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闺秀》 作者:慕玖颜 文案: 靠着一本异世的手札再结合自家祖传的工艺, 施锦秋将重生后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女人对她又爱又恨。 不过,凡事无绝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不惧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那个谁,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的那张脸了吗?” 某人无视她的威胁,长臂一揽将其拥入怀中,凤眸微微一眯, 俊美到近乎妖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邪肆的笑容: “我要你就行了,要脸干什么?” 正文 第001章重生 浮沉之间,施锦秋感觉有股力量把她往一处扯,身体一沉,一阵剧痛袭来,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旧的房顶,她像是没有看到似的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嗤笑了一声,还是没死掉吗?看来就是连地府都不愿意收留她这样的女人啊……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想,一定是大伯和三叔又过来要那东西了,她已经告诉过他们千百次了,自己手上没有他们想要的西,可他们仍是一遍一遍的来向她讨要,不愿意放过她。 施锦秋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他们的嘴脸有多丑恶她是清楚的,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在他们面前失了气势。 以前就是因为她太软弱了,才会让他们步步紧逼,弄得家破人亡,现如今她好不容易悔悟过来再不愿那样苟且的活着了,可她的身子骨却已经不行了,似乎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愿她再在人世间受苦而急欲收她回去了。 她试了几次,都没能让自己顺利的坐起来。而双手传来的冰凉触觉告诉她,她所躺的,并不是她自己家里的那张小木床。 这是怎么回事? 施锦秋疑惑的躺在那里打量着四周,这里的光线并不好,昏暗暗的,地上胡乱的散着几扇破败的门窗,在她的旁边,是一张堆满了灰尘的摆供桌,就连吸进鼻腔的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浓厚的灰尘味。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荒废的小庙,她明明是躺在家里面的,怎么会突然到这种破庙里来了?难道说,她大伯和三叔因为要不到东西,所以就把她连夜给搬到这里来让她自生自灭吗? 其实他们又何必这样多此一举,由着她在那个小屋子里,她不也早晚是死吗? 不对,或许,他们是嫌她占了那屋子,想快快把那屋子给腾出来占为己有。 竟然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了,施锦秋冷冷一笑。 而那个男人,竟然连她都要死了,也不来看她一眼,何其残忍!也是,她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在他的眼里,不过就只是一个供他发泄的工具。现在的她形同枯槁,他只怕是连看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了吧。 脸上的冷笑逐渐变得惨淡,黯然,最终消失无踪。 脚步声越发近了,她坐不起来,只得就这样躺着。既然无法与他们平视,那她便索性不睁开眼睛,懒得看他们一眼。 从门外并排进来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夕阳的余晖从门外透进来,正好打在两人的身上,将二人的影子拖得老长,直覆到施锦华身上,就像是两道影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 那两人进到庙里以后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在旁边的一处空地上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了些吃食,便分着吃了。 好像那里根本就没有躺着一个人似的。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开口说话的是那个胖一点的,他本就长得高,再加上胖,整个人看起来比旁边的瘦子大了不止一圈。 瘦子咬了一口馒头,就着水壶喝了口水,然后手胡乱的在嘴巴上蹭了两下,这才开口说道:“什么怎么办?等明天到了卢川县,把人一交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块肉干,递给了胖子一块:“放心吧,我买家都找好了,卢川县最大的青楼绮红楼。这小姑娘皮肉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胖子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施锦秋一眼,凑到瘦子耳边小声的问:“那万一她要是再寻死怎么办?” “只要我们把人一交,再寻死就是那边的事情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瘦子明显不怎么在意的说道。 他见胖子好像还有话要说,疑虑重重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你是第一回,自然会忐忑些,放心吧,等多做几次,就没这么多想法了。” 胖子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二人吃完之后,瘦子胡乱的在地上拍弹了几下,对胖子说:“你去外面守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叫醒我。这个时候说不定那家的人已经报了官,你机灵着些。” “好的。”胖子应了声,就出去了。 胖子走后,瘦子没有立即躺下来睡觉,而是来到施锦秋身边,一脚踢在她的腿肚子上:“你个小丫头片子,好端端的寻什么死,要是耽误了爷的正经事,看爷饶不了你!” 他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这才和衣躺到地上,眼睛一闭,睡了。 直到身边再无其他的声音,施锦秋才睁开了眼睛。瘦子的那一脚踢得可不轻,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忍住了没叫出口,直到现在她都还能感觉得到腿肚子隐隐作痛着。 她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太叫她震惊了。 寻死、破庙、卢川县、绮红楼…… 她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闪过,将这些毫无关联却又致关重要的词语给串联在了一起,那些如恶梦般的情节都自她脑海深处被勾了出来。 绮红楼,又是绮红楼!那个带给她恶梦般生活的地方,那个让她连想都不敢再想起来的炼狱! 施锦秋很快就把心底生出的那股激烈情绪给压了下去,仔细思索起这两个男人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都已经年过三十了,虽然年轻的时候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可自从施家被大伯施奕所掌握之后,她就再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以前她年纪小,长得水灵,那个绮红楼会买了她倒也说得过去,可是现在,他们图什么?就她现在这副样子,估计连他们那里打扫的妇人都不如吧? 没有好好保养的女人就像失了水份的苹果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卖相可言了。 施锦秋转过头,看着睡在不远处台阶下面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显现出了她心里的疑惑。 此时,那个瘦子睡梦之中正好翻了个身。 她怔住了,紧跟着而来的就是满腔的怒意,这个男人化成灰她都认识!就是因为他,她才会有如此凄惨的一生。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突然一个转身就坐地上翻坐了起来,抓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就要往他头上敲去。可当她的余光瞄到自己的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石头从她的手掌心掉落以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咕噜咕噜滚下台阶,在那个瘦子面前停了下来。 好在瘦子睡得很沉,只是微皱了下眉头,转过身又继续睡了。 施锦秋看着自己的手,细腻白晳,光滑无瑕,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这是一双明显还是个小姑娘的手。她忽的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短胳膊短腿的,竟是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小姑娘。 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粉色的花边短袍袄,她认得,这是她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做给她的,而她被那两个人强行抱走的时候,穿着的也正是这件衣服。 她又重新看了下这个破庙,借着月光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个破庙里处处都透着熟悉。她想起自己十岁那年被人伢子拐走,当她知道自己要被他们卖去青楼的时候,曾寻死了一回,后来醒来,住的好像就是这样一间破庙。 施锦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伸手按住快速跳动的心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回到了这里,就像做梦一样。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她前世悲惨的一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她要从这里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此文架空,请各位小天使们莫要考究。 正文 第002章逃跑计划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许是那个胖子听到了庙里的动静。这么想着,施锦秋赶忙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她刚一躺好,胖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庙门口。 他看里面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挠了挠头又转身出去了。 施锦秋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情绪,因为她知道眼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在她的记忆中,再过两天他们就带着她进入卢川县城,直接卖到了绮红楼。 绮红楼是卢川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青楼,里面多的是关押调教不听话的姑娘的地方及方法,一旦进到那里面,就绝无可能再逃出来了。所以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路上的这两天。 她就这样躺在那里,把脑海中那段自己极力想要忘掉的记忆又翻了出来,忍着心里的酸楚和痛恨,寻找着其中有隙可乘的地方。 不知不觉,天蒙亮了。 瘦子揉着腰坐在上坐了起来:“妈咧,这破地硬的,把我的腰都硌疼了。” 听到动静,胖子连忙从外面过来了,对着瘦子叫了声“大哥”。 “去把那丫头给我弄醒,老子睡的不舒服,她倒睡得香了。” “好的。” 胖子说着就往施锦秋那边走去,来到她旁边刚想叫她,她蓦的睁开了眼睛,乌黑的大眼睛毫无征兆的对上了他的。他心里觉得一阵怪异,觉得今天这个小姑娘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不同了,可当他想要细看一下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好像刚才的那种感觉只是他的错觉。 这时,瘦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干什么呢,做点事都慢慢吞吞的,赶紧的。” “哦,来了!” 施锦秋顺从的让胖子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跟在瘦子身后往外走去。 她记得上辈子她就是因为不配合,在路上吃了很多苦,在到达卢川县的前一天被瘦子一脚踢到山脚下差点死掉。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会有那样的结果,自然就不会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更何况她还要留着体力去逃跑,又怎么能白白浪费在与他们无谓的反抗中呢。 瘦子名叫李三儿,是个专门拐卖女童姑娘的人牙子,胖子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李三儿管他叫啊牛。啊牛是第一次跟着李三儿出来做这种买卖的,所以人看上还有些敦实。 李三儿在前面走着,总觉得今天整个人都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似的,如芒在背。可他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有施锦秋乖顺的低着头跟在啊牛身边,哪里还有别的。 他莫名的甩了甩头转了回去,这次那种感觉没有了。 施锦秋微垂着眸子,脑海里开始琢磨着自己该怎么从他们两人手中逃出去。 李三儿是这行里的老手,从他手上卖出去的女童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自有一套路子。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带他们走的路都是很偏的小路或是山路,一天走下来也鲜少会碰上个人,更别说是碰上能出手救她的人了。 如果到了不得不进县城乡村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她的食物中掺入软筋散,让她酥软无力。对外宣称带自己的妹妹到城里看病,路经此地等等。基本上也没人会怀疑他们,因为她根本就连跟别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思前想后,施锦秋觉得唯一绝好的机会就是今晚。 因为快到卢川县了,而且距离她失踪也有些日子了,李三儿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今晚他们不会进村庄,而只留在山里露宿。过了今晚,明天晚上他们就赶到卢川县城外了,在那之前他们肯定会给她喂软筋散,所以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机会逃走。 天将黑下来,李三儿挑捡了个平坦的地儿,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上。他指使啊牛去拣了些干树枝,自己则坐下来打开包袱,拿出一个硬馒头啃了起来。 施锦秋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打量着四周。 即便是已经确定自己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回到了小时候,可当她发现自己这里跟她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时,仍然无法抑制心里的狂喜与激动。 只是,狂喜与激动并不能填饱她的肚子,没一会儿,施锦秋就被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给拉回到了现实。她的目光,不期然的落到了不远处正啃着硬馒头的李三儿身上。 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硬馒头,嘴唇不自觉的抿了起来,吞咽着自己嘴里分泌的津液。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裸的显现出她的心里的意图,李三儿感应到了似的忽的抬起头。看到她如饥似渴的目光,恶声恶气的说:“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了!” 施锦秋记得她上辈子也是因为饿急而了盯着李三儿看,被发现后李三儿冲她说的就是这句话。那时候她很害怕,怕李三儿真的会把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所以不敢再看他。却没想到她懦弱胆怯的样子激起了李三儿的兽性,把她给推在草地上亵玩起她的身体。 虽然为了能让她卖出个好价钱,他并没有真的把她给怎么样了,可是那样肮脏的手及满是龌龊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也足以让她羞愤至死了。然而上一世的她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即便是受了那样的侮辱,也没有勇气再寻一次。 现在,既然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施锦秋昨天晚上才死里逃生醒过来,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了。 可是李三儿只在中午的时候给了她一小半的干馒头,根本就不足以补偿她消耗掉的体力。现在的她,可谓是又累又饿,浑身上下都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她得想办法填饱肚子,至少得填上一部分,否则别说是逃走了,就连站起来走路都有些困难。 施锦秋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自己毫不遮掩的眼神一直都落在李三儿身上,惹恼了李三儿。 他“嚯”的站起来,一巴掌甩到了施锦秋的脸上。施锦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体一下子倒在到了草地上,头磕在了石头上面,疼得她眼泪直掉。 正文 第003章我大伯说 正文 第004章假装 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惧意,李三儿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就是个孩子,随便一句话就给吓到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好一会儿,那眼神,好像正在把她的衣服一层一层的给剥开。 施锦秋默默忍受着,前一世那样的对待她都忍过来了,现在只不过是眼神而已。只要她不去在意,它们就无痛无痒,伤不到她分毫。 李三儿看够了之后重又回到刚才坐着的地方,啃起还未啃完的硬馒头。 直到这一刻,施锦秋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好险。知道自己可以改变运命之后,她对自己今晚的逃命多了些信心。 只是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仍是不可以掉以轻心。 “喂,我也要吃!”首先,她得填饱肚子。 李三儿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叫我?”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施锦秋不答反问。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活腻了是吧,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说着,他站起来就想给她来个巴掌,她却不躲不藏的仰头说道:“我肚子饿了,明天就会走不动路,到时候如果耽误了时间可别怪我。而且,我脸上如果留下了掌印,明天是消不下去的。” 她淡淡的提醒,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似的。 李三儿的巴掌在离她脸只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威胁我?” “没有,我在跟你陈述事实。” 施锦秋不卑不亢的样子让李三儿大大吃惊,这哪里像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儿身上会有的气势,可她明明就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儿。 看着她还没完全消去肿的一边脸,李三儿愤愤的收回手,冷哼了一声,回到自己坐的地方从包袱里往外掏吃的。掏着掏着,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了自己刚才啃了一半还没吃完硬馒头上。 嘴角微微一扯,咧出了一个有些猥琐的笑容。 “给你,吃吧。” 施锦秋转头,就看到了那半个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的硬馒头,脸色不由得黑了起来。 “这个是你吃过的。”她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爷吃过的怎么啦?爷吃过的给你吃,那是看得起你。”李三儿冲着施锦秋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青黄不济的大牙,“你吃不吃,不吃拉倒!” 说罢,收回手转身就要离开。 “吃,我吃!”施锦秋咬着牙说,心里尽量不去想刚才看到的那口大黄牙。眼下,逃跑才是重中之重,为了能有力气逃走,别说是他吃过的,就算是狗吃过的她都要吃下去。 对,就当是狗吃过的! 这么一想,施锦秋的心里奇异般的平复了一些。 听到她说要吃,李三儿脸上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重又把手中的馒头递到施锦秋面前。施锦秋趁势说道:“我这样被绑着,不方便吃,你能不能帮我松下手?” 见他不作声,她又说道:“我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还怕我会跑掉吗?” 李三儿一想,觉得也对。最主要的是他想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自己吃过的馒头,一想到自己刚才咬过的地方要被她那张小嘴含住、吃掉,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一震,小腹处一阵燥热上涌。 他觉得这个施锦秋简直是个天生的淫荡货色,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骚成这样,让他只是想像身体就会产生反应。却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对一个仅十岁的小姑娘硬起来,是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情。 施锦秋没有揣测李三儿的肮脏思想,也不想去揣测,双手一得了自由,马上就抢过他手中的硬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因为吃得太急,几次都被呛到都硬咳着,却不舍得把嘴里的东西给咳出来。 许是因为她如此“迫不及待”的吃完了他吃过的那半个硬馒头,李三儿竟然破天荒的在施锦秋要求还要再吃一个的时候,又给她拿了一个。 硬馒头并不好吃,可是对于饿了许久的施锦秋来说,味道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半硬馒头下肚,她才感觉自己重新又活了过来。只是一下子吃了这么多干货,难免会有些口渴。 “能不能给我点水喝?” 看着她略有些干裂的唇,李三转头去拿水。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要爷来伺候你,要是不能卖个好价钱,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施锦秋没再说话,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作势要喝,却突然手一抖,水壶掉到了地上,里面的水咕噜噜的往外淌,本就不多的水一下子就流没了。 “你!你这臭丫头!”李三儿眼见那壶里的水全都流没了,又急又气,那里面装着的,可是他们剩下的最后一点软筋散了。 本来他是打算明天一早再喂她喝的,不过想着今天的施锦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怪异,他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就在水里给她下了药,反正这些水够她喝到明天。而他自己,一会儿喝啊牛的水就行了。 却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把水全都给洒了,这让他恨不得能往她脸上甩几个巴掌!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施锦秋说着,垂下眸子佯装无辜。刚才李三儿背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她可没有忽略,既然她都知道了,自然不能让自己再着了他的道。 要是真的喝下去,那晚上的逃跑大计可就泡汤了。 李三儿的手掌摊开、握拳、再摊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一想到明天就要交货了,如果让她脸上添了新伤难免会影响到卖相,生生的忍住了心里的那口气。 坐到一旁生闷气了。 他倒卖了那么多女童姑娘的,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让他气闷的事情。这哪里还是他即将要卖的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姑奶奶呢,打又不能打,碰又不能碰,还让自己生一肚子的邪火。 只能拿自己的一双小眼睛死命的瞪着她,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解恨一些。 真是气死他了! 正文 第005章证实 这时,去捡柴火的啊牛回来了,一眼就看到被松了绑坐在那里的施锦秋,以及一脸阴沉坐在那里的李三儿,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他才问完话,还不待李三儿回答,施锦秋忙说道:“啊牛哥哥,我渴了,李大哥就拿水给我喝,可是我不小心把水壶给掉地上,水全都流光了。现在我好渴啊……” 她可怜兮兮的说着,眼神渴望的望着阿牛腰间挂着的水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咽着口水。 阿牛毕竟初入这行,良心未泯,看到施锦秋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生不忍,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就递给了她。 再加上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喊他啊牛哥哥,就像是有人在拿了根羽毛在他的心头来回搔动,让人痒痒的却又觉得异常舒服。 “渴死算了,死丫头片子!给我看好了她!”李三儿嘴里骂骂咧咧的,倒是没有阻止阿牛把水给施锦秋。自己拿着水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刚才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曾看到过一条小溪,离这里不远。施锦秋看他离开的方向,心猜他可能是去打水了。 “谢谢啊牛哥哥。”她接过水壶并向啊牛道了谢。 这个啊牛虽然跟李三儿一起拐了她,可是却不像李三儿那么刻薄刁难。相反,在李三儿看不见的地方,他对她还颇为照顾,否则她吃的苦头肯定更多。 施锦秋使劲的往嘴里灌了几口水后,才让像是着了火般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她抬头看了眼啊牛,年轻的脸上还透着一股憨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她记得她上一世被李三儿卖入绮红楼,在她开始正式接客之后,李三儿有来找她,可是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啊牛。有一次李三儿喝醉之后不小心说出啊牛因为不听他的话三番五次把他抓的女娃给放了,他一气之下就把啊牛给推下了悬崖。 那一夜,李三儿把她折腾得半死,她却咬着牙一声也不吭的忍了下来,因为她害怕自己惹恼了他,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把自己给杀了。 现在想来,自己那时候是多么的胆小怯懦啊。 “啊牛哥哥,还给你。” “你喝好了?” “嗯。”施锦秋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株小草,长在两颗石头裂缝的中间,茎上断了一截,却弯弯扭扭的生长着。它不如旁边那些长在泥土里的小草青翠茁壮,可是却不屈不挠的活着。 一株小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乎? 她也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上一辈子更好!让那些欺负过她,对不起她的人全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世,她的人生,她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这个啊牛倒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在那么多年以后仍然都没办法做一个冷心肠的人牙子,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李三儿做这个,如果他能在现在就悬崖勒马,说不定几年后就可以逃过一死了。 而且,如果啊牛肯帮她的话,那她今天晚上的逃掉的机率就会大很多了。 “啊牛哥哥,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啊牛一愣:“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施锦秋被他跟李三儿给抓来的这几天,每天除了哭就是哭,就连他们看她一眼都会瘪起嘴巴,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嗯。”施锦秋应着,抬起头,大大的眼睛落在啊牛身上,冲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明眸皓齿,天真无邪所样子竟与自家小妹有点相像,看得啊牛心里生出了一股负罪感。 他连忙转过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原先家里有父母与妹妹,只是后来有一天妹妹她突然不见了……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啊牛的语气里透出一股悲伤,看得出来是家逢巨变所致。 “不见了?难道是被人牙子给抓走了?”她问。这世道,人牙子屡出不鲜,像那些无缘无故失踪的小孩子,很大可能就是被人牙子给拐走了。 这点,大部分人都清楚。 啊牛的神情一震,脸色有些激动了起来:“你也觉得是被人牙子拐走了” “也?还有谁也这么说了?” “我大哥,哦,就是李三儿。” “李三儿!” 施锦秋忍不住惊呼出声,她疑惑的皱了下眉头,会是她多心了吗,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啊,他说我妹妹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被人牙子给拐走了。还说让我跟着他走南闯北,总有一天可以找到我妹妹。我起先并不相信,自己找了两年都没找到。那两年,村里接连又丢了好些女娃,后来我父母都过世之后,我就跟着大哥出来了……” 啊牛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施锦秋不过就是那么一问,他竟然毫不隐瞒的把事情全都告诉了她。也有可能是他认为施锦秋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不会怎么样。 施锦秋越听越觉得惊心,啊牛跟李三儿是同村,她想起来李三儿拐的第一个女娃就是同村里的一个小女孩。 “你妹妹可是蜀历零九年丢的?”如果事情真的像她想的那样,那么这个李三儿也实在是太歹毒了! 可是啊牛的表情以及说出来的话,却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你怎么会知道的?”啊牛错愕不已。 现在是蜀历一十二年,他妹妹是三年前丢的,正好是蜀历零九年。 施锦秋看着啊牛的眼里突然露出了一丝怜悯,他或许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妹妹就是被李三儿亲手给拐走的吧。李三儿不仅拐走了她,还将小小年纪的她亵玩得差点死掉。 她想告诉啊牛事情的真相,让他不要再助纣为虐了。可是她也知道,这些事情就算她告诉啊牛,他也不会相信她的。 别说他不相信,就算是她,如果有人告诉她,在她十岁的时候,她的大伯和叔叔会找人把她卖给了青楼;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大伯和叔叔因为怀疑她身上藏有施家老爷子留下的一张秘方而把她从青楼里接回去;在她十六岁的时候,他们为了一桩生意而把她送到了那个恶魔似的男人的床上受尽凌辱供他玩乐;在她十七岁的时候…… 正文 第006章故意透露 那一桩又一桩肮脏恶心的事情,如果不是她亲身亲历了,不论谁告诉她,她都不可能会相信这一切会是那两个她至亲的人做的。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前,她一直都拿他们当她的恩人,是把她从青楼的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大恩人! 施锦秋的神情因为想到了上一世那些事情而愤愤不甘,如此年幼的脸上竟然露出那般深恶痛绝的表情,看起来竟不像是只有十岁似的。 察觉到啊牛眼里疑惑,施锦秋才惊觉自己竟然忘了自己此时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她眨了眨眼,连忙收起了心思,重新露出了一个符合她此时年纪的笑容。 速度之快,让啊牛以为刚才的那一瞬不过只是错觉。 施锦秋快速在脑海里计算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啊牛即对李三儿起疑心,又不会怀疑自己? 思索片刻,她才重新开了口:“原来啊牛哥哥是为了找回自己被拐走的妹妹,才会跟着李三儿一起做拐子啊……” 这会儿李三儿并不在,施锦秋也懒得再叫李三儿哥哥,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啊牛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好像在了她的话里听到了满满的讽刺,可是当他看向施锦秋时,看到的却仍是那个眼里闪着一丝无措与惊慌的小女娃。 他不禁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有些奇怪,怎么老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跟昨天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呢…… “你真是一个好哥哥,我家里也有一个哥哥,不知道我不见了,他会不会也像你这样到处找我,还有我的母亲……父亲去年才过世,现在我又丢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施锦秋慢慢的说着,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呢喃,声音却又不大不小刚好全都落到一旁啊牛的耳朵里。 她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记重捶,捶打在啊牛的心上。他的母亲就是因为他妹妹不见了而积郁成疾最后郁郁而终的,而他的父亲,因为母亲的去世大受打击,在一次上山坎柴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山涯死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最是清楚了,他妹妹的失踪,给他的家庭带来了灾难性的灭,而他现在,也在做着让别人的家庭毁灭的事情。 而施锦秋这个小姑娘竟然还说他是一个好哥哥!这让啊牛觉得汗颜,同时也更加愧疚。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妹妹真的是被人给拐走了,那她应该很痛恨那个让她背井离乡的拐子。 他现在,却正在做着他妹妹最痛恨的事情。 这样的他,真的是一个好哥哥吗? 施锦秋说完之后就注意着仔细观察啊牛的神情,看到他脸上露出的迷茫与自责,还有一丝丝的欠疚,她心里暗自欢喜。 只要他还有良心,那么他就还有救,最重要的是,她,也就有救了。 打铁要趁热,接着,施锦秋又状似无意的问道:“啊牛哥哥,你说妹妹不见了之后,村里又丢了许多女娃,如果她们真的是被拐走的,那你们村里有很多拐子吗?” “我们村里怎么会有拐子,肯定是别的地方拐子来村里拐走女娃的。” “可是李三儿难道不是?” 李三儿当然是拐子,可是是李三儿从小与他一起玩到大,再加上他又是村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所以刚才啊牛才本能的把李三儿给撇在了外面,没算进去。 现在听到施锦秋这么一问,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李三儿是拐子吗?他不知道…… 他这次跟着李三儿出来,是因为李三儿跟他说有个贵人托他办件事情,把一样东西送到绮红楼,就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到时候他跟他五五分账。 啊牛为了找回妹妹,已经不从事劳作好几年了,家里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能卖的都卖了,连生计都出了问题。听到李三儿这么说,只是送送东西就能分到五十两,自然是心动了。 五十两,如果他省点吃喝的话,可以过上小半辈子了。 他也是跟着李三儿抓了施锦秋之后,才知道李三儿说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小女娃儿。 “我以前听我啊爹说过,拐子因为怕被别人抓住,所以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拐了孩子就走了。所以那些被拐的孩子才会很难找回来,因为他们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就拐到哪里。怎么会在你们村里一拐就是两年呢?” 施锦秋谆谆教诱,引导着啊牛往自己想要告诉他的方向去思考。 而被她给带进了弯里的啊牛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话怎么都不会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儿能说得出来的,此刻他的心里就只有她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村里连续两年都陆陆续续的丢女娃儿? 就像施锦秋所说的,没有拐子会长期在一个地方作案的,拥有陌生脸孔的他们很容易在孩子丢失以后被当成有嫌疑的人。 难道说…… 拐走他村里孩子的人,是熟人?只有熟人,才能长期潜伏在村子里而不被别人怀疑。 这么一想,他很自然就想到了李三儿身上。这几年,李三儿经常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平常也不见他做什么活儿,可是手上却总也会有银子花。 难道说,他真的是个拐子? 否则,他怎么会接到这种生意呢? 啊牛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大到他的脸上再也藏不住,流露出了怀疑和震惊的神色。 施锦秋知道,她的话起效果了。她忙垂下头,不让自己过份高兴的神情被啊牛发现,以免前功尽弃。 直到确定自己眼里没有能泄漏她情绪的东西了,这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啊牛,瘪着嘴巴说道:“我啊娘和我哥哥现在一定很担心我……啊牛哥哥,你们把我卖到绮红楼之后,你能不能帮我捎个信给他们,告诉他们我在哪里,让他们把我买回去啊……” 她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了,很是伤心的样子。 啊牛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家妹子每次被别人欺负了时委屈的样子,心头一阵阵的难受。 正文 第007章逃跑 他嚯的站起来,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了几个铜板塞到她手里:“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下走,下面有个小村落,你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好心人能送你回去。” “啊牛哥哥……” “趁着李三儿还没回来,你赶紧走吧。” “那你呢?”难道他还想继续帮着李三儿做恶? “我……”啊牛迟疑了一下,“我要留在这里。” 如果李三儿真是那个拐走了他妹妹的人,那么他只有留在李三儿身边,才能从李三儿的身上套出他妹妹的下落。 施锦秋并不知道啊牛心里的想法,听到他说自己要留下来的时候,心头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如果他仍是执迷不悟,那么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是他自找的。 而她,也没什么好介怀的。 “谢谢你,啊牛哥哥!”不管怎么说,他愿意放她走,她都是很感谢的。这样就不用她晚上还要想办法逃走,倒是省了一大份的心。 “别说了,赶紧走吧。” “嗯。” 施锦秋从地上站起来刚想转身,那边就传来了李三儿的声音:“你要去哪里?” 身体,因为他的这句话而颤动了一下,就连啊牛也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让脸上恢复成平常的颜色,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李三儿说道:“她说想小解。” 施锦秋的身体微不可见的又颤动了一下,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三儿听了啊牛的话,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瞪向施锦秋,不耐烦的说:“小丫头片子就是事儿多,喝了就撒!去去去,带她去,看着就烦人!” 他不耐烦的冲着啊牛挥挥手,啊牛像是得到了特赦似的,连忙转身带着施锦秋往后面草木茂盛的地方走去。 “你快走吧。”走到离李三儿有段距离之后,啊牛松了手对她说道。 施锦秋看了眼啊牛,她原本以为李三儿回来了,啊牛肯定就不敢再放她离开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再放她。 “怎么了,赶紧走吧,一会等他发现了就走不了了。”啊牛推了推站在那里发呆的施锦秋,脸上全是着急的神色,看起来比她还要着急。 “我现在走了,你怎么办?”施锦秋如果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儿,那么她很可能在听到啊牛的话后马上就抬脚跑了。可是她的灵魂是从十几年后回来的,做事情肯定有更多的考量。 “我……”啊牛愣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说你自己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跑掉了,对,就是这样的!” 施锦秋不用想都知道这个说法肯定行不通,啊牛是个成年男子,而她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儿,就算她跑了,啊牛也是完全可以把她给追回来的。 “你这么说,他肯定不会相信的。” “那该怎么办?”啊牛为难了起来,刚才那个说法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了。 那边,李三儿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催促起他来了,让他赶紧把人给带回去。 施锦秋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天还未全黑,就算我能从这里逃出去,也很容易就被他给找回来。我这里有一个方法倒是可以一试,只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她看着啊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一抹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睿智,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方法?”啊牛竟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于是施锦秋就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跟他说了一遍,啊牛听后脸上满是惊奇,不由得来来回回把她给打量了好几遍。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儿吗?为什么她想的事情比他还要周全。 没一会儿,啊牛就领着施锦秋回到了他们打算露宿的空地,李三儿一看到他们两个就是一顿骂,骂完之后他就让啊牛重新给施锦绑上绳子。 啊牛照做了,而施锦秋也顺从的坐在那里由着啊牛替她绑回绳子,眼里的镇定让李三儿有些看不透。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三人在火堆旁边坐了一会儿之后,李三儿率先靠树杆上睡了,让啊牛看着施锦秋。 火堆里,干燥的木柴被烧得霹雳啪啦响,燃出的火焰把人的脸都给照红了。 施锦秋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人给推醒了。啊牛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要准备了,他自己则走到李三儿旁边推醒了他。 “大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这里你看一会儿吧。” 李三儿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瞥了眼正靠在树杆上闭目睡觉的施锦秋,“行了行了,去吧,尽事儿。” 啊牛转身,离开之前暗暗冲施锦秋使了个眼色。刚才还在闭着眼睛睡觉的施锦秋已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啊牛,她知道胜败就在此一举。 逃得了,她今后就再无所畏惧。 逃不了,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李三儿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忍不住又打起了瞌睡。 就是现在! 施锦秋想着,身体便动了起来,站起来就往身后的草丛中跑去。边跑,边解着手上的绳子。稍早些的时候啊牛偷偷跟她说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可是天这么黑,她跑起来就完全只能凭感觉了。 李三儿靠在树杆上不过打了个盹儿,猛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对面人没了,草丛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剧烈的晃动着。 “人呢”他大叫着跳了起来,冲着刚才啊牛离开的方向大声叫着:“啊牛,你快回来,丫头片子跑啦!” 话音刚落,啊牛就提着裤子从旁边的草丛中钻出来:“什么,跑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李三儿气愤的一拍啊牛的脑袋,自己率先追了出去。啊牛也连忙跟在他身后追过去。 其实施锦秋向他提的方法很简单,甚至都不需要他出面,只要他在夜里李三儿最困的时候说自己要方便,离开这里就行了。 一般的小女娃儿遇到这种事情不是都应该是痛哭失声惊慌失措吗?为什么这个女娃儿如此的与众不同。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希望她能够跑掉。 正文 第008章遇见 夜很深,周围一片晕暗,施锦秋起先还能凭脑海里的印象跑,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完全不知道哪儿是哪儿了。这么深的夜里,根本就连路都看不清,更别提方向了。 她只知道自己是往下跑的,因为好几次她都因为下的太快而差点摔倒。因此,就算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可是只要知道自己是往山下跑的,就可以了。 下了山,总能找到人家,总可以找到生路。 施锦秋安慰着自己,脚上却一刻都不敢停的往山下狂奔。 身后,传来了李三儿和啊牛的呼叫声:“站住,你给我站住!你个死丫头骗子,如果被我抓住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施锦秋毕竟是个小女娃儿,跑起来完全不如李三儿那么快,只一会儿工夫,人就追到她身后了。察觉到越来越近的呼喊声和脚步声,她只能卯足了劲的往前奔。 衣服刮破了,手臂蹭破了,就连脚,都因为踩在石头上巍了一下而隐隐发痛,可是这些,都不能阻止施锦秋往前跑的脚步。她知道,她不能停,一旦停了下来,那么她的人生就全完了。 这个信念在她的心里燃烧着,支撑着她。 “看你现在还往哪里跑!”身后突然传来了李三儿的声音,极近,近到仿佛就是在施锦秋的身后响起的。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感觉到肩膀一沉,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啊!”她惊叫着,身体挣扎着往前扑去,想要挣开李三儿的手掌。 就在这时,施锦秋的脚下一空,整个人失了重往下坠去。 原本抓着她肩膀的李三儿“哎哟”了一声,收住了脚,待看清眼前的情况时,嘴里骂了句“娘的!” 在他的面前,竟然是一个悬崖。 刚才他追着施锦秋跑,都没怎么注意到路,差点把命就给交待在这儿了啊。李三儿有点后怕的抹了抹额的虚汗。 那小丫头片子掉这下面去,指定是回不来了,可惜了他即将到手的银子! 李三儿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又朝着黑漆漆的悬崖下面看了一下,浑身哆嗦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身体不停的往下降,施锦秋吓得闭上了眼睛。难道她的人生注定了悲惨的结局?好不容易从人伢子手中逃脱,却要因为跌落山崖而死吗? 不!她不甘心! 黑暗中身体不停下坠的施锦秋突然睁开了眼睛,比这夜色还要黑的眸子里透出了不甘的神色。 她不能放弃!她在心里想着,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施锦秋伸出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挥动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的身体。手指不停的碰到东西,但却又不停的错手而过,虽然让她下降的速度变得慢了些,可是却并不能阻止她继续往下掉。 随着越来越往下落,施锦秋的心也越落越低。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内心的祈祷,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掉到了什么东西上面,被重重的挡了一下之后,摔到了地上。 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摔碎了似的,动一下都有种扎心的疼痛。这种疼痛远远超出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所能承受的范围,可是她非但没有哭,反而咧开嘴冲着漆黑的夜空无声的笑了。 她逃出来了!她逃出来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只是,怕李三儿万一找过来,施锦秋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除了痛一些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身体下面是一层厚厚的落叶,想必刚才她就是因为被树挡了一下然后摔在了这里,才没有受伤。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地面,她的双手慢慢的往旁边摸索开来,想要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突然,手掌摸到了一片柔软的绸缎,绸缎下面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施锦秋“啊”的惊呼了一声,连忙缩回了手,难道这里还有别人?“谁,是谁在那里?”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有回答,便又问了一遍。又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深吸了两口气,强忍着心底的恐惧,慢慢的又往那里摸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一个人! “你是谁?”她戳了戳躺在地上的人,对方没有给予一点回应。施锦秋摸了下他的鼻息,很微弱,“你死了没有?”仍是没回应。 就在施锦秋打算缩回手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救……救我……” 施锦秋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连连甩手往后退去。慌乱之中像是打到了什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尤其大声。 之后,那个人再没有开口,也没有什么动作,而施锦秋则抱膝坐在那里等着天亮。夜晚的山林看起来危机重重,她怕自己在看不清路的情况下又不小心遇到什么危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终于放亮,施锦秋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也看清了离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的那个如同死尸一般的男人。 不!确切的说,现在的他应该是个男孩。 孙淮彦,这个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认得的男人!那个折磨着她,她让受尽凌辱的魔鬼!虽然此刻的他比起上辈子她遇到的那个孙淮彦来说年轻了好几岁,略显青涩的脸上还没有刚毅和绝情。可是她就是知道这个男孩就是孙淮彦! 上辈子,每次他折磨凌辱她的时候,都会强迫她睁着眼睛看着他,喊着他的名字。只要他稍微感觉到她的不用心,他就会加倍的欺凌她,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在他的身下求饶。 施锦秋在看到孙淮彦的时候,眼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涛天恨意。因为他,她喜欢的男人另娶她人;因为他,她的人生一步步的走进黑暗;也是因为他,她毫无尊严的活在社会的最低层…… 可是今天,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还是在这种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施锦秋忍不住想要仰天狂笑,老天对她还真不错,竟让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正文 第009章我帮你下去吧 施锦秋记得孙淮彦曾跟她提起过他小时候,有一次跟随他家的商队出去历练,遇到了强盗,他是跌落悬崖才得以逃生在。 难道就是这一次?算起来,年纪倒是相仿…… 施锦秋想着,眼睛连忙在四周找了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称手的东西可用。最后,她把视线落在一块石头上面,捡起石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孙淮彦靠近。 每靠近一分,她的心都跟着在颤抖。 上一辈子的他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太重了,让她即便是在面对着半死不活的他时都害怕得厉害。终于来到他面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会惊醒到他,朝着他的头高高的举起了石头。 管他是不是死里逃生,既然让她给遇到了,就算是逃生了,也得给她再死一次! 突然,孙淮彦的眼睛倏的睁了开来,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就跟施锦秋的对上了,吓得她一个哆嗦,停住了动作。 那块石头就这样堪堪停在了他面前,距离他的脸不过咫尺之距。 “你……你想干……干什么?”孙淮彦很虚弱,就连完整说出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可就算是这么断断续续又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都惊得施锦秋手里的石头掉到了地上。她颤着身体想着,完了,被他发现了,她肯定要没好果子吃了。一想到孙淮彦有可能加诸在她身上的惩罚,就让她瑟瑟发抖。 “你是谁?为……为什么想害我?你是不是跟他们……是一伙的?”他浑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整个人就跟散架了似的,一动都不能动。 孙淮彦的话让施锦秋突然的睁大了眼睛,她怎么忘了,这个年纪的孙淮彦根本就不认识她,而且以他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可能对她做些什么。 “我、我是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的,刚才以为你是坏人,所以才……才拿着石头想、想要防身……”她唯唯诺诺的说着,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孙淮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稚嫩的脸,短小的身材,看起来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再看她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均有擦伤,便相信了她的话。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他说着,朝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施锦秋怔怔的看着,整个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都动不了。她认识了孙淮彦好几年,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干净、单纯、清澈得如同这山间的小溪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成那样的恶魔呢?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下意识的问道。 “我叫孙……淮彦,你、你呢?” “孙淮彦?可是定安的那个孙家?”怕自己认错人,她继续试探说。 孙淮彦眼里有惊愕一闪而过,问道:“你知道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冷了几分。 施锦秋一直都在注意观察他,自然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她佯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说道:“我不认识你,不过我家也是定安的,我是听大人们说起过你们孙家。” 十岁的孩子可能并擅长撒谎,可是对于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施锦秋来说,撒个令人信服的小谎是件信手拈来的事情,特别是对象还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施锦秋三言两语就唬过了孙淮彦,然后着手自己逃离的事情。 这里是崖壁上一块突出来的巨石,因为被层层的树木档着,所以从上面往下倒是看不到。 施锦秋往下看了看,这块岩石距离崖低并不太高,她忍不住庆幸自己运气好。她又找来了一些植物的藤蔓,好几股拧成一股,为了防止会滑下去,她还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打一个结。 眼看着绳子越来越长,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至于这个孙淮彦……她想过了,就让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躺在地上的孙淮彦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眼里看到那么深沉的恨意呢。 将近正午的时候,施锦秋终于编好了藤蔓,从岩石上放下去长度也够了。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把绳子的一端绑在了一颗大树上面,拉了拉绳子就要往下爬去。 “等下!”孙淮彦叫住她,“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我、我力气不够大,没办法带你下去……”施锦秋充满歉意的说道,一张小脸都因为为难而皱到了一起。 “你可以把我绑起来慢慢的放下去。”他的身体动不了,不然他就可以自己爬下去了。 施锦秋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兀自抓了藤蔓编的绳子就往下爬去。 “如果你救了我,我爹娘肯定会给你很多银子的!”孙淮彦喊完也只看到了施锦秋面无表情的脸。 她不喜欢钱和他要死在这里了,这两个想法一下子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的心里有些绝望。突然,那颗小小的脑袋从岩石下面探了上来。 “我帮你下去吧。”施锦秋笑着说道,白皙的脸上有一对小巧的酒窝,一对尖尖的虎牙从她咧开的嘴里露了出来,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前后态度的反差让孙淮彦觉得有些不适。 如果他是二十几年后的那个孙淮彦,肯定会从施锦秋的笑容里看出些什么来,可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大男孩,即便因为家里的关系比普通的同龄孩子要成熟一些,可是跟已经活了二十多年的施锦秋来说,还是太嫩了。 正文 第010章意外发现 对于她的去而复返,孙淮彦以为是自己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两人很快就谈好了条件,他把自己身上的一袋银子和一块玉佩给她做为酬劳。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施锦秋冲着身体已经凌空挂在岩石下方的孙淮彦喊道:“我要往下放了!”她盯着绳子的眼里闪过犹豫和挣扎,最初的恐惧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义无反顾的坚定。 蹬着树杆的脚慢慢的收住了力,手中的藤蔓因为失了力而往下滑。由慢变快,最终换来了岩石底下惊惧交加的声音,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嘎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顿了,施锦秋跌坐在树下,抚着胸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 黑暗中,一双眼睛蓦的睁了开来,如鹰般犀利,即便是在如此黑的夜里也能透出一丝别样的光采。手慢慢的抚上胸口,她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可是他却天天都会梦到她。刚刚那个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空间传来,轻轻柔柔的,落在他胸口的时候却生疼生疼的。 嘴角咧开一个嘲弄的弧度,她什么时候用这种声音唤过他的名字?不!她根本就不屑唤他的名字,每次都只有他逼着她时,她才会用她那充满恨意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突然,窗外传一阵异响,男人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一柄匕首险险的插在了他刚才躺着的地方。 “谁!” 门应声而开,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了门外。 …… “孙淮彦,孙淮彦!”她又叫了几声,带着一丝紧张,以及一抹难以察觉的歉疚。而孙淮彦,仍是一动也没动的躺在那里,双眼紧紧的闭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是孙淮彦。希望你死后可以投个好胎,做个好人,等我出去后我会找人过来帮你修葺一座坟墓,你只管安心上路就是……” 施锦秋把孙淮彦拉到了一旁的杂草堆里,之后又找来了许多树叶树枝,一点一点的往他身上铺。本来她是想挖个坑把他给埋了的,只是对于才十岁的她又是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想要挖那么一个坑实在是有些困难。 她又不想让他就这样曝尸荒野,虽然她对孙淮彦恨之入骨,可那毕竟是几年后的孙淮彦,而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他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生出了一股歉疚。她一边把树叶树树往他身上盖,一边喃喃的忏悔着。 做完这一切,施锦秋便收好从孙淮彦那里得来的银子和玉佩,抬脚走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离开这里,她可不想在这里陪着一具尸体过夜。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好在这里虽然丛林密布,地势却还算平稳,借着微弱的月光虽然看不清道路,却没有跌落悬崖或是滑下山坡的风险。 施锦秋向着有月光的方向前行着,希望能找到一处可以暂时歇脚的平坦地方。突然,在阵阵山风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就像是…… 人说话的声音。 施锦秋双眼蓦的睁大,忍着因为走了太久的路而疼痛的脚底,飞快的往前跑去。 …… 弯曲交错的廊道中,一个中年男人快步的往前走着,脸上,带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沉,直行至一个房门前才停了下来。 “殷师傅。”门前守着的两个家仆恭敬的向来人行了一个礼。 “公子呢?” “公、公子已经歇息了。” 被唤作殷师傅的男人眼睛蓦的一睁,顿时一股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两个家仆浑身一颤,纷纷低下了头。 “公子呢?”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比之刚才,严厉了不少。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公、公子他……他跟杨管家出去了。”一个家仆不顾另外一个的阻拦,把话说了出来。 “我不过才出去两天,你们就让他……”一想到老杨这次离府的目的,男人心里又气又急,嚷道,“你们最好是期望公子没事,否则的话,我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说完,拂袖而去。待来到后院无人之处,往空中唤了一声,空中平白出现一个黑衣人,轻声吩咐了那黑衣人几句。黑衣人领命离开,他仰头望着天空,一脸忧色。 …… 施锦秋往前跑了好一会儿,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她停下来又细细的听了一下,除了徐徐吹过的山风摩擦着的树叶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响声。 难道刚才是她听错了?她不由得有些失望。刚才只顾着往前跑,也没注意方向,此刻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这里的树木好像更密一些,只几缕微弱的月光从树叶的间隙中探入。她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她的脚已经再也走不动一点路了。 就在这时,施锦秋隐约看到在不远处,有一间屋子静悄悄的立在那里。她脸上一喜,拖着脚步往屋子走去。 “有人在吗?”她的手才碰到门上,门就“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混和着潮湿的霉气和灰尘的味道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呛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又朝里面叫了几声,确定了没人之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虽然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个好地方,不过总归比在外面露宿强,至少不用担心会有毒蛇猛兽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有些欣慰起来。 天亮后,施锦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企图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哪怕能找到些吃的也行。不过屋子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除了几样生活必须的用品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看到在院子的旁边还有一间单独搭建而成的小屋子,仅一扇门,无窗。她好奇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小,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是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有一些是她常见的她家的作坊里也有的,还有一些,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桌子最里面的几个碗似的东西里面,还装着一些变黑了的膏状物。 施锦秋疑惑的拿起来闻了下,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涌入鼻端。只是在那股味道之中,似乎隐隐透着几缕她熟悉的气味。放回去,转身,这里贴着墙还摆着一个架子。 架子上放的也是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东西都跟桌子上的差不多。不过在架子的第四层上,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小铁盒,在这些铁盒旁边,放着一个小册子。 施锦秋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了开来,里面的东西让她大吃一惊。 正文 第011章得救回府 五天后的凌晨,一辆马车进入了定安县,缓缓的在路上行驶着。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一眼,她在树林里逃生的时候碰到了野兽,幸好得他相救。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竟然会是定安县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苏府里的人。 她跟苏平之在上一世并不认识,可是这个在上一世原本应该是救了孙淮彦的人,如今却救了她,她心里除了感激之外,还隐隐生出了一分不安。 不知道这样的际遇,日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还有苏府…… 她清楚的记得,在蜀历一十八年的时候,因为一场大火,整个苏府付之一炬。 那年她刚被接回施家没多久,对于定安县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大清楚,只知道在中秋节的那个夜里,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定安县城。苏府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 就在施锦秋想着她该不该开口提醒一下苏平之几年之后苏府的那桩祸事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往车厢外面看了一眼,马车正正好停在施府的大门口。 两人在途中虽然也有所交谈,但是施锦秋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家的住址,可是他却仅凭她的一个名字,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家。这苏府……果然是个奇特的地方。 就如传闻的那样,不仅神秘,而且诡异。她眨了眨眼,掩去了心底的惊诧,也打消了要将那件事情说出来的打算。那场火患,官府给的定论是苏府的人在举办中秋家宴的时候,不小心失火所致。 施锦秋后来经过苏府那片废墟的时候曾看过一眼,若大的家院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处稍微好点的墙角都没有留下来。就算她再傻,也知道,没有什么意外的火患可以将那么大一个宅院烧得一丝不剩。 这么显而异见的疑点,官府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事情却就那样被定了论。细想来,说不定那其中牵扯到的东西,要比她看到的多得多。那场火患看起来倒更像是……想要毁灭什么。 干干净净的,让人完全无法找到里面的人生活过的痕迹。 施锦秋觉得,凡事必有因,才有果,如果苏府真的有什么与寻常人家不同的地方,那么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贸贸然的说了什么,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那件事情是在五年之后,说不说也不急于一时,等她有机会,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决定说不说也不迟。 “老杨,去叫门。”施锦秋在思量间,苏平之已经掀开车帘,对着老杨吩咐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行。”施锦秋制止了老杨的动作,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苏平之说道,“此次多谢苏公子相救,日后有机会,锦秋定当报答。”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如若施小姐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去永乐街的苏府来找我。” “谢谢!” 施锦秋站在门口,看着苏平之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不远处的街口,这才转回身来到施府门口。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她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她敲响了门,开门的是府里的管事吴妈。 吴妈一看到门外站着的施锦秋,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四、四小姐……”她一把窜出来拉住了施锦秋,颤着声音说道,“真、真的是您吗?” “是我,吴妈。” 吴妈一脸惊喜交加,擦着眼泪把她往门里拉,边嘴里大声叫着:“四小姐回来了,四小姐回来了!” “我娘呢?”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邓聆凤的施锦秋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她母亲。 自从她父亲施腾去世之后,邓聆凤便把她跟施锦程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她记得上一世她被接回来的时候,邓聆凤因为长年流眼泪,眼睛都哭得瞎了。而她的兄长施锦程则被他们给带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最后欠下巨额赌债逃了出去,生死不明。 “夫人一大早就去了庙里替小姐祈福,奴婢这就差人过去告诉她您回来了!对了,还要告诉老太爷,他可是担心得成宿成宿的睡不着,都病了……”吴妈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先做什么好了。 “病了?”施锦秋制止了欲开口叫人的吴妈,“我先去看一下祖父,你差人去庙里告诉我娘我回来了。” 吴妈愣了一下,感觉到自家小姐刚才说话的语气似乎以前有点不同了。如果是以前,但凡遇到点小事,哪次不是哭哭啼啼的要先找夫人诉一下苦的。可是这次她进门都这么久了,却只字未提自己出了什么事,也没哭着找夫人,反而要先去看老太爷。 这跟以前的四小姐完全不同。 施锦秋没有理会她心里的想法,说完之后就兀自往施厚德所住的院子走去,她需要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施家,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秘方。 而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除了她祖父施厚德,就再无其他人了。 “二公子呢?”她边走,边问跟过来的吴妈。 “大公子和小公子一大早就来找二公子,带他出去玩了。” 吴妈的话让施锦的脚步顿了一下,联想到上一世施锦程后来的所作所为,她的眉毛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你差人去把他给找回来,就说我回来了。” 在她被拐之前,施锦程还算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对她这个妹妹也是很疼爱的,所以她知道她这么说,他一定会回来。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办。”吴妈想了想,又问道:“那大爷和三爷那边用不用派人去知会一声?他们两房听说您不见了,也很是跟着着急呢,这几天不断的着人过来问情况。” “是么?”施锦秋淡淡的说道,“不用说了,相信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啊?”吴妈没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但是见她没有解释的打算便也没再开口询问。毕竟自己只是个下人,该说的说,不该问的不问,这一点她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我大伯和叔叔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吴妈又是一愣,心道四小姐什么时候对大爷和三爷的事情这么关心了?心里虽然疑惑,可是嘴上却仍不忘回答施锦秋的话。 “大爷和三爷最近都是天天一大早就去作坊,听说是作坊里原料出了问题,好几天了,他们也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这事儿他们也不敢告诉老太爷,怕把他老人家的身子再给气坏了。” 施锦秋眉头又是一皱:“作坊的事不是我娘在管吗?怎么还要他们过去处理?” 吴妈叹了一口气后才说道:“四小姐您这几天不在,所以并不知道。您失踪后那几天,夫人担心小姐的安危,茶饭不思。大爷和三爷说怕夫人一边寻您一边还要打理作坊太劳累了,非让夫人暂时把作坊交给他们打理,说等找到您了再说……” 还再说……施锦秋咬了咬牙,不过才几天,他们就这么的迫不及待了!上一世她只知道施奕和施坤两人从邓凤聆手中夺走了作坊,可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动作了。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施厚德所住的院子。 施厚德躺在床上,招来身边的丫鬟:“外面何事如此嘈杂?” 正文 第012章疼她还来不及呢 “奴婢去看一下。” 丫鬟才掀开门帘,就看到了迎面快步行来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芒,却又隐隐透露着一丝沉稳,眼角微微翘起眨眼之间顾盼生辉。一身粉红色的花式夹棉锦袄让她看起来就像是枝头才新冒出的花骨朵,清新亮丽。 吴妈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丫鬟的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她虽然才刚来没几天,可是这个宅子里的公子小姐她全都认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可是看吴妈的态度…… 她突然想到,这该不会就是施府上失踪了好几天的四小姐吧! 只是四小姐不是失踪了吗,听说是被人伢子给拐走了,怎么还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回来了呢? 刚这么想着,就听到走廊上经过的丫鬟冲着那个小姑娘感了声:“四小姐。” “是谁来了?”屋里的施厚德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丫鬟走回屋里,对着他说道:“回老太爷,应是四小姐回来了。” “秋儿?是秋儿回来了?”施厚德的脸上显出些精神来,“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秋儿!” 施厚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施奕是大房鲁氏所生,三儿子施坤是二房戚氏所生,儿子施腾是他年轻时,一次喝醉了酒后强迫了身边的一个丫鬟所生。 大房和二房相继去世后,生了施腾的丫鬟纪巧姗很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他几年,让他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纪巧姗因病去世后,他便把这份关爱全都放在了与纪巧姗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施锦秋身上,对她很是疼爱。 只是这一味的宠爱却把施锦秋给宠成了一个胆小怯懦的人,遇事只会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不过好在她是个女孩子,施厚德也没指望她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只盼着她日后能嫁个好人家,有夫婿继续疼着宠着便也知足了。 “祖父,我这不是来了嘛!”还没等施厚德坐起来,施锦秋甜美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软软糯糯的,像是一块蜜蜂糖粘在了心口上似的,让人觉得甜滋滋的。 紧跟着,一道人影轻飘的来到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臂,说道:“您躺着就好……” “秋儿,真的是你?他们都说你被人伢子拐走了,再也寻不回来了……” “嗯,祖父,秋儿回来了,回来了……”施锦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自己找的人把她给拐走的,又怎么可能会寻她回来。一想到前一世她连这个最疼爱自己的祖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施锦秋眼里不禁蓄满了泪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施厚德喃喃的念叨着,脸上是一种万幸的表情。 “四小姐,请喝茶。” 这时,丫鬟把一杯茶递到施锦秋面前,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你……” “这是府里新来的丫鬟,秋儿认得她?” 丫鬟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也极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十分漂亮。如果说施奕和施坤让她的人生成为了一场悲剧,那么眼前的这个丫鬟绝对是给那场悲剧添砖加瓦的人! 施锦秋心里翻起了千层波浪,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只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她站起来围着谷念巧转了一圈,啧啧了两声,说道:“这个姐姐可真漂亮,祖父您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到咱们府上来做客呢。” 施厚德听着她天真烂漫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谷念巧也因为听到了她的这番话,嘴角也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流露出几分讥诮。 “我就说是锦秋回来了吧,只有我们锦秋,才能把爹哄得这么开心!”人未到话先至,施锦秋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真不知道这府中有多少他们的人,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 想罢,还未等转回头,她便被一只手抓着拽到了一旁,大腿侧边撞过了椅子的一角,生疼生疼的。 “来,来,让伯母好好看看,咱们秋儿这次可受苦了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揉捏着施锦秋的脸,没几下施锦秋脸上就显出了几道粉红色的印记。 施奕的妻子马氏每次看到她,表现得都异常热烈,不是在她脸上揉揉就是在她身上捏捏,力道都很大。以前她还以为马氏是真的很喜欢她才会这样,即便是觉得疼了也不会喊出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跟着马氏马慧君一起进来的,还有施坤的正房徐氏和偏房薛氏。 施锦秋低着头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张开嘴惊叫了一声,推开了马慧君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旁还端着茶水的谷念巧。谷念巧一个不防,身体踉跄了一下,茶杯里的水一下子泼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泼在了马慧君脸上。 马慧君顿时发出像杀猪似的惨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惨案了。她一把推开帮她擦拭脸上茶的丫鬟冲到施锦秋面前瞪着她,高高的扬起了手。 就在施锦秋以为她的手掌会落到自己脸上时,“啪”的一声,马慧君的一巴掌落在了谷念巧的脸上。又快又重,把谷念巧的脸都给打偏了过去。 “你这个贱婢!”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四小姐突然撞了奴婢,奴婢才会……奴婢不是故意的,大奶奶饶命,大奶奶饶命!”谷念巧哭着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碎片。 马慧君又把目光转向了施锦秋,那模样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似的。 “大……大伯母,秋……秋儿不是故……故意的……”施锦秋瑟缩着转身扑到了施厚德的床上,极害怕似的揪着他的被子哭了起来,“祖父,秋儿不是故意的,秋儿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刚才……刚才秋儿脸上突然很痛,秋儿忍不住才会退开……” 她的话,让屋子里的众人都止住了声音,全都把目光投到了马慧君身上。马慧君原本还想接着责问施锦秋的,却没想到她突然来了这么一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施厚德已经心疼的抬起施锦秋的脸查看起她的脸,看到她脸上那两道鲜红的印记时,脸色大变。瞪向她:“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把秋儿的脸给掐成这样!” 马慧君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她虽然揉施锦的秋是有些用力,可是怎么也不至于会让在她的脸上留下这么清晰的两条拧痕啊。 “爹,我……我没有……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掐秋儿呢……”她连忙开口解释,并向站在旁边的徐氏使眼色,示意她替自己说说话。 施锦秋将她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祖父,大伯母怎么会掐秋儿呢,一定是大伯母看到秋儿回来太高兴了。”施锦秋转过头期待的看着马慧君,“上次秋儿看到大伯母也这样对了轩儿,然后还很高兴的拿了糖给轩儿吃,大伯母今天也会给秋儿糖吃吗?” 正文 第013章出门遇贵人了 施文轩是徐氏徐心兰的儿子,也就是施锦秋小叔施坤的小儿子。 徐心兰平常跟马慧君是同气连枝的,特别是在对待施锦秋他们一家人的时候,都是保持着同进同退的一致步伐。现在听到施锦秋这么一说,原打算替马慧君说话的徐心兰脸色微变的抿住了唇。 马慧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无比。 而施锦秋好像没有发觉她们两人之间突然沉默的气氛,犹仰着脸一副天真的问道:“大伯母,秋儿有没有糖吃啊?”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极低,特别是施厚德,一脸不悦的看着马慧君。马慧君喏喏的张嘴:“爹,媳妇没、没有……” “没有?没有秋儿脸上这是怎么回事!”语气很是严厉,吓得马慧君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察觉到她低下头前对自己瞥过来的怨恨的一眼,施锦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她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任她作威作福的施锦秋,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马慧君一惊,揉了揉眼睛又看向施锦秋,小小的脸上挂着两行小泪痕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一副想让自己给她糖吃的样子。刚才一定是她眼花了,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露出那么冷的笑容呢。 “媳、媳妇刚才真的是看到秋儿回来太高兴了,才会……才会有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媳妇手劲向来都大,不信您可以问心兰,她平常与媳妇接触的多,对媳妇最是了解了。” 施厚德把目光又转向一旁自打进来后就没开口的徐心兰,徐心兰在心里不满的哼哧了一声,面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是啊,大嫂这人心直口快,为人又不拘小节,平常拽着我的手都能感到不小的力道,兴许她还真是太高兴了才会那失了力道呢。” 徐心兰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替马氏辩解,可是一回味,倒像是在说马慧君这个人平常下手就没个分寸,明显是在记恨着刚才施锦秋说马慧君那么对她儿子的事呢。 从马慧君脸上纠结的表情来看,她显然也听出了徐心兰话里的暗讽,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再反驳,只得把这口气给忍了下来。只嘴上喃喃说道:“对,对,怪媳妇粗枝大叶,媳妇真不是故意的。” 听了徐心兰的话后,施厚德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妹妹,妹妹!”施锦程叫着就从门外迈进来,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之后,落到了施锦秋的身上。“你真的回来啦!”他一把把施锦秋给抱在了怀里。 抱了一下之后,他又把施锦秋给拉开了一段距离,上下打量起她来。 “哥哥……”施锦秋低喃,他眼里的焦急和担忧让她心里暖暖的。上一世的她被施奕他们接回来的时候,施锦程已经是一个好吃懒做赌博成瘾的人了。看到她回来,不仅没有看到亲人回家的高兴,反而还跟别人一样不耻她曾在青楼里待过。 很难得才能在家里见到他的面,好不容易见到一次,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冲她伸手要钱,就连把她送上孙淮彦的床,都有他的一份。 她对他的行为痛心疾首,他却说他变成那样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失踪,令他们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根本就无心管教他,他才会变成那样。 面对那些毫无感情的恶言相向,施锦秋除了痛心,还是痛心。那时候的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才短短几年,一向疼爱自己的兄长会变成那样,就算是母亲稍有偏颇,也不会让他心里生出那么大的恶念。现在想来,那几年,想必她的大伯母和婶婶出了不少力吧。 施锦秋眨了眨眼,眼里重新露出了天真的神色。“秋儿没事,秋儿让哥哥担心了。” “你的脸……” “是大伯母……”施锦秋抬起头看了马氏一眼,连忙改了口,“大伯母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看到秋儿平安归来太高兴了,所以才会……” 施锦程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马氏,似乎不大明白这个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看起来比他亲娘对他还要好的大伯母,怎么会这么对待他的妹妹。 兴许真的是太高兴了吧,他这么想着,收回了目光。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我去吩咐厨房今儿个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徐心兰开口道。 “对对,好好庆祝一下!瞧秋儿穿得这身衣裳,肯定是出门遇贵人了。秋儿这次大难不死……噢,呸呸呸!瞧我这张嘴,我得赶紧叫人准备一下去庙里还个愿,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庆幸的语气,却是冰冷的眼神。马慧君说着,双手合掌在胸前做了个拜佛的手势,看起来要多虔诚有多虔诚的样子。 说完,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还说关心她,进来叨叨了半天也没问她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过来赶个场儿似的就走了。施锦秋心想,她以前得是多瞎啊,才没有看出来这两个心口不一的人的真面目。 她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们两人一个,揉了揉自己的脸,刚才为了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红一些,她掐自己那一下可没留劲,现在脸颊都还有些火辣辣的呢。 施锦程是个男孩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问题。他和施厚德只当她的脸是被马慧君给掐疼了,心里不由得对马慧君生出了一丝不满。 见到屋里没人了后,拉着施锦秋坐一旁的椅子上问道:“你好好跟哥哥说说,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正巧这时邓聆凤回来了,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中间隐去了她遇到孙淮彦的那一幕,不然以邓聆凤的胆子,只怕会害怕。就连她自己都因为那件事情,时常做恶梦,心里对那个十二岁的少年怀了一份歉疚。 只说自己逃出来后在山林里迷了路,遇到了正好路过那里的苏家,苏家公子心肠好,知道她也是定安县人,便顺路把她送回家。 她不状痕迹的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那本手札,想到里面记录的那些东西,她只字不提它。 几人听完之后又是惊讶又是庆幸,邓凤聆直念菩萨保佑。 “苏家,可是永乐街上的苏府?”施厚德微皱着眉。 听到施锦秋回答正是的时候,老脸更是皱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菊花。不过看着施锦秋,却什么都没说。几人从他屋里出来后,他还单独交待了邓凤聆几句话。 正文 第014章位置之争 回到邓凤聆的屋子里,邓凤聆抱着施锦秋又是一顿哭,边哭边感慨着她运气好。刚才在施厚德那里她也不敢使劲哭,怕惹他老人家伤心,现在回自己屋了,她也就没有这个顾忌了,真真哭得是肝肠寸断。 施锦秋联想到上一世两人的遭遇,一时间也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不过施锦秋心中有事,不允许自己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中太久,哭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对于她来说,为以后的生活好好做一下打算,让他们一家三口人以后能过上平稳安定的好日子才是最为紧要的。 这一次大伯和三叔的阴谋没能得逞,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别的手段,她一刻都不能怠息。 “娘,别哭了,秋儿这不是回来了嘛……”她抽着鼻子说。 邓凤聆红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喃喃着:“嗯嗯,回来了,回来了。” 施锦秋仰起头看着她,状似天真的问道:“娘,您说……人伢子为什么偏偏要抓秋儿呀?” “都怪娘没有好好看住你,才会让那些可恶的人伢子有机可乘!”一听她提起这个,邓凤聆的神情又有些激动起来。 “可是那天娘明明都寸步不离的跟着秋儿了,如果不是大伯母和婶婶非拉着您看那盏灯迷,您也不会看不住秋儿了。” “对啊,早知道娘当初就不应该顺着你大伯母和你婶婶所指的方向看的……”不过就是看了一眼的时间,再转回头的时候,施锦秋就不见了。 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施锦秋就知道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施奕和施坤那两房。她又旁敲侧击的提醒了邓凤聆好几句,可是邓凤聆全程把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埋怨自己没能看住她,才会让人伢子有机可乘。 施锦秋见状,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用,就算是现在告诉她那两个人伢子是那两房的人找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娘肯定也不会相信。 如果她跟她说自己是从十几年前回来的,说不定会被当成怪物看吧…… 看来现在还是得她自己多长个心眼看着他们那两房才行,等找到了证据,再来揭发那两房人的丑恶嘴脸。 她想了想,又说道:“娘,秋儿想明日备些礼品到苏府登门拜谢。” 邓凤聆一听她的话,脸色唰的就变了,一下子拉紧了她的双手说道:“万万不可,你不知道那苏府……总之你不能去那里!至于他们家公子送你回来这件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 刚才从施厚德那里出来的时候,施厚德也是这么交待她的。 “娘……” “行了,别再说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邓凤聆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对于苏府,定安县的人都是讳莫如深的。 这时,丫鬟叫她们吃饭的声音传了过来。邓凤聆便收了声,带着施锦秋去外面找施锦程一起去饭厅吃饭。 饭厅里,首位空着两个位置,马慧君和徐心兰坐在紧邻着首位的位置,两侧下来依次是施锦秋的大堂哥施旭熙,大堂姐施旭娇,二堂姐施文佳,堂弟施文轩,在最末位坐着她的小婶子薛雪和她的女儿施文珊,而她们两人跟其他人之间刚好空着三个位置,是给他们母子三人坐的。 她们母子三人一进入饭厅,几个堂兄姐弟全都围上来,对施锦秋嘘寒问暖,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语气焦急无比,如果施锦秋还是十岁的那个施锦秋,可能会被她们这种“关怀”给感动,可是现在,看着这些人言不由衷的样子,她只想冷笑。 只有施文珊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似乎在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马慧君不等施锦秋开口说话,便招呼着他们兄妹几个过去吃饭。 “好了好了,赶紧先过来吃饭吧,一会饭菜该凉了,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再聊。”马慧君看了眼徐心兰,徐心兰也连忙招呼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过去吃饭。 邓凤聆对着施锦秋说道:“秋儿,咱们先吃饭吧。一会儿得了空,你们姐妹几个再好好的说说话。” “嗯,好的,我们先吃饭。”施锦秋说着,便往饭桌走过去。在经过施文珊身边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施文珊是施坤妾侍的女儿,两人在他们那一房里是比较没地位的,这一点从她们两人在饭桌上坐的位置就能看出来。而她们之所以如此受他们排斥,除了徐心兰的故意打击之外,还在于她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待施锦秋一房人。 上一世在她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施文珊曾向她施以援手,而施文珊也因此而被施文佳使计让她被夫家赶出门,后来又暴出她与人通奸的事情,最后被人拉着去浸猪笼。 施文珊性子胆小怯弱,施锦秋怎么都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上一世的她人贱言微,根本就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她无力帮助施文珊摆脱嫌疑,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浸了猪笼。 想到这,施锦秋看着她的眼里多了几分真诚还有和几分激动,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叫了声“三姐”。这一世,她定也要护着点她,不让她再遭受上一世所受的折磨。 施锦秋的心里恩怨分明,害过她的她不会放过,而帮过她的人,她也绝不会忘记。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可是施文珊仍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目光给吓了一跳。她与施锦秋虽是姐妹,可是却并不很熟。她在施家的地位低微,而施锦秋却是集施家长辈的宠爱于一身的,她从小就很羡慕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如明珠一般的妹妹,她拥有着她所没有的一切东西。 只是施锦秋并不喜欢她,因为她拿不出名贵又好玩的东西送给她,也没有钱买好吃的零嘴讨好她。 可是现在,这个一向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的妹妹不仅冲着自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还拉着自己的手亲切的叫自己三姐,这怎能让她不惊讶。 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否则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施文珊又是吃惊,又有些高兴,双手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想要抽回来,却被施锦秋牢牢的拽在手里。 “呀,几天不见四妹,跟三妹的关系怎的如此好了?连我这个大姐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了……”施旭娇佯装生气的看着施锦秋,眼里波光流转,一副娇嗔的模样。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然有些风姿了。 可是细看过去,眼底却暗潮汹涌。 施文珊听了施旭娇的话,吓得把手从施锦秋手里缩了回去,整个人都往后退开了两步,施锦秋这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又流露出了上一世的情感。 施旭娇朝施文珊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施文珊身体颤了一下,转身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施锦秋像是没看到两人之间的眼神浮动,笑着拉过施旭娇的手说道:“大姐说的哪里话,在秋儿心里,最喜欢的人当然还是大姐了。” 听到她这么说,施旭娇眼里才露出了稍微满意的笑容。 说着话,施锦秋便与邓凤聆、施锦程走到了桌边,邓凤聆拉着他们在那三个空着的位置处停了下来,很自然的就要坐上去,没想到却被施锦秋给拉住了。 “娘,您怎么能坐这儿呀?” “那应该坐哪里?” 邓凤聆下意识的反问,施锦秋伸手一指:“那里。”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全都一变,就连邓凤聆也不例外。 正文 第015章谁记错了? 马慧君忙说道:“秋儿这是怎么了,那里不是你大伯和三叔的位置吗?” “对啊,那是你大伯和三叔的位置,就算他们没回来吃饭,也该给他们把位置留出来的。”邓凤聆也开口说,并拉着施锦秋往末位上坐去。 谁知施锦秋却像是秤砣一样一动都不动,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上面的位置。 那两个位置,以前是她父亲施腾和她母亲坐的,后来施腾死了,他们就以女子不可坐于首位为由,让邓凤聆把位置让出来给施奕和施坤坐。 在一个家族里,饭桌上的位置跟家里的地位戚戚相关,通常只有最有话语权的人才是坐在首位的人,她定要让她母亲重新坐回那里。 施锦秋收回目光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以前爹爹是家里当家做主的人,他和娘就是坐在那里的啊,爹爹去世后,祖父说娘就是家里当家作主的人,那里难道不应该是娘坐的吗?” 稚嫩的声音带着困惑,却让一桌子的人都没话反驳。 马慧君的嘴角不住的扯动了好几下,最后才终于把心里升起的那股怒意给压了下去,露出一个看起来勉强可以说是笑容的笑容。“秋儿,你才被拐出去几天,怎么回来人都变得不懂事了,天下间哪有妇人坐在上座的道理?” “大伯母怎的知道秋儿是被人给拐了去的呢?”施锦秋状似惊讶的问,刚才她可只字没提自己被人拐走的事情。马慧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神闪烁了几下,支支唔唔的说:“我……我……也就那么随便说说,一般小孩子失踪了不都是被拐走的嘛……” 施旭娇他们几个听到马慧君的话,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七嘴八舌的问她是不是真的被拐走的。施锦秋的目光从他们几个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马慧君的身上。那直勾勾的眼神像是望进人的心里去,看得马慧君心里一阵发慌,有一瞬间竟以为这不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眼神。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不过是她自己想多了,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她那个年仅十岁的侄女,她根本就无需怕她。 她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回视着施锦秋,含笑问道:“秋儿啊,伯母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呢,是被拐子拐走了吗?” 施锦秋正正的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清清楚楚的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是!”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似的吵了起来,每个都问她既然被拐子拐走了,又是怎么回来的。施锦秋只是自己逃出来了这一句话来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而她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的往马慧君和徐心兰身上瞟,尤其是马慧君,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安的样子。 徐心兰见状,轻咳了一声,手在桌子底下推了推马慧君。马慧君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来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吃了该坏肚子了。” 她话一出口,施旭娇等几个孩子都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施锦秋依旧拉着打算入座的邓凤聆,说道:“娘坐那里。” “你……”眼见问题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马慧君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徐心兰忙起来打圆场:“秋儿啊,咱们吃饭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施锦秋倏的把目光转向了徐心兰,像是凌厉的刀片刮过,待徐心兰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施锦秋满脸的不解以及莫名的坚定。“祖父曾说过首位的椅子,是施家的当家坐的。以前我爹当家,我爹坐在那里,我爹去世之后施家就是我娘当家,自然是由我娘坐那里,难道不对吗?” 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可是却字字铿锵有力,据理力挣的样子让马慧君和徐心兰都有些吃惊,就连一向不多管闲事的薛雪都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娘她终归是个妇人,而且……她自己也同意了让你大伯坐那里的。再说了,坐哪里吃饭还不都是一样的,秋儿又何必计在这种小细节上计较呢,就算是你大伯坐在那里,这个家也仍然是你娘在当,不是吗?” 马慧君试着劝说她,就连邓凤聆都觉得施锦秋有些忤逆了,往回缩着手说:“是啊,秋儿,娘坐哪里吃饭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能和和气气的。” 施锦秋心想,你跟人家和和气气,人家还指不定拿你当什么呢。可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抿了抿唇,把话给咽下去了。 “对呀,秋儿,你也就别固执了,快坐下来吃饭吧,别让这么多人等着你一个人。”施旭熙也开了口,看着施锦秋的目光带了一丝不耐烦。 “既然大伯母都说了坐哪里吃饭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还执意让大伯坐在那位置呢?”又是一针见血的戳到了马慧君的痛处,她稚嫩的脸露出些许冷意,“还是说,秋儿说的话不算数,需要去院里请教祖父是不是秋儿记错了?” 马慧君感受到了她赤裸裸的挑衅,可是由她稚嫩的嘴里说出来偏偏还满是道理,让她们连反驳的话都没有。而且她还搬出了施厚德,两人就算不想妥协都不成了。 在施锦秋的坚持下,邓凤聆坐到了首位上。她坐得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座下的一对子女,却见施锦程和施锦秋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施锦程在桌子底下暗暗的冲着施锦秋比了个大拇指,他早就因为之前施奕他们让他母亲坐在下位心里不高兴呢,可是又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孩子,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时间一久,便也就习惯。 马慧君和徐心兰心里不乐意,此刻都巴望着自己家的男人能够回来,好好的整治整治施锦秋他们母子三人,可是因为作坊里的事情,两人已经好几天中午饭都没回来吃了。 几人正吃着饭呢,突然饭厅的门被人给大力的拍了一下,紧跟着便是一声厉喝:“邓凤聆!” 正文 第016章做个交易吧 一桌子的人全都朝门口看过去,只见施奕和施坤两人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 “邓凤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施坤一下子冲进饭厅,指着邓凤聆质问道。太过气愤的他忽略了邓凤聆所坐的位置,可是随后进来的施奕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位置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邓凤聆被问了个莫名其妙,她愣愣的站起来,说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我看你心里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吧,等着看我们两人出丑,最后好让我爹对我们兄弟彻底死心,你好独占作坊!” 他的指责让邓凤聆一下子惨白了脸色,扶在桌上的手指都轻颤了起来。“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作坊是施家的,大伯和小叔也是有份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想要独占?” “怎么不想?不想你明知道作坊出事了,还让我们兄弟二人去接手,这不是摆明了陷害我们兄弟!”施坤的语气凶恶的瞪着邓凤聆。 “我……我没有,是你们说怕我太劳神了,要替我分担一些的……” “你还说!如果你早说有问题的话……”他们兄弟二人怎么可能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我根本就不知道作坊里出问题了。”邓凤聆替自己辩解。 马慧君和徐心兰在一旁七嘴八舌的问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时间,饭厅里吵成了一锅粥。 “好了,都别再说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施奕开了口,怕施坤再说下去会把他们点小心思全都抖了出来,“我想弟媳妇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问题解决掉。弟媳妇,既然爹说作坊是交由你打理的,那这问题自然也就得你解决了,我们兄弟二人……” “既然大伯与叔叔自靠奋勇要替我娘分担,定是自认有能力的,如今怎么出了问题反而还推给我娘了?你们这样岂不就等于承认了我娘比你们更适合打理作坊,掌管施家吗?” 稚嫩的声音无情的说出了事实,让施奕直接恼羞成怒,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低吼:“你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来插话!……” 然而,等他眼睛看到说话的人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施坤怔怔的盯着施锦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走到施奕身边用手肘推了一下他,小声的说:“我没看错吧,那个是……” “秋儿,你怎么回来了?” 施奕拿肩膀顶了施坤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施坤猛然回过神,嘴巴一下子就合上了,眼睛却还直直的看着施锦秋。那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笑,而施锦秋也确实很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大伯和叔叔似乎很惊讶秋儿能回来呢。”她嘴角含笑的说,只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 施奕不愧为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很快就替他们二人解了围。“惊……惊喜!我跟你叔叔看你回来,太过惊喜了!” “对对对,惊喜,惊喜,真是又惊又喜。”奕坤捋直了舌头说道。 “看来是秋儿误会大伯和叔叔了。” “对对对,是误会,是误会,我跟你大伯从小就那么疼你,这次你被人伢子拐走后,我跟你大伯面上没说,可心里那个叫着急啊……” 施锦秋在心里暗暗嘲笑,是着急把作坊从她娘那边夺走吧。而且,根本就没有人把她被人伢子拐走的事情跟他说过,可他一开口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她不禁替施奕捏了一把汗,摊上这么个同伙,也不知道是幸,亦或是不幸。 “咳咳咳!”施奕突然大声咳了起来,打断了施坤的话,脸色比起刚才进厅的时候更加阴沉了几分。施坤莫名的看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说得又不合他的意了。 心里虽然不愿,可是嘴巴却闭了起来,不再开口了。 “秋儿,大伯和叔叔在跟你娘谈点事情,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去外面玩会儿好吗?”施奕的语气还算和善,施锦秋的返回让他不得不重新盘算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把事情先解决掉。 他话一说完,施旭熙和施旭娇率先站起来往外走,其他几个兄弟姐妹跟着他们出去了。唯独施锦秋一个人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 “不好!” 施奕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他的提议,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很是精彩。如果对方是个成年人倒还罢了,可偏偏站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凭什么气势比他还要强! “秋儿乖,大伯下次给你买糖吃,好吗?” “不好!”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大伯您还没说,是不是您是因为不如我娘,所以您才会把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给我娘解决,是吗?” 一派天真的眼神看着施奕,等着他的回答。 施奕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换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论他答是或不是,都是错的。 “大胆!施锦秋,你就这样跟你大伯说话吗!”施坤在一旁见施奕脸色不对,出言喝道,“我看你们是自己没本事解决事情,就想把责任推卸给毫不知情的我们!如果这件事情你不能解决,我跟大哥就去爹那里……” “告状,是吗?可是大伯和叔叔可别忘了,施府上下都知道大伯和叔叔担心我娘身体吃不消,主动要求替我娘打理作坊。你们觉得这件事情,祖父会不知道吗?现在作坊出了问题你们就要倒打一耙,祖父他只是身体不好,可还不是老糊涂,到时候在祖父面前说起来,祖父相信谁还不一定呢。” 施锦秋的话让施奕和施坤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瞪着她的样子恨不得能把她给吃了。 邓凤聆是第一次看到施锦秋这副样子,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施锦秋已经说出了让众人震惊的话了。她一脸惶恐的从位置上走到施锦秋身边,拉着她制止她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就连施锦程都一脸害怕的推了推施锦秋,让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施锦秋却并不害怕,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施奕和施坤,跟上一世比起来,两人此时的眼神都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了。 她那样的眼神,让施奕和施坤两人同时有种自己被她给鄙视了的感觉。 “既然大伯和叔叔没能力解决这个问题,那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施锦秋语不惊人死不休。 正文 第017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房内,邓凤聆沉着脸在施锦秋的手掌拍了好几下。很痛,可是施锦秋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即没有哭,也没有求饶。那一下一下,虽是打在施锦秋的手上,可她自己倒是先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施锦程看不下去了,过去拉开她,邓凤聆才住了手。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邓凤聆到现在,心都还有“砰砰砰”的狂跳着。 “我知道。”施锦秋声音不卑不亢,没有一丝的害怕与后悔。 邓凤聆看到她这副不咸不淡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才压下去怒气又涌了上来。 “且不说你小小年纪怎可那样与你大伯和三叔说话,单单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打的那个赌,你就……你就……”邓凤聆只要一想到今天施锦秋在饭厅里说的那些话以及她与施奕和施坤两人打的赌,心里就七上八下慌乱无比。 最后,只能喃喃的化出一句:“你说,你这要是赌输了,可怎么办……” “我们不会输的,”施锦秋挣开施锦程揉着她的手,看着邓凤聆的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芒,“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您坐的。”坚定、自信而果断。 邓凤聆眨了眨眼,看到的还是那张稚嫩的脸。 施锦秋的话让她心里的怒气少了一点,看着她被自己打得泛红的手掌,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打在孩身,痛在娘心。她拉过施锦秋,打开她的手掌,轻轻的替她揉了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放轻了许多。 “娘可是怕失去了这当家的位子?” “当然不是……” 邓凤聆不是不知道施奕和施坤两房对她掌家这件事有意见,而她也不止一次向施厚德提出要把当家的位置交出来,让给施腾或是施坤,可施厚德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而这次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却隐隐觉得并不那么简单。 “既然不是,娘又何必担心秋儿会输呢?” 邓凤聆看着施锦秋小小的脸,她轻轻的叹息着:“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这样贸贸然的跟你大伯和叔叔打这个赌,若是输了……影响到的会是咱们整个作坊的生意,事关重大,你真是……” 她想要再训斥施锦秋几句,以免她日后行事还如今天这般莽撞,可是施锦秋下面的话却让她惊讶无比。 “咱们作坊的脂粉生意向来都是不愠不火的,而制作脂粉的米都是选用最好的,还是年年囤新,其他的原材料也都是如此,所以作坊里的原材料囤得都并不多。可是前几天,作坊里接到了一笔大订单,这就直接导致了原料不足。 大伯和三叔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在一个我们并不熟识的人那里进了一大批的米。米是没问题,可是拉回来后才发现里面全都是糠……” 施锦秋缓缓说着,邓凤聆却听得瞪大了眼睛,等她说完后,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有一些是秋儿平常跟您进出作坊看到的,有一些是刚才我问吴妈得来的。”施锦秋答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其实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吴妈哪里有时间跟她说那么多,大部分还是来自她上一世的记忆。 “可就算知道又如何,交货日期是在下个月上旬,距离现在不过二十多天时间了。仓库里那么多的米,就算是雇上几十人日夜赶工,都不可能把糠全都筛出来。” “娘放心,我自有办法。” 施奕和施坤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命丫鬟给送上来两杯茶。施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今年的新茶,跟年初的时候施奕送给自己的那包属相同品种,只是成色比他的那包要好很多。 他垂下眼,状似仔细的盖上杯盖,重又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大哥刚才为何要答应跟秋儿打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还问我?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又何至于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施奕听了他的话,原本就火冒三丈的他更是气极,手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发出了极大的一声响。“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施坤眼睛一直,就像是被人给抽了一鞭似的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一下子跪在了施奕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腿,求饶了起来。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施奕甩了甩脚,狠狠的踢开了他,把这几天来压在心里的怒气全都给发泄了出来。被踢开的施坤很快就又连滚带爬的回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大约是施奕觉得踢够了,这才收住了动作,一脸阴鸷的看着他。 “如果再有下次,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他好不容易才能借着这次的事情从邓凤聆那个女人手里拿到一点话语权,原本是想着能好好的做点事情出来,好让他可以在老爷子那里博些好感,可是却没想到被施坤给破坏了。 施坤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暗自庆幸的松了一口气。如果被他知道另外一件事也跟自己有关,他肯定会被自己的这位大哥给扒了皮。 他颤抖的扶着桌腿站了起来,讨好的问道:“那……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施奕的眼神转了一下,扯开嘴角冷冷的笑了一声,“当然是什么都不做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个小丫头哪里来的那么大口气,竟然敢那样跟我说话。” “对!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看看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施坤说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那万一她们要是拿钱重新去购置一批原料,那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施坤看着施奕的笑容,先是疑惑,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笑着说:“我倒是忘了,咱们的库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可以去重新购置一批原料了。” 施奕看白痴似的看了眼施坤,从鼻子里喷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哼气声,只是沉浸在美好幻想里的施坤并没有注意到。 施坤从书房里一出来,等在书房外面的郑威就跟了上来,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西院。直到进了自家的院子,施坤才小声的问道:“人找到了没?” “回三爷,还没有……”见施坤脸色微变,郑威忙又说道,“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在找了。” “就算把定安县给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正文 第018章又做恶梦了 施锦秋虽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却仍是像模像样的拉着施锦程,跟邓凤聆一起去作坊的仓库里察看了一下用来做脂粉的米以及其他原料。 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路过宁康街,街口人声鼎沸,挤得是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是一辆马车了。 “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吧。”邓凤聆对赶车的吕二说,外面的吕二应了一声就要调转马头往旁边的路上绕过去。可是施锦秋却对这个热闹有些感兴趣,非说自己肚子饿了,要下来买些吃食再回去。 邓凤聆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如果是往常,她定也会允了施锦秋,让她下去玩一会儿再回家。可是现在,刚刚经历了失而复得的她怎么可能会单独让她下马车,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带她到人多的地方去了。 一进人群就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施锦秋无奈,只得跟着她一起回了府。 不过消息这种事情,传播起来还是很快的。晚上吃完饭正准备回屋的施锦秋在路过走廊时,听到了两个丫环正在那里说话。她原本无意偷听别人讲话,只是那熟悉的两个字让她不由自主的驻住了脚步。 “你知道吗?孙府的人在宁康街的公靠栏上贴出了寻人启示!” “是吗,寻什么人?” “听说是寻他们家的公子。” “孙家的公子?孙家公子难道没有好好的待在孙家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告示上说,如果有人知道孙家公子的下落,必有重赏。” “那可不得重赏嘛,孙家可就那一根独苗。” “是啊,真是可惜了,孙家公子那长相……啧啧,真是没话说的。”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当然见过了!那天我……” 两个丫鬟嬉笑着,边说边走远了。 隔天一大早,施锦秋还在睡梦中呢,就听到有人在她身边哭哭啼啼的,喊着“小姐,小姐……” 她睁开眼睛,看到柳芸红着眼睛站在床边抹眼泪。枊芸一看到她醒了,扑到床上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奴婢今天刚一回来就听他们说您被人伢子给拐走了。您没事吧?” 柳芸是施锦秋的贴身丫鬟,跟施锦秋大三岁,从施锦秋记事开始她就已经跟在她身边了。比起其他两房的那几个堂姐,柳芸反倒更像是她的姐妹,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护着她。 施锦秋恍惚了一下,想起自己被拐的那年,正巧柳芸请了假回老家过年去了。但是后来她被施奕施坤接回来之后就没再看到她了,据其他下人说,柳芸过完年从老家回来后知道她失踪了,每天都去外面找她,因此而惹得其他两房的人不高兴。 后来施奕强行把她转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商人,她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她了,久到她几乎都快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丫鬟。 “我若是有事,你还能看到我?”施锦秋有些好笑的反问。 “对哦……”柳芸擦着眼泪破涕为笑,“小姐,以后不论您去哪里,奴婢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您!”说着,她又伸手抱住了施锦秋,嘴里喃喃着“幸好幸好”“菩萨保佑”之类的,听得施锦秋哭笑不得。 “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情要你帮我办。” …… 西院施奕的书房里,施奕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下人的报告。末了,问道:“这两天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切都跟往常无异,施夫人每天早上去作坊,晚上愁眉苦脸的回来。” “那个丫头呢?” 说话的也是个机伶人,不用施奕明说也知道他嘴里的那个丫头指的是谁。他忙正了正色,说道:“四小姐每日一大早就会出门,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可知道她去哪里了?” “这个……四小姐她……偶尔会跟施夫人去作坊,然后就是在府里吃吃喝喝的。” “就这样?” “是的。哦,对了!她今天还跟着施夫人去了作坊,把之前您好不容易请来的那些筛糠的工人全都给赶走了,为此,施夫人还跟她急了。我听作坊里的人说,施夫人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 “孩子就是个孩子,果然就只会说说大话而已啊。”施坤感慨的说。 听到施锦秋和邓凤聆吵架了,施奕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只是一想到施锦秋的做法,便又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想不明白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还用得着说嘛,肯定是秋儿那丫头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施坤这么说道。施奕总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不过却又想不出其他原因来,只得吩咐了下人继续盯紧她们母女两个。 施锦秋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混沌之地,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黑还是黑。然而她却总觉得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就像是阴毒的冷血动物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只等猎物松懈,便扑上来将其撕得粉碎。 她想要逃,可是身体却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一般,移动一步都困难。就在她举步维艰的时候,一双眼睛猛的出现在她面前,干净、单纯、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泉水,可不等她细看,那眼神倏的一转,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即便是在这么黑的地方也仍然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光。 “啊!” 施锦秋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又做恶梦了?”听到动静的柳芸连忙跑到床边察看起她的情况,拿来手绢替她擦去额头的冷汗,自责的说,“自从小姐听了孙府公子的事后,就日日做恶梦。都怪奴婢不好,若是那日奴婢不跟小姐就好了……” “我没事,”施锦秋深吸了几口气,压下了心里的余悸。她能说自从她把孙淮彦扔下之后,这个恶梦就一直伴随着她了吗。更何况……“事情是我让你去打听的,跟你无关。” 饶是施锦秋这么说了,可是柳芸心里仍然觉得歉疚。 “小姐,现在时间尚早,不如您再睡一会儿吧?” 施锦秋摇摇头,她哪里睡得着,每天每天,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双眼睛就会从黑暗中窥探出来。 “我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妥当了吧?” “是的。” “你去准备一下,我想去庙里上个香。” “现在?”柳芸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外面天可还没大亮呢,而且……夫人不让小姐单独出门……” 正文 第019章谁都不要提起 “小姐,小姐,您走慢点儿,等等奴婢!” 走在前面的施锦秋无奈的停下脚步:“你是想让整个定安县的人都知道我从府里出来了吗?” “不、不是……”柳芸放低了声音,“小姐,您为何要走这条路?” “这边不是离城西的观音庙比较近嘛。” “可是这里……”柳芸似乎有所顾忌似的左右看了看,才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奴、奴婢听说这条街闹鬼。” “闹鬼?” “是啊,这附近的人说,经常在半夜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施锦秋停下了脚步,要是放在以前,她未必会相信这世间的鬼怪之说。毕竟如果真的鬼怪的话,那些受冤受辱而死的人就都化成了厉鬼过来讨命了。 可是现在,她却有点不确定起来了,如若这世间真的没有鬼怪,那又怎么解释她突然回到了十岁的这一现象呢? 见她面露凝色,柳芸以为她是害怕了,忙又说道:“小姐,不如我们转回去走另外一条路吧?” 施锦秋看了看天色,转头绕道得费不少时间,到时候说不定就来不及在她娘起床前赶回来了。“就算真的有鬼,咱们没做亏心事,又有什么可怕的。” 像是讽刺她的话似的,一阵凉风突然吹过,拂过两人裸露在外的脸颊,阴冷阴冷的,让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向她们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 “小、小姐……”柳芸害怕的拉了拉施锦秋的衣服,而施锦秋早就变了脸色,那双清澈的眼睛从她的脑海浮现而出。 远处,一个身影在快速的朝这边接近,施锦秋下意识拉起柳芸闪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墙角下。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两人大气都不敢出的紧紧贴着墙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停了下来,施锦秋又等了一下,这才慢慢的探出头。 对面的墙头,一个黑衣人像是察觉到了动静,转过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施锦秋倒吸了一口气,惊得忘了反应。墙头的那个黑衣人抬了抬脚想要朝她过来,却在听到一阵奇怪的萧声之后转回头跳进了院里。 衣角一抹淡淡的银色映着月亮的光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施锦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只是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还没能抓住它,便已经消失了。 “小、小姐,您怎么了?” 柳芸顺着施锦秋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由得奇怪的看向自家小姐。施锦秋慌乱的摇了摇头,拉起柳芸的手就往街道口跑去。 直到跑出了那条街,施锦秋才转回头往刚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个院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苏府的后院吧,而那个萧声显然也是从苏府里传出来的。 看来苏府,比传言的还要更神秘一些。施锦秋甚至怀疑民间传闻的说这条街闹鬼,也极有可能是苏府故意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减少行人从这边路过,好让他们能够方便行事。 她突然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一点。这个问题没有困扰施锦秋多久,因为她们很快就到达了观音庙。 观音庙是定安县里最大的一个寺庙了,庙里香火鼎盛,从早到晚都开着门,人们想什么时候来上香都行。可是即便如此,当庙里的住持看到这么一大早来上香的竟然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时,仍不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施锦秋倒是一派镇定,先是买了香,进了庙,给庙里的菩萨拜了拜,又添了些香油钱,然后才找上了住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住持手中:“这块玉佩是我已故的一个朋友的,我想请您帮我诵一段经。” 住持接过玉佩,什么都没问,拿进了内堂。 倒是柳芸你只麻雀似的在她旁边不停的问东问西,问她那个玉佩是哪里来的,什么朋友,又为什么要念经,施锦秋随便找了两句话把她给填塞过去了。 破旧的茅草屋里,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正安静的躺在上面,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身上还布满大大小小经过处理的伤品。 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样子,没有一丝生气可言。可细看过去,他的胸膛又似乎在微微起伏着。他的神情很宁静,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突然,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像是抽了似的动了一下,便又归于沉静了。让人忍不住怀疑刚才那一下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孙府里,若大的一个书房里彻夜亮着灯,窗户上映着的人影已经在那里坐了一整夜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个妇人端着一盅参茶走了进来。 “老爷,您喝杯参茶吧。”郭月边说,边把参茶倒进杯子里,递到孙洪兴面前。孙洪兴接过茶杯,吹了吹放到嘴角,又叹了一口气,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郭月见状,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老爷,您这样不眠不休的,彦儿也不会回来了,您还是去休……” “啪”的一声,孙洪兴一巴掌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谁说他不会回来了!”看到郭月惨白了的脸色,后又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记恨我当年做的事情,可是现在,他是咱们的儿子,儿子不见了,难道你这个做娘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对不起,我……”郭月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始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施锦秋把念完经的玉佩拿了回来,去了城外的山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埋了起来。然后又在那里烧了些纸钱之类的东西,看得柳芸心里又惊又惧,一张小脸变得惨白。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哆嗦的问道:“小、小姐,您……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什么她怎么看,她家小姐怎么像是在祭祀着某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太惨人了。 “什么都别问,”施锦秋看了她一眼,“今天的事情,跟谁都不要提起。”那件事情,就这样让它随着玉佩一起被埋在地底下吧,施锦秋在心里想着。 柳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既然是自家小姐要求的,她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急于下山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她们的身后,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往埋着玉佩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020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施锦秋探头探脑的回到自己屋里,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跟柳芸互换了一个眼色,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呢,就从内屋传来了邓凤聆的声音。 “这么一大早,你去哪里了?” 笑容一下子僵在了施锦秋和柳芸的脸上,两人互视了一眼,急忙往屋里面走去。 “娘?您、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施锦秋拉着好民的袖子,讨好的笑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邓凤聆不让她蒙混过关。 施锦秋眼珠子转了转,说道:“秋儿难得起得早,便去花园逛了一下。” “真的?” 邓凤聆把视线转到了柳芸身上,柳芸浑身一震,快速的看了施锦秋一眼,点了点头。“是的,奴婢一直都跟小姐在一起,小姐刚才确实在花园里逛着呢。” “娘,您这么早找秋儿有事吗?”怕邓凤聆会再问些什么其他的问题,施锦秋连忙转移话题。 被她这么一问,邓凤聆想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眼里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咱们作坊里的脂粉,从下水一直到制作完成最快需十五日,而现在距离交货时间已经剩下不到十七日……你上回说的,今日便可让米下水,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施锦秋胸有成竹的说道,“一会儿等大伯和叔叔他们起来了,我们便可一同前往作坊验证。” “可是……”她这几天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做不是吗? 邓凤聆的担忧溢于言表,施锦秋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多做解释,只说让她相信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可是看着她那样坚定的眼神,邓凤聆竟然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她。 因为听说有热闹可看,不止施奕和施坤两夫妇去了作坊,施锦秋的几个堂兄弟也去了,就连平常连作坊都不曾踏足作坊的施旭娇、施文心和施文姗等人也跟着去了。 好几辆马车同时从施府驶出的动静让定安县的人都看直了眼,一些不明所以又十分好奇的人也尾随着马车往作坊走去。 一时间,施家在城外的作坊成了个热闹的地方,这倒是施锦秋始料未及的。她命人把闲杂人等都拦在了作坊外面,只自己本家的几人走了进去。 “施夫人,四小姐,你们来啦。” 一个年轻人一看到施锦秋和邓凤聆走进来,连忙上前冲她们两个打招呼。招完招呼后便立在一旁静等施锦秋的吩咐,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进来的施奕和施坤等人。 “陈叔,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陈波答道。 陈波是定安县最好的工匠,不仅会制作家具等木制品,还能做一些其他材质的小玩意儿。 但是此人有一个怪脾气,那就是对于上门来找他订制木具的人很挑剔,自己喜欢的才会接,不喜欢的,就算出再多的钱都不会心动。 施奕和施坤在这里看到陈波已经很吃惊,再看到陈波对施锦秋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就连马慧君和徐心兰都把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说什么自己上次出重金想让陈波替她做一把金丝楠木塌,却被拒绝了什么的。 至于后面那几个小姐公子的,不知道陈波是什么人,全都一头雾水的站在那边闲话。 施锦秋听了陈波的话后,转过身,对着施奕和施坤等人说道:“在进去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施奕和施坤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马慧君则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怎么?该不会是没有办法了,打算拖延时间吧?” “四妹,你若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要向我爹和三叔认个错,相信我爹和三叔必不会为难你的。”施旭熙劝说道。 “对啊四妹。”施文轩和其他几个兄弟妹姐都附和道,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人还没长开的小丫头,不过是因为一时意气才会跟施奕和施坤打了赌,其实哪里能有解决问题的本事呢。 施锦秋的脸上始终都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没开口替自己辩解什么呢,一旁的陈波哼哧吐出了两个字:“无知!” 把一群人全都给噎了个哑口无言。 “一会儿进去之后,不论你们看到什么,都不可以对外人提起。这件事情,若是做得好,可以直接让我们施家赚进一大笔钱。” “哇,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就是,说得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去看了。” “对啊对啊。”施家的几个孩子一脸兴奋的在那里怪叫着。 施奕重重的咳了两声,施坤不耐烦的说道:“还能不能看了,这么啰嗦!” 施锦秋笑了笑,对陈波使了一个眼色,陈波便转身往后院去了。 “娘,我们走吧。”施锦秋拉着邓凤聆的手,笑得天真无邪。邓凤聆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这几天施锦秋让人霸着后院,连她都不给进,也不告诉她在里面都干些什么,不知道一会儿进去后会看到些什么。 施奕和施坤夫妇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施锦秋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想要制造神秘感,拖延时间,她根本就不可能解决那个困局。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后院,在后院宽敞的空地上,摆放着两台约一人高,样子十分奇怪的东西。 四条腿柱子,上面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方体,一大斗似的东西在上面,另外一个小的像是簸箕的奇怪东西在另一边的下面。中间偏左的方向,有一个手柄,看起来好像是可以摇动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施奕和施坤围着那东西来回转着看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出个明堂来。那几个小的就更不用说了,施文轩最小,好奇心也最重,在上面摸来摸去的就摸到了那个手柄上面。 一拉一拽,竟然是能转动的。兴奋的大叫起来,动手使劲转了起来。而站在旁边的施旭娇“呀”的惊呼了一声,连忙跳了开来,嚷道:“这里好大的风!” 正文 第021章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 施奕和施坤全都被她的声音给吸引过去了,站在那里对着那个出风口瞅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 “四妹,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吧。”施旭熙催促道,他都快好奇死了。这个玩意儿新奇得紧,他可从来都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过。 “对啊,四妹,你就快说吧。” 马慧君和徐心兰一起去空着的那台那边鼓捣去了,没时间理会施锦秋。倒是施奕和施坤,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东西的用意,最后也把视线对向了施锦秋。 “秋儿,这到底是什么啊?”对于这个从来都不曾见到过的东西,邓凤聆也是看得一头雾水。 收到了自己预期中的效果,施锦秋这才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脸,说道:“此物名唤风车,是专门用来替粮食去除糠、灰之类杂质的。” “这个东西能除糠?” “是啊,怎么除?” “真的假的?” “……” 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施锦秋也不再解释,命人抬了一袋米来,解开袋子往风车上面的那个大斗里,施文轩还在那里摇着玩,随着他的动作,刚才的那个出风口里忽的吹出来许多糖,紧跟着,从那个簸箕似的地方流出了雪白的米来。 施奕伸手去接了一把过来看,从风车里出来的米,比起自己家里吃的那种还要干净许多,几乎可以说是一点糠都没留。 “即便是一个稚子,也能轻易的摇动此物,方便又快捷,还节省了大量的劳力。这个斗一次可装二十五斤大米,筛完只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我们仓库里有米一千二百斤,用这两台风车,不出半天即可全部筛选完毕,下午便能拿米入水浸泡,绝不会耽误到下个月的交货。” 施锦秋缓缓的解说着,施奕和施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异样热切的光芒。 因为有了风车的助力,原料的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当天下午,作坊便将新筛好的米全都投入到制作中去了。问题圆满解决了,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施锦秋了。中午在施府吃饭的时候,她如愿的让邓凤聆当着施奕和施坤的面坐上了首位。对此,兄妹两人都十分高兴,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愁的人也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其他二房的人。施坤坐在施奕的书房里,看着施奕来回踱着步子,眉头深锁,一副沉思的模样。 就连施坤自己,也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没一会儿,赖全琨就从外面匆匆赶了过来,对着施奕一作揖。 施奕连忙问道:“怎么样?” “回大爷,小的……小的连陈波的面都没见着……” “废物!”施奕一脚踢到赖全琨身上,赖全琨不敢闪躲,踉跄了一下,捧着肚子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大哥你就别生气了,那个陈波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又臭又硬的,就算是见着了人,他要是不愿意说,谁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施坤宽慰了他几句,对着赖全琨使了个眼色,赖全琨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退了出去。 施奕又踱了两步,转过身重重的坐到椅子上去了。 “要我看,这事主要还是得从秋儿这边入手。”施坤又说道,眼里有算计一闪而过。 上午在作坊后院看到的那一幕太过让他们震惊了,震惊之余,两人又同时想到了别的,这让他们顾不上计较被邓凤聆坐了首位的事情。 定安县有农户上百,富农几十户,青水州有富农几千,整个蜀中有富户上万乃至上万万,再加上达官贵人富贵商贾,更是多得数不盛数。这么好用的东西,如果能大量的制作出来,再以高价卖到那些人手中,那他们两人的家产成为定安县首富也是指日可待的啊。 “陈波那边,要先想办法封了他的口。”半晌,施奕开口说道。这么好的事,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与此同时,邓凤聆也正一脸的愁容的看着立于她面前的施锦秋。刚才她问施锦秋如何能做出那样的东西来,施锦秋只说是自己在出逃的途中机缘巧合得到的。 这个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只是那风车太过引人注意,只怕日后会惹出事来。 “你既然知道此物会引得旁人的觊觎,又为何要公布开来?”虽说事前施锦秋事先告诫了他们不可以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可是人多口杂,又怎么可能真防得住呢。这跟公布了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施锦秋看着邓凤聆惊讶的眼神,淡淡的说,“娘,咱们离开施府吧。” “你、你说什么!”邓凤聆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何自己的这个女儿自从回来之后,整个人都跟以前不同了呢。 “在这里,虽说您是当家,可是大伯和三叔从来都不服您管,而且他们两人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施家作坊的生意日渐清淡,去年年底若不是突然接到了那个订单,只怕是要亏了吧?咱们离开施府,就只有您、哥哥、我还有祖父,我们四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岂不是比夹在他们中间做人要好?” “你说得倒容易……”邓凤聆叹息,“咱们留在施府,就算娘不做这个当家的,他们也得给咱们一口饭吃。可如若我们离开施府,你大伯和三叔定然不会允许咱们带走施家的一星半点东西,咱们一家四口又要以何为生?” 她又何偿不知道施奕和施坤对她的不满,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若是离开了这里,又能干什么呢…… “这个娘只管放心好了,秋儿有办法,自能养活咱们四口,若是想要锦衣玉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施锦秋人小语气可不小,可说出来的话邓凤聆竟然也没觉得荒谬,甚至心底还隐隐的有些相信她能办到。 “只是……”施府毕竟是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留有许多她与施腾的美好记忆,让她离开还真有些不舍。 “娘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咱们的作坊一向生意都不景气,可是那么大的一笔订单,是怎么接到的吗?” 邓凤聆大惊失色:“你是说订单有问题!” “我也不确定……”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上一世她没经历过的。她只知道施家在这一年里元气大伤,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因为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这些。 这也是她想要脱离施家的原因之一。 她相信以她自己的能力,让他们一家人过好日子绝对不是问题。可是如果继续跟施奕和施坤他们两房人纠缠在一起,她感觉会有诸多限制。不仅如此,更要时时提防他们两房人在背后使阴招,太过不省心了。 邓凤聆不知道短短时间施锦秋的思绪已经飞快的转了好几个圈,她张了张欲再说些什么,守在门外的柳芸突然叫道:“夫人,小姐,大爷和三爷来了。” 施锦秋看了眼邓凤聆,心道:来得可真快。她对着邓凤聆的耳朵低语了几句,邓凤聆低喃:“这能行吗?” “娘只管照秋儿说的做便行了。” 没过多久,柳芸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进屋子连气都顾不上喘,就说道:“小、小姐,果、果然像您说、说的那……那样……大爷他……他……” 施锦秋好笑的给她递上一杯水:“你先喝口水,喘顺了气再说。” 柳芸抓过水杯大口的喝了几口水,又快速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直到把气给喘顺了之后,才又开了口。 正文 第022章信你送了吗 “刚才大爷见过夫人之后,没一会儿就生气的甩门离开了。”这本就在施锦秋的意料之中,因此听到也没特别大的表情波动。 柳芸看了她一眼,不解的问道:“小姐,您为什么要惹大爷生气啊。三爷向来跟大爷交好,您惹了大爷就等于把三爷也得罪了,咱们这一房本来就不受那两房待见了,这么一来的话,他们岂不是更加看咱们不顺眼了?要奴婢说,他们想要那个什么风车的图纸,咱就给他们呗,他们赚了钱还不是施家的,咱们夫人是施家当家的,这钱又跑不了。” 施锦秋轻轻的扯动嘴角,淡淡的笑了一声。此时柳芸的思想就跟上一世自己十岁时的相法一模一样,只是她已经是个重活一世的人了,看得自然比柳芸通透明白。 “柳芸,若是有一天,我离开施家了,你还会愿意跟着我吗?”突然问道。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小姐您想要去哪里啊?”柳芸的小脑袋立马丢出了一系列的问题,然后不等施锦秋回答,便恍然大悟道,“奴婢知道了,小姐您是想说等日后您嫁人了吧?奴婢自然是要跟着小姐的,不论小姐将来要嫁给谁,奴婢都要跟着小姐,伺候小姐,一辈子都不跟小姐分开。” 施锦秋:“……” “话又说回来,小姐,您是不是看上哪家公子啦?虽然您这个年纪是还有点小,不过若是对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的话,相信夫人和老太爷会愿意让给您先订下来的。”柳芸煞有介事的说着。 “……”施锦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调侃说,“看不出来,你懂得还挺多呀。” 柳芸的小脸一红,胡乱的挥着手:“没、没有……奴、奴婢也是听西院的人说的。” “西院?”施锦秋疑惑的转了转眼。 “对呀,西院都在传大夫人想要给大小姐订下城北戴家小公子戴冬的婚事……” “等、等下!”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大夫人要给大姐订城北戴家小公子的婚事?” 柳芸忙不迭的点头:“嗯嗯。” “不是城东孙家的公子吗?”她记得上一世她被他们接回来后,从旁人口中得知施旭娇是有过两段婚姻的。其中一段就是在蜀历一十二年与孙家公子孙淮彦订下的亲事,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没成,最后嫁给了城北黄记商铺的独子黄世仁。 怎么如今就变成了戴家呢?戴家不论家世还是戴冬的人品相貌,都比那黄世仁好了不知道多少。 “城东孙家公子?”柳芸愈发疑惑了起来,“孙家公子不是与鲁家小姐订了亲吗?这是整个定安县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落聘那日小姐您还去外面街上看过热闹呢,小姐您不会是忘了吧?” 施锦秋自是没忘这件事,但是孙淮彦与鲁家小姐之间的事情说来就话长了。她眨了眨眼,决定暂且放下心里的疑惑:“你接着说。” “哦,”柳芸没想那么多,接下来把自己从其他丫鬟下人那里听来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给了她听。 大概就是几天前,戴家突然托了媒人前来说亲,马慧君虽没有马上应下来,不过对于戴家的这门亲事还是很满意的。 上一世,孙淮彦与鲁家小姐解除婚姻也是发生在他被人救回来之后。当时他性命垂危昏迷不醒,孙家请了全县最好的大夫,甚至连附近乡县叫得出名号的大夫也全都来看过,都无起色。无奈之际,孙家便想着要冲喜。 但谁知道鲁家一听这个提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最后孙家辗转寻上了施家。孙家是定安县的大户,马慧君得知是孙家来的媒人说媒,高兴得合不扰嘴,也不管孙淮彦是死是活,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后来施旭娇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孙淮彦成亲,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她还不顾家人的阻拦,跑到孙府门口,扬言要是孙家人逼她嫁入孙府,她就当众以死明志。 孙府怕闹出人命,只好退了这门亲事。可说来也是巧,两家刚退了亲,孙淮彦就醒过来了。 这件事一度让孙家和施家成为定安县的两大笑柄,而孙淮彦后面之所以针对施家,甚至百般强迫凌辱施锦秋,大约也是借她来报复施家。不过,他或许没想到,她于施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没有人会在乎她。 而现在,孙淮彦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鲁家就算想让女儿另投他嫁,也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马上提出要解除婚约。所以还没有与鲁家解除婚约的孙家自然就不可能会找媒婆来向施旭娇结& 现在发生的事情与她上一世的记忆相差甚远,施锦秋觉得她的脑袋里有些混乱,需要时间好好缓一缓。 她曾听孙淮彦无意间说起过,他是在正月十三被苏平之的人遇到的,而她也正是那天在树林里被苏平之所救。 因为她害孙淮彦回不来,所以孙家的事情便与原先的轨迹偏离了。这算不算是她间接的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 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做也来的风车,其实风车并不是她在逃跑的途中得到的图纸,而是十几年后的产物。即便是在十几年后,风车也不是寻常人家里能够用得起的。她记得那日,孙淮彦难得心情好,带着她到他的作坊,献宝似的让她看他新得到的东西。 可是那时候她刚刚知道自己之所以被施奕和施坤送到他的床上,全是因为他故意设计所致。心里对他又恨又怨,哪里还有心情欣赏他的东西。一言不和便与他争吵了起来,孙淮彦一气之下砸坏了据说花了他几百两银子购进的风车。 说起来也是陈波够厉害,她只是凭借记忆中的印象把主要零部件大致的说给了他听,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出来了。虽然样子与十几年后出现的那台不完全相同,但是却意外的好用。 施锦秋的思绪慢慢的又转了回来,如果真的是因为她做了一些原先不会发生的事情而导致了其他人的命运与自己的同时发生了变化,那么以后可能会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而且于她来说,还是不好的事情。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啊?哦,我没事。” “看您,脸都白了,会不会是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也好。”施锦秋顺势躺了下来,“对了,我让你送的信你送了吗?” “送了。” “可是亲手交到陈叔手上?” “嗯。”其实柳芸有些好奇自家小姐到底给陈波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为什么陈波看完信后整个人颤抖得如风中的落叶一般。 只是看着施锦秋脸上的疲意,她抿了抿唇,没有问出口。 待柳芸离开后,没有睡意的施锦秋便找出了那日在林间小屋里寻到的那手札,细细翻看起来。这几日,只要她一有闲暇,便会翻看此手札。 她认识的字有限,没有办法把手札得通透,饶是这样,看到的东西也足以让她惊讶无比。那日她之所以会选择拿走这本手札,是因为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些脂粉的配方,与她所知道的有些不同。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越翻到手札后面,那些配方越是奇特不寻常,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在手札的最后面,手札的主人还记录了一些她自己的故事。手札的主人说,她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子,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来到了这里。 施锦秋不知道手札中所说的美容师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手札中所记录的那些脂粉的配方,任何一件,只要研制成功,都足以成为蜀中脂粉界的一枝独秀。 只是她认识的字实在是有限,有许多地方都看不大明白。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多识些字。 第二天上午,施锦秋正在屋内取暖,柳芸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小姐,陈波的铺子昨日夜里走水了。” 施锦秋的身体微震了一下,问道:“可有人伤亡?” “说来也怪,官府派人来回搜寻了几遍,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施锦秋弯了弯嘴角,继续捧着手炉取暖。 正文 第023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时间转眼便又过去了两日,这日一大早柳芸像往常一样端着水走进施锦秋的屋子,说道:“小姐,您该起来了,今儿天气好,难得放晴没那么冷,一会儿您可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她边说着边把脸盆放到架子上,转回头一看,床上空空的,哪里有她家小姐的影子! 柳芸大惊失色,当下就想去告诉邓凤聆,转头之际,在看到床头的雕花柱架上挂着的红色丝绢,脸色又是变了变。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施锦秋给施奕和施坤两人安的还不是墙,只是一道屏风。不过短短两日,定安县城便到处都有人传言,说施家有一样绝世好东西,可以快速清除粮食中的谷糠等杂质。 经那样东西处理过的粮食不仅干净,味道还特别好。一时之间,各大米铺商家全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施家。 这不,施锦秋不过在酒楼里坐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听到有四五波人在谈论风车的事情。她轻抿了下唇,对于流言的传播速度,她从来都不怀疑。 这时,旁边桌上的几个人又说起了施家那两台风车的事情,那绘声绘色的样子,好像他们亲眼所见似的,然后又因为风车到底是施家从外面买回来的还是他们自己寻人做的这两种观点而吵起来。 施锦秋站起来走到他们桌边,接着他们的话说道:“你们莫要再吵了,据我所知,那两台风车乃是施家自己所制。我听说曾有人愿意花高价向施家购买,都被他们给拒绝了。” “高价?高价是多高?” “一千两银子。” “一、一千两!”那人说着,转过头看向与自己搭话的人,伸手挥了挥,赶人似的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一边儿玩去吧。” 施锦秋为了方便,出门前给自己穿了身男装,面红齿白,看起来像是哪家出来的小公子。 “懂与不懂跟年纪大小有何关联,我与你们说,那施家的风车……” 施锦秋越说越小声,引得一桌子的人全都把头凑过来。听完之后,个个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不住的问她,是真的吗。 “我叔叔就是在施府里做事的,这还能有假?” “就算那风车真有那么神,可谁也不傻,怎么可能拿上千两银子去买那么个东西!”桌上的另一人仍然持怀疑态度。 施锦秋不轻不重的横了他一眼,语带怜悯的说:“这位大哥此言差矣,试想一下,若是您家里家财万贯,啥啥都不缺,可唯独每日吃饭吃一嘴糠,您作何感想?是否会觉得难以尽兴,人生不若完美?” “这倒也是,我们家每回从米铺买回来,都得筛捡上半天才能下锅。” “对对,我家也是,年年捣完米后,最让人愁的就是筛糠了。几百斤的大米,一筛就得好多天,不筛又没法吃。赶上天气不好,不能及时筛完存放的米都会坏了好些。家里要是这么一台风车,那还不是分分钟搞定的事。” “没错没错,有钱,咱肯定也得给家里置办上一台。咱家里那个糙娘们儿,天天嫌弃饭里有糠……” 很快,这些人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等想起来那个小男孩的时候,哪里还看得到人。 施锦秋哼着小曲,吃着零食走在街上,一想到再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可以从施府里出来了,她的心情就格外的好,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善景书院门口,是施锦程上学的学堂。想着自己反正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便索性进去看一下施锦程的学习状况。 因着心理上的差异,施锦秋总觉得施锦程不像是她哥哥,反倒是一个需要她来督促的弟弟。 傍晚时分,施锦程像往常一样,一蹦一跳的跑进南院。才进院门口,就被邓凤聆身边的金姨给叫住了。 “公子,夫人让您去一下她房里。” 施锦程呵呵的提着书袋,往邓凤聆的屋子走去。 “娘,您找我啊?”漫不经心的问。 “嗯,过来吧。” 邓凤聆的语气十分和蔼,施锦程提着书袋晃晃悠悠的进了里屋。看到邓凤聆正坐在桌边,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而施锦秋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在吃着零嘴,眼神时不时的往他这边瞟过来。 “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邓凤聆微笑的望着他:“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别说,我还真的饿了。”施锦程把书袋往桌上一放,扯过凳子坐到邓凤聆身边,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由于吃所太快了,差点噎住,闷头咳了好几声。 “看看你,吃这么急,又没有人跟你抢。”邓凤聆说着,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他接过水喝了好几口,才终于把喉咙里的东西给咽下去了,“不是我吃的急,是娘做的糕点太好吃了,不管吃多少遍都不够。” 他的话让邓凤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施锦程总觉得这个笑容比起他刚进屋时看到的那个要亲切一点。他眨了眨眼,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邓凤聆又递了一块糕点给他,并拿出手绢在他额头擦了擦,拭去了他额角一块黑色的污迹。 “上课累不累?” 施锦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还行,不累。” “夫子讲得好不好?” “挺好的。” “那……夫子都讲了些什么?” “夫子讲了……”施锦程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讲了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 “真的?” “嗯。” 施锦程的话刚应出来,就听到邓凤聆手掌往桌子重重一拍,发出极大一声响,吓得他连手里的糕点都掉了。 “你还想骗我!”邓凤聆瞪着施锦程,除了满脸的气愤,还有浓浓的失望。 “我……我没骗您,我说的都、都是真……真的……”他话一说完,邓凤聆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就在邓凤聆打算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施锦秋突然开了口:“行了,你也别再隐瞒了,你在学堂里做了些什么事,娘全都知道了。” 她话一出,施锦程的心“咯噔”一下,停顿了好一会儿。 正文 第024章开导 晚上,天色渐暗,施锦秋手里提着个篮子往施家后院走去。伸手推开祠堂的大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祠堂中间,跪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听到动静的时候一脸喜色的转过头来,却又在看清楚施锦秋的脸时冷哼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哥哥,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施锦秋把篮子里的糕点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施锦程面前。顿时,一股香甜的味道直冲进他的口鼻,让已经饿了一整个晚上肚子闹起动静来。 他有些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那些糕点,却又因为心里的那点自尊心而强撑着不让自己妥协。 施锦秋拿起一块绿豆酥递到他面前:“吃吧。” 施锦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复又把头转了过去。“不用你来假惺惺!” “那就偿一下这个,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松香豆糕,德庆楼的,我特地让柳芸去买的,差点没让娘发现。”施锦秋像是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不悦的态度,兀自拿起一块松香豆糕,献宝似的递到他嘴边,“还热乎的呢,快吃一口看看。” “我不吃!”施锦程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一把挥开了施锦秋的手。那块松香糕随着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裂成小碎块。 许是没料到会这样,施锦程愣怔的看着地上的碎块,心里可惜了一下。 施锦秋并排跪到施锦程身边,对着上面摆放的施腾的排位拜了三拜,而后才开口说道:“哥哥可是在怨秋儿把你逃学出去玩的事情告诉了娘?”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嘛,施锦程堵气似的撇过头。 “其实……秋儿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看是你想要讨娘欢心,所以才会那么做吧!” 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他还只是个孩子,要有耐心要好好跟他沟通。 “是不是大哥他们来看过你了?”施锦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让施锦秋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用说,那些话肯定也是施旭熙他们跟他说的了。“哥哥,我跟你才是同一个爹娘生的亲兄妹,你为何反而愿意听信他们的话呢?” 她有些苦口婆心的说。 “亲兄妹怎么了?亲兄妹你还不是在我背后出卖我,害我被娘亲罚跪!” 此时的施锦程正处在被罚的气头上,再加上又刚刚经过别人的一番挑拨离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今天之所以会受罚的原因全都在于施锦秋。 “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在害你?”施锦秋的声音严厉了几分,“自从爹去世后,咱们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娘将你送进书院是想让你能学到真本事,日后要让娘有个依靠,也可以给妹妹我撑腰,不至于让我们母女两被别人欺负。” 因为提到了父亲,施锦程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一点,淡淡的看了施锦秋一眼,说道:“娘是施家的当家,你又是祖父的心头肉,谁敢欺负你们。” “你觉得没人会欺负我们?想想娘在饭桌上的位置,想想平常大伯和三叔对娘说话的态度,再想想我前次的被拐……你真的觉得没有人会欺负我们?” “这、这跟你被拐有什么关系?……” 施锦秋默默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又开口说道:“你是否觉得大哥和文轩他们每日拉着你到处玩耍嬉闹就是真的喜欢你?你是否觉得大伯和三叔凡事纵容你就是爱你?你可知道大哥和文轩每日陪你玩耍之后日日读书到半夜,可知道大伯和三叔对他们凡事严格不纵?” “不可能!”施锦程想也不想就反驳。 “那为何同样是逃学去玩了,每日课堂上夫子的问题大哥和文轩能答得出来,你却答不出来?” “这……” “玩物丧志,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就算你说的都对,那……那他们那样对我,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他仍是不大愿意相信施锦秋的话。 “娘是施家的当家,而你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如若没有意外,日后当家的位置必定也是先传于你。你说,如若你变得游手好闲一事无成,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施锦秋一字一字谆谆善诱,逐渐让施锦程认识到他们两家人的用心。 他们很快要就离开施府了,她必须要让他在离开之前与施奕和施坤两家人之间拉开距离,至少不能再傻傻的任由他们两家人摆布,对他们掏心掏肺。 施锦程因为想到了她话里的后果而白了脸色,颤抖着唇,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他眼底生出的一抹愧疚,施锦秋心里稍感安慰。她重又拿出一个松香豆糕递到他面前,柔着声音问道:“现在,要不要吃了?” “嗯。” 施锦程抓起糕点大口吃了起来,刚才虽然施旭熙他们过来看过他,也跟他讲了好一会儿话,可是却没有给他带吃的。 “你慢点,慢慢吃,别噎着了。”施锦秋不住提醒他,还不忘给他倒上水,“你、我、娘还有祖父,我们才是一家人,真真正正的亲人,我们只会希望你好,而不会害你,懂吗?” 伸出手把他垂到额前的一缕发丝掖到耳后,目光无比柔和。上一世错过的事,那些遗憾,这一世,她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昏暗的烛光淡淡的洒在这对兄妹身上,两人靠得极近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在了一起,就如同他们两人血浓于水的亲密关系,是无论什么事都无法分离开来的。 向来冷清空荡的祠堂,在这一刻竟也透出几分淡淡的温馨来。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似乎在喊着什么,紧跟着就是嘈杂的脚步。渐渐靠近,两人也听清楚了那些人嘴里喊着的话:“来人啊,抓贼啊!来人啊,抓贼啊!” 施锦秋和施锦程两兄妹脸色皆是一变,她把手里的东西全都往施锦程怀里一塞:“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下。”说完,也不等施锦程反应过来,抬腿就往外面跑去。 “妹妹!”施锦程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双手一松任由糕点散落一地,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正文 第025章贼惦记 施锦秋和施锦程刚跑出祠堂大门,就碰到了一脸急色往这边跑的邓凤聆。她一把抓着自己的一对儿女上下来回打量,满脸焦急的问:“你们怎么样,有没有碰到贼人?有没有受伤?” 自从丈夫去世后,施锦程和施锦秋就是她生活的唯二希望,刚才在发现有贼入院后,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他们兄妹俩。 “我们没事,”施锦秋拉开邓凤聆,看着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贼人呢?” 这时,几个丫鬟下人匆匆从四面向这边跑来:“夫人,没有找到那个贼人。” “到处都找过了吗?” “是的。” 一行人面色沉重的往邓凤聆的屋子走去,唯独施锦秋的脸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边走还边问着旁边的下人,是怎么发现贼人的,可有丢失什么东西,往哪个方向跑了之类的。 原来邓凤聆因为惩罚了施锦程而难以入睡,便想着过来看下施锦秋睡了没,顺便问一下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上次她只说不论那两房人怎么说,都不要透露有关风车图纸的事情,可是最近两日,施奕和施坤来的越发勤起来,态度也一天比一天不耐烦。 她心里有些不安,想着劝劝施锦秋,如果可以的话,就把图纸给他们得了。 没想到,她才来到施锦秋房门口,就看到房门是微敞着的,里面还隐隐有东西翻动的声音。邓凤聆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是家里进贼了,怀着好奇推开了门。却没想到门一推开,就从里面窜出来一个黑衣人,撞开她就往东边跑去。 “东边?”施锦秋皱了下眉,施锦程忙说道,“东边不是祖父所住的院子吗,那祖父他……” “放心吧,我已经让吴妈带人过去检查了。” 之后,邓凤聆又让施锦秋检查一下她屋子里有没有丢东西什么的,施锦秋看了一下,除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之外,什么都没有丢。 “想必是那贼人还未得手,便被我撞破了。”邓凤聆庆幸的喃喃,“还好你去了祠堂,不然你要是出点什么事,娘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翌日一大早,马慧君和徐心兰就一脸惊慌的跑到邓凤聆面前,说什么听说了他们院里昨天晚上遭贼的事了,有没有东西丢了,要不要报官之类的,很是一副亲善的模样。 施锦秋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像是唱戏一般的表演,心里则在想着她们两人什么时候才会开口说明来意。 果然,没一会儿,马慧君和徐心兰就如施锦秋所想的那样有些憋不住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徐心兰开了口:“说来也真是怪了,咱们府上四个院子,那个贼人怎的就偏偏到你们南院来行窃了呢?弟妹啊,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南院有什么东西让人给惦记上了啊?” 明明心里很想知道,可是脸上却要装出不经意的样子,由她表现出来竟然还不觉得违和,施锦秋想,或许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表里不一。 “不可能吧……我们院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让人惦记的啊。”施锦秋一派天真无邪的看着马慧君。 马慧君忙接话说:“怎么没有,这几天定安县传得最热闹的东西可就在你们院里呢。” “什么东西啊?娘,您藏东西了吗?” 邓凤聆摇摇头,并看向马慧君:“不知大嫂说的是何物?”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个……”马慧君没有直说,而是把手放在半空中,抓着空气摇动着手臂。邓凤聆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副恍然的说:“风车?!” “嘘……小声些!”马慧君做了个“嘘”的手势,极小声的说,“小心隔墙有耳。” “对啊,二嫂,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咱们府里有风车这件事情不胫而走,现在几乎每个定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了。而且……”徐心兰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接着说,“昨儿个城里昌隆米铺的掌柜找了咱大哥,说要出一千五百两买一台风车呢。” “一、一千五百两?”邓凤聆像是被这个金额给吓到了。 施家虽然有点产业,可是她仅仅只限于那个作坊而已,跟真正的有钱人比还差得远呢。 施厚德当年创办那个作坊之后,还没来得及将它壮大呢,身体就垮了下来。不得已只得把作坊交给施腾打理,可施腾才接手没两年,还没让作坊走上正轨呢,就又撒手去了。 邓凤聆虽然接手了作坊,可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会的那些也不过是以前在施腾身边的时候看来的。作坊在她的手上不见扩大,反而日渐缩小。这一点施厚德知道,但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把作坊交给施奕和施坤,只会败得更快! 作坊好的时候一个月的利润都不足一千两银子,如今突然听到有人想用一千五百两银子来买风车,她又怎么会不吃惊。 “对啊,一千五百两呢!”徐心兰强调,“那个昌隆米铺可是孙家的产业啊,如果他们用的好了,光是孙家各地的产业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再加上还有其他商贾贵胄,到时候咱们施家……呵呵,岂不是发达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已经憧憬到了那时的情形。 “对呀对呀,咱们施家的钱,弟妹你不是也有份的嘛。”马慧君连忙接话说道,“依我看啊,昨儿夜里那贼指不定就是冲着咱们家那风车的图纸来的,要我说,这图放在弟妹这儿委实不大安全,你看看你们院里连个男人都没有,万一要是来个贼人什么的,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好对付不是?” “大嫂说的对。” 邓凤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着痕迹的看了施锦秋一眼。马慧君和徐心兰以为她不愿意这么做,又在旁边不停的劝说。 “其实……我也觉得大嫂和弟妹说的对,那图纸,放在我们院里确实不安全。”过了好一会儿,邓凤聆才犹犹豫豫的说。 她话一出口,立刻得到了马慧君和徐心兰的点头附和。施锦秋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大嫂和弟妹觉得这图纸放在谁那里比较和适?” 正文 第026章讨要图纸 “我家!” “我家!” 马慧君和徐心兰异口同声,马慧君看了徐心兰一眼,徐心兰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马慧君这才又说道:“当然是我家比较合适了,你也知道你大伯身强体壮的,院里还有你大哥住着,怎么着也比你们孤儿寡母强吧。” “除了爹,大哥大嫂就是咱们家里辈份最大的了。要说这图纸放在你们院,想必也没有人会说闲话。只是……” 马慧君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事关重大,这件事情,我想当着全家人的面把东西交到大哥手上,而且,把交出图纸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娘,不要,我们为什么要把图纸给他们啊!” “对啊娘,那图纸是妹妹的,不能给他们!那图纸是我的!” “你小孩子家的懂什么,你伯母和你婶婶也都是为了你好。” “对对对,是是是,我这就叫人去找你大哥。”马慧君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去,猛的想起了徐心兰在一边站着呢,便伸手推了推她,“还愣着干嘛呢,赶紧去叫施坤也过来!” “嗳……” 不得不说对于这件事情,两人动作还是极快的。只一会儿工夫,施奕和施坤就一前一后进了前厅。 “听说弟妹你有事情要找我们兄弟俩啊?”施奕满面春风的说道,见邓凤聆点点头,又说道,“那既然人都到齐了,弟妹你有什么就说吧。” 说着,他极自然的走到厅的正里面,坐到了上座的位置上,施坤则坐到了他旁边,兄弟两人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为这里是他们俩的院子呢。邓凤聆因为在想着其他事情没注意,就算真注意到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倒是施锦秋不怎么乐意的哼哼了一声,却反常的没有出声说什么。 “等一下。” “怎么了?该不会是二嫂你想反悔了吧?” “不是,是还有人没来。” “还有人没来?谁啊?” 厅里的众人正疑惑着,只见厅外面的路上传来了吴妈的声音:“来了,来了,老太爷来了。”说话间,施厚德由谷念巧搀着走了进来。 施奕和施坤两对夫妇看到施厚德过来,全都愣了一下。 徐心兰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伸手推了推自己男人,施坤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施厚德身边,挤开吴妈自己扶住了他。 “爹,你怎么来了?”虽然是问话,却没有一丝关心的成份在内,好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问道。 这时施奕也回过神来了,两兄弟一左一右搀着施厚德坐到了上座。心里却是不解,为什么邓凤聆要把老爷子也给叫过来。 两人的步伐都迈得极快,好在施厚德这几日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倒也跟得上。没一会儿,便由着他们两人把自己扶到了上坐。 谷念巧在经过施锦秋面前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施锦秋,而施锦秋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触即转了开来。 众人都落坐之后,邓凤聆才重又开了口。 “今天把大家都请到这里来,除了想跟大家一起讨论一下风车图纸的事情之外,还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施奕有些紧张的问,邓凤聆把施厚德都给请过来了,该不会是想在施厚德面前告他一状吧? “我们还是先说说风车图纸的事情吧。” 这是施奕和施坤两家人最为关注的问题,因此邓凤聆先说这个他们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施厚德虽然一直都在自己院里住着,可是对于施锦秋整出来的那个风车也是有耳闻的,现在听到邓凤聆说到风车的事情,不由得也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她。 “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昨天夜里我们院里进贼了的事吧?这让我觉得风车的图纸放在我这里不大合适,所以想要把图纸交给大哥,如何用法全由大哥作主。” 她的话一出,施奕脸上再也憋不住笑容了,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好,好!弟妹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那个……风车图呢?能不能拿来先给我们看一下?” “风车图我自会给你,不过在给你之前,你必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别说一件了,就算是十件百件,都没问题!” “自从施腾去了后,施家以及施家的作坊就全都是有我在打理着。可是我毕竟是一介女流,且不说出入做事不方便,单就怎么管理作坊和施家就是两个极大的问题。许是因为经验不足,导致这两年施家的生意慢慢有滑落的趋势。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当家一位交出来,由大哥或是三叔打理。若是爹能同意这事,我就把风车图给你们。” 说完,她不着痕迹的瞥了施锦秋一眼,施锦秋偷偷的对她扯了下嘴角。 “这……”敢情太好了啊! 施奕和施坤两人同时面露喜色,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施锦程给插了嘴。 “不!我不同意!风车图是妹妹得来的,为什么要交给大伯和叔叔?都给他们了,那我们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施锦程都快哭了,刚刚施锦秋还跟他说以后他会接手施家的生意,做施家作坊的主人呢。这才一转眼的工夫,怎么就都要送人了呢。 他边说,边冲站在一旁的施锦秋使眼色。知道他心里想法的施锦秋轻轻抿了下嘴,后正着脸色附和说:“没错!娘……那风车图明明就是秋儿得来的,为什么要白白送了大伯和叔叔呢。如果风车真的能卖那么贵的价,那咱们可以自己做来卖,卖了的钱归施家,大伯和叔叔也是能分得到的啊……” 自己卖和从别人那里分过来,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施奕和施坤自然清楚。不等施锦秋说完话,施奕就连忙开口说道:“秋儿啊,你跟锦程……你们还小,不懂。这风车图给大伯和叔叔呢,自然不会白给的。还有你娘要是真的不当施家的当家,咱们施家也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三人。你们以后还住这院里,该给的月银还是会给,出去还是施家的公子小姐,跟平常一点没差。” 正文 第027章立字为据 他信誓旦旦的说,反正许下这种空口无凭的保证又不用花钱。等真的拿到了当家的位置,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此时的施奕,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成为当家的幻想中了。施坤也不停的附和,心里也不无期盼着这当家的位置能好运的落在自己头上。毕竟施厚德当初选当家的时候就没按辈份排,所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禁轻快起来。 马慧君和徐心兰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劲的在那里开导施锦秋和施锦程两个孩子,对他们晓知以理,各种说服。 大厅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风车图和当家这两件事上的两房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施厚德沉下来的脸色。直到他大声说道:“够了!” 顿时,大厅里的声音全都停住了。 “我不同意!” 施厚德的话就像是四盆冷水泼到了那四人的心上,马慧君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说他当初既然已经把当家用的位置给了邓凤聆,现在就应该是邓凤聆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于她的这个说法,其他三人全都表示赞同。 “爹,您看您现在身体也不好,这些事情就别再操心了,就让我们几个人自己决定好了。”施坤倒也不怕惹他爹生气,反正他爹的脑袋里装不下多少事,有些事说不定转眼就忘了。 “对啊爹,咱们家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不过就是一个作坊而已,难道您还怕我们会弄不好吗?” “没错,说起来,以前我也在二哥身边跟过一段时间,对作坊的事也没少出力,该知道的一点都不少。” “……” 他们七嘴八舌的又开始劝起施厚德来,把施厚德给气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张着嘴巴嘴唇来回颤动着,却愣是没能表达出他心里所想的话。 “要我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施奕总结说。 “只要爹同意,我没意见。” 见邓凤聆又是这句话,施坤有些不乐意了。“二嫂,如果你愿意交出来那就交出来,如果不愿意交,那我们也不勉强。可是你这样开口闭口就拿爹来做掩饰,该不会你心里其实根本就不想交出那两样东西,帮意说些话来逗我们兄弟两人的吧?”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邓凤聆转头跪在了施厚德面前,“爹,媳妇确实不适合掌管施家和作坊,请爹成全。” “你……你……”施厚德激动的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我当初怎、怎么会……怎么会把当家的位子交给你呢?”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问别人,也像是在问他自己。施厚德脸上的表情明显疑惑起来,是真的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把当家的位置传给邓凤聆了。 施奕、施坤等人见他这副样子,也没觉得惊讶,只是撇着嘴说道:“谁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定是脑袋不灵光了吧。” “可不就是脑袋不灵光……”两兄弟对于施厚德把当家的位子给邓凤聆这件事情是颇有微辞的。 马慧君听到自家男人的小声嘀咕,轻咳了两声提醒他注意。虽说施家当家的位置在邓凤聆手里,可是那几张地契田契可都还在施厚德手中呢。万一把他给惹生气了,到时候地契一张也不给他们,那他们可就亏大了。 “不能给,不能让给他们,风车图也不能给!”施锦秋和施锦程两兄妹也没闲着,特别是施锦程秋,说着说着,还撒泼打滚起来。 邓凤聆劝说了几回无效之后,抬起手在她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让吵闹的众人又安静了下来:“我是你娘,我说了算!”说完,硬是在施锦秋不甘愿的目光中,从她身上拿走了那份风车图。 施奕和施坤都很满意于她的表现,马慧君和徐心兰也停住了嘴,有些惊讶于她的那一巴掌,就连施厚德,都因为她的坚定态度而颓然坐回椅子上。 施锦程就更不用说了,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除了施锦秋,谁也没有注意到邓凤聆在甩出巴掌之前的那丝犹豫和收回手时眼里的心疼。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冲邓凤聆轻轻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邓凤聆这才放下了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施锦秋要让她这么做。她觉得他们想要离开施家,只要把账房钥匙和风车图交给施奕和施坤两兄弟,他们肯定会答应让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的,又何必非要演这么一出戏。 可施锦秋却告诉她,如果她很简单的把东西交了出去,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施奕和施坤肯定会把整件事情推到她身上,认为是她故意陷害他们。否则怎么会这么好心把东西交给他们呢?如果是他们自己千方百计要过去的,那么即便是以后有了什么苦果,他们也只有自己吞下去。就算他们追究,她也好有话反驳,替自己辩解。 虽然邓凤聆并不觉得自己交出的这两样东西会有什么害处,不过既然她女儿这么说了,她也就那么做了。 因为邓凤聆的坚持,还有施奕和施坤两家人的合力赞同,施厚德无计可施,只得答应了。 施奕笑嬉嬉的对着邓凤聆说:“弟妹,现在可以了吧?” “嗯,是可以了。不过……” 施坤脸色一变:“怎么还有不过啊!” “你们刚才也说了,不会白白拿我们家秋儿的这个设计图,所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吧。”自己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能得到了,施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连腰杆都挺得直了些。 “是这样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大的志愿,就只想自己能跟两个孩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在这个大院里住着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又吵闹,我想向你们讨要城东门口的那处老房子,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住那边,清静一些。” 那老房子是施厚德发家之前住的,跟城东门只有一路之隔。 “这……”施坤面露难色。 施奕倒是应得爽快:“好,我答应!” “可是,大哥,那处老房子咱不是……”施坤凑到施奕身边,小声的嘀咕,被施奕以眼神制止了他下面的话。 邓凤聆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古怪,见他答应了,便说道:“好,那我便把这风车图给你们,还有当家的位置,你们自己决定由谁当。” 她把风车图和施府账房的钥匙一并放到桌上,施奕、施坤还有马慧君徐心兰四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过去了似的,四个人竟然同一时间都把头凑到了桌子面前,双眼冒光的盯着风车图和钥匙。好像桌上面摆着的不是钥匙和风车图,而是一桌子的金银珠宝。 就根几辈子没见过钱的土包子似的。 施坤伸手就想去拿那钥匙和风车图,被施奕眼疾手快的给拍了回去。两人互视了一眼,施坤眼珠子转了转,转头问道:“二嫂可是真要把这两样东西给我们兄弟二人?” 邓凤聆点点头。 “当真?” “当真。” “不反悔?” “绝不反悔!” “好!那咱们立字为据!”施坤一句话惊醒了施奕这个梦中人,他暗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埋怨自己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是不知道邓凤聆这是抽了什么疯,愿意把风车图和当家的位置给他们,都说口说无凭,现在她是没看到钱,万一以后他们要是赚了大钱她再眼红了想过来讨要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立字为据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正文 第028章祖父的怪病 半个时辰后,施奕和施坤等人满脸笑容的一同离开了南院的大厅,只留下一纸契约在桌上。施厚德看了眼契约,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邓凤聆将风车图与施家当家的位置交由施奕兄弟,换取施家东门口的那处老房子,日后不论施家荣辱都与她们母子三人无关,而他们母子三人好坏也与施家无关。 施厚德又看了眼厅里的母子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他摇了摇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跟扫地出门有什么区别? “祖父,您要跟我们一起去老房子里住吗?”施锦秋身上早已经没有了怒气,如果细看不难发现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窃喜。 此时的施厚德心里完全被阴霾所笼罩,哪有可能会注意到这些。只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外面生活已属不易,再带着我这个老头子,可怎么办……” “爹,只要媳妇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您饿着。”邓凤聆忙说道。 施厚德知道邓凤聆不是只口头上说说,而是真的会这么做。只是……施家的作坊毕竟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还有这几分微薄的家产,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就这样交给施奕和施坤两兄弟,他得在这里看着他们。 想了想,他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递到邓凤聆手中。 “这个你拿着,日后若是有需要,也可变换点银子。我屋里还有些值钱的家当,一会儿我收拾了让人给你们送来。” “不用了,这个您自己收着吧,我们自己还有些体己钱,而且秋儿还有……” “咳咳咳!”施锦秋的咳嗽声打断了邓凤聆的话,她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还站在一旁的谷念巧,说道,“娘,既然祖父已经有了决定,那咱们就不要勉强了。祖父,您日后若是觉得在这里没意思了,随时可以到城外去找我跟娘。” 施厚德点点头,由谷念巧扶着离开。一个小巧的圆形物件随着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滚到施锦秋面前。是个盒了,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想要弯腰去捡,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身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而停在了那里。施锦秋捡起那个盒子,掩住眼里的惊诧。 “这是什么东西?好漂亮!”她状似天真的拿着那个孩子来回看。 施厚德想了一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因为太快而没有抓住。他眨了眨眼睛问道:“秋儿喜欢这东西?” 见他这副样子,施锦秋便知道,他指定又是忘事了。说起来,施厚德早些年生的这个病也真是怪,他的身体与旁人无异,只是脑袋里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然后偶尔又会把一些以前发生的事情当成最近才发生的。 看了几年大夫了也没能把这个怪病给治好。 以前就是因为这个病,让施家赔了不少钱,所以他才会把位置让出来,由施腾来掌管施家和作坊。那时候还只是偶尔会忘事,可是最近这两年他的记性似乎比以前又差了些。 “嗯,喜欢。祖父可能将它送给秋儿?” 施厚德看着施锦秋天真烂漫的眼,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之后便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往门外走去。 回了屋之后,谷念巧端茶回来,一脸愁苦的施厚德看向她,问道:“你说凤聆那孩子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非得要那处老房子呢?” “对呀,好好的当家不要,非要那处老房子,那老房子有什么好的啊……” “不对!那老房子挺好的!那老房子里有……”施厚德凝起了眉毛打断了她的话,眼里难得清明了一下。 谷念巧奇道:“老房子里有什么?” “有什么?”施厚德翻着眼皮苦思了好一会儿,“那老房子里除了一屋子的灰,还能有什么啊。唉……凤聆这孩子真是,自己要过苦日子,还非得搭上俩孩子……” 谷念巧见施厚德说话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不禁失笑的眨了眨眼。自己刚才这是怎么了,竟然还以为能从这个老头子这里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那个老破房子里能有什么东西啊,真是的。 施厚德刚一离开,邓凤聆就很不解的说:“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跟你祖父一起搬出去的吗,怎么事到临头你又……” “娘,祖父的样子您又不是没看到,现在的他,根本就不会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她是因为上一世对施奕施坤对整个施家都绝望了,现在才能走得坦荡。可施厚德不一样,就算他明知道施奕和施坤不怎么样,可他们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对他们多少还是抱有一点希望的。 “可是他在这里……”邓凤聆不放心。平常马慧君和徐心兰对施厚德就不怎么上心,院里有什么事情她们两人都很少露面,更别说是对他的照顾了。 “放心吧,以大伯跟三叔的性子,祖父在那里是待不了几天的。等时间一到,咱们再把祖父给接过来。” 一直在一旁看着听着的施锦程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一脸茫然的看着院外面的景色。过了今天,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施锦秋说着话,可是眼睛却一下都没离开过从施厚德那里讨要过来的那个盒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盒子,跟那日她在山林时发现的那间屋里所摆放的那些脂粉盒有些相像,只是这个看起来更为精致一些。 刚才当着谷念巧的面她不好多问,现在脑子里的疑问却是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难道他也曾到过那个山林? 她回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去施厚德那里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好几回,都没有问到有关秘方的消息。难道说…… 突然,她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上一世,施奕和施坤口中的秘方,会是与这个有关? 施坤跟着施奕来到了他的书房,两人一左一右的看着桌子上的两样东西:风车图和账房钥匙,心里都在想着这两样东西该怎么分配,或者……有什么方法可以独占。 徐心兰边走,边想着刚才在邓凤聆那边发生的事情。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抽按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顺利得有些……超乎想象。 她正想着呢,丫鬟莲儿匆匆从院外进来。 “夫人,夫人,有消息!” “真的?”徐心兰脸色一喜,“快说来我听听。” 正文 第029章离开施府 下午,施锦秋来到邓凤聆屋子的时候,邓凤聆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声音也只是抬起头略微看了她一眼,轻锁的眉头显示着她心里有事。 “娘,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了,你收拾好了?”本来邓凤聆是要替她收拾东西的,可是她却非要自己收拾。 “嗯,都收拾好了。” 家里虽然有丫鬟和老妈子,可是对于一些自所能及的事情,邓凤聆还是喜欢自己亲手做。施锦秋说着,坐到邓凤聆身边,拿过一件衣服跟着叠了起来。 收拾完外屋进来的吴妈看到了,笑着说:“四小姐跟夫人叠衣服的手法竟然如出一辙,这不知道的定以为是一个人叠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施锦秋听了她的话后,手里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缩回了手。抬头看了眼邓凤聆,后者正拿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邓凤聆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教过她叠衣服,可是面前这两件衣服的叠法却确实是完全一样的。 “我娘可没教我叠,是我在旁边看娘叠衣服的时候,记住的。”施锦秋急中生智。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邓凤聆眼里的疑惑退去了一些,吴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四小姐聪明伶俐,人生得巧,手也生得巧。” 邓凤聆往外屋张望了下:“怎么就你进来了,如梅呢?” “如梅她……” 见吴妈犹豫,邓凤聆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说道:“我与她主仆这么多年,早已经把她视若自己的姐妹,却原来……”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人各有志,她也没理由非逼着别人跟着她一起过苦日子,不是吗? 再好的关系,也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娘,金姨可能也有她自己的顾虑,您放心吧,以后秋儿和哥哥会一直孝顺您的。” “是啊,奴婢也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的。” 施家这小小的作坊根本就不算什么,以后她赚的钱要比这施家多的多!他们以为自己捡到了宝,能赚大钱。可是觊觎风车图的人那么多,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那些人既然选择了留在施府,就要替他们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城东门口的老房子面前,院子里站着邓凤聆,施锦程,施锦秋,吴妈,柳芸,五人手里大包小包的站在那里,看着那紧闭房门发呆。 施府虽然算不上大户人家,可是看惯了那高墙大门,再看这间破旧的小屋,心里的落差不是一点两点的,施锦程更是放下行李就嚷着要回施府去。如果不是施锦秋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肯定转眼就跑没影了。 老房子有个不错的名字,叫清居。 墙,也是高墙,只是又破又旧。门,也是大门,还是又破又旧。 一行五人走进屋里,瞬间扬起满屋的尘埃,施锦秋和施锦程全都咳嗽了起来,就连邓凤聆也是。 “大爷和三爷可真是,让小姐公子和夫人多待一晚都不成,非得马上让他们过来这边。”要是多给一天时间,好歹她能把这里先收拾一下,“这副样子,哪里能住人啊!” 柳芸不满的埋怨。 吴妈轻叹了口气:“他们早就想要成为施府的主人了,现在好不容易成真了,当然是希望夫人他们赶紧离开了。” “我真是替夫人不值,交出了施家的当家和风车图,竟然只换来了这么一间小破房。” 看着柳芸义愤填膺的样子,吴妈不禁有些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么话都憋不住,就算不说出来也全都摆在了脸上,再明显不过了。 想着,视线不由得又落在了屋外院子里站着的施锦秋。清冷淡漠的脸上透露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眼神流转之间偶尔闪过一沧桑。同样是十岁,她看起来就与柳芸完全不一样。 不! 好像跟以前的四小姐也有些不一样了。 吴妈摇了摇头,甩去脑袋里那奇怪的想法。四小姐还是四小姐,又怎么会不一样呢……她还是赶紧加快手中的活,这样或许天黑之前还能收拾出两个屋子来,几人晚上也好有个地方睡觉。 世上传播最快的莫过于谣言了,从施锦秋和邓凤聆他们一行人拿着大包小包行李从施府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好事者到处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因此,在他们一行人到达清居之时,他们从施家出来的各种版本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说他们是自己从施家出来的,有说他们是被施家赶出来的,有说是因为施家大爷和三爷惦记风车图,合伙把他们给撵出来的…… 总之是众说纷纭,让人唏嘘。 偶尔上来个胆大的,问他们为什么从施府里搬出来,她便据实以告。说是她娘用账房钥匙和风车图跟施家换了这处宅子,以后他们与施府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可流言之所以被称之为流言,是因为它从来都不是固定的,而且还是一人一个说法。在施锦秋的这个解释被传出十人之外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施府的大房和三房不仅抢了二房的当家和风车图,还不要脸的把二房从施府里给赶了出来。 对此,施锦秋也只能是笑笑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与施府的关系撇得越清,万一施府那边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也就越能够不被牵连。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施锦秋并没有理会外面的嘈杂,站在院子里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座房子虽然老旧,可是该有的都有,最主要的是地方够大,足有施府的一半那么大。 他们总共才五人,划出一个院来就够他们住的了,多出来的那一大半屋子正好可以让她鼓捣别的,反正在这外面,就算她再怎么鼓捣,都不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离县城又这么近,进出城也很方便。 晚上,施锦秋正坐在自己屋子里看那本手札,这几天她都在研究手札上记裁的那款水粉的可行性。她已经能将用料以及各个步骤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可是奈何之前没有地方供她试验。现在好了,只消再等上几天,她把该备的都东西都备上,就可以一试了。 她正想着,门被敲响了。 正文 第030章玉佩重现 “秋儿,你还没睡吗?”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施锦秋开了门,邓凤聆便走了进来。“你哥哥睡不惯这里的床,在屋子里闹腾了好久。你是不是也睡不惯这床?” 施锦秋看了眼身后的床,虽然简单,却比上一世她睡的那张好多了。她摇摇头,说道:“没有,秋儿只是在想事情。” 说到想事情,倒是让邓凤聆想到了什么,她把门一关,拉着施锦秋走进屋里,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秋儿,现在这里只有你我母女二人,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娘说笑了,秋儿能有什么事情瞒着您呢?”施锦秋一脸镇定的回视她。 邓凤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看出些所以然来,便又问道:“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非要从施府里出来呢?” “娘可是舍不得施府了?”施锦秋的眼睛黑漆漆的,像两块稀世的墨玉。 “娘怎么会舍不得施府,娘只是……只是怕你们会受苦……” “秋儿不怕。”再苦再累的日子她都过过,更何况,她并不觉得他们离开了施府就会吃苦,“施府里只要有大伯和三叔在,娘就不可能真正的当家作主。与其在那里受他们两家人的气还要防着他们背后使绊子,何不像现在这样离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还干脆些。” 邓凤聆愣愣的看着施锦秋,竟然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她的女儿。她脸上的坚定似乎感染到了她,让她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 “秋儿说得对。”枉她身为娘,思考事情却还没有自己的女儿来得长远,只是……“明日起,为娘需要好好想想做点什么营生才行。” “咱们还做胭脂水粉。” “什、什么?”邓凤聆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咱们还做胭脂水粉。”施锦秋重复了一遍,声音清脆坚定,显然不是突发起想才说的。 “可、可是……” “您是想说,既然还做胭脂水粉,为什么不干脆留在施家,至少施家的作坊里,有各种现成的制作工具。”施锦秋看出了她的疑惑,邓凤聆点点头。 “那些工具不适合,咱们自己重新置办,用自己的方法做出与众不同的胭脂水粉,那样,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胭脂水粉。” 十几年后的那些制作工具比起现在的这些,可是好了不止一点两点的,不仅能提高产量,还能提升质量,提取的精纯度以及各种工艺的打磨手段,那提升的可就大了去了。 施家作坊的那一套,她还真看不上眼。 不过制作那样一套工具,她可得找个靠谱的工匠才行,否则被传了出去,到时候大家都人手一份,她也就没啥可依仗的了。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置办那些制作工具,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啊。咱们几人身上加起来也没多少钱……” “娘,您就放心吧,钱不是问题。”施锦秋拉着邓凤聆的手,把头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惊得邓凤聆瞪大了眼睛。 第二天早晨,施锦程提着书袋往城里的书院里走去,嘟着嘴巴走得极快。 “施锦程,你走慢点!” 施锦秋在叫了几声都被忽视了之后,只得叫上他的全名来引起他的注意。她边跑,边快步往施锦程身边追过去。没想到施锦程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到他身上。 “我都已经答应过娘,以后会好好上学不再逃学了,娘为什么还要让你跟着我啊?” 施锦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今天她穿着普通的青灰色麻布棉料衣裳,一头乌黑的长发挽了起来在头顶梳成了一个发髻,还没长开的身体雌雄莫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跟在公子身边的小厮。 “既然你不会逃学,又为何要怕我跟着?” “你……我……你们这样做就是对我的不信任!” “这跟信不信任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我跟你去学堂,是办正经事的。” “什么正经事?” “自然是学知识啊,”施锦秋毫不犹豫的说道,“哥,你就长点心眼好好上学吧,别等日后要用到了,才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说完,她一把拽过施锦程手中的书袋,恭恭敬敬的冲他弯了个腰:“公子,请。” 施锦程被她弄了个哭笑不得,指着她的鼻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却又无言以对。最终,只在原地跺了下脚,往书院的方向走去。施锦秋嘿嘿一笑,抬脚跟了上去。 这也是施锦秋昨天晚上跟邓凤聆商量的结果。 因为邓凤聆掌管过施家,所以在见识与观念上不比一般的女子,并没有觉得女孩子上学堂求学有什么不好。只是书院里从来都不收女学生,再加上他们现在从施府里出来,又打算置办制作工具之类的东西,需要花一大笔钱,于是施锦秋便提议由她假扮施锦程的小厮,跟施锦程一起去学院。 一来可以看着施锦程,让他不要再偷跑出去,二来,她也可以在外面旁听。就算是被人发现她是个女孩子也没关系,也不是没有公子公子带自家丫鬟去学院的先例。 施府里,马慧君慢悠悠的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相信如果她有尾羽的话,定然也会毫不犹豫的展开来。 走进厅里,看也没看坐在旁边等她的徐心兰一眼,径自走到正中间前面的位置才坐下。又吩咐春月去给她沏一壶今年新铁观音,这才转向徐心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不知道弟妹这么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徐心兰心想,当然是有事了,没事谁愿意一大早来这里看她摆谱。嘴上却是讨好的说道:“大嫂今日满面春风,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她马上就能当上施府的女主人了,能不精神爽吗。马慧君心知徐心兰不可能一大早过来就只是为了奉承自己,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徐心兰,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只见徐心兰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多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放到马慧君面前的桌子上。 “大嫂可认得此物?” 正文 第031章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一个玉佩嘛,有什么认不认得的。”马慧君说着,眼睛往那玉佩上瞟了一眼,“不过看这成色,倒是挺不错的。” 她说得漫不经心,可是徐心兰的神情却十分的凝重,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这个玉佩是……” 后面的话,她是贴在马慧君的耳根处说的,马慧君神情一变:“此话当真?” “字字属实!”徐心兰斩钉截铁的说,“我来呢,主要也是请大嫂你帮个忙。” 说着,她又凑到马慧君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得马慧君脸色微变。“这……恐怕不大好吧……” “怎么不大好?咱们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啊。你想,锦秋那丫头虽然把风车图交给了咱们,可你也别忘了,她是看过风车图的。谁知道她会不会过几天自己就又整出张风车图来,万一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咱们岂不是……” 后面的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想到了那种可能性,马慧君的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施锦秋正走着,突然被旁边冲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低着头猛道歉,施锦秋说了句“没事”,那人抬脚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窜过去。 施锦秋后知后觉的一抹腰间,钱袋没有了。里面装着的可是她打算趁中午学院休息,在城里面找工匠的定金呢! “喂,你还我钱袋!”她追了上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等施锦程回过神来,施锦秋早已经跑没影了。他啧的叹了一声,循着施锦秋跑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是她跟他去学院的第一天就出什么事的话,他娘肯定不能饶了他。 施锦秋追着那个贼跑了两条街,却奈何人矮腿短,虽然没将贼给跟丢,却也没能追上他。她一路追喊,倒是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不过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哪怕只是替她拦一拦那个贼,减缓一下他的速度都没有。 对此,她倒也不觉得怎么样。上一世的她,早已深刻体会过了了世态淡凉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不落井下石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站住!你……你把钱……钱袋还给我!”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施锦秋毕竟年纪小,跑了几条街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停了下来,顺一口气。 可是那个贼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仍然飞快的往前跑。 她一着急,眼睛四处一扫便看到了路边上有几块石子,她挑了大一点的那块往那个贼扔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她运气好,这么一扔,竟然就正好砸中了那个贼的后脑勺。 那贼抚着后脑勺“哎哟”了一声,脚下却仍是一步都没停的往前跑。眼见那个贼越跑越远,施锦秋除了大喊“站住,将钱袋还给我!”之外,也别无他法。 就在她以为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钱包被那个贼给带走的时候,突然前面的一个院门打了开来,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影。那人听到她喊抓贼的时候,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只是那人看身形像是个少年,虽然追上了那个贼,却没力气把他制伏。那个贼身形比他大了不止一圈,没两下,人就被那贼给推倒在地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少年在身体跌倒之际伸手胡乱抓了一把,竟扯走了那贼手中的钱袋。 那个贼正欲往前夺回钱袋,却见施锦秋也已经追赶过来,站到了那个少年旁边。他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思量再三,转身跑了。 施锦秋看着跑走的贼,神情愣怔了好一会儿。 “你别跑!” “别追了,跑远了。”地上的少年还欲起来再追,被回过神来的施锦秋给拦住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是你的钱袋吧?” 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悉,施锦秋慢慢的抬起头。 “是、是你……”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追着那贼,不知不觉的跑到了苏府后院的这条路上来了。 “你认得我?”苏平之嘴角擒着一惯的笑容看着施锦秋。 “我是……”施锦秋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来是做男孩打扮的,忙道出自己的姓名,“我是施锦秋,前些日子公子还曾救过我性命的。” 说完,她有些忐忑的看着苏平之,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她这个人。 “哦,原来是你啊。你怎么穿成这样,我都没认出你来……” 见苏平之还记得自己,施锦秋心里莫名雀跃了一下:“锦秋自得公子相救之后,一直想要登门拜谢,只是……” 虽然邓凤聆一再强调不让她去苏府找苏平之道谢,可是施锦秋却暗地里偷偷去过几次。只是每一次都被苏府门外的那几个护院给拦在外面,怎么说都不让进去。 苏平之自然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忙岔开了话题:“不过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苏府的护院,他比旁人更清楚。 “于苏公子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于锦秋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请受锦秋一谢。”施锦秋说着,弯下腰,对着苏平之行了一个十分恭敬的谢礼。 苏平之连忙伸手去扶她,却突然被旁边冲过来的一道力量给推了出去,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体撞到了一旁的墙上才堪堪停了下来。 “你这个贼人想干什么!”施锦程嚷完,连忙拉起自家妹子上下左右的打量,“妹妹,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哥,他是苏府的苏公子,刚刚就是他帮我抢回了钱袋,还有上次,也是他把我从猛兽口中救下的。” 施锦秋向施锦程解释完,十分不好意思的看向苏平之,“抱歉,施公子,我哥他……” 苏平之很是宽容大度的摇了摇头,一副他不会跟施锦程计较的样子。 “苏府?”施锦程四处看了下,这里可不就是苏府后院的小路嘛,“娘不是说不让你跟苏府的人有来往吗,你怎么还……算了,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施锦程一副此地不宜久留的样子。 “哥……” “快走了,一会儿上学该迟到了,到时候夫子罚我,我就让他罚你。”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看着被强行拉离的施锦秋的背影,苏平之的薄唇翻动,轻轻吐出“施锦秋”三个字。对于这个回来定安县城不过几日,却在县城里闹出这么多事情来的施家四小姐,他的眼里露出了一抹兴趣。 正文 第032章竟然真的有银子 在学院里倒是一切顺利,谁也没有空去注意她这么一个做小厮打扮的少年,施旭熙和施文轩虽然看出她来了,却也因着同是施家的兄弟姐妹而没有给她制造什么麻烦。 中午,趁着学院午休的时间,施锦秋将定安县的大小商铺都逛了一遍。还顺便走访了定安县有名的几个铁铺和工匠坊,定制了几样物件,都是制作胭脂水粉所需要的工具。 为了不被别人看出端倪,她把她需要的那些物件全都打乱分散开来,饶是这样,她转悠了一中午,都没能把想要的东西都给定全。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留了几个特殊的部件,打算放在别处制作。 这样即便是日后被有心人知道些什么,短时间之内也没人能仿造。很多时候,好的制作工具可以一件事情事半功倍。 学院里下了学,施锦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西门外的一间破庙里。施锦程掂着脚尖绕过一个块从横梁上掉下来的大木块,却一个没踩结实,滑倒在地。 他“啊”的大叫了一声,爬起来冲着那木块踢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了句,说道:“妹妹,你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差点没摔死我!” 施锦秋撇了下嘴:“我叫你先回去的,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 “你跟我一同出来,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回去啦,不然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事,娘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你也会怕?” “我怎么就不知道怕了,我……哇!那、那是什么……” 施锦秋顺着施锦程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破庙一角的稻草堆里,躺着一个小人。“果然在这里。”说着,她便往前走去,扒开那些稻草杂物,露出了小女孩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这、这里怎么会有……有一个小孩子……”施锦程说着,猛的发觉自己似乎找错了重点,“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个小孩子。” “我……”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妹妹!” 施锦程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体就被人给掀翻在地上了。施锦秋转过头,留面而来的拳头就这样生生的停在了她的面前。那个挥着拳头的人,赫然就是早上抢了她钱袋的男人。 “是你?”贲遇一脸怒色,“我已经将钱袋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心里有丝疑惑,她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她的。”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贲遇一把抢回施锦秋怀里的小女孩。小女孩因为他的动作太大被震动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一脸紧张的抱着她,对她又是拍背,又是抚胸,只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这时,施锦程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对着他的后背就想砸过去,却被施锦秋给拉住了。她对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过了好一会儿,贲芷萱才终于止住了咳嗽,又沉沉昏睡过去了。 施锦秋连忙把地上的稻草又重新铺了铺,贲遇看了她一眼,把贲芷萱放倒在她铺的稻草上,让她躺得安稳一些,这才对着她轻轻开了口。 “我们出去说。”贲遇率先走在前面,来到外面的空地上后,一脸冷然的看向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救你妹妹。” …… 半个时辰后,施锦程一脸愤愤不平的跟在施锦秋身边回了家。邓凤聆看到他们两人一起回来,笑呵呵的问:“学院不是早就下学了吗,你们怎么才回来?” 如果今天只是施锦程一人的话,她铁定又要以为他偷逃出去玩了,可是有施锦秋跟着一起,她心里倒是也放心。 “还不是妹妹,她啊……”施锦秋推了施锦程一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施锦程不满的撇了下嘴,“没什么,我先回屋了。一会儿吃饭再叫我,累死了……” 他真是不明白他这个妹妹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让那个陌生的男人拿几张图纸去隔壁的县里找工医打造一下器皿而已,竟然就给了那个男人五两银子。 而他肚子饿了想买个饼吃,她一文都不掏。还说那几张图纸很重要,很重要会交给一个陌生人去办? 施锦程一肚子的牢骚没地方发,闷着头往屋里走。他不知道的是,贲遇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施锦秋,可是对于施锦秋来说,他这个人却并不陌生。 他,曾是孙淮彦身边的人,能文能武,对孙淮彦忠心耿耿,替他鞍前马后的打点不少事情。听孙淮彦说,贲遇是因为他偶然间救了他妹妹,让他对他死心踏地。 而这个人有一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言而有信,为人很实诚。 她倒是不需要他对她效忠什么的,只是刚好她想要有人能帮她把图纸拿到隔壁县,她自己去不方便,她正愁没人去呢,竟就让她看到了他。这件事情托他去办,她完全放心。 “他这是怎么了?”邓凤聆不解的问。 施锦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总不能实话告诉邓凤聆说他在生自己的气吧。邓凤聆只是瞅了施锦程的方向一眼,便转回了视线,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拉起施锦秋的手回到屋里,把门栓上之后,又拉着她来到屋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之后,才神秘兮兮的把一个罐子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你看看这个,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邓凤聆显然很激动,边说,边把罐子打开往里面瞅了好几眼。即便是已经来回看了不下数十次,仍然觉得不大真实,“我已经数过了,里面有整整一百两银子呢。” 相比她而言,施锦秋就显得淡定许多了。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后院的树下埋着这么多钱?”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整天。 正文 第033章赚钱 昨天晚上施锦秋跟她说了这件事,她并没有当真,睡了一觉就把这事给忘了。谁知早上施锦秋出门之前又特地交待了她,等无人的时候去后院的树下把钱挖出来。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邓凤聆便趁着吴妈和柳芸在外面干活的时候去了后院,想着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却没想到她这一挖,竟然还真的挖出了一个罐子,打开一看,里面装得满满一罐的银子。 “哦,这个啊,是有一回,祖父跟秋儿说的。”施锦秋说出了早已经想好的答案。 在上一世,施奕和施坤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这间宅子,把它卖了出去。后来买宅子的人翻修宅子的时候,在后院发现了这罐银子。施奕和施坤因为这事,还跟那人闹了很久,她也是在那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 这里是她祖父以前住的老房子,这些银子也确实是她祖父埋下的,只是他因为那怪病忘了而已。所以她说是他说的,她娘肯定不会怀疑。 “你祖父?”邓凤聆想了一下,果然便相信了她的话,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祖父得了这个怪病之后,也不知道忘了多少事。以前糊涂的时候少,现在却是难得会有清明的时候了。” “有时候,能忘记一些事情也是一种幸福。看祖父现在这样子,每天都活得开开心心的,也挺好的。” “那倒是,他现在生气不过五分钟,转眼就能忘,”邓凤聆又好气又好笑的说,眼角却浮出了一丝泪花,“那天他竟然问我,施腾去隔壁县城里卖货怎么还没回来……” 施锦秋心里一惊:“那他以后会不会连秋儿是谁都忘了啊?” 怕她难过,邓凤聆揽过她说道:“不会的,你祖父最疼的就是你了,怎么可能忘了你呢。” 施锦秋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早点把施厚德给接过来。 日子又悄悄的过去了好几日,那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少,可是对于现如今的施锦秋来说,还差了许多。因为她定制那些工具都特别复杂精细,所以工匠要价也很高。这些钱光是付她定制的那些工具的尾款都不够,更别说还要采办原料什么的。 施锦秋想着,自己该怎么赚到钱。 下了学,施锦秋和施锦程兄妹俩一起走路回家,一路走来,听到路边的行人或是摊铺上的人都在议论施家风车的事情。 不过才短短几天,施家已经制出了几辆风车摆出来售卖,而且价格还不菲。最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卖那么贵的价,竟然还有人买。 施锦程听到这些,一脸的气愤,连带着看施锦秋的眼神都不怎么好了。施锦秋瞅了他一眼,绕到了他面前,倒退着走路看着他。 “怎么了,还在为风车的事情生气?” “本来那些钱都是咱们的,现在倒好,都成了别人的了。”施锦程想想都觉得生气,“我就连想吃块飞鹤楼的芙蓉糕你跟娘都说没钱,可他们倒好,大把大把的银子进口袋!” 施锦秋“噗哧”一笑:“你啊……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爱吃甜食的男人。” “爱吃甜食怎么了?谁规定男人不准吃甜食了吗!” “是是是,没有规定,没人规定。” 施锦秋正说着,突然听到施锦程惊慌的喊了声小心,等她想要转过身来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身体与旁边巷子里出来的东西撞了个正着。 “小心小心小心……稳住,稳住!诶诶诶……”最后“啪”的一声,东西摔在了地上,发出了重重的声音。 “你们怎么回事,抬东西出来不知道要先看一下路吗,把我妹妹给撞了你们赔得起吗!”说完,拉起施锦秋就要离开。 开什么玩笑,地上那散了一地木块的可是风车啊,价值千金,如果对方要他们赔的话,他们上哪弄那么多钱去。不过这风车也太脆弱了吧,不过摔一下就散成这样,一定是哪家仿制的。 只是他才刚抬起脚,一道尖锐的女声就从巷子里传了出来:“哎呀,我的风车!是谁干的,是谁摔坏了我的风车!” 那两个抬风车的人早已经吓呆了,他们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到孙家付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来买这辆风车的,现在一下子摔坏了。娘嗳,就算把他们给卖了,都赔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于是,二人有志一同的手一起指向施锦秋,说道:“是他,他把风车撞坏了!” 马慧君立刻冲到施锦秋面前,面前拦住了她的路,看都没看旁边的施锦程一眼。“你撞坏了我的风车,赔钱!” 由于施锦秋是做男童打扮的,马慧君一下子没能认出她来。直到施锦程开口叫她大伯母,她才仔细看清了施锦秋的模样。一时间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说赔钱吧,这风车图还是施锦秋给的呢。可要是不赔钱的话,又觉得有些不甘心,那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呢! 正踌躇着,徐心兰也走到了这处,看到摔得四分五裂的风车,那个叫心疼啊,还没看清楚站在那里的人呢,就开口囔囔道:“是不是你们做的,赔钱!” 施锦程一脸错愕的看着她,而施锦秋却只是笑笑,轻松的样子,好像刚才徐心兰的话极本就不是对她讲的似的。 马慧君伸手拉了拉徐心兰,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是秋儿。” “秋、秋儿?你是秋儿?”仔细一看,确实是施锦秋,“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害她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大伯母,三婶,刚才是秋儿没注意到,所以才会不小心撞到他们两人的,还请伯母和婶婶原谅。” “哦……” 马慧君才应了一声,就被徐心兰给打断了:“哦什么啊,这风车可是孙府的人要的,给了钱的,咱们家里可没有了,就算工匠们加班加点,也得两天才能做出来。” 徐心兰的话让马慧君的脸色微微一变,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刚要发问,就看到她冲自己猛眨眼睛做暗示。她嘴巴张了张,把话给忍了下来。 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施锦秋的双眼,她心里有些了然,嘴上却状似不解的问道:“是吗?那不知婶婶想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赔钱了!” 正文 第034章赔钱 “赔、赔钱?!”施锦程又惊讶又觉得好笑,还有一丝莫名其妙和离奇的愤怒,总之心情就是十分复杂,“你们这个风车图还是我妹妹让给你们的,现在竟然要让她赔钱,你未免也太搞笑了吧?!” 他看着徐心兰的脸,明明还是那个三婶,却觉得有些陌生,这并不是他以前的认识的那个三婶。 施锦秋看她刚才的样子,虽然心里想过她会这么说,可是真的听她说出来,却仍是有些吃惊。一个人得多无耻,才能像她这样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啊! 忽的,她又轻笑了一声,满是自嘲。这件事情跟上一世她对她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而她,竟然还对他们有所期待,竟然会以为她看到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会网开一面,或者看在她搬出施府才几天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她的笑声让马慧君和徐心兰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的眼里闪过淡淡的嘲讽与讥诮,小小的年纪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毫无惧色。 “三婶,我刚才……” “呀,别叫我三婶,我可受不起。你们当初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从施府离开之后就与施家没有一点关系了。还有这风车,你可得搞清楚,你们不是白给的,我们是拿了东门口的房子跟你们换过来的。” 施锦秋才开了个口,徐心兰就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她,一字一句的撇清跟自己的关系。施锦秋心想,这样也好,她们现在把关系摘得越清楚,以后他们遇到事情,她也好放心的袖手旁观。 不同于她的镇定,施锦程简直要气炸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徐心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好歹也算是亲戚一场吧,他以为那张契约最多也就断了他们跟施府之间金钱上的关系,却没想到她连他们之间的亲戚情份也一并给断了。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不想想,东门口的老房子才值几个钱,我们给你们的风车图,那可是实打实能赚钱的东西……” “那又如何,不管赚不赚钱,给了就是给子。白纸黑字,我们可是有证据的!” 有一种人,稍微有点钱整个人就会飘忽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施锦秋觉得徐心兰就是这要的人。她伸手拉了下还欲开口替她争辩的施锦程,冷着声音问道:“那不知依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赔多少呢?” “多了你也赔不起,就五十两吧。” “五、五十两?你怎么不干脆去抢!”施锦程大惊失色,抬脚揣了一下地上的木块,“看看你们的东西,不过才轻轻撞一下就烂成这样,我看连五两银子都不值!这么不结实的东西,买回家也只能当摆设。不对,给我当摆设我也不要!” 他们几人站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周围聚了不少围观的人。施锦程的话一出口,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起来,全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听得徐心兰把眼珠子一瞪,嚷道:“你胡说什么呢!这个风车,我们是请的定安县最好的木匠做的,怎么可能会质量不好!” “既然质量那么好,又怎么会摔一下就散架了?”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马慧君推了推徐心兰,小声说道:“算了,咱们回去吧,别叫外人看了笑话。”她倒是不怕别人看笑话,只是怕再跟施锦程扯下去,不知道这个小子嘴里还会吐出什么话来。 到时候把他们家风车的名声给毁了,就得不偿失了。 徐心兰却不愿意就此作罢,哼了一声:“怎么能算了,打坏了东西就要赔钱,这个理儿就算是去了官府也能说得通。” 言语之中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你……” 施锦秋拦住了还欲与她理论的施锦程:“那日我们从施府里出来,你们可是一个铜钱都没给。五十两我们实在赔不起,要不这样吧,秋儿身边还有三两碎银子,是我娘让我买米的。如果你不嫌少的话就……” 她边说,边从钱袋里倒出三两碎银子,递到徐心兰面前。徐心兰不等她话说完,一把抓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撇了下嘴:“这么少……” 马慧君见周围人越来越多,又推了推徐心兰。徐心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银子收起来:“算了,看在你好歹曾经是我们施家的人的份上,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以后走路小心点,别成天跟个疯丫头似的。啧啧,还穿成这样,幸好你们啊跟我们施家脱离了关系,不然啊,说出去你是我们施家的女儿,那丢的可是我们施家的脸。” 说完,与马慧君一前一后离开了。 至此,施家二夫人离开施家的这件事情便算是真相大白了,之前流传的几个版本的谣言全都不攻而破。围观的人看着这对兄妹,眼里无不带着同情与感慨。即觉得他们被本家这样欺负很可怜,又觉得他们把大好的赚钱的机会平白给了别人那么傻。 对此,施锦秋倒是毫无所觉,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地上散了架的木块轻扯了一下嘴角。 “妹妹,你说你,怎么能把钱给了她呢!”他就不信了,就算不给她钱,难道她还真的能报官把他们给抓起来啊。 “放心吧,不出三天,她们定会数倍还回来。” “都已经给出去的银子,她们如何会还!”施锦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只当自家妹妹这么说是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 施锦秋却已不再纠结这件事,注意力落在了路边的一家商铺上。 再说马慧君和徐心兰走出却了好一段路,才放慢了脚步,对着徐心兰说道:“咱们家里不是还有两台风车吗,你为什么……” “那小丫头,咱们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自己给了我们多大的好处呢!”徐心兰拿出那几两碎银子,分了一半给她,又捏在手里瞅了两眼再揣回怀里,活像几辈子没见过银子似的。“你看我们的风车一做出来就卖了个好价钱,四面八方的人都抢着要。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明白,省得他们以后以为我们赚了钱,就可以来我们这里套近乎要好处。” 马慧君点点头,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锦秋那眼神,看着我的时候让我心里直发毛。” 她真是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样凌厉深沉的目光。 徐心兰不以为然的说:“怕她干什么,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而已!” 嘴上说着不怕,心里想到施锦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抿了抿唇,又说道:“对了,大嫂,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说是已经递上去了,应该就这两天了吧。” “那就好,这事完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两人边说边往府上走去。 正文 第035章我有一个条件 施锦程还没抱怨完呢,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妹子往路边上的一家店铺走去。那是一家布庄,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店门口有两个人正在那里讨价还价,在他们身边堆着许多布匹。 “妹妹,妹妹!”施锦程边叫着,边跟了过去。自从他家妹子这次回来之后,感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做事情完全叫人摸不着头脑啊。“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施锦秋对着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施锦秋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眉目。布庄的人想要处理这些旧布,可是对方要不了那么多,而且还压了价格,布庄觉得不划算,于是两人就在门口讨价还价起来。 两人又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能谈拢价格。那个客人走后,之前那个负责讲价的伙计让另外一个伙计继续在外面看着,自己进了布庄。 施锦秋看了眼布庄的名称:福来布庄。 她知道这个布庄,虽然不大,在定安县也算不上特别有名,但是该布庄里的布花色都特色鲜活漂亮,而且质量上乘,是一家口碑很不错的布庄。 她又看了眼堆放在那里的布,除了花色样式比较老之外,东西倒都还是完好的。若是按照那个客人给的价格,那就赔钱了。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布?”伙计见他们二人站这看了半天了,开口问道。 施锦程推了推施锦秋,施锦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他们话。她摇了摇头:“我们不买布,我们……是我家公子,他要见你们掌柜的。” 施锦秋怕他们看自己年纪小会不相信自己,便把施锦程推了出来。 “我……不是,你……我没说……”施锦秋小声的抵抗声在施锦秋的眼神中慢慢的低了下去。 旁边,那个伙计看着两人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你们见我们掌柜的想要干什么?” “见你们掌柜的自然是要跟他做生意了。” “做生意?就你们?” 施锦秋眼珠子一瞪:“我们怎么了?我……我家公子有办法能把你们这些布全都给卖出去,不仅不用亏一个铜板,甚至还可以让你们店本月利润提高最少三成!” “哈哈哈……”那个伙计不以为然的大笑起来,冲他们挥了挥手,正想开口赶他们离开,一道声音从施锦秋身后传了过来:“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马掌柜。”伙计见到来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他们……” 马耀辉冲他做了个手势,那伙计便自顾自继续看他的布去了。 “你就是这家布庄的掌柜?”施锦秋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十岁左右,宽额大脸,嘴巴上方留着一小撮胡子,那模样,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正是。”马耀辉看着她,警告似的说,“小家伙,这里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我们没有玩闹,我家公子真的有方法可以把你们布庄的这些布都卖出去,并让你们的利润提高至少三成。” “哦?有什么方法?” 施锦秋看着马耀辉,眼神灼灼,像是天上的明星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看向它。“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明明才不过十岁的年纪,可是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就连识人无数的马耀辉都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看透她。 “什么条件?” “如果成功,你们要付我一百两银子做为酬金。” “一百两?”马耀辉轻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就想问问,若是不能达到你刚才说的利润提升三成呢?你能给我们什么?” “那就让我们家公子……”施锦秋的话在看到施锦程脸上害怕的神色时,改口说道,“那自然是不能让我们家公子吃苦的,如若做不到,我便在你们店里替你们免费做一个月的工。” “有点意思……”马耀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可还不等笑意传至眼底就停住了,一脸正色的说道,“你说的虽然很有诚意,不过我们这里可不是让你玩的地方,趁着我还没有生气你们赶紧离开吧。” 说完,转身往布庄内走去。他压根儿就不相信一个孩子,能让他家庄的利润提高三成那么多。 “青陵彩缎,以青陵丝棉织就而成,用汝口的彩菁染制,色泽鲜艳,经久不褪,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匹布应该是出自……”没想到上一世孙淮彦教她的东西,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施锦秋的话让马耀辉停住了脚步,他惊奇的转过头。施锦秋说完,随手又抓起一块布,摸了摸,凑近细看了一下,然后又把该匹布的出处和制作工艺说了出来。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匹布来源,质地,染制方法以及如何搭配才能更突显出这些布本身的特性,听得马耀辉瞪大了眼睛,惊讶得无以复加。 他在布庄里做了八年的学徒才学会了这些看布的本事,可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少年,竟然能分毫不差的说出这些来。 他又看了眼这些布,想到库房里还堆着不少,开口说道:“一百两太多,五十两。”这句话,他是对着施锦秋说的,因为他看出来,她才是那个主导者。那个所谓的公子自打见着他之后就一脸惶恐的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过,又怎么可能会是要跟他做交易的那个人。 一下就砍去了一半,施锦秋淡淡的笑了:“那就一百五十两。” “你……” “马掌柜,这件事情于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若成了,你们的盈利提高了,这自是不必多说的。就算万一没成,你们平白得个伙计,那也不亏。更何况,在我这里,没有万一!” 施锦秋信誓旦旦的说,如果是平常听到谁这么说话,马耀辉定会觉得那人是在说大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施锦秋,他心里竟然隐隐有种想要相信她话的感觉。 就像她说的,这件事情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既没损失,试试又何妨?万一成了呢?抱着这样的心态,马耀辉带着施锦秋和施锦程进了布庄。 正文 第036章被抓衙门 施锦程是颤着腿从福来布庄出来的,不过一出了布庄,他的力气就好像全都回来了。也不等施锦秋,迈开脚,疾步而去。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今天在布庄发生的事情跟邓凤聆说了一遍,邓凤聆听完,凝着眉问她:“秋儿,你真的这么做了?” 施锦秋点点头:“娘,放心吧,没事的。咱们不是正好还缺银子吗,如果这件事情成了,那些银子便够咱们用上一段时间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邓凤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你用的是什么方法,真的有让布庄的生意好地么多吗?还有,那些东西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啊?这个……”施锦秋垂下眼盯着自己手瞧,而后有些委屈的说,“秋儿也不知道,秋儿自打那次在山林里摔了一跤之后,脑袋里就突然多出了许多东西。很多事情,好像突然间就懂了。” “……” 她解释了就跟没解释一样,可是偏偏邓凤聆对她的这个解释竟还有些无言以对,没办法反驳。 隔天凌晨,天还没大亮,孙府厨房里的管事像往常一样打开大门,去早市上买菜。才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地上躺着个人,本以为是流民乞丐,走过去想要把他赶走。可到跟前一看,大惊失色,转身就冲府里喊道:“快来人呐,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睡梦里的施锦秋突然打了个寒战,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处的心悸让她很是不安。她站起来踱到窗边,看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心里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个头来。 突然,院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跟着便是敲门声。 这么一大早的,会是谁来这里? 施锦秋疑惑的走出房门,在门口碰到了邓凤聆,空气中飘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 吴妈刚一打开门栓,门就被人从外面迫不及待的推进来了。几个身衙差衣服的人站在门口,看着吴妈问道:“叫你们四小姐施锦秋出来,我们老爷要传她问个话。” 邓凤聆一下子将施锦秋抱在了怀里,就要往屋里退去,却被一个眼尖的衙差看到了。 “站住!”那个领头模样的人一下子冲到她们母女二人面前,“你谁是施锦秋?你可认得此物?” 看着那个衙差从怀里掏出来的玉佩,施锦秋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一把夺过玉佩,拿在手里来回看了好几下,颤着声音问:“这……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 施锦秋也是人,就算她已经经历过一世了,可是在面对超出她想像之外的事情时,仍是难免会有正常人会有的情绪。 震惊、恐惧、担心、不安……各种情绪在看到那块玉佩时,全都涌上了心头,让她的身体都为之颤动。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应该镇定的时候,她的这一幕表情尽数都落入了衙差的眼里。 那衙差原本在看到施锦秋还是个这么小的小姑娘时,心里还直犯嘀咕,会不会是弄错了。可是现在看她脸上的表情,他便觉得上头的指令是没有错的,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确实认得这块玉佩。 他撇了下嘴,说道:“想知道?跟我们去一趟衙门,自然就会知道了。” “你们干嘛,不许抓我家小姐!”听到动静的柳芸从屋里出来,一看到衙差对着施锦秋,想也不想就冲过去挡在施锦秋面前,可当她看到施锦秋手里的玉佩时,脸色也是一变。“小、小姐,这……这……” 施锦秋制止了柳芸的话,把玉佩交还到衙差手中,“我跟你们走。” 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既然衙差都已经找上门了,她想跑也跑不掉,不如就去衙门听一下看看他们是怎么个说法。最主要的是,她想知道这块玉佩,是怎么落到衙门的。 那天她明明把它埋掉了…… “你倒是识实务,”领头的衙差转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带走!” “不要,你们不能抓秋儿,你们谁都不许抓秋儿!衙差大人,麻烦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家秋儿吧,她还这么小,能犯什么事啊……你们要抓……要抓就抓我,我什么都知道,你们抓我吧,抓我吧,别抓我们秋儿……” 邓凤聆像是疯了似的又哭又叫,声泪俱下,她紧紧的抱着施锦秋不让衙差把施锦秋带走。吴妈和柳芸见状,也忙一起冲过去,团团抱住施锦秋,让衙差想抓人也无从下手。 衙差互视了一眼,抬手就强行拉扯起最外面的吴妈和柳芸,柳芸人小,一下子就被一个衙差给拽了出去,哗的一声给推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施锦秋瞪了那衙差一眼,推开邓凤聆和吴妈跑到柳芸面前,“柳芸,你没事吧?” “小姐,奴婢没事。” “还说没事……” 柳芸的手掌因为摔下来的时候撑在地上,掌心处被磨破了,正往外冒着血丝。 “奴婢真没事。”柳芸连忙收回手,不让施锦秋再看。小小的脸上隐忍着疼痛,眼里却不可抑制的泛起了一丝泪光。 施锦秋松开她站了起来:“你们别伤害她们,我会跟你们走的。” “娘,您在家里等秋儿回来。”她跟邓凤聆说完就主动走到衙差前面去了,“走吧。” 虽然她不知道这次去衙门会发生什么事,可是施锦秋却想明白了,就算她真的认识这块玉佩,也不能说明什么。而衙门也断不可能只因为一块玉佩就治她的罪,否则今天过来的就应该是捕快,而不是普通的衙差了。 “秋儿!”邓凤聆泪流满面的看着衙差带着施锦秋离开了家门口。 施锦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从屋里出来,不明就理的问:“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妹妹她……”邓凤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这一辈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从来都没跟衙差打过交道。当这种只有在看别人发生的事发生到自己身上时,她早已经慌乱得六神无主了。还是吴妈替她说完了话:“小姐她……被衙差给抓走了。” 瞌睡虫瞬间跑光,施锦程抬脚就往门外冲去:“他们凭什么抓我妹妹,我去找他们理论,把妹妹要回来!” 施锦程才迈开脚步,就被邓凤聆给拉住了。她已经被带走了一个女儿,可不能让儿子也跟着被带走。至于施锦秋那边,她再另想办法好了。 正文 第037章谋财害命 “老爷,老爷,老爷……”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一路喊着跑进内院,待进到屋内的时候连忙噤了口。 孙洪兴不悦的看了来人一眼,小声说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大惊小叫的?” “老爷恕罪,小的听说衙门里抓到了杀……不不不,是害、害我们公子的人了。”小厮看了眼床上的人,也回得极小声。 “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听说那个人都已经被衙门给抓起来了,现在县老爷正在审她呢。” “是何人所为?” “听说是施府的原四小姐,叫什么施锦秋的。今日一早,有人拿了一块玉佩去县衙里告状,说施锦秋谋财害命。” “竟然还有这种事!”孙洪兴咬牙切齿,“你差人去知会贾大人一声,就说我孙某人多谢他替我们孙府讨个公道。” 虽然明知道孙淮彦之所以会失踪与那个叫施锦秋的人没有一点关系,可他仍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但凡是有可能害过孙淮彦的人,他一个都不想错过! 小斯眼珠子转了几下,想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转身往外跑去了。 专注于对话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说到施锦秋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的手指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你就是施锦秋?”贾松源看着面前施锦秋,她小小年纪,来到衙门竟然还可以保持这般镇定,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正是。”施锦秋轻轻的应道,当她看到县令竟然是贾松源的时候,心里突然淡定了几分。上一世当她得知自己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都是由施奕和施坤两人操作的之后,几次都曾进衙门靠状,因此对这贾松源倒是有几分了解。 胆小怕事贪财,这些他都占全了,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他没啥本事。让他审个案,要不就是向钱看,要不就是看心情判,真不知道他这些年的官都是怎么当下来的。 今天他还会先在这里提审她,说明对方的银子没有到位,否则以他的个性,拿了银子通常就是直接定罪了,哪里还会跟她废话那么多。 “你可认得这块玉佩?” 施锦秋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边又想着,会是谁拿了这玉佩来害她。可是任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那个人是谁。 她佯装端详了玉佩一会儿,说道:“认得。” “哦?既然认得,那你告诉我,这玉佩,你是何人所有?” “我不知道。” “不知道?如你刚才明明说认得此玉佩,现在又说不知道,你这是在耍本大人吗?”贾松源脸色一沉,再加上官服加身,倒是有几分气势。 平常,就算是犯了事的一个成年人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得吓得腿软,可施锦秋却愣只是抬眼瞅了他一眼,十分镇定的说:“我只说我认得这个玉佩,可并不知道这块玉佩是何人的。” “你这前后分明自相矛盾!施锦秋,本大人念你年纪尚幼,若是实话实说全部招认的话,还可网开一面,但你若是敢欺瞒本官,那本官必不轻饶于你!” 施锦秋“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磕着头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 贾松源掂了掂玉佩,玉佩成色极好,上面是一对展翅的蝴蝶,在两只蝶翼上分别刻着“孙”和“鲁”两个字。 这成色,可真是好啊,比他身上戴的可要好多了。漂亮,漂亮……只是这么好的一块玉佩,他却不能占为己有,实在可惜。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惋惜,嘴上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官便成全你。此玉佩乃是孙府公子孙淮彦与鲁家小姐的订亲之物,系孙公子贴身佩带之物。整个定安县人都知道孙公子失踪多日,可是前几日却有人看到你拿着此玉佩到城里的观音庙找住持念经,并把它埋在山上。你说,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孙公子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是不是你……见财起意,杀了孙公子,然后抢了他的玉佩?” “啊?”施锦秋瞪大了眼珠子,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惊讶无比的话似的,“大人,就算我年纪小,您也不能随便冤枉我啊。我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杀人?” “噗哧!”厅里几个衙差听了她那带着几分天真,几分稚气的话,全都忍俊不禁。 “你……” 贾松源原以为施锦秋年纪小,随便唬唬两句就能吓到她,让她把罪认,他就相当于给孙府送了一份大礼了。这份情,孙府怎么也得还吧?好处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她给问了个哑口无言,抬眼瞪了眼那几个掩着嘴偷笑的衙差,那几人连忙正了正色,站直了身体。 “有没有做过这种事,去把庙里的住持叫过来一问便知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衙差便从门外跑进来:“报告大人,观音庙的住持一日前外出讲经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马上派人去给我找回来!” “大人,我只说没杀人,但是没说没让住持念过经,”施锦秋打断了他的话,言下之意就是她承认找住持念过经,所以不用派人去找住持了。 “你既没杀人,又为何要找住持给这玉佩念经?”不知道为什么,贾松源有种自己好像被她给耍了一道的感觉,只是……这可能吗,对方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 施锦秋正了正色,说道:“启禀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半月前,我被人伢子给拐走了,后来逃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处树山,这块玉佩便是在那个树林里捡到的。” “捡到的?” “的确是捡到的,而且我被拐之后,我娘也曾替我报案,相信大人这里应该是有记录的。” 贾松源听罢,眼睛转到了身边的师爷,那师爷低头在本子上翻了翻,忙站起来回道:“回大人,确有此事。据其母报案的时间来看,与孙公子失踪的时间相差无几。而且……她捡到玉佩的地方,正巧是孙公子失踪的地方,想来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后那句话,师爷用只有贾松源才能听到的声音才说的。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你既然捡到了玉佩,却为何不上交官府,又为何拿去念经埋掉?” 正文 第038章屁股开花 “大人,我……我是看这玉佩挺值钱的样子,就打算要私藏起来,日后好换些银子,”施锦秋喏喏的说,然后脸上又显出一丝惧意,“可是……谁知道,自从我捡到这块玉佩之后,就天天晚上做恶梦,梦有人追我,想要杀我。我听人说,这样的情况,可能是玉佩原先的主人遇到了不测,然后他的魂魄留在了玉佩上面。我怕它真的是被厉鬼所缠,所以才会找住持念了经,然后把它给埋了起来,好让玉佩的主人能入土为安早日投胎做人。” 她半真半假的说道,吓得贾源手一抖,把玉佩给掉到了桌上。心想,如果玉佩的主人孙淮彦真的死于非命了,那么他的魂魄会寄在这上面也不是不可能。 嘴上却义正辞严的说:“一派胡言,我看这分明是你想出来的托辞!” “大人如若不信,今天晚上睡觉之时把玉佩放到枕边,便可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施锦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大大的微笑,看起来有些诡异。 贾松源“啊”的一声,身体往后靠了几分,好像玉佩上真的会有鬼魂出来似的。见他如此,施锦秋暗暗觉得好笑,脸上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会不小心笑出声。 这时,衙差领了一个人进来。那人径直来到贾松源跟前,小声的跟他说了些什么,边说还边往施锦秋的方向看。说完之后,又往贾松源的桌上放了些什么东西,贾松源笑眯眯的伸手拿了过来,揣进自己怀里,然后毕恭毕敬的送了那个人出去。 施锦秋的身体在看到那个进来的人时就僵直住不能动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人应该是孙府的管家孙实。 难道,真的是孙府的人举报的她,要把她给抓起来的? 这个想法刚一形成,就马上被施锦秋给否定了。如果真的是孙府知道她有孙淮彦的玉佩,肯定早就抓了她去孙府问话了,根本就不可能会报官这么麻烦。 对于孙府这样的人家,抓个人什么的,官府根本就不会管。 而孙实这个时候过来,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孙府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孙洪兴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未必会像贾松源那样认为孙淮彦的失踪与她有关,但是却绝对会因为她有线索却不提供而记恨她。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似的,贾松源送完孙实回来,脸色就如同严冬一般,看着施锦秋的眼神里都夹杂着冰块。 “来人啊,把这个见财起意的臭丫头给我重打二十大板,看她招不招!” …… 施锦秋趴在牢房的硬木板床上,屁股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一抽一抽的痛,她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 牢房里,湿暗阴冷,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混和着血腥与霉味的奇怪气味,闻着令人作呕。施锦秋刚进来时,差点因为那股味道吐了,现在闻起来只除了胸口有些不舒服之外,倒是没什么其他感觉了。思绪恍惚之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十几年后,那个形如枯犒的自己孤独的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等死的样子。 施锦秋突然觉得世事真是难料,自己从十几年后的世界回来,知道那么多事情,却也料不到自己会有今天这样的遭遇。 她在悬崖下遇到孙淮彦还曾感慨老天有眼,现世报来得快,让她能报了自己的仇。可是现在……她是不是也该说现世报来得快,她平白无故害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孙淮彦一命,现在,是要还给他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锦秋突然感觉有水滴落在自己脸上。 “怎么下雨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秋儿,秋儿……你终于醒了……” 邓凤聆抱着她大哭起来,施锦秋的眼睛有些无力的转动了两下,除了邓凤聆,还有施锦程,吴妈和柳芸,而这里,好像也不是牢房,看起来更像是…… 她在清居的屋子! 施锦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想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可是喉咙就像是被火烧过似的难受,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你是不是想说话?别着急,你刚退了伤,几天来又是滴水未进的,快先喝点水,让身体缓过来再说话。”邓凤聆又急忙转回身要去拿水,吴妈早她一步端了水过来递给她。 她接过水,又赶忙给施锦秋喂了,然后让她躺回去,自己就守在床边。又是替施锦秋擦脸,又是捂手,又是掖被子的,好像施锦秋就是一个脆弱的娃娃,稍有不甚就会碎掉。 “小姐,小姐,您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柳芸见施锦秋醒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扑在她床前哭。 她这一哭,把邓凤聆才逼下去的眼泪又给引了出来,擦着眼泪又哭了起来。就连吴妈也红了眼眶,喃喃说:“整整二十棍啊,就算是一个大男人都未必能受得住。那个县老爷心肠怎么那么狠,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毒的手……” “妹妹,等哥做了比他还大的官,一定替你报仇!” 施锦秋在心里苦笑,如果不是孙府的孙实突然出现,贾松源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最多也就关她两天就放了,才懒得花时间精力打她呢。 “我……”许是因为刚才喝了水的关系,施锦秋觉得喉咙里好受了一些,“还想……再喝……点水……” 尽管声音有些粗哑,但是倒能说出几个字来了。 “好好,奴婢这就去倒。”站在最外面的吴妈连忙转身又倒了碗水。 施锦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刚一动,屁股那里顿时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她“唉哟”了一声,又趴了回去。 吴妈把水端过来的时候,邓凤聆仍想要喂她喝,可是她却示意邓凤聆把水放到自己手里。施锦秋双手握碗,以手肘撑床,趴在那里将碗送到嘴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起水来。 这么喝,比刚才被邓凤聆那么喂要好多了。又几口水喝下,喉咙才终于没了那股火烧火撩的感觉。 “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邓凤聆见她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水,怕她呛着,伸手替她拍着背顺气。 “对了,我是怎么出来的?”施锦秋边喝着水,边问。那个贾松源都收了孙府的好处了,难道还会放她出来? 邓凤聆以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多亏了孙公子呢。” “孙公子?哪个孙公子?”施锦秋微微抬起头,看向邓凤聆。 柳芸忙站起来,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说道:“就是孙府的孙公子啊,那块玉佩的主人。” “啪”的一声,施锦秋手里的碗落在了床上,在床上滚了两下之后掉到地上,碎成了几块。 正文 第039章其他的呢 施锦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双唇艰难的嚅动了几下,困难的吐出几个字:“孙、孙……淮……彦?” “对啊,就是他!”柳芸忙回道。 邓凤聆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秋儿,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我……他……他没死?”施锦秋惊讶得连掩饰自己的情绪都忘了。 那日她松了绳子害他跌落之后,因为太过紧张和害怕,好像确实没有确认过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难道说其实那天他还没有摔死,只是摔晕过去了?然后她走之后又醒过来被人给救了起来? 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啊,还好他没死,不然这一次,只怕你在牢里就熬不下去了……”一想起施锦秋在牢房里的遭遇,邓凤聆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眼睛湿湿的,又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那日施锦秋被抓了之后,他们很快就到衙门里,想要见一下人,可是牢房里的人说她是重犯,县老爷特地交待了谁都不让见的,最后还是吴妈说起要拿银子买通狱卒的方法。 然而邓凤聆没想到她花了大把的银子进去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邓凤聆当下肝肠寸断,恨不得能替施锦秋受这苦。 他们又使了些银子问清楚了来龙去脉,然后嘱咐狱卒好好照顾施锦秋。 狱卒收了钱,倒是尽了点心力,当天夜里施锦秋发烧的时候,他们派人通知了邓凤聆,还让邓凤聆偷偷请了大夫进去替她诊治。但是奈何牢里条件太差,施锦秋的高烧一直反反复复却不见好,伤口也因为感染而严重。 邓凤聆慌了,急得像是执锅上的蚂蚁,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衙门里死活不放人,他们甚至都跑到贾松源的府上堵他,给他银子,他都不愿意放人,非说施锦秋见财起意,谋财害命。 眼见施锦秋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整个都已经陷入昏迷意了,邓凤聆就像疯了似的天天在衙门跑,在衙门口闹。 后来,大约是施锦秋被抓进去的第三天,突然有人传出来说孙淮彦没有死,回来了。施锦程和柳芸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跑孙府去找他,希望他能放过施锦秋。没想到孙淮彦竟然真的见了他们,当天晚上,门就通知他们去把人给领回来。 “就这样,您就回来了……” 邓凤聆和吴妈出去给施锦秋做吃的了,施锦程已经好几天没去学堂了,现在她醒了,他就被邓凤聆给赶着去了学堂。柳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慢慢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施锦秋听完,仍是觉得很不真实。 柳芸只当她是刚从牢里回来,还没缓过来,又接着说:“其实小姐您这次能活着回来,还要感谢两个人。” “谁?”施锦秋下意识的问。 “就是那日负责给您打板子的衙差啊,若不是那两个衙差看小姐您年纪小手下留情,那二十个大板子下去,就算是一个大人都得完,您哪里能受得住。” 施锦秋点点头,脑子里却仍在想着孙淮彦的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过她?难道他不记得她对他做了什么事? “对了,那日你与我哥哥一起去找孙淮彦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说什么……”柳芸瞪着眼珠子转了转,“没说什么啊。” 施锦秋越发不解了,如果孙淮彦没有死,那么他肯定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害他跌落谷底,还差点要了他的命,难道他不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的一个计策?先让孙实去收买贾松源,然后他自己再以救赎者的身份出现,对她施以恩惠,让她对他感激涕零,日后再加以利用。 一定就是这样了! 施锦秋撇了下嘴,心道:孙淮彦就是孙淮彦,不论是十几年后的还是现在的,惯用的伎俩都是一模一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孙淮彦没有死的时候,她心里突然轻松了一点,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头的那股歉疚感渐渐消失了。 “对了,你再跟我说说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吧。”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可是夫人说让您好好休息……” “唉哟,我娘现在又没在,你就快跟我说说吧,我这样躺着也是无聊。要不然……我把眼睛闭起来,一边休息,你一边讲。” “那行。” 施锦秋在牢里待了三天,回来后又连续发了两天的烧,这五天过得算是不知不觉了。 “两天前施府的大房夫人和三房夫人找过您一回,看起来挺急的。但是那时候您刚从牢里被接回来,整个人高烧昏迷,两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昨天,一个叫贲遇的男人找了过来,说是您让他做的事情他都做好了,只等过两天带钱去取货了。小姐,您让他做了什么啊?” 施锦秋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您回来的头一天,三小姐就来看过您了,虽然到走的时候她都没说什么。可是奴婢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快要哭了的样子。没想到平常跟您要好的大小姐二小姐都没来看您,倒是连话都没说上两句的三小姐来看了您……”柳芸的声音里有些感慨。 “公子借口您病了这件事,好几天都没去学堂,夫人为这件事情跟他生气,可怎么说他都不听。” “……” 柳芸说了半天,都是些家里长短的,施锦秋睁开了眼睛定定的转过头。“就这些,这几天定安县里就没发生点什么?” “定安县里能发生什么事啊?”柳芸想了一下,就算是县里真的发生什么事,也跟她们这种小老百姓无关吧。不过这么一想,倒还真让她想起件事情来。 “这几天定安县可热闹了,孙府因为孙公子回来了,大张旗鼓的去庙里还愿,还请了四个戏班子在四个城门口都搭了个超级大的戏台,要连续唱七天七夜。这不,现在外面还在唱着呢。” 施锦秋凝神听了一下,确实能听到唱戏的锣鼓声。然而,她最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 “其他的呢?” 柳芸摇摇头:“没啦。” “没了?” 施锦秋疑惑的皱了下眉,这都过去五天了,怎么福来布庄还没点动静。难道她的主意不行? 她正想着呢,就听到门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在邓凤聆和吴妈的惊讶声中,走进来了好几个下人模样的人。由于隔了一层轻纱,施锦秋看不大清楚来人是谁。 其中一个把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毕恭毕敬的对着施锦秋躺的方向行了个礼。 正文 第040章你家公子是谁 “施小姐,这些都是我家公子给你准备的东西,有上好的人参、灵芝等药材给你调养身体,还有一瓶黑玉断续膏,是从关外得来的,可以美肤生肌。” “你家公子是谁?” “孙府的孙公子。” “孙淮彦?!”施锦秋一听这名字,猛的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原本是想冲上去质问他们,孙淮彦到底想搞什么鬼。可是这么一弹一跳,直接就让她的屁股碰到了床上,疼得她身体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她生生的压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呼声,以及心底的重重疑惑,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口气对他们说:“锦秋多谢孙公子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还劳烦几位小哥带回去吧。” 说话的那个小厮名唤乌勇,是孙淮彦的贴身小厮。本来他听施锦秋开口就直呼他家公子的名讳,心里有些不高兴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想,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 心里虽是那么想着,可是自家公子交待下来的事情怎么也得办了啊。“施小姐,我家公子说了,跟你遇见也算是一种缘份,如若你不敢接受他的好意,他就只好亲自登门来拜谢你之前对他的关照了。” 施锦秋的脸色唰的一下又白了,就跟青天白日见到了鬼似的。 乌勇从清居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抹如释重负的感觉,总算是没有辜负他家公子所托。不过这时候他不免又有些佩服起自家公子的神机妙算起来,来之前就跟他说过,如果施锦秋拒绝他的东西,就跟她说那番话。只要她听了那几句话,肯定就会收下东西。 果不其然! 他慢慢的加快了脚步,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家公子知道。 乌勇他们一离开,吴妈和柳芸就赶紧跑到桌边查看起孙淮彦送来的东西了。 “这个孙府的公子还真好,不仅帮小姐您从大牢里出来,还给您送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柳芸边看边念叨着,嘴里全是夸孙淮彦的话。 吴妈听着,哈哈笑了起来:“送了东西来就是好人啊,你这孩子日后保不准就被别人拿东西给骗走了。” “吴妈,您说什么呢!”柳芸佯装不依的嘟起了嘴,惹得吴妈又哈哈大笑起来。 邓凤聆见乌勇那帮人走远了,这才来到施锦秋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她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再请大夫过来帮你看一下?” 施锦秋摇摇头,她是心里不舒服,请谁来看都没有用。 刚才乌勇说的那番话一直如同魔咒一般回荡在他心间,特别是那句“亲自登门来拜谢她之前对他的关照”。她自从重新醒过来之后,与他的唯一一次交集就是在崖底的石头上将他扔下去…… 一想到他指的关照就是这个,施锦秋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孙公子认识了?” 邓凤聆的话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眨了眨眼,掩住了眼底的慌乱:“没有,我与他之间并不认识。”下意识的否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那刚才那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谁、谁知道呢,他……他那就是胡说的吧。” 邓凤聆还想问,既然是胡说的,那她为什么听了那话就答应把东西收下来了。施锦秋好像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似的,抢先开口道:“娘,秋儿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行行行,那你赶紧睡一会儿,等下粥熬好了娘再你起来吃。” “嗯。” 施锦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为了不让邓凤聆看出端倪,她尽量保持着脸色的平静,可实际上她的心里早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知道孙淮彦没有死的时候,那波浪就已经滔天。现在听了那番话,整个人都像是被席卷进了波浪里面,连呼吸都困难。 心里的那个猜测越发真实起来,孙淮彦之所以救她,为的就是日后有机会亲自向她报复。因为他,向来就是那样的性格。对于自己厌恶的人,哪怕是死,他也要对方死在自己手里。这种事情,在上一世,她看得太多了。 施锦秋原本只是想借装睡来逃避邓凤聆的追问,却不想因为连续的高烧而透支的体力,让她趴那里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身体突然变得舒服起来了,特别是受了板子的伤口,没有了之前那种瘙痒难耐的疼痛,反而还有丝丝清凉的感觉慢慢的传到她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谁也曾对她这么做过。 “你就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才会安静的躺在这里任由我的手指抚过你的肌肤。”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床上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静静的躺在那里,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偶。她的反应激怒了那个正在替她抹伤口的男人,他“啪”的一声扔掉了手里的膏药,捏住她的下巴低哑着声音说:“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具残破的身体有兴趣?” 话落,他却突然吻住了她,像是强风席卷落叶一般撕扯着她。她如一滩死水的眼里直到这一刻才慢慢的绽放出绝望的光芒,连恐惧都不曾有。呼吸渐渐的变得困难,直到……停顿。 …… “公子,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我把您跟我说的那番话给那个小丫头那么一说,那小丫头脸都绿了,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就把东西给收下了。”乌勇边替孙淮彦把茶倒上,边说道,“不过公子,小的怎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认识了那么个小丫头啊?” 孙淮彦没有答话,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那个玉佩,视线却落在一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乌勇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自从他家公子醒来之后,总感觉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偶尔眼里闪过的东西,凌厉得让他不敢直视,可待他仔细看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从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呼:“你们动作轻点,慢慢走,别磕坏了东西!” 乌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孙淮彦,连忙快步走过去,对着走过来的几个人说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不知道公子在这里休息啊,吵吵嚷嚷的。” “谁让这东西金贵呢,你放心,我们从这搬过去就行了,绝对不会打扰到公子休息的。” 乌勇往他身后瞟了一眼:“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风车啊。”也难怪这几个人这么小心翼翼的,据他所知,这可是他们府上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孙淮彦听到风车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往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却让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正文 第041章十全十美 “你们说……这个东西是哪里买的?” 孙淮彦斜靠在椅子上,轻轻抬着眸子打量着被抬到他面前的风车。这个明明应该出现在十几年后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是施家……” “施家,哪个施家?” “就是北通路上的那个施家。”乌勇见那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便替那人答道,“前几日施家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东西,价格奇贵,不过却真的很好用。但凡是吃过被它清过的米后,都不愿再吃以前的那些米了。箫管家便想着从施家那边购进一台,咱们自己请了木匠过来把它拆了好好的研究研究,自己也制它个几台。哪怕不为了赚钱,能吃口不硌牙的饭也好啊。……” 接下来,他还把施家的大房三房跟施锦秋这一房之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给孙淮彦听。一张嘴就有止不住的趋势,愣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才停止。 “北通路上的施家……”孙淮彦低喃着站了起来,绕着风车转了两圈,仔仔细细的将里里外外全都看了个遍,嘴角忽的勾了起来。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想施锦秋那日为什么要致他于死地,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只是,他没想到,她竟恨他至此! 乌勇突然打了个寒战,他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天,奇怪,天上明明还挂着大大的太阳啊,万里无云,天空一片晴朗,可为什么他竟然有种变天了的感觉,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不少。 孙淮彦拿了纸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叠好递到乌勇面前。“你把这个送到施府,交给施坤。这件事情,冇要让别人知道。” 做完这一切,孙淮彦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斜斜的靠在那里,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眼里露出了一抹兴味,好像刚才的冷意只是一种错觉。 ……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觉让施锦秋猛的睁开了眼睛,床,还是那张床,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她仍旧趴在那里,身体动弹不得。 “小姐,您怎么了?”柳芸连忙拧了帕巾,替她擦去一头的冷汗。 施锦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那人带给她的心悸。转头往门外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大黑。 “大伯母和三婶后来有来过吗?” “没有啊,小姐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没事。”施锦秋淡淡的收回视线,心里则奇怪着,照理说,这个时候她们应该来找她了才对啊…… 柳芸边把帕巾放回去,边说道:“小姐,您让奴婢注意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奴婢今天下午特别留意了一下,城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 “就是城里的福来布庄,不知道那个掌柜是怎么想的,竟然推出了一个叫做什么十全十美的买布方案。” “哦?十全十美?”施锦秋轻笑一声,看来那个马耀辉还是个有想法的人,她不过给提了一个方法,他便能想出这种名字来。 柳芸以为施锦秋对这个名字有疑惑,毕竟她刚听到的时候也是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最后才从别人口中知道是怎么回事。 “十全十美就是,但凡是进福来布庄买布的人,花几两银子买布,就可以以与之相对应的成数购买他们指定的几款布。就是说,如果你买了一两银子的布,那么就可以在旁边他们特定摆放的位置那边以九成的价格购买那里的布。如果花了二两银子的话,就可以八成的价格购买……以此类推。” “那到最后不就要免费送了?”施锦秋打断她的话,眼里也露出了几分惊奇。这与她之前给马耀辉的那份提议有些出入,但不得不说,经过马耀辉这么一打磨,好像确实更加吸引人了。只是,若是免费送的话,就未必能有那么多盈利了。 柳芸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会免费送啦,谁那么傻,免费送岂不是赔钱了!人家掌柜的才没那么傻!” “那又如何?” “买布超过八两银子的就又另外算了,我听吴妈回来说的,买布八两以及超过八两的,都还是按三成价格购买指定的那些款式的布。不过如果是八两的话,除了买指定款式的布按三成价格之外,还可凭布庄开具的证明,于十日后来布庄内,以九成的价格买布庄内的最款。若是买布九两,则可以八成价格回购,十两以及超过十两的,便是七成,另外还会送一个小香囊。” 柳芸边说,边啧啧称叹:“这些零零总总的东西加在一起,全都是十,可不就是十全十美!小姐,您说那个布庄的马掌柜那是啥脑袋啊,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来。您是没看到那情形,下午我跟吴妈本来还想去凑个热闹的,可愣是连门槛儿都挤不进去……” 施锦秋听完柳芸的话,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此时的她也想知道那个马耀辉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他想到的这些,连她都不曾想到过。 不过这样也她,他们店里的生意好,日后她也比较好问他们拿钱。 “小姐,那个是不是就是您那日跟公子一起去签下契约的那个布庄啊?”见施锦秋点点头,柳芸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这样也好,他们生意好就不会问我们要钱了。” “要钱?要什么钱?”柳芸的话引起了施锦秋的注意。 “就是咱们问马掌柜借的钱呀?” 施锦秋差点因为她的这句话又坐起来:“咱们什么时候问马掌柜借银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呀……”柳芸连忙捂住了嘴,一副说漏了嘴的心虚模样,“没……没什么……” “柳芸!” 在施锦秋的严厉目光下,柳芸只得把事情跟她说了。 当初施锦秋为了筹备开作坊的事情,已经把银子花出去了不少。后来她被抓进去后,为了去牢房中看她,邓凤聆把家里仅剩的几十两银子都给花出去了。 施锦秋在牢中发烧,昏迷不醒,又是打点牢中狱卒又是花钱请大夫的,哪里还有钱。 他们甚至还去施府里问施奕和施坤两房借钱,两房就凑了几十文钱给他们,说是他们的钱全都拿去进木料了。最后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施锦程想起了那日与施锦秋一起跟福来布庄的掌柜签订协议的事,便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找了他。 正文 第042章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没想到那个马掌柜那么大方,公子不过是跟他把事情那么一说,他马上就答应先付我们一些钱让我们救救急。唉……说起来,大爷和三爷对小姐您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想起来真是令人心寒……” “等下等下……”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你们问马掌柜要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 “一、一百两?!”施锦秋蓦的瞪大了眼睛,“那银子呢?” “都花啦。”柳芸很理所当然的说,并且还罗列了一大堆花销开支。 “都、都花了?”施锦秋觉得自己的心一揪一揪的痛,听着柳芸说出的各种钱的花处,施锦秋突然想到了一个大问题。 她上一世吃过各种苦,自然知道钱要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可是这一家子人却不一样。 他们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虽说邓凤聆也知道她们现在需要用钱会尽量省着点花,可是她嫁入施家之前大小也是个小姐,嫁入施家之后,施家不算大户,但吃穿用度从来也没缺过少过。 花钱大方惯了的人,就算再怎么省着点用,开销也比普通人要大的多吧。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施锦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谁让他们是她的家人,她想要守护的人呢…… “小姐,您、您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看来以后她要更加努力的赚钱才行,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养好身体。 “啊?奴、奴婢说完啦。” “说完了?”施锦秋回过神,“明日你帮我去一下施府,打听一下施府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秋儿醒了吗?吃点东西吧。” 吴妈端着一些吃的跟在邓凤聆身后走了进来:“夫人特地熬的燕窝粥,小姐趁热吃吧。” “别让我娘知道。”施锦秋小声的交待,柳芸点点头出去了。 晚上,施锦秋趴在那里让柳芸给自己换药。“晚上吃饭怎么没看到我哥?” “公子啊,他……可能又跟大公子和小公子玩去了吧。” “又跟他们玩去了?”施锦秋忍不住眉了下眉头,她才几天没看住,他就又跟他们玩一处去了。 “其实公子还小,小姐您也不用太操心了。大爷和三爷虽然对您不怎么好,不过奴婢看大公子和小公子人还是不错的。”这话说得,好像施锦秋才是那个大的,而施锦程是弟弟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柳芸最近看到施锦秋和施锦程在一起,心里总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柳芸伸手拉开施锦秋身后包着伤口的布,拿过湿帕巾把伤口擦干净,然后拿出膏药用手指沾了一点,轻轻的往她屁股上抹去。“要说孙公子送来的这黑玉断续膏还真是管用,白日里看到的那些红印子抹了黑玉断续膏才几个时辰,就消退了些,就连这伤口的结痂都硬实了几分……” 孙淮彦送来的膏药? 施锦秋忙制止了柳芸的动作,拿过那个小瓶子一看,果然是孙淮彦让乌勇送来的那瓶关外的黑玉断续膏。孙家经商多年,可以进到许多别人没有的货,像这款黑玉断续膏就是。对于治疗创伤的效果奇佳,最主要的是它可以美肤生肌,用了它,受了伤的皮肤可以得变跟没受伤前一样,一点伤疤都看不出来。 即便是在十几年后,这么一瓶膏药都是价值不菲的,现在应该就更不用说了吧。那时候孙淮彦每回弄伤她,都会亲自替她涂上这种膏药,说是怕会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伤疤。 可他却不知道,即便身体上的疤痕消失了,心里的疤也永远都在。 柳芸正想拿回施锦秋手里的黑玉断续膏,却只见施锦秋轻轻一抬手,把手里的瓶子给往外扔了。“啪嗒”一声,瓶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膏药也都倒了出来,落在地上黑乎乎的一块。 “小、小姐,您……您这是干什么啊!多好的东西啊……”柳芸心疼的不得了。 “不许捡!”施锦秋制止了想跑过去抢救黑玉断续膏的柳芸。 “可是……要是不用那个,您身上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办?” “把它扫了,倒掉。”施锦秋冷着脸说道,就算她身上真的留了疤,她也不要用这个曾经带给她无数恶梦的东西。 柳芸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那一坨膏药,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才吃过早饭,柳芸就从施府回来了,跟施锦秋说施府里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风车呢?” “风车?听说他们今天开始不对外售卖风车了。” “为什么?” 柳芸摇摇头,很快就释怀了。在她看来,施家那两房不卖风车更好,省得她老看他们拿了她家小姐的东西去赚钱,心里不舒服。 不同于她的风淡云轻,施锦秋却是一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情。 当初她给施奕和施坤的风车本是有缺陷的,像上次在街口她不小心撞了一下,风车摔在地上就散架了,就是那个缺陷所至。在整个风车里面,她拿掉了至关重要的两个零件,为的就是日后可以再次拿捏住他们两人。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了风车有问题?若是知道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这么镇定,肯定早就来找她了。 施锦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无事可做的施锦秋除了趴在床上数数之外,偶尔还会翻翻那本手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她的伤也渐渐的好了。