云雁山怪风一事是否属实。   怪风一事并没有人弄虚作假,自然也不怕调查,那些村民什么也没付出,平白躲过了一场大难,自然对清虚和太子赞不绝口,把清虚更是吹嘘得出神入化。   皇上服用了清虚进献的丹药,和太子一样,对其效果十分满意,远超过他以前服用过的其它丹药,再加上清虚确实在一个月前就预言了怪风袭击一事,皇上再无疑问,把清虚奉为上宾,格外宠信起来,只盼着清虚明年能预言一件与自己有关的大事。   太子虽然不好明着说清虚是自己的人,但也忍不住更加自信,深深觉得自己离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就差一点点了。   清虚顺利入宫,得到了皇上和太子的信任,豫王更是心满意足。他也不怕清虚攀上太子和皇上的高枝后就背叛自己,前世清虚可是一直都忠心于自己的,更何况,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让他每年都有一个重要的预言呢。   了结了这一桩大事,豫王带着叶芊入宫看望玉妃娘娘。   “一段时间没见,芊芊好像长高了些。”玉妃拉着叶芊的手,比了比她的个头。   叶芊很认真地点点头,“哥哥说我吃的多,连青菜都爱吃,一定会长高的。”   “真乖,不挑食的都是好孩子。”玉妃微微一笑,叶芊只觉得整个屋子都亮了,不由得屛住了呼吸。   豫王和玉妃低声说着宫里的事,叶芊来过多次,早就和玉妃熟识了,也不客气,一边吃着桌上的葡萄,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玉妃看了她一眼,问道:“这葡萄是御膳房那边送来的,好吃吗?”   叶芊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吃,但是没有豫王府的那架葡萄好吃。”王府的葡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这两个月她隔几天就去吃一次,偏偏豫王很是坏心,不肯给她送去侯府,只有她亲自到王府去才能吃到,所以她只能隔三差五地就去王府住一天。   玉妃笑了,“我这后面的花园里也有一架葡萄,在靠近东北角那里,芊芊去剪一串来,好不好?”   叶芊乖巧地起身,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小藤篮和大剪刀,见豫王并没有要陪自己过去的意思,疑惑地眨眨眼,还是转身出去了。   豫王看着叶芊的小身影不见了,笑道:“母妃要说什么,连芊芊也不能听了?”往常他和母妃说些宫中的秘密,也从来不避着小丫头的。   “这个她真不能听。”玉妃慈爱的目光落在豫王俊美的脸上,“说起来,今年你已经十五岁了,也到了知晓人事的时候了。芊芊还小,你们成亲还早着呢,按例,母妃也该给你准备两个服侍的宫女了。”   豫王的脸黑了。他倒不是怪玉妃,这是宫里的惯例,他知道,凡是皇子到了十五岁,其母妃就要挑选两个宫女送过去,是教导皇子人事的,也就算是皇子的通房丫鬟了。   当然他是不打算要这宫女的。其实前世他也没要,倒不是因为芊芊,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她呢,而是他开窍晚,每日吃喝玩乐,在这上面根本就没动心思呢,再加上他自己就生得俊美无俦,母妃又是大齐第一美人,再漂亮的宫女也入不了他的眼,所以,玉妃提起的时候,他就给推了。   这一世有了芊芊,他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小王妃,自然更不可能要什么宫女了,小丫头现在还不明白,但她早晚会知道的,保不齐她就生气了呢,要知道,他可是把小丫头按照宠后的标准培养的,那个宠后能受得了自己的男人宠幸别人的?   “母妃,我有芊芊就够了,不需要别人。芊芊虽然还小,但她总会长大的,我等得起。”豫王嘴角的笑意轻柔,但凤眸中的神色却是坚定的。   自己的儿子当然舍不得为难,他不想要,玉妃也不会勉强他,点点头,“也罢,反正你现在也还小呢,等将来,你成亲的时候,母妃送你……一套画册,咳咳,反正你看了就该明白了,不用人教也行的。”   豫王颇有些尴尬,母妃说的画册,他当然明白是什么。也罢,总比什么教导人事的宫女好多了。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豫王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后面的花园找他的小王妃去了。 第60章   叶芊提着小藤蓝, 拿着大剪刀,绕过耳房,从旁边的入口进了正殿后面的花园。这花园她来过很多次了, 一点儿都不陌生,玉妃所说的葡萄架她以前也见过, 知道大致的方向,在园子里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找到了。   叶芊把小藤篮放到旁边的地上, 拎着大剪刀打量着葡萄架,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地挑选了一遍, 看中了一串特别漂亮的葡萄, 个头最大,一颗颗圆鼓鼓的,看上去就好吃, 就是长得稍微高了些。   叶芊用剪刀比划了一下,有些够不着,她踮起脚尖,小心地不碰到架上的其它葡萄, 但是这样却不好瞄准用力, 她努力了半天, 也没把葡萄剪下了。   叶芊叹了口气,退后两步, 回身看了看, 朝着空荡荡的园子问道:“你能帮我把那串葡萄剪下来吗?”她再剪别的葡萄也行, 可那串已经被她剪过了, 藤上留了口子,不剪下来恐怕会白白坏掉的。以前吃的葡萄都是豫王帮她剪的,她不知道剪起来那么费劲,估算错误,又舍不得那串葡萄浪费掉。   园子里寂静无声,并没有人应她。   叶芊举着剪刀,又轻声问了一遍:“不能帮我吗?”   片刻之后,一颗大树后面露出一片蓝色的衣角,一个中年内侍缓缓地走了出来,他身材修长高大,脸上却极为吓人,似乎是被火烧过,两边的脸颊和额头都皱巴巴的,只有那双眼睛,漆黑清亮,叶芊一看就觉得十分亲切。   他慢慢地走到叶芊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大剪刀,走到葡萄架前。   叶芊把自己刚才努力半天没弄下来的葡萄指给他看,“就是那串,被我剪过了,要是不弄下来,也会白白坏掉的。”   那人沿着她刚才剪刀留下的痕迹,“咔嚓”一声,就把那串葡萄剪了下来,一回身,叶芊已经提着小藤篮等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把葡萄放进了藤篮,只见那小丫头仰头朝自己一笑,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欢喜,“谢谢你。”   他稍稍愣了一下,“你不怕我吗?”他的喉咙好像也伤过,声音听起来干涩嘶哑。   “不怕。”叶芊摇摇头,“言哥哥说了,你是自己人。”   “自己人啊。”他的目光变得幽远,“他说我是自己人……”   “这花园都是你打理的吗?你可真厉害!”叶芊钦佩地看着他,“这葡萄也是你种的了?和豫王府的那架葡萄真像,不过,豫王府的那个葡萄是最好吃的。”她只见过这两架葡萄,不知道天底下所有的紫葡萄大抵都是相似的。   那人轻声笑了起来,“这架葡萄也很好吃。说起来,豫王府的葡萄就是这一架的分枝。”当初豫王开府的时候移过去的,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长大了。   “这样啊?”叶芊的眼睛转了转,“那我回去后,要从豫王府的葡萄架上摘上个分杈,种到侯府去,这样,到了秋季我就能天天吃葡萄了。”   那人诧异地问道:“豫王府的葡萄不够你吃吗?”还是说豫王太小气,不肯给小丫头吃?按理说不可能啊,看豫王宠她的样子,恐怕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法子给她摘下来,怎么可能舍不得几颗葡萄?   叶芊撅起嘴,哼了一声,“言哥哥变坏了,那葡萄特别多,就是不肯送到侯府去,要我亲自去王府才能吃到。”   “原来如此。”那人又是一笑,声音虽然不好听,但叶芊却听出来他十分愉悦,“果然是变坏了啊。”   叶芊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那个,葡萄是不是剪上一枝,插到地上就能活了?”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那人指了指一旁干净的石凳,两人走过去坐下,虽然小丫头未必会亲自去种,自有管理花木的仆从帮她,他还是把如何种好葡萄细细地说了一遍。   秋风凉爽,空气中有桂花的香气,两人说说笑笑,从葡萄说到豫王府的康公公、阿黄,又说到济平候府的武状元哥哥、死而复生的父亲、还有母亲肚子里快要出生的妹妹。   “芊芊。”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听到豫王唤她,叶芊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去,豫王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言哥哥!”叶芊拎起自己装着葡萄的小藤篮,还有那把大剪刀,“我先走啦。”   那人朝着豫王默默行了个礼,退后了几步。   叶芊跑到豫王身边,豫王帮她拿着剪刀,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那人看着两人的背影,一高一矮,却意外的协调,他微微一笑,也转身离开了。   “言哥哥,那人是被烧伤了吗?”等走出一段,叶芊轻声问道。   豫王一笑,“不是,那只是他的伪装而已,他生得……很好看的。”   尽管叶芊听了好多如何培育葡萄的知识,她的栽种计划还是没能施行,因为小气的豫王竟然不肯让她移枝,非说是自家的葡萄还小,不到开枝散叶的时候,气得叶芊好几天都没理他,后来豫王连送了几筐葡萄才给哄好了。   很快,叶芊就顾不上葡萄的事了,因为在叶承浤和老太太死后,二房和三房也搬出了侯府,而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生了。   叶芊和休假在家的叶砺都很紧张,叶承源倒是不慌不忙,他有过两次经验,知道要准备什么,产房早就打扫干净,稳婆也早早地就请到了府里,连奶娘都预备好了。   到了腊八这天早上,正喝着香浓的腊八粥,叶芊就听说母亲发动了,她手里的碗一放,顾不上漱口,拔腿就跑,绿翡在后面抓了个斗篷追她。   在思远堂门口正遇到叶砺。   “哥哥!”叶砺一看妹妹跑得气喘吁吁,头发都掉下来几根,粘在白嫩的脸颊上,后面还有人在追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将她护在身后,抬头再看,才发现是绿翡,手里拿着她的斗篷,一路跑一路还喊她。   叶砺被她气笑了,指头在她脑门上点了点,“至于跑这么急吗?这么冷,连斗篷都不披了?”   叶芊已经顾不上斗篷了,拉着叶砺的手直跺脚,“哥哥,快点儿,母亲发动了!”   叶砺心中也急,一手扯过绿翡手中的斗篷,一手拉着她进了院子。   “爹爹,妹妹生出来了没?”叶承源正站在院中,听见小女儿的喊声,嗤的一声笑了,“芊芊别急,最快也要好几个时辰呢,慢的话也许要到晚上或者明天。”他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妻子也少受些罪。   “这么久?”叶芊又惊讶又失望,她还以为跑来就能见到妹妹呢。   叶砺一听这话,也不着急了,把手里抓着的斗篷披在叶芊身上,系带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自幼带妹妹长大,常常帮她穿衣服,这蝴蝶结也比旁人打得好看。   因为孟氏的产房在西厢房,三个人都不想进正屋去,大冷的天也非要待在院子里,叶芊蹑手蹑脚地走到产房门口,仔细听了听动静,什么都没听到,小心地喊了一声:“娘,我就在院子里,需要我做什么你就喊我。”   孟氏正忍着疼,她不想发出喊叫声,一个是要攒着力气,一个也是怕吓到小女儿,叶芊这一句逗得她一笑,一下子就破功了,一声痛呼出来一半,又硬生生让她给憋回去了。   叶芊没听到,叶砺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却听见了,他知道母亲难受了,忙把妹妹拉开,“芊芊别急,咱们耐心等等。”   产婆在屋里说道:“夫人还要几个时辰呢,要不先吃点东西吧,等会儿也好有力气。”孟氏早上还没来得及喝粥就发动了,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孟氏正想着吃什么好,就听见小女儿在门外大声道:“娘,要不吃面条吧,浇上厚厚的卤子,黄花菜、鲜木耳,再切上一点儿细细的肉丝,红亮浓稠的卤汁浇在弹滑筋道的面条上,可好吃啦。”这是她出痘时没胃口,豫王哄她吃饭时说的话,被她原样拿来哄母亲,在她看来,不舒服的时候吃面条最好了。   孟氏有些好笑,不过让她这么一说,还真想吃了,点了点头,趁着不疼的间隙,“就按芊芊说的吃面条吧,一听就好吃。”   得了母亲的话,叶芊忙去吩咐厨娘,没多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送了过来,还有几碟小菜,一碗送进了产房给孟氏,另一碗是给济平候的。   等孟氏用完饭,得到消息的豫王把鹿医正也派来了,他提着个药箱子,里面全是催产和救命的药物,孟氏毕竟年龄大了些,有备无患。鹿医正黑亮有神的小眼睛把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遗憾地发现,济平候、世子、小王妃都不需要他的诊治。   过了两个时辰,到了正午,叶芊有些着急了,叶砺能听见母亲越来越密集的轻呼声,也有些着急。   济平候在院子里一圈圈地转着,突然,一声嘹亮的哭声打破了宁静,叶承源、叶砺、叶芊都激动起来,齐齐聚在产房门口。   房门打开一条缝,稳婆高兴地说道:“恭喜侯爷,夫人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小女儿,爹爹来啦!”济平候一脸兴奋地挤了进去。   叶砺眨眨眼,他听见的明明是“小少爷”啊,哪里来的“小女儿”呢?叶芊也眨眨眼,疑惑地看看哥哥,现在他们还不能进去,要等屋里收拾好了才能见到母亲和弟弟。 第61章   过了一刻钟, 稳婆收拾好离开了,叶砺和叶芊终于进了屋,只见父亲坐在母亲床前, 而母亲则面色苍白,双目微阖。   叶芊心中有些害怕, 以前母亲卧床不起的时候看起来也没有这么脆弱,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询问地看向父亲。   叶承源知道她在担心,轻声道:“没事,你母亲只是累了。”   孟氏并没有睡着, 只是有些脱力,在闭目养神而已,闻言睁开眼睛, 看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微微一笑,“别担心,歇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去看看弟弟吧。”   叶芊这才放心了, 和叶砺一起走到一旁的小床,刚出生的弟弟正美滋滋地睡着,叶芊的手指伸出去, 想要摸一摸他, 快要碰到他的脸, 又缩了回去, 抬头看着哥哥,“他好小,看起来好软。”她有些不敢碰他。   叶芊出生的时候,叶砺才六岁,已经记不清当时她的样子了,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很稀罕,他偷偷拉开小襁褓看了一眼,十分确定,这就是弟弟,而不是父亲口中的“宝贝女儿”。   叶承源也看到了叶砺的动作,脸黑了些,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竟然变成了臭小子。   孟氏掐了他一下,她刚生完,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掐也掐不疼,“不许嫌弃咱们的小儿子。”   叶承源连连点头,“好好,不嫌弃。”话虽如此,他心中还是非常遗憾的,却不知道,他这个小儿子将来比他更要惊才绝艳,后世人们提起声名显赫的济平候,一般是指那个襁褓中还没起名字的小少爷,而不是叶承源。   孟氏叮嘱道:“既然不嫌弃,就给他起个名字吧。”原本他们都以为是女儿,叶承源说了生下来就叫苗苗,结果生了个儿子,这下没有名字可用了。   叶承源沉思片刻,“就叫叶硕吧。”   他这名字起得太快,孟氏深深怀疑他没用心。叶芊倒是很高兴,小手指终于大着胆子碰了碰弟弟的脸蛋,“弟弟,你有名字了,就叫硕哥儿。硕哥儿,我是你姐姐叶芊,这个是哥哥叶砺,等你能走了,我们带你玩儿啊。”   说了会儿话,叶承源就要把孟氏抱回正屋去。一般人家产妇生孩子都不会在正屋,而是另外准备产房,做月子也是在产房里的。叶承源却不愿意,妻子是在正屋住惯了,住到这厢房处处不合心意,再说现在是冬天,厢房也没有正屋暖和。孟氏和他说了半天,才同意了在厢房生,生完了还是得回正屋。   叶承源怕她着了凉,把她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好,头也蒙了起来,打横抱了起来,丫鬟们忙把门帘挑开,叶砺紧随身边,小心地盯着父亲,打算一旦他手软,就上前帮忙。   叶承源不悦地睨了他一眼,虽然自己不习武,比不上武状元,但也不至于抱女人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母亲、哥哥都走了,叶芊自己守着弟弟,没一会儿,叶承源又回来了,用小包被把叶硕也裹严实,抱回了正屋,丫鬟们把叶硕的小床也搬了过去。   叶硕的洗三礼没有大办,因为叶承源想让妻子好好做月子,不想让人打扰她,而且,临近年底,府里的事务本来就多,孟氏要做月子,各处的杂事和年节礼的安排都是叶芊和父亲看着办的。   二房和三房也送了年节礼过来,今年是侯府分家的第一年,没有惯例可参考,叶芊按照同样的分量准备了回礼,又把礼单给父亲看过,这才回了礼。   到了除夕这天,下午叶承源和叶砺去了祠堂祭祖,叶芊自己等在院子里,算起来,父亲已经整整回来一年了,去年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父亲,现在一年过去了,她又多了个弟弟,非常可爱的弟弟。   等父亲和哥哥出来,叶芊一手拉着一个,高高兴兴地回了思远堂。   因为叶硕还小,怕吓到他,整个侯府都不允许放鞭炮,思远堂里准备了好多烟花,都是像火树银花这种矮小的、不会发出“砰”的一声的小烟花,即便如此,叶芊也很开心。   叶砺把这些烟花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拉着叶芊站在正中,让婆子们把这一圈烟花同时点燃,银白色的烟花同时燃起,在黑夜中灼灼闪耀,叶芊拉着哥哥的手转了好几个圈,高兴地喊道:“哥哥,好漂亮!”   叶砺握着她的手,星目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尽管有了弟弟,他最疼爱的还是妹妹,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偏心,但谁让这个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呢,从她一岁起,他就照看她,教导她,教她走路、教她吃饭、手把手地教她握着毛笔写字,到现在,妹妹早就成了深刻在他骨子里的一部分,即便到了军营,他最挂念的还是她。   烟花落尽,叶芊拉着叶砺的手轻轻摇了摇,“哥哥~”太好看了,太喜欢了,还想再来一次。   叶砺轻笑一声,亲手摆了一圈烟花,这次换成了五颜六色的,红黄绿交错,一起放起来,也是十分璀璨。   两人在院子里玩儿了半天,叶砺摸了摸她的小手,觉得有些凉了,拉着她进了屋。   因为孟氏还没出月子,不能久坐,年夜饭也只是在桌上意思着坐了片刻,剩下叶承源和叶砺、叶芊也很快吃完了。几个人把叶硕也抱了过来,在内室一起守夜,不过叶硕很快就睡着了,孟氏也困乏地闭上了眼睛,叶砺对着妹妹使了个眼色,叶芊打了个哈欠,“爹爹,我困了。”   叶承源笑着看看这两个,摆摆手,“去吧。”   叶砺送了叶芊回住处,陪她玩儿了好半天,等她真困了才离开。   ……   直到叶硕满月,亲朋好友们才上门来,梅氏也是第一次见到硕哥儿。   硕哥儿生得和叶承源很像,和叶承淐也有几分相似,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一点儿婴儿特有的蓝色。他躺在红色的襁褓里,无论看见谁都很高兴,咧着小嘴就是笑。   梅氏一见,心就化了。   小孩子骨头软,她不敢去抱他,只坐在他的摇篮边,轻轻唤道:“硕哥儿”。   听到有人唤自己,叶硕吐了个泡泡,小腿用力地蹬了两下。   梅氏的手指伸了过去,想把他嘴边的水渍擦掉,不防叶硕的小胳膊也抬了起来,小手碰到她的手指,立刻就把她握住了。   那小手只有一点点大,柔软的小手指紧紧握着她的手指,梅氏的心彻底化成了一团水。她无比爱怜地唤了两声,“硕哥儿,硕哥儿。”   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孟氏眯起眼睛,笑道:“硕哥儿该喂了,这孩子,一饿了就使劲哭,哭得人头疼。”她说着话,让奶娘把硕哥儿抱下去了。   梅氏依依不舍地看着,恨不得也跟过去才好,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教养,勉强站住了。   满月宴结束后,梅氏乘着马车回了自家的宅子,这两个月以来,在叶承淐的帮助下,她总算是渐渐学会了掌管中馈,虽然不至于精明强干,到底也是上手了。   叶承淐虽然丁忧在家,但还是有些朋友间的往来,常常到晚膳时分才回来。这次的满月宴他也去了,梅氏坐着马车,他则是骑马跟在一旁。   “怎么了,可是在侯府遇到什么事了?”叶承淐见梅氏到了家还是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我见到硕哥儿了。”   “我也见到了。”毕竟是硕哥儿的满月宴,济平候把小儿子抱到外院给大家看了一眼,叶承淐自然也见到了。“那孩子生得很好,和大哥很像。”   “老爷,你不觉得他也有点像你吗?”梅氏的脑子里还是硕哥儿握着她手的软软小手指。   叶承淐笑了笑,“我们兄弟本来就生得有些像,我和大哥都像老侯爷,硕哥儿既然像大哥,自然也有几分像我的。”   “对吧,你也觉得他像你!”梅氏咽了咽口水,“老爷,你说咱们把硕哥儿过继过来,怎么样?”如果过继的是亲兄弟的儿子,那就是嗣子,如果过继的是同族中没有出五服的兄弟家的儿子,那就是继子。嗣子可是自己的嫡亲血侄,比继子自然要更好些,一般人家都是选嗣子。   以前,大房只有叶砺一个儿子,二房也只有叶础一个儿子,他们就算是想过继嗣子也没有可能,总不能把人家唯一的儿子抢了,所以梅氏一直想的是从同族人家过继。可如今孟氏又生了叶硕,大房多了一个儿子,而且,叶硕还生得那么可爱,恰好和叶承淐还有几分相似,梅氏一下子动了心。   叶承淐心头一跳,“不行,那可是大哥的爱子,你没看大哥抱着他的样子,给我们看的时候,紧紧护在怀里,都不让别人碰的,大哥是绝对舍不得把他过继给咱们的。”   “可咱们没有孩子,按照常理,亲兄弟如果有多的儿子就过继过来,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办的啊。”梅氏还是不死心,主要是硕哥儿太可爱了,她实在是太想要硕哥儿了。   “不要硕哥儿。”叶承淐坚定地摇摇头,“我要自己的儿子。”看梅氏露出失望伤心的神色,他俯身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不是我不够努力,让你的信心动摇了?放心,我们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他说完,整个人压了下去。 第62章   小孩子见风就长, 到了三月, 叶硕已经会翻身了。   “硕哥儿, 来翻一个, 给姐姐和哥哥看看。”孟氏把叶硕抱到床上, 让他趴着,叶芊和叶砺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他翻身。叶芊是常常见的,叶砺的百天假日早就到了,又回到了军营, 每到旬末才能回来一天。   叶硕那短粗的小脖子拼命仰着, 小脸鼓着劲, 小屁股扭着,叶芊看得都发急, 觉得弟弟翻个身真是不容易,好像全身都在用力。眼看着叶硕就要成功了, 小身子翻过来一半, 一根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 坏心眼地轻轻一推,叶硕立刻又被打回了原形。   这下犯了众怒,不光孟氏瞪着他, 小女儿也偷偷白了他一眼,大儿子不敢瞪他, 但是嘴角也不屑地撇了一下。叶承源丝毫不以为意, 轻笑一声, “来,硕哥儿,再翻一遍。”   叶硕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又努着劲开始翻身了。   一家子其乐融融,豫王可有些不满意了。自从有了叶硕,小丫头都不怎么来王府了,整日就守着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和睡的弟弟。   “芊芊,你有多久没有去看过母妃了?”好容易小丫头来了,豫王很是委屈地看着她,黑漆漆的凤眸里全是不满和指责。   康公公的嘴角一抽,主子明明是抱怨小王妃不来看他,见了人却变成了抱怨小王妃不去看玉妃娘娘。   “呃,好、好几个月了。”叶芊有些心虚,玉妃娘娘对她多好啊,她怎么忘了去看人家呢。   豫王拉过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拍了一下,“没良心的小丫头,亏得母妃还给你留着樱桃呢,又大又红的樱桃,母妃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留着的。”   “樱桃?!”叶芊的眼睛亮了,“那咱们明天就去看玉妃娘娘吧,好不好?”   “那芊芊今晚就住下,明天咱们一早就去。”豫王得寸进尺,“阿黄都想你了。”   “好啊。”叶芊点点头,“可是我没跟娘说,等会儿言哥哥派个人去侯府,跟我娘说一下。”   豫王看了眼康公公,康公公立刻就去安排了。叶芊熟练地爬到豫王的腿上,坐在他的膝头,扒到他的大书案上看了看,发现还是上次那个大地图,“言哥哥又在看地图吗?”   豫王扶着她的腰,免得她摔下去,“芊芊能找出篷叶在哪儿吗?”   叶芊咯咯一笑,白嫩的手指一点,小下巴一抬,“这里!”这地图她看过好多次了,每次豫王都跟她指一遍篷叶,她知道,那是他的封地。   “芊芊想不想去篷叶看看?”最近篷叶那里出了点儿问题,他有心想去亲自处理一下,但篷叶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得小半年,他舍不得小丫头。   “言哥哥要去吗?”叶芊回身看着豫王,篷叶特别远,要走好多天呢。   “也许会去。要是我去篷叶,芊芊陪我去吗?”豫王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叶芊。   叶芊点点头,“我答应过言哥哥的,言哥哥去的话,我会陪你去的。”   前年她答应自己的事,竟然到现在还记得,那还是岳母刚刚解毒时候的事呢。豫王一阵惊喜,双臂揽着她的小身子,用了抱了抱,马上又放开了,“有芊芊陪我,真是太好了。”   叶芊粉红的小嘴唇抿了抿,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言哥哥是我的夫君,以后言哥哥去哪儿,我都陪着。”   夫、夫君!!!豫王的狭长的凤眸险些睁圆了,小丫头这是开窍了?他捏着叶芊的手,轻轻揉了两下,意味深长地问道:“芊芊,你知道夫君……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知道了。”叶芊很肯定地点点头,“父亲就是母亲的夫君,他每天都陪着母亲。等咱们成了亲,言哥哥就是我正式的夫君啦,咱们两个就要天天在一起的。”   这就是小丫头理解的夫君啊,豫王哭笑不得。   叶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咱们还要生三个小孩子。”   “咳咳咳。”康公公一进门,就听见自家的小王妃宣布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差点被呛死。   豫王的眼神却有些黯淡,小孩子啊,他把叶芊抱在了怀里,下巴搭在她的小肩膀上,低声道:“只要有芊芊陪着我,我就很满足了。”   康公公疑惑地看了看豫王,怎么听自家主子的语气,好像不喜欢小孩子似的?也难怪,主子自己还小呢,当然不喜欢闹腾腾的小孩,等成了亲,年龄大些了,自然就喜欢了。   次日正是上巳节,用过早膳,豫王和叶芊坐着那豪华马车出了门,去了皇宫。   “芊芊来啦。”玉妃好几个月没见叶芊了,还真是想她了,拉着她的手,“我这里正好有送来的樱桃,等会儿给芊芊带上。”   豫王朝着叶芊眨眨眼睛,看,我说了有樱桃吧。   叶芊乐呵呵一笑,白嫩的脸颊上两个小梨涡,“谢谢玉妃娘娘。”她来这里也好多次了,不会跟玉妃假客气,既然豫王说了是给自己留着的樱桃,那她就不推辞了。   “谢什么,咱们是一家人。”玉妃用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一下,“嗯,芊芊又长高了,长的不多,过两年开始抽条的时候就长得快了。”   叶芊羡慕地看看玉妃,“我要是长得像娘娘这么高就好了。”玉妃长得太好看了,她不敢说长得和玉妃一样好看,只要个头上能赶上也行。   玉妃的个子其实是中等,不高不矮,在叶芊看来高而已,她笑了起来,“芊芊将来肯定比我高,我小时候比芊芊挑食呢。”   拉着手进了正殿,三个人说笑了一会儿,用了午膳,叶芊提着一小篮又大又红的樱桃,牵着豫王的手,出了凝玉宫。她十分喜欢这樱桃,非要亲手提着,豫王要代劳都不肯给。   快要出宫的时候,却遇到了太子。   “四弟这是去看玉妃娘娘了?”太子说着话,眼睛却不自觉地飘到了叶芊身上。太完美了!十岁的小丫头,大大的杏眼里半是纯真半是警惕,一身淡淡绿色的衣裙裹在身上,一点儿曲线都没有,正是他最最喜欢的状态啊!   豫王早就注意着他的眼神,见他看向叶芊,脚步一动,将自己的小王妃挡在身后,“刚从凝玉宫出来,正准备走呢。”   往常他这样,太子也就由他去了,今日太子却像着了魔,不肯就这么放过,脚下一转,又转到叶芊身侧,“叶四姑娘手里提的什么,哟,小樱桃,看上去不错啊,给孤咬一口如何?”   听他说“咬一口”而不是“吃一颗”,豫王流光溢彩的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小樱桃?咬一口?太子这是动了邪念了!   就算再喜欢这樱桃,叶芊也认得清形势,她把小藤篮向前一递,“既然太子殿下喜欢,就送给殿下好了。”   太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在她白嫩嫩的脸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那粉红的小嘴巴上,停留了一瞬,笑道:“既然是叶四姑娘喜欢的,孤怎么好意思拿走呢,可是孤又很想咬一口,叶四姑娘说该怎么办呢?”   这太子莫不是有病吧?叶芊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表面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无妨的,能得太子殿下喜欢,是这樱桃的荣幸,殿下尽管拿去好了。”   “哈哈。”太子大笑,“开个玩笑罢了,孤怎么忍心让叶四姑娘难过呢,孤只取一颗好了。”他说着话,大手伸向了那小藤篮,手指探向篮中的樱桃,手背却蹭向了叶芊握着篮柄的小手。   一只美玉般的手横插过来,把小藤篮抢了过去,往太子面前一送,“不过是篮子樱桃罢了,我们豫王府可没这么小气,既然太子喜欢,送给太子好了。”   “呵呵。”太子偏不去接那篮樱桃,两指拈起一颗红红的樱桃,放在唇间,用力一咬,汁水顺着的嘴唇流下,他的舌尖在唇上一舔,模样颇为轻佻,目光则挑衅地看着豫王。   豫王内心的杀气一层层上涌,他轻笑一声,“既然太子不要,那我们走了。”说完,他看也不看太子一眼,拉过叶芊的手转身就走。   这次太子没有拦他,只是那目光却落在叶芊小小的身子上,变得无比幽深。   以前他和瑞王基本上是势均力敌,只比瑞王好一点儿而已,现在多了清虚道长,他的实力大增,就算豫王加入瑞王一派,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一个纨绔无能的弟弟给瑞王添不了多少助力,没准还是累赘呢。   他不怕瑞王,不怕豫王,登上大位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为何不稍稍满足自己一下呢?说实话,即便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也从未真正放纵过自己。他那点不能见人的嗜好,是一直压抑着的,为了掩人耳目,他让亲信弄来的都是些乡野小丫头,偶有姿色好的,也是畏畏缩缩,唯一一个官家女子,就是叶芙,但姿色太过平庸,上手的时候也已经十二岁了,不是他最喜欢的年龄了。   眼前这个,模样是最漂亮的,眼神是最可爱的,是他见过最完美的小丫头了。 第63章   自从在满月宴上见了叶硕, 梅氏就惦记上了。尽管叶承淐说了不会过继硕哥儿, 梅氏的心里还是不能放弃这个念头, 硕哥儿生得太可爱了,样貌还有几分与叶承淐相似,如果早早过继过来, 完全可以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就算将来她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 多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坏处, 再说, 就算自己有幸有孕,谁能保证生下来一定是儿子呢, 要是女儿,不是还得过继吗?   “三太太来了。”孟氏和叶芊正逗着叶硕, 就听见院里丫鬟的禀报声,孟氏的眉头皱了一下, 最近梅氏来得有些太频繁了,每次都说是要请教自己中馈之事,其实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两句话就能说完,可她每次来都要磨蹭上一两个时辰, 不见到硕哥儿就不肯走, 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三弟妹来啦。”孟氏起身相迎, 不管如何, 梅氏上门就是客, 总不能赶走,再说,她和梅氏这么多年的妯娌,从来没有起过龌龊。   梅氏和孟氏寒暄过,笑道:“芊芊也在,逗硕哥儿呢?”见到叶芊,她就会痛心地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要是能生下来,应该和她是一样大的。她的目光看向床上躺着的叶硕,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褂小裤,正抱着自己的小脚丫,啃得正香。   叶芊嫌弃地把弟弟的脚丫从嘴里拉出来,“硕哥儿,这个不能吃的,臭不臭,嗯?”她的指头在弟弟的脸蛋上轻轻点了点,叶硕一点儿也没觉得姐姐是在批评自己,在他看来,这是姐姐和自己玩儿呢,他的小胳膊用力挥了几下,朝着叶芊伸了过来,意思很明显,求抱抱。   经过这三个月的时间,叶芊现在也敢抱他了,刚想去抱,梅氏的手就抢先了一步,把叶硕轻轻抱起,托着他的小屁股,让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她这一套动作颇为熟练,是为了抱叶硕专门练习过的,她虽然没有孩子,但家里的下人们家里有这么大的小孩子,她让下人带来,认真地学了怎么抱、怎么哄。   叶硕是个皮实的孩子,不认生,见谁都是笑,谁抱也不会哭。尽管梅氏身上的味道他不熟悉,可他没觉得难受,也就由她去了。   小小的身子,带着一股奶香气,软软地趴在自己怀里,梅氏的心化成了一滩水,她轻轻摇晃着身体,想要哄得他更开心些。   叶硕确实很喜欢这种摇晃的感觉,他咧开小嘴笑了,哈喇子滴在了梅氏的肩头,把她身上丁香色牡丹纹的华贵褙子都濡湿了。   “哎呦,臭小子把三婶的衣服都弄脏了。”孟氏伸出手,想把叶硕接过来,梅氏却一偏身,错开了孟氏的手,“没关系,小孩子嘛,衣服脏了回去再换就是了。”   梅氏不肯松手,自家儿子又不哭不闹,孟氏也不好抢回来,主要梅氏是真心喜欢孩子,孟氏也看得出来。   叶硕趴在梅氏肩头咿咿呀呀地玩了会儿,肚子饿了,小手摸到了梅氏的胸部直接给抓住了,哼哼唧唧地想要吃奶。   这下梅氏闹了个大红脸,孟氏赶紧把自家儿子接了过来,喊了奶娘抱下去喂奶,“这臭小子饭量大,不禁饿,一时没吃到嘴里就要哭了。”   梅氏尴尬地笑笑,“饭量大好啊,将来个子长得高,像我们家老爷那样,个子高模样俊,才能讨女孩子喜欢嘛。”   像三老爷?孟氏心头一跳,她知道梅氏打的什么主意了,原本以为她只是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格外喜欢硕哥儿,现在看来,她是想据为己有啊。   “硕哥儿倒是一点儿不认生,等再过上一两个月,天气暖和了,也可以抱出去玩儿了,到时候带他到我们府里去转转。”梅氏试探着说道。   “那可不行。”知道了她的意图,孟氏一口就回绝了,“别看他皮实,我们家侯爷可是看得紧着呢,跟眼珠子似的,平时都不让人抱的,更别说带出侯府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梅氏笑道:“现在还小,侯爷自然舍不得,等长大些就可以出门了。”   孟氏一笑,没有理会她,不管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   当晚,孟氏躺在济平候的怀里,把梅氏频繁来看硕哥儿和她的猜测缓缓说了,“我不管什么世情常理,硕哥儿是我的儿子,谁也休想把他抢走。”   济平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肩膀,“放心吧,三弟是不会要求过继硕哥儿的,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三个人都不愿意,只有三弟妹一个人有这个心思而已,成不了事的。”   孟氏往他怀里挤了挤,两个人靠得更紧了,“你说,三弟今年都三十岁了,还膝下无子,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就守着梅氏,也没想过纳妾生个儿子什么的?”   “他呀。”济平候冷哼一声,在孟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孟氏大惊,“真的?!这、这也太——”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对着三弟妹可别说漏嘴,咱们不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济平候叮嘱道。   孟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放心,我可不是多嘴的人,就是这三弟,平时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和三弟妹夫妻多么恩爱呢。”   “那只是表面罢了。”济平候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太太生的这两个儿子,都是利欲熏心之人,三弟娶梅氏,还不是看中了梅家的势力,哼,目光短浅,梅氏的父亲攀附瑞王,可惜那瑞王却不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   表面看瑞王和太子能抗衡,其实不过是皇上的制衡之术罢了,太子的位子坐得很稳,皇上既不希望更换储君引起朝局动荡,也不希望太子势大,威胁到他自己,所以才有意识地扶植了瑞王和太子作对,恐怕瑞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真是自己能力卓越,得皇上看重。说起来,这四个皇子里面,只有自家的女婿最出色,心机深沉,深谋远虑,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到了四月底,豫王派人给叶芊送来两个精美的檀木雕花盒子,打开一看,一盒是各色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一盒是各色玉石,翡翠、玛瑙、碧玺什么都有,但是都很小,约摸指甲盖大小,有各种形状的,十二生肖、刀枪剑戟、花卉果实……   叶芊把盒子摆在桌上,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绿翡进屋来给她换茶壶里的水,看见了这两匣子,惊喜地叹道:“哎呀,这珍珠和玉石都够五色了,编长命缕再好不过,姑娘今年是不是还要编上几个?”   叶芊恍若大悟。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前年她给母亲、哥哥和豫王都送了亲手编的五色缕,去年端午节的时候父亲在家、母亲也有了身孕、哥哥还中了武状元,高兴的事太多,她把这五色缕的事给彻底忘了。豫王这是提醒她呢,别忘了给自己的长命缕。   “翡啊,茶壶放下,五色线取来,咱们还得把这五色缕再学一遍。”两年没编,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弄的了,好在还有绿翡,女红什么的难不倒她。   “哎,姑娘等着。”绿翡麻利地换好水,取了五色线,手把手地又教了一遍,毕竟是学过一次的,叶芊一看就想起来了,很快就上手了。   今年要送的人可多了,叶芊很是忙活了一阵子。给父亲、母亲的都是五色珍珠的,给哥哥的是刀枪剑戟的五色玉石,给弟弟的是各种花朵的玉石,给豫王的则是各种果实,苹果、桃子、桔子……   今年的端午节没有四位皇子参与的赛龙舟,不过临平湖畔还是热闹非凡。其实没有皇子参与,民间的赛龙舟不用顾忌皇子的面子压着自己的水平,彼此都把看家本领使出来,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才更加好看呢。   “言哥哥!”画舫一层没有豫王的身影,叶芊沿着楼梯蹬蹬上了二楼,见豫王正倚着厚厚软软的大迎枕,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酒杯,修长的双腿搭在雪白的毛皮上,一腿伸直,一腿弯曲,阳光透过二层开着的窗户打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像是挂上了一层金粉,脸颊就好似一整块完美无暇的白玉雕成,光洁莹润。   叶芊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他真是太好看了!   豫王朝她招招手,“芊芊,过来啊,愣着做什么。”   叶芊回过神来,跑到他对面,隔着小几坐下,手肘支在小几上,托着下巴又看了几眼,“言哥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你听过吗?”   “听过,怎么了,芊芊遇到谁了?”豫王警惕起来,是谁让小丫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要是胆敢勾引了自己的小王妃,他定然让其“人如碎玉,世无丑双”!   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停在他的脸上,看看那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狭长的凤眸、薄薄的嘴唇,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觉得这句诗用在言哥哥身上最合适不过,言哥哥就像一块美玉,嗯,无双美玉。”   “啪。”豫王手里的薄胎小酒杯,碎了。 第64章   豫王从来没觉得长得美是一件好事。   一个长得太过美貌的女子, 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只会是一场悲剧,就像母妃, 她并不想入宫, 却被困在了凝玉宫里。而一个男子, 需要的是头脑,长得美丑根本就无所谓。   可是, 当他的小王妃托着下巴,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一本正经地夸他如“无双美玉”的时候, 豫王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他觉得, 长得美还是很不错的。   “哎呀, 酒杯碎了!言哥哥受伤了没?”叶芊慌忙拿出帕子去擦豫王手指上的酒水,拉着他的手指一根根仔细看过,生恐他美玉般漂亮的手被碎酒杯扎伤了。   康公公连忙过来把碎了的酒杯收拾干净, 豫王摆摆手,二层服侍的人都下去了。他把小几推开, 双手叉在叶芊肋下, 把她抱了过来,让她坐在雪白的毛皮上,靠在自己怀里。   叶芊摸出自己编的五色缕来, “这个是给言哥哥的。”   豫王的手抬起来, 袖子拉开些, 露出一段骨骼匀称的手腕。叶芊把长命缕系上去,“祝愿言哥哥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豫王把她揽在怀里,在她柔软的发顶偷偷亲了一下,笑道:“我有芊芊就如意了。”   叶芊咯咯一笑,抓住他的手腕看了半天,觉得这五色缕系在他的腕子上,真是好看。   两人靠在一起说笑一番,画舫却猛地一晃,叶芊吓了一跳,豫王的长眉皱了起来,他这画舫外表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是谁这么大胆,敢撞上来?   康公公快步上楼来,低声道:“王爷,是太子殿下的画舫,非要和咱们的并在一起,看样子想要过来。”   太子?豫王站起身,叶芊也跟着起来,她对太子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上次在宫里遇到,他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还没下楼,进听见太子的声音:“四弟,一个人躲在这画舫里做什么,怪孤单的,孤来陪你啊。”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太子竟然已经上楼来了。   豫王看了叶芊一眼,见她鬓发衣服都很整齐,没有什么不妥,笑道:“太子今日有雅兴,也来看龙舟赛么?”   “哈哈,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孤可不像四弟,整日都清闲,好容易过个节,当然要放松一下。”太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坐下,还招呼豫王和叶芊,“来坐吧,都不是外人,不用拘礼。”   豫王坐在太子对面,叶芊看看豫王,见他朝自己轻轻点头,也就走过去,坐在豫王身边。   太子的目光在叶芊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他就知道今日在这里能碰到她,果然如此。距离上次在宫里见她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常常在心里回味她的样子,细细品味,越品越觉得,这可真是个完美的小东西啊,这样的极品不弄到手,好像有点愧对自己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他平时已经够克制了,要是把这个小丫头白白放过,真是太亏待自己了。   “如此热闹的节日,怎么能没有酒呢?拿酒来!”太子一摆手,豫王给康公公递个眼色,很快一壶酒就送了上来。   太子也不要人服侍,亲自执壶,给自己和豫王倒了酒,还想给叶芊面前的小酒杯也倒上,被豫王挡住了,“我陪太子喝就是了,她不能喝。”   太子的脸板了起来,“怎么,孤亲自倒酒,叶四姑娘还能不赏脸不成?”   赏脸?她倒是想给他脸上赏一巴掌。叶芊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挂着笑:“这酒烈,恐怕不适合女子饮用,我还是适合喝百花酿什么的。”   康公公立刻道:“有的有的,奴才这就去取。”他飞快地取来了一壶,正是百花酿。   叶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小酒杯倒了半杯,这酒清甜不辣,侯府的家宴上她也常喝的。   太子端起酒杯,“咱们还是碰过杯吧,唔,祝什么呢?就祝叶四姑娘永远这么乖巧可爱好了。”要是她真能永远保持在十岁就太好了,可惜,青春易逝,这种最宝贵的青涩时光更是转瞬即逝,所以,他一定要抓住。   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实在不是一国储君能说出来的话,更不是一个兄长对弟妹该说的,可他是太子身份,豫王和叶芊心里不满,却不好发作,只好陪着他碰杯。   酒杯太小,叶芊为了避免碰到太子的手,只捏了酒杯的边边。太子却存着坏心,故意把自己的酒杯用力撞向叶芊的酒杯,叶芊本来就拿得不稳,这一下酒杯差点掉了,她忙用另一只手护住,杯子没掉,酒却洒了一手。   豫王差点又把薄胎小酒杯捏碎了,好容易控制好自己,拿过旁边摆着的巾子,帮叶芊把手擦干净。   太子哈哈一笑,“小丫头就是娇娇软软的,手上没什么力气。”   他这话越说越不像样,豫王懒得再陪着他作戏,“叶四姑娘今日还有事,要早点回去,太子稍坐,我送她下去。”   “哎,别走啊,孤专门上来陪你们,你们倒是把孤给晾到这儿不成?”太子一把拉住豫王的袖子,他今天还就把事情揭到明面上来了,豫王要接受,他将来还能做个闲散王爷,反正小丫头再好,自己也就稀罕这两年,以后还是他的王妃。豫王要是不接受,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皇子,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作对?   他拉着豫王的袖子不松手,豫王只好又坐了回去。   “呦,四弟这五色缕是叶四姑娘送的吧,怎么叶四姑娘手上倒没有呢,这也太不像话了。”太子说着,从自己怀里摸出好几个五色缕来,挑了一个,伸手就想系到叶芊的手腕上去。   叶芊的手猛地一缩,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太子所为,别说他那几个五色缕来历可疑,很可能是什么女子送给他的,就算是他自己的,也不该他给自己系。   太子系了个空,正想再接再厉,豫王那根镶金嵌玉的华贵马鞭搭到了桌上,他的唇角噙着冷笑,黑漆漆的眸子里似是淬了寒冰,“太子这是喝醉了吧?”   看到那根马鞭,太子冲昏了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丝,那根马鞭并不是个好看的摆设,他曾亲眼看过,一个内侍对玉妃不敬,结果一马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太子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继续纠缠下去,那跟马鞭就会抽到自己身上了。   “哈哈,可不是喝多了嘛,脑子昏昏沉沉的。”太子用力晃了晃头,看来豫王是不打算做个识时务的闲散王爷了,没关系,他可以想别的办法,明的不行还有暗的,等将来登了大位再出气不晚,“算了,不打扰你们了,孤回自己的画舫醒酒去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开了。   “言哥哥,我讨厌他。”太子一走,叶芊毫不迟疑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厌恶。   豫王示意康公公把用过的酒壶酒杯都撤下去,把叶芊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太子的变态嗜好他自然深知,芊芊这个年龄正是他最喜欢的,平时太子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很是收敛,除了叶芙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明面上就没有动过任何女子,东宫里的女人也很少,所以,一般人都认为太子不好女色,却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女子有多少。   他捏着叶芊的小手,上次在宫里,他就知道太子动了邪念,这次更是明目张胆地要调戏芊芊,看来,太子这次是打算放纵一次了,这样的话,估计他是势在必得的。   太子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啊,他是不是以为,有了清虚道长,他就能稳赢瑞王,所以,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这么说,自己倒是可以帮瑞王一把,让他们来个势均力敌的对决,至于最后谁赢,那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打破父皇精心布置的制衡状态。   如果瑞王赢了,太子落败,那当然好,到时候朝局变动,父皇又得费一番心力重新布置,也许让三皇子康王和瑞王制衡,不管怎样,搅浑这一池子水总是对自己有利。如果太子赢了,瑞王落败,那也无妨,作为一个太子,离那个位子太过接近,总是会被皇上忌惮的,毕竟,谁也不想被取而代之。到那时,没了瑞王和他作对,太子的处境反而会更加艰难。   “言哥哥,太子他……会不会为难你。”叶芊有些担心,今日和太子起了冲突,自己还无所谓,毕竟见不了他几次,大不了躲着点,可豫王和他是兄弟,好多场合是躲不过的。   “无妨,我自有办法。”正好,他想去处理一下篷叶那边的事情,干脆离开一段时间,等回来之后,太子和瑞王应该已经厮杀完毕了,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是要助瑞王一臂之力的,毕竟和太子相比,瑞王的实力还是差些了些。“只是,芊芊可能要和我一起出趟远门了。”他可不能把小丫头留在这里,一是不放心,二是舍不得。   “要去篷叶吗?我陪言哥哥去。”叶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是要去篷叶,不过,在离开京都前,这件事要保密,知道吗?”   “嗯,知道啦。”叶芊对豫王是十分信任的,他说要保密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65章   清虚道长最近混得风生水起。   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 他献给皇上的丹药都是最好的,不仅能龙精虎猛, 还能固本培元, 皇上用了十分满意,对他日益倚重, 在宫中给他修了大大的炼丹房。至于太子所说的损伤根本的丹药,总要在皇上对他深信不疑之后再开始进献。   不过, 清虚的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他为皇上炼丹, 又是太子引荐的人,而最根本他是豫王的人,要是太子和豫王让他做截然相反的事, 他自然是要听豫王的,但如何不惹怒太子, 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这不, 太子来找他了。   “道长最近颇为清闲啊。”太子笑眯眯地打量着清虚,自去年入宫, 已经大半年了, 他还没找清虚做过什么事呢,这是第一次,倒要看看他的本事,能不能帮自己做到。   清虚施了个道家常礼, “太子殿下说笑了, 贫道整日都在炼丹, 哪里来得清闲?”   太子殿下摆摆手,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清虚再厉害也是下人,犯不着拐弯抹角,“道长帮孤想想,有什么相克的理由,能把一个人送得远远的?”   清虚愣了一下,“那要看太子殿下想送谁离开?是男是女,年龄如何,与相克的贵人是什么关系?”   “豫王,把他送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来回一趟要一两年的那种地方。”等他走了,自己就可以对那个完美的小丫头下手了,至于他回来了怎么办,估计那小丫头也不敢和他说,就算说了,他无权无势,又不得父皇喜欢,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清虚心头一跳,豫王刚刚给他传了话,太子就来找他了,可幸运的是,这两人的要求竟然不谋而合,一个想把人送走,一个自己也想走,这下他倒是不用为难了。清虚捋着胡须,假装思考了好一会儿,“豫王是皇子,要想把他送得远远的,那他克的得是皇上才行。这相生相克,除了贫道,钦天监也是会看的,容易露出破绽来。与其说相克,不如皇上身体不适,需要血亲之人去千里之外祈福,这种说辞更好些。”   太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用什么说辞你看着办吧,要尽快把他打发出去。”   清虚又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想把他送到哪里去,这祈福也是有个方位讲究的,最好是与京都呈正东正西。”   京都在大齐国土上本就靠东,东边可没有多远就到海边了,西边倒是辽阔,京都正西、千里之外……“那就正西的篷叶吧,正好是老四的封地,到时候理由也好听些。”篷叶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得小半年,路上稍一耽误就得一年了,一年足够自己达成心愿了。   太顺利了!清虚心中暗自得意,他终于引着太子主动说出了豫王相中的目的地,这下太子和豫王对他的要求是完全一致的了,“那就请太子殿下稍待几日,等贫道布置一番。”   “不可太久。”太子叮嘱了一句,转身走了,他要去自己秘密的别苑纾解一下,最近天天想着那小丫头,搞得自己火气旺盛,偏偏叶芙记恨他没救叶承浤,推说自己孝期,派人召了好几次也不来。其实叶芙今年十四了,已经过了他喜欢的年龄了,之所以叫叶芙来,也是想着和那小丫头是堂姐妹,看看能不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点点叶芊的影子,既然不来就算了,也没多想见她,还不如让手下再偷偷地弄个年龄小的呢。   过了几日,皇上晨起总会头疼,时轻时重,让太医看过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吃了药也完全不见好。可苦了一帮朝臣,早朝时皇上的脾气特别差,吓得他们都不敢奏事了,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干脆都压了下来,等皇上心情好了再说。   下了早朝还要看一大摞的奏折,皇上就算不舒服,也不愿意让太子来帮自己批奏折,这可都是权利,不能放给别人的。强忍着头疼,皇上坐到龙案后面,拿过一本折子。   清虚派了个小内侍,把自己刚练好的丹药送了过来。那内侍把丹药交给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不赶紧离开,反而偷偷看了皇上几眼。   皇上正是心烦气躁,手中的朱笔在龙案上重重一拍,大总管吓了一跳,斥道:“大胆,竟然敢窥视天颜!”   那小内侍吓得噗通一下就跪倒了,磕头如捣蒜,“不是、不是奴才要窥视,是道长他……”   听他说起清虚道长,大总管倒不好教训他了,毕竟皇上对清虚道长还是很倚重的,“道长怎么了?”   那小内侍吓得都结巴了,“是道长、道长让奴才窥视的,说是、说是皇上命犯、命犯……什么来着,让奴才看看皇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皇上心中一动,他这些天头疼,越来越难受,太医却束手无策,难道是命犯了什么?“快去召清虚道长前来!”   很快,清虚道长就来了,他须发皆白,一身素淡的道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飘逸出尘,光是看样子就像是世外高人。   给皇上见过礼,清虚叹了一声,“贫道算到皇上这些天就会出现身体不适,果然如此,皇上是今年命犯——”   “别管命犯什么了,道长快点做法,把朕这头疼解了。”皇上正是头疼得难受,哪里有耐心听他的解释,只想快点儿解脱。   “贫道早先料到皇上会难受,提前练好了一炉丹药,可以克制这种情况,只是却治标不治本。”清虚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精美的玉盒,大总管太监忙接过,双手捧给皇上。   不管治不治本,先把标治了再说。皇上立刻服了一丸,丹药与往常服用的不同,带着一种格外清凉的气息,一服下去,头疼就缓解了些。   皇上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道长说说,何为治标不治本?又该如何治本?”   清虚说道:“皇上这头疼症极难治好,要是不管的话,会疼满三百六十五日才止,而且会逐日加重。贫道这丹药可以暂时压制住,但是最多一年,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还是会发作,到时候就算有丹药也压不住了,会持续疼满一年,这就是治标不治本。”   皇上吓了一跳,这才刚开始几天,已经疼得他脾气暴躁,要是逐日加重,持续一年,那还了得?“那道长说说,该如何治本?”   清虚捋着胡须,“若要治本,则需在接下来的秋分、春分两日,贫道在皇宫做法,而皇上必须在正东或正西的千里之外,亲手将贫道制的灵符焚烧。只要依次法子,过了秋分之日,皇上就不用再服压制的丹药了,春分再做法一次,就能彻底解决了。如果今年的秋分赶不上了,则就要选明年的春分、秋分。”   “千里之外?”皇上抽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呢?朕如何能离开京都千里之外,更何况还是秋分、春分两日,那岂不是要在外面待一年了?”   清虚为难地苦思片刻,“也不是非要皇上亲自去,只要是皇上血亲之人,带上皇上的一样贴身之物,替皇上祈福,也是可以的。”他不能直接指出让豫王去,上位之人总是多疑,让皇上怀疑他别有用心就不好了,反正一共就四个皇子,到时候不是豫王的话,他早找个相克的理由好了。   这就简单多了,皇上松了口气,他有三个儿子,不,四个儿子,派一个去千里之外就可以了,现在才五月,快点动身的话,还能赶上今年的秋分。“那就请道长尽快把灵符制成,近日朕就派人去千里之外。”   “贫道这就去准备。”清虚退下了。   派谁去呢?皇上陷入了沉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绝对不能轻易离开京都。瑞王还要和太子相互制衡,也不能离开。老三康王倒是可以,可太子也需要他。至于老四豫王……   玉妃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到手的时候,玉妃已非完璧,他颇为遗憾,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遇到她晚了那么几天呢。按照保险的做法,他应该等玉妃一次癸水过后,再召她侍寝,这样,玉妃生下的孩子就肯定是他的了。可是玉妃实在是太过美貌,他一见之下就惊为天人,如何能等得了,不顾玉妃的拼死反抗,当晚就宠幸了她。   结果就是那么巧,玉妃癸水未至,有了身孕。这下谁也说不清,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太医就算能推算孕期,那指的也是一个癸水周期,在同一个周期内,再高明的太医也判不出来。   他也想过让玉妃小产,可玉妃猜到了他的心思,苦苦哀求,说是只要孩子生下来,她会全心全意服侍他。这个条件实在动人,玉妃是被他强迫的,要是能让她乖顺地留在自己身边,那当然好了。   皇上同意了。反正玉妃说的是孩子生下来,而不是活下去。要知道,皇宫里的孩子最容易夭折,就算生下来也不代表能长大,大不了,让那孩子出个意外好了。   谁知道,那孩子竟然和他生得十分相似,尤其是那凤眸,简直就和自己一模一样。皇上自然无法下手,就这样,豫王长到了十六岁。   但是皇上的心中一直是有疙瘩的。如今却有个大好的机会,清虚不是说要血亲之人吗,那就派老四去。如果秋分过后,自己停用丹药也没有头疼,那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秋分之后仍需服用压制的丹药,那就派康王过去,把老四悄悄杀死在外面,到了明年春分和秋分再做法就是。这样的话,也就是多服上半年的丹药而已。 第66章   当日下午,皇上就召了豫王进宫, 说了让他去千里之外为自己祈福的事。   “为父皇祈福, 儿臣当然是乐意的, 可是, 千里之外, 那得是什么地方啊, 要走好久才能到吧?”豫王颇为犹豫, “要不, 跟清虚道长说说, 让他选个近点儿的地方?出京都向西百里不行吗?”   “不行, 说了千里就是千里。”皇上板起脸, “前年不是把篷叶指给你做封地了吗, 你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正好去看看。这几日你就动身, 正好能赶在秋分前到篷叶, 明年过了春分你再返程,到五月也就回来了,不过一年的时间。”   “那……好吧, 容儿臣几日, 收拾收拾东西。还有,儿臣走了, 还请父皇多多照顾母妃。”   “放心。”皇上点点头, 玉妃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就算这个儿子不是他的, 他也不会伤害玉妃的。   尽管豫王已经提前给玉妃透过气了,真定下来要离开一年,玉妃还是万般不舍,拉着豫王的手,叮嘱了好多,不能着凉啊,不能吃街上卖的东西啊,不要去黑乎乎的地方啊,生恐自己忘记了什么,让儿子受苦。   豫王含笑听着,“母妃,别担心,这次我是为父皇祈福,按照亲王的仪仗出行的,前前后后快要上千人了,不会有事的。”他是名正言顺地去篷叶,随行人员众多,除了服侍的内侍、护卫的侍卫,王府的典膳、典乐、典仪都跟着,当然还有鹿医正,什么都不怕的。   他出门不怕,倒是担心母妃,要不是妃嫔万万不能离开京都,他真想运作一番,把母妃也带走。好在他做了诸多安排,除了清虚道长,还有好多暗处的人,临行前,还要把淑妃拉过来保护母妃。反正他也打算助瑞王一臂之力,当然要讨些好处,他可不想默默无闻地做好事。   正想着,淑妃就来了。   “哎呦,玉妃妹妹这是舍不得老四啊,要我说,男子和女子不同,大了就该出门看看。”淑妃笑着安抚道:“虽说这次远了点儿,可随行的人那么多,也不会有事,正好去的又是他自己的封地,那封地上的一切都是他的,官员都是他来任免的,可有什么好担心的。”到了封地上,豫王就是土皇帝了,收税、征兵、官员任免,封地上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多谢淑妃姐姐特意来宽慰我,这里正好有新上市的荔枝,是这孩子给我送来的,这一篮子送给淑妃姐姐尝一尝。”玉妃说着,把桌上的一个大藤篮推到淑妃面前。   那藤篮下面铺着雪白的巾子,上面摆着整串的荔枝,壳上透着粉红,一看就新鲜。淑妃用手指揭开棉巾子一角,见两层棉巾子中间夹着厚厚的一沓纸,心中暗喜,若无其事地把棉巾子放好,“那我正好尝尝,这荔枝真是漂亮,一看就味道不错。”太好了,没想到豫王离京,竟然给自己的瑞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不管他是如何得到的这些消息,总归对自己是有好处的,等豫王回来,儿子就不是单枪匹马对抗太子和康王了,而是多了一个大大的助力。做为回报,她也会好好照顾玉妃的。   玉妃舍不得豫王,叶芊舍不得的可太多了,父亲、母亲、哥哥、弟弟,连豫王府的阿黄她都舍不得。   抱着叶硕不肯放手,又扑到母亲的怀里赖一会儿,拉着父亲的手也不肯松,叶芊眼泪汪汪的,一想到一年不见,心里就难受得不行,还有哥哥,已经派人去军营找他了,怎么还不回来?   “芊芊!”正想着,叶砺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满脸的焦急,“芊芊怎么了?!”他在军营听说妹妹有事要找他,快马加鞭就回来了,生怕妹妹出了什么事,一进思远堂,果然妹妹的眼里都是泪。   “哥哥!”叶芊一头扑进了叶砺的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对着父亲母亲她还忍得住,对着从小最亲的哥哥,她的眼泪就关不住了。   “芊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砺的手掌抚着她的背,“别怕,有哥哥在。”在这家里还有谁能欺负得了她,父亲自从回来,最宠的就是她,连刚出生的弟弟都比不过她,母亲更不用说,妹妹黏她,她也疼妹妹,还有谁敢惹妹妹,总不会是叶硕吧?   “哥哥。”叶芊呜呜地哭了一会儿,好容易忍住泪,“我要出远门了,舍不得哥哥。”   出门啊,叶砺的心放下来了,轻轻帮她拍着背顺气,“出门没什么好怕的,芊芊要去哪里,要不要哥哥陪你去?”他虽然在军营不自由,但毕竟不是小兵,想要请个假还是很容易的。   “篷叶。”   “篷叶啊,什么?!哪里?!”叶砺差点跳了起来,“怎么会去篷叶,那也太远了,一来一回要小半年呢!”   “要一年,明年五月回来。”   “一年!”叶砺差点厥过去,上次妹妹出痘,他有十多天没见着,那已经是他最长时间不见她了,没想到现在来了个一年,“不行,芊芊不能去!篷叶是豫王的封地,是不是他让你去的?我找他去!”   叶芊忙拉住他,“哥哥别去,我答应了言哥哥要陪他去的,前年就答应了。”   叶砺脑门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济平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来书房,我跟你说几句。”太子觊觎女儿的事,豫王跟他说了,这次豫王去篷叶,一是为了处理篷叶的事情,二是为了掀起太子和瑞王的争斗,至于女儿,还是同他一起离开京都比较好。   济平候把书房的门关好,把书案上摆着的心爱砚台拿到了大书架上,看看桌上没有什么贵重或心爱的东西了,这才把太子的事告诉了叶砺。   “哗啦”一下,叶砺把花梨木的大书案掀翻了,眼睛都气红了,“他敢!敢打芊芊的主意,我饶不了他!”这个龌龊的太子,当年叶芙每次见他回来都是昏迷的,当然,叶芙如何他不关心,但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渣碰宝贝妹妹一根手指头。   济平候庆幸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大书案,“我平时怎么教你的,遇事要冷静沉着,越是危急时刻,越要逼着自己平心静气。太子固然可恨,可现在还不到和他对决的时候,豫王的安排是先让太子和瑞王火拼,不管剩下谁都可以。”叶承源把豫王的安排慢慢跟叶砺讲了一遍,太子觊觎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是却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那样反而会陷家人于危险之中,“所以,现在让芊芊跟他去篷叶是最好的。再说,豫王说的对,女子嫁人后再想出门,千难万难,不如趁芊芊还小,让她出去走走看看,也是开阔眼界。”   叶砺冷静下来,从理智上说,妹妹出门这一趟,确实是好事,可是从情感上说,他是万分舍不得。   “去吧。”济平候摆摆手,“去陪芊芊说会儿话,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宝贝女儿最亲的就是大儿子,他平时看得都眼红嫉妒,可谁让自己离开了七年呢,还是小女儿一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自然比不过亲手照看她长大的哥哥。   叶砺大步流星回到思远堂,妹妹还在眼巴巴地瞅着弟弟,叶硕什么都不知道,兀自对着叶芊笑得开心。   “芊芊,来。”叶砺招招手,叶芊跑到他身边,两人拉着手去了花园。   “哥哥,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就算军营的饭不好吃,也要填饱肚子。”叶芊仰着头看叶砺,大大的杏眼里满是不舍,“还有,和人切磋比试要小心,别伤到自己了。”   军营的饭确实不好吃,就算他是正三品的昭勇将军,也好不到哪儿去。每次旬末回来,妹妹都会给他准备好多东西,腌好的流油鸭蛋、切好丁装在小瓷罐里的酱鸭脯、新制的肉松、腌的酸笋、酱菜,用夹棉把小瓷罐包起来,再打成一个小包袱也不会碰破。杂七杂八,足够他十天里拿来下饭。   衣服什么的更不用说,他每次把脏的破的衣服带回来,妹妹早就给他准备好几套干净的,从里到外,连袜子都齐备,他再带到军营去。   想到这么可爱体贴的妹妹要出门一年,叶砺的心肝肺都一起纠结起来,握着妹妹的手,叮嘱道:“芊芊也要乖乖吃饭,别光吃点心和水果。”   “嗯,”叶芊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吃饭和菜的,还有青菜。”   “外面不比家里,芊芊要小心些,不要离开侍卫太远,不要一个人去做什么,尽量和豫王在一起,不管在哪,白珍和绿翡总要有一个在你身边跟着。”宝贝妹妹这么可爱,叶砺生恐她被人拐跑了。   “嗯,我记得了。”   “若是遇到凶恶不讲理的人,芊芊不要怕,你是豫王妃,堂堂的亲王王妃,这大齐朝大过你的人没几个,离开京都估计一个也没有。谁要是敢对你不敬,你尽管拿出王妃的架势来,让身边的丫鬟或者侍卫教训他,别亲自动手。”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不长眼的,叶砺又担心妹妹太小,被人欺负了。   “嗯,我知道了。”叶芊摇了摇叶砺的手,“哥哥,我明年才能回来,你可别把我忘了。”出门一年,她还从没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   “不会忘的,芊芊放心。”叶砺倒是被她逗笑了,“永远都不会忘的。” 第67章   无论如何不舍,几日后豫王还是离京了。   太子听着手下禀报着豫王离京的情形, “济平候一家都去送了, 侯爷和世子骑马, 候夫人和叶四姑娘坐马车,不过,回来的时候,却少了两个侍女。”   少了两个侍女?太子的脸色突然变了,“那叶四姑娘在不在回去的马车上?”   手下摇头,“不知道,马车的帘子垂着, 看不到里面。”   太子霍然起身, 不用说,叶芊肯定跟着豫王走了,得把她拦下来!太子走了一段,脚步一转, 又去见了皇上。   “父皇。”太子行过礼,“听说老四出京,好像把济平候府的叶四姑娘也带走了,这恐怕不妥吧,他们虽然定了亲,但是毕竟还没成亲, 这一路山高水远, 未婚的男女一路同行, 恐怕会惹人闲话, 老四可是为父皇祈福去的,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儿臣还是派人把叶四姑娘追回来吧?”   “无妨。”皇上无所谓地摆摆手,“老四提前跟朕说过的,朕已经答应了。这一去路途遥远,篷叶又是荒僻之地,老四从小娇惯,没受过这样的苦,他想带谁就由他去吧,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叶家姑娘还小,惹什么闲话,谁敢妄议皇室?济平候都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心呢。”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心头一跳,不敢再提这话,笑道:“老四就是小孩子心性,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能不能秋分前到篷叶?”   “现在还早,就算他路上耽搁些时日,也来的及。”他给豫王下了死命令,秋分前必须到,因为他还要看看过了秋分自己的头疼会不会在不服用丹药的情况下发作,如果发作了,再派康王过去,也还来得及赶明年的春分和秋分。至于老四,到时候就不用回来了,还有那个叶家姑娘,也陪着他一起上路,毕竟是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就算不是亲生的,也还是有些感情的,既然他喜欢那个姑娘,就一起杀了,这样,老四到了下面也还是有王妃的,不至于孤单。   太子无比苦恼地回到了东宫,本来把豫王支走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结果没想到她也走了,这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太子很快就顾不上叶芊了,因为瑞王手里突然有了很多不利于他的证据,虽然不是关于他自身的,却大都是他手下得力干将的把柄,也不知道瑞王是如何得到的,反正,太子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无暇他顾。   叶芊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很稀罕。她坐的还是豫王那架豪华的大马车,当然豫王也在车上。至于白珍和绿翡,也跟着来了,坐的是豫王府给她们两个准备的马车,这马车是专门为出远门改造的,比侯府的马车合适。冯嬷嬷年纪大了,折腾不动,叶芊让她留在侯府里,时不时去照看一下母亲。   叶芊趴在窗边,看着外面,那窗纱薄薄一层,从里面看外面一清二楚,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豫王看她这么好奇,出了城之后,干脆把那层薄薄的窗纱也给揭开了。他这是亲王仪仗,打得又是为父皇祈福的名头,前呼后拥的约摸有千人,一般人看见早就远远避开了,谁还敢窥视他的车架,就把帘子掀开,也只有马车前后亲近的内侍和侍卫能见到。   大片平整的土地上都种着小麦,沉甸甸的麦穗把细长的麦秆压弯了,有些小块零碎的田地,里面种的大都是些蔬菜,茄子豆角什么都有,田里有忙碌的农人,见这么一大队人马经过,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远远张望着。   离京都越远,路面就越不平整,好在豫王的马车是特别定制,并不颠簸。路的两边渐渐有了山,不过他们走的都是宽敞的官道,并没有险峻的山路。   走着走着,叶芊的小脸皱了起来,倒不是马车不舒服,也不是累了,而是她想如厕了。可是看看外面,都是荒山野岭,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想了想,叶芊决定等一等,豫王肯定也会遇到这个问题的,且看他如何解决就是。   想法是好的,可在等到豫王行动前,她就有些难受了,两条腿并到一起,手指也紧张地绞住了,粉红的小嘴巴紧紧抿着,豫王跟她说话,她都不想理会。   “停。”豫王只略一想,就明白了,轻喝一声,外面马上就有人喊停了,整个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康公公轻手轻脚地跑到马车旁边,豫王吩咐道:“支两个简单的帐篷。” 有几个侍卫手脚麻利地支了两个帐篷出来,又把里面铺上了地毯,甚至还摆了个屏风。   豫王拉着她进其中一个帐篷的时候,叶芊还好奇地问道:“弄个帐篷做什么?”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啊?   豫王但笑不语,让白珍和绿翡过来服侍她,自己则去了另外一个帐篷。   叶芊绕过屏风,发现那屏风后面不仅摆着水盆,干净的巾子,竟然还有恭桶,这下她明白这帐篷是做什么用的了,原来是给自己解决问题的,亏她憋了半天都没想到在这荒野里该怎么如厕。叶芊的脸红了,竟然觉得有种奇怪的羞耻感,不过,她还是在白珍的服侍下释放了。   “珍啊,你和绿翡,咳咳,你们要不要也那个……解决一下?”叶芊这才意识到出门在外的不方便,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成了大问题了。   “不用。”白珍笑道,“奴婢和绿翡有办法。”她和绿翡是坐一辆马车的,虽然说应该两人轮换着服侍姑娘,可姑娘一直都和豫王在一起,根本不用她们近前。两人就在后面的马车上闲话、给姑娘绣帕子,做些姑娘的贴身衣物。至于那个问题,车上的暗格里是有备恭桶的,毕竟这一整个车队里,除了自家姑娘,就只有她和绿翡两个女子了,其余全都是内侍和侍卫,那些人好解决,自家姑娘要解决问题,整个车队会停下来等她,可总不会专门停下来等两个丫鬟,所以,她们都会在车上解决。   净过手,叶芊才出了帐篷,豫王已经换了身衣服等着她了。   中午的时候,车队整个停下来,找了一大片空地歇息,王府典膳所跟来的人负责做饭。豫王先跳下了马车,回身又把叶芊抱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在一片平缓的草地上慢慢散步,让她活动腿脚,再舒服的马车,坐上几个时辰也就不舒服了,得让她走走路才行。侍卫长郑寒不远不近地跟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不远处的草地上铺了毯子,摆了几案和软软的垫子。等活动得差不多了,豫王牵着她的手走过去,几案上已经摆上了午膳,八道菜两道汤,和他们平时在王府一样。   叶芊眨眨眼,“这么不方便,他们是怎么做出这么多菜的,而且还这么快?”她不过走了几步,这边的饭菜就准备好了。   小丫头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些事,对什么都很好奇,豫王自己心里虽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吩咐人把典膳正唤来,让他解释一下途中如何保证饭菜供应。   典膳正没想到主子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可这是他的本职,自然十分熟悉,“回王爷的话,后面有一辆大点的马车,里面就布置成了厨房,就算不停下来,也可以在车上直接准备饭菜。像王爷桌上的饭菜,就是估摸着时间提起备好的。除此之外,还可以把随侍人员吃的饭菜提前处理一下,摘拣干净。晚上住宿的时候,典膳所就会把次日要用的粮食蔬菜和水都准备好。”那辆马车随时都备着饭菜呢,总不能主子突然饿了,还要让王爷饿着肚子等着。   看叶芊听明白了,豫王挥手让典膳正下去了。   “我不过就是随便问问,言哥哥何必把他叫来,这会儿应该正是他忙活的时候吧。”叶芊白了豫王一眼,典膳所正忙着给大家做饭呢,他倒是把典膳正给唤来了。   “我这叫不耻下问。”豫王笑道:“芊芊将来是王府的女主人,如果有什么疑问,都应该弄个清楚明白才是,不要糊里糊涂不求甚解。这午膳咱们以后可能都要这样在外面用了,好在现在不冷,晚膳咱们在驿站用。”   “晚上住驿站?”叶芊兴奋起来,她还没有在外面住过呢,长这么大,她只睡过侯府和豫王府那两个属于她的院子,驿站是个什么样子,她从来没见过。   豫王一边给她剔鱼肉,一边说道:“住驿站没有咱们府里条件好,可能要委屈芊芊了。我肯定会住在离芊芊最近的地方,芊芊要是害怕了,就来找我。”   叶芊咯咯一笑,“驿站里肯定有别的人,咱们还有这么多侍卫随从,另外白珍和绿翡也陪着我,我才不怕呢。”   她不光没有住过驿站,也没有在这荒野里用过膳。远处是高山,旁边是绿草,四周是旷野和随从,叶芊一边用膳,大大的杏眼还在四处乱看。   豫王也不管她,他并不强求她变成端庄娴雅的女子,就这样有时乖巧有时淘气就是最好的,只要她开心快乐,保持她本来的样子就好。 第68章   傍晚时分, 大队人马到了驿站, 探路的前锋早就到了, 已经安排好一切。   驿丞带着众多驿卒, 在驿站外迎接豫王的大驾, 这驿站常常住官员, 还从未来过亲王,驿丞生恐自己招待不周,甚是殷勤,把豫王迎进这驿站最好的院子,又让人把马匹都喂好。   豫王和小王妃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东西次间, 康公公和两个丫鬟住东西厢房, 侍卫长郑寒带着一队亲信住在这院子旁边,其余人等都围着这院子住下。   坐了一天的马车,叶芊的腿有点乏累, 洗漱好换了衣服, 就在院子里转圈。豫王也过来, 拉着她的手陪着她散步。   “言哥哥不忙吗?”叶芊问道。   “不用我忙什么, 自有人安排。”豫王笑道, 他带着这么多人出门, 哪里还需要自己亲自安排衣食住行, 康公公总管杂务, 郑寒总管守卫, 一切就都妥当了, “芊芊累不累, 要不明天在这里休息一天?”小丫头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还不能适应。   “不累,不用休息。”叶芊摇摇头,这才第一天,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她打量一下这个院子,“原来这就是驿站啊,和家里的院子格局差不多嘛。”   豫王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这是驿站最好的院子,此外还有不带院子、只是一间间挨着的客房,还有大通铺,就是一个大屋里面睡好些个人。”   “哦,原来如此。”叶芊明白了,就跟家里差不多,家里的下人也不是都像白珍和绿翡这样有单独的房间,好多三等的小丫鬟都是几个人住一起的。   等到走得血脉通畅,腿舒服了,晚膳也送来了,两人进了屋,晚膳并不是驿站做的,而是王府典膳所准备的,和叶芊平时用的一样。   用过晚膳,叶芊沐浴过,就躺到了床上。她还是觉得有些累了,想着自己肯定能很快睡着,白珍和绿翡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平时也没受过这样的苦,她也不让她们守夜,打发到厢房去好好睡上一觉,不然这一路下来,肯定会累坏的。   叶芊身体平躺,双腿伸直,双手乖巧地搭在肚子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路上见过的高山、旷野、麦田、小河……   她翻了个身,眼睛睁开朝窗外瞥了一眼,却被那摇曳的树影吓了一跳,黑乎乎的影子映在窗上,有种张牙舞爪的感觉。“不怕不怕,只是树影。”她又翻身朝向里面,闭上眼睛继续睡。   可是面朝里的话又总觉得不安全,好像会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的感觉,她又赶紧翻了回来。   豫王还没睡,坐在堂屋里听着她的动静,她第一次在外面住,又心疼丫鬟不让她们守夜,他不放心,打算等她睡熟了再去睡,结果就听见她来回翻身的声音,隔着一堵墙都能感觉到她的不安。   “芊芊。”他站在门口轻轻唤了一声。   “言哥哥!”叶芊立刻就回应了,这大晚上正有些害怕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安心多了。   豫王推门进来了,走到她的床边,外袍解下,靴子脱掉,躺到床上,揭开她的被子,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芊芊睡吧,我陪着你。”   有了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味,叶芊一下子放松了,打了个呵欠,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豫王原本打算等她睡熟了就离开的,可是她一只小手揪着他腰间的衣服,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他刚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就抓得更紧了,小眉头也皱了起来。罢了,小丫头毕竟是不安心,还是抱着她睡吧。   豫王把她柔软的小身子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发顶,闭上了眼睛。很快,两道呼吸交缠着,一起变得绵长。   早上,白珍轻手轻脚地进了堂屋,却见康公公朝她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东次间。他早上过来就发现自己的王爷没在他原本睡的西次间,而东次间里也毫无动静,估计两人都睡着,就安安静静地等在堂屋了。   豫王其实早就醒了,不过小丫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他不想把她吵醒,就一直没有动。   叶芊浓密的睫毛扇动两下,大大的杏眼睁开了,刚刚醒来,她还有点茫然,对着豫王笑了笑,“言哥哥。”   “芊芊醒了?”豫王把她睡乱了的中衣拉好,又帮她把脸颊旁边的乱发拨到耳后。   “唔。”叶芊慢慢回过神来,“言哥哥昨晚在这里睡的吗?”   豫王抱了抱她,又放开了,“我还从来没有睡过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睡竟然有些惶惶不安,和芊芊一起睡才好些,这一路上,芊芊陪着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啊,太好了!叶芊本来就有些害怕,没想到豫王和她一样,这下两人作伴就都不怕了。她高兴地点点头,“那真是太好了!”自从她出痘的那年,豫王抱着她歇午觉,后来她在豫王府的时候,中午都是豫王陪她午睡的,两人睡在一起,她从没觉得不对。   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豫王坐起身来,回手也把她拉了起来,“洗漱一下,咱们用早膳。”   第二天再坐马车,叶芊也不板板正正的了,豫王的马车极大,两侧都是软榻,长度足以躺下一个人,叶芊干脆把腿也放到上面,舒舒服服地靠着大软枕,和豫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到了第三日,叶芊眼巴巴地看着外面,郑寒他们都是骑马的,看起来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啊。   豫王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套衣服来,“芊芊,把这件衣服换上。”   叶芊奇怪地把衣服展开,发现是一件男袍,和豫王身上的极相似,就是小了一大截,“这是,给我的?”   豫王点点头,“嗯,换上这个,我带芊芊去骑马。”姑娘家的裙子不适合骑马,这男袍是他在出发前就给她准备好的,按照她的身量做了好些套,都给带来了。   “骑马?”叶芊兴奋了,“我这就换上。”她也不害羞,直接把衣裙解开,当着豫王的面就换上了,主要是这两年两人常常在一起,她穿着中衣的样子,豫王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她没穿过男袍,有些摸不着门道,豫王帮她把袖子拉开,衣襟掩好,衣带系上,又整理平顺,想了想,又把她头上的发髻拆开,挽了个男士的发髻,这下叶芊变成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少爷了。   叶芊好奇地扭着身子看来看去,豫王从暗格里摸出个镜子来递给她,叶芊美滋滋地照了照,“言哥哥,这样甚好。”要是穿着男装出门,可不女装方便多了。   豫王让马车停了下来,跳下车,回身又把叶芊抱了下来。周围的侍卫随从眼看着豫王从车里抱了个小少爷下来,眼睛都差点直了,后面马车里的白珍和绿翡仔细看看,才发现是自家姑娘。   郑寒把豫王的马牵了过来,叶芊站到那马跟前,才发现比自己想的要高大,高兴的心凉了半截,她有些胆怯地看了看豫王,不知道该怎么爬到马背上去。   豫王也不急,慢慢地教她,告诉她先把一只脚放进脚蹬,抓着马鞍用力,另一条腿抬起。叶芊个子小,抬起腿也够不着,豫王顺势把她举了一下,叶芊稳稳地坐到了马鞍上。   “言哥哥,我上来啦!”叶芊白嫩的手指紧紧地抓住马鞍,又兴奋又紧张,她从未骑过马,觉得自己此时特别高,离地面特别远,她一动都不敢动了。   豫王身子轻轻一纵,轻巧地上了马,坐在叶芊的身后,双臂环过她的身体,拉过缰绳,笑道:“芊芊放松些,有我在,不会摔下去的。”   叶芊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她被豫王圈在怀里,一下子安心多了,感觉这下无比安全,“言哥哥,让这马走起来。”   豫王闻言,一抖缰绳,骏马迈开脚步,前后的随从也随着动了,整个队伍又开始缓缓向前。   虽然是第一次骑马,但是有豫王陪着,叶芊很快就不害怕了。“言哥哥,原来骑马这么好玩,以后咱们也骑马,好不好?”她觉得骑马比坐马车要有意思多了,别看只高了一点儿,可视野一下子开阔了不少,看各处的景色都感觉不一样了。   “当然可以了。”豫王笑了,“只要芊芊不累,随时都可以骑马的。”这一路过去,千山万水,就算他的马车再舒适,总待在里面也难免无聊,只要她愿意,其实做什么都行,他都会陪着她的。   “一点儿都不累!”   虽说不累,但骑了半个时辰,叶芊的腰还是有些酸了,腿也有点疼。豫王看她没有刚开始那么欢愉了,就知道差不多了,勒住马,自己先跳下来,又把叶芊抱了下来,“芊芊第一次骑马,今天就到这,咱们明天再骑。”   叶芊这才知道骑马比坐马车要辛苦得多。   此后,叶芊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骑半个时辰的马,当然是豫王带着她,而不是让她单独骑。走了十几天,到了一个很大很繁华的城——原州城。豫王决定,在这城里歇息两天,让大家缓缓劲再上路。主要不是担心那些侍卫随从,而是担心他的小王妃受不住,干脆在知府宅邸住两天再走。 第69章   原州城又大又繁华, 知府的宅邸也建得疏朗开阔, 知府早早从前锋那里得知豫王要来的消息, 赶紧派人把府里最大最好的院子收拾干净,带着原州城的大小官员去了城门口迎接。   直到申时,才看见豫王的仪仗远远地出现, 一大队人马缓缓驶来, 众官员纷纷行礼, 豫王摆摆手,“本王只是从这里路过,暂歇两日而已, 各位不必大张旗鼓地迎接, 凡事从简, 不要扰民。”   知府还携手下官员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豫王拒绝了,他这一路过去篷叶,打的是为父皇祈福的名义,亲王的仪仗是要有的,可是却没打算和地方官员过度接触,免得引起父皇的猜忌。所以, 别说晚宴, 这些官员的拜见他都给免了, 只带着叶芊住进知府准备的大院子, 院门一关, 顿时清净下来。   “芊芊累了吧?”豫王心疼地捏着她的小腿, 帮她活络经脉,“咱们在这里住两天再走,听说这原州城有一种蜜桃,个头小但却极甜,这些天正是成熟的季节,明天我带芊芊去桃林转一转,好不好?”   蜜桃?叶芊的眼睛一亮,用力点点头,“好啊,言哥哥,我要亲自挑选。”   “好,芊芊挑好了,我帮芊芊摘。”豫王笑着应了。   次日一早,两人就出发了,康公公和白珍跟着,郑寒带着一队侍卫随行。   城外不远就有一大片桃林,知府已经派人把这地方围了起来,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免得冲撞了豫王和王妃。   萧言风拉着叶芊的手进了桃林,正是蜜桃的成熟季节,空气中都是桃子的甜香,叶芊抬起头看看树上的桃子,果然都不大,握起拳头比了比,也就比她的拳头稍稍大一点,迎着阳光的一面是诱人的粉红色,背阴的一面是白色,叶芊怀疑地皱眉,“这么小,能好吃吗?”虽然闻起来味道不错,但是她以前吃的桃子,都是个头大的才甜。   “好吃,芊芊尽管放心地挑。”萧言风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个长杆,杆子头上是镰刀形状,镰刀下面是个布兜子,这样切下来的桃子就会掉到兜子里,不会摔到地上。   叶芊很是信任他,他说好吃的东西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她仰着头,认真地挑着蜜桃,要红得好看的,个头饱满的,形状漂亮的。她挑好了,指给萧言风,他就用长杆给她切下来,再从布兜子里拣出来,放到康公公的提篮里面。   她也不贪心,挑了一篮子就打住了。豫王又拉着她在桃园转了转,才回到知府宅邸。   白珍把蜜桃仔细地洗干净,盛在一个甜白瓷的大碟子里,端了上来。   叶芊试探着在桃子最红的地方咬了一口,不是蜜桃那种软软的感觉,而是脆脆的,但是特别甜,“言哥哥,真的很甜!”她满意地笑了起来,两个小梨涡也跑出来了。   萧言风也捏了一个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不过,没有他的小王妃甜,不远千山万水地陪着自己,十多天了也没喊过累,就算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从不抱怨。   次日,两人决定去原州城最繁华的街上转转,这次没带康公公和白珍绿翡,只有郑寒带着几个侍卫远远地跟着。   “这大街的格局以及卖的东西和京都差不多,没感觉到什么不同。”叶芊边走边看,她还以为出了京都会大不一样呢。   萧言风点点头,“这里离京都还是太近了,再往西走,越远就会越不一样。”   正说着,叶芊见前面围着一群人,议论纷纷,“言哥哥,看看那里是卖什么的。”叶芊拉着萧言风走了过去,郑寒忙带着侍卫靠近了。   人群中跪着一个白衣女子,身前一张白纸,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叶芊抽了口气,她只是在戏文了听过这样的事,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了。她看了看那女子旁边的草席,里面裹着一个人,看不清样子,但露出来的赤脚颜色灰白,明显不是正常的颜色。   叶芊抓住了豫王的手,草席里裹着死人,让她觉得有些紧张,她看了看那女子,跪在那里低着头抽泣,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   豫王和叶芊衣饰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挤进人群,原本议论纷纷的人们都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男的才十六七岁,长眉凤目,身如青竹,面如冠玉,漂亮得不像真人,旁边的小姑娘才十岁左右,白嫩嫩的脸颊,大大的杏眼,看上去十分可爱。   那低着头的女子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抬起头来,叶芊这才看清她的样子,约摸才十四五岁,生得很是好看,双目盈盈,我见犹怜。   她看见豫王,眼睛一亮,“请贵人买下小女子吧,只要安葬了父亲,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地服侍贵人。”   豫王尚未说话,旁边一个肥头大耳满脸凶相的男人喊道:“我买了,多少银子?”   有人笑了起来,“你家里都好几房小妾了,还买啊?”   男人哈哈一笑,“漂亮女人不嫌多,走,跟老子回去,老子自会派人安葬你爹。”他说着话,就去想去拉那女子起身。   那女子吓得脸色苍白,扑到豫王脚下,“请贵人买下小女子吧!”   她脸上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啪噼啪地掉了下来,叶芊看得心中不忍,回头吩咐道:“郑寒,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好生安葬了父亲。”母亲有孕的时候,是父亲陪着她掌管中馈,物价几何她心中很是有数,二十两银子足够这女子安葬父亲,还能安稳地过日子。   郑寒看了眼豫王,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摸出二十两银子来递给那女子。   满脸凶相的男人见有人出了银子,心中不快,但豫王身边还有好几个人跟着,一看就是侍卫,他也不敢惹。   那女子感激地看着豫王,“多谢贵人,小女子以后定然尽心尽力地服侍贵人。”   叶芊摆摆手,“不用了,你安葬了父亲就好好地过日子吧,我们不需要你的服侍。”   女子看了眼叶芊,又目光楚楚地看着豫王,“这位姑娘想必也是贵人身边的,她年纪还小,有些事想必还不会做,贵人身边还是需要别的人服侍的,请贵人将小女子带在身边,小女子定会让贵人满意。”   围观的人中传来吃吃的笑声,叶芊心中有些不舒服,明明是自己让郑寒给了银子,这女子却一味地缠着豫王说话,还想让豫王把她带在身边,她的话也有些不对劲,看周围人笑得那么猥琐就知道了。不过,豫王身边从来没有女子服侍,只有内侍。   叶芊的小脸板了起来,“我说了不用你的服侍,你拿了银子去吧。”   那女子却置若罔闻,目视豫王,柔柔弱弱地唤道:“贵人……”   豫王看了她一眼,“等着。”他拉着叶芊,往一旁走了十几步,那女子目露惊喜之色,看来他是决定要收下自己了,这是拉着那小丫头安抚去了。   豫王确实是去安抚叶芊了,那女子来历不明,又纠缠不清,他担心小丫头一番好意被辜负后心中难过,这才拉着她走开几步,“芊芊,那女子——”   “我不想让言哥哥收她!”叶芊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豫王身边有别的女子,服侍他跟着他,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了,她拉着豫王的袖子晃了晃,“言哥哥,你别收她,我不喜欢言哥哥身边有别的女子!”   豫王惊讶地睁大眼睛,小丫头这是……吃醋了!   叶芊见豫王表情诧异,心中更是委屈了,粉红的小嘴唇用力抿了抿,“言哥哥,我陪着你,有什么事是我不会做的,我学就是了。”   不枉自己宠了这么久,小丫头终于把自己看成是不容别的女人觊觎的宝了!小丫头心里有了自己了!豫王心里的欢喜一层层漫了上来,把整个人都淹没了,他笑着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别听别人的,芊芊什么都会做,我有芊芊就够了。”   叶芊这才安心了,“那言哥哥把她打发走好了。”   豫王道:“她是冲着我们来的,芊芊看见她的手和那席子了吗?”   叶芊疑惑地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子的手很是白皙,那裹着死人的席子也很干净。那女子见两人边说边看自己,越发肯定豫王是在说服那个小丫头收下自己。   豫王轻声道:“她的手很是白嫩,一点儿做过活的痕迹都没有,显然是养尊处优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缺安葬的钱?那席子一看就是新的,到了要卖身葬父的程度,肯定是用家里的破席子一裹,谁还会专门去买个新席子来?”   “她、她是骗子!”叶芊这才回过味来,“她想缠上言哥哥。”怪不得她怎么也不肯离开呢,原来是有预谋的。   “还有那个死人,”豫王接着道:“既然她没有丧父,哪就那么巧有个死人呢,那尸体很可能是买的偷的。”   “她可真恶心!”   “芊芊,咱们是大张旗鼓地进城的,这原州城的人估计都知道来了个亲王,难免有人动了歪心思。这样心怀不轨、来历不明的人,咱们是绝对不能收的。”他顿了一下,“当然,就算是清清白白的,我也不会收的,我这一生,有芊芊陪着,就足够了。” 第70章   两人又回到人群, 叶芊道:“二十两银子, 你可愿意卖身?”   那女子还以为豫王已经说服了这个小丫头,含羞看了一眼俊美无俦的豫王,“小女子愿意。”   “众人做个见证, 你收了我的二十两银子, 已经自愿卖身于我,现在就去官衙,把手续走完,卖身契正式签好。”叶芊掌管过中馈,侯府分家之后,又补充了些新的仆人, 她对于这买人的手续也很清楚。   那女子大喜,含情脉脉地看了眼豫王, 不枉自己费了番心思, 这一下子就勾上了如此年轻俊美的王爷, 虽说成了下人, 可王爷身边的女子能是普通的下人吗?   叶芊瞥了她一眼,“你葬父之后,就直接去知府的府邸吧, 我在那里住了两天,发现那府里的下人好像不太够, 以后你就在知府那里做活好了。”   “什么?在知府那里?”那女子连忙摇头, “不, 小女子是要服侍这位贵人的。”   叶芊嗤笑一声, “你只是卖身于我的下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服侍谁还由着你挑选不成,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那女子目瞪口呆,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她哀婉地看向豫王,希望他能制止那个乱作主张的小丫头,却发现他只含笑看着那小丫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叶芊又道:“想必你不知道,仆人也是分一二三等的,像你这样刚刚买进来的,要从末等的小丫鬟做起,你可是我转送给知府的,可不能偷奸耍滑,我也会叮嘱知府大人,不要随便给你提等级,一定要‘锻炼得足够了’再说。”她说完,吩咐郑寒留下一个侍卫看着这女子,事后直接送到知府宅邸去,拉着豫王走了。   “芊芊处理得很好。”把她送给知府,再好不过。原州城出的骗子,让原州城的知府去管教,恰恰好。   “她要卖身,我出了银子,接下来她也该去做些下人本来该做的事情了。”   经过了这次“卖身葬父”的骗局,叶芊多了一种警惕,在随后的行程中她才发现,试图靠近豫王的女子很多,有地方官员明着送过来“服侍”豫王的,有大着胆子主动靠近的。不过,她和萧言风形影不离,萧言风并不去参加这些官员准备的宴会,他们晚上又是睡在一起,哪个女子也没有机会得逞。   豫王把叶芊的日益警惕看在眼里,心中无比得意,小丫头这是开了半窍,知道吃醋了,哈哈,这下知道言哥哥有多么抢手了吧,以后可一定要把言哥哥看好,不能让别的女子占了便宜。   叶芊有空了就会写信,一路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写了多少封信,有给父亲母亲的,有给弟弟叶硕的,甚至还有给豫王府的阿黄的,让照顾它的小内侍读给它听,当然,最多的是给叶砺的。她把越来越不同的风土人情都写了下来,还有遇到的大事小事、途中听到的奇闻轶事,都写在给哥哥的信里,寄回了京都。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七月底,这一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篷叶。   城门大开,篷叶的赵知府率领大小官员和当地有名的富豪乡绅迎接豫王。到了自己的封地,豫王也没必要在低调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地进了城,而叶芊则坐在马车里,隔着那轻薄的帘子好奇地打量着外面,官员全都跪倒在地,沿街出现的百姓也跪着,豫王则随意地摆摆手,带着这队人去了王府。   两年前篷叶指给豫王做封地之后,豫王就派人在这边新建了王府,一是宣告一下自己主人的身份,二是他也好借着兴建王府的名头,名正言顺地派人过来这边料理事情,主要是处理那几个矿山。虽然没打算大张旗鼓地开采,但既然已经到手了,自然要小小地利用一番。   篷叶很大,但是看上去远没有京都繁华,也比不上原州城,不过,叶芊倒是很喜欢这种空旷宁静的感觉。这边人少,地皮也不金贵,街面都建得很宽,街上的人也不多,可能因为豫王要来,特意打扫过,街上十分地干净。   一行近千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王府,大小官员和富豪乡绅也跟着来了,豫王先带着叶芊回了院子,洗漱好,换了衣服,让叶芊在屋里歇息,他则去了见了那些篷叶有头有脸的人物,随着他一起过去的,除了小内侍,还有一个叫彭士茂的人,年约三旬,是豫王特意从京都带来篷叶的。   这一路行来,叶芊也着实累了,豫王去接见官员,康公公接手王府的总管事宜,郑寒重新布置王府的防卫守备,她则爬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   只睡到日落西山,叶芊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睡在萧言风的怀里,“唔,言哥哥这么快就回来啦?”   萧言风已经醒了,在她的小鼻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哪里快,现在都酉时了,那些官员早就走了,我明天在王府设宴,正式接见他们。”   叶芊伸了个懒腰,睡得饱饱的,她还有些懒着不想起身,“言哥哥,那些官员有没有为难你?那些富豪乡绅里有没有地头蛇?”去年她接手家里中馈的时候,母亲还担心有管事婆子欺负她年纪小,给她使绊子,好在有父亲天天陪着她处理侯府的事务,也没人敢跳出来,可这些官员们就不一定了,萧言风年纪也不大,没准他们就欺生呢。   萧言风嗤笑一声,抱着她也不急着起身,慢慢解释道:“赵知府是个很勤勉的人,可惜能力不足,为人也没有魄力,这篷叶城明面上是他治理,其实却掌握在当地三家有头有脸的乡绅手中。”这也正是他来篷叶的原因,先头派来的人毕竟是打着兴建王府的名义,不好插手当地政务,这次来,他就是要把这三家乡绅给收拾了,再把赵知府换掉,而彭士茂就是他带来接替赵知府的。   “那三家乡绅是不是对言哥哥不恭敬?”叶芊担心地问道,她虽然不了解情况,但不难想象,掌着实权的人肯定是不愿意把手中的权利交出去的。   “无妨。”萧言风摸着她的背,安慰道:“这三家虽然表面上互有联姻,势力盘根错节,但并不是铁板一块,我自有办法。”前世他是当了皇上之后才偶然发现篷叶的矿山的,张、王、李三家乡绅胆子再大也不敢和皇上较劲,虽然暗地里争取了不少好处,却没有使绊子。这次就不同了,他要在篷叶暗中行事动那几个矿山,必须把这几个地头蛇解决掉。先头派来的人处处被这三家掣肘,不说矿山了,就是兴建王府,也被他们占了不少便宜。   “那需要我做什么?我见一见他们的女眷?”自从父亲回来,教了她不少处世之道,也包括女眷之间的交际也是一种助力,好多事不方便男子面对面谈的,女眷却可以轻松地完成,虽然她还没有实践过,但总觉得父亲说的应该没错。   “不要,那三家不过是乡绅,还没那资格让芊芊接见。”小丫头这一路过来,不管多累都没有一句抱怨,完全就是心甘情愿地陪自己来的,现在还想着为自己分忧,萧言风不由得心花怒放,在她发顶偷偷地亲了一下,“赵知府家的女眷倒是可以见一见,不过也不急,等芊芊歇够了再说。”赵知府虽然没能斗过张王李三家,不过却很是勤勉,在篷叶也颇有口碑,彭士茂取代赵知府之后,他也打算把赵知府留下,做个同知,给彭士茂当下手。   叶芊想了想,“我明天就不累了,明天言哥哥宴请官员和乡绅,我就见见官员家的女眷好了。”母亲也教了她不少女眷之间如何交际,她总要试一试,也许能帮到萧言风呢。   “也好,那少请上几家的人好了。”萧言风同意了,小丫头将来免不了要和女眷们打交道,就算做了皇后,还要接见官员们和宗室家的女眷,现在练习一下也好,“芊芊不用担心宴席的事,自有康公公安排。至于那些女眷,芊芊也不用太过客气,这篷叶是我的封地,芊芊是我的王妃,谁要是敢对芊芊不敬,尽管处置就是。”冯嬷嬷没有跟来,白珍绿翡没经过这样的场面,萧言风生恐自己的小王妃被人欺负了。   “放心吧,言哥哥不用担心我。”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宴会,日常的交际是没问题的。   萧言风摸了摸她的头,“就当是这些人陪着芊芊解闷,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芊芊不用想着如何帮我,对付这些人,我早有计划。”他自然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却舍不得她费神,在这里,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将来,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需要和这些女眷们勾心斗角,那些人和他的小王妃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知道啦。言哥哥,我饿了。”   萧言风笑了,拉着她坐了起来,“一路上都没吃好,今晚咱们要犒劳一下芊芊的小肚子。”路上虽然有王府典膳所的人,但毕竟没有王府方便,食材都是到了驿站采买,很受限制。他早就叮嘱了康公公,今晚要多做些她喜欢的饭菜。 第71章   次日, 王府设宴,赵知府和底下的官员来了, 张王李三家乡绅的当家人也来了,不过女眷来的不多,除了赵知府的女儿, 还有四五家官员的女儿, 豫王觉得自家的小王妃不能太劳累,下了帖子的人家并不多,而且,他只是让人来陪小丫头说说话,讲一讲风土人情逗个趣,所以并没有邀请当家的夫人,只请了正经官员的嫡女几个人。   豫王在前院接见男客, 叶芊在后院接见了几位姑娘。   众人早就知道未成亲的豫王妃也来了,进城那天的豪华马车里就是,却没见到人, 只是听说年纪尚幼,今日一见, 才发现虽然小了些, 气度却不凡,举手投足很是不同, 一看就是权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见过礼, 赵知府的女儿赵书瑶上前, 把另外几位姑娘都介绍了一遍, “王妃娘娘这一路过来,路途遥远,很是辛苦吧?”按理说叶芊和豫王还没成亲,不该称呼王妃娘娘的,可已经圣旨赐婚,又是一路同行,众人心里早就把她当成王妃了,再说,她这么小,称呼叶姑娘好像是叫同辈似的,不够恭谨。叶芊自己也没觉得这么称呼有什么不对,反正,在她看来,豫王是她的夫君,她自然就是王妃。   叶芊笑一笑,“有王爷陪着,倒也不辛苦。”她看赵书瑶生得柳眉细目温柔可亲,举止言谈落落大方,倒起了几分亲近之意,“这王府有个大花园,我昨日刚来,还没去看过,不如我们一起去逛逛?”她昨天一到就睡了,直到傍晚才醒来,这王府还没看过呢。   赵书瑶早就得了父亲的叮嘱,说是这位叶姑娘很得豫王宠爱,不可违逆,当下笑道:“那敢情好,早听说王府建得又精致又大气,颇有京都的韵味,和我们篷叶这边的建筑很是不同,就是没有亲眼见过,今日有王妃娘娘相邀,正好可以一饱眼福。”   叶芊年纪小,也没端着王妃的架子,赵书瑶十五岁了,更懂事些,两人都想结交,自然言笑宴宴,其他姑娘也笑着附和,几人一起朝着花园走去。同知家的女儿名唤柳妙烟,年纪和叶芊相仿,平时就和赵书瑶有些不对付,轻轻哼了一声,“溜须拍马。”在她看来,叶芊是得意洋洋地炫耀,赵书瑶是小心翼翼地巴结,两人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她不敢说叶芊,只敢讥讽赵书瑶。   赵书瑶听见了,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却继续若无其事地跟在叶芊身后。溜须拍马又怎样,父亲说了,他治理这篷叶虽然尽心了,却还是不尽如人意,豫王要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皇子还好,要是略微明白些的,肯定会对他不满意的,到时候,他的官位未必能保得住,毕竟,封地上的官员都是由着王爷随意任免的。所以,父亲仔细地叮嘱了她,一定要想法子和王妃娘娘亲近些,也许能换得一线生机。   叶芊也听见了,不过,她才是第一天见这几位姑娘,谁好谁坏可完全说不上,既然没有冒犯自己,她是不打算介入她们的争斗中的。   王府的花园很大,还没走进就闻到了阵阵荷花的香气,“呀,这里真是漂亮!”几位姑娘纷纷感慨,叶芊也很高兴,这是一片不小的湖,碧波荡漾,湖面上盛开着大片的荷花,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看去,似乎在荷花丛中还看到了莲蓬。   湖面上停着一只小船,船上两个婆子遥遥施礼,叶芊招招手,她们就划着船靠了岸。豫王和她说了,这府里的一切都是他派人安排的,她尽管放心,所以即使是水上,她也敢去的。   几位姑娘跟着叶芊上了船,叶芊吩咐道:“划到那荷花处去,我看看有没有结好的莲蓬。”   两个婆子慢悠悠地摇着船,进了荷花丛,果然有新鲜的莲蓬。赵书瑶看叶芊很是喜欢,却不敢探出身子去采,大着胆子采了一个很是饱满的莲蓬,送到叶芊面前。   叶芊道了谢,接到手里,剥开一颗莲子,送到嘴里,感觉和在京都豫王府里吃到的味道差不多,一样的清甜可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赵书瑶年龄最大,见众人都不敢去采,干脆给每个人都摘了一个,连那个刚刚讽刺了自己的柳妙烟也有。   众人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为了附和叶芊,都笑着赞叹好吃,柳妙烟却有些看不惯这些人逢迎的样子,把那莲蓬随手一扔,扔到了水里,嘴角撇了撇,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吃的,延庆楼的饭菜才叫好吃呢,那延庆楼可是篷叶最好的酒楼了,我跟着父亲去吃过的。”   “酒楼有酒楼的好,莲蓬却有莲蓬的妙,各有好处。”叶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昨日在大街上经过,我还闻到一种面饼的香气,似乎比普通的面饼多了些什么,还想着改日要去尝一尝呢。”   柳妙烟有些尴尬,她觉得叶芊似乎是在与自己针锋相对,自己说高档酒楼才好,叶芊非要说街头面饼很香,她心中不高兴,却不敢反驳回去。赵书瑶笑道:“王妃娘娘想必说的是我们这里特产的一种面饼,里面放了炒香的荏子,叫做荏饼,刚刚烘出来的时候,饼皮焦黄,面饼暄软,里面是一层一层的,中间夹着荏子,味道特别香。”她也只在小时候吃过,毕竟是知府千金,怎么可能吃这些街头的小吃呢。   昨天闻到味道的时候,叶芊就已经动心了,现在听她这么一形容,更加想吃了,琢磨着什么时候得去大街上买来尝尝,嗯,还得是热气腾腾刚烘出来的才行。   赵书瑶一直偷偷观察着叶芊,见她粉红的小嘴巴抿了两下,显然是想吃那荏饼了。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小王妃是个爱吃的,而且并不讲究什么珍馐佳肴,连这园子里的莲蓬都喜欢,还有那荏饼,虽然闻起来味道很好,其实是街头小吃罢了,一文钱一个,平民百姓都吃得起。发现了这一点,赵书瑶顿时觉得,这小王妃还是很可爱的,毕竟年纪还小,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趾高气昂,自觉是京都来的高贵王妃,看不起篷叶这个荒远之地。“下次我给王妃娘娘送些过来,虽说不值钱,尝个新鲜罢了。”   叶芊摇摇头,“不用,我要自己去买。”她要去吃热乎乎暄腾腾的,赵书瑶派人买了再送过来,就不新鲜了,再说,真要派人去买,她自己也可以派人,何必非要劳烦别人呢。   柳妙烟觉得赵书瑶想拍马屁却被拒绝了,颇有些幸灾乐祸,赵书瑶却面色如常,笑着帮叶芊剥起了莲蓬,她发现叶芊虽然喜欢,却不擅长剥,想来是平时行动都有丫鬟婆子簇拥着,常常被人服侍,很少自己动手。   “王妃娘娘这件大袖衣真是好看,我在篷叶还没见过这种样子呢,想必是京都最新的款式吧?”赵书瑶一边帮叶芊剥着莲子,一边随意闲聊。   叶芊想了想,“也不是最新的,这种样子很常见的。”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衣服的样子,这件好像是豫王帮她准备的,想必是霓裳阁的普通样式吧。   来的四五位姑娘里面,赵书瑶年龄最大,父亲又是知府,除了柳妙烟,其她几位姑娘都和她关系不错,也附和着讨论起衣服首饰来。叶芊有自己喜爱的风格,却不是很精通这些,说了几句就闭了嘴。   赵书瑶看叶芊不是很感兴趣,话锋一转,又说起了篷叶的各种特色吃食,有延庆楼的高档酒菜,也有街头巷尾的平价小吃,叶芊听得很是高兴,大大的杏眼亮晶晶的,恨不得拿支笔记下来。她生怕自己忘记了哪样好吃的,听到特别想尝试的,就用眼角去看跟着的白珍,白珍无奈地点点头,示意姑娘自己已经记住了。   可惜赵书瑶自己是知府千金,对街头小吃知道的也不多,大多都是延庆楼有什么好吃的,和京都的天香楼也差不了多少。