五天后,她就又可以下地了,虽然还不能活蹦乱跳,不过寻常走路说话却已经没有问题了。 伤好的施锦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施锦程去学院。 在学院门口,碰到了施旭熙和施文轩,施锦程向往常一样去跟他们打招呼,谁知道他们两对他哼了一口气,冷着眼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就往学院里走去。 “大哥,弟弟,你们怎么不理我啊?” 施锦程不明所以的跟上他们,两人互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年仅十岁,比施锦秋还要小一个月的施文轩端着架子,冷冷的说:“这里是学院,同窗之间都是以名字相称,何来的兄弟。” “弟弟你……”在接到施旭熙的目光后改了口,“文轩,你……你们这是怎么啦,昨天我们还一起去掏了鸟窝,还说今天下了学要接着去玩呢。” “昨天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施旭熙厉声道。 施锦程更加不解了:“我怎么了啊?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原来你一直都这样,那看来还真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识人不清,到现在才发现你……们的真面目!”施旭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瞥了眼不远处的施锦秋。 正文 第043章我们可没这样的姐妹 说完,他用肩膀撞开了站在他面前的施锦程,径直往里面走。施文轩看了施锦秋一眼,对着施锦程撇了下嘴,也跟着往里面走去。 施锦程因为毫无防备,被那么一撞,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施锦秋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看到他的手掌因为撑在地上而磨破了皮,心里顿时一阵火光。 “施旭熙,你干嘛,有你这么当人大哥的吗!” 施锦秋的话让施旭熙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施锦秋。那眼神与刚才看施锦程的完全不同,他看施锦程的时候,还只是刻意的淡然,而此时看向施锦秋的时候,眼里却满满的全是厌恶。 “施锦秋,我原本还不想与你争吵,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这样,是一个当人妹妹、当人侄女的样吗?”他一字一句语气都严厉万分,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他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甩她两个巴掌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锦秋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今天施旭熙和施文轩的表现全都是因为她…… “什么意思?四姐,本来我还挺敬重你跟二伯母的,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出来,离开施家的时候又没带走一点东西。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又是满满的愤愤。 “不要叫她四姐,我们施家可没有这样的姐妹!”施旭熙横了施锦秋一眼,“对哦,我忘了,她自从走出施府大门之后,就已经不再是我们施家的人了。” “大哥、四弟,你们……” 施旭熙看了施锦程一眼,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打她一巴掌,我就让你跟我们一起玩。” “我们都姓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施锦程越发不解,叫他打施锦秋一巴掌这种事情他还真做不出来。 “一家人?她跟你才是一家人,跟我们不是!”施文轩抢在施旭熙之前开了口,他毕竟年纪比较小,心里藏不住话,“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跟大伯两家的吗?” 见施锦程看向自己,他才又接着说道:“她明面上装大方装好人,把风车图交给我爹和大伯,可是她交给他们的,却是一张有问题的风车图。我爹和大伯找人按照图纸上面画的做起来的风车,虽然也能用,但是非常不结实,若放入过多的东西,里面的风叶就会掉出来,如遇外力重创,则会散架。她这分明就是在害我们两家!如果不是孙……” “咳咳咳!” 施旭熙的咳嗽声打断了施文轩的话,他愣了一下,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闭上了嘴,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这……是真的?”施锦程有些震惊的看向施锦秋。 施锦秋一脸平静,脸上完全没有被人抓包的恼羞成怒,就连开口说出来的话都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好像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似的。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们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别天真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问题来。” 施锦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如果真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怎么他们现在才发现,而且还是被别人告之的。 只是…… 会有人看出来那风车的构造有问题这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施文轩那个没有说完全的“孙”字,慢慢浮上她的心头,让她心生不安。 会是他?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施旭熙没再看施锦秋一眼,拿眼神直直的望着施锦程:“怎么样,你打是不打?” “我……” 施锦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施锦秋是他的妹妹,叫他打她,他怎么下得了手。可如果不打,施旭熙和施文轩又不会理他。 他脸上的左右为难让施锦秋也大为生气,她原以为遇到这种事情,施锦程就应该斩钉截铁的站在自己这边才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还犹豫上了。 她可是他的亲妹啊,而且她做的那些事又全都是为了自己家,他竟然还会被他们的话给影响到。 “你再不打,我们可就走了。”说着,冲施文轩使了个眼色,两人作势要走。施锦程忙开口叫住他们:“等、等下!你们先别走。我想……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锦秋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他的话让施锦秋心里稍感安慰,至少他还是愿意站在她这边的。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施锦秋的眼睛瞪得浑圆,恨不得能上前扇他两巴掌,让他脑袋清明一些,到底谁跟谁才是一家的。 “而且,她是我的妹妹,我实在下不了手打她。要不我自己打自己一巴掌,这件事情不论是不是她做的,咱们都算掀过去这一页了,可好?”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施锦秋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却也已经晚了。 “哥,你干什么呢!”她感觉自己要被这人给气死了,看着施锦程脸上一下子起了一片红印子的脸,施锦秋冲过去就在施旭熙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笑容,僵在了施旭熙的脸上。 “大哥,你没事吧?”施文轩惊叫着跑过来,一把推开了施锦秋,“你干什么?你这个丫头竟然连大哥都敢打!” 施锦秋顺势退了回来,拉了拉身上皱了的衣服,慢条斯理的说:“他刚刚还亲口说我不是她妹妹。” “你……” “文轩。”施旭熙叫住了还想冲到施锦秋面前与之理论的施文轩,自己走到她面前,脸色阴沉的看着她。施锦秋丝毫不惧的回视过去,看到他脸上那个红色的印记比施锦程脸上的要鲜明得多,眼里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似嘲似讽,仿佛能睥睨一切的眼神更加刺激到了施旭熙,他眼里狠光一闪,抬起头就朝着她的脸挥了过去。 “啪!”清脆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施旭熙的这一巴掌甩得极用力,打在脸上自然是极疼的,这回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嚣张。他如是想着收回了手,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却在看到施锦秋的脸时,僵住了。 正文 第044章至于高兴成这样? 施锦秋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依旧粉白粉白的,一点被打的印记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脸上那得意的模样可没比他少半分。 这时,身边一个声音略带哭腔的叫了声:“大哥……”施文轩哭丧的脸上的鲜红印记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施锦秋松开了抓着施文轩的手,拍了拍手掌说道:“大哥,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竟然用这么大的力气打自己的亲弟弟。啧啧啧,看这红印子,到中午只怕也消不掉吧……不知道大哥要如何向三婶解释四弟脸上这个印记的由来呢……” 她脸上憋着笑,说出口的话里却带着悲天悯人的语气。说完,拉起一旁已经呆住了的施锦程,往学院里面走去。 “施锦秋你……”施旭熙咬牙瞪向施锦秋,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施锦秋的后背扔去。 “小心!” 施锦秋听到声音还来不及转回头,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量给拉到了旁边,落到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那块石头紧贴着她的鼻子从她面前飞过,落在了前面的空地上,她猛的转过头看向施旭熙。 施旭熙却没空管她什么表情,阴着的眼看向那个多管闲事帮了施锦秋的人身上时,愣怔了一下,露出了一丝诧异。 “背后伤人算得什么君子。”好熟悉的声音!施锦秋心想。 苏平之的语气淡淡的,就连瞟向施旭熙的眼神也是淡淡的,看起来牲畜无害。但却愣是不让人不敢造次,至少施旭熙想要报复施锦秋的那点小心思,在此刻看到苏平之的那一瞬间,全都消失无踪了。 “大哥,他……” 施旭熙制止了施文轩,快步走进了学院的大门,在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算你今天好运。” 施锦秋冲他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施旭熙和施文轩走后,施锦程才反应过来,赶忙来到施锦秋身边,问她有没有事。看着他那后知后觉的样子,施锦秋忍不住在心里想,若是她真的有事,等他反应过来,她早一命呜呼了吧。 “刚才的事,多谢苏公子了。”见她没事,施锦程的心也放下了。 经施锦程这么一说,施锦秋这才惊觉自己还半靠在对方的怀里。她连忙往前一步,从对方的怀里走了出来,转过身便向他道谢:“锦秋多谢苏公子出手。” “你们太客气了。” 施锦秋慢慢抬起头,看到对方果然是苏平之,心跳不由得漏掉了一拍。一想到自己刚才被他半抱在怀里,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烫起来。 “锦秋几次都承苏公子出手相助,实在感激不尽,不若……” “不若我们进去吧,”施锦程及时打断了施锦秋的话,拽了拽她的手臂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对苏平之说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进去了。” 说完,也不看施锦秋什么反应,拉着她就进了学院。 看着被施锦程强行拉走的施锦秋,想到她刚才的表现,特别是拉过施文轩来替自己挡巴掌的那一幕,苏平之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眼里少有的露出了一抹兴趣,他选择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 “公子,咱们也进去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苏平之点点头,主仆俩一前一后走进了学院。 施锦秋直到施锦程进了教室才被他松开,她极不满的瞪着他说道:“你干嘛!”苏平之救了她好几回,难得再遇到他,本来她还想着请他喝个茶或是吃个饭,以示感激,可却没想到这样的机会被施锦程给生生破坏了。 “我干嘛,我才要问你干嘛呢。施锦秋我警告你,不许跟那个苏府的公子有瓜葛,否则我就告诉娘去!” “苏公子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人!”施锦秋就不明白了,就算苏府再有古怪,可苏平之怎么看都是个好人啊。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吃人,等你被他吃掉就已经晚了。”施锦程白了她一眼,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施锦秋刚不满的冲他撇了下嘴巴。 这时,早已经坐定的施旭熙把书往桌上一拍:“你们能不能学,不学就出去,不要在这里讲话影响大家!” 施锦秋正想冲他吼回去,却见夫子领着苏平之往这边的教室走过来了。 下学回家的路上,施锦程走走,眼睛往身边的人身上瞟一眼,走走,又瞟一眼。施锦秋嘴角微翘,眉眼柔和,眼里波光流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就是苏平之也入了咱们学院吗,你至于高兴成这样?”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我哪有高兴!”施锦秋正正色,板起了脸,心里却仍有一股无法压下去的雀跃。她也不知道眼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都是活过一世的人了,怎么竟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似的,一看到苏平之,心就“砰砰砰”的乱跳个不停呢。 一定是因为苏平之救了她几次,她对他心存感激,所以才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施锦秋在心里安慰自己。 “还说没高兴,你啊,就只差把高兴那两个刻脑门儿上了。” 施锦秋下意识的揉了下额头,轻轻的笑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因为苏平之成了施锦程的同窗,她觉得心情很好这是事实。 两人正走着,突然看到街上的人全都往一个方向蜂涌而去。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好像是施府。兄弟两人互视了一眼,抬脚顺着人流跟了过去。 北通街的施府门口,被人们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施锦程个子照施锦秋矮一点,踮着脚尖倒是能看到个人头,可是施锦秋就完全淹没在人群里了。没一会儿,等她回头看去时,连施锦程都不见了。 施锦秋叹了口气,她挤不进去也挤不出来,只能站直了身体像只筷子似的被夹在人潮中,随着人潮的流动被动的动着。 “来了来了” “来了来了来了” “……” 正文 第045章她现在也没有钱了 随着那些叫嚷着“来了”的声音出现,前面的人潮涌动了起来,几个人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施锦秋一下子没站稳,被撞倒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上面,疼得她“哇”的大叫了一声。 她揉着腰回过头,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这里。“你这车怎么停这里,撞死我了。” “我这车停得好好的你自己撞上来,倒还怪起我来了。”坐在马车上的年轻人不甘示弱的说。 周围虽然都是人,可唯独这辆马车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特殊东西把那些人全都隔在了外面似的。这辆马车看起来寻常无奇,也没什么特别的标记,这样的马车,定安县里一抓一大把,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施锦秋看看前面黑鸦鸦的一片人,再看看身边的马车,脑海里灵光一闪。也不反驳了,脸上一下子堆出一个笑容:“反正你也停在这里,借你个地方用用。” 说完,双手撑在马车上,脚一踮地一跳,人就爬上了马车。往车上面一站,顿时视野那个叫开阔啊,一眼就能将施府大门口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诶,我说你……”那个年轻人正想开口赶她,就只到马车里的人轻咳了一声,他便闭了嘴。 这时,周围其他的人看到有人爬到马车上去看了,也都蠢蠢欲动,只是他们还没把这件事情付诸行动呢,就全都被马车上那个年轻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那眼里隐隐透着的狠厉,让他们心生忌惮。不过整副注意力全都放在施府门口的施锦秋并没有察觉这边的事情。 只见施府大门敞开,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聚在大门口,除了下学未回的施旭熙和施齐轩外,其他能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这么隆重,他们是想要迎接谁呀?”施锦秋好奇的问,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人回答自己,转头看到那个年轻人坐在马车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喂,跟你说话呢?” 这回那个年轻人倒是有反应了,转过眼,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施锦秋撇了撇嘴,嘟囔了句:“无趣!”又转过头,继续看热闹了。 这时,远远的看到一顶轿子慢慢的往施府门口抬过来,如果施锦秋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县老爷贾松源的轿子。 奇怪,他怎么来了? 轿子一停下来,施奕施坤等人就连忙迎了上去。贾松源一脸笑容的从轿子上下来,状似热络的与他们两兄弟攀谈起来。 他的那个师爷拿着一纸文书,站到了施府门口,面朝着众人大声的念了起来。 听完师爷郝盛念的文书之后,施锦秋的脸都着点没气绿了。 “有没有搞错!”她嚷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前脚落地不稳,整个人一下子跌了个狗吃屎。她佯作无事,一脸淡定的拍拍身上的灰尘离开了。 一阵轻风吹过,马车门帘微微飘动,露出了里面的一角。一个锦衣少年斜靠在马车里面,直直的盯着施锦秋的背影,墨玉一般的双眸里闪烁着极其复杂的神色。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手掌看似随意的搭在车窗沿上,指尖……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像是极力的在压抑着什么。 “公子,公子……”乌勇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挤过两个人来到了马车前,“您……怎么了?”怎么他才离开一会儿,他家公子的脸色就白成了这样。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孙淮彦淡淡的收回目光。 “哦,都已经办妥了。”见他不理会自己的问题,乌勇也不再追问,谁让人家是公子呢,“不过小的还是不大明白,这施家有什么好的,要让公子您花这么多心思。” “是啊,这施家,有什么好的呢……”孙淮彦极轻极轻的喃喃了句,听起来更像是叹息一般,看着施府大门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 施锦秋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医馆。她到的时候,贲芷萱刚服了药睡下。施锦秋找来大夫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大夫说她病情已经稳定,而且身还需要调养。 “既是身体需要调养,需要什么药你只管开与她服用,若是银子不够便问我要,一定要把她的身体养好。” “这是自然……”李林说着,有些犹豫的看了施锦秋。虽然穿着灰不溜秋的小厮衣服,可他是大夫,一眼就能看出来男孩与女孩的差别,不过他却没有开口拆穿她。 他还记得那日如平常那样醉倒在酒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少年叫了两个人过来把他给拉回了医馆,说让他给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姑娘看病。他李林虽是大夫,可是因为几年前的一个误诊,而让一个妇人命归西天。 从此,定安县再没有人愿意到他的医馆里来就医,而他也就此一蹶不振,怀着对逝者的歉疚苟延残喘的活着。 直到这莫名出现的小姑娘拿着一盆水沷到他身上,告诉他何为医德,斥责他的所作所为,说他若是心怀歉疚,就更加应该好好替人诊治,提升自己的医术,让自己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治好更多的人。只有这样,他的灵魂才能得到救赎。 否则,他将一辈子都无法走出内心的阴影,一辈子都将形如走尸的活着。 他还记得那日她也是如今日这般站在那里,衣袂飘飘,身上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看着他的眼里是历经了沧桑的沉淀,岁月磨砺的痕迹。说出口的话,莫名的让人觉得信服。 他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待他细看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还有什么事?” 施锦秋的话打断了李林的思绪,李林正了正色,想了想,又扯开了一个笑容,说道:“确实没钱了。” “……” 施锦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话说……她现在也没钱了…… 正文 第046章花钱买针线 不过这话却是不好当着李林的面说的,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佯装镇定的说道:“我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银子,明儿我过来的时候再给你带些银子过来吧。” 李林点点头,不疑有他。 施锦秋走后,贲遇从旁边的廊柱后面走了出来,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他的脸上神色难辨。他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施锦秋会在破庙里找到他们兄妹俩,又为什么会对他们这么好,还出钱让他妹妹治病。 他暗中观察了施锦秋好几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看到她挺尽心尽力的对他妹妹。他替她去临县办事情了之后,她还会时常过来看他妹妹,督促李林要好好替他妹妹诊治。他与他妹妹逃荒到此几个月了,她是唯一一个对他们这么好的人。 马耀辉正在布庄里招呼客人,自从他推出了那个十全十美的卖布计划之后,这段时间店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样。 这是施锦秋迈进福来布庄看到看到马耀辉的脸时,突然闪过脑海的一个想法,虽然奇怪,但却挺形象的。特别是看到马耀辉扬着笑脸迎向她的时候,奶终于忍不住抿嘴轻笑出声。 “不知何事让施小……公子这么开心?”马耀辉向她打了把招呼,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孩子而有所轻视。他已经知道她就是施府的四小姐施锦秋,那日施锦程过来借钱的时候,把一切都跟他说了。 施锦秋抿住了嘴,正了正色说道:“看你们布庄生意如此好,我心里自然高兴。” “哪里哪里,这全都是施小公子的主意好。” “不敢当不敢当,应该说是马掌柜自己的想法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还互相奉承起来。最后还是马耀辉开口结束了两人之间这种言不由衷的吹捧。 “施小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马耀辉经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施锦秋虽然比普通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沉稳许多,但她的心思在他面前还是藏不住的。 从她踏进布庄的那一刻起,他便看出来她此行定然有所目的。 “马掌柜果然是明白人,”见他如此,施锦秋也不再隐瞒,“锦秋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暗自为马耀辉的察言观色心惊,只是这一次她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心绪。 “不知施小公子有何事?我若是能帮的,定尽量相帮。” 施锦秋呵呵干笑两声:“这件事对马掌柜来说易如反掌。”于是她便把自己想要再借点银子的想法说了出来。 马耀辉安静的听完她说的话后,面露难色。“本来施小公子想要拿走我们之间协议的酬金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施小公子应该也记得我们之间约定好的曰期是月末结算,下月月初支付。如今才刚刚月中,这几日布庄的生意虽然好,却也还未达到施小公子当初承诺的超过三成利润。且就在不日前,我们刚刚给你们预支了一百两银子,你现在又要我们预支给你剩余的五十两银子,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锦秋也知此事有些为难马掌柜,不若这样吧,马掌柜就当这五十两银子是借予锦秋,锦秋愿以市值支付这五十两的利息,如何?” 施锦秋来之前便已经想到马耀辉定然不可能再凭三言两语就把剩余的五十两银子给她,那日会愿意将一百两银子预支给施锦程已属意外之事。 “这……”马耀辉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这件事。说实话,他也只是个掌柜而已,上次那一百两银子若不是他的主子让他给施锦程,他自己是断然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看他神色犹豫,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还不出来银子,忙保证说道:“看布庄的生意,到月底之时定能达到锦秋当日所承诺的超过三成利润,马掌柜今日将那五十两银子借予锦秋,就算月底锦秋还不上银子,马掌柜也只折损了几两利息而已。” 听施锦秋这么一算,马耀辉竟然觉得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见他脸上有动摇的神色,施景秋继续游说道:“十天,就十天,十天之后锦秋连本带息归还你五十五两银子,如何?” “这……”马耀辉又犹豫了,只要十天,从五十两变五十五辆,这比买卖倒是划算的,只是……“你就这么确定你能还得上?” 就连他自己在无依无靠无所依据的情况下,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在十天之内赚到五两银子,他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有这个自信。 “这就是我的事了,不劳马掌柜操心。” 言下之意就是嫌他多管闲事了,马耀辉的脸色因为她的话僵了一下,有些不快的撇过了眼,觉得她虽有些能耐,却也未免太过自傲。 他原以为施锦秋应该向他赔个不是讨好之类的,再不然至少也该向他解释一下她没有那个意思,但等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听到丝毫动静。 转过头看到施锦秋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好像刚才她说的那句话没有任何含义,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明明是那样小小的身体,站直了都不到自己的肩膀处,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很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才会有的沉稳与让人信服的气势,就算他想忽视都没办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答应了。 施锦秋为了让他放心,又与他签了一份协议。 看着施锦秋从布庄的门口慢慢消失,马耀辉伸手招来了一个伙计,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个伙计点头称是,抬脚也出了布庄。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伙计返回了布庄。马耀辉忙问道:“怎么样?” “小的一路跟着她,她拿着银子在城里几条繁荣的街面上转了好几圈,最后突然说了句‘对了’,然后就进了城里最大的绣坊。” “她进绣坊干什么?” “小的在外面等她离开后进去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买了许多上等的丝线绣针之类的,总计花去了45两银子。” “……”她买那些做什么?马耀辉在心里想,嘴上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就回去了。” 伙计说完这些就又干活去了,马耀辉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施锦秋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刚才见她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以为她有什么好的赚钱门路,所以他才会派伙计跟着她,想着能发现点什么。 却没想到她把钱全都花在了丝线绣针上。 就算是要绣花,也得有块上好的绸布吧,五两银子怎么样也买不来一匹上好的绸布。而且就算是让她买着了,也不可能会绣出一副价值至少超过五十五两银子的绣品来。 看来他这次是要看走眼喽…… 正文 第047章你快别说了! 施锦秋回到清居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替她开门的是柳芸。柳芸一看到她,就叽叽喳喳的说上了。 “小姐,您怎么才回来啊,夫人都着急了。” “我哥回来了吗?我娘呢?” “公子早就回来了。”柳芸说着,朝着院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的说,“夫人正在厅里上火呢。” “为什么上火?”施锦秋不解。 “那边的大夫人和三夫人刚才来过了。” “她们来干什么?” 施锦秋突然想到了什么,而柳芸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还用说吗,他们施府现在扬眉吐气了,连县老爷都跟大爷三爷他们称兄道弟了。听公子说县老爷说他们为定安县的繁荣做出了贡献,是什么定安县民众的榜样,大家学习的楷模,不仅给了赏钱,还给他们送了一块亲自题词的匾额。还定安县之光,我呸!也不想想那风车图是谁给他们的,现如今他们倒好,凭白捡了个便宜还跑到咱们夫人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果然如此,跟她想的差不多。 施锦秋没有说话,径自往厅里走去,柳芸气不过,仍在一旁抱怨着:“小姐,当初您就不该把那风车图给他们,看他们现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儿奴婢就来气!” “爬得高未必就是好事。”相比柳芸的愤愤不平,施锦秋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淡定。 其实施锦秋也不是不生气,只是她知道就算她生气也没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她生气也没用。而且以她对那个贾松源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做这种无用功的。给施府的这些荣耀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头,谁也不知道等着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怎么不是好事,我看好事都让他们给占去了!”施锦程听到她们两人的说话声,从厅里往外走了一步来到施锦秋身边,“妹妹,你当初不是说不出三日,大伯母和三婶就得把从你那讹走的那几两银子送回来的吗?现在三日都过去了,不但银子没送回来,他们还平白无故得了那么多赏赐!” 施锦程越说越生气,到最后实在气不过了,往旁边的门槛上踢了一脚,却又痛得他自己直跳脚,看得施锦秋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娘可也是为了秋儿将风车图给了大伯和三叔他们的事情生气?”施锦秋来到邓凤聆面前小声的问道。 “你给我跪下!”邓凤聆的眼里满是气愤,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失望。 施锦秋不解的问:“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邓凤聆深吸了一口气,“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德智礼义信,德字为首。你怎可拿一张有问题的风车图去陷害你大伯和三叔呢?他们怎么说都跟咱们是一个宗亲,你这么做,岂不是陷我们一房于不仁不义之地?” 她字字珠玑锋利,恨不得能让施锦秋一下子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 然而施锦秋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撇了下嘴,说道:“他们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他们稍微有点仁义之心,就断不会接受咱们给予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有他们所谓的上当受骗的事情了。” “你还敢顶嘴!”邓凤聆对着施锦秋扬起了手。 施锦秋扬着头,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倒是吓坏了一旁的吴妈和柳芸,连忙上前一人一个拉开了她们二人。 “夫少息怒,小姐还小,咱们好好跟她讲道理,她会明白的。” “是啊,小姐,您快点跟夫人赔个不是。”柳芸也劝着施锦秋。 施锦程怕邓凤聆会真的打施锦秋,站在两人中间,好在她们动手的时候他可以第一时间阻止她们。厅里面,五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娘,大伯和三叔他们对咱们从来都没安过好心,”她对他们做的比起他们对她做的事情来,简直可以算是仁慈了,“而且……他们不是也没怎么样嘛,这不还得了奖赏……” “你还说!”邓凤聆一脸的失望,“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对不住咱们的地方,咱们也不该记恨他们。谁家生活中没个磕磕碰碰的,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般睚眦必报,那家家都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那照您的意思,是他们要是打了秋儿的左右,秋儿还得把右脸送上去给他们打喽?” “你……”邓凤聆嘴唇颤动着,却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施锦秋的话,竟让她有些无言以对。那么的精僻,让站在一旁的施锦程差点忍不住叫好。 施锦秋看了眼被气得不清的邓凤聆,扬着脸说道:“娘,大伯和三叔,甚至大伯母和三婶,您根本就无法想像他们的心里有多么的肮脏与龌龊,您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们为了他们自己,会对咱们做出多么过份的事情!” “妹妹,你快别说了……”施锦程听着施锦秋越说越过份的话,小声提醒,生怕邓凤聆一个忍不住又想抬手打她。 “说,你让她说!我倒是想要听听,他们都对咱们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邓凤聆以为施锦秋是在替自己开脱,所以随口胡说的,让她真要说点什么名堂出来肯定她就没话说了。 谁知道施锦秋听了她的话,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惨然,刺痛了邓凤聆的眼。 施锦秋又开了口,却是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让施锦程、吴妈和柳芸都出去了。直到厅里的门被关上了,她才慢慢的说了起来。 “哥哥四岁那年,与大哥上山玩,后失足跌落山坡。实是大伯花钱收买了一个乞丐,故意让大哥带哥哥去山上玩,让那乞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推下山坡的。幸亏哥哥运气好,滚下坡时被一棵大树所挡。” “秋儿三岁那年,喉中因一粒瓜子卡住差点噎死,你们都当是秋儿贪玩自己趁大人没注意抓了瓜子吃,却不知那瓜子是三婶给秋儿的。” “哥哥六岁时,与大哥和小弟一道在城门口玩,突然从城外面冲进来一匹马。明明他们三人是一块儿的,为什么偏偏只哥哥被撞了?” “哥哥七岁那年,哥哥失足掉进后院的池子里。哥哥向来不喜欢水,又如何会在夜晚无人时分靠近池子?” “秋儿八岁那年,大伯母与三婶出主意带我们几个姐妹去放风筝,秋儿好端端的坐在那里,风筝线如何会缠到秋儿脖子上?” “哥哥十岁那年,下学回家,两个小贼偷了哥哥的钱袋,哥哥追过去,却被堵在小巷里打得奄奄一息。若不是刚好有路人经过相救,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就在去年,除夕守岁,哥哥的衣服无缘无故怎么会被烛火燃着?” “上月十五,您不过是带着秋儿去看了一下花灯,秋儿怎的就被人伢子给拐跑了?” 正文 第048章多长一个心眼 施锦秋每说一条,邓凤聆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当她一口气把这些全都说完之后,邓凤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脸上又惊又惧,豆大的泪花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这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反驳施锦秋的话,又你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的心里因为那些话而掀起了轩然大波,汹涌的波浪拍打在她的心头,像是怒吼着的鬼怪要将她吞没一般。 太过纷乱的心情,让她忘了去想施锦秋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娘,您可知道,秋儿不是被人伢子给拐走的,秋儿是被迷晕带走的。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大伯母和三婶平日与您逛个街都离得远远的,可是那晚却异常热情,非拉着她东看西看。若非如此,您又如何会顾看不到秋儿?若不是故意安排,那人伢子如何能在您一个转身的时间里,就将秋儿迷倒带走?” “这绝不可能!”邓凤聆心里虽有怀疑,可是却无法相信那几个自己与之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会是那样的人,“这些话,日后都不可再说起。” “娘,您是不是还不相信?” “当然不信,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巧合,若是没有证据便将这些话传了出去,他们随时都可以说我们诬陷、诽谤!”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的心里却已然有了许多的想法。以前她只觉得那些事情都来得巧合和突然,甚至还觉得是自己的儿女命运多舛,经常为此去庙里烧香拜佛。可是现在听到施锦秋将这一桩桩的事情放到了一起,说起来却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此刻,她的心情,无法用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她知道自己应该严厉的斥责施锦秋,可是她的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她,施锦秋说的那些话未必都不是真的。 甚至,那就是她一直没有发现的,隐藏的真相! “若是有证据,秋儿早已经将他们给告到官府里去了!又如何只在这里说说!”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她才一直忍气吞声。上一世的她最遗憾的就是没办法替自己这一家人报仇。这一世,她至少不能让他们一家子重新走上上一世的路。 施锦秋抿了抿唇,略显苍白的嘴唇染上了几分红润。 “娘,秋儿知道让您一下子相信这些很难,就算您不相信也没关系,秋儿只希望您日后再面对他们两家人的时候,可以多长一个心眼,不要被他们两家人给糊弄了。而且……秋儿也想让您知道,对于他们对咱们做的事情来说,秋儿对他们做什么都不过份!” 她虽然没办法血刃他们替自己家人报仇血恨,可她怎么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施锦秋暗暗发誓。 邓凤聆张了张嘴想要指责施锦秋信口开河,满口胡言乱语,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那里,堵住了她所有的声音。 她挣扎了一下,使劲往下咽了一口口水,喉咙里终于通畅了,然而发出口的声音却不是她自己想要的。 看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的邓凤聆,施锦秋的眼里露出了怜悯与疼惜。 被至亲至信的人背叛的痛,她比她,偿得更彻底! 那一年,当孙淮彦带着她躲在包厢后面听到喝醉了的施奕和施坤把这些陈年往事搬出来说的时候,她的心情又何偿不是跟现在的邓凤聆一样。 她哭倒在孙淮彦的怀里,而孙淮彦反常的没有推开她。他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甚至还难得的软言安抚了她几句,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的怀抱也是温暖的。虽然很快他就将她的这份感觉给撕碎了,可是不可否认,那一刻,他确实安慰到了她。 施锦秋猛的回过神,发现自己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她分不清那泪水是为谁而流,也不愿去分辨,胡乱一把抹了去,伸手将邓凤聆抱在了怀中。 她的身形很小,不能完全抱住邓凤聆的身体,可她却仍是执拗的揽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因为她太知道这种时候,一个熟悉的肩膀可以给予人的安慰有多大。 施锦秋承认自己的肩膀还不够宽厚,可是她却在心里发誓,定要用自己这小小的肩膀,尽可能的替她的家人挡住风雨,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也要让自己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一世,她不要再活得遮遮掩掩窝窝囊囊,她要活得像自己!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才叫活得像自己,但她就是这么在心里告诉自己的。 因为担心施锦秋和邓凤聆两人在里面会出事,施锦程、吴妈和柳芸三人全都守在门外面,一刻都不敢离开。他们原是担心施锦秋会因为太过固执说错话惹恼了邓凤聆而挨打,因此,当他们听到紧闭的厅门里面传出邓凤聆撕心裂肺的哭声时,脸上全都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们甚至有些不着谱的想,难道施锦秋反手打了邓凤聆? 听着门里的哭声越来越大,三人眼里的担忧也越发的明显,但是没有邓凤聆的指示,谁也不敢擅自开了门进去看里面的情形。 施锦秋和邓凤聆是携手从厅里出来的,看得厅外面守着的三个人又是满腹的不解,心里像是被大风吹过一般,一片凌乱。不过两人都没事总比有事要好,他们各自这么安慰自己。 两人谁也没提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吴妈和柳芸想知道,却碍于身份不敢问,而施锦程,看到她们没事就行了,也就没在意她们在里面发生的事情。 之后,施锦秋也没闲着,趁着大家都在,跟他们交待了一下这几天要做的事情。最后转身对邓凤聆说:“娘,等东西都准备齐了,就要辛苦您了。” 邓凤聆红着眼睛看她安排各项事宜,明明还只是个小姑娘,做起事情来却有条不紊有秩有序的,她觉得有些陌生,有吃惊,更多的却是欣慰。 她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甚至让邓凤聆忘了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本能的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正文 第049章条件 “所以你就把钱借给她了?”一道年轻中略带着些沉稳的声音从房间的帘后响起,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叫人听不出来是喜是怒。 可是马耀辉却低下头有些惶恐的说:“是小的大意了,小的以为她之间给咱们提的主意不错,让咱们赚了不少,便以为她这次也会有什么好的赚钱路子,却没想到……那五十两银子就权当小人私下里借她的,不会让账上少一文钱……” 就算施锦秋真的还不上钱,他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罢了,借了就借了吧,你去账上支回五十两。” 马耀辉惊讶的问:“主子就这么确定那个小丫头能还上钱?” 帘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不确定。” “那您还……”马耀辉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逾矩了,便改了口,“那如若她还不上来银子,当如何是好?” “自然是按照你们的约定办事了,咱们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是。” 从屋里出来的马耀辉有些后知后觉的回头往屋里瞧了一眼,为什么刚才他好像听到了自家主子的话里透出了一丝笑意。疑惑的收回目光后又耸了耸肩离开了,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哪有人知道别人欠自己的钱还不上来还会笑的。 马耀辉走后,屋内的珠帘后面传来了细碎的衣物摩擦的声音,没一会儿,一只白晳修长的手掌从帘后伸了出来慢慢的拉开珠帘,帘后,是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孔,眸子里闪着如星辰般的光采。 施锦秋去学院之前先去了趟医馆,把自己昨日买东西花剩下来的五两银子交给了李林。“暂时就这些了,若是用了还不够,你能借就借来一点吧,十日后我便有银子给你了。” 李林拿着那五两银子,看着施锦秋走得潇洒的背影露出了一丝苦笑,在这定安县里哪里还有人会愿意借他银子啊…… 不过好在贲芷萱的病情已经稳定,无需用什么特别贵重的药材,五两银子省一省倒也能用上十天。 施锦秋刚从医馆出来,一道人影毫无预兆的冲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并在施锦秋错愕的目光中,“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施锦秋连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给躲了开来。 “贲遇代妹妹谢小姐的救命之恩!”说着,他狠狠的给她磕了三个头。待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前额都泛红了。 “那、那也不用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施锦秋左右看了下,生怕两人这副模样在医馆门口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贲遇顺势站起,又对着施锦秋说道:“贲遇是个粗人,小姐大恩贲遇无以为报,若是小姐不嫌弃,从此后贲遇愿跟随小姐,替小姐鞍前马后做牛做马。” 施锦秋“噗哧”一声笑了,清脆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我要你当牛当马做甚?” “小姐……”贲遇以为施锦秋看不上他,急得直打转,却听到施锦秋又接着说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做牛做马,不过现如今,我倒是确实需要有人替跑腿做事。” 她说着,又看了眼贲遇。那目光虽然只是轻轻的落在他的身上,可是里面却透出了一股别样的认真。 “如果你愿跟随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不过你也当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若是有一日你不愿再为我做事了,你随时可以与我提出,我也定然不会为难于你。但是你在跟随我的期间,绝对不可以背叛我!否则,我定不轻饶。” 贲遇愣了一下,他是想过施锦秋会提条件,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条件。“好,我答应。若是小姐不相信,我们可以立字为据。” 施锦秋摇摇手,转身离开了。 贲遇怔怔的看着施锦秋离开的背影,耳边还响着她转身前说的话“我信你”。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却也足以让他震惊无比。 他今天跟她提这个条件的时候,已然是做好了要签订卖身契的准备,这是规矩,否则谁敢用一个陌生人替自己办事。可是却没想到施锦秋不仅没有要求他卖身于她,而且还说她相信他,叫他如何能不吃惊。 想起昨天晚上他从福来布庄经过的时候,看到施锦秋站门里与那个掌柜的说话,他一时好奇就躲在门外偷听了一下。后见她出来,他又跟了她一段路,知道她昨天就已经把那借来的五十两银子给花得只剩下五两了。 刚才,他又亲眼看到她把剩下的五两银子交给了李林,让李林给他妹妹买药用,她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动不已。就算他心里仍然对她的突然出现存有疑虑,可她帮了他妹妹这件事情却是不容否认的。 施锦秋走出很远才松了一口气,她之前愿意出钱救贲芷萱,不过是看中了贲遇的诚实忠厚,想让他替自己办事。虽然知道上一世贲遇也是因为孙淮之救了他妹妹后跟的孙淮之,可刚才当他突然开口这么要求自己的时候,她仍是被吓了一跳。 她不需要他的卖身契,因为她知道,有些人需要契约的约束,而有些人则不是一纸契约就能约束得住的。她还知道,一个会独立思考心甘情愿帮自己做事的帮手远比一个听话的奴仆要好得多。 只是……心甘情愿?施锦秋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贲遇每次看到自己时眼里闪过的探究。 算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不管他说要跟随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能帮到她且不会伤害到她以及她的家人,她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施锦秋来到学院的时候,夫子已经在上课了,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外面的窗户边听着夫子讲课。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施锦秋“啊?”了一声,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笑意晏晏的苏平之。 “你……”她惊讶的站了起来,手里捧着的书从她手上滑落,被眼疾手快的苏平之给接住了。他冲她一笑,对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里面正在讲学问的夫子。 施锦秋会意的点点头。 阳光下,苏平之的脸上扬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眼里波光浮动,如星辰般闪耀。一袭雪白的学院袍服一尘不染,更衬得他如山中的青竹,挺拔俊秀。他的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阳,可以让冰雪都为之融化。 正文 第050章欺负人 苏平之将书递还到施锦秋面前,可是施锦秋却只是看着他不为所动。他略微不好意思的掩嘴轻咳了一声,声音唤回了施锦秋的注意力,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她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她忙正了正色,拿回他手里的书,说道:“多谢!” 施锦秋走在街上,心里满是懊恼。不过就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少年罢了,最后她怎么就落荒而逃了呢。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 明日自己定制的一个器具就到交货时间了,还需要二十两银子的尾款。她是想办法去哪里弄点钱呢,还是让工具铺的人宽限几天? 正想着,突然前面走过来几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施家的几个姐妹。施旭娇与施文佳走在前面,施文姗走在后面。施旭娇和施文佳两人时不时的把头凑到一处说着什么,而施文姗手里拿了不少东西,有些吃力的跟在她们身后。 “你走快点,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耽误了时间,看我不收拾你!”施文佳瞪了施文姗一眼,便又转过头去,讨好似的与施旭娇说道:“大姐,你累了没有,要不咱们进这茶楼里休息一下?” 施旭娇其实并不累,不过想到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但凡是真正的大小姐,哪个不是身娇肉的。于是,她动作妖娆的抚了下额,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确实是有些累了,那咱们就进去休息一下再走吧。” 两人进去的时候,施文佳对着自己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一笑,转身站到门口挡住了施文姗的去路。 “你不用进来了。” “什么?”施文姗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拿了这么多跟在她们身后走了大半天的路,这会儿真是累得不行了。就算不让她喝茶,哪怕是让她把东西放下来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什么什么,我说得这么清楚难道你听不见啊。”丁香香冲她吼完,又瞪了她一眼。 施文姗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开口反驳。她紧抿着唇,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台阶上,自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早上施文佳说要与施旭娇一道去街上走走,采买些姑娘家用的东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们平常玩什么都不带她玩,这会儿难得跟她开口,她自然是欣喜的答应了。 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们叫她出来,是让她替她们提东西的。明明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丫鬟,却什么东西都非让她提着。早知道会是这样,她说什么都不跟她们一道出来了。 施文姗正揉着手臂呢,突然身体被丁香香一推,毫无防备的她一个踉跄,以一个不怎么文雅的姿势扑倒在了地上。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饶是如此,这一幕也已经落入了几个路过的人眼里,耳边传来的轻笑声让她的脸更是火烧一般的滚烫。 “小姐和大小姐的这些都可都是很金贵的,你就这样随便把它们放在这里,一会儿弄坏了你陪得起吗?”丁香香先发制人,开口就对施文姗一顿数落。 施文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满的说:“你干什么推我?” 丁香香撇了下嘴,丝毫不掩饰自己嘴角轻蔑的笑意:“我推你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你了,还是说……有谁看到我推你了?” “你……” “我看到了!”一道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丁香香连看都没看说话的人是谁就反口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 “不好意思,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丁香香听那人明显挑衅的语气,终于转过头来,看到施锦秋一脸笑容的站在那里时,脸色微变了一下。“四小……” 脱口而出的称呼硬生生被她自己给止在了喉咙里。 以前在施府的时候,施锦秋有一个当家的娘和一个老太爷宠着,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一家子从施府搬出来了,而且现在的施府又得到了县老爷的青睐,与以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又何需怕她!丁香香在心里给自己壮着胆。 施锦秋也不着急与她理论,先是走到施文姗面前问她有没有受伤,见她只是吓了一跳并没有受伤,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丁香香。眼睛的余光在瞥到丁香香身后一家挂着“城北酒坊”的牌子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她伸手在施文姗放下的那堆东西里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了一包枣糕。招来一个小孩,拿出一块就给他吃了。不理会丁香香在她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叫,笑着问那个孩子:“好吃吗?” 那孩子点点头。 “如果你帮姐姐做一件事情,姐姐就把这一包枣糕都送给你吃,好不好?” “好,好。”那孩子忙不迭的点头。 施锦秋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话,又往他手里塞了两块:“你先去,剩下的这些我放在这里,只要把话传到了,你自己回来这边拿就行。” 说完,她把枣糕包好,单独放到一旁的一个台阶上。那小孩见状,撒腿跑开了。 待她做完这一切,气愤的丁香香也已经来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抓那包枣糕,却被施锦秋快一步给挡开了。“啪”的一声,她的手被施锦秋重重的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丁香香尖叫起来,“你这人,拿了我家小姐还打人,简直无礼!” “拿了你家小姐的东西?在哪里啊?哪里有你家小姐的东西?” “你……这些可不是我家小姐的东西!” 施锦秋听完她说的话,忙从地上拿起两样东西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煞有介事的问道:“你家小姐姓甚名谁,为何这上面没有你家小姐的名字?” “噗哧”路边围观的几个群众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家小姐买的东西,自然是我家小姐的。” “你这丫鬟真是有趣得紧,这上面又没写名字,你说是你家小姐买的就是你家小姐买的啊?若真是你家小姐买的,如何你这丫鬟不拿却是别人拿着?我看你分明就是看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心生贪念,便硬说是自家小姐的吧。” “你……”丁香香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以前在施府的时候施锦秋虽然偶有刁蛮,可毕竟是个孩子,他们随便说几句话就能给她唬住,怎么现在伶牙俐齿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施锦秋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转而又一脸正色的对着围观的几个人说道:“好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这些没人要的东西,就让我带回家好了。” 说完,她便弯下腰去捡台阶上的那些东西。 正文 第051章狗仗人势 “施锦秋,你不要太过份!”丁香香说着,人便冲到了施锦秋面前,从她手里抢回东西护在怀里。因为力气过大,施锦秋被她给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菜摊上,生疼生疼的。 施文姗不知道施锦秋想干什么,所以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现在见她撞到菜摊上了,连忙跑过去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施锦秋摇摇头,刚要直起的身体却在看到茶楼里出来的那抹身影时弯了下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往丁香香那边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随着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施旭娇的身影出现在了茶楼门口,跟在她身边的是施文佳,还有丫鬟谷念巧。 丁香香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跑到她面前:“大小姐,小姐,你们来的正好……” 她贴着施旭娇和施文佳把刚才施锦秋的所作所为给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一脸得意的看着施锦秋,眼里满是挑衅。自家小姐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腰杆都直了不少。 施锦秋像是极意外似的盯着她们看了一眼,说道:“大姐,二姐,竟然是你们啊?我还以为这个这么不讲理又凶悍的丫鬟是谁家的呢。怎么几天不见,施府的丫鬟都学会狗丈人势了?” 她的目光淡淡的扫过谷念巧,最后落在了施旭娇身上。心里却想着,马慧君把谷念巧调过来给了施旭娇,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照顾她祖父。 “你说谁是狗呢!”丁香香不满的总她叫嚷。 施锦秋轻轻一笑:“谁叫得最凶就谁是喽。” “你……”周围传出一阵爆笑,丁香香顿觉脸面挂不住。 “香香!”施旭娇制止了丁香香的话。 她在看到施锦秋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看,刚才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整件事情就是施锦秋自己在那里故意挑衅。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过却也知道此时周围聚了太多的人,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 那日县老爷在施府门口送他们奖赏的时候可是好多人都看到过她的,她可不能让自己在外面丢了施府的脸。而且她娘跟她说过,施府丢了脸,就是县老爷丢了脸。不管在家里表现怎么样,在外面,样子还是要做的。 她可说什么都不能让县老爷丢了脸,这么想着,施旭娇便压住了心底的不悦,露出一个看似亲切的笑容。 “呀,这不是小妹吗,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大姐,咱们跟她客气什么。”施文佳不满的说,施旭娇淡淡的回了她一句:“你懂什么。”然后便走到施锦秋面前,拉起她的手说道:“既然这么巧碰到了,不如就一起进去喝杯茶吧?” “我不去。”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丁香香一眼,施旭娇忙说道:“不过是一个丫鬟嘛,妹妹何必跟她置气,你说她哪里做得不好,我让二妹罚她便是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她刚才可是对我出言不逊了。” “那就掌嘴!” “她还推我了。” “哪只手推的,就罚哪只手。” 施锦秋连忙打蛇随棍上:“两只手都推了。” “念巧”施旭娇叫道。 “奴婢在。”谷念巧忙应道。 “给香香掌嘴十下,抽手掌心各十下。” “是。” “大姐……”施文佳没想到施旭娇竟真的会帮施锦秋,难以置信的出声。 丁香香听施旭娇要罚自己,大惊失色,哭丧着脸拉着施文佳求饶。 “小姐,小姐饶了奴婢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施文佳没有施旭娇发话,自然不敢替丁香香求情。丁香香眼见施家的两位小姐都对自己的求饶无动于衷,便扑跪到了施锦秋面前。 “四小姐,四小姐饶了奴婢吧,是奴婢狗眼看人底,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四小姐饶了奴婢吧……”要是被的被掌十下嘴,她的脸肯定得肿上好几天。 “你真知道错了?”施锦秋笑着扶起她。 “嗯嗯嗯,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磕个头承认个错误什么的跟肿几天脸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丁香香认得又急又快,生怕晚了一会儿又会惹施锦秋不快说要罚自己。 施锦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她细心的把丁香香散下来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柔着声音说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那么这个处罚你也就受得不冤了。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日后看清楚了人再吠。”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出来的话也是软言细语,从头到尾没一句重话,却把对丁香香的处罚给做了实。 丁香香脸色惨白的被谷念巧给带到一边掌嘴去了。 自己的丫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掌嘴,施文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看着施锦秋的眼里仿佛都能喷出火来。就连看向施旭娇的眼神也变得不那么友善了,怎么说她都是与她一个府里出来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帮着施锦秋那个外人来对付自己的人。 “还是大姐最明辨是非了。” 施锦秋嘴里虽道着谢,可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讥诮。 施府不过才被县令嘉奖了一回,他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看施旭娇这架式摆的,都快比上鲁家的那位小姐了。 施旭娇见施锦秋态度软了下来,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她娘还跟她说施锦秋这丫头,自从被拐了回来之后,人就变得古灵精怪的,让她看到她的时候小心着点。 现在看来,不过还是个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的小丫头罢了,瞧她不过三言两语不就把人给安抚下来了吗。 “妹妹可是消气了?” “那这些东西……” “妹妹看着喜欢哪个,姐姐送妹妹就是了。”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施锦秋也不客气,说完之后便俯身在那里挑挑捡捡起来。这个不好,那个又不好,最后从里面挑出来一只碧玉翡翠珠钗:“看来看去也就这个最像样了,就它吧!” 正文 第052章你的脸没事吧 施旭娇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那款珠钗可是她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在这一堆东西当中就属它最贵了。她还真会挑! 然而她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能收回,便只能僵着脸说:“既是妹妹喜欢,那便送予妹妹吧。”一字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多谢大姐!”施锦秋笑嬉嬉的把珠钗收进怀里,“茶我就不喝了,下次有时间妹妹去府里看祖父的时候,顺便跟大姐喝茶。” 施旭娇有些肉痛的看着自己的东西消失在她的怀里,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心疼,强撑着笑容说:“行,那妹妹可快些过来,祖父可是时常念叨着妹妹呢。” “嗯……”施锦秋无意识的应着,她的整副注意力都落在那个珠钗上面,直到确定它已经放得很好了,这才抬起头,状似无意的问道,“对了,大姐怎的到这里来了?” “我?我与二妹在府里待得无聊,就出来逛逛,顺便买点东西。” 眼见这姐妹几个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渐渐的散去了一些。施锦秋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看到刚才跑开的那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拿着那枣糕在那里吃着呢。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肤色略黑但人看起来却很精神的少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收回视线,弯着嘴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施旭娇下意识的问道:“以为怎样?” “我还以为大姐是知道了大伯母欲替你与城北戴家的公子订亲,特地过来这边相看我大姐夫的呢。” 话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周围那些原本打算离开的人听到这句话,全都转回了头凑得更近了一些。 熟识的人互相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言语之中满是对施旭娇这种行为的不赞同,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这么不顾脸面亲自到男方这边来相看,还有一些则干脆出言相讥。 那些议论纷纷的话一句不落全都传入施旭娇的耳朵里,她粉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很快又变成铁青,青紫交替,最后定格在苍白上面。不得不说人长得美也是有好处的,施旭娇此时那副泫然欲泣的委屈让她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动人,惹得旁边几个小伙子忍不住出口替她说话。 甚至还有一些人出言调戏,说什么不用去相看那个鲁家的小子了,直接相看相看他们,看中眼了就直接领回去当上门女婿了。 “施锦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文佳见状,连忙跑到施旭娇面前,怒指着施锦秋。虽然刚才施旭娇的做法让她觉得不高兴,可是有一点她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她跟施旭娇才是一伙的,至少在外面在众人的眼里是。 施锦秋清了清喉咙,说道:“什么意思?我是说,施府在城南附近,可是你们却一路逛到这里来,不是相看我那个未来的大姐夫,又是为了什么呢?看来大姐你比大伯母还心急自己的成亲对象是何人呢。也是,哪个女子不想嫁个心仪的夫君呢。秋儿知道大姐你最喜欢面白唇红的俊俏小生,却不知道那鲁家的公子长得如何,不若妹妹我找个机会帮你去相看一下?也免得被别人知道你亲自过来看,说大姐你太轻浮,不够庄重……”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施锦秋的话。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施旭娇,明明被打了巴掌,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待施旭娇仔细看过去,却见她施锦秋不知所措的捂着自己的脸,杏目里瞬着泪花:“大姐……你、你为什么要打秋儿,难道秋儿哪里说得不对吗?” 那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好像刚才那番话全都不是她说的。 “你……你……”施文佳张着嘴,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什么字来,最后憋出三个字,“不要脸!” 这时,谷念巧快步走到施旭娇身边:“小姐,咱们先回去吧。” 施旭娇这才恍然反应过来,眼睛连看都不敢看四周围观的人们一眼,垂下头快步穿过人群离开了。 就算她再怎么跋扈,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不像施锦秋,已经活过一世的人,是没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 “大姐,大姐……”施文佳叫着追了过去,施锦秋在身后提醒道:“大姐,二姐,你们的东西……” 施文佳停下脚步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又追了过去。 被打得脸颊红肿的丁香香拿起地上的那些东西,也追了出去,在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眨眼之间,茶楼门口的人便四散了去。 施文姗来到施锦秋面前:“你的脸……没事吧?” “没事。”施锦秋放下手,满不在乎的笑着,“上次我从牢房里出来,听我娘说三姐你来看过我,妹妹最近忙,还没时间去看三姐。” 她的态度让施文姗有些受宠若惊,她眨了眨眼,手往前伸了一下似是想要抓住施锦秋的手,却又像是有所顾忌似的缩了回来。 “妹妹没事,三姐也就放心了。”说着,她又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妹妹刚才何必惹大姐生气呢,大姐此次回去定然要在大伯、大伯母面前告妹妹一状了。” “告便告。”反正她都已经不在施府了,施奕他们管得再宽,也管不到她身上来,“倒是三姐你……不要再被她们给欺负了。她们向来欺软,你若是能厉害一些,她们定然不敢做得太过份。如果三姐能不受她们欺负,秋儿想三婶娘在施府里也可以抬起头来。” “你可知道三婶娘在施府忍气吞声处处退让,为的就是想让三姐你能不受他们兄妹几个的欺负。你越软弱可欺,三婶娘便越不敢直面三婶与大伯母她们,如此循环往复,你们在施府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下,谁都可以欺凌你们。” “妹妹……”听了她的话,施文姗的脸色微变,这么多年以来,她只知道自己跟母亲在施府没有地位,正是因为没有地位,所以她才会胆小怯懦,不敢跟其他兄弟姐妹去争抢什么。 难道原因真的是如施锦秋所说的这样吗? 正文 第053章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姑娘 “三姐若是在施府里遇到什么困难,可来清居找秋儿。若秋儿不在,便找我娘,她定然不会不管的。”与施文姗分手前,她如是说道。 看着施文姗渐行渐远的背影,施锦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希望施文姗听了她的话,回去后能有所领悟,不再被施旭娇和施文佳姐妹随意欺凌指使。 直到再也看不到施文姗的身影,施锦秋才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街边一个饭庄楼上的包间里,一对主仆分别收回视线。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一口一个对象、相看、男人……真不知道他们施家怎么会教出这种女儿来。”乌勇很是不屑的说道,“那个大小姐实在是太可怜了,被她当众那么说,以后还怎么出来见人啊。” 对于施锦秋的印象,他从来都不好。 孙淮彦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想要给自己倒杯水,乌勇却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拿起了水壶替他倒了一杯水后递到他面前。 “真不知道以后谁会那么倒霉娶那个施锦秋为妻。”像是想到了那个倒霉鬼娶了施锦秋后后悔莫及的样子,乌勇哧笑了一声。 孙淮彦端着杯子的手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很快,杯子里的水便恢复了平静。孙淮彦将杯子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 隔了一会儿,乌勇又说道:“要小的说啊,这姑娘家应该当全都如同鲁小姐那般,性情温顺,婉约可人。公子,您定是这整个定安县里最有福气的男子了。” 孙淮彦没说话,兀自喝着水。乌勇近几日倒是有些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完全不介意的在一旁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说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软言细语。乌勇脸上一喜:“公子,定是鲁小姐来了。” 话落,包间的门帘便被掀了起来,一袭粉衣飘然而至。 …… 施锦秋没走几步,就转进了街边的一家当铺,拿那支珠钗当了二十两银子。将银子好好的揣进怀里,笑嬉嬉的往家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红肿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老天对她还是挺不错的,才想着没银子了,便有银子送上门来了。沉浸在喜悦心情当中的她并没有察觉到一条人影一直在跟着她,待她来到小巷之处时,那人影正欲朝她冲过去,一道声音从另一边响了起来。 那人影见状,忙缩了回去。 “妹妹!”施锦程跑到她身边,将手中的书袋往她手里一塞,“你今天怎么回事,才上到一半人就不见了……啊,你的脸……” 走近了,他才看到施锦秋脸上的红印子。施锦秋拿手捂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说自己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为了躲一辆马车不小心撞到了墙上。 施锦程有些狐疑,却又问不出什么来,便也只好作罢。回到清居后,她也是用这个借口敷衍了其他人。 晚上吃过饭,施锦秋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屋。练了会儿字之后,又拿起手札看了起来。最近跟着施锦程去学院里上学,又识得了不少字,手札上的字大部分都能看得懂了。 她正看着,房门被敲响了,邓凤聆端着一碗银耳燕窝汤走了进来。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邓凤聆把汤放到她面前,说道:“趁热喝了吧。” “谢谢娘。”施锦秋知道这些银耳燕窝都是上次孙淮彦让乌勇送来的那些,她本不想喝,可是怕邓凤聆怀疑,便佯装无事,端起碗喝了几大口。 “还疼吗?” “啊?”施锦秋抬起头,见邓凤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颊,扯了下嘴角说道,“不疼了。” “你这孩子,干嘛非要去招惹你大姐呢……”声音似叹息。 施锦秋一惊:“娘,您……都知道了?” “今日在外面收布的时候看到了。”当时若不是刚巧那家人拿了旧衣服出来给她,她就冲过去了。被那人一耽误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施旭娇和施文佳已经离开了。见她与施文姗在那里说话,她便没有上前打扰她们姐妹。 施锦秋没想到会这么巧,竟然刚好被她给看到了。不过见她娘的眼里只有心疼没有生气,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都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安危去冒险,知道吗?” 施锦秋调皮的吐了下舌头:“知道了,娘。” 接下来她便问了些自己嘱咐的事情的进展,把话题给岔开了。 从施锦秋屋里出来的邓凤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女儿自打被拐了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许多。总是计划着做很多事情,每做一件事情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不知道她今天在茶楼门口与施旭娇和施文佳的挑衅是为了什么,可是她心里总隐隐有种感觉,那一巴掌她定不是白挨的。 这样的施锦秋即让她觉得放心,更多的却是担心,怕她这种要强的性格会让她在别人那里吃亏。不管如何,她始终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这种改变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未免有些太过成熟了。 只是…… 在前一日的晚上,施锦秋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阻止她。 邓凤聆始终都以为施锦秋的改变是因为知晓了施奕和施坤对他们两兄妹做的事情而产生的,就像是一些人平常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但却会因为一个突发的事件或是变故,一夜之间成长许多那样。 就算是她偶尔有所怀疑,也绝对想像不到自己眼前的女儿的身体里面装着的,是来自十几年后的灵魂。这不仅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思! 三日后,邓凤聆便知道了施锦秋挨施旭娇那一巴掌的用意。早上,她才一走进集市,便到处都有人在说城北的戴家拒绝与施府大小姐施旭娇的亲事,理由是施府大小姐施旭娇不仅为人轻浮不检点,而且骄纵不讲理。 马慧君站在屋外,听着屋子里面杯盏落地破碎的声音,软言说道:“啊娇,你别生气了,那个戴家不要你不要仅,凭咱们施府现在的地位,娘一定可以给你找一个比戴家更好的!” 说完,才猛然想起自己说的不大合适,忙对着空气呸了几声。 正文 第054章出气 “是咱们不要那戴家!之前咱们不过家世平平,娘便想着与那戴家结了亲,能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可是现在不一样啦,那个戴家哪里配得上咱们施府!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哗啦!”又是一个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别再说了,你走啊!” “啊娇……” “你走啊!走啊!”施旭娇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 闻声赶过来的施奕见状,推了推马慧君,示意她先离开。“你们好好看着小姐,如果她出一点事,饶不了你们!” 谷念巧侧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转身对施旭娇说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离开了。” 施旭娇一听,马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脚边的碎片往旁边踢了一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对于跟魏家的这门婚事,她自己并不在乎,而且自从县老爷给他们家送了奖赏之后,她心里也有些觉得魏家配不上她们施家。原先她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什么借口把这门婚事给拒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就因为施锦秋那个丫头的一番话,不仅让她成为了整个定安县的笑柄,还让魏家开口拒绝了与她的婚事,这让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施旭娇接过谷念巧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了大半杯。“我这么做有用吗?” “小姐您就放心吧,老他爷和夫人最疼您了,如今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替您出这口气的。”谷念巧笑盈盈的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重新把水给续满了又递了过去。 施旭娇把水杯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那个死丫头,以前就只会哭哭啼啼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变得这么难缠,竟然还……”让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 “许是之前她隐藏的好,越是这样的人小姐您就越要多长个心眼,以后再碰上她,可得加倍小心,以免再着了她的道。” “这还用你说!”施旭娇横了谷念巧一眼,她又不傻,明知道对方不好对付还上赶着去让人设计不成?只是她没想到施锦秋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狠毒,她以前倒还真是小看她了。 平白被施旭娇斥责了一句的谷念巧抿住了唇没再说话,只是垂下了眸子,掩住了眼里的神色。 马慧君红着眼睛跟在施奕身后,才走出偏院,就看到徐心兰领着施文佳朝他们走来。 “大哥、大嫂,我刚刚听说咱们啊娇的事情就赶忙过来看看,阿娇她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马慧君的错觉,总觉得徐心兰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嗓门似乎特别大。 她不悦的瞪了徐心兰一眼,说道:“能有什么事,小孩子嘛,闹闹脾气也就好了。” “要我说呀,那个戴家真是有眼不知好歹,以他们的家世,咱们阿娇愿意嫁给他们儿子,那都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他们竟然还好意思拒绝。咱们阿娇哪里不好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拒绝了阿娇,以后还能找到一个比咱们阿娇更好的姑娘!” 说是替施旭娇抱不平,可一口一个拒绝的,听得马慧君的心肝儿直颤,气的!若不是因为不想再把这件事情给闹大,她几乎都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施奕也不大愿意听徐心兰这话,他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阿娇累了,正在屋里歇息,只怕不方便见弟妹,不若明日我让阿娇去你院里给你请个安?” “那倒不用,我也就是关心关心侄女嘛,既然不方便,那我们便……改日再来吧。”听出施奕话里驱赶的意味,徐心兰忙拉着施文佳走了。 马慧君朝着她们两个的背影重重的呸了一句:“什么东西!看咱们家闺女出事了,就过来看笑话!”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奕哥,你可一定要替咱们阿娇出这口气啊。那魏冬虽然配不上咱们阿娇,可要拒绝也应该是咱们拒绝他们,她施锦秋凭什么坏咱们阿娇的姻缘,让阿娇出这个丑!” 施奕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行了,我知道了。” 一走出南院,徐心兰就轻笑了一声,施文佳不解的看向她:“娘,您笑什么?” “我笑她马慧君也有今天。” “您跟大伯母不是……”挺好的吗? 她话还没说出口,徐心兰就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自打你二伯母把账房的钥匙交出来之后人,你大伯就以当家人自居,处处制肘你爹,对你爹发号施令。你大伯母更是过份,上次我不过是手头有些紧,问她预支些银两,她竟然拒绝了。也不想想若不是你爹修改了风车的缺陷,县老爷能给咱们家嘉奖吗!他们倒好,一群白眼狼,整个一过河拆桥!” 徐心兰越说越气愤,声音也忍不住大了几分。好在她们此时已经走回自己院里了,就算被别人听到也没事。 “还有上次,旭熙把你弟弟的脸打得肿了三天,他们连个说法都没给,也太不把咱们院放在眼里了。说起来这次锦秋那丫头倒是歪打正着,顺便也给咱们出了一口气。哈哈……”想到施旭娇被拒的婚事,她又忍不住轻笑了好几声,“你啊,可得好好的跟你这个妹妹学学。看看人家,不过一个巴掌就毁了你大姐一桩婚事。明明是得了便宜的人,偏偏看起来是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她一边走,一边教导着自己女儿日后该如何如何才能让自己不仅不会被别人占了便宜,还可以占理占上风。 施旭娇的婚事被拒了之后,邓凤聆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施奕或是马慧君会找上门来。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施府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不太像是他们的作风,但是忙于赶制施锦秋交待的东西的邓凤聆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关注那些,每天光是来来回回的忙活,就够她呛的了。 正文 第055章谣言乍起又止 但是,施奕和马慧君从来都不是个愿意吃哑巴亏的人,日子只平静了两天,定安县里便又流言四起,不过这次的主角换成了施锦秋。 不仅说她利用有问题的风车图来构陷自己的亲叔伯,而且还女扮男装恬不知耻的成日混在男人堆,简直不要脸至极。 邓凤聆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阻止施锦秋再去学院。可施锦秋不旦去了,而且还是穿着女装大大咧咧的去了。她的这一行径立刻引来了一大波的口水,说她朽木不可教,不知悔改。更有一些过份的则直接说她是看中了书院里的某个男子,与其私定终生之类的,云云不绝于耳。 就连书院里的夫子看到她的时候,眼里都带上了几分不快。因为她的那些流言,也间接损害到了善景书院的名声。 虽然偶尔也会有学子带着自家丫鬟过来上学,可是他们都是很低调不张扬的,像施锦秋这样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的,还真的是头一个。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又是这句话,施锦秋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了。只是她仍是回过了头,因为不想错过那个少年脸上温和的笑容。 几日过去,她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的与之对话了。 “我为何不来?” “因为……” “因为他们那么说我,我就该躲在家里面不出来见人?”施锦秋打断了他的话,“我又没做过那些事,何惧他们去说。” “可……毕竟人言可畏。” 正是因为人言可畏,她才更应该过来。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害怕面对那些蜚言流语而躲在了家里面,最后才会再无勇气站出来。 “流言未必全都会止于智者,锦秋若是胆怯了,退缩了,那岂不是应证了那些流言?锦秋就是要站在这里,以锦秋之行让众人明白,他们所说的,并非锦秋所做之事。” 她的眼里流淌着异常坚定的神采,眼波流转间,一点不似一个十年的小姑娘。 “苏小姐所言甚是,倒是平之多虑了。”苏平之眨了眨眼,刚才有一瞬间,他竟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沧桑和悲怜。他怔怔的盯着施锦秋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你……真的很特别。” 轻轻浅浅的几个字,像是羽毛一般落在施锦秋的心湖,没有激起一丝波浪,却叫她的心酥酥痒痒的。 “苏公子可以唤我锦秋,”她鬼始神差般的说出这句话,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又忙解释了一句,“他们都唤我锦秋,成日里施小姐施小姐的,听着怪别扭的。” 施锦秋脸上的红晕让苏平之目光一顿:“那锦秋日后也唤我平之即可。” 平之…… 施锦秋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觉得这个名字怎么念怎么好听。她没发现自己的脸更加的红了,就像是三月里的桃花娇艳欲滴。 学院的夫子正巧从旁边经过,看到施锦秋那副欲语还羞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下午时分,趁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把她叫到旁边的小道上,对她说道:“你明日不必再来了。” 施锦秋杏目一瞪,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夫子心想,她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也不想想因为她,他的学院都被传成什么了!“自然是不适合,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进学堂的规矩,女孩子,就应该在家里做做女红,相夫教子。成天在外面跑,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锦秋没进学堂,锦秋每日只在教室外面坐着,并没有妨碍到夫子教导学子。而且……”施锦秋替自己辩解,“锦秋衣着得体,堂堂正正,为何不能出来见人?” “……”夫子被她的反问给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夫子,学生有一问题想要请教夫子。”突然出现的孙淮彦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夫子看了看一脸求解的孙淮彦,又看了眼一脸不甘的施锦秋,对她摆了摆手。 施锦秋感激的看了孙淮彦一眼,转身离开了。最终,夫子也没能让施锦秋离开学院,因为隔天,整个定安县里针对施锦秋的那些流言全都消失了。无声无息,就像是从来都没有人说起过似的。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特别是对于施锦秋来说,不仅要盯着器具的进展筹备作坊的事情,还要上学,还要兼顾与马耀辉之间的那个赌约,这一切都让她无心去思考流言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今天便是赌约的最后一天,马耀辉即期待又不安的在布庄里等着消息。 期待,是因为他想要知道施锦秋到底有什么方法在今天还给他五十五两银子。 不安则有二,一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施锦秋用花了四十五两银子买来的丝线绣针做了一条百家被和百家衣,他知道哪怕用得再好的丝线绣针,都没办法让一件百家衣和一条百家被卖出五十五两银子。二则是因为自家的主子竟然毫无预兆的来到了布庄,此时正坐在布庄二楼的雅间里喝着茶。 虽然他家主子什么都没说,不过马耀辉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家主子是因为施锦秋的那个赌约而来,他家主子也很好奇施锦秋如何能在昨天还一文钱都没有的情况下今天拿出五十五两银子来。 这么一想,他便更加不安起来了,生怕施锦秋一会儿拿不出钱来,让他家主子失望。 过了好一会儿,布庄里的一个伙计就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喘着气说:“掌、掌柜的,小的打……打听清、清楚了……” 马耀辉心里急于想要知道,又有些害怕施锦秋会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根本就拿不出来银子。他对着伙计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缓一缓。自己则坐到了椅子上,倒上一杯水,喝了两口平缓一下心绪,省得一会儿听到真相的时候他的心肝儿会受不住。 “说吧。”确定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马耀辉开了口。 伙计一躬身,说道:“小的打听清楚了,施锦秋带着百家被和百家衣进了县衙。据说……是去找县老爷了……” “噗……”马耀辉一口刚喝进嘴的茶就这样喷了出来,他低头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才疑惑的问道,“她该不会是想把那两样东西卖给县老爷吧?!” 她没事吧?整个定安县谁不知道贾松源是个出了名的只进不出。 正文 第056章卖了 马耀辉的问题也是贾松源想问的,他已经来回看了桌上的百家衣与百家被好几眼了,实在看不出来这两样东西有哪里值得他去买的,而且还是以那样的天价购买。 他把两样东西往中间一折,推回到施锦秋面前,语气严厉的说道:“你速带着这两样东西离开,本官便当今儿这事没有发生过。如若不然,本官定要治你一个骚扰朝廷命官藐视官威之罪!” 施锦秋对于他的这种赶人的态度也不恼:“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买下这两样东西?” “施锦秋,你当本官傻啊。本官家里即无妻室更无新生幼子,要你这百家被与百家衣何用!”贾松源有些不耐烦起来了,若不是看在她小小年纪,又与孙府有些关联的情况下,他早就起来轰人了。 “大人虽用不上这两样东西,但是这两样却是能助大人平步青云,官加一级的好东西。” “简直胡说八道!”贾松源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施锦秋,“本官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若是不打你几个大板,怕是你掉钱眼儿里还出不来了!” “大人何不听我把话说完,若是我说的不对,你再打的也不迟。”施锦秋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副她又不会跑掉的架式,“若是我说得对了……难道大人就不想……” 施锦秋轻挑了一下眉毛,未尽之意已很明显。 “以大人的才干,窝在这小小的县衙里面着实是屈才了,依我之见,大人其实只是少了一个机缘而已。” “机缘?什么机缘?”见她信誓旦旦,贾松源不禁开口问道。 “大人家中确无新生幼子,可有人家中有啊。” “谁?” 施锦秋微微一笑,小小的脸上竟闪过一抹异样的风华。她红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听得贾松源的脸刷得一下就白了,连身体都跟着轻颤了起来。 他“啪”的一下拍案而起,怒道:“大胆刁民,皇上坐拥天下财富,如何会稀罕你这么一条破被,你分明是想让本官在皇上面前出丑想陷本官于不义!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官字怎么写了!来人,把施锦秋给我拿下!” 站在门外的衙差听到声音一下子就冲进来架起了施锦秋,施锦秋小小的脸上未见惧色,嘴上却说道:“大人,我就算是有千百个胆,都断不敢来戏弄大人啊。大人听我把话说完,到时候要打要杀,全都随大人高兴。” 贾松源又看了眼桌上的百家被,想着施锦秋这丫头上次在牢里死里逃生,没理由这么快就又跑到他面前来送死。不妨先再听听她怎么说,反正她就在这里也跑不掉。 这么一想,他便挥退了衙差:“若是你说的得有一句不合本官的意,本官定不轻饶。” 施锦秋左右看了下,朝着贾松源勾了勾手指:“大人且附耳过来。” 贾松源听着施锦秋在自己耳边的细语,脸色青此交替,阴晴不定。“此计……如何可行?” “当然可行!”施锦秋斩钉截铁的说,“当今圣上子嗣单薄,皇后登基十余年却一直无所出。虽是皇后,却因为膝下无子而无法真正统冠六宫。所以此次生产,皇后乃至皇后一族都极为重视,若是一举得男,必然是凤心大悦,龙心大悦,到时候各种赏赐还会少?封官加爵都是指日可待。” 贾松源似乎是想到了那美好的一幕,嘿嘿的笑了两声,看起来有些猥琐与奸诈。只是很快,他便止住了笑容,转头狐疑的看向施锦秋。 “你一个小小的姑娘,如何知道这么多事情?” “我自然是得高人指示的,否则我一个小姑娘,如何能知道这么多事,又怎么敢到大人面前造次?”施锦秋说得极自然,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似的,“而且那高人已经摆卦卜出最佳时辰,若是在那时辰送达宫中,必定事成。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次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便再也没有了。” 施锦秋的话听起来字字珠玑,句句在理,让贾松源的心蠢蠢欲动。可是他又不敢贸然相信她的话,怕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要知道什么事情,拿到了皇家面前,那就都不算是小事了。 施锦秋看出了他眼里的犹豫,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大人在顾虑什么,大人其实大可不必担心,皇后产子乃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遇这样的大喜事,即便是你送的礼物不合皇后她老人家的心意,她老人家也断然不会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做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接下来施锦秋又对贾松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明白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他往上送这么一件礼于他来说,是百益而无一害的。 最后,她总结道:“大人,想要有所收获,就要付出。我一个女娃为了求财都愿意冒着被大人打板子的风险前来,难道大人就不愿意为自己将来的仕途做出那么一点点的努力吗?” “你……你那哪是一点点……”那可是整整五百两银子呢!贾松源想了想,“要不这样,这钱,先放在本官这里,等事成之后本官再给你亲自送过去,如何?” “那可不行,大人,我可是等着这钱救命的呐。”施锦秋一脸惶恐,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要不这样,如果大人愿意先把银子给我的话,我便再给大人献个计策,哪怕是那件事不成,这件事也足以让皇上他老人家记住大人的功劳。大人您看如何?” 施锦秋看着贾松源笑着,眯着眼睛的样子像是一只得逞的小狐狸,狡黠之中带着一丝灵动。 半个时辰之后,福来布庄的那个伙计又以惊人的速度从县衙往布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扒在门框上缓了一会儿劲之后,对马耀辉说:“掌柜的,施锦秋她、她往这来了!” “带钱来了?” 伙计想着自己刚才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点点头:“带钱来了。” 马耀辉惊讶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次踱到布庄门口向外看去,想要看看施锦秋是不是真的带钱过来了。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施锦秋真的来了,不过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穿着便服的衙差。 “这……这是……” 马耀辉不明所以的指着那两个衙差,施锦秋干笑了两声对他说:“马掌柜无需担心,只当他们不存在便是了,咱们该干嘛干嘛。”她总不能说这两个衙差是因为贾松源怕她骗了他的钱跑掉,所以派过来看着她的,在百家被与百家衣被送到宫中之前,他们两个会一直跟着她。 施锦秋没有纠结太久,反正纠结了也没用。她说完,便率先迈进了布庄,那两个衙差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看了一下,然后站在门外不动了。 在城中的一处饭馆里,孙淮彦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乌勇打听来的事情。 “就这样,她把百家衣和百家被以五百两的银子卖给了县老爷,然后去福来布庄还了银子。短短十日,她以五十两银子赚得了四百四十五两,翻了……”乌勇拿出手指比划着算了算,没算明白,索性放下了手,“反正就是翻了很多倍。哦,听说她还让县老爷务必在四月初二之前将东西送到皇后面前……” 孙淮彦夹菜的手停住了,放下筷子踱到窗前,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蜀历一十二年三月二十九,孝感皇后诞下皇子,三日后,尚河县令快马加鞭送百家被与百家衣进宫,预意皇子健康顺利成长为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子。皇上皇后大悦,遂赏赐白银两千两,官进一级。 正文 第057章妙啊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个……” 她让贾松源在四月初二之前送达,想必是想抢在尚河县令之前吧。毕竟这种东西,一家送是独颖,二家送便显得无趣了。 “公子,您说什么呢?”站在一旁的乌勇只听到孙淮彦嘀咕了几句话,却并未听清。 孙淮彦没有说话,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回桌前坐了下来。乌勇也不在意,边替他把茶满上,边说道:“小的就不明白了,那个县老爷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施锦秋到底是使了什么诡计,能让他从兜里掏出五百两银子来?还是说他的脑袋坏掉了,所以一个小姑娘都可以轻易的从他那里骗走五百两银子?公子,你觉得……” 他还在源源不绝的说着话,孙淮彦也仍旧自己吃着饭,包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却又异常的和谐。这分平静,是他早已经忘却了的记忆,如今却有幸重温。只是这平静…… 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吧…… 马耀辉送走了施锦秋之后,拿着五十五两银子上了二楼,将它摆在桌上。 “主子,五十五两银子,一文都没少。”他弯腰恭敬的说,“不过十日,她便以五十两银子净赚四百四十五两,足足翻了将近十倍……” 施锦秋的这个手段让他很是惊诧不已,不过最让他费解的是:“小的不明白,她是如何确定县老爷一定会花钱买下那两件东西?而县老爷买下那两件东西,要做什么呢?” 马耀辉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叫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情绪。 他家主子自小便天赋异禀,十岁接手福来布庄,让布庄从濒临倒闭到现在的成为定安县城的知名布庄之一,仅用了两年时间,已属天才。 可是那横空出来的施锦秋,竟然只用了短短十天就赚得如此之多的银两,莫非她的才能还在他主子之上? 雅间里被称为主子的男子嘴角微微翘起,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锭银子,在手中随意把玩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弯起,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有点意思……” 邓凤聆等人见她早上拿着百家衣和百家被出去,晚上便揣了几百两银子回来,全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半晌都合不扰嘴。柳芸更是兴奋得大喊大叫,直说自家小姐是个惊世奇才,日后定能将施家发扬光大,就连看着施锦秋的眼里都带上了几分崇拜之情。 这份激动,倒也让他们忽视了贾松源派来的那两个衙差的存在,全程当他们是透明人了。 隔天,施锦秋便拿着银子将几个工具铺的尾款都付了清,又给了李林二十两银子,让他照顾好贲芷萱。 之后她就没闲着了,雇了几个人将清居里空着的两个院子倒饬了一遍,屋院里的东西都搬了个干净,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全都变卖抵现。不几天,两个院子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后,在某个入夜时分,去工具铺将一众器具摸回拉了回来。 施锦秋怕被别人发现她工具中的秘密,许多零件都是分别在不同的工具铺里定制的。拉回来后她又将自己关在屋里,敲敲打打,闭不出户。就连邓凤聆和施锦程都不知道她在搞什么,两人不止一次进来看过,却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又两天过去了,那些器具已初见模样。 托了贾松源派来的那两个衙差的福,不管施锦秋在院子城弄出多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敢过来这边看一下。偶有几个听到声音好奇的,转到门前看到那两个如门神一般立在门口的衙差,也都悻悻然回去了。 是夜,施锦程再次进到院内,看到那些已经成形的器具,很是吃了一惊。 “这些都是你做的?”他随手拿起一件摆放在自己身边的圆形物件,“这是……筛网?”从样式上看,他大约能猜测那是个筛网。只是模样又与之前他在施家作坊里看到的那种稍有区别,不仅材质上有所区别,就连样子也更加精巧别致一些。 “是的。”施锦秋答道,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她拿过筛网将用法演示了一遍,“之前咱们用的筛网虽能过滤部分杂质,可是却并不完全,而且往往需要过滤好几遍方能行。若是用这个,只需这样……你看,如此过滤,一遍即可,可节省不少时间。” “妙,妙啊!”施锦程只差拍手叫好,拿着那个筛网又看了一会儿。放下,转而看向其他东西。待他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个七七八八之后,重又回到了施锦秋身边。 “妹妹是如何识得这些精巧的玩意儿?”这屋子里的每样器具都与施家作坊里的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无论是材质还是制作工艺,都精巧许多。 施锦秋看向他,刚欲开口说话,施锦程便又抢先开口:“又是你上次出逃时在山中的奇遇是吧?”见她黑默认,施锦程不禁叹了一口气。 “妹妹这话糊弄咱娘还行,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她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黑暗中,目光悠远而深邃。就在施锦程以为她会跟他说出什么惊人的事实的时候,她猛的收回视线,轻轻的说了句:“事实就是如此。”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忧伤,被风一吹,消失无踪。 施锦程愣怔了一下,忽的轻笑了一声。真相是什么又如何?就如她之前与他说的,他只要记得她是妹妹,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害他们,记住他们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一家人,即可。 这么一想,他心里似乎有些豁然开朗起来。 “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哥哥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施锦秋转头一笑:“还真的有件事情需要哥哥帮忙。” “什么?”施锦程来了兴趣,也不管地上是不是干净,就往地上一坐。 他这个妹妹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全都由她自己一手搞定,没让他搭一把手。现在竟然开口要求他的帮助,定然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他不禁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起来。 “哥哥可有信得过的人谁一些信得过的修房工匠?” “妹妹要修房工匠做甚?”施锦秋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声,施锦秋脸色微变,“这样……可行?”这种方法,简直闻所未闻。 “应该……能行吧……”施锦秋也不是很确定,这个方法是她在那本手札上看到的,就算是十几年后的她,都不曾听说过谁家制脂粉会用这种方法,“只是,若是成了,那么咱们制作脂粉的时候,便再也不用惧怕刮风下雨阴冷潮湿了。” 施锦程想了一下,认同的点点头。“那哥哥回去想想,有谁可用。只是若要那样做,这银子只怕要花不少……” 是啊…… 施锦秋眼神微闪了一下,她从贾松源那里得来的四百多两,付完定安县这些具器的尾款之后已经所剩无几了。过几日,贲遇在外县定制的器县也需要付尾款拉回,又是一大笔银子。还有作坊正式运作还需要银两购买各种原料…… 她深深的觉得自己这次问贾松源要的钱太少了,应该多要一些才是。 只是她心里也明白,以贾松源的个性,五百两已经是极限,若她再多要,只怕事情没成,她自己又得由家人抬着回来了。 幸好过几日福来布庄那里还有五十两银子可兑现,倒是可以应一下急。只是更多的……只怕还需要想个法子才行。 “银子的事,秋儿会想办法的,哥哥只需替秋儿注意些人选就行。” 施锦程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疚,自己的这个妹妹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可是却自己独力置办起了这么多东西,而自己却成天里只知道插科打诨,寻机跑出去玩耍。跟她比起来,她反倒是像个有担当的姐姐,而自己则成了个不成气的弟弟。 正文 第058章空手套白狼 “这里是娘给我的这个月的零嘴钱,反正我也用不上,不如就放你这里吧。”他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到施锦秋面前。 “这……” “你就拿着吧,让我也尽一分心力。” 施锦秋想说她需要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他的这五两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解不了急。可是看着施锦程认真的眉眼,她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过了银子。 “如此,这钱秋儿便先用着了,日后若是有了钱,秋儿再还回哥哥。”施锦程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们家若想要有所发展,他便必定需要成长。让他参与到整个作坊的运作中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个人,只有让他感受到责任、明白到责任,他才能学会担起责任。她想要的,不就是希望他可以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嘛,这五两银子虽少,却可以让他知晓一种责任感,倒也算是发挥了大用处。 施锦程忙说道:“妹妹言重了,我也是咱们家里的一员,替家里出一分力是应该的。” 对于他有这种觉悟,施锦秋心里满怀安慰。 施锦程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以为她是在担心银子的事,揉了揉她的头,略带宠溺的说:“时候不早了,妹妹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 “嗯。”施锦秋点点头,与施锦程一同往院外走去。行至院门口之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目光凛然的往院中扫了一眼。 “哥哥!”她轻轻的说,“咱们家能否有所作为……这一次妹妹可全都压在这里了……” 施锦程愣了一下,联想到一直以来她对主些器具的小心翼翼,大约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保密。“妹妹所压,便是咱们家一家人所压,哥哥心里有数。” 施锦秋看着身边仅高自己一个头的兄长,眼里泪光微闪。幸好,他还处在可以塑造的年纪。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隔天,马耀辉像往常一样打开门做生意,却不想第一个上门的人竟然会是施锦秋。 见她站在那里对自己意味深长的笑着,马耀辉心里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经过了前面两次的事情,他对施锦秋的认识已经远远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姑娘那么简单。 特别是当她脸上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人要倒霉。心里虽然不怎么愿意,却又不得不让她进来。 “施小公子,”马耀辉隔着老远就冲她打招呼,虽然今天施锦秋穿着一袭嫩绿色的青衫长裙,他却仍是习惯的叫她施小公子。若干年后,闻名于整个蜀中的施小公子这个称呼,便是从这里慢慢的传出去的。 “不知施小公子一大早就来马某这里是有何事?” “当然是好事了。”施锦秋笑眯眯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狐狸惦记上了某只鸡。马耀辉轻咳了一声,只希望自己不是那只被她惦记上的鸡。 “若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马某现在就可命人将银子取来……”如今已接近月底,到昨天为止,布庄因为她的那个提议,这月盈利已经超上月三成多,所以他也就没必要拖欠这五十两银子,反正早给晚给都是要给的。 而且,他想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施锦秋惦记着这五十两银子,所以才会一大早就来找他。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施锦秋就打断了他的话。“欸,那个不急,哪有一大早就上门要银子的道理。再说今天离咱们约定好结算银子的日子还有几天,不急,不急……” 她越是说得云淡风轻,马耀辉心里就越疑惑,也越觉得不安。若不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还能为什么呢?看到施锦秋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算计,马耀辉的心突突的跳了两下。 “是这样的,锦秋感念马掌柜近日对锦秋的关照,故有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想要让马掌柜去做。……” 等到施锦秋说明来意之后,马耀辉才恍然,原来钱还是为了钱,但不是为了上次的钱。而她今天所说的这笔钱,显然更为棘手。 看来他的预感并没有出错,这个施锦秋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跟自己比起来,他感觉她反倒更像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瞧她那忽闪忽闪眨巴着的眼睛,好像这件事情她让他去做,是给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施锦秋喝了一口茶伙计俸上来的茶,慢慢悠悠的说:“马掌柜,这件事情……你看如何?” “这……” 马耀辉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大,自从遇到了施锦秋之后,她开的口从来就没小过,这次更是大得离谱,超出了他能做主的权限之外、 “马掌柜还有什么顾虑的呢?只需要半个月,三千两银子变六千两,除去本金三千两,盈利你我五五平分,一人净得一千五百两。这么好的事情,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了。” 马耀辉嘴角跳动了几下,钱由他们出,人由他们找,事情他们做,而她只是动动嘴皮子,事成之后就有一千五百两,可不是这么好的事情。 不过这些倒还在其次,让他犹豫的是:“我如何能知道半月后,事情是不是真的会如你所说的那样。万一你要是判断失误,那我们布庄岂不是赔了个底朝天?” “若是真的赔了,那锦秋愿意……” “行,你可别说你愿意免费替我们布庄做工了,三千两银子啊,你得免费做多长工才能还得上?”马耀辉觉得施锦秋这一次不仅是狮子大开口,而且还想空手套白狼。他们担了所有的风险,她却坐享其成。最重要的是她也姓施,他怎么知道这一出,会不会是她故意设计他? 否则,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出卖自己本家的人。 “哈哈哈哈……马掌柜说得极是,不过锦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然知道做工可抵不了那三千两银子。”施锦秋哈哈大笑着说,她过来之间就曾想过马耀辉的态度,果然与想料想的差不多。 她没觉得马耀辉的态度有什么不对,换做是她,如果有人像这样在她面前信口开河,她可能直接把人给轰出去了。如今他还能让自己坐在这里说话,已是很宽待自己了。 他不是她,她不可能让他像她相信自己这样相信她的话。可是她需要这笔钱,便也只能想尽办法来说服他了。在这定安城,只有马耀辉是她能想得到不会轰自己走又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银子的人了。 如今之计,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施小公子是个明白人,马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施小公子这次的提议虽然很令人心动,但是着实无法让人信服,恕马某不能答应。施小公子把茶喝完就离开吧,马某还有事情要忙。” “马掌柜,马掌柜,等一下!”施锦秋跑到马耀辉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马掌柜你别走啊,咱们不妨再好好谈谈……” 看起来竟有几分无赖的样子,大有他今天要是不跟她好好谈谈的话,她就不让开的架式。 马耀辉哭笑不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早知道这个小姑娘这么难缠,当初早在她第一次进店的时候就把她给轰出去的。他现在倒是也可以将她轰出去,只是他家主子对她的兴趣似乎不小,万一轰了她惹了主子不高兴,岂不是得不偿失。 “施小公子,不是马某不予你商谈,而是三千两银子……这实在是已经不是马某能作主的了。” 马耀辉自认自己这句话是比较委婉的拒绝了,可谁知施锦秋竟像是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似的说道:“那你把你作主的叫出来,我与他谈。” 为了能筹到钱,她也是豁出去了,连脸皮都不要了。 正文 第059章赌上一赌 “我们东家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涉及到自家主子的时候,马耀辉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施锦秋见他神色不似开玩笑,不由得有些懊恼,之前两次交易都是马耀辉亲口允下,她便以为他能作得了这些主,就是这布庄的主人了。 却没想到在马耀辉身后还有一个东家。 如果是马耀辉,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施锦秋还有些把握可以说服他,但是如果是他身后的人,她对其一无所知,想要光凭口头说说,对方肯定不会相信她。 她站起来在布庄里来回踱了着步,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除了马耀辉,她还能去哪里筹集这么一大笔银子。 见她苦思冥想,马耀辉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丫头刚才该不会真的全是在信口开河吧?现在听说他还有东家,她便要另外想招了? 施锦秋没有工夫理会马耀辉心里的想法,此时她的内心活动比他的更复杂。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到其他可以筹到钱的地方,主要是没有地方可以让她像马耀辉所想的那样,空手套白狼。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神无意识的从布庄里扫过。突然,一匹不起眼的青花棉布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匹青花棉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简单的织法,朴素的花色,在一众花团锦簇的织锦中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施锦秋看着它,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蜀历一十二年四月初二,孝感皇后有感于尚河县令所送的百家被与百家衣之事,同时为了替刚出生的小皇子积福,提出朝中百官当朴素勤俭自律,感百姓所感,替百姓做实事,为百姓谋福祉。并于隔日颁布朝令,以皇商的价格从尚河县购办当地出产的棉布,以感馈尚河县百姓在百家被与百家衣这件事上做出的贡献。 这道朝令一发,不仅皇宫的人,一些听到风声的朝中大臣更是提前去尚河县采买当地棉布,导致尚河县的棉布一度涨至一个惊人的价格。 她之所以对这件事情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卢川县与尚河县离得极近,而她又身在绮红楼,一个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光是每日从那些往来的客人口中听到的,就不止这些了。 思及此处,施锦秋的脑袋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上一世,贲遇是因为孙淮彦救了贲芷萱而跟随孙淮彦的,这一世,她救了贲芷萱,贲遇便因此要求跟随于她。 这一世,她让定安县县令贾松源进献了百家被与百家衣,如若这些相关联的事件皆可转移,那么紧跟着的,会不会就是定安县的本土棉布大涨呢? 只是…… 贾松源那边东西送出去已经有些时日,却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在四月初二之前把东西进献上去。就算东西真的进献上去了,事情也未必就会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她游说贾松源去进献已是冒险之举,若是她再拿棉布的事情做文章,成了倒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万一没成…… 施锦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就该洗净了脖子等着被贾松源砍,然后再被福来布庄的东家给拉去鞭尸吧。 见她看着那匹棉布脸色都变了,马耀辉忍不住走上前询问是不是自己的这匹棉布有什么问题。 施锦秋放下了那匹棉布,转过身的时候眼睛不自觉的瞥了门外的那两个衙差一眼。算了,死就死吧,反正若她真的被贾松源给砍了,就算再被拉去鞭尸,她也已经不知道了。 “不如这样吧,马掌柜,如果你能帮我说服你们东家帮我做那件事,我愿意给你们提供一个极有用的消息。”她决定赌上一赌! “什么?”施锦秋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惊讶的嚷了句,“这不可能!” “我言尽于此,若是马掌柜相信的话,不妨一试。”如果他实在不相信,那她也没办法了。 马耀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的话,她的样子信誓旦旦看起来极其可信的样子,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又着实匪夷所思。他怎么看,那些毫无特色的棉布都不像是会大涨的样子。 “锦秋恳请马掌柜将锦秋刚才所说的这番话带给你们东家,由他决定要不要相信。有赌未必输,相信你们东家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若是有什么消息,还劳烦马掌柜到时候知会锦秋一下。若是东家愿意一博,切记如今便是最好时机,若等朝廷令下,便晚矣。” “在马某去找我们东家之前,可否问一个问题?” “请问。” “施小公子怎么说也是施家的人,为何要这么做?” 施锦秋想了一下,说道:“锦秋确实是施家的人,但他们跟锦秋却不是一家人。” 马耀辉没有忽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仇恨,心里有些吃惊。不过他是个老江湖了,掩饰得比施锦秋要好得多的多。 不得不说马耀辉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施锦秋离开布庄之后,他没有马上去向他家主子汇报今天施锦秋跟他说的这些话,而是差了伙计出去在定安县里打听了一圈。然后在晚上的时候,将打听来的消息一并带给了自家主子。 “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原原本本的将施锦秋白日里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了自家主子听。 珠帘里的少年沉思了一下,问道:“依你之见,此事可能当真?” 马耀辉跟随自家主子两年,主子很少会问他的意见,通常都是有什么事情或是决定就直接要求他去做了。如今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内心也是复杂的。 对于主子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体会和理解。 若是早上他直接过来了,他可能会答不上来自家主子的这个问题,不过幸好他今天做了准备。马耀辉往前走了一步,小声的说:“她的话真不真小的不敢断定,但是小的今日着人出去打探了一下,孙府近日在城里秘密采购棉布,据说已经囤积不少。” 少年把玩茶盏的手掌一顿,眼睛慢慢的从茶盏移到马耀辉身上:“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如此,便允了那丫头的事吧。” 马耀辉一惊:“主子难道就不怕……” “三千两银子而已,我还输得起。”少年用了施锦秋的那句话,忽的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此次她可有说万一事情不成,她要如何做?” “说了,她说若是事情不成,她便卖身给主子,终身为奴为婢。” “她真的这么说了?” “是的。小的说从来没见过谁家的奴婢是花三千两的高价买的,她还说就算主子您花五千两买了她,您都不会亏。”马耀辉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那施锦秋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值那么多两银子。 “呵呵……”薄唇轻启,溢出了几声轻笑,“我倒是突然有些希望这次的事情能不成……” 马耀辉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 施锦秋满面笑容的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将其中的一份递到马耀辉面前:“还请马掌柜代锦秋谢过你们东家。” 她实在是没想到马耀辉的东家竟然比马耀辉还好说话,甚至都没见她一面,就直接答应了这件事情。有钱人,果然是财大气粗。 马耀辉接过契约看了一眼,见没问题,便收了起来。 “我们东家说希望施小公子能够遵守承诺,万一不成可别忘了过来做牛做马。” 正文 第060章疑神疑鬼 “……”施锦秋的眉稍不自然的挑动了一下,扬起笑脸说,“那是自然,锦秋向来一言九鼎。更何况咱们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何能赖得了账。”如果她那时候还有命在的话,施锦秋默默在心里补上了最后那句话。 施锦秋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渔夫,在河里撒了网,只等着鱼儿从这里经过便可以收网了。她的作坊不需要太多,有了这一千五百两,开起来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祈祷了一下,希望贾松源的人千万不要掉链子,一定要将东西在下月初二之前送到。 …… “啪”的一声,施旭娇手里的茶盏被她扔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溅起,落在旁边伺候的谷念巧脚上,留下一片茶渍。幸好现在天冷,她穿得多,倒并没有被烫着。 她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好像那些茶水根本就没有溅到她脚上似的。 “那个施锦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连县老爷都护着她!”施旭娇越想越生气。 “小姐,依奴婢看,外面那些传言未必就是真的,县老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护着那么一个小丫头。”谷念巧安慰说。 今日她出门办事,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说施锦秋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讨得了县老爷的欢心,县老爷派了两个衙差二十四跟着她,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 她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吃惊,以为只是民间的谬传而已。可她亲自跑到清居门口一看,发现那里竟然真的站着两个衙。虽然他们身着便装,可身上那股严威的气势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那你说,那两个衙差是怎么回事!” “这……”谷念巧也说不出来了。照理说施锦秋他们那一家,要什么没什么,县老爷根本就没理由对她那么好。 施旭娇瞪着眼睛,漂亮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狰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着谷念巧说:“你找个人去打听打听,她最近都在干什么。” “是。” …… 晚上,马慧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想都不明白前面日子自己跟施奕两人找了那么多人出去宣扬施锦秋的不检点和不要脸,怎么后来就无影无踪了呢? 她推了推身边的施奕:“老爷,你说那个施锦秋她到底怎么回事?” 马上就要睡着的施奕被她这么一推,猛的一惊醒了过来。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最近,陆续有人向他们下了风车的订单,怕被施坤从中捞了好处,他不仅亲自负责进木料,还全程盯着风车的制作,不让过程出一丝纰漏。他可是打算借由风车来打响他们施家的名号,好好的赚它一大笔的,所以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就连木料的选择都难得用了最上等的好料。 光是进货这一项,就花了他不少银子,他都没敢跟马慧君说。 这几天晚上他都差不多是精疲力竭的,刚才好不容易合上了眼快要睡着了,又被马慧君给叫醒,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可是他又不能同她生气,马慧君的脾气很是暴躁,若他冲她发火,她便会更加火大,那么他今晚就不用想睡了。 “不行,我等不了。”有话在肚子里不说的感觉可不好受,她不能忍也忍不了。 “行行行,那你说,到底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啊,当然是锦秋那个丫头啦。”马慧君激动的拉了下被子,“上次咱们找了那么多人放出去话,怎么后来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呢?” 施奕连眼睛都没睁一下,转了个身又继续睡觉。 “谁知道呢……”后来他又找了些人,不过全都是不了了之,没有人愿意替他再出去造谣。 “说起来,好像自打那丫头回来后,整个人看起来都觉得有些邪乎。” “就你们娘们儿想的多,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邪乎不邪乎的。”施奕嘟囔着。 马慧君却不这么想:“真不是我想多了,就连心兰都这么觉得,说那丫头眼神直勾勾的瞅过来的时候,让人心里惨得慌。要我说啊,这事就该怪你,当初找的人要是靠谱点,现在她早就在那勾栏院里供人骑了,哪里还会回来给我们惹这么多事。” “怎么又怪上我了呢,谁知道她还能自个儿跑回来啊。”施奕不愿背这个黑锅。 她的话像是提醒了马慧君,让她一度陷入沉思。 “诶诶,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她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能从那两个大男人手里逃出来?那个李三儿可不是个生手,他还能叫一个丫头片子跑了?”这个疑问困扰了她许久,都没有得到解答。 施奕听了她的话,终于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的黑暗处看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她运气好吧。”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你说……她会不会是……”话还没说完呢,马慧君整个人就先往施奕身边挨了过去,待自己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施奕的身体上,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里才有了底气把话接下去,“我怀疑她……可能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说完,她自己连打了好几个寒战,身体更是往施奕怀里钻去。 施奕一怔,嚷了句:“少胡说八道!” “我觉得一定是那样,你又不是没看到,自从她回来之后,整个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一点以前的样子?” 被她这么一说,施奕仿佛感觉到周围的黑暗中,有一些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顿时心里觉得一毛,连忙把眼睛闭了起来。 “少胡说了,睡吧。” “你看你,连想都不想就说我胡说……”马慧君不愿意的拿手去推他,施奕为了能好好的睡觉,便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 这么一拉一拽,便让马慧君的身体更加紧贴在他身上,她胸前的柔软更是因为她的动作而摩擦着他的身体。 刚才马慧君提到勾栏院的时候,施奕心里已然想到了勾栏院里的那些姑娘,个个身姿娇软让人销魂,他光是想想都有些心浮气燥。现在她再这么在自己身上一撩拨,心头仅存的那一丝睡意都没了。 虽然身边的这个女人哪里都不如勾栏院里的那些姑娘来得吸引人,但是,聊胜于无。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施奕脑海里想着定安城里百花坊的如意姑娘,一边将手摸到了马慧君的身体上。 马慧君感觉到他的动作,心里一喜,更加卖力的往他身边凑过去。两人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仅一会儿,屋内便只能听到男人粗重得如野兽一般的喘息声,与女人痛苦又甜蜜的娇呼声。 …… 施锦程找工匠的事情并不顺利,反正施锦秋手上的银两也用完了,作坊这边的事情便又被耽搁了下来。不过她自己倒是没闲着,白天仍会抽空去学院。 制作脂粉的器具大部分都已经到位,她想便自己动手,照着手札上所记录的那样,先做几个试试看。 因此下学之后,她拒绝了施锦程叫她跟他一起与同窗出去玩的提议,独自去了米行,花五十文买了十斤上等的蜀米。 十斤米,说重不重,可是对于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有点份量的。她有些费力的抱着米走出米行,没行几步,便只觉得手中一空,米袋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施锦秋惊讶的转过头,却见苏平之抱着米袋走在自己身边。 “你怎的需要自己做这种事?”他说,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正文 第061章你半夜去做贼了吗 “如何能劳烦苏公子,让锦秋自己来吧。”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拿那米袋子。苏平之的身体一转,带着手里的米袋躲过了她的手。施锦秋没想到会这样,双手一下子没来得及收回,就这样直直的落在了苏平之的腰际,从旁边看起来就像是她主动抱住他似的。 施锦秋惊愕的跳了起来,连忙缩回手往身后退去,没注意到一个小贩的推车正从她身后推过。 “小心!” “啊!” 苏平之情急之下,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搂了过来。施锦秋只觉得眼前景色变换了几下,人便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侧着身体护着她,那小贩险些撞到人,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在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冲着施锦秋嚷嚷了句:“走路看着点!” “对不起。” 小贩又瞪了她一眼,才将车从她身边推过去。 施锦秋嘟着嘴转过身,鼻尖撞到了苏平之的胸膛,这才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怀里,忙伸手去推他。苏平之也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往回缩手,可是又怕她像刚才那样急于躲开他又撞上什么东西,手掌托着她的后腰,直到确定她站稳了,这才收回了手。 “你没事吧?” “没、没事……”施锦秋安抚了下自己有些乱跳的心,察觉到苏平之若有似无的看着自己的手,一想到刚才那双手就搂在她的腰间,她脸上不可抑制的泛起红晕来。 “没事就好,下回走路要看着点。” 同样意思的话,从那个小贩嘴里出来,和从苏平之口中说出,完全是天壤之别。 “谢、谢谢苏公子。” 苏平之平淡的脸突然板了起来:“说过多少遍了,唤我平之即可。” 施锦秋猛的看向他,又迅速的转开了眼,飞红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娇俏,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一丝少女的青涩,让她本就漂亮的脸更出挑了几分。 “平……平之……”她的声音轻轻浅浅,像是一片被风吹起的羽毛,在空中漂浮着,打了两个圈圈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苏平之的心上。 苏平之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弯下腰便要去捡刚才掉到地上的米袋,一只手却快他一步抢先将米袋给抱了起来。 “锦秋自己来就好了,苏公……平、平之再见!”说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着米袋飞一般的走远了。 苏平之错愕的看着自己抓空了的手,待直起腰再看过去时,却只能看到她逃也似的背影。嘴角,不受控的弯了起来,薄唇微启,发出了一阵轻笑。 “公子,您怎么了?”乌勇奇怪的看了眼孙淮彦,他一手搭在马车厢上,一只脚轻抬,半蹲着身子正要下车。这个动作没毛病,可问题在于他家公子已经保持了这个动作已经超过十余个呼吸了。 孙淮彦微怔一下,脚下一施力人便跳下了马车。眼睛,却仍旧看着刚才的方向。 苏平之笑过之后打算转身回府,却突然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疑惑的转过眼去,只看到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停于一家茶馆门口。街上人来人往,却已经找不到那视线的主人了。 做水粉是件细致活,工序繁琐,而且还急不来,从挑捡到洗揉、踩踏、净挑……等等,每一步骤都不能少,也马虎不得。待施锦秋将这些全都做完,已是子时了。 她揉着有些酸胀的后腰,满意的看着那一桶浸泡着的米,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因为要浸泡月余,她将桶盖好,摆放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这才转身回了屋。忙碌了一整晚,洗漱过后的施锦秋几乎沾枕就着了。 然而即便身体如此的疲累,可是她睡得却并不安稳。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看着自己,阴冷的感觉似曾相识。 黑暗中,一双眼睛猛的睁了开来。 “啊!”施锦秋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过,带进来一阵混合着早春泥土的气息和植物的清香味,让人精神为之一震。施锦秋才平稳下来的心却瞬间揪了起来,她跳下床冲到窗户边往外看去,窗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院子里的树映着月光投在地上的斑驳影子。 她疑惑的收回目光,伸手关上了窗户。 重新躺回床上的施锦秋久久不能入睡,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落在窗户上。她明明记得自己上床之前是关了窗户的,难道是她记错了? 直到天色泛白,她才渐渐的睡过去。 …… “公子,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近日与我们一同暗中收购土产棉布的,是定安城中的福来布庄。” “福来布庄?”孙淮彦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沉了下来。 见他这种表情,何羊军说道:“用不用属下去查一下福来布庄的东家是谁?” “不用了。”孙淮彦拒绝了他的提议,因为他知道福来布庄的东家是谁,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属下还查到福来布庄之所以这个月的生意这会这么好,是因为施家那个叫施锦秋的小姑娘。” 不用说,这次土产棉布的事情肯定也跟施锦秋脱不了干细了!孙淮彦的手晃动了一下,茶水从杯子里溅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到了他身上。一旁的乌勇忙跑上前去想要替他擦拭溅落在他衣服上的茶水,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接着说。”孙淮彦的身体动都没动一下,好像根本就没有茶水溅在他身上似的。 “是。”负责汇报情况的何羊军垂下眼,仿佛根本就没看到他的样子似的,接着说道,“那个施锦秋从施家搬出来之后就把定安城的各大小工具铺全都走了个遍,定制了许多东西。后来她就找上了福来布庄,前后与他们做了三笔买卖。这是属下查到的她定制的工具的图纸,她定制那些工具时极小心,属下暂时只能拿到这几张。” 何羊军从怀里掏出三张图纸递给孙淮彦,又接着说:“据属下所知,她与福来布庄以及贾县令的交易算起来共计千余两银子,绝大部分全都用在定制这些工具上了。只是属下眼拙,不知道这些工具是何物。” 他就不明白了,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施锦秋要花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和银子去做这些。 孙淮彦拿过图纸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些名堂来。他默默收回视线,把图纸放到桌上,问道:“那些衣角处有银色标记的黑衣人可有下落了?”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那些黑衣人,跟苏府有没有关系。 何羊军双膝往地上一跪:“属下无能,属下并未查到。” “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何羊军走后,孙淮彦又拿起那几张图纸看了起来,眼里神色不定。几丝犹豫过后,将那几张图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双后背后,没理会乌勇的叫唤,快步离开了。 施锦秋来到学院的时候,夫子课都已经上了好一会儿了。她坐在窗户边上,头靠在旁边的窗沿上,有些控制不住下垂的眼睑。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抬着的眼睑又慢慢的垂了下来。 “你这半夜是做贼去了吗?怎么一副没睡觉的样子。” “别说了,可不就是没睡觉嘛……”昨天本来睡得就晚,后来又睡不着,她总共才眯了不到两个时辰。 施锦秋懒洋洋的说完才反应过来,猛的抬起头,一下子撞到了窗户上。疼得她哇的叫唤了声,却也正好驱散了她几分睡意。 “苏公……平、平之,你……你怎么没进去上课?”苏公子这几个字在看到苏平之故意板着的脸时临时改了口。 “我今儿来晚了。”苏平之语气轻淡的说。 “那、那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平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他刚才是不是看到她打哈欠的丑样了。 正文 第062章出事了 “刚刚才来,”见施锦秋因为自己的话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马上又说,“一过来就看到某人坐在这里猛打哈欠的样子。” “呃……” 施锦秋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转开了眼,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很可爱。”苏平之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我说,你打哈欠的样子,很可爱。” “轰”的一声,施锦秋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子就炸了开来。苏平之看着她的脸慢慢的伸出手,指尖在施锦秋的眼角碰触了一下。一滴她因为打哈欠而积在眼底的泪花留在了他的指尖,在阳光下泛着一丝晶莹的光泽。 施锦秋活了两世,都没有男人像他这般温柔的对待过她,因此在这种时候她反而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呆滞,杏目瞪得浑圆,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花瓣似的嘴唇轻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十岁孩童的稚气。 正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施锦程一下子插进了两人中间,瞪着苏平之说道:“你干什么呢!” “我……” “哥,你干什么呢?”施锦秋想要挣开施锦程手掌,却被他更紧的攥在了手里。转过头就说道:“你忘了娘的交待吗?不能跟苏府的人有交集。” 也不管一旁的苏平之是不是能听到。 “苏府的人怎么了,苏府的人不也是人吗?哥,他跟你同窗这么久,你有发现他哪里与平常人不一样吗?”施锦秋觉得他们对苏府的偏见都太深了。虽然以前她也觉得苏府有那么一丢丢的神秘,可是自从认识了苏平之之后,她就觉得苏府根本就不像别人想像中的那样。 施锦程被她这么一问,下意识的回想了下苏平之在学院里的表现,似乎……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她的话。 施锦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个“看吧,还说”的表情。刚想上前去为施锦程的态度跟苏平之道个歉,突然从院外的小路快步跑进来。 仔细一看,竟然是柳芸。 “小姐,公子,小姐,公子……”她边喊边叫,“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就、就是……”柳芸一路从清居跑到书院,连口气都喘不顺了,更别说想要说句完整的话了。施锦程一脸焦急的等着她的下文,可是施锦秋却等不下去了,抬脚就要往学院外面跑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锦秋!” 她转回头,看到苏平之站在自己身边,见自己看向他,不着痕的收回手。“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不如我送你们过去吧。” 施锦程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到施锦秋快他一步说道:“好的,如此便多谢平之了。” 书院与清居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平常她从书院走到清居需要约一柱香的时间,就算是跑回去也不会太快,可是有马车就能快很多了。 因着是平常用来上下学的,马车并不是很大,苏平之、施锦秋兄妹,然后再坐一个柳芸,车厢里就基本没什么空余地方了。 施锦秋和柳芸坐在中间,施锦程和苏平之面对而坐。施锦程坐在柳芸身边,而苏平之则挨着施锦秋。施锦程就不明白了,他们家里有事,就算苏平之用马车送他们回去,他自己完全可以不用跟过去啊。 这么小的车厢里,他非得跟他们挤在一处,算是怎么回事?只是奈何自己现在正坐在人家的马车上,受人恩惠,便也不好开口置喙什么。 只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马车就宰着一行人来到了清居门口。在车上施锦秋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原来施奕等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施锦秋得了一大笔银子,现在正闹上门来问他们要银子呢。 马车一停下来,她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往家里跑去,连谢谢都忘了跟苏平之说。 徐心兰站在邓凤聆面前,指着她嚷道:“我就知道,你们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说是要把风车图给我们,可是给我们的却是一张有问题的风车图!如果不是我们有贵人相助,替我们指出了不足之处,现在我们只怕要被你们给害得家破人亡了!” “就是,还说把当家的位置让出来给我们做。呵呵!我们掌管了账房钥匙后才发现,账房里根本就连一文钱都没有。邓凤聆啊邓凤聆,我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虚伪的人?你说,是不是你把账房的钱全都偷出来了,所以才会留一个空壳给我们兄弟两家!” 如果不是她女儿告诉她,施锦秋在定安城里大手大脚的花钱,为了买一件工具就花费几十两乃至上百两,她还真不知道他们背着她存了这么多的银子。 “天呐,你、你……你真的是太阴险了!”徐心兰马上接上了马慧君的话,“大嫂,咱们就不用跟她那么多废话了,让她赶紧把钱交出来还给我们。” “对,把钱交出来还给我们!”马慧君厉声说道,“如果今天你不把钱还给我们,我们就去报官,把你们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全都抓进去!” “二嫂,不是我说你,你做人可不能这样做啊。不如这样吧,只要你把钱交出来还给我们,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今天的事情,这官呐,也就不报了。你也应该知道,县老爷现在跟我们施家的关系可不一般,如果我们要是报了官,只怕你们一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到时候你不仅没落着钱,连身子都跟着坏了,多不划算呐。” 徐心兰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在那里“劝”着邓凤聆,那模样,好像县衙是她家的似的。她跟马慧君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喝的说着。而施奕和施坤两人站在那里虽然没有出声,那眼神却像是要在她身上射出个洞来似的。 邓凤聆早就被他们两家人的这副模样给吓到了,连站都站不稳了,坐就更加不敢坐了。 她手扶着桌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颤着唇说道:“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不是我不把钱给你们,而我们自己也没有钱。而且,我是当着大家的面把钥匙交给你们的,离开施家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我根本就没有带走施家的一文钱!” “有那个贼心,难道还不会做出来给我们看吗?你肯定是把钥匙给我们之前就把钱全都拿走了!”马慧君不客气的嚷道。 “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拿走施家的钱……” “施家账房的钥匙向来都是你在管,如果不是你拿走了施家的钱,我们施家账房里怎么会一点银子都没有!”马慧君声色俱厉的逼近邓凤聆,吓得邓凤聆直往后退,后腰撞在了桌角上,疼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一旁的吴妈实在看不过去了,冲过去就冲着马慧君嚷道:“施家其实早就没有钱了,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作坊那边还有一点收入,你们早就要被饿死了!” 马慧君本就因逼迫不了邓凤聆就范心里直冒火呢,现在看到这个老妈子冲到自己面前来,顿时把火全都撒在了她身上。 只见她眼睛一瞪,抬手就给了吴妈重重一巴掌。“我们说话,有你这个贱奴插嘴的份吗!” 吴妈只觉得自己两眼直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痛。 邓凤聆急了,冲过去拉回吴妈把她护在自己身后:“你干什么打人!吴妈说的又没错!” “没错?我看她根本就是跟你们一伙的!” “你……”邓凤聆又急又气,她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种仗势,又急又气却又不知所措。 之前施锦秋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会不会可能是施锦秋弄错了,大房和三房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当两房人赤裸裸的将他们的本性暴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连替他们想个借口都不可能了。 “大哥大嫂,我看我们也不用跟他们这种人讲什么兄弟情份了。你们两个去后面院子里看看,我跟老爷就在这里找找,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找不出来她偷走的银子!” 正文 第063章把脸送到我面前让我打 徐心兰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三人的附和,只是马慧君却是对她分配的地方不大满意。要知道这个院是邓凤聆在住,如果真有被她藏起来的银子,肯定也是藏在这个院里的。