于是众人在赵书瑶的引领下,又开始说自家府中的厨子有什么特别的拿手菜,尤其是那种不常见却味道独特的,叶芊听得很是心动,赵书瑶趁机邀请叶芊去自己家做客,让厨子给她献艺。   叶芊轻轻摇头,“这一路过来,我也乏了,得好好歇上一阵再说。”听豫王的意思,赵知府是肯定要降职的,她现在去赵知府家里可不合适,再说,她还没看清楚众人的心性,也不清楚豫王的具体计划,不能冒冒然地跑到某个官员家做客。   被拒绝了,赵书瑶也不以为意,笑着说起了篷叶的风俗习惯。   几位姑娘陪着叶芊说说笑笑,男客那边却是气氛微妙。   张王李三家乡绅颇有些瞧不起这位京都来的纨绔皇子,这篷叶虽然说是他的封地,但谁不知道,皇子们最容易出事,哪个皇上登基前没杀几个兄弟,这个皇子年纪最小,性子最跋扈,估计是活不到新皇登基的。再说,就算活下来了又怎么,他又不会在篷叶常住,最多明年过了春分,为皇上祈福过后,也就离开了,往后也不会再来了。   豫王岂能看不出这些人在想什么,不过,他不打算现在就收拾他们。 第72章   这次王府宴会之后, 一则流言悄悄地在篷叶有头有脸的人之间传开了,说是豫王对赵知府不满,想要换掉他,而取代他的人,就从当地有名的乡绅张王李三家的当家人中选取一位。   “哈哈。”张老爷大笑, “王兄、李兄,这是豫王的一计, 咱们可不能上当啊。”   王老爷、李老爷笑着拱手, “张兄放心, 这么浅显的离间计,谁能看不出来。咱们可是多年的交情,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离间了。别说那知府的位子不过是个诱饵, 就算是真的,咱们兄弟也不会自相残杀的。”   二人走后,张老爷想了想,终究不放心, 唤了心腹之人过来, 吩咐去盯紧王家和李家,看看是否会有异动。他没想到的是,王老爷和李老爷也做了同样的安排,三家的关系顿时微妙起来, 其乐融融之下是暗藏的紧张和防备。   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 赵知府却知道自己这个位子怕是坐到头了, 只是不知豫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若只是罢官倒也罢了,要是寻个由头把自己入狱可就糟了。想到这里,赵知府不由得忧心忡忡,这些年治理篷叶,他颇为费心,虽然斗不过张王李三家,也收拾了不少地痞恶棍,惹了很多人,要是自己入狱,那妻子和女儿该如何是好,到时候,那些和自己结了仇的地痞找上门来,她们母女哪里还有活路?   赵书瑶见父亲整日里长吁短叹,暗自着急,那个流言她也听到了,其实在流言传开之前,父亲就已经有了这个担心,现在看来,这事是肯定的了。她有些为父亲不平,在篷叶这个地方,真正勤勤恳恳办事的人不多,父亲可是顶着那些富豪乡绅的压力为百姓办事的,她敢说,在篷叶这个官场,比父亲更尽职尽责的人根本就没有,可豫王一来,就要把父亲拉下马。   赵书瑶不仅为父亲不值,也为篷叶的百姓不值。那张王李三家沆瀣一气,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要是让他们掌了权,篷叶的百姓就再也见不到天日了。赵书瑶心中很是不满,豫王只是来篷叶一趟,过来明年春分就走了,他倒是无所谓,轻巧地把知府给换了,到时候,他回到京都继续当他的逍遥皇子,可留给篷叶百姓的却是苦难。   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阻止豫王呢?   赵书瑶冥思苦想,豫王这么不负责任地把父亲换掉,显然是个纨绔,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另想办法。她想到了叶芊,叶芊还那么小就深得豫王宠爱,那豫王是不是比较看重男女之情呢?要是自己也能得到豫王的喜爱的话,那就可以替父亲求情了。   她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帮助父亲和篷叶的百姓了,赵书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设法接近豫王。只是,她从未见过他,不知他生得是什么模样,就算见到了恐怕也不认识,而且,也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和豫王单独见面。   她不敢去问父亲,偷偷问了侍女,那天豫王是骑着马进城的,很多人都见到了豫王的样子,侍女说是豫王“俊美得不像真人”,赵书瑶顿时好奇起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子,倒生得很是漂亮?   十几天之后,就是秋分。   豫王选在了篷叶城外的太清观举行法事,篷叶的大小官员随行,赵书瑶也偷偷地跟来了。   不知为何,豫王做法事的地方并没有戒备森严,赵书瑶藏在一颗大树后面,远远地看着那高高的法台,法台下面一众人等跪得整整齐齐,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身穿绛红色亲王服,双手捧着灵符,举步上了台阶。   他身如青竹一般,挺拔俊逸,步子不疾不徐,气度华贵。等看清他的脸,赵书瑶惊呆了,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他长眉凤目,鼻梁挺直,面如冠玉,俊美无俦。赵书瑶突然觉得自己白读了那么多的书,此时此刻,竟然不知如何形容他的俊美,果然像自己的侍女所说,“俊美得不像真人”。   赵书瑶的一颗心飘飘荡荡,不知着落在何处。此前她还想着,就算豫王肥头大耳像只猪,她也要为了父亲和篷叶百姓献身,此时见了豫王的真容,她突然有些自惭,这样俊美高贵的人,就算自己主动靠近,他能看上自己吗?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大树,一会儿心头滚烫,一会儿又忐忑不安,一会儿是豪情壮志,一会儿是激动羞涩。   正值神思不属之际,猛听得身后有人问道:“赵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赵书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叶芊,她仰着头看自己,白嫩的小脸圆鼓鼓的,大大的杏眼中满是好奇。   “没、没什么,我是想来看、看热闹的。”赵书瑶定了定神,“我从未见过这种千里祈福,所以有些好奇,就想偷偷来看看。”   她虽然故作镇定,但是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眼神躲闪,带着还未遮掩好的羞涩和紧张,叶芊心中起疑,却不好明着问她,笑道:“我也是来看热闹的。”说完,她光明正大地站在了树荫下,遥遥望着法台上的萧言风,绿翡站在她身后,警惕地盯了一眼赵书瑶。   叶芊倒不是偷着来的,她和萧言风一起过来的,这种场合虽然不好明着上前,但是远远观看却可以。   赵书瑶藏在树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为尴尬。叶芊在那里坦坦荡荡地站着,她却在树后躲躲藏藏,显得行为猥琐,待要站出来吧,似乎又没那底气。要是掉头离开,又好像是做贼心虚,再说,她还想再看两眼那法台上高贵俊美的皇子。   叶芊心思敏感,很快就察觉了她的窘迫,扭头问道:“赵姑娘常来这太清观吗?”   “常来的。”赵书瑶借着和叶芊说话,自然地站到了她的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摆脱了树后的难堪,赵书瑶松了一口气,既惊讶叶芊的敏锐,又感激她的好意,笑道:“这太清观在篷叶很是有名的,今日是王爷要祈福,所以没有闲杂人等,平时香火鼎盛,人很多的。”   “王爷特意叮嘱了不必封山,没想到还是扰民了。”叶芊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法台,萧言风站在最高处,微风轻轻拂动他的衣摆,腰上系着的那枚皇上特赐玉佩纹丝不动。   赵书瑶也偷眼看着高台上的豫王,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肩上的四爪金龙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有些亮得刺眼。她看了两眼,又担心被叶芊发现,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说道:“王爷自是一片好心,只是道观小心些也不为过,毕竟是皇亲贵胄,要是堂堂亲王在这里有个闪失,谁也担当不起。”   眼看着太清观的道长也上了高台,灵符烧了起来,叶芊主要是陪萧言风来的,对做法不感兴趣,见状就想走了,“我站累了,先回厢房歇息了。”   赵书瑶心中一动,叶芊去了厢房,等会儿豫王做完了法事,肯定会去厢房找她,要是自己跟着过去的话,不就能见到豫王了吗?既然碰上了,到时候叶芊自然要跟豫王介绍一下自己,这样的话就算是和豫王认识了,下次再见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前见礼了。想到这里,赵书瑶笑道:“那我陪王妃娘娘过去好了。”   叶芊脚步一顿,笑道:“不劳烦赵姑娘了,赵姑娘不是想看千里祈福吗,现在道长正要做法,错过了岂不可惜?”   她明着拒绝了,赵书瑶也没那么厚的脸皮非要跟上去,屈膝行礼,眼看着叶芊走了。   叶芊带着绿翡一路回了厢房,绿翡小声嘟囔道:“姑娘,那赵姑娘真是看作法事吗,不会是——哎,她还想跟着姑娘回厢房,是不是不太对劲啊。”她不敢直接说赵书瑶心怀不轨,但是又怕自家姑娘懵懂,被人给骗了。   叶芊很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哼,都怪殿下。”   ……这怎么又怪到王爷头上了?绿翡不敢吭气了。   叶芊蹬掉鞋子,整个人窝在大圈椅里,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上,闷闷地想着赵书瑶的事。   这一路过来,她深知萧言风有多吸引人了,但是前面遇到的都是些侍女,没有像赵书瑶这样的大家闺秀,知府家的嫡女,在篷叶就算是最身份最高的了,要是她也喜欢自己的言哥哥,那该怎么办呢?萧言风会不会答应呢?   叶芊烦恼地皱着眉头,都怪萧言风生得太好看,身份又高贵,无数的女子想要“服侍”他,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想起来自己和萧言风定亲的那天,本来是要为三皇子康王选侧妃的,既然太子、瑞王、康王都有正妃和侧妃,那是不是将来萧言风也会有侧妃?   将来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个人,和自己一样,会和豫王手拉手在园子里散步、在湖面上泛舟,豫王会给她剪葡萄、剥栗子、剔鱼刺、推秋千,她害怕的话豫王还会抱着她睡,豫王府里也会有属于她的大院子,每天豫王一半的时间陪自己,一半的时间陪着她,自己要去找萧言风的话,还要看看他是不是有空…… 第73章   萧言风回到厢房的时候, 就看见叶芊窝在圈椅上抱着膝盖, 苦恼地皱着眉头, 粉红的小嘴唇紧紧地抿着, 显然是不高兴了。   “芊芊怎么了,饿了吗?”豫王走过去,把她从圈椅上抱了下来,放到软榻上,揽在怀里, 轻声问道。   “没胃口。”叶芊烦恼得不行, 哪有心思想吃的, 她拉着萧言风的衣袖, 抬起头,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他,“言哥哥, 是不是每个皇子都要娶侧妃的?不娶行不行?太子、瑞王、康王都有侧妃了,那言哥哥是不是也会有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烦恼吗?小丫头这是又吃醋了?萧言风薄薄的嘴唇愉悦地一勾, “我不会娶侧妃的,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这一生,有芊芊就够了。”   “真的?!”叶芊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句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叶芊却是第一次领会到了其中的意味有多甜蜜, 不会有别的女子和自己分享豫王的, “那要是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呢, 言哥哥也不娶吗?”   “不娶,谁都不娶,我只娶芊芊。”豫王在她的小鼻头上轻轻捏了捏,笑道:“言哥哥好不好?芊芊要不要谢谢我?”   叶芊笑眯眯地点点头,“谢谢言哥哥,我很欢喜。”她的小胳膊圈住萧言风的脖子,小脸凑过去,“吧唧”在萧言风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亲了!   ……小王妃亲了自己!   ……萧言风石化了。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叶芊,目光落在那刚刚亲了自己的粉红唇瓣上。   叶芊见他表情有些怪,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言哥哥不喜欢吗?每次我这样亲硕哥儿的时候,他都可高兴了。”她亲弟弟的小脸蛋时,弟弟总会手舞足蹈的。   她亲了叶硕!还不止一次!豫王的脸黑了,漂亮的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芊芊除了亲过叶硕,还亲过谁?好好想想,嗯?”   “你啊。”叶芊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有些茫然地回忆了一番,“除了硕哥儿,就是刚刚亲了你一下。”她不记得自己亲过别的人了,就是哥哥也不记得亲过。   只有叶硕的话,倒也勉强能忍。豫王咬咬牙,大手搭在她的背上,“芊芊以后不可以亲别人,就是叶硕也不行,只能亲言哥哥,知道吗?”   叶芊刚想反驳,转念一想,他刚刚答应了自己不娶别的女子做侧妃,好像自己也该答应他不亲别人,不然的话对他好像太不公平了。好在弟弟还小,自己再见到他也要一年后,他肯定不记得自己亲过他,就算自己从此再也不亲了,弟弟也不会意识到的。想到这里,叶芊点点头,“知道了,只亲言哥哥,不亲别人,弟弟也不亲了。”   “乖。”萧言风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真是听话的小丫头,“那芊芊再亲一下言哥哥,好不好?”   叶芊仰起头,小嘴巴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又轻轻亲了一下,歪着头想了想,“言哥哥亲起来和弟弟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萧言风长眉一扬,压制着自己想要亲回去的冲动。   “感觉不一样。”叶芊摇摇小脑袋,“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就对了,亲夫君和亲奶娃娃弟弟能一样嘛。萧言风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说不清楚就不说了,芊芊以后会明白的。”   得到了萧言风的承诺,叶芊的大烦恼也去了,她摸了摸肚子,“言哥哥,我饿了。”   “咱们在这太清观用过膳再回王府。”豫王站起身,出门吩咐外面守着的康公公,让人把饭菜送过来,又低声叮嘱道:“去查查刚才芊芊遇到谁了?”小丫头肯定是有感而发,不知道谁惹她不高兴了。   饭菜很快就送来了,趁着叶芊去净手,康公公低声把叶芊遇到赵书瑶的事说了。   “她?大家闺秀?”豫王颇有些诧异,他没见过赵书瑶,不过看赵知府的样子,也养不出什么大家闺秀来,温柔端庄倒是有可能,京都里宗室勋贵家里娇养出来的女儿,那才叫大家闺秀呢。不过,既然芊芊在意了,那他以后注意些,免得小丫头又醋了。   叶芊净了手出来,笑眯眯地坐在桌边,平时豫王总是照顾她,给她夹菜,今日她很是开心,给豫王夹了不少菜,“言哥哥多吃些,刚才在高台上晒了半天,肯定饿了。”   萧言风没觉得自己被晒饿了,不过小王妃夹的菜,无论如何也要吃下去,他看看叶芊脸颊上的小梨涡,那是只有她特别高兴地时候才会跑出来的,“芊芊很高兴吗?”   叶芊点点头,“高兴,一想到言哥哥不会给别的女子剪葡萄、剥栗子、剔鱼刺、推秋千,不会抱着别的女子哄她睡觉,王府里也不会有别的女子的院子,我什么时候想去找言哥哥都行,不用担心言哥哥陪着别的女子而没空,反正,一想到言哥哥只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萧言风的眸光幽深起来,他当然明白这种感觉,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愿意和别人分享的,女子为了贤德的名声,或者迫于压力为丈夫纳妾,那都不是心甘情愿的,除非是真不喜欢,巴不得丈夫不来烦扰自己。他当初派了冯嬷嬷去教导小丫头,专门叮嘱了不许教她三从四德,他要将小丫头养成宠后,一个独占圣心的宠后,不会把夫君分享的宠后。   如今看来,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小丫头显然是不乐意让别的女子接近自己,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小丫头喜欢自己了,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萧言风把叶芊给他夹的嫩菜心吃了,嘴角满意地翘了起来,没关系,她早晚会意识到的。   叶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夹了个嫩菜心自己尝了尝,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为什么他吃了以后那么高兴?   ……   此次为皇上祈福顺利地完成了,豫王来篷叶的任务完成了一半,次日,大小官员和富豪乡绅在知府宅邸办了宴会庆祝,邀请了豫王来参加。   萧言风是带着彭士茂一起去的,他只是露个面,剩下的就交给彭士茂了,反正,他将来是要接替赵知府的,总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豫王留下彭士茂和这些人周旋,自己起身离开了。他沿着抄手游廊,朝着大门走去,迎面却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生得长眉细目,梳着飞仙髻,簪着玲珑点翠挂珠钗,穿着藤黄牡丹暗纹天香绢襦裙,见了自己也不惊慌,盈盈下拜,“赵书瑶见过豫王殿下。”   赵书瑶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离得近了再看豫王,发现他比昨天更加俊美,虽然没穿那绣着四爪金龙的亲王服,看起来却更加清贵雍容。   原来这就是让芊芊在意的大家闺秀啊,豫王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就像是没看见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了。既然芊芊在意,他还是不要和她说话的好,免得小丫头不高兴了。再说,这里是外院,又是宴客的日子,来的人很多,她一个内宅女子出现在这里是很不合适的,也许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赵书瑶的脸一下子白了,他就那么从自己她走过去了,看都没看一眼,仿佛她与那旁边的石头没有什么分别。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枉费她费心打扮了一番,既不能太过明显,让人看出是特意妆扮过,又不能太过寡淡,不能让他一眼就注意到,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看自己,就那么视若无睹地走了。   苦涩从心头一层层蔓延上来,连喉咙都是苦的,赵书瑶既痛苦又茫然,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不能得到豫王的宠爱,那她如何保住父亲的官位?如何解救篷叶的百姓?还有那俊美无俦的人,他半年后祈福完就要离开了,如果她不能跟着去京都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该怎么办呢?   这个极其难得的和豫王见面的机会已经浪费了,接下来再想见到他恐怕是很难了。再说,就算见到了又怎么样,他根本就懒得看自己一眼,如果他肯停下来和自己交谈几句的话,肯定能发现,自己并不是那等肤浅的女子,可惜,连这样的让他了解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赵书瑶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内院,遇到了母亲身边的丫鬟,“姑娘,太太找您呢。”   赵书瑶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慢慢走到母亲的院子,笑道:“娘,可是今日太忙了,需要女儿帮忙?”外院宴客,厨房是最忙的,平时她都会帮着母亲安排,今日为了去见豫王,特意悄悄地溜开了。   “不是,厨房那边已经都安顿好了。”赵夫人摇摇头,“是找你商量一下,过几天就是团圆节了,这团圆饼要不要给豫王府送。那天你不是见到豫王妃了吗,觉得她好不好相处?”团圆饼都是亲近的亲戚朋友间互送的,要是豫王妃高高在上,那还是不要送的好,要是豫王妃平易近人,自然可以趁此机会,多走动,时间长了,自然会亲近些。   叶芊?赵书瑶眼睛一亮,“送,我亲自去送!” 第74章   叶芊听说赵书瑶亲自来送团圆饼, 有些诧异, 不过知府家的嫡女来了,她还是要接见一下。   “王妃娘娘这是头次在外面过团圆节吧?”见过礼, 赵书瑶笑着把团圆饼送上,“这是我们篷叶的团圆饼, 也不知道和京都的一样不, 过两天团圆节的时候王妃娘娘尝一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多谢赵姑娘的好意。”说起团圆节, 叶芊有些想家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团圆节是团聚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宴饮赏月,她却见不到父亲母亲哥哥弟弟, 好在还有豫王。不过想想,萧言风每次从皇宫回到王府, 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团圆节, 多么凄凉啊,这次自己终于可以陪着他过了。   “王妃娘娘可是想家了?”赵书瑶看看叶芊的神色,她还小,肯定会想念父母的吧, “不如王妃娘娘去我们家过团圆节, 人多也热闹些。”她要是去的话, 豫王肯定也会去的。   叶芊摇摇头, “不了,我和王爷一起过。”两个人多自在,何必跑到别人家去,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不舒坦。   和叶芊接触过两次,赵书瑶知道她表面看起来可爱乖巧,实际很有自己的主张,听她拒绝了也不再坚持,问道:“这次来篷叶,只有王爷和王妃娘娘吗,没有别的……别的侍妾什么的?”   叶芊愣了一下,“王爷没有侍妾,也没有侧妃。”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赵书瑶咬咬牙,“我有一事想求王妃娘娘,请娘娘屏退左右。”   “白珍是我的心腹侍女,服侍我很多年了,她不会乱说话的,赵姑娘有事尽管说,不用避讳她。”叶芊看了白珍一眼,相比赵书瑶,她当然更信任白珍了,怎么可能把她打发出去,自己面对赵书瑶。   白珍默默地给她们添茶,这位赵姑娘可真不见外,既然是有事要求自家姑娘,还要求屏退左右,就算姑娘答应了,她也不放心呢,自家姑娘还小,万一被赵书瑶欺负或者蒙骗了怎么办。   赵书瑶迟疑片刻,自己要说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对叶芊说出来已经要用最大的勇气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侍女听着。可是,这是她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赵书瑶狠狠心,走到叶芊面前跪了下来,“我想做王爷的侍妾,求王妃娘娘成全。”   白珍的手一抖,茶水差点洒了出来,这赵书瑶太过大胆,幸亏自己没出去,等会儿看看姑娘怎么说,可不能让她把自家姑娘给骗了。   叶芊也没想到赵书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杏眼瞪得圆圆的,“你、你说什么?”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以自荐枕席,这也太不要脸了!   赵书瑶的脸涨得通红,“王妃娘娘听我解释,我并非贪慕权贵,豫王殿下虽然贵为皇子,可我也是知府家的嫡女,犯不着为了权势去给人做妾。我这样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说着话,偷眼去打量叶芊的神色,见她的白嫩嫩的小脸生气地鼓了起来,忙接着说道:“我知道王爷想要撤掉我父亲的官位,可是我父亲真的是个好官,他不贪腐不徇私,一心为了篷叶的百姓,要是让某些乡绅做这个知府的位子,篷叶的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之所以想做王爷的侍妾,只是希望能有机会和他说一说篷叶的情况,请他不要毁了篷叶百姓的幸福。”   叶芊冷冷地瞥了跪在地上的赵书瑶一眼,小小的身子向后靠在紫檀木雕花椅背上,细白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扶手,“你这话漏洞百出。首先,不说你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又是如何为官的,我只问你,不贪腐不徇私,一心为百姓的就是好官吗?”王爷要撤掉赵知府是真,让张王李三家乡绅接替却是假,但这些都是秘密,叶芊自然不可能告诉赵书瑶。   “一心为百姓不是好官,那什么样的算是好官?”赵书瑶茫然了,在她心里,父亲就是最好的官了。   叶芊问道:“你可接触过府中的中馈?”   赵书瑶点点头,“我常常帮母亲料理家中事务。”   “那我问你,若是一个婆子,她很热心,也很尽职尽责,但是能力有限,做事总是不能达到你的预期,或者说得更严重些,她总是把事情搞砸,那你会让她做管事吗?”   赵书瑶的脸白了,她明白叶芊的意思了,有心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能力。父亲也亲口说过,自己虽然尽心尽力,可能力有限,没能把篷叶治理好。   “这是其一,其二,你想要见王爷,亲口跟他说一说篷叶的情况,为什么一定要做王爷的侍妾呢?”叶芊的嘴唇抿了抿,“你可以让你父亲转述,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求见王爷,或者,你既然求到了我的面前,也可以求我劝劝王爷,让他听你一言,你为什么非要做侍妾才能把这些话告诉王爷呢?”   赵书瑶面红耳赤,她原本想说服叶芊,却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敏锐的头脑,此刻她跪在叶芊面前,好像衣服被剥掉一样难堪。   她不知道的是,叶芊虽然是侯府嫡女,却并不是一帆风顺地长大的,在同老太太和二房众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早就学会了分辨别人话中似是而非的歪理,更何况这两年还有了冯嬷嬷的教导,她本就心思敏感,对别人的善意还是恶意有很直观的感受,加上冯嬷嬷时不时的点拨,很快就对人心有了更深的认识。更何况,这一路来篷叶的途中,有多少女子想要打豫王的主意,叶芊对此可是十分警惕的。   赵书瑶用力地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她要赶紧解释清楚,不能给叶芊留下坏印象,也要试一试,看还有没有余地,“王妃娘娘教导的是,只是我现在是为父亲求情,王爷也许会以为我是为了保住自己知府嫡女的身份,未必肯用心听我说话。要是我成了王爷侍妾的话,就是王爷的自己人了,到时候,王爷兴许会认真听我讲一讲篷叶的事,或者一次不行,我多试几次,王爷总会听进去的。”   叶芊不高兴地盯着桌上的粉彩小茶杯,这人真是冥顽不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在痴心妄想。   白珍不屑地撇了撇嘴,自家姑娘都明着训她了,她还想着侍妾的事,今日亏得是自己侍候,要是绿翡的话,那火爆脾气上来,没准就直接把她赶出去了。   赵书瑶看看叶芊,跪在地上的膝盖稍稍向前挪了一点,恳切地说道:“王妃娘娘,我真的只是为了篷叶的百姓,那张王李三家乡绅横行篷叶,绝非善类,让他们做知府,绝对会害苦篷叶百姓的。就算我父亲能力不足,但是对会伤害百姓的事情,他是肯定不会做的。娘娘放心,我想要做王爷的侍妾,只为此事,绝不是爱慕……爱慕王爷,等回到京都,我肯定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会出来和王妃娘娘争宠的。”   白珍不可思议地看了赵书瑶一眼,她这是有多自信,和自家姑娘争宠,别是在做梦吧?也不看看王爷平时是怎么哄自家姑娘开心的。   “娘娘,您再想想。”赵书瑶继续劝道:“将来王爷肯定会有侧妃的,侧妃娘娘要是和您争宠,和您针锋相对,您也需要一个帮手不是,到时候,我一定尽心尽力地辅佐您,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再说,您还小,要是侧妃娘娘先‘服侍’王爷,占了王爷的心,甚至生下子嗣,那就不好了,再这之前,您不是也需要先让自己人‘服侍’王爷的吗?”赵书瑶的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要不是为了拼死一搏,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简直是把脸丢尽了。   叶芊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些人说的“服侍”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肯定是另有含意。不过,不管是什么含意,萧言风并不在意,他说了不需要别人“服侍”的,他说了有自己就够了。   “王爷说了,他不会有侍妾的,他不喜欢侍妾。”叶芊干脆地斩断了赵书瑶全部的希望。   “怎么可能?!”赵书瑶惊讶地抬起头,难道豫王对这个小王妃如此深情,为了他不肯纳妾?“那侧妃呢?总不能不娶侧妃吧?”   “侧妃要看皇上的意思,还要看王爷喜不喜欢。”虽然豫王答应了自己不会有侧妃,叶芊也不会随便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如果萧言风为了她拒绝侧妃,那她就是个妒妇了,不管是妾侍还是侧妃,都要推倒萧言风头上才行。不过,她相信他,自从两人定亲后,他答应的事情从未食言过。   竟然是这样,赵书瑶好像数九寒冬浸在了冰水了,心凉透了,她只是个知府女儿,很快,连知府的女儿也不是了,要想做豫王侧妃,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而侍妾,豫王又不要,她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乏了,白珍,送赵姑娘出去吧。”叶芊不想和她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   赵书瑶恍恍惚惚地站起身,跪得有些久,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白珍一把扶住她,“赵姑娘小心些。” 第75章   赵书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王府的, 回到家中,倒在床上, 想想自己堂堂一个知府嫡女, 竟然做出了自荐枕席的事, 更可怕的是,人家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赵书瑶将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哭了一场, 现在, 她只希望叶芊不要将自己这件丢脸的事说出去, 不然,她从此就没脸见人了, 恐怕连父母都不能接受自己做出这样不顾廉耻的事情来。   叶芊只闷了一会儿,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反正萧言风已经答应了自己,不会有别的女子,她只要信任他就可以了, 至于别的女子怎么想, 那真是管不了的事, 自家王爷生得太好看,身份又高贵, 别人非要喜欢他, 那也不能怪他。   想了想,叶芊去了书房。   “言哥哥。”萧言风正在和彭士茂商量三家乡绅的事, 见叶芊在书房门口露出了个小脑袋来, 笑着招招手, “来。”   两人正好也商量完了,彭士茂恭恭敬敬地向叶芊行了礼就退下了,叶芊跑到萧言风的大圈椅旁,“言哥哥,我有没有打扰你们?”   “没有,我们正好也说完了。”萧言风把她抱到自己膝头坐着,“芊芊会客完了?”他知道赵书瑶来了。   叶芊点点头,“无聊的客人罢了。言哥哥,过两天就是团圆节了,这次,我终于可以陪着你过节了,言哥哥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王府过节了。”   “那真是太好了,芊芊想吃什么?”萧言风握着她的手,小丫头多在乎侯府的家人,他是知道的,尤其是叶砺,自幼带她长大,这次她离开家人陪着自己来了这么远的地方,他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叶芊想了想,“把当地特色的水果弄些,别的就随意吧。”   “芊芊真好养活。”萧言风笑了,小丫头虽然爱吃,但从来不提过分的条件,她要的向来都很简单。   叶芊却有些忧心的样子,抓住他的手指,“言哥哥,你说,皇上的头疼应该不用吃药了吧?”按清虚的说法,这次祈福完,皇上的头疼就不需要丹药来压制了,明年春分再祈福过,就彻底好了,既然已经祈福了,那就该见效才是。   “肯定好了,芊芊不需要担心这个。”这头疼和千里祈福本来就是清虚的花招而已,怎么可能不好,就算自己不是皇上的血亲,或者自己在这边什么都没做,他的头疼也会好的,当然,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他早就知道皇上怀疑自己的出身,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继承大位,可惜,这个皇位他是要定了,只有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才能保护自己的小丫头,才能让母妃过上真正自由的生活。   至于太子和瑞王,已经像他预料的那样,开始了毫不留情的争斗,只是不知道,这一世,瑞王有了自己奉送的太子手下官员的把柄,能不能斗过太子。   ……   团圆节之后,赵书瑶参加了几次宴会,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异样,也没听到关于自己的流言,她这才放了心,看来叶芊没有把自己的事说出去,她既庆幸,又感激,却没脸去王府见叶芊。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篷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赵知府遇刺了!   一个蒙面刺客袭击了赵知府,幸好侍卫来得快,那刺客见势不妙逃跑了,赵知府只是受了轻伤。   此事一出,在篷叶引起了轰动,最为震惊的就是张王李三家乡绅。   张老爷摸着胡须,在书房走来走去,思考着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这么多年,他们虽然和赵知府有些不对付,但从来没出过刺杀这么严重的事,自从豫王来了,篷叶的形势就悄悄地发生了变化。难道是豫王下的手?不,不可能,要知道这里是豫王的封地,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必要下黑手。   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罢了。说起来,自从赵知府要被取代的流言出来,他就发现王老爷和李老爷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往常他们三人在一起,可以毫无芥蒂地商量做坏事,现在却好像有了防备似的,凡是可能留下把柄的事,谁也不肯先开口,都想等着别人提出,自己随意附和两声。   这刺杀赵知府的,不是王家老爷就是李家老爷吧。至于原因,估计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赵知府废掉,好取而代之。不管是王老爷做的还是李老爷下的手,光是除掉赵知府还不够,还要把另外两个竞争对手除掉,才能登上知府的宝座。   尽管很不情愿,张老爷还是感叹了一句,多年的交情,到头了!就算自己还留恋着三家联手横行篷叶的盛况,同伴却已经拔刀相向了,为了保命,他也只能拔出自己的刀来。   张老爷唤了心腹之人过来,悄悄吩咐了几句。孰不知,王老爷和李老爷和他想的是一模一样,三个人不愧是相交多年,对一件事的反应竟然完全相同。   “言哥哥,你听说了吗?”叶芊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跑去找萧言风了,“赵知府遇刺了!”   萧言风抬眸看了康公公一眼,康公公识趣地出去了,还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这件事是谁做的?会不会影响言哥哥的布局?”叶芊很是有些担心,她知道萧言风是要让彭士茂取代赵知府的,可要是赵知府出了事,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   “芊芊别担心。”小丫头对自己的事如此关切,萧言风心中很是受用,拉过她的手,用帕子把额角的汗擦掉,在那跑得红扑扑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刺客是我派的。”   “啊?”叶芊很是震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诧异地问道:“既然是言哥哥的人,怎么如此不济?”那赵知府才是轻伤,要是郑寒出手,应该是一刀毙命才对呀。   萧言风轻笑一声,“我本来也不是要他死,只是想把篷叶的水搅浑些罢了。”从放出流言,到刺杀赵知府,不过都是为了让张王李三家乡绅自乱阵脚而已,他会一直刺激这三位老爷的,直到他们开始自相残杀。   “哦,原来是这样。”叶芊放心了,小身子一软靠在萧言风身上,微微一笑,“言哥哥真是聪明。”她还以为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萧言风好笑地揽着她,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不过,既然知府遇刺,我总是要表示一下关心的,等会儿芊芊和我一起去趟赵府吧。”   叶芊点点头,“言哥哥去看望赵知府,我去看望他们家女眷。”说到女眷,她又想起赵书瑶自荐枕席的事来了,叮嘱道:“言哥哥只在外院探望赵知府就行,不用去内院,女眷那里有我就够了。”   豫王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听芊芊的安排。”   上次赵书瑶来王府找叶芊求情,想要做侍妾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赵书瑶,倒是小丫头的反应让他很是欣慰。不愧是自己的小王妃,有理有据地驳斥了赵书瑶,既说了自己不会有侍妾,又没有留下被人指责妒妇的把柄,事后也没有迁怒自己,很是冷静地处理了这件事。萧言风心中很是高兴,自己的小丫头,慢慢长大了。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毕竟是去看望伤患,又不是赴宴,只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赵知府见豫王亲自来看望自己,连忙坐起身来,想要下床施礼,豫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赵大人不必多礼。赵大人勤勤恳恳,一心为了篷叶的百姓操劳,却被人暗算,本王很是心痛啊。”   赵知府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一直担心豫王在罢了自己的官位之后,会把自己扔进大狱,连累了妻子儿女,现在有了豫王这句肯定的话,他放心多了,至少丢了官位之后能做个平民百姓也行。   叶芊去了内院,来迎接她的不仅有赵夫人,还有赵书瑶。   赵书瑶一见叶芊就想起了自己那丢脸的事,她满脸通红,目光躲闪,根本就不敢看叶芊。却听见叶芊和母亲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叶芊关切地询问了父亲的伤势,还送了外伤药给母亲,说是很有用的,一直进了待客的花厅,叶芊也没有提一句那天的事,看她的眼神也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厌恶和防备。   赵夫人说起那天的情形,满脸庆幸,“幸亏那侍卫来得快,不然老爷可就不会是受轻伤那么简单了。”   就算没有侍卫,赵知府也没事。叶芊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可要好好赏那侍卫才是。”   “可不是嘛。”赵夫人深以为然,“那侍卫可是我们老爷的救命恩人呢,不管他要什么我都能答应,可那人也是个老实的,什么都不肯要,我只好送了些金银给他。”   两人说着话,赵书瑶的心里却是一动,救命恩人要什么都能答应?   叶芊没坐太久,估摸着萧言风也不会和赵知府说太多,看看时辰,站起身,“赵夫人还要照顾知府大人,我就不打扰了。”   赵夫人起身相送,赵书瑶笑着上前,“我送王妃娘娘出去。” 第76章   赵书瑶送叶芊出来, 二人都沉默无语。   叶芊是不知道赵书瑶还想不想做侍妾的事,不想理她, 赵书瑶则是有些羞愧,不好意思开口。眼看着穿过花园就要出府了,赵书瑶咬咬唇,“上次团圆节的事,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那样想了, 还请王妃娘娘见谅。”她也想明白了,豫王不是自己能肖想的,再固执下去,恐怕会惹怒叶芊和豫王, 使得父亲的处境更加危险, 现在她只求能保住父亲的官位就好。   她既然认了错,叶芊也不会揪着不放, “你说团圆节的事啊, 那团圆饼我尝了, 和京都的风味略有不同, 不过很好吃。”   她这是不计较了,赵书瑶大松了一口气,笑道:“说起团圆饼,篷叶特产的荏饼, 不知道王妃娘娘尝过了没有?”   “还没有。”叶芊摇摇头, 颇为遗憾地说道:“一直懒得出门, 最近才觉得解了乏。”她从来没有坐过两个月的马车,虽然萧言风已经尽量弄得舒服了,一路下来还是有些累了。   赵书瑶笑道:“我听说板西胡同的荏饼是整个篷叶最好吃的,里面放的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炒的,老远就能闻到香气,和面饼刚烘出来的香气混合到一起,简直是一绝,王妃娘娘可以尝尝。”   叶芊本来就惦记那荏饼,听她这么一说,更是动心,点头道:“那我可一定要去尝尝才行。”   两人朝着府门走去,花木的另一边却转出一个人来,正是柳同知的女儿,柳妙烟,她是陪着父亲来探望赵知府的,刚好遇到赵书瑶和叶芊,她对这两个人都没好感,尤其不想给叶芊行礼,所以偷偷躲了起来,没想到听到了两人说荏饼的事。   柳妙烟很是鄙夷,堂堂王妃和知府嫡女,怎么就对一文钱一个的面饼这么感兴趣了?   探望过赵知府,柳妙烟把这事当成笑话给柳同知讲了,“父亲,你说好笑不好笑,什么‘板西胡同的荏饼是整个篷叶最好吃的’,这两个人是不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一个荏饼,也说得上‘最好吃’的?”   柳妙烟说的是笑话,柳同知却上了心,他在篷叶待了多年来,从没听说过板西胡同有什么荏饼,那里就是条黑乎乎的小巷,什么都没有,倒是板东胡同很是热闹,似乎也确实听过有个出名的荏饼。   赵书瑶到底是记不清楚说错了,还是别有用心故意把王妃指到那个黑巷子里去?   不管如何,这绝对是个值得利用的消息。要是王妃在那条黑巷子出了事,那赵知府一家就算是活到头了。柳同知急匆匆地出了门,去了张老爷的家里。   过了两日,叶芊坐着马车出了门,绿翡同行,郑寒带着一个侍卫亲自保护。难得出门,叶芊先在篷叶最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转了转,没什么感兴趣的,这才去了板西胡同。   板西胡同很窄,王府的马车又造得宽大,根本就进不去。叶芊和绿翡下了马车,疑惑在巷子口张望。   郑寒道:“小王妃,这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别是弄错了吧?”   叶芊也有些奇怪,“我肯定没听错,赵姑娘说的就是板西胡同。”她的小鼻子皱了两下,“闻到了,荏饼的香气!酒香不怕巷子深,哈哈,肯定就是这里了!”   她抬脚就往巷子里走去,郑寒想要阻止她,她已经进去了,连忙跟了上去。   越走越深,走到巷子尽头,却发现地上摆着个箩筐,里面是满满一筐还冒着热气的荏饼。   “这——”叶芊傻眼了。   “小心!”郑寒唰的一下把剑拔了出来,叶芊回头一看,七八条人影围了上来,蒙着面,手里的剑闪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绿翡颤抖着站在了叶芊面前,张开双臂,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后,“姑娘,奴、奴婢在,别、别怕。”   郑寒看了一下形势,低声吩咐跟来的侍卫,“等会儿你找机会离开,尽快去通知王爷。”那侍卫也不多话,沉默地点点头,他们都是跟着郑侍卫长的,不管他吩咐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的。   “住手!”双方还没动手,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赵书瑶跑进了巷子,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王妃娘娘别怕,我来帮你!”   赵书瑶想跑到叶芊那边去,可叶芊在巷子的最里面,中间隔着郑寒和七八个手持利剑的蒙面人,她不敢过去,只好让两个侍卫上前帮忙。赵书瑶暗自奇怪,她的计划是让几个家仆扮成恶棍,来吓唬一下叶芊,而自己“刚好”经过,带着的两个侍卫打跑了恶棍,她趁机说出原来自己记错了地方,叶芊不仅不怪她,反而对她十分感激,从而劝了豫王,保住了父亲的官位。现在,这手持利剑的蒙面人是怎么回事?!   那蒙面人中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顿时剑光闪起,双方战作一团,赵书瑶带来的两个侍卫也大着胆子冲了上去。   叶芊从绿翡的肩头看过去,见那些蒙面人很是凶悍,转眼间,赵府的侍卫就倒了一个,连郑寒看起来都很吃力的样子。她暗暗心焦,深恨自己太过轻信,这下不仅自己身陷险境,还把大家都连累了。   赵书瑶此时也十分确信,这些蒙面人不是自己的家仆,他们是真的要杀叶芊!她面白如纸,心险些跳出喉咙,不行,是自己把叶芊指到这里来的,要是她在这里出了事,自己一家就是被诛九族都不为过。   赵书瑶用力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心,后背紧紧贴着小巷的墙壁,一步一步地朝着叶芊溜了过去。   三方正在混战,还真没有人理会她,对蒙面人来说,只要把这些侍卫解决掉,这三个小姑娘还跑得了吗?更何况,赵书瑶是往巷子里面走,而不是逃出巷子,更不用理会了。   绿翡警惕地看着靠近的赵书瑶,也把自己的簪子拔了下来,要是赵书瑶敢伤害姑娘,她拼上这条命也不放过她。   赵书瑶的两腿已经抖得像筛糠一样,后背完全湿透了,她小心地站在绿翡和叶芊身侧,颤抖着说道:“王妃、娘娘别怕,我、我保护、您。”她想好了,谁要是来伤害叶芊,先把自己砍死再说,至少这样能洗刷掉自己的嫌疑,保住父亲和母亲。   叶芊顾不上她,双眼紧张地盯着打斗的人,赵府的两个侍卫已经都倒了,生死不知,跟着郑寒来的小侍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只剩下郑寒一个人和这些蒙面人了。   叶芊的手握得死死的,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都不知道,她眼看着蒙面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眼看着只剩下郑寒了,她的心刚刚安定下来,就见郑寒身子一晃,也倒下了。   “郑寒!”叶芊大叫一声,冲到他的身边,见郑寒身上脸上都是血,“郑寒!你不要死!”叶芊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抓着郑寒的肩膀,那里没有血,显然没受伤,“郑寒,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求求你,告诉我,郑寒,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郑寒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小王妃的眼泪虽然还没掉下来,声音里却全是哭腔,他勉强张了张嘴,气若游丝,“小王妃,以后,千万,不要进这种黑巷子,不要再上当了。”   “我听你的。”叶芊连连点头,“郑寒,告诉我,怎么样帮你?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王爷!”耳边传来绿翡惊喜的声音,叶芊回头看去,见豫王大步而来,康公公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言哥哥!”叶芊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她站起身,一头扎进了萧言风的怀里,“救他,快救他!呜呜,言哥哥,快救郑寒,我不要他死!”   萧言风紧紧地抱着她,凤眸冷厉地扫了一遍地上横七竖八不断哀嚎的蒙面人,抬腿在郑寒身上踢了一脚,“芊芊还夸你身手好,说你出手该是一刀毙命,你看看你这样子!”   躺在地上的郑寒一跃而起,身姿矫健,哪里还有气若游丝的样子,“这不是要留些活口给王爷吗?既然小王妃喜欢一刀毙命,那属下当然要让小王妃满意了。”他说完,剑如游龙,唰唰几下,地上哀嚎的蒙面人就都没了动静。   叶芊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寒,抬手指了指他,细白的手指上还沾了些血迹,“你——”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看起来根本就没受伤。   郑寒笑眯眯地看了看叶芊白嫩的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能得小王妃一滴泪,属下值了。”他多次指导叶砺武艺,看叶砺叶芊就像自家晚辈一样,见叶芊为了自己急得大哭,心中甚是欣慰。   康公公递给郑寒一个颇为敬佩的眼神,郑侍卫长,您可真厉害,小王妃也敢戏弄了,看小王妃哭成那个样子,先前还不知道多着急呢。   豫王都被郑寒气笑了,不过他倒是领会了郑寒的好意,芊芊这次确实太莽撞了,郑寒碍着身份,总不好说她,装死让芊芊着急一下,下次肯定就会吸取教训了。   他早就知道这两天门上有两拨人盯梢,就是不明白是谁派来的,叶芊出了门,那两拨人就走了,他派人跟着,发现一个去了赵府,一个去了张府,随后赵府和张府各自派人来了这里,他也急忙赶了过来,还遇到了报信的侍卫。所以,根本就不用留什么活口,他已经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77章   郑寒死而复生,一点儿事都没有, 还身手敏捷干脆利落地把地上的蒙面人都解决掉了, 叶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骗了, 脸上的泪珠还挂着呢, 她就笑了起来, “言哥哥, 太好了,郑寒没事,他不会死了。”   这个傻丫头, 被郑寒骗了还这么高兴。豫王的拇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抹, 把眼泪抹掉了, 又掏出帕子, 把她手指上沾的血迹仔细地擦干净, 叶芊看看郑寒身上的血, 这些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血, 她又看向地上的蒙面人, 已经没有活着的了, 那两个赵府的侍卫也死了,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   叶芊的脸白了,她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 刚才那些人厮杀时的场景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尽管郑寒为了不吓到她, 特意没弄得太惨烈, 地上都是完整的尸体, 没有断胳膊断腿的,可现场的血腥气还让她胃里有些难受,豫王看了看她的脸色,把她抱了起来,“芊芊别怕,有我在,闭上眼睛。”   赵书瑶已经傻了半天,见二人要走,才勉强回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王爷,王妃娘娘,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我愿以死谢罪,求王爷放过我的父母。”赵书瑶暗自后悔,刚才要是被蒙面人杀了就好了,现在自己完好无损,地上又没有活口,她这罪可真是说不清了。   叶芊窝在豫王的怀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些蒙面人并不是赵书瑶的人,她看得出来,虽然是她把自己指到这个黑巷子来的,却也是被别人利用了,而且刚才赵书瑶明明可以从巷子逃走,却偏要跑到自己身边来。“我不需要你谢罪,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这两个侍卫的家人吧,他们可都是你害死的。”刚才郑寒是有能力救那两个赵府侍卫的,可当时敌我难辨,她并不觉得郑寒的做法不妥当。   郑寒手指一弹,赵书瑶手里的簪子“叮”的一声落了地,既然小王妃不让她死,那她就不能死。   豫王的凤眸冷厉地在赵书瑶身上打了个转,赵书瑶只觉得浑身发冷,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自己,她却再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豫王冷哼一声,“不止这两个侍卫,还有几个家仆。”那几个赵府出来的家仆已经被这些蒙面人解决了。   赵书瑶的身子颤抖起来,她一时鬼迷心窍,不仅差点害死叶芊,还害死了两个侍卫和几个家仆,好几条人命。   叶芊不再看她,把脑袋埋在豫王的怀里,拉着他的衣襟掩住口鼻,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才觉得翻涌的胃部好受些。豫王见她难受,不再停留,吩咐跟来的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带着叶芊离开了。   回到王府,叶芊沐浴了三遍,还是觉得身上沾了血腥气,她难受地皱着眉头,钻进萧言风的怀里,把他的衣襟拉开些,脸埋在他的中衣上,这才觉得好受了。   萧言风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小丫头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那些人还当着她的面厮杀了一通,她没被吓坏已经算是很好了,有些难受是正常的,“芊芊,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叶芊没抬头,闷在他怀里说道:“赵书瑶骗我说好吃的荏饼在板西胡同,然后她又刚好带着侍卫出现,肯定是打的什么主意,却不是要杀我,她这计划不知怎么就被别人知道了,派了蒙面人来,那些人才是要对我不利的。”   萧言风赞许道:“芊芊真是聪明,猜的没错,大致就是这么回事。”   叶芊却有些不满,“言哥哥当时该留个活口问问的,看看那些蒙面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不用问,我都知道了。”萧言风慢慢把事情都告诉她:盯梢的两拨人回了赵府和张府,两府随后又派了人赶去板西胡同,赵书瑶派的假扮恶棍的人被蒙面人杀了。   “是那乡绅张老爷要杀我?”叶芊很有些诧异,按照豫王的计划,张老爷应该和王家李家自相残杀才是,怎么杀到自己头上了?   “他是想陷害赵知府。”豫王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赵书瑶故意指了错的地方给你,又派家仆假扮恶棍,她又刚好带着侍卫经过,估计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让你对她心存感激,好挟恩图报。”   “她才不是英雄。”叶芊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闷声说道。   “好,她不是英雄,她是想‘大美救小美’——”话一出口,怀里的叶芊就抬起头来,大大的杏眼凶狠地盯着他,萧言风连忙再次改口,“不对,她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大美,她是想‘丑人救美人’,好借机对芊芊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让芊芊没法拒绝。”   叶芊哼了一声,小手指偷偷掐了他一下,就算赵书瑶救了自己,她也不会同意她给萧言风做侍妾的。   她力气本来就小,又舍不得用力掐,那一下就跟挠痒痒似的,萧言风嘴角微翘,小丫头这吃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他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继续说道:“至于张老爷是如何知道赵书瑶的计划,我想是跟柳同知有关。”   “柳同知?柳妙烟的父亲吗?”   “嗯,当时那些蒙面人从张府出发,过了没多会儿,柳同知也从张府出来了。张王李三家正是互相猜忌的时候,刺杀王妃这么大的事,张老爷却和柳同知商量,显然两人的交情很不一般。那天咱们去探望赵知府,离开的时候遇到了柳同知,也就是那天赵书瑶同你说了板西胡同的事,而且当天咱们王府外面就有了盯梢的,很可能是柳同知告诉了张老爷。”   “赵知府还真是可怜,手下的同知也和那三家乡绅是一伙的。”叶芊都不禁同情赵知府了,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他还努力地想把篷叶治理好,也算是难得了。   “赵知府虽然不是个能人,却算个好人,心底不错,人也勤勉,这么多年都没有和三家乡绅同流合污,本来我打算让他给彭士茂做个副手的,可现在赵书瑶害你差点遇险,我要诛他们全族——”虽然有郑寒在,肯定不会出事,可萧言风一想到他们想暗算自己呵护了两世的宝贝,心里就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   “放过赵知府吧!”叶芊拉着萧言风的衣襟,“我虽然很生气赵书瑶的行径,可当时她没有逃走,反而硬是跑到了我身边,不管她是什么想法,还是可以原谅的,毕竟她也是被利用了,再说赵知府既然是个这样的人,留给彭士茂做副手多好啊,杀了太可惜了。”叶芊小心地看了眼豫王阴沉的脸色,虽然她不喜欢赵书瑶,却不想赵知府一家被诛族。   萧言风凤眸微眯,想着绝不能放过赵知府全族。叶芊握住他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晃,“言哥哥~”   萧言风面色稍霁,想着要么不诛族,只杀赵知府一家就行。叶芊的小身子向上拱了拱,抬起头凑到他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言哥哥~”   “那、那好吧。”萧言风的目光在她粉红的小唇瓣上转了一圈,“赵知府可以不杀,赵书瑶要小惩大诫,要是他们敢再打芊芊的主意,我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好,听言哥哥的。”叶芊一笑,小身子又往下缩了缩,把脸继续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吸了口气。   萧言风好笑地看着她,自己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替害她的人求情,真是个傻丫头。“赵知府可以放过,那三家乡绅可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先让他们自相残杀,之后我要收尾。”要是刚才留下活口,那张老爷自然就知道他已经暴露了,肯定会联合一切势力来个鱼死网破。他虽然不怕一个区区乡绅,却不想引起篷叶的动荡,让他们三家自相残杀后再动手,会平稳得多。不过,他原本只想除掉三家的当家人和主事,现在他的想法却改变了,就算不诛整族,至少本家是一个也别想活。   “嗯,他们横行篷叶,鱼肉百姓,确实不能放过。”叶芊深表认同。   ……   赵书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她闯了这样的弥天大祸,不敢隐瞒,径直去了赵知府的书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事说了。   “完了!”赵知府跌坐在椅子上,险些昏厥过去,他刚刚觉得豫王会放过自己,女儿就来了这么一出,那豫王有多宠爱那个小王妃,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下豫王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了,最可怕的是,万一是诛族怎么办,他死了就死了,还连累族人遭此横祸。就算那些蒙面人不是自己家的,豫王盛怒之下,哪里还管这些,总之是自家女儿害了王妃娘娘去黑巷子,也算是罪魁祸首了。   “走吧,跟着爹爹去请罪,不求能活,只希望豫王杀我一个就行。”赵知府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颤颤巍巍地起来,脚步蹒跚地出了书房,赵书瑶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要是死一个就行,当然不能让父亲去死,她愿意受最残酷的刑罚而死,只求豫王能放过父亲和族人。   赵书瑶进了马车,赵知府却几次都没爬到马背上去,他额头抵在马身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力一翻身,终于上了马,抖了抖缰绳,叹道:“走吧。” 第78章   赵知府带着赵书瑶到了王府大门,也不多话, 直接跪在了门口。   王府门前自然没有人敢看热闹, 不过巷子口还是有人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 很快, 就有不少人聚集在巷子外面,悄悄议论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知府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才看见豫王从大门出来, 俊美的脸上满是寒霜, 一身绛红色亲王服, 肩上的四爪金龙威风凛凛, 也不叫他起身, 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说是好好一个篷叶, 让他治理成这样,小王妃出门上个街都能遇刺, 让他滚回官衙去, 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干的,查出来非得诛了对方的九族不可。还有他那个女儿,顶撞王妃,不尊不敬,让他带回家自己打板子去。   赵知府低着头, 豫王越骂他越高兴, 刚才女儿回去把事情经过一说, 他就明白豫王早知那些蒙面人是谁派的, 现在豫王让他去查,显然是不打算和那人直接对上,而豫王让他滚回官衙,也是要放自己一马。   赵知府高兴得险些哭了出来,天知道豫王怎么大发善心,不仅放过了自己的族人,连他和女儿也给饶了,虽然说女儿要打板子,可终归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回到家中,赵知府全身都像虚脱了一样,他这次可真是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圈,能活着回来,再也不想什么官位能不能保住的事了,豫王想要这个知府的位子,他愿意双手奉上。   赵书瑶跪在地上,“父亲,我错了,您罚我吧。”   “唉,你呀。”赵知府叹了口气,“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豫王只是让你挨上一顿板子,已经算是格外留情了。那些死了的家仆和侍卫,你去看看他们的家人吧,回来之后再领……二十板子。”二十板子不多不少,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也不至于太轻松,至少能去半条命,几个月是别想下床了。   赵书瑶默默地磕了个头,垂着头出去了。   赵知府摸着胡须,想着到底是谁刺杀了豫王妃。这个其实不难猜,在篷叶这个地界,有胆子做出这种事的人可不多,对方想要陷害自己,所为的不过是这个知府的位子,再加上豫王明知是谁却不现在揭穿,答案呼之欲出,无非就是张王李三家乡绅。   他把这件事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天,突然笑了。豫王和张王李三家根本就不对付,所以,从张王李三家中选一个当家人来接替自己知府的位子,恐怕只是豫王为了钓鱼下的饵罢了。赵知府心花怒放,不管是谁,只要不是这三家人就行,也许是豫王自己的人。他突然想到那个每次都跟在豫王身边的彭士茂,上次祈福后的宴会,豫王露了个面就走了,那彭士茂却留下了,代表豫王和篷叶的大小官员们周旋。   要是那彭士茂做这个知府的位子就更好了,那人颇有见识,虽然接触不多,也能看出来是个精明强干之人,要是由他来治理篷叶,肯定比自己好。   豫王在王府门口骂了跪着请罪的赵知府,很快,篷叶就传开了,豫王妃上街竟然遇到了刺杀,幸亏王府侍卫厉害,把蒙面人全都杀死了。   张老爷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事后他也派人偷偷去现场看了,自己府中的蒙面人确实都死了,没留活口,还死了两个赵府的侍卫,他思来想去,觉得豫王应该不知道是自己下的手。   王老爷也琢磨上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在这篷叶,除了张王李三家应该也没人了啊。不是自己干的,那就是张老爷和李老爷了?他们想干什么?   李老爷和王老爷的想法一样,认为是张老爷或者王老爷干的。   过了没几天,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就满天飞了,什么现场发现了王家的标记,什么蒙面人里有李家的护院。王老爷和李老爷都觉得这是另外两家陷害自己的阴谋。   随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张王李三家的关系空前紧张起来:张老爷吃饭时,饭菜里竟然有毒,要不是他最近谨慎小心,每道菜都用银针验过,差点就没命了;王老爷出门,驾车的马竟然惊了,险些将他甩到山崖下面去;李老爷去自家的货仓巡视,堆得高高的货物竟然倒了,险些把他给砸死……   这些都是豫王派人做的,但是这三位老爷却都不约而同地认定是另外两家要置自己于死地。不管这三家人如何的紧张,王府的日子却相当平静。   叶芊终于拿到了豫王给她买回来的荏饼,闻起来果然很香,可是她却一口都吃不下,闻到那香气就会想起那天板西胡同发生的事,那些尸体,那些血迹,那可怕的味道正是和这荏饼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叶芊再也不想吃荏饼了。她给叶砺写了信,老老实实地认了错,哥哥明明叮嘱了自己不可去黑巷子,她还是大意地进去了,幸亏郑寒身手了得,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怕哥哥担心,把当时的情况轻描淡写地说了,只说自己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莽撞了。   萧言风见她这几日胃口不好,圆鼓鼓的脸蛋都变小了,很是心疼,她既然不想吃饭,萧言风就把各种各样的水果多准备些,好歹也不能饿着她。晚上萧言风也是抱着她睡的,她趴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才能安心地睡着。   过了两三个月,到了年底,叶芊才彻底地恢复了。   豫王变得格外忙碌。   他留在京都的人不动声色地添柴加火,太子和瑞王表面上平静,暗地里的争斗已经是你死我活,即便有康王帮忙,太子还是落了下风,拥护他的几个重臣都被瑞王指使的御史弹劾,关键是瑞王手中有这些重臣违法乱纪的证据,铁证如山,很难推翻。   太子越来越慌,他不知道瑞王哪里来的这些铁证,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瑞王还有多少这些证据,有没有关于自己的?他那个小小的嗜好有没有被对方知道?   太子和瑞王必有一伤,豫王倒是不操心这件事,他忙的是篷叶的事。赵知府已经完全归顺了,和彭士茂商量着官场上的事,在篷叶待了多年,赵知府对于哪些官员是张王李的人,心中很是清楚,彭士茂上台后,肯定要处置这些人的,尤其是柳同知,和张老爷关系极为密切,上次王妃的行踪就是柳同知透露给张老爷的。   豫王把铁矿和金矿的那两座山围了起来,对外只说是山上有温泉,要在那里建个别苑,又是开路又是种花种草种树,远远看去还真像是建园子。张王李三位老爷原本密切关注着王府动静,最近却整天担心着被另外两家暗杀,着实顾不上了。   三家关系明明已经剑拔弩张,却还非要维持着表面的和气,谁也不肯先撕破脸。三家人这么多年在篷叶发展壮大,互相联姻,张家的女儿嫁入王家,李家的儿子又娶了王家的女儿,势力盘根错节。往年关系好,每到了腊八这天,三家人要包下整个延庆楼,全家老少男女都过来欢聚一番,庆祝一下当年取得的收益。   到了今年,因为没人肯先开口取消,这次宴会竟然按照惯例又举办了。不过,三位老爷都很是防备,不约而同地都找了借口把长子留在了家中,身边跟着的都是身手最好的护卫。   三位老爷坐在延庆楼顶层最好的甲字号雅间里,言笑宴宴,三家的护卫在雅间门外守着,无比警惕戒备地看着对方。其他雅间里坐的都是家中的夫人少爷小姐,楼下坐的则是家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可以说除了三家的长子,家里重要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三位老爷推杯换盏,说话却都很是谨慎,不知何时,雅间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服侍的人刚想去关上,就见那窗缝中寒光一闪,随即,耳边传来了一声惨叫。   三家护卫齐齐把剑拔了出来,一拥而入,张老爷的喉咙上插着一只雪亮的匕首,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手指抓住匕首,鲜血从他的喉咙冒了出来,顺着他的手指和匕首蜿蜒而下。   “老爷!”张家护卫手中的剑指向了王老爷和李老爷,显然是认定了这两人谋害了自家老爷,王家和李家的护卫连忙护在自家老爷身边,手中的剑有的指向张家护卫,有的却指向了对方。   “都住手,不要乱动!”王老爷喝道:“张兄不是我和李兄杀的!”他和李老爷对视一眼,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事情也许并不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样,两人心中都开始后悔,这次惯例的腊八宴不该举行的,很可能会是一场悲剧。   三家护卫握着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空气似乎都紧张地要凝固了,突然,别的雅间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尖锐高亢,凄厉无比,“杀人啦!”   张家护卫再不迟疑,挥剑杀向王老爷和李老爷,整个延庆楼乱作一团,惨叫声、呼救声、刀劈斧砍声交织在一起。   不知是谁趁乱杀了王老爷和李老爷,没了发号施令的人,也没人能阻止这一场血腥的自相残杀,不仅护卫们杀向了对方,少爷们也拿出了身上暗藏的武器,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小姐们也抽出头上的簪子,一场欢声笑语的宴会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第79章   腊八这天, 篷叶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就是篷叶的父母官赵知府对京都来的彭士茂推崇备至, 认为彭士茂才学出众、胸怀宽广,为人光明磊落又颇有头脑, 篷叶若是由彭士茂治理,一定会更加安定繁荣,特向豫王请辞去知府一职,希望彭士茂能担任知府。豫王准了,任了彭士茂做知府,并竭力挽留赵大人继续为篷叶效力, 于是, 赵大人留了下来, 任同知,给彭士茂做下属。   第二件大事更为惊天动地, 张王李三家乡绅按照往年的惯例在延庆楼宴会, 不知为何三家竟然发生了火拼, 三位老爷当场死亡, 其余人众死伤无数,最惨的是,延庆楼还燃起了大火,里面的人一个也没能活着出来。   转眼之间,三家人就只剩下了各家的长子,不说三位老爷, 连府中重要的管事都死在了延庆楼。   还没等着三家悲痛欲绝的长子做什么, 就被新上任的彭知府投进了大牢, 罪名是涉嫌延庆楼的谋杀大案,三家宅院也被查抄了。这一查抄,就抄出了不少罪证,桩桩件件加起来,足够定个全家抄斩,三位老爷已经死了,三家的长子关在大牢,定在了明年秋后问斩。   横行篷叶多年的三家恶霸被连根拔掉,百姓们举城欢庆,载歌载舞燃放鞭炮,更是把新上任的彭知府当成为民除害的青天大老爷。至于那些和张王李三家勾结的官员,则是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彭士茂这上任知府的时机可真好。”叶芊披着厚厚的梅红色披风,披风上的兜帽罩在头上,一圈蓬松雪白的风毛围着她的小脸,显得那小脸又白又嫩。她拉着萧言风的手,走在王府的花园,去看那雪后的梅花。走上一段,她就停下来看看身后,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两串脚印,一大一小,并排印在没有一丝瑕疵的雪地上。   萧言风也回头看了看。小丫头有个怪癖,她喜欢踩雪,还得是一整片没人动过的雪。前世两人住在皇宫,只要下了雪,御花园就不许人进去了,只等着叶芊去踩,整个后宫里只有她一位皇后娘娘,自然也不会有人跟她抢,他要是刚好有空,也会像现在这样陪着她去踩雪。在京都时,这两年的冬天也是如此,凡是下雪,豫王府的花园里就不许人走动,别处大路小路上的雪可以扫,花园里的雪是谁都不能碰的。每到这个时候,叶芊不用豫王请,就会主动跑来,因为侯府的花园没有豫王府的大,而且侯府也不像豫王府,只有一个主子,叶芊也不会任性的要求把花园里的雪留下来,大家都不许穿过花园什么的。   叶芊满意地看看地上的两串脚印,抿着唇一笑,脸颊上的小梨涡一闪,拉着萧言风的手继续走,“彭士茂上任第一天就遇上这么大的事,真是运气太好了,要是晚了一天,百姓们肯定要把功劳归到赵大人头上了,到时候,彭士茂把救百姓于水火的知府大人挤下台,日子肯定不好过。”在百姓眼里,这件大事发生时,谁在任上,那就是谁的功劳了。   萧言风轻笑一声,“什么运气,是特意这样安排的。”他怎么可能让彭士茂手下有一个救苦救难的英雄同知呢,那样的话,青天大老爷到底是知府还是同知呢?   “啊?特意安排?言哥哥早就知道延庆楼火拼的事会发生,故意让彭士茂在火拼当日上任?”叶芊惊讶地抬起头来,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两下,不解地看着萧言风。   萧言风把她的兜帽向上遮了遮,“不是早知道会火拼,而是,那火拼是我安排的。”他握着叶芊的手,一边走一边慢慢给她解释,“那三家关系十分紧张,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只要有一点点意外,就可能引发一场大战,所以,我派人在他们宴会的时候,把张老爷给杀了。”之所以选张老爷先下手,是因为上次叶芊遇刺,那些蒙面人就是张老爷派出来的,他早就想杀张老爷了。“至于彭士茂,上任不能早,不然就会引起那三家的警觉,也不能晚,不然这功劳就会落在赵大人头上,所以,只好选在当天上任了。”   “原来如此,言哥哥安排得好巧妙。”叶芊恍若大悟,“就是可惜了好好的延庆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延庆楼状况惨烈,萧言风可不想小丫头又想到那上面去,上次刺杀留下的阴影这才刚消除了,小丫头刚刚恢复了好胃口,“延庆楼本就是那三家合伙办的,烧了也好,我准备在篷叶再建个酒楼,正好取代延庆楼。”   “言哥哥建酒楼做什么?赚银子吗?”叶芊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   萧言风笑了起来,“嗯,赚了银子给芊芊做聘礼。”   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凤眸中流光溢彩,薄薄的嘴唇翘了起来,皮肤在雪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如无暇美玉一般。叶芊看得愣神了片刻,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小鼻子皱了皱,“言哥哥在取笑我。”他的金矿都开出金子来了,还用酒楼赚银子?自己问了傻话,他就戏弄自己说是赚聘礼,皇子的婚事都是礼部主持的,哪里用得着他自己准备聘礼。   萧言风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触手有些凉,鼻头冻得有些红了,他的拇指在那小鼻头上摩挲了一会儿,给她暖了暖,解释道:“赚银子倒是其次,主要是酒楼是一个收集情报的绝佳之地,人们推杯换盏之际,往往会说出不少秘密。有些人商议事情也会选在酒楼,尤其是刚刚开始结识的人,一般不会去到家里,都是选在外面。”   “三家恶霸就算倒了,篷叶也没有十分平静,到时候,这酒楼就交给彭士茂,他自然知道怎么利用。”两人说着话,到了一大片梅林,红、白、黄的梅花,上面落着一层雪,煞是好看。   叶芊平时最喜欢白色的梅花,下了雪却最喜欢那红色的,小小的红色花瓣上堆着一点点白,最是有趣。树干上面也是雪,萧言风没有抱着她坐上去,而是采了一朵红梅,递到她的手里。   叶芊低头嗅了嗅红梅,抬起头看着萧言风,大大的杏眼里满是认真,“言哥哥,我觉得你特别聪明,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从萧言风帮她从千里迢迢的女逻国把父亲找回来,她就觉得他特别厉害,好像没什么能难得倒他的事情。这次到了篷叶,萧言风虽然没有跟她说细节,但大致的布局都会告诉她,她眼看着他把盘根错节的三家势力连根拔起,还没有引起一丝的动荡,安安稳稳地换了知府,除了恶霸。   小丫头的眼睛里全是信赖和崇拜,萧言风愉悦地笑了起来,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雪地上转了几圈,叶芊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又是叫又是笑,手里的红梅都掉了,飘落在无暇的雪地上,妖娆又纯洁。   这是叶芊第一次和萧言风一起过年,除夕夜她下了决心要守夜到子时,用过晚膳就拉着萧言风一起下棋,论棋艺,她自然是下不过萧言风的,当然萧言风也不是认真要和她论输赢,不过是陪着她消遣时光罢了。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话,结果熬到亥时她还是睡着了。萧言风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床上,除了外衣,将她揽在怀里,低头看看她香甜的睡容、圆鼓鼓的小脸,暗暗叹了口气,小丫头明天就十一岁了,离及笄还有四年,日子过得可真是慢啊。   叶芊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他的怀抱温暖又舒适,带着熟悉的味道,即使是睡梦中,也是她最留恋的地方。   萧言风轻轻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亲了一下,小就小吧,他很庆幸这一世自己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她最亲的哥哥还活着,母亲还活着,父亲也早早地回来了,甚至还多了个可爱的弟弟出来,她不是可怜的孤女,她有家人,有父兄撑腰,不像前世那样端庄拘谨,而是活泼的、乖巧的、可爱的小丫头,有时候甚至有些淘气,她是这样的鲜活灵动,他活了一世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生机勃勃了。 第80章   这个年叶芊过得很是轻松, 年前她也帮着处理王府内务, 不过大部分是康公公管理,没什么能烦扰到她的。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不过在篷叶她和萧言风也没有什么亲友,官场上敢下帖子请他们的人也不多,倒是彭士茂新上任知府,办了个小小的宴会,请了豫王和她, 还有官场上比较重要的人,当然也有赵同知。   彭士茂是自己人, 新任知府,豫王自然要去给他捧场。   彭士茂的夫人是年底才到的篷叶, 带着他们五岁的小女儿,以后全家就住在这里了。彭夫人还没有见过篷叶的贵妇们,叶芊早早就来了,想着帮她介绍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和小姐们,免得她谁也不认识, 太过尴尬。   彭士茂的小女儿名叫露露,生得很是可爱, 一直远远地跟着叶芊,叶芊看看她, 她就抿着嘴笑。叶芊朝她招招手, 露露顿时跳了起来, 小跑着到了她身边, 仰着小脸笑道:“姐姐,你可真好看。”   彭夫人轻斥,“什么姐姐,要叫王妃娘娘。”彭士茂叮嘱过她了,虽然叶芊和豫王还没有成亲,但这里的人都叫她王妃娘娘的。   “就叫姐姐吧,我喜欢。”叶芊很少见这么小的姑娘,稀罕地拉着露露的小手,柔声问道:“露露从京都过来,累不累?”   露露重重地点了点头,“累,可累啦,走了好久好久才到的。不过见到爹爹好高兴!娘说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和爹爹在一起。”   叶芊笑了,“露露喜欢篷叶吗?”   “喜欢。”露露见她笑了,也咧开小嘴笑了,“爹爹和娘在哪,我就喜欢哪。”   “是这个理,露露真聪明。”叶芊摸了摸她的小脸,说起来,她也离开家大半年了,也很想爹和娘,也想弟弟,最想的就是哥哥。   闲话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了,叶芊陪着彭夫人,给她介绍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柳同知的女儿柳妙烟没来,柳同知与张老爷合谋刺杀豫王妃,从张家大宅里也搜出了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已经被罢官关进大牢,只等着年后开衙了再审。   赵书瑶倒是来了,叶芊看她走路很慢,脚似乎还有点微跛,就知道她那顿板子挨得不轻,到现在还没好利落。   赵书瑶一见叶芊,脸上就满是羞惭,她实在是没脸见人的,更没脸见叶芊,可是母亲偏偏病了,这样的场合要是自己家没有女眷过来,别人肯定会议论父亲对新上任的彭知府心怀不满,所以,尽管她的身体还没好,尽管她想躲起来谁也不见,也不得不强撑着来了。   见过礼,叶芊平静地把她介绍给彭夫人,虽然她劝说萧言风放过了赵氏一族,但这不代表她不生气,就算没有张老爷横插一脚派人来刺杀的事,赵书瑶骗自己去黑巷子试图挟恩求报的行径也很让人不齿,同当年女逻国使臣故意把父亲带走,还让父亲给他们出力三年的行为如出一辙。   “原来是赵姑娘,快请坐。”彭夫人也早听彭士茂说过赵家的事,知道这是原来知府的女儿,也知道她上次害叶芊的事,既不好太过冷淡,免得别人说自家老爷踩着赵大人上位,又看不起人家的女眷;也不好太过热情,毕竟就算别人不知道,她也是犯了大错的。   赵书瑶倒是不在意彭夫人的态度,她巴不得谁都不理自己才好,默默地坐到了角落的桌子。可她原本是知府的女儿,是篷叶小姐们的领头人,现在就算赵大人降成了同知,那也只比知府小一级,她刚坐下,就有几个闺秀围过来,赵书瑶不得不打起精神,同她们说笑。   彭士茂虽然是京都来的,直接成了知府,但外院有豫王,内院有叶芊,谁也不敢不恭敬,再说,年前张王李三家倒台,也着实镇住了某些心思不正的人,一场宴会办得很是平静。   “今日多亏了王妃娘娘的指点。”彭夫人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   露露见母亲行礼,也是屈膝一个万福,“谢谢王妃姐姐。”   叶芊忙把彭夫人扶好,“夫人太客气了,以后这篷叶还要靠彭大人和夫人呢。”她摸了摸露露的头,笑道:“也要靠露露哦。”   露露点点头,郑重地拍拍小胸脯,说道:“王妃姐姐放心,有我呢。”   “这孩子,真是——”彭夫人和叶芊都笑了。   ……   春分这一天,豫王带着叶芊去了太清观,彭知府亲自领着一队官兵护卫,彭夫人和露露也去了。   “王妃姐姐,什么是做法?”露露好奇地问道,她一见到叶芊就跟在她身边了。   “做法就是道长在高台上指——”叶芊刚想说“道长在高台上指手画脚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想了想又赶紧停住了,“我带露露去看吧,正好我也想去呢。”   两个人牵着手去了外面,站在远处看那高台,萧言风已经登上了高台,腰上还是系着皇上的玉佩,手里拿着清虚道长给的灵符。   “哇,那台子好高!”露露惊讶地长大嘴,“王妃姐姐,等会儿他们忙完了,咱们能上那台子去吗?”   叶芊摇摇头,“那是人家做法用的,平常不让人随便上的。”她看露露有些失望,又道:“不过城墙也很高的,露露有机会可以去城墙上玩儿。”   “啊,对了,城墙!”露露高兴了,“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城门特别高,城墙更高,等爹爹有空的时候,让爹爹带我上去。”   “呀,那个哥哥真好看!”露露看见高台上站着的豫王,惊叹一声,转头又看了看叶芊,补充道:“没有王妃姐姐好看!”   “那是豫王殿下。”叶芊摸了摸她的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萧言风没有自己好看的。   露露却相当认真,“姐姐笑起来有小梨涡,别人都没有,我也没有。”她颇为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叶芊笑了,“就算没有梨涡,露露也很好看。”   ……   春分祈福过后,豫王来篷叶的任务就算完成,他们该回京都了。   豫王和彭士茂商量好篷叶的事情,包括官员的处理、铁矿金矿的开采、酒楼的管理,康公公安顿好王府的事、收拾好东西,郑寒安排了侍卫,一行人又启程了。   这次回程不用赶时间,春光正好,他们一路走一路玩,叶芊十分开心。   “芊芊,听说离这不远的山上有片桃林,桃花开得真好,芊芊想不想去看看?”萧言风一边给她捏着腿,一边问道。   “桃林?去看呀。”叶芊很是高兴,这驿站的条件不是很好,尽管是最好的房间,床也不够软,不过这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一路过来游山玩水,叶芊从没这么逍遥自在过。   次日,大队人马留在驿站,萧言风和叶芊带着康公公、白珍、郑寒和几个侍卫去了桃林。   “言哥哥,这里真漂亮,不枉我爬了这么高的山。”桃花漫山遍野,远看如烟如霞,置身其中,宛如仙境。   萧言风用帕子把她鼻尖上的汗珠擦了,这山确实高了些,小丫头都走热了,白嫩的脸颊上泛起了粉红色,比枝头的桃花还要娇美得多。   “啪嗒”,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叶芊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嘴巴微张,手里拿着的画笔掉在地上。   他们只是来游玩,萧言风也没让人封山,见这傻小子看自己的小王妃都看呆了,心中不快,拉着叶芊,“咱们去别处走走。”   “仙……小仙女妹妹,”傻小子喊道,“让我给你画幅画像可好?”   他还喊上妹妹了!豫王没把他赶走,却不意味着他能忍受别人盯着自己的小丫头看,要是画像,可不就得一边下笔一边仔细打量真人嘛。   郑寒见豫王脸色不虞,大拇指在佩剑上一推,一截雪亮的剑身露了出来,那少年早就看出这些人气度不凡,并不敢无礼,他见叶芊生得好看又可爱,一身浅绿色的襦裙站在桃树下,杏眼明亮,唇瓣娇红,就跟小仙女似的,实在手痒这才开口的,见郑寒亮出利刃,当下抱拳施礼,“抱歉,在下唐突了。”   萧言风拉着叶芊走开了,少年喃喃道:“仙女妹妹,仙人哥哥,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啊,不行,我要画下来。”   叶芊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有人夸自己“小仙女”,她还挺喜欢的,虽然那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豫王采了一枝桃花,递到她的手里,叶芊捏着,低头嗅了嗅,叹道:“言哥哥,这一路可真是逍遥,回了京都就没有这么好了。”   萧言风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谁说的,就算回了京都,芊芊想去哪里跟我说,咱们还是可以去玩儿的。”小丫头平时极乖巧,很少提要求,他却希望她能对自己要求多一些。   “不过,我想回京都了,我想父亲母亲,想弟弟,更想哥哥。也想玉妃娘娘了,也想阿黄了。”叶芊皱起小眉头,“也不知道弟弟和阿黄还记得我不?”   萧言风笑着安慰:“芊芊别担心,这两个都是聪明的,就算一时忘了,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第81章   一路上游山玩水, 回到京都的时候已经四月底了。   济平候一家都在城外的十里亭等着,叶砺知道妹妹今日到, 特意请了假过来,小丫头离开一年,他也实在是想得厉害,等不及旬末休沐了。   孟氏抱着叶硕坐在亭子里, 济平候陪在身边, 叶硕穿着身红色的袄裤,脖子里挂着长命锁,坐在母亲怀里,睁着大眼睛,抬头看着父亲, “姐姐, 还不回来?”他已经不记得姐姐的样子了, 只知道自己是有姐姐的。   “别急, 今天肯定能到。”济平候安慰了小儿子, 又瞥了眼站在亭子外不停望向远方的大儿子,真是沉不住气, 看他急得那样子!鄙夷完大儿子,济平候极目远眺, 官道上却完全看不见豫王的仪仗, 他心里有些嘀咕, 说好了今日能到了, 怎么还不见人影, 豫王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拐跑了一年,不会是不想还回来了吧?自己从女逻国回来,和宝贝女儿相处还不到一年半,就被豫王带走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也不知道这一年下来,芊芊的变化大不大?   “来了!”叶砺跳了起来,远处出现了豫王的旗帜,他实在是等得心急,不想等那一队人马慢腾腾地过来,大踏步地迎了过去。   “傻小子,还远着呢就跑过去了。”济平候嘴里抱怨着儿子,嘴角却翘了起来,快步出了亭子,他倒是羡慕儿子,不用端着架子,想跑就跑,可以更早地见到女儿。   孟氏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抱着叶硕出了亭子,叶硕指着官道远处的大旗,“那是姐姐来了?”   “是,是姐姐来了!”孟氏眼中涌出泪来,忙用手中的帕子在眼睛上一抹,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小女儿一走就是一年,虽然夫君和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却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叶砺疾步迎了上去,叶芊早就看见他了,扒在马车的窗口朝他招手,“哥哥!哥哥!”   叶砺自幼习武,耳聪目明,看见妹妹的小手,听见妹妹的呼唤,飞奔起来,转眼就到了马车边,豫王喊了“停”,马车停了下来,叶芊已经等在车门处,朝着叶砺伸出了胳膊。   “芊芊!”叶砺低低地唤了一声,双手叉在她的肋下,将她抱下马车,却不放到地上,而是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在了怀里,“芊芊,你可回来了!”自小一手带大的妹妹,从来没有离开这么长的时间。   “哥哥!”叶芊的胳膊环住叶砺的脖子,小脑袋搭在他的肩上,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叶砺听见她抽鼻子的声音,忙将她放下,抬起她的脸,果然,脸上一串一串的泪珠。叶砺心疼得都抽搐了,“芊芊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他说着话,瞪向刚下马车的豫王,豫王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妹妹,但没准他自己就欺负了。   “我、我想哥哥了。”叶芊拉着叶砺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虽然常常和哥哥通信,但毕竟比不了见面。   “这样啊。”叶砺的星目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带着薄茧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我也想芊芊了,这次我多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好好陪芊芊。”   “嗯。”叶芊点点头,上下打量着叶砺,“哥哥长高了,也变壮实了。”她扭头又看了看萧言风,把两个人对比一下,“言哥哥也长高了,但是没有哥哥看起来健壮,言哥哥像青竹,哥哥像松柏。”   青竹和松柏对视一眼,青竹的目光落在松柏握着自己小王妃的手上,松柏知道,妹妹十一岁了,不适合再亲近了,可两人分别一年才刚见面,他真的松不开手。   青竹移开了目光,罢了,兄妹两个有多要好他也知道,芊芊又是他一手带大的,这会儿刚见着,握着就握着吧,“阿砺在军中历练得不错,确实长了不少。”他拍了拍叶砺的肩膀,“嗯,很结实。”   叶砺道:“多谢王爷对芊芊这一年的照顾。”妹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从妹妹写来的信中也很容易看出,豫王对她真是百依百顺,细致周到。   “芊芊是我的王妃,照顾她是我份内之事,阿砺不必客气。”豫王看了看远处,“走,咱们走过去,岳父岳母要等着急了。”   三个人也不再上马车,叶砺拉着叶芊的手,沿着官道朝十里亭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她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孟氏不像济平候那样端架子,把叶硕放到地上,拉着他的小手,迎着叶芊走了过去,济平候眼见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也站不住了,快步上前,拉住叶硕的另外一只小手。   叶硕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见远处哥哥拉着个漂亮小姐姐过来,那姐姐身上浅绯色的裙子被风吹动,就想母亲给他讲的故事里的仙女一样,不知为何,他就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姐姐。   叶硕松开父亲母亲的手,蹒跚着朝着哥哥姐姐跑去,“姐姐!”他扑到叶芊身上,抱住了她的腿。   “硕哥儿!”叶芊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惊喜地把他抱起来,刚想在他胖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一口,突然想起自己答应了萧言风不亲别人的,偷偷看了他一眼,果然见萧言风凤眸微眯,正警告地盯着自己。   “硕哥儿长大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叶芊掂了掂重量,沉甸甸的胖小子,抱一下还行,抱着走上一段路可做不到。   萧言风可舍不得自己的小王妃受累,刚想把叶硕接过去,叶砺就已经伸了手,把弟弟抱走了,他一手抱着叶硕,一手拉着叶芊,叶硕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小胳膊勾着哥哥的脖子,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叶芊。   “硕哥儿,想不想姐姐?”叶芊逗他。   “想。”叶硕笑眯眯地点点头,“就是想不起来了。”   “臭小子。”叶砺笑着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   “不臭,洗过香香的。”叶硕很是认真地辩解道,小手伸到叶芊面前,“姐姐闻闻。”   叶芊拉过他的小手,鼻尖顶在他小小的手心,认真地闻了闻,“嗯,香香的,弟弟一点儿都不臭。”   叶硕却突然害羞起来,抽回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叶芊。他的大眼睛乱转,却突然看到了豫王,顿时傻眼了,小手指着他,“哥哥?”他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哥哥啊?再说,只听说今天姐姐回来,没人说哥哥姐姐一起回来啊?   “不是哥哥,这是豫王殿下,硕哥儿要叫王爷。”叶芊把他的小手指拉下来,用手指着亲王,那可是不行的。   “哦,不是哥哥。”叶硕这下明白了,只是不相干的人,不用理会。   萧言风睨了叶硕一眼,傻小子,等再大些要教他叫姐夫才行。   说着话,济平候和孟氏也迎了上来,叶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娘,爹爹。”她直起身,这才扑到孟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娇声唤道:“娘~,我想你了。”   “芊芊,乖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孟氏险些又涌出泪来,忙竭力忍住。   济平候醋意大发。他亲眼看见的,宝贝女儿和大儿子抱了,也抱了小儿子,现在又抱着妻子的胳膊,对自己却只是行了个礼!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和委屈,叶芊想忽视都不行,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松开母亲的胳膊,扑到父亲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抬起小脸,“爹爹,我也想你了。”   她见了亲人,心里又激动又喜悦,眼睛里始终含着泪,看在济平候的眼里,那就是宝贝女儿眼泪汪汪地说想自己了,他顿时心花怒放,握着女儿的手,“芊芊回来了就好,今晚咱们家宴,给芊芊接风洗尘。”   孟氏欣慰地看着叶芊,“芊芊更好看了,也长高了。”   济平候很是认同,“没错,咱们女儿一年更比一年漂亮。”   夸完女儿,两人才注意到豫王,一起行礼,“见过王爷。”   豫王忙扶住,“一家人,不必见外。我还要进宫,回头再来陪岳父岳母。”   “王爷去忙吧,刚回来,事情也多,以后咱们再聊。”济平候说道。   豫王看了叶芊一眼,朝夕相处一年,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她一刻,不过,总要进宫去见父皇,还有母妃,肯定盼着见自己呢。   叶芊笑着挥挥手,“言哥哥,过些天我去王府找你。”   豫王点点头,回身上了马,上千人的队伍缓缓移动起来,旌旗飘飘,进城去了。   叶硕好奇地看着这个“不相干”的人走远,他的派头好大,父亲要向他行礼,他一走动,就很多很多的人跟着,还有人专门举着大旗子,那旗子还挺好看。   豫王的仪仗走远了,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离开十里亭回了侯府。   叶芊离开一年,看家里的一花一木都觉得亲切,回到自己的院子,丫鬟婆子们纷纷过来见礼,冯嬷嬷也笑眯眯地从厢房出来,叶芊和大家都打了招呼,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过,去了思远堂。   家宴已经摆好了,一桌子都是叶芊爱吃的,一家人分别一年后,终于又团聚了。 第82章   叶芊回到侯府,不是黏在父亲母亲身边, 就是黏在哥哥身边, 至于弟弟叶硕, 则是不管她在哪儿, 都黏在她的身边。   豫王还以为小丫头乐不思蜀, 想不起来自己了,没想到过了几天, 叶芊一大早就来王府了。   “言哥哥,听说今天的龙舟赛四个皇子都上场, 我来给你鼓劲。”叶芊把自己熬夜做好的五色缕系在萧言风的手腕上,要不是绿翡提醒她,她差点都忘了今天是端午节了, 更没有提前准备好五色缕。   萧言风略微迟疑了一下,今天的龙舟赛太子要搞大动作,想要一举弄死瑞王,他为了添柴加火, 准备把自己弄得和瑞王一样危险, 当然只是表面看起来危险。说起来, 他也没想到太子和瑞王这么墨迹, 一年了, 他去了趟篷叶都回来了,这两个人还没分出个胜负来, 好在, 太子终于按捺不住想要铤而走险了, 想必也是担心自己回来后给瑞王增添助力,他越来越被动吧。   他怕到时候场面混乱吓到小丫头,特意没有叫她,没想到她自己来了,“芊芊,等会儿你就不要去临平湖了,好不好?”   “为什么?”叶芊颇为疑惑,豫王从来没有这样过,“言哥哥不想我过去吗?我只在画舫上,不会给言哥哥添乱的。”   她向来乖巧,怎么可能添乱?萧言风想了想,父皇的身体表面强健,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弄死瑞王之后,太子肯定也会对自己下手,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的,小丫头总要适应过来。想到这里,萧言风还是决定告诉她,附在她耳边,低声把太子的计划说了,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到时候芊芊千万别乱跑,就待在画舫上,免得被人不小心误伤了。”   叶芊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萧言风的袖子,“这……会不会有危险,言哥哥会不会受伤?”   “我不会受伤的,只是看起来危险而已。”萧言风很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不管我到时候是什么境况,芊芊记着,不要从画舫上下来,知道吗?”两个皇子同时遇险,想也知道会是多么混乱,她要是从画舫上下来,挤在人群中,被冲撞了还是小事,万一发生踩踏,她会受伤的。   “我、我等场面控制住了,再到言哥哥身边去,可以吗?”虽然他成竹在胸,她还是很不放心。   她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担忧,萧言风心软了,“那听康公公的,他说让你下画舫,你再下去,答应我,嗯?”虽然他自然会派人保护她,却也不想让她入险境。   叶芊点点头。   “时间还早,芊芊去看看阿黄,咱们再出发也不迟。”豫王拉着她站起来。   叶芊本来也是想去看阿黄的,可现在听了豫王的惊险计划,心中却忧虑起来,蔫蔫地跟着萧言风进了自己的大院子。   阿黄正在廊下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羽毛,见了叶芊过来,歪着小脑袋,晃了晃头上那撮醒目娇艳的黄毛,黑亮的小眼睛盯着她。   “阿黄。”叶芊没精打采地唤了一声,把笼子打开,翻了翻食罐,见里面很是干爽,没有发霉,又把水罐里的水给它换了。   她每次见阿黄都是这样的,阿黄瞬间就想起她来了,高亢地叫了一声:“小王妃!”   “阿黄,你还记得我。”叶芊还是苦着脸。   “小王妃!小王妃!”阿黄颇为兴奋,扑棱着翅膀大叫。   萧言风好笑地看看小丫头那皱成一团的小脸,拉着她的手,“芊芊别担心,我肯定没事。你要高高兴兴地才行,免得——”他看了一眼旁边聚精会神听着自己说话的阿黄,拉着叶芊朝外走去,“免得旁人事后想起来,起了疑心。”   叶芊嘴巴一弯,露出个难看的笑容。   萧言风无奈扶额,伸出手指在她腰上轻轻一挠,小丫头哪里最怕痒,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言……呵呵……”叶芊身子一僵,慌忙去抓萧言风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是灵活,躲开她的手,在她腰上又挠了几下。   “哈哈……言……别……哈哈……”叶芊扭着腰,一边躲他的手,一边想要抓住他,她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白嫩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来。   萧言风见好就收,“就要这样才对,芊芊不能愁眉苦脸的。”   两人拉着手出了院子,只剩下阿黄茫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临平湖畔人山人海,今日不仅有四位皇子参加龙舟赛,和上次不同的是,四位皇子还会亲自上场,登上龙舟参加赛事,连皇上都来了。因为豫王是四月底才回来的,之前不知道他会不会赶上端午节,太子提议皇子亲自下场比赛的时候,还邀请皇上也下场,因为皇宫准备的就是四条龙舟。   皇上的头疼症彻底除了,再加上此番千里祈福,又证实了老四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在心里别扭了多年的疙瘩解了,心情甚好,答应了太子要是老四赶不回来,他就亲自下场,让四条龙舟一起出赛。没想到四月底老四倒是赶回来了,这下他只要坐在高处看热闹就好了。   萧言风先把叶芊送到自己的画舫上,一路上看小丫头神色自若,一点儿紧张焦虑也看不出来了,暗暗点头,他总觉得这次出门一年,小丫头好像长大了不少,看来这次带她去篷叶,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临平湖的正中等会儿赛龙舟要用,所以各家的画舫都停在两侧近岸的地方,太子的画舫也在此处。   画舫二楼,太子歪靠在厚软的毛皮上,闭着眼睛,在心里把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推演一遍。   在他身侧跪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色轻薄的襦裙,柳眉圆脸,正是叶芙。她跪在太子身侧,拿着个美人锤,给他轻轻地捶腿,见太子毫无动静,她偷偷看了眼太子,又低下了头。自从前年老太太和父亲去世,她心中怨恨太子不救父亲,在太子传召她的时候,借着要守孝的名义,推拒了好几次。   本以为太子肯定会想办法哄哄自己,她默默地盘算着,要是太子送来的东西贵重到什么程度,或者太子哄了她多少次之后,她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没想到的是,太子根本就没哄她,别说什么贵重之物了,连个平常的首饰都没有,这还不算,最让她惊恐的是,太子再也不传召她了。   叶芙耐着性子等了一年,太子也没理会她,她这才意识到,在太子眼里,自己根本就不算什么,是随手就可以丢弃的。叶芙大哭了几场,早知如此,她又何必非要委身于他呢,可现在事已至此,她除了厚着脸皮赖上太子,已经别无出路了,除非她一辈子老死闺中,再也别想着嫁人的事。   太子把等会儿会遇到什么情况,自己该是个什么反应,如何让父皇不起疑心,都在心里推演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漏洞,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捏住叶芙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又嫌弃地放开了。叶芙姿色平平,年龄又大了,早就不是他喜欢的样子了,要不是看在她跟了自己三年的份上,他真是不想让她靠近自己身边。   太子扭过头,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眼里就如蝼蚁一般,只是不知道,等会儿这些蝼蚁会不会吓得乱成一团,拥挤踩踏?太子的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突然,那笑容僵住了,他的眼睛定定地停在了一个人身上。   叶芙见他神色异样,小心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一眼,她手里的美人锤就失了力道。叶芙吓了一跳,太子却毫无反应,根本没察觉到,仍然死死地盯着外面。   叶芙控制好自己手中的美人锤,又瞥了一眼外面,没错,那是叶芊,她的四妹妹。叶芊穿着一身淡绿色襦裙,和豫王牵着手慢慢地走了过来,她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杏眼清澈明亮,脸颊白皙柔嫩,并没有侍卫在前面呼三喝四地为她开道,拥挤的人群却好像感应到什么,自动地让开了道路。   她的步子轻快又舒缓,从容地从人群中穿过,既有京都贵女的优雅,又带着一丝少女的纯真。而她身侧的男子同样引人注目,身如青竹,面如冠玉,黑漆漆的凤眸随便一扫,就能让人心头一跳。   叶芙惊讶地发现,好久没见,叶芊好像变了很多,以前她站在豫王身侧,就是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人们只会看到豫王,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可现在再见叶芊,她却像个纯真美丽又高贵优雅的仙女,即使站在俊美无俦的豫王身侧,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光彩。   叶芊已经这么好看了啊,她是名正言顺的豫王妃,豫王看起来还很喜欢她,自己却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不知道等明年秋天自己的孝期满了之后,太子会如何安置自己?叶芙咽了下苦涩的口水,偷眼去看太子,却见他目光发直,双拳紧握,定定地盯着那两个人,到现在也没回神。   叶芙心头压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她跟了太子三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他看的,到底是豫王,还是叶芊? 第83章   一阵“咚咚”的鼓声传来,青红黑白四只龙舟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来, 后面又跟着数只民间选出来参赛的龙舟。   上次四位皇子参加龙舟赛, 是各选了一只龙舟代表自己,这次却不一样, 四位皇子亲自登上了龙舟。   瑞王是白色龙舟,他上次赢了龙舟赛,信心满满, 这次是自己掌舵。太子是红色龙舟,他亲自击鼓。康王是青色龙舟, 他选了划桨。黑色龙舟上面是豫王, 他手里捏着个小旗子,悠闲地摇晃着,好像在鼓劲好像在指挥, 更好像在漫不经心地乱玩儿。   民间的龙舟自然不敢超过这些皇子, 太子的红色龙舟和瑞王的白色龙舟齐头并进,康王紧随其后, 豫王的黑色龙舟坠在最后面。   两岸百姓的呼声高涨,叶芊扒在画舫二层的窗口, 细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窗棱, 紧张地看着湖中的四只龙舟。康公公守在二楼的楼梯口, 他得了王爷府吩咐, 要看好自家小王妃。   此时已经是巳时, 湖面上波光粼粼, 文帝坐在最高大豪华的龙船上, 惬意地眯着眼睛,看着水中你追我赶的四只龙舟,这四个都是他的儿子,个个都是好的。   转眼间,四只龙舟就到了临平湖的正中,瑞王的白色龙舟又像上次那样领先了一步,赶在了太子的前面。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瑞王的龙舟不知怎么回事,底部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大量的水涌了上来,划桨的水手慌忙地丢了浆去查看。可是龙舟是专为比赛所制,又长又窄,并排也只坐两个水手而已,几个水手这样一动,龙舟立刻就不稳当了,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就翻了个底朝天,上面的人尽数掉进了水里。   “啊。”叶芊轻轻的喊了一声,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睛紧盯着豫王的黑色龙舟。   文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还没等他看清是怎么回事,太子的红色龙舟和康王的青色龙舟就控制不住地撞了上去,龙舟的速度非常快,三个龙舟本就离得特别近,根本就避不开。水里的人顿时被撞了个七零八落,水面上迅速冒出了一些红色,显然是有人被撞伤出血了。红色青色两只龙舟撞上这些人,又滑出一段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太子和康王连忙吩咐自己船上的水手下去救人。   水手们的水性都不错,要是落水的话,不仅能自救,还能把瑞王也救上来,可关键是刚才两只龙舟从这些人身上撞了过去,这下可就说不准了。两船的水手都急忙地跳了下去,要是能救到瑞王,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四五个水手偷眼看了看太子的神色,太子面容冷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几个水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头扎进了水里。   就在这么混乱的时候,豫王的黑色龙舟也出事了,船的底部和白色龙舟一样,也裂开一个口子,水涌了上来,水手们看见前面出了事,本就人心惶惶,自己的船一冒水,顿时慌乱起来,于是,这只黑色龙舟也翻了。   好在,豫王的黑色龙舟后面没有紧跟着的船,四个皇子他落在最后,民间的龙舟又不敢和他们抢风头,都离得有一段距离。所以,黑色龙舟虽然和瑞王的白色龙舟一样翻了船,落水的人却幸运地没有被后面的龙舟撞到。   四个儿子中有两个落了水,文帝急得站了起来,一叠声地吩咐去救人。   叶芊就算知道豫王早有准备,此时也无比担忧,她的小眉头紧紧皱着,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要不是答应了萧言风不会乱跑,她现在真想让这画舫划到他的身边去。   康公公也很紧张,他信任自家王爷,王爷自幼就聪慧,尤其是这些年,运筹帷幄,布局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同时他又担心,万一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呢,他一边瞅着窗外,一边瞅着自家的小王妃,一颗心恨不得分成两半。   出了这样大的事,两岸的百姓也傻了眼,胆大的想往前挤,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胆小的拼命往后,皇子出了事,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小命没准也丢在这里了。往前的、往后的挤成一团,你推我搡,很快就传来了尖叫声和哭喊声。   没人顾得上这些百姓,所有人都盯着临平湖正中。不过,很快大批的禁军就赶了过来,将岸上的百姓都驱散,把临平湖围了起来。   文帝乘坐的巨大龙船靠了过去,被救上来的人都放在了龙船的甲板上,文帝心急如焚,等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被救上来,他的近身侍卫警惕地守在他的身边,防备着有人趁机作乱。   很快,瑞王和豫王也被救了上来,两人都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昏迷着。   “太、太、太医!”文帝声嘶力竭地大喊,他只有四个儿子,虽然平时他喜欢看他们你争我夺,却不代表他喜欢看他们你死我活,尤其是老四,他疑心了他这么多年,表面溺爱,实则防备,这才刚刚证实了是自己的亲骨肉,正准备好好疼爱一番,弥补一下这些年对他的亏待,万万不能就这么去了。   临平湖在京郊,离皇宫比较远,皇上和四位皇子都来了这里,为了预防万一,龙船上确实有一位随行的太医。那太医早就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听到皇上的喊声,连忙上前,一看瑞王的脸色,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勉强控制住自己哆嗦的手,摸上了瑞王的腕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不敢置信地摸了又摸,终于还是扭身朝着皇上跪下,“启禀陛下,瑞王爷……他、他、他去了……”   “什么?!