可是徐心兰却让他们两夫妻去后边院子里找,安的什么心她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这么想着,她忙说道:“不用,后边院子能有多大点儿地啊,我一个人去找就够了。让你大哥留在这里跟你们一道在这里找,也好有个照应,谁知道她会不会使什么把戏呢。” 说完,不等徐心兰再度发表意见,人就往后院走去。 一听说她要去后院,邓凤聆的心就慌了。想到施锦秋交待过后院的东西千万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她咬了咬牙,压下心里害怕的情绪,整个人朝着马慧君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叫道:“吴妈,吴妈,快拉住她,别让她去后院,别让她去后院!” 本来厅里这几人也没觉得后院能有什么东西,可是现在邓凤聆这么一喊,顿时都觉得后院肯定有什么了。原本打算让马慧君去后院的徐心兰眼珠子转了转,马上说道:“大嫂,你拉住她们,我去后院看下她们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马慧君心里那个叫气啊,心想,什么东西,看哪儿有好处就想往哪儿钻。可是就算她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奈何她自己被邓凤聆和吴妈两人给抱住了,想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徐心兰带着得意的笑容往后院走去。 邓凤聆见状,心里懊恼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只是光懊恼也没用,只能大声叫吴妈去拦徐心兰。吴妈听了她的话忙松了这边打算去拉徐心兰,却被施坤给拦住了去路。 吴妈倒也不怕,趁着他一个不注意就从他腋下穿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徐心兰。徐心兰顿时像杀猪似的叫起来:“老爷,老爷,快!快把这个贱奴给拉走!” 施坤转身就去拉拽吴妈。 那边,马慧君怕有什么好处会被徐心兰先占了,也是心急如焚,叫施奕过来拉邓凤聆。施奕听罢,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连忙走过来从身后拦腰就抱住了邓凤聆的腰,一只手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正正罩在了她胸前的高耸之上。 邓凤聆顿时又惊又羞又气愤,下意识的松了手护在自己胸前,推开了施奕。得了自由的马慧君连忙向后院跑去,只是转头之前眼神狠狠的瞪了施奕一眼。 刚才那一幕,她可是看得清楚。 邓凤聆见状,又要跑去拉拽马慧君。 一时间,厅里乱成了一团,尖叫声,打骂声,斥责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处,一声不差的全都落在了从外面迈进来的施锦秋耳里。 她冲进厅里,抓起桌上的一副茶盏使劲的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引起了厅里这些人的注意,施奕、施坤、马慧君、徐心兰、邓凤聆还有吴妈,六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了过来,落在了施锦秋身上。 “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敢当着我的面进我的家拿我的银子!”施锦秋的脸上是不符合她年纪的阴沉,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往施奕等人身上一扫,几人顿觉周身一阵凉意。那周身萦绕的气势竟然比他们这几个大男人还要强。 虽然施锦秋的样子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可是邓凤聆和吴妈看到她回来了,两人脸上皆是一喜。施奕和施坤拉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劲,吴妈顺势挣脱了施坤的钳制,跑到施奕面前把他往旁边一挤,扶着邓凤聆来到了施锦秋身边。 “你们没事吧?”施锦秋关切的问,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发现除了除了吴妈脸上有一道巴掌印之外,其他的都还好。虽然邓凤聆的脸上也有一片异样的红晕,可是施锦秋只当她是因为跟他们起争执太过激动所致。 “娘,娘,您还好吧?”施锦程紧跟着施锦秋跑进来,也拉着邓凤聆上下打量了好几圈。 徐心兰是最先回过神的,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的眼神给震住了心里就觉得来气。她抬脚往还愣怔在里的施坤脚上一踩,冲他使了个眼色。施坤哼哼两声直起了腰杆,正视向施锦秋。 很快,施奕和马慧君也先后回过神。 “听说你们要报官,要把我们一家人都抓起来?”施锦秋仰头看着他们四人,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眼神闪烁不定,看起来竟像是有几分害怕似的。 “你回来得正好,秋儿啊,你告诉三婶,你娘把钱都藏哪儿了?”徐心兰状似亲切的看着施锦秋,“你也知道,咱们怎么说也都是一家人,只要你告诉三婶钱藏在哪里了,三婶保证绝对不会报官。是吧?”后面那句“是吧”她是对着施奕他们说的。 施锦秋状似天真的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徐心兰拍着胸脯保证,其他三人见状,也连忙点头称是。 “那就好。”施锦秋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那秋儿可愿跟三婶说你娘把银子都藏在哪里了?”徐心兰追问,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两句话就唬住了。太过高兴的她完全没有察觉此时的施锦秋与刚才那副吓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有什么不对。 施锦秋想了一下,说道:“好啊,你过来,我告诉你。” 徐心兰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往她面前走过去,一旁的马慧君见状心里有些不甘愿了,忙说道:“秋儿,大伯母平日待你也不薄,你可否一并告诉大伯母?” “好啊。”施锦秋心无城府的笑道。 马慧君一喜,瞥了眼徐心兰,也快步往施锦秋跟前走过去。 一旁的邓凤聆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出声轻喝:“秋儿,你干什么呢!” 就连施锦程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嚷了声:“妹妹,你与他们说什么呢!” 徐心兰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情大好。边走边说:“还是秋儿最懂事了,等明儿三婶给你买糖吃。” “谢谢三婶。”施锦秋甜甜的说。 几个呼吸之间,马慧君和徐心兰已经来到她面前了,两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像是在催促着她快点说。 施锦秋张了张嘴,突然又停住了。“你们站得这么高,我不好说。” “对对对……” “对对对……” 马慧君和徐心兰异口同声说完,两人分别蹲下身子,侧过脸把头凑到施锦秋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施锦秋晶亮的眸子里冷光一闪,手起掌落,“啪”、“啪”两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马慧君和徐心兰一人捂着一边脸,从地上跳起来,瞪着施锦秋的样子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你……你敢打我们?” 两人又是难得的有志一同,连说话的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颇有几分喜感。 施锦秋淡淡的扯开嘴角露出了一笑容,看起来依然甜甜的带着分稚气,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两人都忍不住要跳脚。 “你们自己把脸送到我面前让我打,我岂有不打的道理?” “噗哧!”施锦程十分给施锦秋面子,哈哈大笑起来,“好,妹妹说的好,打得更是好!” 吴妈和柳芸两人不敢太过放肆,掩嘴轻笑。就连原本以为施锦秋真的会因为害怕而跟马慧君她们说些什么的邓凤聆也有些忍俊不禁,努力的控制着嘴角的弧度,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正文 第064章给你们两个选择 马慧君和徐心兰心里那个叫气啊,银子还没拿到却先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打了,两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脸色变换不定。 “大哥,你是施家的当家,这件事情你来看着办。”施坤见施锦秋那模样,你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儿狼,他轻飘飘的把问题甩给了施奕。 施奕现在处处以一家之主自居,现在自己的婆娘被别人给打了,而且打人的还是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娃,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再加上施坤又一副看他怎么解决这事的样子,若是今天他要是不能在这里找回面子,只怕回去后,就连管施坤这个弟弟都难了。 这么想着,他眼睛一瞪,睁得老大:“好你个邓凤聆,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简直是反了,连长辈都敢打!” 他一出声,让邓凤聆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才他对她做的事情,身体瑟缩了一下,就连脸色都变了。施锦秋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嚷道:“是长辈才不会打。”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是长辈,所以打了就打了。 施奕心里的火焰更旺了起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好了,我们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瞎胡闹。实相的你们就自觉把银子交出来,看在我死去的二弟的份上,咱们今天就好聚好散了。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你要如何?”施锦秋状似疑惑的抬头问道。 “不然的话……”施奕故意延长了声音,“咱们就官府见!” “对!官府见!我要跟县老爷说,你不仅偷了我们施家的钱,还动手打了我们!”徐心兰噘着嘴巴接道,“以县老爷跟我们施家的关系,二十大板你们是跑不掉的!” “没错没错。”马慧君也连声应道。 施锦秋看着这些人毫无亲情的言语,虽然早已经知道他们就是这副嘴脸,可是心里仍然有一丝掩以发觉的悲伤。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至少还会装一下,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然而,一瞬间的工夫,那悲伤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悲哀:这些人,没救了。 见她站在那里半天也没说话,施奕他们以为她害怕了,得意得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我的亲侄女,只要你让你娘把银子教出来,大伯和你三叔肯定不会再为难你们孤儿寡母的。” 邓凤聆也以为施锦秋被吓到了,伸手拉了拉她,喃喃:“秋儿……” “娘,妹妹,你们别怕,有我呢。”作为全家唯一的一个男丁,施锦程极有担当的站出来,把施锦秋和邓凤聆给护在了身后。 “你来保护她们?我没听错吧?哈哈……”马慧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说什么保护。听大伯母的,你啊,赶紧劝劝你娘和你妹妹。只要你们把偷了的钱还给我们,咱们今天就一点事都没有了。不然的话,只怕县老爷来了,第一个要打板子的就是你喽……” 她声色俱厉的威逼利诱,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施锦程比施锦秋大,可是她看施锦程却远远没有看到施锦秋那么犯怵。 从施锦秋的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施锦程有些颤抖的双腿。然而,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往旁边移开分毫。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像个男子汉一样站在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身前,看得施锦秋的眼里一片柔软。 待视线转到施奕等人身上时,立刻又变得锋利起来,像是要在他们身上刺出个洞来似的。 “我没事,”她拍了拍施锦程的肩膀,明明个子都不及自己高,却让施锦程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安心来。“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偷了你们施府的银子,你们有证据吗?” “证据?”徐心兰哈哈干笑两声,“偷了就偷了,还用得着什么证据吗?真说要证据,那我们施府空了的账房就是最好的证据。” “笑话!”施锦秋杏目一瞪,脸上再无一丝稚气。她绕过施锦程,走到施奕面前,“如果这也能算是证据,那我家的账房还是空的呢,是不是也该找个人问问罪?” “你……” “念在我们曾经是至亲的份上,我今天也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马上从这里滚蛋,二是夹起你们的尾巴马上从这里滚蛋!” 她的目光冰冷,看得施奕等人有些发寒,可是他们又不想就这样无功而缓。施坤吞咽了下口水,怒喊道:“施锦秋,你别太过份!你不过是一个小辈,我们大人说话都没有你的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今天这银子,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徐心兰在一旁猛点头,觉得自己家男人今天就这句话说得最像个男人了。 “大爷,三爷,我们家夫人小姐真的没有拿施家的一文钱。我们自己都没钱了,哪里还有钱交给你们啊……”柳芸怕施奕他们真的会去报官,语带哭腔的向他们求饶。 “还说你们没有偷我们的银子,要是你们没偷我们的银子,你们能有钱在城里面买这买那,还买五十文一斤的蜀米吃?”马慧君说道,“当初你在施府做当家的时候,每天给我们吃的可都只是二三十文一斤的米!我说你们怎么会那么好呢,什么都不要就只要这里的这座老房子。原来是打着天高皇帝远,住在这里偷着花我们的钱我们也不知道的主意呢!” “枉你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徐心兰又补上一句。 施奕正了正色,看向邓凤聆,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施锦秋有些懊恼,原来是自己在外面花钱采办东西的事情被他们给知道了。 “就算这样,那些钱也不是我们从施家偷回来的,那是我们家秋儿赚回来的。” “对,没错,是我们家小姐赚回来的。” “就是,我们可没偷你们的钱!” 吴妈和柳芸连忙出声附和邓凤聆,施坤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徐心兰不屑的瞥了施锦秋一眼,抽了抽鼻子:“麻烦你们说谎也说点可信度高一点的好不好?施锦秋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赚钱,更别说是赚那么多钱了!” “可那些钱就是我们家小姐赚的!”柳芸坚持。 “你这贱奴!”徐心兰圆目一瞪,朝着她挥了一下手,做势要打她。柳芸竟然也不害怕,不但没有躲开,反而往前一个挺身,嚷嚷道:“就算你打我,我也要说。那钱,就是我们家小姐赚的!” 自从施锦秋用百家衣和百家被赚了四百多两银子回来后,她就在柳芸心里拥有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没错,就是我们家小姐赚的。”看到柳芸大义凛然的样子,吴妈也挺身而出,同样是奴婢,难道她还不如一个小丫头了?“你们自己没本事赚钱,看到我们家小姐赚了钱就眼红过来想讨要好处。我还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人!” “你、你、你……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反了不是!” 施奕眼见天色也不早了,这几个人吵吵吵吵就又要吵上半天,便出言打断了她们。“你们口口声声说那钱是你们自己赚的,有证据吗?要是没有证据,那就是从我们施府里偷的!” 他只想能快点拿了银子,回去后可以好好出去玩上一玩。 “对啊,有证据吗?” “你们想看证据?”施锦秋问。 徐心兰挑眉:“干嘛,不能看吗?” “也不是不能看,既然你们想看,那么就……”施锦秋的嘴角忽的扯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笑容,“吴妈,关门!柳芸,你去报官!” 正文 第065章钱是自己赚来的 “报、报官,报什么官?施锦秋,你别以为你年纪小,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一听说她要报官,施奕等人就有些不淡定了。特别是马慧君和徐心兰,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速度之快,连施锦秋都觉得有些自叹不如。 她忍住微翘的嘴角,煞有介事的说道:“不错,你们不是想看我怎么赚到钱的证据吗?那些证据可不能轻易被别人看的,一定要有官府的人在场我才能拿不出来。不然,万一被你们给抢走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什、什么抢走,我们一群大人能抢你一个小孩子的玩意儿?我看分别就是你自己拿不出证据,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吧。”马慧君故作精明的说。 “大哥大嫂,咱们还是不要跟他们废话了。咱们自己进去找找,找着了银子就走。”听说要报官,徐心兰底气也不足了。那县老爷上次还派了人过来警告他们家,让他们做事情低调一些,别老打着他的幌子。 如果真的报了官,只怕他们几个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施奕等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徐心兰话音才落,他们就分散了开来要进屋里去搜东西。 施锦秋也看出他们是打算豁出去了,他们是四个人,施锦秋他们也是四个人,可是他们四个全都是成年人,而施锦秋这边却有两个孩子。硬拦,肯定是拦不住的。 不过还好,她还有后路。这个时候,施锦秋不禁无比感激起贾松源的小心眼。只见她往厅中间一站,扯开嗓门对着门外喊道:“啊左啊右!” 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个男人互视了一眼,走了进来。他们是一对兄弟,一个叫向左一个叫向右,是贾松源为了防止施锦秋骗钱逃走而派过来跟在她身边的。 本来他们只要看住施锦秋不让她逃跑,完全不用管其他事情。可是刚才在厅里发生的事情两人在外面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在衙门当差,见识过形形色色不少人,却没见过像施奕和施坤这两家这样无耻的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在施锦秋身边跟进跟出,知道那些钱确实是她自己赚到的。这帮人来闹,简直是一点理都不沾。 连他们这两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现在听到施锦秋叫他们,他们二话不说就走了进来。两人相貌普通,又身着便装,看起来与普通家丁无二。 马慧君和徐心兰听到施锦秋喊人的时候心里还吓了一跳,可是看到进来的是这样两个平平无奇的人,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徐心兰更是讥诮道:“哟,没想到二嫂你从施府出来没几天,家里就多了两个男人啊。” 马慧君听出她话里的意有所指,跟着笑了起来。 向左看了她们一眼,大喊了一声:“大胆!” “干嘛,比声音大啊!我还怕了你不成?”徐心兰想也不想就吼了回去。 施奕和施坤两人进出县衙好几次,在贾松源身边见过这两个人,唰的一下脸就白了。特别是施坤,连忙伸手去推徐心兰,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见他脸色有异,徐心兰这才悻悻然的闭上了嘴。 施奕连忙往前一步,来到向左向右面前:“敢问二位可是贾大人身边的差爷?” 向右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施奕和施坤两人也没空去想为什么他们二人会在这里,连忙对着两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一脸惶恐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刚才嚣张的气焰。二人说了一大堆讨好的话后,又替自己的行为解释了一遍,直说邓凤聆借当家之便偷了施府的银子不还,还狡辩说银子是自己赚来的。 “二位差爷想想,施锦秋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能有什么本事赚那么钱。更何况他们还拿不出证据来,那钱分明就是从我们施府偷过去的。” 施锦秋觉得施奕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已是无人能及了,她长长的出了口气,说道:“不是我拿不出证据,我刚才已经说了,只有当着县老爷的面,我才会把证据拿出来。” “胡闹!县老爷日理万机,能有时间来管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现在当着差爷的面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一会惹恼了差爷,就连我,也都帮不了你!”那义正词严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事情跟自己相关,施锦秋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向左和向右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向右轻咳了一声打断施奕的话,说道:“我们两兄弟近日都跟在施锦秋身边,对于她的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之前花的钱,确实是她自己赚回来的。” “这不可能!”施坤下意识反驳,“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赚那么多钱?二位差爷,你们该不会是被她给骗了吧?”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相信的。 向左挑了下眉,冷眼一瞪:“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哥儿俩个的脑袋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好使?” 施奕连忙赔笑说:“不不不,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个小丫头实在太过狡猾,难保二位差爷会中了她的计。” “如果他们二人说的知还不足以让你们相信,那么再加上我,如何?”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 厅里的众人闻声,全都向外面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公子背手而立,一袭月牙白的衣裳将他衬得如天上的明月般皎洁。只是站在那里,亦可自成一片风景。 施锦秋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着急进屋,竟忘了苏平之是跟她一起坐马车过来的。 他竟然没有走? 她在心里想着,那么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岂不是都看到了?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么凶的样子全都落入了苏平之的眼里,施锦秋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你……你是什么人,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向左和向右他们还能认得出,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他们却完全不知道是谁了。 对于他们这种态度,苏平之也不恼,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好像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把笑容收起来似的。 “我叫苏平之,是永乐街苏府的公子。” “永、永乐街……” “苏、苏府……” 施奕和施坤的脸色再次变换了几下,看起来好像要哭了的样子。 他们不过就是知道了施锦秋他们有钱,想过来要些钱回去而已,为什么会惹上这么一号人物啊。 “苏、苏公子,您……您……”施奕连话都说不完全了,“您凭什么替她作证?” “就凭我是苏府的公子,就凭……与她做生意让她赚了钱的那家店,是我们苏府名下的。”苏平之的一句话不仅让施奕等人呆了,就连施锦秋都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苏平之就那样挺直的站在那里,一脸坦荡磊落的样子,让人无法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因为苏平之的出现,事情便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施奕等人再不敢提银子的事,全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了。 邓凤聆虽不大喜欢与苏府的人交往,可是苏平之刚刚才帮过她,她出于礼貌很正式的谢了他。命人给他泡了茶,然后在他提出要离开的时候礼貌性的挽留了一下,心里则巴不得他快点离开。 施锦秋将他送至门口,她轻声的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苏平之倒是不邀功,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出现,施锦秋也能把事情完圆满的解决掉,只不过是多花些时间而已。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知道施锦秋为什么要连同马耀辉一起去坑施奕施坤,那么现在,他已经没有疑问了。 他从身上解下随身带着的玉佩递到施锦秋手里:“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便只管将我的名号说与他们听。” “这……” “你一个姑娘家有时候难免会受人欺负,远了不说,单是在这定安县里,我这块玉佩还是有点用处的。” 施锦秋盛情难却,只得将玉佩收了起来。“如此,锦秋便谢过平之了。”她对他还有许多疑问,也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今天却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之后,苏平之便坐上马车离开了。直到马车驶远了,施锦秋才捏着玉佩转身往清居走去。 “妹妹!” 施锦秋转回头,看到施文姗一脸担忧的往她的方向跑过来。“三姐,你怎么来了?” 原来施文姗施府的时候无意听到南院里两个丫鬟闲聊说起施奕他们到清居来要钱的事,她心知事情不妙,便急急忙忙出了门。 “我知他们来了肯定会闹事,本来是想去报官的,可是在县衙门口碰到了孙公子,跟他一说,他说愿意过来看下有什么可帮忙的,我便跟他一道来了。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施锦秋手里的玉佩在听到孙公子这几个字的时候掉了下来,顺着她的衣裙落到脚上,然后翻到了地上。脸色瞬间苍白,往施文姗来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他、他……” 她想问他人呢?可是嘴巴张张合合,却怎么都问不出来那几个字。 正文 第066章没有署名的信 “就在那里啊。”施文姗转过头,那边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喃喃,“奇怪,刚才明明在那里的……” 说起来,那个孙公子还挺好的,之前她听说施锦秋能从牢里放出来,就是因为他跟县老爷说他那块玉佩确实是在遇险的时候丢了,与施锦秋无关,所以她才会被放出来。 今天,她在县衙门口求衙差替她进去通报,被他瞧见了,便差了身边的小厮向她打听情况,待问清楚之后二话不说与她一同前来。 这样好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着。 施文姗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孙淮彦那俊美的容颜,只觉得心头酥酥痒痒的,脸上也一阵羞涩。怕被施锦秋发现自己的异样,忙垂下了眸子,一眼便看到了施锦秋刚才掉在地上的玉佩。 她蹲下身体将玉佩捡起,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 “这玉佩可真漂亮啊……”玉身通透莹白,上面的雕花细致繁复,简直巧夺天工,只是玉上所雕的花却是她不曾见过的,整块玉看起来漂亮之中带着一丝难以说出来的气势,不像是寻常百姓会有的。 施文姗将玉递到施锦秋面前说道:“这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是刚才那位公子所赠吧,你们……”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调侃的神色。 自从上次施锦秋同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她感觉自己跟施锦秋之间无形之中似乎亲近了一些。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是绝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跟施锦秋说话,更加不敢调侃她。 “三姐莫要胡说,”施锦秋一把拿回玉佩,来回摸了摸,幸亏刚才是先掉到她脚上才落到地上的,不然肯定就摔坏了。“这是苏公子怕我们日后再遇到什么事,所以才把玉佩给秋儿,说可以帮得上忙。” “她就是苏公子?”施文姗惊呼,“我听大哥和小弟说你近日与那苏府的公子走得极近,原来竟是真的。没想到苏公子长得竟是这般好看,大哥和小弟还总说他……” “他们两个能说出什么来,三姐你以后莫要再听他们二人胡说八道!” “行行行,我知道啦。”施文姗说着,看了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跟我娘说过呢,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晚了她该担心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点。” “好。” “三姐!”施锦秋重又叫住了已经转身打算离开的施文姗,见她转头,便问道,“三姐与三姨娘近日在可都好?” 施文姗知道她是想问她,她们在施府有没有再被其他人欺负。欺负嘛,肯定是有的,毕竟两人在施府里一个靠山都没有。不过现如今,她已经不会傻傻的任由他们欺负他,所以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欺负她的次数变少了许多。 她怕施锦秋会担心,便点点头,说道:“我跟我娘都很好,谢谢妹妹关心。” “那祖父他……” “祖父也好,只是时常会想到起你来,念叨着你跑哪里疯去了的,怎的不回家。妹妹若是有时间的话,就回去看下他老人家吧。” 施文姗走了,想起那个和善的老人,施锦秋眼里浮起了一丝泪光。 回到屋里的时候,一家子都还在厅里或坐或站,就连向左向右两人也还在厅里,帮着吴妈和柳芸在收拾打乱碰翻的东西。看到她进来,几人全都停住,纷纷看向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女孩,成了他们心里最为信赖的人。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她,想要知道她会怎么处理。 “秋儿……”邓凤聆直到此刻都还心有余悸,身为孩子的母亲,这个家里最大的一个人,刚才在那些人面前她是强忍着害怕死撑着。现如今坐在椅子上,她的双腿都还有些发软,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满是不知所措。“如果你大伯他们一直这个样子,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施锦程有些感慨的说:“唉,我从来都不知道大伯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以前大伯母和三婶经常拿好吃的好玩的给我,我还以为她们人都很好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小子还年轻,好好学着点吧。”向左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的说。 施锦秋没有回答邓凤聆的话,而是先来到向左向右跟前,很郑重的跟他们道了谢。被她这么一弄,两个年轻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向右脸皮薄看了看向左,向左说道:“我们也是看不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丫头啊,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们两兄弟在,那些人就别想再来欺负你们。” “谢谢二位大哥。”施锦秋再次道谢。 待一切整理完毕之后,向左向右便回了施锦秋在清居里给他们安排的临时住所。施锦秋让吴妈和柳芸也出去了,很快厅里就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 邓凤聆的脸色一直都不大好,就连嘴唇都没恢复颜色,惨白惨白的。施锦秋扶着她回了屋,让她躺在床上,安抚她说:“娘,您放心,很快他们就不敢再来欺负我们了。” “你……你做了什么?” “娘只管看着就好,欺负了咱们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邓凤聆看着施锦秋好一会儿,突然又问道:“刚才那个,真的是苏府的公子吗?” “嗯,上次秋儿就是被他所救,才能平安回到家的。” “你们如何会在一起?你是不是背着娘去……”施锦秋怕邓凤聆担心,之前让施锦程替她一起保密,没有告诉邓凤聆苏平之也在善景书院的事情。 不过现在肯定是瞒不下去了,她便实话实说。 “那你们的关系……很好?” 施锦秋想了一下:“也不是很好,就是比其他不曾说过话的学子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那……” “娘,秋儿知道您想说什么。可是您不是也看到了,他长得也没有跟别人不同,而且心肠又好,还不止一次帮了咱们。若要说什么害人之类的话,跟他比起来,大伯他们才更像是坏人好不好……” 邓凤聆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句能反驳她的话。不可否认,她说的确实很有些道理。 晚上,施锦秋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思量间又拿出了放在桌上的那块玉佩,手指捏着绑着玉佩的绳结高高抬起,仰躺在那里把玉佩吊在半空中盯着看。玉佩下面的穗子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她皱了下忧虑头,但是却没有伸手拂开。 苏平之……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是福来布庄的东家,那么说,上次她给福来布庄提议的卖布的方子,就是由他更改的喽?没想到他年纪小小,却这么厉害。 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就是那个与布庄做交易的人?之前她与福来布庄谈的那几笔买卖,是因为他知道是她所以才会允下来?还是因为他觉得确实可行才答应的?还有…… 施锦秋的心里被那些问题给填得满满的,想到他对自己的帮助,心里又变得暖暖的。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因为哪怕她比别人多活了二十几年,却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她并不讨厌。 突然,施锦秋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她猛的往窗户的方向看过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窗户,竟然又自己开了!外面,一个像是影子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 “谁,谁在那里!”她跳起来冲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待她收回视线的时候,桌上,赫然躺着一枚土黄色的信封,封面上一个字都没写。 施锦秋疑惑拿起信封打了开来,当信纸摊开,里面的字落入她眼里的时候,她的脸色变得比那信纸还要白。 正文 第067章让你看笑话了 许是因为受了惊吓,第二天邓凤聆就病倒了。 又是请大夫诊治,又是开药抓药煎药的,忙活了一整个早上。她病了,施锦秋自然就留在家里照顾她,没有去学院。而这忙碌,也让她暂时忘却了昨天晚上收到的那封信。 如此过了三天,邓凤聆的病渐有起色。傍晚时分,施锦程下学回来,脚还没迈进院子里呢,就先喊了起来:“妹妹,妹妹,你看谁来了!” 施锦秋闻声从屋里出来一看,就见苏平之一脸温和的站在门口,见她出来,冲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平之,你……怎么来了?”而且还是跟她哥哥一起来的。 施锦秋偷偷的看了眼施锦程,似是拿眼神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连她跟苏平之多说几句话都要管吗,怎么现在反倒跟苏平之一起回家来了? 然而施锦程根本就看都没看她一眼,兀自转身对苏平之说:“我妹来了,后边院里安静,你们有什么事去后面说吧。” 说完,走到施锦秋身边拿肩膀撞了下她,对着后院努努嘴,自己往屋里去了。没走几步又转回头:“平之,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苏平之愣了一下,忽的笑了。“好啊。” 施锦程走后,施锦秋站在那里不知道知道该不该把苏平之往后院领。虽说后院里的东西她都已经搬进事先准备好的屋子里去了,可是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似乎不大好吧…… 可是,看到苏平之坦然的脸,以及柳芸和吴妈时不时找个借口出来瞅一眼的时候,她还是毅然选择了带他去后院。边走,还边在心里怪自己想多了。自己此时的模样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娃而已。 后院连着两个小院,因为施锦秋把那两个小院分别用做生产的作坊和存放东西的库房,所以后院整理得很是干净。她还加宽了长廊上的檐,长廊外面的檐下整齐的摆放着一长排的架子,以及许多篮篮框框的,还有一个个日后用来晒药材的匾。 苏平之乍一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伸手抓起一个匾看了看,用来编这些篮子、匾之类的竹子都是上等料。这一个匾编下来要比普通的匾贵不止五倍,就算是一般家境殷实的人家里都未必舍得多花钱买这种这么贵的。 毕竟篮子、框什么的,好与贱用起来没差别。 可是施锦秋不仅用了,而且还一用就是这么多个,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听你哥说,你们打算自己办个作坊,难怪你总是钱不够了,光是这些东西,就值不少钱吧?” 施锦程那个大嘴巴! 施锦秋在心里嚷了句,嘴上却笑道:“让你看笑话了,我就是想着能弄点什么能维持一家生计就好。毕竟坐吃山空,我们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不是吗?再者说了……” 说着,她接过苏平之手中的匾细细看了一下,目光柔和得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似的:“我即想要它们帮我生钱,就自然得善待它们。只有用好的物件,才能做出好的东西来。”她要她做出来的东西成为整个定安县,甚至整个蜀中都数一数二,让世人只要一说起它,就得抡起大姆指的。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认真,那么做什么都没办法成功! 施锦秋没有发觉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某种东西所包裹住似的,不由自主的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苏平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点点头,表示赞成她的这番话。 两人一路来到后院的八角亭内,施锦秋率先走了进去,苏平之紧随其后。两人才刚一坐下,柳芸就端了茶水送了过来,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上了一杯。 起身的时候冲着施锦秋挤眉弄眼了一下,她可是知道了苏平之送给施锦秋一块玉佩的事情呢。 看到施锦秋脸上露出又羞又躁的表情,嬉笑着跑开了。施锦秋一抬头,才发现刚才苏平之一直都在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跟柳芸之间的互动。 她扯动了下嘴角,说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个丫鬟,平常跟我就没大没小惯了,也不知道在客人面前收敛一点。” “无妨,活泼可爱更率真一些。” 施锦秋犹豫了一下:“喝茶。” 喝一杯茶下肚,苏平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从身上拿出一个袋子放到桌上:“这里是你之前与马掌柜一起约好的本酬金,之前我们布庄已经支付了一百网银子,现在我将这五十两银子给你。” “啊……这怎么好意思,你让人过来知会我一声,我自己过去拿就好了。” 施锦秋接过钱袋放到一旁的桌上,苏平之问道:“你不打开数一数数目对不?” 他的话让施锦秋想起自己前几次拿钱都是当着马耀辉的面把钱数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一窘,恨不得地上能有个缝让她钻进去。 见状,苏平之轻笑出声。 “不好意思,之前一直瞒着你。” “啊?”施锦秋正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他呢,突然听他说出这么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提醒说:“我是福来布庄的东家这件事情,我不是有意隐瞒的。” “哦,这个啊……”施锦秋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没关系,我没介意。” 这几天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她跟苏平之之间本来就并不熟悉,就算苏平之知道与福来布庄做交易的那个人是她,他也完全没有必要自己跑到她面前来跟她说自己是福来布庄的东家吧。 如果他真那么做了,她要不就得怀疑他另有所图,要不就要怀疑他精神有毛病。她偷偷的往他俊朗的脸上瞥了一眼,想着这样的一张脸要是露出那种痴痴傻傻的表情……她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 “啊?哦,没、没事,我没笑。” 说着,她连忙努力的压下嘴角,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想笑。最后索性不再压抑,痛痛快快的笑了出来。 上一世,自从十岁被卖进了绮红楼之后,就每天都只能过着强颜欢笑的日子。后来被施奕施坤派人接回来,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安定舒适的生活了,却不想,那才是炼狱的开始。 而现如今,自李三儿手中逃回来后,每日都在思量,该如何脱离施府,离开施府之后又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这一家子人日后可以有个安定稳当的生活。但是以她对施奕施坤的了解,光是安定稳当的生活是远远不够的…… 除去这些,她还整日都活在孙淮彦的噩梦中,内心因为杀害了那个无辜的年轻生命而脱受煎熬。 施锦秋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放肆的大笑过了,毫无忌惮的恣意大笑。 苏平之即不知道她笑什么,又问不出来,便也只能由着她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在她的笑容中看到了一股淡淡的悲伤。 她的眼神晶莹盈亮,沉稳、睿智还有偶尔闪过的狡黠,唯独没有十岁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 “你……”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历经了沧桑的沉淀,与看透世事的淡然。 施锦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惊讶的目光,顺着他示意的动作抚上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一片冰凉。 “你哭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施锦秋擦去脸上的泪痕,冲他挑了下眉,略有些调皮的样子,“喜极而泣,知道吧?” 苏平之点点头,同时压下了心里的疑问。若真是喜极而泣,那么刚才他在她眼里看到的悲伤与恐惧又是什么? 从施锦秋找上福来布庄做交易,他就注意上了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明明看起来幼稚又无害,可偏偏脑子里却装着那么惊人的东西,她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潜力,时时都能让人刮目相看。 他慢慢的接近她,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够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越接近,他却越发现自己不能看透她。 即便此刻她就坐在他的面前,他看着她,却也只像是雾中看花一般,模糊而不真实。他敢说,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一切,都不是那个真实的她。 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越是看不透她,苏平之就越想拨开那扰人的迷雾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正文 第068章新奇的玩具 苏平之虽然点头认可施锦秋的话,可是她敏感的感觉到苏平之眼神变换中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没相信她的话。 突如其来的沉默…… 幸好这时柳芸从前边跑来,招呼他们二人去吃饭,算是打破了二人之间差点僵持住的气氛。 邓凤聆的身体已经大好,听说苏平之过来了,说什么要出来与他们一同吃饭。吃饭间,她的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落在苏平之的身上,一顿饭吃下来,她始终都没能发现他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饭后,她便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早早的回了屋,让他们几个小的自己玩去。 对于邓凤聆那探究的目光,苏平之并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假装没有察觉而已。 晚上离开清居的时候,施锦程说要送苏平之,可是苏平之说想跟施锦秋谈一下交易的事情,施锦程便让施锦秋去送了苏平之。 施锦秋笑意晏晏的看着苏平之:“你是怕那些银子回不来吗?” “不是,我是想问你想不想我再向施奕追加几个订单?”他似乎丝毫不担心那些钱会收不回来。 施锦秋原只是想调侃一下苏平之的,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一开口就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为什么?”她问。 苏平之像是十分不解,停下了脚步看向她:“他们那么对你们,难道你就不想借此机会狠狠报复一下他们吗?” “为什么?”她又问。 “……”苏平之还真是被她给问住了。 前几天他在这里看到那些人那么对她,他以为她应该是要憎恨他们,甚至想狠狠报复他们的,却没想到看起来像是他自己想多了,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施锦秋看着有些错愕的苏平之,心里大约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不想要报复他们,只是……凡事都要讲一个度。若是超过了这个度,将人逼上绝路,对方难免会铤而走险,到时候对我们反而不好。比起让他们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我更想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幸福快乐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步步紧逼,将人赶尽杀绝,那么她跟上一世的施奕他们又什么区别呢?她不想自己成为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人,所以她才将她的报复定在了他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苏平之愣住了,这种豁达与宽容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做得到,可是她小小年纪却已经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最让他奇怪的是,这番话由她嘴里说出来,也不觉得违和。 好像自从自己跟她走近了之后,他总能被她的一言一行所震住,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面装着太多他不懂的东西。 他就像是一个发现了一样新奇玩具的小孩,看着施锦秋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就像是天际中的流星划过,那抹光亮转瞬即逝,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沉色之中。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何事?” “为何我总觉得你娘似乎用很奇怪的眼神在看我?” “啊?有、有吗?”施锦秋哈哈干笑了两声,见苏平之很肯定的点头,这才收住了笑容,说道,“你不知道你们苏府在定安县很神秘吗?” “呃……” “城里有人传言,说你们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是不用吃饭的,还有的说你们府里养了许多吃人的僵尸,还听说苏府的公子是一个奇丑无比重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每天都只能坐在那里等着别人来喂饭给他吃……所以我娘那么看你是很正常的。” “……” 看到苏平之一脸郁结的模样,施锦秋哈哈大笑起来。 “骗你的啦,那些都是我编出来的。哈哈……”难得能在苏平之一惯云淡风轻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施锦秋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两人都有种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些的感觉。 然而,乐极之后总是跟着生悲。 一个不小心,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顿时弯腰大笑变成了拍胸大咳。苏平之见她咳成这样,伸手替她拍了拍背,想要让她顺口气。 可谁知他的手掌才碰到施锦秋的背,她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呀似的,猛的往旁边弹跳了开来,眼里的惊惧在看到苏平之的时候被收了起来。 “你……没事吧?”苏平之默默收回自己拍在了空气中的手,佯装无事的问道。 “没、没事,时候也不早了,你慢走,我先回去了。” 苏平之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都没能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人之间才生出来的轻松包围一下子又消失无踪了。 施锦程正好打算出门,就看到施锦秋惨白着脸回来了。 “我还想说你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正想去找你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她匆匆应了这句话,就往自己屋里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施锦程独自站在院子里,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施锦秋回到屋里就马上把门锁了起来,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神色,只能从她脸上沉凝的神色来判断她此时的心情不大好。 刚才苏平之的动作,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孙淮彦。上一世,孙淮彦每一次对她的折磨,都是从她的背开始的。他喜欢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品尝和抚摸她的背,而每次折磨完之后也最喜欢搂着她,双手在她背上流连。 若是她表现出一丝不愿意,就会换来他更加残暴的对待。 施锦秋慢慢抬起头,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封昨天夜里突然出现在她桌子上的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纸条更为恰当一些,因为纸上面只有七个字:离苏平之远一点! 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可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哪怕是重活一世,都依然还刻印在她的骨子里。 孙淮彦,他为什么要给她写这样一封信? 还有之前他突然大发慈悲的从县衙大牢里将她放出,前几天又跟着施文姗过来清居帮她,这些事,每一桩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对于两个根本就没有交集的人来,他的这些举动未免有些太奇怪了。若是他还记恨着她之前在山林里对她做的事情,他这么做,就显得更加奇怪了。 好像无论怎么样都说解释不通孙淮彦的这些举动…… 或许,只有亲自跑到他面前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才能知道原因。 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无论他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孙淮彦。 施锦秋愤愤的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用脚重重的在上面踩踏。想想,又弯下腰将它捡起,凑到烛火上面将它点燃。 信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她的眼里因为信纸的燃烧而有火光跳动。看着逐渐化为灰烬的信纸,她的心情逐渐沉定了下来。 窗外的夜色正浓,月亮的银辉透过窗户落在桌上,给桌子镀上了一层晶莹的光泽。施锦秋坐了下来,目光像是透过桌上的月光看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对于她这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值得她惧怕的。而孙淮彦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迟早也会一点一点的弄清楚。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两天后,邓凤聆的身体已经全好,这日一大早,因为夫子要检查功课,所以施锦程早早的就走了。施锦秋收拾完之后便也赶着出了门,打算去学院里旁听一会儿。 虽然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学院了,不过每日晚上施锦程回来都会将今天夫子在学院里讲的课同她讲一遍,所以她倒是不害怕自己跟不上夫子的进度。 只是才走了两条街,还没到书院呢,前路就被两个人给拦住了。“我们老爷让你走一趟!” 正文 第069章又被打了 施锦秋跟着那两个衙差来到了县衙,贾松源坐在偏厅里,端着茶慢条厮理的喝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是细看过去不难发现他握着茶盏的手有些紧,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挑着眼皮撇了眼从门口走进来的施锦秋,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冷着声音说:“你可算是来了。” 施锦秋嘿嘿干笑两声,说道:“大人下次想见锦秋,只消叫个人给锦秋捎个信,锦秋自然随传随便何,无需如此劳师动众……” “本官不需要你的随传随到,本官只想问你,那贺礼的事情要怎么办?”贾松源语气不善的打断她的话。 “贺礼?”施锦秋佯装思索了一下,而后“恍然”道,“噢,大人说的可是那百家被与百家衣之事?” 果然如此,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到贾松源今日见她,定然是因为此事。今日已是四月十九,正好过了那日她与贾松源约定的日子。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今天如果不是贾松源派人来找她,她还没想起来这件事。 当初尚河县令是四月十四收到的朝廷封赏,因着尚河县比定安县离都城近一些,她便在十四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几天,定为十八。 可是现在都已经十九了,怎么朝廷的封赏还没有到呢? 施锦秋不由得也疑惑了起来,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东西她记错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都城与这里虽然相隔遥远,可是快马加鞭的话,半月时间也够传个消息回来了。如今封赏封赏没有,消息消息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可是按照约定时间将东西送入宫中的?” “这……”贾松源犹豫了,东西他是交到别人手中了,而且也确确实实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在四月初二之前送进宫。可是东西交到了别人手里,别人到底有没有这么做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了。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贾松源,从他不怎么淡定的脸色里看出了些端倪,便说道:“其实大人不必心急,若是真朝廷有封赏下来,舟车劳顿的走得定然不会太快。说不定再等两天,朝廷的人便到了呢。” “再等两天?你竟然还要本官再等两天!”贾松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不大的眼睛意外的瞪得浑圆,似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那日本官真是叫鬼迷了心窍,才会听了你的话,把那什么破被子破衣服往皇宫里送。我就算是用膝盖想想也该知道,皇上皇后在皇宫里什么都不缺,又怎么可能会稀罕这么两件破东西!” 贾松源越说越气愤,整个身体因为生气而发抖,脸上的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有些有趣。 只是施锦秋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笑声,抿了抿唇,确是把快要弯起的嘴角给压了下来。她正了正色,一本正经的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初锦秋跟大人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也是跟大人您分析过利害关系的,您自己同意了,咱们才会许下那约定。这做买卖都还有个亏盈呢,更何况是这些。” “那依你的意思,就是本官应该自认倒霉,活该被你骗喽?”贾松源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一旁的茶盏跟着震动了一下,从里面溅出一些褐色的液体。落在桌面上,使桌面晕染出一块深色的水渍。“施锦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到真官头上来了!” 他话锋突的一变,将全部矛头都指向了施锦秋。脸色更是阴沉得有些吓人,像是要把施锦秋这个罪魁祸首给撕成两半似的。 施锦秋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嘴里直嚷:“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此事是锦秋思虑不周,还请大人饶了锦秋,让锦秋戴罪立功,好给……” “你以为本官到现在还会再听你的话?来人呐!将这个信口开河的人给我打十个板子,丢进大牢里!”鉴于上次差点弄出人命来,这一次他便少打了十个板子。 “大人,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求大人再给锦秋一点时间,封赏一定会到的……”不论施锦秋如何大呼小叫,那十个板子她都没能逃掉。 邓凤聆得知施锦秋又被打了板子进牢房了,吓得连站都站不住,由吴妈和柳芸一起扶着过来看她。柳芸一看到施锦秋躺在那里,屁股上一片血淋淋的,就哀嚎着哭了起来。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您怎么又挨了板子呢……我的小姐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惹来旁边那些牢房里的犯人一阵抱怨,也听得施锦秋一片心烦。 “你先慢点哭,我还没死呢。”哭声嘎然而止,柳芸小声的抽泣着,“小姐,奴婢也是担心您啊。上次你挨那二十个板子,命都差点丢了,怎么这次就又挨了板子呢。” 施锦秋翻了个白眼:“还不就是因为百家被和百家衣的事嘛。” “啊?百家被和百家衣有什么事?” 施锦秋怕引起邓凤聆等人的怀疑,只跟他们说自己将百家被和百家衣卖给了贾松源,却并没有说过那两件东西贾松源买过去要干什么。 “秋儿,你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旁的邓凤聆开了口,施锦秋的语气里无不透露着有另有内情的气息, “这……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叼事情,就是当初卖东西给县老爷的时候,秋儿信口开河突发其想的向他承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现在兑现不少,所以就只能挨板子了。”她半真半假的说。 邓凤聆听罢,眼眶又是一红,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我早就说过,跟官府做买卖哪儿那么容易的。现在倒好,虽说拿了银子,可是为那几两银子自己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说都不划算。” 在她的心里,施锦秋才是她最珍爱的宝贝,地位胜过任何人或是东西。现在看到她这副样子,那心疼,自然是不在话下。 “娘,我没事。”施锦秋安慰她。 “你放心,娘回去就想办法救你出去。”邓凤聆信誓旦旦的说,一想到上次施锦秋进了牢房后是死气沉沉的被抬出去的,她整颗心都害怕得揪了起来。 施锦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因为疼痛那笑容有些扭曲。她动了动身体,想让自己趴得舒服一点,可是这硬邦邦的石床怎么趴,都还是有种硌着自己的感觉。 这么一动难免又牵扯到了她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她又是呲牙又是咧嘴的。 “你就不能老实点躺着,别再动来动去了!”邓凤聆心疼的冲她嚷嚷,那模样,恨不得自己能跑进牢房里取施锦秋而代之。 施锦秋屁股上虽然火辣辣的疼,可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娘,秋儿没事。”她说,“您也不用想着拿银子给秋儿疏通了,这次的事情,不是单单给了银子就能放人这么简单的。” 贾松源觉得她骗了他,他面子上过不去,不让他好好的出这一口气,他是断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的。 “那可怎么办啊……”邓凤聆急得团团转,不行,她还是得想想办法才行! 没一会儿,牢头就过来催促她们离开,邓凤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牢房。 “柳芸!”施锦秋叫住了柳芸,看到邓凤聆已经走得看不到背影了,这才说道,“你可有带什么膏药过来?疼死我了。” 邓凤聆在的时候怕她难过,施锦秋一直都咬着牙挺着呢。 柳芸一听她的话,忙回道:“有啊,奴婢有带,奴婢一听到小姐您又被打了大板就揣了盒膏药过来。” “那好,快给我!” “只是……”柳芸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文 第070章放人 “只是什么?” “只是这膏药,是上次孙公子差人送来的那盒……” “不是让你扔了吗,你怎么还……”施锦秋神色有些激动,身体动了一下,嘴里又忍不住发出“呲”的声音。 “上次倒了之后奴婢收拾的时候,发现瓶子里还剩了一点,想着这膏药效果这么好,日后万一有个擦伤碰伤的兴许还能用得上,所以就留下来了。” “你……” “小姐,要不您就别管它是谁用的,先将就着用吧,毕竟身体好了才是最紧要的……”柳芸说着,拿出膏药从两根柱子间空着的地方递了进去,又掂着脚把它往里面推了推,好让它能离施锦秋更近一点。“上次您挨了打,出去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可把夫人给吓坏了,这次,您可千万不能再那样啦……” “好了好了,时间到了,赶紧走,你们再不走一会儿被别人看到了,我都不好做了。”那牢头又过来催促。 柳芸忽的拉着牢头的衣服,恳求道:“这位大哥,可不可以让奴婢进去替我家小姐敷一下药膏,只要一会儿就好?” 牢头没理会她,仍是不耐烦的催促。 “我这里还有点钱,都给你,就让我帮我们家小姐敷一下药,一下就好。” 柳芸找遍了身上,也才摸出几十文钱,全都交到了牢头手上。那牢头伸手接过之后放手心掂了几下:“这么点,能干什么啊!走走走走走,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他边把钱往怀里揣去,边往外赶着柳芸。 “欸,你……”柳芸想要同他理论让他把钱还回来,那边施锦秋怕她一会儿吃了亏,劝说了几句。最后柳芸愤愤的瞪了那牢头一眼,无奈的离开了。 施锦秋趴在那里,眼睛时不时的往不远处的那盒药膏上瞥。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 抹,不抹? 不抹,抹? 屁股上的疼痛时时提醒着她自己此时的处境,还不知道贾松源要关她多久才泄恨,如果她像上次那样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烧昏迷,未必会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 这么一想,她便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不就是一盒药膏吗,又不会吃人,有什么可怕的。 “锦秋!” “妹妹!” 就在施锦秋忍着全身的疼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牢床爬到地上,想要伸手去够那药膏之际,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哥哥,平、平之……你,你们怎么来了?” 施锦秋只把目光落在施锦程身上,不敢去看苏平之的表情,怕从他的眼里看到嫌弃,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太过儿狼狈和丢脸。 “向左见你被县老爷带走了,心知不妙,就去书院找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待看到施锦秋那有些血淋淋的屁股时,惊呼,“他怎么又打你大板了!不行,我要去找他评评理,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抓你打你!” 这次打板子的时候,向右也曾趁贾松源不注意,偷偷叫那两个打板子的同僚下手轻点。就连刚才邓凤聆和柳芸能进来看她,都是向右给安排的。这么一想,施锦秋心里不由得对他们生出了几分感激。 施锦程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出去。 “哥哥!”施锦秋叫住了他,“不用去找他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找了也没用。”就算他们真的想要花钱将她赎回去,也得等贾松源的气消去一些才行。 这一点,施锦秋想得很通透。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就惹到县老爷了呢?”施锦程仍是想不明白,倒是一旁的苏平之脑海里有些头绪,意味不明的看了施锦秋一眼。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苏平之说。 施锦秋终于把目光对准了他,有些自嘲的说:“只怕这次,要害你赔钱了。” “无妨,区区几两银子而已,我还赔得起。”果然是那件事。 “呵呵……”施锦秋扯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失落,原本的笃定变成了不确定。至今都想不明白,如果一切都是按照她说的走,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苏平之见状,想开口再安慰她几句,却在看到地上那盒黑玉段续膏的时候噤了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眼里,却一片平静,没有露出丝毫情绪。 最后,在苏平之的强烈要求下,牢头打开了牢门,让施锦程从外面找来的一个妇人替施锦秋上了膏药,然后两人才一同离开的。 这黑玉段续膏果然是救命奇药啊,才抹上没一会儿,伤口处就没那么痛了,让施锦秋趴在那里也有了想其他事情的心情。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好像又有什么人来过牢房,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碰。 贾松源打了施锦秋十个大板都没能让心里的火气消下去一些,就连看公文都有些心浮气躁。 “大人可还在为施锦秋的事情生气?”郝盛在一旁小声的问道。 贾松源索性把手中的笔一放,站了起来:“她骗了本官,难道本官还不能生气吗!”可是最让他觉得生气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其实就像施锦秋所说的,当初她与大人做这笔交易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的利弊都分析给您听过了,您自己也是觉得可行才会答应下来。如今您再因为这件事情而责罚她,只怕会落人话柄。”郝盛小心翼翼的规劝说。 “话什么柄,本官倒是要看看谁敢说本官的闲话!”贾松源又把他那又小眼睛给瞪得浑圆,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你说说,那苏府与那丫头有什么关联?上次是孙家,这次又换成了苏府!” 上次也是孙府突然就传信过来,说不追究了,他才会放了施锦秋。 贾松源本来是想打施锦秋几个板子,然后再关她个几天,好挫挫她那目中无人的自大,可是现在倒好,他才将她打了板子关进牢房里呢,苏府和孙家就各自着人送了东西过来,让他将人给放了。他要是不放吧,显然就是将两家都得罪了。可要是就这样放了,那他堂堂县令的官威何在? 为此,贾松源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大起来了。 “这个……”郝盛想了想,“若要说施锦秋与苏府的关系……属下听说之前她与福来布庄有过几笔交易,让福来布庄很是赚了些银子。想必苏府是看在这个的份上,才会替她出面的吧。” 一听到郝盛说到施锦秋让福来布庄赚钱了,贾松源心里又不痛快了。 “大人,有一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从施锦秋与福来布庄所做的那几笔交易来看,她年纪虽小,人却是有点本事的。而且她上次与大献的计策,也并非不是完全行不通。当今圣上登基不过十余载,根基尚未稳定。朝中和民间亦不乏有些反对的言论在宣扬,属下妄自揣摩了一下圣意,若是真有一件那样的利国利民的好事,皇上定然不会放过的。” “你是说……” “百姓乃国之基础,众所周知,当今圣上这皇位来得……”郝盛像是有所顾忌似的住了嘴,转而说道,“如此一个可以大举收拢人心的机会,皇上他老人家又如何会愿意放过?所以,依属下之见,这件事情……或许,真的只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若大人先将人给放了,一来给了苏府的面子,二来事情万一真的有个回转,咱们跟那丫头之间也不至于记下死结。这三嘛……若那丫头真有些本事,就算是她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大人,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大人的这块地头上,总能做出些帮到大人的事情。像上月福来布庄上缴的税银就比往月多了三成有余……” 贾松源默默的听着郝盛的话,越听,好像越是那么回事。待郝盛权衡完利弊,他顿时觉得自己犹如醍醐灌顶大梦方醒。 “师爷所言甚是,还是师爷考虑得周详,郝师爷果然不愧为好师爷,本官身边有师爷这样的人才,实乃本官之幸事啊。”贾松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对着厅外大声一喊,“来人呐,将施锦秋那个臭丫头给放了!” 正文 第071章要卖就卖给我 郝盛从县衙出来后,忍不住抬手抚了下额头,像是要把额上的虚汗给抹去。他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对着在那里等了已经有一会儿的乌勇说:“贾大人已经答应放人了。” 乌勇笑着往他的手里塞进一包银子:“郝师爷果然厉害,单凭一张嘴就能说动贾大人把人给放了。” “哪里哪里,都是孙公子看得起小人。还烦请小哥回去告诉孙公子,日后若还有用得着我郝某的地方尽管开口,郝某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再所不辞!”郝盛一边收起银子,一边表明态度。 “好说好说,那既然没事了,我就回去复命了。” “好的,小哥慢走!” 很快,两人便各自转了方向离开了小巷,好像刚才他们二人只是经过小巷的时候意外碰到的,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对于施锦秋这次得以化险为夷,邓凤聆又是烧香又是拜佛的,直说老天保佑。 因为这次打的板子只有上一次的一半,再加上又有向右的关照,那些板子都打了在皮肉上,只是看起来血淋淋的,实际上却并没有伤及筋骨。 只三天,伤口结痂了之后,施锦秋便又活蹦乱跳的了。 她被二度关进大牢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与她有所交集的那些人基本上全都知道。因此,当她出现在马耀辉面前的时候,马耀辉很是吃了一惊。 “施小公子,你怎么来了?”说着,连忙把她迎了进来,“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他原是想着她身上有伤怕她站着会累才这么说的,说完之后才想起来她伤的部位,坐下来会更加那啥吧…… 果然,就见施锦秋一脸郁结的看了椅子一眼,说道:“锦秋还是站着吧。” “哦,哦,站着好,站着好,呵呵……” 如果是平常见着伤者,好歹也会问候一句伤好得怎么样了什么的。可是都怪施锦秋伤的部位太过尴尬,马耀辉那两声干笑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还是施锦秋自己开了口,打破了僵局。“马掌柜,锦秋今日过来,是有事要与马掌柜商谈。” 马耀辉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小丫头该不会又要出什么鬼主意吧?上次那三千两银子都还没收回来呢…… 他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要轻易相信,更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家主子知道。然而,饶是他在心里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当听到施锦秋的话时,也仍是不免愣怔了好一会儿。 …… 孙淮彦从孙家名下的一家店铺里走出来,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把孙家名下的这些产业全都给了解了个透彻。 虽然他对孙家的产业向来都知道得清楚,不过这么久之前的事情跟他记忆中的还是有些差别的。他转了个弯,打算再去布坊里看一下,就见乌勇急急忙忙的从那边的大路上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样,东西都送到了吗?”他停下脚步,等着乌勇来到他身边。 “送到了。” 孙淮彦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去。乌勇跟在他身边,抬头看看他,转过了头,又看看他,又转过了头,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还有什么事?” “公子,东西是送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乌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即纠结又为难。最后,在孙淮彦凌厉的目光下开了口。“不过,施锦秋不在清居。” “那她在哪里?”前面一个卖菜的小摊正推着车往这边走,眼见就要撞到孙淮彦身上了,却只见他身形微移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动,可是人却躲开了那辆小车,就连衣角都不曾碰到那辆车。 而一旁的乌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旧陷在他自己要不要说的纠结里。 “说!” “她……她去福来布庄了。” 孙淮彦停住了脚步:“你说她去哪里了?”微眯着的眼睛显示着他耐心的不佳。 “她去福来布庄了,听说上次她与福来布庄的马掌柜做了交易,但是没成,现在她要把自己卖给福来布庄……欸,公子,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呢,怎么人就跑了呢!乌勇剁了剁脚,赶紧追了上去。 …… 马耀辉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施锦秋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又犯起了难来。 “那个……施小公子,这件事情马某也做不了主,不如这样,待马某去禀了我们东家,看我们东家如何说,可好?”他觉得施锦秋这个丫头可能生来就是为来为难他的。 本来向这种事情,通报一下东家也是很正常的。哪怕他的东家是苏平之,可是一码归一码这一点施锦秋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如此也好,那我……便在这里等着了。”她现在情况特殊,来回走一趟不容易。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二,距离她之间预算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天,如果真有封赏的话早就该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到,应该就是没有了吧。 想到这,施锦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失误了。 “好好,那施小公子就在这里等着,小的这就去请示我们东家。” 马耀辉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不必了!”那声音略显稚嫩,带着一丝怒气,在施锦秋听来,还有一分熟悉感。不等她转身看过去,只觉得自己手臂一紧,人就撞到了一具身体之上。“那六千两银子,我替她还!” “啊?……”这是什么情况? 马耀辉表示见多识广的自己也已经看不明白眼前这突然出现的孙淮彦是打算唱的哪一出了。六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说还就还,而且还是替一个小丫头还? 孙淮彦看都没看马耀辉一眼,兀自转向施锦秋:“反正你都是要卖,不如卖我。”语气与其说是肯定,不如说完全单方面的决定。 面无表情,墨色的双眼隐藏在了微微眯起的眼里,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此时的施锦秋已经完全处在了看到孙淮彦的震惊中了,虽然早已经知道他没死,也知道他之前让乌勇替他送了东西给她,可是像今天这样亲眼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还是自她回到这一世之后的第一次。 前世那些有关于他的一切全都一股脑的涌进她的脑海,还有山林里他一脸无辜的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的样子,施锦秋顿觉自己手脚发凉,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孙淮彦抓得极紧,没有给她留一丝挣脱的可能,手腕上被他抓住的地方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 疼痛让她恢复了一点理智,她转头看了眼身边这个少年,比记忆中年轻太多的脸让她一阵恍惚,心,却渐渐安定了下来。 施锦秋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思及此处,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了心里的恐惧和不安。脸色虽然依旧难看,但是却已经能够正思考了。她佯装镇定的看了孙淮彦一眼,说道:“孙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一旁的马耀辉呆滞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丫头变脸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孙淮彦俊逸的眉毛一挑:“我倒是想问问你要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孙公子先放开再说话。”施锦秋冷然的说道。 孙淮彦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身体看似不经意的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挡在门口,如果施锦秋想要从布庄里出去的话,就必须要经过他身边。 施锦秋收回视线,佯装没有看到他的动作。掸了掸身上的衣裙,又拉了拉袖子,看似在整理自己的衣着,实则来借这些动作来替自己争取时间,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正文 第072章谁说我要卖了 “不知道孙公子今日到鄙人的布庄来是有何事?” 一旁的马耀辉愣怔了半天之后,总算是找回了点自己的声音。他没有忽略刚才施锦秋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愿意,不过对方是孙淮彦,孙家的公子,他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因此,刚才才会没有出手。 “一会儿我会派人把银子给你们送过来,这个丫头,我要了。”孙淮彦看都没看马耀辉一眼,自从踏进这布庄开始,他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了施锦秋的身上似的。 “这……”马耀辉想说人家施锦秋还没说要卖呢,何来的给不给银子之说。再者说了,就算是人真想卖给他们布庄,可没签卖身契之前,他也作不主这个主不是?更何况这小丫头还挺招他们家主子的心。 反正总结上面的所有条款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马耀辉可作不了施锦秋的主。 只是他的犹豫不决却让孙淮彦产生了错误的理解:“怎么,嫌钱少?再加一千两。”他打断了他的话。 再加一千两! 马耀辉在心里叫了声:唉哟妈诶! 市面上买一个普通的丫鬟几十两就够了,有些条件稍微好点的有个一二百两也是顶天了。一千两银子足以买下好几个姿色容貌上佳的丫鬟,施锦秋这个小丫头虽说长得还算可以,可毕竟年纪太小,买回去能做什么啊?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真是不知道孙淮彦到底图的啥。 七千两银子就是为了买这么个小丫头,至于嘛! 不过这话,他却是不敢当着孙淮彦的面说。他只是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说道:“不、不是钱的问题,而是……” “再加一千两!”孙淮彦再次打断了马耀辉的话,以为他迟迟不肯答应是还想再提价,“这么个小丫头换八千两银子,你们怎么都是不亏的。” 这么个小丫头竟然可以换八千两!马耀辉不由得又看了施锦秋一眼,这该是整个蜀中最值钱的丫鬟了吧。若他手里真的有那小丫头的卖身契,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卖身契交出去了。 只是奈何他根本就做不了人家小丫头的主。 “马掌柜,做人需得知足,我们孙家虽然有钱,可是那钱也不是白得来的,八千两换你一个丫头已是极限,如若你还要这么拿捏的话,就别怪我……”孙淮彦一副他愿意站在这里跟他谈是看得起他,如果他再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要强买强卖的样子。 马耀辉连忙作惶恐状:“马某哪里拿捏孙公子,只是这施小公子她……” “谁说我要卖身了!”施锦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这两人有没有搞错,当着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在那里讨论她的卖身价格,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慢慢的走过马耀辉身前,最后踱到孙淮彦面前,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直接看到人的灵魂里去似的。 坚毅、隐忍,还有一分孩童的天真,这些在看到他的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漠然。 然而,饶是这样毫无感情的目光,也比带着恨意的厌恶要好太多。孙淮彦眨了眨眼,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她那样的目光,却又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谁说我要卖身了?”她重复了一遍,轻轻的却一字一字都不容忽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孙淮彦,“我不会卖身给他……” 她手向孙淮彦一指:“更加不会卖身给你!” 最后那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她对他那个要求的不屑一顾。 谁说她要卖身的?孙淮彦的眼睛轻轻的往刚刚才气喘吁吁跑进门的乌勇身上瞥了一眼,乌勇只觉得自己后脊梁骨有些发凉。有心想要解释一下,可他家公子早已经把视线又转走了。 “对对对,孙公子,不是马某故意为难,而是施小公子她根本就没有说要卖身给我们布庄,所以马某实在没办法做这个主……”被孙淮彦两次打断的马耀辉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完了。 说完,便偷偷的打量孙淮彦的表情。孙家的这位公子最近在定安县可是个风靡人物,自从上次死里逃生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游手好闲,参与到了孙家的经营中来,并且还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这么小小年经就展露出如此惊人的经商天赋的,马耀辉表示还真的是少见。除了他家主子,就只有眼前的孙府公子了。 视线的余光不经意瞥到了立于孙淮彦面前,挺直了脊背的施锦秋。在心里补上了一句,还有这个小丫头。 得知施锦秋并没有要卖身,而自己闹了个大笑话的孙淮彦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或是不自然,脸上的神情愈发平静。 “马掌柜,今日锦秋所说之事还请马掌柜考虑一下,锦秋改日再来登门拜访。”施锦秋知道有孙淮彦她是别想再在这里跟马耀辉谈什么了,转过身对着孙淮彦说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麻烦孙公子让一下,我要走了。” 一前一后,两种语气截然不同。 她不想去问他是如何知道她在福来布庄的,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以为她卖身,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愿意花八千两银子来买她,不想知道他看着自己时那灼灼的眼神代表何意……有关于他的一切一切,她都不想知道。 这一世,她只想离他远远的,不想跟他有一丝一毫的交集。哪怕是同处在一个定安县,她也只想他们两个做一对见面不相识的陌路。 只是…… 这似乎不大可能。 “好好好。”马耀辉连声说好。 施锦秋等了一会儿,却没见孙淮彦有所动作,她又催促了一下:“不知孙公子这是何意?莫非这福来布庄是孙公子的,还能不让锦秋离开了不成?” 孙淮彦看了她一眼,往旁边稍稍侧过去了一点。施锦秋连忙垂眸从他身边经过,就在脚步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手腕处一紧,孙淮彦拉着她出了门。 马耀辉愣愣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远处,一转身,就看到自家主子匆匆往这里过来了。苏平之一进入布庄就四处看了下,除了两三个客人之外再无其他。 “人呢?” “回主子,施小公子被孙公子带走了。” “孙公子?” “就是城东平福街上的孙公子。” 于是,马耀辉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苏平之听完之后,凝着脸看着布庄外面的路,平静的脸色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孙淮彦带着施锦秋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才慢慢的停了下来,施锦秋还未站稳就开始往回缩自己的手,这一次他抓得并不牢,她只是一甩就挣脱了开来,白晳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红色印记。 刚才这一路走来的速度并不慢,此时施锦秋的屁股正隐隐作痛。可是她却顾不上这些,一得了自由,马上就往后退开了好几步。却没想到身后就是墙,这么一退屁股一下子就撞在了墙上,疼得她“哇”的一声往前跳了两步,一下子撞进了孙淮彦的怀里。 像是连锁反应似的,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施锦秋一下子又松了手往后退去。 “小心!” 眼瞅着马上就又要撞到墙上了,只见孙淮彦身体往旁边一动,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松了手。 他的动作很快,待施锦秋站直了身体看过去时,他已经往后退了两步,与她之间隔了小段距离。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戏谑。 正文 第073章猫捉老鼠 施锦秋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她低下头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手腕,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一阵微风吹过,轻轻的吹起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稚嫩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看起来即健康又朝气蓬勃。 “孙公子就这样待人的吗?”她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锦秋还有事,要先走了。”说完,她绕过身边就要往巷口走去。 “我以为,你会有话要对我说。”孙淮彦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施锦秋停下了脚步:“锦秋不知道孙公子在说什么。” “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孙淮彦绕过她来到她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字的说,“如果你真忘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提醒你。” 他离她极近,施锦秋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气息吐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她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控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双腿,快速的呼吸着以压抑内心逐渐升起的恐惧。 吸进鼻端的空气中,夹杂着来自孙淮彦身上的气息,以及一股淡淡的微不可闻的清香。熟悉的香味让她有些发怔,没想到十几年前的孙淮彦就已经使用这种香料了。 这么一想,她突然有些镇定了下来。眼前的人虽然叫孙淮彦,长得也跟孙淮彦一样,但是他却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孙淮彦了。不过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她根本无需怕他! “岩石,绳子……” 施锦秋才刚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孙淮彦说出口的这四个字马上就让她如坠冰窖。从知道孙淮彦没死那天起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孙淮彦要跟她算那天的那笔账。而她也一直都觉得孙淮彦做那么多事引起她的注意,无非就是想让她主动去找他。 所以她才会忍着,说什么都不去找他。没想到今天,他竟找上了她。 见她沉默,孙淮彦状似很好心的说道:“如果你还没想起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多提醒你一点,你一定没有试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吧?我的后背到现在都还时常会发痛……” “停停!我、我想起来了!”施锦秋连忙打断他的话,听着他那明为好心实则阴恻恻的声音,她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发毛。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日的事情,说起来都怪锦秋不好。是锦秋自不量力,以为可以帮到孙公子,却不想锦秋人小力微,没能拉住绳子,才会害孙公子掉下去的。” “锦秋在此向孙公子道歉。”说完,她还深深的朝着孙淮彦鞠了个躬,煞有介事的样子。 “你把我害死了……现在才说要跟我道歉,你觉得有用吗?”孙淮彦咬牙切齿的说。 那日的情形他历历在目,在树上绕了两圈的绳子只要稍微使点力气都不可能会让他直线下坠。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故意的! 可若不是那样,他也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要恨她,还是感谢她。 “呵,呵呵……你这不是也没、没死嘛……”施锦秋干笑了两声,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两眼,伸手想在他肩膀上拍一下,却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拍在了他的胸膛上,“看看你,恢复得还挺好的,这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 她的声音,在孙淮彦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渐渐的弱了下去,手也跟着讪讪的往回收。只是还没等收回来,就被孙淮彦给抓住了。 一拉一拽,将她提到了自己面前:“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语气倏的森冷了起来,施锦秋感觉自己被人给扔进了冰窟窿里似的,浑身冒着冷意。“怎、怎么可能呢……孙公子,您……您该不会是出现错觉了吧?我们非亲非故又无冤无仇的,锦秋为何要那么做?” “因为……”你恨我! 孙淮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巷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先是人声,紧跟着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施锦秋疑惑的向巷口看过去,只看到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往一边跑,随着音乐声的越来越近,人也跟着越来越多。 “乌勇!”孙淮彦带着些被打断的不悦冲巷口喊了一句,“发什么事了?” 乌勇又往人群看了一眼,一副不想错过的样子。但是奈何自家公子在叫自己,恋恋不舍的跑了过来。“回公子,是朝庭的封赏到了。” “封……封赏?你是说封赏?!”施锦秋激动的抓住乌勇的手臂,看到乌勇有些错愕的表情,才惊觉自己的表现有点太过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什么封赏?是不是……” 她不敢想,怕是自己想多了。可是除了那个封赏之外,难道还会有别的吗? 施锦秋目光灼灼的盯着乌勇,难掩心里的激动之情,脸上更是有着控制不住的笑容,像个天真的孩子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糖果。 乌勇心想,他哪里知道是什么封赏啊。他不想搭理施锦秋,可是看到自家公子同样询问的目光,便只好开了口:“不知道是什么封赏,看样子是往县衙去了……” “县衙……”施锦秋脸上的笑容再藏不住了,“你是说县衙?他是说县衙?哈哈哈……” 第一句,她是对着乌勇说的,第二句,则是转头对着孙淮彦说的。问完,也不等他们两人给个反应,笑着往小巷外跑去了。 “欸……你……”孙淮彦制止了想要阻拦她离开的乌勇,乌勇不满的嘀咕,“什么态度嘛,一点礼貌都没有!公子,您干嘛对她那么好?亏得您还打算花大价钱买下她,像她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娃,就该让她被别人买了去,狠狠的吃苦受教才对!” 从她跟别人说她一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甚至到死都不愿意见他一面开始,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值得他对她付出哪怕一丁点的关心。他甚至暗暗发过誓,若是有来世,他定要狠狠的回报她对他的不屑一顾! 只是他却没想到,她先回报了他。岩石上,她将他毫不留情的摔了下去。 不过也幸好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回来。也幸好这样,他对她再无一丝留恋。 他现在做对她做的事,不过就如同一只猫儿在对一只老鼠做的事一样,逗弄着它,让它渐渐的由恐惧变为绝望,最后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他的脚边。一如上一世那般,乞求着他的宽恕与抚慰。 眼前仿佛还浮现着刚才施锦秋离开之前对他露出的笑容,那样的毫无防备,那样的天真美好。他突然有些期待她发现真相的那天,期待自己狠狠的撕下她脸上那张天真虚伪的笑容,露出里面的恐怖和绝望。 他对她好?他只不过是不想这个游戏结束的太快。孙淮彦突的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乌勇突然打了个寒战,自家公子的笑容里为什么会透露着莫名的诡异…… 施锦秋是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挤过去的,等到挤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封赏的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的站在了县衙门口,而贾松源更是诚惶诚恐的跪在那里接诣。 竟然真的是朝廷对贾松源的封赏,等她听到那个负责此事的官员说还有事情要去施府一趟,麻烦贾松源带路的时候,施锦秋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后来施锦秋才知道,原来朝廷的封赏之所以晚到了这么多天,是因为他们在路过靖泽县的时候,那里发生了暴动,官府用了好几天才将暴动压制下支,以至于他们来得晚了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封赏来了。她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的整天害怕贾松源会找她麻烦了,也可以不用担心害福来布庄赔钱了。 正文 第074章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因为封赏的事情,让施锦秋忘了今日孙淮彦对她做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再加上她反正也是想好要与他保持距离的,便也索性不再想跟他有关的事。 待她回到清居的时候,县衙里来了封赏和施府受封的消息连邓凤聆都知道了。柳芸和吴妈特别为施锦秋觉得不止,认为那风车明明应该是她的,可是现在倒好,什么荣耀都成了施奕他们的了。 “小姐,您怎么还笑啊!”柳芸感觉自家小姐现在变得越来越怪了,遇上这种事,别人生气都来不及了,她怎么还会笑呢。 施锦秋早在向贾松源献上那一计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道封赏下来,而她要的也正是这么一道封赏。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皇上亲赐的“一心为民”牌匾呀,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事情,只怕大爷三爷此时正笑得合不拢嘴呢。” “他们现在确实应该合不拢嘴,不过却不是笑的。” 柳芸好奇的问:“那是怎么的?” 施锦秋嘿嘿一笑,说道:“是哭的。” “啊?这不可能,小姐你定然是因为这件事情给气傻了!”柳芸完全不相信施锦秋的话,还一脸同情的看着施锦秋。 吴妈从一旁过来说道:“行了柳芸,你就别再缠着小姐问东问西了。小姐的话自然有小姐的道理,你那点小脑袋瓜子能琢磨出些什么呀。” 她一脸嫌弃的说完柳芸,然后又转过头看向施锦秋,讨好的笑了两声。 “小姐,要不您跟奴婢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奴婢保证奴婢的脑子比柳芸那丫头好使,指定能听明白。” 施锦秋看她的样子好笑,掩着嘴轻笑了起来。转头看到邓凤聆也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想了想,便问道:“你们都觉得朝廷给他们封赏那就是莫大的荣耀了,可你们知道我大伯三叔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难道这么大的荣耀他们都不喜欢吗?”柳芸说,吴妈给了她一个眼色,自己却忙问向施锦秋:“他们想要什么?” “他们最喜欢什么?”施锦秋再问。 这下,柳芸一下子就想到了:“钱啊,大爷三爷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银子了!” “不错,我大伯和三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银子了。”施锦秋赏了柳芸一个儒子可教的笑容,“现在朝廷把风车的图纸收走了,并且要求他们永世不得私制风车出来售卖,他们又怎么能赚到银子?没有银子,他们如何能高兴?” 更何况,交不出风车,他们还需要赔上一大笔的银子。施锦秋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可是那个匾额就是莫大的荣耀啊,他们有了那个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只怕以后他们在定安县就要横着走了。”吴妈似乎有些懂了施锦秋的话,“小姐,您日后要是再遇上他们,可别再跟他们对着干了,免得吃亏。” 柳芸连忙附和:“对对对,吴妈说得有道理。” 施锦秋笑笑,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一个皇上赏赐的匾额而已,若是有心人得之,说不定还能发挥出一些用处。可是落在施奕施坤那里,就只有生灰的份儿了。 正如施锦秋所说,施府里,施奕和施坤两家人此时正一脸怒气坐在正厅里,就连一向鲜少参与家里大小事的几个公子小姐也全都坐在下座。 在正厅的中间,摆着那块御赐的牌匾,“一心为民”四个大字赫然挺立其上。 徐心兰一脸愁容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家老爷铁青的脸,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下他,却又怕戳到他的痛处,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慧君没有徐心兰那份心思,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再也忍不住了。 “老爷,你说那个皇上他是怎么回事啊,凭什么拿了这么块匾,就把咱们的风车制作图给要了去啊?而且还不准咱们再制风车售卖,那岂不是要断了咱们的营生!” “可不是,这匾即不能当银子花,又不能当饭吃,她是真不知道拿这东西回来有什么用。”有人起了头,徐心兰便也搭了腔。 施旭熙看了眼马慧君和徐心兰,有些不悦的说:“娘,三婶,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匾虽然是死物,可它是皇上御赐的,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啊,怎么拿吃喝与之相提并论。” 他毕竟是读书人,心里对皇上和朝廷怀有几分敬畏。 被自己儿子说教的马慧君抿了抿唇收住了声,可是徐心兰却不大愿意了。她可是他三婶,哪里轮得到他来教育自己。 “我说大侄啊,你是成天都在书院里待着,家里吃穿用度各种开销都操不着那心,才会这么说。你也不想想,咱们一大家子里上上下下多少口人,里里外外多少事情,哪一样不用花钱?哪一桩不需要银子?没有银子咱们饿都饿死了,还要这匾来做甚?” 徐心兰的话说得毫不客气:“而且,我可是听说了,皇上御赐的东西那可怠慢不得。得找个地方供起来,早晚三柱香的供着。你说,钱没了不说,咱们还得这么一祖宗,这叫什么事啊……” 她说唱俱佳,就差动手表演了。 “就算这些咱们都不提,咱们就光说说眼前的事好了。咱们府上接了那些风车的订单,现在没有货可以交,可是要赔偿的。咱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去赔啊?就算是拿这匾去当,也当不回几个银子吧。” “三婶,你话可不能乱说。当御赐之物被发现可是要砍头的!”施旭熙严厉异常的说。 他刚才不过说了一句话,可是徐心兰就驳了他这么多句,他心里着实不快,因此说出口的话语气也加重了些。 徐心兰一愣,想要再开说话,却听到自家儿子也站了起来,说道:“娘,大哥说得对。这御赐之物非比寻常,不可怠慢亵渎,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免得被有心人听了拿去做文章。” 施文轩虽然年仅十岁,可也毕竟是念过书的,知道的比徐心兰要多,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徐心兰听他这么说,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唉……原以为咱们可以趁此次机会大赚一笔的,可是现在倒好,银子没赚着不说,还得倒赔几千两……”施奕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施旭熙有些吃惊:“要赔这么多?” “可不是,这事说起来还都怪大哥你不好,当初我就说不应该接那个单,可你非要接,现在可好,没有货,咱们就要赔得倾家荡产了!” 徐心兰一听他们要赔得倾家荡产了,眼珠子一转,忙说道:“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都是大哥一个人的错,当初若是不他执意答应了这笔买卖,现在又怎么会需要赔那么多钱呢。要我说,这件事情跟我们家老爷无关,大哥若真的当自己是一家之主,就得把这个责任担了起来。不要让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也跟着受害。” 她的话一出,施奕顿时气得脸都绿了。施坤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她说这种话,可是转念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明明是他大哥的错,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接了单子,现在凭什么要他也跟着赔钱。 要知道这么一笔钱赔出去,他们两家就连一文钱都别想剩下了。 “大哥,你弟妹这是话糙理不糙。咱们好歹是兄弟,与其两家人一起败落,不如你就行行好,放弟弟我一马,给我们一家六口留一条活路吧……” 正文 第075章才不是为了糖哭 施坤虽然每次都对施奕唯命是从,可是他骨子里却一直都认为自己比施奕更适合这个当家的。而且施奕虽然平常待他不错,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他想打想骂从来也不会手软。所以他对施奕早就心有怨言了,现在被徐心兰那么一说,他也就不再在施奕面前装模作样了。 “你……你你你……”施奕万万想不到徐心兰那么说就算了,可是施坤竟然也会这么说。自己这么些年来对这个弟弟如同亲生,什么好事都没落下过他。可他倒好,现在不过出一有点事情,就把自己给撇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说!”马慧君大嚷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我们一家子待你们不薄吧?老爷三个兄弟当中,唯独对你这个弟弟最是上心,如同亲生手足。可你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良心?大嫂,事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光讲良心有用吗?就算我们给了你们良心,也给不出银子来啊。”徐心兰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样子,气得马慧君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抚着胸口,不停的大口喘着气,用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可那股情绪怎么都压不下去。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 施文轩也觉得自己的娘说得有些过份了,平常大伯和大伯母对他虽然不是特别好,可是却也不算差。而且因为他娘的关系,他跟施锦程的关系不是特别好,跟施旭熙这个大哥却是成日同进同出的。 现在他娘说出这种话来,就连他大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让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 可是他才刚开了个口,就被徐心兰给吼了回去。“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很快,厅里的众人就因为谁应该担负起那个责任而争吵起来。施奕觉得这生意是他跟施坤两人一起做的,现在出了事情自然也是希望两家人一起承担。 可是施坤,特别是徐心兰,却认为那笔订单是施奕接的,就应该施奕自己负全责,赔钱也不能拉上他们家一起赔。 马慧君和徐心兰更是因为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而从几人的争吵中,施旭熙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施府这段时间接下的订单共有十辆风车,有四辆是分属于四个不同的人,他们一人交了五十两定金。而另外六辆则是同属于一个商户的,据说是外地的,经商路经此地,看到风车这么好用,便想着多买几辆运回自己老家售卖。 他要求很高,要用最上乘的木料打制,绝对不容许偷工减料或是劣质木料,并愿意为此给每辆风车加价八十两,每辆风车付定金五百两银子。 虽然要求高,可是售价也高,施奕自然是高兴极了,就直接应下了这件事情,那人便给每辆风车留下五百两订金。 后来施坤回来之后施奕把这件事情跟施坤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钱能赚,没问题。 可是现在徐心兰一口咬定施坤对那件事情不知情,还说就算他事后答应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施奕把合约都跟别人签了,难道他不答应有用吗? “爹,这个……要不咱们就跟对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定金退还给他们就算了?毕竟这是朝廷出的政令,也不是咱们能控制得了的。”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吗?”施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早在接到封赏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要出事了,所以第一时间去找了那个商人,“对方说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们要是交不出来货,就要赔他们钱。” “那……能不能少赔一点呢?” 这个施奕倒是没想过,于是也不理会正在争吵不休的马慧君和徐心兰,径自往门外走了出去。 施旭熙看了眼厅里的众人,抬脚跟着施奕走了。施旭娇对这些事情本来就不上心,即便厅里吵成了这样,她也只顾着自己坐在那里发着呆,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 “行了,大伯母,娘,爹,你们都别吵了,大伯都已经走了!” 施文轩的话让争吵的几人都停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各自哼哼了一声转回了头。 …… 朝廷的封赏下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施锦秋了。福来布庄的银子不用还了,还赚了一大笔。泥土工匠也找到了,只等过两天银子到账后,她就可以破土动工,在后院盖个小屋子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睡得早再加上心情畅快,隔天施锦秋起床的时候那个叫神情气爽啊,她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收拾妥当之后便跟着施锦程一起去了学院。 两人到学院的时候,施文轩已经在了,可是却没看到施旭熙。施锦秋晃晃悠悠佯装无事的绕到施文轩跟前:“弟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施文轩看着施锦秋,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打算搭理她。施锦秋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放到他面前打了开来,是两块糖。施文轩一看,眼睛都亮了起来,伸手就要拿,却被施锦秋给拍了回来。 “四姐……”施文轩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施锦秋,眼带恳求。 施锦秋慢慢把手拿起,要把糖拉回来的样子。“你不是跟你大哥一伙,不跟我们一家了吗?” “那……那……”他想说那都是他大哥怂恿他的,反正他大哥现在人也不在,就算自己那么说了他也不会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想到昨天他爹跟他大伯之间的争吵,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酸。以前他二伯母当家,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可是现在…… 他娘跟他说只要施锦秋他们一家子离开了施府,把当家的位置拿过来,他们一家人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而事实是,自从施锦秋他们一家人搬出去了之后,他们府里就没有一刻安宁过。平常他娘跟他大伯母为了当家的位置,事没事就一小吵,有事就一大吵不说,这次更是吵得连亲戚都不要做了。就连他祖父都…… 施文轩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他的心性倒还不是那么坏,这么想着想着,不由得红了眼眶。 施锦秋见状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给他糖吃才哭的,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行了,给你吃给你吃,都多大的人了,一点点小事还哭,没出息!” 徐心兰平常对施文轩保护得极好,家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让他接触,只希望他能一心读好书,日后能考个功名,到时候好光宗耀祖,她也好老有所依,最多也就平常在他耳边说些他们二房的坏话而已。 而平常有些个针对她和施锦程的事情,大都是施旭熙出的主意。 但是施锦秋记得,上一世,施家并没有出什么举人才子的,施旭熙和施文轩两人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施文轩跟施锦程差不多,成日游手好闲还不知人间疾苦,在施府落近无援的时候还伸手冲徐心兰要钱。徐心兰不给他,他就对她拳打脚路踢的。 施旭熙也没比他好多少,成天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自恃甚高,总以为只要有谁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就可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却不去想想,机会永远都不会主动找上人,坐等的结果就只能是蹉跎了岁月。 “我才不是为了糖才哭的呢!”施文轩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眼泪出来,手掌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076章以后我们就有关系了 “发生什么事了?”施锦秋顺势问道。 施文轩看了她一眼:“我、我干嘛要告诉你,你都不是我们施家的人了!” “唉,那可就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着,我们好歹也算是一家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可惜啊可惜……”施锦秋故作惋惜状的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的样子。 她的话提醒了施文轩,让他猛然想起最近听到的那些有关施锦秋的传言。听说他的这个四姐自从离开他们施府之后可是赚了不少钱,他们家现在不是正缺钱吗,说不定她真可以帮到他们也不一定。 想到这,他急忙开口叫住了她,深怕晚一秒钟她都会走掉似的。“等下,四姐!” 施锦秋停下脚步转回过,状似疑惑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四姐说的可是真的?” “四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若是把事情跟你说,你可得答应了我不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行了行了,啰嗦。” 施文轩犹豫再三,最后终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 原来昨日施奕和施旭熙走后,马慧君和徐心兰仍然没有停止争吵。没一会儿,施厚德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跑过来将他们几个全都臭骂了一顿。特别是三房的施坤和徐心兰,说他们做人不能这么做,要顾及手足亲情什么的。 可是徐心兰是什么人,哪里会容得下施厚德说教他们。她吹胡子瞪眼的说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了他说话的份,让他没事就好好的在自己院里待着,该吃吃,该喝喝,省得过两天连吃喝都没了。还说他们根本就没有钱拿出来付赔款,要是他想念兄弟情深,就让他去找施锦秋他们要钱,反正他们也赚了不少银子。 甚至还说当初邓凤聆留了这么个风车图给他们,其实就是在害他们,想看着他们倾家荡产之类的。马慧君一听她的话,顿时也把矛头指向了邓凤聆。扬言要去找邓凤聆算账,给他们留了个什么风车图,害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 也不想想当初是谁非死乞白赖的要邓凤聆把风车图让给他们。 而施坤,从头到尾站在那里连句话都没说,默许了徐心兰说的一切。 施厚德被她们给气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迈着晃悠悠的步子离开了。一回到他自己屋里就倒在了床上,今天早上都没能起来。 “可请大夫了?” “请了。”施文轩点点头,“后来大哥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后就着人请了大夫。” “那你爹娘和你大伯大伯母呢?”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吃了饭我娘就打发我到书院来了,就连等都不让我等大哥,我今天还没看到过他们呢。” 施锦秋听完,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道:“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她的话施文轩听着心里有些不得劲,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却又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 他不由得偷偷看了眼施锦程和施锦秋,这兄妹两人从施府搬出去不过两个月,可是两人却是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一点都不像是当初他娘跟他说的,他们会落魄穷倒的样子。 想到那时候他二伯母当家的时候,虽然他大伯和他爹颇有微词,可是家里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他们二人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太过放肆,而他娘更加不敢当面责骂他祖父。 “如果你们还在施家就好了……”施文轩突然喃喃了这么一句,听得施锦秋浑身一震。她转过头看向施文轩,极认真的问道:“你刚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们还在施家就好了,二伯母还是当家的,这样大伯和我爹就谁也不敢做大,施府上下还能和和气气。” “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施文轩很肯定的点点头。 施锦秋听完他的话突然就笑了起来:“文轩啊,你还是太天真了……”笑过之后,她无限感慨的说。 所谓的和和气气,都不过是表面看到的,施奕和施坤这些人就像是一群白蚁,每日都在不停的啃噬着施府这棵大树。即便它外表看起来依旧鲜活,可是内里,早就已经被他们给啃得千疮百孔,无法修补。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施文轩还有这么向着她母亲的一面。 看着施文轩微红的眼眶,施锦秋的心莫名的柔软了几分,她还以为在施家,除了施厚德,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会念着他们的好了。 说起来施文轩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在她十岁之前的记忆里,这个弟弟对她虽然算不上好,可也没有太差。偶尔看她在他母亲那里吃了哑巴亏,还会拿些好吃的过来安慰她。 施文轩被施锦秋笑了个莫名其妙,很快他便想到,该是施锦秋觉得他厚脸皮,没事的时候就上赶着要她们离开,现在出了事又巴巴的希望她们能帮他们。这么一想,顿时有些恼差成怒起来。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早该知道你们即已离开了施家,又怎么会愿意回头来帮我们!” “噗哧”一声,施锦秋又笑了起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这么乱打比方的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只相差了几个月的弟弟,施锦秋竟然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可爱。 “不是四姐不帮你们,而是四姐也帮不了你们。一来我们没有那么多银子,二来嘛……做生意就是如此,不赚就是赔。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的任何关系都是相互的。你们当初赚到银子的时候没想过要分给我们一点,现在出了事情,如果我们帮你,那是我们宽厚仁慈不与你们计较,我们不忙你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施锦秋不是圣人,他既然当初选择了那么做,现在就不可能会出手帮他们,否则她不是白忙活一场?而且她今天愿意跟施文轩说这番话,完全是因为看在施文轩还不算是无药可救的份上,她希望能提点一下他,让他记住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就算是感情,亦是如此。 她的话让施文轩很是生气,几乎是暴怒着站了起来,甩手就离开了教室。 “他怎么了?” 施锦秋转回头,看到苏平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而施锦程坐在不远处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施文轩离开的背影。许是能猜到她与施文轩说了些什么事情,他并没有上前询问。 她摇了摇头,说道:“小孩子嘛,难免会闹脾气。” 苏平之微微一笑,知道她是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多问这件事情。反倒是抓住时间跟她聊了一下跟施府有关的那件事情,说昨天晚上施奕又过去找他们了。他问她,要不要松松口。 施锦秋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就算她刚才什么都没跟他说,他也知道她跟施文轩都说了些什么事。她暗暗收起心里的惊讶,说道:“不必了。” 她的回答有些出乎苏平之的意料之外,却又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种感觉着实有些矛盾,却恰如其分的表达出了他心里的感觉。 “对了,我听马掌柜说你昨日白天曾到店里找过他,后来被孙府的孙淮彦带走了,没事吧?” 他的话一下子就让施锦秋想到了我昨天在小巷里发生的事情,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没事,我跟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明显欲盖弥彰的话脱口而出。 “是吗?或许以后,我们就有关系了……”身后,孙淮彦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正文 第077章狗改不了吃屎 施锦秋转回头,看到孙淮彦就站在离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隔着一张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双手交叉环胸,眼神睥睨,傲视着她,就如同在看一只卑微的生物。脸虽稚嫩,却已俊逸非凡,不难想像若干年后,它将成长为怎样的绝色。 施锦秋的心里波澜乍起,她努力压抑着心潮,可是不自觉颤动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她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又抬起了头。 “是吗?”她佯装不在意的说。 孙淮彦耸耸肩,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双腿一翘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完全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好像这里是他自己家似的。 施锦秋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竟然是景善学院的学服。一抬眼,发他也在看着自己,目光像是很随意的落在她身上,可是她却总觉得那目光似乎不那么简单。 “锦秋,你没事吧?”苏平之将视线从孙淮彦身上收回,看到施锦秋脸色不大好。施锦秋摇摇头:“我没事。” 正好这时夫子过来了,施锦秋转身往教室走去。谁知道经过孙淮彦旁边的时候,她的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上面,脚底一滑,整个人就往旁边倒去,还好死不死的正好倒在了孙淮彦的身上。 “锦秋!” “妹妹!” 苏平之和施锦秋叫着往她身边跑去,施锦秋却朝后伸出了手,制止了两过来的身影。她抬起头,看向了孙淮彦。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施锦秋几乎能在他幽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涨红的脸,以及因为气愤而闪闪发亮的眼睛。 “怎么,刚刚还说自己跟本公子没有一点关系,现在马上就投怀送抱了?” “你是故意的。”听起来像是问话,施锦秋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在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时,眨了眨眼睛,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状似惋惜的说道:“麻烦孙公子没事的时候在家就多照照镜子,就您这副尊容,也值得我投怀送抱?这学院里随便哪一个都比你好上百倍,就你这样的……抱歉,锦秋还看不上。” 她原本只是想反将他一军让他难堪一下,所以动作和话都有些故作轻浮。说完,她撑着他的胸膛打算从他身上离开,却没想到孙淮彦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一下子推开了她。“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眼里除了恼怒,还有一丝不屑和嘲弄。 施锦秋不知道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是什么意思,更加没想到他会突然推了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幸亏离她最近的苏平之眼疾手快,快步走过去扶住了她。 “你干什么!”施锦程冲到孙淮彦面前,抬手就要朝他揍过去,却被他轻易挡开了。他反手一拍,一巴掌拍到了施锦程的手背上,施锦程只觉得自己手背一麻,手下意识就缩了回来。 “哥哥,你没事吧?”施锦秋连忙跑上前抓起施锦程的手察看了起来。 孙淮彦掸了掸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有些皱了的衣服,凉凉的说:“不过拍一下手而已,哪有那么娇气。” “你……”施锦秋还想上前与他理论,却被施锦程拉住了。他朝她摇摇头:“我没事。” 刚才孙淮彦打他的那一下,他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清,孙淮彦的速度太快了,他怕施锦秋贸然冲过去会吃亏。之前孙淮彦帮着施锦秋从大牢里出来,后来又派人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施锦程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施锦秋虽然人被施锦程给制住了,但是眼睛却狠狠的盯着孙淮彦,像是希望能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她除了白白瞪累了自己的眼睛之外,那个被瞪的人却像是完全无感似的,仍旧一派悠闲的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平静的回视着施锦秋。 在施锦秋看来,那样的眼神更像是……挑衅! 就在这个时候,夫子过来了,施锦秋只得转身离开学堂。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到窗户外面听课,而是气呼呼的离开了景善学院。 直到走出去老远,她才回过神来。她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 想想又觉得算了,像那种有钱人家的公子,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大不了不去学院就是了,反正她最近也要开始忙了。 施锦秋边走,边不满的想着。在经过一处巷口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听那声音像是在打什么人。她不愿意多管闲事,以她这副小身板也管不起闲事,只是眼睛往那边瞅了一眼,脚下没有停顿的走了过去。 只是才同走几步,就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她熟悉的声音。她告诉自己:别管,别管,别管!可是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施文轩那张时而可怜期待,时而愤懑埋怨的脸,还有那句“如果你们还在施家就好了,二伯母还是当家的,这样大伯和我爹就谁也不敢做大,施府上下还能和和气气。”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猛的转回身冲到了巷口。 “住手!”施锦秋压着声音说道,声音听起来虽然仍有些稚嫩,却不乏一丝严厉,让巷子里正在对施文轩拳打脚踢的人停了下来,纷纷看向施锦秋。 “哟,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娃?” “小姑娘,你学人打抱不平,好歹也得长大些吧,看你这小身架子,都经不住哥哥们一个拳头吧?哈哈哈哈……” 其他几人同他一样,全都暴笑出声。 “行了,赶紧回去找你娘玩去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们,不然的话,小心我们对你也不客气!” 这些人虽然在外形上比施锦秋大,可是在她的心里,就是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小家伙。所以她非但没有惧怕他们的警告,反而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兀自站在那里。 躺在地上的施文轩以为自己听错了,慢慢的转过头朝外看去,当看到施锦秋站在那里的时候,明显愣怔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撇过了头。手扶着墙根,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打他?”施锦秋淡淡的问。 那几个人许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不但没有跑,而且还一脸镇定的站在那里问他们话。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我们想打谁就打谁,需要什么原因吗!” “对对对,就是!” “我们可儿几个今天心情不好,他正好撞上了,我便打了,怎么样!” 虽然他们的语气一个比一个凶狠,可是施锦秋有一瞬间,施锦秋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丝踌躇和不安,还有一脸欲盖弥彰的掩饰。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如果真把他们逼急了,非但救不了施文轩,加她自己说不定都得挨打。 想了想,她说道:“其实你们想打谁我是没意思见的,不过你们在这里打就不怕有人经过的时候看到了,跑去报官吗?” “怎么可能,这里这么偏僻,谁会看到?” “我就看到啦,”施锦秋笑眯眯的说,“我兄长让我在外面巷口处等他,想必马上就会过来吧。” “你……” 另外两个眼时有些退缩之意,拿手碰了碰那个说话的年轻人:“现在怎么办?” “别与她废话了,打了再说!” 说完,他们几人不理会施锦秋全都转过身朝着施文轩走去。施文轩扶着墙懦懦的往后退去,眼里惊惧交加。眼见几人的拳头马上就又要落到他身上了,他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 耳边,又听到了施锦秋的声音。 “几位大哥有没有打累了啊?”施锦秋讨好的说,“我这里有几两银子,不如几位大哥们趁我兄长没来之前拿了银子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吃一顿,即犒劳了自己又免了麻烦?” 她笑眯眯的伸着手,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锭银子。 正文 第078章人心都是偏的 待那些人都走后,施文轩才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看也不看施锦秋一眼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你就这样走了啊?”施锦秋在他身后叫道,“好歹我也是刚刚救了你的人。” “那你想怎么样!”施文轩的语气不怎么好,心里还在记着刚才在学院里施锦秋跟他说的那些话。而且…… 他有些愤愤的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她说了那些话,让他气呼呼的离开学院,他也就不会在路上撞到那几个人,也就不会挨打。说起来这一切都还怪她呢! “跟我来。” 施锦秋走了几步发现施文轩并没有跟过来,仍是站在那里瞪着她。她无奈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拉起他往一旁的药房走了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一前一后从药房里出来。 “你干嘛要帮我?”施文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走在他前面的施锦秋。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清洗干净,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脸上的几处淤伤也都擦过了药。 “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施锦秋头也不回的说。 施文轩愣了一下,跑到她身边说道:“四姐,我就知道你心肠还是好的。” “我心肠本来就好。”施锦秋理所当然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心肠不好的是他们。 “既然你都肯帮我了,不如就帮帮我们家吧……” “你为什么想要帮他们?”施锦秋边走边问,“像你爹娘所说的,让你大伯他们一家人出那些赔款岂不是很好。你们拿钱帮了他们,你们自己也会跟着受累。”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大伯他们平常待我不错,而且大哥一直都把我当小弟弟来疼,所以……” “所以你舍不得他们?”施锦秋撇了下嘴,嘟囔了句,“当初我们一家人从施府搬出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舍不得?” 施文轩想也不想反驳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施锦秋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的看向他。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她有些失望的捌开眼继续走路的时候,传来了施文轩有些喏喏的声音。 “那是因为……因为我娘说,只要等二哥长大成人,二伯母就会把当家的位置给二哥,还会把我们两家人赶出去,我跟大哥谁都没有份。” “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你觉得我们是那样的人?” 施文轩说不出话来。 “既然在你心里我们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我帮你?”施锦秋说完,快步的往前走去。 “四姐,四姐……”施文轩追着她的身影跑了过去,“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二伯母待我也好。只是……我娘,她太凶了,我不敢忤逆她……”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与施旭熙的感情要好一些,所以才会替他们一家子着急。对于这一点,她倒是没觉得什么。毕竟,人心都是偏的。哪怕是同胞的兄弟姐妹都会有特别要好的几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叔伯之间的孩子。 不过她倒是想知道,施文轩对施旭熙的一腔真诚,会换来什么? 施锦秋直直的盯着他,弯起了嘴角:“如果说……让你帮大伯他们的代价需要你忤逆你爹娘,你愿意吗?” …… 两天后,施锦秋拿到了福来布庄送来的一千七百两银子。其中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之前就商议好的,而剩下的二百两银子则是因为土棉布的价格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涨了好几倍,福来布庄之前囤的货全都卖了个好价钱,所以他们给了她这三百两做为酬金。 对于送上门来的钱,施锦秋断没有拒绝的可能。反正她这次让福来布庄赚到了钱,这点酬金她也拿得心安理得。 有了银子,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没几天后院的那个奇怪的屋子也建成了。 然后她就去找了贾松源,去置办开作坊需要用到的各种文书文函。因着施锦秋让他在皇上皇后面前好好的出了一次风头,他对施锦秋的态度格外的好。 往常需要各种手段各种刁难的手续,只半天工夫就全给办好了。 “施小公子,这个你可收好了。”他把东西交到施锦秋手上,“丢了也没关系,随便来衙门补一张就行了。不过最好还是不好丢,这东西……上头都是有记录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好向上头交待不是?” 贾松源的语气异常轻柔好说话,就连看着施锦秋的目光都特别的热烈。 民间有消息在传施锦秋让福来布庄赚了个满盆金钵,就连他自己,不过与她打了一回交道,用五百两银子换回了三千两赏银外加官升一级,做了一笔有生以来最划算的买卖。现在之所以还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新的县令还没有到达,他暂代一段时日罢了。 施锦秋点点头,说道:“锦秋知道,多谢大人提醒。” 该办的该交待的都弄妥之后,贾检源看着施锦秋又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施锦秋不解的询问,他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大堆的话。总结起来就是想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的官再升一升或是再得到些好处之类的,施锦秋笑说自己上次也是在逃回来的途中听到有人如此议论,才会想到的这个方法,再想要其他的便没有了,毕竟皇家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接触得到的。 她的这一番说辞也算是合情合理,贾松源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再加上她小小年纪,他本能的就选择了相信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说之后,贾松源心里有种大石头落地了的感觉。否则,这个小丫头要是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他又如何能放心让她留在这里。 万一让新来的县令搭上她这条线,岂不是官升得比他还要快! 从贾松源那里回来,天已经将黑了。施锦秋快步的走在回清居的路上,心情愉悦万分。拿到了官府的批文,东西又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的作坊很快就可以开起来了。 一想到这个,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心情很好?”突然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当然。”应完,施锦秋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她明明是一个人在走的,谁在跟她说话?而且这声音,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她喜欢听到的。 果然,她只是转了个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边的孙淮彦,一脸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最主要的是,他都已经离她这么近了,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刚才如果不是他出了声,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孙淮彦挑挑眉:“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难道这条路是你的?” “你……”施锦秋瞪了他一眼,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主要是她总觉得自己就算是跟他一般见识,也很难从他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她原以为十几年前的孙淮彦已经是很让人憎恶了,却没想到十几年前的孙淮彦就已经没有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了。 她转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并且还加快了脚步。 孙淮彦像是根本没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厌恶似的,兀自跟在她身边,在她转身的时候长臂一伸,扯走了她手里拿着的文书。既便天色已经有暗下来了,却仍不妨碍他看清楚文书首页的那几个大字。 “你要开作坊?而且还是开的脂粉作坊”他又是轻挑了一下眉毛,“你该不会是真的有……” 秘方两个字生生的止在了喉间。 正文 第079章有人欺负你了 “我有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快把东西还给我!”施锦秋说着就朝着他伸手过去,想把文书抢回来,根本就没有深究孙淮彦口中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怕就算是她真的去想了,也未必能想到。 孙淮彦虽然年纪不过比她才大两岁,可是身材却比她高了不少,再加上他故意把文书举过头顶,还踮着脚。施锦秋一只手撑在他身上,一只手使劲去够,连文书的边都没有碰到。 而他,只是轻轻一推,再往后一退,人就离施锦秋好几步之外了。 “想要?”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书。 “废话!”施锦秋气势如虹的吼道。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一世的她可从来都不敢这样跟他说话,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新奇,他选择先不告诉她自己的来历果然是正确的。 让一个本身就害怕自己的人恐惧哪有让一个鲜活的灵魂战栗来得有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想要把文书要回去,明天就来学院。”孙淮彦用两只手指捏着文书来回晃动着,“不对,是以后每天都要来学院。”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孙淮彦捏住了文书,把它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在看到她伸手去抢却又抢空了的气愤表情时,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施锦秋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孙淮彦要这么做,而且他好像时常会蹦出一两句她听不大懂,又别有深意的话来。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份疑惑给的撇了开来,她觉得这可能只是他恶劣性格中的一部分。 “不给就不给,大不了我明天找县老爷再要一份过来!”她冲他的背影嚷道,看到孙淮彦的身影因为她的话而踉跄了一下,撇了下嘴继续往家走了。 柳芸看到自家小姐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忙上前询问她怎么了。施锦秋又不好说自己不仅东西被孙淮彦给抢了,还被他给危胁了,只得抿着嘴生闷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进了院子这么办天了都没看到施锦程。 “公子呢?” “啊?公、公子啊,公子他……还没回来呢。”柳芸眼神闪烁,语气不定,一听就有问题了。 “说实话。” 柳芸忙左右看了看,凑到施锦秋耳边说道:“公子刚刚回来了,脸上青了一大块,奴婢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还不让奴婢跟别人说,怕被夫人知道,现在正躲在他自己房里呢。” “什么,又青了?” “是啊,小姐,公子最近是怎么了,从学院回来身上总是带着点伤。前几次都还好,伤在身上,被衣服挡住也就看不见了。可是这次是伤在了脸上,怎么样都不可能能瞒过夫人吧……” 一说起施锦程,柳芸也是一脸的担忧。 “行了,我去看一下。” 施锦秋敲响施锦程的房门时,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她说,又敲了几下,仍旧是没有应声,更没人开门。她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就把你受伤的事情告诉给娘知道了。” 话音才落,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娘不知道吧?”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施锦秋借着月色看到了他脸颊上那处明显的淤青,说道:“她很快就知道了。” “……”施锦程自己也知道,伤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想不被人知道也难。 施锦程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施锦秋便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哥,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施锦程摇摇头。 “那是……有人欺负你了?” 施锦程顿了一下,摇摇头。 施锦秋自然没有错过他那微不可见的停顿:“谁?” “没有,根本就没有人欺负我。” 施锦秋伸出手指在他脸上的淤青处按了一下,疼得他嗷的叫了一声,连忙抚着脸往后退去。 “都这样了,还没有人欺负你?”她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 “你小点声在……”施锦程又往门外看了看,“娘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你想叫得让大家都知道啊!” “既然不想娘担心,你自己就该老实点,别在外边跟别人打架生事。” “我没跟别人打架生事,是孙……” 虽然施锦程很快就止住了声音,可是施锦秋却还是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她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问道:“孙什么?” 心里已然有个名字冒出了头,却又希望只是自己想错了想多了。 “没什么。”施锦程摇着头坐下来,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怕被施锦秋看出什么端倪来,连眼睛都不敢看着她了。 他越是这样,施锦秋越知道他有问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施锦程,你是不是想让我马上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娘知道?” 赤裸裸的威胁让施锦程的身体怔了一下,看到施锦秋眼里不原妥协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你最近事情那么多,我是不想说出来让你心烦。” 一听到他提到了自己,施锦秋感觉自己心里的那个预感应验了。她重新坐了下来,放柔了目光说道:“真的是孙淮彦?” 孙淮彦洗漱完毕,只着一件中衣坐在自己屋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从施锦秋那边抢过来的文书,眼里有些疑虑。 施锦秋脱离施府,这一点他能想明白,毕竟摊上那样的叔伯,如果是他,估计一回来就直接弄死他们了。 可让他不明白的是,如果她要做脂粉,为什么不直接将施府的那个作坊弄过来。以她现在的能力,他相信她绝对可以做得到。哪怕是她想要用全新的制作器具,那个旧作坊也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旧作坊早就有官府许可的文书,她无需花费这么大的心力去贾松源那里重新讨要文书。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手里有什么东西,是不想让施家那些人碰的,她是怕她的东西日后见了利益,施家的人会以作坊本就是施家的为由来分一杯羹。 这么说起来,莫非…… 她的手中,真的有施奕他们所说的秘方不成? 可若她手中真的秘方,为何前世宁愿被他们那样对待也不交出来?孙淮彦想不明白了。他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施锦秋这个女人,以前不曾,现在更是没有。 事情,似乎在朝着一个他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不过,就是这样,这个游戏才好玩,不是吗?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一直渴望摆脱上一世阴影的施锦秋这一世能玩出什么花来,他更想看看以后,当她知道他的真正来历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孙淮彦光是这么想想,都觉得一定会很精彩。 “公子,施家的丫头来了。”门外传来的乌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得还挺快。”他低喃了一声,这脾气跟以前比起来真是变了不少,一刻都不能忍。 他把文书收了起来,打开了门,门外却只站着乌勇一个人。“人呢?” “在府外等着呢。” 孙淮彦挑了下眉,撇了下嘴角,说道:“你出去把她回了,就说本公子已经睡了。” “好的,小的这就去。”乌勇本就不大待见施锦秋,刚才在门外她还对他一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心里正来着气呢。 现在听到自家公子这么一说,赶紧就转身往府外走去。 孙淮彦看着乌勇离去的背影,想像着施锦秋一会儿听到乌勇回复后会有的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正欲回房,从旁边走来一个小厮,说是老爷找他。 他想了一下,先回屋里拿出了刚才放起来的文书,转身又找来纸笔,洋洋洒洒的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把它放到抽屉里。 就在孙淮彦离开没一会儿,一道人影从旁边的小道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探头探脑的来到他的房前。 “你以为不出来见我,我就不能进来了?” 正文 第080章凭什么! 她在孙府里住了好几年,对这里构造的了解不比孙淮彦少,想要偷偷进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施锦秋往门里看了看,见孙淮彦房间的门开着,可是人却没有在里面。她心里不由得一喜,左右看了看,赶紧闪了进去,还不忘把门给关了起来。 一进入屋内,一股熟悉的气息便扑鼻而来。那是孙淮彦身上才有的,独特的味道。即便只是隔着空气闻到,也让她心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本来她是想进来找孙淮彦理论的,但是既然他不在,她就打算找一下她的文书。