庸医!”文帝额头青筋暴跳,两颊泛起大片不正常的潮红,指着太医喝道:“救他!他活不了,朕诛你全族!”   太医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差点晕了过去。他怎么这么倒霉,本以为今天是美差,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就算医术再高超,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啊。   文帝的大太监轻声提醒道:“陛下息怒,小心龙体,还是让他看看豫王爷吧。”   对呀,还有老四,老四还躺在一旁,生死不明呢。文帝双目赤红,指着太医,“快去看豫王,他要是也有事,朕诛你九族!”   太医身子一抖,连滚带爬地到了豫王身边,一摸脉,一颗心总算是回到了胸腔,豫王还活着,只是呛了水晕过去了。   太医好一通忙活,故意把救豫王的时间拖长了,这样会显得豫王情况凶险,而他用尽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保住了豫王的性命,希望皇上看在自己救了豫王性命的份上,饶过自己全族性命。   文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豫王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忽闪了几下,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父皇……”   文帝猛地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身子向后仰倒,晕了过去。   一场本是热闹喜庆的龙舟赛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对于这个结果,太子又惊又喜。喜的是,老二终于按照他设计的,命丧黄泉,这下没人在朝堂上和自己争斗了。惊的是,老二的白色龙舟是他动的手脚,他派下水的几个水手事后也禀报了,瑞王当时没死,只是昏迷,他们四五个人把瑞王围住,趁人不注意,在瑞王的太阳穴上来了一拳,又故意拖到瑞王淹死才把他从水里捞出来。这些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老四的龙舟为什么也出了事?   昏迷的文帝被送回了皇宫,昏迷醒来无比“虚弱”的豫王被送回了豫王府。   叶芊眼泪汪汪地跟在豫王的软轿旁,一路跟着回了他住的院子。虽然他说了不会有事,可看到他面色苍白的样子,她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   进了正屋,抬豫王回来的人都退下回皇宫复命去了,跟着护卫的郑寒也退下了,屋里只剩下豫王和叶芊、康公公。康公公看看自家王爷的脸色,也识相地走了。   “言哥哥。”叶芊握住萧言风的手,他的手不像平时那样温暖,有些凉意,“言哥哥你怎么样?哪里难受?”   萧言风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需要沐浴更衣。”皇上身边这些服侍的人都什么眼力,自己一身湿衣服都不知道给换一下,就这么湿漉漉地给抬回来了。   “备水!”叶芊朝着门外吩咐一声,“言哥哥还有哪里不舒服?”   萧言风打了个喷嚏。   “传鹿医正!”叶芊又朝着门外吩咐一声,慌忙去解萧言风的衣带,“言哥哥受凉了,快把湿衣服脱了,用被子裹上。”   萧言风忙握住她的手,他里外都湿透了,要是脱就得全脱了才行,可是他就算抱着小丫头睡了无数次,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赤膊过,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中衣的。“不急,等会儿还要见鹿医正呢。”   鹿医正来得飞快,他从豫王开府就来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王爷需要自己,这下他终于有机会摸上王爷那尊贵的脉相了。鹿医正黑亮的小眼睛里的喜悦和神采都掩藏不住了,嘴角一个劲的向上弯,压都压不下来,“王爷,容微臣给您扶脉。” 第84章   豫王其实没什么大碍, 他是为了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故意在水里多憋了一会儿, 不过被皇上身边的人抬回来的时候,一路穿着湿衣服,感了风寒。   他担心过了病气给叶芊, 让她回侯府去,叶芊却不肯,“言哥哥生病了,我要留在这里照顾言哥哥。要是过了病气, 那正好咱们两个一起吃药。”   她不肯走,萧言风也就由她去了,本来他也想让小丫头多陪在自己身边, 再说, 他身体向来强健,这风寒很快就会好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 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皇上醒来后暴怒不已,淑妃哭晕过去好几次, 要死要活地让皇上查出凶手, 话里话外都暗指此次是太子下的手。   玉妃急得要死, 自己的儿子和瑞王一样落了水, 那瑞王都死了, 儿子是不是也受伤严重?可惜她不能出宫去看, 只能干着急地在凝玉宫转来转去。   萧言风是打算装作病势沉重的样子, 过几天再去见皇上,又担心母妃太着急,本来想让叶芊亲自入宫去安慰一下母妃,想了想又作罢,小丫头虽然这一年长大了不少,一般情况都能应付,可要是遇到太子,还是太危险了。他派了康公公给母妃送去一篮子苹果,报个平安,就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过几天就入宫看望母妃。   小内侍把鹿医正开的药熬好送了进来,叶芊等药稍微凉一些,推到了萧言风面前,“言哥哥,你把药喝了吧。”   萧言风嫌弃地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闻起来味道很不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的身体一直都强健,很少生病,基本没喝过药,此刻也不想喝,“放在那里吧,等会儿再喝。”   叶芊用手试了试温度,“现在刚好,太凉了有失药性。”她抬眸看了眼萧言风的表情,疑惑地问道:“言哥哥是不是不想喝?”   小丫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药就是想趁机倒掉都没机会,萧言风干脆说道:“芊芊,其实我根本就不用喝药,很快自己就好了。”   他果然是不想喝。叶芊抿了抿唇,严肃地说道:“言哥哥不可以这样,有病就得乖乖吃药,这样才能好得快。”   萧言风见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笑地捏了捏她鼓鼓的小脸,却不肯伸手去端那药碗。   叶芊叹了口气,把碗端在自己手中,舀了一勺药汁送到萧言风的嘴边,“言哥哥要快点好起来,不然,过了病气给我,我就得陪着言哥哥一起难受了。”   萧言风顿时心软了,自己多难受都无所谓,害得小丫头难受就不行了,何况,她还要亲手喂自己喝药呢。他含住小勺子,一口把药汁吞了。   叶芊细声细气地哄他,“言哥哥乖乖喝了药,等会儿有甜甜的蜜饯给言哥哥吃。”   这丫头,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了,萧言风笑道:“芊芊喂的药,是甜的,根本不用蜜饯。”   叶芊抿着唇一笑,又送了一勺药汁到他嘴边,没一会儿,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就悉数进了萧言风的肚子。萧言风去净房漱了口,回来歪在软榻上,招招手,叶芊就跑过去,倚在他的怀里,“言哥哥,你说太子害死瑞王,这事最终会怎么了结啊?”   怎么了结?前世太子也害死了瑞王,还不是啥事都没。萧言风握着她的手,“瑞王一死,他的派系只能是树倒猢狲散,谁还会为了给他报仇和太子作对,也就只有淑妃还会记得他了。至于父皇,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肯定不想再失去一个,更何况这个还是国之储君,再说,说太子害了瑞王,并无证据。”太子本来是把这件事安排成一场意外,结果自己同时落水,倒是把这事弄成阴谋了。皇上必然会怀疑是太子动的手,就算不杀他,也会对他防备警惕的。   叶芊默默地想了会儿,“皇家的事情可真是残酷,瑞王为了抢那个位子,把命都搭上了。”说到底,太子非要杀瑞王,还不是因为瑞王和他抢位子,把他逼得太紧了。   萧言风揽着她,那个位子吗?他也是要的,别看母妃想要的很简单,却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让她真正的自由。还有自己的小丫头,太子对她虎视眈眈,谁知道以后太子能不能放下,也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保住她的平安。而且,太子并没人容人之量,在他的手下,就算不争不抢,只做个闲散王爷,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两人都有些沉默,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院子里却突然有个男子高声喊道:“表弟,表哥来看你了!”   又有个少女娇俏的声音,“表哥,我来看你了。”   表弟?表哥?叶芊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想起母亲说过,玉妃娘娘是有个哥哥的,好像是什么侯爷,不过,她认识豫王三年了,从未见过这一家人。   叶芊刚想从豫王怀里爬起来,就被他的手按住了,叶芊稍稍挣扎一下,豫王却毫不放松,她有些着急了,“言哥哥,快放手,来客人了。”   “他们算什么客人。”   他的声音冰冷,叶芊抬头去看他,却见豫王俊美的脸上似是挂了寒冰,喝道:“让他们滚!”   随即,院子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还有男子的怒斥声,女子的哭泣声,叶芊想要爬起来看,豫王却紧紧揽住她不松手。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安静下来,豫王哼了一声,“康公公不在,手下这些人都不知道分寸,什么猫呀狗呀地都放进来。”   怪不得从未见过这家人,原来萧言风不待见他们,康公公都给拦了,今天康公公进宫给玉妃娘娘报平安,显然手下的小内侍不太懂得,听见是王爷的表哥表妹就给放进来了。   “言哥哥别气。”叶芊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言哥哥不喜欢他们吗?”   “不喜欢。”豫王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家子都是趋炎附势之徒。”要不是这个恶心的舅舅,母妃又怎么会困在这皇宫中,她心爱的人只能伪装成一个打理花木的太监,藏在那不见光的角落,默默地注视着她。也就是看在这些人还算母妃的亲戚份上,他才忍着没杀了他们。   叶芊还真不知道这舅舅一家做了什么惹得豫王如此生气,不过,她最是信任他,他虽然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声,却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既然他生气了,那自然有他生气的理由,“既然品行不端,那以后咱们离他们远些就是。”   “芊芊见了他们,也不要理会。”   叶芊点点头,“我听言哥哥的。”   过了几日,“病势沉重”的豫王殿下终于好转了些,进宫去见了文帝。   “父皇,幸亏您救了我,不然儿臣可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只是二哥他……”豫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文帝双目通红,形容憔悴,颧骨处还泛着一些不正常的潮红,这几天他很是不好过,失去了一个儿子已经够难过的了,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个儿子还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儿子杀死的。他自己登上皇位时,自然也是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的,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这样自相残杀。   老大是皇后所出,他早早就立为太子,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都名正言顺,也是为了让另外几个儿子早早死心,不要走上夺嫡的血腥之路。老二锋芒毕露,常常和太子作对,他心知肚明,这却是他乐见其成的,毕竟,要说一个皇帝最忌惮的人,那就是太子了,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每每看到有大臣巴结讨好太子,他心里就膈应得厉害,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可那也是在自己驾崩之后。现在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有些大臣就迫不及待地讨好太子去了,要知道,一个太子的翅膀太硬,对皇位的威胁是很大的。所以,他默许了老二和太子的争斗,也是为了压制太子的势力。   没想到,一场喜庆热闹的龙舟赛,竟然要了老二的性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一起出动,调查此事,老二的死因是太阳穴上遭受钝物重击,昏迷后在水中活活溺死,而这个钝物重击,很难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可能是老二的龙舟翻倒的时候碰的,也可能是太子和康王的龙舟冲过去的时候撞的,但就算是太子和康王撞的,也不能说他们是存心的,因为当时两只龙舟紧跟在老二后面,龙舟的速度又非常快,确实停不住。   文帝叹了口气,当初还想着要是老四不能赶回来,他就亲自上场,和儿子们乐呵乐呵。平心而论,要是当时他的龙舟在老二后面,也会不可避免地撞上去的。现在唯一能查的,就是老二和老四的龙舟为什么会底部开裂,这四只龙舟都是皇宫出的,要从宫里查起才是。   “父皇,虽然二哥去了,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豫王担忧地看了文帝一眼,“幸亏儿臣赶在端午节前回来了,不然,在我那龙舟上的就是父皇了。儿臣一想到父皇会落水、会受伤,心里就害怕,儿臣无比庆幸这次能代替父皇上了那龙舟。”   对呀,那黑色龙舟上的本该是自己,那落水的也本该是自己,那下手的人是不是原本打算把自己和老二一并除掉?是不是因为老四临时替换了自己,而老四又是个没有威胁的纨绔皇子,这才只是落水而没有丧命?   文帝想到此,毛骨悚然。 第85章   不管皇宫中如何暗流涌动, 瑞王的丧礼还是按部就班地举行了。   豫王做为亲兄弟, 自然要来祭拜的, 叶芊虽然还没和豫王大婚,但已经圣旨赐婚,也算是皇家人了, 也是要来的。   丧礼是礼部操办的,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刻,礼部是一点儿差错都不敢有。瑞王府一片雪白,豫王和叶芊祭拜过, 叶芊带着白珍去了内院。   一进内院,就听到了悲切的哭声,叶芊心下恻然。她已经听豫王说了, 因为瑞王并非寿终正寝, 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皇上觉得自己儿子很是可怜,怕他到了地下太过孤单,下令所有服侍过瑞王的女子,只要没有子嗣的全部殉葬。整个瑞王府有子嗣的也只有瑞王妃而已,说白了,就是侧妃和侍妾们都要殉葬。   可怜这些如花一般的女子,叶芊心中叹了口气, 听说瑞王的侧妃是某尚书家的嫡女, 想必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女儿, 此番却要被钉在棺木中活活闷死。还有瑞王的一个侍妾, 是三婶梅氏的父亲送来的,算是三婶的族妹,这次也是难逃一劫。   侧妃和侍妾们都要殉葬,谁还有那心思帮着招待宾客,瑞王妃年纪轻轻,突然遭此横祸,痛失夫君,一下子承受不住,也病倒了。所以,整个瑞王府内院其实只有来祭拜的女眷,没有女主人。   因为没有主人安排,内院里显得有些乱哄哄的,好在大家还记得这是亲王的丧礼,没有太过分。叶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过会儿就离开,眼睛在来的女眷中扫了一眼,却看见了三婶梅氏和叶蓉。   叶芊疑惑地又看了一眼,确定是叶蓉没错,因为在孝期,她穿着一身很浅的蓝色衣裙,站在三婶的身边。三婶梅氏来祭拜还算沾边,毕竟三婶的父亲和瑞王的关系是极好的,算是瑞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是叶蓉怎么也来了?   叶蓉也看见了叶芊,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扭过头假装没看见。说起来,她和叶芊并没有什么仇怨,尤其是分家之后,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只比叶芊大一岁,从小就喜欢和她比,衣服首饰要比,吃的喝的要比,本来她处处都比叶芊优渥,可自从叶芊和豫王定了亲,事情就开始转变了。   她被豫王派的人给掌嘴就不说了,现在,叶芊是济平候的嫡女,未来的豫王妃,她却是罪官之女,父亲还被处斩了,到现在孝期也没过,连议亲都不能,这次她是特意跟着三婶来的,就算是丧礼,毕竟也有很多宗室勋贵来参加的,对她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叶蓉不想看叶芊,只要看见叶芊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嘲笑。可是,她又忍不住地偷偷地关注着她,看叶芊的一举一动,看她和谁说话。她眼见有个瑞王府侍女打扮的人过来,低声和叶芊说了什么,叶芊起身,带着白珍,跟着她走了。   叶芊要去见谁?她可没听说叶芊和瑞王府的哪个女眷有交情。叶蓉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侍女带着叶芊走了好远,最后穿过一个小花园,进了个整齐的院子,那侍女停住脚步,褔了一礼,“豫王殿下就在里面,叶四姑娘请自己进去吧,奴婢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侍女扭身走了,叶芊看看半掩的房门,却不打算就这么冒然进去。那侍女说是豫王突然有些发热,身体不适,特意派了人来叫自己,叶芊是将信将疑。豫王这些天确实感了风寒,但没有身体发热的症状,再说,这里是瑞王府,豫王要是不舒服,肯定会直接叫自己去马车,和他一起回去,而不是把自己叫到这样的客院来。   叶芊犹豫了一下,想着先喊一声,看里面会不会有豫王的声音。她刚要开口,却瞥见院子东侧的墙头上露出一张脸来,却正是豫王。豫王站在院子外侧,朝她招招手。   有阴谋!豫王既然在外面,那这屋里还不知道是谁呢,那侍女把自己骗到这个地方来,肯定是受人指使。叶芊回身,细白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白珍不要出声,两人悄悄地离开了院子,绕到了围墙的东侧,果然见豫王正等在那里。   豫王没出声,拉着叶芊的手离开了这里。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叶芊才问道:“言哥哥,那屋里是谁?谁要把我骗进去?”   豫王迟疑了一下,这件事情说出来,实在是太过龌龊,小丫头也未必能明白,但要是不说,又恐她以后不够警惕。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是太子。”   “太子?”叶芊果然有些疑惑,“他骗我去那屋里做什么?”   白珍年岁大些,已经懂事,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太子也太不要脸了!自家姑娘是圣旨赐婚的豫王妃,是他的正经弟妹,再说,姑娘还这么小,他竟然生出那种下流的心思来!   豫王斟酌了一下用词,“他想骗芊芊进去,对你不利,想要……毁了你的闺誉。”   “坏人!”叶芊对女儿家的清誉还是很明白的,她可以和豫王亲近,却不能和别的男子太亲近,这太子是想骗自己进去,也许会想办法让别人看到自己和他亲近,那样就能毁掉自己的清誉了。“他这样做,肯定是为了对付言哥哥,为了给言哥哥脸上摸黑。”   这个小丫头,根本就知道她自己有多招人喜欢,竟然以为太子是为了对付自己,不过也好,他正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太子那变态的嗜好呢,“芊芊说的对,所以,以后芊芊一定要离太子远远的,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也要万分警惕,别上了别人的当。”   他真没想到太子如此大胆,这才刚刚杀了瑞王没几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联合查这件事,在这么风声鹤唳的时刻,他竟然还想动芊芊,还是在瑞王的葬礼上。他一直留意着太子和康王,见太子起身,也悄悄地跟了过来,没想到果然见到了自己的小王妃。太子这是为了色,连命都不要了,也好,这一世他也不想辛辛苦苦地和太子在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就利用这一点,来解决他好了。   “刚才我没打算冒然进屋的,我是想喊言哥哥一声,等你应了我再进去。”叶芊解释道。   豫王赞赏地摸了摸她的头,“芊芊真是聪明,只要不是在咱们自己家,就该这么小心。”   ……   太子焦急地等在门背后。   去年他对叶芊动了心,她却被豫王带走了,时隔一年才回来,没想到这次回来,她变得更加诱人了,临平湖畔的一眼,他已经彻底沉沦,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她。   可是豫王把她看得太紧,每次遇到她,豫王都和她形影不离。这次瑞王的葬礼却是个绝佳的机会,到时候叶芊肯定会和豫王分开,他只要利用自己以前埋在瑞王府的钉子,就可以把叶芊骗来。为了防备叶芊起了疑心,他特意没管她身边的侍女,对他来说,两个娇滴滴的女子,一招就可以制服,就算她带着侍女进了这个屋,也一样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只要把那个侍女打晕,再把叶芊制住就行,他可不想打晕叶芊,他要让她清醒地经历这一切。   他听见了三个人的脚步声,随后一个人离开了,留下的肯定是叶芊和她的侍女,太子能感到自己的心欢快地跳动着,他的身体已经起了某种反应。这些天为了善后瑞王的事,他忙碌得厉害,为了等会儿能尽兴,他刚才还悄悄地服用了一枚当初清虚道长给他的丹药。不知是自己太过激动,还是这丹药太过霸道,他的眼睛红了。   可惜,这两个人的脚步声竟然越走越远,好像出了院子。   太子又急又怒,气血翻涌,眼睛红得更加厉害,看东西带上了重影,他随手揉了揉眼睛,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正在犹豫之时,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就是女子。   太子心中一喜,肯定是叶芊又回来了!他摒住呼吸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人进门。   “吱呀”一声,半掩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姑娘进了屋。还没等她看清屋里的情况,太子从她背后贴了上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从她胸前环过,紧紧地把她的身子箍在自己怀中。   叶蓉吓了一跳,拼命挣扎,却一点儿也挣脱不开身后那人的钳制。她几乎要魂飞魄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本来怀疑叶芊和人在此处偷偷见面,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结果叶芊没进屋就走了,她心中疑惑,在门口听了听,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像有人的样子,她想着进来看个究竟,怎么会被人给抱住了?   太子一口咬住她的后颈,嘴里含糊地说道:“小宝贝,小芊芊,孤想了你好久了,今日就让孤吃个痛快吧。”   小芊芊?孤?天啊,是太子,太子想要动叶芊!脖子上传来剧痛,叶蓉大喊:“不,我不是叶芊!”可是她的嘴巴被太子死死地捂住,只能发出“唔,唔唔唔唔唔!”的声音。   太子的牙齿咬进了她脖子上细白的嫩肉里,尝到了一丝甜蜜的鲜血,他满意地抬起头,“小芊芊,别挣扎,孤不会弄死你的。”这个小丫头太过诱人,他要留着她的命,直到自己失去了兴趣。   太子把叶蓉拖到床边,将她重重地抛到床上,叶蓉的后脑撞在床板上,即便隔着床褥,她也撞得头晕眼花,险些晕了过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又捂住了她的嘴,随即,太子沉重的身子压了上来。   叶蓉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的眼睛本就和叶芊生得有些像,这样睁得圆圆的,更是看不出来本来的形状了。   太子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他的眼睛已经通红,有些看不清身下的小姑娘,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露了出来,此刻惊恐地望着自己,太子很是享受。   他的双腿死死地压制着她的身子,一手扯开了她的衣服,低头重重地咬了一口,舌尖舔了舔渗出的血丝,“小宝贝,小芊芊,今日,孤要登上极乐,至于你,就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第86章   叶蓉几次晕过去又疼醒, 太子却慢慢地清醒了,他一边动作,一边揉了揉眼睛,赫然发现身下那惊恐苍白的小姑娘根本就不是叶芊。   “你是谁?!”太子又惊又怒,他明明记得自己让人把叶芊带过来, 现在这个躺在自己身下涕泪横流的人是谁?   叶蓉愤恨地瞪着他, 要不是被折磨得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她真想挠死他。   太子顿时兴趣索然,就好像一个人本以为自己吃到的是龙肝凤胆, 结果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一盘叶子发黄蔫巴巴的水煮青菜。   他看了看身下的人,若是平时,这样的他也能将就,可现在心中落差巨大,他一点儿兴致都没了。太子抽身而起,径自穿好衣服, 回头看了看瞪着自己的女子,想着该不该灭口呢?今日这瑞王府来的都是官眷, 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不杀恐怕她会说出去, 自己不近女色的好名声可就没了;杀了又怕引起麻烦, 此时正是三法司联手调查瑞王之死的关键时刻, 在瑞王府的葬礼上, 死了一个官家女儿, 恐怕会让事情更加复杂。   他眼中的犹豫和杀意毫不掩饰,叶蓉浑身一个激灵,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床上,“我是叶芙的妹妹,殿下放心,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我谁也不会告诉的,就算为了姐姐,我也不会说的。”   叶芙的妹妹?怪不得有些眼熟,长得像叶芙,那眼睛的轮廓和叶芊也略有相似。太子倒不担心她说谎,因为没人知道自己和叶芙的关系,也只有她的亲妹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想到竟然是她,这样也好,那就不用杀了,自己也不用为难了。“管好你的嘴。”太子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叶蓉瘫倒在床上,歇了一口气,她怕有人会来,忍着浑身的疼痛,哆哆嗦嗦地把衣服穿好。就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冷汗直冒,她厌恶地扫了眼床上的一片狼藉,强撑着爬起来,走到一边的软榻,歪倒在上面。   叶蓉茫然地盯着屋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今天的事唤醒了她的记忆,她依稀记得大姐当年每次去见太子,回来都是昏迷不醒,后来好了些,能醒着回家,可是也要歇好些天才能缓过劲来。   原来太子也是这样对待大姐的!这太子分明是个野兽啊!   怎么办?都怪叶芊,本来太子的目标是她,自己此番遭遇,可以说是替她受过。想到叶芊,叶蓉满腔的愤恨委屈顿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没错,都怪叶芊!她明明是豫王妃,还要勾引太子,害得自己遭此横祸。   叶蓉一会儿恨不得把叶芊撕碎,一会儿又感到迷茫难过。这下该怎么办呢?告诉母亲?不,不行,告诉母亲的话,她就会和大姐一样,被母亲逼着去讨好太子,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今天这样的折磨。   绝对不能说出去,谁也不能告诉!太子最后分明是厌弃自己的,应该也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太子肯定不会说,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   想到这里,叶蓉惶惶然的心终于安定了些。她看见墙角的桌上有个铜镜,强撑着走过去,见镜中的自己头发蓬乱、面容惨白,跟个鬼一样,叶蓉咬着牙,把头发重新整理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太子弄的伤口都被衣服挡住了,没有露在外面。   叶蓉庆幸地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来了。只是自己现在走一步都无比疼痛,这样出去见人肯定不行,她看看天色,只好在这里歇一会儿,等天黑了再走。   叶芊和豫王早就离开了瑞王府,三太太梅氏等到申时也不见叶蓉的身影,还以为她自己走了,暗暗埋怨这三姑娘真是不懂事,既然是跟着自己来的,先行离开也该和自己说一声才是,害得她等了这么久。   梅氏回到四明街的宅子,三老爷叶承淐今日没有出门,在家里等她。   因为前年老太太过世,叶承淐要丁忧三年,要到明年秋季才能复职。本来以为老太太死得不是时候,耽误了自己在官场上飞黄腾达,没想到,瑞王突然死了,叶承淐顿时庆幸起来,老太太不愧是自己的亲娘,这是救了自己一命啊。   堂堂一个亲王,四皇子之一,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死了,要说是意外,叶承淐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更愿意相信是太子动的手,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太子既然杀了瑞王,那接下来肯定要清算瑞王的势力了,自己这一丁忧,可真是时候啊,正好逃过一劫。   “老爷今日没有出门吗?”梅氏问道,就算他丁忧,也不会每日待在家中,说是一个男人就应该去外面,待在家中会消磨意志。   “以后这瑞王府还是不要去了。”叶承淐叮嘱了一句。   梅氏换了衣服,“这次丧礼办完,也没什么要去的事了,自然也就不去了。”   “还有岳父那里,你也劝一句,既然瑞王已经去了,就早日改弦易辙,不要太固执了。”   梅氏有些为难,“父亲他性子倔强,并不听人劝,尤其这朝堂上的事,怎么可能听我的呢。再说,瑞王尸骨未寒,父亲这样做也未免太让人心寒。”   这父女两个,脑子都是一根筋,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得到瑞王重用的。叶承淐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改日我见了岳父,再好好劝劝他吧。”   ……   三法司联手,也没能查出什么来,最后找了几个工部的替死鬼,说是他们建造的龙舟不结实。   对于这样的结果,文帝的心里竟然有些隐约的庆幸。他也是经过夺嫡的血腥之路的,到最后,他的兄弟只剩下一个,身体还不太好,留下个儿子平郡王,早早就死了。所以,他现在是一个兄弟也没有了,他当然是不后悔的,要是自己不下手,那登上皇位的就是别人,死的就是自己。   正因为明白夺嫡的残酷,他才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样的路,到最后,四个儿子只剩下一个,想想就心痛。所以,他宁愿相信三法司调查的结果,太子和这件事无关。   尽管如此,他只要想到自己当时也有可能落水,就不由得想多了,现在老二已经去了,太子可以说是一方独大,要是不声不息地把自己弄死,那就可以登基了啊。不行,得给太子培养个对头出来,制衡他的力量。老三是不行了,自幼就是太子的跟班,看来,只能把老四培养起来了,正好弥补一下这么多年对他的亏待。   没过多久,豫王就被文帝命令去六部行走,虽然没有实职,但六部的事他都可以插手。   朝堂上一片哗然,众臣看太子和豫王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微妙。康王心里无比的酸,自己要比老四强太多了吧,可父皇宁可培养老四也不培养自己,说起来,也怪自己跟太子的关系太近了。太子倒是无所谓,老四这种性子,就算六部的尚书都让他兼任,他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了。   众人都拭目以待,等着看豫王是如何崭露头角,豫王却依旧一副纨绔作风,拎着那根镶金嵌玉的华贵马鞭,每日稍稍转悠一圈就跑了,偶尔遇到他“感兴趣”的事才会插手。   文帝是恨铁不成钢,常常把豫王叫到皇宫,耳提面命一番。   太子日渐得意,老二没了,老三是自己的跟班,老四不成气候,这朝堂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要不是顾忌着瑞王刚死没多久,怕别人怀疑上自己,他现在就想把那些和自己作对的朝臣处置掉。   太子按捺了大半年,等过完年后一开衙,就迫不及待地对原来瑞王的手下开始了清算。   其实自从瑞王去了之后,他原来的手下见风使舵,大都已经转投太子门下,除了几个格外顽固的,这里面以梅氏的父亲最为强硬,不仅不低头,还时不时地给太子找点麻烦。   于是,太子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梅大人。   太子手下自有能人,草菅人命、贪墨公银,随便罗列了几个罪名,梅大人就进了刑部的大牢待审。   “老爷,怎么办?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父亲啊。”梅氏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现在倒是着急了,当初自己多次劝岳父不要和太子作对,赶紧转投太子阵营,那个顽固岳父却偏不肯听,现在好了,被太子整进大牢去了吧,虽然说罪名还没定,这也不过就是迟早的事了。叶承淐最担心的是,这个死心眼的岳父会连累自己,眼看着到了今年秋季,他的三年丁忧就到期了,他可不想到时候被太子认成是瑞王一党。   不行,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得主动投靠太子才行。   “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平时主意最多,快想想该怎么办?”   叶承淐才不会想办法救岳父,这样不就把自己也拉进太子的对立面了吗。他随口说道:“我现在并无官职,如何能救岳父,就算有,我那点官位,也没办法在刑部说话,你还是去找四姑娘吧,她可是豫王妃,豫王得了皇命在六部行走,六部之事皆可插手,没准能救岳父。”   梅氏听了大喜,对呀,她可以去找叶芊帮忙! 第87章   梅氏急匆匆地去了济平候府, 没去思远堂,而是直接去了叶芊的院子。   她在侯府住了十几年,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叶芊的院子也是来过很多次的,只是这次来, 心情和以往大不同。   “芊姐儿, 三婶是来求你帮忙的。”事情紧急,梅氏顾不上绕弯子,当即把自己父亲关进刑部的事说了。   “三婶, 你别急, 先坐下。”叶芊给梅氏倒了杯茶, “三婶的意思我明白,可刑部的事我完全不懂啊。”三婶的父亲原本是瑞王一派的人, 此时被关进刑部,肯定不是简单地犯了事, 她可不能随便答应下来。   梅氏紧紧握住叶芊的手, “芊姐儿, 我父亲他是被冤枉的,他向来正直,怎么可能草菅人命、贪墨公银, 说白了, 这不过是派系争斗罢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 这刑部的事豫王殿下不是可以插手的吗, 芊姐儿替我牵个线,求豫王殿下救救我父亲,不管要多少银子,我都愿意。”虽然梅府被查封了,可当年她出嫁时,父亲给她置办了不少的嫁妆,正好可以拿来救父亲。   “不是银子的事。”叶芊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梅氏牢牢攥住不放,“豫王殿下他……三婶也知道,殿下他从来不参与这些的。”豫王虽然偶尔插手六部的事,但并不多,而且是他兴致来了才会管一管。   “芊姐儿,你就帮帮三婶吧,芊姐儿要是不答应,三婶就给你跪下了。”梅氏作势要起身。   “哎,别,”叶芊忙拦住她,“我可以给豫王殿下传话,可殿下是怎么想怎么办,那可不由我说了算的。”豫王早就叮嘱过她的,要是有人求到她头上办事,推脱不过的就只管应下来,推到自己身上就行,毕竟,谁也不敢来为难一个亲王。   梅氏满眼的感激,“只要芊姐儿肯传话,那就够了。”   叶芊想先送走梅氏,再动身去豫王府,可梅氏却非要和她一起出门,叶芊知道她是怕自己拖延,干脆就随她了。   坐着马车到了王府,叶芊轻车熟路地去了豫王的书房。   “言哥哥。”自从过了年,叶芊慢慢有了大姑娘的自觉,不再往萧言风身上爬了,以前她来了,都是直接坐在他的膝头,这次却规规矩矩地坐到了窗下的软榻上,“你在忙吗?”   “不忙。芊芊是不是有事?”萧言风看看叶芊,小丫头十二岁了,身子有了抽条的苗头,眉眼慢慢地长开,圆圆的脸也开始变了,此时坐在窗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肌肤像牛乳一般白皙。   “嗯。就是三婶家的事,她的父亲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托我给言哥哥带话,希望言哥哥能出手相助,她愿意出银子。”   萧言风从紫檀木的大圈椅里站起身,走到软榻坐下,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小丫头不肯过去,他就过来,他可不喜欢两人说话还隔着那么远,“这件事,芊芊是怎么想的?”以后这样的事少不了,等她成了皇后,不知会有多少命妇想要求她,哪些事能应哪些事不能应,得慢慢让她适应。   坐着马车过来的路上,叶芊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救不救梅大人,不是看我和三婶的情分,而是看言哥哥在朝堂上的布局。言哥哥虽然得了皇命在六部行走,可却很少插手六部的事,肯定是不想走上瑞王的老路,我也不想看着言哥哥冒险,这件事,如果让我说,不能帮。”   “芊芊真聪明,我确实不想现在就和太子对上。”豫王伸手摸了摸叶芊的头,叶芊赶紧躲他的手,“这是白珍费了好大劲给我梳的新发式,言哥哥别弄乱了。”   小丫头这是爱美了。萧言风笑着捏住了她的小鼻头,“这里总不会乱了吧?”   叶芊拍开他的手,皱了皱鼻子,“不会乱,但是总捏的话,会变难看的。”   萧言风一笑,手顺势去了她的耳边,捏住了肉乎乎的小耳垂,“这里呢?”   叶芊白了他一眼,每次他总要动动手的,拦不住。   “梅大人我是不会救的,若是三夫人再去找芊芊,芊芊尽管推在我头上便是。”倒不是他真管不了六部的事,这一年,虽然表面上他插手管的事不多,但六部里却都安插了人,更何况,早在这之前,他已经有不少的忠实手下了。豫王想了想,“不说这件事了,前阵子平郡王添了个儿子,后天就是满月了,芊芊和我一起去看看。”   “平郡王儿子的满月宴?”叶芊颇有些疑惑,比豫王大的三位皇子都有子嗣出生来着,没见他带自己去看过谁,这平郡王不过是他的堂兄,怎么倒要去了?   萧言风双臂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纤细的肩头,“我想芊芊陪我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低落,叶芊一下子心软了,“好啊,那后天我早点过来,陪言哥哥走一趟。”   次日,梅氏就又来了侯府,叶芊告诉她已经转告豫王了,但是豫王说自己办不了。   梅氏大失所望,可她也不能强迫豫王,只好回家找叶承淐商量。   叶承淐一听豫王不打算管这事,心中有数了,如此说来,岳父就不可能从刑部出来了,毕竟谁还能和太子作对呢?他早就做好了放弃的准备,岳父出不来没关系,只要不连累自己就好,此时却装作忧虑的样子,“我倒是有几个朋友,或许可以一试,只是……你也知道,把岳父送进刑部的是太子,我们可以尽力,却不能保证成功,而且可能会花费不菲。”   “不怕花银子!”梅氏激动地站起来,把自己存放嫁妆的库房钥匙翻出来递给叶承淐,“老爷需用多少,尽管拿去,只要能救父亲就行。”她想了想,又翻出十几张地契来,交给叶承淐,“这是些铺面和宅子,要是不够的话,老爷把这些变卖了就是。”   叶承淐心头一阵狂喜,梅氏的嫁妆有多丰厚,他是知道的,只是以前有岳父在,他不敢打这些嫁妆的主意,最多是从这里面得个玉佩或者砚台之类的小东西,现在,这所有的嫁妆都到了自己手里了。   他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让梅氏看出端倪,“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营救岳父的。”   又过了一日,叶芊早早去了豫王府,陪着他去参加平郡王儿子的满月宴。   平郡王是豫王的堂兄,比豫王大六岁,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倒是没想到豫王会来,很是热情,叶芊则是去了内院,还见到了胖乎乎的小娃娃。   “这孩子真是可爱。”叶芊笑着夸奖,她只是在旁边看了看,却并没有伸手去抱,自从有了弟弟她就知道,不要看小孩子可爱就去抱,人家的父母未必愿意。像是有时候家里来人,想要抱弟弟,她就生怕别人不熟练,抱得弟弟不舒服了。   平王妃二十来岁,生得温婉端庄,穿着一件大红牡丹纹缂丝袄裙,鲜艳的红色衬得她面色极好,耳朵上挂着的翡翠坠子绿得沁人心脾。这已经是她的第二个儿子了,她应对起来一点都没有手忙脚乱,优雅地笑着招呼叶芊喝茶,“别看这孩子现在老实,那是他睡着了,要是饿的时候,能把房顶哭塌。”   叶芊笑道:“小孩子都这样了,我弟弟刚出生也是如此,只要饿了就是哭,不吃到嘴就不停。”   “可不是嘛,我们家老大也是如此。”   闲话了一会儿,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来,毕竟不是很熟悉,叶芊略坐了坐,就和豫王离开了。   “芊芊见到那孩子了吗?”马车里,豫王握着叶芊的手,仔细地看着她的神色,好像是想要知道她喜不喜欢那孩子。   叶芊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看不出什么,点点头,“见到了,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睡觉,很是老实,看起来很可爱,长相感觉不像平王妃,应该和平郡王长得像,我觉得他和言哥哥也有那么一点相似。”毕竟都是皇家出来的,长得像些很正常。   豫王自然知道那孩子是长什么样的,在前世,那孩子成了他和芊芊的儿子,在皇宫中不知和他们两个度过了多少岁月。不过,前世他过继那孩子的时候,孩子都十岁了,因为芊芊先天不孕,尝试了许久也不能有孩子,他又不想纳妃,干脆过继了一个儿子。这一世,他想早日让芊芊认识那个孩子,常常和那孩子见面,也许能更早地培养出感情来,到时候也可以早点过继,让芊芊和那孩子像真正的母子一样。   “芊芊喜欢他吗?”豫王问道。   叶芊总觉得他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似乎很担心自己不喜欢,“喜欢啊,小孩子都很可爱的,不过,他还是没有硕哥儿可爱。”在她眼里,弟弟才是最可爱的小孩子。   “我以后多带芊芊来,相处熟悉了,芊芊肯定会更喜欢的。”可惜硕哥儿毕竟不是皇家的孩子,没办法过继,就算过继了,也堵不住那些大臣的口。前世,他是不想过继三个哥哥的孩子,这才选了平郡王。   虽然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想让自己去喜欢那个小孩子,叶芊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她从来都是信任他的。 第88章   直到春季结束, 梅大人也没能从刑部大牢出来, 梅氏心急如焚,却不敢催着问叶承淐, 因为他现在越来越不耐烦了, 问得急了还会发脾气, “把岳父弄进大牢的是太子,哪能那么容易救他出来,你要是信不过我, 那你去找别人帮忙好了。”   梅氏自然不敢再问, 生怕他真的撂下不管了。两人成亲这么久, 虽然没有孩子, 但一直恩爱,现在叶承淐却越来越暴躁了,完全不像以前那样温柔小意,梅氏想着, 也许是因为营救父亲这件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吧,毕竟是从太子手下救人, 像他说的,哪能那么容易呢。   叶承淐丁忧以来,白天很少在家中待着,现在更是早出晚归,梅氏以为他定然是为了父亲的事情奔波, 对他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老爷可用过晚膳了?”梅氏一边帮着叶承淐更衣, 一边问道, 虽然他每次这个时间回来,都是在外面用过晚膳的,她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快去吩咐人准备吃的,我可真是饿了。”   “老爷还没吃饭?”梅氏很是惊讶,忙去亲自吩咐厨房,准备叶承淐喜欢的饭菜。   叶承淐有些兴奋,在屋里转了两圈才平复下来。到了今年秋季,他的三年丁忧就满期了,但是起复的话并不是官复原职,只是说可以回到官场了,可原来的位子上早就有人了,只能谋取新的差事,至于说能去哪儿当差,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肥差自然是人人都想去。   这几个月叶承淐一直在为了起复时的官职操心,原本有岳父在,他肯定能在瑞王手下谋到好差事,可现在岳父自身难保,当然帮不了他。他拿了梅氏的嫁妆,想要疏通门路,可人家生恐和他扯上关系,进而被太子认为是瑞王一党,哪里敢接他的银子。   叶承淐总算想明白了,他要是不主动投靠太子,是不可能谋到差事的,别说是肥差了,就是闲职也轮不到他。   叶承淐下了决心,到处钻营,终于让他和太子门下的一个重要幕僚搭上了话,那幕僚说了,太子最近正为了梅大人的事烦忧,梅大人坚称自己是无辜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都只是别人的栽赃而已,现在要是再有个人证就更好了。要是叶承淐肯出面作证,就是立了一功,等事成之后,他会把叶承淐引荐给太子。   岳父当年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帮着太子陷害他好像有些不好,再说,梅氏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念头在叶承淐的心中一闪而过,连一息的时间都不到,叶承淐已经答应下来了。   一想到自己终于走通了门路,搭上了太子,只等秋季三年孝期一过,就可以重入官场,到时候他是所向披靡的太子殿下的人,在官场上一定会顺风顺水的,叶承淐就忍不住地高兴。   “老爷遇到喜事了?”梅氏吩咐完回到屋里,见叶承淐似乎面有喜色,随口问了一句,她突然又想到什么,激动地问道:“是不是我父亲的事有进展了?”   叶承淐一顿,若无其事地笑道:“只是有了一点点进展,也说不上喜事,别急,再等等。”   又过了一个月,梅大人的案件有了重大进展,因为他的女婿亲自作证,这下梅大人草菅人命、贪墨公银不仅有了物证,还有了人证,证据确凿,判死刑,秋后问斩。   这件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梅氏听到的时候当场就晕了过去。   “老爷,真的是你指证了我的父亲吗?”梅氏一醒来,就疯了似的找叶承淐,在书房里见到了他,叶承淐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梅氏来了,叶承淐重重地叹了口气,“夫人,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真的是你?!”梅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嫁给他这么多年,两人从未红过脸,父亲对他也是大力提携,没想到,最后害了父亲的竟然是他。   “我也是被人逼的,那人说了,要是我不作证,就要派人杀了你。”叶承淐看着梅氏,目光无比沉痛,“我不怕死,那人要是说要杀我,我宁可死了也不会背叛岳父。可是他说的是要杀你,我绝对不能看着你死,那比剜我的心还难受。”   “你、你……”梅氏不知该说什么,自己的夫君陷害父亲,她恨不得一死谢罪,可叶承淐话里的深情,又让她觉得有一丝留恋。   过了几日,梅氏来了济平候府。   孟氏正在哄叶硕认字,听到院子里丫鬟报“三太太来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待梅氏进了屋,孟氏不由得大吃一惊。   梅氏嫁进叶家十几年,除了失去孩子的时候,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有叶承淐的恩爱,她眉宇间常常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娇俏,就像是未出阁的少女一般。现在的梅氏却让孟氏几乎认不出来了,双目佝偻,面色蜡黄,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倒像是将死之人。   “弟妹来了,快请坐。”孟氏招呼道,她对于梅氏也很是同情,派系斗争,落败的一方自然没有好下场,这是常情,没什么好抱怨的,可要是出卖父亲的是自己一直以为深情厚意的夫君,这个打击就太过沉重了。孟氏仔细看看梅氏的神色,要是她再知道,所谓的深情也是假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的住。   硕哥儿好奇地盯着梅氏,好半天才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每次来了都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三婶婶,他放下手中拿着的大字贴,跑到梅氏身边,抬着小脑袋担忧地望着她,“三婶婶生病了吗?”   “三婶婶没生病。”梅氏摸了摸他的头,抬眸又看孟氏,“我是有事来求芊姐儿的。”   孟氏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弟妹,梅大人的事……恐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知道。”梅氏垂下目光,“我是想求芊姐儿,能不能让我见父亲一面。”刑部大牢里的死囚,没有门路是不能见到的。   ……   次日一早,叶芊去了豫王府,对于三婶的请求,她还是想帮一帮的。   “言哥哥。”豫王没在书房,也没在他自己的院子,反而在叶芊的大院子里,“言哥哥怎么在这里?”   萧言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凤眸颇为幽怨,“芊芊不来看我,我只好在这里睹物思人了。”   叶芊有些愧疚,她现在慢慢大了,知道自己不该总是来豫王府,也知道自己其实不能和豫王一起睡,也不能抱他亲他,所以,现在来王府没有小时候那么频繁了。   叶芊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言哥哥,我其实……其实也是想你的,就是现在大了,不好常来。”   小丫头这是渐渐知事了。萧言风捏了捏她的手,她抽条以后,手没有以前那么肉了,“可是咱们是圣旨赐婚的,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还一起去了篷叶,出门整整一年,和别人自是不同。别的夫妻,直到成亲前都没怎么见过面,自然不像咱们这么亲密,他们那些规矩,咱们是不用守的,以前也没守过,以后也没必要再守。”   叶芊想了想,从心底说,她还是想常常见到他的,“那好吧,我以后多来看言哥哥就是了。”   萧言风见她应了,心中高兴,得寸进尺道:“我今日正好不出门,芊芊用过晚膳再回去。”   现在才刚用过早膳,他是想让自己在这里待一整天。叶芊点点头,把梅氏所求之事说了,“言哥哥要是能帮,就帮一帮她吧。”   “这是小事,过几天我给她安排。”   用过午膳,叶芊照例是要歇个午觉的,萧言风非要陪着,叶芊推不走他,也就由他去了,她这两天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也很怀念他温暖舒适的怀抱。   叶芊躺在他的怀里,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觉得肚子那种酸酸的感觉好像好了些,她满意地抿着唇一笑,闭上了眼睛。   萧言风直到她的呼吸绵长了,才睁开眼,在她发顶轻轻亲了一下,小丫头日渐大了,这样抱着她睡的机会越来也少了。他又是遗憾,又是期盼,盼着她快快长大,恨不得明天她就及笄了。   叶芊的身子扭了扭,脑袋在他身上蹭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萧言风的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小丫头这是睡得不太熟,要是睡得好,她是不会乱动的。   叶芊哼哼两声,又翻了个身,她本来侧躺在他怀里,现在变成平躺了。   萧言风拍不到她的背了,只好把她的手握住,小丫头难道是为梅氏的事忧心了?   过了一会儿,萧言风刚刚有了些睡意,叶芊又翻了个身,这次变成趴着睡了。萧言风好笑地轻轻板着她的身子,让她侧躺着。   刚放好没一炷香的时间,叶芊又哼了几声,萧言风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她的神色,见她小眉头轻轻皱着,脸上神色颇为隐忍,他顿时担心起来,她这是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了?   又过了半刻钟,叶芊的身子蜷缩起来,眼角也带着一丝泪,萧言风觉得不能让她这么睡下去了,轻轻唤道:“芊芊,醒醒。”   连唤几声,叶芊茫然地睁开眼睛,看见萧言风正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芊芊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没做噩梦啊。”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委屈地说道:“言哥哥,我肚子好疼。”她说着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身下有些异样,手指探了过去,摸到一小片濡湿,顿时脸色大变,“我、我尿床了?!”天啊,长这么大还尿床就够丢人的了,要是在萧言风面前尿床,她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萧言风这时已经闻到了一丝血腥气,他刚刚想到什么,叶芊的手指已经抬了起来,上面赫然染着红色,“啊,我、我受伤了!怪不得肚子疼呢!”   她颇为委屈地看着萧言风,却见他神色似是尴尬似是喜悦,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叶芊目瞪口呆,萧言风已经起身,出了房门,让绿翡进来服侍她。   “恭喜姑娘!”绿翡欢欢喜喜地褔了一礼,去大衣柜里拿了一套衣裙,从里到外都有,还有那女子特用的厚棉巾,那棉巾还是用最好最柔软的棉布做的。上次她在这柜子里看到,还奇怪王爷怎么会想到准备这些,结果自家姑娘这就用上了,现在她倒是庆幸,幸亏王爷提前准备好了。   叶芊在绿翡的服侍下换好衣服,萧言风已经把鹿医正叫来了,她刚才喊着肚子疼,他想了想还是让鹿医正看看才能放心。   鹿医正乐呵呵地来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女子的养生他也是研究过的,因为叶芊和豫王定亲时才八岁,他还专门研究了女子自幼该如何保养,不过,他多次给叶芊扶脉,小王妃的身体很好,不需要特别调养,他也就没多嘱咐什么。   扶了脉,鹿医正捋捋胡子,“小王妃的身体并不大碍,微臣开上两副温补的药,给小王妃调养一下就好。”他又叮嘱了一番,什么不能跑跳啊、不能贪凉啊,“小王妃别太大意了,尤其是这冰凉的东西,绝对不能碰,要是现在不小心些的话,将来成亲了,可能会与子嗣有碍。”   鹿医正语重心长,叶芊有些害羞,豫王却如遭雷击,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鹿医正,“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鹿医正有些奇怪地看看豫王,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微臣并不是危言耸听,太过冰凉的东西会引起宫寒,确实有些女子会因此而难以孕育子嗣。”   豫王听清楚了,他捏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指,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芊芊她,她能生育?”   “自然能生育啊,只要是女子就能生育。”鹿医正向来炯炯有神的黑亮小眼睛迷茫起来了,自家王爷怎么有些傻乎乎的,“不过,女子不宜生育过早,最好过了十六岁。”他顿了一下,突然想到王爷已经十八岁了,不会是他等不及,现在就想让小王妃给他生孩子吧,他警惕地盯着豫王,“十二三岁是绝对不行的!” 第089章   豫王抱着叶芊, 修长如玉的手掌轻轻捂在她的小肚子上,他的心潮澎湃, 无法平静。   他还记得前世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为了能有孕,芊芊不知道吃了多少药, 甚至还用了针灸术, 不管那药多苦, 那针多长,她都默默忍受了, 从来没有抱怨过。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没用, 当时也是鹿医正在身边,他说叶芊是先天不孕, 无法靠药物治好。不仅鹿医正这么说,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是这么诊断的。   鹿医正为人固执, 绝不可能被人利用或威胁而故意说谎,那芊芊当时确实是无法受孕的。可是现在看来,那并不是先天的,而是被人害了, 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让她的脉相看起来是先天不孕的样子。   是谁?是谁害了她?豫王在心里把所有可能的人过了一遍,叶府二房的人、皇后、淑妃……他无法确定是谁害的她,甚至连她是什么时候被害的都不知道。他又想到了前些天平郡王府的满月宴, 那个小孩子最后过继成了他和芊芊的儿子,因为是唯一的儿子, 顺理成章地成了储君,在自己驾崩后,估计也当上了皇帝。按照他最常用的思路,最后谁得了最大的好处,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难道是平郡王害了小丫头?有可能是芊芊之前在侯府受过暗害,像鹿医正所说,寒凉的东西会让她不容易有孕,后来自己登上皇位,平郡王看到了里面的契机,所以彻底害了芊芊不孕。   萧言风的目光变得幽深,不管是谁,要是让他查出来,定要诛其九族!   叶芊抬头看了看他,手指按在他皱起的眉头,轻轻抚平,“言哥哥别担心,鹿医正都说了没事,等会儿再把药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萧言风嗯了一声,把她抱得更紧了,幸好,幸好他重生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护好小丫头,谁也别想伤害她,“芊芊肚子疼吗?”   “不疼了。”叶芊歪着头想了想,“有些奇怪,言哥哥的手帮我捂着,好像很舒服,一点儿都不疼了。”他的手暖暖的,原本冰凉酸胀的小腹已经完全舒缓了。   “那我以后都帮芊芊捂着。”萧言风的心重新满足起来,小丫头还好好地在自己的怀里,那么依赖和信任自己。   ……   叶芊回了侯府之后,绿翡立刻就去思远堂,把这件好事禀告给孟氏。   孟氏大喜,小女儿这是长大了!她高兴地起身,急匆匆就打算去看叶芊,叶硕跟在她身后,到了院子门口却被孟氏给抱住了,“姐姐现在有些不舒服,娘要去看看她,硕哥儿不能去。”她有好些女子间的私密话要叮嘱宝贝女儿,这个臭小子可不能听,别看他现在小,心眼子却多,有时候不经意说的话,就被他记住了。   一听姐姐不舒服,叶硕着急了,死活非要去看姐姐,小身子拼命往院子外面拧着,孟氏差点抱不住他。   孟氏无奈了,这臭小子和叶芊的脾气很像,别看平时乖的很,却有自己的主意,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她只好把他放在地上,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去看叶芊,“等会儿看过姐姐,硕哥儿就得回来,知道吗?”那些要叮嘱的话,她只能等小儿子走了再和宝贝女儿说了。   叶硕只想赶紧去看看“不舒服”的姐姐,闻言点点头,“知道了,看过姐姐就不打扰了,让姐姐好好休息。”   叶芊在豫王府已经服了药,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了,就是有些软软的倦怠感,歪在软榻上看书。   叶硕“蹬蹬蹬”地跑了进来,扑到她的软榻边,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很是担忧的样子,“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了?”   叶芊大惊,他还这么小,怎么就懂了?   叶硕胸有成竹地介绍了自己的经验,“吃撑了也不怕,只要去净房释放了,很快就好了,我每次都是这样的。”   “每次?硕哥儿都有哪次吃撑了?”   “就是上次吃那个——”叶硕及时打住,抬头就看见了母亲,正危险地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呵呵,也没哪次啦,我就是安慰安慰姐姐。”他的小手摆了摆,小身子警觉地退后了几步。   孟氏哼了一声,决定以后要好好盯着他,宝贝女儿也爱吃,每次不注意就在偷吃点心,但是从来没把自己吃撑到肚子疼过,这臭小子没有女儿乖!   闲话了几句,孟氏就把叶硕给打发回去了,没了碍眼的人,这才拉着叶芊的手,细细地叮嘱她要注意的事。   下午济平候回到内院,见小儿子正乖乖地拿着大字贴认字,小手指还描画着大字的笔画,一副很是认真好学的样子。看见他也是乖巧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父亲回来了。”   济平候几乎以为自己走错门了,这小子根本不爱认字,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乖,今天这是怎么了?   叶硕和叶芊小时候一样,有种敏感的直觉,虽然父亲没说话,他已经开始解释了,“姐姐不舒服,不能调皮添麻烦。”   宝贝女儿病了?!济平候脸色一变,转身大步出了房门,却正好遇到回来的孟氏。   “芊芊怎么了?”济平候着急地问道。   却见孟氏笑眯眯地,一点儿都不紧张,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济平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宝贝女儿大了,明天叫珍宝阁和霓裳阁的人过来,给女儿多做些衣服首饰,女孩子大了也就爱美了,芊芊喜欢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别拘着她。”   孟氏好笑地看看他,女儿向来最得宠,从来也没人拘着她,“过几天再让人来,做衣服还要量体,让她休息几日再说。”   “我糊涂了,夫人说的是。”他一时激动,忘了小女儿最好歇上几日了。   珍宝阁和霓裳阁的人不能来,他却可以去,次日一早,济平候就去了珍宝阁,精心挑选了几套首饰,有给爱女的,也有给娇妻的。   济平侯府其乐融融,四明街叶府里的梅氏却是痛苦难捱。   叶承淐可能也是有些愧疚,这两日都在晚膳前就回府了,陪着她一起用晚膳。   梅氏根本就没有胃口吃东西,不过叶承淐一番好意,为了陪她特意早早回府,她还是坐到了桌子边,拿起了筷子。   梅氏有一口没一口地拨着碗里的米饭,鼻子却闻到一股兰花的幽香,是一种女子用的香粉味道。梅氏的手顿了一下,男人们在外喝酒,有时难免会喝花酒,有陪酒的女子倚在男人身边劝酒,要是往常,她肯定会撒娇,让他不许和任何女子亲近,现在她却没了这个心情,罢了,这都是小事,他向来洁身自好,就算有陪酒的女子,他也不会真的动她的。   可是没想到,接下来连续几日,梅氏都在叶承淐身上闻到了兰花香气,她这才警觉起来,难道是同一个女子?陪酒女子又不能按自己的心意选择客人,除非叶承淐专门点了同一个人来服侍,难道他对那女子动了心?   梅氏把这几天见到叶承淐的情形仔细地想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身上没有酒气!   就算他自己没有喝酒,只是别人在喝,但身上染了香粉味,也必然会染上酒菜的味道。   那女子……不是陪酒女! 第090章   究竟是谁害了自己的芊芊不孕, 豫王想了好久。前世的事过去太长时间,他已经没有线索了, 不过, 好在芊芊现在还好好的,他要保护好她, 这次万万不能再被人害了。   叶府二房的人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 这种厉害的手段连鹿医正都没看出端倪, 他们应该没有这样的好本事。淑妃自从瑞王去了之后,已经差不多疯了, 就算没疯也该冲着皇后和太子去。至于皇后, 倒是最危险的,康王是太子的忠实跟班, 皇后要是把自己视为太子唯一的障碍,没准会对芊芊下手。   还有平郡王, 到底是不是他?要知道,得了最大好处的可是他。   也许前世成亲前,芊芊是在侯府的时候被害过,导致她难以受孕, 登上皇位时自己还没有孩子, 又坚持不肯纳妃,芊芊成了后宫唯一的女子。这时候如果害她彻底不孕,而自己又不肯纳新人, 就只能过继了。   太子、瑞王和康王都有儿子,可是他前世登上皇位是和这三个人都斗过的, 尤其是太子,两人在朝堂上斗了个你死我活,他断然不愿意过继他们的儿子。   除此之位,就只有平郡王了,他是自己的堂兄,不是那种隔了老远的堂兄,两个人可是同一个祖父,父皇和平郡王的父亲是亲兄弟。   难道是平郡王在自己登上皇位之后,看到了这其中微妙的契机?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自己坚持不肯纳新人入宫,无数朝臣都反对,当时济平候还没有从女逻国回来,芊芊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平郡王却公开地表示支持自己。   到底是谁已经不可能去查清楚了,现在只能护好小丫头。   他为了防止皇后暗害母妃,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了自己人,如果她要害芊芊的话,他应该会提前收到消息。太子身边自然也有他的人,连康王身边都有,但是平郡王身边却是没有的。无论前世还是今世,他从来没有防备过这个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堂兄。   豫王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重生以来,他亲手织了一张大网,笼罩在京都上空,他相信自己的这张网是疏而不漏的,现在看来,也许过于自信了,有些事情可能是他没有想到的。   好在现在还不晚。豫王随即吩咐,安排几个人进平郡王府,就算只是粗使的仆从,不能近身服侍主子,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也比完全没人的好。   他想了想,又派人去“幼”字组问问,看有没有人愿意进平郡王府的,尤其是里面的那对双胞胎,虽然只有六七岁,但生得极好,聪明伶俐,要是去了平郡王府,没准会派去服侍小主子,得到小主子的喜欢。   “幼”字组是他手下的暗卫组,因为暗卫是要自小培养训练,刚刚收来的小孩子就进了“幼”字组,过上几年,有天赋的再进正式的暗卫组,没天赋的就安排其他的差事,像这种进平郡王府,不需要特别的身手,只要机灵就行。   没想到那对双胞胎不愿意,说要继续留在暗卫组。豫王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就由她们去了。这对双胞胎名唤二萍三萍,她们原本有个姐姐,叫大萍,父母双亡,又无其他长辈照料,姐妹三人相依为命。两个妹妹还小,日子本就艰难,结果有一天大萍还被太子害了,扔出来的时候只剩了半口气,没多久就死了,他把二萍和三萍收进暗卫营,也是看她们太小,没法活下去。   豫王又派了一组人,在平郡王府外盯着,看有没有什么人和平郡王或者王妃交往密切。   随后,豫王叫了鹿医正过来。   “有没有什么药物,或者方法,能让女子不孕,但是却看不出被人暗害过,看起来却是先天不孕?”   鹿医正黑亮的小眼睛惊恐地盯着豫王,他什么意思?前两天小王妃刚刚初潮,他今天问这个是想害小王妃不孕?这也太歹毒了!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告诉他!   豫王何等聪明,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我认得一个女子,她对我很重要,她成亲后一直没有孩子,吃了很多药,还针灸过,都不见效,请了高人扶脉说是先天不孕,而且她成亲几十年,真的没能生出孩子来。”   鹿医正这才放松下来,不是小王妃就好,而且,他说“成亲几十年”,显然也不是他的红粉知己。   豫王又道:“她的境况复杂,家中姐妹都没这毛病,所以,我怀疑她是被人暗害的。”   鹿医正捋着自己的小胡子想了半天,“微臣从未听过这种东西,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微臣不敢说肯定没有。”   豫王早就料到如此,鹿医正如果知道的话,前世就会提出来了,他只是想让他留意着这件事,“那你回去慢慢想,也许就想出来了。”   鹿医正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快速地转动了,冥思苦想到底什么药能造成这样的脉相,见豫王摆了摆手,提着自己的药箱子茫然地出了门,连行礼也忘了。   四明街   叶承淐像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就出了门,他并未在大街上停留,骑着马一路缓行,半个时辰后,进了一个胡同,熟门熟路地进了里面的一家,却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梅氏掀开车帘看了看,这是一个看起来不大不小的宅子,整齐干净的大门,门上并没有什么标记。   梅氏下了马车,朝着大门走去,她的两个大丫鬟也连忙跟了上去。   守门的是个婆子,笑着迎了上来,看见梅氏的脸,顿时面色大变,好像见了鬼一样,嘴巴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氏没有理会她,径直进了宅子。   这宅子看起来是三进的结构,外院是个很小的院子,梅氏没有去查看外院的几个房间,直接穿过月亮门,进了内院。   院子里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玩耍,梳着丫髻,头上簪着金珠花,穿着一身桃红的裙子,她抬头看见梅氏,好奇地打量她一眼,扭头朝正屋喊道:“爹,娘,来客人了!”   叶承淐从里屋出来,刚跨出门就看见站在院中的梅氏,顿时愣在当场,脸色大变,她怎么来了?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老爷,谁来了?”娇柔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穿着湖水绿衣裙的女子出来,站在叶承淐身边,她生得很美,身姿窈窕,瓜子脸,皮肤很是白皙,一双眼睛盈盈若秋水,随意地瞥了一眼梅氏,白如削葱的手指很自然地搭在了叶承淐的胳膊上。   “她是谁?”梅氏定定地盯着叶承淐,她觉得自己喉咙又干又涩,还带着一股隐约的血腥气,声音一出口,就像指甲刮在桌面上一样难听。   跟着梅氏来的两个大丫鬟也傻了眼,夫人非要坐提前雇好的马车悄悄跟着老爷,她们还觉得奇怪,原来老爷在这里养了外室吗?亏她们还以为老爷是个情深意重的,竟然瞒着夫人养外室,这可比纳妾还让人难以接受!   叶承淐脸色铁青,“你来这里做什么?!快些回去!”他没想到梅氏会找到这里来,原本他的计划是等到秋季梅大人真的处斩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梅氏的,到那时,她没了父亲,只能依靠自己这个夫君,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现在虽然梅大人判了斩刑,但事无绝对,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呢。   那美丽的女子惊讶地看着梅氏,“难道……这是姐姐吗?”这个笨女人终于来了!以前有梅大人在,叶承淐不敢把她带回去,她也不敢出现在梅氏面前,以梅大人那种疼爱女儿的性子,没准就把她给活活打死了。可笑的是,十几年了,这个女人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现在可不一样了,梅大人入了狱,秋后就要问斩,再也没人给梅氏撑腰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了。为了引梅氏出来,她每天都在叶承淐的衣服上偷偷蹭上兰花香粉,果然把她引了过来。   “谁是你的姐姐?!”梅氏的手指颤抖地抬起来,指着叶承淐,“难道你每日早出晚归,就是来这里……来这里鬼混吗?你们、你们真是不知廉耻!”不用再说什么,她已经明白了,更何况院子里的那个小女孩还喊了“爹娘”。   “姐姐!”美丽的女子扑到梅氏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她的裙角,仰起脸哀婉看着她,“姐姐不要怪老爷,要怪就怪我吧。当年我全家落难,只剩下我一个,是老爷他救了我的性命。我一个孤身女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老爷,这才以身相许的。”   “全家落难,孤身一人?原来他每年团圆节来看的人,是你吗?”梅氏喃喃地说道,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正在出窍,几乎要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场噩梦还是真实。   “实在是孩子们每到团圆节就闹得厉害,吵着要爹爹,老爷这才来看看孩子们的。姐姐要是气了,就打我吧,打我出出气好了。”她的眼中泪光点点,看起来委屈极了。   “不要打我娘!”七八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梅氏,梅氏精神恍惚,险些被她推倒,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两个大丫鬟忙扶住她。   “谁要打我娘?!”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梅氏身后冲进院子,他原本是在外院,隐约听到动静,结果一进来就听到有人要打自己的娘,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眉毛都立了起来。   梅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两个孩子,她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你多大了?”   “我叫叶砚,妹妹叫叶茹。我快十三岁了!”少年挺起胸脯,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的母亲。   十三……十三了……   梅氏的嘴咧了咧,似哭似笑,这个少年是叶承淐的儿子,比自己肚子里失去的那个孩子还要大,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比自己有孕的日子还要早。   叶砚、叶茹,他给这两个孩子取名,全然是按照叶府的规矩来的,看来,他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两个孩子记到族谱上的。想必,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他也并不伤心吧,毕竟,那个时候,他的儿子已经出生了…… 第091章   梅氏呆呆地看着怒目而视的叶础和叶茹, 叶承淐有外室,还有孩子, 那这十几年的恩爱缠绵又算什么?   “砚哥儿, 不得无礼!”美丽的女子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她、她是你们的母亲。”   “她才不是我们的母亲!娘, 你不要我了吗?”叶茹说着, 大哭起来。   叶砚忙过来哄她, “妹妹不哭,咱们不认别的女人做娘。”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低声抽泣, “娘哪里是不要你们, 娘也舍不得,只是——”   女儿哭了, 最爱的女人也哭了,叶承淐沉着脸走了过来, “你先回去。”   梅氏没有动,她看着叶承淐,目光发直,似乎有些不认识他了。   叶承淐恼怒地拉住她的手朝外走去, “走, 跟我回去。”   叶茹哭得更大声了,“爹爹不要走,爹爹不要我和娘了吗?”   那女子抓住梅氏的衣袖, “老爷让姐姐进屋喝杯茶吧,姐姐既然过来了, 总要喝杯茶再走。”她好容易把梅氏引过来,可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总要说一说如何安置自己才对,至少两个孩子是要认祖归宗的。   叶承淐看梅氏毫无反应,想了想,拉着她进了屋,那女子也跟了进来,却把两个孩子挡在外面。   梅氏如行尸走肉般坐在椅子上,木然地看着那女子端了杯茶送到自己的面前,“姐姐,请喝茶。”   梅氏没有接那杯茶,那女子就一直端着,慢慢地,她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显然是端不住了,她咬着唇,努力地抬着手臂,不肯放下。   叶承淐看不下去了,“阿苑,放下吧。”   阿苑的小脸有些发白,却坚定地摇摇头,“是妾身对不起姐姐,姐姐不肯喝茶,那就是还没有原谅我,妾身不能放。”   梅氏的眼睛眨了眨,她的脑子好像终于有了一丝清醒的意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是要向我行妾礼吗?”女子要想成为男人的妾室,必须正式向主母跪着敬茶,主母喝了她的茶,她才算是有了妾室的名分。   阿苑愣了一下,随即跪了下来,将手中的茶举得高高的,“如果姐姐不嫌弃,阿苑愿意服侍姐姐。”就算做妾也没关系,只要光明正大进了叶府,朝夕相处,这个笨女人早晚会被自己处理掉。   “你做梦!”梅氏抬手一拨,那杯茶顿时翻了,正泼在阿苑的脸上,白皙莹腻的脸上沾上了几片茶叶,湖水绿的衣裙也湿了一片,看起来狼狈极了,幸好那杯茶她捧了半天,早就不烫了。   “阿苑!”叶承淐忙拿了棉巾子来给她擦拭,一边擦一边瞪着梅氏,“你太过分了!你眼里还有我吗?”   “那老爷眼里可曾有我!”梅氏嘶声问道:“老爷为什么不像个正常的男人那样,规规矩矩地纳妾,却偏要偷偷养外室?不仅养了十几年,孩子都十三岁了,老爷将我置于何地?!”   叶承淐手里的棉巾子一甩,“我要是纳妾,你会同意吗?恐怕是又哭又闹,没准还会回娘家,求岳父做主吧?”   “老爷从未提过,只说怕我会闹,就养了外室,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梅氏也不甘示弱,“老爷怕的不是我,是我父亲吧?老爷在官场上还指望着我父亲提挈,所以不敢让他失望,这才没有提纳妾的事吧?”   这句话说的是事实,却正好戳到了叶承淐的心窝子上,大大地伤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叶承淐冷哼一声,“我靠他提携?哼,我现在逍遥自在,等三年丁忧期满就能走马上任,你那父亲又在哪里呢?我今年秋季回到官场的时候,他会去哪里呢?”   秋季正好是梅大人问斩的时候,叶承淐这话实在是太过刺心,梅氏尖叫一声,抓起桌上的空茶杯就朝着叶承淐砸了过去。   “老爷小心!”阿苑惊叫一声,心里却乐开了花,吵吧,打吧,闹得越凶越好!虽然叶承淐口口声声说最爱她,家里那个只是联姻而已,甚至他还故意害她小产,使她不孕,为的就是让梅氏心生歉疚,梅大人在官场上尽力地提拔他,也是为此,既愧疚女儿不能给他延续香火,又感动他深情不移。但是她总担心叶承淐对梅氏也有了感情,毕竟,一个男人常年累月地对妻子做着温情脉脉的样子,没准心里会真的生出些柔情来。   茶杯正朝着叶承淐的头而去,叶承淐连忙一躲,那茶杯打在他的肩头,又滚落在地面,碎成了几瓣。   当着最爱女子的面被打,叶承淐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了,额头青筋暴跳,怒道:“阿苑确实不能做妾,她温柔贤淑又聪慧知礼,做妾太委屈她了,要做平妻才是!”   梅氏目瞪口呆。   阿苑差点乐出声来,忙苦苦忍住,惊讶地捂住嘴,“不可,老爷不必为难,妾身愿意做妾,服侍姐姐。”   叶承淐本是一句气话,但是看到梅氏傻眼的样子,心里却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感,这么多年,他在梅氏前面一直是温柔小意,有时心中烦躁,还要耐着性子哄她高兴,直到今天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一听阿苑劝他“不必为难”,心中豪气顿起,以前接阿苑回府确实为难,现在却不同了,那个家是他说了算的!   叶承淐冷哼一声,“你无子,且妒,七出之罪你犯了两条,早就够我休妻两回了!你要是不同意阿苑做平妻,那就回你们梅家去好了,我自会送你一纸休书!”   回到梅家?梅家早就被查封了,父亲定了罪之后,更是直接查没,现在哪里还有梅家?   一纸休书?要知道女子被休,她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就是她自己的嫁妆,也是要留在夫家的,只有和离才能拿到出嫁时父母准备的嫁妆。说起嫁妆,那些都已经被叶承淐转移了吧,打着救父亲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从自己眼皮底下拿走了,就算是和离,她也拿不回自己的嫁妆了。   梅氏手脚冰凉,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地冻成了一坨,又被叶承淐重重地敲了一棍子,那冰坨立刻碎成了一地冰碴。   什么都没有了……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叶承淐看着梅氏空洞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的豪气散了,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了上来,他甩了甩袖子,“你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的了。”   ……   梅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四明街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关了多久,她蹒跚着找到叶承淐,形容虽然憔悴,脸上的表情却相当镇定,“我同意她做平妻,只是,请老爷在我父亲走后,再正式把她接过来。”   叶承淐略一迟疑就答应了,等岳父处斩之后自然更稳妥,阿苑那边也不差这些天。   过了几天,梅氏去了刑部大牢,有了豫王的安排,她很顺利地见到了父亲。   “爹爹!”梅氏隔着栅栏,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爹爹,女儿对不起您。”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梅大人叹了口气,手穿过木栏想要把她扶起来,“快起来,让爹爹好好看看。”   梅氏抬起头,强忍着眼泪,她为了看起来气色好,脸上上了很重的妆,要是眼泪流下来,可就花了。   “我的宝贝女儿瘦了,头上的发钗也旧了,该换新的了。”   “爹爹……”   “别哭,成王败寇,爹爹没什么好抱怨的,你也不用记挂爹爹,以后和承淐好好过日子吧,不要抱怨他,他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听爹爹的……”   ……   秋风起,梅大人处斩的前一晚,梅氏盛装打扮,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大桌饭菜,恭恭敬敬地请叶承淐坐在上首,举起酒杯道:“老爷,今日是咱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请老爷陪我饮几杯吧。”她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红烛摇曳,梅氏穿着一身大红绣并蒂莲的大袖衣,梳着高高的发髻,头上是赤金累丝嵌红宝的步摇,峨眉轻扫,朱唇淡点,目光流转间,竟然让叶承淐想起来她出嫁的那晚,似乎也是如此动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叶承淐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他是不是不该辜负她?   “老爷怎么不喝呢?”梅氏笑了笑,给自己满了酒,又端起酒杯,“那我就再敬老爷。”   叶承淐也把杯中酒喝了,“慢慢喝,多吃点菜,喝得太快了,你又要不舒服了。”梅氏虽然酒量很好,连他也比不过,但喝得太快了就会胃疼。   “老爷肯陪我,我心中高兴。”   ……   两人直喝到深夜,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叶承淐已经趴在桌上起不来了,梅氏依旧坐得端正,她的目光落在杯中那清澈的酒液上,默默地看了片刻,一饮而尽。   吩咐人过来扶着叶承淐,两人进了内室,这是他们两个的卧室。叶承淐横躺在床上,梅氏让人都下去了,也不让丫鬟守夜,她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叶承淐,并没有给他脱衣服和鞋子。   “真是一副好皮囊啊。”他生得英俊,风流倜傥,她当初就是被这副皮囊吸引了,继而又被他的温柔打动,这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梅氏把房门叉好,取下燃烧的红烛,点燃了床帐,床褥下、多宝阁、罗汉床……她在很多地方都偷偷洒了灯油,大火迅速地烧了起来。   火光中,梅氏慢条斯理地把蜡烛放回原处,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兀自酣睡的叶承淐,嫣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叹息。   梅氏的悲剧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梅大人养女儿,是真正的娇养,只想把好的都给她,却从没有教导过她,所以,梅氏可能精通琴棋书画,但是对人情世故却一窍不通,出嫁十几年也不懂中馈,比一般的闺阁少女还要天真。   用芊芊做个对比:孟氏养芊芊,八岁就教她中馈,孟氏说过:“把女儿养成天真烂漫,那不是爱她,那是害她。”芊芊九岁时掌管中馈,济平候是在一旁给她坐镇,却并没有大包大揽地帮助她。就连叶砺,芊芊是他一手带大的,可芊芊犯错的时候,照样会被他用戒尺打手心。   梅大人可能是个朝堂上的风云人物,但是他不懂后宅的生存,梅氏无疑是纯真温柔的,可惜,她遇到了叶承淐。   梅氏:说那么多干嘛?!快点放我出来,我要重生!复仇!虐渣!!!   梅氏:你要是不放我出来,半夜我就会从你的电脑里爬出来,你要是听到你那老键盘发出了声音,那就是我不甘的灵魂在敲击!!!   ……完了,画风开始转灵异向了 第092章   一场大火, 将四明街的主屋烧了个干干净净,幸亏救得快, 没有把整个宅子给烧了, 也没有烧到邻居,只是主屋烧得特别彻底。   叶芊听到这个消息, 震惊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正在给她梳头的白珍觉得手一紧, 一看手中已经扯掉了几根乌黑的头发。   “快,随便挽起来就好了。”叶芊连早膳也没用, 急匆匆地去了思远堂。   “娘, 这是真的吗?”孟氏正在盯着叶硕吃饭,她担心小儿子吃太多, 每次用膳都要亲眼看着。见小女儿来了,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芊有些着急, “是有人纵火还是不小心走水……”   “是你三婶放的火。”孟氏叹了口气,昨晚深夜就有人来报信了,侯爷一听说就赶了过去,这会儿已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三婶她、她不至于如此吧?就算梅大人今日处斩, 三婶也不该做出如此极端的事啊, 还连带着把三叔也烧死了。”叶芊很是不解,没了父亲,不是还有三叔吗, 三婶为何要如此?   孟氏看叶硕已经吃完了,让人把他抱了下去, 叶硕极有眼力,他也知道家里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乖乖地走了,只是他出了房门,却又折了回来,悄悄地走到窗口下偷听母亲和姐姐说话。院子里的大小丫鬟都好笑地看着他,他却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吭声。   孟氏把叶承淐骗了梅氏的嫁妆、又作证陷害了梅大人的事给叶芊说了,“不仅如此,他还养了外室,那外室的儿子都快十三岁了,比你还要大一些,你三婶她发现了这外室的事,和三叔吵了起来,三叔一气之下,说要抬那外室做平妻。你三婶她说的是等梅大人处斩过再办此事,这几个月两人一直相安无事,没吵没闹,没想到,你三婶她……唉。”她只知道叶承淐作证的事,后面这些还是刚刚听侯爷传回来的消息,侯爷大半夜过去,连夜审了梅氏的大丫鬟才知道了这些。   叶芊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三叔十分喜欢三婶,两人异常恩爱,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而且还假了这十几年,三叔可真会演戏啊。   叶芊的眼神迷茫起来,迟疑地问道:“娘,父亲他,有没有……”会不会除了三叔,父亲也是这样的?   孟氏差点笑了,“没有,放心,娘可不糊涂。”   叶芊黯然地垂下眼眸,也不知道背地里豫王他怎么样?   宝贝女儿那点小心思,孟氏一眼就看出来了,“放心,豫王也是个好的,爹和娘都帮你看着呢。”叶承淐表面和梅氏恩爱,还不是为了巴结梅大人,加上梅氏父女都糊涂,在这上面竟然一点儿都不留心,十几年都没发现叶承淐养了外室的事。   豫王和叶承淐可不一样,豫王自从和宝贝女儿定亲就对她极好,那时候侯府可没什么让他巴结讨好的地方。说起来,像豫王这样的人可真是难得了,尊贵的亲王,高贵的皇子,又生得俊美无俦,十八岁了身边也没有女人,别说侍妾通房了,连个丫鬟都没有,清一色的内侍。   “芊芊去换了衣服,咱们现在得过去四明街了。”叶芊穿的还是一件樱草色的褙子,这样鲜嫩的颜色可不合适。   叶芊换了一身白色衣裙,和母亲弟弟一起去了四明街,济平候在昨晚就过去了,叶砺还没从军营赶回来。   三房夫妻全被烧死,不光济平候在,族长也赶了过来,正在低声商量着丧事该怎么办,要知道,三房没有孩子,别说葬礼了,以后连祭拜上坟的人都没有。   叶芊站在一边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院门处一阵吵闹。   “怎么回事?”济平候的脸一沉,他已经猜到是谁来了。   果然,一个白衣女子闯了进来,她左手拉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右手拉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是叶承淐的外室阿苑。   “老爷!老爷你就这么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阿苑一进来就是一阵哭喊,叶砚和叶茹也大声哭喊着“爹爹”。   这一下,顿时吸引了整个宅子的注意力,所有在场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母子三人。   “这是怎么回事?”老族长的拐棍用力地在地上点了几下。   阿苑停止了哭喊,眼睛一转,看到了一旁的济平候,扑了过去,跪在他脚下,双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袍角。   叶芊眉心一跳,厌恶地看着她那双细如凝脂的手。   济平候退了两步,阿苑却拉着他的袍角不松,“请侯爷为我们做主,小女子本是三爷的人,这两个孩子也是三爷的孩子,三爷本已经答应了今日就抬我做平妻,没想到他……”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煞是动人。   叶芊警觉地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见他眉头紧皱,显然也是在隐忍,这才放了心,冷笑一声,“这可真是好笑,三叔一过世,就有人上门来说是他的女人,是不是等会儿什么张家大嫂、王家大婶都来了,每个人都带个孩子,说是我三叔的儿子,要来分三房的家产?”   阿苑哭声一顿,忍不住就想顶回去,可她知道济平候有个女儿,是和豫王定了亲的,她见叶芊十二三岁,一时不敢肯定她是大房还是二房的女儿,也不敢贸然顶撞,只悲切地说道:“妾身跟了三爷十几年了,怎么可能是假冒的?”   叶芊一眼看见她身边的小姑娘头上插着枚发簪,那发簪她认得,乃是三婶的嫁妆。那是一只白玉发簪,玉质温润通透,却没有雕成什么花草,反而雕了一只极可爱的玉兔。那发簪本是一对,她小时候在三婶那里玩耍时偶然见过,拿在手里把玩,却不小心给掉了,摔断了一个。她从没弄坏过别人的东西,当时极为内疚,三婶却说没关系,非但没责怪她,还送了她另外一对完好的玉簪,和这对很像,不过是雕成了小羊的形状,那羊角就像卷起来的云朵一样。   三叔哄骗了三婶的嫁妆,不会是全放到这女子身边去了吧?叶芊心头的怒火烧了起来,“你竟然哄骗了我三叔十几年,现在我三叔过世了,你又想让这不明来历的两个孩子冒充我三叔的子女,来人,把这坑蒙拐骗的三个人都关起来,我要亲自审问!”三婶的嫁妆,她要让他们一件不落的全吐出来。   人人都知道她是济平候最宠爱的小女儿,又见济平候就站在一边,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一副完全听凭女儿处理此事的样子,立刻就有几个婆子拥上来,抓住了这母子三人。   “你算什么——你、你没有权利这么做!”阿苑用力挣扎,两个孩子也是大声哭喊。   “谁说她没有权利?!”叶砺风尘仆仆地进来,大步走到叶芊身边,“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她说什么就是济平候世子说什么。”   叶承源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女儿,她说的话自然也是我的意思,她说什么就是济平候说什么。”   叶硕走到她身边,挺着小胸脯大声道:“姐姐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她说什么就是我叶硕说什么。”   阿苑傻眼了,她没想到叶芊对自己会有敌意,更没想到这叶家的人会如此宠她,济平候父子都由着她胡闹,按理说,叶承淐没有子女,这葬礼都不好办,现在正好有儿子送上门来,他们不该欢天喜地地接纳自己和这两个孩子吗?   济平候和世子都发了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几个粗壮的婆子一拥而上,把三个人带下去了。   老族长已经看明白了,这女子恐怕还真是三老爷养的,这两个孩子恐怕也真是三老爷的子女,只是既然有侯爷在,就算他是族长,也还是要看侯爷的脸色的。   叶承源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这女子的存在,他本来是打算让叶础认祖归宗的,毕竟是叶承淐的骨肉,可没想到小女儿不愿意,罢了,还是自家女儿重要,没看芊芊的小脸都涨红了嘛,显然是气得不轻。   二太太齐氏也过来了,低声嗫嚅道:“要是那孩子真是三弟的儿子,那不正好让他给三弟——”   “二婶。”叶芊阻止了她,“就算三叔没有孩子,也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给他当儿子,咱们族中那么多孩子,就挑一个过继到三房,至少也是清清白白的叶家人。”   齐氏没敢再说什么,自从叶承浤被处斩,她从小院子里放了出来,就再也没打算和大房对着干,分家以后也是安分守己,此时见叶芊态度强硬,立刻就闭了嘴。   叶芙神色复杂地看着叶芊,这个四妹妹是家中最小的妹妹,此时却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说出话来谁也不敢驳,济平候和世子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侧,一看就是给她撑腰的样子,更何况还有个豫王没有露面呢。   叶芝半低着头,偷眼看着叶芊,心中充满了羡慕,而一向骄傲的叶蓉则低着头,沉默着一声没吭。   叶础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三房的事和他无关。   这时没了热闹可看,众人都该干嘛干嘛去了,孟氏在内院主事,济平候在外院,这就把丧事办了起来。   叶芊让族长把族里合适过继的人都挑选出来,她亲自去了梅氏的库房查看,才发现她的嫁妆都被搬空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下大件的家具。不用说,肯定是都跑到那个外室那里去了。她皱着眉头在空荡荡的库房里转了两圈,直接去外室那里抢,她自然也是敢的,就是不够名正言顺,再说,她也说不清哪些是三婶的,哪些是三叔自己给那女子的,她只想把三婶的嫁妆要回来,用来办丧事和安葬梅大人,以及留给那个过继来的孩子,至于三叔自己的,就留给那女子好了。   叶芊暗暗叹了口气,这库房都空了几个月了,阁子架子上都落满了灰尘,突然,她在架子侧面的缝隙了看到了什么,叶芊心头一动,顾不上灰尘,伸手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本厚厚的册子,打开一看,正是梅氏的嫁妆清册。 第093章   找到了梅氏的嫁妆册子, 事情就好办了,叶芊把阿苑母子三人叫来, “三叔或许和你相识, 他送了你什么东西,宅子也好、银钱也罢, 我都不管, 但是三婶的嫁妆你却不能拿。”   阿苑愤怒地盯着叶芊, 梅氏的嫁妆那么丰厚,她觊觎了十几年了, 这才刚刚到手, 难道就要还回去了?“你不能这么做,那些都是三爷送给我的!”   叶芊冷笑一声, “那些都不是三叔的,三叔没有权利去动, 更没有权利送人,今日我要照着这嫁妆册子一样一样地拿回来,你若不服,尽管去告我。”她的目光落在叶茹头上的玉兔发簪上, 起身走过去抽了出来, “这是三婶的,你不能戴。”   叶茹张嘴大哭起来,叶砚死死地盯着叶芊, 阿苑心中苦涩,她没想到叶芊这么难缠, 她是济平候的爱女,豫王的正妃,纵然浑身是胆,她也不敢去告她啊。早知如此,就不该来这里,本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就能成为叶家三房的主母,顺理成章地继承三房的一切,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   济平候派了自己的大管事,拿着那份嫁妆清册,带着府兵,去了那外室的宅子,阿苑母子塞在马车里,一并带了回去。又派人去了刑场,准备给梅大人收尸。   次日,族长把愿意过继的几个男孩子都带了过来,族中有儿子多又日子艰难的,自然愿意过继。叶芊可不敢托大,她不信任自己的眼光,没有自信去挑人,让父亲母亲一起去挑。其实最适合过继的是叶硕,可那是济平候的儿子,谁也不敢提这个茬,都心照不宣地忘记了。   济平候把男孩子一个个叫进书房,最后定了个八岁的,虽然年纪小了些,可胜在人聪慧,性情端正,济平候打算将来把他送到书院去读书,每逢旬末让他到侯府来住一天,自己也好教导他。他原本名叫叶询,济平候想了想,没让他改名,保留了本名。   叶芊把叶询叫过来问了问,才知道他家中困难,就算是族学也没上几天,叶芊和父亲商量,还是先给他请个西席,到家中来教课,不然他去学院恐怕太吃力,跟着更小的孩子一起又怕他不自在。   济平候想了想,反正明年叶硕也要请西席,干脆让先生教两个好了。   族长和几位族老一起,和济平候商量了过继事宜,又商量着干脆让叶询住到侯府,侯爷可以抽空教导一下,毕竟年纪还小,就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长辈看着,怕会被人哄骗长歪了。   济平候答应了,他亲自挑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叶询住在侯府,将来也不会生出事端来的。   事情很快定了,因为要葬礼需要叶询,当天就正式办了过继的手续,叶询做为叶承淐和梅氏的儿子,正式记在了族谱上。   葬礼过后,在族长和族老的见证下,孟氏把追回来的梅氏嫁妆都一一清点明白,除掉办了葬礼和安葬梅大人,剩下的都叫叶询看过,“询哥儿,这些都是你的,只是你现在还小,伯母先帮你管着,每年的账都叫你看过,等询哥儿满了十八岁,这些就都交到询哥儿手里。”几个人已经商量定了,叶询在侯府一直住下去,等成家的时候再搬出来,至于他这些年的花费,孟氏打算就从侯府出了,反正多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谢谢大伯母。”叶询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看起来却不太标准。   叶芊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三弟,我教你看账本。”   叶询的小脸红了,腼腆的一笑。   叶硕不解地看着叶芊,“姐姐,三弟不是我吗?”叶砺是大哥,叶础是二哥,他是三弟,姐姐干嘛摸着别人叫三弟?   叶芊笑了起来,“以前你是老三,现在询哥儿来了,他比你大些,他排老三,你排老四。”   叶硕想了想,高兴起来,“太好了,姐姐是老四,我也是老四,我和姐姐一样啦!”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兴奋地看着叶芊,感觉和姐姐更亲近了。   “对,咱俩一样。”叶芊拉着叶硕的小手,另一只手顺手拉住了叶询,“走,四姐姐带你们去吃葡萄,豫王府刚刚送来的,又大又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葡萄。”   叶硕一蹦一跳地,叶询的耳朵根都红了,他不敢看叶芊,小手却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叶砺颇为吃味地看着妹妹的背影,恨不得妹妹生出三只手来,把他也给拉上。   叶询住进了侯府,孟氏把他的院子安排在叶砺旁边,都在外院。叶砺因为这次三叔过世,又有了一百天的假期,他本来正在和兵部商量外放的事,这样一来又耽误了。   西席还没有请到,他们要请个德才兼备的先生来给叶硕和叶询上课,不能将就,只能慢慢寻。一家人轮番教导叶询,济平候教他读书识字写字,他可是当年的文状元,这些对他来说是大材小用。叶砺教他礼仪,当初叶芊就是他教的,教叶询也是手到擒来,偶尔还教他几招防身健体。叶芊则抽空子教他看账本,虽然说他学不学孟氏也不会亏了他的钱,但学会了总有好处,毕竟他以后成年了也是要自己打理的。   家里多了个哥哥,叶硕很是稀罕,加上叶砺也在家休假,一下子有两个哥哥,叶硕恨不得自己也搬到外院去住。后来他学聪明了,用过晚膳就去找哥哥玩儿,玩儿累了就赖在叶砺或者叶询的床上不走,晚上就可以和哥哥一起睡了。孟氏只叮嘱了不许让他吃太多东西,别的也就由他去了。   等到豫王府的葡萄再次成熟的时候,叶芙终于进了太子的东宫。   太子并没有给她侧妃的位份,一个没有任何助力的女人,能接进东宫就算不错了,要不是看在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上,太子早就不想理会她了,怎么可能给她侧妃的位子,只是让她做了个最低等的奉仪,连良娣、良媛都够不上。   即便只是一顶粉红小轿无声无息地进了东宫,叶芙也是庆幸不已。她本来去年秋季满了三年孝期就想进东宫的,奈何三叔刚好在秋季又出了事,又是一年孝期,前后衔接,一共守了四年的孝,到了今年都已经十七岁了。她能感到太子对自己已经一点儿兴趣都没了,她只好紧紧地巴着他,要是太子不让她进东宫,她这一辈子就得老死闺中了。   所以,即使只是奉仪,叶芙也很满足了。   叶芙进了东宫,二太太齐氏松了口气,这四年孝期终于守完了,叶芙也终于被太子接走了,接下来就该叶芝和叶蓉了。   叶芝今年十五岁,也不敢再耽误了,好在她虽然是庶女,但容貌生得还不错。   齐氏没打算在叶芝的婚事上使坏,她虽然不是叶芝的生母,但她这几年也明白了,女儿嫁得好,对家里也是个助力,看叶芊就知道,所以,她还是希望叶芝能嫁个好人家的。   “芝姐儿,你大姐姐出阁了,接下来就该你了。”齐氏把叶芝叫了过来,“你今年已经及笄了,婚事也不能再拖了,虽然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母亲还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叶芝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齐氏,又把头低下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在这个家里没了依靠的人,一直担心嫡母为难自己,但好在虽然没有叶芙叶蓉过得好,嫡母对她也不算亏待。   齐氏也知道她一贯如此,“现在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依你的条件,你可以选择条件好些的庶子,但是家里条件好并不是全部,一般成亲之后庶子都要分出去单过的,分家的时候,庶子是分不到多少的,以后如何还要看你们自己的能力。或者,你可以选择条件差些的嫡子,但寒门学子还是不太可能,连秀才都知道娶嫡女,更何况举人了,若只是童生,都到了成亲年纪的童生,我也实在不看好。”   叶芝低着头,半晌无语,她也知道自家的情形,只是有些不甘心。   齐氏叹了口气,“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答复我。”   叶芝走了,齐氏又派人把叶蓉叫来,她今年十四岁了,也该议亲了,没想到她刚开了个头,叶蓉就坚决地拒绝了,“我不嫁人。”   “你这孩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齐氏还以为她在耍脾气,“娘不想把你嫁给庶子,不管家里条件如何,总得是嫡子才行。”   “我、不、嫁、人。”叶蓉坚定地说道:“娘要是非逼我嫁人,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不成?!”齐氏这才听明白,原来她是认真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这个家里还是我当家,你这算是在自己家。等将来我百年之后呢,你哥哥娶了妻子,你就是住在哥哥嫂子家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住在哥嫂家的小姑子有多尴尬?”   叶蓉沉默片刻,“娘不用担心,等尴尬的那天到了,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这是认准做姑子了!齐氏气得差点晕了过去,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叶蓉也死不改口。齐氏重重地叹了口气,“这里面的利弊我都跟你讲清楚了,你也别这么死性,回去好好想想吧。” 第094章   叶芊正在教叶询看账本, 他年纪还小,虽然当初叶芊跟着母亲学习看帐的时候也才八岁, 但她自幼有叶砺教导, 叶询却没上过几天学,就算这一年来先是有济平候教导他, 后来又请了西席, 毕竟底子薄, 所以很是吃力。好在叶芊也不着急,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咱们慢慢学, 反正你也不是明天就要去当账房先生,这一年询哥儿已经进步很大了, 基本的账都能算了。”   叶询的小脸红了,他偷偷看了眼叶芊, 四姐姐可真好看,闻起来香香的,还那么聪明,自己可真笨, 她教了半天还没学会。   叶芊刚想让他歇一歇, 吃些点心,就听见小丫鬟报说二姑娘来了。   叶芝怎么来了?自从分家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必须走动的礼节, 大房和二房已经很少来往了,毕竟, 当初的种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没有说破,也不可能其乐融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济平候没有对二房赶尽杀绝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叶询乖巧地站起来,“四姐姐,我先回去了。”   叶芊把桌上的点心用油纸包了一大包,塞到他的怀里,这是豫王当初送的厨娘做的,比大厨房的点心要精致好吃,“去吧,改天我再教你。”   叶询和叶芝正好碰上,叶询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二姐姐。”   叶芝还了个褔礼,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叶询,他可真是一飞冲天,本来是个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穷小子,一朝过继,得了三房的全部不说,还住在侯府,看他是从叶芊的屋里出来的,就知道侯府上下待他都不错。相比之下,自己可是自小住在侯府的,虽然是庶女,可是和叶芊却是有血缘关系的,现在反倒不如他一个外来的人了。   “二姐姐怎么来了?”叶芊让绿翡给叶芝倒了茶。   “好久都没来看四妹妹了,今日也没什么事,正好过来转转。”叶芝抿了口茶,笑道:“听说西郊有一家菊园,里面的菊花开得很好,四妹妹想不想去看看?”   叶芊叹了口气,“最近事情多,我还要帮母亲料理一部分家事,实在是走不开啊。”不管叶芝是出于什么目的邀请她去游菊花园,只要想到以前二房做的事,母亲、父亲、哥哥都差点死在二房手里,包括自己也着过他们的道,叶芊就再也不想和二房的人打交道了,维持个表面的礼节就足够了。   叶芝并不是非要邀请她一起出去玩,只是试探一下,看叶芊还有没有接纳自己的可能性,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知道两家的交情也就止于此了,当下也不敢勉强,说笑了一会儿,叶芝看着妆台上的一支金翅蝴蝶发簪,惊叹道:“这簪子可真是漂亮!”   她走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样子,“四妹妹,我可真喜欢这支发簪,我用头上这支碧玉簪和你换吧?”她头上这支簪子,是她最好的首饰了,绝对比手里这支金翅蝴蝶发簪要贵重。她来之前就打算用自己的碧玉簪从叶芊这里换个什么东西,本来还担心叶芊这里的东西太好,她换不来,没想到这么巧,让她碰上一支金簪。   叶芊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支蝴蝶发簪是金的,并不是很贵重,她是准备拿来赏给白珍的,前阵子赏了一支玉的给绿翡,因为白珍一向喜欢金的,特意翻了这么支金簪出来。   叶芊略一寻思,这金簪上什么标记也没有,是珍宝阁早些年出的样子,就拿出去和自己也扯不上关系,点头答应了,“换什么换,二姐姐喜欢就尽管拿去吧。”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占四妹妹的便宜。”叶芝笑着,把自己头上的碧玉簪取下来放到妆台上,又把那支金翅蝴蝶发簪插上了。   叶芝走后,叶芊想了会儿,隐约有些明白了叶芝的来意,她让绿翡把叶芝的簪子收了起来,又重新寻了支金簪出来,准备给白珍。   叶芝既然要议亲,自然要参加各式各样的大小宴请,头上就戴着那支金翅蝴蝶簪。说笑间,她总能想法子让人们注意到这金簪,“这是我和四妹妹换着戴的。”   众人一听,心里难免就嘀咕上了,四妹妹是谁?那可是济平候的爱女,豫王殿下的王妃,以前坊间传闻济平候府大房和二房有些不对付,难道这姐妹间关系还尚可?那这叶二姑娘的身价可就不低了。   叶芊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声,笑了笑,“由她去吧。”叶芝想借自己的力,来谋一门好亲事,可要是那家人真的是看重这份关系才结的亲,那事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时候,该如何收场呢?   叶芊顾不上理会叶芝这些事,她有更操心的事,那就是叶砺该外放了。   其实叶砺早就该外放了,只是刚开始他年纪太小,兵部实在不放心把他放出去,故意压着,去年正要商议的时候,又赶上了三叔去世,各种事由耽搁来耽搁去,就到了今年了。   “言哥哥,别让哥哥离家太远啊。”叶芊一边听着豫王和叶砺商量,一边插嘴,她可舍不得哥哥离得太远,现在只是在京郊的大营,她已经很少能见到哥哥了,只有每个旬末才能见一面。   叶砺好笑地摸了摸叶芊的头,说心里话,他也舍不得离家太远,他还想看着妹妹出嫁呢,要是真外放到边疆,再想见妹妹一面,那可就难了。   豫王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小王妃难过,安慰道:“别急,这才刚开始商议,我只是提几个地方,具体还要和岳父商量呢。”至于兵部那边,只要不是父皇亲自干预,他还是能做主的。   “主子!嵇州那边出事了!”三个人正趴在地图上研究,就听见有人禀报。   豫王俊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叶芊和叶砺一看就知道事情紧急,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不通过康公公而直接禀报,还说的是“主子”而不是“王爷”,显然不是王府的内侍。   叶芊拉着叶砺,“言哥哥先忙,我和哥哥先回侯府去了。”   “芊芊留下。”豫王朝着叶芊伸出手。   他脸色不好,叶芊很是乖巧地握住了他的手,“那哥哥你先回去吧,要是晚了,我就歇在王府了。”   她最近这两年已经很少在王府过夜了,但是这次的事情可能不太好,要是豫王需要她,她还是想留下来安慰他的。   叶砺和豫王结识多年,也很分得清轻重的,径自离开了。   “进来。”豫王拉着叶芊不放,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一个灰衣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他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也蒙了灰色面巾,“主子,嵇州那边来了一伙人,到处打听魏爷的事情,尤其是魏爷的容貌,还有人想画下来,问人像不像,据查,这批人是太子派过去的。”   叶芊好奇地看着灰衣人,她没看清他是怎么进屋的,他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他说的话,她也没听明白,嵇州?魏爷?   “呵。”豫王冷笑一声,漂亮的凤眸中满是寒意,“他想要画像,那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画像给他。”   “是,属下已经办了,只是那些人并不死心,又画了些各种角度似是而非的画像,问人有没有一点儿像魏爷,那些画像……总有些和主子相像的地方。”   “看来,太子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按照我的想法伪造画像,他又按照他的想法伪造画像。”豫王摩挲着叶芊的手,他的动作很轻柔,叶芊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压抑着的怒火。   “主子,要不要把那些人都处理了?”   “不用,让他们顺利回京。”这事已经不可避免,如果这些人都没回来,太子反而更确定了这其中有大问题,要不是这里藏着大秘密,谁会杀这些人呢。他和太子无论如何争斗,战场也绝对不能开到嵇州去。   灰衣人沉默片刻,见豫王没有吩咐了,一闪身不见了。   豫王把叶芊拉起来,长臂一探,把她抱在了怀里。   叶芊自觉长大了,已经很少让他这样抱了,可今天他的心情显然不好,她没有动,乖乖地靠在他胸前。   豫王的头抵在她纤细的肩头,过了好久,才闷声道:“芊芊问吧。”   他把自己留下,本就没打算瞒着自己,叶芊也就问了:“嵇州是哪里?”   “母妃的家乡。”   “魏爷是谁?”   “……母妃的夫君。” 第095章   “玉妃娘娘的……夫君?!”叶芊傻眼了。   豫王紧紧抱着她, 她的身子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 就这样抱着她就能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母妃在遇到皇上之前,刚刚成亲几天。皇上那个时候还是个亲王, 路过嵇州, 遇到母妃后就把她带回了京都, 而她的夫君,年轻的魏公子也失去了踪迹。”   “皇上是横刀夺爱, 从魏爷那里抢走了玉妃娘娘?”叶芊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 “所以,太子派人去嵇州画魏爷的画像, 还非要与你相似,是想让皇上怀疑你的出身?”   “自我出生, 父皇一直都怀疑我的出身,一直到咱们去了篷叶,千里祈福之后他的头疼症好了,他这才相信我是他的儿子。”萧言风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厌恶, 要是可以, 他绝对不愿意出生在皇宫,他更希望自己出生在嵇州那个自由的地方。   “这也太……没道理了吧?”叶芊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和皇上长得多像啊, 那眼睛都是凤眸。”就这皇上还怀疑他,真是太过分了。   豫王唇角一勾, 轻轻哼了一声,薄薄的唇凑到叶芊的耳边,低声道:“芊芊注意到没有,母妃的凝玉宫中后花园那个管理花木的内侍,他虽然极力遮掩了容貌,但仔细看,他也是凤眸。”   “嘶——”叶芊抽了一口冷气,被他话里隐藏的各种意思吓到了,她大大的杏眼中满是担忧,“你是说,玉妃娘娘后花园里的内侍就是魏爷?这、这也太——太危险了,要是被人发现,不光魏爷没命,玉妃娘娘也难活啊!”   叶芊的手紧紧抓住了豫王修长如玉的手指,她听明白豫王的意思了,魏爷就是玉妃娘娘的夫君,他就在凝玉宫的后花园里,不仅如此,魏爷还生了一双凤眸,和豫王一样的凤眸。   萧言风闭上了眼睛,前世,他一直是个纨绔的皇子,从不知母妃心中的痛苦。有一天,母妃凝玉宫后花园起了火,那火不大,仅仅烧了一小片花木,还烧死了一个打理花木的内侍。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母妃却突然病了,请了多少太医看过都没用,没几个月,母妃就撒手人寰离他而去了。从那之后,他才长大了。   萧言风的胳膊越收越紧,像钢铁般箍在叶芊身上,叶芊被他勒得有些难受,她没有吭声,抬起头,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带着温热的气息,甜美的香气……   萧言风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的小王妃正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坚定,“言哥哥,别怕,我陪着你。就算你不是皇子,没了亲王的身份,就算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我也一辈子陪着你。”如果他真的说不清是谁的儿子,皇上要把他贬为庶民,她也要嫁给他。   “芊芊!”豫王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他的胸膛,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他黑漆漆的凤眸定定地盯着她,“芊芊,再说一遍!”   叶芊认真地看着他,“言哥哥,不管你是皇子还是庶民,不管你住在华屋还是破庙,我都陪着你,一辈子都陪在你的身边。”   她粉红的小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气息那样甜美,说出的话那样动人,萧言风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低下头,朝着那唇瓣吻了过去。   他的头越来越低,却见那黑润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既温柔又坚定,带着她对自己全身心的信赖和爱慕,萧言风的头一偏,一个吻落在了叶芊白嫩的脸蛋上。   叶芊歪着头,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她亲过萧言风几次,这却是萧言风第一次亲她,她能感觉到他薄唇的柔软和温度,嗯,感觉还不错。   萧言风看她歪着头眨巴着眼睛,一副认真回味的样子,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这是今世他第一次亲她,并不是先前不想,而是担心自己收不住势,而她又太小,不能承受太多。现在小丫头慢慢长大了,自从去年抽条,到现在已经隐约有了点少女的曲线。   他再一次低下头,在她另一侧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粉红的小嘴唇一抿,满意地点了两下头,似乎在对这两下亲吻表示认可。   萧言风不敢再亲她了,下一次再亲下去,就不一定会落在脸颊上了。   “芊芊,从长相上来说,很难说我更像皇上还是更像魏爷,也许,魏爷把脸洗干净之后,我长得更像他也说不定。”   “那玉妃娘娘知不知道——不不,还是不要去问玉妃娘娘,她已经够痛苦的了。”叶芊连连摇头,既然魏爷藏身在凝玉宫后花园,而那花园平时是不让人进去的,显然玉妃娘娘知道那是魏爷。她又想起玉妃最喜欢的位子就是西次间书房的那软榻,那张软榻正摆在靠着后花园的窗下,是不是躺在那软榻上,就是距离魏爷最近的地方?   “母妃她也不知道,就是最高明的太医也不知道。”萧言风每每想起这些事心中都不甚愉快,今天却还好,有小丫头在他的怀里,就算说起这些也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他原本还担心小丫头不能接受自己这不明不白的身份,会看不起母妃和父皇之外的男人有牵连,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全是多余的。   “既然谁都无法确定,那皇上也最多就是猜疑罢了。”叶芊想了想,“太子这是用的攻心之计。”   “芊芊真聪明。”豫王赞许地点点头,“光凭一张画像是无法确定我的身份的,就算那画像上的魏爷和我有一点点相似,但与画像比起来,我更像皇上,太子只是想让皇上心里埋下猜忌的种子,日积月累,一点一滴的事情加起来,这颗种子也许就长成参天大树了。”   叶芊疑惑地问道:“皇上既然是从魏爷那里夺走玉妃的,那他没有见过魏爷吗?”   萧言风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冷光,“没有,他派手下去处理掉魏爷,那手下去的时候,魏爷已经被……被人打了,鼻青脸肿,认不出本来面目。魏爷被他手下的人打死扔了,不过显然没死透。”   “原来如此。”叶芊恍然大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算太子没有从嵇州得到魏爷的画像,也会伪造一个似是而非的出来。   “现在嘛——”萧言风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细滑的手背,“到了咱们退一步的时候了。六部中都有我的人,这已经足够多了,咱们退后一步,皇上自然会另寻他人来代替我,我猜那个人会是康王,呵呵,芊芊等着看太子和康王的热闹吧。”太子是个不容人的,康王死心塌地跟着他还行,一旦康王的权利大了起来,或者康王有了别样的小心思,太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叶芊崇拜地看着豫王,“言哥哥真是聪明,让他们鹬蚌相争好了。”   豫王叹了口气,“只是要连累阿砺了,皇上一旦猜忌我,是不会让阿砺外放的,也不会给他升职,岳父也别想起复。”   叶芊笑了,“那正好,我正舍不得哥哥呢,就让他在家多待几年好了。”   豫王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希望阿砺不要怪我。芊芊今晚歇在这里吧,明早咱们入宫去看望母妃。”   叶芊点点头,“好啊,言哥哥帮我剪葡萄吃。”   两人拉着手从屋里出来,康公公已经准备好了小藤篮和大剪刀,这些天正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只要小王妃来了,肯定会去剪葡萄的,有时候他怀疑相比自家王爷,小王妃是不是更喜欢那葡萄?他暗暗庆幸,得亏王爷没答应小王妃给她移植葡萄,不然小王妃来王府肯定没这么勤快了。   剪过葡萄,叶芊自己提着小藤篮,和豫王牵着手去她的大院子。   廊下的阿黄一见那藤篮就兴奋地叫了起来:“小葡萄!小葡萄!”   小葡萄?叶芊的眉头皱了起来,豫王则眯起眼睛,凌厉地扫了阿黄一样。   阿黄头上娇艳的黄毛顿时蔫了,它一时兴奋,喊错了,忙重新喊过:“小王妃!葡萄!”   “真是一只馋嘴的鸟。”叶芊拎着小藤篮从阿黄身边过去了,“等洗过再给你吃。”   ……   次日一早,叶芊和豫王坐着马车去了皇宫。   刚进宫门不远,就遇到了太子。   “四弟这是去看玉妃娘娘?”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豫王,“四弟最近忙,入宫都少了,不过总会有清闲的时候的。”他的眼睛一转,落在了叶芊身上,停留了几息才移开目光。这个小丫头按理说已经过了自己喜欢的年龄了,可看见她还是忍不住想据为己有,真不是是怎么回事。   “那就借太子吉言了,我巴不得天天清闲呢。”豫王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中的马鞭,鞭梢从太子面前闪过。   “那你们就去吧,孤就不耽误你们了。”   两人走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叶芊才放松下来,自从前年太子想在瑞王的葬礼上骗自己之后,她再见到他就会十分警惕。   刚进凝玉宫,就听见一阵少女的娇笑声,“姑姑,您这里的点心可真好吃,您屋里摆的这些东西可真漂亮。”   叶芊觉得那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她扭头去看豫王,却见他的俊脸已经沉了下来。 第096章   叶芊很快就明白, 这个少女应该就是上次来豫王府被赶出去的表妹了。看豫王面色不虞,叶芊握住了他的手, 轻轻摇了摇。   豫王明白小丫头不想让自己在母妃面前摆脸色, 他确实不喜欢这舅舅一家,也不想让母妃和他们来往, 不过, 他当然也不会让母妃为难。   玉妃听见他们来了, 已经笑着迎到门口,“芊芊来了, 这么久没见, 芊芊又长高了些。”小儿媳在抽条了,个子明显长高, 小脸也没有以前那么肉了,身体还有些了隐约的曲线, 眼看着就要长成一个玲珑少女了。   “母妃,我也长高了!”豫王有些哀怨地看着玉妃,似乎在抱怨她每次都只关心媳妇,不关心儿子。   玉妃笑着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这孩子, 好,你也高了。”儿子也确实高了,他现在十九岁, 已经完全是个大人的样子了,样貌更加俊美不说, 身姿也是挺拔高大,她对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都是十分满意的。   安有珍震惊地看着豫王,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他,但是大了以后就再没见过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个亲王表哥,他突然不待见他们了,也不许他们去王府,去了就给赶出来。男子出行一般都骑马,豫王却从来都是马车,所以即便在路上也不可能见到他,就是玉妃这里,也是她磨了很久,才进宫这么一次的。她从不知道,这个高贵的表哥竟然生得如此俊美。   他站在那里,笑着和玉妃说话,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也比她所设想过的所有容貌都俊美。安有珍觉得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地激烈跳动,她的喉咙有些发干,脸也有点热,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笑着褔了一礼,“表哥。”   萧言风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手拉着叶芊,一手拉着母妃,走到桌边坐下。   安有珍又尴尬又难堪,玉妃不忍心看她僵在那里,招招手,“有珍也过来,这是叶四姑娘,你未来的表嫂。芊芊,这是安有珍,是我的侄女,比你大一岁。”   叶芊挣脱开豫王的手,和安有珍相互见礼。她打量了安有珍一眼,眼睛圆圆的,灵活地转来转去,看起来是个活泼的少女。   安有珍也偷偷打量叶芊,比自己矮一些,是个很平常的女子嘛,一点儿都配不上表哥,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当表哥的正妃。   有安有珍在场,豫王自然不会和玉妃说什么机密之事,好在太子的动作也没那么快,下次来再提醒母妃好了。   安有珍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又正好遇到豫王,当然不肯先行离开了,豫王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拉着叶芊告辞了。   “姑姑,我也该走了。”安有珍也趁机告辞,“正好我和表哥一起出宫,姑姑就不用派人送我了。”   三个人一起出了凝玉宫,豫王拉着叶芊,安有珍则走在豫王的另一侧,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说笑不停,一会儿指着宫殿顶上的琉璃瓦赞叹可真好看,一会儿叹息这出宫的路也真远,走得她脚好酸。   “闭嘴。”豫王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安有珍顿时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知为什么,她从表哥的眼中看到的不只是厌恶,好像还有恨意。   她再也不敢说话,低着头悄悄地跟着他身侧,时不时地偷眼去瞄一下他俊美的侧脸。   叶芊轻轻捏了捏豫王的手,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要是玉妃入宫真的是远勇候一家所害,那这舅舅也太无耻了,要知道,玉妃那个时候刚刚嫁人了啊。   ……   过了两个月,文帝叫了豫王去,也不说话,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半天,豫王知道他在想什么,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着。   “老四最近瘦了,也别太辛苦了,你后年就该大婚了,有些事你也准备准备,正好趁机歇一歇,手头的事,让老三帮你。”文帝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么好看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可他偶然看到玉妃年轻时的画像,那画像上玉妃容貌倾城,好似仙子,画的一角还有个男子,撑着伞含笑看着她,虽然只是个模糊的面孔,看起来却和老四十分神似。   这幅画正好戳中他的心窝子,他怀疑了老四十六年,也就这两年才好了起来,这画像一出,他多年的猜疑又翻涌上来,老四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要说长得像,也许老四也长得像那个人呢?这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   可是,光凭一张画像,也不能说明什么,那画像那么巧让他看到,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要离间他和老四的感情。而且,老四千里祈福之后,自己的头疼症也确实好了,从这点来说,他是自己的亲儿子没错。   文帝心里犹疑,最后还是不管如何,先让豫王和以前一样,做个闲散王爷好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做个富贵亲王也不算亏待他。   “那可真是太好了。”豫王面露喜色,“和六部那些酸腐打交道,真是厌烦透顶!”他心中冷笑,准备大婚?后年芊芊才能及笄,大婚放在她及笄后,现在还有两年时间,准备起来也太早了些,再说,皇子大婚都是礼部操办,哪里需要他自己去准备的?不过,这个结果本就在预料之中,就连皇上让康王来接替自己也是提前想到的。   “你才打了几次交道,就厌烦透顶?”文帝笑着斥道:“整日只知道玩乐,好了,现在放你轻松几天,去吧。”   康王接手了豫王的差事,而叶砺外放的事情也果然被压了下来,到了年底也没再提起。   豫王对叶砺有些歉疚,趁着叶砺歇年假,过完年,正月里特意挑了一天在豫王府正式设宴,请他过来赴宴,叶芊带着叶询和叶硕也来凑热闹。   离开席还有点时间,叶砺和豫王去了书房,叶芊、叶询、叶硕三个去了花园。   “姐姐,姐夫家可真大,是不是明年姐姐也要住在这里了?”叶硕这还是第一次来豫王府,以前他太小,孟氏也不放心他出府,过完年他就算五岁了,孟氏这才同意叶芊带他出来。   “嗯,明年成亲以后就住过来。”和亲弟弟谈及婚事,叶芊一点儿也不害臊,明年她就及笄了,及笄后就是大婚。   叶硕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那我要天天过来看姐姐。”顺便还可以在这里玩儿,他刚才还看见好大一片湖,可惜都结了冰,听姐姐说那湖上还有荷花,她夏天的时候最喜欢乘着小船去采莲蓬。   叶芊笑道:“你要是做完了功课,就可以过来。”   叶硕皱了皱鼻子,他最讨厌功课了。叶询低着头笑了,为了不做功课,这个弟弟每次都和先生斗智斗勇,还从不气馁。   花园里已经只有一片梅花还开着,上面还带着些残雪。萧言风知道叶芊喜欢雪,整个花园里的雪是不许人清扫的。   叶硕的大眼睛转了转,趁着叶芊正在看那盛开的梅花,偷偷地捏了一小团雪,喊了一声“姐姐”,叶芊一回身,他就把手里的雪团朝着叶芊扔过去了。   叶询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四弟还小,力气也不大,就是扔中了也不会疼,可他就是不想看四姐姐被雪团打中,又不忍心坏了叶硕的兴致,就悄悄地站在叶芊身边,等那雪团扔过来,他就往前一站,正好用身体挡住了。   叶芊一回身正好看到这一幕,知道弟弟又淘气了,笑着摸了摸叶询的头。   叶硕看那雪团打中了叶询,高兴地跳了起来,“啊,中了,中了!三哥来扔我!”   四弟想要玩儿,叶询自然陪他,很快就捏了个小小的雪团,朝着叶硕扔了过去。他今年十岁了,还常常被叶砺拉着练一练,力道和准头自然比叶硕好得多,可他并不往叶硕身上扔,每次的小雪团都扔在叶硕的袍角上,既扔中了又不会弄疼他。   叶询每次都中,叶硕兴奋得不得了,小短腿迈得飞快,到处收集那干净的雪捏雪团。他和叶芊一样,哪处的雪被碰过了,他就不收了,专门去找那一大片没人碰过光洁整齐的雪。   叶硕捏了好些雪团,却一直没扔出去,直到攒了一大堆,这才开心地朝着叶询扔过去。他一个接一个的,就算准头差,也有叶询躲闪不及的,被他砸了个正着。   叶芊看有枚雪团都打中叶询的脑门了,斥道:“硕哥儿不许打头!”   叶硕顿了一下,委屈地看着姐姐,“我瞄的都是三哥的肩膀,不知怎么就跑到头上去了。”他瞄的是肩膀,却没有一个打中的,不是偏上下,就是偏左右。   叶询走到叶硕身边,“没关系,我教四弟怎么瞄准。”他跟着叶砺也学了些骑马弓箭,大概知道些。   叶询指着不远处一个低矮的树杈,“咱们就瞄那里。”他蹲在叶硕背后,握住他的右手,不急不缓地教他怎么瞄准。叶硕扔了几个,果然准头有了进步,兴奋地又捏了些雪团过来,叶询也帮着他。   叶芊披着厚厚的藤黄色绣缠枝花的斗篷,手里还捧着小手炉,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弟弟玩乐,她是绝对不会去碰雪的,多凉啊,也只有这两个傻弟弟才玩的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芊芊十四岁了…… 第097章   等叶询和叶硕玩闹够了, 午宴也就开始了。   豫王坐在上首,叶芊坐在他左侧, 叶砺坐在叶芊对面, 叶硕紧挨着叶芊,叶询挨着叶砺坐下。   摆了满满一大桌的菜, 因为是正式的宴请, 每样菜动上几筷子就换掉了, 叶硕几乎要着急了,好多菜才吃了一口就不见了, 可父亲哥哥平时也教导过他礼仪, 他不好说什么,只好拣自己喜欢的多夹一筷子。   叶芊一直留意着叶硕, 他太爱吃,又常常不注意节制, 从小大家就特别注意他用膳的事,叶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还好没有鼓起来,叮嘱道:“不可吃太多。”   “知道啦。”叶硕咕哝了一句。   豫王给叶芊剔了一块完整的鱼肉, 放到她的碗里。小丫头和叶硕、叶询在一起, 还颇有姐姐的风范呢。   每次一起用膳,豫王都会照顾叶芊,叶砺早就见怪不怪了, 叶硕却是第一次见,惊叹一声:“姐夫还要给姐姐布菜, 那明年姐姐嫁过来了,姐夫岂不是每次用膳都很忙活,会不会吃不饱?”   叶芊的脸有些红了,她和豫王定亲时还小,那时候不觉得他给自己剔鱼刺剥栗子有什么不对,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让弟弟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叶砺和叶询低声笑了起来,连豫王也笑了,年轻俊美的脸上挂着满足,黑漆漆的凤眸在叶芊脸上转了一圈,“我甘之若饴。”等了这么多年,他的小王妃终于长大了,胖乎乎的小丫头长成了窈窕少女,大大的杏眼依旧那么灵动可爱,脸颊没有以前那么圆鼓鼓了,却更加白嫩,牛乳般细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还有那粉嫩柔软的唇瓣,天知道他克制了自己多少次,才没有吻上去。   叶硕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姐姐出嫁了,就要离开咱们家了,好在,哥哥再娶大嫂回来,家里还能再添一个,也算扯平了。”他严肃地盯着叶砺,“哥哥,你要娶一个像姐姐这样好的大嫂回来,不然,咱们家就亏了。”   叶砺的俊脸板了起来,剑眉皱起,星目严厉地盯着叶硕,“食不言。”仔细看,他的耳朵根却红了一点。   叶硕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吃饭,别以为他不知道,哥哥这两天也正议亲呢,他都偷听到了。   叶芊笑眯眯地看了看叶砺,哥哥这是有些害羞了呢,前两天,母亲商量着要给哥哥议亲,看好了荣安伯府家的嫡女,过几天荣安伯府的老太太做寿,母亲要带着自己去相看呢,毕竟双方刚刚有了结亲的意思,哥哥不好和白家姑娘见面,她可一定要帮哥哥看好了。   豫王拍了拍叶砺的肩膀,“阿砺都二十岁了啊,好多二十岁的男人孩子都会跑了。”   叶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我没记错,咱们两个同龄,王爷也二十岁了,怎么没见孩子跑?”   豫王没说话,含笑瞥了叶芊一眼,他倒是想孩子跑,还不是心疼芊芊太小吗?   “咳咳。”叶芊白了这两人一眼,“食不言。”   叶询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低下头夹了一筷子米饭塞到嘴里。   ……   过了没几天,孟氏带着叶芊去了荣安伯府。   白家老太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叶芊刚上去行礼就被她拉住了,“哎呦,瞧这孩子漂亮的,这是天上来的小仙女吧?”人人都知道叶芊是豫王妃,虽然还没大婚,但听说豫王对她极其宠爱,白老太太可不敢大剌剌地受她的礼。   叶芊抿着唇一笑,“王母娘娘听说您过寿,特意派我来给您祝寿呢。”   大家都轻声笑了起来,却有人哼了一声,“不要脸,还真当自己是仙女呢。”这声音不高不低,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众人脸上都是一僵,谁这么大胆,敢当面刺豫王妃?   “这孩子要是真当仙女去了,我可舍不得。”孟氏的脸上在笑,眼睛却是冰冷的,扫了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个从未见过的姑娘,看样子和芊芊差不多大。   旁边有交好的夫人低声道:“那是远勇侯家的嫡女,安有珍。”说起来,这远勇侯是豫王的舅舅,安有珍和叶姑娘也算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在外面给叶姑娘添堵,难道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原来是她。”孟氏嘴角泛起一丝鄙夷,安有珍她没听过,远勇侯却是听过的,济平候府向来不和这种人打交道,看来这荣安伯府倒是八面玲珑,过寿宴给这种人也下了请帖。   叶芊早就听出安有珍的声音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豫王说与玉妃入宫是舅舅害的,豫王对他们无比冷淡,她对这一家人也没有好感。她看的是守在白夫人身侧的姑娘,十四五岁的,臻首娥眉、眉眼如画,穿着件丁香色绣淡花的褙子,头上插着支赤金红宝石的海棠花钗,一看就是个娴静淡雅的大家闺秀,应该就是与哥哥议亲的伯府嫡女,白竞霜。   夫人们在大花厅叙话,姑娘们就由白竞霜带着去了花园玩耍。   现在还是正月,花园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姑娘们都聚在亭子里,亭子四角都烧着炭,倒是不冷。   叶芊不喜欢和人挤在亭子里,就去了那几株梅树下赏花,反正她身上的斗篷特别厚,也冻不着她。那斗篷是蓬松柔软的白狐毛,是豫王特意送给她的,自从鹿医正说了姑娘家不能着凉,豫王就特别在意她保暖的事,到了冬天就恨不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拘在屋里不许出门。   白竞霜陪着叶芊,“以前没见过叶姑娘,今日一见,才知道叶姑娘竟然如此好容貌,怪不得祖母要认成仙女了呢。”   “白姑娘谬赞了,我不过是寻常颜色,哪里说的上仙女,那不过是老夫人疼爱小辈罢了。”叶芊笑道。   白竞霜上下打量一眼,“叶姑娘过谦了。”不知为何,她觉得叶芊说自己是寻常颜色,似乎是真心那么认为的。白竞霜有些疑惑,难道平常就没人夸过她好看,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生得有多动人。论容貌,叶芊确实说不上倾城之姿,比不上她曾经惊鸿一瞥见过的玉妃娘娘,但也算是极品了,在这京都中就算排不上第一,至少也是前几名了。   除了容貌,叶芊身上还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似乎格外灵动可爱,这种气质她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很难说得清楚,绝对不是懵懂无知的天真无邪,也不是世事洞明的优雅高贵,她描述不出来,但是感觉这种气质恐怕很难养出来,只有一直被人真心呵护的人才会有吧。   想到关于豫王的传闻,白竞霜心下了然,叶芊不仅有父母哥哥的疼爱,更有未婚夫君的宠爱,听说豫王洁身自好,二十岁了都没有妾室通房,想必也是为了她的缘故。“叶姑娘身上这斗篷可真好,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白狐身上的毛皮,莫不是豫王殿下送的吧?”要知道一张白狐皮是肯定不够做一个斗篷的,总要几张狐皮拼起来才行,叶芊身上这件不仅毛丝的顺向一样,连颜色都一般无二,显然不是容易得到的。   叶芊抿唇一笑,“是王爷去年送的,说是冬天冷,出门的时候穿。”   “王爷对叶姑娘可真是细心。”白竞霜感叹道,做为一个身份高贵的亲王,平常被人服侍惯了,能想得这么细致也是难得了。   “嘁。”有人轻蔑地嗤笑一声,“表哥是什么身份,府中这样的斗篷多了去了,不过是随手赏了一件,有人就拿着当宝贝似的,还要特地穿出来炫耀一番,真是小家子气。”   叶芊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安有珍是不是有毛病,这园子这么大,她非要凑上来找自己的麻烦。叶芊脸上浮起一丝浅笑,“是吗,那安姑娘是豫王殿下的表妹,他肯定也随手赏了你一件喽,怎么从未见安姑娘穿过呢?”   “你!”安有珍的脸涨红了,她连豫王府都进不去,又怎么可能从豫王手里得到这么好的白狐斗篷呢?“我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像你非要穿出来罢了,知道的说你喜欢炫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想勾引谁呢?”   “安姑娘慎言!”白竞霜的脸板了起来,“这园子里哪个姑娘不是打扮过的,今日我祖母过寿,素着头脸来的,那都是对祖母不恭敬。叶姑娘不过穿了件斗篷,到了安姑娘这里就成了……,哼,安姑娘的家教真是可以,难道在家中天天听得就是这些污言秽语?”她最是看不惯这种没来由的找人麻烦,要知道女子生存多不易,还有人偏要无事生非,给别的女子添堵。   “你——”安有珍大怒,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荣安伯府,她都想冲上去把这两个人的脸挠花,尤其是叶芊那白嫩的小脸蛋,真想在上面留下几道血印子。   叶芊微微一笑,“白姑娘恐怕是猜对了,光听远勇侯的封号就知道家教如何了。”   “你什么意思?我父亲的封号怎么了?”安有珍瞪着叶芊。   叶芊细白的手指轻轻掸了下衣袖,似乎那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知耻近乎勇,远勇,呵呵,可不就是不知耻的意思么?” 第098章   远勇, 就是不知耻的意思?白竞霜差点笑出声来,别说, 她以前没觉得远勇侯的封号奇怪, 今天听叶芊这么一解释,还真是怪异, 皇上当初给这个封号不会是故意嘲讽吧?   旁边却有几个姑娘笑了起来, 三个人在这里争吵, 安有珍声音又大,早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有胆大好奇的, 就凑了过来看热闹,听到叶芊解释远勇侯的封号, 又是新鲜又是好笑,“哈哈, 有人的封号是‘不知耻’,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远勇侯是玉妃封妃之后才被皇上给的爵位,一点世家底蕴都没有, 又是从嵇州来的, 在京都并不根基,这些京都的宗室勋贵们都不是很瞧得上他,安有珍在贵女中也没有多少面子。   “你!你们——你们欺负人!”安有珍面红耳赤, 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想反驳,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见围过来的几位姑娘脸上都是嘲笑之色,顿时待不下去了,拨开众人,飞快地跑了。   白竞霜虽然身为主人,却也不想跟过去安慰她,低声笑道:“真不知道皇上当初是怎么想的?”   叶芊笑了笑,没吭声。怎么想的?皇上就算是喜欢美人,见了玉妃必然要抢走,估计对于远勇侯这种主动把新婚妹妹卖给自己的行径也很鄙夷,故意给了这个封号吧,不然,他一个献妹求荣的人,哪里来的“勇”?   离开荣安伯府,叶芊没把和安有珍冲突的事放在心上,人多的地方自然有是非,她和三个姐姐共同生活了多年,还没有一个关系好的呢。   皇上却听说了这件事,呵呵一乐,这老四媳妇还挺聪明嘛,这封号都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当初玉妃跟了他,整日以泪洗面,他心疼美人,却舍不得放她走。他鄙夷玉妃哥哥的卖妹求荣,又有给玉妃出气的意思,特意用了这么个封号,当初谁也没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今日被老四媳妇给解释清楚了。他依稀记得和老四定亲的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么有趣,改天倒要让老四把这个儿媳妇带来见一见了。   叶芊与安有珍不过是贵女间的口角,没人在意,很快京都就发生了一件人人瞩目的事:女逻国的皇太女来了大齐!   皇太女入城的这天,好多人都去看了热闹,大齐是男尊女卑,男人可以妻妾成群,人们很难想象女逻国是个什么样子,听说皇帝是女的,她的皇位也要传给女儿,大齐是皇太子,女逻国却是皇太女。   叶芊没有出门去看,天那么冷,她是傻了才会在外面冻着等着看一辆豪华马车驶过,那皇太女肯定在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待着,人们只能看到她的仪仗,她才不去呢。   济平候府没人对皇太女的到来感兴趣,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没想到,这事却突然和侯府扯上了大关系,过了午时,一道圣旨到了侯府,说是皇太女要住在济平候府,让他们赶紧给收拾个大院子出来。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令侯府定要努力地招待好女逻国的贵客,全家人都要尽心尽力让皇太女满意,另外,叶砺也要从军营休假回家,皇太女住在侯府期间,安全也由叶砺负责。   “娘!”叶芊跑到思远堂才发现父亲也在,“爹,那皇太女不住在四方馆,为什么非要到咱们家来住?”一听圣旨她的感觉就不太好,什么叫“全家人都要尽心尽力让皇太女满意”,要是这皇太女是个娇生惯养又蛮横无理的,那家里还怎么清净?   济平候叹了口气,皇上下了圣旨,他也没办法再更改,那皇太女他以前也见过,名唤燕云熹,比芊芊大三岁,记得他被豫王救回来的那年,皇太女十一岁,是个很有主意的小殿下。当年他为了不引起两国交战,说的是自己恢复记忆后,女皇放了他回来。这次皇太女为什么来大齐尚不清楚,但是皇太女说了,她在大齐也就认得济平候一人,所以要住在侯府,毕竟是故人,心里更安定些。   “芊芊别担心了,毕竟这是大齐的济平侯府,不是女逻国的东宫,咱们尽主人的力就行了,客人满意不满意,那就由她去。”孟氏已经吩咐了人去收拾院子,正准备亲自过去看看,见叶芊来了,正好带她一起,“芊芊陪娘去看看那院子,看好不好?”皇太女比小女儿大三岁,年龄算是相近,要是小女儿喜欢的,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叶芊听话地跟着母亲去了。孟氏怕娇蛮的皇太女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把院子安排在离女儿的院子最远的地方,好在二房三房分家后,院子都空了下来,挑一个又远又齐整的还是很容易的。   叶芊里外看了一遍,“已经很好了,娘,晚膳怎么办,那皇太女会不会要在咱们家用膳?”   “要的,皇宫中午已经设宴招待过皇太女了,她等会儿就到,晚膳在这里用,娘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晚宴了。”   叶芊又是好奇又是忧虑,也不知道皇太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搅得自己家鸡犬不宁?   看过院子,回到思远堂,叶砺已经从军营回来了,俊脸上带着一丝薄怒,他堂堂昭勇将军,不能外放不能杀敌也就罢了,还被从军营赶回来接待什么皇太女,就算是女逻国的储君,身份尊贵,可当初女逻国女皇言而无信软禁父亲,她还好意思住到侯府来!   叶询和叶硕也提前下课赶了过来,济平候看看全家都到齐了,轻咳一声,“这次接待皇太女,是国家朝政,咱们按圣旨办事,不管当年我在女逻国的遭遇如何,那都是私人恩怨,不要牵涉到这件事里来。”   叶硕惊奇地看了看父亲,难道父亲还去过女逻国,认识皇太女?不过,这气氛显然不是打问的好时机,他还是等下来再探听吧。   到了酉初,大门处传来消息,说是皇太女到了,一家人连忙去了大门处迎接。   原以为就像豫王去篷叶一样,会有上千人的仪仗护送皇太女过来,孟氏还庆幸幸亏自家空院子多,能安置这么多的人,没想到,到了大门口一看,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人,只有皇太女带两个侍女,一共就三个人。   三人站在大门口,中间的女子见一家人出来了,迈步走了过来。   她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一路走来神采飞扬,她步子迈得很大,小鹿皮靴子蹬蹬踩在地上,身上的红衣衣袂飘飘,白皙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看就是个骄傲的人。   叶芊心中赞叹,她根本就不需要仪仗撑场子,她就这样走过来,举手投足间全是一国储君特有的风范,说实话,比本朝的太子看起来更要高贵些。   皇太女迎到众人面前,朝着济平候微微一礼,“侯爷,我们又见面了。”   济平候一拱手,“皇太女殿下安好。”   皇太女的明眸扫过众人,在孟氏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叶芊正担心她要对母亲不敬,皇太女又转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叶砺、叶询、叶硕,看到了叶芊,眼睛一亮,“这是济平候的爱女,芊芊妹妹吧?长得真是……太可爱了啊!”   她说完,上前一步,一把将叶芊搂在了怀里。   皇太女已经十七岁了,叶芊才十四,两人的个头差了一大截,叶芊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只觉得脸埋在又香又软的两只白兔里,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白嫩的小手在空中茫然地乱抓了一通,嘴里喊道:“呜呜,呜呜呜!”   叶砺听明白了,妹妹喊的是“哥哥,救救我!”   济平候也听明白了,女儿喊的是“爹爹,救救我!”   饶是两人都疼爱叶芊,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此时也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把叶芊从那绵软中解救出来。   叶硕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用力地推皇太女,“快松开,你要把姐姐闷坏了!”   孟氏正担心皇太女会对小儿子不利,就见她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小女儿,“咳咳,抱歉,太可爱了一时没忍住,芊芊妹妹别怕,我可舍不得把你闷坏了。”   叶芊的小脸已经涨红,她又羡慕又委屈地看了看皇太女的胸部,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叶芊:呜呜,同是女孩子,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第099章   济平候生恐皇太女又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抱住, 忙道:“殿下请入内,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皇太女点头,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马车还请侯爷安置一下, 另外马车里还有一个檀木箱子,是我送给诸位的见面礼, 还请侯爷派人取来。”   济平候派了去处理了, 叶硕好奇地问道:“你的仪仗呢?”出远门不是要仪仗的吗?像豫王上次带姐姐回来, 就有很多人,还有很漂亮的大旗, 他虽然小也记得十分清楚。   皇太女看了他一眼, “仪仗歇在四方馆了,那么多人都到府里来, 不是添麻烦吗。”   孟氏听她这么说,心中放松了些, 看来这皇太女也懂得为他人考虑,不是那种独断专行之人。   领着皇太女进了院子,晚宴已经摆好,分了男女两桌, 燕云熹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坐一起, 要分开——哦,我明白了,男女不同席。”女逻国并没有这个讲究, 中午在皇宫设宴的时候也没有分开,不过她是知道大齐规矩的, 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芊问道:“难道女逻国不是这样的?”说起来,女逻国的女人地位肯定很高,也许根本就不会分席而坐。   “大逻。”燕云熹认真地盯着叶芊。   “什么?”叶芊大大的杏眼迷茫地眨巴两下。   “我们国是大逻国,不是女逻国。”燕云熹郑重地解释道:“女逻是大齐人的叫法,就好像我们叫大齐是北齐。”   叶芊听明白了,大齐人称呼她们国家叫女逻,而她们自称是大逻;就像她们称呼大齐为北齐,而本朝自称是大齐。   “我们大逻是不分席的,不过入乡随俗,既然芊芊妹妹家里是分席的,那就分席好了。”皇太女明眸一弯,“只要芊芊妹妹陪着,坐哪里都行。”   “咳咳。”叶砺警惕地扫了皇太女一眼,“我们自己家也是从来不分席的,既然殿下不介意,那还是坐一起好了。”他招招手,仆从们又开始收拾着弄成一个大桌子。   “让他们收拾吧,走,先看看我给诸位的礼物。”燕云熹见自己马车上的檀木箱子送来了,招呼大家过来。   她先取了两枚玉佩,给叶询和叶硕,送给济平候的则是一本字帖,乃是女逻著名的书法大家所著,也是孤本了,济平候很是喜欢。   送给叶砺的是一把短匕首,叶砺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一股寒森森的冷气扑面而来,他心头一跳,这匕首……恐怕不是俗物吧?   济平候也很吃惊,“这、这难道是‘断肠’?”他曾在女逻国为户部出谋划策,对女逻国的国库很是清楚,甚至女皇的私库也略知一二,这断肠剑乃是女逻国的宝物,皇太女竟然随手送人了。   皇太女点点头,“这确实是断肠。”   “断肠?!”叶硕夸张地叫了一声,“是说一刀子下去,就能把人的肠子切断吗?”他说完,小肩膀一抖,打了个寒颤。   “不是哦。”燕云熹笑了起来,“是说这匕首十分锋利,只要刺下去,肯定会要了对方的性命,而他的爱人必然会肝肠寸断,故名断肠。”   叶砺是习武之人,对武器有种天生的着迷,当下拔了一根头发,放在刃上,轻轻一吹,头发立刻断了。   济平候赞道:“早就听说断肠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大逻国宝。”只是这国宝送给自己儿子,好像不太合适啊。   叶砺一听是大逻国宝,立刻将匕首插好,递到燕云熹面前,“此物太过贵重,在下不敢收。”   燕云熹眉头皱了起来,苦恼地说道:“宝剑赠英雄,宝石送美人,我想着世子是武状元,这才送的断肠剑。”她回身在箱子里翻了翻,里面只有首饰了。   来之前,她不知道侯府还有叶询和叶硕,只给济平候和叶砺准备了适合送给男子的礼物,担心他们不喜欢,还另外准备了两枚玉佩,没想到正好送给叶询和叶硕了。燕云熹为难地看了看叶砺,“总不能送世子首饰,而送芊芊妹妹断肠剑吧?”   叶砺看了看她手中光华璀璨的步摇,默默地把匕首收在袖中,“多谢殿下,这匕首我很喜欢。”   燕云熹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步摇送给孟氏,“希望夫人能喜欢。”不喜欢也没事,她箱子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首饰,可以随便换。   孟氏接了过去,“殿下真是太客气了,我很喜欢。”   燕云熹在箱子里翻了翻,看着叶芊叹了口气,“怎么办,我觉得哪件首饰都配不上这么可爱的芊芊妹妹,要不,我还是送给芊芊妹妹一个‘皇太女的拥抱’吧?”   “不要不要。”叶芊连连摆手,谨慎地退了一小步,“我喜欢首饰,真的,我什么首饰都喜欢的。”皇太女的拥抱太热情了,她消受不起啊。   燕云熹狐疑地在她身上扫了几眼,明明就没戴几件首饰嘛,还非说自己喜欢首饰,她回身挑了挑,拣了支碧绿的发簪出来,“这个不知道芊芊妹妹喜欢不喜欢?算了,”她把发簪放回箱子,把箱子往叶芊身前一推,“都送给芊芊妹妹好了,真有喜欢的就戴上,没喜欢的就赏人。”   叶芊探头朝箱子里看了一眼,赤金、珍珠、翡翠、碧玺……大半箱子的首饰,件件都是价值不菲。叶芊从里面把刚才那支碧绿的簪子挑出来,笑道:“殿下的眼光很好,我喜欢这支簪子,就要这个好了。”她把箱子又推回到燕云熹面前,这箱子还真沉。   刚刚还说喜欢首饰,什么首饰都喜欢,现在又只挑了一个,真是一点儿不贪心的小妹妹啊。燕云熹赞赏地看了叶芊一眼,摆摆手,“那送礼完成,咱们去用膳吧,我还真有些饿了。”   一家人和燕云熹围坐一桌,叶芊发现皇太女用膳时动作很快,却一点儿都不粗鲁,反而十分优雅,她的饭量也比自己大,连着用了两碗饭。   燕云熹也在悄悄观察别人,济平候时不时就给孟氏夹菜,孟氏的眼睛却盯着小儿子,叶砺也给芊芊妹妹夹菜,妹妹也时不时注意着两个弟弟。   好有意思的一家人,幸亏没有分两桌用膳,不然就看不到了。燕云熹是女皇的独女,女皇虽然有三个夫侍,却只有燕云熹一个女儿,她并无兄弟姐妹,倒是有个表姐,不过两人见面吵架居多,像这种温情脉脉地一家人用膳,她还挺好奇的。这次来大齐,有一个原因也是想看看,宁死也不肯做母皇夫侍的叶承源,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牵挂,要知道,当初母皇都愿意让他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人的皇夫了,他还是不肯,最后还给逃跑了,显然这里有什么东西,比做皇夫还重要,这也是她非要住到济平候府的原因。   用过晚膳,一家人就离开了,去了思远堂。   叶砺把匕首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剑刃,想了想,从靴子里抽出另一支短匕首,两支匕首剑刃相对,轻轻碰了碰。   叶硕常常赖着和两个哥哥一起睡,早就知道他的靴子里藏着匕首的,不过叶砺叮嘱过他不许碰的,此时见叶砺一手拿着一支,兴奋地喊道:“哥哥是要对打吗?我帮哥哥拿一个!”   叶砺横了他一眼,这两个匕首都极锋利,他可不敢让弟弟碰。   叶承源从他手里接过断肠剑,比划了一下,给叶砺递了个眼神,两人手臂一挥,两支短匕首“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只见叶砺手中的匕首一下子就被斩断了。   叶砺目瞪口呆,要知道,父亲是文人,他可是武状元,当年摔跤和负重没得上名次,他深以为耻,还专门练了臂力,万万没想到自己手中的匕首竟然会被父亲斩断,要是两人生死拼杀之际,这一下就足以致命了。   叶承源把断肠递给叶砺,叹道:“大逻国宝,名不虚传。”   叶砺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取了帕子小心地擦拭过,收了起来。   孟氏松了口气,“这皇太女还好,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咱们只要小心些,等把她送走就没事了。”   叶承源皱了皱眉头,“就是不知道她会停留多久,她……也许是偷跑出来的。”   “啊?”叶芊惊讶地抬起头,“偷跑?爹爹的意思是说,女皇不知道?”   叶承源想了想,“她是带着千人仪仗来的,我猜可能是她偷跑之后,女皇不放心,又知道她性格倔强,不会轻易回去,所以派千人仪仗追上护送。”   “伯父为什么说她是偷跑?”叶询没想明白。   叶承源道:“她是皇太女,又是女皇唯一的孩子,国之储君,平时连都城都不能离开的,跑到别国,万一出事了那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不光是她,历朝历代的储君都是要严密保护的,怎么可能跑这么远呢?”   国之储君为什么会偷跑?众人心中都疑惑起来。   叶承源看向叶砺,“你回来的正好,家里的护卫情况你再好好检查一遍,万万不能有疏漏。现在是非常时刻,万一有那别有用心之人,此时把皇太女杀了,既能让女逻国大乱,又可以挑起两国争斗,到那时,这个黑锅可就落在咱们侯府背上了。”   叶砺神色一肃,“是,儿子明白了。”家里的护卫巡逻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再重新检查一遍,绝对不能让人有可乘之机。 第100章   燕云熹沐浴过后, 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唉, 可累死我了, 这一路过来可真远啊。”   她的侍女一遍帮她擦干头发,一边低声道:“殿下, 咱们住在这侯府安全吗?当年陛下软禁过叶侯爷, 他们会不会伺机报复咱们?”   “这里肯定比四方馆安全。”燕云熹精巧的下巴搭在枕头上, 明眸微微眯了起来,“文帝不是下令我的安全由侯府负责吗, 不管是谁要害我, 最后侯府都得背锅,他们为了自己也得把我保护得好好的。再说,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杀我也得掂量掂量。”   侍女柔声劝道:“殿下玩上几天就回去吧。陛下也是为了您好, 您看,大齐的姑娘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就说叶姑娘,她早就定亲了, 明年十五岁也会嫁给那个豫王, 殿下您都十七了,陛下催着您成亲,也不算很过分了。”她悄悄叹了口气, 陛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不是希望她早日成亲多生几个孩子, 这样大逻的江山也算后继有人。   “我还不想成亲!”燕云熹把脸埋在枕头里。   “那您也可以按陛下所说,先纳上几个夫侍,等以后殿下有了喜欢的男子,再让他做皇夫就是了。”   燕云熹有些烦躁起来,“不是,哎,你不懂。”她是从心底不喜欢这种三夫四侍的生活,她自己的生父早早就过世了,听说母皇是最喜欢自己的生父的,所以才让他当了皇夫,可她对现在的三个夫侍也很好。她说不清楚,反正自幼看着母皇的三个夫侍争风吃醋,有时候还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心里十分反感。   本来,做为大逻国的储君,她早该定下皇夫,也早该有夫侍了,可是自从叶承源对母皇誓死不从,最后还逃跑了之后,她对叶承源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产生了极大的向往。要知道,大齐男人可是妻妾成群的,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甘愿只守着一个女人生活?   母皇逼着她纳夫侍,甚至还用了那样极端的手段,她一怒之下,这才偷跑出来。她想好了,一定要来看一看,要是看过之后大失所望,她就回去乖乖地按照母皇所说,娶皇夫、纳夫侍。   侍女叹了口气,“奴婢不懂,奴婢只想让殿下好好的。”她自幼服侍皇太女,从未没见她违逆过陛下的意思,无论陛下要求她做什么,她都认真地完成了。说起来,殿下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她也只放纵了自己这么一次而已。   擦干了头发,侍女把被子给燕云熹拉好,“殿下早些睡吧,不是明日还约了几位皇子比箭吗?”   “唔。”燕云熹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说道:“我肯定不会输。”   侍女把蜡烛都熄灭了,只留了一盏角落的小羊角灯,把内室的门关好,歇在了堂屋。她的殿下,在女皇的要求下,事事都要做到最优秀,无论多难都咬牙忍着,这么多年,也委实太辛苦了。   次日一早,燕云熹用过早膳,就去了叶芊的院子,“芊芊妹妹,今日陪我一起进宫吧。”   叶芊虽然和豫王已经定亲多年,可她入宫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也只是和豫王一起去看望玉妃娘娘,一听和燕云熹一起入宫,连连摇头,“皇宫不是谁都能进的,再说,我对皇宫一点儿都不熟悉。”   “你都是皇家的儿媳妇了,怎么对皇宫不熟悉?”燕云熹颇为惊讶,“这可不行,你以后少不了和这些人打交道的,还是早日熟悉起来比较好。别担心,有我呢,再说,今日豫王也会去的哦。”   “今日要做什么?”一听萧言风也去,叶芊有些好奇。   “今日要比箭,我和三位皇子比试,芊芊妹妹还没见过我射箭呢,去看看吧。”燕云熹期待地盯着她。   叶芊有些心动。豫王要韬光养晦,肯定不会大出风头,可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女子射箭,倒是有些想看了。   燕云熹一看叶芊的神情,立刻就把她拉了起来,“走啦走啦。”   不光叶芊跟着去了,叶砺也去了,没办法,谁让圣旨上说了,皇太女的安危要由侯府来负责呢。   本朝的皇子们都要求弓马娴熟,所以皇宫里也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今日女逻国的皇太女要和三位皇子比试,演武场一早就打扫收拾得整齐干净。   皇子们射箭没什么稀罕的,可皇太女射箭就没人见过了,女子力气本来就小,还要和男子比试,宫里的人都很感兴趣,皇上特许宫妃来观看。   叶芊在嫔妃中扫了一眼,除了皇后端庄贤淑,其余都是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不过里面没有玉妃,她向来不喜欢凑热闹,宫宴也从不参加的,当然也没有淑妃,自从瑞王去了之后,听说她就半疯半傻了。   演武场里立着四个硕大的箭靶,百步开外的地上画着一道线,摆了四张桌子,上面放着长弓短弓各种羽箭,太子、康王、豫王、皇太女依次站在四张桌子旁。   皇上笑道:“他们比试,咱们也凑个热闹,开个赌局好了。”   众妃嫔齐声附和。皇后微笑着把腕上那红如烈火的血玉镯取了下来,放到内侍捧着的托盘上,“我赌太子赢。”太子是她的亲儿子,就算不济她也会押太子一注,更何况,太子的箭术还是不错的,康王肯定不敢赢过他,豫王是个纨绔,估计射中靶子都难,皇太女是个女子,能不能开弓都是个问题吧。   后宫生活并不容易,尤其是这些低品级的妃嫔,她们既不想损失钱财,又不想得罪皇后,竟然清一色地跟着皇后押了太子。   皇上笑道:“你们这样还怎么赌,算了,我押老……老三好了。”皇上解下自己腰上的玉佩,放到了托盘上。   太子妃和康王妃也来了,太子妃自然押了太子,康王妃倒是和皇上一样,押了康王。   托盘转到叶芊前面,叶芊从腕上取下一双绿得沁人心脾的玉镯,抿唇一笑,“我押豫王殿下。”   豫王远远地看了过来,漂亮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自己的小王妃自然是要押自己赢的。   原来这就是那个猜到了自己心思的老四媳妇啊。文帝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原本记得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还爱哭来着,什么时候都长成这么漂亮的美人了?不光长得美,身上还有种别人没有的灵动可爱,他这后宫里,也就玉妃能比过她了。文帝点点头,老四艳福不浅啊,当年那么随意的一箭,竟然射中个这么极品的美人。   文帝的眼睛又看向皇太女,这个也是极品美人,明眸皓齿、神采飞扬,他阅人无数,后宫美人中却没有这种如骄阳烈火般的女子。文帝看看叶芊,又看看燕云熹,这两个一动一静,一文一武,都是极品。   叶砺也解下腰上玉佩,正准备说自己也押豫王,皇上轻咳一声,“叶将军还是押皇太女吧。”要是一个人都不押皇太女,这也不好看啊,叶砺已经是最后一个下注的人了。   叶砺无奈,皇上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臣遵旨,臣押大逻国皇太女殿下赢。”   最后,文帝和康王妃押了康王,叶芊押了豫王,叶砺押了皇太女,其余人全押了太子。   太子得意地睨了皇太女一眼,一个女子,竟然和自己一样是国之储君,还想和自己比试射箭,真是不自量力。   燕云熹笑着朝太子点点头,尽管得意吧,等会儿可不要哭着求饶!   比赛分三轮,最后计算总环数。   第一轮,太子先射。他挑了长弓,站在那里,气势沉稳,开弓后不慌不忙地瞄准,手指一送,箭如流星,“嗖”的一声正中靶心,十环。   皇上和皇后都是微微一笑,妃嫔们顿时欢呼起来,各种娇软妩媚的喝彩声响起。皇上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幽深起来,太子正值壮年,他自己却渐渐地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接下来是康王。他射了九环,这个成绩也是不错了。   豫王随随便便地一射,只中了五环。众妃嫔“嘻嘻”笑着,叶芊面色如常,她知道萧言风的实力,他也是可以稳稳射十环的,只是现在还不是表现的时机。   “四弟也该练一练了,咱们不求百步穿杨,至少也要弓马娴熟才是嘛。”康王笑呵呵地说道。   豫王哼了一声,“不比三哥射得巧,刚好比太子少了一环。”   康王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是可以和太子一样射十环,可是他不敢啊,又不愿意少太多,这才控制着射了九环。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康王,这个三弟难道是有意的?他也能射十环却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三个皇子间气氛微妙,其他人却很轻松,太子是十环,皇太女是肯定超不过太子了。   燕云熹面无表情,挑了把长弓试了试,纤长的手指拈起两支羽箭,搭在了长弓上,看了眼太子,“咱们说的是每人射三轮,每次射几支箭却是没限制,我这可不算违规哦。”   太子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难道她如此厉害,能双箭齐发?   叶砺也是练过双箭齐发的,一看就知道这燕云熹确实可以,这下大齐的脸可要丢尽了,三个皇子都比不过一个女子。   妃嫔们都紧张地睁大眼睛,女子能射箭都很稀罕了,竟然能一次射两支箭?她们既期待看到奇迹,又担心皇太女赢了之后,自己的首饰就要没了。   燕云熹屏气凝神,手指一松,两支箭都射中了靶子,一个六环,一个八环。她轻轻吐了口气,十四环,已经是自己的最好水平了,单箭她也可以射十环,可是那样就不能赢过太子了,双箭的准头自然没有单箭好。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叽叽喳喳的妃嫔都闭了嘴,文帝的脸色阴沉,皇太女确实取了巧,可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她赢,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尽数败在他手下,传出去也丢脸,文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豫王看了看众人,笑道:“父皇,儿臣的胳膊受伤了才射了五环,这样对儿臣可不公平啊,儿臣请求找人代替儿臣射后面两轮,皇太女没意见吧?”   文帝沉着脸点了头,燕云熹也点头,“豫王殿下请随意。”反正她已经赢定了。   豫王朝叶砺招招手,“就请叶将军替我好了。” 第101章   第一轮, 太子十环,康王九环, 豫王五环, 皇太女十四环。   第二轮,太子九环, 他本来是能射十环的, 可燕云熹射了双箭, 自己无论如何也赢不过,心情烦躁, 手中的准头就偏了一点, 没中十环。   康王犹豫半天,还是不敢和太子齐平, 射了八环。豫王嗤笑一声,“还是这么巧啊。”   康王抬眸看向太子, 却正见太子瞥来意味深长的一眼,他心头一跳,不会自己表现得太明显,惹了太子疑心吧?   叶砺代替豫王上场, 他挑了一把最大的弓, 修长的手指拈了两支羽箭,搭在弓上。   众人本来以为这次大齐输定了,见此情形都来了兴致, 坐直了身子等着看叶将军的双箭齐发,文帝更是暗暗懊恼, 老四第一轮和皇太女差了九环,就算叶砺也会双箭齐发,此时也难追回来了,早知道第一轮就该让叶砺上场的。   燕云熹倒是没有很惊讶,双箭齐发不是什么绝技,有心的人都能练成的,可能中几环就不一定了,像她自己,最好也就是十四环,有时候运气特别好能中十五环,再高就不可能了。   叶砺屏气凝神,手指一松,两支箭射了出去。他的箭并不像燕云熹那样齐头并进,虽然是同时离开弓弦,却是一前一后朝着箭靶飞去。“嗖”的一声,第一支箭正中靶心十环,人们都紧张地盯着箭靶,希望第二支箭能中九环,毕竟那个十环的小红点已经被第一支箭占了。   “嗤——”第二支箭虽然后至,力气却极大,直接把第一支箭的箭尾破开,正正地和第一支箭重叠着中了十环。   全场一片寂静。   “二、二、二十环——”报数的小内侍激动地扯着嗓子喊道。   “天啊”,“这这么可能”,妃嫔们不敢置信地议论起来,文帝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朕的武状元!”照这个水平,还是有可能赢过皇太女的。   燕云熹的明眸睁大了,从那两支箭一前一后飞向箭靶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不妙了,没想到结果比她想的还要离谱,两个十环,怎么可能,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做到。迄今为止,比射箭还没人能超过自己呢,母皇要是知道自己输给了大齐的一个将军,肯定会对自己不满的。她愤怒地瞪了叶砺一眼,凶狠的眼神下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钦佩和艳羡。   叶砺放下长弓,朝着燕云熹一摆手,“皇太女殿下,该你了。”   自己未必会输!燕云熹贝齿紧紧咬在一起,抓起长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是双箭齐发,这次她比第一轮要好,中了八环和七环,共计十五环,这已经是她实力加运气的最好水平了。   第三轮,太子九环,康王犹豫半天,终于也射了九环,他要是不想正好比太子少一环,那就只能是七环或者九环。可是,他就算再隐忍,也不愿意射出七环来,只好和太子齐平了,这下老四应该没话说了吧。   豫王轻笑一声,“三哥怎么了?怎么不敢射八环了,怕了?”   太子的眼神更加晦涩,康王怒道:“谁怕了?”怎么这老四总有话说!   “呵呵,谁怕谁心里有数,不用我说。”他扭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叶砺搭弓射箭。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叶砺,康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恨恨地瞪了豫王一眼。   又是二十环!   全场都热闹起来,毕竟一次可能是运气,两次那肯定就是实力了啊。文帝乐得拍着桌子,“好,真是太好了!”   叶芊笑着朝叶砺招招手,哥哥真厉害!   燕云熹知道自己输定了,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输,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既有些屈辱,又有些兴奋,她垂下眼眸,谁也不看,努力地压下心中的异样,默默地拣了两支羽箭,瞄准,松手。   十五环。她输了……   小内侍统计着众人的总数,太子是十环、九环、九环,共计二十八环。康王是九环、八环、九环,共计二十六环。豫王是五环、二十、二十,共计四十五环。皇太女是十四、十五、十五,共计四十四环。   豫王赢了。   满满几托盘光华璀璨的首饰送到了叶芊面前,叶芊笑道:“虽然是豫王殿下赢了,可这后面两轮却不是他射的,这赌注我不能拿,还是送还给大家好了。”   众妃嫔正伤心自己的好首饰,要知道今日能见到皇上,还能在大家面前露脸,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把自己最好的首饰戴上了,没想到来了个大出血,更没想到豫王妃竟然不要,顿时又高兴起来。   皇后微笑着打量一眼叶芊,“真是个好孩子。”这老四媳妇年纪不大,心机却挺深。   文帝笑道:“既然这样,那朕的玉佩和皇后的血玉镯你收下吧,其他的就还给她们好了。”   叶芊起身谢过。   今日没有宫宴,燕云熹、豫王、叶芊、叶砺四个一起出宫去了,一路上燕云熹都心不在焉,凝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宫门,豫王拉住叶芊,“芊芊陪我去天香楼用膳吧。”冬天一到,小丫头不爱出门,都好些天没见到她了,舍不得就这么放她回家。   叶芊看了看燕云熹,“皇太女殿下现在去哪里?”她是陪燕云熹出来的,总要问一下她。   燕云熹听到有人提到“皇太女”,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严肃地看着叶砺,“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如何让两支箭一前一后,后面的力道还那么大?”   ……原来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啊,叶芊眨眨眼睛,怪不得她箭术那么好,平时肯定也很用心的。   “虽然两支箭是同时射出的,但其实离开弓弦的那一刻还是有些差别的。”叶砺看看叶芊,她听了天香楼已经开始眼睛发亮了,“这解释起来颇为复杂,还是下来再说吧。现在芊芊和豫王殿下要去天香楼用膳,殿下你去哪里?”   “天香楼用膳?我也去!”燕云熹一挥手,“走,一起去!”   她是骑马来的,轻巧地跃上马背,却见叶芊没坐她自己的马车,而是走到豫王的豪华马车边,抬起胳膊,而豫王双手插在她肋下,把她轻巧地抱了上去,两人动作都那么自然,显然平时豫王就是这么抱她上马车的。   到了天香楼,豫王先跳下马车,又回身把叶芊抱了出来。燕云熹看得有些傻眼,来之前她就听说了,豫王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皇子,可除了刚才在靶场上确实纨绔了些,现在看完全就是个温柔小意的夫君嘛。   等看到豫王小心地剔好鱼刺,再把鱼肉夹到叶芊的碗里,而叶芊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豫王的服侍,燕云熹实在忍不住了,“豫王,你有妾室吗?”他是对叶芊一个人好,还是对别的女人也好?   “没有。”豫王淡淡地说道。   “那你将来会纳妾吗?”   “不会,我有芊芊就够了。”豫王从来都是这么说的,当着外人的面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他也不怕让别人知道。   叶砺的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叶芊抿着唇,朝萧言风一笑,给他夹了一筷子嫩嫩的菜心。   这就是叶承源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豫王贵为亲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他是因为喜欢叶芊才这样的吧。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自然不愿意多看别人一眼,更不愿意纳妾惹她伤心,在后院塞好多女人和她勾心斗角?   叶承源也没有妾室,她看叶承源和孟氏相处,并不是那种轰轰烈烈地感情,而是细水长流般的温情脉脉,好像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对视,就能明白对方想什么。   燕云熹偷偷地观察叶芊和豫王,豫王却敏锐地发现叶芊也在偷看燕云熹,诡异的是,她看得好像是燕云熹吃什么以及燕云熹的……胸部?!   豫王抿了口茶,借着茶杯的遮挡,飞快地在燕云熹身上扫了一眼,他立刻就明白了,小丫头这是艳羡了?真没想到自己的小王妃会在意这些,他本来想着顺其自然就行,既然她在意,那还是吩咐冯嬷嬷给她做些养身的汤水好了。   于是,从次日开始,叶芊每餐都多了一道汤,是冯嬷嬷亲手做的,说是最适合女子的养身汤。 第102章   过了些天, 孟氏带着叶芊去善觉寺上香,燕云熹也要跟着去。孟氏是约了白夫人, 想着让白竞霜和叶砺趁机见一面, 燕云熹跟着也无所谓,反正叶砺也可以顺便护卫她的安全。   马车停在山脚下, 几个人顺着青石台阶上山。叶砺和燕云熹没感觉累, 叶芊和孟氏却是走了一半就见了汗。   眼看快要到了, 孟氏也不想再雇软轿,叶砺就扶着母亲的胳膊, 给她助力, 燕云熹则拉着叶芊,叹息着摇摇头, “芊芊妹妹,你这样可不行啊, 身子太娇弱了可不好。”   叶芊无语,她其实不算娇弱了,很多人都是从山脚下就坐软轿上山,再说, 她只是有点汗而已, 也没有很累,完全可以一口气到寺庙的。   “骑马、射箭、武艺……这些你再学起有些太晚了。”燕云熹想了想,“那你每天在花园走一走, 这样多少也能强身健体。”   两人的手拉在一起,叶芊能感觉到她手上有薄薄的茧子, 和哥哥的手有些像,当然要纤细得多,“殿下,你射箭的技艺那么高超,是自幼就练习的吗?”   燕云熹点点头,“母皇说我是皇太女,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每件事都要做到最好,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读书文章,都不能败给别人。”   “那岂不是太辛苦了。”叶芊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当皇太女也不容易。”   燕云熹皱了皱眉头,“可不是嘛,小时候我也哭过闹过,打了教我武艺的师傅,烧了那一大摞的书,可是第二天一切照旧,什么也不会改变,慢慢地,我也就接受了。”   叶芊摸了摸她手上的薄茧,叹了口气,“女皇也是为你好,爱之深责之切,毕竟你将来要当国君的,肩上的胆子重,多学些对你也有好处。”   孟氏也轻轻叹了口气,她也教女儿,不愿意她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天真烂漫的女子,可远没有燕云熹这么艰难,毕竟是个女孩子,从小肯定吃了不少苦。   叶砺也看了眼燕云熹,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有多娇他可比谁都明白,摔一跤都要哭的,很难想象一个女子像自己一样学习骑马射箭武艺,不对,她比自己更辛苦,至少自己不用在文章学问上也要出类拔萃。   善觉寺就在半山腰,几个人正好“巧遇”了来上香的白夫人,当然还有跟在她身边的白竞霜。   叶砺自然知道此次上香的目的,星目飞快地扫了一眼白竞霜,就赶紧转开了,耳根有些微微发红。相比之下,白竞霜就平静多了,淡然地看了叶砺几眼。   相互见礼叙话过,孟氏和白夫人相携去上香,叶砺避到一旁,叶芊、燕云熹、白竞霜三个人在一起说话。   叶芊和燕云熹能被阅人无数的文帝评为极品,容貌自然出众,白竞霜也不输二人,臻首娥眉、娴静淡雅,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气质,三个人站在一处,自然吸引了众多香客的目光。不过谁也不是瞎子,三人衣衫华贵,身边站着侍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也没人敢上前来骚扰。   当然,一般人不敢来骚扰,却总有人以为自己是不一般的。   一个男子就直愣愣地走了过来,“唰”的一声打开手里的折扇,自作潇洒地摇了几下,“几位姑娘怎么站在此处,会不会太累了,在下请几位姑娘去厢房歇息吧。”   叶芊皱眉看着他手中的折扇,这人有毛病吧,现在可是大冬天,他也不怕把自己扇风寒了。   燕云熹轻轻一笑,“我们也定了厢房,就不劳烦这位公子了。公子刚才折扇轻摇的动作让我觉得……格外的潇洒呢。”   “是吗?”男子惊喜地问道,手里的折扇不要命地摇了起来,见燕云熹明眸皓齿,微笑着看着自己,更加不肯停下来,只是没几下,他就打了个大喷嚏。   叶芊和白竞霜对视一眼,都偷偷憋着笑,觉得燕云熹可真有意思。   那男子的折扇一停,燕云熹就露出个遗憾的表情来,男子一见,立刻又扇了起来,“几位姑娘……阿嚏……是哪个府上……阿嚏……的?”   “哥哥!”安有珍跑了过来,气急败坏地一拉男子,“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原来是安有珍的哥哥,怪不得这副德行,叶芊和白竞霜都有一种难怪如此的感觉。   “别拉我。”安有宝一甩胳膊,“我正在和这几位姑娘叙话呢。”眼看就要问到府邸了,再往下也许就可以问芳名了。   安有珍鄙夷地瞥了叶芊一眼,“什么几位姑娘,这个是和豫王表哥定亲的叶姑娘,这个是荣安伯府的白姑娘。”她没有见过燕云熹。   安有宝抽了口气,最漂亮的这个原来就是和豫王定亲的,那不能惹,另外两个一个是伯府的,一个可能名不见经传,伯府的也不能随便惹,没名气的这个倒是生得也很漂亮,也许可以下手。   “那这位姑娘呢,是哪个府里的?”安有宝说着话,就想去碰燕云熹的手。   燕云熹明眸微眯,手指动了一下,刚想收拾他,就见一只大手横了过来,死死地捏住了安有宝的手腕。   “哎呦,快松开,疼死小爷了!”安有宝哀嚎一声。   叶砺松开手,顺势将他的手腕向外一推,安有宝倒退了几步,立起眼睛喝道:“我可是远勇侯府的世子爷,你是谁啊?”   “济平侯府世子叶砺。”叶砺一挑眉毛。   那不就是豫王的大舅哥?这个也不能惹,安有宝顿时蔫了。安有珍嚷道:“你干嘛推我哥哥?你们不要仗着人多就欺负人!”   燕云熹转头问叶芊,“这人是谁?”   “远勇侯府的安有珍。”   燕云熹哼了一声,“安有珍?我看她是安有病吧?”明明是她哥哥要动手动脚,谁欺负她哥哥了?   她说话带着些女逻国口音,听起来和京都人不一样,“安有病”让她说出来就像“俺有病”似的。   “噗——”叶芊忍不住笑了。   “嗤——”白竞霜也笑出声来,看见安有珍就让她想起“不知耻”侯爷来,现在又多了个“俺有病”,她觉得自己以后可能见了安有珍就会想笑。   “你、你们又欺负人!”安有珍跺了跺脚,眼泪汪汪地跑了,安有宝一看这情形,忙追了过去。   燕云熹无辜地看了看笑得不可自抑的叶芊和白竞霜,她没觉得自己欺负人啊,被她欺负过的人,怎么可能生龙活虎地乱跑?   叶砺看没什么事了,又走开了。   叶芊看看哥哥的身影,笑眯眯地对白竞霜道:“我哥哥可比安有珍的哥哥好太多了。”   “没错。”白竞霜认同地点点头。   叶芊大大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她这么说是想让白竞霜害羞来着,怎么她好像提及哥哥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就像是和自己无关的人一样?   她想了想,又试探着提了一句,“我哥哥从小习武,可勤快了。”   “那是他有上进心。”白竞霜评价道。   叶芊更加茫然了,一般女子不是该娇羞满面的吗,就算是大方的,也不可能像她这样呀,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点评一个无关路人。   燕云熹也诧异地看了一眼白竞霜。   孟氏和白夫人上香出来,她们故意在大殿里面磨蹭了一会儿,足够两个年轻人看清楚彼此了。   白夫人带着白竞霜走了,叶芊飞快地跑到叶砺身边,“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叶砺装着糊涂,耳朵根却红了。   叶芊想起白竞霜那平静无波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到了厢房,悄悄地跟孟氏说了,“娘,咱们别太急,再好好看看,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这可是哥哥的亲事,要和哥哥过一辈子的人呢,一点儿都不能马虎的。   “确实有些不对。”孟氏也见过落落大方的女子,但也没有大方到这种程度,白竞霜的样子更像是不在乎。“好在一门亲事定下来也没那么快,慢得要一两年的也有,咱们别急着去提亲就是,我再让你父亲查一查,看荣安伯府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叶芊和孟氏坐马车,叶砺和燕云熹骑马。   燕云熹控着马走到叶砺身边,“那个纨绔的事谢谢你啦,不过我可以自己搞定的。”一个纨绔而已,她随便动动手就能废了他,不需要别人出手相助的。   “你是女子,不用太要强。”叶砺不赞成地看了她一眼,就算她会些武艺,也没必要事事都自己解决。   燕云熹眨眨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不用太要强,以往她听的最多的就是:“你是皇太女,国之储君,凡事都要想办法自己解决,将来你当了国君,难道还想让别人帮你不成?”   燕云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叶砺,“白竞霜不喜欢你。”   “你、你在说什么?!”叶砺的俊脸沉了下来,星目也变得冷厉。   “白竞霜不喜欢你。”燕云熹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像济平候娶了你的母亲,豫王要娶芊芊妹妹,他们都是真心喜欢对方的,我认为你要成亲,也该和对方相互喜欢才是。”   “你知道什么?”叶砺有些烦躁,“一个人喜不喜欢别人,又没有写在脸上。”   “没有写在脸上,却常常写在眼睛里。”燕云熹的明眸认真地看着叶砺,“你如此出色,应该有一个真心爱慕你的妻子才是。” 第103章   叶芝出嫁的时候, 二太太齐氏决定好好操办一番,去一去多年来的晦气, 毕竟, 这是自从二老爷过世以来,二房的第一桩喜事。再说, 叶芝是个庶女, 却嫁给了嫡子, 虽然是个九品小官的嫡子,在齐氏看来也是不错了, 想当年二老爷任工部所丞, 也是九品而已,就算是二老爷在世, 这门亲事也是自家高攀了,更何况现在二房只有叶础一个男子, 还只是个秀才而已。   “母亲,你和三妹妹招待内院女客,我在外院招待男宾。”叶础一身干净的靛蓝锦袍,看起来很像二老爷。   齐氏道:“现在还早, 你先看会儿书吧, 今年秋季就要乡试了,一刻都不能放松,争取考中举人。”儿子已经十九岁了, 要是今年不中,就得再等三年, 她还想等着叶础中了举人之后再给他议亲呢,毕竟,举人说出去可比秀才好听多了,而且举人已经可以做官了。   叶础皱了皱眉,现在到处乱哄哄的,怎么可能安心看书,不过,他没有和母亲说,只是转身去了外院,说了也没用,她只要看见自己就是叮嘱要抓紧时间看书,恨不得用膳的时候也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才好。叶础的步子有些沉重,秋闱他并无把握,考举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   今日邀请的客人特别多,凡是沾点边的齐氏就给下了请帖,她以前在济平候府主持中馈,常常带着叶芊去参加宴会,认识了不少勋贵家的夫人,这次叶芝成亲,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能和这些人热络起来,将来叶蓉议亲就更方便了,所以,连荣安伯府、远勇侯府都收到了她的帖子。   不过,二老爷叶承浤当初是获罪处斩,一般人都不愿意再沾染这家人,所以真正来的勋贵并不多,白竞霜和安有珍倒是来了,白竞霜是白夫人看在济平侯府的面子上逼着她来的,安有珍则是不服气,想着碰到叶芊了要刺她几句才行。   叶芊也来了,不管私底下如何,这种礼节性的往来还是要维持的,燕云熹也跟着来了,她还没见过大齐的姑娘出嫁,很是好奇,前院后院都乱转了一通,叶芝的花轿出门后,叶芊准备回去,才发现找不到她了。   二房的宅子不是很大,叶芊在后院没看到燕云熹,让跟着自己的绿翡去找找,她又想着是不是在小凉亭里,她沿着夹道过去,经过厢房的后窗,却听见齐氏和叶蓉的争吵声。   “你个死丫头,躲在这里做什么,今日来了那么多的人,正是和人结识的好时机,多认得些人,你议亲也更容易啊。”   “娘,我说了不嫁人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嫁人的,你要是看不惯我留在家里,那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哪个姑娘不嫁人的,芝姐儿嫁了,芊姐儿比你小,明年也就出嫁了,你怎么就逮住做姑子不放了呢!”   “不管谁嫁人,反正我不嫁!就算全天下的姑娘都嫁人了,我也不会嫁的!”   隔着后窗叶芊都听到了齐氏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显然是被叶蓉气得不轻。随后,“哐”的一声,门打开了,估计是齐氏被气走了。   叶芊皱着眉头,叶蓉为什么不肯嫁人?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过叶蓉了,平常也不关心二房的事,实在不知道叶蓉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排斥嫁人。   她刚想迈步走开,就听见门“吱扭”一声关上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叶姑娘真的不想嫁人吗?”   叶芊的脚步停下来,竟然是白竞霜!   “白姑娘不知道非礼勿听吗?偷听了别人说话,还理直气壮地上前来问,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叶姑娘莫要气恼,我只是——”白竞霜叹了口气,“我其实和你一样,也不想嫁人。”   叶芊的眼睛睁大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凑到了后窗下,侧耳听着她们说话。   “白姑娘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听说你在和我那世子大哥议亲呢。”   “只是两边的父母有这个意思罢了,离正式议亲还早着呢。”白竞霜和声细语,“其实我是想劝劝你,这世道对女子严苛,真要誓死不嫁可能并不容易,不仅要对抗外面的流言蜚语,还要看家中兄嫂能不能容人。我倒是有个想法,挑一个门户低好拿捏的软弱男人,嫁过去,咬着牙苦熬几日,再给他纳几房美妾,夫妻两个各过各的,互不烦扰。这样既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又和做姑娘时一样清净。”   她为什么说“咬着牙苦熬几日”,难道嫁人对她来说如此痛苦?叶芊心中疑惑更甚,却听屋里没了声音,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才听到叶蓉狐疑地问道:“你既然也不想嫁人,那为什么挑叶砺,他可不是个门户低好拿捏的软弱男人。”   白竞霜叹道:“哪里是我挑他,不过是家里父母的意思罢了,我又不能明着对他说不愿意。上次去善觉寺,我本来已经想好了,侯府上下最是宝贝叶芊,只要我对她下个狠手,那侯府肯定就放弃了。可是皇太女和叶砺都在一旁,再说,说实话,就算没人,对着叶芊,我也实在是下不去手。这些天,我正烦恼着如何解脱呢。”   “要是自污——”   “叶姑娘千万莫要做此打算,女子本就艰难,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尚且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要是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那可就更难了。”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叶蓉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嫁人?”   “我讨厌男人,看见就恶心,更别说朝夕相处了。要是可以,我也想终身不嫁,可我也不想留在家里,我想有自己的宅子,这些年我也偷偷攒了些体己,也能置办起一份家业来,可这世道却不允许有女户,就算允许了,也难免会被一些恶棍盯上。”   两人半天都没在说话,似乎在发愁这个旷世难题。   叶芊压着心中的惊骇,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夹道,到了月亮门,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怪不得白竞霜提及哥哥一点儿都不害羞,她根本就不喜欢哥哥,不对,她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也从未想过嫁给哥哥。   幸亏母亲听了她的话没有着急去提亲,而是让父亲去查一查荣安伯府的事,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与白竞霜的婚事绝对不能再提了。   叶芊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举目四望,看见亭子里隐约有个人影,她想着是不是燕云熹,忙走了过去。   那亭子比地面高出一些,有十几级台阶上去,叶芊到了上面才发现没有燕云熹,而是安有珍坐在那里。   她和安有珍可没什么要说的,叶芊扭身就想走,安有珍叫到:“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问好,哦,我知道了,听说你父亲离家很多年,你母亲也卧病在床,你是有人生没人养吧,怪不得这么缺乏教养。”   安有珍得意洋洋,这些话可是她想了很久的,就等着今日遇到叶芊了刺她几句,没想到转了半天没碰见她,到这亭子歇口气,她倒是送上门来了。   有人生无人养?叶芊心头的怒火烧了起来,小时候她和哥哥相依为命,日子确实过得艰难些,可现在父亲也回来了,母亲也好起来了,还多了个可爱的弟弟,更别说还有哥哥和豫王,她可不是由着人随便欺负的,冷哼一声,叶芊道:“比不得安姑娘,有个‘不知耻侯爷’父亲,言传身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这‘远勇’的封号,你们家可以延续上几代了。”   “你!都怪你!”安有珍气得面红耳赤,“现在好多人都偷偷地叫我父亲‘不知耻侯爷’了!”自从叶芊上次说了,这个绰号就悄悄地兴起来了。   “那不是正好吗,多么贴切啊。”叶芊秀眉一挑,语气凉凉。   “芊芊妹妹,原来你在这里!”燕云熹看完了热闹,到处找叶芊,倒是遇到了找自己的绿翡,看见她站在凉亭边上,大步过来,小鹿皮靴子踩在台阶上,快到顶才发现里面是安有珍,她的脚步停在比叶芊低一级的台阶上,“这个‘安有病’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芊芊妹妹,咱们回去吧。”   叶芊忍着笑,点了点头。   安有珍气得发疯,现在不仅父亲得了个“不知耻侯爷”的绰号,她也多了个“俺有病”的绰号,她猛地站起身来,扑过去朝着叶芊用力一推。   叶芊本就站在台阶的边缘,被安有珍大力一推,身子立刻朝着下面栽了过去。   燕云熹大惊,伸臂将叶芊抱住,可叶芊是从比她高的地方栽下来,又有安有珍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推,饶是她身姿矫健,也没能稳住叶芊的身子。   燕云熹脚步向后一退,但是后面却是台阶,她的小鹿皮靴子踏了空,身子也失去了平衡。   燕云熹毕竟自幼习武,要是将叶芊推开,她就地一翻就能站起身来,可这台阶有十几级高,叶芊在她心中就是无比娇嫩的小姑娘,需要精心呵护的那种,比不得自己皮粗肉厚耐摔打,要是就这么滚下台阶,肯定会受重伤的。   燕云熹一咬牙,把叶芊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一手捂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搂住她的腰,双臂护在她身侧,和叶芊一起滚了下去。 第104章   叶砺也来了, 不过是在外院,他想着燕云熹身手不错, 在内院肯定没人能害她, 也就由她看热闹去了。   没想到燕云熹却受了伤,更重要的是, 宝贝妹妹也伤了!   没等绿翡说完, 叶砺就冲出去了, 刚到二门处,就看见燕云熹扶着叶芊走了过来, 燕云熹还好, 看不出来什么,叶芊却是每走一步路就皱眉。   “芊芊怎么了, 哪里伤了?”叶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星目中满是焦急。   “哥哥。”一看到叶砺, 叶芊就委屈起来,“我从台阶上摔下来了,亏得皇太女殿下把我抱住了,她护着我, 我们两个从台阶上滚下来, 我的骨头没伤,就是皮肉碰得疼,殿下她肯定伤得更重。”   “没事没事。”燕云熹无所谓地摆摆手, “我习武的时候也常常受伤的,这种程度不算什么。”   “多谢殿下。”叶砺一听叶芊的话就知道燕云熹是为了帮妹妹受的伤, 心中很是感激,她可是一国储君,金尊玉贵,却为了救别人而受伤,“殿下还能走吗?”   燕云熹一挥手,“能走,咱们走吧,早点回去给芊芊妹妹上药,她的腿肯定碰青紫了。”   叶砺抱着叶芊,燕云熹跟在一旁,朝着门外的马车走去。叶砺问道:“芊芊怎么从台阶上摔下来的?”妹妹自小娇气怕疼,摔了跤会哭,哭过以后就会更小心,这次怎么会摔跤的?   “还不是那个安有病!”燕云熹的明眸中闪过怒火,她可是皇太女,平时也是无人敢惹的,“是她把芊芊妹妹从亭子边缘推下来的,要不是急着带芊芊妹妹回去上药,我非把她的皮剥了不可!”   叶砺的脚步一顿,回身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那个高处的亭子,亭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叶砺的星目中含着冷厉,罢了,还是先回去看看两人伤得如何,那么高的亭子,娇弱的妹妹只是碰伤,就是不知道皇太女怎么样,“殿下回去还是让大夫看一看,我那里有药,等会儿给殿下送去。”   “药我有,很好用的,擦上还能止痛,小时候我习武受了伤疼得发脾气,用了这药就好了,等会儿我给芊芊妹妹送去!”   “殿下,谢谢你,幸亏你救了我。”叶芊靠在哥哥的怀里,大大的杏眼认真地看着燕云熹。   燕云熹捂住胸口,“啊,你这么看着我,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她期盼地看着叶砺,“你累不累,我来抱着芊芊妹妹吧?”刚才不该扶着她,应该抱着她的!大好机会浪费了!   叶砺无语,星目不由自主地白了她一眼。   叶芊笑了起来,“殿下想让我如何报答,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的。”   “真的?”燕云熹的明眸陡然一亮,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让芊芊妹妹以后叫我姐姐。”母皇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见了别人家兄弟姐妹好几个就很羡慕,虽然她还有个表姐,可两人见面就吵架,一见到叶芊她就心动了,要是自己有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妹妹该有多好,她一直都偷偷地嫉妒叶砺呢。   “云熹姐姐。”叶芊唤了一声,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露了出来。   “哎呀,这可真是……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啊!”燕云熹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叶砺双手都抱着叶芊,也拦不住她。   叶芊倒是毫不介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几人回到侯府,叶砺刚抱着叶芊回她的院子,孟氏和济平候、叶询、叶硕就都过来了,孟氏和济平候没去叶芝的成亲宴,叶询和叶硕是回来得早。   几个人围着叶芊的床一通问,又派人去请大夫,结果,大夫还没来,鹿医正先来了,当然是被怒气冲天的豫王殿下带来的。   “芊芊怎么了?!”豫王也不等人通报什么的,直接闯了进来,反正也没人敢拦他,“哪里伤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白玉般的脑门上都带了汗,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叶芊本是靠在床头,探出身子,伸长胳膊握住他的手,把他修长的手指掰开,笑道:“没事的,就是摔了一跤,腿上碰了几块青,骨头没事,没有大碍的,言哥哥别着急。”   萧言风确实着急,天知道他听说小丫头受伤了有多害怕,他生恐自己没护住她,让她受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直到看到她的笑脸,她柔软的小手指掰开自己的手,这才放松下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这才唤了鹿医正过来给她诊脉。   鹿医正一看叶芊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大碍,手指搭在她腕上仔细地扶了脉,“咦,小王妃的身子比前一阵还要好,调养得不错。”   “冯嬷嬷每餐都给我做了汤水。”叶芊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肤都变得更细嫩了。   鹿医正意味深长地看了豫王一眼,道:“小王妃没事,皮外伤就用药抹一抹好了。”   正好燕云熹的侍女送了药膏过来,鹿医正接过来闻了一下,“这个药谁做的?很好啊!”他挑了一点在指尖,两指捻开细细地看了看,“这个药分我一些,我要回去研究一下。”他说着,自顾自地挖了一小勺,放到个小瓷瓶里,这才把剩下的递给叶芊。   叶芊看着鹿医正,“麻烦医正给云熹姐姐看看,我摔下来的时候她护着我,肯定伤得更重。”   燕云熹一摆手,“不用,我也不过是擦破点皮,自己上药就好了,别麻烦了,我还要找那个安有病算账去呢!”   “怎么回事?芊芊是怎么伤的?”豫王问道。   燕云熹把安有珍故意推了叶芊的事说了,大家光顾着叶芊的伤,这才听到原来是有人故意害她,豫王勃然大怒,“好大胆!”   燕云熹点点头,“确实大胆,我要进宫,就说安有珍故意害我和芊芊妹妹。”   济平候道:“她推了我的女儿,我自然也是要去讨个说法的。”   豫王本来是打算杀到远勇侯府去,一听两人都要进宫,“那我也一起去,她推了我的小王妃,我饶不了她!”   三个人怒气冲冲地去了皇宫,孟氏亲自给女儿上药,叶砺、叶询、叶硕避了出去。   把裙子解下来,亵裤挽起来,这才发现白皙柔嫩的腿上好几处青紫,孟氏心疼得眼泪差点冒出来,忙仰起头忍住。   叶芊道:“娘,我有特别重要的事跟你说呢。”她扭头看了眼门口,“硕哥儿不许偷听,询哥儿把硕哥儿带出院子去。”弟弟最爱偷听,可这件事却不适合他知道。   叶硕本来隐约听见“重要”两个字,正打算藏到门边去偷听,就被姐姐识破了,他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哥哥,无奈地跟着叶询出了院子。   叶砺坐在堂屋没有动,他自幼习武,五感敏锐,就算不去故意偷听,也能听到她说话。他也想听听妹妹口中“特别重要的事”是什么,难道受伤另有隐情?   “娘,千万别去荣安伯府提亲。”叶芊把她偷听到的叶蓉和白竞霜说的话给母亲讲了一遍,“我不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不想成亲,为什么讨厌男人,但是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哥哥娶白竞霜。”   孟氏惊得一指头药膏都抹到别处去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在善觉寺她提及你哥哥一点儿都不害羞呢,她根本就没想嫁人。”   叶砺的手掌紧紧握了起来,原来燕云熹说的没错,白竞霜果然不喜欢自己,幸好,这亲事也只是试探阶段,还没有正式请媒人,只要有一方不再提及,这事就算结束了。他不求将来的妻子如何国色天香,但至少也要夫妻恩爱,就像父亲和母亲,就像豫王和芊芊。   “娘,你说,叶蓉和白竞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想要誓死不嫁呢?白竞霜还说嫁了人‘咬着牙苦熬几日’什么的,难道嫁人就这么痛苦?”她明年就要和豫王成亲,有时候想想未来,她还挺期待的。   孟氏的手指在她腿上伤处细细地抹着药膏,沉吟片刻,“也许,她们两个都受过什么伤害,或者被男人吓到过,产生了惧怕厌恶的心理吧。”   叶芊想了想,“哎,不管她们了,娘,可一定要给哥哥挑个好女子,能和哥哥恩爱一辈子的。”   孟氏点头,“本以为白家姑娘娴静淡雅,没想到竟然抱着这样的想法,下次可一定要看仔细了。” 第105章   济平候、豫王、皇太女一起入宫, 皇上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连给他送汤的皇后也吓了一跳, 一听是远勇侯之女想要害济平侯之女和皇太女, 皇上立刻派人把远勇侯和安有珍叫来。   安有珍推了叶芊,事后醒过神来也吓得不轻, 急忙跑回家, 却不敢跟别人说, 直到皇上派人来宣她入宫,知道瞒不过了, 这才和远勇侯说了。   “你这个孽障!”远勇侯气得几乎要吐血, 低声骂了一句,要不是前面还有皇宫的小太监, 他真想给她一巴掌,平日里挖空心思想要巴结豫王还不成, 现在可好,她还把豫王妃给推下台阶去了。若只是豫王妃,求求情,也许看在玉妃的面子上, 皇上和豫王能放过, 可偏偏还带上了一个大逻国的皇太女!   远勇侯一进来就跪倒在地,哭道:“都是微臣教女无方,冲撞了豫王妃和皇太女殿下, 还请皇上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在皇上看来, 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太女和老四媳妇都没事,而一个远勇侯府女儿更是不值得自己费神,不过看在她是玉妃的亲侄女,也不好就这么杀了。   豫王鄙夷地看了远勇侯一眼,“谋害亲王妃,按律当斩。”   燕云熹淡淡地开口,“在我们大逻国,无意中冲撞储君,是要打八十大板的,若是故意谋害,那是要诛九族的。”   安有珍差点晕了过去,远勇侯倒吸一口凉气,八十大板,那是要女儿的命啊,一般女子五十大板就会送命,挨上二十板子就得修养上好几个月。   “表哥,表哥你救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安有珍吓得涕泪横流,哀求地看向豫王,却发现他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安有珍绝望地四处看看,济平候、皇太女……都不可能救她,她看得了皇后,温婉端庄的皇后,安有珍膝行两步,“皇后娘娘,您发发慈悲,救救民女吧,民女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额头磕在青石地面,砰砰作响。   “唉,可怜见的。”皇后叹了口气,“不过是小女儿间起了口角,就这么要一条命也太可怜了。不过,皇太女乃是我国贵客,也是不能冲撞的,既然她说了八十大板,那也只能如此了。”   安有珍的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她真的绝望了,这下自己要死定了,早知道,何必非要去推叶芊那一把。   皇后温和的眼睛在安有珍脸上停了片刻,又道:“陛下,臣妾倒有个建议,远勇侯不是也在吗,那要是他愿意替自己的女儿承担一半,就每人四十板子好了,这样既能留远勇侯之女一条性命,又能凑够皇太女说的八十大板。”   皇上本来也没想杀她,闻言点头,“皇后这个建议甚好。”   豫王看了看皇上脸色不耐烦的神色,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不是自己的大逻,皇太女也没有步步紧逼。   安有珍眼睛一亮,“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上!民女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哥哥,也可以帮民女承担的!”要是四个人分担的话,自己就只有二十大板了。   坐了半天,皇上也乏了,他最近深感身体没有以前强健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尤其是床底之间,更是雄风不健,想着要不要让清虚道长给自己炼制些特别的丹药,懒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费神,他挥挥手,“好了,去吧,远勇侯一家四口每人二十大板,都散了吧。”   盯着远勇侯一家鬼哭狼嚎地挨过板子,济平候、豫王、皇太女出了宫门,豫王坐上马车,吩咐道:“去远勇侯府。”   皇太女问道:“去远勇侯府做什么?”那一家人还在宫里头慢慢往外挪呢。   豫王挥了挥镶金嵌玉的马鞭,“本王的气还不顺,去打砸一番,再出出气。”每人二十大板,太便宜他们了。   皇太女明眸一亮,“好啊,我也去!”   叶芊的伤不是很重,没有碰到骨头,只是皮肉青紫了几块,歇了几日就好了。远勇侯一家可就惨了,府里被豫王和皇太女两个煞星打砸得一个完整的茶杯都没留下不说,每人还挨了二十大板,一家人好长时间都没出门。   “芊芊妹妹,陪我出去走走吧,好无聊啊。”燕云熹苦着脸过来,皇宫的大小宴会她都参加过了,京都附近好玩的地方也都玩过了,侍女天天劝她回大逻去,可她就是不想走。   “好啊,云熹姐姐想去哪里?”叶芊笑着问道,这个皇太女在自己家住了这么久,也没找过麻烦,一点儿也不像她刚开始担心的那样娇蛮无礼,反而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燕云熹想了想,“嗯,去骑马吧,纵马奔驰一番,畅快淋漓。”今日又是月圆夜,注定是难熬的一晚,白天消耗一番体力,放松一下心情,晚上还能好过些。   “我不会骑马。”叶芊颇为歉疚地说道:“我以前骑过,不过是豫王带我骑的,我没有学会自己骑。”   “这样啊,把豫王也请上,咱们一起去吧。”燕云熹一挥手,就这么决定了。   叶芊也同意了,她明年就要出嫁,不好总往豫王府跑,几日没见萧言风,也想他了。   豫王、叶芊、叶砺、燕云熹四人去了城外西郊,郑寒带了几个侍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萧言风把叶芊抱下马车,叶芊四处看看,绿草如茵,清风徐徐,不远处山峦起伏,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啊,出来走走果然不错。”   “是吧。”燕云熹骑在马上,一身红衣潋滟,明眸皓齿,笑得格外明艳,“芊芊妹妹要不要和我赛马?”   “才不要。”叶芊很有自知之明,“你自己去跑马吧,我要活动一下腿脚。”   燕云熹哈哈一笑,马鞭一抽,骏马飞驰而去,叶砺看了看豫王,紧跟着追了过去。   萧言风握着叶芊的手,“咱们先走一走。”小丫头真是长开了,眉眼精致,肌肤胜雪,玲珑的曲线已经显露出来,他心头一烫,忍不住开始期盼明年快点到来,到那时,他的小王妃凤冠霞帔,不知该是如何惊艳。尽管他前世已经和她成过亲了,可萧言风总觉得,小丫头和前世大不一样,前世的她失去了所有亲人,在老太太和二房的眼皮底下长大,端庄拘谨,而今世兴许是娇宠着长大,她更加灵动可爱,一颦一笑,眼波流转,皆是无法言说的风情。   “言哥哥。”叶芊的小尾指在他手心调皮地挠了一下,抿着唇一笑。   “芊芊笑什么?”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盯着她粉红的唇瓣,喉结轻轻滚动一下,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他真想亲下去,小丫头不知道自己每次都克制着,还敢挠自己的手心胡乱撩拨。   叶芊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目光游移,声如蚊呐,“我觉得言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在这阳光下看起来,尤其好看。”他的肌肤在阳光下好像无暇美玉一般,那漂亮的凤眸流光溢彩,他的身姿高大挺拔,既俊秀无比又有一种安全感。   真是要命!   不管了!   萧言风低下头,俊脸离她白嫩的小脸越来越近,却见叶芊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他要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要干什么?!   萧言风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飞快地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算了,时机不对,不能吓到她。   叶芊的小脸涨得红红的,低着头不敢看萧言风,也不敢看远处的侍卫,他也不是没有亲过她,可那都是两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今日可是在外面,不远处还跟着那么多人。   走了几步,叶芊还是忍不住说道:“言哥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哪样?”萧言风长眉一挑,明知故问。   “就是……不要在外面……”   她低着头,露出一点儿娇白的后颈,欲语还羞。萧言风的心里像是着了火,他拉住她,不肯走了,“芊芊,咱们也去骑马。”那样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揽在怀里,兴许能好受些。   先把叶芊抱到马上,萧言风一跃而上,坐在她的身后,胳膊从她身体两侧绕过去,握住前面的缰绳,轻轻一抖,骏马迈开蹄子慢慢走了起来。   原以为这样能好受,没想到却更加煎熬。心心念念喜欢了两世的小丫头就坐在他的怀里,她娇软的身子时不时碰到他的胸膛,她身上幽幽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她轻柔的樱粉色裙摆搭在他的腿上,她柔软的发丝缠上他的肩头……   萧言风很佩服自己,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还能坐怀不乱,已经堪比圣人了。   叶芊上次骑马还是四年前和豫王一起去篷叶的时候,她都快忘了骑马的感觉了,这次又是新鲜又是兴奋,更重要的是,豫王坐在她的身后,她的感觉和上次大不同,她碰到他的胳膊和胸膛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硬硬的,远不是外面看起来那么斯文。   两人慢悠悠地骑了一会儿,燕云熹和叶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突然,豫王勒住了马,手一招,一个灰衣人出现了。   “什么事?”豫王的俊脸沉了下来,没有重要的事,暗卫是不会这样出现在人前的。   那灰衣人蒙着面,“康王派了大约三十个人,黑衣蒙面,携带利刃,朝着主子的方向过来了。”   康王想要杀自己?不,不对,豫王的脸色一变,“所有暗卫,立刻前去保护世子和皇太女,所有侍卫,跟我一起过去!” 第106章   “唉, 我又输了!”燕云熹气恼地挥了下马鞭,她只比叶砺晚了一点儿到山脚下, 以前她从未输过, 遇到叶砺却连输两次,射箭和骑马都没比过他。   “殿下已经很厉害了。”叶砺星目中闪过一丝惊叹, 他对自己的水平很了解, 若论骑射, 能赢过他的男子都很少,更何况在他看来, 燕云熹虽然贵为皇太女, 其实也还是个小姑娘而已。   燕云熹刚想说什么,眉头却皱了起来, 同时,叶砺的神色一肃, 握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不知从哪里冒出数十条黑影,正朝着他们飞快地过来,这些黑衣人蒙着面,远远地就呈包围状态, 从三面包抄过来, 只要上山的这面没有人。叶砺“唰”的一下拔出了利剑,严阵以待,“殿下, 他们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等会儿你躲在我的身后。”虽然他们骑着马, 可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和黑衣人碰上。   燕云熹没说话,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她做为储君,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暗杀,只是不知道这次是谁要杀自己?   黑衣人很快就到了眼前,也不多话,拔剑就杀。   叶砺一把利剑舞得风生水起,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燕云熹的软剑如出水游龙一般,逼得黑衣人不敢靠近。   叶砺松了口气,黑衣人众多,大约有三十来人,自己只有两个人,他想着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却可以多支撑一会儿,豫王要是发现不对会派人来救援的,只是担心混战中自己会顾不及燕云熹,此时见她身手了得,完全不需要自己特意保护,顿时精神大振,手中的剑更加凌厉起来。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无数的剑光朝着两人的马砍去,两人用的都是剑,比不得长|枪,根本护不住马匹,要是马倒了,两人突然摔下来可就糟了。叶砺喊了声“弃马!”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挥出几剑,朝着人少处落地,却见红衣蹁跹,燕云熹落在了自己身后,两人背靠背。   叶砺低声道:“上山!”他刚才看清楚了,上山的路很窄,不利于敌人围攻,虽然不知道山顶是什么状况,但总比待在这里好,这些人身手都不弱,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被这些人围住,凶多吉少。   两人背靠背,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向山上挪去,好在山路狭窄,黑衣人虽然人多,却也施展不开,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可他们想要待在山路上不动也不可能,黑衣人步步紧逼,两人一路打一路退,慢慢地到了山顶。   “糟了!”叶砺暗叹一声,山的另一侧并没有下山的路,而是一面断崖。   没了狭窄的山路限制,二三十个黑衣人聚拢过来,叶砺和燕云熹被逼得越来越靠近断崖。   叶砺逼退几个靠近的黑衣人,刚想嘱咐燕云熹要小心脚下,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她堪堪地避开一剑,脚下却是一滑,身子歪向了悬崖。她身边的黑衣人抓住机会,几道寒光同时朝她刺了过去,她手中的软剑也被打飞了。   “殿下!”叶砺大喊一声,顾不得自身,扑过去帮她格挡,燕云熹却已经掉下悬崖,她的手抓住了崖边的石头,那石头却是松动的,石头一滑,她整个人掉了下去。   “不!”叶砺目眦欲裂,身子一跃,抓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一起掉下了悬崖。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电光火石间,叶砺和燕云熹对视了一眼,两道目光交缠在一起,明明只是瞬间,两人却觉得沧海桑田般久远。   “你这个傻瓜。”燕云熹喃喃地说道。   风声太大,叶砺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看她的嘴唇似乎是在骂自己傻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她掉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肝胆俱裂,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下来了。   叶砺左手握着燕云熹的手腕,右手的利剑朝着山壁用力刺去,利剑划过山壁,两人坠落的速度一缓。   叶砺看好一处山壁的缝隙,利剑刺了进去,两人终于停下来了。   燕云熹看了看脚下,依旧是无底的深渊,她苦笑一声,“叶砺,放手吧,那把剑撑不住我们两个的。”她也不想死在这里,可是,只要他放开自己,也许还能多支撑一会儿,没准会等到人来救援。   “闭嘴!”叶砺瞪了她一眼,左手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了,“我的靴子——”   话没说完,利剑“咔嚓”一声就断了,两人又急速地掉落下去。   燕云熹歉疚地看了他一眼,不管那些黑衣人是冲着谁来的,至少现在是自己拖累了他。   叶砺不慌不忙,左手握着她的手腕不松,右腿蜷缩,右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看也不看,挥手朝着山壁一刺,那匕首如切豆腐一般,轻易地扎进了山壁,两人坠落的身形又停了下来。   “断肠!”燕云熹惊喜地喊道,这是她送给他的断肠剑,乃是大逻国宝,削铁如泥,切进石头更是毫不费力。   叶砺看看脚下,依稀能看到谷底了,他拔出短匕,两人下落一段,又把断肠插到山壁中,稳住快速坠落的身形。如此反复,竟然也慢慢地接近了谷底。   叶砺仔细看了看,这个山谷是个与世隔绝的无人谷,谷底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树叶,照着这个速度掉下去应该不会受伤,他小心地拔出断肠剑,又迅速地插了回去,这一下两人又下落了一段,离地面已经只有一人高了。这点儿距离已经不够他再插一次断肠剑了,叶砺叮嘱一声:“小心,我们要落地了。”   这次他拔出短匕没有再插回山壁,两人落在了又厚又软的树叶上。   脚踩到实地,两人腿一软,都坐到了地上。这一路被黑衣人追杀上山,又从悬崖掉下来,可谓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到了现在才算是暂时安全了,这悬崖这么高,黑衣人肯定不能从这里直接下来。   歇息了片刻,叶砺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万一那些黑衣人想办法绕下来就不好了。   燕云熹摇摇头,“这地上又厚又软,跟自家的床似的,我不想起来了。”   叶砺的星目四处看了看,“这山谷与世隔绝,多少年都没人来过,不知道生活着多少野兽,蛇虫鼠蚁更是数不胜数,没准你坐着的树叶下面就藏着什么——”   “啊!”话没说完,就见燕云熹像是被咬了一般地跳了起来,两只手拼命在自己身上拍打,惊慌地问道:“有没有蛇,我身上有没有蛇?快帮我看看!”   叶砺有些傻眼,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刚才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也是镇定自若的,他说什么蛇虫鼠蚁是想着吓唬她起来,没想到她如此怕蛇。   “没有没有,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叶砺见她慌得厉害,连忙安慰道,在她身上看了一圈,才发现她的胳膊受了伤,那处红衣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你受伤了!得赶紧给你上些药。”叶砺星目中闪过焦急,他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要顺利地走出山谷也许要很久,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住。   “你也受伤了。”燕云熹指了指叶砺的腿。   叶砺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腿也伤了,“没事,我这里有伤药,你……”刚想说让她自己把药上好,一滴水珠就落在了他挺拔的鼻尖上。   “下雨了。”燕云熹看看天空,只是转眼间,阴云就聚拢起来,雨水已经开始掉落。   “山谷的气象本就多变,咱们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叶砺举目四望,这山谷的树都很低矮,不能避雨。   总不能越走离京都越远,叶砺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两人一边走一边张望着。   “那里!”燕云熹纤长的手指抬起,叶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山洞,快步走过去一看,山洞里很干净,没有兽类生活过的痕迹,显然不是兽洞。   叶砺松了口气,却见燕云熹警惕地站在洞口不肯进来,“你、你看看有没有蛇,看仔细点!”   ……面对刺杀毫无惧色的皇太女竟然如此怕蛇,叶砺突然有些好笑,不过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没有,放心吧。”   燕云熹这才肯进来,叶砺掏出伤药,递给她,“你的胳膊快点上些药。”又从自己的中衣下摆上撕了一条布,“也得包扎一下。”   燕云熹把袖子卷起来,叶砺瞥到一截如雪的手臂,急忙转过身去。上臂一条寸许长的伤口,有些深,两边的肉有些翻起来了,燕云熹把伤药涂上,叹了口气,“世子,我一只手没办法包扎啊。”   叶砺僵硬地转过身来,目光飘忽不定,眼角的余光却总能注意到那截雪白的藕臂,和她身上的红衣相衬,艳丽无比。   燕云熹看着叶砺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强忍着没笑出声来,把那条从他中衣上撕下来的布条递给他,“世子,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叶砺的耳根耳尖红了,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的胳膊,目光落在那道伤口上,他差点跳了起来,顿时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这,你疼不疼?”   “疼还是有些疼的,不过能忍。”燕云熹无所谓地说道。   叶砺不敢磨蹭,手脚麻利地给她包扎好伤口,最后还给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小时候常常给叶芊穿衣服,像斗篷的带子都要打成蝴蝶结才行,够漂亮妹妹才能开心。   燕云熹的明眸盯着那蝴蝶结看了片刻,嘴角轻轻一抽,手一抬,把那瓶伤药扔给叶砺,“把你的腿也包扎一下吧。”   叶砺走到一旁,背过身去,坐在地上,裤腿卷起来,麻利地上了药,从中衣上又撕下一条,包扎起来。   雨渐渐停了,天却已经黑了,叶砺在洞口朝外面张望一下,有些踌躇,这山谷的地形他们不熟悉,虽然是月圆夜,月亮又大又圆,但他们只有两个人,晚上赶路太过危险。可要是在这里过上一夜,孤男寡女,他倒是无所谓,也不会做出什么非礼的事情来,却担心对燕云熹的名声不好,虽然她是女逻国的皇太女,毕竟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我们——”叶砺回头正想问燕云熹的意见,却见她身子蜷缩成一团,抖得如筛糠一般,叶砺大惊,扑过去扶住她,她的小脸惨白,目光都有些涣散了,“你、你怎么了!” 第107章   燕云熹的身子颤抖, 牙齿都忍不住地打在一起,“咯咯”作响,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 “没事……老毛病……天亮……就好……”   “这是什么老毛病?!”叶砺急得脑门都冒汗了,“你是不是很冷?”   燕云熹快要说不出话来, 勉强点了点头。   叶砺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 把外衣脱了下来, 裹在她的身上,虽然只是一层单衣, 却带着他的体温, 燕云熹觉得好受一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她虽然好了些, 身子却还在颤抖,小脸惨白, 叶砺目光沉沉,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坐到她身边,伸出手臂, 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可真是温暖。   燕云熹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闭着眼睛歇了口气。   叶砺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显然自己的体温对她有用,不由得双臂收拢,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燕云熹和他一样自幼习武,骑射、剑术都不错, 可是把她抱在怀里,叶砺才知道两人的差别是巨大的。她的身子是柔软的,和自己硬邦邦的肌肉很不同,她身上的味道也很是好闻,不是脂粉的香气,而是一种幽幽淡淡、忽有忽无的香味。   叶砺的心跳得快了,脸有些发热,他轻咳一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燕云熹此时虽然没有好,但也能勉强说话了,“我中了毒,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作。”   “什么人给你下的毒?没有解药吗?”叶砺有些奇怪,这毒怎么会这么诡异,一般人下毒不是要害对方性命吗,让她身体冷得发颤是为了什么,而且还只在月圆之夜发作,感觉更像是一种惩罚,而不是害人。   燕云熹声音很是低落,“是母皇给我下的毒。”   “什么?!”叶砺更是诧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她唯一的孩子吗?还是说她怀疑你不是亲生的?”就像文帝怀疑豫王一样,也不对啊,母皇可是女的,是不是她生的,她自己心里总是有数的吧。   燕云熹被他逗得轻笑一声,随即又痛苦地皱起眉头,“怎么可能不是亲生。她是怪我不肯成亲,既无皇夫,又没有夫侍,不能早早生下孩子,就给我下了毒。”好在不是天天发作,她还能熬得过去,即便如此,她也十分生气,跑去质问母皇,母皇却说要不是顾忌着她皇太女的体面和尊严,直接下道烈性春|药,再送上几个男子到她床上,她还不是得乖乖纳夫侍吗。   她闻言大怒,追着母皇要解药,母皇不肯给她,说这毒并无解药,两人大吵一架,她这才气愤地离家出走,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女,想着出来看看,至少看看济平候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什么样子的,要是失望了,就乖乖回去听母皇的安排。过了几个城池之后,却有千人的仪仗队追了上来,母皇毕竟疼惜她,就算吵了架,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   皇夫、夫侍……听着这些,叶砺的心不知怎么了,酸酸涨涨的,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劲。   气氛变得凝滞,两人都沉默起来,半晌无语,燕云熹轻声问道:“哎,要不,你做我的皇夫吧?”   “不做!”一想到自己是她的众多男人中的一个,叶砺就要吐血。   燕云熹鼓了好半天的勇气才问出那一句,刚一出口就被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你以为你能做皇夫啊,最多只是个夫侍罢了。”   叶砺面孔红涨,咬牙切齿地说道:“做梦!”自己更不可能做众多夫侍中的一个,同几个男人争风吃醋,头上还有个皇夫压着。   燕云熹气得挣扎起来,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叶砺双臂却像钢铁般紧紧钳着她,“别动,等会儿又难受了!”   一想到那种难受劲,燕云熹不动了,气鼓鼓不肯说话,身体那种最深处的寒冷却渐渐消失了,她疑惑起来,以往毒发的时候,她什么法子都试过,盖上很多层被子,生上火盆,拼命地跑跳,让两个侍女把自己抱住……无论什么法子都没有起过作用,那是身体内部的冰冷,怎么也消不掉的。   可是叶砺抱着她,她却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怎么回事,难道叶砺有什么特异的地方?燕云熹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想起吵架时母皇说过,这毒并无解药,男子就是解药,只要成亲了自然就好,当时她以为是母皇不肯把解药给自己,现在看来,难道母皇说的是真的,只要男子抱着自己,就不会毒发?   燕云熹哭笑不得,母皇想让自己早点生下孩子,又舍不得下狠手,这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小小的山洞中气氛诡异,两人都沉默不语,却不知道叶芊几乎要急疯了。   ……   “言哥哥,快点,再快点!”叶芊自从听说康王派了三十个杀手过来,就心急如焚,虽然豫王已经派了跟来的十二个暗卫去找叶砺和燕云熹了,她还是放心不下,不停地催促着豫王把马驭得更快些。   豫王带着郑寒等侍卫,朝着叶砺刚才跑马的方向奔驰,小丫头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小脸已经有些白了,显然身体承受不住,却还在催促他加快。   豫王没做声,只是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果然更快了些。其实有十二暗卫,足够应付那些杀手了,他跟过去也是善后,但既然小丫头担心,那就更快些好了。   到了山脚下,地上有打斗过的痕迹,还有两匹死马,沿着痕迹上了山,黑衣蒙面人已经都被杀了,只留下几个活口,和三个灰衣暗卫,却没见到叶砺和燕云熹。   一个暗卫过来,“禀主子,属下上山的时候,世子和皇太女已经从悬崖边上掉下去了。”   叶芊脑子“嗡”的一声,就想扑到悬崖边去,豫王忙抱住她,那暗卫道:“那悬崖极深,从这里是下不去的,其他人已经去探路了。”   叶芊咬着唇,眼泪在大大的杏眼里来回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那悬崖极深,训练有素的暗卫都不敢下,哥哥和云熹姐姐掉下去……   豫王抱着她,“芊芊,没事的,阿砺和皇太女身手都极好的,不会有事的。”他心里真是懊恼得要死,原以为叶砺逃过二房买凶暗杀就能平安,没想到又冒出个康王来。前世皇太女并没有来大齐,自然也没有康王刺杀皇太女之事,是他太大意了,只希望这次叶砺能平安无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远处冒起一支小小的烟花,那是去探路的暗卫发来的,豫王精神一振,吩咐道:“不留活口,全部杀掉。所有人跟我一起过去。”   一行人朝着那烟花疾驰而去,先是沿着路下了山,又在山脚绕了一通,才找到山谷的入口。   一个灰衣暗卫走了过来,正是探路放了烟花的那个,“禀主子,这路上没有人走过的痕迹,世子和皇太女并未从此经过,按照那悬崖的位置,咱们应该往这个方向走。”他指了指向里的路。   “走。”豫王一抖缰绳,这山谷虽深,路却很平,地上是厚厚的树叶,没有碎石沟壑什么的,又有明亮的圆月照着,一队人走得很快。 第108章   叶芊和豫王找到叶砺和燕云熹的时候, 天已经快亮了。   “哥哥!”看到出现在洞口的叶砺,叶芊再也忍不住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白嫩的脸颊流了下来, 那么高的悬崖,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要不是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是坚持不到现在的。   “芊芊!”叶砺张开双臂, 抱住了扑过来的妹妹。看她的眼泪和脸色就知道她有多担心难过,找了自己这么久, 小丫头肯定吓坏了, “没事,哥哥没事, 芊芊别怕。”他拍着她的背,免得她哭得太急打起嗝来。   “哥哥受伤了吗?”叶芊松开叶砺, 上下打量一下,看见他腿上的血迹,脸色更加白了,紧张地拉住他的手, “腿, 哥哥的腿伤了!”   叶砺忙安慰道:“没事,只是小伤,擦破一点儿皮而已。”   燕云熹站在叶砺身旁, 朝着叶芊伸开双臂,明眸委屈地看着她。   叶芊上去抱住她, “云熹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燕云熹笑道:“我可不想死,我还想听芊芊妹妹多叫几声姐姐呢。”   “不许说死!”叶芊皱着眉头,“云熹姐姐才不会死!”她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听不得这个“死”字。   “好,那就不说。”燕云熹拍了拍她的肩头,劫后余生,她也是庆幸无比。   “那些人是谁的人?”叶砺见豫王也走了过来,问道。   “是康王的人。”豫王见二人都没重伤,暗暗庆幸,“那些都是死士,留下也没用,我都杀掉了。”那些人是不会把康王招供出来的,留下的话反而会暴露自己的暗卫,豫王才没留活口。   燕云熹问道:“康王这是要害谁,世子还是我?”   豫王道:“一箭双雕。他是想着杀了太女殿下,这样负责保护你的济平候府也会陷入麻烦,当然,他最大的目的应该是要掀起混乱,太女在大齐遇害,到时候两国必有战争,他就可以趁乱谋求更大的利益。”照目前这种四平八稳的状态,太子肯定会顺利登基的,只有混乱之中才可能会有机会,他这个三哥,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呢,他在前世就知道了。   燕云熹气愤地哼了一声,“可惜没有什么能指证他的!”她也知道那些死士留下也没用,豫王如此恐怕是不想暴露他的实力。   “别急,咱们慢慢往后看。”豫王的薄唇意味深长地一勾,狐狸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他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那个眼瞎的猎人,就可以等着看热闹了。   一行人回到京都,天已大亮,豫王派了郑寒带着侍卫送叶芊回侯府,他和叶砺、燕云熹则去了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死了三十个死士,肯定是瞒不过的,他们只能主动去找皇上。叶芊担惊受怕了一天,又是快马奔波,早就筋疲力尽了,豫王可舍不得她再跟着折腾,让她先回侯府,也跟家里人说一声。   济平候和孟氏早就等得心急如焚,见了宝贝女儿回来,脸色极差,就知道确实是出了事。   叶芊把昨晚的事说了,孟氏听到大儿子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差点晕过去,要不是叶芊一开始就说了大家都无恙,哥哥和皇太女、豫王去了皇宫,她都要以为儿子回不来了。   济平候略好些,也是一阵心惊肉跳,听着小女儿把叶砺和燕云熹坠崖的经过讲了一遍,暗道:这可多亏了那支断肠剑了,皇太女把它送给儿子的时候,肯定也没想到会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看叶芊面色苍白,叮嘱道:“芊芊一晚都没睡,又担惊受怕的,让厨房准备些软和好克化的,再让大夫熬上一份安神汤,芊芊喝了以后好好睡一觉,既然到家了,就没什么事了,芊芊不用再担心了。”那康王狼子野心,想要一举多得,却把宝贝女儿折腾成这样,她有多在乎大儿子,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可想而知她昨晚过得是如何煎熬。   孟氏吩咐了下去,又把女儿送回她自己的院子,亲自帮着她洗漱一番,看着她吃了碗粥,喝了安神汤。那安神汤确实有用,经过一晚上的动荡,叶芊心里本是飘飘忽忽的,躺到床上也一会儿就睡着了。   豫王、叶砺、燕云熹三人进了宫,文帝刚下早朝,见他们三个一起过来,还以为又和上次一样,是和哪家的姑娘起了冲突,没想到竟然是刺杀。   “父皇,父皇可要为儿臣做主啊!”豫王漂亮的凤眸委屈极了,“那些黑衣蒙面人上来就杀,要不是叶将军武艺高超,儿臣带的侍卫又多,儿臣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这是他们几个最后商量好的说辞,就说是他们是一起遇到黑衣人的,黑衣人是被侍卫和叶砺杀死的,这样可以把豫王暗卫的事遮掩过去。   燕云熹道:“这些人穷凶极恶,把我打落悬崖,要不是叶将军拼死相救,我也不能再活着回来了。”   文帝惊得手里的折子都掉了,这是谁干的,要是真让他得逞了,自己的儿子又少了一个不说,大齐和女逻必起纷争,到时候边疆动乱,一旦陷入战争,不知要消耗掉多少国力,更可怕的是,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邻国,要是瞅准机会伺机而动,大齐可就危险了。   “这一定是别国的奸细所做!”文帝一拍龙案,“这些人刺杀太女,就是为了挑起大齐和女逻的争斗,真是其心可诛!朕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这些人一次就派出了三十个杀手,还不知道京都里藏着多少这样的人呢,一想到此,文帝坐不住了,吩咐人传京兆尹、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准备在京都仔细搜查一番。   豫王和燕云熹本来也不指望他把康王揪出来,见文帝要安排着见大臣彻查此事,几人也就告辞了,文帝想了想,“今日太女也累了,明日宫中设宴,给太女压惊,到时候叶将军也来,哦,对了,叶姑娘也来吧,老四每次宴会都是形单影只,朕都看不下去了。”   叶芊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中的正式宴会,她虽然早就和豫王定了亲,可毕竟没有大婚,不过既然皇上亲口说了让她来参加,她也就跟着叶砺、燕云熹一起来了。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大家都没正式入座,豫王走到叶芊身边,“芊芊昨晚歇得好么?”她提心吊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噩梦,看她的脸色似乎还不错。   叶芊点点头,“我睡得很好,爹爹让大夫给我熬了安神汤。”   豫王刚想再说几句,太子却走了过来,“叶姑娘还是第一次来呢,既然明年就要和老四大婚了,也不算外人了,以后宫中的宴会还是常来吧,也陪陪老四了,免得他每次都一个人。”他说着话,眼睛在叶芊身上溜了一圈,惊讶地发现她越发的好看了,可惜,毕竟十四岁了,身姿玲珑曼妙起来,不是他喜欢的青涩样子了,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最极品的娇花错过了采摘的完美时机,“听说老四遇险,叶姑娘也在当场,可是受惊了?”   “谢太子殿下关心。”叶芊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不曾受惊。”她半垂着头,并没有去看太子,那年在瑞王的葬礼上太子试图引她去小院,她当时不懂,现在心里可是明白得很,跟这个太子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豫王脚步一动,把叶芊挡在身后,“说起来可真是可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   太子心不在焉地说道:“应该是别国的奸细吧。”   豫王哼了一声,“我看未必,别国的奸细一个两个混进来还行,怎么可能一下子出动三十个杀手,再说,听说这种混进别国的细作最擅伪装,一般都装成个不起眼的人,怎么会黑衣蒙面,这一看就是杀手嘛。”   “哦,照你说,应该是什么人干的?”太子略微起了些兴致。   “照我说啊,应该是咱们大齐的人干的。”豫王很肯定地点点头,“咱们大齐现在朝局稳定,所有事情都四平八稳按部就班,那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无从下手,干脆搞出些大动静来,等朝局一乱,他好伺机出手,捞些好处。不管他是谁,要是让我查出来,我可饶不了他!他对女逻的皇太女下手也就罢了,还想把我顺便也给杀了,还有我那大舅哥,要是皇太女出了事,也是难逃罪责,到时候我的岳家可就完了。”   太子若有所思,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可是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是谁呢?一下子派出去三十个杀手,绝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还敢对老四下手,一下子就想杀掉一个皇太女、一个皇子、一个侯府世子还有一个亲王妃,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心里似乎模模糊糊有了个影子,却一时想不清楚。   豫王看他那迷糊的神色就知道他还是没想到,暗骂真是个瞎子,下手的人就在他身边,他也看不见,只好再接再厉,“经过这场刺杀,我的心现在还怦怦跳呢,算了,不说这烦心的事了。对了,你那东宫里的叶奉仪可好?”   叶奉仪?太子愣了一下才想起是谁,原来是叶芙,说起来自从去年她进了东宫,他也就懒得理会了她了,此时听豫王提起才想起这么个人来,“四弟问她做什么?”毕竟是东宫的女人,老四怎么会问起。   “她不是和我的小王妃是姐妹嘛。”豫王道:“前些天遇见三哥,三哥还问我是不是叶奉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太子了,还问我有没有见过太子身边跟着十来岁的小丫头,我说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三哥是想要找谁?太子身边有十来岁的小丫头是三哥认识的人吗?”   十来岁的小丫头?太子脸色大变,康王知道自己的秘密了!他想要做什么,搜集自己的罪证好把自己废掉?他想要取而代之?康王这么多年都跟在自己身边,表面看是十分忠诚的,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他却从未察觉,太子突然想到,这次的刺杀事件是不是也是康王搞的鬼,毕竟,照目前平稳的局势,康王可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的。 第109章   宴会一开始, 叶芊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她大大的杏眼飞快地在对面的男宾席上溜了一圈, 发现自家的王爷果然是最俊美的, 不愧是玉妃生的,比别人都要好看得多。   她抿着唇满意地一笑, 对面的豫王却似乎知道她想什么似的, 漂亮的凤眸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手中的薄胎小酒杯朝着她一举,一扬脖子, 酒液悉数进了喉咙。   “听说皇太女是掉下了极高的悬崖, 被叶世子救了,从悬崖掉下还能毫发无损, 究竟是怎么做的的?”皇后问道。   燕云熹简单地说了一下经过。   康王闷闷地喝了一杯酒,怎么这么倒霉, 他好容易出手这么一次,竟然失败了,对方一个人都没死也就罢了,那三十个死士竟然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训练的这批死士是不是太弱了?   太子阴沉沉地看了康王一眼, 席上大家都正常,就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是在懊恼自己出师不利吧?   “叶世子身手真是高超, 竟然能把皇太女从那么高的悬崖救下来。”皇后说完,扭头看了看皇上, 低声道:“陛下,这皇太女虽然在咱们大齐遇刺,可叶世子也算救了她一命,这也扯平了吧?”   文帝心头一动,笑道:“说起来,叶世子对太女也算有救命之恩了,太女要不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哈哈哈……”这皇太女早晚要登上女逻国皇位,要是大齐的人救过她的性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对大齐可是很有好处的。   文帝一看就是开玩笑,在座的人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叶芊看看燕云熹,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面颊有些红了,再看看叶砺,他的俊脸微沉,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耳根红没红。   燕云熹抿了一口酒,笑道:“唉,我倒是想让叶世子做皇夫,奈何叶世子不愿意,咱们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声,有人说道:“叶世子毕竟是侯府世子,跟你去了大逻国,侯府可怎么办啊,皇太女还是另选他人吧。”   又有人笑道:“我倒是有个表弟,生得很是俊俏,不如引荐给皇太女瞧瞧?就算不能做皇夫,做夫侍也行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孟浪了,叶砺的星目凌厉地看了过去,燕云熹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道:“我的皇夫,至少要在骑射武艺上赢过我才行,若他是我心仪之人,我也不会再要夫侍,自会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别说夫侍了,就是在我宫中扫地都不要。”   那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讪讪地住了口。   文帝却动了心思。要是叶砺真的能做女逻国的皇夫,那对大齐可真是太有利了,而且,济平候一家都在大齐,有这家人在手心里攥着,无论让叶砺做什么他都得乖乖听话。一个听自己话的女逻国皇夫?文帝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叶砺送给皇太女,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现在就说的话,叶砺明说不愿意,皇太女也不愿为难他,那这事可就黄了。   文帝沉吟片刻,不如等宴会散了,再直接下道圣旨,到时候圣旨送到侯府,叶砺要是不愿意,可就是抗旨不遵了。圣旨一出,断无收回的道理,这事就成了!   文帝激动得连喝了两杯酒,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通过叶砺来控制女逻国的美好情形。却不知道,他这个决定对女逻的影响有多大,不久之后,叶砺和燕云熹在女逻同时称帝,一个夜帝一个云帝,不分高低,平起平坐,在两人的共同治理下,女逻开启了几百年的盛世。而他的小儿子,俊美的豫王殿下登基后,更是将手下的谋士暂借给女逻,辅佐这两个年轻人步上正轨,将女逻打造成一个强大的国家。当然,大齐也受益匪浅,有了这样一个强大而亲密的盟友,原本对大齐虎视眈眈的邻国都歇了心思,或和平友好,或俯首称臣,两国联手,称霸一方,这个强大稳固、牢不可破的联盟一直绵延了下去。   叶芊看看叶砺,又看看燕云熹,不知这两人是个什么状况,难道那晚在山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她疑惑地看向对面的豫王,豫王轻轻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若说朝局,他还能分析一二,这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是微妙,一个外人是不可能了解清楚的。   前世没有皇太女来大齐的事情,他对于燕云熹这人并不了解,不过,他是不会干涉叶砺的,无论叶砺愿意去女逻还是要留在大齐,他都会支持他,只希望叶砺和自己一样,也能有个真心实意对他的妻子。   又饮了几杯,燕云熹向文帝提出了辞行,“此番来大齐,我大开眼界,陛下文治武修、励精图治,大齐百姓安居乐业、富足太平,令我十分敬佩。不过离家多日,挂念母皇,我也该回去了。还希望陛下和各位殿下能去大逻一游,到时候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她说着话,明眸悄悄地扫过叶砺,却见他俊脸更加阴沉,放在案几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星目却不肯看自己一眼。唉,罢了,无论多么不舍,终究不能强求,就算自己利用皇太女的身份向文帝讨要叶砺,可他要是心情抑郁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高兴呢。   文帝自然是一番挽留,燕云熹却是去意已决。   宴会之后,燕云熹直接去了四方馆,让跟来的千人仪仗队做好回程的准备。回到侯府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侯府的气氛都十分诡异,下人们看自己的眼神竟然隐隐带着敌意。   出了什么事?燕云熹直接去找了叶芊,却发现叶芊眼泪汪汪的。   “芊芊妹妹,怎么了,哭什么?”   “云熹……姐姐。”叶芊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皇上下了圣旨,革去哥哥世子之位以及昭勇将军的封号,说让哥哥随你去大逻,做皇夫也好,做夫侍也好,反正,反正是送给你了……呜呜。”她一想到哥哥去了大逻,山长水远,再次见面不知要何年何月,心里就难受得要死。   怎么会这样?燕云熹看了看哭得直抽噎的叶芊,“好了,乖芊芊别哭了,我不会带你哥哥去大逻的,放心吧。”   叶芊哭红的眼睛抬起来,“难道云熹姐姐不喜欢我哥哥?”   怎么可能不喜欢,燕云熹苦笑一声,“我是不会勉强他的。走,芊芊妹妹陪我去找他,这事要尽快说清楚。”   叶芊和燕云熹一起去了外院,她心里既庆幸哥哥不用走了,又有些遗憾,要是哥哥和燕云熹能成,其实也挺好的。   济平候和叶砺正在商议此事,说是商议,其实两人是默默地对坐而已,此事来得突然,济平候一点儿都没预料到,此时竟然感觉束手无策。   叶砺星目微垂,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抛弃自己的世子之位和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跟着燕云熹去大逻,恐怕还会被大齐的人嘲笑,他心中愤懑不平。可同时,那种自从听说燕云熹要走就涌上来的闷胀难受之感却消失了,难道自己是盼着跟她走的?   “侯爷和世子不必为难,我现在就入宫,去找陛下收回旨意,我说了不会强人所难,就绝不会勉强世子的。”燕云熹一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在为此事发愁,“世子在此等我的消息,我马上回来。”   她说着转身就走,济平候喊道:“等等!”   “侯爷还有话说?”燕云熹回身。   叶砺也看着父亲,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期盼着父亲留下燕云熹,让她不要入宫去推掉此事。在山洞里,她说了想让自己做皇夫,在宴会上,她又说了要和心仪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想……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济平候道:“天色已晚,宫门已闭,明日再说吧。”   几个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可是,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侯府中没有几个人睡安稳了。   次日一早,燕云熹就来找叶砺了,济平候和叶芊也在,“世子要不要同我一同入宫,还是在此等我消息。”   叶砺刚想说什么,就见燕云熹的侍女面色惨白地跑了过来,她手上抓着一只灰扑扑的鸽子,惊慌失措地一路飞奔,摔了两跤,自己摔得鬓发散乱,鸽子却是护得好好的,“殿下,国内叛乱,女皇驾崩了,女皇被杀了!” 第110章   女逻国发生了叛乱。燕云熹的表姐勾结了女皇的一个夫侍, 将女皇下毒害死,并自立为帝。国内各方势力分成三派, 一派拥立新帝, 一派执意不从,要等燕云熹回国, 另外一派则是持观望态度。   “母皇!”燕云熹悲戚地大喊一声, 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身体摇摇欲坠,叶砺连忙上前扶住, 担忧地望着她。   燕云熹一把推开他, 咬着牙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侍女抓着鸽子, 一边哭一边追她。   燕云熹直接从马厩牵了一匹马,快马出府, 朝着四方馆去了。没多会儿,千人仪仗队就出了城,即便燕云熹昨天已经叮嘱过要准备回国,仪仗队也没想到这么快, 东西都没收拾齐全, 只大概归拢了一下就跟着皇太女出发了。   叶芊傻了眼,大逻国女皇竟然被杀了,国内想必是乱成一团, 新皇已经宣布即位,燕云熹这样回去恐怕很是危险。还有哥哥, 哥哥怎么办?她看向叶砺,却见他面沉如水,平时明亮的星目变得晦涩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济平候是喜忧参半,女逻国此番大乱,燕云熹情况危急,皇太女的身份不保,只要拖下去,儿子这个皇夫的事可能就不了了之,可是看儿子的样子,却似乎并不是对燕云熹无情。他心中暗暗叹息,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也不知大儿子最后会如何选择,无论他选择追随皇太女,还是选择留在大齐,他都不会干涉,毕竟,这是叶砺人生中的大事,要由他自己决定,即便是父母也不能代替他。   燕云熹带着千人仪仗队突然离开,四方馆的官员也是措手不及,忙报了上去。文帝颇为吃惊,昨天的宴会上皇太女虽然提出了要辞行,但应该是过些天的事,怎么说走就走了?文帝想了想,派人快马追了上去,至少也要问一下是什么原因这么匆忙。   得知女逻国内叛乱,新皇已经即位,文帝大为后悔,他怎么就这么手快,昨天就下了那道圣旨呢,燕云熹此番回去,凶多吉少,要是胜了还好说,自己原本的如意算盘还能继续打,要是败了,那和女逻新皇的关系可就不好处了。   豫王听了此事,也到了济平候府,他先去看了叶芊。   “言哥哥。”叶芊的眉头皱着,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担忧,“大逻的新皇已经宣布即位了,云熹姐姐这样回去,只有个仪仗队跟着她,不是羊入虎口吗,她、她会不会出事啊?”   萧言风急着赶过来,原因之一也是怕她担心,见小丫头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忧心忡忡,握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安慰道:“芊芊别急,燕云熹自出生就被立为皇太女,现在已经十七年了,她的根基颇为稳固。而且她才学出众、处事公道,朝臣都认为她德才兼备,将来必是一代明君,所以,对她死心塌地的人也很多。她那个表姐即位,不过是勾结女皇的夫侍暗中下毒,女皇不备着了道,而燕云熹又不在国内,这本身就难以服众,就算有贪图从龙之功的人,毕竟也是少数。”   叶芊本就对萧言风十分信任,听他说的有道理,松了口气,“希望云熹姐姐能平安吧。只是不知道哥哥怎么办,我原以为哥哥是不想当皇夫的,可是我看云熹姐姐走了,哥哥他并不高兴……”   这也是萧言风赶来的原因,昨天那道赐婚圣旨他也是始料不及,想着今天来问问叶砺的想法,结果又出了女逻国叛乱的事。“芊芊,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砺他跟着皇太女去了大逻,你、你能接受吗?”小丫头是叶砺照顾长大的,要是叶砺去了千里之外,还是别国,将来要见一面可就难了。对他来说,他手下不缺叶砺和济平候这样的人才,可是他在乎小丫头心里是不是难过。   自从那赐婚的圣旨下了,叶芊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昨晚都没睡好,她虽然万般不舍,却也想明白了,要是豫王去了千里之外的篷叶,常年不归,她必然是要跟着过去的。同样的道理,如果哥哥有了喜欢的人,不管多远,她都不能拦着哥哥离开,相对她这个妹妹,嫂子才是能陪着哥哥一辈子的人。“我能接受,只要是哥哥喜欢,我会笑着送他离开的,我、我有言哥哥就够了。”   豫王看着她嘴上说什么“笑着送他离开”,杏眼里却蓄上了泪水,小丫头这分明是舍不得,光是想了想就难过成这样了,要是叶砺真的走了,真不知道她会哭成什么样。不过,她能这么想,说明她长大了,尤其是那句“我有言哥哥就够了”,听得萧言风心花怒放。   “我会永远陪着芊芊的。”他轻叹一声,展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在那白净的脑门上轻轻亲了一下,毕竟是在侯府,就算内室里没有别人,萧言风也不好太过肆意,只是一抱就迅速地放开了。   “咱们去看看哥哥吧,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已经好久了。”自从燕云熹走了,哥哥就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还把门关上了。   两人一起去了外院,“哥哥。”叶芊在书房门口唤了一声。   “芊芊进来吧。”叶砺的声音有些沙哑。   豫王推开书房的门,两人一起进来。叶砺坐在黄梨木大书案后面,手肘搁在桌上,双手撑着额头,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的手上,手指修长,手掌宽厚,俊脸则隐在手掌的阴影下。   不知为何,叶芊的心抽痛了一下,她自己只要想着嫁给豫王就行了,哥哥却还有更重的担子。她快步走了过去,隔着大书案认真地看着叶砺,“哥哥,不要想别的了,你要是喜欢云熹姐姐,就去追她吧。”   叶砺抬起头来,星目深沉地看向叶芊,他舍不得妹妹,他一手带大的小丫头,他还想看着她出嫁呢。可是燕云熹,她就那么走了,她的情况那么危险……   “阿砺,家里有岳父,还有我,你尽管放心。”萧言风也走了过来,“你只需要想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管你去大逻,还是留在大齐,我都支持你。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有些人一旦错过,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是芊芊的话,他就是赌上所有也不肯错过的。   叶砺站起身,从大书案后面转过来,走到叶芊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要把她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双臂一张,把叶芊紧紧地抱在怀里,“芊芊,抱歉,哥哥不能看着你出嫁了。”   叶芊仰起脸,微微一笑,白嫩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来,“哥哥去吧,去跟爹娘辞行,跟询哥儿、硕哥儿道个别,到了外面,哥哥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叶砺带着薄茧的手指在那小梨涡上轻轻一点,“沾了芊芊的福气,哥哥会一辈子平安的。”   一家人送叶砺到了城外的十里亭,济平候还好些,儒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孟氏的眼圈却一直都是红的,自从赐婚圣旨下了,她就预感到大儿子要离开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昨天才下的圣旨,今天就要走了。   “哥哥一定要走吗?”叶硕拉着叶砺的手不肯松,他自从出生就有叶砺在身边,这次却突然要离开了,还是去千里之外的别国,可不像京郊的军营那么近,每个旬末都能回家。   叶砺蹲低身子,眼睛和他平视,摸了摸他的头,“哥哥要走了,这个家就多拜托硕哥儿了。”   叶硕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红了,眼泪顺着他圆鼓鼓的面颊流了下来,“哥哥,我会想你的,哥哥可别忘了我。”   叶砺抱了抱他,又叮嘱了叶询几句,走到济平候和孟氏身前,撩袍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不能在您二位身前尽孝了,还望父亲母亲多多保重身体。”   济平候双手把他扶了起来,“你也大了,该去闯荡自己的世界了,这一去,并不太平,记着我平时教你的话,戒骄戒躁、心平气和。”他这个儿子,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就是偶尔脾气燥了些。   “儿子记住了。”   孟氏忍着泪,叮嘱道:“你去了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娘知道你功夫好,可是也不能大意,小心为上。”他过去正赶上动乱,她既舍不得他离开,又担心他的安危,虽然济平候已经亲自挑选了忠诚精干的一队侍卫护送他,她还是放心不下。   “儿子晓得,娘别担心。”   叶砺最后走到豫王和叶芊身边,“王爷,芊芊她就拜托你了。”   豫王拍拍他的肩膀,“阿砺放心,多保重。”他已经暗中派了一队暗卫,不管战事,不管皇太女,只负责一件事,那就是保护叶砺的安全,只为了不让叶芊有伤心的可能性。   叶砺最后抱了抱叶芊,“芊芊,哥哥走了。”   叶芊笑着点点头,“哥哥多保重,要是得空了,就给我写信。”   叶砺点点头,星目在家人身上流连了一遍,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叶硕揉了揉眼睛里的泪,去看父亲母亲,却见母亲用帕子捂着眼睛,父亲轻轻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他愣了一下,又去看姐姐,却见叶芊一头扎进豫王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身子抖成了一团。 第111章   哥哥走了, 母亲和姐姐都哭了,叶硕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两下, 他小小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责任感, 他要尽快成长为一个像哥哥那样的男子汉,好保护母亲和姐姐。   孟氏还好些, 捂着眼睛哭了一会儿就好了, 叶芊却哭得停不住, 眼泪很快就洇湿了豫王的前襟,她的身子颤抖着, 哭声压都压不住。   萧言风早就料到了, 就算小丫头送叶砺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可心里肯定是无比难受的。他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 叶砺和她相依为命地长大,分别最长就是去篷叶那次, 小丫头有空就会给叶砺写信,这次叶砺一走,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我带芊芊去王府住几日吧。”豫王看着济平候和孟氏,她这么难过, 他实在是不放心, 总要让她待在自己身边才好。   孟氏很是犹豫,小女儿大了,明年就该成亲了, 按理说不该再去王府小住,可她那么伤心, 埋在豫王的怀里都不肯抬头,她也不忍心把她拉出来。   济平候叹了口气,轻声唤道:“芊芊?”   叶芊哭声顿了一下,脸埋在豫王的衣襟里,闷声闷气地说道:“去王府。”回到侯府会更想哥哥,去王府有萧言风陪着还好些。   女儿不肯回去,孟氏无奈,只好由她了。   叶芊去了豫王府,虽然眼泪止住了,可还是蔫巴巴的,阿黄好久没见她了,兴高采烈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王妃——”   “阿黄。”叶芊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她穿过回廊,只瞥了阿黄一眼,就走过去了。   阿黄抖了抖头上娇艳的黄毛,疑惑不解地盯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小王妃今日为何不给自己检查食罐和水罐了,却见叶芊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阿黄,你好笨哦,这么多年了也不会说个别的。”   阿黄黑豆般的小眼睛更是迷茫了,豫王轻笑一声,小丫头不开心,连阿黄都看不顺眼了,不过也是,这阿黄也太笨了些,明日得教它几句新的了。   叶芊进了内室,扑到雕花大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豫王歪靠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头发,“芊芊可不能再哭了,不然眼睛就要肿成桃子了。”   叶芊的身子在床上挪了几下,挪到豫王的怀里,脸靠在他的衣襟上才发现他的衣服还是湿的,“言哥哥换衣服。”   萧言风也不起来,直接把外袍脱了,扔到一边,重新把她揽在怀里。叶芊柔嫩的脸蛋靠在他雪白柔软的中衣上,觉得比那衣襟上绣着云纹的外衣舒服多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着萧言风修长的手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萧言风一只手任她握着,另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芊芊和阿砺亲近,舍不得他是应该的,可是阿砺也二十岁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芊芊也会理解他的,对不对?”   “我都懂。”叶芊闷闷地说道:“我虽然舍不得哥哥,可是我也是明白的。就好比要是言哥哥去了千里之外的篷叶,我肯定也要跟着去的,就算父母兄弟都在京都,我也会在言哥哥身边。”   萧言风的手一顿,薄唇缓缓勾起一个愉悦的角度。   叶芊又道:“我就是放心不下哥哥,他这个时候过去,正是大逻内乱的时候,他和云熹姐姐在一起,肯定有很多人想要对他不利。”   “岳父不是派了一队侍卫保护他嘛,此外,我还派了一队暗卫,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豫王安慰道:“阿砺自幼习武,又是武状元,在军营里磨练了这么多年,此去大逻,要是起了战事,反倒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芊芊不必太过担心了。”   叶芊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要是哥哥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又有了一心一意对他的妻子,我也会为他高兴的。”   “芊芊这么想最好了。”萧言风没有告诉她,他还派了个身边最得力的谋士过去,一是帮着叶砺,二是看燕云熹对叶砺是不是真心实意,如果两人能修成正果,他不介意给燕云熹提供更大的帮助,比如说金矿石和铁矿石,帮助燕云熹取得胜利,也就帮了叶砺,等自己登基之后,大逻大齐世代交好,必然能称霸一方。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难不难过是另外一回事,即便心里都懂得,叶芊还是蔫巴了好几天。   “芊芊,陪我去湖上泛舟可好?”豫王一身轻薄的雨过天青色长袍,负手走了进来。   叶芊皱皱眉头,她没有心情去泛舟。   萧言风也知道她不想动,“芊芊猜猜我的手里拿着什么?”   “一品玉带糕?新鲜的荔枝?”叶芊吸了吸鼻子,好像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啊。   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真是个贪吃的小王妃啊,难过成这样也没忘了好吃的,话说康公公听说市面上有新鲜的荔枝,确实派人去买了,她这几天没精神,饭也吃的少,康公公急得到处打听有什么好吃的,还跑到鹿医正那里,想让鹿医正写个方子,给她开胃。   “都不是。”萧言风手里捏着两封信,在叶芊眼前一晃。   信?叶芊的杏眼一下子睁大了,猛地跳了起来,“哥哥写的信!”她扑上去想要拿豫王手中的信,他的手却举了起来,不肯给她。   叶芊跳了几下,奈何豫王身材高大,手臂举得高高的,她就算蹦起来也够不着那两封信。   而且她蹦得太用力,胸前不可抑制地波动了两下,豫王看在眼里,漂亮的凤眸变得幽深起来,笑道:“芊芊别抢,这就给你,只是芊芊看了信,陪我去湖上泛舟,好不好?”他倒也不是想泛舟,只是小丫头蔫巴在屋里好几天了,他怕她闷出病来,想要带她散散心。   叶芊连连点头,“看完信就去!”   豫王把两封信递给她,叶芊看一眼,一封信是叶砺写的,另外一封却是燕云熹写来的。   她虽然迫不及待,却还是很小心地把信打开,生恐撕到了里面的字。   叶砺的信开头写的很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下的,说是他追到了燕云熹,一队人星夜兼程,快马加鞭朝着大逻而去。后面字迹就工整多了,说是马匹都累坏了,他们在驿站歇息一晚,显然后面这段是在驿站写的。最后让叶芊别担心,从两国边界过去,连续十八城都是先女皇的心腹,他和燕云熹有这十八城的兵马,再一步步向里推进,不会有危险的。   叶芊把叶砺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递给萧言风,又把燕云熹的信拆开。燕云熹的字迹铁画银钩,一看就是多年练习的结果,比叶砺的字好看多了。信上说是给芊芊妹妹道歉,把她的哥哥给拐跑了,不过,她会好好待叶砺的,肯定不会让芊芊妹妹失望。   叶芊又看了一遍,白嫩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丝笑意来,把信递给萧言风,让他也看一遍,“只要哥哥和云熹姐姐能幸福,我就满足了。”   萧言风快速地看了一遍,把信折好放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拉起她的手,“走吧。”   叶芊心情大好,和他牵着手出了门,看见廊下歪着头瞅着自己的阿黄,笑着打了招呼,“阿黄。”   “小王妃真好看!”阿黄扑棱着翅膀,卖弄了一句康公公刚刚教会它的句子。   叶芊诧异地看了它一眼,夸道:“阿黄真聪明!”   萧言风轻笑一声,小丫头心情好了,阿黄也就变聪明了。   两人牵着手去了湖边,上了小船,豫王没要人伺候,他亲自撑船,摇着小舟朝着湖心慢慢划去。   碧波荡漾,湖上大片的荷叶舒展,一支支粉红的花苞亭亭玉立,下面的茎又绿又直,微风拂过,花苞轻轻摇晃,似乎心满意足的样子。   叶芊看得心喜,“言哥哥去荷花那里。”虽然没有莲蓬吃,可这些半开的荷花也十分漂亮。   萧言风依言将小船划到荷花丛中,放下浆,伸臂采了一朵大大的荷花,走过来坐到叶芊身边,把荷花送给她。   娇艳的花瓣微微收拢,嫩黄的花蕊半遮半掩,叶芊很是喜欢,将荷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这荷花真好看。”   她举着荷花微微一笑,可是在萧言风的眼里,那花再好看也没有她美,她白嫩的小脸蛋在荷花的映衬下带上了一丝粉红,娇软的唇瓣弯起,大大的杏眼笑着看他。   豫王从她的嘴唇看到额头,又从额头看到眼睛鼻子,最后停在那粉红的唇瓣上。   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叶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里的荷花慢慢地放了下去,心怦怦跳了起来,她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豫王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将一缕调皮的碎发拨到耳后,拇指轻柔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摩挲着。   他缓缓低头,叶芊眼看着他的俊脸越来越大,他挺直的鼻尖碰到了她,随即,温暖的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叶芊睁大眼睛看着他,两人的睫毛都碰到了一起,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闭上了,叶芊一见,“唰”的一下,也闭上了眼睛。   豫王的双臂环抱着她,薄唇轻缓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她太香甜,让他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可是这是他第一次吻她,怕把她吓到,不得不克制着自己,只是把那娇软甜美的红唇含住,用心地品尝着这人间美味。 第112章   叶芊接到了叶砺的信, 心情又好了起来,因为荷花丛中的一吻, 她有些害羞了, 再加上怕父母担心,当天就回到了侯府。   “姐姐!”叶硕上完课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叶芊脸上仔细看了看, 见她眼睛没有红肿, 这才松了口气,看哥哥走的那天她那么难过, 扎在姐夫的怀里不肯抬头, 他还一直担心着她会哭上好几天呢。   “硕哥儿今天有没有被先生批评啊?”叶芊拉着他的小胖手进了净房,亲自帮着他洗了手。   “没有!”叶硕小眉头一扬, 表情甚是得意,“先生表扬我了哦。”   叶芊很是惊讶, 这个弟弟最是淘气,不爱读书写字,也不爱上课,常常和先生斗智斗勇, 不被批评已经算是表现良好了, 怎么可能还会被表扬?   叶硕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有些急了,“真的, 不信你下来了问三哥就知道!我这几天学习可认真了,先生说我是‘三日后当刮目相看’, 说我文章背得熟练,释义也准确。”   叶芊给他把手擦干净,捏了捏他的小胖手,“那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硕哥儿怎么肯用功了?”   两人拉着手从净房出来,叶硕从碟子里挑了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唉,我得快点长大,让姐姐依靠才是,总淘气的话是长不大的。”先生就总是叹息“这么调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原来认真学习是为了自己啊,叶芊心里感动,“那太好了,硕哥儿本就聪明,只要肯用功,功课一定没问题的,姐姐盼着硕哥儿长大的那天。不过,嘴里吃着东西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她怕他噎到,倒了杯茶,摸了摸是温的,送到他手边。   叶硕把栗子糕咽下去,又喝了一大口茶,“姐姐不知道,上课是一件很消耗的事,我每次去上课时肚子饱饱的,等到先生讲完课就饿了。再说,姐姐这里的点心最好吃了。”听说姐姐小厨房里的厨娘是姐夫送过来的,专门给姐姐做点心。   叶芊摸了摸他的头,“少吃些,马上要晚膳了。用过晚膳给你包上两包,你顺便给询哥儿送去一半。”她这里的点心两个弟弟都喜欢。   叶硕点点头,“晚膳我和姐姐一起吃。”   叶芊看了眼白珍,白珍心领神会,出门吩咐了小丫鬟,去大厨房说一声,把硕哥儿的晚膳送到这里来。   姐弟两个的菜加起来也摆了半张桌子,叶芊给叶硕夹了筷子嫩青菜,“不能全吃肉,吃点儿菜长得更高。”   叶硕苦着小脸,努力地咬着青菜,好吧,为了长高长大,就假装自己是一只羊好了。   小儿子突然勤勉好学起来,大儿子也时不时寄信回来,言说已经到了大逻,边城守将都坚定地支持燕云熹,他们两个决定集合人马,一步步推进到皇宫去。宝贝女儿的婚事也很顺利,礼部已经开始筹备明年大婚的事,他们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也早就备齐,家里的诸事都算顺利,济平候和孟氏都深感欣慰。   叶芊有些苦夏,屋里摆着三个大冰釜才觉得舒服,要是没事更是不肯出门,豫王一个夏天都见不了她几次。   到了八月初,京都下了一场大雨,天气一下子凉快下来,有了一种秋天的感觉。   豫王约了叶芊去城郊的桂花园。这桂花园叶芊也知道,听说里面种满了高大的桂树,更像个大树林,到了八月,满园飘香。叶芊也好多天没见豫王了,见天气凉爽,欣然答应了。   一早豫王就亲自来接叶芊,隔着车帘,他看见叶芊从府里走出来,她梳着飞仙髻,簪着一支粉碧玺海棠花簪,穿着一件樱粉色的褙子,身姿玲珑曼妙,脸颊鲜嫩莹白,嘴唇娇软红润,大大的杏眼黑白分明,眼波流转,看了马车一眼,即便知道从外面隔着帘子看不到里面,小丫头实际上并没有看自己,萧言风的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他跳下马车,等叶芊走过来,熟练地把她抱上车。   “言哥哥,听说皇上生了一场病,玉妃娘娘还侍疾来着,娘娘她没事吧?”叶芊有些担心地问道,皇上感染了风寒,很容易过了病气给身边人的,也不知道玉妃娘娘有没有也染上风寒。   “没事,母妃她只伺候了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是皇后在守着。”皇后向来以端庄贤淑示人,皇上病了,她自然要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就算有无数的内侍宫女,她也要做出个样子来,当然,她最后也染上了风寒,不过她没有皇上严重。   叶芊低声道:“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怎么听说皇上拖了半个月才好?”宫里那么多御医,总不能连个小小的风寒都束手无策吧,难道皇上的病另有隐情?有时候为了朝局稳固,皇上就算得了重病也会瞒下来的。   萧言风挪了一下,紧挨着叶芊坐下,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俊脸凑了过来。   “言哥哥,别……”叶芊轻轻挣扎一下,她生恐他会像荷花丛那次一样吻自己,她并不反感他的吻,相反还很喜欢,就是在马车上有些紧张,外面就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她的心慌乱起来。   “别什么?”豫王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芊脸颊发烫,粉红的唇瓣紧紧抿着,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豫王叹了口气,“我是要跟你说一下皇上的身体状况,这是机密,万不能让别人听去的。芊芊想到哪里去了?”   原来自己想歪了啊,叶芊的脸更红了,眼神躲闪着不肯看他。   豫王的目光在她娇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凤眸渐渐幽深起来,见她羞得不肯抬头,也不为难她,薄薄的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自从清虚入宫,皇上就一直服用他炼制的丹药,那丹药本是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可是自前两年,太子就悄悄叮嘱了清虚,把那丹药给改了。”   叶芊的杏眼一下子睁大了,再顾不上害羞,抬起头问道:“那太子是想要、想要害……”太子都是储君了,只要按部就班地下去,等到皇上驾崩后他自然即位,为什么还要对皇上下手?   “他等不及,想要早点上位。”皇上的身体一直很好,要是照着这个势头下去,太子上位还早着呢,要知道,前朝就有这样的,做了四五十年的太子,好容易登上皇位,只待了几天就驾崩了。太子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可也不是随心所欲,比如他那变态的小嗜好就压抑得很是辛苦,只有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他才能真正地为所欲为。再说,只要皇上还在,太子的位子也是可以换人的,想必他现在就在担心康王会来和他抢。   萧言风又道:“皇上已经离不开那丹药了,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那个位子就该换人坐了。”当然,绝对不是太子坐上去,也不会是康王。   “他可真是……胆大包天了。”叶芊叹道,怪不得皇上一场风寒都要拖半个月,看来身体底子已经垮了。   萧言风冷哼一声,“他胆大的不止这一样呢,过些天,京都又会发生一件大事,康王要倒霉了,芊芊等着看热闹就好了。”太子已经精心安排了一场连环计,来对付背叛了他的康王。   “言哥哥也小心些,别被疯狗咬了。”这太子已经疯了,杀了瑞王,谋害皇上,还准备对付康王,等没人害了,是不是就要对豫王下手了?   豫王握着她纤白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放心。”为了他的小丫头,为了母妃,他绝对不会输的。   桂花园很大,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阵阵桂花的香气。济平候府和豫王府里也有桂树,有金桂和银桂,不过不多,远没有这里香气浓郁。   桂花虽然没有娇艳的大片花瓣,也很好看,星星点点地开满枝桠,颇为可爱。桂树生得高大,这一大片桂树相连,就是个小小的森林,走在其中,只有零散的阳光从枝叶间透过来,斑斑点点,很是凉爽。   地上有掉落的小花瓣,叶芊叹了口气,粉红的唇瓣抿了两下,“要是这些都收集起来,就可以做桂花糕了。”   “这些掉地上的都脏了,桂花糕肯定是从树上采的新鲜花瓣做的。”豫王笑道:“芊芊想吃桂花糕,回头我让人去府里的那两棵桂树上采些桂花,送过去让厨娘给你做。”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了两下,“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吃了,就是不知道该用金桂还是银桂?”   明明是她自己先提起桂花糕的,肯定是馋了,豫王也不戳穿她,“我也不知道,都采上些送过去好了。”   桂花园中人很少,两人携手走了一段,越走越深,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叶芊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头了,就见前面有两个女子,也在携手同游,看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叶芊凝神细看,才发现那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自己的三姐姐叶蓉,一个是曾经和哥哥议亲的白竞霜。叶芊犹豫起来,那两人走得特别慢,他们照自己的速度走过去,肯定会超过她们两个,她不想和叶蓉打招呼,面对白竞霜也觉得有些尴尬。   “咱们换个方向。”豫王低声道。   叶芊点点头,“没想到叶蓉和白竞霜倒是交好,还一起出来玩儿了。”   豫王的唇角意味不明地一勾,“岂止是交好,恐怕是好得太过了些,她们两个可是十指相扣的。”他倒是没看出来那两个人是谁,叶蓉他不记得,白竞霜他没见过,不过,那两人牵着手,借着衣袖的遮挡,却是十指交握,一般的朋友可没有这样的。   叶芊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眼神没有豫王好,只看到两人胳膊挨在一起,手似乎是握着的,可是衣袖遮挡着,看不出手指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相信豫王没有看错,这两个人感觉好奇怪,难道因为都不想嫁人,就算是志同道合了?可就算是闺中密友,一般也不会十指交握的,最多就是拉着手罢了。   想了想也没明白,叶芊摇摇头,算了,这两人如何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没必要费神。 第113章   豫王说了有好戏看, 叶芊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京都的动静,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当然了, 要是动手前就让别人察觉到,那也肯定不能成功了。   过几天就是秋闱了, 是各地的秀才们考取举人的时候, 不过这事和侯府没什么关系, 叶询和叶硕都算童生,连秀才都不是。   叶础倒是会参加此次的秋闱, 二太太齐氏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因为要连考三场,每场又连考三天, 考生不能出来,吃睡都要在考场, 所以,齐氏打听着该带些什么吃的,该穿什么衣服晚上不会冷,好在乡试都是各地考生在自己的家乡参加考试, 京都的秀才们就在贡院, 不用去很远的地方。   齐氏还想让叶础去向济平候讨教一下,济平候当年可是状元郎,乡试考举人的时候也是第一名, 肯定很有心得,不过被叶础坚定地拒绝了, 他也隐约知道父亲当年做了什么,到了今天,大伯父没有对二房赶尽杀绝就算是心慈手软了,他怎么好意思再凑上去。   齐氏很无奈,孩子们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说什么也不肯听了,叶础愈发地沉默,叶蓉死活不肯议亲,叶芙进了东宫,连个信都没有,叶芝倒是嫁得不错,可毕竟是庶女,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总是隔着一层,成亲后和他们也不亲近。   齐氏积极地准备着考试的东西,只盼着叶础能顺利中举,叶础却心情沉重,他对此次乡试没有把握,书院的先生也说他的水平就在边缘,运气好能中,运气差就难说。可看着母亲那么热切期盼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打击她,更不知道如果没中的话,该如何面对她。   太子推了康王负责此次京都的乡试,这不是什么大事,比不得春闱,那才是全国的举人都要到京都来考进士,这乡试只是地方性的考试而已,康王也不甚在意,召了督考的翰林,叮嘱了几句。   临近考试的前两天,叶础却听书院的同窗说花上一笔银子就能提前知道考题,叶础大惊,这可是舞弊啊,如果事情败露的话,不仅秀才的功名要革掉,严重的可能还会发配边疆。   得知了这个隐秘的消息,叶础很是心神不宁,他不想冒险,可心里却总想着这件事,要是花点银子能提前知道考题,哪怕只知道一部分,自己考中的机会可就大大增加了。   “哥哥。”齐氏没注意到叶础的异常,叶蓉却看在眼里,特意到他的书房来找他,“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听说这种考试一是凭实力,二是凭运气,没有谁是胜券在握的。再说,这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乡试三年一次,咱们家现在的情况,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可也过得去,哥哥不用太过计较一次的输赢。”她以前最喜欢和叶芊攀比,自从遇到了太子的事,她也看淡了,什么吃穿用度功名富贵,只要日子能过得去,平平安安没有麻烦就是最好了。   叶础看了叶蓉一眼,不知从何时起,这个骄纵的妹妹变了,变得淡然平静,很是无欲无求的样子,只除了坚决不肯嫁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嫁人,不过女子嫁人也是一场赌,像叶芙入东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多么的尊贵呢,其实,要是叶芙过得好,在东宫说得上话,怎么可能连个消息都传不出来。   叶础沉声道:“你也放宽心,无论如何,只要有哥哥在,你就是咱们家的三姑娘。”她愿意老死闺中,他也会照顾她一辈子。   “多谢哥哥。”有了他这句话,叶蓉彻底安心了,不管外人如何指指点点,只要哥哥能容她就行。   尽管叶蓉安慰他不用太过计较一次的输赢,叶础的心里还是没能放下这件事,要是能中举,不光是母亲高兴,自家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就是叶蓉留在家中底气也更足。   叶础悄悄向同窗打听了一下价格,听说买一份完整的考题要一千两银子,他暗暗咋舌,谁说是穷翰林了,有了这一次,督考的翰林可就发财了。问明了价格,叶础决定还是不要买题的好,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风险还特别高,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再说,当年父亲临死前说过,千万不要为了出人头地就不择手段,他还是凭自己的本事吧,就像叶蓉所说,又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令叶础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考完两天后,就爆出了京都秋闱舞弊一事,他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花银子买考题,不然现在肯定是胆颤心惊,而且他感觉自己凭本事考的也很顺利,那些题目对他来说并不难。   舞弊案一出,叶芊明白了,太子看来是要借这次舞弊案来对付康王,毕竟,这京都乡试是康王负责的。   “言哥哥。”叶芊惦记着豫王府的葡萄,再加上天气也凉爽了,她三天两头地就来王府一趟,“你在忙吗?”   豫王见她扒在书房的门边露出个小脑袋,招招手让她过来,叶芊却不肯走到他身边去,径自到了窗下的软榻坐下,“言哥哥在做什么?”   豫王从紫檀木大圈椅上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我没在忙,这几天太子要对付康王,这里边没我什么事,我只管看热闹就好了。”   说到太子,叶芊疑惑地问道:“就算是把舞弊案和康王扯到一起,也不是多大的罪,应该也伤不了康王的根本吧?”这一点儿也不像太子的行事作风,当年他杀瑞王的时候可是一击毙命的。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闪过一丝冷笑,“这只是开始罢了,还有后续呢,芊芊且往后看就知道了,太子可是个下手不留余地的。”他握着叶芊的手,“不说他了,好几天没来,芊芊想我了没?”   叶芊白嫩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大大的杏眼躲闪着不肯看他,精巧的下巴却轻轻点了一下。   豫王的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想芊芊了呢。”   ……   舞弊案一出,皇上震怒,要知道科举可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要是这条路毁了,那离灭国也不远了,他把康王叫来骂了一顿,责令其在家中反省,手头的事务都交给别人,又把太子叫来,让他一定要彻查此事。   这舞弊案本就是太子为了对付康王故意安排的,“彻查”起来当然很快,没两天就把一份完整的口供交给了皇上。口供是督考的翰林画押,说自己是被康王所逼,康王以他的独子和前程要挟,说不管他能把考题卖出多少份,反正自己是要得十万两银子,翰林无奈,只好一份考题卖一千两,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凑够了康王的数。   “孽障!”皇上气得把手中的朱笔掷了出去,颧骨处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来,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气,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把那孽障关到宗人府去,让左右宗正和宗人令一起审理,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康王和瑞王不同,因为自幼没有母妃护持,跟在太子身边当跟班,一直都是个谨慎的性子,他还是不太相信康王会明目张胆地做出这样的事来。   康王早就察觉事情不对劲,等到听说那翰林供出是自己索要十万两白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想到太子杀瑞王时的果决,一颗心像数九寒天浸在了冰水里。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是知道了自己派人刺杀皇太女之事?可就算他知道那事是自己做的,也未必能看破这样做的目的啊,不管如何,太子看来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保住性命啊。   康王哭喊着要见皇上,可皇上这两年脾气越来越暴躁,此时盛怒之下怎么肯见他,连康王妃也一并轰走了。   康王被关进了宗人府,对于舞弊案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不肯进食,宣称要绝食,直到皇上肯见自己为止。他相信皇上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死的,只要饿上两三天,皇上肯定会见他的,当然,绝食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害怕饭菜中有毒。   皇上听说康王要绝食,怒道:“他不肯吃,就饿着!”   康王饿了一整天,饥肠辘辘。他是皇子,虽然不像其他三个皇子那样有母妃护持,可毕竟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如此难受,即便如此,他也什么都不敢吃。   “不,本王绝对不吃,什么都不吃!”康王揉了揉饿扁的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天没有进食,身体疲乏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尽管他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到了后半夜,还是熬不住了,眼睛闭上没多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夜深人静,整个宗人府都陷入了死寂,微弱的月光下,却有人悄无声息地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笼子,轻轻地把康王的房门推开一条缝隙,把笼子打开,笼门正对这门缝,瞬间,笼子里就跑出几只毛茸茸的老鼠,窜进了康王的房间。   “啊——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咬我?来人,来人啊,有老鼠!”康王的大叫声在深夜的宗人府传出了老远。 第114章   康王关在宗人府, 却被老鼠咬伤,皇上听了之后很是生气, 宗人府是专门关皇亲国戚的地方, 又不是腌臜牢房,都是干净的院舍, 怎么还有老鼠了?   宗人令被脾气越来越暴躁的皇上训斥了一通, 满头大汗, 回到宗人府就给康王换了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 又发动了一干人到处找老鼠, 还弄了几只大肥猫过来。   老鼠还没找到,康王却开始不对劲了, 他浑身滚烫,头痛欲裂, 宗人令闻讯赶来,见他咳嗽得停不下来,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太医过来。   听说康王被老鼠咬了发热, 太医院顿时慌了, 院使亲自赶来,一进屋就看见康王吐了一大口鲜血,院使暗道一声“完了”, 摆摆手,众人又退出了屋外。   宗人令一看太医的脸色就知道不妙, “太医,康王他……”康王可千万别出事啊,刚才皇上训斥他的时候那疾风骤雨的感觉已经让他胆颤了,要是康王在他这宗人府死了,那可就糟了。   太医叹了口气,“恐怕是鼠疫,这个院子得隔离起来,谁也不能进屋。”   宗人令面色惨白,完了,完了!康王在他这宗人府被老鼠咬了,还染上了鼠疫,这下是自己逃不掉了!   院史取了帕子,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又把袖口扎好,这才进了屋。很快,他就出来了,让跟来的小太医从药箱子里取了个小瓷瓶,把瓶子里的水倒出来净了手,叹道:“我会尽力救他,只是……唉,做好准备吧。”   文帝听人禀报了康王在宗人府染了鼠疫,还是烈性的那种,已经开始吐血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乾清宫顿时一阵大乱。   文帝醒来后,一言不发,推开众人,直接去了宗人府。他脚步飞快,却在离康王的院子还有几十步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双目赤红,沉默地望着那院子,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他不是傻瓜,当年也是披荆斩棘才坐上这个皇帝宝座的,深知皇家无亲情,兄弟之间必要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争斗,最后留下来的那个才是胜者。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也是这么实践的,可这要是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却受不了。当初老二死的时候,他借着老四压制了太子很长时间,要不是出了画像的事,老四现在还在六部行走呢。本以为有了这一次,太子应该吸取教训,没想到他反而变本加厉了,连一直忠于他的老二也不放过,最后,是不是他也会对老四下手,自己的四个儿子只能剩下他一个?   文帝目光阴沉,站在那里不说不动,只是定定地望着那院子,宗人令额头冷汗直冒,这院子太医也嘱咐了不能进人,可皇上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也不说话,他心里忐忑无比,轻声唤道:“皇上,您看——”   文帝回过神来,阴恻恻地盯了宗人令一眼,依旧是一言不发,转过身,疾步而去。回到乾清宫,大太监看文帝脸色灰败,活人的脸上竟然带着一股死气,心头猛地一跳,就见文帝“噗”地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子后仰,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乾清宫乱作一团,皇后太子离得近,闻讯飞速赶来,立刻就掌控了局势。后面听到消息来的妃嫔都被皇后挡了回去,说是不能打扰皇上,太子也下了令,大臣一律不见,就连豫王也没让进门。   整个皇宫人心惶惶,有人猜测皇上要不行了,太子把持乾清宫,是要坐等继位;更阴暗的想着太子是不是要暗害皇上;也有人心里想着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根本没必要谋害皇上,只要耐心等着就行。   “言哥哥,现在怎么办啊?”叶芊本来正在外院的书房里看父亲作画,听到有人禀告了皇上昏迷不醒一事,济平候要来和豫王商议,她也就跟着来了。   “无妨的。”豫王见叶芊一脸不安的样子,连忙安慰道:“皇上的身体无碍的,这次就算受了丧子的刺激,也能缓过来。”康王是注定不能活了,可皇上却还能醒,按照清虚道长的说法,若是没有什么意外,还能活上几年的。不过,皇上的身体底子越来越差了,这次醒来后肯定会十分虚弱。   皇上不会突然暴毙,那京都就出不了大乱子,叶芊松了口气,“那爹爹和言哥哥商议事情吧,我去园子里转转。”虽然豫王什么事都不会瞒她,可正经商议大事的时候,她还是不会待在一旁的。   豫王笑道:“那几棵桂树还开得正好,芊芊要是还想吃桂花糕的话,让康公公带着人去摘上些。”   叶芊眼睛一亮,上次去了桂花园回来,豫王就送了两大包新鲜采摘的桂花过去,厨娘做了桂花糕,味道极好,不仅她喜欢,两个弟弟也极爱,三个人很快就给吃光了。她正有些意犹未尽,闻言高兴地带着康公公直奔花园去了。   济平候眼看着小女儿兴高采烈地走了,无奈地一笑,宝贝女儿有些贪吃,小时候胖乎乎的,好在现在身姿窈窕,爱吃就爱吃吧,反正豫王也不嫌弃。而且,她在豫王面前显露真性情,显然私底下豫王对她很是纵容的,将来成亲后两人相处肯定十分融洽。   文帝昏迷了整整两日才醒来,他睁开眼睛,迷茫地盯着帐顶,过了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他的头微微转了一下,看见整个寝殿里只有皇后一个人,她正坐在桌边,手撑着脑袋打瞌睡。   文帝轻咳一声,皇后身子一抖,抬眸一看,惊喜地喊道:“陛下您醒了?!来人,快传太医,陛下醒过来了!”   很快,寝殿里就热闹起来,太医也进来了,大太监跟在众人身后,也进来了,看见皇上果然醒了,悬了两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太医诊了脉,“陛下醒来就好了,接下来要好好调养身体才是。”   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太医的说辞每次都一样,他都懒得再听了,看见皇后端着一碗刚送来的燕窝粥等在一旁,文帝披衣下床,坐到了桌边,他昏迷两日,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太子本在前朝和臣工们议事,听说皇上醒来,忙赶了过来。   “父皇,父皇您可总算是醒了,这两天父皇昏迷不醒,儿臣只觉得惶惶不可终日,好似没了主心骨一样。”太子悄悄抬头看了眼文帝,“可怜我那三弟,竟然没等到父皇醒来,没能见您最后一面……”   文帝的手一顿,抓起粥碗掷了过去,太子早就注意着他的动静,眼看着一碗粥朝着自己过来了,却不敢躲闪,只把头偏开一下,肩膀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好在那粥不是很烫,只是肩膀被碗砸得有些疼。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只有皇后还站着,“陛下这是……这是怎么了?老三他染上鼠疫,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连太医院的院史院判都无力回天,太子他也没有办法啊。”   文帝眯起眼睛盯着太子,突然回身走到墙边,抽下墙上挂着的宝剑,举着剑朝太子刺来。   “陛下使不得啊!”皇后连忙上前拦着文帝,看他的样子也不是神志不清,力气却大得很,皇后急了,把文帝的腰死死抱住,“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跪在地上的人齐声劝道,大太监膝行几步,抱住文帝的腿,“陛下,那是太子啊,您的儿子啊,陛下息怒!”他心里明白,康王去了,皇上心里难过,做个样子发泄一番,肯定不是真心要杀太子的。要知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皇上要是铁了心杀太子,怎么可能自己举着把剑去杀?   大太监心里明白,皇后和太子心里也明白,太子涕泪横流,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都是儿臣无能,眼睁睁看着三弟去了,却没有一点儿办法,父皇心里难过,尽管打儿臣骂儿臣,只要您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身体就行。”   皇后这两天一直守着,形容也颇为憔悴,此时两行清泪留下,看起来很是可怜,她仰起头,哀婉地看着文帝,“陛下,臣妾知道您心里不好过,臣妾心里也很难过,老三自幼没了母妃,常常跟着太子来臣妾宫中,臣妾待他就像亲生的一般——”   “亲生儿子?哼!”皇后原本想劝一劝文帝,没想到文帝听了她这一番话更是生气,猛地推开她,又一脚踢开抱着自己腿的大太监,举着剑就朝太子过去了。   太子吓了一跳,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跳起来躲闪似乎显得自己不够真情实意,毕竟他刚刚才说了任由皇上打骂的,不躲闪的话,他又害怕那剑真的在自己身上戳个窟窿。   正在此时,太子妃进来了,她听说皇上醒来了,也急忙过来看望,却正好看见文帝举着剑要杀太子,她吓得魂飞魄散,疾跑几步,张开手臂挡在太子身前,“父皇这是要做什么?父皇息怒,有话慢慢说啊!”   文帝眼睛通红,他本来是做做样子,此时却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怒气了,一把推开了太子妃,太子妃踉跄几步,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太子看情形不对,再也顾不上扮演伤心的兄长、忠孝的儿子,跳起来就跑,耳边却听见太子妃一声尖叫,“啊,我的肚子,我的孩子——” 第115章   乾清宫寝殿的一场闹剧, 让怀孕的太子妃小产了。   太子妃悲痛欲绝,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但这个也是期盼了很久的, 要知道太子很少碰她,一年里有限的几次, 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一心想着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毕竟只有一个儿子感觉很是不保险,结果被皇上一推, 竟然小产了。   太子也很伤心, 他没有侧妃,只有太子妃一个, 倒不是多么专情,而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成年的女子, 叶芙也是看在跟了自己很多年的份上才纳入东宫的,让他压制着自己的厌恶去碰的只有太子妃,当然也是为了传宗接代,总不能辛辛苦苦争来的皇位最后没有儿子继承吧。他已经而立了, 可儿子只有一个, 好容易太子妃有了身孕,结果又出了这样的意外。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试图和自己抢位子的老二和老三都没了, 只有一个纨绔老四,他的身份又有些说不清的尴尬,皇上肯定不会把位子传给老四的,万一老四是别人的,这江山可就换了血统了。如此一来,能继承大统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了!太子这两天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血液几乎都要沸腾了。   文帝根本不知道太子妃有了身孕,听她哭喊起来倒是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追杀太子了,回身一看,太子妃跌坐在地上,身下已经有了血迹。   文帝提着剑,指着跪在地上的太医,“快,快给她看看!”   太医跪在地上正在发抖,见文帝用剑指着自己,不由得哀叹一声倒霉,太子妃的样子一看就是小产了,皇上失了儿子又失了孙子,希望等会儿发起怒来不要一剑把自己给杀了。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宫女把太子妃扶起坐到桌边,文帝看看地上留下的血迹,心里已经不抱希望了,果然,太医声音颤抖,“太子妃她、她小产了……”   太子妃“啊”的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太子的眼眶也湿了,皇后用帕子捂住眼睛,她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十几岁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原本满心指望着太子妃再诞下一子,这下也落空了。   文帝的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快感,按理说他刚刚失去了三儿子,现在又少了一个孙儿,心里该难过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想到的却是太子害了他的儿子,现在他也害了太子的儿子,不能说完全扯平,至少也报回来一些。   当然,好好的一个儿子没了,怒火没办法就这样平息下来,文帝狭长的凤眸睨了一眼太子,先办完康王的葬礼,再跟他算账!   先是死了一个瑞王,隔了三年又死了一个康王,京都的气氛很是压抑。   豫王接了叶芊,一起去康王的葬礼。   叶芊一身白色绣菊花暗纹绫衣,粉黛未施,袅袅婷婷地一路走来,似乎是天上的仙子贪玩来到了凡间,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肌肤看上去比最上等的玉器还要光洁,乌溜溜的杏眼轻轻一瞥,就是一段绝美的风情。   豫王暗叹一声,还好,他们的婚期本就定在明年的九月,不会受到康王过世的影响而推迟,不然他真要哭了,眼看着自己的小王妃一天一天长大了,他可迫不及待地等着大婚呢。   萧言风把叶芊抱上马车,低声叮嘱了几句。康王的葬礼太子妃小产不会去,皇后也不会去,女眷那边叶芊的身份就是最高的,应该不会有人招惹她,不过,萧言风还是把会到场的人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叶芊点点头,“我记住了,言哥哥放心。”这次的人和上次瑞王葬礼的一样,她还记得些。   到了康王府,果然女眷她都有印象,最熟悉的是平郡王妃,当初她的二儿子满月的时候,豫王还带着她去过平郡王府呢。   和众人都打过招呼,叶芊随便坐了下来,平郡王妃也跟了过来,比起那次满月宴,她纤瘦多了,瓜子脸白生生的,给叶芊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边,叹道:“唉,康王可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   “是啊。”叶芊随口附和了一句,却没有喝她递过来的茶,只是在手里转了一圈就又放下了。   毕竟是葬礼,不能欢声笑语热烈交谈,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平郡王妃就离开了。   ……   康王葬礼过后,皇上“顾念”太子与康王兄弟情深,此次康王意外,太子深受打击,同时太子妃又小产,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为了太子的身体,皇上下令太子修养一段时间,不再参与任何政事。   对皇上的这一安排,太子很顺从地接受了,反正也没有别人和自己争了,就算自己一直闲散到皇上驾崩的那天都无所谓。   随即皇上又召了豫王,“你也歇了好久了,该为父皇分忧了,从今日起,你还是在六部行走吧,该管的事都管起来。”   豫王愁眉苦脸地应了。距离他离开六部已经一年了,再次回归,他决定不再放手了,就这样把六部捏在手里,直到自己登上大位的那天。   因为康王这次“意外”就是从舞弊案开始的,文帝无处发泄的怒气全都冲着牵涉到舞弊案的学子去了。每抓到一个就是一番酷刑拷打,不招出几个相关人员来就不算完,结果,不光是花了银子买考题的全部被抓,就是没花银子但是表示过兴趣的也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   一般像这种程度的舞弊,都是革除功名、发配近边,此次因为文帝的迁怒,他亲自下旨,凡是买考题的全部处死,凡是沾了边的全部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这一次惩罚太严,要知道这能够买题的消息在各个学院流传,只要是个参加乡试的秀才差不多都产生过好奇,京都的秀才几乎被一网打尽,叶础自然也在其中。   得知自己秀才的功名被革除,从此再也不能走科举入仕的道路,叶础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勉强扶着桌子走到椅子边坐下。   “你、你这个混小子!”齐氏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去多嘴问那一句啊,那考题卖多少银子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真打算去作弊不成?这下可好了,你再也不能科举了,连秀才的功名都丢了!”齐氏越说越气,扑过来在叶础的身上捶打几下,“咱们家就指望着你呢,这些可怎么办?!”她满心期盼着叶础这次能中举,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   叶础目光呆滞,任齐氏捶打,不闪不避。   叶蓉看不下去了,上前把母亲拉开,“娘,这事不能怪哥哥,京都的秀才这次都遭了殃,有几个没牵扯到其中的,可见哥哥问了一句价格不过是人之常情。再说了,那些花了银子的可是连命都丢了,哥哥去刑部一遭,还被严刑拷打,此番能保住性命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和哥哥的性命比起来,功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说的倒是也有理,齐氏的哭声停了,任由叶蓉把自己拉到罗汉床边坐下。叶蓉拉着齐氏的手,“娘,只要哥哥的人还好好的,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咱们家也有些家底,吃喝不愁,哥哥不能科举,还可以经营嘛,等哥哥成了亲,有了儿子,再教他读书就是了。”   齐氏被叶蓉劝住了,当初二老爷叶承浤可是被处斩了的,相比之下,儿子只是拷打受了伤,却安全无虞地从刑部出来了,就算没了功名,至少性命还在。想到此,齐氏又庆幸起来,“你说的对,这是好事,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菜,压压惊。”   为了庆祝叶础劫后余生,三个人还喝了酒。   说是庆幸,齐氏心里还是很郁闷的,好好的入仕道路给堵死了,士农工商,明明是最好的士子,现在要沦落为最低等的商人了。她心中不快,喝酒急了些,很快就醉了。   送走了齐氏,叶础和叶蓉继续坐在桌边,叶础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叶蓉则陪着他喝。   很快,两人就有了酒意,叶础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他记事起,他就在读书学习,一心要功成名就,现在这条路突然走到头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前路茫茫,看不清方向。   叶蓉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遇到了太子一事,她就对男人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也就只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还能让她接近,更别说什么成亲了,那根本就不可能。原本以为就这样孤寂地老死闺中,没想到遇到了白竞霜。她遭遇了比自己更可怕的事情,自己至少可以不用再见太子了,白竞霜却是被家中醉酒的长辈侵犯过,除非出嫁,不然还得日日面对那人。   叶蓉很为白竞霜发愁,自己还能留在家中,她却必须得嫁出去。要是可以,她多想和白竞霜一起生活,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从白竞霜身上感受到了温暖和慰藉,从同病相怜到惺惺相惜,要是这辈子非要选一个人共度余生,她希望那个人是白竞霜。   可惜,老死闺中已经为世人所不容,又怎么可能和另外一个女子一起老死闺中,荣安伯府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家的女儿在别人家度过余生。 第116章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 叶蓉一起来就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似的,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依稀记得昨晚叶础似乎答应了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好像是和白竞霜有关的,叶蓉揪着头发想了半天, 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叶础答应了要娶白竞霜!天啊, 她喝醉了之后把心里话告诉哥哥了!她自己的事无所谓,关键是她不会把白竞霜的事也说了吧?!   叶蓉匆忙穿好衣服, 随便挽了头发, 就冲去了外院。   “哥哥!”叶础昨晚也醉了,也是刚刚起床, 见叶蓉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问道:“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哥哥,我、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叶蓉急得要死,却不知道给怎么问,“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叶础点点头, “说了, 你说了很多,我还答应了你把白姑娘娶回家,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 到了咱们家,我和她就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 让她同你作伴。”他虽然不太明白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但既然都不想嫁人,两人又惺惺相惜,他就和白竞霜做个名义上的夫妻,让她们两个共度余生好了。   叶蓉懊恼地真想把自己的嘴缝起来,“那,我有没有跟你说白姑娘为什么不想嫁人?”   叶础仔细想了想,他昨晚也喝得有些糊涂了,摇摇头,“好像没说,她为什么不想嫁人?你又为什么不想嫁人?”   原来哥哥都不知道,叶蓉松了一口气,“这个哥哥就不必知道了,哥哥,你真的愿意娶白姑娘吗?她可是打算嫁人之后就给夫君纳上几个美妾,然后夫妻两个各过各的,互不烦扰,哥哥要是娶了她,就别指望着夫妻和睦郎情妾意了。”   “若是互不烦扰相敬如宾,其实也是一种和睦相处。”叶础无所谓,“再说,不是还可以纳妾吗,我挑喜欢的纳不就是了。既然你们两个都不愿意嫁人,不如相互做个伴吧。”   叶蓉跳了起来,“哥哥,谢谢你,我这就问问白姑娘去!”白竞霜主意大,就算哥哥同意了,还要问问她是不是愿意。至于自己的母亲,能和荣安伯府结亲,肯定是愿意的。   “等等!”叶础唤道。   “哥哥还有事?”叶蓉担心地看着叶础,生恐他反悔了。   “你那个……”叶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咳咳,你也洗把脸再去吧,眼睛里还有……,你早上是不是没洗脸就过来了。”   “知道啦!”叶蓉羞红了脸,用手虚遮在脸上跑开了。   白竞霜听了叶蓉的话,沉思了片刻,“你哥哥这样,我反倒有些不忍心了,就算男人可以纳妾,但夫妻美满幸福也很重要的,可是,他这个提议我又十分心动。”按照她原来的想法,若是夫君不愿意,两人必要起一番冲突的,要是嫁给叶础,他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心思,也说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她还可以和叶蓉相伴,简直是太完美了,只要想想嫁人后的生活就心动不已。   叶蓉眼巴巴地看着白竞霜,只盼她能答应下来。   白竞霜看着她那热切的眼神,失笑道:“别急,让我和你哥哥见一面,有些事,我要和他当面说清楚。”这是人生大事,可不能草率决定,她也要看看叶础究竟是不是个信得过的人。   很快,白竞霜就在探望叶蓉的时候“偶遇”了叶础,三人在花园的凉亭了说了几句话。那凉亭建得比较高,在里面可以看到四面很远,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白竞霜看看叶础,十九岁的男子,穿一件石青色圆领锦袍,坐在那里很是沉稳,倒是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重大打击。   叶础也略微打量了一眼白竞霜,肤若凝脂、臻首娥眉,是个极其美丽的大家闺秀。   “叶公子的提议我很是动心。”白竞霜开门见山,“只是这样对叶公子好像很不公平。”   叶础垂下眼眸,“没什么不公平,如果你能和三妹妹做个伴,免得她闺中寂寞,我觉得挺公平的。再说,男人除了妻子,还可以纳妾,只要白姑娘不嫌弃我身份低微就是,我也不瞒白姑娘,这次的舞弊案我也牵扯其中,不仅丢了秀才的功名,还再也不能科举了,以后,恐怕只能做个卑贱的商人了。”   白竞霜笑道:“谁说商人就是卑贱了?我也不瞒叶公子,我本人就对经营很有兴趣,而且还颇有心得,要是将来能有幸做一家人,我们还可以一起探讨经营之道,我有陪嫁的嫁妆,叶公子有自己的商铺,咱们一起努力,未必不能把日子过得红火热闹。”   叶础眼睛一亮,他正觉得前途茫茫,说是经营,却不知从何做起,没想到白竞霜一个女子竟然擅长此道。他站起身,朝着白竞霜拱手施礼,“如此,就多谢白姑娘提点了。”   白竞霜也起身褔了一礼,“还要多谢叶公子成全。”   过了没几天,白竞霜就给叶蓉送了信,她已经让父母同意了此事,只等叶家来提亲就是。   叶础跟齐氏一说,齐氏大惊,“怎么可能,荣安伯府怎么可能会同意?娘知道你心里难过,虽然说联姻也是一条上进的道路,可咱们和荣安伯府门不当户不对,实在是高攀不上啊。”   叶础颇为无奈,“娘且去试试,也许白家就愿意了呢。”   叶础刚刚受了舞弊案的打击,齐氏不忍心让他失望,请了媒人去了荣安伯府。那媒人也是不愿意去,这亲事一看就不能成,没准还会被伯府给打出来,不过齐氏多出了些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她也就跑一趟了。   出乎齐氏和媒人的意料,这亲事竟然十分顺利,没两个月,叶础和白竞霜就正式定了亲,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叶蓉是盼着白竞霜早日嫁进来,白竞霜也巴不得早点儿离开伯府,可婚期却不能安排得太急了,本来两人门户就有些不般配,再着急成亲的话,很容易引起别人捕风捉影的猜测,所以,他们把婚期定在了四个月后。   听说白竞霜竟然和叶础定了亲,叶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在她看来,这两人根本就不般配。倒不是她瞧不起叶础,毕竟,白竞霜是荣安伯府的嫡女,当初要是和哥哥成了的话,那就是世子夫人了,叶础却只是一个平民,还刚刚被革除了功名。   “言哥哥,你说这白姑娘是怎么回事啊?”叶芊想起白竞霜和叶蓉十指相扣同游桂花园的事,她又不能和别人说,只好来问豫王,反正他也是亲眼见过的。   “想来白姑娘和你的三姐姐、二哥有什么约定吧。”豫王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只要这些人和自己的小丫头没什么牵扯,他也懒得理会他们,“芊芊要是想知道,我派人去查一查?”   “算了,不用查了,我虽然好奇,也不是非要知道,就算他们有什么约定,那也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的。”叶芊叹道:“我就是有些感慨,白姑娘终究还是成了我的嫂子。”不过是从大嫂变成了二嫂。   “芊芊。”豫王双臂抱住她,黑漆漆的凤眸里满是委屈,“他们比咱们定亲晚了六年,成亲却比咱们早六个月,可真是不公平。”   “呃——”叶芊有些无语,有几个人像她这样八岁就定亲的,再说,别人什么时候定亲成亲,那也是人家的事,没什么不公平的。   “芊芊,我心里好难过,你快哄哄我。”豫王双臂稍稍收紧了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小丫头玲珑曼妙的身子,看来让冯嬷嬷给她调养身体是对的,效果十分显著啊,可惜,这么娇软可人的小王妃,他要等到明年才能开吃。   叶芊有些好笑地看着突然无赖起来的豫王殿下,纤细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言哥哥别急,咱们明年九月就成亲了,再等上不到一年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她也盼着和他成亲呢,可自己明年才能及笄,婚期已经安排得很紧了。   豫王漂亮的凤眸静静地盯着她,意思很明显,对于她哄自己的方法很不满意。   叶芊抿抿唇,白嫩的小脸仰了起来,凑到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芊芊,这样可不够。”   豫王低下头,薄薄的嘴唇直接压在了她的唇上,唇瓣紧挨在一起,轻轻地摩挲着。   唇上传来温热,唇瓣摩擦带起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叶芊的眼眸闭着,纤长的睫毛颤了几下,呼吸变快了。   豫王薄唇微启,把她娇软红润的唇瓣含住,温柔地品尝着香甜可口的美味。   叶芊轻轻哼了一声,这感觉很怪,她觉得自己好像从心里开始发热,手心脚心都又烫又痒。   豫王听着她不由自主的哼气声,身子一僵,放开了她的唇瓣,双臂却将她抱得更紧,舌尖在她唇上慢慢地描绘着,似乎想要记住她嘴唇的形状。   他的舌尖灵活,比嘴唇要热得多,叶芊不自觉地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豫王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描绘了两圈,突然顶开了她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叩齿入关,霸道蛮横地闯入了她的领地。   叶芊身子猛地一抖,他却又变得温柔起来,舌尖轻缓地在她的檀口内探索,温存地抚慰着她,贝齿、上颚都没有漏过。   叶芊的身子软了下来,她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豫王在她的领地上细致温柔地巡视了一番,又勾住了她的小香舌,逼着她和自己一起缠绵。   叶芊有些紧张,左躲右闪,可总也避不开他灵活霸道的追击。   豫王一边和她尽情地嬉戏,一只手臂像钢铁般将她压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摩挲着,渐渐地不满足起来,悄悄地从她的衣摆下探了进去。   他和叶芊定亲已经六年了,无数次抱着她睡觉,可从来都是守礼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地抚摸她的肌肤。她的背纤细小巧、骨纤肉丰,入手光洁无比、柔滑细腻,他不由得一阵神摇魄荡,大手贪婪地在那肌肤上一寸一寸地揉摸着,慢慢地,转到了前面。   豫王心神激荡,正想更进一步,耳边却听到叶芊难耐地哼了几声,声音细弱好似小猫的吟叫,却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的手缓缓地从她的小衣下退了出来,薄唇在她唇上摩挲两下,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眸子中满是未退的深情,声音暗哑无比,“芊芊,再等十个月。” 第117章   自从豫王重新开始在六部行走, 就变得十分忙碌,和上次的吊儿郎当不同, 这一次再进六部, 他严厉了很多,无论大事小事, 凡不对的都要插手管一管, 那些偷奸耍滑、贪墨克扣的事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轻得就是一马鞭,重的就是革职查办。大小官员苦不堪言, 偏偏他虽然严苛, 却有理有据,被惩罚的都是罪有应得, 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文帝又惊又喜,没想到这老四一向纨绔, 认真起来却如此了得。高兴过后,他又有些担心,自己的四个儿子已经折损了一半,要是老四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或者太子又忌惮上老四了, 两人再折损一个,那可就只剩下一个了。   文帝虽然暗恨太子手段毒辣,让他闲赋在东宫, 可并没有生出废掉他的心思,要知道储君的废立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 再说,对于老四,他总有些不放心,万一老四不是他亲生的,那这大齐的江山可就换了主人了。   得想办法让仅剩的两个儿子兄友弟恭才是,老四要意识到自己虽然暂时掌管六部,可太子才是储君,不能把心养大了;太子要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才被惩罚,并没有被老四取代的风险。   正好过几天就是太子的生辰宴了,文帝让豫王休息一日,带上媳妇去东宫给太子贺寿。   “言哥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叶芊捧着鎏金小手炉,不解地问道,这大冬天的,到处都冰天雪地冷得要死,要不是皇上下令,她才不会出门呢,更何况是去东宫给太子贺寿。   豫王把她的小手炉拿开,用自己的双手包住她白嫩的小手,她的手比他的要小得多,他可以完全地罩住。“芊芊不用管他是什么意思,只管去走个过场就是。”东宫那个地方,他自己也不希望小丫头过去,可皇上明说了让他带着叶芊过去,他也只能照办,不管皇上是什么心思,他也不可能让太子登上大位。   他的手干燥又温暖,比小手炉可舒服多了,叶芊满意地点点头,“那咱们稍微坐一坐就回来。”   太子的生辰宴没有大办,毕竟是被皇上惩罚,虽然没有明着说软禁,可也说了让他老老实实地在东宫“休养”,所以没有官员胆敢这个时候过来,来的都是皇亲,叶芊在康王的葬礼上都见过的。   午宴很是丰盛,各种菜肴流水似的上来,叶芊只是用筷子在菜里随意拨一拨,做个样子,并不真的吃下去,酒水也没有用。她现在只在自己家和豫王府吃东西,去了别人府上是什么都不用的。   用过午宴,太子妃招呼大家去看戏。天寒地冻,自然不可能在花园里搭戏台子,但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到东宫的人,挑了间极宽敞又高的大殿,就把这问题解决了。   大殿里燃着炭盆,烧的是上好的无烟炭,叶芊坐了一会儿,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打算告辞了。   太子妃却拉住叶芊的手,“急什么,好容易来一次,再陪我说会儿话,咱们也算是妯娌呢,四弟妹可不要见外了。这里吵得很,咱们去我那里说话。”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说话还不能慢声细语,不然听不清楚。她倒不是有多么喜欢叶芊,只是皇上的意思在那摆着呢,她总要在别人面前做个亲密和睦的样子出来。   叶芊跟着太子妃出了大殿,太子妃一路握着叶芊的手,柔嫩细滑,她心中叹了口气,自己的手一样的细嫩,只是脸上却已经有了细纹,毕竟过了三十岁了,和叶芊这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已经不能比了。   叶芊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太子妃,也许是前几个月小产过的原因,她似乎还没有恢复,脸色看起来很差,仔细看能看到脸上擦了厚厚的脂粉,可惜还是没有完全遮盖住脸上的蜡黄。   两人进了暖烘烘的偏殿,太子妃就把叶芊的手松开了,此时没了外人,也不用再做样子了。   两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家常,无非是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正说着,平郡王妃过来了。   平郡王妃刚要行礼,就被太子妃拉住了,“哎呀,不用多礼了,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   平郡王妃细白的瓜子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年底太忙了,又要准备府里过年的事宜,又要准备亲朋好友的年节礼,家里还有两个淘气的臭小子,我早就想来看你呢,奈何就是没时间。”   太子妃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借口。”   平郡王妃笑了起来,“好啦,是我错了,其实我是给你准备好东西呢。”   “什么好东西?”太子好奇地问道。叶芊也有些好奇,看这两人的亲热劲,平时应该很是熟稔要好的,同太子妃刚才拉着自己手装出来的可不是一回事。   平郡王妃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精美的食盒,递给太子妃。   “点心?”太子妃把食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九块点心,样子小巧精致,细闻有一种淡淡的药味。“这是什么做的,怎么味道有些怪?”   叶芊也闻到了,点心本身的清香里带着一丝很明显的药味。   “还是不好闻吗?”平郡王妃懊恼地说道:“我得到了一个药膳方子,就是做成点心的,说是能补养身体,尤其是不小心小产之后身子一直调养不顺的,我试了好久,总是去不掉这药味,今天这个还是我觉得味道好些能接受了才给你带来的,想着要是你能受得了这味道,我就把方子给你送来,听说是极好的方子。唉,没想到还是不行,我回去再试试吧。”   她说着话,就要把食盒收起来,太子妃忙按住,“虽然有药味,也是那种清新的,并不难闻啊,你都准备了好久的,我且尝尝。”她捏了一块点心,小心地咬了一小口,惊喜地说道:“哎,很好吃,清新中带着一丝丝甜,不明显,很是适合我的口味,还是你了解我啊。”   “真的好吃吗?”平郡王妃疑惑地问道:“你不用勉强的,大不了我多尝试几次就好了。”   “不勉强不勉强。”太子妃摇头,把点心都吃下去了,那点心本就小巧,基本是一口就能吃掉一个的样子,“都给我留下吧。”这是平郡王妃的一番心意,准备了好久,味道又是自己喜欢的,再说,她小产之后身子一直没有调养好,既然是平郡王妃专门寻来的方子,又说极好,自然是要试试的。   平郡王妃松了一口气,“你能喜欢就好,明天我把方子给你送来,很好做的,交给你这的厨子一看就会。”   “那更好,总不能天天麻烦你给我送点心。”太子妃高兴地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叶芊还在一旁,“哎呀,看我,光顾着自己吃了,都忘了四弟妹了。”她把食盒往叶芊身边一推,“四弟妹也尝尝。”   叶芊摇头笑道:“既然是平郡王妃给太子妃专门准备的,您自己留着吧。”   “她的心意难得,点心却好得,我明天得了方子让厨房多做些就是了,这个你且尝尝。”太子妃又把食盒推过来些。   平郡王妃也笑道:“叶姑娘也尝尝,看看太子妃是为了安慰我说好吃,还是真的那味道能够让人喜欢?”   叶芊推不过,捏了一块点心,用帕子遮着嘴巴,咬了一口下来,她嘴巴动了几下,似乎在细细咀嚼的样子,又用帕子在嘴上小心地擦拭一下,点点头,“味道确实可以,反正我是能接受的。”没人注意到,她嘴里的点心其实已经裹在帕子里了,就算太子妃亲口吃掉了一块,她也不敢大意地在外面吃东西。   平郡王妃看她手中捏着的点心明显少了一口,笑容更深了些,扭头和太子妃继续说笑,叶芊作势把手中剩下的点心放到嘴里,却不着痕迹地又裹进了帕子。   把帕子塞好,叶芊起身告辞了,太子妃和平郡王妃交谈正欢,叶芊来了也有一会儿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足以让别人觉得她们和睦亲密了,也就没有挽留。   东宫里的宫女引着叶芊和白珍出府,眼看着到了大门,那宫女停下脚步,行了礼回去了。   叶芊走了几步,斜刺里却突然冲出个人,叶芊吓了一跳,见不远处就能看到人,只要自己喊一声旁人就能听见,更何况自己身边还跟着白珍呢,这才镇定下来。   那人瘦骨嶙峋,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桃红绣缠枝花的褙子,她似乎也怕吓到叶芊,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四妹妹。”   叶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叶芙。她瘦得脱了形,要不是开口唤自己,几乎都不敢认了。   叶芙有些谨慎地四下张望一眼,“请四妹妹给我母亲带个话,就说我在东宫一切都好,虽然不方便见家人,但是太子爷和太子妃对我都很好。”   她这叫很好?很好能瘦脱了形?叶芊有些狐疑地看着叶芙,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话。   叶芙却道:“就这句话,麻烦四妹妹帮我带到。”她说完,急匆匆地跑了。   “珍啊,她这是——”叶芊去看白珍,发现她也是一脸的茫然,算了,还是等会儿问豫王吧。 第118章   关于叶芙的异样, 豫王知道得很清楚,太子是他重要防范的对象, 东宫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她呀, 过得很不如意,自然就瘦了。”豫王把叶芊的手拢住给她暖着, “太子把叶芙纳入东宫, 给了个奉仪的名分, 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东宫里没有侧妃,只有太子妃一个, 乍然间又来了个女人, 太子妃心里自然不乐意,时间一长也看出太子对叶芙并不在意, 就使了些手段,后院里的腌臜手段多的是, 主母想要磋磨个小妾,尤其是不受宠的小妾,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芊点点头,她虽然没有亲历过主母和小妾的战争, 但是孟氏担心豫王以后会有侧妃或者其她女人, 把女子之间如何争斗的也给她讲过一些,总不能让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嫁入王府。   豫王握着她的手摩挲两下,“叶芙的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缺, 外人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可每日里究竟如何, 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她还说让我带话给二婶,说她过得很好,太子和太子妃对她都很好。”叶芊叹了口气,“她这是报喜不报忧,她人在东宫,就是告诉二婶实际情况,也不过是让家人担忧,干着急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还不如就说一切都好。”   “是这样,你这个大姐姐还算为家人着想。”   叶芊想了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太子妃和平郡王妃那亲热劲,笑眯眯地可温和了,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厉害。”   豫王的手一顿,“芊芊遇到平郡王妃了?”说起平郡王府,他难免想起前世叶芊先天不育的事,因为最后是平郡王府得了最大的好处,他忍不住会怀疑是不是他们害了自己的小丫头。   叶芊点点头,把平郡王妃给太子妃送点心的事说了,“看来太子妃小产后身子一直没有调养好呢。”   豫王脸色大变,手掌紧紧握住叶芊纤细的肩膀,“那点心!芊芊吃了没有?”他知道她在外面一向仔细,但又害怕太子妃在场,她推却不过,真的把那点心吃了下去,虽然不一定有问题,但只要和平郡王府联系到一起,他就难免警惕起来。   “没有没有。”叶芊看他紧张地把自己都握疼了,连忙安慰道:“我没吃,都悄悄地裹在帕子里了。”她从袖子里把卷成一团的帕子取出来,打开给豫王看了。   豫王看里面整整齐齐地两小块点心,显然是她一口咬开的,拼到一起还是一个完整的,他稍稍松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这点心芊芊虽然没有吃下去,但毕竟也过了口,芊芊跟我去王府,让鹿医正看看。”   叶芊深信自己没有把点心咽下去,不过见他如此不安,也就答应了,让鹿医正看过,至少他就能放心了。   马车本来是要送叶芊回侯府的,豫王吩咐一声,又掉头朝豫王府而去。   豫王从暖窠里把茶壶取出来,给叶芊倒了杯茶,用手试了试还是温的,“芊芊用这茶漱漱口,千万别咽下去。”虽然那点心是平郡王妃给太子妃送的,他却生恐自己的小丫头受了牵连。   叶芊不忍让他忧心,按照他说的做了。   回到王府,豫王立刻召了鹿医正。   康公公自从跑了几趟王府里的良医所,有了经验,特别安排了一个腿脚快的小内侍,就为了有什么事能传话快。可是他一见自家主子沉着脸,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家的小王妃进来,一见他就吩咐去找鹿医正赶紧过来,康公公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的小王妃在外面出了事,也不用那小内侍了,拔腿就跑,一路飞奔,直奔良医所去了。   叶芊轻轻捶了萧言风一拳头,自己明明能走,好好的啥事都没,他非要小题大做,抱着自己进来,你看看把别人给吓得。   萧言风才不管,进了王府就是他的地盘,谁敢说三道四,再说,凡是和自己的小丫头有关,再小心都不为过。   鹿医正气喘吁吁地来了,康公公给他提着药箱,这么冷的天,两人却跑得满头大汗。   鹿医正一进门,先在叶芊脸上扫了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生病的样子,愣了一下,又去看豫王,也没有任何异样。   豫王朝他一招手,“快来给芊芊扶脉,看她有没有中毒什么的。”   中毒?鹿医正吓了一跳,连忙走到桌边,三指扶在叶芊的手腕上,凝神细细地感知,半晌,疑惑地看看豫王,“从脉相上看,小王妃没有任何异常啊,不过——”   “不过什么?!”萧言风紧张起来。   “不过,小王妃先前略有一些体寒,虽然不要紧,癸水时难免会有些不舒服,现在却是完全好了。”   “……”豫王白了鹿医正一眼,自己担心得要死,他大喘气来了这么一段。   叶芊忍不住也白了鹿医正一眼,谁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癸水,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鹿医正黑亮的小眼睛迷茫地眨了眨,自己没说错啊,再说,小王妃没有中毒不是好事吗,这两个人怎么都很不满的样子?他疑惑地看了看康公公,却见康公公也白了他一眼,还是光明正大的白他。   萧言风把叶芊的帕子拿出来,把那两小半点心给鹿医正看了,“你看看,这点心有没有问题?”小丫头没事,他已经放心了,不过鹿医正既然在,就让他顺便看看那点心好了,毕竟是药膳,里面都是药材,谁知道有没有掺杂什么。   鹿医正从药箱子里取了个竹镊子,从点心上夹了一小块下来,仔细地闻了闻,辨识半天,“这是给女子用的药膳,是调养小产后身子不适的,药材都很昂贵,效果也应该是不错的,只是……这里面还多了两味无关的药,是什么?”   他举着竹镊子,在屋里茫然地转了两圈,突然脸色大变,一蹦老高,“不会吧?!”他扑到桌边,把那帕子一把抓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连药箱子都没拿。   “他……他这是怎么了?”叶芊傻眼了,难道那帕子里的点心是什么极可怕的东西,放在这里就会害人?   豫王深知他的秉性,“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手边又没有工具什么的,回良医所去查看去了。芊芊别急,他一会儿弄清楚了就又回来了。”不过,看鹿医正那么激动,难道那点心里真有什么不对?   叶芊在东宫没吃东西,此时已经是申时,她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她摸了摸肚子,看向桌上的碟子,里面摆着点心,可刚才鹿医正的样子吓到她了,看见那精美的点心,即便是豫王府里准备的,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她却一口都不想吃。   萧言风一看就明白,吩咐康公公去厨房,有什么现成的赶紧送上来。   厨房一直都备着东西,就是为了这种主子突然要吃东西的情况,很快,一大桌子饭菜就摆上了。   叶芊是真的饿了,给豫王夹了一筷子清炒茭白,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萧言风其实也没吃东西,不过他不像叶芊那样不禁饿,一边吃一边还照顾她,给她夹菜。   叶芊吃了满满一小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鸡皮酸笋汤,这才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康公公指挥着小内侍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豫王给叶芊倒了杯茶,刚刚抿了一口,鹿医正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他手里还举着那个竹镊子,满脸的兴奋激动,小眼睛更加亮了,“上次王爷问我的那药,就是这点心里的药!”   “什么药?”叶芊扭头去问豫王,却见他的脸色极其阴沉,似乎比外面屋檐下结的冰棱子还冷。   “上次王爷问我有没有一种药,吃了以后会让人不孕,但是从脉相上看却是先天不孕。”鹿医正解释道。   叶芊吓了一跳,“这点心里有那种药?”看平郡王妃和太子妃那亲密的样子,应该是十分要好才是,难道平郡王妃要害太子妃不孕?天啊,这人表面看温婉可亲,骨子里也太阴毒了吧。   “不完全一样。”鹿医正摇摇头,“这点心里的药能让人不孕,从脉相上看的话却是后天有损,但是,只要再加上一味别的药,立刻就能改头换面,变成先天不孕。”上次豫王问了他之后,他一直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两年多过去了,他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些线索,今日一见这点心,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叶芊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人心难测啊,她当时就在场,可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平郡王妃心怀不轨,她一颦一笑都那么自然,好像真的为了太子妃的身体反复调试了点心的口味,又懊恼自己做得还是不够好。   豫王一把抱住了叶芊,叶芊愣了一下,稍稍挣扎,屋里这么多人,她不习惯在人前和他亲热。   康公公极有眼力,带着小内侍,强拽着兀自兴奋的鹿医正下去了。   豫王的双臂像钢铁般紧紧地抱着叶芊,他的心好痛,果然是平郡王府害了自己的小丫头,而他竟然让平郡王的儿子当上了皇帝。平郡王妃给太子妃下药和前世害芊芊的目的是一样的,现在瑞王和康王都死了,在外人看来,太子几乎是肯定能继承大位的了。而不管是痴情专心也好,另有隐情也罢,反正太子只有太子妃一个,只要害得太子妃不孕,太子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再出个意外,那平郡王府就又有机会了。   豫王牙齿紧咬,恨不得现在就把平郡王府一家人都给杀了,这些人害得小丫头吃了多少苦头!前世小丫头肯定是在侯府伤了身体,不易有孕,嫁给他后一直没有孩子,当时他忙着和太子争权夺位,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后来斗倒了太子,他记得平郡王妃确实有段时间和小丫头比较亲近,看来,那个时候,他们认为自己能够继承大位,就把主意打到小丫头的身上了。   他的胳膊紧绷绷的,叶芊被他抱得有些不舒服了,抬起下巴,在他的俊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豫王立刻回过神来,他的小丫头还好好的在他的怀里,没有受到伤害,“芊芊,我的芊芊,以后离平郡王府的人远点!”他不能解释前世的事给她听,那会吓到她的,只能多叮嘱她。   叶芊点点头,“那平郡王妃太可怕了,我可不敢招惹这种人。” 第119章   没了瑞王和康王, 文帝只剩下两个儿子,到过年了更觉得冷清, 他让豫王把叶芊带来宫里参加除夕的家宴, 多一个人还能多一份热闹,老四也不用孤零零的。   宫中的宴会叶芊也参加了不少, 可这种除夕家宴她还是第一次来, 毕竟还没有大婚, 除夕夜都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不过皇上亲口说了, 她也只能来了。   豫王坐着自己的马车去济平侯府接她, 叶芊没带白珍和绿翡,这家宴是晚宴,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丫鬟又不能进宫, 只能在宫门外等着,天寒地冻的晚上,就是马车里也暖和不到哪去,又是除夕夜, 叶芊可舍不得她们两个受罪, 反正豫王会送她回家,她也不用这两个伺候。   家宴摆在乾清宫,一路走来, 路边的树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五颜六色, 无边娇艳。叶芊暗暗纳闷,寒冬腊月,温暖的花房里有些花能开还不算稀罕,怎么路边的树上也能开花?   萧言风见她乌溜溜的杏眼不停地往两边的树上瞥,笑道:“那都是宫人们扎的绢花,图个喜庆热闹罢了。”宫里的大太监、大宫女们都明白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今年尤其喜欢热闹,特地把整个皇宫妆扮一番,远远看去,不像寒冬,倒像是百花盛开的春季了。   叶芊了然地点点头,和萧言风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淡淡的嘲讽。文帝死了两个儿子怕冷清,却对太子这个杀害亲兄弟的人放任不管,瑞王和康王都没了,扎再多的花有什么用?   树上不仅有鲜艳的花朵,还挂满了大小各异的红灯笼,进了乾清宫,更是光华璀璨,叶芊的眼睛却不乱看了,规规矩矩地坐在席间。因为是家宴,她和豫王坐在一起,对面是太子和太子妃,高座上是文帝和皇后,淑妃已经疯了,玉妃向来不参加宴会,文帝身后还有两个极漂亮的低阶妃嫔,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他新纳的美人。   叶芊悄悄打量对面的太子妃,她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没什么不同,叶芊心中叹了口气,她恐怕不知道自己已经绝子了吧,看她和平郡王妃那么亲密的样子,肯定没有一点儿防备地把那盒点心吃光了,至于平郡王妃后面给她的方子,必然是少了那两味药的。   皇宫的家宴和平常人家不同,济平侯府的除夕宴是全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皇上、太子、豫王却分坐在各自的席位上,离得远远的,在这种场合,叶芊也不好和豫王一直低语,她颇有些无聊,想着要是这会儿在自己家就好了,可惜今年家里没有哥哥,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好不好?   好在还有歌舞助兴,叶芊端坐着欣赏一会儿,低声道:“言哥哥,我想净手。”   豫王笑道:“去偏殿里。”他指了个宫女带她去,她去的是净房,他总不好陪着过去,好在这皇宫各处他都安插了人,她无论到哪儿都不会有危险的。   叶芊悄悄起身,那宫女想带她去偏殿净房,叶芊却不想去,这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文帝在这里睡觉、接见臣工,这里的净房她一点儿都不想用,想了想,玉妃的凝玉宫离这里不远,她还是多走两步好了,还能给玉妃娘娘拜个年问声好。   没让宫女跟着,叶芊自己去了凝玉宫,今天是除夕,一路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宫女内侍,凝玉宫又是最常去的,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凝玉宫很是安静,院中树上和廊下都挂了红灯笼。玉妃身边的大宫女见叶芊突然来了,很是惊讶,“叶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们娘娘不在屋里。”   叶芊愣了一下,“玉妃娘娘去哪里了?”   大宫女道:“娘娘去了后面的花园,要不叶姑娘坐着等一会儿?”那花园平常是不让人进的,她们这些宫女内侍都不能进,她不能去通禀娘娘,不过叶姑娘倒是去过很多次。   叶芊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借用一下净房,马上就走了,乾清宫那边还有家宴,我要赶快回去。”   叶芊很快就离开了凝玉宫,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宫殿,心里有些难过,玉妃娘娘肯定是去后面的花园见魏爷了,他们两个也太苦了,刚刚成亲几天就被迫分开,听豫王说魏爷是在他出生那年入宫的,魏爷能进宫来,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就这样默默地在不见光的角落守着他的爱人,一守就是二十年。   原本她对于豫王能不能坐上皇位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她却无比的希望他能登上大位,也许到了那一天,他会让玉妃和魏爷离开,让他们能真正地在一起,或者,就算留在宫中,也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两个更好过些。   叶芊心情沉重地回到乾清宫,豫王看看她的脸色,“芊芊遇到谁了?”她去的时间略有些长,那个宫女也没有陪着她回来。   叶芊笑了笑,“谁也没遇到,我不想用这里的净房,跑去凝玉宫了,外面有些冷呢。”   豫王的手放到案几下,摸到她的手,果然有些凉,他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整个握住,帮她暖着。   这样的家宴对叶芊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好在皇上也熬不住,他的身体底子早就毁了,偏偏他还喜欢美人,一晚没有都不行,让清虚道长给他炼了很多特别的丹药,清虚早就得过豫王和太子的叮嘱,自然毫不推脱,完全不管是不是长久之计、这样下去身体会不会垮,怎么效果强劲怎么来,皇上服用之后很是满意。   文帝用酒杯遮掩着打了几个哈欠,家宴很快就结束了。   豫王亲自送叶芊回侯府,等到家已经亥时了,济平候披着厚厚的大氅,在大门处徘徊。   “爹爹!”叶芊跑了过去,“这么冷,怎么在外面?”   “爹爹不冷,回来就好。”济平候上下打量一下女儿,见她一切如常,这才朝着豫王一拱手,“王爷要不要进府稍坐?”   “也好。”豫王一摆手,“岳父请。”   济平候一噎,他只是客气一下而已,除夕夜是自家人一起热闹的时候,他来算怎么回事啊,皇上把宝贝女儿叫到宫中去参加他们萧家的家宴,现在豫王又跑来参加他们侯府的家宴,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叶芊差点乐出声来,豫王的脸皮越发得厚了,不过,她也想留下他,回到王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怪孤单的。她悄悄握住萧言风的手,“言哥哥干脆和我们一起守夜吧,天晚了就歇在外院的客房里。”   “甚好。”豫王愉悦地点点头,小丫头真是懂得心疼人,知道自己想留下。   济平候有些无语,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护着了。   虽然晚了,一家人都没睡,在思远堂团团坐着,看见几个人进来,叶硕站起身招呼道:“姐姐回来了,我今晚要和姐姐一起守夜,守到天亮才行。”   叶芊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精神短,过会儿就去睡吧。”她像叶硕这么大的时候从来守不到天亮的。   “不要。”叶硕坚定地摇摇头,“这是姐姐在家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了,我一定要陪姐姐。”   叶芊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过了年她就十五了,到九月就嫁到豫王府,明年的除夕她该是在豫王府过的。怪不得大家都齐齐地等着她呢,父亲还不放心地跑到门口去了。   一家人都有些不舍,默默地看了眼跟进来的豫王,虽然没人说话,但眼神似乎都在谴责他把家里的宝贝给拐走了。   “咳咳。”萧言风轻咳一声,“豫王府和侯府离得这么近,芊芊可以随时回来的,岳父、岳母和硕哥儿、询哥儿也可以随时过去玩儿。”   说起豫王府,叶硕倒是高兴起来,“王府好大,我到现在还没有把各处都转到呢,等姐姐嫁过去了,我要天天过去找姐姐玩儿。”   豫王答应,“好,你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孟氏笑道:“别光顾着说话,快过来吃些东西,芊芊肯定饿了。”她知道小女儿谨慎,去外面是不乱吃东西的,晚宴前在家里也吃了些,可毕竟过了这么久了,肚子定然又扁了。   叶芊坐过来,给济平候盛了一碗热热的鱼汤,“爹爹先暖暖肚子再吃东西,免得压住凉气了不舒服。”他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平时她歇在豫王府父亲没这么担心,今日可能是去皇宫,又是除夕夜,父亲格外担心些。   济平候舀了一小勺鱼汤,“芊芊盛的汤就是好喝。”   叶芊又给豫王也盛了一碗,豫王毫无拘束,他和叶芊定亲六年了,在座的都很熟悉,也常常一起用膳,他本来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用过饭,豫王和济平候、孟氏说了会儿话,带着叶询、叶硕去院子里放烟花了,叶芊披上斗篷,站在廊下看他们热闹。   “姐姐快看!”叶硕点燃了一个银色大烟花,回身朝着叶芊喊道,叶芊笑着招招手,“很好看,硕哥儿小心些。”   廊下的叶芊披着雪白的狐皮斗篷,暖暖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像是天宫的小仙女,叶询、叶硕都看得呆了一下。叶硕喃喃道:“真是亏大了。”当初他还想着姐姐嫁人了,可哥哥还能再娶个嫂子进门,结果,嫂子没进门,倒是把哥哥给拐跑了,这下哥哥、姐姐都成了别人家的了,简直是亏到家了。 第120章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 豫王就又开始忙了,叶芊在每个旬末官员休沐日会去王府, 到了这天, 豫王也会把事情推开,专门陪她。   三月, 叶础和白竞霜大婚。   能和荣安伯府攀上亲, 齐氏高兴又得意, 把能请到的亲朋好友都请了,一大早就热闹上了。   叶芊也来了, 她虽然好奇白竞霜怎么嫁给了叶础,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没让豫王去查, 再说,豫王手下人虽然多, 但那都是做大事的,她可不能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去麻烦他。   叶芊进府的时候,正赶上叶础去接亲,他一身鲜红的喜服, 骑着高头大马,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什么勉强的样子。   叶础带着迎亲的队伍朝着荣安伯府而去,对他来说, 这门婚事说不上期盼,也说不上厌恶, 其实这天底下两情相悦的夫妻真不多,娶一个没怎么见过面一点儿都不了解的妻子,和娶白竞霜这种注定要相敬如宾的妻子没什么区别。再说,白竞霜他也见过了,一看就是个很有教养的大家闺秀,两人日后互不烦扰,还能共同探讨经营之道,可以像朋友那样相处,反倒比那些吵吵闹闹的夫妻要好得多。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进了荣安伯府,小丫鬟一路飞奔着报到了白竞霜面前,“新郎倌来啦!”   喜婆把早就准备好的红盖头给白竞霜盖好,扶着她去拜别父母。   白夫人握着白竞霜的手,哽咽道:“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侍奉婆母,你虽然对这个家有些……但这荣安伯府毕竟是你的家,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娘给你撑腰。”   白竞霜从盖头下面看着握在一起的手,“女儿知道了。”人说为母则强,可是自己的母亲却只知道吃斋念佛,好像这样就能逃避开某些腌臜恶心的事情一样,撑腰的话她也只是听听罢了,要是真能撑腰,自己又何必非要嫁人呢。   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白竞霜迅速地挣开了母亲,两手收回拢在袖中,那手又缩了回去,荣安伯叹道:“一晃霜姐儿都长大要嫁人了,父亲还记得霜姐儿小时候是多么的玉雪可爱,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唉,父亲舍不得你离开家啊,霜姐儿以后要常常回来看望父亲才是啊。”   白竞霜一阵恶心,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旁边的喜婆只道是新娘感动得要哭了,刚想上前劝她不要难过,免得哭花了妆容,就见白竞霜自己站起身来,她连忙上前扶住,白竞霜已经转过身,自己朝着外面走去。   叶础大步迎了上来,伸出一只胳膊,白竞霜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随着他一起出了门。按理说应该是父兄背她出门的,可她没有兄长,有个弟弟还小,背不动她,至于荣安伯,她早就说了,绝不劳烦父亲背自己,不然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花轿摇摇晃晃出了荣安伯府,白竞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此后,她就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清清净净,懒了就窝在榻上翻翻书,想动了就去管管商铺,再也没有恶心烦扰的事情。   拜过堂,白竞霜扶着叶础的手臂,两人去了新房。   盖头一挑开,屋里就是一阵赞叹声,叶蓉也忍不住欢呼了几声,白竞霜终于嫁进自己家了,这样她就不用再为难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平安度日,将来她们两个还可以作伴。   叶础去了前院招待客人,新房里凑热闹的也知趣地散了,叶蓉上前拉着白竞霜的手,“阿霜,你终于来了。”   白竞霜苦恼地皱起眉头,“快点帮我把这头冠拆了,压得我脖子都疼了。”   叶蓉一看那头冠上满是珍珠宝石,一看就很有分量,连忙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小心地头冠取下来,在手里掂了掂,“啧啧,真是不轻呢。”   白竞霜倒是不嫌弃,笑道:“重点儿也好,虽然受了点罪,可这珍珠宝石都是银子啊。”她说着话,把耳坠镯子什么都褪下放到梳妆台上,去净房把脸上厚厚的脂粉洗干净,又让叶蓉帮着她换了身舒服的家常褙子,这才叹了口气,“可算是轻松了,我也快饿死了,阿蓉陪着我吃点东西吧。”   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吃的,都是成对的鸡鸭鱼肉,白竞霜一天了也没吃东西,用筷子撕了点鸡肉吃了,叶蓉摸了摸盘子,“这都有些冷了,让厨房做点热的过来。”   白竞霜摇摇头,“等不及了,就这样吃吧,饿了吃什么都好吃。”叶蓉还是吩咐了丫鬟让厨房送碗热汤过来,现在厨房正是忙碌的时候,不过汤肯定有现成的。   用过膳,白竞霜就催着叶蓉走了,“你哥哥也快回来了,你去吧,来日方长,过了这头三天,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新婚之夜小姑子可不能在新房里待太久。   叶蓉站起身,想了想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要是我哥哥欺负你,你就用簪子扎他,别扎要害啊,扎疼就行了。”   “知道了。”白竞霜笑了起来,只要叶础不是醉得太糊涂,她还是相信他的。   叶础回新房的时候已经戌时了,他显然喝了不少,不过人还是很清醒的,一进门就站在门口,“我身上都是酒味,先去沐浴。”   白竞霜笑道:“净房里有放好的热水,用不用丫鬟服侍?”她是肯定不会服侍他的,而她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是自己多年的心腹,没有给他做通房的打算,也不能服侍他沐浴,不过,她早就准备了几个漂亮的丫鬟,要是他需要的话,可以伺候他。   “不用。”叶础大步进了净房,白竞霜听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盘算着这新婚之夜该如何度过。   叶础很快就洗好出来了,看看坐在桌边的白竞霜,“我睡软榻,你睡床吧。”   白竞霜早就看好了,那软榻又窄又短,自己睡还更合适,她起身走到软榻边坐下,“我睡这里。”   她并不是商量的语气,叶础也就没再争,坐到床边想了想,“只好委屈你三天了。”就算他要去外院睡,那也得过了这三天,等两人回门之后,不然肯定要引人议论了。   “不委屈,这样已经很好了。”这已经比她以前所设想的要好多了,按照她以前的想法,就算夫君再软弱好拿捏,新婚这几日她也逃不过的。白竞霜迟疑道:“那帕子……”   “你不用管,我有准备。”叶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明天早上母亲肯定会派婆子来验过喜帕,没有问题的话府里就会大放鞭炮,这是习俗,他早就知道的。   白竞霜松了口气,她还正为难呢,没想到他倒是都想到了。   叶府人口简单,除了叶础、叶蓉之外就只有齐氏,齐氏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要容貌有容貌,要身份有身份,而且一看就知书达礼、温婉贤淑。   白竞霜初进叶府的头两日很是轻松,第三日是回门,虽然她不想回到伯府去,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一般女子嫁人后回门是要用过午膳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再走,白竞霜却只略坐了坐,就推说家里的小姑子病了,只有婆母一人怕是太过辛苦,要赶着回去。   白夫人心中难过,却也不拦她,“去吧,只要你能过得好,娘就安心了。”   从荣安伯府回来当晚,叶础就宿在外院了。   齐氏大惊,还以为他们去伯府出了什么事,回来的那么早不说,还开始分房睡了,这可才新婚第三天啊。她满心焦急,正想着去找叶础问个清楚,白竞霜却来向她请罪了。   “母亲,都是我不争气,在家里的时候被父母养得太娇气了。”白竞霜一脸羞愧,“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睡的,别说是床上了,就是屋里有丫鬟守着我都睡不着。这两日晚上我都没能合眼,夫君他体谅我,说是让我一个人睡。”   齐氏狐疑地看了看白竞霜,见她确实眼眶发黑,眼中还有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我能理解你,可、可你们是夫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关键是他们总是分房睡,那她什么时候才有孙子抱啊?   白竞霜面色羞红,“夫君说了,他会尽量多陪我的,只是、只是临睡再去别处。”   齐氏明白过来,合着他们不会耽误“正事”,就是睡的时候再分开,那也行,毕竟是伯府的嫡女,自幼养得娇了些也没什么,儿媳妇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娇蛮无礼的,将来她们婆媳相处也应该会融洽,她也不要一开始就端着婆母的架子,把两人的关系搞得太僵。“那也好,免得你天天睡不好也难过。你回去补个觉吧,等歇两天缓过劲来,我再把家里中馈的事慢慢交给你。”   “多谢母亲体谅我。”白竞霜笑道:“中馈的事,我想和阿蓉一起学习。”叶府不大,中馈的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可她毕竟是“外人”,虽然说一个主母该做的事她都会做好,可中馈涉及到银钱,她想和叶蓉一起管中馈,凡是银钱部分就交给叶蓉,她可以帮她把关,再说,叶蓉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那样反而不好。   “好,蓉姐儿懒了这么久,也该学学了。”齐氏答应了。 第121章   “唔——”叶芊把嫁衣的最后一针绣好, 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打量着眼前大红的嫁衣。这嫁衣前前后后绣了快一年才完工, 她的女红不是很好,却非要自己亲手绣, 又没耐心坐上一整天不动, 每天都拿出来绣上一点点, 绿翡看得直着急,想要帮她她又不肯。   “珍啊、翡!快来快来!”叶芊朝着冲进来的两个人招招手, 高兴地指着自己的嫁衣, “看,快看, 我终于绣完了!”   白珍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是完工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天知道她有多担心,生恐成亲的那天姑娘没有嫁衣穿。   绿翡纠结地瞅着那嫁衣,自家姑娘的女红在贵女中算是好的, 可却比不上专门的绣娘, 这嫁衣要是穿出去,恐怕会被人议论配不上她亲王妃的身份啊。   “别纠结啦!”叶芊伸手在绿翡的脸上捏了捏,“这可是你家姑娘亲、手、绣、的!”就算比不上绣娘, 她也想穿着自己绣的嫁衣嫁到豫王府去,再说, 这上面的并蒂莲和凤鸟可是父亲亲手给她画的,就算她绣工不好,有父亲这几笔画工,也没人敢说这嫁衣不好看。   “就是,这嫁衣啊,就得新娘子亲手绣,越是这样心越诚,成亲后才更幸福美满。”冯嬷嬷也进了屋,她本来是也是心疼小王妃,不想让她动手,可既然嫁衣都绣好了,自然要说些高兴的话,她拉过叶芊的手看了看,指腹上有些红了,这一年她天天保养叶芊的手指头,就是怕留下茧子,好在,她这嫁衣花样简单,就在衣摆袖口绣了些并蒂莲,背上一只凤鸟也是线条简洁,寥寥几笔,却颇有一种睥睨众生的神采。不得不说,济平侯不愧是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这画工别人可比不得,当初济平侯画这凤鸟和并蒂莲的时候,肯定考虑到了小女儿的实际情况,都没有很繁复,叶芊的手指头也没遭罪。   这话叶芊爱听,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让白珍把嫁衣收起来。她除了要绣嫁衣,还要做几件豫王的贴身衣物,好在是里面穿的,也不用巧夺天工,只要是她亲手做的就行。   “姐姐!姐姐!”叶硕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叶芊一下子紧张起来,弟弟向来心大,很少有什么事让他这么激动的。   “哥哥做皇帝了!”叶硕揪住她的衣袖,使劲蹦了两下,“哥哥他做皇帝了!”   哥哥?皇帝?叶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逻国?”   “对呀,就是大逻!”叶硕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光,“哥哥和皇太女同时称帝,他们都是皇帝,皇太女是云帝,哥哥是夜帝!”   “太好了!”叶芊高兴地抱着叶硕,用力摇了两下,哥哥和皇太女称帝,显然他们已经打到了皇城,并且还赢了这场历时一年的战争,这下哥哥和云熹姐姐都安全了。天知道她这一年有多担心,刀剑无眼,哥哥和云熹姐姐就算是身手不错,但战场上形势复杂,有时候并不是靠一个人的武力就能赢的,要不是哥哥时不时就给她写信回来,她真要睡不着觉了。   白珍和绿翡相互看了一眼,绿翡吐了吐舌头,真没想到,当初世子爷和自家姑娘在府里,没有父母护持,处处被老太太和二房压制,现在自家姑娘是亲王妃,世子爷又是皇帝,看谁还敢欺负他们两个。   冯嬷嬷也很高兴,自家主子的大舅哥成了领国皇帝,主子的实力可是大增,行事也更方便了,她看看那火红的嫁衣,不行,得弄得更耀眼些。   叶芊兴冲冲地拉着叶硕去了思远堂,哥哥的信还没到,这消息是父亲那里来的,她要亲眼再看一看。   叶砺和燕云熹称帝其实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只不过路途遥远,消息传过来没那么快,皇宫得到的消息比豫王还要晚几天。   “哈哈哈。”文帝大笑两声,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太监慌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文帝一摆手,面孔涨得紫红,“朕当初把济平侯世子送给皇太女就是为了今天,本以为叶砺最多捞个皇夫当当,没想到这两人不仅赢了这场叛乱,叶砺还当上了皇帝,好,真是太好了!”   文帝兴奋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当初把叶砺送给皇太女,自己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叶砺做了大逻皇帝,自己有济平侯一家在手里,那大逻还不是有求必应,要是哪天有外敌入侵,他还可以让大逻和自己联手,这下看哪个国家还敢不长眼地挑衅?   “这是好事,咱们也办个宴会庆祝一下,让皇后安排着,老四媳妇也来。”他朝大太监摆摆手,大太监连忙派人去传达口谕了。   叶芊很不喜欢宫中的宴会,一点儿也不像侯府的家宴那样温馨热闹,不过文帝下令,她也只能照办了。   豫王照旧来接她,两人一起坐马车入宫。   萧言风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凤眸细细地打量着叶芊。等了这么久,他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白嫩的小脸肌肤胜雪,大大的杏眼盈盈似水,纤细的脖子白皙莹腻,被衣领紧紧地包裹住,让人忍不住地遐想向下的风光是何等动人。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叶芊扭了扭身子,嗔道:“言哥哥~”   萧言风一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两下,“芊芊的嫁衣绣好了?”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他只需要再耐心地等上一个月就好了。   叶芊点点头,“绣好了。父亲给我画的凤鸟和并蒂莲都好看,就是我女红不好,没能绣出神|韵来,绿翡那丫头好像不是很满意呢。”要是让绿翡绣,肯定比自己绣的好,可她还是想亲手绣。   “只要是芊芊亲手绣的,那就是最好的,万金不换。”豫王仔细看看她的手指头,好在没留下什么针眼、茧子,他打开马车里的一个暗格,取了个精致的檀木小箱子出来,递给叶芊。   叶芊接到手里,沉甸甸的,刚一打开,马车里就是一亮,盒子里光华璀璨,像是宝石。叶芊捏了一颗仔细看看,才发现是宝石磨成的小薄片,每个薄片上还打了两个小孔,“这是做什么用,怎么都弄成薄片了?”好好的宝石弄出薄片,多浪费啊,这一盒子薄片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宝石。   “这个给芊芊缝在嫁衣上,肯定好看。”豫王解释道:“要是整颗的宝石,缝得多了嫁衣就太重了,弄薄一点儿芊芊不受累。”   叶芊歪着头想象了一下嫁衣上缝满宝石的样子,不得不说,应该比现在华丽多了,“谢谢言哥哥,我很喜欢。”他可真细心,想得如此周到,不管是不是太过浪费,叶芊也很感动。   豫王笑道:“不用谢,芊芊给我多做两件中衣,以后,我只穿芊芊做的。”   “我做的不是很好啦。”叶芊有些不好意思了,穿是肯定没问题,就是没有王府的针线房里做的精。   豫王捏了捏她的手,“只要是芊芊做的,就是最好的。”   “那我以后都给言哥哥做。”叶芊笑着答应了,他这么好,对自己好得没话说,别说只是要中衣,就是他想要外袍,她也愿意花点儿功夫给他做好。   今日的宴会来了不少人,太子妃和平郡王妃在一处亲亲密密地说话,见叶芊来了,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眼神却和以往不同,带着一丝审视和敌意。   叶芊只是笑笑,并没有过去,上次平郡王妃给太子妃下药,她也险些着了道,对这个白白净净笑得一脸和气的平郡王妃真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谁知道她还有什么阴人的手段呢,毕竟,自家的豫王也是皇子,也是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平郡王妃兴许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呢。   至于太子妃的态度,叶芊心里也明白,豫王这次重新在六部行走之后,很是高调强势,却也得到了众多朝臣的拥戴,再加上这次哥哥做了大逻皇帝,豫王的实力增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皇子了,对太子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太子妃想必对自己也是充满戒备的。   叶芊随意走了走,来的女眷她都认识,让她惊讶的是,远勇侯府的安有珍竟然也来了,自从上次安有珍推了自己,远勇侯一家子都挨了板子,她就没见过这个人了,这次怎么又冒出来了。   安有珍也看见了叶芊,她“蹬蹬”几步走到叶芊面前,“看什么?!你别以为我是厚着脸皮蹭上来的,我可是皇后娘娘下了帖子的。”皇后娘娘可真是自己的恩人,上次救了自己的命,这次又让自己来参加宴会,重新回到这京都贵女群中。   叶芊无语地扭头走开了,和这种人实在是没什么话说,不过,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也会注意到这种人了,听父亲说那天安有珍挨板子,还是皇后求了情,这才绕过她一命。   叶芊暗暗留心,见安有珍到处乱晃,皇后则把太子妃叫了过去,说了好一会儿话,过了会儿,有个皇后身边的宫女去了安有珍身边,好像在低声嘱咐什么,安有珍表情激动,连连点头,还看了几眼皇后的方向。   安有珍和皇后?叶芊不由得警惕起来。 第122章   叶芊的坐席比安有珍靠前, 中间隔着十来个人,毕竟是在同一侧, 她扭头去看安有珍不是很方便, 只能大概看到她鹅黄色的裙角。   高座上的文帝满脸笑意,皇后端庄大气, 对面的太子眼神有些阴郁, 自家的豫王则还是那么好看。   叶芊看了一圈, 又扭头去看安有珍,却发现自己看不到那鹅黄色的裙角了, 她不动声色地身子向后仰了一点儿, 从别人的角度看去就好像她在和身后服侍的宫女说话。叶芊的目光越过中间的十几个女眷,却发现安有珍果然没在位子上, 她心头一跳,安有珍去哪儿了?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豫王, 却发现文帝把豫王招到身前,正在说着什么。   叶芊想了想,起身让宫女带她去净房。   净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叶芊笑着对宫女说道:“你先回吧, 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那宫女屈膝一礼, 听话地走了,叶芊看着她的背影转了个弯看不见了,这才飞快地出了净房, 朝着玉妃的凝玉宫而去。在这个皇宫里,她只担心玉妃和魏爷, 只要这两个人没事,皇后和安有珍谋算什么都和她无关。   凝玉宫依旧很安静,叶芊一路疾行,鼻尖冒了些汗,进了凝玉宫脚步却放慢了,凝玉宫的大宫女笑着行了礼,“叶姑娘借用净房吗?”   “不急,玉妃娘娘在吗?”叶芊笑道。   “娘娘去了后面的花园,叶姑娘要不要等一会儿,娘娘一般不会在花园待很久的,正好安姑娘也在书房里看书,说是等娘娘出来问个好。”   叶芊的心猛地跳了两下,“那正好,我和安姑娘一起等好了。”她说着话,就朝着西次间的书房走去。   玉妃的凝玉宫大,正殿也很大,叶芊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安有珍。她有些慌乱了,闭上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各处仔细看了看,赫然发现靠着花园后窗的软榻上有两个脚印。那两个脚印很浅,要不是那软榻是雪白的,还真是不容易看到。   叶芊站起身就想冲出书房,花园的入口在角门那里,她刚迈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花园入口是有人守着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但是现在却不能去尝试耽误时间了!   叶芊咬咬牙,提着裙角踩上了软榻,那后窗对她来说有些高,她费劲地爬了上去,翻过窗户却倒吸了口凉气,书房这边有软榻,花园那边却什么都没有,后窗离地面很高,要是就这么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伤。   叶芊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把心一横,闭着眼睛跳了下去,左脚传来一阵疼痛,她顾不上去看,拎着裙角快步跑了起来。   凝玉宫这花园极大,她跑了几步看不到任何人影,她想了想,一边跑着找人,一边喊道:“安有珍,你不在宴会上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快给我出来!”她希望玉妃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至少能警示她这花园里来了外人。   左脚的脚踝一阵阵疼痛,叶芊咬着牙,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疾步如飞,“安有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这里,你给我出来!”   突然,她瞥见了一角鹅黄色的衣裙,叶芊快步冲了过去,果然在大树后看见了安有珍。   “安有珍,你在这里做什么?!”叶芊左右看看,没看见玉妃和魏爷的身影,她暗暗松了口气。   “你嚷嚷什么?”安有珍气急败坏地低声喊道:“你要来你就来,你喊我的名字做什么?!”眼看着她就要成功了,却遥遥听见叶芊的喊声,她不得不东躲西藏,希望能避开叶芊,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不在宴会上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跟我一起回去!”叶芊伸手去拉安有珍。   安有珍猛地一甩胳膊,“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她顿了一下,面色得意起来,“别以为你就是板上钉钉的豫王妃了,呵呵,我可是掌握了姑姑的大秘密,有了这个秘密,我让姑姑和表哥做什么他们都得答应。”这次真是赚大发了,她要让表哥把叶芊休了,娶自己做豫王妃,要是姑姑和表哥不肯答应,就把这个秘密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可是说了,只要自己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将来就让自己做郡主。总之,不管怎样,最后自己都是有莫大好处的,当然,相比郡主,她更愿意做豫王妃。   “你看见什么了?”叶芊的眼睛眯了起来,“刚才我和玉妃娘娘在一起说话来着,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秘密?”   安有珍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惑,立刻又清醒了,“你休想骗我,刚才姑姑明明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说话的,我听得很……清楚!”她不敢靠得太近,他们说了什么她没听到,不过那声音分明是个男人,而且绝不是内侍那种尖尖的嗓音。   “住口!”叶芊怒道:“刚才我和玉妃娘娘一起说话,根本就没看见什么男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分明就是男人!”安有珍嚷嚷起来,“姑姑的花园里藏了一个男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叶芊大急,生恐这声音传到花园外面去,扑上去就想捂住她的嘴。   安有珍一边躲,十个手指头拼命地朝着叶芊挠了过去,一边嘴里嚷道:“我要让表哥和你退婚,不答应我就把姑姑私藏男人的事说出去!”   叶芊几乎要急疯了,两人争执着摔倒在地上,她一翻身坐在安有珍身上,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许乱说!”这“私藏男人”的话万一被人听到,皇上或者皇后追查起来,魏爷的秘密是肯定掩藏不住的。   安有珍的手在叶芊的胳膊上猛地挠了几道子,嘴里还不依不饶,“现在求我还来得及,只要你当众跪下求我,姑姑……野男人……的事……”   叶芊听她嘴里不停,发了狠,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说话,安有珍起初还挣扎着在叶芊白嫩的胳膊上乱抓乱挠,慢慢地没了动静。   叶芊看着一动不动的安有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脑子嗡嗡响成一片,她不会思考了,满脑子都是“我杀人了!我把安有珍杀了!”   豫王匆匆赶来的时候,正碰上玉妃,她本来正和魏爷说话,听见叶芊的喊声才知道安有珍也进来了,她和魏爷连忙分开,她又绕了一圈,想假装在花园里漫步,再偶遇安有珍。   豫王其实也有习武,五感比旁人要敏锐得多,他似乎听到了叶芊的哭声,心中大急,拉着玉妃的手,朝着哭声传来的地方寻去,一边走一边唤道:“芊芊,你在哪里?”这花园是母妃的私人领地,他没有安排人,只在入口那里派人盯着些,没想到小丫头在这里出了事。   叶芊的哭声越来越大,豫王心急如焚,拉着玉妃一路飞奔,却见一棵大树后,叶芊跪坐在地上哭得煞是可怜,她的身旁是一动不动的安有珍。   叶芊听见豫王来了,仰起小脸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抽抽噎噎地说道:“言哥哥,我把……安有珍……掐死了。”   她把别人掐死了,自己却哭得这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呢。豫王的嘴角抽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不过小丫头哭得正伤心,他可不敢笑出来,走到她身边蹲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别怕,有我在。”别说是死个安有珍了,就是整个远勇侯府都死了,他也能压得下去。   叶芊的头靠在他的胸口,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手腕处的袖口翻了下去,露出几道血糊糊的伤口来,豫王大惊,把她的袖子一掀,差点心疼得背过气去,那白藕般的胳膊上遍布血痕,深浅不一,一看就是尖利的指甲挠出来的。   豫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是安有珍抓的?”该死!就算她已经死了,他也不介意把她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叶芊点点头,一边哭一边告状,“她嚷嚷着玉妃娘娘和男人在一起,我怕让人听见,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可她还是说个不停,我、我就用力掐着不放,言哥哥,怎么办,我杀人了,呜呜……”   “不怕不怕,芊芊不怕。”豫王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有我在,芊芊别担心。”   “芊芊别怕,安有珍是我杀的。”玉妃站到一旁,她听明白了,叶芊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杀了安有珍,小丫头吓坏了,不能再让她担上杀人凶手的名声,她还小,还有大好的时光要过。   “不,是我杀的。”不知何时,魏爷也站在了一旁,他目光坚定不舍地看看玉妃,出了这样的事,是他的责任,不能害了小丫头受苦。   “我杀的我杀的!”叶芊急忙说道:“我的夫君是大齐亲王,我的哥哥是大逻皇帝,我兜得住!”不能让魏爷担这个责任,他现在是个内侍的身份,杀了侯爷的女儿,那是必死无疑的,自己却不会有事,至少看在哥哥和豫王的份上,自己是不会死的。   三个人争来争去,都想把杀害安有珍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豫王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又心疼小丫头受了伤,想要快的带她去上药,正想开口,却听见“嘤咛”一声,那个被三个人抢着“杀害”的安有珍却醒来了。 第123章   安有珍醒了, 叶芊、玉妃、魏爷也不争了,三个人看看睁开眼睛的安有珍, 都愣住了。   安有珍咳嗽两声, 尖叫道:“好你个叶芊,我非让表哥把你休了不可!”她眼睛一转, 这才看见旁边的豫王, 挣扎着坐起来, “表哥,你要是不把叶芊休了, 我就把姑姑的秘密说出去!”有了这么大个把柄在手里, 她相信表哥一定会听自己的。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要不是看在母妃的份上, 他早就把这一家赶出京都了,没想到他们不夹紧尾巴做人, 反而接二连三地上蹿下跳,这次,绝对不能饶过安有珍,包括整个远勇侯府。他看也没看, 随手一挥, 一记手刀砍在安有珍的后颈,安有珍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豫王拉住叶芊的手, “母妃,我带芊芊先走, 安有珍过会儿自会有人来处理。”宫里有很多他的人,随便找个人把安有珍藏起来,等到夜深人静再带出宫去就行了。   玉妃点点头,她知道儿子在宫中安插了不少人手的。叶芊看了眼安有珍,“言哥哥等一下,安有珍是奉了皇后的命令过来的,皇后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魏叔待在这里就不安全了。”安有珍没有回到宴会,反而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皇宫,皇后肯定知道凝玉宫出了岔子,到时候找个借口来凝玉宫细查,魏爷很可能会暴露。   玉妃和魏霁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早就猜到豫王知道了这花园里的秘密,果然如此,叶芊既然喊了“魏叔”,显然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豫王脚步一顿,“既然如此,魏叔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我换个人进来。母妃,我把魏叔带出去,你放心,过不了两三年,你们就能真正自由了。”看来,他要稍稍加快些步伐了,皇后派安有珍来探母妃的底,也是为了针对自己,毕竟,他在朝臣中有了声望,现在大舅哥还做了大逻皇帝,太子肯定感觉到了威胁。   叶芊、玉妃、魏霁心头都是一跳,他的意思是,两三年后他就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玉妃的眼睛湿了,儿子不怪她不守妇道,她心中已经很是知足了,没想到他还支持她理解她,甚至要放她自由,难道两三年后,她就能和夫君真正地在一起了?   豫王看看玉妃和魏霁,“母妃、魏叔,你们且忍耐一下,过两年会有更好的日子,留在皇宫或者离开京都,都随你们,只是现在,魏叔得跟我一起离开了。”   叶芊摇了摇豫王的手,“言哥哥,我们去书房稍坐,魏叔也许有些东西要收拾呢。”   豫王点点头,小丫头这是想让魏叔和母妃道别呢,也是,相伴二十年,乍然要分开,肯定是舍不得,总有很多话要说的,“那好,不着急,反正那边的宴会还没散呢,等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再出宫,魏叔慢慢收拾。”   豫王拉着叶芊离开了,他急着去给她的胳膊上药,走得有些快,走了几步却发现叶芊的左脚似乎不敢用力的样子,“芊芊的脚受伤了?”他蹲下|身子,把她的罗袜褪下,却见左脚的脚踝又红又肿,“这、这是怎么伤的?!”他真是要心疼死了,胳膊被抓成那个样子,脚也伤了,“芊芊还有哪里受伤了?”   叶芊看他俊美的脸庞阴沉得像要下暴雨,忙安慰道:“言哥哥放心,没有别处了,这脚是从书房后窗跳下来时扭到了,不是很疼。”   后窗那么高,平时娇娇弱弱的小丫头从那里跳下去,也是为了母妃吧。豫王默默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抱起,叶芊的脚确实不舒服,也不推拒,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一笑。   到了花园的入口,豫王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一旁,一个蓝衣内侍立刻过来了,站在豫王身前垂手低头,等着他的吩咐。   豫王低声叮嘱了几句,那内侍飞快地去了,离开了凝玉宫。叶芊就在豫王的怀里,听得很清楚,他是让那内侍去给宫外的人发消息,派人打扮成魏爷的模样,等在宫门处的马车里,显然是准备让人把魏爷替换掉。   凝玉宫的大宫女眼看着豫王抱着叶芊过来,疑惑地眨眨眼,叶姑娘不是在书房吗,怎么从花园出来了?她又看了眼豫王,正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不知为何,她打了个寒颤,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头冒了起来。   豫王抱着叶芊进了书房,把她放在大圈椅上,又自顾自地找了两瓶药过来,在叶芊的椅子边蹲下来,小心地把她的两只袖子卷起来,盯着那白藕似的胳膊上条条血痕,一言不发,薄唇抿得紧紧的。   “言哥哥,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豫王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重生以来,他最怕的就是她受伤,结果却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伤了。   他沉默地打开一个小瓷瓶,挖出一点儿淡绿色的药膏,小心地涂抹在那血痕上。   “言哥哥,你知道吗?”叶芊的右脚调皮地踢了踢豫王,“你板着脸的时候没有笑起来好看,言哥哥一笑,宛如冬去春来、百花盛开,看了言哥哥的笑容,比喝了一整壶的百花酿还要舒坦,就是不敢多看,看多了肯定会醉的。”   豫王的脸板不住了,漂亮的凤眸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叶芊看他的脸色没有那么吓人了,把今晚安有珍和皇后之间的事讲了一遍,“言哥哥,皇后显然是要对玉妃娘娘不利,她留在宫里安全吗?我看这宫里的大宫女也很不可靠。”魏爷他们可以带走,再换个人进来,反正也没人见过魏爷的真面目,但是玉妃却不可能带出宫去。那个大宫女就让安有珍和自己随意地进了玉妃的书房,也不说派个小宫女看着点儿,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怎么能守在玉妃身边?   “芊芊放心。”豫王白玉般的手指轻柔地帮她抹着药膏,“魏叔是母妃唯一的破绽,只要把魏叔带走,母妃就没有什么可以让皇后抓住的把柄。至于那个大宫女,实在是失职,我会想办法给母妃换个人的。”这宫女如此大意,要是皇后来个栽赃陷害,那很容易就着了道的。   豫王给她的胳膊上好了药,又换了另外一个小瓷瓶,他把叶芊左脚的鞋子脱了,又把罗袜往下褪,袜口堆在脚踝处,他上药不方便。叶芊的脚一缩,“言哥哥,别……”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就算她和豫王这么熟悉亲近了,她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光着脚。   豫王握住了她的脚掌,不让她缩回去,“芊芊,咱们下个月就大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反正我是绝对要和芊芊过一辈子的,在我心里,芊芊早就是我的王妃了。别害羞,嗯?”   他的话实在动听,尾音上扬,带着莫名的诱惑,叶芊不自觉地就被他蛊惑,任由他把自己的罗袜褪掉,白嫩嫩的小脚丫踩在了他的膝盖上。   豫王的喉结上下滚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摸上去。她的脚很是小巧可爱,骨纤肉丰、鲜嫩莹白,脚趾头圆嘟嘟、白生生的,像是新生的嫩笋,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他强行地把自己探过去的手指转了个角度,抚上她红肿的脚踝,轻轻按了按,摸了摸骨头处,“好在没伤到骨头,就是扭到了。”   他轻缓地给她的脚踝处抹上药膏,又用手掌摩挲按摩,似乎很是专心的样子,黑漆漆的眸子却不听使唤地看向了她的脚。   “言哥哥,快点儿,等会儿魏叔和玉妃娘娘该回来了。”他的目光太热切,动作太轻缓,叶芊有些羞,又有些急。   “别急,时间还早。”他虽然这样说,手下还是快了些,他和自己的小王妃私下里如何都行,要是让母妃和魏叔看见,确实不太好。   过了小半个时辰,豫王、叶芊离开了凝玉宫,魏霁背着安有珍,跟在他们身后。   豫王想抱着叶芊,叶芊不肯,他们这样带着安有珍和魏爷离开本就容易引人注目,要是他再抱着自己,就更显眼了,“言哥哥,我的脚不疼,咱们到了宫外言哥哥再抱着我。”   豫王看她坚持,也就作罢了,只握着她的胳膊,给她助力。   豫王在宫中自然没人敢拦,到了宫门处,魏霁却被拦住了,“豫王殿下,这宫里的内侍是不能出这宫门的,您看这……”   “我这表妹喝醉了,走不了路,难道要本王背着她去马车不成?”豫王的马鞭一抬,那人吓了一跳,抱着头退了一步,马鞭却指了指停在宫门外几步远的马车,“看见了吗,就这几步,让他把人送上马车就回来,把你的眼睛睁大点!”   “是,是,王爷您请便。”那人一看马车近在咫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绝对出不了岔子,连忙点头哈腰地把豫王这个煞星送走了,生恐再耽误下去,那镶金嵌玉的马鞭就抽到自己身上了。   几个人到了马车边,魏霁背着安有珍进了马车,马车里还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取过魏霁身上的腰牌,对着豫王拱手施礼,跳下马车,进宫门回凝玉宫去了。 第124章   叶芊、豫王、魏霁一起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 朝着豫王府而去,一角蜷缩着昏过去的安有珍。   “言哥哥, 安有珍怎么办?”叶芊有些担心, 就算她现在昏过去了,可她总会醒来的啊, 又不能让她从此不能说话。   豫王哼了一声, “芊芊放心, 以后她不会见到任何人了,就算她猜到了什么也无人可说。”   他要把安有珍软禁起来?叶芊又问道:“那远勇侯府怎么办?安有珍上了咱们的马车, 远勇侯府会不会找来?”   “以后也不会再有远勇侯府了。不对, 侯府还在,侯府里的主人却没了。”远勇侯是见过魏霁的, 既然皇后已经开始怀疑母妃,那凡是相关的人都不能留, 尤其是这恶心的远勇侯府一家,就算留下他们的命,也不能再让他们在京都露面了,从此就让他们一家待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好了。   这样也好, 免除了后患, 叶芊点点头,朝魏霁笑道:“魏叔就安心待在豫王府,王府十分安全, 魏叔就当是自己家好了。”   “多谢芊芊。只是……”魏霁看了看豫王,“待在王府会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离开了皇宫, 他也不用再伪装了,声音一点儿也不嘶哑,而是清朗柔和。   “魏叔放心,王府里十分安全,魏叔在王府可以随便活动,想要出门游山玩水也可以,有人问起来,魏叔就说是我府里请来的谋士,王府里有很多的清客谋士,不会有人起疑的,回头我再让人给魏叔做一套假的身份,就算有心人要查也查不出来的。”豫王笑道:“只是魏叔既然唤了‘芊芊’,那唤我阿言好了,母妃也是这样叫我的。”   “阿言……”魏霁低低地唤了一声,这两个字他在心里喊过无数遍,却是第一次这样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叫出来。   回到王府,豫王去了书房安排后续的事情,叶芊则和魏霁去了紧挨着豫王主院的院子,以后他就住在这里了。   两人把院子各处都看了一遍,叶芊道:“魏叔先住下,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换。”   魏霁笑道:“这里很好,什么都不用换了。”比起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屋来说,已经好到天上去了,就是当年腰缠万贯的时候,他的府邸也比不上王府的。   康公公指挥着小内侍送了一箱子衣服过来,都是豫王的家常衣服,全新没有上过身的,一一放到柜子里。魏霁的衣服过两天才能做好,他和豫王身量相同,可以先穿豫王的衣服。   放好了衣服,又有小内侍送了热水来,叶芊起身,“魏叔先洗漱一下,等会儿咱们一起用晚膳。”   书房里   豫王吩咐人把安有珍带到地牢里好好审问,不拘用什么刑,一定让她招出和皇后密谋了什么,皇后到底都知道了哪些事,派安有珍去凝玉宫做什么。又安排了暗卫,等夜深了把远勇侯一家都给打晕,直接带到他的别苑去软禁起来,以后这家人就别想再出来了,到了明天,他做个远勇侯一家得罪了自己,畏罪逃跑的假象就可以了。   安排好这些,豫王又心里过了一遍他手下的人选,凝玉宫的大宫女实在是太过没心没肺,要是没事还好说,遇到有人使坏,很容易出事的。不过这样的人也好打发,随便寻个错处就行了,要是母妃舍不得,把她撸下去当个普通小宫女,再提拔个心细沉稳之人就是了。   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书房里没了别人,豫王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幸亏小丫头机警,把安有珍和皇后的阴谋撞破了,安有珍要是来威胁自己还好说,定然不会饶过她,可要是直接告诉了皇后,或者她用这件事去威胁母妃,母妃会怎么做?   他想起了前世,在他还是个纨绔皇子的时候,有一天凝玉宫的花园突然起了火,火势不大,只烧毁了一小片花木,魏爷住的小屋却彻底烧毁了,他的人也烧得辨识不出本来样子,那时候他只以为烧死了一个普通的园丁,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母妃却大病一场,从此就没能好起来,过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母妃的花园别人是不能进的,魏爷在那花园中藏身多年,肯定是十分小心的,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起了火?   魏爷是花光了万贯家财进的宫,时隔多年,他是怎么操作的已经无从查起,但是豫王知道他并没有净身,难道是因为魏爷的秘密被人撞破了,他放火烧了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为了遮掩这个秘密?有人知道了魏爷是个假太监,或者是看到了母妃和魏爷在一起?   如果是皇后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后来一定会拿来对付自己的,可是当年他和太子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并没有人提及此事来攻击自己的出身,显然皇后是不知道的。   前世会不会也是安有珍害了魏爷和母妃?是不是和今天一样,安有珍从书房的后窗翻进去,看到了不该看的,用来威胁母妃,造成了前世的悲剧?   一定是安有珍,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有人明明知道了母妃的秘密,却没有拿来攻击自己,因为前世他不知道魏爷的事,对舅舅一家并不十分厌恶,给了他们很多好处,要是把这个秘密揭出去,或者让自己知道了他们威胁母妃致死的事,远勇侯府的爵位也保不住了,所以在母妃死后,这件事没有了后续。   该死的安有珍!该死的远勇侯府!   “啪”的一声,他手里握着的茶杯碎了,豫王回过神来,看了看手指的茶叶,他漂亮的凤眸变得阴冷无比,原本想着把远勇侯一家软禁在别苑,除了不能见人外,吃喝还是不亏待他们的。现在他却后悔了,这样做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暗一。”豫王低声唤道。   一个灰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进来了。   “把远勇侯一家关在别苑的地牢里。”豫王平静地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不用给他们吃得太好,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暗一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不过他什么都没问,悄悄地退下了,只等着天黑后把远勇侯一家从侯府偷出来送进别苑地牢就行了。   豫王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心痛得厉害,前世他懂事太晚,没能保护好母妃,让她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小丫头也遭了暗手,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罪都没能有自己的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都没能护好她们。   “言哥哥。”叶芊的小脑袋在门口露出来,看屋里没有别人,走了进来,“言哥哥忙完了吗,咱们早点用晚膳吧,我肚子饿了。”宫里的宴会她没吃东西,刚才吃了两口点心,还是不满足。   豫王推开紫檀木大圈椅,快走两步,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还好,感谢老天让他重活一次,母妃还好好的,小丫头也好好的。   叶芊白嫩的小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摸,他虽然没说话,她也能感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的双臂似钢铁般紧紧地抱着自己,他的呼吸有些重,是因为今天的意外吗?   豫王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吸间是她身上幽幽的香气,他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松开胳膊,又把她横抱起来。   叶芊眨眨眼睛,豫王道:“不是去用晚膳吗,我抱芊芊过去,芊芊的脚受伤了,不能走路。”   “我的脚不疼了。”话虽这么说,叶芊也没打算自己走,笑着靠在他的胸口,“咱们和魏叔一起用晚膳,用过晚膳我就回侯府去。”还有一个月就大婚了,她现在不适合在王府里过夜了。   “好,等会儿我送芊芊回去。”豫王虽然舍不得,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能留她过夜,不然济平候肯定会亲自过来要人的。好在,只要再等一个月,小丫头就可以天天留在王府里了,还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晚膳就摆在魏霁住的院子,豫王抱着叶芊一进来,两人就都呆住了。   魏霁已经沐浴过,墨发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家常袍子,负手而立,他没有伪装,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清俊儒雅,如玉树临风,他的身形和豫王很相似,又穿的豫王常穿的衣服样式,乍一看还以为是豫王站在那里呢,更关键是那双凤眸,和豫王简直是一模一样。   叶芊一直以为豫王的眼睛像文帝,说他不是文帝的儿子简直是无理取闹,可是现在她觉得豫王的凤眸更像魏霁。她不由自主地端详了一下豫王,又看看魏霁,脑子里又想了一下玉妃的面容,越看越觉得,豫王一半长得像玉妃,一半长得像魏霁。   豫王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只是黑漆漆的凤眸更深了些,他把叶芊放到桌边的椅子上,笑着招呼道:“魏叔也坐,到了这里就是自己家了,咱们一家人吃饭,不用客气。”   魏霁笑着坐下来,“一家人”这三个字让他心里无比熨帖,只是现在还少了一个人,他期盼着有一天,阿眉也能坐在这桌边,到时候四个人一起用饭,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第125章   次日, 豫王早朝后就去了乾清宫,说是昨天安有珍把自己的小王妃给抓伤了, 之后还一醉不起, 他没办法,就把叶芊和安有珍都带回了王府, 本来打算找安有珍算账, 结果一大早她就跑了。   “父皇, 上次她就想把我的王妃推下台阶,昨天她发酒疯又害了我的王妃受伤, 这次再放过她, 儿臣绝对不依!”豫王气鼓鼓地告状。   文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的泪, 他最近身体疲乏得厉害,夜晚在龙床上能生龙活虎, 早上精神却十分短缺,早朝上险些要睡着了,好容易熬到退朝回到乾清宫,正准备眯一会儿, 豫王就跟过来了。他一听还是那个什么远勇侯家的女儿, 心里就烦了,派人去把远勇侯和安有珍叫来。   远勇侯府离皇宫有些远,一来一回要大半个时辰呢, 文帝看看龙案上摆着的厚厚一摞折子,又看看一旁闲闲地等着的豫王, 心里一动,“反正你也要在这里等远勇侯,不如帮朕把折子批了吧,朕昨晚没睡好,再眯一会儿。”   “这——”豫王迟疑道:“儿臣倒是愿意为父皇分忧,就是怕有些朝臣看见折子上是儿臣的笔迹,会不满意。”   文帝正为自己能躲会儿懒而高兴,听了豫王的话板起脸来,“朕是皇帝,你是皇子,替朕批个折子还要看谁的脸色不成?!快点儿过来!”   豫王忙起身,“儿臣惶恐,儿臣定当为父皇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批个折子而已,用得着你鞠躬尽瘁吗?你就坐这,对六部的情况你也很熟悉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把这些折子批了,等会儿我醒了再给你过一遍就是了。”他摆摆手,去后面的寝室了。   豫王坐在龙案后面,拿过最上面的折子,折子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其实有用的话用一两百个字就能总结出来,这是现下官员们写奏折的习惯,前世他做了皇帝以后,责令他们不许在折子上写那么多废话,必须要言简意赅,真是特别复杂的事情,字数可以多些,要是明明很简单的事,还要长篇大论,他就把折子打回去让他们重写,过了一段时间,这弊病就除了。   不过现在他还是没办法,一目十行只把重要的内容看了看,执起朱笔,唰唰写了十几个铁画银钩的字,一个折子就批完了。   文帝睡了一觉,十分满足,慢悠悠踱步出了寝室,一看豫王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龙案上的折子摞得整整齐齐的,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朕让你批折子,你倒好,在这里懒着不肯动!”好容易可以清闲一次,没想到不能如意,文帝最近两年的脾气本就越来越暴躁,火气顿时上来了。   “父皇息怒,那些折子儿臣已经批完了。”豫王忙起身,“只是远勇侯还没来,所以儿臣还在这里等着。”   “批完了?”文帝又惊又喜,以往这些折子他要批上大半天呢,有时候晚膳后还要忙活一会儿,没想到才睡了个觉,豫王就给自己批好了,不会是胡乱批的吧?文帝心生怀疑,随意抽了一本折子出来,打开仔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看了看朱笔批的字,虽然只有二三十个字,却正中要害。   文帝不敢相信,又随机地从中间抽出一本,看豫王批得依旧是犀利又中肯,“这、你怎么批得这么快?”   豫王恭恭敬敬地答道:“儿臣在六部行走,六部的事宜本就熟悉,再说这些折子虽然写得极长,有用的话不过就那么几句,儿臣都是一目十行,看到重要的地方再细看。”   “对呀,皇儿真是聪明!”文帝大喜,“这样好了,以后早朝后你别急着离开,跟朕到乾清宫来,帮朕把折子批完再去六部。”反正他速度快,这才一个时辰就批完了,以后自己岂不是可以轻松一下了。   “要是朝臣们不反对,儿臣自当从命。”豫王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儿臣虽然对六部的事熟悉,但却没有父皇的胸襟和眼光,不能着眼全局,恐会出差错,还请父皇帮儿臣把关。”   文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有朕在,朝臣谁敢有意见,你批完的折子,朕也会再看一遍的。”忙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当然不会全部都再看一遍,只抽查上一两本,没有问题就行。   去远勇侯府的人终于回来了,“启禀陛下,远勇侯一家都没在府里,听说天刚亮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远勇侯府驶出,直接出城去了。”   豫王大怒,“不会是逃跑了吧?他们家的女儿把本王的小王妃给弄伤了,却想一走了之?!”   “好了好了。”文帝心情颇好,安慰道:“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只要他们在京都再次露面,朕就给你做主。这样好了,朕让礼部把你的聘礼再加一成,给你的小王妃压惊,总成了吧?”   “谢父皇!”豫王大喜。   远勇侯府一家“逃跑”了,再也没在京都出现,过了一个月,豫王期盼了多年的日子终于来了。   白珍和绿翡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把嫁衣、凤冠、明天要用的宝瓶什么的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恐自己遗漏了什么,相比之下叶芊平静多了,豫王府她可熟悉的很,早就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了,豫王在她心里也早就是要相守一生的亲人,又不是去陌生地方和陌生人成亲,她一点儿都不忐忑,倒是颇有些期待和兴奋。   用过晚膳,叶硕和叶询就守在她身边不肯离开,明天姐姐就要嫁出去了,虽说离得近可以常来常往,毕竟不比在自己家了。叶硕拉着叶芊的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要是可以,他真想让豫王入赘到自己家来好了。   孟氏也来了,说了会儿话就把叶硕和叶询赶走了,拉着叶芊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明天就要嫁人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睛湿了,心里一阵酸楚,大儿子离家千里,小女儿又成了别人家的,自己的三个孩子,只有最小的一个留在身边了。   “娘,别伤心,我会常常回来看您的。”叶芊安慰道。   孟氏用帕子在眼睛上按了按,“傻丫头,娘正要嘱咐你呢,你嫁了人,就是萧家的媳妇了,可不能像在闺中那样。就算豫王疼你、纵着你,你也要自己知道分寸,侯府是你的娘家,却也不能说回就回。”   小女儿要出嫁,孟氏既担心又不舍,细细地叮嘱了半天,最后取出了精美的小册子来,“芊芊,来,有些事娘得教教你。”   叶芊好奇地睁大眼睛,“什么事,还要一边看书一边教的?”   孟氏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叶芊的脸顿时红了,捂着眼睛嗔道:“哎呀,娘~”   孟氏把她的手拉下来,“这可是夫妻之间的大事,马虎不得,好的话,你不遭罪豫王也高兴,不好的话,还会影响你们两个的感情呢。”她翻开册子,强迫着女儿和她一起看。   叶芊把册子上的人想象成自己和豫王,脸红得更厉害了,一把抢过册子抱在怀里,“我自己慢慢看!”   该说的反正已经说了,小女儿害羞不想听,孟氏也就由她去了。   次日一大早,叶芊就被叫了起来,沐浴、上妆、梳头,穿上那件光华璀璨的嫁衣,白珍的嘴巴张开老大,“姑娘,您可真好看!”她向来知道自家姑娘好看,但姑娘很少上妆,穿的衣服也淡雅,今日上了妆,戴上凤冠,身上是大红的嫁衣,简直就是神仙妃子。   绿翡的眼睛也睁圆了,这嫁衣原本也好看,就是有些太素,结果把豫王送来的宝石薄片缝到上面,立刻闪耀夺目起来,这嫁衣穿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女子,不过,只有自家姑娘才配这么华美的嫁衣。   “王爷来了!”   叶芊本来平静的心突然跳得快了,大红的盖头蒙在头上,视线被挡住,她几乎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全福夫人小心地扶着叶芊的胳膊,慢慢地走出闺房,去向济平候和孟氏拜别。   孟氏拉着她的手,万分不舍,今日出了门,小女儿就算是别人家的了,就算豫王是个好的,这么多年对女儿也是一心一意,她也忍不住地担心小女儿会不会受委屈。   济平侯在孟氏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两下,孟氏松开了叶芊的手,“芊芊去吧,记着,济平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叶砺不在,济平侯背着叶芊出门。   伏在父亲的背上,叶芊才发现父亲虽然是个英俊儒雅的文人,脊背却也很是宽阔,她伏在上面,只觉得无比安心。   济平候的步子迈得很慢,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当,不管多么不舍,小女儿终归只要嫁人的,好在,这么多年他也看清楚了,豫王绝对是值得托付的。   把女儿送进花轿,济平候深深地看了一身红衣的豫王一眼,“芊芊就交给你了。”   豫王郑重地点头,“岳父请放心,芊芊就是我的命。”   随着一阵鞭炮和锣鼓声,花轿出了济平候府,一旁是骑着高头大马俊美无俦的豫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豫王: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第126章   一片鞭炮声中, 花轿稳稳地出了巷口,叶芊听到街上的人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喊声, 然后那喊声又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除了鞭炮和锣鼓声,似乎外面一片寂静。她正在疑惑发生了什么, 喊声、赞叹声、尖叫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她听清楚了, “天啊,这就是豫王殿下, 这、这也太好看了吧!”“我的老天, 怎么跟天神下凡似的!”“哎呀,你快掐我一下,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二丫,幸亏你跑得快把我叫出来了, 不然我可看不到这神仙似的人了。”   叶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豫王平时出行都是坐马车的,京都里的百姓都没见过他, 今日他是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自己, 自家的王爷有多好看她也是知道的,可不就引起轰动了吗,再说, 他今日肯定是一身红色的喜服,连她都想象不出他那世无其二的绝代丰姿, 更别说这些从未见过他的人了。   豫王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从豫王府到济平侯府的路上这些百姓就疯了似的喊叫,胆子大的还沿着道路两边跟着他走,还有人飞跑着奔走相告,这次从侯府出来,人好像比刚才还多了好几倍,要不是他是亲王,这些百姓再多也不敢挤到路中间来把他堵住,恐怕今日就回不去王府了。   叶芊暗暗担心豫王会发怒,好在一路上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有,花轿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回到了豫王府。不过从此京都里却流传起了关于豫王的各种传说,见过的人都目露神往,没见过的都捶胸顿足,但俊美的豫王殿下却再也没有露过面,每每坐马车出行,都有人眼巴巴地盯着那薄如蝉翼的车帘,希望一阵大风把那车帘吹破,好一睹什么叫做绝世姿容。   花轿进了王府,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只有鞭炮声和锣鼓声。叶芊对王府无比熟悉,即便是坐在轿中遮着盖头,她也知道这花轿是走到哪里了。   花轿稳稳地落了地,叶芊的心却跳得快了些,她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激动、兴奋,好像还夹杂着一丝忐忑和不安。   “新郎射轿门啦!”   豫王的小金弓被送了上来,有人低声笑道:“不会射偏了吧,咱们躲远点儿。”豫王殿下最近风光无限,不仅在六部行走,还每日帮皇上批阅奏折,谁也不敢再说他是个一无是处游手好闲的纨绔皇子,可就算他证实了自己有治国济民的经纬之才,也不代表他这射箭的功夫有长进。   康公公鄙夷地瞥了一眼众人,又挺了挺胸膛,骄傲地看着自家王爷,今日是王爷和小王妃的大喜之日,他不跟这些人计较,王爷的弓马是不是娴熟、武艺是不是精湛,自家知道就行。   叶芊隔着红盖头和花轿,朝着那人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自家豫王这叫韬光养晦,要不是如此,岂不是早早就要和太子对上,没见那瑞王和康王都被太子给除掉了吗。不过,豫王也说了再等两三年,他最近在朝堂上也是锋芒毕露,看来他是不打算再避让太子了。   “嗖嗖嗖”三声,三支漂亮的羽箭射在轿门上,轿门打开,叶芊手里被塞上了一团红绸,有人小心地扶着她下了花轿。   叶芊紧紧地攥着红绸,她知道这红绸的另一端是豫王,不知何时,她心里的忐忑不安都消失了,她嫁的人是豫王,是她认识了七年的言哥哥,是对她百般疼宠的夫君。   为了照顾比自己矮了一头又蒙着红盖头的小王妃,豫王的步子迈得很小,不疾不徐,他俊美的脸上很是平静,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是起伏激荡。这不是他第一次成亲了,前世他已经娶过叶芊了,并且还和她相守一生,对他来说,今世的芊芊和前世的皇后是一个人,但又不完全相同。前世的叶芊自幼失怙,在侯府老太太和二房的眼皮底下长大,性格端方拘谨,又陪着自己一路经过腥风血雨,最后登上大位,更加的隐忍坚定。今世的芊芊却幸福得多,母亲和哥哥都没死,父亲也早早归来,还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在疼宠和关爱下长大的芊芊,性格更加活泼灵动,有时候还有些淘气,她整个人比前世要鲜活得多。   司仪充满喜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豫王的思绪,他看看红绸另一端的叶芊,微微一笑,不管如何,感谢老天让自己重活了一次,这一次,他定要弥补前世的种种遗憾,和自己期盼了多年的小王妃幸福美满地过一生。   拜过堂,豫王牵着叶芊去新房。   叶芊坐在紫檀木雕花大床上,从红盖头下面的缝隙望去,看见豫王的靴子停在了自己面前。一枚金秤杆缓缓地挑起了红盖头,叶芊抬眸看去,大红的喜袍,如玉的面庞,黑漆漆的凤眸里带着欢喜的笑意,正是她的夫君,相比以往,今日他格外好看,怪不得引得众人失神呢。   叶芊抿着唇一笑,豫王坐在她的身侧,喜婆端过一大盘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边唱着撒帐歌,一边抓起一把朝着两人身上撒去,干果圆溜溜地滚落在喜床上,这是早生贵子的意思,豫王的胳膊轻轻地碰到叶芊的嫁衣,这一世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有人端了两杯酒过来,叶芊和豫王一人一杯,她纤细的胳膊从豫王的臂弯中穿过,一边抿着杯中的酒,一边偷偷地看着豫王,两人离得极近,她连他长长的睫毛都能一根一根地数清。蓦地,那睫毛一抬,豫王黑漆漆的眸子看了过来,叶芊刚想笑,就见那眸子里带着种别样的意味深长,她心一乱,差点被酒呛到,连忙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饮过合卺酒,豫王并不急着下床,深深地看了叶芊一眼,她白嫩的脸颊上带了一丝红晕,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带着羞涩,嫣红的唇瓣微微抿着,似乎有些紧张了。   “呦,王妃太漂亮,王爷这是看得错不看眼了。”有人笑道。   叶芊看了过去,说话的正是平郡王妃,她笑得一脸真诚,瓜子脸很是柔和,目光带着亲切。她的身边是太子妃,她的脸色似乎比上次见面更差了些,见叶芊看了过来,忙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因为瑞王和康王都已经去世,两个王妃不能来这样喜庆的场合,除了太子妃和平郡王妃,还有几个宗室的长辈,叶芊也都认识的。   豫王淡淡地说道:“各位请去外面喝杯酒吧。”   众人都是一愣,按理他应该去前院陪客,女眷们在新房里陪新娘子,没想到他倒是先把众女眷赶走了。   叶芊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在这么好的日子里,她也不想看到太子妃和平郡王妃。   平郡王妃笑道:“王爷这是心疼王妃呢,怕咱们闹得厉害,也好,我也正馋酒了呢。”她拉着太子妃出门了,余下众人自然不敢和豫王作对,说了几句吉祥话就退下了。   小内侍很有眼力地把新房的门关上了。   豫王拉住叶芊白嫩的小手,揉了揉,“芊芊累不累?”   “累!”叶芊轻轻晃了晃脑袋,颇为委屈地嘟着嘴,“这凤冠可真沉,还有,言哥哥,我特别饿,早上的时候他们都不让我吃东西,我就偷着吃了几块点心。”   豫王一笑,探身拉了下床头的金铃,很快,新房的门就打开了,几个小内侍拎着食盒进来,先把桌上成双成对的鸡鸭鱼肉挪到一边,又把食盒里面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了一桌子,鱼贯而出,把房门关好了。   豫王拉着叶芊坐到梳妆台前,把她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叶芊抬头一笑,“言哥哥去吧,让白珍和绿翡来帮我就行。”他还要去前院待客,不能一直留在新房里。   修长的手指捏着了她小巧的下巴,豫王低头,攫住她娇软红润的嘴唇,不由分说地叩齿入关,灵活地在她口中肆意品尝,不放过每一分甜蜜。   叶芊的下巴被他捏住,不得不仰着头,承受这个又深又热的吻。   良久,叶芊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豫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黑眸中是跳跃的火光,“芊芊,乖乖等我回来。”   他去了前院,叶芊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捂住了火热的脸颊,过了半晌才觉得脸没那么烫了,她用帕子把唇上花了的口脂擦干净,这才唤了白珍绿翡进来,两人帮着她把层层叠叠的嫁衣脱下来,换了件家常的海棠红褙子,头发重新挽了个堕马髻,用跟玉簪插好。   叶芊的肚子是真的饿扁了,她吃了两小碗米饭才停下来,摸了摸重新鼓起来的小肚子,她满意地叹了口气,却见白珍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那眼角都快抽搐了。叶芊疑惑地抬头,才发现豫王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斜斜地靠在门口,含笑看着自己。   叶芊一点儿没觉得自己吃太多不好意思,欢快地招呼一声,“言哥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豫王一挥手,白珍和绿翡连忙退下了。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芊芊吃饱了吗?”   “吃饱了。”叶芊点点头,“言哥哥要不要洗漱?”   豫王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芊芊饱了,我却饿得厉害,芊芊等我,我先去洗漱,很快回来。”   叶芊看看他的背影,疑惑他怎么会饿得厉害,难道刚才在外面只喝酒没有吃东西吗?她看看桌上的饭菜,还好,还有一大半是自己没动过的,等会儿他出来了还可以再用一些。   豫王很快就出来了,墨发湿漉漉的,身上只穿着中衣,一股湿气透了出来,有些地方湿透了,薄薄的软绸贴在身上,显露出结实的身躯,叶芊的脸又开始发烫,她的目光转向一边,豫王却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他步子极大,几步就到了她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到紫檀木雕花大床边,轻轻放到床上。   “言哥哥不是饿了?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叶芊有些紧张,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我吃芊芊就够了。”豫王说完,整个人压了下来,滚烫的薄唇落在她的唇上,厮磨片刻,又到了她的耳垂,他的牙齿轻轻的咬住她白玉般的小耳垂,舌尖在上面来回的扫拭,大手悄悄地从她的衣摆探了进去,或轻或重地探索着。   叶芊只觉得身子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了,一阵阵的热气从心底冒出,手心脚心都开始发烫了,她的手悄悄地抱住了他的背,却发现他的身体比自己的手心还要烫人。   豫王的唇离开她的耳垂,又到了雪白纤细的脖子,在上面啄了几下,一路向下。   叶芊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没注意到豫王的衣服什么时候也到了地上,只是肌肤贴在一起时,他滚烫的身体、坚实的臂膀让她忍不住地哼了一声。   这轻轻的一声似乎打开某种开关,豫王的身子一顿,随即变得激烈起来,他的呼吸变重了,亲吻变重了,手上的力道也变重了,“芊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劲腰一沉,张嘴含住了她的红唇,将一声惊呼吞进了喉咙。 第127章   叶芊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羊羔, 在柔软的草地上悠闲地吃着青草晒着太阳,小羊羔的身旁卧着一只斑斓猛虎, 那虎与小羊羔是亲密的爱人, 小羊是不害怕的,可虎的目光太过有侵略性, 在小羊羔雪白的身子上扫来扫去, 小羊越来越不安……   叶芊一个激灵醒来了, 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凤眸,“唔, 言哥哥早就醒了吗?”她揉了揉眼睛, 伸了伸懒腰,身体各处都酸酸疼疼的, 她想起了昨晚的激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嫁进豫王府了。   豫王把她揽进怀里, “芊芊梦见什么了?”本来睡得挺安稳,突然身子抖了一下醒过来,难道做噩梦了?   “梦见……羊入虎口。”他没有穿中衣,叶芊的脸直接贴在他的胸膛上, 那光洁如玉的肌肤上赫然有几道伤痕, 一看就是指甲抓出来的,叶芊悄悄用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指着那伤痕:“这、这是我抓的?”   萧言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上的痕迹, 抓起她的手指头,在那白嫩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 “不是你还有谁?牙尖爪利的小王妃。”   指尖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叶芊的脸红了,不敢再看他的胸膛,目光躲闪起来,嘴硬道:“爪利就爪利吧,哪里有牙尖?”   “怎么没有?”豫王双手叉在她的腰上,把她轻轻向上一提,指着自己的肩头,“芊芊看这是什么?”   他的肩膀形状很好看,线条流畅,又有一种隐隐的力量感,光滑的像是一整块美玉雕刻而成,只是那美玉上有一个突兀的牙印,小小的齿痕清晰地印在上面。   “嘶——”叶芊倒吸了一口凉气,黑白分明的杏眼一下子睁得圆圆的,“这、这是我咬的?”   豫王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不是你还有谁?”   叶芊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她似在云端,一切感觉都虚虚幻幻,不是很真切,不过,她似乎、好像、确实……咬了他。天啊,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咬他,牙印一晚上了都没消掉!叶芊心虚地看了看那牙印,“咳咳,都怪你,我说停,你非不肯停,反而、反而……”她都哭着喊停了,他非但不肯停下来,却更加激烈,她一气之下,抬起上身就扒在他肩头来了一口。   豫王意味深长地说道:“芊芊,要是我停下来,你才会哭得更伤心呢。”她哭得梨花带雨,水濛濛的眼睛乞求地望着他,晶莹的泪珠挂在她娇红的脸颊上,看上去又可怜又诱人,让他忍不住地想要欺负得更狠些……   他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叶芊的脸又是一红,“哼,言哥哥快起床,咱们还要进宫呢。”今日要入宫去拜见皇上皇后,还要去凝玉宫见玉妃娘娘。   豫王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这才推开被子下了床,他只穿了一件中裤,露出漂亮结实的后背,叶芊偷偷瞥了一眼,暗暗赞叹他可真好看,不仅脸好看,身体也那么赏心悦目。   不妨豫王猛地一回头,叶芊吓了一跳,慌忙转开目光,豫王轻笑一声,又回过头去。   叶芊也推开被子,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没穿中衣,连小衣都没穿,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忙把被子拉过来掩住身子,只是那匆忙的一眼,她似乎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异样,悄悄地把被子拉开些,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就像她很喜欢的雪中红梅,点点绽放……   这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叶芊偷眼去看豫王,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来对着自己,正在慢条斯理地系着外袍的腰带,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哈,扯平了!”叶芊抬起小下巴,“我抓了咬了言哥哥,言哥哥也抓了我!”这下她不心虚了,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按理,芊芊该服侍我穿衣的。”豫王又是一声轻笑,“既然要扯平,那我也服侍芊芊穿衣吧?”他说着话,作势要上来掀她身上的被子。   “不要不要!”叶芊把被子抓得紧紧的,“言哥哥先去洗漱,让白珍和绿翡来服侍我。”   看她紧张的小模样,豫王也不为难她,毕竟这才成亲第二日,慢慢来,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洗漱好,早膳也送上来了。   叶芊看看满满一桌的饭菜,“今日怎么比平时要丰盛?”她常常在豫王府用早膳的,平时没有这么多。   豫王把筷子递到她的手里,“芊芊昨晚累到了,今日给芊芊补身体。”   他这话似乎也是别有深意,叶芊不问了,乖乖吃饭。   两人用膳从来不让旁人服侍布菜的,豫王给叶芊剔了一块鱼肉,送到她的碗里。   好像自从两人定亲,他就一直这样照顾自己,叶芊咬了口鱼肉,“豫王殿下。”   “嗯?”豫王疑惑地看看她,小丫头怎么称呼得这么客气?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言哥哥。”   “嗯。”豫王定定地看着她。   “夫君。”   “嗯。”   叶芊抿着唇一笑,两个小梨涡淘气地出现在白嫩的脸颊上,从定亲到成亲已经七年了,他也从豫王殿下到言哥哥,现在已经是夫君了。   萧言风也是一笑,长眉舒展,凤眸中流光溢彩,当真像叶芊所说,如冬去春来百花盛开。   两人面对面笑得心满意足,豫王的长臂伸了过来,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突然站起,隔着桌子探过身来,在她的唇上一吻,又坐回去,笑道:“芊芊现在是我的王妃了,正式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早膳用了半个时辰才好。   用过早膳,叶芊穿上早就准备好的正红色大袖翟衣,坐在梳妆台前小心地点了口脂,又拿着黛笔把眉毛描画了一番,她的眉毛本来就细长,带着好看的弧度,只需要轻轻描一下就好了。   豫王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她,心中的喜悦涨得满满的,从此,他的小丫头可以日夜守在身边了。   收拾好,豫王非要抱着叶芊去坐马车,叶芊挣不过他,也就由他去了,反正这王府里的人早就见惯了,再说,她的身上还真是酸疼,让他抱着也好。   两人进乾清宫的时候,文帝正在批阅奏折,豫王成亲要休假三日,这奏折他得自己批,往常习惯了不觉得,就是批到晚膳后也没抱怨过,可最近一个月都是豫王帮他批阅,他只要随机地抽查一两本,日子过得十分轻松。现在自己又开始批阅这厚厚的一摞奏折,简直是要命,本来早朝时他就困倦,现在更是哈欠连天。听禀报豫王来了,他忍不住想干脆把这几天的奏折都压下来吧,等过两天豫王来了一起批,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这么一想,他立刻就搁下了朱笔,把奏折往旁边一推,顿时轻松下来。   豫王一身绛红色亲王服,肩头绣着四爪金龙威风凛凛,叶芊走在他身侧略偏后,一身正红色大袖翟衣,衣上绣着翟鸟,两人一起走进乾清宫来,宛如一对璧人。   文帝眯着眼睛看看豫王,年轻的王爷俊美无俦,他心里有些骄傲,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有些嫉妒,儿子这么年轻,自己却有些力不从心了,晚上不仅要服用清虚道长给他炼制的丹药,还要弄些更刺激的花样出来才能成事。   他又看看叶芊,大红的翟衣衬得她的小脸很是白嫩,一双大大的杏眼格外动人。老四运气不错,随意挑了个王妃都这么出色,他这皇宫里也就玉妃能压过叶芊,怪不得他这么多年也不肯要侧妃,非要等着她长大。说起来,他自己是个喜欢美人的,而且眼光还颇为挑剔,自己的儿子却没有一个像他的,东宫里也只有太子妃一个,太子和豫王都没侧妃,也不知道这样的专情像了谁。   随意叮嘱了几句,文帝道:“老四后天要按时来上朝,不可耽误了。”   豫王瞥了一眼龙案上摞着的折子,“儿臣知道了。”   从乾清宫出来,又去坤宁宫拜见皇后。   皇后最近心情很是不好,太子闲散在东宫,朝堂的事不能插手,老四却风生水起,不仅在六部行走,还每日批阅奏折,这样下去,太子的地位肯定是岌岌可危。而文帝虽然没精神批奏折,却有精神和各色美人胡闹,最近又想着在民间搜罗美女,他眼光挑剔,一般的美人又看不上眼,普通的选秀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都是秘密派人去寻找那些有些名气的美人。   皇后目光阴沉地扫了一眼座下的低阶佳丽,个个都鲜嫩得能掐出水来。以往虽然有淑妃和玉妃,比她都好看,可大家年龄都差不多,现在这些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皇上的女儿还小,他也下的去手。好在皇上从不随便封妃,这些别说妃了,连个嫔都没有,不过是些美人、才人什么的,还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豫王和叶芊一进来,这些年轻的美人们眼睛就直了,心思细的只扫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或者用帕子遮着脸偷看,心大的那眼睛几乎要粘到豫王的身上了。   皇后向来是个温婉端庄的形象,不管心里有多恨,表面上也不会为难两个新人,微笑着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第128章   到了凝玉宫, 叶芊就自在多了,没等豫王开口, 先笑眯眯地喊了一声:“母妃!”以往她都喊玉妃娘娘, 从今日起她也改口喊母妃了。   “诶!”玉妃高兴地应了一声,拉住叶芊的手, 上下看了看, 见她精神很好, 知道自己的儿子昨晚还算有分寸,没有闹得太过分了, “芊芊快坐下, 这皇宫这么大,芊芊累了吧?”毕竟成亲第二日, 肯定辛苦些。   叶芊点点头,“有些累了, 我得在您这里歇一歇再回去。”她身体还算好的,平时也没这么累,今日还没到乾清宫的时候就累了。   “那就用过午膳再回。”玉妃就喜欢她这毫不见外的小模样,显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那敢情好。”叶芊看看屋里没有别人, 从大袖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宣纸, “前些天王府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这是‘我’作的画,送给母妃, 就是折出痕迹来了,今日进宫不方便拿画轴, 母妃别嫌弃。”   哪有这样把画直接折起来送人的,总得装裱了吧?玉妃疑惑地把宣纸展看,她的身子一抖,这笔锋她无比熟悉,却已经有二十一年没有见过了,这是她的夫君作的!   玉妃猛地抬起头去看叶芊,叶芊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魏叔很好,母妃放心。”   玉妃颤抖的手指抚摸着画上的线条,即便她和魏霁只成亲了几日,她也只见过几次他作的画,可那一笔一笔都刻在了她的心上,今日一见,一眼就能认出来。可怜她的夫君,为了陪她,在那简陋的小屋里住了二十年,都没有机会拿起画笔。   豫王赞赏地看了叶芊一眼,他都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幅画在袖子里,魏霁这一个月在王府很是自在,没事就在他的书房看看书,或者在王府里散步,遇到好看的景致就画下来,也不知道小丫头什么时候从他那里拿了这么一幅荷花图。   玉妃心情激荡,眼睛里慢慢涌上了泪水,她连忙抬手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她的胳膊这样一抬,袖口有些翻落,叶芊突然发现她的手腕上有几道伤痕,似乎是被捆绑过留下的,在那凝脂般的手腕上很是明显。   她刚想开口问,又闭上了嘴,转头去看豫王。豫王显然也注意到了,凤眸中闪过一丝凌厉,朝着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问。   叶芊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伤痕是皇上留下的。她心里堵得难受,为玉妃、为魏霁、为这二十一年隐忍的爱,眼看着玉妃朝自己看过来,勉强笑道:“母妃,人家送了画给你,你要不要也表示一下,我看母妃手里的帕子是自己绣的,要不就这个吧?”   “你这丫头。”玉妃一笑,把帕子塞到了叶芊手里,她知道这帕子最后是要到魏霁手里的。   坐上回豫王府的马车,叶芊的心情有些低落。   豫王挨着她坐下,把她揽在怀里,“芊芊别担心,我已经寻到了一个绝色美人,准备找机会让她进宫,到时候皇上就顾不上母妃了。”母妃虽然有大齐第一美人的称号,毕竟年龄大了,和皇上在一起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皇上也是偶尔才到母妃那里,等有了新的绝色美人,皇上也就不会去凝玉宫了。   叶芊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言哥哥,等以后有能力了,就让他们自由地去生活吧。”等豫王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可以安排玉妃假死,让她出宫和魏爷去过自己的日子。   “好。”豫王抱紧她,“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看来他得加快脚步了,不能再等两三年,最好明年就把大局定下来。   回到王府,豫王还是抱着叶芊进了主院,这次叶芊没有反对,她还真是有些走不动了。   走到廊下,发现阿黄的鸟笼子也挂过来了,叶芊笑眯眯地招呼一声“阿黄。”昨天鞭炮声太大,怕把阿黄吓坏了,康公公专门吩咐把它藏到偏僻院子的屋子里,鸟笼子也蒙上了,今日王府安静了,这才把它放出来。   阿黄得意地抖了抖头上娇嫩的黄毛,扯着嗓子来了句:“百年好合~”这是康公公教它的最近词,它就等着见了叶芊喊上一嗓子呢。   “阿黄真是聪明。”叶芊夸奖道:“等会儿给你葡萄吃。”王府的葡萄还剩了些,都储存到冰窖里了。   一听有葡萄吃,阿黄来劲了,扑棱着翅膀喊了起来:“百年好合~小王妃真好看~”   叶芊笑了起来,豫王也赞赏地看了阿黄一眼,不错,小东西很有眼力。   阿黄黑豆般的小眼睛呆滞地盯着豫王,这个可怕的男人今日怎么了,怎么没有杀气了?   豫王懒得理会它,抱着叶芊进了屋。   叶芊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揉了揉胳膊,“言哥哥,我浑身都酸,我要躺一会儿,等到了申时再去见王府的管事嬷嬷们吧。”早起身上就有些酸疼,到了皇宫走了一大圈,更酸了,尤其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很不舒服。   “那些事不重要,等芊芊睡醒了再说吧,要是醒来还早,我陪着芊芊一起见吧。”王府里管事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个个忠心,又有康公公总管着,不会有人敢为难她,不过,他还是想亲自陪她,也算是一种表态,让这些人知道小丫头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嗯,也好。”叶芊点点头,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准备补个午觉。   豫王把房门关好,床帐放了下来,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床头,外袍一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叶芊以前常常和他一起午睡,见他躺在自己身边,熟练地一翻身,滚进了他的怀里,胳膊搭在他的腰上,“言哥哥陪我一起睡会儿。”   豫王低低地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却摸到了她的身上,灵活地解开了她的衣服。   叶芊大惊,慌忙按住了他的手,“言哥哥,别……我、我还不舒服呢。”昨晚的痛她还记着呢,身上也酸疼,那里也是,她觉得要是再经历一次,她等会儿就下不了床了。   豫王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又在唇上厮磨片刻,舌尖灵活地撬开她的唇瓣,细致又温柔地在她的领地上巡视一番。他动作轻柔,一点儿也没有昨晚的激烈,叶芊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紧抓着的手也放开了。   萧言风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并没有吻很久,见她放松了,也就缓缓地退了出来,“芊芊别怕,我只是给你上些药,不做别的。”他憋了这么多年,当然是恨不得好好放纵一番,可他也知道小丫头初经人事,昨晚自己又有些失控,她不舒服,他也舍不得。   “上药?”叶芊摇头,“那些痕迹不疼,不用管,很快就消掉了。”她的身子有些娇气,磕了碰了就会青紫,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不是那些痕迹,是……那里。”豫王把刚才放到床头的小盒子取了过来,打开给叶芊看,里面是一个小瓷瓶,雪白的巾子上放着一支白玉物件,打磨得十分圆润,比豫王的手指略粗略长些,直直的,很是光洁。   叶芊好奇地拿起那白玉,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不明白这东西如何上药,她疑惑地看向豫王,正准备问他,却见他黑漆漆的凤眸别有意味地盯着自己,一瞬间,叶芊突然明白了,她像是被烫到一般,把手里握着的白玉扔了出去。   萧言风眼疾手快,一把捞在手里,笑道:“芊芊,要是没了这个,我可就要‘亲自’给你上药了。”   叶芊捂着脸,“不要,不要上药,自己会好的!”   自己当然会好,但那得过好几天,豫王可不觉得自己能忍的了那么久,他附在叶芊耳边,低声劝道:“芊芊,这药是母妃给的,她一片好心,是一个做婆母的对儿媳的关爱之情,不要辜负了,嗯?”其实这药是他自己准备的,不过眼下小丫头这么抗拒,还是借用一下母妃的名头比较好。   一听玉妃,叶芊迟疑了。   豫王再接再厉,“芊芊害羞的话,就这样蒙着脸,不看不想就是了。”他顿了一下,见叶芊没有做声,微微一笑,灵活地解开了她的衣服。   叶芊只觉得身下一凉,知道自己的亵裤已经被褪下了,她双手捂在脸上,手指却悄悄地张开一条缝隙,乌溜溜的杏眼从缝隙里偷偷地看了过去,豫王正低着头,在那白玉上涂着一层药膏,他很是认真的样子,没有一丝顽笑胡闹的意思。   萧言风早就知道她在偷看,却不去看她,专心地涂好药膏,试探着放了过去。   即便眼前旖旎艳丽的美景已经让他心里燃起了熊熊大火,豫王的动作依然十分轻柔,他不疾不徐,细心地感受着手中的阻力,一点儿都不肯冒进,生恐引起她的不适。   叶芊从指缝里偷偷看着,豫王额头上的汗珠让她心中一软,她尽量地放松了身体,只觉得一阵清凉,豫王明显地松了口气。   放好了那白玉,豫王用棉巾子擦了手,躺了下来把叶芊揽在怀里,“芊芊就这样睡吧,等睡醒就不难受了。”   叶芊别扭地动了动,她不想这么睡,可那是豫王放了半天的,又不好就这样放弃。她无奈地闭上眼睛,想着今天肯定睡不着午觉了,可是豫王的怀抱太舒服,没多会儿,她的呼吸就绵长了。 第129章   叶芊这个午觉直睡到申时才醒。她伸了个懒腰, 发现萧言风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想起临睡前上药的事, 悄悄动了动, 没什么异样,看看床头, 那个小盒子也不见了, 看来他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起床在屋里走了两圈, 先前的难受劲消失了,好像身体已经完全好了, 看来玉妃娘娘给自己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芊芊醒了?”豫王进了屋, 拉起她的手,“芊芊还累吗?我让外院的管事和内院的嬷嬷们都在大花厅等着了, 芊芊想去想去见见?”她是王府的女主人了,内院的事也该交给她的。   “哎呀, 该事前约好时间的,现在还得让他们等着,我的头发还没梳呢。”叶芊慌忙唤了白珍进来给自己梳头,她睡了个午觉, 头发已经乱了。   “不急。”豫王慢条斯理地说道:“芊芊是王妃, 他们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叶芊抿着唇一笑,内院外院的管事其实都很忙的,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让他们干等自己, 不过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豫王显然是故意的, 算是给管事们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吧,他这是为了自己好。   梳好头,叶芊和萧言风牵着手去了大花厅,绿翡和冯嬷嬷跟在她身后。   花厅里有几十个人,明显地分成了三堆,除了外院的管事、内院的嬷嬷,还有一堆人是王府长史司的人,这些人都是王府的属官,有叶芊以前见过的典膳所的典膳正、良医所的鹿医正,其他的左右长史、奉祠所、典宝所、纪善所、典仪所、工正所等等,她都没有见过。   人虽然多,但花厅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低头垂手等着豫王和王妃前来,叶芊看了一眼身边的豫王,这些人这样的规矩,看来他平时治下还是很严格的。   花厅上首摆着两把椅子,豫王先牵着叶芊让她坐好,自己才坐下。   叶芊管的是内院事务,外院的管事和长史司的人见了礼又分别自我介绍一番就退下了,剩下内院的嬷嬷们,叶芊详细地询问了每个人的姓名、职责,收了内院的账册、对牌,把自己的规矩给这些嬷嬷们说了。她对王府内务也有些了解,按照自己的习惯,吩咐这些嬷嬷们每日辰正在花厅议事,有什么事要提前理顺,只在上午议事,下午没有紧急突发事件不许去打扰她。   叶芊自从八岁开始就常来王府小住,这些管事的嬷嬷们对她都很熟悉了,更知道自家王爷是如何宝贝她的,这一次正式见面王爷还特地坐在一边,谁敢出来当刺头,都乖乖地听着。   叶芊这次嫁进王府,并没有带侯府的嬷嬷,只把豫王当初送给她的冯嬷嬷带回来了。冯嬷嬷照顾了她七年,她对冯嬷嬷的能力也是十分清楚的,当下让冯嬷嬷继续做自己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要是自己有事不在的话,内院的紧急事务就由冯嬷嬷做主。   安顿好了内院的事,天色已经黑了。   “言哥哥,晚膳咱们和魏叔一起用好不好?”回到主院,叶芊拉着豫王的手问道,今天是成亲的第二日,应该见夫家长辈的,她拜见了皇上皇后,见了玉妃,不知怎的,总觉得也得见见魏霁才好,不好明着拜见,至少一起用膳还是可以。   “当然好,我也正有此意。”他本来就想着请魏霁过来一起用膳,还特意吩咐了厨房按照家宴的级别准备晚膳,不管魏霁和他有没有关系,至少魏霁以后是和母妃生活在一起的,他也愿意把他当成长辈来尊敬,看来,小丫头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魏霁很快就来了,他住的院子紧挨着王府的中轴线,到主院来也很近。他穿了件鸦青色的家常袍子,腰间系着块玉佩,明明是很普通的一身,穿在他身上却成了矜贵雍容,一举一动风雅潇洒,叶芊暗暗叹道,他和玉妃站在一起,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啊。   