想罢,她立刻翻箱倒柜起来。 她也不怕被孙淮彦知道有人来过,东西翻找完了就随便往那里一扔,也不重新摆好。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几张纸。 施锦秋以为是自己的文书呢,高兴的拿起来一看,笑容僵在了脸上。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不问自取是为偷。 透过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她仿佛看到了孙淮彦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以及眼里张扬的神情。她气得把纸揉起一团扔在了地上,又拿脚踩了踩。 该死的孙淮彦,他怎么知道她会进来的! 片刻之后,从院外进来的乌勇想来看看自家公子休息了没有,才走到孙淮彦的房门前,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这、这这……这是遭贼啦?!”他一嘟囔完,就大喊了起来,“来人呐,进……” “别喊了。”孙淮彦制止了他的叫喊。 “公、公子,您去哪里啦?您这屋子进贼了!”乌勇哭丧着脸说,“小的这就去找管家,让他马上找人在府里找一下,说不定那个贼人还没离府。” “不用了,”孙淮彦又制止了他转身打算离开的动作,“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这……这……”贼都进家里来了,怎么会没事? 孙淮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东西是我弄成这样的。” 说完,走进屋里,从地上捡起那团被踩得扁平的纸。抬眼,又看到了桌子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泥蛋! 他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下。 施锦秋回到清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悄悄的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就听到身后响起了施锦程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轻抚着胸口往屋里走,“我……我就在后院,看了下那些米泡得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去找孙淮彦了?” “没有!”她马上否认。 “我来之前去后院找过你,你根本就没在那里。”施锦程的话让施锦秋无话反驳,“妹妹,你别去找他,也不用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明天也不用跟我去学院,只管待在家里就好……” “那你怎么办?”施锦秋说道,“今天还可以骗娘,说是你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可是明天,后天,大后天,脸上要是再添了新伤回来,你又该怎么跟娘解释?” “我……我自会有办法,反正你不用管这些就是了。像他那种有钱有人家的公子哥,就是太闲太无聊了才会这样,过几天他整得没意思了自然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她才不会相信施锦程能有办法跟邓凤聆解释呢:“你也说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脾气都怪些,我越是不去他就越会想尽办法让我过去。我想,只要我随了他的意去了学院,没准真的过几天他就真的觉得没意思了。” “可是他……” “没事的,我毕竟是个女孩子,他最多也就刁难一下我,总不至于动手打我。” 施锦程听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没用,连他都打不过……” “哥,别这么说,你已经很棒了,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棒的。”施锦秋安慰着他有些低落的情绪,“以后他要是再对你动手动脚的,你也得知道反抗,怎么能任由他打你呢。” 怎么说施锦程跟孙淮彦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两人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也不应该回回都是施锦程吃亏受伤囝。 “我倒是想反抗啊,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的手。每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留下伤了。” 施锦秋喃喃:“这么奇怪?” 之后兄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施锦程便回去休息了。 施锦秋躺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想的都还是跟孙淮彦有关的事情。想到刚才施锦程说的那些话,心里又对孙淮彦生出了几分疑惑。 她记得上次在学院里的时候,她也是没看到他是怎么出的手,一下子就把她给绊倒。她以前跟了孙淮彦那么些年,他的行动从来都不曾如此敏捷过,这是怎么回事呢? 施锦秋总觉得自从自己重遇到孙淮彦之后,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她就是怀着对孙淮彦那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她给了邓凤聆一些银子,让她替自己去城里找找看,买几个听话乖巧的小丫头过来。她的作坊很快就可以开工了,虽然刚开始并不需要很多人,可是原料的挑、捡、晒、烹制等等,这些工序都需要有人来做,光他们家里的这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而她之所以要让邓凤聆去买,而不是雇佣,是因为作坊一旦开起来,她都将会教她们一些东西,其中不乏一些不能为外人知晓的秘密。所以,买过来的丫头用起来要放心很多。 这么一来,她到学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夫子已经在讲课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面对孙淮彦。她像往常一样挨着窗户坐了下来,眼睛下意识的往学堂里面瞟过去,一个个学子都正襟危坐的在那里听着夫子讲话。 视线在看到苏平之的时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他听得很认真,侧脸的线条很柔和,一看就是个很温驯的人。突然想到自己竟然在对着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在发呆,施锦秋的老脸不由得露出些许羞赧的神色。转开了视线,却正好撞进了一双乌黑得发亮的眼里。 孙淮彦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她来了,并且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盯着自己看了多久,是不是刚才她看着苏平之的那副痴傻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给看走了。施锦秋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马上转了开来,好像多看一下都让她无法忍受似的。 谁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对他的不屑一顾刺激到了孙淮彦,他竟然就这样当着夫子的面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到窗户边,对着原本坐在窗旁的那个同窗说道:“你去坐那边。” 那个同窗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夫子,一脸不大愿意的样子。可是在与孙淮彦眼神的对峙中,他很快就败下了阵来,灰溜溜的站起来走了。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他边坐下,边旁若无人的对施锦秋说道,“女贼。” 施锦秋原本是不大想理会他的,可是在听到他说出女贼这两个字的时候,猛的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他屋里看到的那张纸。脸色一僵,眼里露出一丝怒意:“耍我很好玩吗?” “好玩啊,特别是……自己送上门让我耍的。” “你……” “孙淮彦!”忍无可忍的夫子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其他人,现在麻烦你去外面院子里站半柱香的时间。” 施锦秋一听,乐了,刚才心里对他的怨气也随着夫子的话而减去不少。她一脸看好戏的看着孙淮彦,觉得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拒绝,最好是跟夫子大吵一架,然后被夫子赶出学院。 可却没想到孙淮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好。” 说完,他还在她愣怔的目光中对她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院里站着啊。” “我、我?”施锦秋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浑圆,错愕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有趣。孙淮彦轻轻勾了下嘴角,说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 施锦秋是知道学院里的学子如果受罚的话,有带陪丫鬟小厮过来陪读的,是可以让他们代罚。 “凭什么!”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那边的施锦程也听到了孙淮彦的话,站了起来满脸气愤的嚷道:“孙淮彦,你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夫子就站在那里,他肯定就要冲过去了。 苏平之淡淡的把视线转了这边,看着施锦秋和孙淮彦的眼里闪过一抹探究。 孙淮彦对施锦程的话充耳不闻:“你说凭什么?” 她轻挑着眉毛,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面上,那份文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拿出来放在那里。而他的眼睛…… 施锦秋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视线正正好落在替她说话的施锦程身上。 察觉到她已经看出了自己所想要表达的某种意思,孙淮彦的目光轻轻的转了回来,懒洋洋的又看向施锦秋,换来施锦秋狠狠的一瞪眼。 她愤愤不平的在心里咒骂了声:混蛋!转身往院中走去。 文书她可以不要,可是为了施锦程,她却不得不忍耐一下。她告诉自己,先忍一忍,等她赚了钱,足够强大了,就天天给施锦程雇上十个八个最好的打手当伴读,到时候看谁敢欺负他! 只是施锦秋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么一忍就忍了三年多,而她的这一宏愿,也因为孙淮彦的各种干预而未能达成。 正文 第081章只手遮天的含义 园中的八角亭中,一个身着鹅黄色轻衫的少女坐在亭里的凳上,身体微微前倾趴靠在栏杆上。看起来像是在看着什么,却又好像只是在凝视着某处在发呆。 一双眼睛就像是被水浸过的宝石一般盈润澄澈,眼角微微上扬略带一丝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只是轻轻蹙着的眉毛显示着她此时的心情不佳。 十三岁的施锦秋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稚气,可是却已经初显出几分风韵,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花苞,微张着花瓣,即便是那轻蹙的眉毛也掩盖不住她即将绽放的光华。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亭里安静的一幕。柳芸的性格一如既往,遇事便容易慌张,不论大事小情,全都如此。 施锦秋大约能猜到是什么事情,她连头都懒得抬起,趴在那里等着柳芸过来。 柳芸一过来看到施锦秋就这样趴在那里,连自己本该说的话都忘了,开口就是:“小姐,您这样坐着,一会儿让夫人看见了,又得挨训了。” “放心吧,我娘这会儿正在后院呢,看不着我。”施锦秋说着,站了起来,在原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依旧是一副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的样子。 眼见柳芸张嘴就又要指责她的行为不够文雅了,她开口问道:“你刚才慌慌张张的,可是咱们的铺子又出了问题?” 她的话一下子就让柳芸想起来自己刚才想要说的话:“对!哦,不对,这次不是咱们的铺子出了问题,而是咱们铺子旁边的王大妈家出了问题!” 施锦秋奇怪的挑了下眉:“王大妈家?出了什么问题?” “王大妈今天突然说要搬家,然后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很多人,只半天的工夫就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完了。然后……然后刚才,奴婢看到乌勇那个小混蛋在那个院子里来来回回进出了好几回。还看到他带着几个泥瓦工匠在那里指指点点的。”柳芸说着,看向施锦秋,“小姐,您说,这会不会跟孙府的那个大混蛋有什么关系啊?” 自打她家小姐的作坊正式制作脂粉来卖,却被孙淮彦各种打压之后,柳芸就在背地里叫他大混蛋,而跟着大混蛋的乌勇自然就成了小混蛋。 难怪刚才她听到隔壁吵吵嚷嚷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姐,那个大混蛋都把咱们逼到只能租到青松巷这种小巷里了,怎么还不能放过咱们啊?”柳芸十分不解。 这个问题在每次她们被孙淮彦打压欺负的时候她都会问一遍,可是施锦秋却从来也没有给过她一个可以让她信服的答案。 通常情况下,都是被她给直接忽视的,就如同这次一样。 “我去看看。”施锦秋直接往身就往外走去,完全没想过要替她解一下惑。 其实这件事情倒也不能怪施锦秋,因为连她自己都不大明白为什么孙淮彦要那么执着于与她对着干。 在学院里找各种欺负打压欺负她不说,就连她想卖点胭脂水粉,都被他给制得死死的。因为他的从中作梗,整个定安县城里没有一家店铺愿意代卖她家的脂粉,更加没有一个人愿意把店面租给她,就算是人流稍差一些的小店铺都租不到一个。 孙淮彦用实际行动给她诠释了一遍什么叫做只手遮天,在这定安县,他孙府的势力有多大。特别是近两年,随着孙淮彦的逐渐接手孙家的产业,孙家的各个产业比往年都有了更好的发展,孙家在定安县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施锦秋原本还想着能攀上新来的县令这条线,好让自己在定安县城里的事情能顺利些进行。可是却没想到孙淮彦比她快了一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新来的县令站到了他的那边。 总而言之就是,不论她想做什么,孙淮彦总是能抢先她一步打乱她的步伐,让她没办法成功。 施锦秋现在用来当店铺的那座房子还是两年前一个得了重病的孤身老人给她的,那个老人是个外乡人,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唯一的要求就是当他死后,她能请来好的法师替他念经超渡,好让他可以魂归故里。 邓凤聆他们全都不赞同施锦秋拿这种死了人的宅子来用,可是在实在租不到地方的情况下,却也只能将就用着了。 这一用,就是两年多,施锦秋至今都未能在定安县里找到一间合适的铺子。倒是苏平之见她处处受孙淮彦刁难,欲将自己名下的一家铺子抵租给她,却被她给拒绝了。 理由很简直,孙淮彦针对她,如果她接授了苏平之的提议,让孙淮彦知道他帮了她,那么他肯定会连带开始针对苏平之。之前有几次她找人帮忙,最后那些忙她的人全都被孙淮彦给整了。 她不能把苏平之扯进她与孙淮彦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对关系中去。 约半柱香之后,施锦秋就来到了青松巷。一转进巷子,就能看到巷子中间的一处屋子前面挂着一面硕大的旗子。上面以金丝线绣着若大的六个字:荣锦记脂粉铺。 因着这一个巷子里全都是住户,所以她的那个店铺看着就格外的显眼。但也正因为这里全都是住户,没有商家,所以平常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这里买东西。偶尔过来几个人,也会因为昂贵的价格而离开。 可以说一年到头,店里的也卖不出几盒胭脂水粉。 可是让孙淮彦不解的是,即便是这样,施锦秋好像也根本就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懒洋洋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陀螺,他抽动鞭子的时候它就会反应一下,他不动的时候,它就自己随意的转着,一副要停不停的样子。 “公子,您也看到了,她这家铺里根本就连个客人都没有。您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银子买下这里,将这里改做店铺呢?”难道就只为了每天看着隔壁铺店的生意好不好吗?乌勇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家公子的用意。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施锦秋就像是一只蛰伏休憩的飞鹤。不骄不躁,厚积薄发,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一个可以一呜惊人一飞冲天的机会。 孙淮彦的视线从那个走进店铺的娇俏身影上收了回来,转身进了院里。他的手中把玩一个小巧精致的小瓷盒,寸许大小,如碗状,瓷盒身如上等的羊脂玉般莹白剔透。瓶身上有一朵清雅别致的桃花,就连瓷盒的盖子都是呈现花瓣状的。 在桃花的右侧,以紫砂印着“荣锦记”三个字。 再下面是一行小字:面若桃花膏。这是施锦秋店铺里面最新出来的一款面,而这个小瓷盒也是她们店里最出挑别致的一个。 花与字都是直接烧制上去的,一看就是定制的,而且还是出自定安县里最好的窖坊。光是这样的一个小瓷盒看起来不起眼,可是他却知道,光是烧制一个就得五两多银子了。 不仅仅是这款面款,只要走进她的店铺里面就会发现,她店里每一样东西的盒子与瓶子全都是特殊样式的定制品。虽然不如这个小瓷盒来得贵重,可是比起普通那些胭脂水粉的盒子要贵上许多。 孙淮彦就不明白了,卖个胭脂水粉而已,为什么要把用来装的东西弄得这么好。她家的脂粉用料本来就较普通人家的要好,成本自然贵出不少,再加上这么一个定制的昂贵瓶子,那售价就可想而知了。 更让孙淮彦想不明白的是,施锦秋的作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脂粉做出来,可是她的店里明明没有什么生意,那些做出来的脂粉都去了哪里呢? 正文 第082章给我也来一瓶 施锦秋来到青松巷的店铺时,里面就只有贲芷萱在看着店铺。贲芷萱自从病好之后就与贲遇一起跟着她了,因着贲芷萱识得几个字,施锦秋便让她在铺子里面记个账什么的。 “小姐。”见着施锦秋过来,贲芷萱同她打了招呼。 “今日生意如何?” “还是那样,不过……”贲芷萱说道,“刚才乌勇过来买了一瓶咱们新出的面若桃花膏。” 施锦秋还没说什么呢,柳芸就叫嚷了起来:“什么,他又过来买咱们的东西了?!他们这是想干嘛呀,每回咱们出了什么新玩意儿,他都会过来买一瓶!小姐,下回他要是再来买咱们的东西,咱们就不卖他们了!” “为什么不卖?卖一瓶是一瓶,他愿意给咱们送银子,难道咱们还有不收的道理。”与柳芸的愤愤不平比起来,施锦秋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云淡风轻了。 柳芸大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难道您就不怕他买了咱们的东西,回去自己鼓捣,到时候弄个跟咱们一样的东西出来?” “他?”施锦秋咧嘴轻笑了一声,“他可没那个心思,不过……” “不过什么?”柳芸一脸好奇的追问,旁边的贲芷萱的眼睛往门外瞥了一眼,接着说道:“有心思的来了。” 柳芸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外一看,只见马慧君、徐心兰带着她们各自的女儿,慢慢悠悠的从门口迈了进来。 “娘,咱们干嘛非得到这里来呀,又远又没什么好东西。”施文佳一进门就抱怨。 施旭娇的样子也没比她好多少,进来后就蹙着眉四处打量着,左闪右躲的活像周围会突然蹦出什么东西来似的。 徐心兰没理会自己闺女的话,径自走到柜台边看起那边摆着的胭脂水粉,眼睛从那些瓶瓶罐罐上一一略过,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玉白色的小瓷盒。盛开的桃花印着那似玉般的润白色泽,看起来活灵活现,就连瓷盒的盖子都是花瓣样式的,与下面的花朵互为映衬,十分相得益彰。 就算是里面没有东西,光是买这么个小瓷盒回去摆着装饰,也别有一番味道。 “呀,这个小玩意儿可真漂亮。”施文佳的话音刚落,手还没碰到瓷盒呢,一只纤纤玉手便快她一步拿起了那个小瓷盒。 施旭娇来回把玩了一会儿之后,低喃了声:“果然精巧,这个就是你们这个月新出的那个面若桃花膏?” 柳芸和贲芷萱全都有些无语,这几个人每次只要她们店里出了什么新鲜的东西,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又不买,却总是要将那些东西来回看,恨不得能把它们全都给刻进脑子里似的。 “什么面若桃花膏,我看呀不过就是一种噱头而已。”施文佳不着痕迹的瞪了眼施旭娇,讪讪的收回手,“以为弄个这么个瓷盒一装就可以忽悠人了,也不想想谁也不傻,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个虚有其表的小盒子就买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回去。”施文佳不屑的说。 “二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荣锦记此次出的这款面若桃花膏是以鲜花为原料,再辅以多种名贵的药材研制而成的。不是奴婢夸大,但凡是用了我们这个荣锦记的这款面膏,不出一个月,脸上的皮肤不仅会变得细滑,而且还会如桃花般白里透红。” “你可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有那么好,你们的东西还不早就卖飞去了啊,会像现在这样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吗?”施文佳瞥了施锦秋一眼,眼里讥诮意味十分明显。 施旭娇没说话,而是打开盖子闻了闻里面装着的膏的气味,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甜而不腻,很是好闻。与马慧君暗地里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重新又盖上了盖子。 马慧君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快到冬天了,最近我这脸呢,总感觉有些干。既然你这面若桃花膏这么好使,不如就送大伯母一瓶,让大伯母我啊回去用用看。要是效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大伯母肯定到处给你们宣传宣传,让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什么的都过来买。你看怎么样?” “真的?!”柳芸眼睛一亮。 施锦秋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本来若是大伯母想要,秋儿定然是要双手俸上的,只是这面若桃花膏成本实在太高。而且秋儿若是低价卖给了你们,那对于那些花了正式价格买了秋儿东西的人来说是很不公平的。所以,就算是大伯母你们想要,这一盒面若桃花膏也是十五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 “十、十五两银子……”马慧君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要咬到。他们施家的作坊里制作出来的脂粉最多也就卖个一二两银子,而施锦秋这个什么膏的,一开口就要十五两银子,还说什么一文都不少。 她看她分明就是想可劲儿的赚她们一笔银子吧。 “你少狮子大开口了,不过擦个脸的东西而已,竟然就要十五两银子!里面难道还能装了金装了银不成?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狠赚我们一笔才是。还以为是亲戚,好歹能实诚一点呢……”施文佳的话说到马慧君的心坎儿里去了。 其他两人虽然没开口说话,心思却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施锦秋暗觉好笑,十五两银子她们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如果她后面再出来更好的东西,她们该怎么办?这个面若桃花膏是她那些用来擦脸的面膏里面算是极普通的一种了。 她看着她们几人,眼里神色莫明。 这几年,施府的作坊在施旭熙的经营下,渐渐从困境里走了出来。如今的施府比起三年前来,已然好了不知道多少。这一点,看她们几个浑身上下打扮得富丽堂皇就能看出来了。 只是光吃穿用度富裕了有什么用,她们的见识却是如此的浅鄙,且三年过去了,施家作坊里制作出来的胭脂水粉仍旧是同以前一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创新。 不过有趣的是自从知道她的作坊开了,并且还开了店铺卖胭脂水粉,她们就隔三差五的到她的店铺里来。看到她的店铺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再安心的回去。 对于她们的这种心理,施锦秋表示,她也实在是没辙。虽然不愿意看到她们,可她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能看到她们过来就把门关起来不成? 施旭娇明显也是觉得这个价格贵了,撇了下嘴把东西放了回去。 贲芷萱反应很快,冲着说话的几人笑笑:“我们小姐卖你们这个价钱真的一点都不贵了,就在刚才,孙府的孙公子派人过来买了一瓶,我们可是一文钱都没给人家少,人家二话不说就掏银子买下了。” “那能一样嘛,人家孙府有多大的家世啊,施府嘛……到底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柳芸回过神来之后,马上也接下了话。一句话让她说得抑扬顿挫,特别是最后那一句,还故意强调“差了那么一点点”那几个字。 果然,听到她们两人这么一说,施文佳脸上的神色微变,拿起那个小瓶子说道:“既然你们不要,那我就要了。” 徐心兰心里是不大愿意花十五两银子买这么一小瓶东西的,不过贲芷萱的话刺激到了她,所以她便也没有阻拦。 马慧君自己是不愿意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个的,可是却又见不得施文佳买了它。心想着,万一这什么面若桃花膏真的有柳芸那个臭丫头说的那么好,那施文佳用了岂不是要比她女儿漂亮了? 这么一想,便冲着施锦秋嚷道:“给我也来一瓶。” “不好意思,没货了。” 正文 第083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柳芸心里还为刚才她们说她家的面若桃花膏卖得贵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说出口的语气也不大好听。马慧君听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眼瞅着就要发作,施锦秋忙笑道:“不好意思,我们这个面若桃花膏这次总共也就出了这两瓶。早上孙府公子买走一个,现在三姐又要了一个,已经没有了,下一批需要等十日之后才会有。” 马慧君听完,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要是大伯母不介意的话,待十日之后中,锦秋定当亲自将面若桃花膏送到府上。” 马慧君不满的从鼻子里哼哼了几声,可是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她吩咐丫鬟春月去交银子,视线又在店铺里转了几圈。“我说秋儿啊,你这店里一年到头都这么冷清,大伯母我看着都有些替你着急啊。” “对对对,三婶我看着也觉得难受。好歹你也是他二叔的女儿,小小年纪却要独自支撑着作坊和店铺的营生,实在是太辛苦了。”徐心兰一听马慧君的话,连忙接口,脸上还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来,好像她有多关心施锦秋这个侄女似的。 “不知大伯母有何高见?”施锦秋不着痕迹的挑了下眉,心想这两人终于要说出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了。 马慧君和徐心兰对视了一眼,说道:“你始终是个女孩子,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也不大合适,而且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若是因为做了这个营生而耽误了终生大事,岂不是惹你娘伤心?而且你以后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哪里还会有时间打理这些,到时候荒废了也可惜。要我说啊,你不如把这个店铺还有清居那边的作坊全交由你大哥打理,你大哥现在可出息了,你看他把咱们施府的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两年更是赚不少钱,交给他打理准没错的。” 果然是冲着她的作坊来的! 施锦秋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她们以为她们是谁?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作坊她们想要就来要? “谁说女孩子就一定要嫁人了,又是谁说女孩子嫁了人就一定要相夫教子?”施锦秋秀气的眉往上一挑,一副不容妥协的样子。嫁人、结婚生子这种事情,她完全没有想过。她又不是没见识过男人的劣根性,干嘛要给自己找那副罪受。 而且,再不济,她还有一个自己的亲哥哥呢,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肖想她家里的东西。 “这……这、这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啊,哪里用得着谁来说。” “就算锦秋有一天真的嫁人了,相夫教子了,这作坊,我锦程哥哥自然会替我打理好的,就不劳大伯母操心了。”施锦秋语气不卑不亢的给了马慧君一个软钉子碰,把马慧君给顶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既然大伯母和三婶都如此关心锦秋,那锦秋也有句话想要提点提点大伯母和三婶。” 马慧君问道:“什、什么话?” “自然也是作坊的事,不过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 “我们的作坊能有什么事?”徐心兰也奇怪的问。 施锦秋的眼神流转,看了看马慧君,又看了看徐心兰,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直到吊足了他们的胃口,这才重新开了口:“施家的作坊由来已久,近两年大哥也确实将它打理得不错,可是作坊里出来的脂粉却是几年都未曾变过。我们每一天都与昨天不同,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变化,昨天喜欢的东西今天未必会喜欢,到了明天肯定会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出现。如果你们不寻求改变的话,以后就未必会如现在这样了。” 从十几年后回来的施锦秋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因为十几年后这定安县城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变了样,那些老式的旧式的东西全都只能卖到最低价,有一些甚至连低价都没人买。 如果她这番话是说给一些有点远见的人听的,他们或许还能听进去几分。可是现在面对她的是马慧君和徐心兰,两个只知道钱的妇人,她们能懂什么。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慧君气急,“你这分明就是嫉妒你大哥的才能,嫉妒他把作坊经营得好,嫉妒我们赚到了钱!” “嘁,我当是什么呢,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徐心兰在一旁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徐心兰也是不怎么愿意的说:“我说秋儿啊,你现在不过就是弄出了几个胭脂水粉而已,就打算教起你大哥做事来了?什么叫他那个一尘未变?我们做生意的,一尘不变怕什么,只要有生意只要有钱可赚,就算是一尘不变,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像你们店里这样才叫好吗?弄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天到晚都没有人过来买?” 施锦秋旦笑不语。 几人觉得打击够了施锦秋,这才一起转身离开了。 她们刚走,柳芸就冲着她们的背影重重的“呸”了一声:“什么人嘛这是,总想着从别人那儿得些好处!小姐,您刚才干嘛还要跟他们说那么多话,他们那一大家子全都是白眼狼,您还提醒他们作甚!” 如果是她,她早就在她们刚进店的时候注拿扫帚赶她们了。 施锦秋表情淡淡的说:“她们不是也没相信我的话嘛。” “那是她们傻!您这三年,金口玉言帮着苏公子赚了不知道多少钱。别人想听您的指教都听不到呢,您好心提醒她们,她们竟然还如此不识好歹!” 对于施锦秋的话,柳芸向来都是无条件相信的。特别是这几年来跟着她,看着她只用几句话就能让苏平之赚到钱,她看施锦秋的眼神就更加神化起来了。 施锦秋轻轻笑了下:“你啊,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小心一直这副样子,以后没有男人敢娶你了。” “小姐!”柳芸的脸难得露出几分羞赧,“奴婢要一直跟着小姐,看着小姐嫁人生子,然后再帮小姐照顾小公子小小姐。” 贲芷萱故作惊讶:“什么?难道你想嫁给小姐的夫君不成?” “没、没有,奴婢没有这么想过,是芷萱她乱说的。小姐,您可千万别相信,小姐……” “行行行,我没相信,我什么都没相信。”施锦秋一脸温和的看着嬉闹的两人,“芷萱,你替我把东西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要出去。” 柳芸和贲芷萱停止了嬉笑,一起看向她:“小姐,您又要出去了啊?” 自从开了店但却生意不好之后,有一段时间施锦秋天天拿着店里的东西出去卖,每次卖完回来都三更半夜,谁也不知道她把那些东西卖给谁了。而他们一家人以及维持着作坊开销的钱,全都是来自于这些卖出去的货得来的。 不过自去年她贲遇帮她之后便鲜少出去了,不过贲遇也是个嘴严的,愣谁也问不出他帮着施锦秋把货都卖到了何处。 只是最近,她却又时常自己在晚上出去,这让柳芸她们不免有些担心。 “小姐,不如让奴婢跟着您一起去吧,奴婢虽然没什么用,可是提提东西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啊小姐,不然让我去也行,总好过每次都是您一个人去。我们这两个做下人的在家里歇着,却让您这个当小姐的出去卖货,说出去我们两个还要不要见人了啊。” “就是就是。”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我自有分寸。”说完,她径自往屋后的院子走去。 施锦秋离开后,柳芸来到贲芷萱身边跟她聊了一会儿施锦秋为什么每次都要一个人出去这件事,却始终都没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没一会儿话题便又绕到了马慧君她们几个,她冲贲芷萱伸了个大拇指:“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让她们乖乖掏钱了。” “是你自己平时没注意而已。”贲芷萱淡淡的笑着。 “啊?注意什么?” 贲芷萱凑到柳芸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惊讶得柳芸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的念叨:“啊?不会吧?” 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正文 第084章热脸贴上冷屁股 再说马慧君她们一行人出了施锦秋的店铺,徐心兰就十分不满的开始抱怨马慧君。 “大嫂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怎么能连句话都说不好呢。什么叫做让锦秋把作坊交给她大哥管理,她自己都有一个亲哥哥,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她这个大哥来管吧?” 她一口一个大哥,还字字强调,深怕马慧君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似的。 马慧君也不大乐意了,瞥了她一眼,生气的嚷道:“你这么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去说!”心里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徐心兰当了棒使,拿自己去打施锦秋,打着了她得益,打不着她也没损失。 想到这里,不由得便对徐心兰又恨得牙痒痒了。 “我……我也就这么说说嘛,大嫂莫气。”心里看着马慧君的笑话,嘴上却如是说道。这个马慧君,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好骗,几句话就相信了。不过脾气也是没变,同样那么爱生气。 如果不是看在施家作坊的份上,她才不会容忍她的坏脾气呢。 一想起施家的作坊,徐心兰感觉自己都能呕出一大口血来。当初施奕他们因为风车的事情而要赔上一大笔子,她连那种话都说了,可是要铁了心撇清关系的。后来两家人都已经吵到要卖了作坊,然后一分为二,谁也不占谁便宜的份上了。 可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背着她偷偷拿着她辛辛苦攒下来的银子和各种首饰去给了施文轩。当初施奕那边还是有些余银的,毕竟之前买了好几风车的银子都还在他手上,后来那人付的定金也有三千两。零零总总算起来大约也就差了一千多两。 凑上她家的那些银子,正好赔了那个商人的钱。 不过也幸好这样,如今,施家的作坊,她才能依然有份。 施文佳自从出来后就一直盯着手里的小瓷盒在看,眼里春光波动,双颊飞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施旭娇偷偷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拿脚勾了一下施文佳的脚。 “哎呀!”施文佳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手里的小瓷盒没抓紧就那么飞了出去,“我的……东……西……” 不偏不倚落在了一个从旁边院子里出来的人身上,那人反应也快,听到她惊呼声的时候就已经侧过身躲开了那个小瓷瓶,然后伸手一抓,将它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孙淮彦看了眼手中抓着的小瓷瓶,与他刚才拿着的那个如出一辙,不用说都知道是出自哪里的了。 “那、那个……孙、孙公子……” 施文佳原是想叫那人把东西还给她的,却没想到走近了一看,对方竟然是孙淮彦,不由得眼睛都亮起来了,透出几分饥饿了几天的恶狼看到食物的幽光。 不过她很快就将那份心思给掩饰了起来,对着孙淮彦露出一个自认为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笑容。 “这是你的?”孙淮彦看也没看她一眼,视线仍旧落在手里的那个小瓷瓶上。 “是、是的。”施文佳佯装镇定的说道,“我听说孙公子今日也买了一个,不知是否?” “正是,”孙淮彦这才把目光投向施文佳,早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了,“这么贵的东西你可要小心拿好了。” “多谢孙公子!”施文佳一把接过小瓷盒,紧紧的捏在手心,见孙淮彦抬脚就要走,忙又开口叫他,“孙……孙公子,不知你……你会不会也用这个面若桃花膏呢?” 孙淮彦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的从她面前经过,更别说是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了。倒是跟在后面的乌勇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替他家公子答道:“我们家公子堂堂七尺男儿,能用这种东西吗?问这话也不知道过点脑子!” 说完,他便追着孙淮彦的身影离开了。 “噗哧”一声,施旭娇掩嘴轻笑。难怪刚才施文佳会那么坚决的要买这个呢,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她怎么就忘了自家的这个三妹对孙淮彦可是怀了一份不可言说的感情呢。 这个叫什么? 热脸贴上冷屁股! 其实施旭娇更想开怀大笑,因为施文佳这时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了。可是碍于徐心兰在场,她也不能太不给她们面子。 然而饶是如此,她的那声轻笑也足以打击到施文佳被孙淮彦毫不留情伤到的心。施文佳就像是一只乍了毛的猫对着施旭娇张开了爪子,似乎想把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到她身上:“你笑什么!” “二小姐好生有趣,平白无故的,难道还不许人笑了不成?”一旁的谷念巧抿着嘴角说道,此时她心里的想法与施旭娇并无二样。 “啪!”的一声,施文佳的巴掌毫不客气的甩到了谷念巧的脸上,谷念巧头往旁边一偏,白晳的面颊上便浮出了一层红晕。 “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丫鬟插嘴的份!” 谷念巧抚着脸颊,看着施文佳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可是她却没有冲动的予以反击,甚至连替自己辩驳都没有,眨了下眼便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对不起,二小姐,是奴婢逾矩了。” 见她如此低眉顺眼的跟自己道歉,施文佳心里的火气降了几分。再加上谷念巧是施旭娇的贴身丫鬟,她甩了谷念巧一个巴掌,就相当于给了施旭娇一个巴掌一样。 施文佳把小瓷盒捏在手里,趾高气扬的从施旭娇主仆二人面前走过。徐心兰自然不会指责自己闺女了,更何况让自己闺女下了面子的是施旭娇了,她只留了句“小孩子不懂事”,就也快步离开了。 “什么东西!”施旭娇瞪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屑的开口。又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之后,才转头问谷念巧有没有事。 “多谢小姐,奴婢没事。”谷念巧放下抚脸的手,顿时红了一大片的脸颊落到了施旭娇的眼里。 “委屈你了。” 刚才如果不是谷念巧替她出了这个头,徐心兰和施文佳肯定会揪着这件事情做文章,让她下不来台。 “只要小姐没事就好,奴婢是贱命,被打一下没关系的。” “你是我的丫鬟,她却想也不想就动手打了。她这一下虽是打在你脸上,却同落在我脸上是一样的。” “小姐……” “文佳真是越来越过份了,还有你那个三婶,现在还是咱们当家呢,她们就敢这么对咱们了,要是以后她们得了势,那还了得?”马慧君对她们母女俩人也是十分不满,“不行,一会儿回去后我得提醒下你哥,日后出去办事要少带着些文轩。” 因为留在这里的几个都是自己院子里的人,马慧君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还有这一巴掌,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施旭娇淡淡的补上这么一句。眼神幽幽的落在远处的巷口,好像还能看到施文佳她们的背影似的。 …… 贲芷萱和柳芸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放进一个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拿到后院,而施锦秋也正好从后院的屋子里出来。 身上已经不是刚才的那身鹅黄色轻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银灰色的长袍。长袍是定制的,于她穿上不胖不瘦不短也不长,恰到好处。头顶绑了一个男子惯用的发髻,以一只青玉簪子固定住。活脱脱一副男子的装扮。 只是这些并不稀奇,从小到大,她女扮男装的次数不比吃饭少。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她的那张脸了,而施锦秋这三年来的努力,也全都用在了这张脸上。 正文 第085章纤纤姑娘呢 秀气的眉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浓淡适宜的卧蚕眉,高挺的鼻子,轻薄而略显淡色的嘴唇。就连原本的鹅蛋脸都因为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而看起来带上了些棱角的弧度。再配上她的穿着与装扮,活脱脱就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一点都没留下施锦秋本身的影子,如果柳芸和贲芷萱不是亲眼看着施锦秋进去,又亲眼看着她出来,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人会是她们家的小姐。 她们敢说,就算是她们家夫人或是公子在路上与这样装扮的季锦秋擦肩而过,也绝对不会认出她来。 要说唯一的一处能被人看出来的,那就是施锦秋那双过于灵动清澈的眼睛了。不过只要不与熟人直接对视上,一般来说也是不会被看出什么破绽来的。 “小姐,您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看看您这脸,奴婢都要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哥走错了,来到咱们院里来了。”柳芸围着她啧啧称奇。 施锦秋知道柳芸说话向来有些夸大,通常只能信个七八成,因此转而问贲芷萱。“芷萱,你看如何?” 贲芷萱从乍一见到她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天衣无缝。” “看吧,我就说嘛,小姐还老是不相信奴婢。”柳芸不满的嘀咕。 像故意逗弄柳芸似的,施锦秋又说了句:“既然芷萱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果然,柳芸听完了她的话,哇哇大叫表达着内心的不满。贲芷萱安慰了她几句,她才慢慢的静下来。见施锦秋拿起箱子要走了,忙上前拉住她说:“小姐,您就真的不能带我去吗?我保证不会坏事的,只要让我跟着就好,不然我担心您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 “是啊小姐,您现在可不比小时候了,姑娘家长大了,凡事都该更注意一些。”贲芷萱难得站在柳芸这边一次。 “你们真是……就在这定安县城里能出什么事啊。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看着铺子,一会儿天黑了就……” “知道知道,天黑了就把铺子关掉,然后在这里等您回来,再一起回家嘛……”柳芸一副我们懂的样子,施锦秋笑笑,转身从后院的门出去了。 站在院门口,她揉了揉有些跳动的眼皮,这才转身离开。 将门轻轻掩回去之后,柳芸就拉住贲芷萱问道:“芷萱,你知道小姐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吗?为什么她每次都要打扮成男人的模样,还弄得如此神秘兮兮?如果真的只是出去卖东西,那她为什么还不让夫人和公子知道呢?你说,她会不会其实不是去卖东西的,而是……” “而是什么?” 柳芸翻着眼白想了想:“我不知道,想不出来。” “其实你想知道也不是没办法。”贲芷萱看着她,脸带笑容说道。如果是细心的人一定能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但显然柳芸并不是那样的一个人。 “真的,什么办法?”她立刻兴奋了起来。 贲芷萱对着门努努嘴,说道:“你跟过去看一下,不就知道她都干什么去了嘛。” 她们虽然对施锦秋做什么去了很是好奇,可是出于对施锦秋的尊重,从来都不曾刻意去打探她的去处。 “啊?”柳芸这才发现自己被她给戏耍了,跳起来作势就要打她,“好你个芷萱,竟然连我都敢耍。”她要是敢跟过去,又何必在这里跟她发牢骚呢。 两人一路嬉闹着回到前面的店铺里,还没停下动作呢,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从站外走了进来。柳芸的动作停在了空中:“贲……贲大哥……” 她连忙收回手,下意识的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你、你怎么来了?” 贲芷萱看看自家大哥,又看看柳芸那副难得出现的小女儿娇羞状,抿着嘴调侃的看向柳芸。不过柳芸的注意力全都在贲遇身上,哪里有空看她什么眼神啊。 “我来找小姐,小姐人呢?” “她……她出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那我等她回来再说吧。” “嗯。” 说完,柳芸便安静的站在那里,手拉拉手,又拉拉衣角,往旁边摆了一会儿之后又拉了拉衣角。最后说了句“我去给你倒杯茶来吧”之后,飞也似的跑了。 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好的娱乐到了贲芷萱,柳芸跑开后,她笑眯眯的走到贲遇跟前,挑着眉问道:“怎么样?” 贲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样?” “柳芸啊,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对你有什么心思。”就算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大仇无以得报,我如何会有那种心思!”贲遇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却异常坚定。 “哥……”贲芷萱看着一脸凝色的贲遇,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忧伤。她刚想要劝说他几句,柳芸却已经端了茶从后面过来,她张了张嘴,只得把话全都咽回喉咙里。 施锦秋提着箱子一路走,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来到了一条小巷。又往里走了几步,敲响了一家园子的后院门。里面的人打开门一看,见是她,忙说道:“呀,小公子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咱们院里的姑娘们可一个个都念叨紧了。” “谢谢李妈,您还是这么漂亮。”施锦秋毫不吝啬赞美。 “唉哟,小公子你可别逗我这个老太婆了!”嘴上虽这么说,可是脸上却因为施锦秋的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是一朵绽开的菊花。 施锦秋从箱子里拿出一小盒粉色的东西往李蓉手中一塞:“这个给您。” “唉哟,我这都一大把岁数了,可用不上你们这东西。” “年纪再大都还是用得上的,只不过现如今我们还没有做出来那些东西。这个呀,是给您女儿用的,这颜色保管她喜欢。” “这、这怎么好意思……”李蓉推脱着。 “李妈,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几年我对我的帮助我心里都有数着呢。好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进去了,一会儿还要去别处呢。” 说完,也不等李蓉再开口,直接提了箱子就往里面走去了。李蓉见她走完,看了看手里的粉色小盒,高高兴兴的收了起来。心道,这小公子真是又会做事又会做人,长得又俊,难怪这么得里面那些姑娘们的喜欢。 一进入屋内,与后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人声鼎沸,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特别是当施锦秋走到里面的时候,那些姑娘们看到施锦秋后,全都放下手头的活,高兴的朝她走来,哄闹着她将她推进了大厅旁边的一个厢房里。 施锦秋也不废话,打开箱子,便由着她们挑选她们想要的东西,然后付钱。 这里是定安县的一家青楼,这三年来,施锦秋之所以还能得到些收入,全部都是自来这里。不仅仅是这一家,她几乎包揽了这条街上大小十几家青楼所需要的胭脂水粉。 她的胭脂水粉虽然卖的比普通的贵,可是用在脸上,不仅可以让脸看起来白白的,还可以让脸摸起来滑滑的,很受这些姑娘们的喜欢。用她家的脂粉她们一天只需要擦一次就行了,可是如果用别人家那些普通的脂粉,虽说便宜,但是一天却要打好几次粉,很是麻烦。 不过这些姑娘们的购买能力始终有限,她也知道这不是个长远之计,而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有所打算。 “你们纤纤姑娘呢?” “纤纤?没看到啊。”一个姑娘匆匆回了句,也忙着去挑捡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一个已经挑好了东西的姑娘走到施锦秋面前,将自己新挑选的胭脂往她面前一递,说道:“小公子,你给我打上试试。”说着,那双会勾人的眼神还朝着施锦秋眨巴了几下。 正文 第086章不想节外生枝 施锦秋也不推脱,拿过胭脂盒,打开,再以盒里的绸布沾上一点,轻轻往她脸上抹了两下,顿时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浓淡适宜的红淡淡的落在两颊,增添了几分顾盼生姿的风韵。 “快来看,这个颜色真是漂亮。”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其他姑娘们全都凑过来看。 “哇,刚才我看了一眼,觉得颜色太暗了,没想到擦出来竟这么好看。” “得了吧,这胭脂是好看,可也得人好看擦了才好看。”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擦它的是谁。” “落雁可是咱们院里最漂亮的姑娘了,你哪能跟她比?” 一群姑娘七嘴八舌起来可是很恐怖的,简直堪比魔音绕耳。如果是旁人,只怕早已经忍受不了,大喊让她们闭嘴了。可是施锦秋看着她们,却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生活了五年的绮红楼。 她在那里过得虽然不好,可是却也得到了几个姑娘的真心相待。在世人的眼里,欢场中的女子最是污秽不堪,也最是低贱,可是在那里生活过的施锦秋却知道,但凡是坠入了欢场的女人,背后都有那么一两桩让人心酸的事情,都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而这些看起来笑得开怀的女人,又有几个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在施锦秋的眼里,她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纤纤才是咱们院里最漂亮的姑娘了,就是可惜了她那张脸……本来三个月后的花魁大赛就由她参加了。”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提她了,一想到她的那张脸,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对了,小公子,咱们这些姐妹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们店铺里去买东西呀?” “是啊,你一个月就偶尔来个一两次,咱们缺了啥的都没处买去。” “就是就是,用惯了你们的东西,我们几个可都用不了别人家的了。” “可不是。” “……” 施锦秋正了正色,说道:“放心吧,很快就可以了。” “那就好,那就好……” 做完这里的买卖之后,施锦秋前几次一样,提着箱子从厢房里出来。这个时候天色尚早,怡红院里还没有多少客人。本来打算直接从后院离开的施锦秋突然停住了脚步,四下看了看,见怡红院的老鸨杜妈妈正在那里与一个客人在打情骂俏,便抬脚悄悄的往楼上走去。 她虽然进出怡红院好多次,可是却从来没有上过二楼,二楼是那些姑娘们的睡房,也是她们招呼客人的地方,是只有客人才可以上去的地方。她记得听她们说起过聂纤纤的厢房好像是在二楼走廊靠近中间的地方。 施锦秋每走过一间厢房的时候,都要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瞅上一眼,如果是关着门的,就试着从门缝里瞅上一眼,看是不是聂纤纤的厢房。 俗话说一心不可二用,施锦秋边走边注意着厢房里的情况,一个没留神,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她“啊”的惊叫了一声,身体快速的往回缩,一个用力过猛就往旁边的厢房门上倒了过去。厢房门没锁上,一下子被撞了开来,她也跟着倒进了厢房。 以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公子,您没事吧?” 施锦秋一愣:好熟悉的声音。 “没事。” 这声音更熟悉。 原本打算翻身爬起来的施锦秋硬是被那两道声音给压住了,身体像是有千金重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孙淮彦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男子撞上他的时候,让他有一瞬间的熟悉感。他摇了摇头,甩去那种奇怪的感觉,转头对乌勇小声的吩咐了几句,自己抬脚走了。 “喂,你没事吧?”乌勇对着还趴在地上的施锦秋问道。 “没……事……”施锦秋特意压低了声音说。 “没事你趴那里不动?可别想着以此来讹我们家公子!” “没、没想讹……” “那你干嘛不起来,用不用我扶你起来?” “不用!不、用!我……我自己能起来!”施锦秋咬着牙说,心里则想着乌勇这个臭小子怎么还不离开。难道非得等着她起来再面对面的告诉他自己没事,他才会走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呢,虽然明知道自己打扮成这样对方未必认得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被看到就尽量不被看到。 她正想着,头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小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施锦秋一喜,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搂着聂纤纤的腰就往厢房里走去:“我来这里自然是想你了……”原来她歪打正着,撞开了聂纤纤的厢房。 她那急忙想要离开乌勇视线的脚步在乌勇看来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他不屑的撇了下嘴,转身离开了。后来他回去跟孙淮彦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是用一个好色鬼来代替的。 直到确定乌勇走远了,施锦秋才松开聂纤纤,快步走到厢房门口左右看了看,把门给关了起来。转回身,看到聂纤纤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刚才看到一个熟人,情非得已,如有冒犯之处,还请纤纤姑娘恕罪。” 聂纤纤不似其他姑娘那么多事,甚至很多时候都镇定得有些让人吃惊。她几乎一下子就接受了施锦秋的这个说词,并说道:“其实小公子来这里是做正经买卖的,又何惧遇到熟人?还是小公子也如这世上的其他人那样,觉得我们青楼的女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不愿被人发现与我们有交集。” 她的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淡淡的,可是整句话听到施锦秋的耳朵里明显包含着几分不甘、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愤怒。 “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多惹麻烦而已。”想到自己一会儿还有事情要与她商谈,施锦秋连忙开口解释。 聂纤纤没有听她的解释:“我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留小公子了。”逐客令一下,她便站在那里等着施锦秋自己主动离开。 施锦秋却只是走到门口把自己的箱子给捡了回来,边检查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好在她之前定制这只箱子的时候想到过这个问题,在箱子周围都铺上了一层薄棉。 聂纤纤说完之后便径自转回身,也没管施锦秋都在干什么,管自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郁郁寡欢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失落。 由于她长相出众,自从她进这个怡红院以来,她就一直是老鸨重点培养的对象。琴棋书画舞,样样都是请了最好的人来教她,是打算把她培养成为怡红院新的红牌,在她十六岁开苞的时候可以卖个好价钱。 而她也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既然已经无法改自己的命运,那么成为红牌,至少她还有选择接何种客人的权利。然而…… 造化弄人,她不仅没有成为红牌,就连开苞都无人问津。如今她已经十八岁,却仍然连个客人都接不到,成为了怡红院里的头号笑话,老鸨每天看她就跟看仇人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偶尔需要她在帘后替客人抚抚琴,老鸨早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你想不想参加三个月后的花魁大赛?”施锦秋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过头看向施锦秋,怆然一笑:“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样子,还有可能吗?” 如果这句话是在一年之前问她,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就回答要。可是现在的她,就算是想成为怡红院里的红牌都不可能,客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更何况施锦秋所说的,是那个整个定安县所有青楼之间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之间的较量。 她根本就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施锦秋反问。 聂纤纤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气愤的指着自己的脸喊道:“你是眼瞎吗还是故意拿我寻开心,它都变成这样了,我还拿什么去参加花魁大赛!” 正文 第087章我不是这里的姑娘 现在的她,连自己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这张脸,整个厢房里里外外的镜子自从一年前被她砸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重新安置了,连她自己都已经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 一想到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遭遇,聂纤纤这心里就觉得无限委屈。如果老鸨能够直接把她赶出怡红院了倒还好,可偏偏又要留在这里。每日受人冷眼的滋味与以前那种受优待的待遇相比,可胃天壤地别。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她不用接客,十八岁的年纪却还没有开苞的姑娘,在青楼里绝无仅有。只是曾经的美貌突然之间全都没了,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无法接受。 她激愤的神情很快就消失了,整个人又重新安静了下来,那双曾经光彩照人的眸子黯淡的睁着。转回身又坐到了椅子上面,眼睛直直的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发呆,好像什么时候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施锦秋可以理解她的这种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落的感觉相信很多人都难以接受。 “如果我说能呢?”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聂纤纤,看着她眼里乍然而起的希望,又看着那希望从她眼里一闪而逝,归于一片灰暗之中。 “这不可能,”聂纤纤喃喃。 “为什么不可能?只要你答应,我就有把握让你在这次的花魁大赛中脱颖而出。难道你就不想重新获得美貌,让那些曾经对你不屑一顾的男人为你趋之若鹜神魂颠倒吗?” 聂纤纤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凭什么这么说?” 三年前她脸上刚长出东西来的时候,老鸨也是想尽了办法,但凡是能请来的大夫都请了,能试的方法都试了。可是结果呢…… 那些东西就像是在把根扎在了她的脸上似的,用尽了办法,非旦没有把它们从她脸上消除,反而还越长越多,最后布满了大半张脸。 “就凭我们荣锦记的名号。”说完,施锦秋又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荣锦记在定安县出现也不过才三年多点,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根本就没什么名号可言。 果然,聂纤纤哧笑了一声,有些讥诮的说:“你们荣锦记的脂粉虽然比别家的好用那么一点,可是你也未免太过自信了。” 口说无凭,施锦秋知道只是光说说,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让聂纤纤相信的。于是,她找来一盆水,并让聂纤纤找了一件她的衣服,然后让聂纤纤在外间等着。 聂纤纤不知道施锦秋要搞什么鬼,不过她反正也是坐着发呆,坐里屋还是坐外间区别都不大。 大约半柱香之后,从里屋款款走出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五官却极其精致,特别是那轻轻上挑的眼角,已然带出了一股不同于普通姑娘的别样柔媚。一袭嫩绿色的衫裙轻轻的罩在她的身上,虽然有些大却并不难看,反而更加突显出她的娇俏。 虽然还带着一些稚嫩,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人的各种风情。 青楼里最不乏的就是漂亮的女人,聂纤纤见识的也不少,就连她自己,在脸上长那些东西之前也是出类拔萃的。可是在看到施锦秋的女子装扮时,仍不免失神了一下。 聂纤纤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如何能有那样的风韵,可是更让她不明白的是,刚才进去的明明是小公子,怎么出来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吗?” “你是……”她疑惑的往里屋探了探头,里面除了一身小公子身上的银白色衣裳之外,再无其他,“你、你竟然是个女的?!” 聂纤纤无比吃惊,细盯着施锦秋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锦秋无意隐瞒,只是以女儿身出入青楼实在不方便,所以才会一直扮以男装。” “可是……”就算是女的,这样子跟之前扮男装的时候想着也太大了吧?如果她不是亲眼看着她从里屋出来,是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刚才的小公子。 施锦秋看出聂纤纤眼底的困惑,说道:“这些本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纤纤姑娘相信锦秋,锦秋一定可以让纤纤姑娘恢复之前的相貌。” 之前聂纤纤是怎么都不愿相信施锦秋话的,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一个翩翩少年在她面前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她心里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见她仍是犹豫,施锦秋又说道:“锦秋知道让聂纤纤姑娘一下子相信锦秋有些困难,不若这样,锦秋这里有一样东西给姑娘你先用着,等姑娘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说着,她将一个小瓶子交到了聂纤纤的手中。 聂纤纤垂下眸子,看了眼手中这个平淡无奇的小瓶子,眼里有希望、有期待、也有迷惑,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让她有所改变? 接着,施锦秋将这个瓶子里东西的用法与用量同她说了一下,最后才又说道:“锦秋希望姑娘能不对外人提起今日所看到的,毕竟……” “纤纤明白。”聂纤纤知道她想说的是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毕竟一个女孩子出入青楼这种地方确实不大方便。 “如此,锦秋便多谢纤纤姑娘了。” 都交待完一切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怕柳芸和贲芷萱在那边等久了会担心,施锦秋没再多做停留,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回去,将东西收拾了起来就离开了。 此时,院里面已经很热闹了,一出来就能听到各种声音。嬉笑的、调侃的、调笑的……还有各种娇嗔和风情万种的柔媚声音。 施锦秋提着箱子低着头,身体尽量靠着墙不让自己引起别人的注意,快步往楼下走去。只要下了楼,再转进后面的门廊就安全了。 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就在她的脚刚要踏进门廊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就是她了!” 施锦秋没想那么多,继续往前走,可是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转回身。顿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就是她了!” 说话的是一个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人长得倒还可以,只是皮肤看起来有些偏黑,与这定安县城里的大部分男人略有些分别。 男人看到施锦秋的脸时,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却又露出了笑容,站起来就快步走到施锦秋面前。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一只手轻佻的在她的脸上划了一下,啧啧了两声。 “没想到这里还藏了一个这么好的货色,何妈妈,你可真是太不厚道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施锦秋把头一偏,躲开了他还想继续摸上她脸的手。她挣扎了几下,却奈何对方抓得太紧,她怎么都挣不开。 怡红院的老鸨何牡丹这时也看清了施锦秋的长相,愣了一下。她怎么不知道她院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标致的姑娘了? “你放开我,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施锦秋的话解了何牡丹的惑,开口劝说了那个男人几句,可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听,就是抓着施锦秋不放。 “找人?你一个姑娘家到这种地方来找人,而且还穿成这样?骗谁呢!”那男子说着,便将施锦秋往怀里一拽,搂进了怀里,“今天我戴冬还就是要你陪了!” 话落,“啪”的一声,他往桌子上放了几锭硕大的银子。 正文 第088章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施府南院,自从施锦秋他们一家人搬出去之后,施奕就迫不及待的搬了进去。 谷念巧如往常一样,打了水伺候施旭娇洗漱。她将施旭娇头上的簪饰一一卸下,仔细的将一件件都摆放整齐,收进首饰盒内。 每一个动作都有条不紊,更加没有一丝懈怠。若是在平常,施旭娇定然会夸她几句,只是今晚,她显得格外沉默。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都出神了。”谷念巧问道,并顺手拿首饰盒盖上,放到镜子下面。 施旭娇眨了眨眼,一双美目顾盼生姿,眼波转了转,又落回到镜子中自己的脸上。铜镜里面,映着她那张姣好的脸。她虽无倾城倾国之貌,可是在众姐妹当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你说……施锦秋的那个面若桃花膏真的有那么好吗?”她问。 从施锦秋的店铺里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那个东西真有那么好,却叫施文佳给用了,日后施文佳若是变得比她还好看,那还得了? “那个啊,奴婢觉得未必。” “为何如此说?” “小姐您想啊,施锦秋那个小丫头才多大点年纪,自己在那里鼓捣鼓捣就说制出了什么面若桃花膏。如果真的都那么好制的话,谁都想出来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去制。” 施旭娇点点头:“你这话也不无道理,不过上次你偷偷找人从她店里买回的脂粉,我用着感觉还可以,比咱们家里的要好用。既然她能制出那样的脂粉,那会不会其实她也有可能制出那个什么膏的?” 听她说到脂粉,谷念巧眼神微闪了下:“小姐,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话尽管说便是了。” 谷念巧来到她面前,弯着腰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施旭娇顿时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嚷道:“真的?” “千真万确,那日奴婢亲眼所见,那个施锦秋看到从老太爷怀里掉来的盒子时,脸色都变了,好像很怕奴婢看到似的藏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盒子与她店铺里所卖的脂粉盒子差不多,看起来也像是装脂粉之类东西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祖父把制作脂粉的秘方告诉给了她,所以她才能制出比咱们要好的脂粉?”施旭娇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可是……祖父那里真的有秘方,那他为什么早几年不将它传给咱们作坊呢?” “小姐,您怎么知道老太爷他没把东西传下来?前几年一直都是二爷在当家,说不定就是二爷有了私心才没把秘方用到施府的作坊呢。不然为什么他们在三年前那么着急的想要从施府脱离出去,一出去又马上开办了作坊……” 谷念巧越说越觉得像是那么回事,就连施旭娇也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然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施锦秋一个小姑娘,突然就拥有了制作那些胭脂水粉的方法呢,而且做出来的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依奴婢看,我们若是直接去问她,她肯定不会承认的。不如我们找个机会从老太爷那边探探口风。” “你是说从我祖父那边……不行不行,”施旭娇马上否定说,“祖父的病这几年来越发严重了,一天也难得清明一次,如何能从他那边问出话来?” 谷念巧循循善诱:“小姐不去试一下,如何能知道问不出来呢?” “可是我娘之前已经答应了他们,让他们这几天就来接祖父离开的。” “那我们就更应该抓紧时间了。” 施旭娇点点头,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去施厚德那里探一下口风。 “对了,那个面若桃花膏的事……”虽然她并不十分想要,可是东西被施文佳给买走了,她心里还是挺不高兴的。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想好主意了。”说罢,她对着施旭娇的耳朵又是一阵低语,听得施旭娇脸上笑开了花。 “那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办了,记住,万事小心。” “是,奴婢知道了。” 得了令的谷念巧伺候完施旭娇躺下之后,便匆匆出了屋。 再说怡红院里的何牡丹看着桌上那几锭银子眼睛都要发光了,可奈何戴冬抓着的这个女的确实不是她这院里的,她也做不了主,“戴公子若是想要姑娘,我们院里多的是,我这就去给您叫些姑娘出来。” “不用了,我就要她!” “可是……她确实不是我们院里的姑娘,这……这不好吧……” 戴冬明显不乐意了:“什么好不好的,你只管赚了你的银子就行!” 施锦秋因为戴冬这个名字而忘了反应,在心里想了下这个听起来有几分耳熟的名字。等她想到了,再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戴冬拉着坐到了厅里的一张桌子上。 “你是城北戴家的戴冬?”那个曾经欲与施旭娇订亲可是却被她给破坏了的戴冬。她又看了一眼年前的这个年轻人,长得一脸正气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会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不过知人知面难知心,男人是最不能只靠眼睛看的生物了。 这一点,施锦秋心里明白。 施锦秋在打量戴冬的同时,戴冬也在打量着她。刚才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施锦秋,自从他与施旭娇的婚姻被她给破坏了之后,他不止一次暗中观察过她。 一开始他是打算伺机报复的,可是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要报复这回事了。看着她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看着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一家神秘的作坊以及店铺,看着她从一个鬼灵精怪的小女娃成长为今天这个虽稚气未脱但却已经灵气逼人的少女…… 只是,他原以为她个性虽然有些出挑行为有些大胆,可怎么也算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接触到她,他不由得有高兴,又有些生气。高兴的是可以看到她,生气的是她做为一个姑娘家,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拉住她就是想吓吓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到这种地方来了。 然而,眼前的施锦秋除了一开看起来确实有点害怕之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特别是在知道了自己是戴冬的时候,她似乎更加淡定起来了。 从她的眼神里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应该是知道他的,这让他心里又有些高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论你是不是戴冬,我都要说我不是这楼里的姑娘,你若是想找姑娘,麻烦请放开我,那边的何妈妈自然会给你找来令你满意的姑娘来。” “既然你不是这楼里的姑娘,又如何敢只身到这种地方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只有身在青楼里面的女人才会害怕,她一个外人进来有何可怕的? 这句话施锦秋没有说出口,看到戴冬眼里的挑衅,她淡淡的转了转眼珠子,反讥道:“戴公子倒也是稀奇,来这种地方的男子大都是遮遮掩掩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是谁,可戴公子倒好,不仅来了,还明目张胆的来了。刚才你那么大声的自报家门,难道就不怕这名声传了出去,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与你为妻了吗?” “你……”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戴冬被她几句话就给噎住了。刚才他倒是确实没想那么多。只不过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对他的名字有印象,所以才会自报了姓名。 正文 第089章被抓个现形 “我的名声就算再不好听,也总好过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重要吧?”戴冬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来这里可是为了谈生意。” 曾在青楼待过的施锦秋自然明白男人酒桌上好谈事,有酒有女人的地方就更加容易谈成生意这种事情,因此倒也不怀疑他的话。 她裂开嘴角,眨了眨眼睛:“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谈生意。” “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能谈什么生意?”戴冬被她的话给惊了一下,又本能的以为她这话只是为了应付他随口说说的。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也是可以谈生意的。”施锦秋明显不喜欢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且问你,你们店里最近是不是有一批上等的鹿茸在到货了?” 本来她还要因为这件事情去他们店里走一趟的,现在倒好,正巧给遇上了。 戴冬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家可是对谁都没有提起过。最近因为北方暴动,鹿茸等北方的药材很稀缺,他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能运过来一些。 说完,马上懊恼了起来,看施锦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刚刚那句话她明显只是属于试探的。 施锦秋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替他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如果我说……这批货我想全要了,你看怎么样?” “全要?你要那么多鹿茸做什么?”戴冬话虽这么说着,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杯,那双托着酒杯的手白晳透亮,在亮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白玉,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触一下它是不是如看到的那般光滑细腻。 他咽了咽口水,强忍住自己有些蠢蠢欲动的手。 施锦秋好像根本就没看出他的异常似的,冲他眨了下眼,说道:“喝嘛,喝完了再慢慢想,总归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价。” 对于劝酒,施锦秋是手到擒来,这一抬手一眨眼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明明应该很妩媚的动作却意外的夹杂进了几丝青涩,像是一片羽毛落到了心口,搔得人心痒痒。 戴冬慢慢的伸出手,就在即将碰到酒杯的时候,突然一道外力落在他的虎口处,将他的手打偏了出去。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施锦秋那白晳的手腕已然落入一个宽大的手掌中,人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酒杯还握在她手里,杯里的酒却一滴不剩全都洒了出来。一些直接滴到了地上,一些则从她的手掌慢慢流淌而下,顺着她的手臂流进了衣袖之中。 “你干什么,放开我!”熟悉的气味传进胸腔,施锦秋几乎不用回头都能知道是谁抓住了她。当她的眼里映入那张绝代风华的脸时,更是觉得一阵气闷。 他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干什么,放开她!”回过神来的戴冬冲孙淮彦喊道。 孙淮彦低头附在施锦秋耳边低语了句:“一会再跟你算账。”抬头看向戴冬,冷着声音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语气极尽嚣张。 近几年,孙淮彦的生意越做越大,从三年前接手孙府的生意之后,仅三年的时间,就把孙府的生意扩大了近三倍。如今的定安县里,有近五成的门店都是孙家的,就算孙家想在定安县里横着走都不是问题。 而据说,他做的最大的生意还不是在定安县里。 因着他独特的经营方式次次都能赚到钱,以至于让他在孙家的地位无人能及,就连说话也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但凡是他看不顺眼或是跟他对着干的,他都会直接把对方给撇出去,到最后竟无人敢跟他唱反调,是孙家名副其实的一言堂。 也因为如此,他的脾气照以前变了不少,阴晴不定,叫人琢磨不透。做事情全凭心情不说,还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 就如同此时,明明他只是轻轻的把目光落在戴冬身上,可是戴冬却感觉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向他,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起来。 “我……”他吞咽了下口水,却愣是难以再说出哪怕一个字来,孙淮彦的作风在定安县里早已经传得家喻户晓。然而当视线触及到施锦秋因为疼痛而紧皱的眉头时,心里又突然生出了一股勇气。 “你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非大丈夫所为。” “小姑娘?”孙淮彦轻哧了一声,“都已经懂得勾引男人了,如何还能算是小姑娘。” “你……我们是在谈正经事,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经事,你们能有什么正经事要谈。”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倏的转到了施锦秋身上。 他的眼神很凌厉,几乎一落到她身上,她就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探究与怒意。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的一挣,竟挣开了他的钳制。 施锦秋往前跳离一步,对着他嚷道:“就算我勾引男人,也跟你无关!”完全不管自己的样子惹来了多少人的注意,吼完之后又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往门外跑去。 经过戴冬身边的时候说了句“帮我挡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她双手一推,把他推向了欲向她追过来的孙淮彦。戴冬也不负她所望,伸手就去抓孙淮彦,却连他衣角都没碰上,人就不知道怎么的往旁边一倒,接到了一旁的桌角上,疼得他又是呲牙又是咧嘴。 再说孙淮彦,被他这么一闹,再往前看去,哪里还有施锦秋的影子。快步追到门口,门外热闹的广乐巷上人来人往,却已然没有了她的身影。 “公子,公子……”乌勇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身边,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自家公子跟这天色差不多黑的脸色,不知道是该叹气呢,还是该叹气。 要说在这定安县里,还有谁敢跟他家公子做对却还能完好无损的,除了施锦秋之外,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了。他跟在孙淮彦身边这些年,看着他从青涩的少年突然转变为作风雷厉风行的少当家。做什么事都能杀伐果断,却唯独在对施家的这个小丫头的事情上有所例外。 若说他恨她所以处处针对她,可他有一千种一万种将人打入人生谷底永无翻身之日的方法,却从不曾对她用过。可若说他喜欢她,他又为何要处处针对她,每每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都极其复杂。 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豢养着某种小动物,高兴的时候逗弄几下解解乐,不高兴的时候就逗弄几下解解闷,看着它成长,享受着它对自己张牙舞爪乐趣,却又不会让它的爪子太过锋利而伤害到他。 乌勇被自己心里生出的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他偷偷的叹了一口气,自认白长了自家公子好几岁,却至今为止都未能看透自家公子对施家那个小丫头的态度到底代表了什么。只知道在自家公子有意无意的纵容下,那个小丫头的脾气也越发的嚣张起来,不仅不惧怕自家公子,还会在遇到打压的时候全力反击一把。 大有赢了我幸,输了我命的架式。 孙淮彦盯着人来人往的巷子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目光,脸上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刚才我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吧?” “是的。” “那就都按我说的去做,还有……”他沉凝了一下,“明日帮我约见一下顺康药材行的东家。” “公子,县老爷不是约了您明日……”顺康药材行的东家,不就是刚才那个戴冬的父亲? “就说我明日有事,去不了了。”拒绝起县太爷的邀请都能如此云淡风轻的,整个定安县除了孙淮彦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别人了。 眼里有惊诧一闪而过,很快就又归于平静,对于跟施锦秋有关的事情,他向来都摆在其他事情前面。 正文 第090章她是来找我的 这一夜,施锦秋睡得格外不安稳,睡梦之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追了一夜。待早上醒过来之时,整个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像重新活了一遍似的。 “呀,小姐,这是什么?”端着水进来给她梳洗的柳芸看着施锦秋瞪大了眼睛,施锦秋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松了,随着自己的动作,里面的锁骨若隐若现。 而让柳芸吃惊的是那锁骨上,竟有一点红斑。当她看到镜中的那点红斑时,差点打翻了桌上的铜镜。 “小、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施锦秋说着,拉拢了衣襟,重新系好了衣带,“这个许是睡觉时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碰了起的敏子吧,过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柳芸不疑有他的说:“嗯,不如奴婢去拿点膏药给您擦一下吧,能消得快一点。” “不必管它了,你去替我将那条粉色的罗裙拿来,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 “小姐可是要去见苏公子?”柳芸调侃的看着施锦秋,见施锦秋脸色微变的瞪了眼自己,嬉笑着跑开了。 施锦秋的手轻轻的抚上了锁骨处,她不似柳芸这般天真无邪,如何能看不出来自己身上的这个印记根本就不是什么过敏起的红印子,而是一个吻痕。 只是她睡在自己屋里,这个吻痕是怎么来的呢?又是谁留下的? 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初来清居时的那夜,那道人影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那封信放到了她的桌上。 难道是孙淮彦?不!不可能是他。 施锦秋几乎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且不说孙淮彦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就算他真有那个本事可以来无影去无踪,依他的个性在进入她房间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肯定是要掐死她,而不是对她……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么呢?”柳芸的呼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你刚刚说什么?” “奴婢是说昨儿贲大哥回来了,在铺子那儿等了您好一会儿,后来又有其他的事情先离开了。” 施锦秋脸上神色一喜:“他回来了?” “嗯,他说您交待的事情全都办妥了,就是想再问问您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没有。” “都办妥了……真是太好了!”施锦秋脸上的喜色十分明显,让柳芸不由得有些好奇到底贲遇办好了什么事情,让她家小姐这么高兴。 …… 一身象牙白的锦衫将苏平之的身量衬托得直立而挺拔,眉如远山,目若星辰,与三年前的相比起来,少了几分稚气,更添了几分儒雅之气。执手往那里一站,便是立于人群之中,也定然是最先看到的那一个。 至少对于施锦秋来说是如此。 只是今日,她却不能应他的约了…… 苏平之刚走出苏府大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柳芸:“苏公子,您还没有出去真是太好了,我家小姐今日突然有事情不能来见公子了,怕公子您白跑一趟,特叫奴婢过来与您说一声。” 柳芸一看到苏平之,就急忙把施锦秋吩咐她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是吗?无防,事情要紧。烦请你回去同你家小姐说,待她忙完之后得了空闲,差人与我知会一声即可。”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柳芸神经向来大条,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她笑眯眯的应了下来便回去了。心里还想着,苏公子果然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小姐真是好眼光之类的。 苏平之的目光静静的落在渐行渐远的柳芸身上,好像透过她就能看到施锦秋那俏丽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这才收了回来。一转身,看到殷一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殷师傅。”他瞬间收起眼底的神色,可是刚才那一幕已然落入殷一伦的眼里。 “公子与施家的那个丫头关系很好?”明明用了问句,可是听到旁人耳朵里却像是肯定一般。 苏平之状似不然的说道:“殷师傅为何如此问?当初可是你让我与她多亲近一些的。” 殷一伦浓眉一拧:“我让您与她亲近,可没让您把魂都丢在她身上。”苏平之虽然叫殷一伦师傅,可是殷一伦对他的态度却明显要恭敬许多。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会没有区别?公子,别忘了咱们……”殷一伦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似有所顾忌似的左右看了看,“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像这种儿女私情,只会成为您的累赘。” “如何会是累赘,若是没有她,咱们的事情也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他不觉得她是他的阻碍,甚至……多数时候他都觉得她是他的助力。这几年来,他按着她的指点,替苏府赚进了不少钱,比以往他们积累的都还要多。 这让他们办起很多事情来都方便了许多。 可是殷一伦明显不这么想,听苏平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如果不是她,孙家能处处与咱们作对?咱们这两个月光是折在孙家手上的生意,就已经有三桩,您知道这是多大的损失吗?那个孙淮彦……很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再这样下去,您的大业……”殷一伦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却又因为怕旁人听而事事不言全,“公子,您就听老属下一言,与那施家那丫头保持些距离吧……” “我就不信,没有了那个人,难道我们还不能成事了?” “公子!”苏平之的执着让殷一伦又是心惊又是气愤,“如果公子执意要这样,那属下就只有……” 苏平之总也温和的眼里露出了些许冷意,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冻住了似的,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不同于他一惯的温文尔雅,反倒是透出几分高人一等的冷厉。 殷一伦的话不由得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停了下来,他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垂下了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苏平之冷冷的扔下了这句话。 看着大步离开的苏平之,殷一伦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渐渐的握成了拳,略有些苍老的眼神里闪动着异常狠厉的光芒。 只要那个女人危胁到了他家公子,就算是冒着被他家公子责罚的险,他也要将那个女人除掉!他、绝对不允许、他家公子的大业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走出了几步的苏平之猛然转回头,入目的,仍然是殷一伦垂着头一副恭谦的弯着腰的样子。 饶是施锦秋紧赶慢赶,当她来到城北的顺康药材行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孙淮彦与戴志明相谈甚欢的从药材行里走出来。两人都看到了她一袭粉装呆立在那里的身影,只是表情略有些不同。 戴志明是不明所以,而孙淮彦则是意味深长。 他甚至还挑衅般的冲她扯了一下嘴角,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邪肆的表情。对于她的出现,他丝毫不惊讶,仿佛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这位姑娘,你……” “她是来找我的。”孙淮彦轻描淡写的带过。 戴志明点点头,跟随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戴冬看到了施锦秋,张了嘴就想叫她,却又碍于孙淮彦和戴志明在场,而硬生生将声音卡了在喉咙里。 施锦秋自然也看到了他那副欲言又止,一副懊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有些了然。 孙淮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垂头丧气的戴冬一眼,说道:“在下素知戴老爷做人做事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屑走旁门左道,特别不喜欢那种流连烟花之地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施锦秋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正文 第091章逼他就是逼我 “哈哈,哪里哪里,戴某只是谨记祖上教训,做人行事需光明磊落,不可沉迷女色。”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药材行才会几十年如一日,从来都没有做大过。戴志明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可是却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这可能与他的性格脾气也有关联。 “戴老爷这样当然好,只是不知道戴老爷是不是也是以这样的准则要求家人的?” “不知孙公子此话何意?”戴志明听出了孙淮彦话里有话。 “听闻昨天贵公子在怡红院里与一个女子当众拉拉扯扯,许多人都看到了。这其中万一要是有戴老爷的熟人,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有损……” 余下的话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听的人都知道他省下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戴志明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狠狠的瞪了戴冬一眼。“多谢孙公子的提醒,老夫定当好好管教犬子。” 说完,转身往药材行走去,在经过戴冬身边的时候,以严厉的口吻说道:“你这个混账,给我进来!” “什么啊,他自己还不是进了怡红院,他还没我大呢!”戴冬不满的反驳。 戴志明脸色一变,偷偷看了眼似乎没有听到他们两人对话的孙淮彦一眼:“孙公子年少有为,就算是真去那里也一定是办正经事的,你小子去那里能有什么好事?” “凭什么他去那里就是办正经事,我去就不是了。我也明明就是办正经事去的!”戴冬不服戴志明用双重标准来规定他,可是戴志明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不服气,最后他只得愤愤的瞪了孙淮彦一眼,无奈的耷拉下脑袋,跟在戴志明身后进了药材行。 孙淮彦负手而立,昂首挺胸的样子如同一个胜利者。他睥睨着施锦秋,脸上无尽得意。施锦秋感觉自己对他简直是无语到了极点,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明明自己都进了那种地方,却还理直气壮的恶人先告状。 “无耻!”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了孙淮彦的喊声:“那批鹿茸……你不想要了?”声音清越中带着一丝少年独有的低沉,像是从上好的琴上流泻出来的音符,每一个字都那么圆润有力。 然而让施锦秋停下脚步的,却不是那好听的声音。 半柱香后,施锦秋跟着孙淮彦来到了一座茶馆里。茶馆就在城北,离顺康药材几条街的距离。他们落坐的地方是二楼的一处包间,临街,站在窗户旁能看到外面街市上的人来人往。 对于这个地方,施锦秋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她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而不用强迫自己看着孙淮彦。 孙淮彦进了包间之后,慢条厮理的点了些小吃食,又要了一壶上好的茶。等茶上来之后,替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闻了闻,再吹一吹,浅偿了一口之后,叹了声:“还是差了点。” 然后他放下了茶杯,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桌上,五个手指轮流在桌面上敲击着。 叩、叩、叩、叩、叩…… 不紧不慢,一下接着一下,有条不紊的敲击着。每敲一下,都让施锦秋的心更烦躁上一分。直到她再也不住气,转过了身。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无奈。 叩! 孙淮彦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施锦秋,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说:“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施锦秋被他突然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你为什么想要这批鹿茸?”孙淮彦淡淡的说,看着施锦秋的眼神却越发紧起来。 “我……” “你到底还想帮他到什么时候!”孙淮彦突然拍桌而起,毫无预兆的,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将施锦秋给怔住了。 他看着她,双目瞪得浑圆,眼睛里泛着红色的细丝,脸上的表情像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却又无法抑制。“你为了他,竟然连那种地方都去了,连陪酒陪笑都愿意做!” 施锦秋总算是听明白了,他以为她昨晚去怡红院是找戴冬的。她本能的就想开口解释,可张开了嘴却又想不出来一个自己应该向他解释的理由,遂又闭上了嘴。 直到孙淮彦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即将爆发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我做什么,或是为了谁而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再说了,若不是你步步紧逼,我用得着如此做吗?” “步步紧逼?”孙淮彦突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直到将她逼至窗沿边上,退无可退,“我那是在逼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又何至于如此做。可是这个女人非旦毫无所觉,甚至还怪他多管闲事,这叫他心里如何能不气。可却没想到施锦秋回他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气上加气。 “逼他就是逼我,你该知道的。”施锦秋身体微微向后仰着,尽量不让自己的鼻尖碰上他的身体。好在她身后就是窗户,就算往后仰也没什么障碍。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将自己的大半个身体都仰到了窗户外面。 她尽量的维持着语气的平和,不让自己受他情绪影响,更加不让自己露出惧意。 逼他就是逼我,你该知道的。 多么理所那当然的语气,落在孙淮彦耳朵里是如此的刺耳和难以接受。“施锦秋,你别太过份,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做什么!” “你当然敢了,整个定安县城里,有什么事是您孙大公子不敢做的?不过也请你记住,不论你对我做了什么,都不能减少丝毫对你的厌恶!” “厌恶?”孙淮彦加靠近了几分。 “对,厌恶!”施锦秋像要豁出去了似的,说完之后手双撑在他胸前一使劲,就想把他推离自己。可奈何孙淮彦看起来瘦不啦叽的,站得却极稳,她这一用力没把他给推出去,反倒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往后倒去。 她的大半个身子本就是腾空在窗外的,这么一来,就像是有人推了她一把。 眼瞅着施锦秋的身体就可掉出窗户了,她急中生智,双手胡乱在空中扒拉着,扣住了孙淮彦的脖子,她才得以稳住身体,不再往后掉去。 施锦秋也顾不上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紧紧的抓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孙淮彦身体一提,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施锦秋就被他带着站了起来。身体一个不稳,撞进了他的怀里,鼻尖重重的撞到他的胸膛,疼得她立刻伸手去揉。就连眼里都泛红了一丝红晕。 “怎的如此不小心……”这句话未经过大脑思量便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有些强硬的关切。施锦秋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错愕的提起头。 眼睛,一下子就撞进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 两人离得极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酥酥痒痒的,仿佛有人拿了根羽毛在她的脸上拨动着。他的气息随着她的呼吸进入胸腔,慢慢的填满她的整个鼻端,让她连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困难。 她摒住呼吸,不想让他的气息扰乱自己的心绪,却只能让自己憋红了脸。 而他,只消垂下眼,便能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眼眸,浓密的睫毛即长又翘,忽闪忽闪的,好像只要自己再靠近一点不能碰触到它们。她小巧的鼻子微缩了一下,嘴唇轻启,眼里有着即害怕又倔强不服输的神色,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被主人逗弄得生气了,即将露出自己的锋利的爪子。 正文 第092章起夜有何稀奇 施锦秋抬手想要挥去脸上那种酥痒的感觉,手腕却被孙淮彦给握住了。她一震,想要将手抽回,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对方眼眸中那个小小的自己。同样的执着,同样的迷惑。有什么东西慢慢的从在两人周围形成,空气中流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顺着两人的肌肤钻进他们的身体里。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深秋的风已然带了些凉意,落在施锦秋的脸上,浇灭了她脸上的滚烫。她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震,一下子推开了孙淮彦。 孙淮彦顺势松开手,看着她像是受惊的小兔般逃离了自己好几步,停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之后,才抬起眼,戒备的看着他。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刚才抓着的手上,手掌轻轻的握成拳,将手背在了身后。 经由刚才那一幕的打断,孙淮彦也没了继续质问她的心情。他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拿出一个空杯倒满了一杯茶在桌面上一推:“坐吧。” 施锦秋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茶,又奇怪的看了眼心情好像突然变好的孙淮彦,满心的莫名其妙。她犹豫了一下往前走到他的正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货呢……我是一定不会给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孙淮彦一句话,让刚坐下的施锦秋差点又要跳起来。 “如果我加价呢?” 孙淮彦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看白痴似的看着她:“我的是钱。” 施锦秋一愣,心想,可不是,她一定是傻了,才会跟他提加价。她与他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钱的问题。 “你就说句话吧,到底怎么样才愿意把货给我?” 孙淮彦身体往后靠了过去,右脚抬起交叠在左脚上面,右手随意的搭在右腿上,微侧过脸故作沉思状。 从施锦秋的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到他修长的双腿以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他斜斜的靠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慵懒和随意,可是她却知道他时刻都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特别是她。她敢说,只要他不愿意放她走,就算她现在站起来,不等她走到门口,也会马上被他给堵回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侧脸很漂亮,几近完美的线条让他的侧脸看起来犹如天上的神诋一般俊美无涛。细长的丹凤眼斜斜挑起,带着一股勾人心魄的弧度。 三年前的那个青涩少年已然蜕变,他现在的长相更加接近她以前认识他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着孙淮彦心里不会再害怕了。 不过她一直都觉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的长相太过妖孽了。像苏平之那样的就刚刚好,俊逸之中带着书生的儒雅,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施锦秋的目光因为想到苏平之而变得柔和,眼里细碎的光点如同从树梢洒进来的阳光,温馨而迷人。她的脸上带露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就连微微上翘的嘴角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愫。 孙淮彦转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孙淮彦却知道她看的不是自己,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他的心里十分恼火,可是他竟奇迹般的压下了那股即将冲出心头的怒意。 岁月静好,佳人尤在。 孙淮彦竟有些不愿意打破这难得平和的一幕,心里甚至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有一日她也会用这般眼神看着他,无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这念头还不经形成,就被他马上给掐灭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怒斥了自己一句,他根本无需她这样的眼神。他只需像上一世那样,切断她所有的牵绊让她孤立无援没有后路,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匍匐在他的脚边接受他的施舍和爱抚即可。 若干年后,当孙淮彦终于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他无比后悔自己今天的这个想法。只是此刻,他心里的那个想法强过了一切。眼里的柔情突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 “只要你以后不再跟他有任何交集,我可以答应你把这次的东西给你。” “你……”施锦秋瞪了他一眼,“无耻!” 她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跟着孙淮彦去了茶馆,以为自己可以跟他谈出些什么来! 因着上次锁骨处突然出现的那抹痕迹,施锦秋这几晚入睡的时候都格外的注意。门窗,甚至连屋子里每一样摆设的位置都记在了心里。可是几天过去了,一点发现都没有,那天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每日醒来时,门窗都是好好的关着,身上也没有再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痕迹了。 这让她忍不住想那日的那抹痕迹会不会其实真的只是皮肤碰到了什么而产生的敏感变化,而非她所想的吻痕。 时间一久,她便也淡忘了这件事。 转眼,又五天过去了。这日一大早,邓凤聆就指挥着吴妈忙进忙出,又是准备吃的又是准备用的,一刻都不得闲。 “娘……”施锦秋轻唤了声邓凤聆,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过了。自从施锦程年初的时候去了都城昌阳之后,施锦秋也鲜少看到她脸上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 “秋儿啊,一会儿你祖父就要回来了,你看看这些,还有这些,娘准备的够不够,还有没有什么缺漏?” 施锦秋拉住邓凤聆不停忙活的手:“娘,够啦够啦,祖父他又用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就算缺了啥的,等用时再补上也没关系啊。以后咱们就天天住在一起了,有的时间弄。 “对对对……”邓凤聆忙不迭的应着,“不行,我还得回屋里看看,床铺好了没。”说完,在施锦秋有些无奈的目光中快步往她给施厚德准备的房间走去。等这些都准备妥当,她就可以去接施厚德了。 邓凤聆才进了屋,那边吴妈就慢慢的往施锦秋身边走过来。“小姐,奴婢有一件事不知道当不当说。” 施锦秋转过眼:“什么事?” 吴妈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就连柳芸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才清了清喉咙,小声的说:“昨儿夜里,奴婢看到后院的彩儿起夜……” 彩儿是后院作坊里的人,是邓凤聆和吴妈买来一同去买来的。那年作坊要开业的时候,她们两人一共去买了五个丫鬟回来做长工。 施锦秋看着她的眼里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起夜有何稀奇的。” “她昨儿一个夜里,起了四次。”吴妈继续说。 “四次?”施锦秋蹙起了眉头,“莫非是咱们的饭菜不好,她吃坏肚子了?” “小姐,奴婢做饭菜可都是尽心尽力的,而且咱们全都吃的是一样的饭菜,若真是吃坏了肚子,为何就她的肚子吃坏了,旁人都没事?” 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奇怪了。施锦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件事情。 吴妈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问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了,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施锦秋想了下,“不过你暗地里多注意着些她,看看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好的。” 这边刚与吴妈嘱咐完,那边邓凤聆就出来了,准备去施府接施厚德。 施腾生前最得施厚德疼爱,连带的邓凤聆也被爱乌及巫,很是受他的待见。因此,现在能把他接回来,让她可以代替施腾孝顺他老人家,也算是了了一桩她的心事。 正文 第093章老太爷不见了 邓凤聆开心,施锦秋自然也开心。从施府里搬出来的时候,她是预计一年之内就把他给接回来的,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些事情,这件事情就被拖后了。现在终于可以把他接回来了,施锦秋心里也是倍感宽慰的。 吴妈现在除了要照顾她邓凤聆的生活起居之外,还要负责管理后院的那几个姑娘,因此没有时间跟她们一同去施府。施锦秋和邓凤聆带了柳芸,三人往施府走去。 邓凤聆边走边嘀咕着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想到,惹得施锦秋和柳芸都哭笑不得。 三人才走出清居所在的巷子,就看到巷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上的高鹏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柳芸那个大嘴巴已经惊呼了起来:“咦,这不是苏公子的马车吗?” 说完,还调侃的看着施锦秋。 施锦秋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时对她太宽松了,以至于让她现在都有些没大没小起来。她刚想喝斥一声,就听到那边高鹏说:“施姑娘,我家公子知道姑娘你今日要去接老太爷来清居,特命小的在这里等候,与姑娘同去将老太爷接回来。这是我家公子让小的交给姑娘的。” 高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递给施锦秋一张纸条。施锦秋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原来苏平之本来是想亲自过来的,后又想到他一个男子,不方便与她一同前去,所以这才让高鹏代他前来。 苏平之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飘逸轻盈。看着这几行字,施锦秋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啧啧,苏公子可真是体贴啊……人都没在定安县,却依然能想着小姐您的事……”柳芸的啧啧声一下子惊醒了她,她连忙把纸条收了起来,佯装不悦的瞪了柳芸一眼。 “娘……”施锦秋转而看向邓凤聆,等着邓凤聆的回复。 邓凤聆猛的一拍手,嚷道:“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啊,什么事?”施锦秋和柳芸异口同声。 “马车啊!”邓凤聆恍然大悟的说,“你看,你祖父都这么大年纪了,如何能让他跟着咱们一起走上那么远的路。” “那我们……” 邓凤聆瞅了一脸期待的施锦秋一眼,自己这个女儿与苏府的公子交好这件事情她素有耳闻。虽说苏府还是那个有着各种传言的苏府,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接触得多了,她对苏平之倒是没什么偏见了。反而时常看到苏平之送施锦秋一些小玩儿意,逗哄她开心,心里也觉得有些宽慰。 能有个人这么细致的对待自己的闺女,她心里也是高兴的。不过平常,她也会提醒些施锦秋,让她注意些分寸,不可太过与他亲近,毕竟男女有别,若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来,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今日,见着苏平之做事如此明礼,她心里又放心了几分。现在若是再去找其他马车过来,难免又要多花些时间,怕施厚德在施府里等得急了,她便答应了下来,与施锦秋一起坐入了苏平之的马车。 来到施府的时候,施府大门还关着,柳芸上前去叫门,施锦秋扶着邓凤聆从马车上下来,而高鹏则坐将马车带到一边,坐在马车上等着她们从里面出来。 正厅里,施锦秋和邓凤聆坐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一个人影,就连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没出现过。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邓凤聆便等得有些着急了。 施锦秋让柳芸去看下是什么情况,柳芸回来说施府的下人们说她们来得太早了,各院的老爷夫人小姐都还没起呢,这会儿他们全都伺候他们起床洗漱了,所以才会没有人过来搭理她们。 “奴婢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柳芸满肚子的不满。 施锦秋听了她的话,心里也很不高兴,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下来了。“我去找他们!” 邓凤聆一把拉住了想要去找他们算账的施锦秋,说道:“算啦,咱们接了你祖父就走了,别跟他们置气,徒惹麻烦。柳芸,咱们直接去东院找老太爷。” “是。” 三人一起往东院走去,来到东院门口的时候,却被告之施厚德并没有在东院里。 “不在东院,那他在哪里?”邓凤聆惊讶的问道,施锦秋也满脸的疑问。柳芸则是根本就不相信门口那个小厮的话,不顾他的阻拦冲进东院里面去,到处找了一遍,发现施厚德真的没有在里面。 “小……小的也不知道……”那个小厮说道。 柳芸从里面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夫人,小姐,老太爷真的没有在里面。” 邓凤聆脸色一变:“一个大活人住在里面,怎么就不见了?” “小的确实不知道,小的也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施锦秋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小厮好生大胆,竟然把老太爷给弄丢了!不行,柳芸,你马上去报官,就说……” 不等她说完,那个小厮哭丧着脸嚷道:“不要报官不要所官,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就、就是几日前,老太爷出了院子,然后就……就没再回来了……” “几日前?是几日?”施锦秋大眼一瞪,身上露出一股凌厉之势。 “几……三、三日,三日前。” 邓凤聆问:“人不见了你就没有向府里的老爷夫人禀告?” “小、小的说了,那日晚上都没见着老太爷回来,小的就去跟大夫人说了。大夫人说老太爷兴许是贪玩自己跑出府了,没准过几日就能回来了,她还让小的不要声张。” 邓凤聆只觉得双腿一软,人就要往旁边倒去,幸而施锦秋眼疾手快,与柳芸一同扶住了她。不同于她的手足失措,施锦秋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正欲再开口询问,身后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马慧君和徐心兰的声音。 “我当是谁来了呢,一大早就把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原来竟是二嫂啊……” “我说二弟妹啊,你们来就来了,怎么还闹上了呢?知道的知道你们是咱们府里的亲戚,过来串个门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专门来府里生事搞乱的呢。” 施锦秋转过头去,看到与马慧君一同前来的还有薛雪,施文姗和施文轩,就连施奕和施坤都在其中,施旭娇和施旭熙慢慢的走在最后面。 “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爹不见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爹不见了?” “爹不见了?!” 施奕和施坤几乎异口同声的嚷道,特别是施奕,一双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来的样子。徐心兰与薛雪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低喃:“爹会不见的?” 施文姗说道:“祖父难道不是在院子里吗,怎么会不见了?” “就是!为了防止他乱跑出去,我们还特地请了人过来看着院门,他怎么可能会不见了!”施文轩也满脸的不相信,“你说,祖父是不是就在院子里?”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那个看门的小厮说的,顿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小厮身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施奕瞪大了眼睛厉声问道,“若是说不出个原因来,定不饶你!” 那个小厮许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仗势,被施奕那么一喝,整个人就抖成了个筛子似的。双腿颤着就跌跪了下去:“老爷,跟小人无关呐跟小人无关呐。那日是老太爷他自己非要出院子,小人拦了几次也没拦住,他还不让小人跟。小人心想就在府里,应该也没关系,所以就让他出院子了。后来……后来老太爷就没再回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向我禀报?” 正文 第094章那就报官 “是……是大夫人,大夫人不让小人说的,大夫人说……兴许是老太爷自己贪玩跑出去玩了,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了那个小厮脸上,马慧君一脸厉色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自己做事情出了纰漏竟然还把事情怪到我的头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老爷,若是我知道爹不见了,怎么可能会不声不响还让这个奴才不声张呢……” 转眼对上施奕的时候,马慧君露出了满脸的委屈,好像受了多大的冤枉似的。一旁的施旭娇见状,连忙走到她身边,伸手搀住她的手臂。 马慧君的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的捏了捏施旭娇有些手掌,看了施旭娇一眼,施旭娇的眨了眨眼,眸子里的神色镇定了许多。 那个小厮抚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马慧君,喃喃道:“大夫人,那日您确实是那样跟小人说的呀……老爷,小人所说句句属实,确实是大夫人让小人不要声张的。” “你还说!”马慧君伸出手作势又要打他,被一旁的徐心兰给叫住了。 “大嫂何必跟一个下人置气呢,传了出去,还以为大嫂您这是作贼心虚欲盖弥彰呢。”她连讽带刺的话让马慧君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而且……真要说起来,这件事情也该怪你。你们南院与东院最近,而且爹平常的饮食起居又都是你们南院负责的,怎的人丢了这么多天你们却一点都没有发现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这个做人家三儿媳妇的没有发现自家公公失踪了是天经地义似的。 马慧君瞪了她一眼,愤愤的收回了手:“爹的饮食起居确实是我们院负责,可是我们要掌管若大一个施府,上下几十口人,还有一个作坊,里里外外的生意,全都需要打点,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倒是三弟媳你,平日总是嚷嚷着没事闲得慌,却怎么也不见你过来看一眼爹他老人家。 说到底,爹他不是我们一个人的爹,现在他人不见了,你就把责任全都推到我们身上,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她那边才收了手,马旭熙就一脚踹上了那个小厮,那个小厮没防备,被踹得往后仰倒到了地上,捂着肚子连痛都说不出声。 “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连个人都看不住,我们还要你干什么!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府去!” “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这样把人赶出府不大好吧……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爹找回来,而不是……” “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施旭熙厉声打断了薛雪的话,眼睛一瞪,嚷道,“人呢,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也想一起被赶出去!” 薛雪抿了下唇,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身后的施文姗拉了下。母女俩交换了下眼神,她把话重新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施旭熙话落,从旁边看热闹的家丁中走出来两个年轻人,架起还在地上打滚的小厮就要往外拉。那小厮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叫嚷着:“不关小人的事啊,不关小人的事啊……” 邓凤聆看着眼前突然上演的这一幕,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柳芸则被刚才施旭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给吓了一跳,本能的往施锦秋身边缩了一下。 眼见那个小厮就要被拖出院外了,可是在场的这些人当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替他说一句话。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往外推卸着责任,把这件错事全都甩在那个小厮身上,施锦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慢着!”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现在是人不见了,他们竟然就打算这样草草了事,连找都不派人去一下? 施锦秋嘴角突然溢出的那声嘲讽引起了那几人的注意。 “你笑什么?”马慧君说道,“谁都知道爹之前最疼的人就是你,现在他人不见了,你竟然还有心情笑。爹真是白白疼了你这么些年!” 她这是想把矛头指向自己? 施锦秋冷冷的看了众了一眼:“你们这些人,现在是人不见了,你们不马上派人出去寻,却还有心情在这里推卸责任,难道不好笑吗?” 明明是个不足自己肩膀高的小女娃,可是她投射过来的目光却让施奕等这几个大男人心里都有些发凉。施奕更是不由自主的说:“对对对,要派人出去找,马上派人出去找!瞧我都急糊涂了。” 说罢,连忙叫了人,让把府上所有的下人全都分派出去,一定要把施厚德给找回来为止。那边,施旭熙也如梦初醒一般,叫了自己身边的下人,让他们去城里的各个与施府有合作的店铺,请他们留意一下施厚德的踪迹。 一旁的施旭娇轻轻的在他旁边说了声:“哥,咱们有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忙着分派指令的施旭熙没有回应她,她愣愣的瞅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马慧君。马慧君也正看着她,两人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一会儿,她才又转开了眼。 谷念巧见状,喊了声“小姐”就打算过去扶去,被她挥手拒绝了。 直到府里的下人都被派得差不多了,这边才又安静了下来。 施奕看看一直惨白着脸色没作声的邓凤聆,说道:“二弟妹,本来今日应是让你来接爹过去的,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不如这样吧,你们就先回去,等我们找到爹之后,马上派人把他送到你们清居去,如何?” “这……”邓凤聆有些没有主意,眼神不自觉的瞥了眼施锦秋。 施锦秋冷冷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们打算这样就完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施旭熙冲她嚷道,看着她的眼神极不友善,好像她是个专门来他家滋事寻衅的人似的。 “祖父无缘无故失踪了,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施锦秋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刚才的那一幕她看得仔细,这些人当中,或许有人真的不知道施厚德不见了,可是某些人偶尔闪烁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事情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老太爷之前偶尔也会偷偷溜出府去玩,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奇怪的。”谷念巧出声说出了大家心里的想法。 施锦秋撇了一下嘴,说道:“就算他偷偷溜出去玩不奇怪,可他不见了三天,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难道也不奇怪?不要跟我说是看院子的小厮没有向你们禀报这件事情,一个小厮而已,老太爷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来的胆量不向你们禀报!” 她的语气冷厉,话更是一句一句更犀利,让他们无言反驳。 那厢,因为下人都被派了出去,而没有人管的小厮如获大赦似的说道:“是啊,小姐明鉴,就算是给小人一百个一千个胆,小人都不敢瞒着这么大的事情,小人是真的有跟大夫人说过这件事情的,是大夫人让小人……” 他的话,在马慧君越来越凌厉的瞪视中渐渐的弱了下去。 “其实想要知道那小厮有没有撒谎并不难,只要……”施锦秋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神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这一众人,不想错过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只要报官,让官老爷审一审那小厮,定然就能知道结果了。而且有了官府的帮助,我们肯定也能更快的找到祖父。” “对对对,秋儿,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马上去报官!”邓凤聆如梦初般拉着施锦秋的手,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对她来说刺激太大了,让她的大脑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远处,某个人的身影因为听到报官两个字而微晃了一下。她一下子抓住了欲念巧的手臂,及时稳住了身子,快速的眨了眨眼,掩下脸上异样的神色。 正文 第095章惨不忍睹的脸 她的动作很快,不过就几个眨眼之间的工夫,可是却仍然没有逃过一直都注意着他们神色的施锦秋的眼睛。 施锦秋抿了下唇,继续说道:“如果你们都不说话的话,那么便是同意我去报官了,既然如此……” “报官就报官!”施旭熙早就不满施锦秋总是拿那双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好像他们背着她偷偷把人给藏起来不让她接回去似的。 他祖父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成天疯疯癫癫不知所畏,他们全家人都巴不得她们早点过来把他给接走,如今好不容易到时候了,又怎么可能会藏着他呢。 “等、等下!”马慧君突然打断了施锦秋的话,犹犹豫豫的说,“我……我好像想、想起来是有这……这么一回事……” 施奕看向她:“你说什么?” “老爷,我……我好像想起来……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他好像有跟我说过爹不见了,只是我以为……” “啪”的一声,施奕的巴掌重重的落在了马慧君的脸上。马慧君如遭雷击,就连脸都忘了去抚,只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你、你打我?” “这种事情怎么能忘了!”施奕气愤至极,那个人虽然无用,可毕竟是生养了他的父亲。 “我……”马慧君的眼神不着痕迹的转了一下,抿了抿唇说道,“刚才事发突然,我一时没想起来嘛……” 施锦秋注意到她的眼神最后是落在施旭娇的身上,而施旭娇也在听到了马慧君说的话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秋儿,这次的事情是你大伯母她糊涂,你能不能看在咱们始终是同门的份上,就不要报官了。事情闹大了,于你我两家都没有好处,你说是吧?” 施奕难得用商量的语气跟施锦秋说话,施坤也在一旁劝说。毕竟要是真把事情闹到官府里去,只怕到时候就不止丢了脸这么简单了。试想一下,如果有人知道他们家里连个老人都不善待,谁还会愿意跟他们做生意。 施锦秋的目光在施旭娇的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终于松了口。 “怎么说秋儿也是施家的人,又怎么会不替大伯你们考虑呢。既然你们说不报官,那便不报吧。不过……你们可以抓紧派人出去寻祖父,秋儿回去后也会托人一同帮忙寻找。希望能早日寻回祖父。” 刚才还一口咬紧经报官的施锦秋突然就同意了不报官,施奕和施坤等人虽然觉得这个转变有些大,也跟平常她的为人有些不符,可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她同意不报官那就是皆大欢喜了的心态,将她这种异常的反应全都给忽视了。 “既然今日无法接回祖父,那秋儿与母亲先回去了。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婶,你们若是有了祖父的消息,可要尽快派人通知秋儿知道,好让秋儿能放心。”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施锦秋又看了眼松了一口气,与谷念巧相视轻笑的施旭娇,扶着邓凤聆慢慢的往正门处走去。施奕施坤等众人也都随在她们身后,慢慢的往院外走。 她刚踏出正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叫着自己的名字,听声音是施文佳。施锦秋停下脚步转过头,好奇施文佳刚才去了哪里,怎么这个时候才出现。 却不想施文佳在叫喊之间便已经跑到了她身后,她一转身,与施文佳对了个正着。 “施锦秋,我不去找你,你竟然还敢跑到这里来!”说着,对着施锦秋就是一巴掌。 施锦秋没想到她会突然对自己出手,想要闪躲之时已然是来不及了。眼见着那来势汹汹的巴掌就要落到她脸上,她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等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脸上的痛楚传来。迟疑的睁开眼睛,看到施文佳高高举起的手被一只来自她身后的大手给制住了。 而施文佳的脸上…… 青红交加,惨不忍睹,看得施锦秋暗暗惊心。 …… 一匹黑色的骏马快速的从城门口跑了进来,马儿高大健硕,四肢发达,浑身的皮毛泛着亮光,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只是连日来不停歇的奔波让它的眼里露出了些许疲态,不过它却仍然在主人的驱驶下撒跑狂奔着。 马上的人眉如远山目若流星,一袭月牙色的衣衫将衬得俊逸非凡。他小心翼翼的避让着路上的行人,却又保持着让马儿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往前跑。 很快马儿就载着人跑到了苏府门口。 苏平之一拉缰绳,脚尖一点跳下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连贯无比。门口守着的人看到他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将他手里的马牵了过去。 他左右轻轻提起长袍的一角,抬脚快步走入府中。 桑青云正在院子里来回打着转,看起来一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到苏平之从院外进来,不由得脸露喜色。 “公子,您回来啦!”他忙迎了上去,拍了拍自家公子的肩膀,撞去上面掉落的一片枯叶,“您上次来信,不是说还有两天才能回来吗?” “嗯,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苏平之一边将身上的披风取下交到桑青云手中,一边问道,“府里最近都还好吧?” “嗯,府里有殷师傅和杨管家看着,好着呢。”桑青云接过披风搭在手上,人却没有随着苏平之的脚步往院里走去。 苏平之停下脚步,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桑青云犹豫了一下,说道:“府里是没事,只是……施小姐那里好像出了点事。” “锦秋?她出了何事?”苏平之才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几下又转回到桑青云身边,关切的说,“她今日不是应该去接她祖父回清居吗?莫非高鹏他没有……” “不是,高鹏他今日一大早就去了清居接施小姐她们,并将她们送到了施府。” “那是在施府里出事了?”苏平之下意识想到了这一点。 桑青云点点头:“小的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外面许多人都在议论,说施府的老太爷偷跑出去玩,好几天了也没回来。他们都说……以施府老太爷的情况,想必多半是回不来了。” “什么?施府的老太爷失踪了?”苏平之惊呼,那施锦秋岂不是要急死了!一想到这个,孙淮彦头也不回的往院外走去了。 “公子,公子!”桑青云叫了几声都没能叫住苏平之,几个呼吸之间人便看不到影了,转回身便看到了一脸阴郁的殷一伦,“殷、殷师傅……” 他心里暗叫一声糟,看殷师傅的样子,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肯定也被他给听到了。殷师傅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家公子对施锦秋的事情太过上心,这会指定要…… 果然,桑青云心里正想着呢,那边,殷一伦就沉着声音说道:“下次再多嘴,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 桑青云看着殷一伦甩手离开的背影,“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幸好幸好,舌头还能保住。 …… 施锦秋因为看到施文佳的脸而太过惊讶,以至于都忘了要回头看一眼是谁让她躲过了这一巴掌。可是施文佳却不一样,她正好对着那个抓着她手的人。当她看到施锦秋身后那个俊美无涛眼神邪肆的男子时,尖叫着缩回了手,捂着脸连连后退。 一脚踩空了,而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啊!”她惊叫了一声,屁股重重的坐到了地上,饶是如此,却也没有松开捂着脸的手,只一些细碎的声音从手指缝中传出来。 仔细听来,像是在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要让他看见,我不要让他看见……” 正文 第096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足以让施锦秋看清了施文佳脸上的状况。原本娇嫩白晳的脸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红色色小疹子,一张脸上找不出一处好的地方来,叫人不忍细看。 好端端的,她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过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让众人全都愣住了。施文佳的样子不仅吓到了施锦秋,也同样吓到了在场的其他人。施旭娇还惊呼了一声把脸转了过去,不敢看施文佳的脸。 徐心兰回过了神,看到自己的女儿突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心都跟着颤了起来。她飞扑到施文佳身边,拉着她叫嚷道:“佳儿,佳儿,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施文佳的脸简直触目惊心,若不是她是自己的亲闺女,徐心兰决计不会多看这张脸半眼。 “娘……女儿不要做人了,娘……娘……”施文佳扑进徐心兰的怀里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女人都是爱美的,哪怕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虽然她原本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可是好歹也可称得上小家碧玉,现在倒好,脸上这么疹子这么一出,简直都跟毁了容差不多。 “你别哭啊,快跟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徐心兰不住的拍着施文佳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旁边,马慧君乍一看到施文佳的样子也吓了不小的一跳,不过这会儿缓过来了,睁大了双眼在那里看着热闹,嘴角还若有似无的勾着,隐约能看到一丝笑意,嘴上却假仁假义的在那里说着安慰的话。 倒是施奕看到她的脸变成这样,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施坤则早跑到自己闺女身边去了。施文姗被施文佳的脸吓着了,往薛雪的身边缩了缩,薛雪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掌处。 施文佳哭得肝肠寸断,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徐心兰见从她那里问不出来什么,便把目光对准了施文佳的丫鬟丁香香身上。 “你说,这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语气严厉的问道。 丁香香一下子跪到了地上,红着眼眶说:“回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早上奴婢伺候小姐梳洗完毕,没一会儿,小姐就说自己的脸有些痒,然后慢慢的就红了起来,最后就变成了……” 她看了下施文佳的脸,下面的话是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你这个奴才没有好好伺候小姐,看来不好好的惩治你一番你还不会说实话了!” 徐心兰说着就要招呼下人过来把丁香香拉到一旁去掌嘴,吓得丁香香扑在地上抖得像只鹌鹑似的不住求饶,嘴里不停的说着:“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气头上的徐心兰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啊,丁香香越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徐心兰听着就越生气,她已经认定了就是丁香香没有照顾好施文佳。 “好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敢顶嘴,看我今天不掴了烂了你的那张嘴!”说罢,放开施文佳就要站起来去掌丁香香的嘴。手臂,却被施文佳给拉住了。 “不关香香的事。”她说,红肿的眼睛慢慢的转到门外,刻意的避开了孙淮彦。当她的目光落到施锦秋身上的时候,眼里乍然迸出愤恨的火花。 她对着施锦秋一指手,嚷道:“是她,是她害得女儿变成这样的……娘,是她,是她!” 众人都惊讶的看向施锦秋,柳芸走前一步,挡住众的目光,说道:“二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家小姐今儿早上进了施府之后连您的面都没看到过,如何能将您害成这样!” 她觉得施文佳绝对是在诬陷自己家小姐。 “对啊三妹,话可不能话说,你这样口口声声说是四妹把你害成这样的,可有什么证据?”施旭熙嘴里这么问着,看起来像是在替施锦秋说话,心里却巴不得施文佳能够拿出证据来,让施锦秋无可辩驳。 就连一旁的施旭娇也用她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可不是嘛,你这样无凭无据的就指责四妹,就算是报了官,也是没有用的。”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瞪了施旭熙和施旭娇两眼,他们两人还真不愧为两兄妹,不仅说话的语气相同,就连话里隐含的意思都一模一样。 “我当然有证据,”施文佳指着施锦秋说道,“我昨天晚上就是用了她的面若桃花膏,今天脸才会变成这样的!” “什么?!”施锦秋吃惊无比,“这不可能!”她几乎马上就否定了施文佳的话。她做的东西她心里最是清楚,虽说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一样,脸上的皮肤也略有些差异,不是什么面膏都能适合。可是再怎么不适合,也不可能把人的脸给用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还只是用了一次。 “你的东西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你当然会说不可能了!”施文佳瞪着施锦秋睚眦欲裂,转身徐心兰的时候又满脸委屈无助,“娘,您一定要替女儿作主啊。她把女儿害成这个样子,绝对不可以轻饶了她。否则,女儿就不活啦……” 说罢,又嚎啕大哭起来,手也不住的往脸上挠去:“我的脸好痒啊,好疼啊,娘……” 刚才她还因为孙淮彦的在场而有所顾忌,可是现在她的脸又疼又痒,心里越发的气愤,就像是有一只凶兽在里面撕咬着她的心,让她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它放出来。 “好好好,娘替你做这个主,你快别哭了。”徐心兰伸手拉住她的手不让她挠脸,可是施文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任凭徐心兰如何都抓不住她乱挠的两只手。 徐心兰怒火攻心,对着一旁的施坤就嚷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按住女儿的手啊!这要是把脸给抓破了,以后留下了疤痕……”怕不小心再刺激到施文佳的情绪,还怎么见人这几个字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施坤如梦初醒,连忙蹲下将施文佳抱在怀里,双臂紧紧的箍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徐心兰这才缓出了一口气,又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丁香香吼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如果小姐的脸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刮花你的脸!还有你,你们,都给我过来,一起扶小姐回屋,你……” 她心里虽乱,可是安排起事情来却仍是有条不紊。现在府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她知道施文佳若再在这里待下去,引起更大的骚动,万一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怕对她日后有影响。 这个事情一出,施锦秋自然是走不了了。为了不让邓凤聆担心,她拜托高鹏先将邓凤聆送回清居,自己留在了施府。 邓凤聆本是不愿意就这样离开的,可是经不住施锦秋的一再劝说,然后施锦秋还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没事,让她回去等她。 她想着自己留在这里反正也帮不上忙,就答应先离开了。不过她却没有直接回清居,走到一半的时候,让高鹏把她送到了青松巷的店铺里。 施锦秋劝走了邓凤聆,转过身,看到孙淮彦还一脸老神在在的站在旁边,不由得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这里?” 孙淮彦完全没有在意她对自己的这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态度,挑了下眉,说道:“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 救命恩人?施锦秋从鼻子里哧了一声:“你还真好意思说。”不过一个巴掌而已,怎么就成了救命恩人。 不过多年的相处让她知道,如果他想留在这里,她要赶他也没那么容易。 施锦秋索性不再看他,随着徐心兰的招呼,重又进了施府。 正文 第097章都别吵了,我试 半个时辰之前还门庭冷落的正厅里,这会儿坐满了人。施府上下,除了老太爷施厚德和刚才被带回屋了的施文佳之外,其他的主子全都到齐了。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但是看着施锦秋的眼神都大致无差,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幸灾乐祸。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徐心兰和施坤了,两人瞪着施锦秋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给凌迟处死一样。 “你自己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们佳儿用了你的那个什么膏的,脸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的那个膏有问题,害了我们佳儿!”徐心兰一开口就是质问,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 “哎呀,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是太糟了……”马慧君掩嘴说道,也不知道她的那个糟替施锦秋叫糟,还是替施文佳叫糟,“我可记得你那个若面桃花膏卖得不便宜吧,当日我们啊娇还说要一瓶呢,得亏你那没货啦,不然岂不是连我们啊娇的脸都……啧啧啧……秋儿啊,不是大伯母说你,你这次的事情做得可就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这些乱七八糟都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东西就拿出来卖呢。幸亏这是你三妹用了,要是别人用了出了这种事情,只怕是要去告你,让你吃官司的!” 当初如果不是施锦秋把她女儿的婚事给搅黄了,她女儿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年纪了还待字闺中。一想到这个,马慧君就巴不得那个膏是真的有问题的,让施锦秋自己抹了,然后毁了她那张脸。 只是她的话却刺痛了徐心兰的心,徐心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愤愤的说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佳儿平常对您也算是恭敬吧,现在她出了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幸亏是她家文佳用了,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如果今天被毁了脸的是她自己的女儿,她肯定就不能这么说了。 被徐心兰这么一反驳,马慧君也心知自己一时嘴快说错话了,讪讪的笑了声,坐那里闭起了嘴。 施锦秋的脸色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我的面若桃花膏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我想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徐心兰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一口咬定施文佳的脸就是因为用了她的面若桃花膏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碍于孙淮彦在场,只怕她都要冲过去狠狠的甩上施锦秋几个耳光。饶是这样,她瞪着施锦秋的眼神也是十分恶毒的。 两人互执一词,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孙淮彦虽然跟着施锦秋进来了,可是却没有开口替她说一句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眼里露着一丝兴趣,他倒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没一会儿,替施文佳看病的大夫过来回话了,说施文佳脸上的那些疹子是因为中了某种毒,而那毒素应该就是通过她涂抹的那瓶面若桃花膏传到她脸上的。他已经开了药,应该能止住毒,不过他让他们务必小心留意,不能让她抓自己的脸。 若是脸破了留下疤,就不好治了。 大夫的话刚落,徐心兰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施锦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施锦秋也被大夫的话给惊到了,她没有马上回答徐心兰的话,而是走到那大夫面前问他:“你这样说,可是有什么凭证?你能确定那毒就是出自那瓶面若桃花膏吗?” “这……老夫不敢断定……老夫无法一一验证那瓶膏里面都含有什么……” “那你还这样说,岂不是冤枉我们家小姐!”柳芸不满的冲他嚷道。 那大夫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若是想知道是不是那瓶膏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找人把那瓶膏拿过来,你们谁再涂脸上试一下就知道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夫走后,徐心兰马上命人将那瓶面若桃花膏取了过来放到施锦秋面前。“既然你这么肯定这瓶膏是没有问题的,那你就自己往脸上涂一下。如果你敢涂,涂了又没事,我就相信这件事情跟你无关。否则的话……这件事情,我跟你没完!” 施锦秋疑惑的看着那个小瓶子,她不相信是这瓶面若桃花膏的问题。面若桃花膏初次做出之后,她自己和柳芸都试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如果不是,又如何解释施文佳涂抹了一次,脸就变成了那样这件事呢? 