魏霁笑道:“恭喜阿言和芊芊大婚,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相守,再生下几个孩子,幸福美满地过一生。   “多谢魏叔。”叶芊起身褔了一礼,取出玉妃的帕子递给他,“今日见了母妃,她很喜欢那幅荷花图,送了这个帕子做回礼呢。”   魏霁一看就知道这帕子是安眉亲手绣的,原来上次小丫头拿走那幅荷花图是送给阿眉,她这样帮自己和阿眉传递物品,也是想让阿眉安心吧。魏霁有些动容,“多谢芊芊。”小丫头真是聪明又贴心,阿言娶她肯定会幸福的。   叶芊抿着唇一笑,“魏叔请坐,咱们一家人不用客气。”   魏霁也是一笑,坐到桌边,豫王已经执着酒壶,给魏霁和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梨花白,给叶芊的是她最喜欢的百花酿。   自家人用膳就不讲究食不言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到了戌时这场家宴才结束,豫王目光清朗,魏霁有了些酒意,叶芊醉了,抱着百花酿的酒壶笑得傻乎乎的。   豫王派康公公亲自送魏霁回去,他则抱着叶芊进了内室,叶芊勾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不吵不闹,要不是她的嘴角一直挂着笑,还真看不出她醉了。   豫王也不用人服侍,把她放在软榻上,蹲在她身前,“芊芊身上有了酒味,我带芊芊去沐浴,好不好?”看今天早上起床时小丫头害羞的样子,她要是清醒着肯定不会同意,昨晚他也是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给她擦了身子,不过现在她喝醉了,倒是可以一试。   叶芊歪着头打量他一眼,笑眯眯地点点头,她就算醉了,也认得萧言风,知道这是自己最亲的人。   萧言风大喜,手指灵活地把她的袄裙解下来,抱着她进了净房。   一般人家的内室连着净房,净房里有洗漱用具,叶芊在侯府和王府的院子都是这么布置的,净房里放了恭桶、屏风、浴桶、座椅什么的,主院的净房很大,里面却没有浴桶,叶芊早上洗漱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急着去宫里没来得及问。   豫王抱着她穿过净房,进了另一侧的小门,原来净房还连着另一间屋子,里面是一个汉白玉砌成的大池子,足有十几步宽,一边深一边浅,里面放满了热水。   豫王把她放在一边的罗汉床上,先是把自己的衣服都解开,搭在一旁的架子上,却见叶芊大大的杏眼上下地打量着自己,一边看还一边点头,似乎在赞叹他的好身材。豫王看她如此大胆,笑着走到她身边,“芊芊,还满意吗?”别说叶芊已经醉了,就是她是清醒的,他也没什么好羞的,照样敢这样什么都不穿的面对她。   叶芊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他身上轻轻按了按,用力地点点头,仰起头一笑,两个小梨涡冒了出来。   ……她按的还真不是地方!豫王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小丫头喝醉了会如此大胆,他再也忍不住,三两下把叶芊的中衣小衣都去了,抱着心爱的小妻子下了池子。   池子里的水温度正好,呈现淡淡的绿色,这是豫王特意为她准备的,里面放了好多药,能消掉她身上自己留下的痕迹,还能解除酸疼疲劳。   叶芊以往沐浴都是用的浴桶,还从未用过这样大的池子,一下水她就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豫王小心地把她放下,那水到她的胸前,他本来还担心她醉了会坐不稳,没想到她却很喜欢的样子,两只手在水面拍了拍,黑白分明的杏眼瞥了豫王一眼,突然撩起一捧水,泼到了豫王头上,看着他脸上的水珠,高兴地笑了起来。   “淘气。”豫王笑着坐到她身边,靠在池壁上,将她揽在怀里,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轻轻摩挲着,这水里的药物对她有好处,这样按摩着更有助于发挥功效。   叶芊有样学样,一双白嫩的小手也摸到了豫王身上,左揉揉右捏捏,毫无章法地乱摸一通。   “嘶——”豫王倒吸了一口冷气,小丫头根本不知道他压抑多难受,心心念念的小王妃好容易长大了,昨晚顾念着她是第一次,他根本就没吃饱,恨不得肆意地放纵一番,哪里禁得住她这一通撩拨。   豫王的手抬了起来,想要抓住她作乱的小手,想了想又舍不得,难得小丫头如此主动大胆,他要是不趁机享受一番,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叶芊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湿漉漉的小爪子摸了摸豫王英俊的脸,又好奇地摸上了他的喉结,她牛乳般细白的身子紧紧地挨在他的身上,那经过冯嬷嬷精心调养的骄傲抵在了他的胸膛。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变得无比幽深,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她身上放肆地探索着,“芊芊……”他动情地喊了一声,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   叶芊学着他以往的样子,小小的舌尖在他唇上扫了扫,不妨被他一下子捉住,拖进了自己的口中,尽情地品尝着她的香甜。   不知何时,豫王把她抱了起来,叶芊坐在他的身上,白藕般的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和他玩着一场舌尖的追逐游戏。   豫王的眼睛里燃起了火苗,他把叶芊轻轻提起一些,又小心地放了下去,不知是因为她醉了,还是因为这池水的作用,今天比昨晚要顺利得多,很快,一池淡绿色的水就一圈一圈地荡漾起来…… 第130章   叶芊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鱼, 本来在水里游得好好的,却被一只小猫一爪子捞走了, 小猫左看看右摸摸, 还伸出舌头舔来舔去的。   叶芊一激灵醒了,正在默默看着她的豫王都纳闷了, 以前她睡得可好了, 怎么这两天都像是惊醒的?他在她光洁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芊芊又做噩梦了?”   “梦见……小鱼被小猫拆吃入腹了。”叶芊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变成鱼,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有什么和水有关的事, 她摇摇头, “什么时辰了?”   豫王扭身看了看,“快到辰时了, 芊芊起吗?”   “起,快点起来!”今天还有回门呢, 可不能晚了,叶芊慌忙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又是连小衣都没有,她猛地扯过被子遮在自己身上, 却把豫王露了出来。   “啊。”叶芊低低地叫了一声, 被子把脸也遮住了,大大的杏眼却从被子最上缘偷偷地看了过去。   豫王才不怕羞,光明正大地躺着让她看, 叶芊倒是不好意思了,伸手拿过床头叠放整齐的中衣扔到他身上, 豫王一笑,把中裤套上,翻身坐起,自己去穿衣服了,小丫头羞成这样,肯定不会来服侍自己穿衣,也不会让自己看着她穿衣,不过,她喝醉了胆子可真大,什么时候得再让她喝一次。   叶芊看豫王进了净房,这才穿了衣服起来。她站到地上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没觉得哪里难受,反而比昨天还好了些,身上原本的酸疼都消失了,看来豫王昨晚没有胡闹。   用过早膳,两人坐着马车出了门,回门的礼物是豫王安排的,用另外一辆马车拉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因为成亲的聘礼是礼部安排,他不能加,后来皇上又给加了一成,可是他还是觉得太过简薄了,他的小王妃这么好,值得天底下最昂贵的聘礼。好在侯府这么近,以后常来常往,他再多多补偿吧,反正他有金山在手,银子可是不缺的,所以给叶芊回门准备的东西,是怎么好怎么来。   侯府门口,济平侯、叶硕、叶询都在大门口等着,看见马车过来了,叶硕跳了起来,朝着马车跑了过去。   豫王跳下车,把叶芊也抱了下来,叶硕扑过来拉住叶芊的手,“姐姐!”   叶芊笑着摸摸他的头,拉着他走过来,“爹爹,询哥儿。”   叶询没有像叶硕那样去拉她,上下打量一眼,见她一切如常,松了口气,笑道:“四姐姐。”   济平侯也是不放心地上下看看女儿,见她脸色白嫩红润,这才放了心,朝着豫王拱手:“王爷,里面请。”   “岳父请。”一家人进了门,去了思远堂。   尽管豫王对侯府众人已经相当熟悉了,还是按照习俗和济平侯、孟氏正式见了礼,叶硕也像模像样地见礼,“姐夫。”   豫王笑着摸出个大红包来,“给硕哥儿买好吃的。”这个小舅子和芊芊小时候真像,乌溜溜的眼睛特别像不说,连这爱吃东西的喜好也特别像,不愧是姐弟两个。   叶硕欢喜地接到手里,朝着叶询使个眼色。叶询笑着上来,“四姐夫。”他是真心认可这个姐夫的,就算叶硕不给自己使眼色,也是要认亲的。   豫王照样摸了个大红包给他,“询哥儿功课不忙的时候,带着硕哥儿去王府玩儿吧,我要是上朝去了,王府就你姐姐一个人在家,你们也多去陪陪她。”小丫头对王府倒是不陌生,肯定不会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是家里没有别人,怕她一个人没意思,这两个弟弟都是她喜欢的,要是能陪她倒是好些。   叶询高兴地点点头,叶硕的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问道:“姐夫,你是不是明天就去上朝了?”他可打听过的,姐夫虽然是亲王,可也只有三天假,明天就该去上朝了,那他不是明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去王府陪姐姐了?   豫王嘴角一抽,孟氏在叶硕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明天你不是还要去上课吗?”   叶硕一缩脖子,哼了一声,再次讨厌起上课来。   济平侯和豫王说话,孟氏则拉着叶芊到一边说起悄悄话来,问了王府的情况,知道叶芊已经管了内院,收了账册和对牌,拍拍她的手,“芊芊也学了多年的中馈了,这应该不是难事,尽管放开手脚做就是了,有王爷给你撑腰,要是有那不长眼睛的,芊芊也别放纵他们。有什么弄不明白的,给娘递个话,娘过去帮你。”女儿八岁的时候就被她带在身边教导中馈,现在早就熟悉了,王府的事情虽然比侯府多些,但好在后院干净,也只有豫王和女儿两个主子,女儿应该能管好的。   “娘放心,我没问题的。”叶芊握着母亲的手,“王府的人都很规矩,再说,还有冯嬷嬷帮我呢。”   孟氏点头,“冯嬷嬷不错,她本就是王府出来的,情况也熟悉,对芊芊也好,有她在你身边,娘也放心些。”虽然说豫王是百般好,但养在身边的宝贝女儿一朝离开,做娘的心里还是牵挂。   ……   午膳是大家坐在一桌用的,彼此都熟悉,又没有外人,也没必要分成男女两桌。豫王一边陪着济平侯饮酒,一边留意着叶芊,见她杯中的百花酿只是浅酌,心中一笑,看来小丫头有分寸呢,昨晚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喝醉,是不是也说明,小丫头把王府当成她自己的地盘了,这才放心地喝醉了?   用过午膳叶芊照例要歇一会儿,豫王跟着她去了她以前住的院子。   豫王饶有兴致地把叶芊自小生活到大的地方看了一遍,把叶芊以前练的字、作的画都翻着看了,又和叶芊一起躺到床上,把她抱在怀里,满足地叹道:“想到芊芊从小就睡在这张床上,现在我和芊芊躺在这里,好像离芊芊更近了呢。”   “咱们本来就近。”叶芊笑道:“言哥哥现在可是我的夫君了,还有比这更近的吗?”   “芊芊说的对,没有更近的了。”豫王意味深长地一笑,附在叶芊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叶芊小脸一红,抬手打了他一下,“今日可是回门,不许在这里胡闹。”   豫王认同地点头,“不在这里胡闹,咱们回了王府再胡闹。”他不由得想起昨晚她在池子里的美丽,饿了这么多年,昨晚才算是真的饱餐了一顿,还没伤到她,他暗暗想着今晚……   叶芊被他紧紧搂着怀里,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抬头警告地睨了他一眼。   豫王一笑,把她搂得更紧,低声道:“放心。”小丫头本就有些放不开,还很害羞,他肯定不能让她为难,更不会让她在娘家人面前没脸。   看他没有别的动作,叶芊也放松了,把头靠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不成想豫王又在她耳边说道:“芊芊,我忍得辛苦,今晚咱们……”   叶芊的脸一下子红了,抬起头想瞪他,却见他的额头隐约有汗,黑眸似带乞求,他向来是骄傲跋扈、成竹在胸,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可怜,心里一下子软了,靠回他的怀里,轻轻地“嗯”的一声。   豫王一笑,黑漆漆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回到豫王府,用过晚膳,豫王就迫不及待地牵着叶芊去了浴房。   原来沐浴的地方在这里,怪不得净房没有浴桶,叶芊隐约对这里有些印象,她疑惑地看看豫王,难道昨晚自己来过?   豫王高兴地指着池水,“芊芊,这水里放了药的,对芊芊的身体好。”昨晚他那样的肆意,她也没有难受,显然是得益于这池水。   池水是淡绿色的,叶芊仔细看了看,没看到里面有药材,显然是在别处熬好了再把水放过来。“言哥哥,这水里放了——”她一回头,才发现他已经把衣服脱了,也不知道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快,叶芊“呀”的一声捂住了眼睛,又偷偷地把手指张开个缝,从缝隙里偷看他。   豫王大模大样地朝她走来,将她一把抱起下了池子,叶芊身上梅红的裙子飘在了水面,铺展开来像是一朵艳丽的花。   叶芊顾不上捂眼睛了,在他胸口捶了两下,“我的衣服!”这下都湿透了。   “别急,这就帮你脱。”豫王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三两下把她的袄裙解下,转身放到了池边。   “咦,言哥哥——”叶芊惊奇地发现他的左臀上有三颗红痣,黄米大小,笔直地排成一线,这样的红痣她从未见过。   豫王已经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言哥哥的左臀上有三颗红痣。”叶芊转到他身后又看了一眼,“排得直直的,还挺好看的,言哥哥自己知道吗?”   “知道。”豫王前世也是成亲后听叶芊说起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三颗红痣,之前并不知道,他很小的时候是母妃亲自照顾他沐浴,稍大些就是自己动手,母妃说过不让人服侍他沐浴更衣的,这么多年他也早就习惯了。估计除了母妃,没有人知道他这三颗红痣的事,前世的事已经过去太久,要不是听叶芊提起,他自己也忘了。   “也不知道母妃身上是不是……”叶芊想说玉妃娘娘身上是不是也有这红痣,想了想,又觉得未必会有。   豫王心中却是一动,母妃不让人服侍自己沐浴更衣,是不是为了遮掩这三颗红痣? 第131章   豫王把叶芊抱回内室的时候, 她已经软得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豫王却神采奕奕, 一副餍足的样子。   把叶芊轻轻放在床上, 豫王揽着她,没多会儿, 她就睡熟了, 豫王轻手轻脚地起身, 去了外院的书房。   他并没有看书或者公文,身子靠在紫檀木的大圈椅上, 默默地盯着大书案沉思一会儿, “暗一。”他低声唤道。   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书房,暗一没有开口, 等着豫王下达命令,他敏感地察觉到主子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对, 果然,豫王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去悄悄地盯着魏霁,等他沐浴的时候, 看看……看看他身上可有什么记号, 胎记、伤疤什么的。”   暗一习惯性地正要应是,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任务,差点被自己呛到, 他可是暗卫首领,怎么能失态, 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硬是把咳嗽给憋住了,反正他脸上蒙着布巾,主子也看不出来。不过,他可是一等一的暗卫,什么危险的任务没做过,这偷看男人洗澡还是第一次。   暗一忍不住地抬头看了眼豫王,主子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吧?   豫王睨了他一眼,“看仔细些,一处也不能放过。”   ……好吧,不是开玩笑,主子是认真的。“属下明白。”灰影一闪,暗一离开了。   叶芊醒来的时候,豫王早就去上朝了,她有些懊恼,本来想着起来服侍他穿衣早膳的,结果自己睡得太香,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叶芊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豫王府,不过她也没时间无聊,上午去大花厅处理府中事务,下午把自己的嫁妆都清点入库,绿翡捧着厚厚的嫁妆清册,叹道:“姑娘,啊不,王妃,侯爷和夫人对您可真好,看看这嫁妆,多丰厚啊。”本来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后来听说太子妃也是这个数,不好和她齐平,硬给改成一百一十八,不过箱子少了,东西可没少,每个箱子里都塞得满满的,手都插不进去。   叶芊笑眯眯地点点头,“等你和白珍出嫁的时候,我也给你们准备丰厚的嫁妆。”   绿翡脸一红,“要是嫁了人,就不能服侍姑娘了,哎呀,还是再等等吧,再说奴婢还没想好要嫁谁呢。”   白珍和叶芊都捂着嘴笑了,她们三个自小就一起,并不像一般主仆那样严肃,叶芊笑道:“放心,我不会随便指个人让你嫁的,总得是你自己挑好了,就算嫁了人,你也可以继续留在王府里的。”   绿翡一点儿也不害臊,认真地说道:“那我可得看好了。”   ……   豫王回来的时候,叶芊正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等着他。   “言哥哥!”见他进来,叶芊欢喜地站起来,殷勤地说道:“言哥哥换不换衣服?”早上没能服侍他,现在可是个好机会。   难得小丫头这么热情,豫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双臂伸展开,笑道:“那就劳烦王妃了。”   叶芊抿着唇一笑,去解他的腰带,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他的腰带她是见过无数次的,可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解过,研究了半天才找到关窍。豫王也不着急,低着头看她柔软的发顶,小丫头的头发真好,又软又密,摸上去像是最上等的丝绸,浸了水又黑又亮。   叶芊把他的外袍脱了,平展地搭到架子上,拿了件家常穿的雨过天青色锦袍给他穿上,豫王颇为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服侍,她给他系腰带的时候,柔软的双臂环过他的腰,小脸紧贴在他的胸前,让他忍不住想要顺势抱住她,脑子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手臂已经放下来揽在她的肩上了,稍一用力,叶芊就窝在他的怀里了。   香软的小身子一入怀,豫王满足地叹了口气。平时他早朝后就在乾清宫批奏折,之后就去看看六部有没有什么事情,一天也就过去了,今天却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把她抱进怀里才心满意足了。   叶芊靠在他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身,“言哥哥,你饿不饿?用晚膳吧?”   “嗯。”豫王应了一声,却不肯松手,又抱了一会儿,这才去净手,叶芊吩咐人把晚膳送上来。   两个人的晚膳和家宴不同,不讲究太多菜式,只挑他们喜欢的上就是了。叶芊给豫王夹了一筷子鲜蘑,“言哥哥多用些,中午在外面用膳,肯定没有咱们自己家里舒服。”   萧言风听她说“咱们自己家里”,心里无比熨贴,等了这么多年,小丫头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自己的王妃了。把鲜嫩的蘑菇咽了下去,他点点头,“芊芊夹的菜就是好吃。”   叶芊抿着唇一笑,又给他夹了块鸡丁,“言哥哥在外面辛苦了。”就算她不知道他每天具体做的是什么,可不用想也知道,他应付朝堂上的事,想必也不轻松。   萧言风心里暖烘烘的,小丫头这是在心疼自己呢,“不辛苦。芊芊在家做什么了,要是没意思的话,让两个弟弟来陪你。”两个弟弟读不读书都无所谓,反正以后有他在,随便安排个官职就行了。   “我也很忙呢。”叶芊晃了晃小脑袋,“上午和府里的嬷嬷们议事,歇了午觉起来把嫁妆归置好了,我看有几匹特别好的软绸,想着拿来给言哥哥做中衣正好,明天下午就开始做。”她成亲前只给他做了三套,肯定是不够的,他可是说了以后只穿自己做的中衣,这三天换来换去,果然全是她做的那三套,再这样下去,他就没有干净的替换了。   “辛苦芊芊了。”豫王捉过她的指尖亲了一口。   “这有什么辛苦的,和言哥哥可不能比。”中衣上又不绣花,只裁剪好缝起来就行,快的话一个下午就做好了,就是做得十分精细,也不过两个下午就能做好一件,反正她只有上午有事,下午都是空闲的,一边缝衣一边听着绿翡教阿黄说话,也很有意思呢。   用过晚膳,萧言风拉着叶芊去了园子里,饭后要消消食,再一个她多走走,身体也能更健康。自从准备成亲以来,他问了鹿医正很多关于女子生产的事,越听越是心惊,感情这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啊。他和叶芊前世没有孩子,算是他们夫妻的一大遗憾,叶芊还受了那么多的苦,就为了能有个孩子,最后却没能如愿,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是难过的,要不是因为这个遗憾,他还真不想让小丫头受这份罪冒这个风险。不过鹿医正也说了,女子的身体好了,到时候也能更顺利,所以,他盘算着以后用过晚膳多带小丫头出来散步。   叶芊对这王府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拉着豫王的手转到了几颗桂花树下,“言哥哥,这桂花开得还好,闻起来真是香啊。”   萧言风闻弦而知雅意,“让人采上些,给芊芊做桂花糕吃。”小王妃自幼就喜欢各种点心,甜的咸的都是她的心头好。   叶芊笑眯眯的,“好啊,言哥哥也尝尝。”他不爱吃甜腻腻的点心,不过桂花糕可以不用做的很甜,本身就很清香的。   萧言风拉着叶芊的手,虽然走得慢,也转了好大一圈,直到叶芊嚷着走累了,才回到主院。   叶芊走得身上冒了一层汗,一进屋就把外面的衣服去了,“言哥哥,我先去沐浴。”   “去吧。”萧言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叶芊松了口气,她还生怕他又像昨晚那样非要抱着自己一起洗呢,最后把自己累得够呛。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房,里面的水已经放好了,依然是淡绿色的。她低低地欢呼了一声,这池子可真大,她从未用过这么大的地方沐浴,洗起来比浴桶舒服多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关得好好的,微微一笑,把中衣小衣都脱下来放到一边的桌上,下了水。   这池子一边浅一边深,浅的这边坐下也不过水漫过胸膛,叶芊扶着池壁,小心地朝深的那边走去,走到头,即便她是站着的,那水也已经到了她的肩膀了,她有些害怕,正想回头,冷不防一双大手抱住了她。   “啊!”叶芊惊叫一声,回头一看,正对上豫王黑漆漆的凤眸。   “言哥哥吓我一跳!”叶芊嘟起嘴控诉道,抬手在他胸膛捶了几下,“言哥哥快回去,我要自己沐浴。“   “我想着这边水深,芊芊别淘气把自己呛了水,这才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豫王颇有些委屈,“没想到芊芊这么嫌弃我,才成亲几天,芊芊就厌烦我了不成?”   “哪里有厌烦?”叶芊顿时心软了,“我、我喜欢言哥哥。”   “真的?!”豫王的黑眸中迸发出喜悦的光,深深地看着叶芊,叹道:“我也喜欢芊芊,喜欢了……很久很久了。”   他眼中的深情不加遮掩,就那样暴露在叶芊的面前,叶芊似乎被他蛊惑了,仰着小脸呆呆地看着他,他的俊脸却慢慢地越压越低,在叶芊的眼中渐渐放大,最后,两人的睫毛几乎贴到了一起,薄唇轻轻地含住了她红唇。   不知何时,叶芊的后背抵在了池壁上,豫王修长的大手托着她的身子,她紧紧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好像藤蔓缠在大树上,淡绿色的池水翻涌,从一圈圈的涟漪变成了一波波欢快的浪花。 第132章   过了几日, 到了豫王的休沐日,虽然不用上朝, 他还是寅时就醒了, 抱着叶芊默默地躺了会儿,在她脑门上轻轻亲了一下, 轻手轻脚地起身, 去了书房。   “主子。”暗一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这几日他已经把豫王吩咐的任务完成了,不过豫王不是去上朝就是在主院, 他一直没有机会回禀。   豫王给自己倒了杯茶, “说吧。”   “属下仔细看过了,魏爷身上没有胎记一类天生的记号, ”想起自己这几日的境地,暗一真想哭, 他一个暗卫首领,天天趴到人家屋顶上偷看一个大男人沐浴,魏霁又不可能四平八展地摊平了任他看,总是动来动去的, 偏偏主子还吩咐了一定要看仔细, 一处也不能放过,他只好连着看了好几天,确认没有遗漏了才来回话, 他觉得自己一定会长针眼的,“不过, 魏爷的左臀上有一道寸长的伤疤,看起来应该很多年了。”   豫王的手一抖,茶水洒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上,“去吧,记着,这件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暗一身子一晃不见了,这么丢脸的事他当然不会提起,看来主子也觉得丢脸。   豫王拿出帕子把手指上沾的茶水擦净,左臀上寸长的伤疤?那里原来是什么?他自己左臀上的三颗红痣排成一条直线,如果非要去掉的话,要么会留下三个点状的疤,但是那样会让人猜到那里本来是三颗痣,要么就一刀切去,那样正好会留下一道寸长的伤疤。   豫王黑漆漆的凤眸里乌云翻涌,他看向了皇宫的方向,不,不能再等下去了,母妃和魏叔已经等了二十年,太久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不能再这样下去。   “暗一。”豫王沉声唤道。   灰影一闪,暗一又进来了,他小心地看了看豫王,希望他不是又让自己去偷看另外一个男人沐浴。   “安排那个美人入宫,让清虚把献给皇上的丹药改了,配合那个美人得宠。”豫王修长的手指在大书案上轻轻点了两下,“让二萍和三萍做好准备。”   “是!”暗一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他震惊又激动地抬起头来,主子这是要动手了?!美人入宫显然是要针对皇上,二萍和三萍则是要对付太子的,本来幼字组有好几个适合对付太子的人选,但其中二萍和三萍最为出色,而且两人也早就说了,她们发誓要为姐姐报仇,当初安排她们去平郡王府,两人就不肯,说是一定要等到手刃太子的机会。其实暗卫是不许挑拣任务的,可这对双胞胎实在是可怜又可爱,生得玉雪玲珑,当时年纪又小,身世又凄惨,也就由她们去了。   没几日,豫王安排的美人就入了宫,美人生得极美,仙姿玉貌、肌肤若雪,身上一股幽幽的香气,似有似无,即便是挑剔的文帝也如获至宝,一见之下就封了雪嫔,这可算是极高的待遇了,他新得的美人一般都封个才人什么的,从不封嫔的。文帝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了,她的容貌几乎要赶上当年的玉妃了,文帝心喜,当晚就召了她侍寝。   其实文帝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按照太子的打算,只要他继续服用清虚道长的丹药,两三年后也就该寿终正寝了。文帝自己没觉得身体已经毁了,他把自己雄风不振归结为年纪大了,需要借助丹药和一些刺激新鲜的玩法才能兴奋,这完全是正常的。   文帝自然提前服用了丹药,雪嫔被送来之前,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想着等会儿如何下手,既要够刺激,又不能吓坏了新得的美人。   不过最终文帝什么额外的手段都没用,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着雪嫔,他又能雄起了。文帝大喜,足足折腾了半夜,看着玉兔般的雪嫔被自己翻来覆去折磨得欲死欲生,文帝不由得豪情万丈,似乎又回到了自己二十岁的时候。   文帝一连宠幸了雪嫔三日,到了第四日他换了个才人来侍寝,一是换换口味,二是让雪嫔歇一歇。   只是没想到,对着别的女人,他又不行了,折腾了半天,用尽了手段,才勉强成事。文帝又羞又愤,却正好瞥见才人失望的目光,文帝大怒,次日就寻了个借口,把才人给杀了。   文帝又召了雪嫔侍寝,雪嫔就像只娇怯的小兔子,像是敬仰天神一般地崇拜着他,这让文帝心中无比满足,不知是因为她冰雪般的肌肤,还是因为她崇拜的眼神,抑或是因为她身上幽幽的香气,文帝又自然地雄风大振,鏖战了一个多时辰才鸣金收兵。   自此之后,雪嫔得了专宠,文帝再也顾不上别的美人,连玉妃那里都不去了。   年纪小的美人们自然愤愤不平,在坤宁宫你一言我一语,都想怂恿着皇后收拾雪嫔,要知道,皇上虽然年纪大了,可每晚都不会落空,她们这些人向来是雨露均沾,现在雪嫔一来,她们都见不到皇上的面了。   皇后抿了口茶,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浅笑,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们竟然还妄想着把自己当枪使,她既然容得下她们这些美人,自然也容得下雪嫔,这些人不过是些新鲜的玩物,根本不值得自己费神。趁着皇上的心思都放在雪嫔身上,她倒是可以对凝玉宫下手,那里才是真正威胁到自己和太子的地方。   不过如何下手却是个难题,这么多年,她始终没能在凝玉宫安插上自己的人,玉妃是个没心机的,却有皇上护着,再加上她那个儿子也是个聪明的,当了多年的纨绔皇子,一朝认真起来,连皇上都离不开,奏折天天等着他来批。   皇后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要是凝玉宫中有自己人,随便来一招栽赃陷害,玉妃就跑不了。上次好容易收伏个安有珍,结果才刚一出手就出事了,也不知道那天凝玉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有珍被豫王带出了宫,而且远勇侯府一家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管如何,凝玉宫中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且是对玉妃不利的秘密。   该想个什么借口去凝玉宫中搜查一番呢?   次日,有人给皇后送了一只小猫,通体雪白,眼睛还是蓝色的,皇后很是喜欢,每日抱在手上。过了两日,皇后午睡起来,却发现小猫不见了,遍寻坤宁宫都没有找到,皇后大急,把负责照看小猫的宫女关押起来,又让坤宁宫的宫女太监都出去找。   找来找去,小猫没找到,倒是听说有人看到一团雪白的影子进了凝玉宫。   皇后带着人进了凝玉宫,端庄温婉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妹妹,那小猫乃是本宫的心爱之物,它胆子很小,得赶紧找到才行,要不是有人说看见那小东西进了凝玉宫,本宫是万万不会来打扰妹妹的。”   “既然那小猫是皇后的心爱之物,自然是要赶紧找到。”玉妃笑道:“陆嬷嬷,让咱们凝玉宫的人都帮着皇后找找看。”陆嬷嬷是儿子安排的人,很是可靠,自从叶芊说了安有珍是皇后派来的,玉妃就知道皇后肯定会来凝玉宫一探究竟,只是没想到她过了这么久才来。   “怎么好麻烦凝玉宫的人,让我带来的人去找就是了。”皇后一摆手,她身后的宫女和太监迅速地散开了,有人进来正殿,有人朝着后面的花园走去。   玉妃笑道:“小猫胆子小,躲在哪里可不容易找到,还是多派些人去找吧。”玉妃看了看陆嬷嬷,陆嬷嬷朝凝玉宫的人点点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离开了,每人各自挑了个坤宁宫的人,步步不离地紧盯着,表面是帮忙,实则是监视。这也是陆嬷嬷提前叮嘱过的,这凝玉宫里很是干净,不怕皇后会翻出什么来,就怕坤宁宫的宫女太监趁人不注意,把自己身上带来的什么东西栽赃给凝玉宫。大家都忙着找“猫”,有个凝玉宫的小宫女却悄悄地离开了,去了最近正得宠的雪嫔那里。   坤宁宫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能把一切有可能藏着秘密的地方都查看一番,连衣柜都打开、花瓶都翻过来看了。陆嬷嬷眉头一皱,悄悄使了个眼色,几个凝玉宫的宫女心领神会,上前帮着查看花瓶、陶罐,却故意手一松,叮叮咣咣,几个华贵精美的花瓶碎了。   皇后早就看不惯玉妃这里的奢华,打碎了花瓶她心中一阵舒坦,正想装模作样地说几句抱歉的话,就听到一声低喝,“这里是在做什么?!”   屋里屋外齐刷刷跪倒一片,皇后心头一缩,玉妃已经褔礼笑道:“陛下,皇后娘娘的猫丢了,正在找呢。”   文帝看了看到处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目光晦暗地落在地上的花瓶碎片上,雪嫔一时好奇大齐第一美人长什么样,他想着带她来看看,顺便让她和玉妃站在一起比一比,要不是如此,他还不知道这里出了这样的事,皇后竟然带着人来凝玉宫找猫,这借口也太明显了。   “那猫是不是特别小,能藏到花瓶里的?”雪嫔眼睛亮亮的,天真又好奇地看着文帝。   文帝冷哼一声,“一只小猫也值得皇后如此兴师动众,看来皇后是太清闲了,玩物丧志,皇后要谨记。”   “是,臣妾记住了。”也不知道谁玩物丧志,连奏折都不肯批的人,还能理直气壮地教训别人!皇后心中暗恨,看来今日要无功而返了,有了这次的打草惊蛇,下次再想找机会搜查凝玉宫就更不容易了。 第133章   “言哥哥, 咱们明天去看看母亲吧?”听说皇后找借口搜查了凝玉宫,叶芊很想去安慰一下玉妃, “正好魏叔照看的几盆绝品菊花开了, 咱们挑一盆给母亲送去。”自从魏霁来了王府,王府里的花房简直是变了个样, 什么稀罕的名品花卉都能天天开。   “好。”豫王看看外面的天色, 他今日回来得早, 还不到用晚膳的时间,“那咱们去花房看看, 挑一盆最好看的。”不知从何时起, 小丫头就改成称呼“母亲”而不是“母妃”了,其实他也不喜欢“母妃”这个称呼, 因为这个称呼代表了母亲自己并不喜欢却被迫接受的身份。   两人牵着手去了花房,也不知道魏霁是怎么弄的, 外面已经有了秋末的寒气,花房里还是暖洋洋的,各种花卉争奇斗艳,甚至还有个大缸里面养着几枝睡莲, 是魏霁看了王府里那成片的荷花后养的。   一旁的架子上并排摆着十几盆菊花, 有雪珠红梅、凤凰振羽、瑶台玉凤、仙灵芝、玉翎管等等。叶芊一一给萧言风介绍着,她本来也不认得这么多的菊花,都是这些天听魏霁讲的。   “言哥哥, 你看这盆十丈垂帘怎么样?这花无比漂亮,仙姿佚貌, 却极难养,外面很少见到的,母亲见了一定会喜欢。”叶芊笑眯眯地看着豫王,玉妃和魏霁心有灵犀,一看到这花肯定能猜出是出自魏叔的手,到时候,她心里必然欢喜。   她说的是花,萧言风看的却是她,在他的眼里,自己新婚的小王妃才是仙姿佚貌。她站在花丛中,周围的花或红或白,或艳丽或淡雅,却都比不上她动人;幽幽的花香或浓郁或清新,却都没有她身上的气息诱人。   “言……哥哥。”叶芊低声唤了一句,两人成亲也一个多月了,她对豫王的“贪吃”可是深有体会,此时一看他的眼神,她的心就乱了,白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本想提醒他回神,却不妨被他一下子捉住,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指尖被他含住,滚烫湿热,牙齿轻轻咬在上面,酥酥麻麻,叶芊的脸一下子红了,抬眸瞪了他一眼,原本是想警告他不要乱来,可她此时脸红心跳,这一眼一点儿威力都没有,看在豫王眼里,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流转,娇俏无比。豫王的凤眸变得幽深莫测,里面似有火苗在跳动,他本来没想什么,现在却想了。   花房门口守着的康公公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了。只要是有小王妃在场,他都会守在门外,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近身服侍,因为新婚的王爷和王妃常常不经意就有些羞人的小动作,看,这会儿他要是在跟前的话,自己和王爷都无所谓,但是会让小王妃害羞的,自己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啊。现在,他要把这门守得牢牢的,不许任何人打扰主子。康公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主子如此勤勉,豫王府很快就有小主子了吧。   “芊芊!”萧言风低低地喊了一声,稍用力一拉,叶芊就站立不稳,扑进了他的怀里,萧言风顺势抱住,低头就含住了白玉般的小耳垂,这里是她敏感之处,早在前世他就知道了。   果然,叶芊的身子在他怀里抖了一下,胳膊软软地推着他,歪着头试图躲开,“言哥哥,别……别在这里,有人……”这里是花房,可不是他们的内室或者他的书房,万一有人闯进来就糟了。   “没人,不会有人进来的,芊芊放心。”豫王一边含着她的耳珠一边含糊地说道,他就算没看也知道康公公把门关好了,而且他必然会在外面把门守好,除非自己和小丫头出去,否则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   他说话时也没放开她的小耳朵,舌尖在耳垂上扫来扫去,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叶芊的心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双腿一软,伏在了他的怀里。   豫王把她抱起来走了两步,这花房因为建得特别大,中间有一根起到承重作用的圆柱,有两人合抱粗,豫王将她放在那柱子后面,让她靠在柱子上,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叶芊心如擂鼓,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应该阻止他,花房欢好,这可不是一个端庄的王妃该做的,可是他的吻那么热切,带着他一贯的霸道和温情,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他迷恋喜爱的,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双臂攀上了他结实的臂膀。   豫王的手悄悄地从她的衣摆下探了进去,原以为小丫头会特别抗拒,还想着要好好地哄哄她,现在小丫头这样乖巧,如此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大手在她娇软的身上探索着,舌尖肆意地品尝着她的美好,叶芊的裙摆被撩了起来……   不知哪里飞来一只蜜蜂,被菊花的美丽和幽香吸引,停在那娇嫩的花瓣上,沿着那层层叠叠向内卷曲包覆的花瓣,来到它最向往的花心,陶醉于其中的甜美芬芳,流连忘返,忘情地采集着里面的甜蜜,完全没有在意旁边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蜜蜂终于餍足地离开了甜蜜的源泉,振振翅膀,心满意足地飞了起来,旁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将那娇小的女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俊美的脸庞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蜜蜂悠闲地飞了几圈,旁边的两个人还抱在一起不肯松开,好似在平复着激荡的血液和急促的呼吸。良久,女子白皙的小拳头在男人胸膛轻轻捶了几下,男人轻笑一声,拉着女子的手,想要带她离开花房,女子的腿却软得直打颤,根本就没办法走路了。高大修长的男人又是一声低笑,将那女子一把抱了起来,大步地离开了花房。   蜜蜂摇着翅膀,跟在两人的身后,从花房门口也离开了。   次日正好是休沐日,豫王不用上早朝,两人用过早膳,带着那盆被叶芊夸做仙姿佚貌的十丈垂帘进了宫。   果然像叶芊预料的那样,玉妃一见这花就知道是魏霁养的,她又惊又喜,围着这菊花看了半天,无比怜爱地摸了摸娇嫩的花瓣。   萧言风赞许地看了眼叶芊,真是个贴心的小丫头,每次送东西都能送到母亲的心坎里去。   叶芊笑道:“母亲,最近王府的花房里开了不少的花,个个都好看得紧,您要是喜欢,我时不时地给您送一盆过来。”照看得再好,一盆花的花期过了也就没看头了,她可以把正开的送来,把谢了的再带回去,这样玉妃就总能看到魏霁养的花了,而那过了花期的,交给魏霁,明年还能再开。   “那敢情好。”玉妃握住叶芊的手,“就是太辛苦芊芊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叶芊看看萧言风,“还可以等言哥哥休沐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来。”她自己当然可以随时来凝玉宫,但是还想带上萧言风,别看他天天进宫,可也没多少时间来凝玉宫。   萧言风同意,“以后休沐的时候,要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和芊芊一起来看母亲,顺便给母亲带盆鲜花过来,听说,多看看鲜花,还能心情好呢。”   玉妃很是高兴,“我只要看到你们两个,心情就已经很好了。”   “母亲。”萧言风给叶芊和玉妃各倒了杯茶,“那天皇后带着人来凝玉宫没有吓到您吧?”   玉妃摇摇头,“没事,你不是早就提醒我了吗,我既然知道她肯定会来,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母亲再忍忍,过不了多久,母亲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了。”   玉妃惊讶地朝萧言风看去,却见他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么多年,玉妃早知道儿子是个心机深沉的,她无条件地信任着他,既然他说了,那应该就是不久之后了,原本他说的是两三年后,也许他改了主意。玉妃以为不久之后可能就是一两年之后,却没想到他所暗示的事情来得这样快,连年都没过,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大齐的天就变了。   在凝玉宫用过午膳,叶芊和萧言风牵着手离开,正好在宫门外遇到了平郡王遥遥骑马过来。   萧言风心中一动,把叶芊先送上马车,又走到一旁等平郡王。   平郡王翻身下马,上下看看萧言风,“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不假,这新婚的人看起来就是精神啊。”   萧言风皱眉道:“唉,我也有发愁的事啊,别人像我这么大,儿子都会跑了,我这里却毫无动静。”   平郡王一愣,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萧言风,笑得腰都弯了,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呀,真是……你才成亲一个多月,哪有那么快的?你要真是着急要儿子,早两年就该先纳侧妃的,平头百姓多收了几斗米还要纳妾呢,你可是大齐堂堂亲王,要多少女人没有?要多少儿子没有?”   平郡王笑够了,在豫王的肩上拍了拍,“把你的后院塞满些,到时候,你的儿子们也会把前院塞满的。”   说笑完,平郡王进宫去了,豫王目光沉沉,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眼,平郡王妃做的事,他竟然不知情? 第134章   进了冬季, 京都下了一场大雪。   叶础拢一拢身上厚厚的大氅,拨了拨马车里的炭盆, 又加了几块新炭进去, 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看,天色已经放晴了, 地上厚厚的一层白雪, 车夫小心地架着马车, 行驶在郊外的官道上。叶础放下帘子,这次去邻县很有收获, 他有了很多新的想法, 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和白竞霜商议探讨一番。   “吁——”车夫吆喝一声,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爷, 道路正中被人堵了,咱们得等等。”   叶础听到了男人的打骂声和女子的哭声,他皱了皱眉头,掀开车帘探出头看了一眼, 一个三四十岁满脸凶相的男人正抓着一个少女的头发, 骂骂咧咧地想要把她拖走,那少女十五六岁,衣衫褴褛, 这么冷的天脚上只有一双草鞋,她跪在地上抱着男人的腿, 苦苦哀求:“爹,别卖我,我会干活的,会干很多活,把我卖了就没人给你洗衣做饭了。”   男人踢了她一脚,“快点滚起来,老子把你养了这么大,也该你报答了,再说,你以为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可比家里好多了,去了保管你吃香喝辣!”   “不去,我不去!我宁愿在家里吃糠咽菜一辈子,也绝不去妓院!”少女红肿的双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腿,无论他怎么拉扯都不肯起身,满头的秀发被男人扯得乱成鸡窝,几缕发丝被扯掉了,落在一旁的白雪上,很是显眼。   男人的腿被她抱住,一时挣脱不开,发了狠,举起拳头在她背上狠狠砸了几拳,“快走!老子欠了赌场的银子,不把你卖了,哪来的银子接着赌?算命的可说了,老子年底会发大财!”   少女被捶得一阵眩晕,手上不由得松了力道,男人趁机挣脱开,扯着她的肩膀,把她在雪地上拖着走了几步。   少女很快地回过神来,她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两辆马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力挣脱开男人的手,飞快地跑到马车旁,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老爷夫人,救救我吧,把我买回去吧,我很能干的,我什么都会,我——”   她的话没说完,男人已经追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用力一拉,一缕秀发又扯掉了。   一只修长的手挑开的车帘,叶础默默地看了这打闹的父女一眼,目光落在少女那赤足上,她脚上的草鞋已经掉了,露出一双长满了冻疮的脚。   少女本来指望马车里是个慈眉善目的夫人,没想到是个年轻的男子,她的心顿时凉了,绝望无助吞噬了她的心,男人扯着她的胳膊往回走,她竟然也忘了反抗。   “多少钱?”   淡然的声音传来,男人脚步一顿,少女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   “一、一百两银子!”男人咽了下口水。   “不,没有那么贵!”少女喊道:“他把我卖到妓院只要了十五两!”   “住嘴!”男人低斥一声,又仰起脸谄媚地笑道:“这位爷,最低九十两。”   叶础嗤笑一声,“给你二十两,要就把拿走,不要就让开。”   男子踌躇着,“这位爷,八十两吧,您看,我这女儿也颇有些姿色,您买去还能——”   “唰”的一下,叶础把车帘放下了,吩咐道:“走。”   车夫马鞭一扬,“驾——”车轮缓缓地开始滚动。   “卖卖卖!”那男人急了,“这位爷别走啊,二十两我就卖!”   “给你十九两,要就拿走,不要,绝没有下次机会。”马车没有停,隔着车帘传来叶础冷淡的声音。   “刚才还说二十两!”男人气得咬牙切齿,追着马车走了几步,“十九两就十九两,卖了!”至少比卖到妓院还多了四两,他不敢再跟这个年轻的男人计较下去了,没准他真的走了,或者给自己降到十八两。   “停。”叶础吩咐一声,两辆马车又停了下来,“老高,给他十九两。”   后面马车里跳下叶础的长随,把银子递给男子,男子把银子放在口中咬了咬,嘿嘿直笑。   “走吧。”叶础的声音落下,两辆马车又驶动起来,那少女欢天喜地地跟上,路过自己刚才跑丢的草鞋,小心地套在脚上,磨到脚上的冻疮,疼得咧了下嘴,又忍着小跑了几步,紧紧地跟在马车旁。   不知为何,马车走了一段却停了下来,叶础挑开车帘,看了看少女的脚,“上来。”   少女愣了一下,连连摆手,“不,我走得动,我身上脏,不能弄脏了爷的马车。”   “上来。我既然买了你,你就得听话。”叶础又重复了一遍,后面的马车上坐了长随和两个护卫,实在是没有她坐的地方了,冰天雪地,他听着少女的草鞋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心里就一阵阵不舒服。   少女一听,连忙爬上了马车,蜷着身子缩在马车的一角,生恐碰到了马车里的东西。   “等进了城,你就离开吧,有什么可投奔的亲戚就去投奔好了,只是别再回你父亲那里了,他既然卖了你一次,你要是回去的话,肯定还会被他卖的。”叶础叮嘱道。   少女惊恐地抬起头来,“爷,您、您不要我吗?”   叶础摇摇头,“我并不缺人。”   “我没有人可投奔,爷您收下我吧。”少女哀求地看着叶础,“我会烧火做饭、会洗衣服、会缝补、会打扫,还会种田,插苗除草我都会,就算、就算有什么我不会的,我也可以学的,爷,求您不要赶我走,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啊。”   “会烧火的话,那你先去厨房烧火吧。”   “会会会!我烧的火可好了,烘饼子的小火、熬粥的细火、煎药的文火、炒菜的大火,我都没问题的!”少女的眼睛兴奋得发亮,叶础这才发现,她生了一双十分灵动的眼睛。   叶础笑了,“府里是有规矩的,你烧火的期间,还要跟着管事的人把规矩学好,等会儿进了府,把卖身契签好,我会安排的。”   少女感激地看着叶础,“是,谢谢爷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把火烧得好好的。”   叶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离城门已经不远了,看来今天能顺利地回家了。对面几辆马车迎面驶来,即便马车上没有挂任何家族府邸的标记,但那宽大的车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正好马车里的人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叶础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马车交错只是一瞬间,叶础心中暗叹,也不知道叶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上次托了四妹妹叶芊送了信,说是一切安好,却连个人都没法见,她是奉仪,按理说不至于完全不能见娘家人的。   放下车帘,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对面马车上的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想了半天也没有线索,他连叶芙都忘记了,又怎么可能记得叶础,太子摇摇头,算了,管他是谁呢,还是赶紧去郊外的别苑吧。   自从害死了康王,皇上心知肚明,虽然没有明着处罚他,却不许他回到朝堂,让他在东宫老实待着。他也知道这次把皇上气得够呛,再不敢胡作非为,生恐被人抓到把柄,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这都一年多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估计皇上的气也该消了,这才又把手下派了出去。   听手下的禀报说这次收获极大,一下子捉了两个小丫头,正好是十岁,生得玉雪可爱不说,竟然还是难得的双胞胎,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玲珑玉女,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却掩不住那份天生丽质。当时两个小丫头正在抬水,手下一见就知道太子肯定喜欢,立刻给掳回来,已经关到他常用的别苑里了。   太子一听就受不了了,恨不得立刻到别苑,他已经素了一年多了,有时候真是抓心挠肝得难受,一听是一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马上离开了东宫。   太子的手按在了自己身下,光是想想等会儿要发生的情形,他就开始抑制不住地兴奋了,双胞胎,多么难得啊,要是一起承受的话,他的精力分散在两个人身上,每个小丫头承受一半,也许两个都能活下来。   太子惬意地靠在身后的车壁上,开始认真地思考,要是她们承受不住的话,要不自己就稍稍克制一下,不要把人弄死,就把这双胞胎养在别苑里,他可以隔三岔五地来一趟,毕竟她们才十岁,还能新鲜一年呢。   别苑里   两个小丫头蜷缩在地上,二萍紧紧地抱着瑟瑟发抖的三萍,低声骂道:“让你不要来,非要跟着,现在又吓成这样。等会儿人来了,你缩在后面,别靠前!”   三萍眼泪汪汪地看了眼二萍,“那贼人害死了大姐,我就算吓死也要找他报仇的!我胆子小,可这么多年的功夫却没落下,二姐虽然厉害,那贼人却是习武的,弓马娴熟,力气肯定比二姐大得多,咱们两个人一起,胜算更大。”   二萍沉默片刻,低声道:“咱们就算杀了他,却也不能离开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死法,我是想让你留下一命的。”杀死当朝太子,她们两个就算被凌迟都不为过。   “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二姐。”三萍颤抖的小手抓住了二萍,“这次,咱们姐妹二人合力,定要为大姐报仇!” 第135章   太子来到别苑的主屋前, 虽然他看起来步履悠闲,可熟悉他的手下还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急切。   果然, 太子还没进屋, 就先摆了摆手,手下心领神会, 悄悄退开, 按照老规矩, 主院外百步之内是不留人的,这是太子防止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 其实,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就算在百步之外, 也能听到那些小女孩凄惨的尖叫声,更何况, 他们还要收拾残局,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太子推开主屋的门,看到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其中一个抬起头来,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这下太子看清了,果然是玉雪可爱,可惜另一个不肯抬头, 不知道这两个如何相像。   二萍怒视太子,“快点儿把我们放回去, 不然……哼!”   太子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天真的小丫头,竟然还装模作样地吓唬人,他慢条斯理地把房门关上,想了想,还上了栓,以往他是不需要的,可今天是两个,要是自己忙活的时候,另一个趁机跑了可就不好了,虽然外面一圈还有手下守着,可也打扰了自己的兴致不是。   太子的黑色绣云纹靴子停在两个小女孩面前,他蹲下|身,和怒目的二萍对视片刻,嘴角扯出一丝邪恶的笑意,伸手捏住了一直低着头的三萍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啧啧,果然是双胞胎,长得真像。”太子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一样的玉雪可爱,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谁都觉得好像见过。太子摇摇头,他敢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对双胞胎,这么漂亮的一对孪生姐妹,要是见过他肯定忘不了。   不过,这姐妹长得虽像,性子却截然相反,一个怒气冲冲,看起来就是个暴脾气的小刺猬,一个则是泪水涟涟,一看就是个软绵绵的小白兔,妙啊,真是太妙了!太子心中赞叹不已,这两个可真是绝品,等会儿一定要小心些,不要给弄死了,这两个他要留着多玩一段时间。   “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吧。”三萍可怜兮兮地说道,小手指轻轻碰了碰太子的胳膊,又极快地缩了回去。   “回去做什么,在这里有吃有喝,还不受冻,还有人伺候你们,多好啊。”太子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决定先从小刺猬下手,小白兔这么胆小,肯定不敢逃走,要是先从小白兔下手的话,小刺猬肯定要捣乱的。   想好了,太子一把攥住了二萍的胳膊,出乎他的意料,这小胳膊还挺结实的,完全不像普通十来岁的小女孩。转念一想,这两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手下遇到的时候还在抬水,想来平时是没少干活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那小手上还带着茧子。   太子心想,得把她们养得更娇嫩些,他更喜欢官家的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像当年叶芊十岁时,就被他惊为天人,一度想要不顾一切地占为己有。不过,官家女儿失踪的话会引起麻烦,他只是太子,还没有登上大位,兄弟们都盯着他的位子想要取而代之呢,他可不想惹火烧身,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是让手下去劫掳穷苦人家的小女孩,一是丢了也不在意,二是就算在意也不敢报官,这些人对官府天生就惧怕。   太子拉着二萍的胳膊朝内室走去,二萍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当年大姐就是在这里被他害死的吧?大姐一个人,面对着这个魔鬼,该是多么的害怕,被他折磨得满身伤痕,该是多么得疼痛。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装作拼命挣扎的样子,被太子拖进了内室,一把扔到了床上。   太子并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转身又把哭哭啼啼的三萍也拉进了内室,同样扔到了床上,一想到自己快活的时候,旁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太子不慌不忙地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的这两个绝品猎物,慢悠悠地解开了腰带,把外袍脱了下来。   “你、你要做什么?!”二萍睁大了眼睛,她们早就知道太子的喜好,想要装出他迷恋的样子来,简直轻而易举。   “做什么?呵呵,自然是疼你啊。”太子扑了上去,将弱小的二萍压在身下,低头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乖乖,等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做人间极乐了。”   二萍拼命反抗起来,“放开我,你放开!”她的小手乱抓,把太子的中衣扯开了,露出健硕的胸膛,二萍盯着他心口的位置看了一眼,等会儿她一定要把这里刺穿!   “哈哈,挣扎吧,我就喜欢你这不肯认命的样子,真是个倔强的小女孩。”太子的长腿紧紧地压制着二萍的身体,歪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吓呆了的三萍,“乖乖,你这泪水盈盈的样子,我也喜欢。”   三萍眼泪汪汪地看了眼太子的脖颈,虽然他很强壮,刺穿这里的话,他也不能活吧?   太子低下头,看了看挣扎得面红耳赤的二萍,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开了她的衣领,在那瘦小的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感受到熟悉的鲜血味道,他满意地舔了舔唇角,却意外地没有听到二萍的惨叫声,难道看起来凶巴巴的小刺猬这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他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了她仇视的目光。   二萍终于切身体会到大姐当时的处境了。不,当初大姐可是什么都不懂,自己却是受了多年训练的,还有三萍在一旁陪着,大姐的情形可是惨多了,就这样一口一口地,硬是被眼前的禽兽折磨死了。   “啧啧,果然是个小刺猬啊。”太子摇头叹道,他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小女孩呢,真是太有趣了!他双手拉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瘦小稚嫩的身子露了出来。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正想低头再好好品尝一番,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道寒光,他心中一凛,慌忙低头避过,再抬眼看去,却见刚才哭哭啼啼的小白兔像是变了一个人,双目赤红,凶神恶煞般地瞪着他,手里还握着一支细长的匕首,“你还我的大姐来!”   太子眉头一皱,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她们都是被搜过身的,她哪里来的匕首?他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明白了,她这是头上那支木簪,表面看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常带的那种木簪,没想到能抽出一支匕首来,等等,穷苦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有这种精工巧匠才能制成的东西,她是来杀自己的!   太子大惊,他突然想到这个是来杀自己的,那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这个——   还没等他想完,胸口一凉,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他低头一看,心口处插着一支同样的匕首,那匕首的握柄就是木簪的头部,此时正被他身下的小女孩握在手中。   “来——”太子张开就想喊手下过来,却不妨三萍的匕首又刺了过来,他慌忙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手中的匕首夺过来。   二萍却用力把他胸口的匕首拔掉,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太子手上一软,他放弃了夺三萍的匕首,捂住胸上的伤口,翻身想要下床,只要自己开门出了主屋,手下们肯定能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的。   眼看太子要离开,二萍翻身坐起,抱住了他的腿,三萍手里的匕首朝着他再次刺了过去,这一下刺中了他的后背。   太子疼得眼前金星乱冒,他发狂般挣脱开二萍,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口走去,“来人,快来人!”他想喊手下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手足也一阵阵发麻,完了,她们的匕首上一定是涂了什么药物!   背上又是一下刺痛,不知道是哪个小女孩又给他来了一下,太子忍着痛,歪歪扭扭地走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门,快了,快了,只要再走几步,就要到了。   他的手摸到了门,用力一拉,却没有拉开,他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怕小女孩逃出去,把门给拴上了,他浑身发软,眼睛快要看不清了,颤抖的手摸到了门栓,还没抓牢,脖子上就是一下刺痛,他艰难地转过头去,却见小女孩双目赤红地瞪着自己,她手中的匕首已经刺中了自己的喉咙。   在这样的时刻,太子的心里升起一个诡异的想法,这一定是刚才哭哭啼啼的小白兔,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他的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后背又是一凉,小刺猬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后心,太子高大的身躯靠在门上,慢慢地滑到在地上,他不甘心,不甘心在做了那么多事情,眼看就要登上大位的时候,却死在了两个小女孩的手里。   二萍盯着他的嘴,他似乎是在问:“谁派你们来的?”   “我大姐派我们来的。”二萍冷冷的一笑,太子觉得她根本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冷酷杀手,哪里是什么玉雪可爱的十岁小姑娘?不过,她大姐是谁?   “我大姐,就是在这里被你害死的!”旁边的小白兔咬牙切齿地说道。   太子的眼睛快要看不清了,他死死地盯着三萍的脸,忽然想起来了,几年前,他的手下确实带回来一个跟她们很像的小丫头,难怪他觉得这两个小丫头有些眼熟,原来,是报仇吗……   太子的眼前终于一片漆黑,他的头也垂下去了。 第136章   叶芊即便在豫王府, 也知道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因为豫王并不在家, 但是他的外书房里却坐着他最亲信的属下和谋士, 甚至她的父亲济平侯也在。   听说父亲来了王府,叶芊还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 结果去了外书房一看, 她就又缩回来了, 一路上,她感觉外院的守卫更加森严, 尤其是外书房一圈, 显然书房里是在商议什么要紧的事。   叶芊回了主院,她有些不安, 豫王只隐约提到太子,却没说具体会是什么事, 豫王现在还在皇宫,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萧言风对于要发生的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他的王府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能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 所以, 眼看着守在殿外的大太监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他就知道事发了。   看见自己的大太监如此失色,文帝又惊又怒, “什么事?!”他近年来脾气暴躁,加上北方发生了罕见的雪灾, 很多百姓的房屋都塌了,偏偏派去赈灾的官员处置不当,竟然引起了民变,文帝更是火冒三丈,召集了兵部、户部、工部、吏部的官员正在商议此事,要让吏部重新挑选能干的官员前去赈灾、调停,又要派工部的人帮着百姓修整房屋,还要让兵部调遣军队镇压威慑,当然,最重要的是户部能拿出足够的银子来。   “太、太、太子——”大太监的舌头都打结了,好容易才顺过来,“太子殿下被、被杀了!”   十几个官员齐齐地抽了口凉气,有那沉不住气地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豫王,现在,这位可是唯一的皇子了。   文帝的眼神有些迷茫,盯着大太监好似不认识他了一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说谁——”一句话没说完,一大口鲜血“噗”地喷到了龙案上。   “陛下!”大太监手忙脚乱地过来扶着他,“陛下您可保重龙体啊!”   “滚!”文帝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豫王面前,双目死死地盯着他,“是不是你?老四,是不是你干的?!”他的三个儿子全死了,都死光了,只剩下这个说不清楚的,难道这大齐的江山要交给一个血统不明的人?不,要真是老四干的,他宁可过继一个,也不能把皇位传给他!   “父皇!儿臣一早就来了皇宫,一直在父皇眼皮底下待着的,从未离开过半步。”豫王目光悲切,“父皇痛失爱子,儿臣失去兄长,心里也十分难过,恨不得以身代之,父皇要是心中愤懑,就打儿臣出出气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文帝迟疑了,豫王确实从卯时就入宫了,先是早朝,然后又在这乾清宫帮他批了奏折,因为雪灾,折子特别多,一直批到午膳时间,两人一起用的午膳,之后就召集了四部的十几个官员商议赈灾之事,他还真是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来着。   “陛下!”皇后一路哭号着冲进大殿,她涕泪横流、鬓发散乱,完全没有了平时端庄高贵的样子,看起来悲痛又仓皇,“陛下,太子、太子他、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完了,一切都完了,没了太子,她还有什么指望,当初瑞王死了,淑妃就像疯了一样,她还暗中鄙夷来着,没想到现在轮到了自己,眼看着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太子已经给她透过话了,最多再等两三年,他就能登上大位,没想到,一朝之间,变故突生,太子竟然被杀了!   面对着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皇后,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心跳得乱七八糟,眼前一阵阵发黑,急需坐下来缓一缓。   皇后却一把拉住了他的龙袍,“陛下,太子一定是老四害死的,不能把皇位传给他!”皇后双目通红,仇恨地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豫王,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样子,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除了老四,还有谁会对太子下手?   “你让太——”文帝眼前一阵眩晕,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得赶紧传太医过来。   “立太孙吧!”绝望之际,皇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儿子虽然没了,但她还有一个孙儿啊,只要立了皇太孙,就没有豫王什么事了,到时候皇上驾崩之后,就是皇太孙即位。孙儿虽然还小,但是有她照看着,一样能把皇位坐得稳稳当当的。   “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巨大的悲痛之后,皇后精神变得亢奋又紧张,她转身就走,得赶紧把这事定下来,不能让豫王占了先机。至于豫王,等孙儿登上皇位,再找他报仇不迟,“陛下先写立皇太孙的诏书吧。”   “等等——”文帝眼前一黑,站立不稳,拉住了皇后的大袖。他想扶着皇后稳住身体,再让人传太医过来,不成想皇后此时几欲疯癫,满脑子都是“太子死了还有太孙,要赶紧立太孙”,文帝一扯住她的衣袖,她就用力一挣,“不,休想拦住本宫,谁也别想拦着本宫!”   文帝本就摇摇欲坠快要昏厥,被她一甩,失去平衡,身体向后栽倒。   “陛下!”十几个官员齐声惊呼,大太监吓得腿都软了。   “父皇!”豫王黑漆漆的凤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锐光,他看好时机,作势猛地扑了过去,却还是“遗憾地”晚了一步,“哐”的一声,文帝的后脑重重地撞在了龙案一角,而后又倒在地上,那龙案的角上却留下了一片醒目的血迹。   十几个官员乃是四部的尚书、侍郎,个个都是朝中大员国家栋梁,此时却吓了个魂飞魄散,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皇后把皇上给杀了?!这、这可是史上从未有过的事啊!   “快传太医!”豫王大喊一声,扑到了文帝身边,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文帝完了,文帝本就是强弩之末,身体早就被掏空,他本打算让清虚在丹药里加些特别的料,做成皇上痛失爱子承受不住病倒的样子,然后再让他慢慢无法理事,这样不着痕迹地了结,没想到皇后让这件事直接跳到了最后。   皇后根本就没有听见大殿里的惊呼声,她满脑子都被“皇太孙”三个字占据了,甚至顾不上一国之母的仪态,提着裙摆,小跑着去了东宫,沿路的宫女太监都看傻了眼。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看大殿里的情形心里就是一惊,在豫王和十几位朝中大员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扶了脉,身子一抖,“陛、陛下、他、他……他驾崩了!”   “胡说!”豫王大怒,“母后只是推了父皇一下,父皇撞到了龙案而已,怎么就驾崩了?你这个庸医!”   十几个官员已经回过神来,毕竟是久居官场的要员,一瞬间就明白了形势,有狡猾的大哭起来,“陛下!您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怎么就被一个女人害了!殿下,请您早日登基,主持大局,不能放过弑君的凶手啊!”   十几个官员一起跪倒,“请皇上早日登基,主持大局!”豫王是唯一的皇子了,他不是皇上还有谁是?   豫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刚刚失去兄长,父皇又离我而去,我哪里有心思管别的。“   官员齐齐劝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劝了半天,豫王勉强打起精神,“速传五城兵马司、五军都督府、顺天府尹的人进宫,即刻起,京都戒严!”   ……   皇后冲进东宫,兴冲冲地找到了小皇孙,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小皇孙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女人是自己的皇祖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皇后拉扯着出了门。   只是他们还没出东宫,就被羽林卫包围了。   皇后趾高气昂地用手指着这些卫兵,“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东宫,本宫可是皇后,他可是皇太孙,马上就要当皇上了!你们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弑君谋反吗?”   羽林卫的指挥使本来还不太相信是皇后杀了皇上,眼下看了皇后疯癫的样子却信了,什么“皇太孙”,什么“马上就要当皇上了”,什么“弑君谋反”,全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没有害死皇上的事,光凭这些话,就能给皇后扣上个谋逆的罪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贸然动手,而是按规矩行礼,“皇后娘娘,你刚才把陛下推倒,致使陛下重伤,不治驾崩,豫王殿下吩咐,想将您暂压在冷宫,稍后再处置。”   “什么?”皇后不由得掏了掏耳朵,她一贯以端庄大气示人,从未做过这样的动作,只是她此时已经迷失了心智,听了羽林卫指挥使的话,她完全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他说,您杀了皇爷爷,要把您关进冷宫去。”小皇孙朗声说道。   皇后更加迷茫了,直愣愣地看着指挥使,“不治驾崩?死了?陛下他……死了?”   “是,陛下驾崩了,是皇后娘娘您杀死的。”指挥使恭敬地说道,“还请娘娘移驾,该去冷宫了。”   “死了,他死了……”皇后没有理会指挥使,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太好了,他死了,现在我的孙儿是皇上了!皇上,皇上你该登基了!哈哈,我的孙儿要登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豫王:天凉了,皇位该换人了。 第137章   皇上被皇后害死, 疯癫的皇后被关进冷宫,京都戒严。   到了晚膳时间豫王还没回来, 叶芊沉不住气了, 去了外书房打探消息。   书房里属下谋士已经得到了豫王派人传回来的消息,正在激动地讨论着接下来的事务, 见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一缝, 叶芊探头进来, 众人忙齐齐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垂手低头。   叶芊知道他们在忙, 也不进去打扰, 只朝着济平侯招招手,“爹爹, 你出来一下。”   “芊芊等急了?”济平侯大步出来,顺手把门关上, 低声笑道:“芊芊,你要做皇后了。”   “啊?啊?!”叶芊傻眼了。   看着宝贝女儿的呆样,济平侯低低地笑了,“宫里传来了消息, 太子被人所杀, 皇后刺激之下失了心智,把皇上推倒,皇上正撞在龙案一角, 就这样驾崩了。芊芊,你的豫王爷要做皇上了。”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婿是人中之龙, 心机深沉、行事缜密,目光长远又擅谋略,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登上了大位,女儿嫁到豫王府才两个多月,连年都没过,就从王妃变成皇后了。   叶芊担心地问道:“那言哥哥在宫里还安全吧?”皇上突然驾崩,混乱之下难免会出什么意外,她就怕有人趁机对豫王不利。   “他很安全,芊芊放心。”济平侯安慰道:“太子之事王爷早就知道,皇上就算不驾崩,按理也该病倒的,宫里宫外王爷都做了万全的安排,不会有事的。”再说,现在又没有别的皇子和他争位子,朝臣们对他又一向信服,皇后推到皇上,乃是十几位朝中重臣和乾清宫大太监亲眼所见,这件事没有任何可争议的地方。   叶芊放心了,“那爹爹进去吧,我没事了。”   “芊芊别担心,回去安心地等着就是。”济平侯叮嘱道。   叶芊点点头,她晕晕乎乎地回了主院,托着小下巴坐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吩咐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晚膳送到外书房去,菜色丰盛,却没有酒,现在是非常时刻,可不能喝酒误事。又让厨房多准备些豫王爱吃的饭菜,先温着,等着吩咐了再送过来。   她嫁进王府两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豫王没有回来陪她用晚膳,她自己一个人也没心思用,捏了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白珍和绿翡也知道今天有事,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王妃的脸色,应该没有坏事,两个丫头也不劝她用晚膳,只安静地守在外面。   叶芊手里的点心咬了一半,突然扔下,急匆匆地去了魏霁的院子。   “魏叔,魏叔!”魏霁的一幅雪梅画到了最后,就差几笔了,听到小丫头心急火燎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失了力道,一幅好好的雪中红梅就毁了。   叶芊也看见了,吐了吐舌头,“魏叔,别管画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皇上驾崩了!”   魏霁一惊,抬起头看着叶芊,叶芊用力点点头,“真的,我没骗你。”她飞快地把从济平侯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魏霁看向了皇宫的方向,那和豫王一模一样的凤眸中有亮光闪过,他的阿眉,这就要自由了吗?原以为要等两三年,没想到分开才两三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魏叔,你放心,言哥哥说话算话,他答应了的,说是母亲和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叶芊高兴地笑道:“魏叔,真是太好了!”   魏霁也笑了,“芊芊小心些,在外面可不能这么高兴,明天还要哭灵呢,芊芊无论如何也要做个样子出来。”   “啊——还要哭灵!”叶芊苦恼地皱起眉头,“我一点儿都不想哭,估计挤不出眼泪来。”   魏霁轻笑一声,“不怕,听说在帕子上抹上姜汁,需要眼泪的时候就在眼睛上一擦,眼泪就下来了。”   “太好了!”叶芊眼睛一亮,小手一摆,“那就没什么好发愁的了!”   “发愁什么?”门口传来萧言风的声音,他本以为自己这么晚回来,小王妃肯定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扑进怀里,没想到回到主院,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只有她咬过的半块点心扔在碟子里,问了人才知道她跑到这里来了。   “言哥哥!”叶芊激动地跑过来,上下打量一下,“言哥哥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萧言风顺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芊芊饿不饿?”   “饿了。我想等言哥哥回来一起用晚膳的,厨房里做了言哥哥喜欢的饭菜。”   “那送到这里来吧,咱们和魏叔一起用晚膳。”大局已定,还有些事情要商议一下,等用过晚膳他再去外书房。   “恭喜皇上。”魏霁深深地看了一眼萧言风,当年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他天天躲在凝玉宫书房的后窗下偷听他的哭声,明明是那么小个人,哭起来声音却大得很,后来他大了,常常跑到花园来淘气,他就躲在远处偷偷地看他,再后来,他不淘气了,却带了小丫头来,他还记得小丫头举着大剪刀让自己帮她剪葡萄的情形,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大了,做了皇上。   “魏叔还是叫我阿言吧,在您面前,我不是皇上,永远都是阿言。”萧言风也深深地看了魏霁一眼,两人对视片刻,彼此了然,就算不能明着相认,血脉是断不了的。   魏霁的心中又惊又喜,他没想到阿言会知道这个秘密,他本以为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和阿眉才晓得的,却不知道阿言是如何得知,不过,阿眉早就说过,儿子很是聪明,心思敏锐,什么事很难瞒过他的。   两人没有相认,叶芊却没有什么顾虑,对于魏霁和安眉,她真是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让他们明天就自由自在地在一起,尤其是那天听萧言风说了红痣和伤疤的事,她知道了萧言风和魏霁的关系,心里更是难受,好好的一家三口,就这样过了二十一年。眼下见两人别有深意地对视,却偏偏不肯打破默契,她有些忍不住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父亲。”   魏霁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芊,刚才她喊了什么?   叶芊大大的杏眼无辜地眨巴两下,“母亲马上就能自由了,以后和魏叔坐在一起,我要是一个唤母亲,一个唤魏叔,感觉会有些怪怪的,既然唤了母亲,不如也改口唤父亲吧,反正在我心里,魏叔才是真正的父亲。父亲,您不会嫌弃我吧,父亲~”   她唤得又娇又嗔,活像一个小女儿在向父亲撒娇,魏霁的心里酸酸涨涨,又欢喜又难过,连忙应了一声,“我怎么会嫌弃芊芊呢,芊芊要是唤我父亲,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叶芊又扭头看了看萧言风,“言哥哥,以后私下里我就唤父亲了。”   自己的小皇后可真是乖巧,简直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萧言风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好,以后私下里咱们就这么唤好了。父亲,今天咱们一家人一起用晚膳,等母亲也来了,咱们再正式庆祝。”他抬眸看向魏霁,这句“父亲”早在二十年前他就该喊了。   “好,好。”魏霁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两下,凤眸微微泛红。   虽然没有酒,三个人的晚膳也很丰盛,叶芊一直笑眯眯的,两个小梨涡淘气地跑了出来,她给魏霁夹了筷子鹿肉,“父亲,天气凉,吃这个暖身子呢。”   魏霁笑着吃了,“谢谢芊芊。”   叶芊朝着萧言风一挑眉毛,萧言风给魏霁夹了筷子嫩菜心,“父亲,吃鹿肉容易上火,也吃点儿菜心吧。”   魏霁笑着吃了,“谢谢阿言。”   用过晚膳,萧言风先送叶芊回了主院,又去了外书房,见他的属下和谋士以及济平侯。   次日一早,叶芊随萧言风一起入宫。从今日起,他们就要住在皇宫了,其实昨天萧言风也该留在皇宫的,可是他惦记着小丫头,执意回了豫王府,今日和小皇后一起过来,两人都安心些。   先皇后谋害先皇,已经被废关在冷宫,整个皇宫里只有一个玉妃一个雪嫔算是有封号的,其他都是些才人美人,玉妃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只好先执掌后宫,她不擅此事,不过有豫王送来的嬷嬷帮着,废后手下的女官见风使舵,也不敢为难玉妃,倒也没出大乱子。   叶芊跪在女眷最前面,好在是冬天,本来就穿得极厚,她膝盖上还绑着绿翡连夜做的厚垫子,跪在地上倒是不难受。   跪哭了一个时辰,叶芊起身去了偏殿,她得活动活动腿脚,顺便把母亲也叫过来,她招招手,一个宫女毕恭毕敬地过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虽然正式的登基大典要在半个月后举行,可萧言风已经成了皇上,她自然也成了皇后娘娘。   “去把济平侯夫人请来。”叶芊吩咐。   很快,孟氏就进来了,笑眯眯地行礼道:“皇后娘娘——”   “娘!”叶芊娇嗔地嘟起嘴,孟氏笑了,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芊芊才做了两个月王妃,就成了皇后了,以后管的事情更多,芊芊要受累了。”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个皇帝必然是有三宫六院的,到时候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受委屈了。宝贝女儿自小就和萧言风定了亲,这么多年,女婿是怎么宠女儿的,她可是看在眼里,真不知道到了一屋子莺莺燕燕环绕的时候,宝贝女儿能不能受得了。   叶芊给孟氏倒了一杯暖暖的油茶,“娘,喝杯茶暖一暖,你的腿上绑垫子了没有,我的先给你用吧,回头我让绿翡再做两个。”说是茶,其实是一碗面糊,这是萧言风特意吩咐了给她准备的,因为要给皇上守孝,按理前三天是不能进食的,至少人前也要做个样子出来,可小丫头不禁饿,萧言风就给她准备了油茶,把面粉炒香,里面还加了花生、核桃、芝麻什么的,虽说是平民百姓的食物,味道却很好,叶芊很是喜欢。   叶芊说着话就要掀起裙子把膝盖上的厚垫子取下来,孟氏忙拦住她,“不用,我有呢,昨晚就准备好了。”昨天济平侯很晚才回去,不过她得到皇上驾崩的消息还是比别人要早得多,当然提前做好了准备,这大冬天的哭灵,她还好些,至少早早就进了大殿,好多品级低的命妇要在外面冻很久。   母女两个在偏殿里喝了暖暖的油茶,又坐着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到大殿继续跪着。 第138章   当晚, 萧言风和叶芊住在了皇宫,不过他们没有住皇上和皇后的乾清宫和坤宁宫, 而是选了养心殿和凤仪宫。   叶芊把凤仪宫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住处了,又跑去把养心殿看了一遍, 这里是皇上的寝宫, “言哥哥,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吗?”叶芊很是遗憾,皇上和皇后各有各的寝殿, 她还是喜欢像王府那样住在一起。   “不, 我住芊芊的凤仪宫,这里就做书房好了, 以后有事也可以在这里传唤臣工。”萧言风拉着叶芊的手,“芊芊喜欢凤仪宫吗?”   叶芊点点头, “喜欢,言哥哥,这里是不是离凝玉宫不远,咱们去看母亲吧?”   萧言风也正有此意, 两人拉着手去了凝玉宫, 一路上,宫女太监都纷纷跪地,有大胆的悄悄偷看着年轻俊美的皇帝的背影, 只是皇帝的手却牢牢地牵着他的小皇后,两人是那样的和谐, 似乎根本就不可能容下别人。   安眉正在和嬷嬷商议接下来的事情,看见两人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下,笑道:“芊芊快来救我,这一天的事情就把我搞得头都大了。”要不是有嬷嬷帮着,她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差错呢。   叶芊一乐,“母亲从没处理过这些,难免生疏些,没事,有我呢,从明早起,让她们把事情都回到凤仪宫去。”她现在成了皇后,接手后宫中的事务也顺理成章。   安眉拉着叶芊的手,“芊芊跪了一天,累了吧?”   “不累,我时不时就去偏殿歇一歇,也没人敢管我。”叶芊东张西望一番,“母亲,难道一块点心都没有吗?我饿了。”虽然要禁食三天,但没人的时候也可以偷着吃一点的,不然又跪又哭的,谁能坚持下来。叶芊倒不是很饿,可她担心安眉没吃东西。   “有呢,我怕被人看见不好,就没让送上来。”说着,她起身去了门外,很快,就端着一盘点心进来了,都是叶芊爱吃的,玉带糕、栗子酥什么的。   叶芊欢欢喜喜地捏了一块栗子酥,“言哥哥,母亲,咱们一起吃,就当晚膳吧。”   萧言风和安眉都知道她的意思,三人坐在桌边,每人捏了块点心,慢慢咬着。   萧言风说道:“母亲,现在只有你和雪嫔的位份最高,雪嫔是我安排的人,我打算让她死遁,表面上悲痛欲绝主动殉葬,实际上悄悄地离开。至于母亲,想要怎样都行,端看您自己的意思,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太后,让魏叔假作大总管留在您身边,也可以像雪嫔那样死遁,想去哪里去哪里,我派一队人给您,保护你们的安全。”   安眉迟疑片刻,“我不想留在皇宫了……”这凝玉宫她真的住够了,也不想做什么太后,只盼着和魏霁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只是有些舍不得儿子和儿媳。   萧言风点点头,“那就做一个母亲悲痛病倒、不治而逝的假象吧,母亲可以从今天开始生病,过不了多少天就可以出宫去了。”   叶芊看看安眉,“母亲一旦死遁,就再也不能回皇宫来了,母亲,我舍不得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京都里置一个大宅子,母亲和魏叔要是在京都的时候,我和言哥哥还可以去大宅子看你们。”   安眉眼睛一亮,她本来也舍不得这两个孩子,现在这样安排正好,她和魏霁也许出远门,比如去江南走走,可要是从此彻底不见阿言和芊芊,她还真接受不了呢。   叶芊又看了看萧言风,“我和言哥哥可以先去豫王府,换辆马车再去母亲住的地方,应该不会暴露的,再说,现在言哥哥是皇上,我是皇后,咱们一家子都是最尊贵的身份,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萧言风笑着摸了摸叶芊的小脑袋,小皇后可真是聪明,“母亲,这样吧,明天我把魏叔送进来,你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次日一早,萧言风就把伪装成内侍的魏霁带进了凝玉宫,叶芊没顾上过来看,她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好在她处理后宅事务也有经验,又有冯嬷嬷和白珍绿翡帮着,忙活了一个早上,总算把一天的事安排完,胡乱塞了几块点心,就又去哭灵了。   跪了一个时辰,叶芊起身去了偏殿,正打算把母亲叫进来一起歇会儿,宫女过来禀报,“皇后娘娘,平郡王妃求见。”   平郡王妃?叶芊刚想说不见,突然犹豫了一下,“让她进来吧。”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平郡王妃细白的瓜子脸很是温柔,屈身给叶芊行礼,她本来以为叶芊肯定会说“一家人不用拘礼”什么的,没想到叶芊并没有开口,她只好把褔礼规规矩矩地做完,才听到叶芊的声音,“平郡王妃请起,不知有什么事呢?”   平郡王妃脸上的浅笑几乎挂不住了,一般人不是都先寒暄几句然后再慢慢进入正题的吗,哪有一上来就问什么事的,听起来好像在赶人似的,更何况,她也算是叶芊的堂嫂,两人的关系并不远。不过,也可能是叶芊年纪还小,人情世故不是很明白,才会这样吧。   不过没关系,她不知道怎么寒暄,自己会寒暄就行。“听说皇后娘娘已经接手了宫中事务,还要过来哭灵,一定很辛苦吧?”平郡王妃柔声问道。   叶芊道:“还好。”   平郡王妃嘴角抽了抽,决定还是放弃寒暄,尽快进入正题好了,“虽然说要禁食三日,可皇后娘娘还小,又要操持宫务,要是一点儿东西都不吃,可是会撑不住的。不瞒皇后娘娘,妾身也是个爱吃的,早上过来的时候藏了些点心,想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吃,又突然想到皇后娘娘肯定还饿着肚子呢,这才给您也送过来,好歹也垫补一下肚子。”   她说着话,掏出个油纸包来,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几块点心,一口一个的大小,做得十分精致可爱,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叶芊的目光在那点心上停留了片刻,并没有接过来,细嫩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平郡王妃先把点心收好,咱们去凤仪宫叙话。”   怕在这里吃会被人看见吧?平郡王妃大喜,自己应该是做客凤仪宫的第一人了,她小心地收好了点心,跟着叶芊出了偏殿。   凤仪宫在养心殿的后面,经过养心殿,叶芊停下脚步,想了想,“平郡王妃先随我去见一下皇上吧。”   她抬脚进了养心殿,平郡王妃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能见到新帝也不错,跟在她身后去了养心殿。   萧言风此时自然没在养心殿,叶芊早就知道,她不慌不忙地坐下,吩咐道:“去请皇上和平郡王过来,平郡王妃请坐,咱们稍等一会儿。”   平郡王妃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才十五岁的漂亮小皇后悠然自得地品着茶,不知为何,一阵莫名的恐慌从心底升起,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皇上日理万机,现在又正是忙乱的时候,妾身还是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急什么?”叶芊淡淡地说道:“既然来了,平郡王妃还是安心地等一等吧。”   平郡王妃自然不敢直接站起来走人,她如坐针毡,心里的恐慌慢慢蔓延开来,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叶芊请皇上过来,可能她有事要和皇上说,可她请郡王爷过来做什么?   难道她知道自己在点心里做了手脚?这个念头一起来就被平郡王妃否定了,不,不可能,这么隐秘的事,连自家郡王都不知道,叶芊怎么可能知道呢?   平郡王妃没有忐忑多久,萧言风就来了,他一路疾行,步子迈得极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他确实着急,自家的小丫头从来没有这样在忙乱的时候找过他,虽然听了传话的太监说了养心殿这边的情形,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不过一进大殿,他的心就放下了,叶芊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平郡王妃则强装镇定地坐在下首,显然小皇后没什么事。   后面跟着的平郡王夸张地喘了几口粗气,拍了拍胸膛,这才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平郡王请起吧。”叶芊看了看萧言风,“平郡王妃送了几块点心给我,味道似乎很好,我想着让皇上也来尝尝。”   平郡王妃心头一跳,平郡王有些莫名其妙,皇上自幼金尊玉贵,什么没吃过,只是几块点心,还值得兴师动众地把皇上叫来品尝,不过,自家王妃什么时候带了点心进宫,还是送给皇后的?   萧言风脸色微变,康公公可没他那么镇定,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上次自家小皇后去东宫,带回来平郡王妃的点心可是加了料的!   平郡王妃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办法,只好把那点心拿了出来,手上却悄悄用力,再把油纸包打开,几块点心已经碎了。她尴尬地笑了笑,“哎呀,竟然挤坏了,这下没法吃了,等明天妾身再带了新做的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品尝。” 第139章   看着平郡王妃手里碎掉的点心, 萧言风薄薄的唇角挂起一丝冷笑,“实不相瞒, 别人送的食物, 朕都是让人验过才敢吃的,平郡王和平郡王妃不要介意。”   平郡王妃松了口气, 他不吃正好, 今日逃过一劫, 下次可一定要慎重。平郡王却被当前这诡异的情形弄得莫名其妙,笑道:“那是应当的, 别说皇上身份尊贵, 就是我一个郡王而已,平时也不敢乱吃的。”   萧言风看了一眼康公公, “既然明天还有,好好的点心拿去验过就糟蹋了, 把今天这些碎了的拿去验一验,明天的就不用验了。”本来好好的点心,送给自己的小皇后时是好的,现在他到了这里, 却变成了碎渣, 不用想,这点心里必然加了能让女子绝子的药物。芊芊前世就被她这绝子药给害了,最后还真的让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位, 这一次,她休想逃过。   康公公知道皇上这是要严惩平郡王妃了, 他立刻上前,去拿平郡王妃手里的那包点心。   平郡王妃魂飞魄散,她这药虽然隐秘,但宫里的太医也不是庸才,难保不会看出来,慌乱之下,她抓起点心的碎渣塞到了嘴里,反正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绝子就绝子吧!   康公公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油纸包,展开一看,里面还剩了一半的点心渣呢。   叶芊好整以暇地看着平郡王妃仓皇地吞咽着口中的点心,这个人心肠可真是歹毒,害了太子妃,现在又来害自己,她是希望自己没有孩子,将来好让她的儿子当皇帝吧?   萧言风冷笑一声,平郡王傻了眼,他也不是蠢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面色变得难看无比,双目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王妃,“你在这点心里放了什么?”   “没、没放什么。”平郡王妃垂死挣扎,“妾身不过是……不过是不愿意被人这样怀疑罢了,好心送的点心,还要拿去让太医验过,妾身咽不下这口气!妾身吃给皇上看,有没有毒不就一下子清楚了吗?!”她说着话,就想去抢康公公手里的油纸包。   康公公怎么可能被她抢走,身子一转,平郡王妃扑了个空。   萧言风冷笑,“你确定这点心没有问题?”   平郡王妃点点头,“妾身亲手做的点心,自然确定,妾身愿意吃下所有点心自证清白。”   “呵。”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冷厉,“那这样好了,以你的两个儿子为注,如果这点心有问题,你这谋害一国之母的罪责,就让你的两个儿子来承担,朕想想,那就凌迟吧。康公公,让王府的鹿医正过来。”现在鹿医正还在王府没有跟进皇宫,宫里太医又不一定能认出她这点心里的药。   “不!”平郡王妃惨叫一声,她方寸大乱,心中天人交战乱成一团,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皇上是铁了心要验这点心,她不敢赌前来的正好是个庸医,认不出自己下的绝子药,万一验出来了,她的两个宝贝儿子该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难道真的让他们受凌迟之苦?而且,就算儿子顶罪死了,皇上和皇后也不会放过她的,郡王爷也不会放过她的。   “你到底在这点心里放了什么?!”平郡王快要急疯了,双手似铁钳一般,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快说!到底是什么?!”不用再让太医过来验了,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点心肯定有问题,他真没想到自己的王妃如此大胆,竟然敢给皇后下药,而且看皇后的意思,显然早就对她有所防备,难道她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还被皇后给察觉了?   “是、是——”平郡王妃终于崩溃了,她瘫倒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萧言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该死的女人,要不是看在平郡王的份上,也给皇家宗室留几分颜面,真该把她凌迟处死千刀万剐!她害的芊芊前世受了多少苦!   他全身都散发着冰寒之气,比外面屋檐下的冰棱子还冻人,康公公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生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言哥哥。”一声娇软的呼唤,让萧言风回过神来,扭头一看,他的小皇后正笑眯眯地招手,萧言风身上吓人的寒气立刻神奇地消失了,他走到叶芊身边坐下,“芊芊,怎么了?”   叶芊给他倒了碗油茶,塞到他的手里,“言哥哥肯定忙得没顾上喝水,喝点儿油茶吧,又暖肚子又好喝。”关键是还顶饱,一碗油茶就跟一碗粥差不多,她这两天既没受累受冻,也没挨饿。   平郡王妃的痛哭声中,年轻的帝王和他的小皇后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加了花生、核桃、芝麻的油茶,叶芊还煞有其事地点评着:“言哥哥,我觉得这里面的核桃特别好吃,而且,颗粒大一些更好吃,偶尔咬到的话觉得很香,要是太细碎了反而不好。”   萧言风笑道:“那下次让他们按照芊芊的想法再做来。”他的小皇后这样容易满足,一碗平民百姓常吃的油茶都能让她欢喜,她乖巧可爱从不伤害别人,却有人找上门来害她。   平郡王已经彻底绝望了,不管他的王妃下的是什么药,试图伤害皇上新婚的妻子,他们平郡王府已经完了。京都的人谁不知道,皇后八岁就和皇上定了亲,皇上有多宠她,不说别的,光看皇上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一心一意地等着和她成亲就知道。自己的王妃竟然试图谋害皇后,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   叶芊的一碗油茶吃光,平郡王妃也终于哭够了,她彻底平静下来,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妾身有罪。”   她垂着头,谁也没看,“妾身鬼迷心窍,想着要是皇后娘娘没有子嗣,而皇上又没有别的妃嫔,那皇上将来就只能过继个孩子来继承皇位,到那时,妾身生的两个儿子也有机会。所以,妾身在这点心里下了绝子的药物,皇后娘娘吃了之后,不会有任何不适感,但却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什么?!你、你简直是——”平郡王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理喻!”哪个皇上不是三宫六院的,就算皇上再喜欢皇后,也不可能不纳妃,到时候朝臣们也会奏请皇上选秀的,整个皇宫里都是皇上的女人,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害皇后做什么?再说,就算皇上为了皇后不肯纳妃,那等到皇后生不出儿子的时候,总不能再继续坚持下去吧。一个平头百姓没有儿子还会急眼呢,更何况一国之君。   平郡王妃的头重重地磕在青石地面上,“妾身所做之事,平郡王府中其他人并不知晓,妾身自知犯下了滔天大错,愿意受任何处罚,就是凌迟也甘愿,只求皇上和皇后娘娘放过平郡王府,放过郡王爷和我的两个儿子。”   平郡王在她身边跪下,以头触地,“夫妻一体,她做下的事情,微臣愿意一同承担,只是稚子无辜,求皇上放过臣的两个儿子。”他的王妃想要害皇后绝子,就算把平郡王府一窝端了都合情合理,现在他不求自保,只求能留下两个孩子。   萧言风扭头看叶芊,“芊芊怎么想?”   叶芊眨眨眼睛,“嗯,我喜欢他说的‘夫妻一体’这句话。”   萧言风笑了,“你们两个先回平郡王府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平郡王有些傻眼,这算是什么处置?自己到底是能活不能?平郡王府会不会被灭门?   萧言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平郡王要多保重身体,现在天寒地冻,听说有人不注意保重身体,生了病也没在意,结果连命都丢了,现在朝堂上事情正多,朕还指望着平郡王多多出力呢,到时候你要是想病了想请假,朕可是不准的。”   平郡王妃的身体猛地一颤,平郡王倒是松了口气,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皇上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自己是能活的,可是妻子却只能“病逝”了。他既生气妻子胡作非为惹来滔天大祸,又庆幸自己和孩子不用死,平郡王府逃过一劫,同时,心里又万般不舍。纵然王妃异想天开自寻死路,可她也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温柔贤惠、相夫教子,替自己把郡王府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外面和贵夫人们交际,他一向对她又敬又爱,若是没有出今天的事,他原本是要和她恩爱到老的。   平郡王站了起来,平郡王妃却爬了半天都没能起身,平郡王叹了口气,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见她身子软成一团,根本没法走路,平郡王搀扶着她出去了。   次日,平郡王妃没有来哭灵,说是病了。有刻薄的夫人很是鄙夷地说她定然是在躲懒,连跪三天,娇气的郡王妃受不了,就假托生病来逃避,这种说法引起了很多人的认同。不过,让她们没有想到的是,郡王妃是真的病了,因为没几天,她就病逝了。   郡王妃死后,平郡王心灰意冷,说是留在京都只会思念亡妻,乞求皇上把他派到边远之地,他和儿子们永远都不想再回到京都了,皇上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主要是帝后日常,包括生包子。   接档文《春棠花娇》求收藏,七月开文。   ps:最近渣容有点事,每章字数会有些少,抱歉。 第140章   太子的死本来是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 弄不好会动摇国之根本,结果先皇紧接着驾崩了, 还是被皇后杀死的, 这可比太子之死更加耸人听闻,之后, 皇上仅剩的唯一皇子豫王爷即位, 这下谁也顾不上关注太子的事了。   二萍、三萍做为杀害当朝太子的凶手, 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看守最严密的地方,只待办完先皇的葬礼之后再行审理。   只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刻, 刑部大牢竟然也出了纰漏, 不知为何,关押二萍三萍的牢房竟然起了火, 牢房里虽然没有床铺帐幔,但地上铺着一层厚稻草, 这些稻草烧了起来,竟然将二萍三萍烧死了,还烧了个面目全非。   萧言风说恐怕是太子的人一时激愤下的手,不过这两女杀了太子, 就算被烧死也是罪有应得。皇上都这么说了, 群臣们自然也就这么认同了,太子是被两个女童杀死在自己别苑,这件事颇为耐人寻味, 往细里想难免会让人觉得惊悚恶心,再加上现在豫王已经即位, 也没人想要为太子鸣冤了。杀人凶手死在刑部大牢,太子一案就这样了结了,只有刑部几个人被萧言风降职处置了。   叶芊也听说了这件事,叹了口气,“言哥哥,那两个小女孩也委实太过可怜,她们是替姐报仇,太子那种人渣早就该死,也不知道是谁烧死了这两个孩子,不过,她们要是活着的话,死法恐怕比烧死还要惨烈。”她都纠结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该庆幸,谋杀当朝太子,最轻也要判个凌迟吧,虽然在她看来,毫无人性的太子才应该凌迟。她想起曾经太子还试图把她引进没人的院子,心里顿时一阵恶寒。   “她们没死。”萧言风紧挨着她坐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两个孩子是我手下的暗卫,杀死太子即是替姐报仇,也是完成任务。我已经派人把她们从刑部大牢换出去了,烧死的那两个是从乱葬岗偷来的尸体。”像这种十来岁的孩子死了,讲究的人家是不能葬在祖坟的,或者也有没钱安葬的,都是扔到乱葬岗,他派人找了两具个头差不多的尸体,把二萍三萍替换了。   叶芊眼睛一亮,抬头在他的俊脸上亲了一下,“言哥哥,你总是这样周到细致,我的言哥哥是个顶顶温柔的人。”谁说他嚣张跋扈,他明明有一颗最柔软的心,像这种完成任务进了大牢的暗卫,很多人都是舍弃了,还有可能会亲自灭口,萧言风却不嫌麻烦地把她们救了出来。   萧言风漂亮的长眉轻挑,“不仅如此,我还给了她们一大笔银子呢,让她们自由地生活去了。”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人,真是,什么叫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他。叶芊有些好笑,不过他的温柔确实值得奖励,她凑了过去,在他的薄唇上轻轻一吻,本打算蜻蜓点水、一触既离,却不妨被他一把按住了后脑勺,叶芊顿时进退不得,她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长长的睫毛刷在他的眼睑上,突然狡猾地一笑,小嘴巴微张,含住了他的唇,学着他平常吻她的样子,吮吸摩挲了两下,还用小舌尖在上面扫来扫去的。   “嘶。”萧言风倒抽了一口凉气,小皇后如此撩拨自己,他怎么可能忍得住,当下双臂将她紧紧地环在怀里,舌尖霸道的攻了回去,叩齿入关,攻城略地,肆意地在她的领地上巡视,品尝着她的甜蜜。   不知何时,叶芊被他压在了软榻上,他的大手也在她身上悄悄地探索着,不小心碰到了她腰间的痒痒肉,叶芊“咯咯”笑了起来。   萧言风抬起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叶芊却环住他的脖子,贼兮兮地笑道:“言哥哥,你是不是快要忍不住了?怎么办,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为先皇守孝的呀。”说完,她还恶劣地扭了扭腰,磨蹭着他那不听话的部位。   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小皇后,萧言风咬了咬牙,“芊芊,皇帝守孝是以日代月,我只需要守孝二十七日就行,芊芊等着,过不了多久,哼哼……”   叶芊顿时笑不出来了,完了,他平时收敛着,她还觉得勉强承受,要是他放开手脚,那还了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叶芊一脸的得意瞬间换成了可怜兮兮的陪笑,“言哥哥,言哥哥最温柔了,肯定舍不得磋磨别人的。”   “嗯,磋磨别人我会心软的。”萧言风点点头,黑漆漆的凤眸幽暗,“可是有时候我很想磋磨芊芊,看着芊芊眼泪汪汪地求饶,听着芊芊娇娇软软地喊着言哥哥,小嘴巴半张半合,小脸蛋潮红一片,我只想把芊芊……欺负得更狠些。”   求饶没有用,叶芊想为不久后的自己哭一鼻子……   先帝下葬当日,皇宫中的雪嫔自尽了,她撞柱而死,血流了一脸,那张让皇上迷恋了一两个月的脸都脏污了。那些曾经嫉妒她的美人们都有些害怕起来,生恐自己也会殉葬,好在,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提殉葬的事。   众人都暗道先帝没有白宠她,这样也好,先帝去世之前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下她能继续陪伴先帝了。   先帝下葬之后,害死了先帝的废后自然也不能放过,朝臣们群情激昂,吩咐要求严惩废后,杀害一国之君,白绫三尺或者毒酒一杯都太便宜她了,应该凌迟处死才是。   萧言风叹道:“她毕竟是先皇后,乃是朕的嫡母,这么多年贤良淑德,掌管后宫也未有纰漏,还是给她留一丝颜面吧,白绫或者毒酒也可以了,任她选一样吧。”   众朝臣纷纷称颂皇上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又有人提出,“皇后当时拉着小皇孙说‘皇上你要登基’了,乃是大逆不道之言,没准她是和东宫联手,故意害死先皇,想让皇孙即位,这样的话,东宫也不能放过。”   萧言风道:“先皇后当时听说了先太子被人杀害,刺激之下失了心智,所以才会口出狂言,朕想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小皇孙是朕的皇侄,稚子无辜,东宫众人也没有什么罪责。”他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不仅是东宫,还要原来瑞王、康王的孩子,只要老实本分地做好他们的郡王郡主,不来找他的麻烦,那他也不会为难他们的,一份皇家宗室该有的体面和俸禄,他都会给的。   大殿之上又是一片歌功颂德的称颂之声。 第141章   先帝逝后半个月, 萧言风举行了登基大典,正式称帝, 随后又过了半个月, 就举行了皇后的册封大典。   天还没亮,叶芊就被叫了起来, 沐浴梳妆, 头上戴沉甸甸的九龙四凤冠, 身上穿深青底五色翟礼服,幸好是冬天, 不然这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加在身上, 还不知道多热呢。   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从奉先殿出来, 这册封大典才算完成了。   和萧言风手拉手回到凤仪宫,叶芊迫不及待地晃晃脑袋:“言哥哥, 快点帮我把这头冠取下来,压得我脖子都酸了。”   萧言风一笑,忙小心地九龙四凤冠取下,在手里掂了掂, 笑道:“果然够重的, 皇后辛苦了。”   叶芊拿起自己的宝册金印看了看,拉过萧言风的手,用金印在他手背上压了一下, “喏,盖上我的大印, 就是我的人了。”   “是你的,我的皇后。”萧言风凑到她耳边,暧昧地低声道:“今晚,我将竭诚为皇后效力。”   ……这人!叶芊白了他一眼,“快点传午膳上来,我饿了,歇过午觉,咱们去看母亲吧。”   安眉现在成了太后,废后已经伏诛,雪嫔“自尽身亡”,这宫里就只有她位份最高。安眉还住在凝玉宫,其他先皇的才人美人们都挪到了离养心殿最远的宁安宫,整个皇宫里显得空荡荡的。   太后自从先帝下葬之后就“病”倒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有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用过午膳,叶芊美美地歇了一觉,萧言风取过一旁搭着的斗篷给她披在身上,灵活的手指把系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又把风帽给她罩在头上,确定小皇后不会冻到,这才拉着她去了凝玉宫。   “母亲。”叶芊左右看看,凝玉宫摆着的东西没什么变化,其实安眉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这凝玉宫虽然奢华无比,但这些昂贵的珠玉之物她并非真心喜欢,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此次离开,这些东西她一样都不会带走,只把魏霁送的东西带上就行了。   “芊芊来啦。”安眉躺在床上,朝着叶芊招招手。   叶芊坐到她的床边,“母亲再忍忍,明天您就不用再装病了。”连着躺了这么多天,也够难受的,好在他们约好了明天就让安眉“病逝”。   “没事。”安眉笑道:“也就有人的时候我躺着,没人我就起身了。”   萧言风也坐了过来,“母亲,那个宅子我已经安排好了,里面服侍的人都是我的亲信,丫鬟、婆子、管家、护院都有,母亲和魏叔就做一对悠闲有钱的富商夫妇好了。还有,那宅子和豫王府离得很近,就隔着一条胡同,左右邻居我也买下来了,住的都是我安排的护卫,安全是绝对没问题的,以后这两队护卫就专门保护母亲,母亲要是出远门也把他们带上。”他总要做好万全的准确,前世他们两个都早早地撒手人寰,今世可不能让悲剧重演。   安眉笑道:“阿言有心了。”她这个儿子什么事都能安排妥当。   “母亲,得空了我就去看你们。”叶芊恋恋不舍地拉着安眉的手。   萧言风补充道:“母亲要是想我和芊芊了,就让那宅子的管家给我送信,我们两个就过去看您,要是有什么事,也让那管家给我传话。这京都没人认得魏叔,母亲从来不参加宫中宴会,除了宫里的人,也没人认得母亲,你们尽管随意走动,想去哪里游玩都可以,不会有事的。”   三个人依依不舍地说了半天,萧言风和叶芊才回了凤仪宫。   次日一早,凝玉宫传来噩耗,太后薨了。   皇宫中少了一位太后,离豫王府不远的魏宅,却多了一位魏夫人。   “霁郎!”安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了魏霁,他穿着一身淡青色家常袍子,墨发挽起,插着一枚白玉簪,长身玉立,清隽儒雅,如芝兰玉树一般,一如当年初见之时。安眉的眼中迅速泛起了泪光,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他的本来样貌了。   “阿眉。”魏霁大步走来,一把拉住安眉的手,“阿眉,到家了。”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他们两个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家。   “夫君!”安眉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进了魏霁的怀里,她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很快就弄湿了他的衣襟。   魏霁双臂紧紧地抱住她,“阿眉,我的阿眉。”他还以为余生都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他的下巴在安眉的头上蹭了几下,“阿眉,哭吧,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里是咱们的家,你想怎样都可以。”   安眉哭了片刻,仰起脸来,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夫君,带我看看咱们的家。”   “好。”魏霁一笑,牵着她的手,从前院开始,慢慢地给她介绍,书房、会客室、花园、花房、主院……这宅子虽然没有豫王府大,不过也比一般的民宅大得多,萧言风知道魏霁喜欢花木,特别挑了花园大的宅子,此外还特意建了个花房,里面有各种珍稀的花卉。   主院是五间的正房带两侧耳房,抄手游廊连着倒座和东西厢房,看了书房,又回到卧房,窗下摆着一张软榻,此外还有梳妆台、圆桌、衣柜,花鸟大屏风后面是一张拔步床,家具都是花梨木的,一般富贵人家常用的木头。   魏霁牢牢地握着安眉的手,“阿眉,还喜欢吗?”他早来些天,这主院是他亲手布置的,按照二十年前他们刚成亲时所住院子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喜欢,只要有霁郎在,我都喜欢。”就算凝玉宫花园中那个简陋的小屋,因为有他,也是她二十年来最喜欢的地方。   魏霁的凤眸温柔地望着她,“阿眉,以后这就是咱们在京都的家了,阿眉不是喜欢江南吗,等咱们去了江南,也置办一处这样的宅子,想小桥流水了就在江南住一段时间,想孩子们了就回来住,你说好不好?”   “好。”安眉笑得眉眼弯弯,“夫君,我好欢喜。”这是她二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阿眉,我也好喜欢。”魏霁深深地看着她,头越来越低,火热的唇终于碰到了一起…… 第142章   萧言风成了皇上之后, 比起以前来反倒更轻松了,先帝在的时候, 他不仅要早朝, 还要批阅奏折,之后还要去关注一下六部有没有什么事情, 现在他只需要上早朝和批奏折就好了, 要是没有什么大事, 奏折只需要一个时辰就批好了,一般午膳前他一天的事情就办完了, 然后他就可以去凤仪宫陪自己的小皇后了。   叶芊成了皇后之后, 比起在豫王府时更忙碌了,不光是后宫的事务比豫王府要多, 还有宗室勋贵的夫人们会来求见,有时候是有事, 有时候只是来给她问安而已。   此时正是年底,是亲朋好友间互送年节礼的时候,当然没人往皇宫里送年节礼,不过叶芊做为皇后, 是要给宗室勋贵人家送的, 这是她的赏赐。   除了熟悉的人家,叶芊当然最精心的就是济平侯府,此外, 她给二房和叶询也有赏赐,叶询代表的是叶家三房, 而二房则是做个样子罢了。   不料,次日齐氏就来求见了,自叶芊成亲后,这个二婶还是第一次来求见,想了想,叶芊就让人把她带来了。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齐氏低着头,不敢看两边金碧辉煌的宫殿。她以前在侯府掌家的时候,借着带叶芊参加宴会的名头,也进出过高门显贵之家,只是从未像今天这样胆怯和后悔。   她是真的后悔了,真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有一天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早知如此,她当年就该对她贴心贴肺的好才是。看看叶芊现在和二房的关系,再看看她对三房过继的叶询,齐氏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孩子,就因为过继到了三房,她就对他那么好,要是当初她们四个姐妹亲亲热热的,到现在芙姐儿还有什么好愁的?   “民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齐氏不敢大意,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二婶请起吧。”叶芊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二婶请坐。”   齐氏腰板挺直,小心地坐在锦凳的边上,她也知道叶芊忙,不敢磨磨蹭蹭地耽误,寒暄问候了几句就直奔主题,“民妇实在是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这才来求皇后娘娘,您也知道,芙姐儿她进了东宫,前阵子民妇偶然见了她一面,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现在先太子已经去了,民妇想把她接回家中调养一番,只是郡王府不同意,这才想求皇后娘娘通融一下。”   叶芙?说起来,叶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上次见的时候,确实是骨瘦如柴。叶芊细白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片刻,她想起叶芙第一次见太子时,那时自己才八岁,叶芙也才十二岁而已,遇上太子那个人渣,想必受了不少的折磨吧,就算她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到现在过去了七年,她受的惩罚也够了。   先太子活着的时候,东宫戒备森严,叶芙连家人的面都不能见,还要托她传话,只说自己一切都好。现在太子死了,太子妃带着儿子搬离了东宫,因为皇孙算是郡王,萧言风指了个府邸做郡王府,一家人住了进去,叶芙也就跟着过去了,看来二婶是在郡王府见过她了。   “大姐姐算是郡王府的人,既然郡王府不同意,她是不能离开郡王府的。”齐氏的眼神顿时变得绝望,如果叶芊不肯帮忙,那叶芙就只能死在那里了,看她那个油尽灯枯的样子,真是熬不了多久了。   叶芊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可以劝劝大嫂,既然先太子已经不在了,大姐姐又没有子嗣,再说只是回家调养,又不会另嫁旁人,于先太子的名声也无碍,也许大嫂她会同意的。”   齐氏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是是是,只是回家调养,绝对不会另嫁旁人,民妇敢保证,请皇后娘娘和先太子妃放心。”只要芙姐儿能活就行,她也不指望大女儿还能嫁给别人,连蓉姐儿她都不逼着嫁人了,由她在闺中自在去,更何况芙姐儿呢。   过了两日,叶芊请了先太子妃过来。   对于叶芊,先太子妃是又恨又妒,要不是太子出了事,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位子,应该是自己坐才对,没想到却被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给抢走了。而太子出事,十有八|九是萧言风下的手,把太子除了,他就成了唯一的皇子,顺理成章地做上了皇位,都没有人跟他抢了。   估计皇后找自己是为了叶芙的事,皇上和皇后就是自己的仇人,她暗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管皇后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叶芊看了看她脸上愤恨倔强的表情,抿了口茶,“大嫂搬到了郡王府,可还习惯?”   “比起东宫差远了,勉强住吧。”她冷哼哼地说道。   叶芊的嘴角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哦?看来大嫂对皇上指的府邸很不满意啊,要不我跟皇上请示一下,让小郡王自己指个地方住?也许他喜欢这皇宫?”   先太子妃心头一跳,脸顿时白了,脑子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太子已经去了,留下她和儿子,难道她还能和皇上对着干不成?对皇上指的府邸不满意,自己是有多大的脸?让小郡王自己指地方住,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孙了不成,先皇后就因为“太孙要登基”这句话可是差点被说成谋逆呢。   叶芊那句“也许他喜欢这皇宫”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了!先太子妃懊恼地真想给自己来几个耳光,她真是糊涂了,不管太子是不是皇上杀的,至少他没有赶尽杀绝,给儿子留了一条活路,但要是自己不知好歹,恐怕连这条活路都要断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妾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那郡王府清雅幽静,妾身十分喜欢,正想当面拜谢呢。”她的脸上挤出个笑脸来,“郡王还小,妾身照看他已经很吃力了,偏偏叶奉仪又病了,妾身真是分身乏术,听说叶奉仪家里也还过得去,不知道能不能让叶奉仪回家去养病?”   “只要她在家中安心养病,没有别的事端,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叶芊手里的茶放下了。   先太子妃欢喜道:“哎呀,那真是帮了妾身的大忙了!”   次日,形容枯槁的叶芙被接回了自己家,母女两人抱头痛哭,叶蓉和白竞霜也抹了眼泪,叶础眼眶微红,暗道:幸好四妹妹做了皇后,大妹妹还来得及养好。 第143章   到了年底, 官衙就大休了,要一直到正月十七才开衙。   “芊芊想去哪里玩儿?”萧言风握着叶芊的手, 这是成亲后他第一次休假, 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她,往年休假的时候, 她还不是他的妻, 最多来王府小住几日, 却不能天天相伴,这次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叶芊想了想, 皱眉道:“天寒地冻的, 也没什么地方可玩儿啊。要不,咱们去看母亲吧?”外面冰天雪地, 出去玩儿也太冷了,再说, 她也好久没有见过魏霁和安眉了。   萧言风一笑,“西山上建了个皇家别苑,里面有温泉,咱们和母亲一起过去住几天好了。”   叶芊欣然同意, 自从安眉离开皇宫, 她忙着接手宫务,还有太后“葬礼”之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帝后出行过于引人注目, 所以他们和安眉魏霁是分开走的,萧言风和叶芊先到了皇家别苑, 安眉魏霁随后才来,两人下了马车,就见叶芊披着厚厚的斗篷,和萧言风站在那里等他们。   “怎么在外面等,多冷啊。”安眉心疼地摸了摸叶芊的脸,果然有些凉了,“快进屋。”   “好久没见,我想父亲母亲了。”叶芊挽住安眉的胳膊,“父亲母亲在新宅子住的习惯不?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放心,新宅子好得很,我很喜欢呢。”安眉笑道,她是真心喜欢,这是她二十年来最舒心的日子了,温馨的家、最爱的夫君,她仿佛回到了新婚的那几天。   进了屋,两人去了斗篷,叶芊倒了几杯茶,“外面冷,父亲母亲喝杯茶暖暖身子。”萧言风和魏霁也坐了过来,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叶芊左右看看,抿着唇一笑,她觉得安眉更好看了,以前在宫中是个珠环翠绕的冷美人,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却像个富贵人家的夫人了,和魏霁坐在一起,很是和谐。   “阿言,芊芊,”魏霁抿了几口茶,“等开春暖和了,我们两个想去江南走走,要是好的话,也许会留下住一段时间。”   萧言风点点头,“父亲母亲尽管去,要是有什么事,就让管家传信。”他安排的都是忠信可靠之人,再加上两队护卫,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有问题的。   一家人一起用了午膳,歇过午觉,叶芊就兴冲冲地去温泉池了,萧言风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   “言哥哥。”叶芊皱起眉头严肃地看着他,“言哥哥去别处,不许和我在一起。”一起的话,他肯定会不老实的,可这里还有两个长辈在,她可不想闹出什么笑话来。   “没有别处了。”萧言风苦恼地说道:“还有一个温泉池,可是父亲母亲也要用啊,难不成让我挤到那边去?”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萧言风叹了口气,“芊芊不要我,那我不下水好了,就坐在旁边等着芊芊离开了我再下去。”   叶芊哼了一声,决定不理他,穿着中衣下了水,热热的温泉让她感觉浑身舒坦,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芊芊,水烫不烫,水里舒服吗?”萧言风眼巴巴地望着她。   “舒服。”叶芊点点头。   萧言风可怜兮兮地问道:“什么感觉,和咱们豫王府的池子感觉一样吗?我都好久没有泡过这么大的池子了,唉,好想念啊。”凤仪宫并没有这样大的池子,他趁着这次出来,已经让人加紧动手,在净房旁边加盖上一间,做一个和豫王府一样的大池子。   堂堂一国之君做出这样委屈的表情来,叶芊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疼了,招招手,“言哥哥也下来吧,舒不舒服,还得自己亲身感觉才知道。”   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的小皇后就是这样心软,总是愿意迁就他。   泡了一下午的温泉,通体舒泰。晚膳是四个人一起用的,萧言风和魏霁喝的是梨花白,叶芊和安眉喝百花酿,两人的脸上都泛着娇红,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一模一样的凤眸中都有些意味深长。   过了二十年,一家人终于能坐在一起,四个人都有些激动,叶芊和安眉酒量浅,一顿饭用到最后都有些醉了,两人笑眯眯地你看我、我看你,傻乐不停。   萧言风和魏霁无奈地叹口气,各自把自己的娇妻抱走了。   ……   到了阳春三月,魏霁和安眉离开了京都,叶芊和萧言风都没有去送,帝后出行太过瞩目,容易把两人给暴露了,所以,富商魏老爷和魏夫人悄无声息地去了江南。   叶芊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后宫中只有她一个皇后,上面没有能压在她头上的太后,下面没有莺莺燕燕的妃嫔,没有人敢给她添堵。   萧言风就不一样了,一波又一波的朝臣们向他谏言,要他广选秀女以充盈后宫,后宫中不能只有一位皇后娘娘,更何况皇后甚至都没有为皇家诞下子嗣,现在皇上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   重回户部的济平侯叶承源担忧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他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历朝历代,皇上向来是三宫六院,一般除了皇后,还会有贵妃、贤妃、淑妃什么的,先帝就算是封妃少的,皇后之外只封了淑妃和玉妃,但是他的才人美人可不少。以江山社稷的角度来说,他也觉得皇上应该早日有皇子,可皇后是他的宝贝女儿,他只盼着她能一生平安喜乐,怎么想也不愿意皇上把一堆美人纳入宫中,给女儿添堵。   萧言风前世就有过这样的经验了,这些人的心思他也明白,并不是单纯地让他选秀,而是想把自家的女儿送入皇宫。家族里的女儿本来就是培养出来联姻的,能与皇帝联姻那当然就赚大发了,要是能赶在皇后前面生下皇子,那就更不得了了,也许将来还能一步登天呢。   前世情况那样艰难,叶芊一直没有子嗣,他都能坚持住不纳妃,最后宁可过继了平郡王的二儿子,都没有往宫中添一个女人。今世就更不可能了,所有奏请他选秀的折子都驳回了,他还吩咐了宫人,这种选秀的风言风语不可传入皇后的耳中,他不想让自己的小皇后为了这种事情心情不快。   可叶芊还是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主要是帝后日常,包括生包子。   接档文《春棠花娇》求收藏,七月开文。   ps:最近渣容有点事,每章字数会有些少,抱歉。 第144章   选秀的消息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将叶芊平静的心湖打乱了。   萧言风不止一次地说过,今世有她就够了,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成亲前他一直没有侧妃,连通房丫头都没有, 他的院子里只有内侍, 没有丫鬟, 能做到这样极致的男子,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   如果两人继续在豫王府住下去, 叶芊相信他也会信守承诺, 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他成了皇上,一个皇帝怎么能只有一个女人呢?一个皇帝怎么能没有儿子呢?   萧言风回到凤仪宫的时候, 就见自己的小皇后托着下巴凝神想着什么,细细的眉头皱着, 粉红的唇瓣抿着,好似十分苦恼。   “芊芊在想什么?”萧言风坐在她身边,把她的小手拉过来,捏在手里。   叶芊表情严肃地看着他, “言哥哥, 咱们平时都那么努力了,怎么还没有小孩子呢?难道不够吗?”除了她不方便的时候,萧言风从来不肯落空的, 为什么到现在了她还没有身孕,不会是自己有什么隐疾吧?   “咳咳。”小皇后语出惊人, 萧言风差点呛到,大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够了,这样已经够多了,芊芊别急,这小孩子的事是缘分,等母子缘分到了,他自然就来了。”顿了一下,他的俊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当然了,要是芊芊觉得不够,我会更加努力些的。”要是他的小皇后准许的话,他可就不克制自己了。   “认真点儿。”叶芊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言哥哥,你说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要让鹿太医过来诊脉看一看?万一,我是说万一,也有别人有平郡王妃那种绝子的药,而我又不知不觉地着了道……”这世上有些东西防不胜防,当年在侯府的时候,母亲不就着了道吗,谁能想到一个燕窝粥和一个熏香合起来就是害人的毒|药呢。   萧言风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不会的,芊芊别瞎想!”他可怜的小丫头,前世可不就着了道吗,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苦涩的药汁喝着,长长的银针扎着,可到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看他这样紧张,叶芊也不好再说了,她乖巧地伏在他的怀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结实的后背,“言哥哥,我不想让你选秀,世人说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应该主动为夫君纳妾,可我不想做那样的女子,我一点儿也不希望言哥哥身边有别的女人。”这一点儿她早就想明白了,宁可不要这名声,宁可被人指责为妒妇,她也不会为萧言风纳妾的。   “芊芊放心。”萧言风在她柔软的发顶亲了一下,“我不会有别的女人的,我这一生,有芊芊就够了。”   叶芊沉默了片刻,“言哥哥,就算咱们一时没有孩子,言哥哥也别着急,咱们多试试,也许就有了。或者让鹿太医过来看看,有什么药可以吃的,我也愿意吃。万一……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我、我也同意言哥哥选秀……”叶芊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她可以稍稍任性些,让他多等等,可总不能真的让一个皇帝没有子嗣。只是一想到那情形,她的心就像扎满了钢针一样疼。   萧言风的心也疼了,他的小丫头最怕苦药,此时却想主动让鹿太医过来开药,他的小皇后明明最善妒,此时却考虑着到最后让他选秀。他明明吩咐了不要让选秀的争议传到小丫头耳朵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他把叶芊紧紧地抱在怀里,“芊芊,乖,不会选秀的,就算咱们一辈子没有孩子,可以过继一个,但绝不会有别的女人,芊芊放心。”   “可、可过继来的,都和言哥哥没有关系……”叶芊的声音苦涩,她刚才也想了过继,可萧言风是魏霁的儿子,过继的话也只能在皇室中选,那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萧言风一愣,确实,他倒忘了这茬,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有什么,就当拿来的又还回去了呗。芊芊别想这些了,我听说要心情愉快,这样才更容易有小孩子呢。”   “啊,真的?”叶芊睁大眼睛,“那咱们传膳吧,我一吃好吃的,自然就心情愉快了。”   萧言风轻笑一声,吩咐人多上几道菜,一般除了定例,御膳房还会额外准备好多,免得主子突发奇想。皇上的话一传过来,立刻就有平时双倍的菜色送了上来。   叶芊夹了筷子嫩菜心慢慢咬着,不知为何,看见这满桌的佳肴,她心里还是闷闷的。   萧言风把一块鱼肉小心地剔干净,送到了叶芊的碗里,“芊芊尝尝,你平常最爱吃的。”   叶芊一点儿都不想吃,不过萧言风给她剔好的,可不能辜负。她夹起来放到嘴里,刚咬了一口,脸色大变,身子一扭,“哇”的一声吐到了一旁。   萧言风魂飞魄散,猛地推开椅子,扑过来把她抱住,大喊道:“传太医,传鹿太医!”   他们用膳是不要人服侍的,白珍绿翡和康公公都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不对,连忙进来,见自家小皇后吐了,康公公吓了一跳,拔腿就冲了出去。   叶芊胃里一阵翻涌,她还没吃几口,肚子里没什么东西,连黄水都吐出来了。萧言风脸都白了,小心地给她拍着后背,“芊芊,再忍忍,鹿太医马上就来了,别害怕,有我在呢。”   鹿太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拔足狂奔过了,康公公一手拎着他的药箱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凤仪宫。一路上的太监宫女见平时四平八稳高高在上的康大总管拉着太医飞奔,顿时猜测起来。   鹿太医顾不上擦汗,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心跳,连忙给叶芊诊脉。   诊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小王妃,啊不,小皇后这是喜脉。”喜脉明明是好事嘛,这些人搞得这么吓人做什么,害得他以为小皇后被人毒害了呢,一路上边跑边想着各种解毒的法子。   喜脉?叶芊和萧言风茫然地对视一眼,两人还有些傻傻地没有反应过来,康公公已经蹦了起来,“哎呦,我的小主子喂!”不枉主子勤勤恳恳地努力了这么久,他的小主子终于来了! 第145章   “芊芊, 你、你有身孕了!”萧言风震惊地看着叶芊的小肚子,那里平平的, 看不出一点儿迹象, 却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他们两世才盼来的孩子。   叶芊还有些茫然,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就有了?刚才她还黯然神伤呢, 吃了几口饭就有了?   萧言风张开双臂,正想把她抱住, 却突然停下了, 不行,万一自己力气太大, 伤到孩子就糟了,他兴奋地在屋里转了两圈, 又猛地看向鹿太医,“皇后她刚才吐了,她会一直这样吗?”要是不能吃东西,将来哪有力气生孩子?   “孕吐是正常的。”鹿太医黑亮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失了分寸的皇上, 他还没见过这样慌张的萧言风, “女子有孕之后,口味也会发生变化,小皇后不喜欢吃的就不要勉强, 先观察两天,如果不是吐得太厉害, 微臣觉得不吃药为好。”   他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有些东西是十分忌讳的,像是麝香、红花等等,万万不能接触到。”   “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你都一一写下来,我仔细看看。”萧言风想了想,“不行,从现在起,你就住在偏殿吧,芊芊要吃的东西你一律看过,没有问题了再吃。”冯嬷嬷也是个中高手,但芊芊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能太过操劳,这繁杂的宫务还要让冯嬷嬷帮着处理呢。   按理说太医是不能住在内宫的,更不能住在后妃的偏殿里,但鹿太医心思单纯没有这样的概念,康公公是只要自家小皇后和小主子好就行,谁敢乱嚼舌头就别想混了。   叶芊有了身孕的消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朝堂上诡异地平静下来,没有人再闹着让皇上开选秀女了,现在皇后刚刚有了身孕,要是被他们气出个好歹来,谁也担不起这份责任,不过,就算有了身孕又怎样,能不能生儿子还不一定呢,再说,时间一长,火热甜蜜的新婚期过了,皇上没那么新鲜了,到时候他们还有机会。   次日下午,济平侯夫人孟氏就进了宫。   孟氏拉着叶芊的手,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叹了口气,“芊芊,听你父亲说选秀的事暂时平静下来了,不过,他是皇上,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要是将来皇宫里有了别的嫔妃,你也别太难过了,要记住,孩子才是你的根本。”当初她是真没想到萧言风能做皇帝,看他对宝贝女儿一心一意的样子,她还以为两人会这样恩爱地过一生呢。   “娘,别说这个,我不爱听。”叶芊娇嗔地把头靠在母亲肩上,萧言风到底如何,就让时间来检验吧,就算告诉母亲他的承诺,母亲也会当成是甜言蜜语,还是让事实告诉她好了,“娘,你说,这孩子什么时候就长大了?”母亲当年怀弟弟的时候她还小,就记得肚子慢慢大了起来。   女儿不想听,孟氏也就不提了,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等过了三个月,就开始鼓起来了,刚开始是个小核桃,后来就变成大西瓜了。”   想象着自己挺着个大西瓜的样子,叶芊“扑哧”一乐,脸颊上两个小梨涡淘气地跑了出来。   ……   自从孟氏来看望过,叶芊的胃口稍稍好了一些,但奇怪的是,她现在不喜欢点心了,只喜欢新鲜的瓜果和炒得鲜嫩的菜。不过鹿太医也说过她的口味可能会变,萧言风也没有惊慌,只吩咐御膳房每餐多做些素菜,有什么瓜果也要多准备几样。   他还特别规定了,每逢旬末济平侯一家都进宫来陪皇后,逢五孟氏还要额外多来一趟。   叶芊虽然嘴上抱怨他让父母太过辛劳,心里却甜丝丝的,她出嫁已经半年了,别说,还真的挺想爹娘的,也想两个弟弟,当然,她最想的还是哥哥,可惜离得太远,哥哥还做了皇帝,是不可能轻易见面了,好在还有书信,她还能常常看到哥哥的笔迹,知道哥哥的近况。   叶询和叶硕可从来没有来过皇宫,第一次来两人都还有些拘束。叶询偷眼看了看叶芊,见她精神很好,也没有变瘦,松了口气,正好叶芊朝他看了过啦,他微微一笑,小脸红了。   “询哥儿的功课如何?”叶芊问道。   叶询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我学得不好。”他本来就底子薄,就算再努力也还是差得多。   “没关系的。”叶芊摸了摸他的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科举这一条路,让询哥儿读书也只是识字明理,不求询哥儿一定考个状元回来。”当初叶询过继过来已经八岁了,学习本就别人晚得多,像叶硕三岁就开蒙了,再说,天下考生这么多,最后能考中进士的不过三百来人,状元更是只有一个,不必对他要求太高了。   “我想经商。”叶询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虽然还小,但早就想过自己的未来,只是没有跟人说起过,“四姐姐,我想做大商人,我还想去各国看看,把生意做到各地去。”   叶芊笑道:“有志气。询哥儿的想法很好,等再大些,询哥儿可以先去女逻国,哥哥在那里,你这一趟也能安全周到。”   叶询很是激动,“四姐姐不笑话我吗?”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他原本还担心四姐姐做了皇后,自己要是经商的话会让她觉得丢脸呢。   “笑话什么,我期待询哥儿做出自己的成绩来。”叶芊看看济平侯,“爹爹,询哥儿有这样的想法,干脆让个掌柜教教他吧。”   济平侯点头,“也好,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大齐和大逻的边贸正在恢复,往后会越来越繁荣的,询哥儿可以从大逻入手,大逻的香料在大齐很是匮乏,首饰的制作工艺同大齐也不一样,大齐的丝绸在大逻却极为稀罕,要是询哥儿能做通两国的生意,一定会大有前途的。”而且,叶询的四姐姐是大齐皇后,大哥是大逻皇帝,他在两国行走,必然是顺风顺水。   “多谢大伯父指点!”叶询感激地看着济平侯,他脑子里只是有个朦胧的想法,让他一点拨顿时清楚起来。   济平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询哥儿的书读得差不多了,从明日起,我给询哥儿介绍个掌柜,询哥儿上午读书,下午就去跟着掌柜学习。”   叶询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大伯父!”   叶硕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两圈,满怀期待地问道:“爹爹,姐姐,我也读半天书吧?”   叶芊伸手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凑热闹!” 第146章   叶芊有孕, 最辛苦的就是萧言风了。   这是他盼了两世的孩子,在他心里很是来之不易, 再小心都不为过。鹿太医写的各种要忌讳小心之处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生恐自己遗漏了什么,叶芊一举一动他都关注着, 担心她会不小心摔倒什么的, 只要是她沐浴, 他一定要跟在身边,就怕她有个闪失。   最难熬的还是晚上, 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丫头, 他总是难以自抑地想起两人缠绵的时刻,不过鹿太医说了, 前三个月是绝对不行的,无论他心里的情形是如何旖旎, 也只能忍着。   叶芊伏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虽然还平稳,可那顶着自己什么东西却暴露了此刻他的不平静。   “言哥哥。”叶芊咬着唇, 白嫩的脸颊上染了一丝绯红, “要不……我帮你吧。”成亲时母亲给她的那本画册她偷偷看过了,里面有几幅图,正是能解决现在的窘况。   “别勾我。”萧言风声音低沉暗哑, 黑漆漆的眸子里仿佛有火燎原,他自然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 可他舍不得让小丫头受累,一旦开始的话就不可能轻松完事,小丫头本就娇娇软软的,现在还怀着他的骨肉,他怎么可能让她辛苦,“芊芊亲亲我,亲一亲我就好过了。”   叶芊深表怀疑,亲他的话只会更难过吧,不过萧言风的要求她不忍心拒绝,更何况他忍得那样辛苦。叶芊仰起脸,嘟起唇瓣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下一刻,就像她早就预料到的那样,后脑被他的大手扣住,她没有办法离开,只能继续这个吻。   滚烫的气息,甜蜜的交融,叶芊的呼吸乱了,萧言风担心她会憋坏,很快就放开了她,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起身去了净房,过了好久,他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凉气。   叶芊心疼地去握他的手,萧言风却慌忙避开,躺在离她两尺远的地方,“芊芊先别碰我,我身上凉,等会儿暖和了再抱芊芊。”   “言哥哥。”叶芊大大的杏眼定定地看着他,“这辈子嫁给言哥哥,真是我的幸运。”他实在太好了,好得她的心里涨得满满的。   萧言风不敢碰她,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一下,“能娶到芊芊,才是我的幸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有了她,人生才不会孤寂。   朝臣纷纷猜测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主动要求采选秀女,毕竟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他,而一个刚刚开荤不久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住,到时候不用他们谏言,皇上自己就会开口的。   有了这个想法的人很多,除了朝臣,宫里的一些宫女也心思活动了。   先帝在世时,也有些宫女梦想着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奈何文帝虽然喜欢美人,可眼光过于挑剔,不是绝色他是看不上眼的,再说文帝毕竟年纪大了,为了一时的荣宠把后半生搭进去,实在是划不来。   现在想想,幸亏没下手,文帝驾崩,新帝即位,和老皇帝想比,新帝不仅年轻得多,容貌俊美无双,身边还只有一位皇后,要是能得到他的宠爱,不说财富权势,光是想到那流光溢彩的凤眸深情地看着自己,就能让人幸福得晕过去了。   新帝刚刚住到皇宫的时候,动了春心的宫女就不少,可新帝的眼中只有皇后,两人走在一起时,他的手心里永远都牢牢握着皇后的手。现在皇后有了身孕,后宫还没有其她妃嫔,对有些人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来了。   萧言风明显感觉到了异样,他走在路上,遇到的宫女越来越多,从前殿到后宫,各色宫女跪地行礼,有端着盘子的、有提着篮子的,甚至还有拎着扫把的,当然更多的是什么都没拿,手里只捏着个帕子的。这些人花样百出,统一的宫女衣裙,有人悄悄加了一道襴边,有人偷偷绣了一只蝴蝶,有人把腰带换成了宽的,把纤腰勒得细细的……   萧言风黑漆漆的凤眸中浸了寒冰,这些花招他前世见的多了,目不斜视地走过,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康公公听得清楚,皱眉想了想,目光在两侧跪地的宫女身上扫过,恍然大悟。当天,就有一大批的宫女被罚到了浣衣局之类又苦又累的地方。   养心殿的奉茶宫女吴巧对这些行径嗤之以鼻,这些宫女要是见过皇上批阅奏折、商讨国事时的杀伐果断,就不会这么天真了,皇上是个那样出色的帝王,怎么可能就因为你衣裙上多了一只蝴蝶就另眼相看,有的人还不知羞耻地在跪地时故意把臀部翘得高高的,真是丢人现眼。   吴巧把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放到了龙案上,垂手立在一旁,她小心地观察着皇上的表情,见他抿了一口茶之后,原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知道,他是喜欢这杯茶的,吴巧的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   “言哥哥。”一声娇软的呼唤,萧言风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意,抬眸看去,他的小皇后缓步走了进来,她的小腹已经有些微微的隆起,白珍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绿翡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芊芊来了。”萧言风从龙案后起身,大步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走到一旁专门为她设的软榻上坐下。   叶芊示意绿翡把食盒打开,“鹿太医说我现在五个月了,不能久坐不动,要适当地走动走动,我就到言哥哥这里来了,我带了油茶哦。”这油茶她已经很久没喝过了,不知怎么的,这两天想起来,还馋得不行。   吴巧偷偷地打量着这位小皇后,听说她十六岁了,论姿容远远比不上俊美无俦的皇上,论身材……她的肚子也太明显了,说气度,她似乎没有一个皇后该有的气势,甚至把这平民百姓爱吃的油茶当宝贝,还巴巴地送到皇上面前来了,要知道,她刚刚给皇上泡的那杯茶,可是能和黄金比价的。   皇上肯定不会吃这油茶的,吴巧心里暗暗想着。下一刻,她却惊讶地看见,皇上用小汤勺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微笑着吃了下去,然后又舀了一小勺,送到了皇后的嘴里,还柔声说道:“早上起得太早,我正有些饿了,芊芊这油茶送来的真是时候。” 第147章   萧言风的奏折向来批得快, 尤其他即位之后,更是改了朝臣写奏折时长篇大论的毛病, 比起帮着先帝批奏折时更是节省时间了。   基本上到午膳前, 他就能忙完一天的事了,就算没有忙完, 他也一定要陪着叶芊用午膳的, 现在她口味多变, 有时候还会没有胃口,他总要看着她吃东西才能放心。   “怎么没有鱼?突然好想吃鱼啊。”叶芊看了看一桌子的菜, 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声。   “有鱼, 御膳房备着呢。”刚开始有孕的时候,她闻到鱼的味道就会吐, 后来餐桌上再也不敢上鱼了。萧言风给一旁守着的康公公递了个眼色,康公公出门吩咐一声, 一个小内侍飞快地去了。萧言风给叶芊夹了筷子口蘑鸡片,“这个芊芊想吃吗?”   叶芊点了点头,萧言风这才把鸡片放到她的碗里。她现在的口味他也摸不准,给她夹菜要经过她点头才能放。原本两人是不要人服侍的, 现在康公公都守在一旁, 遇到她突然想吃的,就派人去御膳房取,好在她点的从来都是平常的食物, 御膳房只要多准备几样,总能满足她。   很快, 小内侍就送进来一个大食盒,康公公把里面的鱼摆到桌上,红烧、清蒸,各种都有。   萧言风见她的目光落在松鼠桂鱼上,夹了一块到小碟子里,小心地把鱼刺剔干净,这才送到她的碗里。他放下筷子,盯着叶芊,准备她要是呕吐的话就上前帮忙。   只见叶芊笑眯眯地吃了下去,还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哎呀”叫了一声。   “怎么了?”萧言风立刻紧张起来,“是想吐了还是卡到鱼刺了?”难道他没有把鱼刺剔干净吗,他顿时懊恼起来。   “不、不是。”叶芊有些结巴起来,“孩子、孩子踢我了!”   萧言风立刻推开椅子,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黑漆漆的凤眸仔细地看着她的肚子,果然,她的肚子轻轻颤了一下。“动了!”萧言风激动地把大手捂在她的肚子上刚才动了的地方,轻声哄到:“小家伙,再踢一脚试试。”   他屏气凝神地等了好久,叶芊的肚子却又没了动静。叶芊不忍心看他脸上失望的表情,“这孩子也太淘气了,爹爹等着呢,偏又懒得动了,等生出来要打小屁|股。”   她的话音一落,肚子上就被踢了一脚,正踢在萧言风的手心里。   “芊芊!”萧言风激动地喊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他的小皇后,心中感慨万千,两世了,他们的孩子终于有了动静,这是他的骨肉,他和芊芊的孩子。   叶芊见他的眼眶都有些微微红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言哥哥,鹿太医说以后孩子会越来越淘气,时不时就要伸胳膊踢腿什么的。”   “淘气些才好。”萧言风深情地看着她的肚子,“小家伙别怕,想踢就踢,想躲懒就躲懒,不会打小屁|股的。”   叶芊笑了起来,“言哥哥,你以后恐怕当不了严父了。”照他这样子,恐怕会无原则地溺爱孩子的。   萧言风认真地说道:“我和芊芊的孩子,不需要严格对待,天生就是好的。”   ……   早朝之后,萧言风照例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尽管殿中已经放了四个大冰釜,萧言风还是感觉到一丝闷热,不过,他下令不许再加更多的冰了,因为叶芊时不时会过来,她不能受凉。   萧言风白玉般的脑门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刚想擦,旁边却伸过来一只纤细的手,捏着绣牡丹花的帕子,在他额头轻轻擦了一下,帕子上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不是芊芊的帕子!萧言风猛地抬头,吴巧吓了一跳,退后两步,面颊绯红,咬着唇懊恼地说道:“奴婢该死,原本想着陛下正忙,帮陛下悄悄地把汗擦掉,没想到还是惊扰了陛下。”她忐忑地望着萧言风,羞怯的目光中带着对他的崇拜和臣服,她想,男人一定喜欢女人这样望着他。   “你是该死。”萧言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尽管这个奉茶宫女已经在养心殿服侍了大半年,他对她也没什么印象,“你现在就出宫,回家去吧。”他的身边不会留这种心怀不轨的女子。   吴巧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言风,不,这不是她预想的结局,皇上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应该是喜欢的,然后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慢慢地熟稔起来,他喜欢她的温柔体贴,而皇后又大着肚子,终于有一天,他们两个越过了界限,她成了后妃,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   年轻俊美的皇帝脸色阴沉,吴巧知道他没有开玩笑,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陛下开恩,绕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不能回家,家中继母凶悍,奴婢回去后定会被她磋磨死的,求陛下救救奴婢吧。”她双眸含泪,可怜无助地看着他,似乎他就是她的盖世英雄。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上了?”叶芊慢悠悠地进了殿门。   吴巧惊慌失措,“皇后娘娘,您、您不要怪陛下,我们、我们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萧言风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这个大胆的宫女,竟然敢在芊芊面前胡说八道,故意说些引人误会的话,他现在要是说“芊芊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叶芊哼了一声,“既然没什么事,那你就出去吧。”   吴巧的脸一僵,为什么皇后的反应也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呢?不,她不能这样离开,皇上已经说了让她回家,要是就这么离开,她真的就和后妃的位子无缘了。“皇后娘娘,您救救奴婢吧。”她哭喊着爬起来,朝着叶芊扑了过去,她想皇后还小,只要自己拉住她的裙角哭诉一番,要是听说自己回家后会被磋磨致死,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面子,一定会把自己留下的。   “小心!”萧言风猛地站了起来,白珍一把抱住了叶芊,绿翡手里拎着的食盒朝着吴巧甩了过去,“站住!”食盒正砸在吴巧的头上,一碗香浓鲜美的鱼汤洒了她一头一脸。   萧言风迅速地跑了过来,拉着叶芊的手上下看了看,见她毫发无损,一颗通通乱跳的心这才安稳下来,他轻轻抱住她,怒喝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拉出去,重则二十大板,轰出宫去!”   “不,我、奴婢没想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奴婢真的没想害您!”被砸蒙了吴巧这才反应过来,眼看着一队御前侍卫已经进来,她吓得魂飞魄散,“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无情啊,您救救奴婢吧!”   叶芊刚才还真以为她是要扑自己,一颗心吓得现在还在扑通,见她口中乱喊乱叫,冷笑一声,“处置你是陛下的命令,我要是不违抗圣意把你救下来,就成了无情的人,呵,你还真会给本宫扣帽子。”   萧言风不耐烦地一挥手,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吴巧的胳膊,将她拖出去了。   有小内侍过来收拾地上的食盒、碗筷、鱼汤,萧言风抱着叶芊去了大殿后面,他生恐吓坏了她,要让鹿太医过来瞧瞧才好。 第148章   自奉茶宫女被赶出皇宫, 养心殿就再也见不到宫女了,清一色全是内侍。   “言哥哥, 要不, 咱们……试试?”叶芊躺在萧言风的怀里,犹豫着说道, 这些宫女们当她不能服侍萧言风, 上蹿下跳地可够热闹的。   “不试。”萧言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虽然鹿太医说了除了前三月和后三月,中间还是可以的, 可他的小丫头向来娇软, 此时大着肚子,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可是, 我想……”叶芊的小手在他胸前划过,慢慢地向下, “言哥哥,我想要。”萧言风忍得多辛苦,她心里明白,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嘶。”要命地被她柔腻的小手握住, 萧言风倒抽了一口凉气, “芊芊,别勾我。”他的眼中有火苗在跳动,声音低沉暗哑。   “难道言哥哥不想吗?”叶芊恶劣地揉搓, 大大的杏眼无辜地眨巴两下,“言哥哥帮帮我, 好不好?”   这让他怎么忍?!萧言风差点疯了,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猛地翻身罩在她的上面,低头吻住了她香甜的唇瓣。   “芊芊,不舒服就赶紧说。”萧言风心神激荡,恨不得肆意纵情一番,动作却极尽温柔。   ……   宫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叶芊的肚子也更鼓了些。   按照鹿太医的叮嘱,叶芊每天傍晚都要在御花园中散步半个时辰,萧言风小心地牵着她的手,白珍、绿翡、康公公跟在后面。   萧言风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芊芊还能走吗?”   “能,再走会儿。”叶芊仰起脸笑道。   萧言风沉默地牵着她,良久叹道:“芊芊,咱们就生这一个就够了。”她也太辛苦,腿脚都水肿了,鞋子越做越大,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抽筋,每次他都要心疼帮她按揉半天。叶芊可以说是在他的照看下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偏偏她又倔强,就算腿酸脚疼,也要走够半个时辰。当然,他也希望她能坚持走,因为鹿太医说了,这样的话到生的时候会更顺利,他不能替她疼,只能陪着她。   “不要,我要多生几个。”叶芊抿着唇一笑,“至少要三个,要有哥哥有弟弟有妹妹。”最好就像她和叶砺叶硕一样。   萧言风突然想起她很久以前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豪言壮语,那时他还以为她不能生,现在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罢了,如果这个生得顺利的话,三个就三个吧,就当是弥补前世的遗憾了。   到了十一月,安眉和魏霁从江南回来了,他们本打算住上一两年的,可住了一两个月之后,收到了萧言风的信,说是叶芊有了身孕,预计会在腊月生产,当下两人就坐不住了,收拾收拾就又返回了京都。   叶芊肚子太大,自然不能再出宫去看望他们,好在魏霁还懂些乔装之术,和安眉打扮一番,在萧言风的安排下,来到了凤仪宫。   “母亲!父亲!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叶芊又是惊喜又是愧疚,“是不是因为我?我还专门跟言哥哥说了,不用劳动你们赶回来的,江南那么远,父亲母亲才没待几天吧?”魏霁还好,安眉的脸上略带疲惫,这一趟肯定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路上了,还没好好休息又急着进宫来。   “没事没事,快让我看看。”安眉用小手炉把手暖热了,这才小心地摸了摸叶芊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下个月就要生了。芊芊辛苦了。”小丫头的脸比起以前稍稍圆润了些,肚子圆圆的,其他倒是变化不大。   “不辛苦,有言哥哥陪着我呢。”叶芊笑道:“就是鹿太医说了,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子,父亲母亲可不要失望哦。”鹿太医诊的脉,估计是不会有错了,她倒是男孩女孩都喜欢,就是怕安眉会着急,毕竟萧言风可是需要一个儿子的。   “失望什么?傻丫头,生个女儿多好啊,又娇又软又贴心,像芊芊这样的,不知道多可人疼。”安眉无比爱怜地看着她的肚子,“宝贝别听你娘的话,小姑娘才好呢。”   叶芊笑眯眯地看看魏霁,“言哥哥说了,要是女儿的话就封平乐公主,愿她一生平安喜乐,这是封号,名字的话就由父亲来取好了。”   “我?”魏霁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萧言风,“那我得好好想想才行,不知族谱上有什么讲究?”一般兄弟间的名字要按照族谱走的,就是不知皇家公主有没有什么说法?   这个叶芊倒是知道,像她们叶家的兄弟都是从石,姑娘们都是从草,父辈中间一个字都是“承”。   萧言风一笑,“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中间一个字都是‘位’,人立位。”按照族谱排本来并不是这个字,不过有什么关系,当初太子、瑞王、康王的名字都是按照族谱排的,到了他这里就变了,他的名字写在族谱上本就是另类,估计文帝当初是故意这样做的。   位?魏霁深深地看了萧言风一眼,他知道他的用意,虽然孩子们不能明着姓魏,至少名字念起来像是。“那就叫位禧吧,幸福吉祥的禧,也取平安喜乐的谐音。”   “位禧?”叶芊很高兴,“好,那就叫位禧了。阿禧,听到了没有,你有名字了哦,你的大名叫位禧,封号是平乐公主。”   一家人一起用了膳,叶芊听着魏霁讲起江南的景色,羡慕得两眼放光,她只去过篷叶,一路上也见识了不少风光,但是和魏霁口中的江南还是很不一样的,那小桥流水让魏霁讲出来,就像一幅水墨山水画一般雅致。   “父亲肯定有了新的画作吧?”叶芊眼巴巴地看着魏霁,“我想要一幅江南小景,父亲可不要小气哦。”   魏霁笑了起来,那和萧言风一模一样的凤眸中满是温和,“好,我多送几幅过来,就当作给阿禧的出生贺礼好了。”   叶芊满意地点点头,“阿禧,借你的光,娘多要了几幅画呢。”   ……   进了腊月,叶芊随时都有可能要生,鹿太医严阵以待,每天早晚都要给她扶脉一次。稳婆和产房都已经准备好了,魏霁和安眉干脆住到了偏殿,只等着小丫头哪天就发作了。 第149章   叶芊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鱼, 在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   “芊芊,芊芊快醒醒。”耳畔传来萧言风焦急的呼唤, 叶芊睁开眼睛, 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又偏头看了看外面, 天色还黑着。   “皇后要生了, 做好准备。”萧言风吩咐一声, 外面立刻传来了动静,叶芊这才察觉到自己肚子在一阵阵抽痛, 她顿时紧张地坐了起来。   “芊芊慢些, 不急。”萧言风早就听鹿太医讲了多少遍女子生产的大致经过,知道她这才刚刚发动, 要生的话还早着呢,他小心地扶着叶芊坐好, 又去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想要给她换上。   叶芊摇摇头,“言哥哥,我想先洗洗。”月子里不能洗澡, 现在不洗干净的话太难受了。   “备水。”萧言风吩咐了一声, 很快白珍就带着小宫女把浴桶了盛满了热水,这些天她们预备着叶芊要生,热水都是随时有, 可蓄满那个大池子还是要好一会儿,再说, 萧言风怕她受凉,这些天都是让她在浴桶里沐浴的。   萧言风抱着叶芊进了净房,放到浴桶边的凳子上,“芊芊,肚子疼吗?”   “只有一下下。”叶芊细白的手指扒着浴桶的边缘,“疼一下下就过去了。”   萧言风心里有了数,她这是才刚开始。时间还早,他蹲在浴桶边,挽起袖子,拿着棉巾子给她擦拭身体。   洗好之后,萧言风给她穿好衣服,把她抱到了西梢间,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产房。本来产房不该在正殿的,生产和做月子都要在别处才行,可萧言风已经想好了等生完了就让叶芊回正殿的寝室,这里她住习惯了,再说现在是寒冬腊月,他担心她会冻到,所以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就把她抱回寝室。既然产房只是临时用一下,萧言风就让人把挨着书房的西梢间布置成了产房,这样他穿过书房和堂屋就能把叶芊抱回寝室,不用走外面。   安眉、魏霁、鹿太医已经等在书房里了,康公公、白珍、绿翡候在一旁,四个稳婆齐齐地守在西梢间。   一个稳婆上前检查过,“皇后娘娘刚刚发动,要生的话快则两个时辰,最好先吃些东西。”   叶芊想起当年娘亲生弟弟的时候是腊八的早上,也是先吃了一碗面条的,她点点头,“我要吃打卤面,卤子要浇得厚厚的。”   不待萧言风吩咐,外面立刻就有人去通知御膳房了。没多会儿,一溜小内侍就拎着食盒进来了,除了一大碗香喷喷的打卤面,还有些小菜,另外给萧言风和安眉、魏霁也准备了早膳。   萧言风亲自服侍着她用膳,叶芊看看站得整整齐齐的稳婆,“大家也去用膳,反正还早。”   四个稳婆分了两个人留下,两个人出去用饭,白珍和绿翡也分头吃了饭,康公公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口就跑回来了,小公主今日要出生,他哪里还有心思用饭。   服侍着叶芊吃过面条,萧言风在叶芊的再三劝说下才出去吃了两口粥,很快又回到了西梢间,他坐在床边,握着叶芊的手,看着她的小脸时不时地发白,就知道她开始难受了。“芊芊,疼了就咬我吧。”他把自己的手送到叶芊的唇边。   “不疼。”叶芊笑道:“言哥哥别紧张,我一点儿都不难受。”疼痛只是偶尔一下,似乎间隔上一段时间就来一下,并不是持续的,再说,为了阿禧,这点儿疼不算什么。   一般人家讲究产房乃是污秽之地,男人是不能进的,不过萧言风是皇帝,谁敢说他,能说他的安眉和魏霁却又很赞同他在里面陪叶芊,要不是产房不能进太多人,安眉也想进来的。   叶芊毕竟是头胎,生起来没有那么快,过了两个时辰,她还没有生下来,萧言风看着她越来越白的小脸,脑门上渐渐冒出汗来。   叶芊先前也听稳婆讲过大致过程,知道自己还没到时候,捏了捏萧言风的手,笑道:“言哥哥,又到午膳时间了,我估计咱们的平乐公主要吃够一日三餐才肯出来呢。”   萧言风笑不出来了,他心疼了摸了摸叶芊的肚子,“平乐啊,阿禧,快点出来吧,别磨蹭了。”看把小丫头折磨的,他还没见过她疼成这样呢,偏偏她还咬着牙,一声不吭,说是要攒着力气,让他心里更是难受。   叶芊摇了摇萧言风的手,“言哥哥,我想吃鱼片粥。”   很快,鱼片粥和其他人的午膳都送了过来,除了叶芊津津有味地把鱼片粥用完了,其他人都没吃几口,书房里的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西梢间的动静。   又过了一个时辰,叶芊疼痛得开始密集,她脑门上的冷汗一层层冒了出来,萧言风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帮她擦汗。   叶芊趁着疼痛的间隙,勉强挤了个笑脸,“言哥哥,没关系的,这都是正常的,等生下来就好了。言哥哥去外面等吧。”现在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和表情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不,我要在这里陪着芊芊。”萧言风很干脆的拒绝了。   叶芊想了想,让萧言风把床头这边的半边床帐放了下来,他坐在帐子外,隔着一层厚厚的床帐,握着她的手,这样他不会看见她的脸。   可萧言风还是能听到她压抑的呻|吟,他的手心也开始冒汗了。   叶芊捏了捏他的手,“言哥哥,你把那晦涩难懂的文章念上一篇,我听着言哥哥的声音,心里就安稳了。”以前她难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哄她睡觉的。   萧言风脑子乱成一团,勉强想了一篇,也不管有没有念对,前言不搭后语地轻声读了起来。   书房里的安眉和魏霁团团转,听到萧言风竟然念起文章来了,两人都有些傻眼。猛听得叶芊低低地叫了一声,萧言风的声音停了,稳婆们都喊着“快了快了”,安眉紧张地抓住了魏霁的手。   “言哥哥!”里面传来叶芊的一声大叫,随即想起了婴儿的啼哭声,稳婆们争相报喜:“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公主。”她们早听见皇上和皇后谈论小公主,知道这两人是不介意女孩子的。   “霁郎,是阿禧!”安眉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魏霁的拇指将她的泪水拭去,笑道:“是阿禧,是我们的平乐公主。” 第150章   平乐公主一出生就获得了众人的宠爱。   叶芊还好, 她因为坐月子要整日躺在床上,偶尔才抱一抱女儿, 萧言风、魏霁、安眉简直是爱不释手, 萧言风两世才盼到这么个孩子,把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 看着她细细的眉毛、小巧的嘴巴,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阿禧,阿禧, 爹爹的宝贝, 快点长大啊,长大了叫爹爹。”   魏霁在安眉的指导下也抱了, 萧言风出生的时候,他只敢偷听他的声音, 连看都没看过一眼,现在这小小的阿禧躺在他的怀里,那么小、那么软,他都不敢用力, 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无比爱怜地端详着她的眉眼。   孩子太小,骨头还软,不能总抱着, 他们三个就时时扒在她的小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觉他们觉得可爱, 看着她吐泡泡也觉得漂亮,看着她哭了那就心疼到家了,要是被她那黑亮清澈的大眼睛瞄上一眼,心都能化成一滩水。   叶芊却有些难过,月子里禁忌颇多,别的倒也罢了,这不让洗澡最是难熬了,偏偏萧言风平时顺着她,这件事却怎么也不肯通融,生恐她着了凉落下病根。她想趁他去早朝偷偷洗也不行,白珍、绿翡得了萧言风的吩咐,已经彻底“背叛”了她,把她看得严严的,说是现在是寒冬腊月,指不定哪儿冒来一股凉风,她就冻着了。   叶芊烦恼地在头上挠了几把,咬牙忍住了,好容易熬到满月,平乐公主是皇上的爱女,满月宴也是要大办的,叶芊得了皇上开恩,从今日起可以沐浴了。   “谢主隆恩!”叶芊恶狠狠地来了一句,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净房。她嫌弃自己太脏,先在浴桶里粗洗了一遍,这才进了大水池。一个月没洗澡,天知道她做梦都在这水池里泡着,整个身子一进去,她就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白珍过来禀报,说是好多夫人都到了,她还舍不得出来呢。   两个丫头帮忙,给她把长长的头发用棉巾子擦到半干,又用小熏笼烘干,头发上带了梅花的香气,白珍最近学了些新花样,给她梳了个复杂的牡丹髻,峨眉轻扫,朱唇淡点,叶芊看看镜中的自己,真是干净啊。   叶芊姗姗来迟,夫人们却没人敢抱怨,眼见十六岁的小皇后容光焕发,白嫩的脸颊上带着淡粉,显然生完公主后休养得不错,有人嫉妒,也有人同情:皇上最需要的是儿子,现在皇后却生了女儿,也不知道这荣宠还能延续到几时,看着吧,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再提选秀的。   叶芊接受了众夫人的拜贺,里面也有济平侯夫人孟氏在,虽然是亲娘,可这种场合下她却不能单独免了母亲的礼,等夫人们落座,酒宴过半,她这才把孟氏请到了自己的寝宫。一进去才发现父亲济平侯也在,正爱若珍宝地抱着阿禧,萧言风还在前殿,济平侯已经忍不住先偷跑过来了。   “芊芊来了。”济平侯笑道:“阿禧可真是乖巧可爱,和芊芊小时候一模一样。”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可他还记得小女儿刚刚出生的样子,也是这么娇娇软软的。   孟氏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嗯,眉毛和鼻梁像皇上,眼睛和嘴巴像芊芊。”她拉着叶芊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一番,“芊芊月子养得不错,生阿禧的时候受苦了吧?”这种痛是每个母亲都要经历的,就算她是皇后,也避免不了。   “没苦,娘放心。”叶芊摇摇头,就疼了大半天,她就收获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相对来说,那点点苦根本就不算什么。   济平侯抱着阿禧不肯松手,孟氏也不和他抢,拉着女儿去了一边的软榻,坐下来细细叮嘱着,怎么照顾她自己的身体,怎么照顾阿禧。   叶芊毫无经验,听得很是认真,听孟氏慢慢说来,她恨不得拿支笔记下来。   孟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别紧张,阿禧好几个奶娘呢,个个都经验丰富,要是有一个不妥当的,其她人肯定会指出来的。”这是萧言风的规定,平乐公主身边不能只留一人,无论何时,至少要两个人守着,就是防止一个人会伤害她,两个人至少还能互相监督,不过,能被请到皇宫里来带小公主的奶娘,往上数多少代都是身家清白的。   母女两个坐着说了会儿话,又回到了宴席处,叶芊是主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能把夫人们晾在那里不管。济平侯却舍不得走,反正他又不是正主,在不在都无所谓,外面有皇上在就行了,他要在这里陪小阿禧。   平乐公主和叶硕小时候有些像,谁抱着都不哭,睁着纯真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济平侯想起叶芊小时候,却比她娇气,不熟悉的人是抱不得的,不然肯定会哭。“还是阿禧乖,外祖父抱着一点儿都不闹,是不是喜欢外祖父啊?”   他的食指轻轻碰了碰平乐公主的小手,却不妨被她一下子抓住了,那小小的手握住他的食指,送到了自己嘴边。   “哎呦这可吃不得。”济平侯的手指往回缩,笑道:“阿禧乖,不能吃哦。”   平乐公主没能吃到嘴,乌黑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济平侯,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吃,济平侯被她看得走了神,不妨手指又被她拉到了嘴边,济平侯连忙又缩了回来,平乐公主也不哭不闹,乐呵呵地和外祖父玩起了拔河的游戏。   ……   平乐公主满月宴之后,到了正月十七大休结束正式开衙,有朝臣再度提起了选秀之事,在皇家,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更何况皇上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后宫里又只有一位刚刚生完公主的皇后娘娘,必须得充盈后宫,早日生下皇子才能妥当。   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不少的人附和。这些人早就等着呢,难得皇后娘娘生的是公主,她总要调养一段时间,生下一个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要是能把自家的女儿送进皇宫,不说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只要趁着这个机会生下一男半女,那可就有大造化了。   萧言风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前世他坚持不肯纳妃,叶芊又一直没有孩子,他和这些人也是斗过的,不过,现在他有了平乐公主,心情甚好,决定不跟这些人刀光剑影了,还是好好捉弄他们一番吧,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是永远不知道收敛的。   朝堂上谏言皇上选秀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也很聪明,罚不责众,他们只是谏言,又没犯错,皇上总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没准皇上受不住了就接受新人了呢。   萧言风不胜其烦,决定上巳节这天和皇后在御花园办一场宴会,邀请各家待字闺中的女儿来参加。   京都的勋贵人家顿时炸了窝,皇上这是要选妃了啊!那些谏言选秀的人自然激动万分,闹腾了这么久,皇上终于顶不住了,那些没有谏言的人家也动了心,要是趁着这个机会让女儿入宫,再生下个皇子,那自家可就扬眉吐气了。   不过皇上说了,御花园也没那么大,所以只邀请五品以上官员人家的女儿。   京都可是大齐的权利中心,五品以上的官员那可多了去了,众人纷纷走门路托关系,都想弄到这次上巳节宴会的帖子。   很快,叶芊就发出了二十张帖子,给了前来凤仪宫请安的前二十位夫人,这帖子是不记名的,也就是说这二十位夫人也可以把它转手送给更想要的人,不过,这帖子有个奇怪之处,就是每位来参加宴会的闺秀,必须由家中同样未有婚约的兄长陪同前来。   上巳节也叫女儿节,本就是少男少女出门踏青结伴同游的节日,由未定亲的兄长陪同也说得过去。于是,这一点稍显奇怪的地方也就被忽略了。   一共只有二十张帖子,有女待嫁的五品以上官员却远不止这个数,京都里的勋贵为了这二十张请帖差点闹翻了天,有以权压人的,有重金购买的,总之,最后拿到请帖的,都是决心最大不惜血本的。   不管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些人都是信心满满,皇上这是头一次选妃,就算不会二十个全都留下,至少也会选上十个八个的,毕竟,后宫里现在可是空荡荡的只有皇后一人啊。   这些人为了女儿能在宴会上出彩,花费了不少心思,连带着京都的香料铺、首饰铺、绸缎庄、成衣铺都跟着莫名其妙地红火了一阵。   到了上巳节这天,二十位环肥燕瘦的闺秀在兄长的陪同下进了御花园。   京都的三月还是有些冷的,叶芊穿了一身妆花缎绣折枝花大袖宫装,到了花园一看,闺秀们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装,有的甚至穿着轻薄的碧水绫,漂亮有了,飘逸有了,就是脸色冻得有些发青。   叶芊笑道:“皇上政务繁忙,要过会儿才能过来,咱们先玩个游戏好了。嗯,上巳节的传统是曲水流觞,正好,御花园里也有一道小溪,咱们今日就玩曲水流觞好了。”   曲水流觞是从很久以前传下来的传统,在三月三上巳节这天,大家沿弯曲的溪流小河坐在两岸,将酒杯从上游顺流漂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饮酒一杯作诗一首。前来的闺秀有不善作诗的,顿时担忧起来,想着就算不出风头,也万万不能出丑,等会儿坐下的时候要挑那不甚弯曲的地方,那样酒杯停在自己面前的机会就减少了。   叶芊招招手,有宫女捧了二十只白玉酒杯过来,不过杯中却是干的,并没有酒。   叶芊看了看二十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我不喜欢作诗,这样好了,每位姑娘都写下自己出身何府,放到酒杯中,自上游放下去,而各位公子则坐在下游,每人取一只酒杯,然后与酒杯中纸条上所记的姑娘合作,两人共同表演一段,不拘什么,琴棋书画皆可,只是要尽量配合默契。”   这个玩法可谓新颖有趣,有的姑娘跃跃欲试,有的姑娘想到要和男子合作,已经开始羞得脸红了。   不管众人怎么想,皇后的命令可没人敢提出异议,众位姑娘来到一旁设置的书案边,笔墨已经备好,宣纸被裁成小小的一条,姑娘们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出身,什么赵尚书府、刘侍郎府,把小纸条卷成一团,放到了酒杯里。   众位姑娘拿着酒杯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小溪上游,而众位公子则去了下游,各人找了位置坐好,等着上游漂下来的酒杯。   等到宫女们把众位姑娘和拿着酒杯的公子都带到一起,第一位公子从酒杯中拿出纸条,朗声读到:“赵尚书府。”一位穿着梅红绣玉兰花衣裙的姑娘站了出来,那公子拱手一礼,“在下郑嘉文,请赵姑娘多多指点。”   赵姑娘褔了一礼,偷眼看一下郑公子,脸上泛起了一丝绯红,两人走到一边,低声商量着等会儿该表演什么。   等到二十个酒杯里的纸条念完,萧言风也到来了,他径自走到叶芊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俊美的皇上自大婚那日骑马从街上经过,就已经成为了京都的传说,此番相见,众位姑娘都看呆了,有的春心荡漾,有的则看了一眼皇上和皇后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若有所思,有的则下决心等会儿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定要让皇上注意到自己。   笑眯眯地看完二十对男女表演,叶芊问萧言风,“皇上,你觉得他们表演的怎么样?”不得不说,这些闺秀还真是多才多艺,有的是男子奏琴她跳舞,有的是男子题字她画画,有的是琴箫合奏,别说,还真是一饱眼福。   “芊芊坐了这么久,累了吧?”萧言风眼里只有叶芊,在他看来,这些女子表演了大半天,让自己的小皇后受累了。   “没累。”叶芊看看下面屏气凝神等着皇上发话的闺秀们,低声道:“言哥哥还是说点儿什么吧。”   萧言风凤眸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笑意不见了,“表演得不错,姑娘的酒杯落在某位公子的手里,这可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今天又是上巳节,这样吧,朕给你们赐婚,你们刚才表演时配合如此默契,想必成亲后也能琴瑟和鸣。”   众人大惊,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有的闺秀脸红了,悄悄地看向对面刚刚合作过的公子。有的则脸色煞白,低着头不肯说话。   叶芊笑道:“甚好,我看他们郎才女貌,也很是般配呢。”   京都众人争破头的上巳节宴会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有人欢喜有人忧,除了一对合作的刚好是兄妹之外,其他十九对都被当场赐婚。有的姑娘本就动心了,这样还刚好合了她的心意,有的则比较惨,嫁过去刚好是父亲的政敌。   无论如何,皇上的赐婚是不能违抗的,众人这次可真是赔了个血本无归,自此之后,再也没有敢提选秀之事了。 第151章   平乐公主还不会走路的时候, 简直是众人的心头宝,平乐公主会走路之后, 众人的心天天都悬得高高的, 一是怕她磕着碰着,二是怕她祸害东西, 她淘气起来, 把叶芊的皇后金印都摔坏了一角。   这天叶芊正在处理宫务, 平乐公主前一天闹着不肯睡,今早起得晚了些, 用过早膳之后, 摇摇摆摆地出了门。   因为皇宫中除了皇上、皇后和小公主三个主子,并没有外人, 所以皇上专门下了命令,小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奶娘只负责看好她的安全,不许约束她。   平乐公主迈着两条小短腿,摇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头上的小鬏鬏一晃一晃地, 一会儿蹲在地上看看蚂蚁, 一会儿仰着头看看树上的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养心殿。   “咦?”这里她来过!   “公主,咱们回去吧?这会儿皇后娘娘该找你了。”奶娘不敢高声, 这里可是皇上会见朝臣商议国事的地方,万一惊扰了皇上就不好了。   平乐公主摇摇头, 乌黑的大眼睛转了两圈,自顾自地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里跪着工部的陈尚书,他已经在这里跪了很久了,不过,他并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事,而是为了他的家事,他上了折子,给自己的生母请封。   他是尚书,自然可以给家中的女眷请封诰命,只是他的生母却是其父的小妾,按理是不能有诰命的。他的嫡母已经是二品的诰命夫人,却依然嫉妒着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妾,时常想些花招来磋磨她,毕竟,就算她是尚书大人的生母,服侍主母也是份内的事。   萧言风并不想为难他,可给小妾诰命是从未有过的事,要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他也不能开这个先河。去年陈尚书治水立了大功,他想用这份功劳来换生母的诰命。萧言风很有些犹豫,他自己的母妃说起来也算是皇上的妾室,所以他对于这嫡庶并不是很在意,甚至他还很同情陈尚书,陈尚书是一片孝心,却偏偏于礼教不合,封其生母为淑人的圣旨已经写好,他却没有理由来盖上大印。   陈尚书为官清正,很有些本事,却不善言辞,跪在地上不肯走,萧言风对他颇为欣赏,又不忍心赶他,皱着眉头批阅奏折,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爹爹!”一声清脆的呼唤,平乐公主笑呵呵地进了大殿,两个奶娘和两个宫女跪在殿门外,不敢跟进来。   萧言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阿禧来了。”他放下朱笔,朝着她伸出胳膊。   平乐公主轻车熟路地扑到他的腿上,翘着小屁|股努力地想要爬上他的膝盖。   萧言风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头,“阿禧乖乖用早膳了没有?”   “用过!”平乐公主用力点点头,乌黑的大眼睛在父亲的龙案上扫来扫去,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拿朱笔,却被萧言风抢先拿走了。   “阿禧见到娘亲了没有?”萧言风问道。   平乐公主摇摇头,“忙。”她抓过奏折翻看,里面写的什么她当然全不知道,只是想拿笔在上面乱画,可惜朱笔被父亲抢走了。   萧言风抱着女儿,看看下面倔强地跪着不肯走的陈尚书,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这事得从长计议。”   陈尚书也不傻,听出皇上的本意并不反对,可自己的娘等不了啊,她身体越来越差,还要被嫡母折磨,要是有了诰命,至少就不用像丫鬟一样伺候嫡母了。   “陛下,求陛下——”他痛苦地抬起头来,大着胆子去看皇上的脸色,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前面。   萧言风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见自家的宝贝公主抱着他的大印,已经在那册封陈尚书生母为淑人的圣旨上盖了个印子,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抬起小脸得意地朝着父亲一笑,费力地抱着大印,又朝着那些打开的奏折上扣了过去。   “哎,这个不能盖!”萧言风忙拦了下来,折子都是朱笔批阅,没见过在奏折上盖大印的,这要是让朝臣们看见,肯定傻眼。   举着大印不能用,平乐公主委屈了,乌黑的大眼睛定定地瞅着父亲,粉红的小嘴巴撇了撇。   女儿不高兴,萧言风心疼了,连忙拿着张空白的宣纸过来,铺到龙案上,“阿禧盖在这上面吧。”   平乐公主很不满意,控诉地看这萧言风,“没字!”父亲简直是欺负人,没字的地方盖上大印做什么!   萧言风扶额,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哄道:“好了,现在有字了。”   平乐公主煞有其事地盯着那几个字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小下巴,举着大印在上面扣了个章,指了指跪在下面目瞪口呆的陈尚书,“你,接旨!”她从父亲的膝盖上爬下来,拎起那宣纸就想给陈尚书递过去,萧言风忙拦住了,这上面可是盖了他的大印,又只写了八个字,还有大片空白,要是被有心人拿去利用了可就不得了了。   平乐公主不满意了,小身子一扭,“爹爹!”   萧言风顺手拿起那份圣旨,递给平乐公主,“阿禧别气,这个才是给他的,阿禧不是刚才盖了大印吗?”   “哦。”平乐公主又乐了,这是她盖的第一份,扯过圣旨一角,平乐公主朝着陈尚书走了过去,那圣旨很长,一角握在她的手里,大部分都拖在地上,陈尚书心惊胆颤地看着那圣旨,既怕她把圣旨扯坏了,又担心那圣旨把她绊个跟头。   平乐公主拖着圣旨到了陈尚书面前,“官,接旨!”她认得官服,穿着官服都是官,爹爹教过的。   “臣谢主隆恩!”陈尚书颤抖着手接过了圣旨,小心地卷了起来,“臣谢公主大恩!”   这句话平乐公主不知道该怎么接,歪着头想了想,小胖爪子一摆,“免礼,平身!”   陈尚书爬了起来,站着踌躇片刻,就听见皇上说道:“好了,退下吧。”   陈尚书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家中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闻言立刻躬身告退,走到大殿门口,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小公主拿着大印随意地在圣旨上盖章,皇上如此溺爱公主,不会就这样发展成了一个昏君吧?   萧言风看看龙案上的大印,暗道:看来,下次得藏起来了。   ……   平乐公主离家出走了。   起因是她最近爱上了拔毛,不仅把阿黄漂亮的尾羽扯掉了几根,还把夫子十分爱护的胡子给扯掉了一缕。   叶芊很是生气,阿黄被她欺负得蔫蔫巴巴的不说,那夫子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特意请来给她开蒙的,这才刚来两天就被她给拔了胡子。   叶芊罚平乐公主不许吃晚膳,还必须得给夫子道歉,什么时候道歉了什么时候才有晚膳吃,一年不道歉那就一年都没有晚膳。平乐公主饿了一晚上,哭了半个时辰也不见爹娘来哄她,气愤地宣布天一亮就离家出走,不要这狠心的爹娘了!   平乐公主平时早上贪睡,要叫很久才能起床,今天却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她就饿醒了,揉了揉小肚子,喊道:“传早膳!”狠心娘只说了没有晚膳,早膳和午膳还是有的,她皱着小眉头,想着要不干脆别离家出走了,把午膳偷偷留下一些当晚膳就行了,转念一想,不行,她堂堂一国公主,说了离家出走就得离家出走,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用过早膳,平乐公主满足地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出了殿门,照例有两个奶娘两个宫女跟在她的身后。   平乐公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出宫的路,她扭头问奶娘:“如何出宫去?”   奶娘吓了一跳,“奴婢不知。”昨晚小公主喊着要离家出走,她还以为到今天就忘了,难道还记着呢?   平乐公主乌黑的大眼睛四处看看,皇宫太大,乱走乱转是肯定不能出宫的,怎么办呢?突然,她眼睛一亮,喊道:“康,康,快过来!”   康公公见自家小公主拼命挥着小胖手,连忙跑了过去,蹲下|身子笑道:“公主何事?”   “我要离家出走,康,你带我出宫去。”平乐公主的小胖爪子扯住了康公公的衣袖。   康公公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小公主出宫后去哪里呢?”   平乐公主傻眼了,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呢,不过,这怎么能难得倒堂堂一国公主呢?她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小手一挥,“去外祖家。”   外祖父和外祖母都疼她,又是狠心娘的爹娘,狠心娘也不敢管的。   “好,那就去济平侯府。”康公公笑眯眯地起身,领着平乐公主出宫去了,平乐公主一般的活动范围就是奉仪宫、养心殿、御花园,还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还没走到一半,她的小短腿就迈不动了。   “康,怎么还没到呀?”平乐公主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早着呢,这还没走到一半呢。”康公公看看皱着一张小脸的平乐公主,蹲了下来,“要不,奴才背着您?”   平乐公主高兴地点了点头,爬上康公公的背,“那出了皇宫,还要走多远到外祖家?”   康公公想了想,“要是这样走的话,恐怕得走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啊?这么远?”平乐公主犹豫了,“那得把你累坏了啊,康,你不是大总管吗,给咱们弄辆马车吧?”她记得过年时跟着爹娘去带温泉的皇家别苑,他们是坐马车去的,很快的。   “行,弄辆马车。”康公公笑眯眯地答应了。   出了皇宫,果然有两辆马车,一辆是康公公带着平乐公主坐,一辆是她的两个奶娘和两个宫女坐。   平乐公主见康公公要跟着自己一起去,问道:“康,你也要离家出走吗?”   康公公郑重地点点头,“奴才跟着公主。”虽然说有一队暗卫跟着,还有奶娘和宫女,可皇上和皇后还是不放心,特意派了他和小公主一起离家出走。   平乐公主点了点小下巴,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定然是我那狠心娘苛待你了,别怕,你跟我一起去外祖家,我罩着你,有一碗燕窝粥,我分你一半,不会饿着你的。”   康公公感动坏了,“哎,多谢小公主。”   济平侯一下早朝就收到信了,得知小公主要来自己家,没去户部,高兴得直接回了侯府,吩咐赶紧把叶芊住的院子收拾好,迎接小公主的到来。   叶芊那个院子其实每天都打扫得很干净,毕竟是宝贝女儿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济平侯和孟氏都舍不得,原样的东西都摆着,按照宝贝女儿原来住的样子,谁也不许乱动。   “外祖父!”平乐公主一看见济平侯,小短腿飞快地跑了起来,济平侯弯腰张开双臂,刚好接住扑过来的外孙女,把她抱了起来,“哎呦,阿禧来了。”   平乐公主看看一旁的孟氏,“外祖母,我可想你们了,天天想,这次我要在你们家住好多天,好好陪外祖父和外祖母。”至于到底住多少天,她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能说是‘你们家’呢,这也是阿禧的家,应该说‘咱们家’。”济平侯笑着掂了掂,“阿禧又长大了些。”   平乐公主乌黑的眼睛一转,委屈地撇了撇嘴,告了狠心娘的黑状:“哪有?娘昨晚不给我吃东西,我都饿轻了。”   “这么可怜?”孟氏故意吃惊地睁大眼睛,让她说自己宝贝女儿的坏话她可不愿意,只好同情平乐公主,“今晚咱们设宴,给阿禧好好补补,争取把昨晚缺的那点儿补回来。”   “好啊好啊,设宴好。”平乐公主最喜欢设宴了,有好吃的不说,还有人弹琴跳舞。   济平侯笑着补充道:“是家宴,就咱们几个人坐在一桌吃饭,没有歌舞。”   “哦。家宴也好,也好。”平乐公主很是识相,毕竟不是皇宫,她还是将就些吧。   家宴很简单,济平侯、孟氏、叶询、叶硕和平乐公主,一共五个人坐了一桌,平乐公主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觉得这样的家宴也不错,“三舅舅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三舅舅去了大逻,还见到了大舅舅,她从狠心娘那里知道的。   “前些天刚刚回来。”叶询笑着摸了摸平乐公主的头,“我带回来些新鲜的小玩意,正想着给阿禧送进宫里呢。”   “不用送了,等会儿我自己去看。”平乐公主连忙摇头。   “好。”叶询笑道:“等用过晚膳,阿禧和四弟一起去看。”他看看叶硕,看看平乐公主,突然发现两人的眼睛生得真像,当然,也都像四姐姐。 第152章   当晚, 平乐公主睡在了叶芊原来的院子,知道这是狠心娘住过的地方, 平乐公主很感兴趣, 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书房里还有叶芊当年写的字, 整整齐齐地一大摞, 平乐公主看了以后, 心里有些羞愧,狠心娘好像很用功, 自己不喜欢上课, 就把夫子的胡子给扯了,是不是不太对啊?   把玩了多宝阁上的小摆件, 平乐公主怏怏地上了床,床上似乎还有狠心娘的味道, 平乐公主抱着被子,小小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离家出走了,狠心娘会不会着急, 会不会急哭了?她还记得上次自己生病了, 狠心娘抱着自己,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爹爹一边哄自己, 一边哄狠心娘,忙活坏了。   平乐公主翻了个身, 她有些想爹娘了,也有些后悔离家出走了,爹爹还好,狠心娘那么爱哭,要是哭了怎么办?   平乐公主在济平侯府住了两日,越来越想回宫了,尤其是她听外祖母讲了狠心娘小时候的事,原来娘是大舅舅带大的,她好可怜啊,怪不得她那么爱哭呢。她听奶娘说了,被罚没有晚膳那天,她在屋里哭,狠心娘在院子外头也偷偷抹眼泪呢。   她哭得时候并不是伤心,更多是哭给爹娘看的,倒是把娘给惹哭了,平乐公主十分后悔,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狠心娘,让她再也不哭了。   只是眼下狠心娘竟然不来接自己,到底是不知道自己跑到外祖家来了,还是故意的,总不会是把自己给忘了吧?她好想回宫,可就这么回去,好像有点没面子。   平乐公主越想越不安,决定去问问外祖父,听说外祖父最是博学多才了,这种事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啊,”济平侯抱着平乐公主坐在自己的膝头,“先不说你爹娘该怎么办,咱们先说说阿禧该如何做,要知道,咱们常常管不了别人,但却可以管好自己。”   “我?”平乐公主有些茫然,仰起小脸看着外祖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济平侯一笑,扯住她头上的小鬏鬏,稍稍用力拉了一下。   “哎呦,外祖父你干嘛?!很疼呢!”平乐公主不满地撅起了小嘴巴。   济平侯根本就没舍得用力,见她喊痛,很是心疼,大手揉着她的头,轻声道:“你看,我只是轻轻扯了一下,还没把阿禧的头发扯掉呢,阿禧就这样疼了,你想想,要是把阿禧的头发扯下来,那该有多疼?”   平乐公主乌黑的眼睛转了转,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两天她也隐隐知道自己错了,让外祖父这么一扯,她更是明白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怪不得娘会生气。   济平侯拉着平乐公主的小胖爪子,“阿禧是一国公主,身份尊贵,别说是扯掉了阿黄的几根尾羽,就是把阿黄杀了,或者把宫里的鸟都杀了,也没人敢反抗。可是阿禧要知道,阿黄也会痛,夫子也会痛,被打板子的内侍宫女,他们虽然不敢叫出声来,可身上也痛得要死,所以,阿禧以后要责罚别人,一定要弄清楚因由,正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句话就可以定人生死,才更要慎重,不可任性妄为。”   平乐公主低着头,把外祖父的话想了又想,她拔阿黄的羽毛,阿黄肯定疼了,可它无处可躲;她扯夫子的胡子,夫子也疼了,可他虽然生气,却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是不是娘担心她会成为外祖父口中“任性妄为”的人,胡乱地欺负别人,随意的伤害别人?   “我、我错了。”平乐公主抬起小脑袋,愧疚地看着济平侯,“外祖父,我错了,我不该淘气的。”   被她那纯真清澈的眼睛看着,济平侯心底一片柔软,“阿禧,你想想,你把你娘的金印摔坏了,她有没有生气?”   “没有。”平乐公主摇摇头,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奶娘说那金印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不让她碰,可她却非要拿到手里玩,还抱着跑来跑去,结果摔了一跤,把金印给摔坏了,可娘只是心疼地抱着她,问她是不是摔疼了,根本就没管那金印。   济平侯道:“对呀,小孩子淘气是正常的,你平时淘气你娘也从未生气,阿禧说说,你娘这次为什么非要罚你呢?”   “因为我淘气的时候,伤害到别人了。”经过济平侯的循循善诱,平乐公主已经明白了。   济平侯继续努力,“那阿禧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我会向夫子道歉的。”平乐公主对着手指,却不肯说回宫的事,她可是离家出走的,要是就这么回去,好像太没面子了。   济平侯岂能不知道她那小心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可是勇敢之人才做得出来的。要是阿禧向夫子道歉,你娘知道阿禧这样出色,肯定会欢喜的,唉,也不知道她这两天找不到阿禧,有没有着急,要是急病了——”   “现在就回宫吧!”平乐公主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要是娘病了还了得!   ……   离家出走两日的平乐公主又回宫了。   她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小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远处过来的爹娘,待到看见狠心娘拎着裙摆,不顾形象地朝着她跑了过来,口中还喊着“阿禧”,她顿时忘了什么叫面子,大叫了一声“娘”扑进了狠心娘的怀抱。   “阿禧,我的阿禧!”叶芊抱着女儿,摸着她的背、胳膊、头、脸,这两日她虽然知道女儿在侯府,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担心女儿会想不通,担心女儿会睡不好……   狠心娘香香的、软软的,怀抱那样温暖熟悉,平乐公主的眼睛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这次她不是哭给爹娘看的,是真心想哭了。   “怎么了?阿禧怎么了?”叶芊有些慌了,她担心自己这次给女儿的惩罚太重了,把她吓到了。   “我、我想爹娘了!”平乐公主哭着,“娘,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叶芊的眼睛也红了,在女儿额头亲了亲,“好,咱们娘俩再也不分开了。”   “呜呜,今晚我要和娘一起睡!”   “好好,咱们娘俩一起睡!”   正要过来安慰娇妻和爱女的皇上脸黑了。   ……   安慰好相拥哭泣的母女俩,萧言风一手抱着自己的小公主,一手牵着自己的小皇后,慢悠悠地回凤仪宫。   进了屋,平乐公主依偎在叶芊身边,“娘,我知道错了,我会向夫子负荆请罪的。”   “咦,阿禧都知道负荆请罪啦?”萧言风笑道。   “知道。”平乐公主小下巴一抬,颇为骄傲地答道:“外祖父给我讲的。”   叶芊摸了摸她的小脸,“那阿禧准备怎么负荆请罪呢?”   平乐公主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小心地取出一根头发来,“这是我亲自从自己的头上拔下来的,给夫子赔罪。”   看她这样认真,叶芊心疼了,揉了揉她的头,“自己拔的啊,阿禧疼不疼?”   “疼!”平乐公主委屈地撇了撇小嘴巴,“我本来想多拔几根,可太疼了!”真没想到这么疼,怪不得当时夫子的表情那么痛苦呢。   叶芊忙道:“够了够了,阿禧只要有这个态度就够了,夫子会原谅阿禧的。”   平乐公主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安地问道:“我少了一根头发,看不出来吧?”   叶芊扑哧一声乐了,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看不出来,我的阿禧还是那么可爱好看。”   ……   当晚,平乐公主睡在了叶芊的凤仪宫,她躺在大床上,右边是香香的娘,左边是好看的爹,真是太幸福了!   从此之后,平乐公主喜欢上了和爹娘一起睡,可惜很少能成功,因为爹爹平时对她极好,唯独这一样不肯让步,幸好每个月里总有几天她是能够得到允许的。   不过,好景不长,过了没多久,爹爹就再也不许她留宿在凤仪宫的大床上了,因为娘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她睡觉不老实,爹爹怕她翻来翻去地碰到娘。平乐公主自己也不敢和娘睡一起了,听说那小宝宝现在只有她的小手那么大,那得多娇弱啊。   随着叶芊的肚子越来越大,平乐公主有了新的期盼,等弟弟出来了,她要对他好,要带着他玩,带他去看御花园里的蚂蚁,带他去御膳房偷拿好吃的,自己寝殿里多宝阁上的小玩意都给他玩,还要教他认字读书……   “言哥哥,你说鹿太医诊脉应该很准吧?”叶芊摸着肚子,有些微微的焦虑,鹿太医说了这次八成是个男孩子,可他也说了是“八成”,虽然现在没有朝臣闹着要选秀了,她还是想早点生个儿子出来,一国之君膝下没有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芊芊别担心这个,就是女儿我也很高兴。”萧言风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前世两人没有孩子,这一世有了平乐,看着她乖巧,看着她淘气,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他的心里总是涨得满满的,就算只有一个女儿他也很知足了,更何况现在他的小皇后肚子里又有了一个。   握着她的手摩挲了两下,又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萧言风安慰道:“看看平乐多么可爱,要是再来一个这样的女儿,我也很满意的。”   “可是没有皇子的话,总不能到最后真的过继吧?”关键过继来的同萧言风并没有关系。   “过继什么?”萧言风漂亮的长眉一挑,“咱们有自己的孩子,过继别人的做什么?要是说皇位的话,有儿子就按照传统传给儿子,没有儿子就传给阿禧。”   “阿、阿禧?”叶芊的杏眼睁大了,她可从未想过这个结果。   “对呀,咱们的阿禧也可以做皇帝的。”萧言风笑道:“阿砺的女儿不是已经立了太女吗,到时候咱们阿禧也做皇帝,她们表姐妹一个在大逻一个在大齐,都是一国之君,好不好?”   叶芊有些傻眼,猛听得外面“哇”的一声,平乐公主的哭声传来,她一头扎了进来,扯住叶芊的袖子哭道:“不要,我不要做皇帝!呜呜,爹爹坏,我不要做皇帝!”   一见女儿哭了,叶芊心疼了,忙哄道:“好好,不做皇帝,咱们有弟弟呢,弟弟做皇帝。”   萧言风就不明白了,做皇帝有这么可怕吗?看把女儿都给吓哭了,他想了想,还是没能明白女儿是怎么个想法,“阿禧,为什么不愿意做皇帝啊?”   平乐公主刚止住哭,抬起朦胧的泪眼警惕地看了一眼爹爹,见他只是好奇地问问,并不是坚持要自己做皇帝,这才松了口气,“做皇帝好辛苦,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去早朝,还要批奏折!”她在凤仪宫住的时候,每次睁开眼睛爹爹就不见了,奶娘说爹爹要比她早起一个多时辰呢,她现在起床已经很不情愿了,要是再早上一个时辰,那也太痛苦了,更何况还要批奏折,厚厚的一摞,比夫子布置的功课还烦人。   平乐公主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爹爹,“我绝不做皇帝,傻子才做皇帝呢,让弟弟去做吧!”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想着对弟弟好来着,只想把这个烦人的差事推给弟弟。   “傻子?”萧言风的眉毛立了起来。   叶芊一看形势不对,忙道:“什么时辰了,我好饿啊。”   一听小皇后饿了,萧言风什么都顾不上了,吩咐人传膳。   ……   几个月后,叶芊顺利诞下一子,满月之日,被皇上正式封为太子,举国欢庆。   平乐公主大失所望,弟弟小小的,躺在小床上根本就不会动,他连走路都不会,她要如何带他出去玩?   “唉,弟弟,你什么时候才会走路啊?”平乐公主扒在他的小床边,叹了口气。   大齐朝尊贵的太子殿下胡乱蹬了两下胖成藕节的小腿,小嘴巴吧唧吧唧,吐了个泡泡。   平乐公主伸出小手指把那泡泡戳破,眼看着他的嘴巴周围湿了,拿起一旁柔软的棉巾子,轻轻给他擦了擦,好脾气地说道:“好吧,我多等些天好了,反正你总会长大的。”   “阿禧在跟弟弟说话吗?”叶芊走了过来,把小太子抱在怀里,小太子高兴地手舞足蹈,小胳膊小腿乱伸。   “嗯,弟弟还不会说话,只有我说他听。”平乐公主握住弟弟的脚,不让他踢到娘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言风也进来了,笑道:“阿禧真是个好姐姐。”他顺手把平乐公主抱了起来,坐到叶芊身旁,一手揽着爱女坐在他的膝头,一手揽住娇妻的肩膀,低声道:“芊芊,我好欢喜。”这一世,父母还在,娇妻安好,还多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言哥哥,我也好欢喜。”叶芊抬头,抿着唇一笑,白嫩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   ——正文完。 第153章 番外:叶砺和燕云熹   对于叶砺来说, 燕云熹就像一道闪电, 明亮耀眼,就那样肆意地出现在他的天空。   他不知道燕云熹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他可以跃下悬崖只为抓住她的手,却不肯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做她的夫侍中的一个, 可是当燕云熹那样仓皇无助地离开大齐,仅仅带着千人仪仗返回已经被他人控制的大逻, 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告别了父母,离开了弟弟,离开了自幼带大的妹妹,叶砺纵马扬鞭,沿着官道而下。   燕云熹离开时是早上, 此时已经是申时,叶砺遥遥望去, 远处看不到燕云熹的仪仗队,不过她的人肯定没有自己快, 只要马不停蹄, 估计今夜或者明日就能追上她。   济平侯亲自挑选的侍卫, 个个忠心不说, 身手也是极好的,连夜赶路自然不在话下, 默不作声地纵马跟在叶砺身后。天上的圆月十分明亮, 照在平坦的官道上,又给纵马飞驰的一队人渡上一层清冷的光。   借着明亮的月光, 叶砺发现官道一旁开阔的草地上有零星的帐篷,有几个手持刀剑守夜的人,正警惕地看着他们。   “燕云熹!”叶砺大喝一声。   扎营安睡的人们顿时骚动起来,正中的帐篷门帘一挑,燕云熹走了出来,她显然还没睡,外衣穿得整整齐齐,只是那身明艳如火的红衣被她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如雪的白衣,她站在那里,似乎比月光还要冷清。   叶砺翻身下马,大步走到燕云熹面前,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立刻护在燕云熹的身边,虽然说叶砺被大齐皇帝赐婚给皇太女,可现在大逻叛乱,太女形势危急,他们不得不谨慎些。   “阿砺,你、你怎么来了?”燕云熹看着大半夜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叶砺。      “我当然要来了。”叶砺一双星目深深地看着她,“我可是你的皇夫,自然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阿砺,你——”燕云熹苦笑一声,“我现在不比以前,此去别说是皇位,就算是性命也未必能保住的。”   “有我在,怕什么?!”叶砺剑眉一扬,不屑地说道:“我可是大齐武状元,论弓马骑射、论兵法谋略无人能敌,有这样的皇夫在,你还担心性命不保吗?”   燕云熹定定地看着她,月光下突然展颜一笑,“阿砺说的对,有这样的皇夫,我还愁什么呢?”      叶砺哼了一声,“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有别的夫侍,我就把……把他杀了,自己也回大齐来!”   燕云熹叹了口气,“真是的,我有了你,还要别的夫侍做什么?纵有千千万万人,却不及阿砺一个。”她本就不喜欢三夫四侍,这次母皇遇害,还不是跟她的夫侍有关。再说,自己现在如此落魄危险,叶砺却舍弃了一切追了上来,她的心里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人。   ……   叶砺和燕云熹汇集了大逻边关十八城的兵马,一路向皇城推进。   大逻在女皇的统治下国泰民安,燕云熹更是自幼被立为太女,在民间威望极高,而她的表姐杀死女皇趁机叛乱夺位,并不为大家所接受,所以叶砺和燕云熹的兵马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到了皇城附近才遇到了像样的抵抗,战争变得残酷起来。   不过,叶砺并不是吹嘘,他确实有真本事,当年他考武状元时,兵法谋略是头名,又在京郊大营中历练多年,骑射不说,兵法不知道实战演练了多少次,早就做好了奋战沙场的准备。   有了叶砺,叛乱的大军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败了,燕云熹的大旗顺利地进了皇城,她的表姐自知难逃一死,在城破之日自尽身亡。   两个月后,燕云熹和叶砺大婚。   “云熹,该就寝了。”叶砺沐浴出来,看着红烛下的燕云熹,她一身红衣,娇艳似火。虽然他见过无数次燕云熹身着红衣,可今天的她最为耀眼,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转,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看着这样的娇妻,叶砺的眼底变得幽深一片。   燕云熹微微一笑,“是该就寝了,阿砺快些上床,乖乖躺好。”   “什……什么?!”叶砺差点被她的话呛到,他没听错吧,谁乖乖躺好?   “阿砺等不及了吗?那咱们这就安寝。”燕云熹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两人并排坐下,燕云熹将他一推,叶砺仰面躺在床上,到了这时,他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说的就是让他乖乖躺好。   叶砺劲腰一拧,翻身坐起,星目危险地眯了起来,“云熹,应该是你乖乖躺好才对。”   燕云熹白皙的下巴一扬,“不要,我要在上面。”她可是高傲的女皇,这新婚第一晚一定要顾好自己的尊严!      叶砺想了想,突然嗤笑一声,低声道:“云熹,你……会吗?”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明显是别有深意,燕云熹小脸一红,倔强地说道:“当然……会啦!我专门、专门看了好几本册子的。”尽管那些册子让人脸红心跳,她还是咬着牙看完了。   “哦?”叶砺低低地笑了一声,“看来云熹很努力,学习了不少姿势呢,不过今晚,云熹还是乖乖在下面,这辛苦的事由为夫来就行。”   “不行,我在上面!”   “听话,乖乖躺好!”   “哼,我起码还看了好几本册子学习过的,你会吗?”拒她所知,叶砺可是没有通房的,他和自己一样,毫无经验。   被新婚的妻子质疑,叶砺脑门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然会了!这种事男人是天生就会的!”   燕云熹觉得自己和他说不通,决定先下手为强,她猛地朝着叶砺扑了过去,将他摁倒在床上,双手压着他的肩膀,修长的双腿跪在他劲腰两侧,压住他的身体。   叶砺一时不妨,被她压住了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星目危险地眯了起来,长腿一屈,膝盖顶在了燕云熹的后背,燕云熹的身体前扑,叶砺趁机一拧身,翻到了她的上面。   燕云熹岂肯认输,两人从床上打到了床下。   外面守着的侍女面面相觑,不愧是她们的新女皇,这洞房的动静都这么大,真是与众不同!   渐渐的,屋里的声音从叮叮哐哐慢慢变成了吱吱扭扭,两人的声音也变得细微暧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是恶趣味小剧场,慎入~】 燕云熹:阿砺,我有个大秘密,新婚之夜要告诉你。 叶砺:??? 燕云熹:其实我是个男孩子,母皇因为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女儿继承皇位,所以从小就把我当成女孩子养了。 叶砺:!!! 燕云熹:阿砺,该安寝了,快乖乖躺好。 叶砺:…… 第154章 番外:安眉和魏霁   安眉在六七岁的时候, 父母就过世了, 她跟着哥哥安耀祖生活。   安耀祖善于钻营,又有父母留下来的宅子, 日子倒也过得去。安眉很是懂事,从小就洗衣缝补、烧火做饭, 把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   安耀祖娶妻之后,慢慢地看安眉就不顺眼了, 嫌她吃的多了,嫌她干活少了……   直到有一天,隔壁的小子偷偷从墙头送了一篮樱桃给安眉,安耀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妹妹竟然生得不错。   安眉到十四岁的时候, 越长越好看,安家的门槛几乎要被踏平了, 安耀祖却不急着给她定亲,他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挑一挑, 凭借妹妹的婚事, 这次他要成为人上人!   安眉一直提心吊胆, 她知道哥哥的打算, 嫁给平头百姓她愿意,就算是当续弦也可以, 可她最怕哥哥把她送给别人做妾。   眼看着安耀祖的衣衫变成了柔软的丝绸, 手里拿起了折扇,嫂子的头上也插上了金簪, 安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扒在门上,从门缝里看见城东张掌柜的管家离开,嘴唇几乎要咬破了,张掌柜颇有家资,可他已经六十岁了,家中还有凶悍的正妻和十八房小妾。   当晚,安眉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她在腰上裹了好几层棉花,脸上涂了黑乎乎的锅底灰,穿上了嫂子的衣服,变成了一个臃肿的妇人,睁着眼睛熬到过了子时,趁着一家人睡得正沉,悄悄地离开了家。   大街上一片死寂,一个人都没有,安眉不敢停留,她直奔城西,准备从那里离开,去投奔一个远房的表姑。   安眉在寂静的路上走了一段,看看两侧的田野,她有些胆怯,不远处有个土地庙,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赶紧赶路的好,万一哥嫂醒来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追过来的。   “汪汪!”路边突然冲出一只野狗,朝着安眉叫了起来。   安眉吓了一跳,她不敢掉头跑,这样会被野狗咬的,她面对着野狗,小心地一点一点后退,朝着刚才看见的破庙而去。   踏进庙门,安眉立刻把破旧的门关好,这门虽破,却能把野狗挡在外面。   “啧啧,这是哪家的娘子,深更半夜跑到这破庙来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安眉魂飞魄散,扭头一看,一个脏臭的乞丐正打着火石,点燃了地上的一堆柴草。   安眉低着头,她不敢开口,手推在门上,准备着乞丐要是过来,她就推门跑出去,在她看来,乞丐可比野狗更可怕。   那乞丐生了火,眯着眼睛看了看安眉,突然一跃而起,朝着她扑了过来。   安眉尖叫一声,推门就跑,那乞丐紧追不舍,不知何时,他的手里还握了一块石头,那石头重重地掷到安眉的背上,她脚下一乱,栽倒在地上。   “跑什么?小娘子,你这包袱里是什么?”乞丐一把夺过来安眉的小包袱,捏了捏,好像都是软的,应该是衣服什么的,没摸到银子。   “晦气,没想到遇到一个穷鬼!”乞丐把包袱打开,果然没翻到银子,只有几件女子穿的衣服,借着星光,乞丐发现那衣服都是少女穿的,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倒在地上揉着脚踝的安眉,“哈哈,原来不是妇人!发财了!”只要把她卖了,应该还是能换几两银子的。   安眉吓坏了,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咬着牙,蹒跚地跑了起来。   只是她刚才就跑不过那乞丐,现在脚踝扭伤,更是跑不快,那乞丐只两步就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突然觉得手下肌肤十分滑腻,他愣了一下,舔了舔嘴角,嘿嘿一笑,“等老子先验验货色如何。”   安眉拼命挣扎起来,“放手!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她此时已经顾不上暴露自己的声音了,大喊起来。   听声音她的年龄就不大,乞丐十分高兴,“喊吧,用力喊吧,这里可是荒郊野外,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了。”他说着,脚下一绊,安眉站立不稳,被他绊到在地。   乞丐顺势扑到了她身上,“没想到今天没劫到财,却劫到了色,哈哈,也不错,老子多久没开过荤了,今天就过把瘾!”   安眉又抓又挠,乞丐的突然双眼一翻,身子歪了下去,安眉疑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握着块石头站在面前,他一身宽袖锦袍,墨发挽起,插着玉簪,身材修长,漫天的星光下好似一棵芝兰玉树般,那比星光还要明亮的凤眸关切地看着她,“姑娘,你没事吧?”   安眉眨眨眼睛,“多谢公子,我没事。”   她试图站起来,脚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她的脚踝本就扭伤了,刚才被那乞丐一绊,更加重了些。   “姑娘小心。在下姓魏,我这马车本是要来嵇州的,错过了宿头,结果现在才到,姑娘是不是也要进城,我带你一程好了。”   安眉看了看附近,果然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她摇摇头,“谢谢公子的好意,不过我是要离开嵇州的,和公子的方向正好相反。”   “这样啊,可现在正是深夜,姑娘一个人走夜路也太危险了,要是再遇到坏人就糟了。”魏霁皱眉想了想,“要不姑娘在我的马车上歇一歇吧,马车就停在这里,等到天亮了再走。”   安眉实在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坏了,看他雍容清贵不像坏人,点点头,“多谢公子。”   她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车,魏霁也跟了上来,犹豫半天,“我也略通医术,姑娘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姑娘正一下脚踝,看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扭伤了。”按理说,他不该碰人家姑娘的脚,可是她明早还要赶路,要是这样带着伤上路的话,恐怕会更加严重。   安眉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要是能把脚弄好,她还能走得快些,咬咬牙,“那就劳烦公子了。”   魏霁修长如玉的手指摸到了她的脚踝上,“果然是扭伤了,姑娘请忍忍。”他手下用力,安眉听到自己的脚腕“咔”的一声,再稍稍一动,已经没有刚才的剧痛感了。   “多谢公子大恩。”安眉喜道。   “姑娘不用客气。”魏霁从马车的暗格里摸出一碟点心,又给安眉倒了杯茶,“姑娘请用些东西吧。”她这么晚还要赶路,估计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吃喝都未必有着落。   安眉捧过茶杯,抿了一口,茶味清新,入喉甘甜。   她渐渐放松下来,盯着马车里的烛光出了神,那烛光跳动着,跳动着,不知怎么变成了一片大火,是凝玉宫后花园的大火,那火烧毁了一片花木,烧死了她的霁郎。   “阿眉,阿眉快醒醒。”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安眉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有人用帕子温柔地把她眼中的泪水拭去,“阿眉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凤眸,是她的霁郎。   那仓皇的日子已经是过去了,她和魏霁已经离开了皇宫过上了自由的生活,她的儿子是大齐朝的皇帝,不会有人来伤害他们的。安眉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终于平稳下来,她靠在魏霁的怀里,长长地舒了口气,“霁郎,遇到你,我的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