她的犹疑看在众人的眼里成了心虚,施旭娇轻轻的哼了一声:“四妹,你怎么不涂啊,该不会是这瓶膏真的有问题吧?” “这不可能,我们家的面若桃花膏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柳芸再次替施锦秋反驳。 谷念巧看了施旭娇一眼,往前站出一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四小姐快点涂一下吧,快一点证明这瓶东西没问题,不要让我们一大家子人都陪在这里耗着。” 她的语气有些刻薄,柳芸瞪着她:“你一个丫鬟竟然敢这么跟我们家小姐说话!” “你不也只是一个丫鬟,还不是在这里叫叫嚷嚷的。”谷念巧不客气的反驳。 “你……” “好了,都别吵了,我试!” “小姐……”柳芸有些担忧的看向施锦秋,“不如由奴婢来试吧。”虽然她很笃定他们家的面若桃花膏是没问题的,可是一想到施文佳那张脸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犯毛。 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家小姐冒这个险。 施锦秋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伸出手拿起那个小瓶子,打开瓶盖轻轻的放到桌子上,又伸出一个手指头,从瓶子里挑出一小块面若桃花膏。 玉色的膏体看起来晶莹剔透很是漂亮,靠近之后还能闻到它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香味,就如盛开的桃花一般清幽迷人。 “替我取面镜子来。” 她刚一吩咐完,就马上有下人抬着一面铜镜放到她面前。她对着镜子,慢慢的将沾着面若桃花膏的手指凑近脸颊。 突然,就在那膏即将碰到她脸的瞬间,她的手腕被人给抓住了。 “我来试。”孙淮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施锦秋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并低下头,她的手腕纤细得像是只要他一个用力就会将它折断似的。 他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只是轻轻的扣住她的,可是施锦秋挣了挣,却愣是没能挣开他的钳制。 “我不用你帮!” 她说着,让手往自己脸这边使劲,并把脸凑过去一些,以便手指能尽快碰到自己的脸。岂料孙淮彦的手掌轻轻一动,她就连手带人都往他面前凑过去了,鼻尖几乎要对上他的鼻尖。 周围顿时传出几道抽气声,施锦秋更狠狠的瞪着他,拼命的想要将手挣脱出来。可是奈何她的力气不如他,手不听她使唤的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向他的脸靠近。 孙淮彦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将她手上的面若桃花膏尽数抹到了自己脸上,而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由始致终都盯着她的脸。 终于,他松了手。 施锦秋一得了自由,马上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然而他的动作极快,在她甩出巴掌时候,人已坐回到了椅子上。他偏着头看着她,一脸的面无表情,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小姐,你没事吧?”柳芸的反应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慢半拍。 施锦秋有些失神的摇摇头,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孙淮彦脸上的温度。他的目光看起来平静无波,可是她却分明在那里面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戏谑。 她有些愤愤的缩回手,在自己裙侧使劲的擦了擦,像是泄愤一般。脸上映出一抹绯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的。 既然已经有人替她抹了,她也就不再多事要求再抹一遍了。而出于孙淮彦的家世和地位,在场的这些人当中也没有人敢置异。 正文 第098章真是不要脸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大厅里的丫鬟来回替他们换了三次茶水都没有一个人离开。每个人的视线都时不时的落到孙淮彦脸上,就连施锦秋也不例外。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她把视线转向他脸的时候,都会被他给捕捉到。他的视线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一碰触到她的便会纠缠上来,让她无法摆脱。 他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施锦秋莫名觉得愤怒,就像是被人在无形中给调戏了一般。可偏偏他即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像个无事人一样。 这让施锦秋忍不住又生起了自己的气。 她低下头,气闷的抓了抓自己有些发痒的手,却看到手指尖有些微的泛红。施锦秋整个人如遭雷击似的愣在了那里,条件反射似的马上抬起了头往孙淮彦看过去。像是感应到她的注意,孙淮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仍是那种让人想要将之大卸八块的眼神。 施锦秋眨了眨眼,慢慢的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的惊诧。她不着痕迹的弯起了手指,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只是心里却是疑惑无比,她的手指沾了面若桃花膏就有些发红了,为什么孙淮彦的脸没有事?更让她疑惑不解的是,她的面若桃花膏怎么会真的有毒? 慢慢的,正厅里除了施坤和徐心兰一心想要知道自己女儿的脸是怎么回事还能坐住之外,其他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只是刚才他们都信誓旦旦的说过一定要讨出个结果来,这会没出来结果他们也不好先离开。 就连一向最在意形象的施旭娇,都忍不住轻轻挪动了好几次屁股,以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 终于,在丫鬟换到第四次茶水的时候,孙淮彦站了起来。他状似不经意的掸了掸身上的袍子,说道:“刚才那个丫鬟说你们家姑娘是抹完面若桃花膏之后没一会儿,脸上就开始痒,跟着就起了那些疹子。假设那没一会儿是半柱香的时间,现在我抹完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可是脸上并未有任何变化,足以说明这瓶面若桃花膏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你们家姑娘的脸……或许,你们应该寻找一下其他的原因。” “这不可能!”施旭娇大喊了一声。她苦坐了这么久,等来的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为何不可能?”孙淮彦瞥了她一眼,明明只是淡淡的一瞥,却让施旭娇觉得自己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不少。 “因为……” “我家小姐只是觉得二小姐抹了这膏出了疹子而孙公子抹了却没事,有些太过奇怪了而已。”谷念巧连忙出声打断了施旭娇的话,说完之后还有意无意的看了她几眼。 施旭娇眼神闪烁了一下,喃喃点头道:“不错,同样的一瓶膏,为什么二妹抹了就出事,而孙公子抹了就没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家的面若桃花膏本来就是没问题的,所以孙公子抹完这么久都没事。二小姐的脸出了事,肯定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反正跟我们家的膏没关系。”柳芸立马跳出来,哼哧哼哧的替施锦秋辩白。 施锦秋淡淡的收回落在施旭娇身上的视线,刚才她的表现未免太过奇怪,特别是当她听到孙淮彦说膏没问题的时候,她那句“不可能”是那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好像她根本就知道那膏是有问题的似的。 “你……” 施旭娇还想再同柳芸争辩什么,谷念巧扯了下她的衣角,冲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施坤和徐心兰也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两人纷纷站起来走到孙淮彦面前,盯着他的脸看。可无论他们过二人怎么看,孙淮彦的脸都是那么的白净无瑕,找不出哪怕一块疹子。 “怎、怎么会这样……”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原因了。 “既然这面若桃花膏没有问题,那么是不是我们都可以走了?” 虽是问话,可是他人却已经做出要走的打算了。目光在瞥到桌上的那瓶面若桃花膏的时候,又说,“想必这瓶膏放在这里你们也是无人敢用了,我刚才用着倒觉得不错,不如就由我收了吧。” 话落,东西已经被揣进了怀里。 这种旁若无人不问自取的态度,除了他,估计也没有其他人做得出来了。施锦秋正想着呢,人就被孙淮彦带着往外走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正厅门外。 那个孙公子怎的又牵了自家小姐的手?她家小姐的手可是连苏公子都没牵过呢!柳芸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之后,也连忙抬脚跟了过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孙淮彦和施锦秋的身影了,徐心兰才气愤的冲着正厅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跟男人拉拉扯扯!” “可不是嘛,二弟若是泉下有知,肯定要被气死了,好好的闺女被教成了这样。幸好啊,她已经跟咱们分开了,不然就要连咱们都要跟着丢脸了。”马慧君说完,又对着施坤和徐心兰说了些安慰的话。 无非就是让他们不要着急,施文佳的脸不会有事的之类的。 徐心兰心系闺女的病情,也懒得计较她的言不由衷,匆匆应了一声便赶回院里去了。剩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很快厅里就又没有人了。 回到南院的花园里,施旭娇的脸上才终于没有了笑容。她盯着园中的开得正旺的秋菊,眼里却满是不解。 “那东西你确定放了吗?” 谷念巧忙回道:“奴婢很确定,否则二小姐的脸也不会……” “那为什么孙公子的脸会没事?”一想到这个施旭娇就生气,本来她还想着可以趁机让施锦秋也抹上那个什么面若桃花膏,变得跟施文佳一样。可谁曾想孙淮彦突然会跳出来替她,而且抹了竟然还没事。 这事,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明白。 “这个……奴婢也被搞糊涂了。”谷念巧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施旭娇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算了,不说那个了。我祖父那边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 “回小姐,还没有。老太爷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且,近几日他就算是清醒,也只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前的事情大多不记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施旭娇想了想,“不如咱们就把祖父给放出来吧,让施锦秋给接回去。我总觉得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小姐多虑了吧,她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呢。奴婢觉得若是现在把老太爷放了,反而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施旭娇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那日为什么突然会同意这么做。 “如此,那便过几日再说吧。不过你可千万要将人给看好,不可怠慢了我祖父。就算……就算实丰问不出来什么,也算了,咱们另外从施锦秋那丫头那边想办法。” “是,小姐。”谷念巧低眉顺眼的回道,谁也看不到她被眼睑覆着的眸子里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色。 突然,二人身后的响起了一道细微的声音,像是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的。施旭娇看着谷念巧,脸色一变。 谷念巧忙转过身就往那棵树走去:“谁?谁在那里!” 树后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地上有一截断成了两段的枯枝。 “谁在那里?”见她回来,施旭娇忙问道。 “回小姐,没有人。” “可是刚才……” 正文 第099章舒服得想要眯起眼睛 施旭娇的话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春月正往这边走来,边走还边掸着身上的衣衫,脸上露着一丝不快。她忙正了正脸色,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说道:“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灵云那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刚才一下撞我身上,差点把我给撞摔倒了。” 施旭娇和谷念巧二人皆是一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施旭娇这才状似无意的问道:“姑姑是说刚才灵云从这里跑出去了?” “是啊,”春月说着抬起头,“对了,小姐,她来咱们院里干什么呢?” “哦,她啊,她……”施旭娇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回答春月的话。 “三小姐让她过来问一下咱们小姐,说下午还要不要一起出去。” 春月想了想,说道:“三爷那边出了这种事情,小姐您最近几日还是在家里待着比较好,免得被其他丫鬟婆子说闲话,到时候传到三夫人那边,就该怪小姐自家姐妹生了病还有心情出去玩了。” “姑姑教训得是,旭娇谨记在心。” 春月接着又说道:“夫人刚才见小姐被二小姐的样子给吓着了,特命奴婢过来看一下小姐。” “麻烦姑姑回去跟我娘说,我没事。” “行,那奴婢便先回去了。” 春月走后,施旭娇的脸色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刷的一下就白了。坐立不安,来回在原地踱步,嘴里念着:“怎么办,该怎么办。你说……灵云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她问谷念巧。 谷念巧想了下,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找人去打探一下。” “嗯,”施旭娇点点头,又提醒了句,“务必要小心些,别叫人看出端倪来。” “奴婢知道。” 看着渐行渐远的谷念巧的身影,施旭娇心里的不安逐渐的扩大了起来,总觉得事情好像要往超出她控制范围的方向发展了。 …… 施锦秋前脚才踏出施府的大门,就立马甩开了孙淮彦的手。因为知道他的力道大,所以她是使足了劲甩的。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孙淮彦抓得并不十分紧,她这么一甩,整只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打到了他身上。他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你……”施锦秋想说她什么变得这么娇气了,连她的这么一甩手都躲不过去。却只见他手指贴上她的唇制止了她的声音:“先离开这里再说。” 由于两人离得极近,施锦秋能感觉到他略有些不平稳的呼吸,以及脸上的一丝泛红。指尖又传来了一阵搔痒,伴随着瘙痒的,还有一丝痛意,如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孙淮彦不答反问,眼里仍有些调侃的意味,但是额间却渗出了一丝冷汗,就连嘴唇都有些泛白。刚才她只顾着自己心里的疑惑而没有发觉他的异常,现在看来,并不是他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有涂的膏抹在他脸上也没事。 而应该是他用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方法,把那毒暂时给压了下来,刚才只是没显示出来而已。 她只是指尖上的那一点都觉得瘙痒难耐,如针扎般难受,那他那整张脸…… 施锦秋的脸色突然变了,也顾不上他们之前的种种不快以及自己发的那种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誓言,拉起他的手就快速的往旁边走去。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脸上的疹子要出来了。 苏平之好不容易赶到了北通路上,远远的看到施锦秋站在施府的大门口,与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站于一起。他脸色一喜,张嘴就要叫出她的名字:“锦……” 却见她拉起那男子的手,一脸着急的往旁边的巷子里拐了过去。那个秋字,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他就像是被噎住了似的,一张脸都憋得煞白。 虽然那个男子转身时只露了一个侧脸,可是却足以让他看得清楚那张妖孽般俊美的脸。待他终于缓过神来追过去的时候,巷子里早已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等贲遇从邓凤聆那里知道了事情之后火急火撩的赶到施府的时候,却被告之施锦秋早已离开。他只得从旁人那边打听了些情况,回去跟邓凤聆说了下。 “我说,你到底在那玩意儿里都放了些什么东西啊,要痒死我了。”疼他还可以忍一忍,可是这种瘙痒实在是太难忍受了。 施锦秋拉着孙淮彦往孙府走去,心里则在想着,孙淮彦不让她带他去医馆,会不会是怕被那些大夫传出去他的脸长了疹子,惹起施府人的注意。 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觉得孙淮彦绝对不会是这么体贴的人,更加没有理由这么对她。 眼见孙淮彦要伸手去抓脸,她忙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别抓,小心留了疤。” 虽然孙淮彦并不介意自己的脸上会不会留下疤,不过见她这么关心自己的脸,心里莫名生出一丝高兴来。他想了想,故意拿话逗她:“我一个大男人,留个疤怕什么。而且,我有黑玉断续膏……” “这种疹留下的疤与普通伤口的疤不一样,黑玉断续膏未必有用。” “可是真的好痒。”说着,他又要伸手去抓,又一次被施锦秋给拍开。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施锦秋都忍不住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可是埋怨的话在看到他那张布满红疹的脸时,一句都说不出来。 乌勇看到自家公子跟施锦秋一起回来,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再看到自家公子的脸变成了这样,眼珠子就直接掉出来了。 “公子,公子,您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完全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没事。”孙淮彦只用这简短的两个字回答了他的话。 “怎么可能会没事,没事您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您这样,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公子,您……”乌勇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收得住的人,在那里念叨了半天之后,突然将目光移向施锦秋,“是不是跟你有关?” “啊?我……” “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孙淮彦适时打断了乌勇的话。乌勇心有不甘的瞪了眼施锦秋,又恋恋不舍的瞅了眼自家公子,最后从屋里走了出去。那样子着实有些好笑,如果不是因为孙淮彦的脸变成了这样,而她自己又是罪魁祸首,她一定会笑出声的。 此时,她就只能抿了抿唇,将笑意憋回去。 “你先坐着,我给你打点水过来替你清洗一下,刚才那个大夫开的药方子我看过,一会儿我默写一份,你让人拿了去药房抓点药回来。至于其他的……”她记得那本手札上有一个冰肌玉颜膏,是可以消除脸上的一些印记的,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一会儿回去找找材料,看能不能做出来一点。 不仅要给孙淮彦,还要给施文佳送过去一份,毕竟这件事情关乎到她所制的东西,她不想给旁人留下任何可弊垢的话柄。 还有这瓶面若桃花膏的问题,她也需要时间去调查。 一想到回去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施锦秋的头就大了起来。 孙淮彦坐在那里,看着她熟门熟路的出去打水进来,又拿了帕巾很自然的往他脸上擦拭,好像练习过无数次似的。 如果施锦秋心里不是装了那么多烦心的事,肯定不会让对这里表现得如此熟悉,而她,也不会没注意到孙淮彦在看到她这么熟练的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惊讶。 看着忙进忙出的施锦秋,孙淮彦心里生出了一股不真实感觉。上一世,他虽也有强迫她替自己擦脸伺候自己沐浴,可是却没有一次是她心甘情愿的。 原来,让她主动这样对自己,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就像是寒冬中突然受到了暖阳的照射,舒服得想要眯起眼来。 正文 第100章抓痒痒 “对了,你刚才是用了什么办法,脸上的疹子才没有马上发出来?”施锦秋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他只有在心情很放松并愉悦的情况下才会像这般眯起眼睛。 不过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他的脸都变成这样了,又疼又痒的,心情是如何愉悦得起来的? 施锦秋的话打断了孙淮彦的思绪,他轻轻抬了下眼,却并没有看向施锦秋,而是将视线落到了不知名的某处空中。 见他沉默,心知他是不愿意跟她说,她撇了下嘴,继续手上的事情,将帕巾投了干净,拧干放到脸盆旁边。一转身,就看到孙淮彦的手正在脸上挠着。 她一急,冲过去就抓着他的手往旁边一拉:“说了不能抓还抓,你是真的不怕脸上留疤是不是?手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抓破了脏东西进去要长脓包的。” 虽然施锦秋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带出了一丝强硬以及不明显的无奈,就像是在面对她那个偶尔不听话的哥哥时,略有些凶巴巴的,但是却难掩其中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孙淮彦觉得自己竟然有点享受她的这种态度。 “我是不怕脸上留疤啊,我怕痒。”他故意这么说道,扬着脸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挑衅,好像在说:有本事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只要你一转身,我就马上开挠。 “你等一下,”她说着,重新打了一盆水进来,洗干净了手,来到他面前,“哪里痒?” “这里这里这里,整张脸都痒。” “……” 孙淮彦原本只是随口说的,却没想到话音刚落,脸上便传来了一阵柔软的感触。只见施锦秋双手贴近他的脸上,手指翘起,以防指甲戳到他脸上的红疹,以指腹按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挠了挠。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地方轻挠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力道恰到好处,柔软的指腹带着一丝热度慢慢的划过孙淮彦的脸,一下又一下。明明是在挠着他的脸,却像是落在他的心上似的。 周围很安静,空气只有二人的呼吸声,轻轻浅浅,互相呼应。 施锦秋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她一进院门,就看到邓凤聆坐在院中,见自己回来连忙站起来往她这里走来。拉起她的手焦急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施锦秋摇摇头,说道:“没事,跟咱们的面若桃花膏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邓凤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到施锦眼里透出了几分疲意,忙让她坐下,并吩咐柳芸给她盛过来一碗汤。“累坏了吧,快喝吧,喝了去休息一会儿。” “嗯……”她没什么心情说话,心里还都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用几句话糊弄过了邓凤聆之后,施锦秋便回了自己屋里。 一直到很晚她都没有睡,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感觉一整天过下来连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她祖失踪了,施文佳的脸又出了事情。 不过施锦秋今天想得最多的,还是施旭娇。施旭娇今天的表现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的问题,与旁人无异,可是据施锦秋仔细观察,在面对她祖父失踪自己说要报官的时候,施旭娇的脸色唰的就变了,为什么? 还有就是施文佳的脸出了事后,说要验证面若桃花膏的时候,施旭娇看起来好像很是笃定那瓶膏有问题。又是为什么? 难道…… 不仅祖父的失踪与她有关,就连施文佳的脸出事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施锦秋越想越觉得心惊,若事情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不论施旭娇的动机是什么,她的心思都让人觉得可怕。即便是历经两世,施锦秋都依然觉得心惊。 她躺在床上,轻轻的翻了个身,眼睛落在了窗边桌上的那个小巧精致的瓶子上面。淡淡的月色从窗外透进来,落在它上面,反射出一丝银光。瓶身上那朵桃花似乎要迎着这月光绽放开来。 这是她从孙淮彦那里回来的时候他给她的,白天孙淮彦从施府要走这瓶面若桃花膏的时候她并没有细思原因,如今看来,他应是不想让这瓶有问题的膏再放在施府,以免节外生枝。 只是…… 他这么做,是为了她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施锦秋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想了。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只知道早上醒来时,整个人精神都不大好,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 她给自己洗了个脸,强行振作起来,今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之后,她出了门,在集市和药房中挑挑捡捡,购买制作冰肌玉颜膏的原料。其他的都好买,就是有两种稀有的药材,她找了好几条街的药房都不曾找到。 施锦秋先让柳芸拿了买好的原料回去,处理过之后交到后院的那些女工手中,让她们进一步精细加工,自己则往城北去了。要说整个定安县哪里的药材最全,那就非顺康药材行莫属了。 施锦秋来到顺康药材行的时候,戴冬也在店里。他原本只是无精打采的坐在那里,看到进门的是她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人就站起来向她走来。 打发走了那个上前招呼她的伙计,自己亲自往她面前走去。 “施小姐,你、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意外的惊喜。上次在怡红院里听说她想要鹿茸,他虽然没有答应可是心里却是想将那批货卖给她的,可是却没想到他爹竟然不顾他的反对将鹿茸全都给了孙淮彦。 他原以为施锦秋定然要为这件事情生气,再不来他这顺康药材行了。 施锦秋淡淡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递到他面前:“我是想来问一下,你们店里有没有这两味药材?” “啊?哦,我看下……”戴冬的眼神被施锦秋脸上那个笑容给迷惑了一下,明明只有十三岁的年纪,露出的笑容却在不经意间带出一丝妩媚,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成年女子的婉约典雅,让他总是忘了她的真实年岁,就连说话,也不似他平常对着小姑娘的样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声,接过施锦秋的手中的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 “这两味药材并不常用,我们店里备货并不多,前几日刚巧卖完了。”看到施锦秋一下子有些失望的脸,他马上又说道,“不过施小姐请放心,我们已经重新进货了,只不过到货仍需几日。” 听他如是说,施锦秋的脸色好转了一些。“需几日?” “这……大约四五日吧。” “四五日……”施锦秋无意识的喃喃,到了货再加工处理也需一日,然后熬制成糕需一日。六七日的时间,孙淮彦和施文佳脸上的疹应该退去了,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 “是不是四五日太长了?”见她沉思,戴冬以为她是嫌太慢了。 “哦,不是,四五日时间刚刚好。”施锦秋忙抬起头说道,“你确定有这两味药的吧?” “我确定,此次进货所需要的药材是我亲手写下。”戴冬打包票说,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了。见他如此,施锦秋便也信了。找全了所需的东西,她也算是了了一桩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那行,等那两味药到了,麻烦你差我通知我一下,我再派人过来……” 戴冬打断她的话:“不必那么麻烦,到时候我直接称了叫人给你府上送去就成。” “如此便多谢戴公子了。”谈妥之后施锦秋便离开了泰康药材行。 戴冬站在门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都未能收回视线。他自己也有个十三岁的表妹,可是他看到她的时候就跟看到一个普通的小丫头没什么区别。可为什么每次看到施锦秋,他都没有那种她只是一个未长开的小丫头的感觉呢…… 正文 第101章可疑之处 之后,施锦秋便去找了贲遇,让他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她祖父的消息,然后又让他帮着她做了一件事情。 施文佳吵闹着说要吃桂飞鹤楼的芙蓉桂花糕,丁香香便出来替她买。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不过是买个东西而已,竟然被人给堵在了巷子里。 看着那个慢慢朝自己走过来一脸笑得无害,眼里却有精光闪过的小姑娘,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要知道,她家小姐现在会变成那副鬼样子,可全都是因为她啊! “你……你想干什么?”丁香香的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你别怕,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她又不是吃人的野兽,有必要怕成这样嘛…… “问就问,你别靠我这么近!” “……” 施锦秋停下脚步,站在了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反正贲遇在那边的巷口守着,而她站这里正好堵住了这边的出路,她想跑也跑不掉。 “我问你,你家小姐一共用了几次那瓶面若桃花膏?”如今,施文佳的脸是因为那瓶面若桃花膏所致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丁香香听了她的话后,重重的哼一声,说道:“几次?只用那一次就已经把我们家小姐给害成这样,要是用了好几次,岂不是整张脸都给毁了!” 说起这个她就觉得十分气愤,施文佳的脸出了事,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成日里不是打她就是骂她。而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施锦秋,这叫她如何能不生气。 施锦秋没有理会丁香香那充满怨念的心思,兀自又问道:“她拿回去那么多天,为何昨日才用?”这点也是施锦秋想不明白的。 丁香香不大愿意回答她的这些问题,只是巷子的两头都有人,她跑又跑不掉,便也只好顺着施锦秋的话说。 “那是因为之前那几天,小姐将那瓶面若桃花膏放到了柜子的箱子里,她自个儿给忘了,一直都没找到。直到昨日我去那箱子里拿东西的时候才看到,她便想起来用了。” “你是说,那瓶面若桃花膏之前不见了几天。” “不是不见,是小姐没想起来自己把它放到柜子的箱子里了。”丁香香强调。 “你家小姐平常可会把东西往那个柜子的箱子里放?” 施锦秋的问题让丁香香愣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平常她都嫌东西放那里麻烦,不愿意放。” “那为何她会把面若桃花膏放到那里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放的?” “我没看到,小姐她自己都不记得了。隔天早上她就到处找那个瓶子,哪里都没有找到。” “那这几天可有谁来找过你们小姐?” 丁香香想了一下,犹豫的说:“这可多了。”大有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施锦秋提醒说:“找过你们小姐又进过你们小姐屋最少两次的人。” “这个嘛……夫人身边的莲儿姑姑和三小姐身边的灵云。” “那大小姐与她房里的谷念巧有没有找过她?”施锦秋本来就有些怀疑施旭娇,现在听到名字里没有她们两人,不由得出声问道。 “大小姐倒是让念巧过来找过我们小姐两次,不过她都是直接叫我们小姐去她那边了。” “那谷念巧呢?” “她连小姐的房门都没进过。” “你就这么肯定?” 丁香香的话与她想像中的有些区别,施锦秋有点不愿意相信。她一再的追问让丁香香也很是不耐烦,对着她嚷道:“你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呀?信就信,不相信就不要问我!我还有事呢。一会儿回去晚了,我们小姐又该罚我了!” 丁香香已经懒得再同她说什么了,施锦秋又抓着她问了几个问题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让她先离开了。跟丁香香分开后,施锦秋去了青松巷的铺子。 一进铺子便被告之施文姗来了,正在里面屋里坐着。 “三姐,你怎么来了?”施文姗是施府里施锦秋唯一一个还愿意喊她姐姐的姐妹。 施文姗放下才喝了一口茶的杯子:“昨日府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在施府里的时候我没有替你说话,对不起……” 她有些歉疚的看着施锦秋,施锦秋忙打断说:“秋儿知道,秋儿不怪三姐。” 于施府来说,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就算是有什么事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施文姗不一样,她跟她母亲是要在施府里生活的人,如果明目张胆的帮了她这个外人而得罪了里面的其他人,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听施锦秋这么说,施文姗心里松了一口气。 施锦秋往旁边看了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咦,今天怎么没看到灵云陪你一块儿来?”因为之前丁香香也提到了灵云,所以她便特别注意了一下她。 “灵云早上跟我告了假,说是要回乡下一趟,得几日才能回来。” “这个时候,即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她怎的还回乡下了?” 施文姗愣怔了一下:“这个我倒还真没问她,只是一直以来见她做事都还仔细认真,想着既然她想回乡下,便准了她去。妹妹为何会有此一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哦,没有,没有什么问题。”现在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施锦秋也不好胡乱说什么推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对了,三姐来的正好,秋儿正有事想要问三姐呢。” “可是为了祖父的事情?”见施锦秋点点头,施文姗这才又说道,“其实我今日过来,也正想同你说一下祖父的事情。”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听她说到施厚德的事,施锦秋正了正色。 施文姗犹豫了一下:“昨天晚上,有个人来施府,说曾于几日前的中午时分,在外面看到过祖父。” 施锦秋脸色一喜:“真的?在哪里?” “就在离施府三条街的福安路上,那个茶肆的主人说祖父曾在那里喝过一碗茶,因为没有银子付账,所以他记得很清楚。他还说……” 施文姗看着施锦秋犹豫了起来,施锦秋忙催促道:“说什么?” “他说……祖父跟他说,他要去找你。” “找我?”施锦秋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怎么找我?” “对啊,我也这么想的。不过茶肆的老板说祖父手上有个地址,说是你托人拿给他让他到那里去等,还说你会去那里接他的。”施文姗看着施锦秋,“妹妹,这事,你知不知道?” 施锦秋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我根本就没有叫人去找过祖父。” “我想着你应该也不会这么做,都已经定好要来接祖父的日子了,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施文姗颇认同她的点点头,“所以我一听说这件事,就把那个人给打发回去了,让他不要对其他人提到此事。否则……” 否则以施奕施坤他们两家人的个性,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得把所有的事情全都给推到她身上去了啊。 “谢谢你,三姐,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施锦秋郑重的说。 “我回去也会多加注意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照理说,祖父在自己的院子里,外人是没办法把纸条送到他手上的。” “嗯。”施锦秋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只听到门外面突然响起了贲芷萱的声音:“你不能进去,我们小姐在里面谈事情,你不能进去……” 话落,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正文 第102章送药 “对不起小姐,我……我拦不住他……” 施锦秋对着贲芷萱挥了挥手,她便退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 “我来当然是有事情找你了。” “我现在没时间。”施锦秋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好谈,至少她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正经表情来。 孙淮彦看向了施文姗:“施小姐,我与你妹妹有点事情要说,你不介意……”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先离开。 施文姗有些惊讶的看着孙淮彦布满红疹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的脸……” “嘘……”孙淮彦修长的食指抵在唇上,对着眨了下眼睛。施文姗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虽然有些羞怯,却不忘将疑问的视线投向施锦秋。 施锦秋这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现在只怕施文姗已经知道那瓶面若桃花膏是有问题的了。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这件事情跟自己无关。 一想到这点,她忍不住有些埋怨的瞪了孙淮彦一眼,可孙淮彦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甚至隐隐中还能看到一丝得意,施锦秋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过了好一会儿,施文姗感觉到孙淮彦的视线似乎还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想起来他还在等自己的答复。忙正了正色,说道:“妹妹,那我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她便垂着眼走了。 “三姐!”施锦秋在门口追上了她,“他脸的事……” “妹妹放心,刚才姐姐什么都没有看到。”施文姗冲她宽慰的笑了一下,施锦秋心里有些暖暖的,一种姐妹间心意相通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她拉起施文姗的手,说道:“等下次见面,秋儿慢慢跟你解释。” 施文姗点点头,见那边孙淮彦时不时往这边瞟的目光,抽回了手:“那我先回去了,妹妹你赶紧进去吧,别让孙公子等急了。” 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又偷偷瞥了一眼厅里那道修长的身影。发现那身影主人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只落在自己对面这个娇俏可人的少女身上。 施文姗有些黯然的垂下眼,快步离开了。 施锦秋没有察觉到她突然的黯然,目送着她离开之后,这才转回身重新进了厅。脸上一改刚才温婉的表情,沉下了脸。 孙淮彦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靠在那里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现在你有时间了。”他斜睨着她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跑过来会有什么后果?如果刚才那个人不是我三姐,而是施府的其他人,那么……”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担忧的问,“你刚才就是这副样子一路走过来的?” “我天还没亮就过来了,没有被别人看到。”孙淮彦伸手指了指旁边,表现自己今天都在旁边的院子里待着。 听他这么说,施锦秋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就这样跑过来!”她仍旧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孙淮彦却不以为然的说:“不是没事吗,反正是你三姐。” 施锦秋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孙淮彦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大脑直接被架空。 “我脸痒,你替我抓抓。” “……”施锦秋几乎想要暴走,难以置信的嚷道,“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抓痒?” 孙淮彦给了她一个就是如此的眼神。 最终,施锦秋还是憋着气给他抓了痒,并像前一晚上那样替他擦了脸,因为他扬言,如果他脸上要是留下疤的话,就要她负全责。 从这天之后,孙淮彦就像是被她给抓上瘾了似的,每天都必来她这里一趟,不仅要她替他挠痒痒,还要求她替他清洁脸上的疹子。如此过了三四天,他脸上的疹子渐渐的消退了些,那些点点红色的印记却仍然明显的盘踞在他的脸上。 “你就不能去做点其他的事情吗?”这天,孙淮彦从一大早就来到她店铺里,一直坐到了近中午时分都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施锦秋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说他。 谁知他竟一挑眉锋,说道:“我倒是想出去走走,是你叫我不要顶着这张脸到处乱跑的。” 一句话,将她给噎得哑口无言。好半天,她才终于憋出一句话:“那你可以去你自己那边待着。” “再等一会儿。” 施锦秋不明白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到半柱香后,乌勇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直奔孙淮彦面前而去。 那副熟门熟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他们自己的院子呢。 乌勇对着孙淮彦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后,孙淮彦总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他站了起来,对着施锦秋说道:“好了,我走了。” 话落,人便毫不停留的往门外走去,只留下施锦秋一脸莫名其妙的站在那里。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孙淮彦刚走,戴冬便来了,还带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一下,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取些过来。”戴冬把东西放到桌上,打开让施锦秋查验。 施锦秋边看,边说:“戴公子差人告诉锦秋一声,锦秋差人过去取便是了,劳烦戴公子亲自送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却镇定自若,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样子。反倒是戴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哪、哪里,我……我刚好到这附近办事,想着顺便给你捎过来。” “如此便多谢戴公子了,这些便够了。”施锦秋检查完东西,便命贲芷萱拿了银子过来给他。戴冬连忙推辞,直说也没多少东西,不值什么钱。 施锦秋心里明白自己要的这两样东西,哪样都不是不值钱的东西,不顾他的反对硬是把钱塞给了他。“戴公子收了这钱,日后锦秋还有需要的地方才会敢再向戴公子提出,如若不然,只怕锦秋日后……” 她话还没说完,戴冬就连忙收下了银子。 “那个……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孙公子从这里出去,施小姐你与孙公子……很熟吗?”他犹犹豫豫的把一进门就生出的疑问问了出来。 施锦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么个问题出来,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与孙公子只是君子之交。” “噢,那就好……” “你说什么?” 施锦秋没有听清楚他那句极小声的嘀咕,戴冬忙说道:“没、没什么,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施小姐日后若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只需差人过来告诉戴某一声就行了。”戴冬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有劳戴公子了。” 施锦秋将戴冬送过来的两味药材仔细收好,一抬头,看到贲芷萱正看着自己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她不由得秀眉一抬:“有事?” “我自然是没事的,只怕有事的是小姐您吧?”她意味深长的笑着。 施锦秋不解:“我有什么事?” 贲芷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到桌前,盯着那两包已经被包得好好的药材,说道:“施小姐何需客气,反正也不值什么钱……” 她不仅模仿着刚才戴冬说话的语气,还夸张的做着动作,那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虽施锦秋明白了她所想要表达的那个意思,却仍旧有些忍俊不禁。 施锦秋抿着唇不让自己被她给逗笑出声,反倒是贲芷萱自己学完之后就先哈哈笑了:“最近孙公子总往咱们这边跑也就算了,可是怎么连戴公子都来了呢,小姐,这戴公子该不会是冲着您来的吧?” “别胡说。”施锦秋轻斥了一句。 “我怎的的就是胡说了呢,您莫不是没瞧见那戴公子离开刚开时的样子,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施锦秋又喝斥了一声,便催着她去干活了,免得她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她不觉得自己这还未长开的身体,能对男人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而且现在经过了上一世的那些事之后,对于男女之事,她已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苏平之那张温润的脸。她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什么错觉了,否则,怎么脑海里才一闪而过的苏平之就出现在眼前了呢? 直到那个她以为是幻觉的人对着她轻轻的唤了声:“锦秋……” 正文 第103章生意被抢 贲芷萱看到突然出现的苏平之,又调侃的看了眼施锦秋,转身离开了。 施锦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前面站着的真的是苏平之,而不是她的幻觉。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僵硬,收不回来。 “看到我很吃惊?”苏平之轻笑着说。 施锦秋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忙摇了摇头,紧跟着又点了点头,那般无措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眨了眨眼,调整了下心绪之后,才用比较正比的口吻说道:“你不是说要去乐化庄,好几天才能回来?” “今日才回,已经六日了。”苏平之的脸上带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他轻轻的说着,好像自己真的是今日才回来似的。 “这么快!”施锦秋轻呼一声,竟已经六日了,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说,“最近几日事忙,竟忘了时间……”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你祖父可有什么消息了?” 贲芷萱端着茶进来给苏平之送上的时候,又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施锦秋一眼,看到着她眼里隐隐露着一丝笑意。施锦秋等贲芷萱出去之后,才开口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苏平之安慰的说:“我也让老杨帮忙留意了一下,放心吧,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谢。” “你我二人何需如此客气。”话落,许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太过亲昵了,苏平之的表情微怔了一下。施锦秋因为想到自己施厚德的下落不明,心神恍惚,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接着,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苏平之说了一些他去乐化庄的一些见闻,施锦秋听得津津有味。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待到二人警醒之时,天已经黑了。 突然想到还要回去做冰肌玉颜膏,施锦秋便说要回去了。苏平之看了看天色,以她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为由,说要送她回家。 施锦秋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应了下来。 乌勇与孙淮彦一同从外面回来,眼尖的他远远的就看到从青松巷里出来的一个人,虽然隔得有些远,光线也不是很好,不过却仍是能看清楚那两人的样貌。 “咦,公子,那不是施小姐吗?”说完,他才看到紧跟着施锦秋的身影出来的苏平之。施锦秋微微垂着眼在听着苏平之说话,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轻轻浅浅,柔软得像是天空中的一朵云彩似的。 一出了巷子,两人便往左边转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中,谁也没胡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乌勇和孙淮彦。 “公子……”乌勇刚想开口,孙淮彦便转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公子,咱们不去那边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孙淮彦渐行渐远的背影。乌勇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食盒,又往青松巷那边瞅了眼,轻跺了下脚,急急追着自家公子的身影去了。 施锦秋回到家后就着手把今日戴冬送来的两味药材进行处理,筛选挑捡,切、磨、筛,每一步都做得精细到位,处理妥当之后,便将它们与之前处理好的那些原料搅拌在一起熬制。 虽然作坊里有女工可以帮忙,但是因为是第一次制作冰肌玉颜膏,施锦秋不放心假手于人,所以从起火一直到熬制出锅,整整十几个时辰都是由她自己亲自盯着,一刻都不曾离开。 等她再次从烧制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十几个时辰连吃都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让她的眼睛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外面的亮光。她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让眼睛适应了中午有些刺眼的阳光。 十几个时辰没有好好的闭眼休息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柳芸一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对着她一阵的嘘寒问暖。 “小姐,您看看您的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先去好好睡一觉?” 施锦秋摇摇头,问道:“上次在巴叔那边定制的瓷瓶可送来了?” “是的,今儿晌午才送来的。” “你去帮我拿两个过来。” 柳芸没一会儿便托着两个小巧精致的瓷瓶过来,施锦秋拿着瓶子进了屋,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了。将两个瓶子又递还到她手里:“你差人分别把这两瓶膏送到施府和孙府。”与瓶子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两张小纸条。 “是要给二小姐和孙公子吗?”见施锦秋点点头,柳芸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说道,“这孙公子倒是好说,只是二小姐的话……” “她怎么了?” “三爷、三夫人还有二小姐现在都恨死您了,三爷还扬言,一定要替二小姐出这口气,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 施锦秋疑惑:“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小姐,您这两日都在屋里呆着,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柳芸看了眼施锦秋困惑的眼神,接着说道,“昨日一早,整个定安县城里谣言四起,说施府的二小姐容貌被毁,就连原先有两个准备向二小姐说亲的媒婆知道了这件事,全都上门拒绝不了了之了。三爷和三夫人,还有二小姐他们觉得这件事情是您给说出去的,现在只怕听到您的名字就恨不得……怎么可能还会要您的东西。” “是吗?”施锦秋想了一下,收回一个瓶子,“那你差人将这瓶送到孙淮彦手上,至于这瓶……我自己亲自送过去了。” “啊?”柳芸愣在了那里,她原以为自己说了那些话之后施锦秋打消主意,却没想到她竟然改了主意要亲自送过去,“小姐,还是奴婢去送吧。” “怎么,难道你还怕他们会把我给绑了不成?” 绑了估计都算是轻的了,柳芸撇了下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里的想法却都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小姐,贲遇来了。”吴妈的话打断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施锦秋,最后她只看了看柳芸,说了句:“就按我说的做,你让孙淮彦就按着上面写的方法涂抹,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来找我。” 柳芸无奈的拿着施锦秋给她的那个小瓶子和纸条往外走去,在经过院门口的时候正好与要进院的贲遇碰上了,眼神一下子痴缠在了他身上。 可是贲遇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目不斜视,就连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不曾看她一眼,她又不由得有些黯然。 贲遇虽投到了施锦秋的门下,替施锦秋里里外外做了不少事情,可是却鲜少会到清居来找她。施锦秋知道他过来找她定是有什么事了,因此也没多说废话,直接问明了来意。 “什么?”听完贲遇的话后,施锦秋很是吃了一惊,“广乐巷里有将近一半的青楼都取消了与咱们的订单?”短短几天时间,她的客户一下子失去了一大半,怎么能叫她不吃惊。 “不止是广乐巷里的青楼,还有城中的其几处歌舞坊,往月这个时候都已经往咱们这要货了,可是这个月都这个时候了也没动静,想必也是……”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停止向我们拿货?” “在来之前我打听了一下,那几家与咱们荣锦记取消了订单的青楼好像是从另外一个商家那里拿了货。” “是谁?” “这个……我还没有查到,对方好像很神秘,不想被别人知道。” “难道他的东西会比咱们的还好?” “东西比咱们的稍逊一畴,可是价格便宜了将近六成。”贲遇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施锦秋面前,“这是托人弄来的,您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施锦秋接过那个小盒子,拿到面前细看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突然的变了。 正文 第104章实觉委屈 捏着小盒子的手紧了紧,甚至都没打开看一眼就将小盒子给收了起来。她轻咳了一声,佯装镇定的说:“东西先放我这里,待我有时间会细看,你再去查一下那个商人的来历。” “是,”贲遇拱手说道,“小姐,之前您让我找来的那几个人说想要见见您……” “你让她们只管吃好喝好,待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去见她们。” “好的。” 直到贲遇离开之后,施锦秋才重新拿出那个小盒子,无意识的来回端看着。 施锦秋来到施府的时候果然如柳芸所说的,她一来到施府门口就被护院给拦在了外面,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见施文佳。若是平常的施锦秋遇到这种事情,定然是要先回来再另作打算。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与那护院说不上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时值傍晚时分,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她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行人的注意。不一会儿,围观的人便将施府门口给围了个结结实实。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施府里人的注意,最先出来的是马慧君,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呢,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施锦秋,你竟然还敢过来!”话落,徐心兰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看着施锦秋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抽筋扒皮一般。 一见她出来,马慧君自然就退到了一旁,乐得看热闹。 徐心兰看到施锦秋那张气定神闲的脸,着急还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再一想到自己女儿的脸,气愤得浑身发抖连路都走不好。一只手扶着门框,脚颤了两下都没能顺利的迈出门槛,最后还是丫鬟莲儿伸手扶住了她,将她搀了出来。 一来到施锦秋面前,也顾不上四周围都是眼睛,抬手就往施锦秋的脸上挥过去。 …… 孙淮彦靠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总也淡漠的眼盯着桌上的几张纸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修长的手指慢慢的翻动着那几张纸,每看一页,眼里的神色更深一分。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让人倍觉压力。 何正军低首站于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可是熟知他的何正军却知道他心情越不好表现得就越平静。 孙淮彦翻看完那几张纸之后,手指并没有马上收回来,像是无意识的在桌上敲击着。一下一下,缓慢而规律。 “这些年她倒是做了不少事,”他冷眼一抬,“而你,都做了些什么?” 状似不经意的问话,让何正军的脸色瞬间白了起来。 孙淮彦让他派人盯住施锦秋,并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汇报上来。这三年来,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这次不是孙淮彦让他去查青楼的事情,他可能到现在不可能发现施锦秋竟然背着所有的人将脂粉卖到了城里的各个青楼。 “是属下疏忽了。”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头脑,试问,还有哪里会比青楼里的女子对胭脂水粉的需求更大的。 “疏忽?”孙淮彦淡淡的重复这两个字,眼神第一次落到何正军脸上。何正军忽的跪了下来,急急说道:“属下该死,是属下太过轻视她了,属下自请责罚,不过……” 当初孙淮彦让他派人盯着施锦秋,可他觉得她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于是便只是找了两个人很随意的看着她,并没有把她的事当成一回事。所以就算是孙淮彦真的要罚他,他也无话可说。 孙淮彦再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示意他接着说。 “属下这次调查的时候,发现施小公子的生意被人给抢了大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何正军对施锦秋的称呼也用上了施小公子。 “哦?”孙淮彦轻轻挑了一下眉,倒是省得他动手了,只是这种被人给抢先的感觉让他心里莫名的觉得不爽快,“可知是谁做的?” “那人行踪很隐秘,属下还不曾查到,不过从他销出来的货看,似是前几日抢了咱们在赤旭国那笔订单的人。” 孙淮彦的手指兀的收拢了起来,脸上的神色终于不再平静,而何正军还在继续说:“属下收到马昆山那边的消息,交涉得并不顺利,公子,我们为什么非要……” 孙淮彦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警觉的往门口瞥了一眼:“行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是。” 何正军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孙洪兴正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刚到门口还是正打算离开。 “老爷。”他躬身同孙洪兴行了个礼后,径自离开了,只留下孙洪兴一脸讪讪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爹,您找我有事吗?”孙淮彦的神情早已恢复如常。 “我问你,我们在钱庄里存的钱都去了哪里?”孙洪兴开门见山的问道。 三年前孙淮彦大难不死捡了条命回来,他原本是极高兴的。可是孙淮彦却因此性情大变,不但突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就连他赚钱的手段都层出不穷让人难以想像。更是在一年多前,全面插手孙家的生意,强行将他给架空了。 现在的孙家,虽然他还是名义上的当家,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真正说了算的其实是孙淮彦。算上他第一次替自己出主意那时起,仅三年的时间,孙淮彦让孙家的产业扩大了三倍有余。 照理说自己的儿子这么能干,孙洪兴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孙淮彦这么疯狂的敛财,孙洪兴心里却隐隐的有些不安,而他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正好证实了他心里的不安。 孙淮彦这三年来赚到的钱比他经营了大半辈子赚到的都要多,可是刚才,竟然有人告诉他,他们孙家在钱庄里存的银子早就被提走了。 “你调查我?” “我只是关心我们孙家的生意。”孙淮彦轻挑了下眉毛,不怎么满意他这个说法。孙洪兴也不管他眼里隐隐透出的不悦,兀自接着问道:“彦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真的打算把孙家的产业全都往昌阳发展吗?那边多的是百年基业的老商号和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我们孙家现在的这些家产只要好好经营,足够荫护子孙后代了,咱们又何必非得要往那里面挤?” “钱,有谁会嫌多?”孙淮彦双手交叉环胸身体往后一靠,炯亮的眼睛瞥向孙洪兴,“您为何会如此反对我将生意扩展到昌阳?或者,我该问……二十年前,您为何要将孙家的生意往定安这种边远小县里转移?十五年前,您又是如何在昌阳的那一场大动荡中,安然的全身而退?” 孙洪兴的身体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他抿着唇角努力的压抑着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呼,却怎么都无法掩饰眼底透露出来的,因为太过震惊而呆滞的瞬间。 …… 徐心兰的巴掌并没有落到施锦秋的脸上,因为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的施锦秋在她冲过来的时候就往旁边侧过去了一步,躲开了她甩过来的巴掌。 见她还敢躲开了自己的巴掌,徐心兰心里更是气愤,转手就又要给再甩去一巴掌。只是这一次,却直接被施锦秋给握住了手腕。 “三婶见着秋儿怎的也不问一下来意就要动手呢?”施锦秋笑意晏晏的说着,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徐心兰对她动粗。 她握着徐心兰的手并没有用力,徐心兰只是挣了一下便抽回了手。她恨恨的瞪了施锦秋一眼,说道:“你害得我们佳儿落得如此境地,你我这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三婶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二姐的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秋儿心里也不好过。不过那日秋儿已经证明了此事与秋儿无关,三婶若还因这事怪罪秋儿,秋儿实觉委屈……” “你少给我装蒜,都有人看到孙公子因为擦了你的那个劳什子的膏,脸上长满了红疹!”徐心兰的话让施锦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正文 第105章当众立下军令状 “哦?何人所说?”不过也仅几个呼吸之间,施锦秋便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昨日莲儿经过飞鹤楼的时候,眼亲看到的。”说完,徐心兰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像在看她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如果不是因为施文佳最近脾气不好,需要她安抚,她早就冲到清居去找施锦秋理论了,哪里还会忍到现在。 面对这样的情况,施锦秋也无话可说。她正了正色,道:“自古以来,面膏功效就是因人而异的。如果秋儿没记错的话,三婶您用郝氏的云丝膏时,脸上也曾出过疹子,可是同样的膏,大伯母用却不曾有问题。 若是照您刚才那么说的,是不是您也该上昌阳城去找那郝家问一问,他们为何要害您?孙公子脸上之所以起了红疹子,只不过是因为秋儿的面若桃花膏是给女子用的,而他身为男子却非要往自己脸上的涂抹所致……”一句话,将自己给撇得一干二净。 郝氏的面膏是整个蜀中最为有名的了,但凡是女人,就没有不知道它的。别说是那些大户人家了,就连那些普通人家的女人,也都希望能攒钱买上那么一两瓶郝氏的面膏。 几个围观的群众听了施锦秋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更是徐心兰气愤交加,可偏偏她又被施锦秋的话给噎得死死的,无言反驳。 施锦秋继续说道:“大夫也说了,二姐的脸是因为中了毒的关系才会变成这样的,三婶若真担心的话,就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二姐好端端的在施府里却中了毒。是谁给她下的毒,又是为何要害她?” 她每说一句话,徐心兰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说着,便要着人将施锦秋给轰出去。施锦秋仍是不慌不忙的说:“虽然二姐脸上的疹子与秋儿无关,可是秋儿却有办法可以让二姐的脸恢复如常。” 徐心兰往回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怔怔的转回头看向施锦秋:“你说的可是真的?” “只要她擦了我的这瓶冰肌玉颜膏,我敢保证二姐的脸不仅可以恢复之前的光滑,皮肤更会娇嫩几分。” 徐心兰心念一动,抬手就要去拿施锦秋托于手掌心的那个精致小瓶,可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最终收回了手。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相信你给的东西吗!”她愤愤的说。 “就是,弟妹啊,你可别上了她的当,这个小丫头的心思鬼着呢,谁知道她想干什么。”一直在看热闹的马慧君听施锦秋说可以让施文佳的脸恢复还变得比以前更好,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开口就是挑唆。 “三婶不必如此排斥,秋儿可是一片好意。如若三婶不相信,秋儿敢当众发誓,若是不能让二姐的脸恢复,秋儿愿让出作坊,从此离开定安县再不回来!”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 徐心兰见她当众发如此毒誓,心里对她的话不由得产生了几分信任:“此话当真?” “当真。”施锦秋毫不犹豫的说,“不过秋儿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秋儿希望二姐可以不遮面随秋儿一路走回清居,半月后,秋儿自当将一个完美无瑕的二姐送回。” “你……”但凡女子,谁不注重自己的容貌,施文佳如今的脸变成了这样,施锦秋却还要她顶着那样一张脸从北通路走到城东,岂不是要让整个定安县城的人都知道她的脸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徐心兰忍不住要怀疑施锦秋到底是真的要帮她,还是想让她的名声更臭一些了。 “三婶还有什么担心的?若是担心名声,只怕现在整个定安县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二姐的情况了吧,走与不走又有何区别?如果秋儿做到了,您得回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如果秋儿做不到,您得秋儿一个作坊,怎么算您都不吃亏。” 徐心兰狐疑的看着施锦秋,有些猜不透她话里的真假。 而马慧君听施锦秋这么说,心脏有些不受控的突突跳起来。如果施锦秋说的都是真的,那岂不是白白让徐心兰占了这天大的好事?她可是肖想了施锦秋的那作坊许久的。 “你会这么好心?”马慧君质疑,“弟妹啊,你可不能着了这丫头的道。”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都还能让徐心兰得到施锦秋的那个作坊。她怀疑施锦秋今儿出门脑袋肯定是被驴给踢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必输无疑的赌约来。 被她这么一说,徐心兰心里又疑惑起来了。“就是,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赖账,说话不算数。” “这方面,三婶你完全可以放心。今日锦秋当着这么多定安百姓的面立下的誓言,锦秋若是食言,日后定然会被整个定安县的百姓戳脊梁骨,无法再在定安县里立足。” “不错,她要是食言,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对,不会放过她的!” “我们都可以做证!” “施三夫人放心,到时候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周围那些百姓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个喊得比一个更大声,深怕徐心兰会拒绝了施锦秋的提议,他们平白错过了一出好戏。 徐心兰摇摆不定的心因为他们的话渐渐的又动摇了起来,看看施锦秋,又往门里面自家院子的方向瞅了眼,心里两难抉择。 “好,我答应你!”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众人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只见施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旁边,此刻他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施锦秋,说道,“若是成,你还我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如若不成,你便将你那作坊赔给我!” “不错,整个定安县百姓可为证,如若将来锦秋食言,便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可打。”施锦秋淡然而笑,她一袭粉衣却不显娇气,背手而姿势反而有种孤傲的清冷。上挑的眼尾里流泻出一抹璀璨的光华,如天边最耀眼的星辰,吸引着人们全部的注意力。 “可、可是,老爷……”徐心兰还想说什么,施坤却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情我作主了,你去屋里将佳儿带出来。” 怎么看都划算的一笔买卖,他施坤没理由不接受。就像施锦秋自己所说的,不论成与不成,他们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徐心兰又不放心的看了施锦秋一眼,最后才转身往施府里走去。 马慧君有些不甘心的瞪了眼施锦秋,仍旧没有放弃挑唆:“三弟,弟妹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呢。锦秋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把佳儿的脸给治好?你们这么做,不是平白在佳儿的伤口上洒盐?日后可让佳儿如何再在这定安县城里待下去?” 施坤眼珠子转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开口。 马慧君见状,又对着施锦秋说道:“秋儿,你可别怪大伯母没提醒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这样如同儿戏一般,你娘知道了该……” “大伯母放心,荣锦记作坊乃是秋儿一人所有,就算是秋儿将它赠于旁人,我娘都不会说什么的。”一句话,把马慧君给顶了个哑口无言。 她的眼睛来回在施锦秋和施坤的脸上穿梭着,心里即希望施锦秋所说的事情不能成功,让施文佳一辈子就顶着那么一张满是红斑的脸,又怕施锦秋真的不成功,平白让施坤得到了一个作坊。 施旭娇是被谷念巧急忙的脚步声给吵醒的,她今日好不容易才午睡着了,突然被吵醒,心里有些不快,就连开口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上了一丝责问。 然而当她听到谷念巧的话时,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正文 第106章你别碰我! “三叔三婶他们竟然同意了?” “可不是,三夫人院里劝说了二小姐好一会儿,二小姐才不情不愿的出来了。走到施府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围着那么多人,脸一下子就白了,转身就想跑回屋里躲着,却硬是被三爷给拉拽了出来。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三爷视而不见,逼着她跟四小姐离开了施府。”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事情太过出乎施旭娇所料,她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从谷念巧的话里缓和过来。 谷念巧告罪说:“奴婢是看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不忍心吵醒您,所以才……” 施旭娇摆了一下手,谷念巧便停了下来。她眼波流转,心里千思万绪,却始终都想不明白施锦秋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就算施锦秋手里的那瓶东西真能将施文佳的脸给治好,也没必要非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是? 施锦秋将施文佳带到清居的时候,着实吓了邓凤聆等人一跳。听说了她在施府门前立下的军令状后,他们更是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睛。然而就如施锦秋所说的,邓凤聆虽然担心她,但却并没有怪她拿作坊做为赌注。 她让吴妈带准备了西厢房给施文佳暂住。 施文佳自从踏出施府之后,脸色就苍白如纸。这会儿,即便是与施锦秋一道到了西厢心,也仍没好转。再配上她红通通的眼睛,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只是看着施锦秋的眼里,却透着与她脆弱不相符的愤恨情绪。 “施锦秋,你今日对我的侮辱,总有一日我要加倍俸还!”她一进了西厢房,便快速走到外间的椅子旁边坐下,瞪着施锦秋的双目里浮着鲜红的血丝。施锦秋不仅毁了她的脸,还让全定安县的百姓都看到了她现在的这副样子,让她成为众的笑柄。 一路走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还历历在目,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施锦秋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威胁与不情愿,跟着走到她面前,伸手稳住她的脸,仔细的查看起她的脸来。 施文佳撇开脸,不想顺从她的动作:“施锦秋,你侮辱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在这里做戏?” 施锦秋轻轻收回落空的双手,淡淡的问:“你觉得我是在做戏?” “不然呢?我可不会像我爹娘那么傻,会相信你的鬼话!”不对,她爹娘也不傻。想到徐心兰劝她时说的那番话,她眨了眨眼,像是认命似的接着说,“十天,我一刻都不会多待!还有,这十天,你没事就少在我面前出现,免得我看着心烦!” 那神情语气,好像这里是她的家似的。 施锦秋重又掰回了她的脸:“这我可做不到,这十天,我不仅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还会与你朝夕相对,一刻都不分离。”像是故意似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的清晰有力,惹来施文佳又一个瞪视。 “你别碰我!”施文佳挣开她的手,站起来往后退出好几步,“我不会让你再碰我的脸一下,你也休想再将你的那些什么膏往我脸上抹。施锦秋,你都把我害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你觉得我是在害你?大夫都说了,你的脸是某些毒素所致,与我的东西无关。” “如何无关,我就是抹了你的东西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的!你敢对天发誓,你的那瓶面若桃花膏没问题?” “那日我事先并不知晓你们会来我的店铺,就算是我知道你们会来我的店铺,也不可能会知道你们会买下那瓶面若桃花膏。我的面膏是摆出来的卖的,“你自己也看到了,从你们拿出来看到买下它,我们连盖子都不曾打开看过。除非我能掐会算,否则我根本就不可能会知道那瓶面膏会被你买走,还事先在里面下了毒。” 想到毕竟要与她朝夕相处十天,而且很多事情还需要她的配合,施锦秋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了一番。 施文佳怔怔的看着施锦秋的脸,想要找出她说谎的证据。可是她的眼神很清澈,就像是山间的一汪泉水,没有一丝杂质,一眼就能看到底。 “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想要对你做点什么,有的是方法,利用我自己的东西来陷害你,岂不是太傻了?”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诡计之一!”施文佳心里已经有些相信施锦秋的话了,只是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施锦秋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里觉得舒服一些,你可以继续。不过接下来的这十日,你必须要听我的。” “你……真的能让我的脸恢复吗?”施文佳迟疑的问。 施锦秋不答反问:“你说呢?”微微上挑的眉眼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妩媚。 这么近的距离施文佳才注意,施锦秋脸上的皮肤很好。她记得以前施锦秋的皮肤没有这么好的,而且还因为经常跑出去玩而晒得有点黑。可是现在,她脸上的皮肤就像是上等的凝脂,晶莹剔透,洁白得没有一点瑕疵。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下,是不是如看到的那般滑嫩。 直到耳边传来柳芸的喝斥声,她才惊觉自己竟然真的伸手在施锦秋的脸上摸了。 施文佳脸一烫,连忙缩回了手。嘴上却是不受控的问道:“用了这些东西之后,我的脸也能像你这样吗?”问完,又懊恼得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特别是看到施锦秋脸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时,更是窘皖迫不已。 施锦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说道:“不能。” 施文佳心里划过一丝失望,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我就知道你只会说说大话,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真本事。” “我是说,十日之后不能,可没说以后也不会。”施锦秋淡淡的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施文佳脸上那忽明忽暗的神情,竟让她觉得有些有趣。 就像是个想要吃到糖果的小孩,即渴望又害怕失望的看着拿着糖果的那个大人。 这似乎与她印象中的那个施文佳有些不一样…… 施锦秋的话让施文佳的嘴不满的撇开了,之后二人都没再说话。 十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很多时候,眨眨眼,便也过去了。 若要说近日定安县城里的大事是什么,那就非施锦秋在施府门前立下的军令状莫属了。 自从施锦秋带着施文佳从施府大门走出之后,流言便以一种常人无法想像的速度扩散着。它没有像是其他流言那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传越远,越传越热闹。 从第七天开始,就有人在清居门口盯梢,想要在第一时间看到施文佳的样子,好判断施锦秋是否能如约完成她所立下的誓言。 然而施锦秋将施文佳保护得很好,这十日来连大门都没让她迈出一步,更别说让别人看到了。 可她越是神秘,旁人的好奇心就越重。每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心里,都像是被猫爪子挠似的难受,想要尽快一睹真相。 这不,十日时间刚过,清居所在的小巷里就挤满了来自城里各个不同地方的人,对着清居的大门探头探脑的。 “小姐,小姐,外面好多人啊!”柳芸大呼着跑进院里。 施锦秋正在替施文佳做最后一次脸,她的动作没有因为柳芸的话而有丝毫停顿,每一个步骤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等半柱香之后把脸洗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她一边收回手,一边说道。 施文佳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摸一下脸,在手指碰到一片黏忽忽的触觉时收了回来。 “我的脸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正文 第107章蜕变? 这十日,施锦秋不仅让她喝一些很难喝的药,还每天都不停的在她脸上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最让她觉得气闷的是,施锦秋竟然在她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收起了院里的所有镜子,让她连想看一下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样都不行。 “只要出了这个门,你就能看到了。” “你……”施文佳刚想大声吼她一句,又突然想起她说过的,在脸上敷着东西的时候不可让脸部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便又忍了下来。 这十日来,虽然她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情况,可是她每天摸自己的脸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变化。特别是皮肤,摸起来滑滑的,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这让施文佳不禁也有些期待起自己的脸来。 谷念巧端着水进了屋,施旭娇已经起来了。她将水盆放到架子上,拧干了帕巾递到她面前:“小姐,二小姐今日就该回来了。” 施旭娇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已经十日了?” “是的,今日正好十日整。一大早,外面就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定安县城的百姓把清居的门口都给堵死了,一直到巷口,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么多人?”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们说得夸张了吧。”谷念巧收回施旭娇擦过脸的帕巾,放入清水中投子几下,“小姐,咱们要去凑这个热闹吗?” 施旭娇眨了眨眼,重又接过干净的帕巾又在脸上擦了两遍:“反正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咱们就在屋里等着吧。” “小姐,您觉得……四小姐能将二小姐的脸给弄好吗?”其实谷念巧是有些想要在第一时间看到施文佳的脸到底被施锦秋给弄成了什么样,但是自家小姐不愿意去,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也没办法。 “谁知道呢。” “之前小姐为什么不让奴婢去查看一下二小姐的情况,咱们也好……” 施旭娇打断了她的话:“咱们上次所为已经让施锦秋有所察觉,如果你再贸然去查探,万一被她给知道了,她定能猜出之前的事情也是我们所为。” 谷念巧点点头:“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对了,你这两日找个时间把我祖父送回来吧。” “小姐要让老太爷回来?可是我们什么都还没有问清楚呢。” “以我祖父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再多花些时间,也不可能从他那里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说了,等文佳的脸一好,他们一帮人很快就能缓过神来,到时候一想便知道这件事情有诸多漏洞。若是被他们知道祖父是你我二人给带走的,只怕会徒增许多麻烦。” 谷念巧想了一下,说道:“好的,奴婢知道了。” “灵云的事……” “小姐请放心,灵云那边不会有事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施旭娇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略微放松了一些。半个时辰后,施文佳已经被施锦秋拉着梳洗打扮妥当,施锦秋围着她来回打量了两次,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她招了招手,柳芸拿着一个首饰盒大小的盒子递到施文佳手中。 “这个你带回去,涂抹的方法和用量我都已经写好放在里面,你照着用就行。” 施文佳迟疑的看了盒子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接过东西。 柳芸不满的说:“要不要,不要我拿回来了。”对施文佳她可没有对施锦秋这么有耐心,说完,作势要把东西往回收。 施文佳忙一伸手给拿了过来,抱在怀里,对柳芸撇了下嘴,这才转向施锦秋,问道:“我都要回去了,你就不能让我看一下我现在的样子?” “你都要回去了,就回去再看呗。” 施锦秋说什么都不让她照镜子,还催促着她快走。如果不是因为施文佳现在很确定自己的脸摸起来光滑如玉,她都要忍不住怀疑施锦秋不敢给她照镜子是把她的脸又毁了一次。 “行了,别琢磨了,到底怎么样,只要你一走出清居的大门,不就马上可以知道了吗。”柳芸在一旁说道。 施锦秋不待施文佳做好心里准备,拉起她的手就把她带出了清居。 围在清居大门外的那些群众大部分都是那日在施府门口看热闹的,而外面一些的,则大都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所吸引过的。 大门一打开,施文佳本欲挣脱施锦秋的手掌一下子抓紧了起来。施锦秋像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紧张,反手握住她的手掌。 施府虽然有姐妹四人,施文佳还有一个同父所出的妹妹,可是她从来没有跟谁像这样手牵着手走过路。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也有些新奇。 施锦秋的手很柔软,带着舒适的温暖传递到施文佳的手心,竟奇迹般的安抚了她那颗不安躁动的心。她就这样由着施锦秋领着她一步一步走离清居,一步一步往施府走去。 周围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惊讶的以及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有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声。施文佳终于明白了施锦秋刚才说的那句话“只要出了这个门,你就能看到了”的意思了。 她原本还以为施锦秋是别出新意,在大门外放个镜子让她看,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确,再怎么样照镜子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看,可是当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全都化为惊艳的时候,比任何镜子都更能带给她自信与勇气。 施文佳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微抬起头,让自己的身形看起来更加优美。弯起嘴角,露出了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向世人展现她美丽的羽毛。 两人的身影被民众拥簇着渐行渐远,巷口旁边的匹俊马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收回视线。在他的身后,还停放着一顶轿子,轿子旁边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刚才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施文佳的惊人变化给吸引住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路边被他们拦了去路的这一队人。 施文佳回到施府之后都来不及与徐心兰细谈,飞奔回自己屋里对着铜镜就照了起来。镜中的人,面色白里透红,一双潋滟的眸子含羞带俏,小巧的鼻子下面是散发着桃花般色泽的双唇。 在施府,论长相,她不如施旭娇,论灵性,她不如施锦秋,论文雅,她不如施文姗。这些,施文佳全部都知道。可是今天,当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时,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根本就不比任何人逊色,只要稍加雕琢,她可以做一块散发着光芒的璞玉!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是只有施文佳一人,就连徐心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跟着施文佳走入屋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施文佳看,好像她是第一次看自己的这个女儿似的。 “娘,您觉得女儿现在怎么样?”施文佳转头冲徐心兰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徐心兰忙说道:“好,好……”她竟像是痴傻了一般,嘴里来回只能发出这个音。 “要奴婢说啊,小姐现在何止是好,简直就是美若天仙……”丁香香笑着说道,“甚至比起大小姐来,也丝毫不逊色!”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叫南院里的人听了去嚼舌根!”徐心兰嘴里喝斥了丁香香,眉眼之间却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施文佳无意识的又抚了下自己的脸,嘴角始终挂着那抹笑容。 晚上,太过兴奋的施文佳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挥之不去自己白日初照镜子时入目那惊艳的模样,与之前自己满面通红的样子实在是着天壤之别。 想到自己之前的模样,就难免又想到了在清居里施锦秋对她说的那些话。如果施锦秋一开始卖给她的那瓶面若桃花膏是没问题的,那么,为什么到了她手上,就出了事呢? 正文 第108章做一笔交易 “今天二小姐回来的时候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么热闹,我们怎么可能不去看。” “就是就是。” 三个小丫鬟在院中的一角窃窃私语,议论着今日看到施文佳时的情形。 “那日二小姐与四小姐离开的时候,我还在想四小姐莫不是疯了,怎么平白无故要与三爷立下那种誓言,这不是要将作坊白白送予三爷嘛。可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本事!” “就是啊,我刚才特意找了个借口去到二小姐跟前看了下,那脸……啧啧,就跟刚从壳里剥出来的鸡蛋似的,那叫一个嫩啊……” “我可没有你们那么闲,就只远远的看了一眼。不过那么乍一看过去,竟比大小姐还要好看上几分。” “你也这么觉得?” “现在外面好多人都说二小姐是咱们施府里最漂亮的那个小姐了,比大小姐都漂亮。” “从来都不知道四小姐小小年纪,竟然会有这么好的本事。真想哪天也去找下四小姐,让她替我的脸也倒饬倒饬。” “你就别想了,再怎么倒饬也不可能比得过大小姐的。” “就是,就是。” 三人正说得起劲呢,几声轻咳传来,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回头一看,谷念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在谷念巧旁边,站着一脸阴沉的施旭娇。 “大小姐”三人异口同声,惶恐的对视了一眼,与施旭娇施了礼后也不敢有所动作,全都僵硬的弯着腰挺在那里。 谷念巧快步走到三人面前,“啪”“啪”“啪”就是三下,一人一巴掌谁也没落下。“谁许你们在这里瞎嚼舌根的!” “奴婢知错了,大小姐饶命!”三人一同跪了下来,朝着施旭娇拼命磕头。 施旭娇厌恶的转过眼,谷念巧会过意,又警告了她们三人一番,这才放她们离开。她重走回施旭娇身边,说道:“小姐,您别听她们乱说话,二小姐生的那模样,怎么可能会比您还好看。” 可是她的这句话完全安抚不了施旭娇此时澎湃汹涌的心潮,她快步离开了院子,将自己给关在了屋里。 荣锦记脂粉铺里,施锦秋手拄在下巴下面不住的打着哈欠,柳芸见状,忙又过来说道:“小姐,您若是困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您对二小姐的事情事必亲躬,也怪累的……” 她就是想不明白,那个施文佳从来都没给她们家小姐好脸色看,她们家小姐却对她这么好。 “我没事,还能再坐一会儿。”施锦秋摆了下手,制止了她的话。 “小姐……”柳芸还想再劝说几句,被从外面进来的贲芷萱给打了岔:“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出来小姐是在等人吗?” “等、等人?可是都这么晚了……小姐您在等谁啊?”她的吃惊全都写在了脸上。 施锦秋冲贲芷萱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论察言观色心思细致,还是贲芷萱要胜一筹。她没有开口回答柳芸的问话,因为门外面传来的声音验证了贲芷萱的推测。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一身桃粉色衫裙的女子立于门口,而她的脸上,挂着一块轻纱,挡住了大半脸,只露出一双似会勾魂的双目。那双眼睛从一进屋便落在施锦秋的身上,完全无视了她身边的柳芸的贲芷萱。而施锦秋在看到来人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是谁,我们要打烊了。”柳芸第一时间走上前问道,贲芷萱强忍住了想要扒开柳靶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的冲动,拉了拉她的手臂说:“是小姐要等的人。” “啊?”柳芸呆愣着表情,被贲芷萱给拉了下去。 直到屋内只剩下了她与施锦秋,聂纤纤才开口问道:“你在等我?你这么肯定我今日一定会来?” “我本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些。”施锦秋淡淡的说,对于她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聂纤纤走到施锦秋面前,慢慢的解下了脸上的轻纱,说道:“帮我。” “我一直都在等你的这句话。”施锦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超乎她年纪的淡雅而温和。 十日前,当她制作完冰肌玉颜膏的时候,原本只是想把东西往施府一送,不管施文佳用不用反正她自己换个安心。可是当她知道事情被一些人给扩大到了那种地步之后,心里突然生出了另外的想法。 不论那个故意传播谣言的人是出于何种心态,她将计就计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为的就是想向聂纤纤证明,她可以帮到她。 在她的计划中,施文佳只是一个前奏,而聂纤纤,这个她观察了三年并暗中为之筹备了的三年的女人,才是她真正要打响荣锦记这个招牌的第一炮。不过,就连施锦秋自己都没有料到,她对施文佳做的这件事情,影响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像。 当然了,这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敲定聂纤纤的事情。 隔日清晨,天还未亮,怡红院将近打烊之际,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此客人面若桃花,人比花娇,可偏偏是个男子。让人称奇的是,那比女子还要好看上几分的脸蛋长在了这么一个男人的身上,却不显阴柔,反而有种别样的俊美隽秀。 看身量不过是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却已然有了几分玉树临风的风流韵味。 此人一进怡红院就去找了怡红院的老鸨何牡丹,何牡丹只是随意的瞥了来人一眼,不甚在意的说:“小公子今日来得太晚了,我们家的姑娘都要歇息了,只怕是没时间买你家的货了。” 施锦秋来往怡红院不知道多少回了,老鸨自然认得她。若是平常,老鸨或许还会招呼院里的姑娘们出来替他捧个场,可是前几日有个客商给了她不少好处,让她院里的姑娘全都在他那边拿货。即有好处拿,价格又便宜那么多,老鸨自然是乐得接受的。 因此今日看到施锦秋过来,便以为她是想与她商谈买卖的事情,因此语气也不大好。再加上她已经在外面整整招呼了一夜的客人,现在是又困又累,也实在找不出好脾气来她。 谁知施锦秋却像是没看到她脸上不悦的神色一般,兀自笑着说:“何妈妈误会了,我此次过来虽然也是为了一桩买卖,但却不是那一桩。” “什么这桩那桩的,”把她的头都给弄糊涂了,何牡丹更加不悦的皱了下眉,“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关门休息了。如果小公子真的有什么买卖要与我谈的话,不如晚上等我养足了精神再说吧。” 施锦秋好不容易才等到聂纤纤点头答应,此时她真是一刻都不愿多等了,哪里会同意晚上再说,伸手便拉住了正欲离开的何牡丹。何牡丹转头看了她的手一眼,她便讪讪的松了手,对着她讪讪的笑道:“何妈妈何不听完我的来意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与我商谈呢?” 见她眼里的坚持,何牡丹只得无奈的转回身。 “好吧,长话短说,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耽误。” “行,行。”施锦秋忙应下来,并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今日过来是想与何妈妈做一笔交易的。”边说,边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慢慢的推到何牡丹面前。 何牡丹一看到银票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去拿,施锦秋却又在她的动作之前将银票给抽了回来。两根手指捏着它在她面前快速的晃了一下,她的头跟着银票的方向转过去又转过去,最后才勉强自己把视线重新落到施锦秋的身上,问道:“什么交易?” 正文 第109章赎身 听完施锦秋所说的话,何牡丹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她吞咽了下口水,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要替聂纤纤赎身?” “正是。” “五百两?” “不错。” 何牡丹看着施锦秋手中捏着的银票又吞咽了下口水,五百两银子完全可以买下怡红院里一个相貌过得去且比聂纤纤更加年轻的姑娘了,可是施锦秋竟然拿它来买向来无人问津的聂纤纤。她着实想不明白,有心想要问一下施锦秋吧,又怕施锦秋只是一时兴起,自己这么一问反倒提醒了她让她改变了主意。 “何妈妈可是不相信我?”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小公子呢,只是……小公子你也知道纤纤她的样貌……”最后何牡丹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银子固然重要,可若是这小公子将聂纤纤给买回去,然后又后悔了跑来跟她退银子,岂不是更麻烦。 “我与纤纤相识已久,自然知道她的样貌如何。”施锦秋打消了何牡丹的顾虑,“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牡丹心里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聂纤纤自从脸上长了那些东西之后,在她这里就连个打杂的都不如,给客人端个茶递个水都被客人嫌弃看了倒胃口。现在有人愿意用五百两银子来赎她,何牡丹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听施锦秋这么说,十分爽快的说:“什么事仅管说来,只要我何牡丹能做得到,我一定答应。” “那就好。”施锦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眯起眼睛就像是一只小狐狸,眸子里有精光一闪而过。 聂纤纤来回在自己的厢房里踱着步,她的脸色看起来平静,可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每隔一会儿,她就要往门口张望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即期待又害怕失望的神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门口出现了她翘首以待的身影。 “怎么样,何妈妈她……同意了吗?”得到了施锦秋肯定的回答之后,反而又有些不相信似的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喃喃的说,“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因为我答应她,不论结果如何,等花魁大赛结束后,我都愿意再付她二千两银子。” “二、二千两银子?!”聂纤纤蓦的抬高了声音,算上施锦秋替她赎身的五百两,那岂不是一共花了施锦秋二千五百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就算是你想赎这广乐巷里任何一家青楼的红牌,都相差无几了,你为什么要把它们用在我身上?” 不是聂纤纤妄自菲薄,而是她自己现在怎么自己心里最清楚。 施锦秋却不怎么在意的轻笑了一声:“她们只是一个楼里的红牌,而你,是将来的花魁!”她言之凿凿,肯定的语气让人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股认同感。好像不论是什么事,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看,就一定能成功似的。 聂纤纤的心里涌上了一丝感动,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满是感激。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确实能像施锦秋所说的,可以在几个月后的花魁大赛上夺得花魁,可是单就迄今为止施锦秋替她所做的这些事情,就足以让她感动。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能达到你所想要的效果?” “当然。”施锦秋想也不想的回答。 “三日后的表演,纤纤定当倾尽全力。”这一刻,她觉得她可以为施锦秋做任何事。 今天的这个决定早在三年前施锦秋选择蛰伏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为此,她做了三年的准备,如果这样都无法成功收到她想要的效果的话,那么她也无话可说。毕竟,她已经努力并尽力了。 施锦秋让聂纤纤先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到她指定的一处院子等她,而她自己也要回去准备一下。她一迈出厢房,便与外面正走来的落雁碰了个正着。 “哟,这不是小公子吗?怎么来了院里也不来看看落雁,只想着找纤纤姐姐呢……”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往聂纤纤的厢房里瞥了好几下,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嫉妒,“该不会是你有什么好东西偷偷的给纤纤姐姐了吧?” “哪能呢,落雁姑娘可是怡红院里的红牌,我若是有好东西必定是要第一个就想到你的。”施锦秋说着,还不忘伸手在她的脸上掐了一下,那语气相貌神态,自然不作做,活脱脱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任谁都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俊俏少年郎竟然会是女儿身。 她的样子轻佻而不轻浮,拿捏得恰到好处,再配上那俊郎的脸蛋,竟然让这个在男人堆里打滚的落雁微红了脸。 落雁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看向施锦秋:“我可是听何妈妈说小公子给纤纤姐姐赎了身了,莫不是小公子长大了,想要了解一下女人的好处了?也是,再过几个月小公子就该十四岁了吧?若真是这样,又何必麻烦纤纤姐姐呢,只要小公子知会一声,落雁愿竭尽所能让小公子知晓女人的温婉迷人……” 她嘴里说着纤纤姐姐,可是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对聂纤纤的尊重。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都已经靠到了矮她半个头的施锦秋身上,胸前的丰满时不时的贴上施锦秋的脸。她朱唇微启,呵气如兰,将那些对付男人的招术都使到了施锦秋的身上。 落雁接过的年纪最小的恩客就是十三岁的,所以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施锦秋重生之前也在青楼做过,自然也看过不少十三四岁的男子出入青楼的,因此听到落雁这么说的时候倒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个女儿身,落雁身上有的她也都有,更加没有因此而心神荡漾。 她这副镇定自若不为所动的样子落在了落雁的眼里,更是让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寻常。这样的定力,在男人中已是少见,在这样未涉情事的少年身上更是从未见过。她突然有些羡慕起聂纤纤来,日后可以跟着这样的一个男人。 这样的男人调教起来一定别有一番滋味吧…… 施锦秋不知道落雁心里所想,她轻轻推开了落雁,说道:“在下目前尚未有此打算,若是将来在下有此想法了,定然第一个考虑落雁姑娘。” 反正她是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所以施锦秋也不怕胡乱许诺。落雁看她双目清明,没有一丝旖旎,便松了手站直了身体。 “小公子……”她突然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施锦秋,快步走到施锦秋身边,问道,“小公子能否帮落雁一个忙?” “什么忙。” “落雁知道小公子与那清居的施锦秋是远房表兄妹,落雁想请小公子替落雁引见一下。” 施锦秋冷不丁的被落雁的话给呛了一下,当初为了行事方便,她对外宣称自己是施锦秋的远房表兄,所以才能拿到荣锦记的脂粉出来卖。 她轻咳了两声掩住了自己的尴尬,这才问道:“你要见她,为何?” “她替施府二小姐治好了脸这件事情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定安县,要见她的人何止我一个。”她不过是想借着眼前的人与施锦秋有些关系,希望能够便捷一些见到施锦秋的面而已。 “是吗?”施锦秋强忍着微微上翘的嘴角,她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效果了,“不过……我虽是她的表兄,可是她的事情却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这事……我得先回去问问她才行。” 落雁点点头,并未对她的话表示怀疑:“想她小小年纪不仅办起了荣锦记作坊,还有那种胆魄与见识,定然不是寻常女子那般听命于人的。小公子只要帮落雁说上一两句好话就行,成与不成落雁都不会有怨言。” 正文 第110章拒之门外 施锦秋前脚刚离开怡红院的大门,怡红院二楼,紧挨着聂纤纤厢房的那个房间的门就被打了开来。雁落一转头,视线便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如天边那颗孤傲的星辰一般,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容貌却如天上的明月一般,皎洁而惑人。 他倚门而立,身上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气度,落雁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只知道与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她竟然不知道院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极品人物,顿时一双眼睛就跟长在了他身上似的,收也收不回来。 “花魁大赛什么时候举办?” “啊?”落雁回过神,眨了眨眼睛,露出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向他贴过去,“公子昨夜休息得可好,不若让奴家再好生伺候您歇……” 谁知道对方连个衣角都没让她碰着,也没看到他怎么动的,落雁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自己就扑了个空。脚步踉跄了几下险些跌倒,索性她手上动作快,抓住了厢房的门框才稳住了身子。 “花魁大赛什么时候举办?”那男人又淡淡的重复了一遍,眼睛看都没看落雁一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落雁撇了下嘴,不情不愿的说:“正月十五。” 男人听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施锦秋转进青松巷,还没走几步呢,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店铺门口站满了人,她是硬挤才能挤过去的。 柳芸和贲芷萱看到她过来就跟看到救星似的,让贲芷萱和贲遇继续拦着那些想要进店的人,自己急忙跑到施锦秋身边。 “小……小公子,您可回来!”一句小姐临开口的时候急急变了过来。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施锦秋往里面走去,柳芸也跟着过去:“这些人,都是想要来见小姐您的。您是不知道啊,早上店铺一开门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了。不止这里,就连咱家门口都有人……您昨日才让二小姐恢复了容貌,今日一早奴婢就听说有媒婆上施府给二小姐说亲去啦。现在整个定安县的人都知道小姐您藏了一手好活儿,个个都希望能请您动手帮他们把家里的闺女变漂亮,好嫁个好人家呢……” 柳芸的声音极小,生怕被旁人知道了自己身边站着的人就是他们想要见的施锦秋。 “是吗?”施锦秋继续往内堂走去,脸上波澜不惊。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试问天下间哪有女子不爱美的? “当然了,奴婢还能骗您不成?”柳芸杏目微瞪,“小姐,要奴婢说呀,您也别换回来了,如果您换回小姐的样子被他们看到了,指定走不了,说不定连家门口都进不去。” 施锦秋停下了脚步,微笑着转头看向她:“对呀,你这小脑袋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得了自家主子的夸奖,柳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眉眼流转,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的贲遇,发现贲遇也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一下子脸颊飞上了彩霞。 施锦秋想了想,转身来到门口,对着门口的那些人说道:“你们的来意我都知道了,不过今日我们家小姐……” “我们没要听你说话,我们要见你们家小姐!” “对!我们要见你们家小姐!” “我们要见四小姐!”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全都跟着起哄,场面顿时闹腾了起来。原本站那里不动的人群也开始涌动,后面那些看不到前面情况的人只只说前面有人出来了,个个都想挤上来看个究竟。施锦秋被挤得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幸而贲遇眼明手快扶了她一下,并伸手拦住了往她面前挤的那些人,她才稳住了身子。 她重又正了正身子,加大了声音,几乎可以用吼着来形容:“我们家小姐近日因为施府二小姐的事情操劳过度需要休息几日,暂时不方便见各位。” “不方便?那我闺女的事咋办?” “对啊,还有我闺女,我还指望着四小姐能替我闺女看看呢。” “你们都没有我急,我闺女都十八啦,还……这位小公子,能不能让你家小姐出来给我闺女看看呀,我、我只是想让我闺女快点嫁出去啊……” 很快,那些人又七嘴八舌的吵闹了起来。果然都是如柳芸所说的,是因为知道了施文佳的脸被治好变漂亮了有媒婆上门来说亲这件事而来的。 施锦秋也不着急,站在那里听着他们说,反正这时候她开口,声音也盖不过那些嘈杂的争论声。等到那些人都说得差不多了,想起来这里还站着个人呢,她这才重新开了口。 “你们的心事我家小姐都知道,我家小姐有几句话想让我转告各位乡亲父老。” 听说施锦秋有话要这人带给他们,店铺前的那些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我家小姐也只是个凡人,她的本事并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大,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让你们的闺女变得漂亮。这件事情是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的,而且……” 施锦秋简明扼要的把几个重点给说了一下,大致的让这些人知道施锦秋所拥有的并不是什么会让人一夜之间就变得漂亮的法术,也没有办法让一个丑女脱胎换骨变成美人,能做的只是让一个女人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变得比之前稍微漂亮一些。 至于能变漂亮多少,就看各人不同的底子了。 这些人虽听得似懂非懂,可大约也明白了一些。他们原本以为只要找到施锦秋,让她替自己家的闺女看上一看,再那么治上一治,就可以让自己闺女变得漂亮。可是现在听这人的话音,敢情还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算是看了也未必会变漂亮。 这种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大差距一下子就浇灭了这些人的热情,很快他们便纷纷做鸟兽散了,门口只留下几个人略不甘心的往里面张望着。 柳芸看到门前围得满满的人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全都让施锦秋给劝退了,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小姐,您……您这是干什么呀!咱们开店这么久,好不容易现在有这么多客人上门了,您怎么把他们都给赶回去了呢……” 这么多人,她家小姐就算是随便说句话,让那些人一人从店里买一盒脂粉回去,那也是妥妥的好多银子进账了,总好过每天都光开门没生意吧。 一旁的贲芷萱也对她的这一做法表示不解,以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小姐,您刚才那么说,岂不是在跟大家说您没有本事,不会让人变漂亮吗?” 至于贲遇,反正对于这些女人的事情他没什么兴趣,他只需要办好施锦秋吩咐他做的事情就好了。 施锦秋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轻轻说道:“我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是您让二小姐变漂亮了啊,这是我们亲眼所见!”说着,柳芸推了推贲芷萱,“你说是吧?” “嗯。”贲芷萱也点头应道。 “让二姐变漂亮的不是我,是我的东西,最主要的还是她自己。” “她自己?”柳芸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小姐,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施锦秋想了想,换了一个比较通俗的说法:“这么说吧,一个女人若是想要变得漂亮需要很多条件,但有两样是最重要的,一是她要有一颗想变漂亮的心,二是要有好的东西……” 柳芸一听到这里马上打岔道:“那没错啊,刚才那些人都有想变漂亮的心,而好的东西咱们也有,这不是刚好吗!” 她仍是不明白施锦秋为什么要把那些人给拒绝。 正文 第111章另寻机会合作 “刚才那些人确实都有一颗想变漂亮的心,可是他们的颗心太过急切,也太过虚浮了。”施锦秋看向柳芸,“还是不明白?” “奴婢蠢笨,奴婢不明白。”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特别是咱们女人的这张脸,若是想让它好看并一直保持好看,更是需要花费许多精力和持之以恒的毅力。可是刚才的那些人,全都是冲着很快就可以变漂亮这一点来的。确实,如果我将咱们的东西推荐给他们了,他们或许会抱着可以变漂亮这一点把东西买回去。 可是咱们的东西不可能让人在一夜之间产生多大的变化,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看到咱们的东西达不到他们心里所想的那种效果,心里必定会产生反差。到时候,只怕会反过来责怪我们卖了不好的东西给他们,让他们白花了冤枉钱。” 施锦秋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听得柳芸的贲芷萱一愣一愣的。一旁的贲遇貌似没有注意她们这边的情形,可是她的话却一字不漏的全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不由得往施锦秋的方向看过来,眼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几分震惊,还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沉。 他长这么大经历过不少人事,这几年跟着施锦秋,知晓她的行事作风,更加知道她若是想赚钱,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单就这几年她替苏平之谋划的几桩生意,就让苏平之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若是她把那些生意都用在自己身上,她早就赚了个金满钵了。 可是她却没有,三年来,她只守着她的那个小作坊,兢兢业业的研制着那些脂粉和面膏,为了能让面膏达到她想要的功效,甚至还去苦习了两年多的草药知识。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有谁做生意是这样做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觉得施锦秋可以靠着她的脂粉和面膏这两样东西赚到大钱。可是施锦秋今天的这番话却让他心里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她就是一只休憩的雄鹰,看似懒懒散散无所作为,可是当它认为时机到了,必将展翅翱翔,一飞冲天。 贲遇被自己脑海中出现的这个词给吓了一大跳,不明白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里跟雄鹰匹配了。可是心里,却怎么都压不住那个想法。 经过施锦秋这么一番解释,柳芸总算是有些听明白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沮丧的神情:“奴婢还以为咱们荣锦记终于可以露脸,红遍整个定安县城了,没想到……” “小姐您是觉得现在外面的人把您的手艺传得太神乎了,所以想让他们冷静一下?”贲芷萱理解得比柳芸要透彻许多,见施锦秋点头,她又说道,“话虽这么说,可是做生意都是讲究个打铁趁热,您这样给他们泼冷水,难道就不怕他们冷静下来后就不来找咱们了吗?” “怕啊,哪能不怕。”施锦秋轻笑了一声,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可是,我宁愿要一个真心实意的客人,也不愿要十个会日后埋怨的客人。” 贲芷萱一愣,随意也跟着轻笑了一下。笑容中有释怀,也有动容。 柳芸来回看着她们两人,只觉得她们二人笑得意味深长,却始终不能明白其中的奥义。而施锦秋也不再解释,叫了贲遇过来,吩咐他替她去办事情。 之后,施锦秋以同样的方法遣散了围在清居周围的那些民众。 茶馆的包间里,戴冬双眼直直的盯着自己面前水杯出神。包间的门突然打了开来,他就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待看到进来的是一个身着一身锦玉的白面公子时,眼神不自主的又往门外瞥了两眼,而后略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戴公子。”施锦秋礼貌的微笑着同戴冬打招呼。 “你是……” “我是锦秋的表兄,他们都叫我小公子,我表妹这两日有事不方便出门,今日由我来代她与戴公子商谈事情。”之前她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把施文佳从施府里带出来又送回去的,现在,只怕整个定安县城里认识她的人不少。所以为了方便起见,这几日她都还是以男儿装扮出门。 “是吗?她可是身子抱恙?” “她身子无妨,就是前日施府的事情闹出的动静比较大,所以……” “哦哦,那就好。”知道施锦秋不是身体不舒服,戴冬心里松了一口气。至于施锦秋的这个表兄,他也是略有些耳闻的,因此倒也没有特别在意。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收回落在戴冬身上的视线,刚才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是关心?她怎么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是这样的,我们荣锦记想与你们顺康药材行做一笔长久的买卖。”施锦秋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都同李记药材铺拿货的吗,怎么会突然……” 整个定安县城里药材生意做得最大的就属李记药材铺了,不仅在定安县城,在临近的大县城里也有三四家分店。而他们的顺康药材行就不行了,顶多就能在定安县城这块地方排上个名号,出了定安县城的话,就啥也不是了。 所以,当他听到对方说要弃李记药材铺转而与自己的顺康药材行做买卖时,戴冬才会如此吃惊。 “我们之前虽然一直都跟李记药材铺拿货,不过却也十分关注你们顺康,对于你们顺康的口碑也是有耳闻的。加之上次你给我们提供的药材物正价廉,十分合我表妹的心意。正巧近日,我们荣锦记与李记那边的订单合约要到期了,我表妹便想着趁此机会转而向你们顺康进货。” 施锦秋尽量挑着没毛病的话说。 荣锦记与李记那边签订的合约确实要到期了不错,可是真正让施锦秋放弃李记药材铺的,是他们给她提供的报价比之前一年度高了三成。她要的药材都是顶好的,特别是其中还有一大部分都是名贵药材,这价位一高,就连带着拉高了她制出的东西的成本,委实不划算,所以她才会想到了顺康药材行。 顺康药材行的口碑在定安县城里一直都比李记的要高,她以前之所选择了李记而不是顺康,完全是因为觉得自己搅黄了戴冬的亲事,怕被他们戴家给记仇,到时候在供货中做手脚。却没想到那李记完全是店大欺客,以前还不甚明显,今年这价加得也太过肆无忌惮了。 而且经这几次的接触来看,戴家父子似乎并不像是那样的人,而戴冬的为人看起来更是耿直,想来以前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真的是施小姐说的?”戴冬似乎对这点更感兴趣一些。 “不错,这是我表妹的原话。”施锦秋点点头,她自己说的,可不就是原话,“我这里有一份药材清单,如果戴公子也有这个意向的话,麻烦给我们报个价,我也好回去与我表妹商议。” “这个自然……”戴冬笑着拿起桌上的药材,看了几眼之后便收起了笑容,他将那清单放回到桌上,以手掌压之,“这上面好些都是稀有药材,这价格……我得回去与我父亲商议一下,才好给你们。” “无妨,只要戴公子有与我们荣锦记合作的这份心就行了。”施锦秋也知道那些昂贵药材的价格不是戴冬能说了算的,所以很爽快的与他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协商完毕,戴冬便拿了清单匆匆赶回去了,而施锦秋却是悠闲,独自坐在包间里饮了一杯茶后,才离开的。 只是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青松巷的店铺里,而是去了城南的方向。 正文 第112章你这一手真是高明 聂纤纤背着包袱,又看了眼施锦秋写给她的地址,确认是眼前的这个屋子无疑。这才整了整包袱,敲响了屋子的大门。 约莫敲了四五下,门里便传来了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来啦来啦,谁呀这是,敲门跟催魂似的,要了命了都……” “莫不是贲相公来了?我来我来,我去开门。” “欸,你别动,是我先听到的,我去开门!” “瞧瞧你们那点出息,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至于嘛,就跟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门还没打开,里面的人却先吵了起来。聂纤纤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为什么听门里那人说话的语气,这么像是欢场中的女子。 就在她思量间,大门被打开了。一下子从门里出来五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人,虽然也是初冬季节,可五人却都穿着轻薄的纱裙,举手投足之间,手臂上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这五人,怎么看怎么像是来自欢场中的。 聂纤纤在打量她们的时候,她们也没闲着。聂纤纤因为想着自己日后就不再是青楼里的人了,所以今日出来的时候特地穿了一件保守朴素的衣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可是那五人却是从小就浸淫在青楼中的,光用鼻子闻一闻,就能闻出聂纤纤身上有一股青楼女子独有的味道。 或者说……是一种同类的味道。 五人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较小一点的推了下旁边站着的女人。那女人瞅了眼聂纤纤,问道:“你是谁?”除了带她们来这里的贲遇之外,她们五人在这里无亲无故,她可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来找她们中的某人的。 听她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刚才门没开前第一个应话的那个人。 “是施……小公子叫我来这里的。”聂纤纤想到施锦秋之前让她保密的事情,临时改了口。看着眼前这五个与自己出处相同的女人,她竟没有怀疑施锦秋报错了地址或是自己寻错了门之类的。 “什么小公子,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小公子!”那个年纪最小的姑娘想也不想的说。 “她让我来这里等她……” 那个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下,瞅到了聂纤纤身后背着的包,一下挡到了聂纤纤面前生气的说:“你这个女人,该不会是无家可归,所以想随便找个借口就赖进我们这里吧?” 经她这么一提醒,其余四人的视线全都向聂纤纤投过去,个个像是看贼似的看着她。饶是聂纤纤自认自己脸皮不薄,也不禁有些发烫起来。 她紧了紧自己背上的包袱:“我不是骗子,真的是有人叫我到这里来等她的。”说完,她觉得自己这么一说,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了。 果然,就见那五人看她的眼神越发警戒起来。 那个年纪最小的拉了拉年纪最大的女人的衣袖:“如花姐姐,贲大哥可没说过会有人来,咱们还是不要理会这个女人了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惹贲大哥生气可就不好了。” 是贲遇把她们五人从那个火坑里救出来的,她们自然不想给他惹麻烦。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姑娘也都附和起来。那个被叫做如花姐姐的女人不耐烦的瞅了眼聂纤纤:“你赶紧走吧,我们这里没有人找你。” 说完,不等聂纤纤反应过来便回了屋。 聂纤纤看着当着自己的面被关上的门,眨了眨眼,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拒在了门外。她正犹豫着自己是该继续敲门呢,还是去青松巷找施锦秋,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是谁,在这里要做什么?” 聂纤纤还未转过头,便只觉肩膀一沉,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上。 “我……” “是我让她来的。”听到了施锦秋的声音,聂纤纤脸上一喜,连忙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明朗的眸子里。 是他!那个偶尔会到怡红院替施锦秋送货的年轻人! 直到贲遇绕过她走上前去敲门,聂纤纤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一直在盯着他看。许是因为在怡红院里见的多了,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的这一行为有什么不对的。 原来他叫贲遇,她状似不经意的收回视线。很快,施锦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吸引了聂纤纤的注意力,聂纤纤盯着她的脸又看了好一会儿。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施锦秋女扮男装的样子,可是每看一次,她就惊艳一次。 以前她不知道施锦秋是个女人,在她女扮男装的时候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无话可说。可是现在,她明明就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俊朗少年是个女人,却愣是没办法把她与女人划上关系。 在她的眼里,这个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的俊俏小生就是一个少年郎,无论她左看右看都没有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女儿家的痕迹。如果不是施锦秋自己说的,她肯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卖了她们三年货的少年是个姑娘。 “啧啧啧……”聂纤纤边看边赞叹出声,“施小……公子,你这一手真是高明。” 施锦秋见她那夸张的样子,抿着的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这时,门打开了,如花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开启的门缝中透了出来。“我说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都说了这里没有人要找……” 那个你字,在看到敲门的人时,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贲……贲公子……”很快她又发现了站在贲遇身后的施锦秋和聂纤纤。因着她以为敲门的人是聂纤纤所以才会在无意间对贲遇用了那样的语气说话,她便把这一桩记在了聂纤纤身上,看着聂纤纤的目光里像是带上了刀片似的。 “把人都叫上,主子来了。”贲遇说话向来不喜欢添加过多的词汇,只几个字便简单的将施锦秋过来的事情给宣布了出去。 “主子?”自从贲遇把她们赎出来那天开始就不止一次的与她们说过,他是受他家主子所托去赎她们并把她们带到定安县来的。可是她们姐妹五人来到定安县城已经半月有余,别说是主子了,就连贲遇的面都很少见到。 贲遇只会在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过来一趟,匆匆交待完事情之后又匆匆离开。 因此当她听到贲遇说主子来了之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施锦秋,她自然不会觉得那个背着包袱一看就是跟她们同一个出处的女人是她们的主子。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朗!丰神俊朗,年纪虽小,却已然有了翩翩风度。 如花收回视线,转身朝院里面喊道:“姐妹们,都出来吧,贲公子和主子来了!” 很快,便有四个人从不同的方向院中间聚拢,只一会儿的工夫便齐齐的站在了院子中间。施锦秋从门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这是这一幕。 她愣愣的看着这五个熟悉的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小公子,小公子?” 贲遇的叫声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佯装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只是微红的眼眶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马上消退。 “这位就是你们日后的主子。” “主子?他就是主子?” “看起来好小哦,好像都没有我大。”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偏厅里,施锦秋坐在上座,贲遇站在她的身边,以便她随时需要。在她下首的地方坐着落雁,至于如花等五人,在知道施锦秋就是赎回她们的主人时,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的身上。 正文 第113章咱们一起分了银子吧 五人站在一起,时不时的还用眼神交流一下,眼里除了疑惑就还是疑惑。最终,她们仍是推了年纪最大的如花出来,代表她们与施锦秋交谈。 如花虽说是她们五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可是却也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就如同她的名字,如花一般。只见她掖了下垂在耳鬓的一缕发丝,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标准的青楼女子脸上会有的表情。 “小公子,不知道你将我们姐妹五人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意?”她们很确定她们与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认识,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 如花原本以为那个将她们从青楼里买下的人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癖好,或是想要金屋藏娇什么的。可是她们自三年前被贲遇买下之后,对方却连脸都没有冒过一次,只将她们安顿在卢川县城外的一处乡下,每天好吃好喝的让她们住着。 直到半月前,贲遇突然跟她们说他家主人要见她们,她们才被带到了这里。 现在看到买下她们的人竟然只是一个未长开的少年,她们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而且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眼神里却有着超乎他年龄的沉稳和内敛,还有……一闪而过的惊喜与淡淡的忧伤,那样子,好像他们之间本该是认识的,并且还有着一定交情似的。 施锦秋坐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双腿之上,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向聂纤纤等人走过去。脸上,努力的维持着平静的样子。 早在贲遇把如花她们带回来的时候,她就一直想要过来见她们。可是又怕自己看到她们会太过激动而让人生疑,所以才会一直忍耐着不来看她们。 她们五人是她上一世在绮红楼里与她关系较好的人,其间也帮助过她不少,所以施锦秋才会在自己有了能力之后,第一时间想到把她们从青楼里买出来,让她们能够脱离那个地方。 “如花,似玉,夏荷,秋菊,还有冬梅,你们……都还好吧?”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了,可是说出口的语气仍然带着一丝颤音。 “我们?”如花因为她那熟稔的语气而微怔了一下,却又无处追究她这奇怪的态度,并在心里暗暗称奇施锦秋不仅能一字不差的叫她们的名字来,还能将每人的名字与人对应起来。就像刚才,她叫着如花的时候,眼睛分明是看着自己的。 “我们姐妹几个承蒙公子照顾,每日吃好喝好住好,自然一切都好。”她将疑惑放在了心里。 其实就算如花什么都不说,施锦秋也是知道的。因为每隔一段时间贲遇就会把她们几个的消息带给她。只是…… 看着如花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青楼女子的浮夸,她不由得有些不悦的看了眼一旁的贲遇。她让他将她们安顿好后就请先生教她们识字,并找来大户人家的老妈子来教她们礼仪规矩,可看她们的样子,显然学得不怎么好。 想到这,施锦秋正了正色,说道:“相信这三年来,你们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就算是让你们出去自己谋生,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如果你们要离开,可以给你们一笔银子,你们拿了银子可以自己置办谋生的营生,也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 “什么,你要让我们离开?”如花惊讶的打断了她的话。 不止如花,其他的四个姑娘听了也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个小公子花了钱买下她们,什么都没让她们做白养了她们三年,现在突然又说要放她们离开。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她们活这么久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金主。 “不错,如果你们想离开的话,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让你们离开这里后过安稳的小日子。”她将几张银票放在桌面上,还让贲遇把她们的卖身契拿过来,一副你们想要就可以给你们的样子。 如花她们五个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桌上的银票,有种云里雾里飘的感觉。年纪最小的冬梅凑到如花跟前,小声的说:“如花姐姐,这个人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对于自己的一片好心却被她们给曲解成这样,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她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童言无忌。 “说不准,要不咱们一起分了银子自己谋生去吧?怪吓人的……”夏菊抚了抚双臂,好似要抚去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似的。 她的话马上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顿时四人都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 如花毕竟比她们几个年长一些,经历的事也比她们多,没有像她们这样贸然下定论。 “那第二个选择呢?” 如花的话提醒了边上的几个姐妹,她们纷纷看向施锦秋,嘴里喃喃着:“对,对对,还有第二个选择呢,是什么?” “至于第二个选择……”施锦秋的视线一一掠过她们五人的脸,不轻不重的说,“跟着我做事,我会让你们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从此锦衣玉食,脱胎换骨。而你们将来所得到的银子,会比这些要多得多……” 说到银子的时候,她的视线意有所指的落在桌上的银票上面。桌上的银面,每一张面值都是一百两的,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讨得主子欢心的,一年最多也就几两银子,撑死了也不过超过十两。一百两银子,足够那些人拼死拼活做上十几二十几年的了。 她们在绮红楼虽然也收到过不少打赏,可那些却都是要上交到老鸨手里去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公子却云淡风轻的说出她们所得到的会多得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如花她们简直不敢想像,甚至又开始怀疑起施锦秋话里的真实性。施锦秋也不生气,面色平静的等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完。 “我们姐妹几个得小公子相救于水火,本该为小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而我们虽然粗鄙无知,却也有着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小公子若是想让我们……” “你以为我想让你们做什么?”竟然像是看变态一样的看着她。 “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我们都不会替你去做的。”如花的语气是少有的坚定。她们几人好不容易才从绮红楼那个火坑里出来,可不想再因为犯法而出什么事。 她以为施锦秋听她的话会生气,可是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盯着她看了一瞬,忽的就笑了开来。 “你果然还是老样子。”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如花一样,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怀有一股莫名的正直感。 “什,什么老样子?” “没什么,”看到如花脸上的疑惑,施锦秋正了正色,“你们可以放心,我让你们做的,是正正当当的事情。”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冬梅嚷了句,“如花姐姐,要我说,咱们还是拿了钱分一分比较实在……” 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童言无忌。她认识的冬梅本就是个心无城府的女人,凡事只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是这五人当中最没有思考能力的人。 “不知道小公子想让我们做什么?” 问话的仍是如花,其余的三人好像把说话的权利全都交给了她似的,从头到尾就只在旁边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帮我卖东西。” “你少胡说了,卖什么东西你能给我们这么多银子!”冬梅睁大了眼睛瞅着施锦秋,一副你别以为我小就可以欺骗我的样子,看得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 “城东面荣锦记的施锦秋你们知道吧?” 正文 第114章我愿意跟着她 “略有耳闻。”如花答道。其实她们五人不仅听说过施锦秋这个名字,那日施锦秋送施文佳回施府的时候,她们还去凑过热闹,远远的看过她的模样。 施锦秋点点头:“我是施锦秋的表兄,我让你们卖的东西正是荣锦记里东西。我们荣锦记制作脂粉面膏是有官府认定的,你们根本无需担心。” 她的话大大的出乎如花等人的意料之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只是冬梅仍是不大相信她的话:“荣锦记都将客人给拒之门外了,哪里还会需要我们帮忙一起卖货。” “那只是暂时的。”施锦秋不想再与她们多做解释了,她站了起来,说道,“话,我已经放在这里了,至于该怎么先,就要看你们自己了。离开,你们可衣食无忧,留下,你们将锦衣玉食。” “可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哪家店铺会雇用女子去买东西,你就不怕用了我们,你们的东西没人买?” “不会。”施锦秋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 “因为只有女人,才最明白女人想要的是什么。”施锦秋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如花的疑问。 她的话有些绕,如花感觉自己似懂非懂。 施锦秋想了想,又说道:“你们今日若是从这里离开,最终也不过是找个寻常人家嫁了,相夫教子。男人给你们一口饭,你们就吃饭,他们给口粥,你们便只能吃粥,以夫为天过完余下的生活。可是你们在绮红楼里待了这么些年,最应该知道,男人有多么的靠不住!人,特别是女人,若想要生活得好,就只能靠自己,自己手里实实在在的握住了银子才最实在。” “所以……你是希望我们能留下来?”这是如花听完施锦秋的话后得出的结论。 “不错。” “为什么会选中我们?”这是五人心里共同的疑问,天下的青楼那么多,女人更是多,施锦秋为什么偏偏会选中她们。 “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值得我相信的人。”施锦秋轻轻的说,“我会给你们时间考虑,但不会让你们一直考虑下去,明日,我需要知道你们的答复。” 最后,她替聂纤纤做了下介绍,让聂纤纤也留在了这间院子里。 施锦秋离开后,如花等人一下子就把她说的考虑一下这件事情给抛在了九霄云外,把聂纤纤给团团围住了。 “你也是小公子买来的?”冬梅好奇的问。 聂纤纤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施小姐买来的。” “施小姐,施锦秋?”聂纤纤的话引起了如花的兴趣,“她买你干什么?” “就是,你看看你的脸,要是真让你出去卖东西的话,说不定都会把客人给吓跑!”冬梅的话总是这么的直来直去,若是旁人听了定然会觉得受伤害。好在聂纤纤已经顶着这张脸三年了,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因此倒也没怎么在意。 更何况说话的还只是一个小丫头,她更是没跟她一般见识了。 “施小姐说,可以交它治好。” “施小姐真的那么说了?”冬梅好奇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双大大的眼里还有未曾褪去的天真,看得出来她刚才的那句话是完全无意的。 聂纤纤点点头:“是的。” “可是你的脸都已经这样了,通治好吗?” 童言无忌,聂纤纤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不论能不能治好,我都想试一下。” “为什么?如果治不好,那不是要更难过了?”冬梅就像是个问题宝宝似的。 “我试了,至少还有机会,可如果连我自己都放弃了,那就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冬梅无意识的点头,她并不是很懂聂纤纤嘴里的这句话,不过是觉得聂纤纤的话很深奥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因着这句话,几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施锦秋到底能不能治好聂纤纤的脸这件事情。只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讨论出个结论来。 施锦秋对施文佳所做的事情到现在都还在震憾着她们,她们心里即觉得她可以做到,能让聂纤纤的脸像施文佳的那样恢复如初。又觉得施锦秋也不过是个凡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阵热闹的讨论过后,一群人突然停了下来,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似的,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全都有着疑虑。 “如果你的脸治好了,你有什么打算?”不知道过了多久,如花突然这么开口问道。 “我?”聂纤纤眨了眨眼,说道,“在来这里之前,施小姐曾答应过我,等我脸好了,我若是想离开,她可以给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做点小买卖营生。不过我想,我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拿着那笔钱,找个能看得上我的男人嫁了吧。毕竟像我这种人,一出了怡红院就什么都不会,除了嫁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出路。” 如花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她的下文,就连一直都问个没完的冬梅都反常的安静了下来。 “可是刚才听了施小……小,小公子的话,我突然不那么想了。不论我的脸能不能治好,只要施小姐愿意收留我,给我一份事情做,我愿意跟着她。” 冬梅奇道:“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要自由吗?” “自然谁都想要,可是拿回了卖身契难道就能自由了吗?出了这个门,我们的言行需要受到律法的管控,嫁了人要听从公婆丈夫的安排,生了孩子就更加没有自由可言了。施小姐曾跟我说过一句话,那时候我不大懂,不过现在……我好像有些懂了。” 五双眼睛齐唰唰的落到聂纤纤的身上:“什么话?” “施小姐说,心若自由,即使身处牢笼也能活得潇洒。心若被困,即便坐拥天下也无法快乐。”何其的坦荡大气,“就算是过去这么多天了,她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还依然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那一刻,她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坦荡磊落的大丈夫,有责任有担当有远大的抱负。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住她,不论什么困难到了她面前都将变得渺小和不堪一击。” 直到很久之后聂纤纤才知道施锦秋当日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叫做自信。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想要的自由便是有朝一日,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由自己做出抉择,而不是听天由命,最重要的是,再也不希望因为区区银子而让自己的命运再落入别人的手中,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冬梅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见聂纤纤但笑不语,她便将头转向如花,希望能从如花那里得到答案。然而如花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答理她。 不仅如花,就连似玉,夏荷和秋菊,个个脸上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就只有冬梅自己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人在东张西望着。 …… 乌勇从酒馆里出来,才转了个弯,就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自己被人逼到了墙根处。 “你……”一抬头,就看清楚了来人,惊慌的神色瞬间从眼里退去,只留下了满眼的不耐烦,“小公子,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家公子人没在这里,他几日前就已经离开定安县了。” “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乌勇猛的想起孙淮彦的交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去向,尤其是不能让施锦秋知道。眼前这个小公子是施锦秋的表兄,他要是说了,岂不就等于亲口告诉了施锦秋? 想到这,他连忙住了口。 正文 第115章你家主子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乌勇急急改了口。 施锦秋眉眼一挑:“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既然你真的不知道,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施锦秋状似不经意的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服,“贲遇,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贲遇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施锦秋,虽不知道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是什么意思,却仍是抬头看了下天色。 “申时了。”他说。 “申时了啊,柳芸那丫头也该来了……”施锦秋不轻不重的说,“要不这样吧,这位小哥,不如我请你到那边的茶楼喝个茶,权当刚才对你无礼的赔罪了。我们呢,也正好可以顺便等我们家的柳芸丫头过来。柳芸你认识的吧?就是我表妹身边的那个嘴巴成天也不闲着的丫鬟,说起来,你们好像挺有共同点的,肯定能谈得来。” 乌勇刚才听小公子说不为难自己,一口气还没松开呢,马上又提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他才不要见那个柳芸!“那个……小公子,我还有事情,恐怕不能陪你们一起喝茶了,你们自便,我先走一步了……” 只是他脚才迈出一步,肩膀一沉,人就被贲遇给按住了。 “虽说你不知道你们家公子去了哪里,我们不应该为难你,但是我想,若是我们坐一起喝个茶聊个天什么的,备不住你就想起你们家公子的去处了呢。” “小公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是真不知道我们家公子去哪里啊。” 施锦秋完全不理会乌勇的话,朝贲遇使了个眼色,贲遇便押着他往旁边走去。三人走出巷子,很快就来到茶楼门口,远远的听到有个声音传过来:“小公子,小公子……” 乌勇转过头去一看,那个正往这边跑来的人可不就是柳芸。他连忙动了动身子想要挣开贲遇的牵制,只是贲遇人高马大的,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能憾动他分毫。 眼见柳芸越跑越近,乌勇的脸上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小公子小公子,你就让他放开我吧,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见施锦秋不理他,他又转向贲遇,“大哥,你行行好就松开我吧,我不能被那个丫头看到的,会出人命的。” 这时柳芸好像也看到了施锦秋身边的乌勇,脚步微停了一下,指着他嚷了句:“你……”然后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往这边跑。 乌勇心里一惊,恨不得自己能脚底抹油滑了,奈何却挣不开贲遇的手掌。施锦秋将乌勇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佯装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嘴角含笑看着柳芸往这里跑过来。 “小公子,小公子,你就行行好放开我吧,真的会出人命的……”乌勇使劲凑到施锦秋面前,连语气都有些焦急起来了。 施锦秋慢慢收回落在柳芸身上的视线,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很想放你离开的,只是我也是受我表妹所托,如果不能打听到你们家公子的去处,只怕我回去后,也会有生命危险呐。” 那语气神态,好像自己有多无辜多被迫似的。 乌勇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在柳芸距离他们不到十余米距离的时候,忙开口说道:“行行行,我说我说,我们家公子他去了岭台庄。” “岭台庄?他去那里干什么?” “我哪知道啊,他是主子,他去干什么难道还会向我这个下人报备吗?”乌勇又挣扎了两下,“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施锦秋看了他一眼,冲贲遇使了个眼色,贲遇便松了手。一得了自由的乌勇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你给我站住,别跑!”回应柳芸的,是乌勇头也不回往远处跑去的背影。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最近他每次见着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得飞快?”施锦秋拉住了想要追上去的柳芸,不解的问道。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她才能让乌勇把话给说了出来。 柳芸杏目一瞪:“他可不就是老鼠!不仅是老鼠,还是一只龌龊没品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老鼠!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柳芸满是怨气的话语突然停了下来。 “他怎么样?” “他……”柳芸偷偷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贲遇,脸颊突然红了起来,看起来又羞又窘,“没事,反正他就是一只老鼠!” “哦……”施锦秋意味深长的往乌勇跑离的方向看了下,又看了眼满脸通红的柳芸,也不着急催问。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他们之间要真有什么事,她早晚能知道。 倒是那个孙淮彦,他无缘无故跑到岭台庄去干什么? 施锦秋疑惑,岭台庄是蜀中南边边境的一个地方,人们的生活条件并不怎么好。她从来不曾听说孙家在那边还有什么生意啊,就连她跟孙淮彦在一起的那几年,都不曾听孙淮彦提过。 不过,依她对孙淮彦的了解,他是不会做一些无用功的,能让他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肯定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会是什么呢…… 施锦秋边走边想,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情况,直到自己的额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疼痛,这才惊觉苏平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她抬眸,他正收回弹在她额间的手指,俊逸的脸上露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就像是天边还未落尽的日光,淡淡的却能让整个大地都沐浴其中。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平之问道,对于这张施锦秋装了三年的少年的脸他自然是能认得的。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施锦秋反问。 一旁的柳芸视线来回在施锦秋和苏平之身上穿梭,看到施锦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小女儿家的娇态,不由得掩嘴轻笑。对她家小姐与苏平之之间隐隐流动的暧昧,她多少有些感觉得到。 “那个……小、小公子,奴婢突然想起忘了替夫人买一样东西了,奴婢这就去买!”说着,特地走到贲遇那边,推了推他的手臂,极小声的说,“走啊。” “去哪里?”贲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刚才施锦秋说让他跟她一起回去看一下这几个月的账簿,这会儿他怎么能走。 柳芸觉得自己要败给他了,但凡有些心思的人都该知道这会儿应该自动回避的吧,他怎么还能像块木头似的杵在这里推都推不动呢。 “我叫你走啊。”她尽量压着声音又说了一遍。 这次,贲遇连问都没开口问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你是木头啊,我叫你走啊!”柳芸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嚷完才想起自己应该控制的。转头,便看到了苏平之和施锦秋两人各怀不同表情的脸。 她讪讪的冲他们二人笑了笑:“苏、苏公子,不好意思,这个脑袋比较不开窍,奴婢这就带他离开。” 说完,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行拉着贲遇离开了,边走边说:“苏公子,我们家小公子今日累了一天了,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呢,你一会儿可要当心着点她,备不住就得饿晕过去了。” 苏平之听完,笑了。再看施锦秋,脸已经变得如同天边的彩霞似的。 “那、那个……你别听那丫头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饿,我肚子饱着呢。”像是要跟她唱反调似的,她话音才落下,肚子突然就发出咕噜一声。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站在旁边的苏平之听到。 正文 第116章不要叫我大哥!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施锦秋恨不得地面能突然裂出条缝来,让她躲到里面去。然而最终,她也能没拗过苏平之,被他带进了一家食楼。 美其名曰他自己正巧也饿了,可施锦秋却知道他是故意那么说的,否则怎么他点了一桌菜,却全都是她喜欢吃的呢。这些菜把她肚子里的馋虫给引出来了,她拿起筷子,有种想要大块朵颐的感觉。 “对了,你知道岭台庄那边有什么好的生意可做吗?”施锦秋突然想到。 苏平之想了一下:“岭台庄是边境的一个小镇,与赤旭相临,常年有军队驻守在那里。那边的地貌不好,再加之赤旭国时常会发兵骚扰,镇里的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不多,物资倒是紧缺,不过量却不大,路途遥远不说,进出那边的东西还要受到严格的监控……若是有经验的还行,如果不知细里的人贸然的过去,不仅赚不到钱,还很有能会亏处血本无归。你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施锦秋摇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了,就问一下。” 他说的与她想的基本一致。所以说,孙淮彦根本就不可能是去那边做生意的。可如果不是去那边做生意,那他还能去干什么呢? “怎么了,可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见施锦秋只是提着筷子看着桌上的菜发呆,苏平之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这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施锦秋说着,挟起菜吃了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苏平之突然问她:“我听说你把上门要买你们东西的人全都给赶跑了?” 施锦秋轻轻的往下筷子:“你也听说了?” “定安县城能有多大?再说了,你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我就算是不想知道都不行了。” “人一冲动就会容易做错事情,买东西也一样,我只是想让那些人能先冷静下来再说。”施锦秋简明扼要的解释。 “那你……”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反正她总不至于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吧,见他似乎还有疑色,开口安抚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从来都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苏平之心里也没有放松多少。他就是因为了解她,才会更觉得担心。 认识她的这些年来,她虽然帮了他许多,可是对于她自己的事情,她却从来都不愿意让他插手。不论事情大小,都只放在自己心里。 外人都觉得她与他关系较好,事事维护帮助他,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心。她好像用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外面砌起了一道高墙,拒绝别人的靠近,也不让别人看到里面是什么样的风景。 这些年来,她看似无所事事不热衷于生意,可是他却能隐隐感觉到她似乎在筹谋着什么事情。原先他曾以为她是想要在脂粉这一块有所作为,也曾不止一次提出要她把部分脂粉放在他名下的店铺里,由他帮她售卖,却都被他给拒绝了。 可是现在看来,她所谋划的似乎不单单只是脂粉这么简单。市面上的脂粉种类繁多花样百出,她的脂粉再好,想要在那么多的同类同脱颖而出被世人接受认可再加以信任回购,再慢慢的由定安县扩大规模,这些都不是几年内可以完成的,那些脂粉界的老字号无不是用了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做到这一点。 面膏…… 他竟从未想过,她真正的目的竟是它! 面膏在蜀中并不多见,而且由于它的价格昂贵,世人的接受程度也不是特别大。即便是店家说的再好听,寻常百姓家也很少会有人愿意花那些钱去买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东西。据他所知,在整个蜀中,做面膏的商家并不多,而叫得上来名号的就更少了。 加之面膏的见效比起胭脂水粉来,需要更多的时间。昌阳城的郝家倾尽全力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让他们的面膏被蜀中的一些人接受并在几个大州县里落户,这也是苏平之从来不曾想过施锦秋会想从这一方面入手的主要原因。 然而从现在施锦秋的表现来看,她很可能是把重点放在了面膏上,也或许……她是想两者兼顾。同样都是用在脸上的东西,兼顾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虽然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也是白说,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向我开口便是。” 施锦秋喝了口水,说道:“还别说,这次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的。” 苏平之脸上一喜,难得她开口向他求助,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 施锦秋回到清居的时候,贲遇已经等了她有一会儿了。她倒是不急着见他,自己先回屋,对着镜子坐下,伸手来回在脸颊与发根的衔接处摸索,片刻之后,竟从脸上扯下了一张东西。随着那东西被扯下来,施锦秋的脸瞬间变回了女子的娇俏。 那东西薄如蝉翼,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施锦秋是按照手札里记录的方法做的,起先她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打算做一下试试。却没想到这两年,随着她技艺的精湛,做出来的面皮更加生动鲜活起来。 任柳芸她们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想到她就是靠着这么一张皮,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只是这东西虽然好用,可是整张脸被闷在里面,戴久了却十分不舒服。而且因为是动物的皮做的,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腐坏,需要重新制作,十分费心力。 施锦秋小心翼翼的东西东西收起来,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走到外面偏厅拿过贲遇带来的账本细细的翻看了起来。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五千多两吧。” “这么少?” “……”贲遇额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一下,“这已经是我们这三年来的所有积蓄了。”不过这些,却不抵施锦秋给苏平之出的主意一次所赚的钱。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看不懂施锦秋,这年头谁都想多赚钱,可唯独她却将那么多的银子都白白拱手让人了。就算是顾念着当初苏平之救过她,也不用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他吧。 “你回去后看一下,能不能凑出六千两银子。” “好的。” “对了,我祖父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 贲遇的话让施锦秋翻账薄的手顿了一下:“难道施旭娇她们主仆都没有动静?” “我按照你说的派人监视了她们主仆,可是她们主仆二人平常都待在府里,也不怎么出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施锦秋慢慢的抬起头,秀气的眉毛微皱,难道是她弄错了,她祖父失踪的事情跟施旭娇她们无关? “施锦秋,你给我出来!”外面一道声音打断了施锦秋的思绪,她放下账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外面。 院中,只见施旭熙一脸怒容的站在那里。邓凤聆搬了凳子给他坐,他却长手一挥将她扫到一旁。施锦秋连忙走过去扶住她,不悦的看向施旭熙。 “你这是干什么?”心里虽然生气,可是语气却还算平静。 “干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在干什么!”施旭熙的样子看起来就有些气极败坏了,“你自己做的什么好事自己心里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施锦秋给了他一个迷惑脸:“锦秋确实不知道自己做了何事,触怒了大哥……” 正文 第117章抢了我的客人 施旭熙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不要叫我大哥!我们施家没有你这样卑鄙的女儿!” “你……” “施公子,请你自重,如果你再对我们小姐出言不逊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贲遇怕施旭熙脾气控制不住会动粗,忙走上前去挡在了施锦秋和他之间。 贲遇这种主动对自己的维护让施锦秋心里有些感动,她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才重新看向施旭熙。当目光落到施旭熙脸上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冷然中带着一丝不易妥协的坚毅 “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念在我们身上同流着施家的血液。”她冷冷的撇过眼,“锦秋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要教要训都可以。可是若是锦秋并无让人诟病的地方,还请大哥自己注意一下自己的仪态,不要让人以为施家就只能出你这样浪荡无礼的子孙,丢了你们施府的脸!” “施锦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旭熙牙眦欲裂。 他还没说她做事不厚道呢,她反而先开口教训起他来了。他瞪着施锦秋就要冲到她面前,却被贲遇给抢先一步给拦住了。 施旭熙愤愤的退回一步,从鼻子里发出两声不屑的哼哧声。 “以大哥的才情,相信不用锦秋再多做什么解释了。如果大哥没有话要说的话,锦秋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奉陪了。” 说罢,也不去看施旭熙那张黑得跟锅底似的脸,转头就要回屋。 “你所谓的事情,不会是又想算计着我们施家的哪个客户吧?”施旭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冰凉的语气仿佛想将施锦秋给冻住似的。 “我?算计你们施家的客户?”施锦秋转回头,疑惑的眼对上了他满是怒意的脸。 “施锦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像你这样不仁不义的人存在!” 施旭熙朝她走近一步,贲遇见状便想要起身上前,被施锦秋伸手给拦了下来。她仰起头,看着比起高出不止一个头的施旭熙,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我不仁不义?”施锦秋轻轻反问,轻扯的嘴角露出一丝有些嘲讽的笑容,她怎么不知道她哪里不仁不义了。 “我原先以为你那么有骨气竟然愿意独自离开施家,却没想到你一出了施家的大门就自己办了个脂粉作坊。你明知道我们施家就是靠脂粉生意起的家,却仍然办了这个作坊,制了脂粉出来卖,是为不仁。你自己不思进取不懂得开拓客源只想着从我们手里抢走原本属于我们的客人,是为不义!” “你是说我们抢了原本属于你们的客人?”施锦秋总算是听出施旭熙生气的源头了。 “苍北县的戚老板,别说你不知道他是谁!” 她还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施旭熙的样子,也不像是随口胡诌,施锦秋转头看了眼贲遇:“怎么回事?” 贲遇往前一步说道:“小姐,咱们铺子里今日确实与苍北县的戚老板签了订单,只是那个戚老板根本就不是施家的客户。” 施旭熙听到他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眼神极其得意,看着施锦秋的眼里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挑衅了。好似在说,看吧,你下面的人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在听完贲遇的整句话后,脸色又变了。 “抢了就是抢了,你少替自己找借口!” “可他确实不是你们的客户。” “你……”施旭熙深吸了几口气,强忍住自己想要冲到贲遇面前提起他衣服的冲动。因为单从身高上,他就不如贲遇强壮,若是他冲过去,吃亏的指不定就是他了。 施锦秋见他们二人各说一词,便向施旭熙问道:“你说那个戚老板是你的客户,你有什么证据吗?”她脸上的神色比之刚才严肃了许多。同行做生意这本无可厚非,可做生意也讲究一个道字,施锦秋可不想自己的生意才刚刚起步,就背上了没有道义这个枷锁。 施旭熙撇了下嘴:“我早在戚老板进入定安县的时候就与他接洽过了,而且近几日一直都在交涉。如果不是你们突然横插一手,我与他之间肯定早就签下合约了!” 他振振有词,贲遇也不甘示弱:“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些,戚老板说他是因为看到了我们家小姐那一手“起死回生”的绝活,才会想要到我们这里来看看的。看过之后他觉得各方面都很满意,就直接与我们签了合约,并交付了订金。” 这话完全没毛病,而且步骤也没什么问题。 “你抢了我的客户,还有理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相比起施旭熙,贲遇的态度看起来镇定多了。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这是人人赃俱获的事情,容不得你狡辩。施锦秋,今天的事情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就算是给了说法,今天的事情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施旭熙在心里补充。 施锦秋本来就对施旭熙这种态度不满,现在看到他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对他更是厌恶了几分。“大哥,你也听到了,那个戚老板一来我们店铺,看了货就下了订单。你虽然与那他有交涉在先,可是反过来想想,即既然你花了几日都不能让戚老板下下与你交易的决心,就说明他无心与你做这笔买卖。所以不论他是不是找我们荣锦记下订单,他的这一笔买卖都不会落到你们头上,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你……你……”施旭熙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就否认了这件事情,简直不要脸之至! “做生意没有先来后到之说,有的只是你情我愿,如果不是戚老板自己愿意,就算我们想要拉拢他,他也未必会愿意。” 施锦秋的话就像是在施旭熙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似的,让他眼冒火光:“施锦秋,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他咬牙切齿。 “你将我这个妹妹放在哪里,我就将你放在哪里。” “你……”施旭熙气极,这个施锦秋,嘴巴越发的伶牙俐齿起来了,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他原本不过是因为丢了生意心里不舒服,想要找他们出口气罢了,却没想到几次三番被她给顶得哑口无言。 而对如凶神恶煞似的施旭熙,施锦秋脸色依旧平静,镇定得不似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你今日丢了生意,本应在家反思是否是哪里做的不足亦或是自己的东西不够好不够吸引人,可是你却在第一时间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并试图通过打击别人来平息自己心里的怒气。恕锦秋直言,如若大哥你不改一改现在的行径,不认真的对待你们施家的生意,你们的客户只会越来越少,你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差。今日你还可以怪我们,来日你又要怪谁?” 施锦秋的这番话说得极重,而且没有留一丝情面。如果说刚才施旭熙还只是生气,那么在他听了这番话后,简直就是气炸了。 他嘴里嚷了句“施锦秋”,人就往她冲过去。贲遇一看这情况,也顾不上刚才施锦秋的示意,飞扑过去就拦腰抱住了施旭熙。然而施旭熙却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公牛,挣扎着朝施锦秋冲过去,愣是将贲遇也带着移动了好几步。 身体挣不开贲遇的钳制,便用手去抓施锦秋,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企图能抓住施锦秋。 正文 第118章你给我记住 他的突然发难让一旁的邓凤聆和柳芸都吓了一跳,两人一前一后急忙上前拉着施锦秋往外退出去好几步,直到确定施旭熙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够得到她才停了下来。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施旭熙,眼里满是戒备。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只有施锦秋这个当事人像是无事人一般,脸色比起刚才好像更加平静一些。她也在看着施旭熙,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施旭熙这种完全听不进别人谏言的性格,只会带着施家的生意走向没落。 “施锦秋,你有本事做却没本事承认,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施旭熙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会摊上你这样的妹妹……” 施旭熙挣不开贲遇对他的钳制,便改由嘴巴来说她。因着读过几年书向来都以自己是个文人而自居,骂人的话倒不是太难听,那一长段还不带重复的话,简直比他上学时写的文章都要精彩,弄得施锦秋不仅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还生出了一丝笑意,哭笑不得的笑。 “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大哥没有其他的事,麻烦请回吧,我们也要休息了。”对于听不进去话的耳朵,她说得再多都没有用。 施旭熙着了眼院里站着的众人,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在这里讨到什么便宜。他伸手推了下贲遇,嚷道:“松手,放开我!” 贲遇没听他的,怕自己松了手他又像发了疯似的朝施锦秋扑去。 “放开他。”身后,施锦秋却让他放开他。他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松了手,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施旭熙,以防他突然又发难。 施旭熙整了整自己因为拉扯而弄皱了的衣服,不悦的瞪了眼贲遇,然后才看向不远处的施锦秋:“施锦秋,你给我记住!”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 “小姐,对不起,都怪我。下午我正巧回铺子里拿账薄,芷萱说那个客人有意向我们买货,我看咱们这段时间广乐巷那边的生意被断了之后就鲜少买卖了,就作主让她签下来了。” “这件事情跟你无关。他自己留不住客人,就算不是我们荣锦记,客人也会找上其他商号。”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祖父的事情你再盯紧一点,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着些。 “好的。” 回到屋里,施锦秋仰面躺到了床上,双眼无意识的盯着床顶。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接连一桩,让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静下来了,心里忍不住又想到孙淮彦的事情,他去岭台庄干什么? 施锦秋在脑海里回想着蜀历一十五年发生的与岭台庄有关的事情,可是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都没能想出一点踪迹,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给忽略了。 …… “岭台庄?公子为何突然会想到这个地方?”殷一伦奇怪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公子可是想回……” 苏平之抬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眼睛却没有看殷一伦,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虽然白日里施锦秋说她只是突然想到了随便问一下的,可是这几年,他不仅与她相交,更是竭尽心力的去了解她。她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谜,她做的每一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他揣踱半天。 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想到那个问题,她既然开口问了,就一定是有什么了。 可……会是什么呢?在那样一个边远的地方,会有什么呢? 殷一伦原本并不在意苏平之随口的这一问,可是见他眉头深锁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突然问及岭台庄,可是那施小公子又说了些什么?” 虽是问话,可他心里却已经有定论了。只几个字就能让自家主子这么重视的,十有八九跟施锦秋有关。果然,苏平之听了他的话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了,殷一伦不由得神色一凛。他虽不待见自家主子对施锦秋的态度,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施锦秋确实是个奇人,每次看似随意的几句话,总能给他们带来许多意外的惊喜。 像今年入夏的时候,她不过是突然看到几个乞丐从城外涌入,便看似随意的说了句:“陇顺州接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只怕要酿成灾祸了。” 苏平之听了轻笑一声:“不过是下雨而已,那边年年春夏雨水都较别处充足,不足为奇。” “今年不同。” “如何不同?” 施锦秋沉吟了一会儿:“反正就是不同,陇顺那边的人可怜了,那些人要是全都涌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我们这边的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 苏平之被她这种奇怪的笃定和莫名的悲天悯人给逗乐了,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会不会太岂人忧天了,陇顺距我们这里隔了一个州,就算是真的发生什么灾祸,灾民也未必会到逃荒到我们这里来。” 施锦秋却道:“与陇顺最近的便是泗崖州,然而泗崖州地势高,土地多贫瘠,粮食年年欠收,肯定无法供应那么从灾民所需,所以那些灾民往定安流窜也不足为奇。而且他们若是不来定安,必定要去附近的几个州县,放眼看去,蜀中以东地区也就我们定安的土地最为丰沃,其他州县的粮食一旦紧缺,商户便只能往离他们最近的定安县城来收购粮食,界时缺粮将会成为必然。” 因为听了她的话,苏平之回去后便让人去附近的州县去收购粮食,可是得到的结果是全都被孙家的米行给收走了。这下他便更加相信了施锦秋的话,派了人跨州去收粮。月余后,事情竟然真的如施锦秋所言,陇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水涝,人们纷纷离开陇顺逃避水患。 不仅附近的州县,就连定安县城里也涌进了大量的灾民。附近州县粮食紧缺,商户纷纷涌进定安县,粮价水涨船高,苏平之仅那两个月光凭粮食便赚了近万两银子,这还不算他事先准备的大量的土棉布之类的生活常用品的收入。 这只是近期的,还以前,她时不时的给苏平之出一两个点子,总是能让他赚上一笔。所以也不怪苏平之在听到施锦秋问岭台庄的时候,会有各种想法了。就连殷一伦在知道了岭台庄的问题是施锦秋提出来的,脸上也都多了一丝认真的神色。 苏平之察觉到殷一伦神色间有变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未曾想到什么与岭台庄有关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 殷一伦看了他一眼,说道:“前几日从马昆山传来消息,说有人想要买下马昆山上的。” “赤岩坡?那个贫瘠到寸草不生的地方,买回去能干什么?” “属下也觉得奇怪,就以就让人静观其变,先拖着对方,看看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苏平之点点头:“那你可知道买家是谁?”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是真正的买家,他背后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就怪了……”苏平之喃喃,越发觉得马昆山的事情有可疑。 “马昆山紧临着岭台庄,会不会其实不是岭台庄,而是与它相临的马昆山?” 殷一伦的无心之言让苏平之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对,你传消息过去,让他们尽量拖着对方,并马上派人把事情查探清楚。对方是谁,以及他为什么要赤岩坡,都要给我查清楚!” 正文 第119章留下 施旭娇梳洗完毕正打算睡觉,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便让谷念巧出去看一下。没一会儿谷念巧便回来了:“小姐,是大公子醉了酒,正在那里发脾气呢。” “他最近不是正与春风阁的艾佳佳打得火热吗,爹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还有什么脾气可发的。”施旭娇的语气有些不屑。 她这个大哥近两年虽然让施家赚到了些钱,可是脾气却也越发的大了,成天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听不得半句逆耳的话。年初的时候去青楼与客人谈生意,却看上了那里的一个姑娘艾佳佳,一直到现在都还与之关系暧昧,任谁说了都不听。 “这事与老爷夫人无关,奴婢听说,大公子这次是被四小姐给气的。” “施锦秋?她如何能气到他?” “这个奴婢也不大清楚,只听前面的人在说什么四小姐抢了咱们施家的客人,大公子就去找她理论,没想到那四小姐脸皮竟如此之厚,非旦丝毫不觉羞愧,还狠狠的将大公子给奚落了一顿。” 施旭娇眼神冷冷的,她素来知道施锦秋的为人,比起施旭熙来更加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把苏平之给耍得团团转。现在竟然还敢抢起她施家的客人来了! “她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可不是,简直无法无天了都。也难怪大公子会生气,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客人就这样被别人横插一手给弄没了,这事搁谁身上都得生气。大公子脾气太好了,就会被人欺负,这要是照奴婢说,就应该一巴掌甩那个小贱人的脸上,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谷念巧边说边注意观察着施旭娇的表情,见她脸色不变并露出与自己同仇敌忾的神情,便大着胆子把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施旭娇听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见状,谷念巧又说道:“小姐,其实奴婢有一个主意,倒是可以替大公子出一口气。” “哦?说来听听。” 谷念巧凑到施旭娇耳边,小声的将自己的主意说与她听,施旭娇连连点头,并说就按着她说的去做。 未了,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她问道:“对了,我祖父为何还没有回来?”几日前她就让谷念巧把人给送回来的,可是现在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谷念巧的脸色微不可见的变了一下,见施旭娇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她身上,忙眨了眨眼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佯装不经意的问:“小姐真的要将老太爷给送回来吗?” “他怎么说都是我的祖父,难道我还能囚禁他一辈子不成?” “可是……难道小姐您就不怕他回来后会到处乱说吗?”谷念巧又问。 施旭娇微有些慌乱的撇过头,想了一下,说道:“他成日里也没一句正式的话,就算他真的说了什么,别人了只会当他是疯言疯语。” “奴婢知道了,奴婢等挑个府里人少的时候就把他给送回来。” “这件事情需尽快。”施旭娇催促。要知道,她们这边拖得越久,这件事情被发现的机会也就越高。她向来都是人们眼中的娇娇女,可不能让这件事情抹黑了她。 “是,奴婢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施旭娇还在睡梦中呢,就被谷念大呼小叫的声音给惊醒了。“怎么了,一大早就鬼喊鬼喊的,成心不让人睡觉了是不。” “小、小姐,出大事了!” 施旭娇不以为意的瞥了她一眼,不觉得有什么事能比她睡觉更大。 “今日一大早,大街小巷都在传,说荣锦记的施锦秋又要出新花样了。” 听到荣锦记的施锦秋这几个字,施旭娇的神色才重视起来:“什么新花样?” “据说……说是要花三个月的时间,治好一个脸上长了三四年红印子的女人。” “什么?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府外可都传疯起来了,为了真实性,她还将于三日后在城西的那块空地搭建一个台子,邀请广大民众过去观看,亲自检验那女人脸上的印记是否真实。对了,听说还请了县老爷来作证。” 施旭娇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这个施锦秋她到底想干什么?!” “奴婢也不大清楚,要是说她是想卖胭脂水粉吧,可她那家铺子您也看到了,根本就是门可罗雀,哪里有什么客人。可要是说她想买面膏吧……上次她弄好了二小姐的脸后,原本就可以趁此大赚一笔的,可她又把那些上她家铺子买面膏的人全都给赶走了。”谷念巧深深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施锦秋的做法了。 不对,不是看不透,而是从来都没看透过。 …… 施锦秋才吃过早饭,就收到了一张邀函,是戴志明让人送过来的,约她巳时到城中的客来茶馆相见。心知他约她是为了商谈合约的事情,她看了眼就放到了一旁。 她走到柜子旁,从里面的盒子里拿出那张面具,对着镜子将它仔细的戴到脸上。戴完之后坐下来,打开桌上的一个小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一些胭脂水粉,还有一些旁人连是什么都叫不上来的东西。 白皙的手指拿起箱子里的一个小勺子,从一块肉色的东西上刮下一小勺放到手心,捏了几下,对着镜子把它按压在鼻梁上,几下之后当她的手指从鼻梁离开,原本小巧秀气的鼻子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施锦秋的动作娴熟流畅,每动一下都让她的脸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就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工匠,精心雕琢着自己的作品。都弄好之后,再用脂粉对脸部做一些修饰。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当房门再度打开的时候,出来的已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 因着时间还早,她先去了趟如花那边。见到她们之后,她才开了个口,如花她们就马上表明了态度。 “小公子,我们想清楚了,日后我们姐妹几个就跟着你和施小姐。” “对对对,我也想好了,就跟着你们。” “我在外面无亲无故的,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跟着各位姐姐。既然她们都留下来,我也留下来。”说这话的,是梅冬那个小丫头。 施锦秋看着她们争先恐后的说要留下来,心里十分高兴。眼神流转之间瞥到了一旁的聂纤纤,视线相交,聂纤纤只意味深长的对她笑笑。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要留下来,有几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如花等人不禁正了正色,做出了要认真听她训话的准备。然而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是,施锦秋接下来的话却只有六个字,“信任、服从、忠诚。” “就、就这样?” “是的,我要求你们做到的,就只有这六个字,不分先后顺序,每一个字都同等重要!”施锦秋的视线淡淡的从她们几人身上扫过,“我会尽可能多的给你们自由,安排你们做的事情会提供你们比外面要丰厚得多的酬劳,而你们只需要做到上面的那六个字就可以了。” 如花等人面面相觑,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满是疑惑。在她们看来,施锦秋的手中握着她们的卖身契,所以她们听从她的安排替她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单独提出来强调这一点。直到很多年以后,这几个姑娘都因为施锦秋而成为了自己人生中的大赢家时,她们才慢慢的从她们这一路走来的岁月中领悟出这六个字的真正含义。 正文 第120章没有看错人 接下来施锦秋又交待了几样细节的问题,之后便带走了聂纤纤。 聂纤纤好像早有准备似的,昨日带来的包袱还原封未动的放在房间里,施锦秋一开口,她就马上拿起包袱跟着她离开了。 “你似乎料定我会带你离开那里?”施锦秋问。 两人一同走在街这,男的相貌俊朗面红齿白,女的五官虽然长得出佻,可是却硬是被脸上那淡红色的印记给盖住了风韵,引得旁边的路人时不时的侧目相看。 聂纤纤自从脸上留下了这些印记之后就很少上街,特别是在白日里。现在接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忍不住又有些怯意。她佯装不在意的回答施锦秋的话:“小公子说过,纤纤的脸需要十分细致的治疗才能恢复。如花她们所在的院子虽好,可是离小公子的清居有一段距离,小公子每日来回定然不方便,所以纤纤才大胆猜测小公子会带纤纤离开。” 施锦秋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的心思竟如此细腻。 “纤纤还知道小公子昨晚留纤纤在那边,只为了能劝说她们五人能留下来。”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施锦秋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又轻笑了一声,这样细腻的心思委实难得,“你做得很好。” “你为何不直接吩咐我去做?万一我要是没有明白你的用意,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安排?” “我相信我的直觉,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施锦秋的言语之中满是自信,聂纤纤又怎么会知道昨日她与如花她们说的那番话,她虽是在劝说她们,也是在劝说她。她知道聂纤纤是个聪明人,以前浑浑噩噩只是因为没办法从自己的脸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 察觉到聂纤纤心里的不安,她伸手握了下聂纤纤的手:“放心吧,三个月后你若再出门,受到的目光只有惊艳与赞叹。” “谢谢。”她的话像是有一股魔力一般安抚了聂纤纤那颗彷徨的心,“小公子,纤纤有一个请求。” “说吧。” “三个月后,不论我的脸能不能恢复如初,我都想要跟着你,我可以比她们更努力,做得比她们更好!” 施锦秋弯起嘴角:“我相信你。” 她将聂纤纤安顿在了青松巷店铺后堂的院子里,那边有三间厢房,平常偶尔她们做事晚了,便会在那里休息一晚。 让聂纤纤在这里,一来方便有人照顾,二来嘛,也想让她趁机可以向贲芷萱学习一下,多了解些店铺的事情。 两人来到店铺的时候,柳芸正和贲芷萱在店里面清点货品,一看到施锦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她面前,讨好的说:“小……小公子,您回来啦?” 说完,目光触及到施锦秋身边的聂纤纤,不由得怔了一下。她家小姐说这两人天会带个人过来,难道就是这个女人? 看这个女人虽穿着一件寻常的素色花边裙衫,脸长得也……看不大出来长得怎么样,可是身上却有一股很奇特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特别妩媚惑人,看起来就好像跟她们不是一路人。 施锦秋倒是没有隐瞒,直接替她们做了介绍。反正今天不说,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她们也是会知道的。 “怡红院是什么地方?”柳芸奇怪的问,贲芷萱不着痕迹的看了聂纤纤一眼,凑到柳芸耳边小声的说:“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柳芸的脸当下就红起来,看着聂聂纤纤的眼神都变了,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鄙视,将施锦秋拉到一旁说道:“小姐,您怎么能把这种人带回来呢,这要是被别人给知道了那可怎么办呀?还有夫人那边……” “夫人那边我自会去说的,至于别人,又何必管那么多。” 看着施锦秋满不在乎的样子,柳芸有些不满的瞥了眼聂纤纤,可是自家小姐想要做的事情又岂是她一个小丫鬟能阻止得的了?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施锦秋没有理会柳芸纠结的心思,兀自走到贲芷萱面前:“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小姐,都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施锦秋点点头,吩咐了贲芷萱和柳芸一些事情,自己便离开了。 柳芸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人包药,施锦秋让她将小的药煎了给聂纤纤喝,大的那包则煎了给她泡澡。可是柳芸心里压根儿就不想理聂纤纤,在她看来,那种地方哪里会有是好人家的女儿。 聂纤纤早就从柳芸脸上看出端倪来了,她冲柳芸笑着说:“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妹妹你只管歇着就是。” 柳芸脸一红,杏目一瞪:“谁是你妹妹!” 聂纤纤伸手拿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颇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样子。“抱歉,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便喊你芸儿,可好?” “谁要你喊芸儿!”柳芸仍是十分不给面子的把她的话给驳了回去。 聂纤纤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里面隐隐透着几分无奈,还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心酸。 贲芷萱见状,忙走到两人中间拿起桌上的药对柳芸说:“你在这里看着铺子,我正好坐得有些乏了,药就由我去煎吧。纤纤,你随我到后院去,我与你说些店里需要注意的事情。” 一句话,很好的化解了柳芸和聂纤纤之间那种争锋相对的气氛。聂纤纤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随她进了内堂,往后院走去。 柳芸看着消失在内堂门后的两人,撇了一下嘴,一甩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柳芸那个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心眼儿直,说话没个分寸,你别往心里去。”贲芷萱边走边与聂纤纤说着,言语神态跟平常无异,好像根本就不介意聂纤纤的出身。 聂纤纤目光直视着远方,眼里有着贲芷萱看不懂的深沉,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又显得那么的云淡风轻。“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早在被卖进怡红院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好在她很幸运,遇到了施锦秋,很快她就可以从那里出来了。 贲芷萱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埋怨或是虚伪的应付,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这个人是施锦秋亲自找来的,想来被施锦秋看上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这么一想,再看聂纤纤时,脸上多了一份笑意。她带着聂纤纤走到后院,生起火煎药,然后又跟她说了一些平常应该注意的一些细节。其中还包括了怎么洗脸,怎么正确的涂抹面膏,甚至包括了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以及应该要做何种运动之类的。 贲芷萱的话就像是在聂纤纤的面前打开了一扇大门,让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奇世界,她再一次觉得自己选择跟着施锦秋是件正确的事情。 “你们也是这样将施府二小姐的脸给治好的吗?”聂纤纤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这个与二小姐的略有不同,二小姐的脸是新迹,而且她那个是外毒所致,未伤及根本,脸上的印记就算是不去管它,只要好好保养调理,过个一年半载也能消退了,至少会变得不明显。我们小姐所做的不过就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让它在短时间之内快速恢复。而你这个是内毒所致,若是不能将你体内的毒素去掉,即便是给你的脸抹上再好的面膏都无济于事。” “你是说,我体内有、有毒?”聂纤纤大惊失色,贲芷萱却忽的笑了。 正文 第121章人领回来了 “此毒非彼毒,我们每天吃的食物进入身体内未必全都是对身体有益的,有一些反而会加重身体的负担。若是那些对身体有负担的东西在体内越积越多不能排出体外的话,就会影响我们身体的健康。你脸上原先长的东西叫做面疱,就是体内毒素积累导致身体自我修复机能被破坏所致,它长过之后就会在皮肤上留下疤印,如果长面疱的时候你动手挤压过它们使它们破裂过,还会留下深浅不一的坑。” 你的脸应是后来寻了大夫,大夫替你开了些调理的药,阻断了毒素对皮肤的破坏,但是却并没有真正清除它们,也没有好好敷养脸部所致……” 贲芷萱一连说了好多话,聂纤纤越听到后面就越觉得惊奇,以至于贲芷萱说完之后好一会儿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你、你知道的可真多……”而且说的还挺对,聂纤纤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贲芷萱轻笑:“我知道的这点算什么啊,我们家小姐知道的那才叫多呢,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从我们家小姐那里学来的。” “施小姐果然乃奇人也。” “我们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奇人,她只是比较好学,看的书比较多,而且她做事情十分认真。就拿治你脸上的印记这件事吧,她从两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查找相关的书籍,记录下那些与你相似的典故做以比对,然后研究其中的异同,找出最正确的解决方法……反正就是做了好多准备工作,这些药,还有一会儿要给你上的那些膏,全都是为你特别配制的。” 如果不是亲眼听到贲芷萱这么说,聂纤纤怎么都不可能会想到施锦秋那看似不经意朝她提出的要求背后,竟然有那么多的付出。 给色的火焰在药罐下面贵跳跃着,映红了聂纤纤的脸。 施锦秋脚步轻快的走在街上,刚才与戴志明的商谈很顺利。戴志明真不愧是定安县里出了名的硬脾气,做生意的那一套原则扛得很结实。哪怕明知道跟他要价格的是破坏了他儿子婚事的施锦秋,给出的价格却仍是很公正,没有掺杂着私人恩怨在里面。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她当初一开始就应该找上他们戴家才是。 她边走边想着一会儿回去要不要给邓凤聆带点她喜欢吃的糕点,突然看到前面巷口一道熟悉的身影转了过去。 是灵云? 她记得她前两天在街上碰到施文姗的时候,施文姗还跟她说灵云找人捎了口信说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回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施锦秋疑惑的往那边的巷子张望了一下,看到灵云走得有些急促,而且东张西望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她一抬脚,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灵云似乎是毫无目的的在街巷里胡乱的转悠着,施锦秋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都没看她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还越走越快,最后竟往城门口走去。 眼见她要出城门,施锦秋怕出了城跟丢了,加快了步伐,谁知竟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一个人,身体受力后往旁边踉跄过去,就要撞到旁边正在走路的一个行人。 谁知那个行人十分警觉,就像是知道她会往他身上撞似的,在她的身体还未靠近他,他就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施锦秋从他面前踉跄过去,腹部撞在了一个小贩的摊位上。 “你……”施锦秋揉着被撞到的腹部不满的瞪向那个人,刚才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躲开她。如果不是这里刚好有一个小贩在这里摆了摊,只怕这会儿她就直接扑倒在大街上了。 然而她想责怪的话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男人的长相很普通,可是他的五官很深邃,略有些区别于她平常所见的男人。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是一下子,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走他的路了。这么一打岔,施锦秋再回头往城门口看去时,哪里还有灵云的影子。 施锦秋回到家,邓凤聆正指挥着吴妈清点着戴家送来的药材,一看到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俊俏的少年,愣怔了一下。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自己的女儿所扮,但是看到那张与平常男子无异的脸,邓凤聆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秋儿,这些都是戴家刚才派人送来的,娘已经让吴妈清点过数量了,这几种药材我们不认识,你看下对不对。” 三年来,在施锦秋的耳濡目染之下,邓凤聆和吴妈也认识了几味常见的药材,不过一些比较稀有的或是特殊的药材,她们还分辨不清楚。 施锦秋看了下戴家送来的药材,品质都是属于中上的,而且份量也都足,真是比之前合作的那家好太多了。这么实在的一家人,她突然对于自己那时候破坏了戴冬的婚事那件事生出了一分歉意,如果不是她当年那么做了,戴冬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未娶亲。 “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邓凤聆见她盯着清单出神,以为是哪里出错了。 “哦,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施锦秋回过神,“这些都没问题,送到后面去吧。” 吴妈听了,忙去后院招呼人过来一起抬这些药材,虽然不多,可是几个女人搬弄起来还是费了好一会儿工夫。 “刚才吴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说外面都传疯了,你打算替一个长过面疱的女人治脸?” “是的,人我也已经领回来了,我把她安顿在店铺那边了。” “秋儿,娘不是不相信你的手艺,而是……你治归治,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如今整个定安县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还会传到附近的其他州县去,到时候万一……”邓凤聆说不下去了。 说到底她还是怕施锦秋不能顺利的把那个女人的脸给治好,毕竟她活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可以让一个长过面疱的人的脸恢复如初的事情。就算是定安县最出名的大夫都不能,何况她只是一个做胭脂水粉的呢。 事情闹这么大,成了倒还好,若是不成的话,岂不是连她们家的胭脂水粉以后都没有人来买了。 “娘,您就对您女儿这么没有信心吗?” “可……可这种事情,不是光有信心就可以的啊……” 看着邓凤聆脸上的担忧,施锦秋轻笑了声,她拉过邓凤聆的手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您看,我上次不是也治好了二姐的脸吗?” 想到施锦秋治好了施文佳的脸,邓凤聆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仍止不住心里的担心。 施锦秋见状,想了想说道:“娘,相信秋儿,秋儿既然敢把事情张扬开来,就有信心把它做好。三年来,秋儿所的每一件事都是希望咱们荣锦记的脂粉和面膏可以扬名,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秋儿不想错过。难道您就不想将来咱们荣锦记的脂粉和面膏可以传遍整个蜀中,甚至可以传到别国去吗?” 施锦秋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邓凤聆全都看在眼里,她比谁都更加清楚施锦秋这三年来所付出的努力与汗水。她想说她并不想要什么扬名,也从来没想过要把荣锦记的脂粉和面膏传遍整个蜀中,可是看着施锦秋那满怀憧憬的脸,她却一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来。 “就算最后真的不成功,秋儿也无怨无悔,至少秋儿努力过了。”施锦秋说,脸上是无法忽视的坚定神色。 自己的这个闺女,虽然身为女子,却怀着一颗男子的心,有着男子的雄怀和抱负。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不过既然自己闺女这么笃定又这么想要做这件事,她这个做娘的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她? 邓凤聆微笑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娘会支持你的。” 施锦秋靠在邓凤聆的怀里,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心里觉得暖暖的。 正文 第122章惊吓 吴妈让人把药材都放好之后便从后院出来了,来到施锦秋身边,说道:“小姐,您现在是打算开始做面膏吗?” 施锦秋点点头:“吴妈,要麻烦你帮我把院西的那处地窖收拾出来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些本就是奴婢份内的事情,只不过……”而且地窖根本就不用怎么收拾,当初建好的时候就已经清理干净了,如果要用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行了。 “不过什么?” “是这样的,之前因为小姐只是偶尔才会做上一点面膏,咱们自己也就能处理了。若是日后小姐打算长期大量制作的话,只怕咱们的人手会不够。” 施锦秋沉吟:“这倒是我的的疏忽了,放心吧,过两天我再给你们找几个人来。” 面膏的制作与胭脂水粉不同,加水的多少,火候的大小,甚至连搅拌的手法以及熬制时间的长短都会影响到其功效,每一步都需要有专人精心看护才行。 听到施锦秋这么说,吴妈才稍微放心。“那奴婢先让她们把药材都挑捡研磨了。” 现在的吴妈已经能很娴熟的安排一些基本的事情了,比起以前只在邓凤聆身边当个粗使婆子来说,人也跟着精明了不少。 施锦秋对她做事还是放心的,点点头就让她去后院了。 “娘,秋儿让吴妈帮忙看着作坊,会不会让您有些不方便?不如秋儿再给您找个丫头来使唤吧?” 邓凤聆轻笑:“傻孩子,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以前在施府的时候,娘处处都由吴妈照顾妥当,可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难以真正开心。可是自从咱们搬出施府之后,这两年来,虽然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越累,心里就觉得越踏实。娘现在啊,什么都不图,就只希望你们兄妹两人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你哥能给你娶个好嫂子,你再嫁个好人家……” “娘……您看看您,一说就说远了。” 邓凤聆虽说不用她找丫鬟,可是施锦秋却把这件事情给记在了心里,想着有机会要给她找个机灵点的丫鬟来。 许是因为说到了施锦程,邓凤聆的眼眶稍红了些:“你哥他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秋儿上次去县衙里打听了一下,入围的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许是这会儿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没上榜,所以……” “娘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哥不会的。”施锦秋想也不想的打断了她的话,脸色虽然平静,可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说到施锦程,施锦秋觉得实在是有一些一言难尽。景善书院里的那一批学子当中,最让夫子觉得有可能高中的孙淮彦和苏平之两人,连入围试都没去参加直接回家经营打理自家的产业,让夫子很是扼腕。就连成绩一直比较靠前的施旭熙都没去参加科举,可偏偏施锦程,这个连夫子都说了不能勉强的人,硬是要去参加科举考试。 经过了一年的苦读,以最后一名的成绩拿到了科举考试的资格,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去昌阳参加科举考试去了。他的不中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不是她看不起自家兄长,而是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改变的。 她一直都觉得以施锦程的性格脾气,应该是更适合经商的,可谁知他却一头扎进了科举这个坑。 施锦秋还真的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考不中就想岔了?否则怎么会连个信都不捎回来呢…… 想到这,施锦秋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就应该说什么都不让他去才是,就算是被他埋怨,也总好过现在这样被动的在家里等要好吧。那个罗小刀也真是的,让他好好跟着施锦程,隔一段时间就往家里报个信,这么久时间了,就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往家里捎过两次信。 等回来的时候,看她不好好的收拾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想着施锦程的事情,施锦秋怎么都睡不着,披了件衣服走出了屋子。 初冬的午夜格外的寒冷,刚一出门便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细小的风就像是有生命似的,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就全都往她的皮肤里面钻进去。冷得她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却也因此而更清醒了几分。 院里的人都睡了,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一眼看过去,整个院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往后院去了。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找点事情来做。 因为把后院隔出来做为作坊,施锦秋在前院和后院之间加盖了道墙,只在墙上开了一道门用来通行之用,平常只需要把门一关,就可以隔绝两院的联系。 比如说上一次施文佳在这里住的那十天里,就不止一次的想要偷偷去后院偷看她的作坊,可是都因为关着门而没办法得逞。 施锦秋来到那扇门那里的时候,门竟然没有如往常那样关着。倒也不是说开着,关也是关着,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她只是伸手一碰,门就开了。 她心生警戒,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吴妈跟她说的彩儿的事情,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第一时间走到作坊里五人睡觉的屋子。偷偷在窗外看了眼,里面的五人全都好好的躺在那里睡觉。 然后她又在作坊里四处查看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收回了心,往自己的制作间去了。 制作间里有很多瓶瓶罐罐,各种高台矮台等全都被整齐的摆放在里面,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炉子,上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走到厨房了呢。 这个是施锦秋专用的制作间,她所用的面膏全都出自这里。在外面还有一间功能与之一样但却大了好几倍的制作间,是她准备着面膏大量制作时要用的,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吧,她已经想好要让如花她们来作这件事情。 聂纤纤的事情一旦成功,她的面膏肯定会受欢迎,所以在那之前,她需要多备上一些。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更早一点做的,可是面膏不像脂粉,可以存放那么长时间,所以她之前才一直都没有动作。 施锦秋来到一个架子前面,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小瓶子,每一个瓶子都小巧精致,可是又每一个都不一样,这些瓶子里面装着的是她照着手札做出来的面膏。手札里的面膏样式很多,不过她挑的这几款都是比较常用,而且价格也不是特别高的那种。 而之后她让作坊里制作的也将是依照这些样本做的,她打算让这些先探探路,至于其他的或是一些有特殊针对性疗效的,就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推不推出,以及什么时候推出。 她想了想,决定再给聂纤纤做一款面膏。 施锦秋从制作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寅时了。她来回转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外面的气温比之前更冷了一些,她裹紧了外套慢慢的往前院走去。 一打开院门,这无预兆的对上了一双眼睛。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好像正要伸手去推门的样子。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里面有人出来,眼里的惊吓不比施锦秋的少,伸手开门的动作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 正文 第123章打贼 施锦秋只愣怔了一瞬间,便失声惊叫起来。那个人听到她的尖叫声才猛然想起来要转身逃跑,可是施锦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见他要跑抬手就去拽他,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来人啊,快来人啊,进贼啦!”她一边大声呼叫,一边死死的拉住对方的衣服。 那人怕施锦秋的喊叫声会引来其人,手脚并用的去推施锦秋,施锦秋的力气没有他大,被他那一推人就往后仰去了。只是“呲啦”一声,黑衣人的衣服被撕破了。 黑衣人一得了自由就飞快的往前面逃窜过去,可是惊惶失措之间却跑错了路,一下子撞到了前面的廊柱上,人晕了一下下,再想跑时,就又被赶上来的施锦秋给拉住了。 这时,不仅邓凤聆、吴妈和柳芸听到她的喊叫声赶出来了,就连后院的那五个女工也被声音给吵醒,跑出来一看,见自家主人与一个黑衣人在那里拉扯,全都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帮着施锦秋去抓黑衣人。黑衣人势单力薄,没几下就被几个姑娘给按住了。 “秋儿,你没事吧?”邓凤聆赶紧拉过施锦秋,吴妈提着灯笼照着施锦秋的脸,和柳芸三人一起紧张兮兮的盯打量着施锦秋,生怕她受伤。 “我没事。”施锦秋说着,转身去看那个黑衣人。 吴妈见状,便提了灯笼往黑衣人那边照去,昏暗的灯光落在黑衣人身上的时候,两人视线相触,那个黑衣人慌乱的瞥开了眼,施锦秋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定住不动了。 “怎么了?” 邓凤聆说着也要往前去看,却被施锦秋给拦住了。“没事,娘。”她说,“这个贼胆大包天,竟然敢深夜闯到我们家里来,姑娘们,不用跟他客气,给我使劲的打!” 几个女工听到她这么说,抡起拳头就往黑衣人身上招呼过去,那个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蜷着身体抱住头由着那几个姑娘对她拳打脚踢,却仍死死的咬着唇,不发出一声求饶声。 围着黑衣人的几个姑娘虽然都是女子,力气并不大,可是这么多人加起来也是受那黑衣人喝一壶的了。被打得急了,他便从喉咙间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邓凤聆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不忍的说:“秋儿,这……不大好吧?咱们抓住了人把他送官就是,何必……” “娘,您不知道,这些小贼,不给他一些教训,他还当咱们是好欺负的!” “对,小姐说的对,夫人,对付这种小毛贼您可千万别心软!”柳芸义愤填膺的说着,忍不住抬脚往那个黑衣人身上踹了一下。 吴妈见状,对邓凤聆说:“夫人,要不您跟小姐先回屋里去吧,这边有奴婢们看着就行了。等一会儿奴婢叫人把他绑了见官,让县老爷关他个一年半载的,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再出来偷东西。” 邓凤聆看了眼施锦秋,施锦秋冲她点点头,她便说了句“那我先回屋了”之后,转身离开了。 施锦秋的视线轻轻的转了一下,落到一个有些惊慌的身影上:“彩儿,你怎么不打了?” “啊?我……我刚刚打得太使劲,手扭了一下,现在好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很卖力的在打人,彩儿高高的抡起拳头使劲的砸到了黑衣人身上。正巧这时黑衣人转过头,那一拳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脸上。疼得他捂着鼻子“嗷”的大叫了一声。 彩儿像是被惊吓到了似的,一下缩回手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黑衣人,然后又想到站在一旁的施锦秋,忙又抬手去揍。 那黑衣人被按着挨了好一会儿的打,突然,施锦秋“啊”的喊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像是要跌倒的样子。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柳芸第一时间冲过去,吴妈也赶忙退回到施锦秋这边,围着黑衣人的那几个女工因为施锦秋这突然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全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她。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趁着机会一把推开了身边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工,卯足了劲的往大门处狂奔过去,简直连吃奶的力都发出来了。 “不好了,人跑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去追黑衣人,却被施锦秋给叫住了:“算了,让他跑吧。你们都回去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是。” 没一会儿,走廊上便只留下了施锦秋、吴妈和柳芸,柳芸看着黑衣人跑走的方向,喃喃:“奇怪,小姐,刚才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施锦秋挑了下眉,淡淡的说:“我吗?我没觉得。” “就是,一个小贼的声音怎么可能会耳熟呢,我看一定是你想太多了。”吴妈接茬说,“小姐,您也先回屋吧,也不知道那个小贼是不是已经跑出去了,奴婢再去前面看一下。” 施锦秋点点头:“柳芸,你跟吴妈一起去看一下。”反正她觉得那个黑衣人肯定不会再留在这里的,倒也不怕她们两个女流之辈过去看会有什么危险。 刚才的那一段插曲又将施锦秋的睡意给驱散了些,回了屋的施锦秋仍旧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隔天,施锦秋去青松巷看聂纤纤的情况,因着孙淮彦不在定安县,她来来回回都不用受他骚扰,心里感觉 一到了店里,柳芸就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太过专注于八卦的她连不喜欢的聂纤纤坐在那里听都没有介意,一溜气儿的把话给说完了。中间还不忘添油加醋,把过程给说得惊险了好几倍,听得贲芷萱和聂纤纤都一愣一愣的。 “实在是太危险了,小姐,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贲芷萱忙问道,聂纤纤也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施锦秋说道:“没有,我想那小贼肯定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我给撞上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聂纤纤有些庆幸的说。 贲芷萱也应道:“谁说不是呢,小姐,我早就跟您说过的,您那边的院子里那么人,却全都是女流之辈这样不成。您看,现在连小贼都摸上门了。” “就你会说,你也说了我们那边一大院子全是女眷,如何能让大男人进来?”柳芸不满的反驳,“万一要是碰上个监守自盗的岂不更糟。” 柳芸的话也正是施锦秋所担忧的,这也是她这么些年来一直都不愿找男人进来院子的主要原因。可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以后她的生意继续扩大的话,找人进来是必然的。如果家里有几个男丁的话,不仅可以看家护院,还可以搬搬抬抬的,于生活中方便不少。 只是…… 该如何找到可靠的男人却是个问题。 回家的路上,施锦秋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怀里抱着些东西鬼鬼祟祟的在街边走着。她轻挑了下眉梢,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回头跟柳芸说了声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悄悄的靠近那人,对着他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一下。那人如受惊之鸟似的,“啊”的惊叫了一声,抱在怀里的东西应声洒落一地。 “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所以吓成这样?” 施文轩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施锦秋的表哥小公子,不满的哼哧了一声:“神经病,如果我偷偷去你耳这么喊一声,你拽不定受的惊吓比我的还要大!” 说完,他便俯下身体去捡掉下来的东西,施锦秋眼尖的看到了掉地上的东西,虽然只是一瞥,不过却也看到了那几包散在地上的东西竟是药。 “这些药是给谁买的?”她问。 正文 第124章顺利找到人 施文轩瞪了她一眼:“关、关你什么事!”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施锦秋故作亲密的说:“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怎么说你也是我那表妹的同宗兄弟,你那边有人生病了,我关心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少来!你跟那个臭丫头一样,没一个安了好心!”因着心里对施锦秋的厌恶,施文轩甚至连四姐都不叫了,而是臭丫头来称呼施锦秋。不知道为什么,施文轩一看到小公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就有种发毛的感觉,跟施锦秋给他的感觉差不多,所以连带的他也不大喜欢这个总是自称小公子的人。 “当初如果不是那个臭丫头的提议,我怎么可能会去去偷我爹娘的钱拿去给大伯他们!如果不是那样,我也不会被我娘绑起来关了三天三夜!”就连现在,他不小心惹了他娘生气的时候,他娘都还会把那件事情揪出来数落他,害得他几年都没能在家里抬起头来做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他们这一房的独子,估计他娘早就把他这个不孝子给赶出去了! 一想起这件事,施文轩就对施锦秋恨得牙痒痒的,那时候她还信誓旦旦的跟他说那么做一定没问题,他爹娘绝对不会责怪他之类的云云。还跟他说了一大堆把钱给他大伯之后,能给他们三房带来的各种好处。 都怪那时的他年纪太小,太好骗了,被她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看你们现丰的情况,我哪里骗你了?就算是你因此被我三婶给关了几天,可是换来的现在的这种局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施文轩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句反驳她的话,索性抿住了唇,反正在说话这一方面,他从来都不是施锦秋的对手。他紧了紧手里拿着的几包药,对着施锦秋的撇了下嘴,转过身不再理她。 施文轩走得又快又急,生怕小公子会追上来对他死缠烂打非要问出这些药是给谁买的,可是直到他走出很远一段路,都没有听到小公子追上来的脚步。他有些疑惑的转头看过去,看到她只是站在原地连脚步都不曾移过一步。 目光在对上自己的视线时,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远远的看过去竟让他觉得有些通透的诡异。 施文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更加快了步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施锦秋的目光所及之处。 “瞧把他给吓得,好像小公子您会吃人似的。”柳芸冲着施文轩的背影不满的嘀咕,“小公子,您是不是想知道那个药的是给谁买的,要不要奴婢跟过去看一下?” “我知道是给谁买的。”施锦秋收回视线,语气笃定的说。 柳芸一愣:“啊?您知道是给谁买的?您怎么会知道呢?”更让她觉得不解的是,“既然您知道药是给谁买的,为什么还要问呀?” “我问他,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啊?”柳芸越发疑惑了,刚才她一直都站在旁边,没听到她家小姐有问出来什么东西啊,怎么就确认了呢…… 看着她一脸发懵的表情,施锦秋笑而不语,转身离开。只是那笑意却并未传到眼底,眼光流转之间闪过一抹冷意。 之后,施锦秋去找了贲遇,交待他帮她物色两个可靠点的人,却没想到贲遇的动作还挺快,当天晚上就给她领了两个人过来,更让施锦秋诧异的是这两个人还是她认识的。 “向右向右,你们怎么来了?” 向右看了眼向左,向左说道:“那个……听说施小姐你想找两个护院,我们兄弟二人在衙门里当过差,也略懂几下拳脚功夫,若是有什么需要搬搬抬抬的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不知道施小姐您愿不愿意收我们兄弟二人……” 他们二人原本就看不惯以前那个县太爷贾松源的作风,没想到后来换了一个人来之后,不仅没有比贾松源好,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贾松源更过份。于是他们二人便双双辞了衙门的差事,靠替人做做小工维生。 三年前他们与施锦秋相处过一段时间,略微知道些她的性情脾气,是个好处的人,主要是为人很厚道,不像某些人,总是说着一套做着一套。 向左向右两人以前在衙门的时候帮过施锦秋不少次,那贾松源命他们二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她的时候,他们相处得还算可以。兄弟两人虽然身处衙门,可是却没有一般衙门里当差的那种市侩,而且为人还莫名的正直。 后来施锦秋知道他们二人辞了衙门的差事转而去替人打小工之后,还替他们惋惜了好一阵。只是那时候她并没在想过要招护院,便也没有多做想法。这次她倒是想找人了,却一下子没有想起他们二人来,现在看到他们自己找上门来,自然是欢迎的,几乎是没有什么异议就留下了他们。 二人憨厚的笑了笑,随后向右又推了推向左,向左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施锦秋瞅了眼。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施锦秋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我们二人还有一个妹妹,手脚很利索做事很麻利。最近她说想出来找点事情做,可是我们不放心她在别处做事,不知道施小姐你这边是不是还想找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婆子?” “原来是这样,”施锦秋轻笑,并没有显得不悦,“丫鬟婆子跟你们的性质不一样,必须要达到我的要求才行……” “这个我们都知道,贲兄弟也跟我们提了一下。我们就是想让施小姐你能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过来试一下,如果到时你觉得不合适,我们也无话可说。” 向左向右二人这两年在外面做小工,对于施锦秋这边的事情也是有耳闻的。 同做工的一些人都在传,说施锦秋给家里的下人以及作坊里的女工的待遇很好,不跟那些小家小户的比,就算是比起一般的大户人家来都不差。再加上施锦秋这边家里几口再加上作坊里的人大都是女人,让他们小妹来这里做工他们也放心得许多。 向左向右的妹妹叫向晴是个十三岁年纪的少女,长得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倒是很温顺文静,抬眼间有一丝少女独有的天真烂漫,可是却又不会过份张扬。虽然长相并不十分出众,可是这乍一看的性格脾气倒是有些合施锦秋的意。 她吩咐向晴做了几样事情,瞅着也干净利索,便与她说了一些应该注意的事情后,将她留了下来,让她跟在邓凤聆身边听个差遣什么的。 向左向右见状,拉着她满心欢喜的向施锦秋道谢。 明天就是聂纤纤要表演的日子了,因为之前让苏平之帮她忙,替她找人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现在整个定安县的人都知道了明天有这么一回事,她倒是不用怕会没有人过来看了。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再去一趟店铺确定一下聂纤纤的情况。 贲遇受了施锦秋所托,来到如花她们所住的院子。如花一看到他就面露笑容,忙问道:“贲大哥来了呀,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们姐妹几个去做?” 她是正经问出这个问题的,可是言语之间却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调笑的神情,看起来有一分轻浮。贲遇瞥了她一眼,对着连同她在内的五人说道:“作坊那边缺几个人手,施小姐让我过来带你们过去。” “哇,去了那边,岂不是以后天天都可以看到小公子了!”冬梅有些雀跃的嚷道,谁知道贲遇竟然冷着声音说了句:“在那边做事不同于你们以前在卢川县的乡下那么随意,施小姐一家都是正经人,你们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些态度,别把那些不干不净的风气带到那边去,特别是别打那边男人的主意。” 正文 第125章你真的愿意教我们 贲遇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冬梅的头上,让她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我、我只是觉得小公子人很好,买了我们又给我们吃给我们住,所以想到能看到他才会觉得高兴……”她怯怯的说。 “就算他人再好,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肖想的!” 贲遇原是怕她们会对施锦秋女扮男装的样子心生什么旖旎,到最后希望会落空,所以才想在那之前把杜绝她们产生这种想法。 可是他那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再加上冷冷硬硬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他在鄙视她们,让人觉得他是在提醒她们,她们的身份配不上小公子。 冬梅毕竟年纪小,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心生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如花见状,忙将冬梅护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瞪着贲遇不满的说:“脑袋长在我们身上,我们愿意肖想谁就肖想谁!不肖想他,难道我们还要肖想你不成?” 说到最后,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眼里满满的全是挑衅,看得贲遇额间的青筋跳轻轻的抽动了几下。他瞥过眼,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想要动粗。 “总之,到了那边你们只要做好你们本份的事情就行了,多做事少说话,不要给施小姐和小公子添麻烦。” “这些我们自然知道,还望贲公子放心。”似玉出来打了个圆场。 施锦秋回到清居的时候,贲遇已经领着如花似玉五个姑娘在清居了,邓凤聆和吴妈只听贲遇说她们是她找过来帮忙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她们做事,正愁着呢,看到她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些人……”吴妈赶忙走到她身边,示意的看着她。 “没事,我来安排。”施锦秋打断她的话,“你们跟我来吧。” “小姐?她为什么叫你小姐?”心思细腻的如花一下子就听出了吴妈话里的问题。 身着一身男装的施锦秋轻笑一声,冲她眨了下眼:“你说呢?”表情看起来有一分轻佻和顽皮,与之前在如花面前的形象有些许不同。 看着眼前这个连眼里都带着笑意的人,如花似玉她们只觉得她的眼神似乎少了一份清雅,多了一丝娇俏与小女人温婉。之前她一直没有注意,此时这么仔细一看,竟觉得小公子的这双眼睛看起来有些像是女人的。 “你……” “她就是我们家小姐啦!”旁边的柳芸忍不住了,看到如花这副吃惊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施锦秋原本也没打算瞒她们多久,自己女扮男装也不过就是为了出门办事图个方便。 冬梅一下子跳到施锦秋面前,嚷嚷道:“什、什么,小公子就是施小姐?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她就是我们家小姐!”柳芸难得看到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跳到冬梅面前毫不客气的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们家小姐这技术可是一流的!”言语之中满是自豪。 当然了,施锦秋年纪也比她要小,但是施锦秋是她家小姐,就算她平常再不拘小节不计较这些事情,她也不敢这样没大没小的对施锦秋。 一行人全都对施锦秋投以惊奇的目光,她们与眼前的这个小公子见过好几面,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来她是个女人。 施锦秋但笑不语,直到她们都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才带她们去后院,一边走一边跟她们解说了下需要她们做的事情,以及特别要注意的地方。几人说着,便来到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里面摆着各种器具,还有几个十分显眼的大柜子,柜子上面摆着许多个罐子。 还有一个类似于药材铺里的那种大药柜,只不过抽屉比起药材铺的来稍微大上那么一点。 “这里就是以后你们做事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冬梅一向比较活泼好动,一看到这些自己平常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整个人都莫名兴奋。 施锦秋走到她旁边:“这个是研磨器,是用来研磨药材用的。这里的事情分为整理,研磨、调配、熬制。其中整理包括铺、晒、晾、分类等。研磨除了要将这些晾晒好的药材研磨成粉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需要同样处理的原料,当然,不同的东西我们会有不同的工具。调配就是将各种原料按照一定的份量比例放到一起,用以最后的熬制成面膏。” 她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这些事情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我的要求是每一步都务求细致精确,特别是调配和熬制这两步,不可以出现任何差错。如果你们有认真的看过我让人送去的书,以及给你们请的大夫对教材的讲解,相信做好整理和研磨是没有问题的。” “原来你那时候就打算好了要让我们做这些事情了……”似玉喃喃,夏荷、秋菊和冬梅听了施锦秋的话则有些窘迫。 三年前她们被贲遇给安顿在乡下的时候,贲遇确实给她们带来了不少药材书,还专门请了一个教书先生教她们识字,另外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每隔几天就会过来跟她说一些常见药材的药理性情之类的。 可是她们那时候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只当贲遇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折腾她们,所以一个个的都没怎么用心敷衍了事。现在的她们,能识辨出几种常见的药材就不错了,其他的都免谈。 现在,听到施锦秋这么说,知道了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为她们今天的生活做筹谋,一个个都心生愧疚。其他人自然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这三年不学无术得过且过了,唯有冬梅心直口快,也没什么心眼,想到什么就说了。 “可、可是……之前贲公子之前只是给我们找来了人,并没有说要让我们学起来干什么用,我们便以为这些都是他想找我们麻烦故意刁难我们的,所以我们就……就……” 施锦秋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们一眼,心里懊恼着自己当初应多放点心思在她们身上的。 “这段时间我会亲自带你们的,你们先从整理和研磨做起,等到你们能够做到准确无误认出各种原料以及品质的好坏,我再教你们调配和熬制。”见她不仅没有生气,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宽容,几人更是觉得惭愧。 如花一直都没有开口,直到听她这么说,才问道:“你真的愿意教我们这些?”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后面的调配和熬制就牵扯到一些面膏的配方了。不说面膏这种市面上比较少有的东西,就算是最最普通的胭脂水粉,也没有什么人会愿意把配方随便教给别人的,更何况施锦秋的面膏还具有那种奇效。 她记得在绮红楼里的时候,听说过一个姐妹的恩客家里就是开脂粉作坊的,一家人为了几张配方最后闹到了公堂上去。任何行业都有自己想要隐藏的秘密,就算同是青楼里的姐妹,她们还有各种不为人知的吸引客人的独特方法呢。 “不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般人有这种好东西还不得藏着掖着?“我们素昧平生,你何以对我们委以此重任?” “我们不是素昧平生,我已经认识你们很久了!”施锦秋说完,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急切,佯装没看到如花疑惑的目光,接着说道,“就算你们之前与我并不相识,可是现在我们认识了,而且以后我们将在一起很长时间,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并决定怎么样与我相处。在那之前,我愿意用我最大的宽厚态度来对待你们。” 正文 第126章消息 施锦秋的语气虽平淡,可是里面的感情却很真挚,听得如花似玉她们一个个都愣在了那里。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用心的对待过她们,哪怕是那个指望她们能替她赚钱的绮红院的老鸨,都只是拿她们当做一件商品来对待。 “施小……公子,”夏荷看着施锦秋,不自觉的改了口,“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用心做的。” “对对,我也会。” “我也是。” 夏荷开了头,其他几人也都纷纷效妨。 “我们都会好好做的!”如花诚恳的说。 冬梅虽听不大懂施锦秋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听到几个姐姐这么说,便也附和着说自己一定会认真努力之类的。从知道小公子就是施锦秋开始,她心里就对这个亦男亦女让自己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景仰之情。 施锦秋点点头,又交待了她们几句之后,便让柳芸去找王月如过来教她们几个。柳芸才离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因着手里拿了东西,以至于走路都有些费劲,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 秋菊站得离门口最近,一看到这副情形,连忙过去帮那人一起把东西搬了进来。 “谢、谢谢!” “不客气。” 待东西摆放好之后,那人抬起头来与秋菊道谢,看到站在那里一身白衣似雪的施锦秋之后,忙扬起了笑容对着施锦秋行了个礼:“小公子您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 她对这个制作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熟悉,因为之前她就是帮施锦秋整理研磨原料的人。不过这段时间她被吴妈调去做了别的,来这里倒是少了。 施锦秋淡淡的点点头,看起来有些清冷寡淡的样子,与之前面对如花似玉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的脸怎么了?”她惊奇的问。 彩儿这才猛的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伸手捂住了左脸颊的一片红印记,眼神慌乱的来回转动好几下,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说道:“没、没什么,就是刚才搬东西的时候没看清路,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可是我怎么看你脸上这个不像是撞的,反倒像是……”冬梅翻着眼白想了一下,“哦,对了,像是巴掌印啊!” 彩儿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几乎是冲冬梅吼道:“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尽瞎说!” “我没有瞎说啊,上次记得看到有个人被别人扇了脸,就是这样发红的啊……”冬梅不解的看向如花,像是在寻求她的肯定。 施锦秋在如花之前抢先说道:“你指定是看错了,在这里谁能打她?” “对啊,作坊里都是一起做工的姐妹,怎么可能会是巴掌印呢。你啊,日后说话可要注意着些,别总是开口就来,说出口的话好歹也得过一下脑子不是?” 如花从施锦秋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说,毕竟这个叫彩儿的姑娘脸上那个印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巴掌印了,她仍是配合的拉过冬梅将她数落了一顿。 “可是……她……”冬梅还想再说什么,如花却不给她机会,硬拉着她,将带到一旁,指着几样自己认得的药材跟她说了起来。 施锦秋见状,轻轻弯起了嘴角,眼睛在看到彩儿的脸时,嘴角弯得更深了,只是眼里的笑意却少了。 晚上,施锦秋从后院回来已是亥时末快到子时了,可是却看到邓凤聆屋子的灯仍亮着,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娘,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门一开,她便走了进去,看到屋内的桌上放着几块布,旁边是件缝了一半的衣裳。 邓凤聆开完门重新坐回到桌前,拿起衣裳接着缝了起来。“娘年纪大了,睡不着。现在天气渐冷,想着给你们兄妹两做两件衣裳。” 施锦秋坐到她旁边,拉住她的手。邓凤聆的手很冰,像是冰块似的,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她将邓凤聆的双手捂在自己手心,哈了口气慢慢的搓着,脸上全是心疼的神色。 “我们穿的衣裳可多了,再说了,就算是真缺了穿的咱们去买就是了,成衣店里啥样式的衣服没有?您就别再费神做这些了,早些休息吧。” 施锦秋的动作让邓凤聆的手都跟着暖了起来,女儿如此贴心,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只是心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你这是嫌弃娘给你做的衣服不好看了?” “哪能呢,买的成有娘亲手做的好,秋儿这不是怕娘您累着嘛。”施锦秋贴近邓凤聆撒娇的说。 “你这孩子……”看着故做调皮状的施锦秋,邓凤聆又好气又好笑。 施锦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娘可是在担心祖父?”即便邓凤聆尽量装做若无其事,敏锐的施锦秋仍是察觉到了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 果然,听到她的话后,邓凤聆便收住了笑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秋儿今日让向左向右他们向衙门里的旧同僚打听了一下,衙门里近日并没有人报案,这说明祖父至少性命无忧。兴许他只是贪玩躲了起来……” “可是都这么多天了,万一他要是不小心出了城呢?这若大的天下,可该如何去找……” “娘放心,秋儿也有派人在城外寻找祖父,而且还托了平之帮忙留意,相信很快就会有祖父的消息了。” 能想能做的事情她们都做了,现在除了等消息,她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怕邓凤聆会难过,施锦秋尽量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情绪。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邓凤聆在听了施锦秋的话后非旦没有舒缓一点,心里反而更加不安了起来,她突然有些烦燥的放下了手里的衣裳站了起来。 “娘,您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像是验证了邓凤聆心头的不安似的,没一会儿便传进来了一阵有慌乱的脚步声。 邓凤聆不安的看了眼施锦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去打开了门。 “向右,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原本正向着施锦秋屋子跑去的向右一看到邓凤聆,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惊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个原因来。直到看到随着邓凤聆出来的施锦秋,才求救似的看向施锦秋。 他眼里的慌张即便是在这夜色中,都十分明显。 施锦秋忙不着痕迹的走到邓凤聆面前挡住了她:“娘,没事,是秋儿刚才怕自己太过专注做事了,吩咐向右到子时了若我还没出来,便去后院找我出来。” “真的?” “真的,是施小姐吩咐的,刚才我在外面待着忘了时间,这会儿才想起来,所以才会急急忙忙的,很抱歉吵了夫人休息。” 施锦秋又说了几句话才将邓凤聆安抚住,看着她转回屋里关了门,这才走向向右。“什么事?”她问。 向右不放心的又往邓凤聆屋子的门瞅了一眼,走到施锦秋身边,小声的说:“刚才我衙门的朋友差人过来跟我报信,说更夫在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 施锦秋的心“咯噔”猛跳了一下,脸色骤变,激动的抓住了向右的手臂,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压抑着声音问道:“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可有说是谁?” 她一下子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一边害怕会发生自己最担心的事情,一边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 脸色,瞬间变得比那天上挂着的月亮还要苍白。 正文 第127章是一个女人 向右忙说道:“小姐莫着急,是什么人还不知道。那更夫发现尸体之后便惊慌失措的跑到衙门来报案了,并没有看清楚是男是女,年纪大小什么的。因为之前你让我嘱咐衙门里的朋友注意着些这方面的情况,所以那更夫一来报案,我朋友便托人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了。他们现在正在去城外的路上,具体的消息估计要再过几个时辰才能有。” 施锦秋这么一听,更着急了,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城外去看个究竟。只是她才抬起脚还没往外面走一步呢,就瞥到了邓凤聆被烛光映在窗上的影子正贴在门上。 她犹豫了一下,收回了脚步,对着向右小声的说:“我现在走不开,你让你朋友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我们。” “知道了,小姐。” 施锦秋看着向右远去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转回自己屋里。接下来的时间对于她来说都成了煎熬,回到屋的施锦秋简直就是坐立难安,整颗心七上八下惶惶不安的等着衙门的消息。 可是直等到天大亮,外面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施锦秋走出屋子便想去找向右问个清楚,却在院子里看到了柳芸。 “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柳芸惊呼。 施锦秋向来都很注重自己的脸,从洗脸到涂抹面膏,每一步都细致到位,每次出门前都必会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过啊,不仅没收拾脸,就连头发都微有些散乱。 “我没事,向右呢?” “向右?奴婢没看到啊。”转眼,便看到了从院门处走进来的向左,“向左,向右呢?”这话怎么问得这么别扭,柳芸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从认识他们两兄弟开始,她就一直觉这两兄弟的名字起得太绝了。 向左一听,忙说道:“我也不知道呢,他一早与我交了班就匆匆走了。” “你这个人,怎么当人家兄弟的,怎么连自己的弟弟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向左:“……” 施锦秋大约能想到向右去了哪里,如果不是在院中被柳芸给碰上了,这会儿估计连她自己都已经过去了。她制止了柳芸的碎碎念,对向左说:“没事了,你继续忙你的去吧。” 向左点点头,看也没看柳芸一眼就离开了。柳芸顿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气,狠狠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你去灶房看看现在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我肚子都饿了。” 柳芸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匆匆往灶房走去。施锦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廊角处,转身就往前院的拱门处走去,走过一道回廊出了府。 施锦秋走的极快,平常需要一柱香时间的路程竟然只花了半柱香多一点就走到了。临近县衙门口的时候,她又慢了脚步,心里的担心不安让她不敢走进衙县,特别是看到县衙的大门时,曾一度迈不开脚步。 “小姐,你怎么来了?” 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往前走去,却正好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向右。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不等向右过来,她快走几步来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臂,神情紧张的看着他,就连呼吸都忘了,提着胸膛憋足了一口气没换出来。 “小姐放心,没事,不是老太爷,是一个女人。” 向右的话一出,施锦秋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双腿是惊吓过后的发软,整个人无意识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小姐!”向右见她连站都站不稳了,急忙伸手去扶,可是却有人先他一步。一只修长的胳膊绕过她的肩膀,揽住了她。 施锦秋抬头一看,竟是一脸沉凝的苏平之,只是一瞬间,他的脸上便恢复了平常的淡雅,好像刚才的样子只是她的错觉。 “平之,你怎么来了?”施锦秋说着,稳住了身体站直了,离开了苏平之的怀抱。 “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苏平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责怪,可是里面却包含着关心。话落,施锦秋便觉得自己肩头一暖,竟是他动手解下了他的披风,搭在了她肩上。 她只愣怔了一下,他便已经转到她面前,伸手拉过披风的肩带,仔仔细细的将它系好。 苏平之微垂着头,温热的呼吸喷酒在施锦秋的脸上,让她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烫起来了。她偷偷抬起眸,打量着眼前这个细心替自己系肩带的男人,依旧俊逸非凡,与三年前她初认识他时少了一分稚气,多了一分成熟的镇定与儒雅。 不知不觉,他们之间竟然已经认识这么久了。那次在树林里的遇险,他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助她脱离虎口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她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与他成为好友。 不知道以后的三年,三年后的三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要好?亦或许……会比现在还要更亲密一点…… “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冻着了?” “没事!”施锦秋连忙撇开眼,转过了头。看到她连耳朵根都有些红了,苏平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 这轻轻浅浅的笑声落到施锦秋的耳里,更是让她觉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脑袋里会突然想到这些东西! “你是不是还未吃过早餐,不如我们一起去那边吃碗面,热乎一下?” 施锦秋点点头,顺从的跟在苏平之身边打算离开,完全忘记了刚才她问他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 “小姐……”一旁的向右眼见施锦秋转过身就要跟苏平之走了,犹豫的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刚才我在里面看到,那具……” “你家小姐要先跟我去点东西,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苏平之打断了他的话,一双清润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向右。 “可是……”向右的声音渐渐消息在了喉咙里,待施锦秋转过身疑惑的看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没事,等、等下再说也行……” 施锦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跟着苏平之离开了。 直到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街角处,向右才蓦然回过神来。刚才,苏平之那样淡淡的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危险的感觉。 只是…… 这可能吗? 他对苏平之虽然不熟,可是多少也有听人说起过,人好脾气也好,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向右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他转过身,打算先回去再说。 就在这时,一匹马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发了狂似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冲向了向右。速度之快,等向右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冲到了他身边。 “啊!” 向右吓得大叫了一声,幸亏他在衙门当过差,有几下拳脚功夫,动作也照普通人快上一些。见此状况,本能的往旁窜去,身体才堪堪躲过去,肩膀就被狂冲过去的马给撞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边踉跄,重重和摔在了地上。而那匹马则丝毫没有停顿,狂奔而去。 才没走两步的施锦秋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头,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惊心的一幕,如果不是向右动作够快,刚才那匹马就直接从他身上踏过去了。 “你没事吧?”她连忙跑过去,伸手去扶向右起来,苏平之的动作却快她一步,抓住了向右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没、没事……” 苏平之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的往那匹马冲出的方向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什么都没有。 正文 第128章巷子里的人 施锦秋查看了向右的情况,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刚才向右那么摔下来倒也没摔坏哪里。除了被马撞到的肩膀和手掌撑地时被蹭破的皮,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谁,是谁的马!”她转头四处看了一下,街面上只寥寥几个行人在走路,有一两个因为好奇而驻足观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马还会无缘无故自己跑上街不成?施锦秋自是不信,只是又找不到马的主人,再加上马也跑远了,这件事情便也只能不了了之。 因着这么一断小插曲,她便没了与苏平之一同吃早餐的心情。苏平之并未勉强,送她和向右先回去了。 巷子深处,两个男人面对而立。一老一少,一高一矮。 “死了一个还不够?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是不想节外生枝。”那年轻人一脸的无所谓,本就比年长者高出一个头,说话时眼神更是连看都不看对面的长者一眼,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对于他的无礼,年长者无从计较,他在意的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做法。“节外生枝?尸体被发现就已经是了外生枝了,你能杀了他,难道你还能杀了衙门里那几十号人吗!再过一会儿消息马上就要传出去了,你是不是要连整个定安县城的人全都杀了才罢休!”如果不是怕被别人听到,年长者几乎都要冲他吼了。 谁知那年轻人却一点都不在意的说:“杀了又如何,这些蜀中狗还不是早晚得杀。”语气神态完全不像是随便说说的,吓得年长者脸色都变了,压着声音警告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已经给我家……主子带了很大的麻烦,如果再出人命的话,那……” “你是不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谁才是那个将来可以主宰你命运的人了吧?”年轻人的眼神阴鸷了起来,“他,不过是一个杂种而已,你竟然敢为了他用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 “不论将来如何,他现在就是我的主子!”年长者丝毫不惧他语气中的警告,兀自坚定的说道,“如果你再给我家主子惹出什么麻烦,就算你是……我也不会客气的。” 年轻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总有一天,我要你还有他一起跪在地上乞求我的宽恕!”他的嘴角轻轻扯动,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腰间挂着的一块血红色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年长者愤愤不平的瞪了眼他离开的背影,也从另一个方向走掉了。很快,小巷里就恢复了平静,好像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来过这里似的。 施锦秋带着向右回到了清居,苏平之见向右无事,再加之他总归是个男子不方便在施锦秋家里多做逗留。 “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她将他送至门口。 “你我之间勿需这么客气,否则我可是要生气的。”苏平之佯装生气的说道。 施锦秋的语气虽不疏远,却仍旧保持着一种她平常惯有的态度。苏平之觉得她好像在她自身周围都放置了一块肉眼看不到的屏障,隔离着他与她,不让他太过靠近她。 施锦秋轻轻的抿了下唇角,眼里有些什么东西在跳动。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沟壑,又突然想到男女有别而停住了动作。谁知她的手还未缩回来,却被苏平之一把给握住了。 顿时,手掌便被一股温暖的温度给包裹在了其中。她脸一惊就要抽回来,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苏平之的手掌像是有千斤力似的,握着她的手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锦秋……”苏平之呢喃,声音像是有股魔力一般,让施脸颊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平之,你、你先松手,这里……”她想说这里是她家大门口,随时都会有人从院那边经过看到门口的情形。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上被人一施力,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跟着去了。 “这里没有人。” 苏平之一只手仍牢牢的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墙壁,将她圈在墙根处一个角落,用他宽厚的披风一挡,即便是有人从旁边经过,也未必能看到被他困在里面的施锦秋。硬是将她隔在了一块小小的天地之间。 施锦秋背抵着墙一动都不敢动,她整个人都被他包裹着,连呼吸之间都尽是他的气息。她的心轻轻的提了起来,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可是当抬头对上苏平之那张温润的脸时,心里的不安又稍微平息了一点。 “平、平之,你……先放开我……” “如果我不放呢?”苏平之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更紧了紧。 施锦秋的脸更红了一些,苏平之在她的印象中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别说是对她做过这种事情,就算是稍微暧昧一点的话都从来不曾同她说过。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轻浮和孟浪,可是施锦秋却看出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 “你在害怕?”她的话让苏平之的身体怔了一下,可也正是这一动作,让施锦秋更加证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确实在害怕,“为什么?” “很多时候,你明明就站在我的旁边,可是我却总感觉你的心离我很远。锦秋,什么时候你才能愿意让我进入到你的心里面?” 施锦秋想过很多个答案,却从没想过他说出口的会是这样一番话。 “我……” “你可知道,你早已经在我的这里。” 苏平之拉着施锦秋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施锦秋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呆在了那里,隔着厚厚的衣服仿佛都还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这如同告白一般的话,让她没办法做出反应,直到旁边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响起,她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猛的抽回了手。 这一次,苏平之并没有再抓着她的手,由着她抽了回去。 “我……” 苏平之的食指抵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下面的话。“你不需要答复我,我只希望你能对我放下心防。锦秋,三年了,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施锦秋的大脑一度无法正常思考,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传来的他手指的微凉,以及他说话时喷洒在她脸上的灼热。 她的心疯狂的跳着,像是有千军万马在里面擂鼓似的,震得她的身体都跟着轻颤了起来。 然而施锦秋毕竟是重活一回的人,即便是两世都不曾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在最初的愣怔过后便也收回了心神。 “锦秋很感谢苏公子对锦秋的厚爱,锦秋年纪尚小,况且锦秋只想将荣锦记做好,并无心其他。”苏平之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对于男人,她已经不敢轻易去尝试。话虽这么说,她却难以抑制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说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苏平之,往家门跑去。 看着飞也似跑走的施锦秋,苏平之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他怎么着急了?他不该在这个时候与她说那番话的…… 都怪那个人的出现,害他做事都乱了分寸! 施锦秋并没有忘记刚才在衙门门口时向右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回到清居,为了不让自己对苏平之的话多想,便连忙去找了他。 又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之后,问道:“刚才,你想说什么?” “那具尸体是……”向右张了张嘴,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怎、怎么会……”施锦秋整个人都员滞住了,随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遭了,那晚上……” 正文 第129章被忽悠的事实 向右忙说道:“小姐放心,刚才我在衙门的时候听我朋友说,上面的人今天不让他们把事情宣扬出去,就连传唤相关人员去衙门认人这件事情都要放到明日去做。虽然不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这样一来,对咱们今晚的事情便没什么大的影响了,真是连老天都在忙咱们。” 语气中不乏有些庆幸。 施锦秋听到向右这么说,明显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倒是没天真的以为这种事情真的是老天在帮她,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了苏平之的脸,早上在衙门门口碰到他,真的只是个意外吗?那个时候,他是刚到那里,还是刚从里面出来…… 由于晚上还有聂纤纤的表演,施锦秋也没时间过多的想这件事情,很快便投入到繁忙的准备中去了。反正是不是这样,等有时间问一下苏平之不就知道了。 表演安排在城西门附近的一处宽阔的地方,施锦秋本来是让贲遇找人在那边临时搭建一个舞台用来表演,不过苏平之说自己认识这方面的熟人,价格可以更合算一些,于是这件事情就被交给了他。 施锦秋来到城西的空地时,远远的就看到了正与几个看似工匠模样的人在那里说话。想到自己早上与他刚说了那样的话,突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转身假装没看到他,就看到他匆匆与那几个人说了句话后就抬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锦秋,你来啦。”他唤她,语气与平常无异。 “嗯。”施锦秋轻轻的应了一声,一双大大的眼睛佯装忙碌的左右张望,像是在看舞台的搭建情况。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没用,却于事无补,特别是当苏平之说出后面的那句话时,更是连心跳都有些管不住了。 “你可是还在为我早上说的那番话而心生芥蒂?”像是看到她想要否认,苏平之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早上是我唐突了,但是说了那番话我却并不后悔。我知你年纪还小,也无意强迫你认同或是接受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等着你长大,等着你心甘情愿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即便是活了两世的施锦秋,这会儿都没能控制住自己红得通透的老脸。她又羞又窘的垂下了头,眼里还闪过一丝无措。 一阵微风吹过,寒冷的气流拂过施锦秋的脸颊,都没能浇灭上面的热度。苏平之的话就像是一个火把,不仅照亮了施锦秋那颗被她自己强行封闭起来的心,还给她的心里带去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上一世她汲汲所想要的东西,这一世竟这样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她身上,让她措手不及,给不出反应。 “小姐,苏公子,县老爷来了。”贲遇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也正好打破了两之间那种奇怪的气氛。 “我们过去看看。”苏平之对施锦秋说道,施锦秋收了收心神,跟在他身边往县老爷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苏平之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并不是把所有的座位都排在一起,而是在舞台的两边分别设置了几个包间,以木板临时搭建起来,外面以镶金丝锦包裹,暗黑的颜色里透露出丝丝金色,看起来即大气又不失身份。 苏平之带着她见了县令之后,其他人也陆续到来了。施锦秋发现凡是坐在两旁的包间里的,全都是定安县里说得上名号的商户负责人。 上一世,孙淮彦经常会在出去谈生意的时候带着她,所以她认得其中的一些人。不过在这一世里,她与他们之间却是并不相识的,想必是苏平之知道她今晚的目的并不仅仅在于让聂纤纤展示才艺,所以才特地为她邀请了这些人过来。 如果三个月后她的东西可以让聂纤纤有惊艳的变化,那么这些人全都会成为她的机会。她只是嘱咐苏平之把事情办大,却想不到他把这件事情办得如此之大,不但请来了县太爷,还请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过来。 想到这,她不由得感激的看了苏平之一眼,正好对上了他似有若无的笑容。 施锦秋眼波流转,有些慌乱的瞥开了眼,眼角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离她不远的一个包间里。是孙洪兴,孙淮彦的父亲。 转念一想,孙家也是定安县的大商户,甚至可以说是排在前三的大户,所以他们会过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又下意识的往孙洪兴那里看了一下,除了他和一个常年跟着他的下属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施锦秋收回视线,想必孙淮彦此刻应该还在岭台庄没回来吧。那里距离定安县途遥远,真不知道孙淮彦那个家伙抽的哪门子疯,竟然跑那边去了,并且一待还就是这么多天。兵慌马乱的,也不怕刀剑无眼把他给伤了…… 这么想着,脑海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一次,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念头,兵器两个字占据了她整个头脑。 近几年,岭台庄确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就算是赤旭国也只是偶尔派些人混到岭台庄里引发一些小规模的暴动,并没有对岭台庄发出过大规模的进攻。可是蜀历二十年,也就是五年后,在岭台庄附近的马昆山上却发现了一样东西,导致蜀中和赤旭两国差点为此而开战。 难道那天乌勇是骗她的?因为不想告诉她孙淮彦真正去了哪里,所以才会随口告诉了她是马昆山附近的岭台庄?如果孙淮彦真的是去了马昆山,那么,他是冲着马昆山的那些东西去的? “赤焰坡……”联系孙淮彦这些年的作风,施锦秋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可现在是蜀历一十五年,距离那东西被发现还有五年,她知道那件事是因为她是从那里回来的,那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东西的存在的? 施锦秋的脸色唰的白了起来,总觉得有些被自己忽略的但却很重要的事情正慢慢浮出水面。惶恐,惊惧,以及…… “赤焰坡怎么了?” 直到听到苏平之疑惑问题,施锦秋才猛然惊醒刚才自己竟然无意识的喃喃念出了赤焰山这三个字。她忙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事。”那件事情关系重大,如果不小心给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呢。 苏平之眼里有什么东西很快闪了过去,嘴上却仍是关心的语气:“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到那边去休息一下?” 施锦秋点头,抬脚就要往旁边迈去,却不知是因为站得太久,还是因为被心中所想的事情给惊到了,以至于双脚竟然有些发麻,落地上的脚一下子失了力,身体便往旁边倒去。 “小心!”幸而苏平之一直都注意着她的情形,见她如此,忙伸手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脚有点麻了。” 施锦秋靠在他的手臂中,等着脚上的麻劲过去。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不知廉耻!” 声音很好听,如黄莺般悦耳,只是语气却极讥诮,施锦秋就算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她抓着苏平之的手臂努力的让自己站稳了身体,这才转过身来。 刚才远远的看到施锦秋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嘲讽于她。因着男人是前对着她的,她没看清楚男人的长相,现在回过头来却发现竟然是苏平之,她的脸色变得极其能看。 “苏……苏公子,你怎么……” 苏平之不悦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反倒是施锦秋已经收拾起了心里的忐忑不安,一脸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她故意往施旭娇身后张望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咦,连你都来了,我大哥怎么没来?” 正文 第130章知道蒙面人是谁 施旭娇知道她与施旭熙的关系并不好,那声“我大哥”虽说得亲昵,她却听出了其中透露出来的一丝笑意。想到施旭熙现在的样子,施旭娇心里不禁更加气愤了些。 “你想他来干什么,看你这小丑跳梁的表演吗?” “是不是小丑跳梁的表演咱们一会儿就能见分晓,只是……大哥向来都爱凑这种热闹,今日没来该不不会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不了了吧?” 施旭娇的脸色蓦的一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胡说什么!我大哥那、那是他……他……” “谁说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施旭熙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紧跟着便出现在了施锦秋面前,“妹妹你做了个这么大的局,我这个当大哥的不过来看一下,怎么能说得过去呢。”与他一同来的还有施文轩。 “大哥,你来啦!”施旭娇看到施旭熙,高兴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听到他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后连忙松了手,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 施锦秋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佯装惊讶的盯着施旭熙的脸问道:“呀,大哥,你这脸……怎么还淤青了呢?” “我、我这是……” “大哥是前日不小心摔了一跤,脸才会变成这样的!”施文轩急忙替施旭熙解释,施锦秋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一定很疼吧?大哥怎的如此不小心,这摔哪儿不好,非得摔脸上,这要是不小心破了相留下个疤什么的,我大伯母该心疼死了。” 说着,还伸手往施旭熙的脸上摸去,被施旭熙一下子给躲开了。 “施锦秋,你少给我假惺惺的!”那天夜里他就有种感觉,施锦秋好像是认出他来了,才会让她家里的那帮人打他,又故意放跑他。现在看她的表情态度,施旭熙心里更是确定了这件事情。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个该死的施锦秋,明知道是他竟然还叫人打他,打完了现在还在这里装好人说风凉话! 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可偏偏又吐不出来,谁让他那天半夜像个贼似的潜进她家里呢,如果说出来只怕他会更丢脸。施旭熙只能慢慢的吃下了这个闷亏,想着以后在其他地方给找回来。 施锦秋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轻笑了一声,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一旁的苏平之怕他们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冲突,便招呼施旭熙、施旭娇兄妹去他们的包间坐下。而施锦秋则看到施文姗过来,与她攀谈了起来。 “苏公子……”施旭娇叫住了安排他们坐好正欲离开的苏平之,“谢谢你给我……我们安排的这个位置。” 语气娇娇柔柔的,与刚才判若两人。 苏平之淡淡的说:“施小姐客气了,这些都是我的份内之事。” 这些明明是施锦秋的事,怎么就成了他的份内之事了!苏平之的话让施旭娇心里极其不快,可是她又不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 她抿了抿唇,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苏公子与我家四妹的关系可真好……”仔细听去,不难发现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羡慕。 苏平之只是笑笑,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话:“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施小姐还请进去坐着,再稍等一会儿表演就可以开始了。” 施旭娇难得有机会与苏平之可以面对面这样近距离的说话,看着毫不犹豫就转身离开的苏平之,眼里充满了不舍。 “小姐……”谷念巧直到她身边,推了推有些失神的施旭娇,“大公子喊您过去坐呢。”原是想说苏平之已经走远了,只是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眼神不着痕迹的往苏平之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很快就垂了下来,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施锦秋随后便看到了慢慢朝着自己起来的施文姗,见她一个人过来的,便问道:“三姐怎的一个人过来,也不找个人跟着,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是坐轿子来的,这边轿子过不来就停在了外面,就这几步路,出不了什么事。”施文姗不怎么在意的说。 “灵云她……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她提起灵云,施文姗眉头轻皱了下:“是啊,这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也不见回来……”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担忧。 “那个臭丫头,天天事没做什么,钱却没少领。她啊,不回来正好,我们还省了月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文姗转头怒视施文佳,佳则轻挑了下眉毛,撇了下嘴,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 施锦秋怕她们吵起来,忙打岔道:“二姐,你也来啦,大哥大姐已经在那边坐下了,你也赶紧过去吧。” 施文佳不满的瞪了眼施文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施锦秋替她治过脸的关系,倒是反常的没有反驳她的话,拂了拂衣袖带着丁香香往施旭娇所在的包间里走去。 直到施文佳坐定,并与施旭娇攀谈了起来,施锦秋的视线才从她身上收回来。 “她说话一惯如此,三姐你别往心里去。” “咱们都是姐妹,我自然也知道她的脾气了。放心吧,我没生气。”施文姗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怒意。 两人正说着话,一声“施小姐”从旁边传来,二人同时转过身,看到戴冬正站在那里咧着嘴笑着,看起来有几分憨憨的样子。一双眼睛就跟粘在了施锦秋身上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施锦秋穿女装,可是每次看到都还会让他感到惊艳。施文姗见状,调侃的朝施锦秋使了个眼色,说道:“妹妹你先忙着,我过去那边坐着等表演了。” “三姐!”施锦秋突然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施文姗,见她转过头,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事。” 施文姗冲她笑了下,转身离开了。待她走后,施锦秋才看向戴冬,礼貌的说道:“戴公子,你也来啦?” “你办的,我当然要过来看一下了,”说完,戴冬有些懊恼的皱了下眉,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是合作关系,所以你今天办的这个表演,我怎么也得过来给你捧个场。毕竟你的事情进行的顺利,对我……我们顺康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他的话有点解释的意味,可是这么解释完一遍他仍是不大满意。暗暗在心里骂自己嘴笨,怎么就连句话都没办法说好。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笑容,不让施锦秋察觉到自己心里的尴尬。 施锦秋微笑着点点头:“戴公子这么想是最好的了,放心吧,我们日后合作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的。” 戴冬听都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就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称是。完了又说道:“不知道施小姐晚上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施小姐你可有地方坐,不若我们一起……” “不用了,她与我同坐便可。”苏平之声到人也到,站在施锦秋身边,身体侧向施锦秋,虽然两人的身体并没有挨着,可是这样的站立角度却令他们看起来有些亲密。 男的俊逸儒雅,女的娇俏可人,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一对金童玉女。就算戴冬心里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说他们二人这样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戴冬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忙说道:“那就好,那……那我就去那边等着看表演了。” “你就是施锦秋?”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正文 第131章能沾上点光 施锦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可是心里却很清楚,今晚,注定是一个很多事情的晚上。 饶是如此,当她看到那个说话的人时,却仍是一惊。 此人有着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子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脸与寻常看到的男人相差甚大,这张脸看起来陌生,可是她却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施锦秋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是那日她跟踪灵云到城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 因为长得与蜀中人有些区别,所以她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不过最让施锦秋觉得惊讶的,是苏平之在看到这个人时的样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苏平之几乎是在看到那人的瞬间脱口而出,施锦秋与他认识三年,他对人向来都很温文有礼,鲜少会像这样带着些冲的语气。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够叫她惊奇的了。 与之相比,那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倒显得淡然许多,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着施锦秋,连余光都没给过苏平之一个。 施锦秋不大喜欢这个人的眼神,让她想起某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东西,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不过她却没有将这一情绪表现出来,只是抿了抿唇,佯装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探究,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他是……” “我叫哈雷,我是他的……朋友。”在苏平之警告的眼神中,许益改了口。 “可是你看起来不大像是蜀中人……” “哦,是的,我是赤旭国人,我跟他曾经一起经过商,所以我们才会认识。”这个解释没什么毛病,毕竟就连孙淮彦也有跟赤旭的人做生意,所以就算苏平之跟这个叫做哈雷的人做生意,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是苏平之看哈雷的眼神,却不像是在看一个生意伙伴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哈雷……”施锦秋低喃。 “怎么,锦秋小姐似乎对在下的名字很感兴趣?”哈雷开口就叫锦秋,语气还有些轻浮,显出对施锦秋的极不尊重。苏平之趁施锦秋不注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却又怕施锦秋会起疑,而没有开口说什么。 施锦秋倒是并不在意哈雷的态度,毕竟比这更恶劣的态度她都不是没见过。 “没什么,”她轻笑了一声,“锦秋第一次听到这种名字,有些惊奇而已。既然哈雷公子来了,不如便坐下先喝杯茶,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的。”哈雷无异议的耸耸肩,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苏平之也以自己有事要与哈雷商谈而留了下来,施锦秋便自己往旁边的一间屋子走去,因为刚才她看到聂纤纤她们已经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看表演的人都到齐了,表演也如期开始。表演很简单,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让聂纤纤展示一下她的才艺。 在表演之前,施锦秋没有替聂纤纤的脸做过任何修饰,所以当聂纤纤走到台上的时候,台下的人全都发出了惊呼。他们只听说这里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却不想表演的人竟长得这样。 不过好在聂纤纤之前那几年在怡红院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弹琴与歌舞都十分拿手,实实在在的吸引住了那些一开始看到她的脸就站起来准备走的人。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施锦秋也如愿的向众人表达了自己举办这次表演的主要目的,她要让聂纤纤以完好无损的一张脸去参加三个月后的花魁大赛! 众人听罢,唏嘘的声音不少,可是一些看到过她让施文佳的脸恢复如初的人对她的这个举动又隐隐抱了一丝期待,特别是一些也与聂纤纤有着同样烦恼亦或是被自己脸上皮肤的各种问题所困扰的年轻女子,更是对这件事情抱满了希望。 如果真的可以成功的话,那么她们的脸岂不是也可以变得又白又水灵,也可以拥有人人称羡的吹弹可破的肌肤!这件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看着台下面的人因为她的话而引起的骚动,施锦秋的脸上漾起了一丝笑容。她并没有因为那些不相信的声音而生气,相反,正是因为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这样的对立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精彩,更加受人关注。而她要的,就是极尽所能的将事情扩大到极致。 “大哥,你相信她的话吗?”施旭娇侧过头问施旭熙,施旭熙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台上面那个小小的人身上。她只着了一身素色的夹袄衣裙,简单到几近朴素。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那个绝红夺目的聂纤纤旁边,也办法让人忽视了她的存在。 她就那么自然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微笑,就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那年她突然放弃了施府的一切,带着她们一房人从施府走了出去,他原以为她是头脑发热不计后果的做法,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有做到这种地步的一天。 施旭娇问他相不相信施锦秋的话,他想说他对于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他的内心却在告诉他,她可以做得到。这一点,光从她让施文佳的脸恢复了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现在的他,基本上可以猜得到施锦秋这么做的目的了,想必她是从施府出来之后就已经打算好要做的这些事情了。也或许……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想要从施府出来,因为她……不想让他们两房沾到光! 一想到这点,施旭熙的脸色不由得又变了。 离开施府的时候,她不过才十岁,这三年来,她看似闲适无所事事的样子,却暗中一直筹划着这样一桩大事,就连他的客人,她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的心计,若是长大了,只怕…… 施旭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后面的事情不愿再去想了。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见施旭熙神色有异,施旭娇忙着急的问道。一旁的施文姗也正巧在这一时候侧头去问施文佳:“二姐,你觉得四妹这次可以成功吗?” 施文佳张了张嘴,又抿上了。 施文姗微笑着转回脸,好像早就知道了她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自言自语的说:“我觉得四妹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她开了这个口,应该就能做得到。上次她让二姐你的脸恢复,已经是震惊了大半个定安县的人了,这次要是把这件事情再做成功了,只怕一夜之间她的名声就能传遍大半个蜀中了吧……真没想到,日后,别人提起定安县的施家,肯定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四妹,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能沾上点光了……” “呸!什么东西,就她那样的,还能让我们沾光?要我说,就她那样,这事准成不了!” “你怎么知道她成不了!如果她没那个本事的话,也不会让二姐恢复容貌啦。难道你没有发现二姐自从从四妹那里回来之后,脸上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吗?简直就是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施文佳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眼神若有似无的瞥了眼施旭娇,嘴角抖动了几下后仍是控制不住的微微翘起。 施旭娇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得意,气得真磨牙。 “三小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虽说四小姐确实给二小姐的脸治好了,可说不定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只是凑巧呢?这个聂纤纤的脸都已经好几年了,如果四小姐真有那本事,为什么不早点把她的脸给治好,非得等到现在?说不定啊,她只是想借此机会替自己的店铺打响名号。三月过后,大家伙指不定把这件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谁还会记得今晚的事情!” 谷念巧的言语中满是对施锦秋的不满。 正文 第132章意外发现 “就算真是如你所说的,那四妹借此方法替自己店铺宣传的手段也是高明啊,先不论事情成与不成,四妹荣锦记这个招牌一夜之间就可以传遍整个定安以及附近的乡县了。有了二小姐的先例,现在她又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只怕以后会有很多慕名而来的人了……” “慕什么名!来了到时候治不好,才是要闹天大的笑话呢!” 施文姗也不计较谷念巧一个丫鬟与自己顶嘴,慢条厮理的与她辩论着。施旭熙的双眼虽然没有离开过台上,可是她们二人的对话却一字不漏的全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视线慢慢的转到了人群中的某处,伸手拿起茶杯在手中转了转,而后打开杯子轻轻的喝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到一丝不苟。 “不与你说了,跟你这丫头说了也不懂!”施文姗说完,便不再理会谷念巧,转头又看向施锦秋。 施锦秋正打算从台上下来呢,一个人突然大声的问道:“你说的这么好听,谁知道你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一有人起了头,那些原先对她的说法持有反对想法的人全都一起大声质疑起来。 “是不是能做到,我们三个月后自能见分晓。”施锦秋人虽小,声音却不小。 “三个月后见分晓?”那人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就算三个月后你做不到,我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吧。像你这样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谁不会!” “就是!” “就是!” 人群中又满是附和声。 “这下有热闹看了。”哈雷双手环胸面带笑容的看着台上的施锦秋,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被这么多人质疑着,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越发的镇定起来。 苏平之早在那个人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派了身边的人去那边看是什么情况,然后又指挥几个手下去了舞台旁边注意着台下这些人的动静,以免他们突然动乱起来伤到了施锦秋。 都安排妥当之后,这才看向幸灾乐祸的哈雷。哈雷勾了勾嘴角,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苏平之没有回答,从他的神情中却不难看出他是这么想的。 哈雷也不解释,继续勾着嘴角看着施锦秋:“这个小姑娘还真是特别,听说……你这些年能有这种成绩,全都是她的功劳?” “你想要干什么?”苏平之警觉的瞪向他。 “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像是帮你那样帮我呢?”哈雷完全没理会苏平之的话,伸出一只手托着下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若是照我们赤旭国人的作风,看中了的女人只要强上了就行,不过她这年纪又太小了,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脸旁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他往旁边一闪躲了开来,眼睛对上了苏平之那张面无表情的人。 “怎么,你舍不得了?” “我是想提醒你,这里是蜀中,不要把赤旭国的那套拿到这里来用。”苏平之冷冷的说。 哈雷挑着眉,丝毫不惧他眼里的冰冷:“这么小,你应该还没下手吧?你可要小心点,别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的鲜花最后让别人给采了。哈哈哈哈……” 看着苏平之投来的警告意味的眼神,哈雷更加得意的笑起来。 舞台上,施锦秋一双大眼扫了台下黑鸦鸦的一片,最后将视线定在了说话的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不知道这位大哥有何高见?” “要我说啊,你拿把刀刮花你自己的脸,然后再把它给治好,我们才会信你真的有本事!” 他的话一出,原先那几个跟着他附和的人全都有些错愕的停了下来,有些意外于听到这样的话。就连站在台上的聂纤纤都因为那个人的话而惊了一下,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一瞬间,唯独施锦秋,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 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一下。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面膏虽然对付脸上的一些毛病有些功效,但却不是万能的。像类似于刀伤的这种伤,若是伤在皮表,好好保养护理是可以消疤去痕的,可若是伤到了内里,就算是再好的面膏,都不可能让它们消退。” 施锦秋不紧不慢的接着说:“我知道大家对于这件事情心里都抱有疑虑,可是时间能证明一切,不论如何,等到三个月后大家自会知道我今日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怕那几个人会闹事,正在往人群前面的苏平之看到施锦秋三言两语的就解决了这件事情,不由得有失笑了下。再抬头时,只见施锦秋一脸惊讶的盯着人群的某处,嘴里喃喃的念了句什么,与聂纤纤说了句什么之后便转身下了舞台。 “锦秋……” 等苏平之挤到人群前面,早已不见了施锦秋的影子。 “祖父!”施锦秋站在人群外面,左右张望的找着施厚德的身影。刚才她在舞台上面明明看到一个很像她祖父的身影,难道刚才是她看错了? “祖父……祖父……”她边叫着,边快速的在街上跑着找起人来。行至一条小巷处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有人的惊呼声。 那声音,确是施厚德的没错。 “祖父!”施锦秋心里一喜,一个转身就冲进了巷子,看到的人却让她吃了一惊,“哈雷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雷一只手正抓在施厚德的手上,看到施锦秋过来便松了劲,施厚德一得了自由便推开了他往巷口跑去,在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被她给拉住了。 “祖父,祖父……您还好吗?”她叫着,又惊又喜,“我是秋儿啊。”没想到真的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祖父。 施厚德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害怕的样子。就算是被施锦秋拉着,也不住的想要推开她往外面跑去。 “祖父,您怎么了?你对我祖父做了什么?”后面那句话,她是对着哈雷说的。 哈雷耸耸脸,似笑非笑的说道:“施小姐言重了,我能对这么一个傻子做什么啊。我刚才不过是看他跌倒了,好心扶他起来而已。” 施锦秋不大相信他的话,哈雷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不在那里看表演却跑到这里来扶老人?可是她又找不出话来反驳,问她祖父更是问不出什么来。再加上哈雷与她祖父之间并不相识,他也没理由对她祖父做什么。 这么一想,心里又有些释怀了,只是觉得哈雷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着有些讨厌。她不满的看了哈雷一眼,扶着施厚德往小巷外走去。 施锦秋一转过身,哈雷便收住了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悄悄抬起右手。施锦秋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转过头,却只看到哈雷双手环胸挑着眉看着自己。 “锦秋!”苏平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小巷口。 “平之,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走了,便跟过来看一下,你……你找到你祖父了?!”看到被施锦秋拉在手里的施厚德,苏平之高兴的说道,“真是太好,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他老人家了。” “嗯。”施锦秋也是开心。 “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啦。”哈雷的话是对着施锦秋说的,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看着苏平之,而苏平之也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苏平之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哈雷慢慢走出自己的视线。 表演结束后,施锦秋把施厚德带回清居,看到这副样子的施厚德,邓凤聆不由得泪眼涟涟,抹着眼泪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待把他收拾干净之后,又命吴妈准备了些吃的。施厚德一看到饭菜糕点什么的,不管不顾的伸手抓起来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模样,就好像被饿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一样,看得邓凤聆和施锦秋又是一阵心酸。 正文 第133章灵云没了 “祖父,您慢点吃……”施锦秋在一旁劝说,邓凤聆也附和说:“是啊,爹,您慢慢吃,不够了锅里还有,没有人跟您抢。” “嗯嗯,好吃好吃!好吃好吃!”施厚德除了吃之外,嘴里就只会说这几个字了。 “祖父,你是怎么怎么施府里走出去的?这段时间,您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您?”施锦秋一边替施厚德擦去他嘴角掉落的残渍一边问道。邓凤聆看到施厚德这副样子,除了难过根本就没有心思再想到其他的。 “好吃好吃!”施厚德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几个字,直到肚子再也塞不下东西了,他才意犹未尽的用手抹了抹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还没吃完的东西:“这些东西别收走,我一会儿还要吃。” “您什么时候要吃,我们再让人给您做。” 施厚德这才转头看向说话的施锦秋:“你这个小丫头心肠不赖嘛,对我这个老头子这么好。” “祖父,我是秋儿啊,您最疼爱的秋儿,您不记得了吗?” “秋儿?你是秋儿?”施厚德凑到施锦秋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辨认着什么,尔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施锦秋见他笑了,以为她认出自己了,也跟着笑起来:“您是不是认出秋儿来了?” “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又逗我这个老头玩呢,我们家秋儿今年不过才……八岁,哪有可能像你这么大!”施厚德的病情比起前段时间来,更加严重了一些。 又? 施锦秋敏锐的抓住这个字:“还有谁也跟您玩过这个游戏吗?” 施厚德眼睛往上翻了一下,似是在回想着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猛的推开了施锦秋就往屋里门口跑去:“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不知道……”神情很是惊慌。 施锦秋被他推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她顾不上自己,忙叫道:“把门关上,别让他跑出去了!”再跑到外面去,她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了。 施厚德见门被关了,便在屋里大吵大闹,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能打的人也都打了。可是奈何他只一个人,施锦秋她们加起来四五个,怎么样他都赢不了。过了一会儿,闹腾累了的他便自己找着了个东西玩着,坐一边消停了下来。 “夫人,小姐,你们没事吧?”吴妈和向晴连忙走到邓凤聆和施锦秋身边询问,邓凤聆摇摇头,关切的看着施锦秋:“你没事吧?” 刚才施厚德闹的时候,施锦秋怕她被他误打误伤,一直都护在她前面,被施厚德推搡了好几下。 “娘,我没事。”施锦秋安抚的说,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施厚德。 好不容易等到施厚德玩累了睡着了,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了。施锦秋吩咐了向左好好的看着施厚德,自己扶着邓凤聆离开了。 施锦秋的身体很累,今天从早上起床一直到现在就没停下来休息过一下,可是躺在床上的施锦秋去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全都是施厚德的影子。 看他的样子,虽然害怕,却好像知道她们这些人不会伤害他似的,否则他怎么敢那么大胆对她们又打又骂的。莫非之前那么多天她之所以都找不到他,并不是因为他自己躲到了哪里,而是他被什么人给关起来了? 又想到了刚才他的那句话“你这个小丫头又逗我这个老头子玩呢”,施锦秋更加认定了自己心里所想的。只是……会是谁呢? 想到了自己一开始怀疑的施旭娇和谷念巧两人与施厚德的失踪有关,难道真的是她们把人给关了起来?可就算是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施旭娇有什么理由要把施厚德给关起来。 施锦秋的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一个都得不到解答。只是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来到屋外,发现邓凤聆也已经起来了,在叫吴妈烧水熬粥呢。 “娘,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娘没事,倒是你,昨儿累了一天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儿。” “秋儿睡不着……” 见施锦秋的目光落在施厚德所睡的那个屋,邓凤聆说道:“你祖父他还在睡着呢,听向左说他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偶尔还会喊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话。” 施锦秋听罢,让向晴去外面请了大夫回来。 大夫看过之后对她们说施厚德的这种情况,应该是受到了惊讶以及恶劣的对待,而导致他原本的病情加重。 “那他还会认出我,还会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施锦秋问。 大夫叹了一口气:“得了这种病的人,记忆只会越来越差,不记得的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多。能不能认出你这种事还真不好说……” 之后,大夫还跟她说了一个他以前看过的得了类似病症的人的情况,那个人到最后连自己吃没吃饭,以及怎么吃饭都忘了,什么事情都要靠别人才能完成。 “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施锦秋红着眼眶站在那里目送着大夫离开。 上一世,她从绮红楼被接回去之后看到的施厚德病得都没有现在这么严重,那还应该是两年之后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回来不过才短短三年,施厚德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一切,说到底都跟她回来之后从施府离开有着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 施锦秋心里对施厚德产生了些许的歉疚,总觉得是她害得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也别太担心了。” “如果当初我们离开施府的时候就把祖父也带走,或许他就不会……”施锦秋红着眼眶说道。 邓凤聆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也不是咱们不带他离开,是他自己不跟我们走。而且大夫也说了,这种病就是这样子的,只会越来越严重,根本无法根治。幸好现在我们找到他了,以后我们好好待他,让他安详幸福的度过剩下的日子就好了。” 施锦秋点点头,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没一会儿,施厚德便醒来了,与昨晚相比,早上的他看起来淡定了许多,一点都没有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就好像这里是他生活了许久的家似的。吃了早饭后,他还拉着向晴一个劲的叫她秋儿,问她怎么见着他也不叫他,非缠着她要她陪他。 看到这一副,施锦秋和邓凤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有了一个可以吸引他注意力的向晴,倒是省了她们不少心思。他愿意让向晴陪着他们便让她跟着他,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他会一个人偷跑出去了。 施锦秋才吩咐完向晴要好好跟着施厚德,他想做什么就陪他做什么,只要不出这个大门,就随他折腾好了。 这边才嘱咐完事情,那边大门就被人给拍响了。来人是薛雪身边的明月,她远远的看到施锦秋,就朝她跑了过来。 “四小姐,我们家小姐她去找二小姐了,夫人怎么拉都拉不住,夫人怕会出事,想着平日里我们家小姐也就跟您关系好一点,兴许您说的话她能听上一两句,便让奴婢过来找您过去帮忙劝一下架。” “她去找二姐,为什么?”施锦秋疑惑。 “是灵云,灵云没了……” 正文 第134章互相掐架 明月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灵云那个丫头当初还是她跟她家夫人给她家小姐选的呢,挺好挺机灵的一个孩子,突然说没就没了。 施锦秋听了她的话并没有觉得吃惊,只是眼里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灵云没了跟二姑娘有什么关系?”邓凤聆又奇怪又惋惜的说,见施锦秋穿了衣服要往外走,忙拉着问道,“你去干嘛?施府里那么多人,就算她们真打起来,难道还劝不住吗?” 明月没有时间跟她们解释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施锦秋,能不能跟她回施府。施锦秋拉开邓凤聆的手:“娘,我就过去看一下,万一她们真的需要我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来。” 邓凤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手。又嘱咐了她几句要小心注意之类的话,这才放她离开。 吴妈和柳芸直到施锦秋离开之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特别是柳芸,因为跟灵云年纪相差不大,再加上近几年来施锦秋与施文姗之间走动的多,两人时常一起玩。现在猛的听到这么个消息,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怔怔的转头看着吴妈,问道:“吴妈,她说的是真的吗?灵云她……真的没了?” “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吴妈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们两个小姐打起来,叫咱们小姐过去干什么呢?咱们小姐都还没有她们两人大,就算是想劝架也未必能劝得住吧。” 说完,便看到了邓凤聆更加担忧的眼神,忙又说道:“夫人放心吧,咱们小姐与三小姐向来交好,而且二小姐的脸又是咱们小姐给治好的,她就过去了,她们应该也不会对小姐怎么样的。” 听了吴妈的话,邓凤聆的心稍微宽慰了一点。 对于突然传来的灵云的死讯,邓凤聆她们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惋惜了,没有人去追究她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又是怎么死的。 施府西院的园子里,施文姗紧紧的抓着施文佳的头发,而施文佳也不甘示弱,使劲的扯着施文姗的衣服,一只手还狠狠的掐在施文姗的手臂上。 饶是这样,都没能让施文姗停了手。 “施文姗,你是个疯子吧,一进来就对我动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施文佳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她左右摇晃着身体,想要把自己的头从施文姗的手中挣脱出来。 “你才是疯子,如果不是你,灵云也不会死了!”施文姗更加用力的拉拽她的头发,疼得她嗷嗷大叫。 “你神经啊,灵云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关系,昨晚你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我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她真的就死了啊……”施文佳一脸的莫名其妙。 施文姗本就对灵云的死感到很伤心,现在听到施文佳这么随便的说出那样的话来,更是又急又气,恨不得能把她给按在地上使劲的痛打一顿。 “你们两个,快住手,住手!”徐心兰和薛雪心急的想要拉开她们,反而被她们给撞了开来。两人分别往后踉跄了一下,撞到了一起。 薛雪下意识看了徐心兰一眼,徐心兰仗着自己是大房地位比薛雪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把你那个疯狗女儿给拉开!就跟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果然是有其母就有其女,也只有你这样的娘才会教出这么没有教养的女儿来。”一连串数落人的话脱口而出。 薛雪并不在意徐心兰怎么说她,可是听到她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心里顿时积满了不满。可是今日的事情又真的是她女儿不对在先,上来就不问清红皂白抓着施文佳,她就算是想替自己女儿辩白都无词。 “文姗,文姗,你先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她在旁边劝说着,眼睛时不时的往前面的拱形院门看去,着急着明月怎么还没有把施锦秋给叫过来。 东院里,谷念巧脚步轻快的跑到了施旭娇的屋里。施旭娇今日多睡了会儿,才从床上起来没一会儿,便看到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倚在门边喘气的谷念巧。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打起来了!” “是吗?她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施旭娇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三房的热闹她也是乐于见的。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奴婢从西院门口经过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来好大的动静,便进去看了眼,两人打得还挺凶的。” “是吗?那我可得去看看。”施旭娇说着,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赶忙往外走去。 施锦秋来到施府西院的时候,施文姗有施文佳已经没在打了。两人相对而立,谁也不让谁的瞪着眼睛。施文佳站在徐心兰身边,一边拔弄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瞅着旁边的施文姗,看起来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只是施文姗却站在了她回屋的必经之路上,不让她过去。 “三姐……”施锦秋的眼睛自动忽略了那边被抓得披头散发的施文佳,走到了施文姗身边。施文姗一看到她就满脸的委屈,才消下去的红眼眶渐渐双浮了出来。 “四妹,”她瘪了下嘴,“灵云她……” 施锦秋拉起她的手往到手掌心:“我都知道了。” “你来了正好,你让那只疯狗赶紧把路让开,让我回去!”施文佳不耐烦的说。 她不说还好,一说,施文姗马上就又站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你今天若是不能把话给我说清楚,别说是回屋了,我要带你去见官!” “你这人可真是好笑,我有什么话要跟你说清楚的?”施文佳感觉自己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灵云的死,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施文佳十分气愤的怒笑了两声,“灵云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今儿一早才知道她死了的。” “如果不是跟你有关系,你昨晚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施文姗的话让施文佳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嘲弄,她讥诮的说:“我那不过是随便说说的,我还说你死了比较好呢,你死了吗死了吗死了吗!” 像是故意气她似的,施文佳边说还边冲施文姗做了个鬼脸,看到施文姗因为她的话而气急败坏的样子,自己便更加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你……”施文姗被她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的对话有些无厘头,不过施锦秋倒是听出了些眉目来。她转头看向施文姗,说道:“三姐,虽然那日二姐说了那样的话,可是仅凭她说的一句话,确实不能就说那件事情跟她有关系。” 施锦秋实事求是的说。 “她不是随便说说的,灵云几天前曾回来过一趟,就是她把她给赶走的!如果不是她把灵云赶走了,说不定灵云就不会死了……”施文姗说着,喑喑的哭了起来。 “你不要血口喷人!”施文佳脸色微变了下:“那……那是她自己要走的,关我什么事!” “如果你不赶她走,她能走吗?”施文姗瞪着施文佳,双眼通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看得出来灵云的死对施文姗的打击很大,从小她这个家里就不受几个兄姐待见,可以说是灵云陪着她度过了整个童年,比起施家的这几个兄弟姐妹,灵云反而更像是她的姐姐,弥补了她心里缺失的姐妹情。 正文 第135章生意好了些 施锦秋费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终于弄明白了整件事情,原来三天前,灵云回了一趟施府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要找施文姗。但是恰巧那天施文姗没在府里,施文佳也没听她说什么事,就故意刁难了她之后,让人把她给赶出府。 所施文佳所说,她不过是想跟灵云开个玩笑,从小到大她也不是没有跟她开过这种玩笑。她让丁香香去外面找了两圈,没找到人,便也作了罢。想着灵云她有手有脚,自己难道还不知道会回来嘛。 “我以为她自己会回来的,谁知道她就这么死了啊……” “你还说!”眼见施文姗又要朝她冲过去,施锦秋连忙拉住了她。 施锦秋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终于把施文姗的情绪安抚了下来,施文佳见赶紧从一旁的空了隙中穿过去往自己屋的方向走,却在意外的看到了愣怔在旁边的施旭娇。 “你们刚才是说……灵云……她死了?”施旭娇一脸的震惊。 “是啊,死了死了,没听过人死啊,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施文佳不耐烦的嘲她吼了声,便绕过她回了自己屋里。“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门。 若是平常施文佳这种态度对施旭娇,她早就火了。可是今日的施旭娇却没有工夫计较她的态度,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极力压制着心里的震惊。 “小姐,小姐……”谷念巧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猛的一回过神,视线一下子对上了施锦秋那双探究的目光。施旭娇身体又是一震,扭头便出了西院。 直到回到了东院,她才转头问谷念巧:“灵云怎么会死了呢?好端端的,为什么死了?” “奴婢也纳闷呢,不过这样也好,咱们也就不用担心她把咱们的事情给说出去了。”谷念巧十分镇定的说,好像她嘴里那个死了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似的。 施旭娇被动的转过头,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回了屋。 施锦秋回到清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为施文佳的情绪不大稳定,她在那边多陪了她一会儿。邓凤聆拉着她问明情况,她便跟她说了个大概,免得她胡乱猜测更担心。 对于灵云的遭遇邓凤聆唏嘘不已,只是人已经死了,她唏嘘了一会儿之后,便也把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等邓凤聆走开后,施锦秋叫来了向右:“衙门那边还有其他消息吗?可有说灵云是怎么死的?” “听衙门里的人说,是死于意外。” “意外?”施锦秋凝起了眉。 “说可能是失足从山上摔落,头部受到重击而死。” “那你怎么看?” “我……”向右顿了一下,“我怕说不好……” “没事,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听施锦秋这么说,向右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是从山上失足掉落而死,那么身上肯定会有很多伤痕。可是那日我曾看到过灵云的尸体,她的尸体虽然很肮,可是身上却没有碰撞的伤痕,反倒是脖子上面有一圈痕迹。” “难道是被绳子给勒死的?”施锦秋也不相信灵云的死是意外,好端端的她去山上干什么,再说了,就算是去山上了,灵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怎么可能走个山路都会掉下来? “那痕迹看起来比绳子要粗一点,比较像是……被手指给掐的……” “你能肯定?” “我当时看得不是很仔细,不过我以前在衙门的时候,跟过衙门里的杵作一段时间,那痕迹我认得出来。” 虽然施锦秋原本也怀疑灵云的死不正常,可是听到向右这种几乎肯定的话,脸上仍是露出了些许震惊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吩咐向右,不要把这件事情跟别人说。 因为衙门的刻意隐瞒,定安县城外发现尸体这件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大部分人们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施锦秋在表演上所许下的那个承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关系,荣锦记脂粉铺的生意竟然莫名的好了起来。以前冷冷清清的门庭现在也会有人进来瞅瞅看看,他们大多是来看面膏的,可是走的时候却会顺手买走个胭脂水粉什么。 这种转变并不在施锦秋的预料之中,但终归是好的,施锦秋等人自然也是高兴的。特别是贲芷萱,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几天卖出去的货比之前这三年加起来的都还要多,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们手脚都利落些,把东西搬到这边来,小心点,轻拿轻放!”吴妈不放心的又交待了一遍,这才慢慢走出制作间,看到了正从旁边起来的施锦秋。 “小姐。” “这批货明天就要出了,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都准备好了,明天随时都可以过来拉货。” 明天是她们荣锦记与戚老板的第一次交货,也是她们荣锦记第一次出这么大数量的货,吴妈显得比施锦秋都还要紧张。 “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入夜,整个清居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后院里的女工也全都休息了。园子只剩下洒落在地上的冰冷月光,以及偶尔从园子里吹过的刺骨寒风,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 一道人影偷偷的来到院门前,手扶着门栓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拉动门栓。“咔”的一声,门栓动了,门被悄悄的打了开来。门里的人慌慌忙忙的又往身后张望了一下,这才迈出脚步,出了门重新小心翼翼的拉上门。 突然,周围被火光照得通亮。 “啊!”她惊吓的转过身,只见吴妈、柳芸和同左同时提着灯笼站在她身后,在他们前面,站着一脸冷然的施锦秋。 “小……小姐,吴妈,你们……” “彩儿,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吴妈走上前问。 “我……我……”彩儿眼神慌乱的转动,“我就是睡、睡不着,所以想要出来走、走走……” “是吗?走走需要连这个都带着?”吴妈一把扯下了彩儿肩上背着的包袱扔到地上,彩儿“哇”的大叫了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我了半天都没我出什么话来。 她连滚带爬的来到施锦秋面前,抓着施锦秋裙摆说道:“小姐,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你错了?”施锦秋轻轻挑了下眉毛,语气极轻,可是听耳里却有一种异样的严历,“你可知你哪里错了?” “我……”彩儿眼神闪烁,神情极是不安,好一会儿才急切的说,“我、我不该偷跑的,小姐,以后我再也不敢跑了,真的!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施锦秋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吴妈把包袱往旁边一踢:“你还不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吴妈说着,蹲下来就抓住了彩儿的头发。彩儿闪躲不及被抓了个正着,疼得她嗷嗷叫着求饶,施锦秋却连眼神都没变过一下。 吴妈把彩儿按跪在施锦秋面前,施锦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来我这里三年,我对你怎么样?” “小姐对我们这些工人都是极好的。” “可曾亏待苛刻了你?” “不、不曾。” 施锦秋语气陡的转冷:“那你为什么还要出卖我?” “我……”彩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被得唰白,颤抖着双唇说道,“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啊,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彩儿痛哭流涕,这时向晴从后院走了过来:“小姐,果然跟您想的一样。” “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吴妈推开了彩儿,不让她的手再抓着自家小姐。 正文 第136章抓住家贼 第二天,施旭熙一大早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在厅里来回踱着步,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听到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公子,公子……”卫金宝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施旭熙一看到他就急忙问道:“怎么样?荣锦记那边现在什么情况?”眼里却已经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神情。 “没……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你可看仔细了?”施旭熙嘴角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卫金宝终于喘好了气:“小的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一大早就从清居的作坊里运出了两个大箱子,然后就在刚才,戚老板亲自验了货,他们才把两个箱子装到了戚老板的马车上。” “你真的看到戚老板验过货了?” “是的,小的亲眼所见。” “怎么会这样……”施旭熙喃喃。 见他神色有异,卫金宝奇怪的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你家公子是奇怪,为什么我们荣锦记的胭脂可以完好无损的交到戚老板手中。”一首清丽的声音出突然响了起来,厅里的两人皆转过头去,看到施锦秋一脸冷然的站在厅门口。 旁边的丫鬟告罪说:“公子,奴婢拦不住她……” 施旭熙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施锦秋佯装思考这个问题,“哦,对了,我是来把你的人送回来给你的。” 柳芸从外面把彩儿拉到施旭熙面前,施旭熙状似奇怪的看了眼她们两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你不明白,那就让她自己说个明白吧。” 柳芸推了推彩儿,彩儿一个踉跄就跌到了施旭熙身上。施旭熙撇了下嘴,身体快速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好像她身上有什么讨人厌的病菌似的。 这一动作打击到了彩儿,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公子……” “叫什么叫,我认识你吗!”施旭熙别过了脸。 一行清泪从彩儿的眼里滑落,她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有些不甘的往施旭熙的面前冲去:“你不认识我……我是彩儿啊,那时候你明明跟我说,只要我帮你做事,让荣锦记的货出不成,你就会接我进施府,纳我为妾的!” “什么,什么纳你为妾?”马慧君惊讶问道,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厅里,来到彩儿身边,上下左右的打量起她来。 她恰巧经过这里,没想到就听到了这种话。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姿色平平,一看就是那种出身不好的人家,看着彩儿的眼神不由得刻薄了起来。 施旭熙眼神闪烁了一下,正要开口,旁边的卫金宝忙伸手把彩儿给拦住了:“你胡说什么,我们公子怎么可能会跟你说这样的话。再说了,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我们公子会看上你这样的?” 卫金宝的话说出了马慧君的心声,她不屑的从喉咙里发出哼哧的声音。 “公子,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施旭熙冷笑了一声,眼里满是讥诮,话却是对着施锦秋说的:“施锦秋,就算你是想找事情,也麻烦找个稍微好看点的来栽赃嫁货吧。这样的货色,你觉得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施锦秋挑了下眉,勾起了嘴角:“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想栽赃嫁祸你呢?” “你……” “还是说……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我今天是为什么而来的?” 施锦秋咄咄逼人,每说一个字就更往施旭熙面前走近一步。施旭熙虽然比她要大,可是却愣是被她的模样给震住了,不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好好经营你自己的作坊,别生那么多歪心思,免得到头来害人终害己!”她不动他并不表示她就怕他,她只是不屑使这种小手段耍阴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熙儿怎么就害人终害己了,他害你哪里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竟这么坏,连自己的兄长都要诅咒!”马慧君声音尖锐的冲施锦秋喊了起来,柳芸连忙挡到施锦秋面前,一脸戒备的盯着她,就怕她会突然发飚冲过打施锦秋。 反倒是施锦秋自己比较镇定,他们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意外。她泰然自若的轻笑了一声,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就在这个时候,厅门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大叫:“施旭熙,你这个负心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厅里的人全都看向门外,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抓着施旭熙劈头就是一顿乱骂。马慧君一看有人揪着自己儿子,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把那个女人与施旭熙给分开子。“哪里来的疯婆子,在这里撒野!” 施旭熙看清了来人之后,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钰儿,你、你怎么来了……” “钰儿?钰月?”马慧君虽然没见过田钰月,可是对于田钰月的名字却并不陌生,“你就是春风阁的那个戏子?”把她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女人,她都还没去找她呢,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什么戏子?戏子怎么了,戏子就不是人了吗!” 见田钰月这么不客气的冲马慧君吼,施旭熙不悦的说:“佳佳,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回去?你现在巴不得我回去好让你跟这个小狐狸精在一起吧?我告诉你,你占尽了我的便宜,现在是想一脚把我给蹬开,没那么容易!” “啊,你干什么?” 彩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田钰月竟然就已经扑过来抓着她扭打起来。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只处于被打的状态,很快就反击回去。 女人的打架向来都没什么章法,无非就是拉头发扯衣服,谁的力气大谁就占上风。这一点,田钰月就不如彩儿了,彩儿平常在作坊里干活,偶尔还会做一下重活,力气自然比每天唱戏的田钰月要大了,只几下就占了上风,把田钰月的头发给抓散了,衣服也给撕破了一大块。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被田钰月给挠了一下,划出一道挺长的指甲印,渗出几粒血珠挂在脸颊上。 “你敢挠我?”彩儿尖锐着声音嚷道,“你不过是一个戏子,竟然敢这么对我!” “挠你怎么了,你这个小贱人,我还要打你呢!”说完,对着彩儿就又挥出了一巴掌,彩儿也不甘示弱,反手一抓就抓住了她的手,两人又扭在了一起。 施旭娇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前几天她才嘲笑过的在西院上演的一幕今日竟华丽丽的出现在了东院,看着同样因为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施文佳和施文姗的眼神,她脸上一烫,走过去就分开了她们两个,并赏了她们一人一巴掌! “大哥,你就这样放任这两个女人在我们家里撒野?” 施旭娇的声音唤回了施旭熙的注意力,他一直都在想田钰月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转眼看到刚才还站在那里看热闹的施锦秋主仆早已经不知所踪,这才惊觉田钰月肯定是施锦秋给叫过来的。 看了眼一脸兴师问罪的施旭娇,气势汹汹的田钰月,虎视眈眈的马慧君,以及哭哭啼啼的彩儿,施旭熙觉得自己的头变成了两个大。 正文 第137章饶有兴趣的目光 柳芸一路笑着从施府离开,蹦蹦跳跳的走在路上,原本的坏心情全都烟消云散了。直到回到了清居,脸上都还挂着笑容,两人谁也没管施旭熙那边会被那两个女人给闹腾成什么样。 “小姐,刚才您看到大公子和大夫人的脸色了吗?真是太精彩了!”说着,脸色又阴了下来,“说起来,大公子实在是太坏了,不过您是怎么知道彩儿有问题的啊?”还提前让她们做好了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施锦秋事先做好了准备,只怕这次真的会如了施旭熙的愿,不能正常交货了。 一旁的吴妈听到了:“其实小姐早就知道彩儿有问题了,那些货我们早就偷偷的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放在那里的全都是假的,所以就算是被她给泼了水也没事。” “啊?小姐早就知道了?”柳芸惊讶的拉着吴妈,“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施锦秋见柳芸缠着吴妈说话了,轻笑了一声,自己进后院做事去了。 “你成天除了吃,还能知道什么……”吴妈没好气的说,语气中却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纵容。吴妈自己没有成亲,从小看着柳芸长大,心里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 柳芸笑着贴近她,讨好的叫:“吴妈你就跟我说说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啊……”吴妈戳了下她的额头,“其实之前我就已经发现那个彩儿不对劲了,自从那天夜里那个贼出现在咱们家里之后,小姐就让我加倍留意作坊里的几个女工,终于被我发现她竟然背着我们偷偷跟大公子见面。” “大公子?她怎么会跟大公子搭上线了呢?” “谁知道啊,反正后来我偷偷跟着她,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就回来告诉了小姐,于是小姐就打算将计就计给大公子一个警告。” “原来是这样,小姐真是心善,大公子这么对她,她竟然还只是警告他一下。要我说,咱们就应该直接把彩儿抓了去见官,告大公子!” “告他有什么用,到时候大公子抵死不认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咱们那个县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钱就是娘。” “难道咱们小姐的钱还不如他们施府多吗?” “你说呢?”吴妈挑眉反问。 柳芸刚才那句是下意识问出的,现在听吴妈这么一说,便马上想到了现在她家小姐的钱好像确实没有施府的多。 因为施锦秋之前替苏平之赚的钱都没有收酬劳,她自己赚到的那点钱最近全都用来买原料了,近几日的开销都是用戚老板付的订金度过的。就算是现在戚老板付了尾款,那些钱也确实不能跟那边的施家比。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小姐帮了苏公子,苏公子要给她银子的时候她都不要。”如果有了那些银子,他们又何必怕那边的施家! 吴妈呵呵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咱们小姐是做大事的人,她在想什么要是连你都知道,那还做什么大事?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事吧。” 柳芸点点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满的哇哇大叫:“吴妈,你这是嫌弃我呢!”她佯装不满的撅着嘴巴,惹得吴妈哈哈大笑。 邓凤聆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欢乐的一幕。 “她们感情可真好。” “柳芸是吴妈看着长大的,吴妈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看。”邓凤聆向向晴解释。 向晴羡慕的看着跟吴妈撒娇的柳芸,她家父母早亡,她是被两位兄长带大的,从小就没有感受过这种类似于母爱的东西。 见她如此,邓凤聆又说:“吴妈人很好的,你才来不久,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嗯,奴婢知道。”虽然她来的时间不长,可是吴妈看她年纪小,平常对她也是挺照顾的,“夫人,那奴婢去老太爷那里了,老太爷还等着奴婢拿这小球与他玩儿呢。” “去吧,辛苦你了。” 邓凤聆慈爱的拍了拍向晴的手,手上传来的温暖让她稍微失神了一下,眼圈悄悄红了起来:“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情绪波动,邓凤聆没再多说其他。 后院里,施锦秋查验了一下如花似玉她们的对草药的认知,除了冬梅之外,其他四人皆已经能够很熟练的说出草药的名称与药效,并且还能很规范的操作前面的两个步骤,让她有些安慰。 她鼓励了她们几句,然后就让她们继续干活了。 “小姐!”冬梅从身后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她,见她转头看向自己,有些喏喏的问道,“冬梅让小姐失望了……” “你觉得我会失望?”施锦秋问,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来情绪。 冬梅点点头,她又说道:“既然你知道我会失望,为什么不好好多花些工夫记?” “我……我每次都是很想好好记的,可是,就是记不住,我也没有办法!” 施锦秋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事,慢慢来。” 晚上,苏平之正埋首在书房里画着画,忽的吹过一阵风,带起了轻微的响声,待响声过后,书房里竟多出了一个人。 “主子。”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对着苏平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苏平之没有马上放下提着笔,而是画完了最后一笔,一副俏然而立的女子赫然跃于纸上。而那个黑衣人则躬着身体,直到苏平之开了口,他才直起身体。 “事情查得怎么样?” “回主子,属下在赤焰坡进行了周密的探查,发现孙淮彦确实是那个神秘的幕后老板……” “说些我不知道的!”苏平之打断他的话,语气虽轻,却让对方紧张的抿了下唇。 “属、属下查不出赤焰坡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苏平之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桌上,砚台里的墨汁溅了出来,眼看就要溅到画上去了,修长的手指比飞溅的墨汁更快的将画拉向了一旁。 黑衣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垂着头站在那里。他的能力在苏平之的一众手下当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可任他把赤焰坡给察了个底朝天,能翻的都翻过了,也没办法找出孙淮彦要那块地的目的。 好一会儿,苏平之的心情才平复了一点,他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了。他不是第一次派人去那边察看情况了,可是每个派去回来的人都说查不到东西。 他让人找来了殷一伦和老杨。 “公子,会不会其实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 苏平之微不可见的摇了下头,本来好几次察探都没结果,他也一度以为真是他自己想多了,可是聂纤纤表演那天晚上,施锦秋突然脸色煞白的呢喃着“赤焰坡”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想多了。况且,如果没有什么,孙淮彦又怎么可能会在那边停留那么久。 “孙府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孙淮彦的父母好像对他做了什么知道的并不很清楚,孙淮彦身边的小厮随从等除了乌勇,其他人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老杨追问:“那乌勇可知道些什么?” “我也找人查地字,他并不知晓孙淮彦去赤焰坡的目的。” “这就怪了,如果那里真的没什么,孙淮彦的个性应该不会在那边逗留那么久,更加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老杨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的睁大,“公子为何不直接问施小姐呢?” 在苏府西侧的一个院子里,哈雷勾着嘴角听着下属跟他汇报这几天打探的结果。他轻轻勾起了嘴角,喃喃的念了句:“施锦秋,果然是个有趣的女人。不,她还只是一个连女人都称不上的女孩罢了……” 眼里,满是饶有兴趣的目光。 正文 第138章得到感谢 “施锦秋!”孙淮彦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明明是冬天了,为什么他感觉自己额头上有种要冒出虚汗的感觉。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跟孙淮彦口中说出来的叫做施锦秋的人有什么关系,可是来自孙淮彦身上的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别说是开口询问了。 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孙淮彦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他有些困难的开了口:“属下觉得他们虽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却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那个……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该死的施锦秋,还真是什么都愿意替姓苏的做,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会跟他说! “这里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你先继续盯着,我回去一趟。”怎么办?孙淮彦现在都恨不得能飞到施锦秋面前掐死她!苏平之的人盯他盯得这么紧,明显是知道了什么。若说这里原事情还有谁知道,除了施锦秋,他不作他想。 那人喏喏的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夜,很深。夜,也很冷。刺骨的寒风在外面呼啸的吹着,孙淮彦来到屋外的院子里,穿着单薄的顿时感受到了北方冬天独有的冷厉,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可即便是这么冷的风,也无法浇息他心里的怒火。 施锦秋躺在床上好久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来回辗转。忽而整个人如坠迷雾一般,憋闷得难受。忽而又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她欣喜的往那亮光跑过去。不停的跑啊跑啊,等于她终于跑到亮光处,以为自己可以看到东西了的时候,突然,周围又暗了下来。黑暗中,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她,即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围绕着她,让她整个身体都颤动了起来! “啊!”施锦秋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的喘着气。那种连心灵都惊惧的感觉有多久没出现过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在外间听到施锦秋大叫的柳芸急急忙忙冲了进来,掌了灯来到床边,只见施锦秋满脸惶恐。她取来布巾替她轻拭掉额上的汗珠,说道:“您是做恶梦了吗?” 施锦秋眨了眨眼,没有焦点的眼神才慢慢的收聚拢了起来。她点点头,说道:“我没事了,你去睡觉吧。”柳芸不是很放心她,在她的再三申令之下才不得不出去了。 柳芸离开后,施锦秋才慢慢的把身体靠在了身后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到现在都还在狂跳着。她定定的盯着前面的空白的地方出着神…… 隔天,施锦秋到荣锦记脂粉铺里看账。本来这种事情都是叫贲遇送到清居去的,只是最近荣锦记的生意好了许多,贲遇忙得有些脱不开身,她便亲自过来了,正好她也有好几天没过来了。 从清居到青松蓼,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依旧热闹,只是人们口中已不像前几日那样热衷于议论荣锦记的事情。就她恢复女装出行,他们也只是偶尔多看两眼然后窃窃两句,并不像表演刚结束那几天那样,看到她就围着东问西问问个不停。 而灵云的死就更奇怪了,根本就没有在定安县掀起一丝波澜,除了施府的人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就好像有人刻意压下了这件事情,没有让它传播出云。 施锦秋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苏平之那张温润的脸,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拐进清松巷,原本冷清的巷子里竟然难得看到有两个人从里面往外走,一男一女,看起来关系颇亲密的样子,应该是一对夫妇。与她相交而过的时候见他们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便礼貌的同他们施以微笑。 极轻极淡,却不敷衍。 “施小姐!”其中那个妇人叫住了她,“我们上次在你这买的这种面膏回去给我家闺女用,她现在脸色好多了,不像以前那么糙了,谢谢你!” 施锦秋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小瓶子,是面色悦泽方,是以香附、茯苓、白芷、零陵香等十几味中草药与牛髓、羊髓和白蜡混合熬制而成的,每日早晚涂面,可以改善皮肤营养状态,滋润皮肤并赋予皮肤光泽,尤其适合冬天使用。 “大婶言重了。”嘴上虽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忍不住高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来自使用者的感谢。 淡淡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面红齿白的娇俏模样看得那个妇人眼都直了,不住的说:“施小姐,你长得可真好看,要是我家闺女的脸以后也能像你这般白里透红就好了,我们两口子也就不用愁她嫁不出去了。” “……” 旁边的男人见施锦秋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忙催促自家婆子:“唉呀,说那么多干什么,赶紧走了,没看把人家施小姐都给说得不好意思了吗!” “哦哦,瞧我这张嘴……”妇人作势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施小姐,那我们就先走啦。” “嗯,”施锦秋应道,忽又叫住了她,“大婶回去后可让您闺女每日我食些水果蔬菜,时间久了对她的皮肤也是有好处的。” “欸欸,好咧!”妇人欢快的应道,转身追上了已经走出好几步的男人,“听到没,一会儿就给咱闺女买些果子去。” 男人的声音有些满不在乎:“你说你……吃那玩意儿跟脸能有什么关系?” “施小姐说有好处就一定有好处,反正你就是得给买!”妇人说着,伸手往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男人忙躲了开来:“行行行,我买还不成嘛……” 虽是抱怨,可语气里却也透出了几分纵容的骄惯。 从衣着来看,两人应该是出自普通人家,可是他们周围却围绕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东西。施锦秋有些羡慕的收回目光,这种平淡而真挚的感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于她来说,更是奢侈到了极点。 施锦秋一进入荣锦记脂粉铺,柳芸就连忙朝她走了过来。 “小姐,您怎么才来啊……”她都到好一会儿了。 “怎么了?”施锦秋问。 柳芸凑到她耳边:“有人找你。”说完,嘴巴朝着旁边努了一下,施锦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雷放下杯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来到她面前:“怎么,你打开门做生意,难道还不许我进来了?” 施锦秋敏锐的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挑衅,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难道就因为那天她因为施厚德的事情对他态度不好,所以今天他就过来找事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个叫哈雷的男人虽然长得很好看,可是她看着却总觉得各种不舒服。只是现在是在自己的店里,她不想跟他闹僵。 “锦秋没有这个意思,柳芸,替这位公子添茶。”柳芸应了声,提起桌上的茶壶将茶杯给倒满了,施锦秋才又慢条斯理的说,“不知道哈雷公子到我这个小店里来有何贵干呢?” “贵干没有,不过就是想看看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没。或者……施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我介绍的呢?价钱不是问题。” “这东西好不好并不是由锦秋说了算,当需的即便贱也是好东西,若是不需要的,即便是价值千金,也算不得什么。” 正文 第139章挑衅 “哦?”施锦秋的话让哈雷有些意外,他不由得把目光重新又落到了施锦秋的脸上,“施小姐的回答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哈雷公子觉得意外只能说明哈雷公子的出身好,有人替你想了这些事情。” 哈雷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抿着嘴角笑出了声:“施小姐伶牙利齿,让人佩服。” “不知道哈雷公子可有看中了什么?”施锦秋明嘲暗讽了两句之后,心里觉得稍畅快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这个哈雷,虽然衣着低调,可是身上却有一股不同的气势。这种气势不同于普通人,偶尔孙淮彦生气的时候身上也会有类似的气势。就连他身上穿着的这身衣服,颜色款式看似平常,可是施锦秋却知道那是十好几两一尺的上等布料,她曾经在苏平之的布庄里看到过类似的。 她敢断定哈雷的出身必然不简单,那晚她看出苏平之在与他相对的时候,言语之中都带了一丝忌惮。这让施锦秋更加不愿意与哈雷打交道,只想着赶紧把他招呼完就早点打发他离开。 “这些……都不行……”哈雷来到摆放着脂粉和面膏的柜面前,挨个指着里面摆着的东西有些嫌弃的说,“你若大一个店铺,难道就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店铺里这么多东西,怎么就拿不出手了!”柳芸不满的替施锦秋争辩,在她看来施锦秋做的这些胭脂水粉面膏,哪样都是顶好的。不仅东西好,就连外面的瓶子都那么好。 这个人说话阴阳怪气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她们家的东西不好,她怎么都要替自家小姐说句话了。 哈雷呵呵轻笑一声:“施小姐不仅自己特别,就连身边的丫鬟都这么特别,主子说话的时候,容得了你一个丫鬟插嘴?” 话锋兀然转冷,眼睛看向柳芸的时候,柳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眼里里的冷意让她心生畏惧。 施锦秋眨了下眼,脸上表情不变的问道:“不知道哈雷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只要锦秋能做到的,一定替公子办到。” “还是施小姐会说话,”哈雷收回视线,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呢过段时间就要回去了,想给我的母……亲带个别致的礼物,最好是她每次看到它都可以让她想起我。” 一个母亲,难道不是应该看不看到自己的孩子,时刻都会想起吗?施锦秋心里虽然不解,却聪明的没有开口相问。忽又想到在一些大户人家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便也有些释然。 觉着哈雷应是赤旭国某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因为不受宠,所以脾气才会变得有些乖张,这倒也说得过去。 “这样的东西想必我蜀中有许多,哈雷公子大可到别处找找。我这里有的都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想必入不了哈雷公子的眼。” “不,你有!”哈雷猛的靠近施锦秋,衣服几乎碰到她的,“我母亲年轻时曾从马上摔下来过,脸颊这里留下了一道疤,这让她一直都耿耿于怀。如果你的东西真的有用,替她将脸上的疤去掉,我相信她一定会牢牢的记住我这个儿子的好的……” 他说着,手指轻抚过施锦秋的脸。 顿时,施锦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似的往后惊退了一大步。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呃……”柳芸看到那个无礼的男人对着自家小姐动手,一下子就忘了刚才的教训,冲上前去与他理论。 谁知她话才说完,喉间便被人给扼住了。哈雷的嘴角仍然挂着一丝笑意,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伸出手,以同样的姿势在柳芸的脸上也摸了一下,有些感慨的说:“明明是主仆俩,可是这脸摸起来却完全不一样。施锦秋,你果然是有什么独特的方法才能做得到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刚才柳芸替她说话的时候施锦秋心里就暗道了声糟,只是没想到哈雷的动作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柳芸就已然落入了哈雷的手掌。 见柳芸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了脸,她一下子就慌了。另一边,贲芷萱一从内堂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也是一惊,快步跑上前嚷道:“你干什么,放开她!” “呵,又来一个……”嘴角一勾,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就要朝贲芷萱抓过去。这次,施锦秋快他一步挡在了贲芷萱面前,大大的眼睛盯着在她面前停下来的手掌说道:“哈雷公子何必跟一个小丫头置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是很想跟你好好说话的,只是你这丫头太不识抬举!我得让她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顶嘴的。” 施锦秋抿了下唇:“我想她现在应该已经很明白了,还请哈雷公子看在锦秋的面子上,放她一马。”施锦秋难得低声下气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哈雷会随时捏断柳芸的脖子。她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的不快。 许是施锦秋低眉顺眼的样子取悦了哈雷,他哼哧了一声松了手。柳芸踉跄着脚步往后跌去,贲芷萱忙扶住了她。她一边咳着,一边大口的喘着气,瞪着哈雷的眼里满是不满,却已经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刚才她可是差点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哈雷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眼睛直直的盯着施锦秋,问道:“施小姐可是想到什么好的方法了?” “世人皆知这世上最好治疗伤疤的药,便是你们赤旭国盛产的黑玉断续膏,哈雷公子这么做岂不是舍近求远?” “哈哈哈哈……”哈雷突然暴出一阵大笑,“施锦秋,你是打算拿这话敷衍我吗?那黑玉断续膏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的效果,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他斜挑着眉毛看着她的样子让施锦秋的脸蓦的红了起来,三年前她两次被贾松源打了板子,屁股上的伤就是用的黑玉断续膏。虽然它确实如传言中的那样可以很快让伤口结痂脱落,但是却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奇,可以让肌肤恢复如初。 直到现在,她的屁股上都还留着一道淡淡的粉色印记。虽然她想了很多办法想要将它们去除,可是却都没有成功。只是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 思及那疤所在的位置,想到眼前的哈雷不知道是不是也正想着与自己相同的事情,施锦秋心里又羞又窘,脸色变换不定。 柳芸是知道施锦秋身上伤疤的事的,听到哈雷用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那般轻佻的话来,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又想要冲上前维护自家小姐,却被贲芷萱给拉住了。 那个男人脾气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她再冲上去,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唯独对施锦秋特别一点。 见她沉默不语,哈雷问道:“怎么样,施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 施锦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此时的哈雷已经被劈成两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扯动了下嘴角:“确实是想到了什么,只不过……我需要几样极特殊的东西,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也办不到。” 手札上倒是记着有一款面膏有这种功效,但是其配料实在太难获得了。施锦秋想了想,若是眼前的这个人能有办法拿到那引起东西的话,她倒是可以试着做一下。万一成功了,还可以顺便把自己屁股上的疤痕也给去掉。 虽说长在那后面她自己也看不到,而且也不影响什么,可是每次只要一想起来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哦?什么东西,说来听听。”一听她这么说,哈雷来了兴趣,就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收起了大半,足以见他对这件事情的在意程度。 正文 第140章不是膏药,是面膏 “北海珍珠、白僵蚕、鹰屎白、雪山白鹿的鹿髓。” 哈雷脸上那剩下的一半笑容也没了:“北海珍珠我倒是知道,雪山白鹿我虽没见过,可也听说过。这白僵蚕、鹰屎白又是什么东西?” 施锦秋轻抿了下唇,与他解释了一番,哈雷瞪大了眼睛说道:“施锦秋,你该不会是故意耍我的吧!”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起来。 “耍你于我而言有何好处?” “可你说的这两样东西,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寻遍天下,也未必能寻得着!”北海珍珠与雪山白鹿已经是极其罕见的东西了,可是听了施锦秋口中的白僵蚕和鹰屎白之后,他顿时觉得要找齐后两样东西才是真正的难如登天。 “没听说过并不代表就没有,我早就说过,这些都是极特殊的东西。”就算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一直都没办法凑齐这些原料。 哈雷紧紧的盯着她,她的眼睛很清澈,就像是山间的清泉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明明白白的透露着对他的厌恶,但却没有欺诈,让他不得不相信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需要这些东西,那么这件事情看来还真是不好办了…… 他在看着施锦秋的时候,施锦秋也在回视着他,没有一丝畏惧或是不安。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却镇定得像是个经历过风浪的成熟女人,身上有股别样的气质,让人不容小觑。 两正对视着,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施锦秋。”话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施锦秋对面,与哈雷仅一肩之隔。 哈雷心里一惊,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已经来到他身边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就是,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什么东西?”见那人点点头,施锦秋对哈雷说道,“条件我已经给你了,如果你能找到那些东西,我或许可以一试,但是如果没有那些东西的话,很抱歉,我无法完成你的要求。” 她露出一种我其实很想帮你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惋惜样:“现在我有客人要招待了,如果哈雷公子没事的话,还请先回吧。” 哈雷自从那个男人进门之后,视线便一直落在他身上。此人脚步轻盈,呼吸沉稳,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他往那里一站,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眼神与其说是懒散,不如说是睥睨,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看着一只低等的生物一般。 那种气势不是装出来的,是经年的熏陶之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施锦秋乍一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也是一阵失神,不过与哈雷不同的是,她是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可至于到底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了。施小姐可要记得今日的话,待来日我找齐了那四样东西,你若是不能兑现今日的话,必定不会轻饶你。” 施锦秋轻轻勾了下嘴角,心道:等你能找齐东西再说吧。嘴上却说道:“锦秋向来说到做到。” 哈雷走出店铺之后,那个男人才状似不经意的收回打量哈雷的目光:“你能制作去除疤痕的膏药?” 他竟然听到了…… “不是膏药,是面膏。”施锦秋纠正道,“是一款具有去除疤痕功效的面膏,它与普通膏药的区别是普通膏药只能去除病理,而它不仅能去除病理,还能让皮肤恢复如初,变得光滑透亮……”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只要找齐了你说的那四样东西,你就可以做出让疤痕消失的东西来?” “按照……书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施锦秋将手札两个字改成了书上。 “就是说你自己也不确定了?”冰冷的语气让施锦秋觉得周遭的温度像是突然降了下来,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了,因为他这种冷漠的样子以及不悦时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都跟孙淮彦有些相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就连他这个人长得都与孙淮彦有一丝神似。施锦秋轻咳了一声,咳去心里那种莫名的想法。 从此人的衣着以及说话的口音来判断,他应该不是定安县的人,比较像是北方那边的。 直到她的视线与他的对上,施锦秋才想惊觉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想了下,说道:“这些东西如此稀奇,我连找到它们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试过。” 别的不说,光是北海珍珠这一样东西,就是价值万金的东西,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是不是只要找到了那四样东西,你就可以让疤痕消失?”他又来了这么一句。 “还是不能,”施锦秋看着他,在他发问之前继续说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我熬制好的面膏是有时限的,一般需在半月之内涂抹完,否则就会坏掉。现在是冬季倒还好一点,如果是夏季的话,只能存放十日。若是公子想将面膏带回去用,只怕是不行的……” 那人轻轻看了她一眼:“这倒不是问题。” 之后,那人便选了好多个面若桃花膏和胭脂水粉,一文价都没讲。只是店铺里原本的生意不大好,所以存货没有那么多,因此他们便约定好三日后交货,那人也没意见,很爽快的付了银子。 几百两银子出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得柳芸目瞪口呆,直说如果每个进店的客人都像他这样该多好。 那人由始至终都没有解释一下他那句“这倒不是问题”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施锦秋的认知中,哪怕是到了十来年之后的那个什么都较现在发达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可以让面膏长时间保存,她也就不花那个心思想那么多了。 反正等她交了货,她不觉得他们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她就权当他是随口说说的了。 傍晚时分,施锦秋从荣锦记脂粉铺里出来,一出巷口就看到了苏平之的马车停在那里。“施小姐,我们公子约小姐一聚。” 施锦秋来到茶楼包厢的时候,苏平之正在俯身画画。听到动静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在画什么呢?”施锦秋走上前去,看到了画上画着人时,惊里满是惊讶,惊讶过后又是一丝欣喜。她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他把画画完,递给她:“送给你的。” “真的要送给我?”嘴上问着,手却已经伸出去将画给接了过来,“这画的是我吗?你把我画得这么漂亮,待我拿回去,我娘见着了该笑得合不扰嘴了。” 苏平之直直的盯着她:“我的画,不及你本人的万分之一。” 不能免俗的客套话,可是听在耳朵里总是让人觉得欣喜的,就连施锦秋也不例外。见到了苏平之,她连之前哈雷和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带给她的奇怪感觉都消失不见了,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着。 两人一起喝着茶,聊了会儿天,苏平之与她说了些近日发生的趣事,逗得施锦秋一直轻笑不止。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多年好友一般,谁都没再提那天苏平之对她说的那番类似于表白的话。 回去的路上,苏平之还买了几块糕点让施锦秋带回去给她娘吃。他去结账的时候,柳芸还在一旁小声的取笑施锦秋,说他这是想要讨好未来的岳母大人,惹得施锦秋脸颊飞红。 待苏平之拿了糕点回来,柳芸非常识实务的拿过糕点就离开了,说是怕糕点凉了会不好吃,自己先给夫人送过去。看着离开前还不住对自己挤眉弄眼然后一溜烟儿跑没影了的柳芸,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 她转头偷偷看了眼苏平之,见他好像并没有看到刚才柳芸对自己使的小动作,这才稍稍安心了一点。两人边走边说着话:“我的一个掌柜近日刚从马昆山那边回来,你猜他在那里碰到了谁?” 正文 第141章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谁?”施锦秋边把玩着刚刚买来的小玩意儿边问。 “孙淮彦。”他语气轻淡,却惊得施锦秋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苏平之连忙捡起东西递还到她手中:“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刚才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施锦秋接过东西拿在手中,却再无法把玩。 “小心点拿好了,”苏平之状似无意的继续说,“不知道他去那边干什么,我记得他们孙家向来都不愿意在边城做生意的。你说……会不会是那边有什么好的商机,所以他才会到那里去呢?” 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施锦秋的回应,转头一看,才发现她脸色微变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见他望向自己,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似的,问道:“怎、怎么了?”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施锦秋说着,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笑容中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僵硬。 “那个孙淮彦……” “哦,我突然想起来我娘让我今日早些回去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说完,不等苏平之给出反应,就径自快步离开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苏平之清明的眼里闪过阴霾。 此刻的他不仅确定施锦秋知道孙淮彦去了马昆山,他觉得她甚至还知道马昆山的赤焰坡,孙淮彦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而她,在对他隐瞒! 不论是她不愿意告诉他真相,还是她为了孙淮彦不告诉他真相,这两种可能全都不是他能坦然接受的。 施锦秋直到回到家了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太大了,就算是普通人,也该看出她刚才的不对劲了吧,更何况是苏平之那样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不过她转念又想了下,以苏平之的温顺的性格,应该不会介意她刚才的表现才是。 这一晚,施锦秋睡得更加不安稳了,下半夜被惊醒之后便又睡不着了,靠坐在床上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寂静的夜似乎总能很容易就替别人理清思绪,此时再回想一遍,施锦秋心里生出了一些与白日不同的想法。 苏平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到他家掌柜从马昆山回来的事情,而且还一再的追问她孙淮彦的事情。难道他是故意的?施锦秋想,难道他已经察觉到马昆山那边有什么异常,所以才会特地向她探听口风? 隔天,施锦秋去施府看了施文姗。自从灵云死后,施文姗很少到她店里来走动了。施锦秋再看到她时,她脸色灰白,整个人看起来蔫蔫沉沉的,还没有从灵云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陪着施文姗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见时间不早了,这才起身回去的。施文姗把她送到门口,正巧与从一旁门里出来的一个女人碰到了。 那个女人一看到她们两个,就盯着她们直看,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着她们。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屠夫在看着自己砧板上的肉似的。 施锦秋不喜欢她看着自己与施文姗的目光,下意识站到施文姗面前:“你看什么?” “你就是施家的四小姐施锦秋吧?”见施锦秋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她呵呵笑了两声,接着说道:“长得还真是标致,今年多大啦?” “关你什么事!” “啧啧,这脾气……小姑娘有点脾气是好,可是太冲了可不好,小心将来找不到好婆家……”说完,不等施锦秋再开口说话,扭着腰走了。 “她是谁啊?”施锦秋问,施文姗看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是媒婆,应该是给大哥说亲的。” “给大哥说亲?” “对啊,上次春风阁那个姑娘在东院里闹了之后,大伯便和大伯母商量着要给大哥订一门亲事,好让他收收心。” “那他能愿意吗?外面都在传他对春风阁的田钰月十分宠爱,隔三差五就去捧她的场,还给她买去许多珠宝首饰。不是说有一次他还为了她,跟城里的一个公子哥儿打起来?”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那天她离开之后,田钰月和彩儿闹成什么样了。 “是吗?四妹你知道的可真多。”施文姗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曾听说,只知道那天那两个姑娘还没有闹完,就被大伯找人给轰了出去。大哥想去追那个春风阁的姑娘,被大伯母给拦住了,还差了人把他给押回了屋里。这都几天了,也没让他出过门。” 她正说着呢,远远的就看到施旭熙的身影从园子里走出来,脸上一惊:“呀,大哥怎么出来了?四妹,要不你先离开吧,只怕大哥现在心里对你还有些火气,见着你会……” 施锦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呢,就被身后的声音给叫住了。 “施锦秋,你给我站住!” 她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施文姗有些紧张的拉了拉她的手,她冲施文姗轻轻摇了下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面对快步走来的施旭熙。 “大哥,不知道你叫妹妹是有什么事吗?” “妹妹?”施旭熙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个好妹妹!”要不是她,他又怎么会被他爹娘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如果今日不是因为约好了李老板商谈生意,他们估计还不会放他出来。如果施锦秋不是个女人,他肯定饶不了她! 施锦秋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州里的嘲讽:“大哥过奖了,妹妹自当是要做个好妹妹的。” “你……”施旭熙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厚颜,被她的话一噎,竟有些无话反驳。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施旭熙非旦没能在施锦秋那里讨到什么便宜,反而被她给气得甩手离开了,施旭熙见完李老板便来到了作坊里。 施奕与马慧君正在屋里交谈着,房门乌拉一声被用力推了开来。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施旭熙怒气冲冲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熙儿,你这是干什么?进来之前难道不知道要敲下门吗!”施奕开口斥责。 “为什么要那么做?”施旭熙不答反问。 “什么为什么?” “施记作坊,你不是答应过我,让我掌管的吗?”施旭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施奕,施奕呵呵轻笑两声:“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跟你娘商议过了,觉得男人嘛,还是应该先成家后立业,等你成了亲安定下来之后,再让你接手作坊的事情不迟。” “这跟我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他之前做得好好的,现在被施奕这么一弄,那他之前的那些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施旭熙越想越生气,他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想逼着他成亲! “这件事情我跟你娘已经决定了,你多说什么都无义。”施奕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眼见施旭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马慧君忙开口劝说道:“熙儿,我跟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施旭熙手一挥,甩开了马慧君伸过来打算安抚他的手,“这两年我做了这么多事,你们现在说不让我插手就不让我插手,那我之前的那些都算什么!” “娘知道你这两年做了不少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只要你答应成亲,你随时都可以回到作坊里做事的。” “娘!”施旭熙怒,“你们这样根本就是在逼婚!” 施奕听了他的话,猛的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嚷道:“逼婚怎么了?逼婚也好过你成日里与那个戏子厮混在一起要好!” “她不是戏子,她是我喜欢的女人!” 正文 第142章投机取巧罢了 施锦秋听完吴妈从金姨那里听来的消息,不禁有些唏嘘,没想到施旭熙对那个田钰月的感情这么深,竟然会为了她而跟施奕和马慧君顶嘴。 “那后来呢?” “听说大公子气得摔门出去了,大爷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大夫人拿这两人没办法,便去找了三夫人。三夫人劝说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的心情才渐好。” “三婶还会劝她?”施锦秋有些不相信,马慧君他们这房出点什么事,徐心兰不偷笑就怪了,哪里还会劝她。 吴妈似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轻抿了下唇,有些要笑不笑的说:“面上是劝啦,好话说尽,让大夫人别跟大公子计较,说孩子大了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地方,让大夫放宽心,时间长了他自然就会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之类云云的。” 至于徐心兰内心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说不定就连马慧君自己也知道徐心兰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心里实在是憋闷得难受了,才会想着找个人吐露一下心事吧。 两人正说着,贲遇过来了,吴妈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拿着手上的活离开了。 “小姐,那个李老板,我查了一下,发现他同时与好几家商户的掌柜都有所接触,不仅数量大,且商谈目标还都是不同种类的东西。” “这么奇怪?那么大量的货,且不说能不能吃得下去,就算是吃下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销出去吧……”施锦秋凝着眉喃喃,“对了,你可曾查过他说的地方?” “也查过了,我托人在他说的建安城里打听了好几天,建安城里确实有一个姓李的商户,叫李鸿,人称李老板。在建兴城以及附近的县城里开了几间杂货铺,但是那个李鸿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花甲,根本就不是跟咱们接触的这个李老板。” “那……会不会是他的儿子?” “李鸿年轻时曾有一结发,因疾而死后就没再娶,膝下并无子女。后来认了亲戚家的一个孩子为义子,如今大小事宜都是交由他义子打理。他义子一直都在建安城,不曾离开过。” “奇怪了,那咱们这里的这个李老板是谁?” “那这生意……” “自然是不能做了。”施锦秋答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冒充那个李老板,以及为什么要冒充他,但是这个李老板是假的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了。” 贲遇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施锦秋问:“还有何事?” “与李老板接触的商户当中,有施大公子。他似乎也知道李老板与我们见过面了,因着我们两家的东西种类似,他怕我们会抢了李老板这个客人,所以他对李老板的这件事盯得很紧,势在必得的样子。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免得他……” “不用,”施锦秋打断了他的话,“这样吧,你可以继续与那李老板周旋,让他以为我们想跟李老板做这桩生意。” “啊?这样一来,施大公子岂不是会以为我们有意要拿下这桩生意,会更加……” 对于施锦秋与施府两房人之间的关系,贲遇直到现在都还有些看不透。施锦秋看起来好像有些恨着施府里的两房人,恨不得可以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却也从来不会主动做什么事情去构陷他们,每每遇到事情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出手相互,却也不会落井下石。 这回她的做法有些出乎贲遇的意料之外。 “就是要让他这么觉得,”施锦秋淡淡的说,前几次他那样挑衅她,如果她不给他点回礼也太说不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荣锦记又出了两次货,数量不大,可是跟以前没有订单的时候比起来已经是好了太多了。而且定安县城里也有不少人来脂粉铺里购买东西,柳芸和贲芷萱上街的时候偶尔还会被人给认出来,说她们是荣锦记脂粉铺的人,说她们卖的东西怎么怎么样之类的。 用施锦秋的话来说,不论民众们谈论的内容是好是坏,只要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成为他们的谈资,也是一种莫大的进步了。因为他们有话题说,就表示他们有在关注。 所以贲芷和柳芸等人感觉自己每天就是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有人高兴自然就会有人不高兴,施旭熙知道了今天荣锦记又出了一批货,气得将自己面前的茶盏都给摔了。 “公、公子息怒,想那施锦秋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她的生意肯定不会做长久的。”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惹得施旭熙心里更加不快起来了。施旭熙冷眼一瞪,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小的查了一下,实在是查不出他们那个作坊里有什么秘密……” “废物!”又是一个茶盏,啪的一声落在了卫金宝的脚背上,反弹到地上摔开来了。卫金宝只觉得脚背又麻又痛,人却不敢移动分毫。 “公子息怒,是小的无能。” “你是无能!让你做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卫金宝忙说道:“公子再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这一次一定可以查出她可以这样快速出货的秘密。” 施旭熙遣退了卫金宝之后独自从在那里,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有关施锦秋和荣锦记的事情。荣锦记能接到订单这一点他并不奇怪,早在施锦秋把那件事情做得那么大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可让他奇怪的是,荣锦记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货? 几乎是三天左右就能做出胭脂来,以至于有一两个原本在价格方面比较倾向他的商人,最后因为赶时间离开而选择了荣锦记。 一般来说,就算是事先都将米浆浸泡好了,可是光是胭脂的哄晒就需要不止三天的时间了,这还得是在天气晴朗的情况下。可是施锦秋那边却不论有没有太阳,哪怕是下雨天,都不会影响到她出货的时间。稳稳当当,三天,就能将胭脂给制出来。 以前因为她都没有出过货,所以他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如果早点知道这件事,他还可以找彩儿套套话。可是现在彩儿自从被他娘给赶出去了之后就杳无音信,他就连想问都找不到人。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他一出施府大门竟然就在路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里探头探脑的。 “彩儿!” 彩儿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施旭熙,连忙跑了过来:“公子……” “你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干什么?” “我……”彩儿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这才接着说,“彩儿在这里等公子啊……” 原来自从那天她被马慧君给赶出去了之后就一直想再寻找机会见到施旭熙,可是马慧君在施府门口安排了人,每次看到她就赶她离开。再加上他这几天又被关在屋里出不来,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他。 “你等我干什么?” 眼前的彩儿跟前几天的有些不同,脸色有些蜡黄,头发也没梳理好,身上的衣服仍是前几天穿的那身,看起来灰扑扑的。 她一靠近,施旭熙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彩儿没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兀自又往前靠近了几分。 “公子,彩儿之前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现在我被四小姐赶出来了,你不能也不理我啊……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边说,边伸手去拉扯施旭熙的衣服,“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施旭熙本能的就想挥开她的手,忽的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改为握住了她的手。“你这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会不理你呢。你是不是还没吃饭?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带你去买两身衣服。” 正文 第143章追问秘密方法 施锦秋来到了悦来酒楼,贲遇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客栈小二一看到他们二人,连忙迎了上来,搓着手问:“二位是要打尖儿呢还是住店?” “找人。”施锦秋的视线在酒楼里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店小二一听她的话,却一副明了的说道:“哦,您就是施小姐吧?赵公子已经在二楼的包间里恭候多时了。” 赵公子?那日那男人并未说自己姓甚名谁,原来他姓赵。 施锦秋并未多问,反正于她来说,他不过只是一个跟她买货的客人罢了。他买货付钱,她卖货收钱,既然她收了他的钱,只要把货给他送到就行,姓名之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那个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她心里有种不知道要比知道好的感觉。 “赵公子,您等的人来了。” 店小二领着他们二人进了包间,态度极其恭敬的对着包间里面坐着的男人说道。那男人挥挥手,店小二便会意的离开了。 施锦秋看着那个赵公子,也就是前三天前在她店铺里买了好些胭脂水粉和面膏的年轻男子。他仍旧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青灰色衣服,就连衣服的质地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走在街上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好多这种料子衣服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的粗布衣裳,也无法掩盖住他身边透露出来的那股子贵气。他长相出众,双目炯亮有神,眼睛深邃,眼神里隐藏着一丝淡漠,不像是一般男人的装模作样,而是好像这世间很难会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眉宇之间流淌着一股别样的贵气。 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便是施锦秋没有看到店小二刚才对他异样的恭敬态度,心里也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不是她看到的这么简单。 “赵公子,前几日你订的胭脂水粉我给你送来了,麻烦你过日一下。除了你要的那些东西之外,我还额外赠送你五个体膏。现在正值冬季,这体膏正好可以用来涂抹身体,可让身体的皮肤在严冬之下依然保持水润柔滑,尤其适合女子使用。赵公子可馈赠女性亲朋,当然,你若是想自用,也是无妨的。”她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商人,就算是孙淮彦或是苏平之那样长相极为出众这类人,因为多久浸淫在一种从商的氛围中,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丝商人的影子。 可是她在他的身上,却完全没有看到那种东西。 “你对我很好奇?”赵公子淡淡发问,眼睛却是看着贲遇把箱子放到了桌上,然后打开让他检验箱子里的东西。 施锦秋一怔,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打量他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加以掩饰。 “确实有点,赵公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商人,为何要买这么多东西回去?”反正也被看出来了,她也就不加隐瞒的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赵炎愣了一下,他以为她会问他是做什么的,或许至少也应该是问一下他的姓名之类的,毕竟他一下子买了她这么多东西,可是却没想到她问的竟然会是个跟他想的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他不由得在心里轻哧了一声,他赵炎什么时候也要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了? 或者该说,他为什么要去揣摩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心思? “送人。” 这一箱子的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该有上百件了,送人需要这么多?施锦秋心里更加疑惑了,但是查觉到对方似乎并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便没再追问。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赵炎看过箱子里的脂粉,然后让贲遇出去在外面等她。 赵炎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看着站在那里不动的施锦秋:“施小姐还有事情?” 施锦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道:“不是应该赵公子有话要跟我说吗?”否则,他又何必交待一定要让她亲自送东西过来。 赵炎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有些意外,小小年纪的她竟能如此敏感与聪慧。 他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一下,一只手随意搭在桌上,目光轻轻的落在她身上。看起来很是随意,可施锦秋却从那目光里感受到了别样的考究。 “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你就来猜一下我想跟你说什么吧。如果猜不对,你的那家小店以后就不用开了。”他倒是想看看眼前这个眼里总是闪着灵慧的小姑娘会说些什么。明明是小小的年纪,却摆着一副超乎年龄的淡定,这让他莫名的想要揭开她脸上的平静,一窥究竟。 “……”不知道为什么,施锦秋丝毫不怀疑他有那个能力可以做到。诚如他所想的,她的内心已经不能平静了。 彩儿看着桌上摆着一大桌好吃的,眼睛都快看直了。那日她被施锦秋他们押到施府的时候,施锦秋什么都没让她带走。后来被赶出去了,她回了一趟清居,求他们把包袱还给她,那包袱里面还有她攒的二两银子呢。可是施锦秋不仅没把包袱还给她,还让人把她给赶了出去。 她原本就是被施锦秋买过去的,在外面无亲无故。几天流落在外面,只能凭着身上的十几文度日,吃吃不饱,睡睡不好。好在现在让她又见着了施旭熙,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这么想着,彩儿的脸上便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问道:“公子,这些都是给我吃的吗?”之前在施锦秋那边虽然每天也都好吃好喝的没有苛待过她,可是普通的家常饭菜怎么能跟这间定安县最好的酒楼里精致的饭菜相比呢。 彩儿的话虽是向着施旭熙问的,眼睛却一瞬也没离开过她面前的那些菜,忍不住吞咽了几口口水。如果不是因为施旭熙在身边,她都恨不得能伸手去抓东西来吃了。 “是啊,你一定是饿坏了,快吃吧。” 彩儿忙拿起筷子挟了一口红烧肉,装模作样的递到施旭熙面前:“公子,你要不要也吃点?” 施旭熙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就倒尽了胃口,哪里还愿意吃。只是脸上却没露出什么表情,摇摇头说:“我刚才在府里吃过了,你吃吧。” “谢谢公子,那彩儿就不客气了!”说完,她就迫不及待的把红烧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嚼了几下,有一丝油水从嘴角溢出。 彩儿顾不上擦拭,急忙又挟起了第二块。 一开始她还能想着施旭熙在身边,需要矜持一点,可是一会儿之后她就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起来。那吃相,施旭熙都觉得不忍直视,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事情要问她,他是绝对不会跟她在这里花这些时间的。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去春风阁找田钰月呢,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这么一想,施旭熙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田钰月了,想在她的温软柔情里面寻找安慰。 “彩儿,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对了公子,彩儿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施旭熙耸了下肩:“你先说,什么事?” “彩儿的卖身契还在四小姐那里呢,公子能不能替彩儿把卖身契拿回来?”说着,她慢慢的靠向施旭熙,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彩儿本身长得并不差,否则作坊里五个女工施旭熙也不会单单找上她了。她只是因为一直做着女工的事情,所以不如一般的大家闺秀那么有气质,而且言行举止也比普通的女人要粗鲁一点。除此之外,其他的倒都还好。 刚才灰扑扑的样子虽然不得施旭熙待见,但是此时已经梳洗干净的她看起来比刚才顺眼多了。她这样坐在自己身上,施旭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相反,彩儿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传进他的鼻端,让他的心感觉有些痒痒的。 “那是自然的。”他应道。 “谢谢公子,公子对彩儿真好!”彩儿很高兴,把施旭熙的头给搂时了怀里,“彩儿还以为公子不要彩儿了呢……” 正文 第144章不可描述之声音 “公子可知道那日在施府里,你就那样看着彩儿被夫人赶出去,彩儿心里有多伤心……还有那个春风阁的什么田钰月姑娘,公子你怎么能跟那样的女人在一起呢……” 田钰月这三个字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施旭熙头上,浇灭了他心里才生出来的一丝旖旎的念头。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哪里都不如田钰月好,他刚才是让鬼蒙了眼了,怎么竟还觉得这丫头不错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只是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还需要用到她,便忍住了推开她的念头,说道:“我跟她没什么的。” “真的?”彩儿眼里光彩乍现,脸上是毫不怀疑的相信。 “当然是真的。” 施旭熙这么应着,心里却有些不明白。这个彩儿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明眼人都知道他跟田钰月是怎么一回事了,可她竟然还相信他的话。 只是她既然相信,那他倒是省了不少口舌。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三年来你是不是都在荣锦记里做?” “是啊,自从我被施小姐买回去后,就一直在荣锦记的作坊里做事了。”彩儿眨了眨眼,“我不是跟公子说过的吗,难道公子忘记了?” “哦,没有,我没忘,我就是有一件事情觉得挺奇怪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施旭熙说着,抓起彩儿的手在手里柔捏了几下。 他很喜欢彩儿的手,白净透亮柔若无骨,明明是在作坊里面做粗活的一双手,可是摸起来比那田钰月的手还要光滑柔嫩。彩儿跟他说过,那是因为施锦秋每月都会给她们一些手膏,她们每天干完活后就涂抹一点,双手不但没有因为干活而糙掉,反而越来越白嫩细致。 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手膏,竟然有如此之奇效。 彩儿被施旭熙这么摸着,心里早就飘飘然起来了:“什么事情?只要彩儿知道的,一定会告诉公子的。” “你说荣锦记那边的作坊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们五人,而且所有的脂粉都是提前三四天做好的,就连下雨天都可以将脂粉晾晒干,这是为什么?” 彩儿凝眉想了一会儿:“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难道你们都没有晾晒过脂粉吗?” “我确实没有晾晒过脂粉。”彩儿的话让施旭熙大吃惊,如果不是因为她脸上的疑惑看起来比他的还要深,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在骗他,“应该说我们从来都没有晾晒过脂粉,每次我们把调配好的米浆装灌好之后,就会把装灌好的那些东西都搬进一个小屋子里。三天后再去搬出来,就已经是粉团状了。” “竟还有这等事……”施旭熙喃喃,好一会儿都没能收回脸上的惊讶表情,“那间屋子是什么样的?”难道问题是出在那间屋子上? 彩儿思索了一下:“我哪注意到那么多,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而已。公子为何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难道公子都不想彩儿吗?” 她说着,身体有意无意的往施旭熙的怀里靠过去。沐浴过后的香味再次传进施旭熙的鼻端,再加上耳边传来的娇柔声音,惹得施旭熙有些心猿意马。 眼睛一转,便瞥到了彩儿白晳的脖子,脑海里一下子想起了她柔嫩的身体,以及她在自己身下喘息的样子,顿时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摸着她的手慢慢的按住了她的腰肢,探寻可以进去的入口。 两人郎情妾意的,很快就抱在了一起,互相从对方身上寻求着慰藉。刚才还摆满了菜肴的桌子,很快就沦为了他们的战场。 再说施锦秋,她并没有如赵炎所预料的那样苦思冥想,只是愣怔了一瞬之后,便说道:“公子莫不是想知道关于那剂可以治疗疤痕的面膏有关的事?” 赵炎眼底再次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明明只是猜测,可是她脸上却带着种莫名的自信,好像很是笃定自己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么就说说吧。” 施锦秋知道自己猜对了,既然他想知道,她也无意隐瞒,反正制作面膏这种事情,就算是知道了全部的原料,没有精确的份量配比,都是没办法成功的。更何况,她完全可以说一半留一半,反正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这一块有研究的人,肯定听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所说的面膏名唤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它们有滋润皮肤,淡化痕迹以及促使生出新皮肤之功效。除了需要我那日所说的北海珍珠、白僵蚕、鹰屎白、雪山白鹿的鹿髓之外,还配有五十八种名贵中草药以及各色不同的配料,经七天七夜熬制而成。无论是原料份量的配比还是火候大小的控制,只要稍有一点差错,都不可能达到预想的疗效。” “这两款面膏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做过?” “是的。” “既然你都没有做出来过,又如何能保证它们就一定可以达到你说的那种效果?如何就能确定它可以让疤痕消失?” 手札里是那么记载的,据今为止,她照着手札上说的配方做出来的东西还没有失效过,所以她才会如此笃定,可是这话却是不能跟外人说的。 “每个成功的商人都有自己独门的秘笈,这便是我的秘笈。”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愿意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好在赵炎也并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也或许他也认同施锦秋的那句“每个商人都有自己独门的秘笈”这句话,他看了她一眼,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北海珍珠、白僵蚕、鹰屎白、雪山白鹿的鹿髓这四样东西,可不可以由其他的东西来代替?” “不行,我已经说过了,原料配料还有份量火候,有一点差池都不行,更何况是换原料。” 北海珍珠、鹰屎白和雪山白鹿都有找到的可能,可是这个白僵蚕,赵炎活这么大还从来都没见过。之后他又着重问了一下有关于白僵蚕的一些事情,想着能在哪里可以得到这种奇特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话呢,突然听到了一声异样低沉的声音:“你真是个妖精。” 施锦秋抬了下眼,正想着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紧跟着就听到了一阵娇喘声,即愉悦又压抑的声音传进施锦秋的耳朵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爆炸开了似的,轰的一声,把她炸得呆愣在了那里。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了。 活了两世的她自然听得出来那是什么声音,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听到了,倒并不觉得什么,反正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听过。可问题是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 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纯洁得听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 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了。 或许只是施锦秋自己一个人觉得尴尬了,因为那个姓赵的公子坐在那里就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听到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那、那个……白僵蚕这种东西,虽、虽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不……不过也不、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得到。如果公……子真有心的话,可以于每、每年的春末,去养蚕的农户那、那里寻……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 那娇喘的声音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越来越大声,夹杂在施锦秋说话的声音,让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正文 第145章也是有目的的 完全文不对题的一个问句,施锦秋只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像是有人往她的脸上倒了滚烫的开水一般,炙热的温度让她有些无法忍受。那双水翦似的眸子无措的眨了两下,竟不知道该落在何处比较好。 她那窘迫的样子引起了赵炎的兴趣,自从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就一直都是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哪怕顶着一张略带着丝稚气的脸,脸上也只有不符她年龄的成熟与稳重。唯独这一刻,她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十三岁小姑娘才有的惊慌与无措。 只是…… 他心里又隐隐流露出一丝奇怪,她不过才十三岁,如何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寻常女子都是出嫁那日才会由专门的人告诉她们夫妻行房之事,而在那之前,理应对这种事一无所知才是。 赵炎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调查,想到她与苏平之之间那种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莫非她…… “你回去吧。”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这个施锦秋也未免太轻浮浪荡了! “啊?”施锦秋愣愣的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一抬眼,便对上了赵炎冷然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似乎不高兴了。 可是刚才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啊?难道他是嫌她回答得慢了?不过,不管原因是什么,既然他叫她离开,那她就离开好了,正好隔壁传来的那种声音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施锦秋一踏出包间,就听到里面传出“砰”的一声,像是拳头大力捶在桌面上的声音。贲遇也听到了那声音,关心的问道:“小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以为是施锦秋在里面与那个赵公子起了什么争执,施锦秋却是疑惑的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知道,便离开了。 施旭熙与彩儿欢好之后,拥着彩儿坐在椅子上。他用厚实的外衣与披风裹住两人,衣服里面的两具身体却仍是没有丝毫障碍的贴在一起。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彩儿的身体,就像是一条滑溜的泥鳅似的,来回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滑动着。惹得彩儿咯咯笑着,看似闪躲,实则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紧贴着他的。 “你的皮肤可真滑……”要说彩儿唯一让他满意的地方,也就是她那一身毫无瑕疵滑嫩柔软的皮肤了,每每只要一碰上,便爱不释手。 “当然了,施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们发一些体膏,让我们专门抹身体用的。我的皮肤会这么好,全都亏了那个体膏。”才刚刚得到满足的彩儿毫无城府的说道,通常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 施旭熙挑了下眉:“是吗?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之前你也没问我呀……” “是什么体膏,竟然这么神奇?” “我哪能知道那些啊,反正施小姐说了可以抹身体,我就拿来抹喽。现在想想,施小姐对我们几个女工还真的挺不错的,公子,你说我之前那么做,会不会太过份了啊……”说着说着,彩儿不由得想到了施锦秋的好,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施旭熙跟她承诺他一定会对她负责,她也没那个胆子做那些事情。 施旭熙的注意力明显还在前面那一段:“那个体膏呢,你还有吗?” “有啊,就在我衣兜里,你等下,我给你拿去。”说完,彩儿裹着衣服往一旁走去,衣服里面的雪白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就这东西?”彩儿递给他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瓶子,他不甚在意的接过瓶子。 “你可别小看这东西,好用着呢。” 施旭熙半信半疑的打开了那个瓶子,顿时从里面传出一阵淡淡的芬芳,像是花的香味,但是又不止是一种花的香味。膏体呈现暗黑色,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蘸了一点体膏往自己的手背上抹了一下,暗黄色的膏体一下子就变得透明,与手背上的皮肤溶为了一体,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再看那一处被体膏涂过的皮肤,与旁边的比起来,滋润了许多,就连手背的纹路都不那么明显了。 施旭熙一双眼睛盯着手背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锦秋自从悦来酒楼之后就再也没有再见过那个赵公子了,慢慢的她便把那件事甚至连同赵公子这个人都给忘在了脑后,专心的做着她自己的生意,同时也没放松对聂纤纤脸部的治疗。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聂纤纤脸上的疱印看起来好像淡化了一些。施锦秋一边仔细检查了下她脸上的情况,一边认真的做着记录,哪怕是脸上细微的一丝变化都要记下来,用以与之前的记录做对比,然后根本情况调整用药情况以及面膏里各种原料的配比。 这是一项极其复杂和繁琐的事情,每一步都马虎不得。施锦秋做得很认真,也很仔细。 “怎么样,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或是其他的什么?”她一边整理着记录下来的资料,一边问着聂纤纤。 聂纤纤的视线从面前的镜子处收了回来,现在的她,即便是每天都照镜子,都能明显看出自己的脸跟半个多月前有很大的差别,那些红色的印记虽然都还在,可是颜色却淡了许多,呈现淡淡的粉红色。 “小姐,这个……难道就没有快一点的方法吗?”半个多朋来,她严格的执行着施锦秋列下的每一个要求,包括每天吃什么什么时候吃,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什么时候洗澡泡澡,如果洗脸如何涂抹面膏等等。这种没有自主决定的生活一天两天的倒还好,可是时间一长,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她欣喜于自己脸上的这种变化,却又对这种生活产生了一丝恐惧。 “才短短半个月多一点就有这种效果已经很不错了,你脸上这些都是陈年印记,想要除去本就不易。现在我们做的是去除你体内的毒素与修复脸部的受损肌肤,加快速度虽然也能让你的脸有所改善,但是如果不能从根本去除你体内毒素的话,日后说不定还会复发。” 见聂纤纤脸上还有些迟疑的神色,施锦秋继续说道:“我知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可你若是想要让自己的脸恢复如初,这些苦就必须得吃。三个月后,当你看到自己完美的脸时,你会感谢你今日所吃之苦,庆幸自己不曾在半途放弃。” 聂纤纤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刚才她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她正想开口说话,一旁的柳芸先开了口:“你别不知好歹了,每日让你吃好喝好睡好你还有话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这十几日来做的事情可不比你的少,但凡你吃的喝的洗的用的,她全都一一逐个比对筛选,每隔五日便要根据你的身体状况重新调整一遍餐、药浴,甚至连面膏都要重新比对调配,费的心神不止是你的多少倍!” “柳芸!”施锦秋轻喝了一声,柳芸不满的瞪了眼聂纤纤,撇了下嘴不吱声了。 聂纤纤抿了下唇:“小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您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柳芸的话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她只知自己所需的东西每隔五天就会有变化,却没想到施锦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做了这么多。 “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我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 施锦秋把话说得很直白,在她看来,她与聂纤纤之间本来就是属于各取所需的关系。虽然聂纤纤表示过等她脸好了之后愿意跟着她,但此一时彼一时,等她的脸真的好了之后如果她还愿意跟着她的话,她自然不会拒绝她。 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的这份坦率,更加赢得了聂纤纤的信任。让聂纤纤在以后的岁月里,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曾蒙生过要离开她的念头。 正文 第146章放开我家小姐! 这日,施锦秋早早便起了床,对着镜子好一番梳洗打扮。柳芸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对着镜子试着一对耳环,听到动静连忙把手里的耳环给放在了桌上,佯装自己只是在随便照镜子。 “小姐,您今日可真漂亮,是要去哪里吗?” “你是想说我以前都不漂亮吗?”施锦秋故作生气的说,柳芸连忙改口:“哪儿能呢,小姐哪天都很漂亮,不过今日更漂亮一些。” “小姐,苏公子在门外等着了。”向晴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柳芸一听,长长的“哦”了一声,眼里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揶揄:“原来是这样啊……” 对于她的没大没小,施锦秋早已经习以为常,倒也没生气。转身对着向晴说:“我知道了,你告诉他我马上就出去。” 向晴听了她的话,转身笑嬉嬉的跑离了。施锦秋连忙对着镜子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裙,抬脚就往门外走去。她走到门口发现柳芸还站在屋内没动:“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奴婢还以为小姐您有了苏公子就嫌奴婢多事,不想带奴婢一起去了呢。”柳芸装做可怜兮兮的模样,眼底闪烁着的光彩却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 施锦秋有些恼羞的说:“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奴婢那当然要来啦。”说着,她赶忙拿起桌上的那对耳环小跑到施锦秋身边,“咱们小姐今日这么美,怎么能少了这个呢……” 柳芸拿着耳环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笑眯眯的替施锦秋把耳环给戴上了,施锦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戴好了耳环,主仆俩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 待施锦秋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将黑了,就像是有人将一块巨大的帷幕挂在了空中,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似的。 苏平之的马车停在了巷口,柳芸最先探出头来,坐在外面车架上的桑青云看到她出来,连忙跳下车,向她伸出了手。柳芸一手捧着一个画卷,一手搭在桑青云的手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小姐……”她冲马车里叫了一声。 一只修长的手挽起马车帘,施锦秋的头跟着从里面伸了出来,看了眼站在下面正对自己伸出手的柳芸微微一笑。抬起的手还未等落在柳芸的手掌上,便被身后的苏平之给握住了。 “我来。” 手腕处的温暖触觉让施锦秋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可是苏平之看似随意的抓着她的手,力气却并不小,她抽了两次都没能从他手掌心把手抽回来。站在下面的柳芸看到这副情景,轻轻抿着嘴别开了眼。 苏平之的动作很利落,他自己脚步轻盈的跳下马车之后便转回身,双手一扣施锦秋的腰肢,轻而易举的将她从马车上给提了下来。 “谢谢!”施锦秋朝他道谢,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却能保持着平静,倒是没有泄露太多情绪。 苏平之微微一笑,手掌落在她的头顶:“跟我还这么客气?” 他的语气和动作让施锦秋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停顿了一下,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在路上耽搁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妥,语气太过亲昵了。不知作何反应的施锦秋转身便想要离开,却注意到脚旁边有一块碎石子,脚一滑,险些栽倒。 “小心!”苏平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施锦秋“啊”的一声惊呼,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双手下意识抓住了苏平之,待稳住身体之后想到他们此时的样子,忙又推开了他。往后退开两步:“我、我先回去了!” 看着施锦秋犹如逃跑似的背影,苏平之的眼里闪现着一抹温柔。 施锦秋走得很快,她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表现。刚才那种情况,苏平之会伸手去扶她是很正常的,她只要正正经经的跟他道个谢就好了,可她这样没头没脑的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太过了,可是就算是知道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想变也变不了。 施锦秋边想,边低着头快步的往前走。回清居的这条小巷她极熟悉,就算是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家门口。可谁知她才刚转过弯,身体就撞到了一个不明物体上面。 这里什么时候有个障碍物了? 她揉着被撞痛了的额头想要退开一步看清楚自己撞到的是什么,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被一股力量带了过去。 “啊……唔……”到了喉咙边的惊呼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堵在了嘴里,后背一痛,人就被压在了墙上,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墙上面。施锦秋睁大了眼睛瞪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眼里满是惊骇。 “小姐,小姐,您走慢点,等等奴婢……”柳芸边喊边小步跑追着施锦秋的背影,却没想到才一转过弯,便看到自家小姐被一个男子给压在了墙上。 那男子一手扣住施锦秋的双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身体紧挨着她的身体把她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啊!”柳芸惊呼一声,惊讶的看着慢慢转过头来的男子,“孙……孙公子……”她喃喃。 孙淮彦冲她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嘘……” 脸上表情看似轻松,手上却毫不留情的更扣紧了施锦秋的下巴,疼得她眼角都堆起了泪珠,忍不住痛,发出一阵闷哼。 苏平之似乎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声音,抬眼望过去,只见柳芸愣怔的站在拐角处。因为隔得有些远,再加上角度的问题,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从那呼声中能听出一丝异样。 他疑惑的凝了下眉,抬起脚便想要往巷子里走去,却被身后的桑青云给叫住了。 “公子,盛师傅和杨管家还在府里等您回去商议事情呢。” 正巧这时,柳芸意会到了孙淮彦无声的威胁,转过头对着巷口的苏平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只是因为隔得有些远,苏平之并没有看到她笑容之中的无奈。 他迟疑了一下,又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对着柳芸点点头,收回脚步转身上了马车。 待苏平之的马车离开之后,柳芸才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冲到孙淮彦身边,怒嚷道:“苏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 孙淮彦自然是不会听她的,甚至根本就当她没开口说过话,细长的眸子盯着施锦秋的脸,眨都没眨一下。眼神阴鸷、偏执、愤恨,满含着怒气,还有一些施锦秋看不明白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即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一股风卷进了她的心里,将她心里的不安慢慢的吹散开来,吹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她连呼吸都带上了一丝惊惧。 “你放开我家小姐,你快放开我家小姐!”柳芸眼见自己的话完全被无视了,便动起了手来,抓着孙淮彦的手臂,想要拉开他,还施锦秋一个自由。 可是孙淮彦的身体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任她怎么拉拽都没办法拉动他分毫。相反,他只是轻轻的动了下肩膀,便将她给震退了好几步,手里拿着的画卷落到了地上,在地上滚了几圈,露出里面的画像来。 柳芸连忙蹲下将画卷捡起卷好,这可是苏公子上次给她家小姐画的画像,特地裱起来送给小姐的,要是弄坏了可就辜负了苏公子对她家小姐的一片心意了。 正文 第147章无声的啜泣 孙淮彦虽然只是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掉在地上的画卷,却也足够他看清楚里面的内容。那巧笑俏兮的美人儿,就像是一朵迎风而立的花骨朵,正慢慢绽放着它的美丽。 然而,那美丽的笑容却莫名的刺眼! “叫她先回去!”眼见柳芸又有要扑过来的架式,孙淮彦又紧了紧手掌。 “你先回去吧,我过一会儿就回去了。”施锦秋侧过头看向柳芸,有些困难的说,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跟谁都别说,就说我有事情耽搁了,要晚点回去。” 她话一说完,感觉下巴明显又痛了一下。孙淮彦显然对她说的话不是很满意,可是,她才不愿意管他是不是满意。 柳芸担忧的看着她:“可是小姐您……” “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 此时的施锦秋已经比较镇定了,孙淮彦的出现或许有些意外,可是正好她也有些话想要问他,倒是省得日后她去找他了。 见自家小姐脸色无恙,再加上她也确实拿孙淮彦无可奈何,柳芸有些不甘的瞪了孙淮彦一眼,状似凶狠的威胁说:“要是我家小姐少一根头发,我绝对饶不了你!” 撂完狠话,她抓紧了手里的画卷往清居的方向走去。 “你们的关系很好。”孙淮彦轻轻的说,虽是问句,却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施锦秋转过了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回不回答,他心里都已经有了一个认定的答案。 果然,孙淮彦几乎在下一瞬间便马上接着说道:“我不是让你跟他离得远一点的吗,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施锦秋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我想怎么做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施锦秋,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 “可以什么,打我吗,还是杀了我?”施锦秋向来都不大喜欢孙淮彦说话的口吻,可是往常她都是能忍就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的,说话竟也不客气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的心被莫名的恐惧给包围了,以至于让她有种豁出去的心态。 她的话成功的激怒了孙淮彦,让本就脸色阴霾的他眼里们过一抹嗜血的光芒:“你以为我不敢?”他贴近她,一字一字的从牙齿缝里吐出来。 施锦秋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孙淮彦不敢做的,他的靠近以及他说话的语气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可是她却仍旧倔强的别过脸,看也不看他一眼。 孙淮彦的双目紧紧的盯着施锦秋,钳制着她下巴的手强行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的眼睛正视着他。 “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什么?” “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施锦秋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是不是我告诉他的?”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说话没头没脑的。 “赤、焰、坡!”孙淮彦一字一顿的提示她。 “不知道你说什么!”施锦秋下意识回了这么一句,只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倏的睁大了眼睛。 错愕、震惊、骇然,不安、惶恐、惊惧……各种情绪如浪潮一般涌向她,将她淹没。 施锦秋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和困难起来,就像是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阻断了她与空气之间的交流。 “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孙淮彦又重复了一遍,冷冽的语气彰显出他仅剩不多的耐性。 “我、我不知道你……你说什么……”施锦秋也仍是刚才那句话,只是语气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笃定和无惧。 孙淮彦缓缓靠近她:“别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赤焰坡的事情!” 声音是贴着她的耳朵根传进来的,她甚至感觉到了孙淮彦因为说话而鼓动的两颊轻轻的挨上了她的脸颊。皮肤上带着比冬天还要冷的寒意,冻得她转头就想避开。 下巴传来的力道却让她的脸无法移动丝毫。 孙淮彦的话变相的证实了施锦秋心里一直以来的猜测,太过惊骇的事实让她的手脚发冷,一股久违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起,想要将她席卷吞没。 她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微微颤动的红唇显示着她内心的惊惧。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也即便几乎已经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嘴上却仍有些不甘的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知道那件事?” “你说呢?”孙淮彦轻轻勾起了一个笑容,嘴角的弧度熟悉得让施锦秋战栗。 “你……是他……” 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害怕,亦或者两者皆而有知。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施锦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瑟瑟发抖的状态。充满希翼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他,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否认的话。 然而他却只是看着她弯起了嘴角,笑容是那样的肆无忌惮,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像是一道无声的雷,劈在了她的身上。 “说起来我还应该多谢你,要不是你在那林子里狠心杀了他,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施锦秋张开了嘴巴,她想要呐喊,想要大声的尖叫,想要找个人过来帮她脱离孙淮彦的钳制。她拼命的滚动着喉咙,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 她以为她逃离了他,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开始,以为自己能够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可是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她竟然……亲手将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给拉到了这个世界里来! 脑海里,这几的他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似的放映了一遍,难道他总是能知道做什么能赚到钱,难怪不论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巧妙的加以破解,难怪她事事筹谋他却总是快她一步,难怪她时常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即熟悉又陌生…… 施锦秋的心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后悔,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她一时的报复心作祟而去杀了那个孙淮彦,她就不用面对现如今的这一幕了。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孙淮彦一路从赤焰坡快马加鞭赶过来,原本需要半月的路程他硬是缩减到了八天,为的只是快一点见到她,并向她问个究竟。 在见到她之前,他心里有过无数种猜想,只要一想到她不惜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苏平之,孙淮彦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似的,疼痛不已。他甚至想过如果真的是她告诉了苏平之那件事情,他就要如何如何惩罚她之类的。 可是现在,当他看着眼前这个无声啜泣,连哭都无法发出声音的女人时,他心里竟然闪过一丝不忍。那些想好的惩罚方法一个都想不起来,只能怔怔的看着她的样子,如风雨中的蔷薇花一般令人想要呵护。 他成功的让她知道了他的存在,成功的让她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恐惧,成功的看到了她绝望的脸,可是他的心里却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高兴。 这种感觉让孙淮彦有些烦躁,拉过她不耐烦的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高兴,看到自己男人回来了却哭成这样,施锦秋,你真是好样的!” 他咬牙切齿,刚才苏平之搂着她下马车以及后来抱着她的画面一直留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既然让你知道我回来了,以后你就给我注意一点,不要再跟他说些有的没有,这几年你害我失去的生意可不少!”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会饶了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每一件我都记在心里,咱们有时间一桩一桩慢慢算。” “别哭了,我叫你别哭了听到没有!” 孙淮彦暴躁的贴向她,薄凉的唇瓣堵住了她的。 正文 第148章只是太累了 顿时,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施锦秋的眼泪都忘了流。红通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忘了反应。 直到感觉到孙淮彦的舌头想要顶开她的嘴唇探进她口中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张嘴咬住了他的嘴唇,孙淮彦没想到她会突然发力推开自己,一个没防备就被她给推后了两步。 施锦秋“呸”的一声朝旁边吐了一口口水,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像是要擦去什么脏东西似的。 “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你休想威胁到我!”她有些发狠的说,“我不怕你!” “是吗?”孙淮彦往前迈出一步,丝毫不在意自己被咬出血丝的嘴唇。施锦秋下意识要往后退,可背后却是墙,她只能紧紧的抵着墙挺直身体,不让自己因为惧怕而弯了腰。 “是!孙淮彦,我不怕你!”这句话,她即是说给孙淮彦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我不会再受你的胁迫,更加不会委身于你,这辈子,谁都有可能成为我的男人,唯独你,休想再成为我的男人!” “你……” “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让我害怕,就连你,也不例外!” “你不怕,难道你家里人也不怕?”孙淮彦原本不是想跟她说这些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扯到了这里来。 施锦秋微仰着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说的那几句自我暗示起了作用,此刻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惧意,整个人反而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在睥睨着百鸟。 “你要是让我的家人不好过,我便让你更不好过!”施锦秋冷笑了一声,看着孙淮彦眼里一闪而过的暴怒继续说道,“就算你现在动手杀了我也晚了,我早已经将之后几年的事情都书写成册,放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我每隔一段时日便过去看一下,如果对方看到我长时间没有出现的话,就会把东西送到苏平之那里。以他的能力,定能让那些东西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 “你敢威胁我?”刚才涌出的对施锦秋的那一丝怜悯因为她的话而烟消云散,“你敢吗?”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施锦秋还以颜色,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挑衅,此刻的她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回来之后,在与孙淮彦的相处中她越来越发觉他的奇怪之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担心事情会发展成为今天的样子,所以她提前做了一手准备。 孙淮彦看着施锦秋,她的眼睛依旧干净清澈,他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来,可是却只能看到她对他的憎恶,以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定。 “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住我?”她眼里的厌恶让他觉得十分刺眼,钳制她下巴的手掌下滑扣住了她的喉咙,他慢慢的收紧手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着她因为呼吸困难而渐渐涨红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施锦秋只觉得自己喉间一紧,便再也透不出气来了。剧烈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痛苦同时席卷而来,袭上她的心漫延至于整个身体。 她的脸色涨红,胸膛因为缺氧而紧紧的提起,可是那双大眼睛却仍倔强的睁着,眼里闪着不屈服的光芒。 这样的施锦秋是孙淮彦不曾见过的,以前的她,只要他语气稍微重一点马上就会害怕顺从了,哪里会像现在这副样子,好像就算他杀了她,她连眉头都不屑皱一下。 她离孙淮彦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涨红的脸,以及炯亮的不愿服输的双眸。渐渐的,她的双眼失去了焦点。 施锦秋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焦点,孙淮彦的脸慢慢的糊成了一团,连同她的意识,一起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陷入黑暗的瞬间,好像看到了孙淮彦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能吗?不可能吧…… 施锦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多么可笑,好不容易得来的重活的机会,竟然就这样没有了。 “啊!”强烈的窒息感让施锦秋猛的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量空气吸入胸腔的结果就是导致她还没顺畅的换两口气呢,人就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姐,小姐,您醒啦!”柳芸关切的跑到她身边,又是摸她的额头又是摸她的脸,“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题唤回了施锦秋的注意力,她缓缓的转过眼看着一脸担心的柳芸,思绪还有些飘散。她不是死了吗?难道又重活了? 就算是之前重生过一回的施锦秋,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她转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形,是她在清居的睡房。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奴婢还想问您发生什么事了呢,您怎么突然就晕倒在家门口了呢?” “晕倒?”施锦秋猛的从床上跳起来,来到镜子前面,扯开了衣领看了下,脖子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红色印记。她皱了下眉,脑海里有一些片断闪过。 在她陷入黑暗的时候,好像还听到了孙淮彦冰冷的声音:“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在一起,不要再帮着他对付我,否则,我会继续今天未完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关头,孙淮彦会放过她,可是她没死这件事情让她心里着实庆幸了一下。 跟过来的柳芸也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印记,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啊?小姐,您这是……”怎么看怎么像是手指印留下的,莫非她家小姐不是自己晕的,而是…… “嘘……”施锦秋对着柳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娘呢?” “夫人下午与吴妈还有向晴一同去街市采办东西去了,还没有回来。” 施锦秋听罢,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我娘。” “啊?可是您……” “我反正已经没事了,你跟我娘说了也只是徒增她的担心罢了。” 柳芸看着施锦秋,问道:“是不是……孙公子做的?” 刚才在外面她看孙淮彦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她家小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晕倒呢,这件事情肯定是跟孙淮彦有关了。 再一看施锦秋听了她问题后脸上的神色,柳芸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不是,你别多想,我只是太累了所以刚才才会晕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施锦秋安慰的说,柳芸却并不大相信她的话,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了邓凤聆的声音。 “秋儿,我在门口碰到了王大夫,你是哪里不付舒服吗?”话音才落下,施锦秋便已经被一双温暖的手给拉到了一旁。邓凤聆紧张的上下左右打量着她,岂图在她身上能看出点什么来。 大夫是刚才柳芸见施锦秋晕倒了,让向右去请的。 “夫人,小姐她……” “娘,秋儿没事。”施锦秋打断了柳芸的话,并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接着说,“许是这两日累着了,秋儿觉着身体有些疲乏,便想请王大夫过来帮秋儿把下脉,开点调理的药来喝一下。 看着施锦秋略有些苍白脸,邓凤聆相信了她的话。作坊和店铺都是由她一个人在打理着,小小年纪会感到累也是正常。 “那你赶紧坐下,让王大夫好好替你瞧一瞧,”邓凤聆连忙拉着她坐到椅子上,停顿了一下,有些自责的说道,“都怪娘没用,让你小小年纪背负了这么许多。等过些时日你哥哥回来了,娘一定让他帮你做事,替你分担一些。” 正文 第149章大混蛋和小混蛋 虽然她能做的也都尽量帮着做了,可是很多事情却是她帮不上忙的。 施锦秋笑嬉嬉的说:“娘,秋儿不累,这些都是秋儿喜欢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会累呢。再说了,秋儿哪里是一个人,娘,吴妈,柳芸,向晴,还有……反正你们这么多人都帮着秋儿呢,秋儿心里明白。” “你啊……”邓凤聆有些宠溺的瞥了她一眼,连忙站到一旁让王大夫替施锦秋号脉。 柳芸看着施锦秋明明受了委屈还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起来。她家小姐与孙淮彦的关系,她看了三年都没能看明白。若说两人是敌非友,可是她家小姐却百般容忍他的各种挑衅,而孙淮彦也不止一次在施锦秋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可要说他们二人是朋友吧,哪有这样的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朋友!而且她家小姐每次看到他恨不得没看到似的,能绕着走就绝对不跟他正面相对。 王大夫在邓凤聆的紧迫盯人之下,很认真的替施锦秋号了下脉,说了些她操心过虑而有些体虚吃几味药调理一下就没事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替施锦秋开了药。邓凤聆吩咐吴妈跟着过去拿药,自己则在屋子里陪着施锦秋。 施锦秋为了不让她担心,便也只得在屋子里呆与她闲话些家常。 隔天一大清早,乌勇正拎着一个食盒往孙府走去,快至孙府门口的时候,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乌勇,你给我站住!” 声音熟悉得让乌勇的双腿轻颤了一下,他想也不想抬脚就更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一点进到孙府。 “还敢跑?你这个混蛋!” 话落,乌勇只觉得背后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他“啊”的一声往前窜了两步,手里一失劲,食盒便掉落在了地上。 眼见自家公子吩咐自己买的东西散落在了地上,乌勇也有些生气了。“你干嘛!不能好好说话吗,非得动手!” 他说着转过头,眼见一个不明物体又朝着自己的头飞过来,他连忙往旁边一闪,躲了开来。那个飞在空中的物体掉到了地上,竟是一颗大白菜,在大白菜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已经裂开的西红柿,想必应该就是刚才打中他后背的东西。 “我犯得上跟你好好说话?”柳芸左手提着个菜篮子,右手还拿着一根茄子,挑衅的看着乌勇,一副随时都会把它扔出去的样子。 “你一大早的犯什么病,跑我面前撒疯。”乌勇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敢直视柳芸的眼睛。佯装自己大度不与她计较,蹲下身体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食盒。 “犯病?你才犯病,你家主子才犯病!你家主子是个神精病,你就是个精神病!真是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主仆两全部一个德行!大混蛋加小混蛋,两个混蛋王八蛋!” 柳芸自小跟在施锦秋身边,在骂人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造诣,说来说去就是那两句话。可饶是如此,也足以挑起乌勇心里怒气了。 他捡东西的手放了下来,嚯的站了起来对着她说道:“柳芸,我看你是一个姑娘家才会对你百般忍让,你别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把我惹急了小心我……” “干嘛,你还想打我不成?”柳芸双手往腰间一插,一副她不怕他的样子。 乌勇张了张嘴,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能怎么办,难道真的打她不成? “你……简直就是……”乌勇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吐出两个字,“泼妇!” 柳芸哈的喝了一声,抄起手中的茄子就朝他扔了过去。 “好你个乌勇,竟然敢这样说我!你这个小混蛋,自己做了混蛋事,跟你那个混蛋主人一个样,没一个好东西!自己做了混蛋,还有脸说别人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混蛋……” 她边嚷着,边把菜篮子里的菜一个个的往乌勇身上扔过去。 乌勇一边闪躲着,一边说道:“你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讲点道理,是,我是做了混蛋事,可是那跟我家主子有什么关系,你要骂骂我一个人就好,别扯上我家主子!” 他不是不能逃开,也不是没办法让柳芸住手,可是因为那件事情让他心里对她怀着一丝歉疚,所以就当是让她撒撒气好了。让他打骂几下,总好过他每次一想起那件事情就觉得良心不安要好。 可是他愿意让她打骂,不代表他愿意让他家公子也被她骂,而且以他家公子的脾气,若是知道这个女人这样骂他,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来呢。 他觉得应该是他还在对那件事情感到内疚,所以才会不想让她出事,不想她被他家公子责罚。 可柳芸明显不吃这一套,她心里本来就对乌勇憋着火呢,又想到自家小姐被孙淮彦给弄得差点死掉,到现在脖子上都还有一圈乌青,心里就更加气愤。嘴巴哪里肯停下来,逮着空就又嚷嚷道:“干嘛,他自己做了混蛋的事情还不许别人说了?无耻之徒尽做那无耻之事,没本事做别的就只会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下面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嘴里。 乌勇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即紧张的放低了声音:“我的姑奶奶,你倒是小点儿声儿啊!”这要是被他家公子听到了那还得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柳芸凶巴巴的,不过他心里却有些不愿意看她出事。 柳芸自是不愿意受制于他的,很快就挣扎了起来,两人扯拽之间,乌勇的手掌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 当他感觉到手掌处传来的异常柔软时,下意识的松了手。柳芸更是又羞又愤,抬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背上,怒道:“乌勇,你这个混蛋,你跟你家那个主子一样,全都是混蛋!” 柳芸的声音极大,虽然一大早的,街上还没几个人,可是两人这样拉拉扯扯的,却也引来了几个人的驻足。再加上这里又是孙府门口,那些人看热闹的心就更强了。 乌勇被她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这家伙,越是叫她小声点,她越是叫得起劲。 “你小声点……”他有些着急的提醒她,走过去想要制止她的再次呼叫。柳芸先他一步就跳开了,躲着他叫嚷道:“干嘛,敢做还不敢当了?怕被别人知道你们啊,我还就是要叫了,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乌勇是个混蛋,孙淮彦更是个混蛋中的混蛋!” 以前孙淮彦帮了施锦秋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挺好的,可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敢伤害她家小姐的,全都不是好人! 柳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冲着乌勇做了个鬼脸,又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用不用我让县老爷下个通告,将全且的民众都聚集起来,让你来说呢。”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让孙府门口互相追赶着的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乌勇额角轻颤了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忙走到孙淮彦面前说道:“公子,这个小丫头她胡说八道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柳芸乍一看到孙淮彦,也是一愣。可是看到乌勇这样假惺惺的替自己说话,心里的气愤很快就掩盖住了害怕。 “不用你假惺惺的替我说好话,我不稀罕!”她往前一站,眼睛直视着孙淮彦,“我就是说你了,怎么样?你就是个混蛋,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家小姐!” 正文 第150章自作自受 柳芸的眼神只与孙淮彦的对上了一眼,便马上转一了别处。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像是蕴含着某种东西似的,让她无法直视。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当他的视线那样平静的落在她的身上时,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退缩的心理。 她有些困难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强撑着自己的脊柱,挺止了腰杆不让对方看出她心里的惧意来。 乌勇在心里暗暗骂了柳芸一句:无知,他偷偷打量了自家公子面无表情的脸,说道:“公子,那丫头她是在骂小的呢,没想到吵到了公子。要不公子您进府里再坐一会儿,待小的解决了这丫头的事情之后,再进府向您请罪。” 孙淮彦看都没看乌勇一眼,一双眼睛直直的落在柳芸身上,如墨般的眸子里没有透露出一丝绪。 虽是冬天,可被孙淮彦这么看着的柳芸竟然觉得浑身有些发烫,双脚微颤,她需要强忍着,才能控制自己的双脚不往后退。 就在柳芸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调头就跑的时候,孙淮彦终于有了动作。他眨了眨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问道:“她还好吗?” “好!我们家小姐当然好了!我们小姐不好难道你好啊!”柳芸对孙淮彦的语气让乌勇又紧张的抹了一把汗。 好在孙淮彦似乎并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样子,听了她的话后就转身往府里走去了。 柳芸见状,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干什么,别走!孙淮彦,你这个混……”嘴里虽然这样叫骂着,可是脚步却一动都没动,不敢追不过去。 后面的话,再次被乌勇给捂在了嘴里,目送着孙淮彦的身影走进孙府。柳芸气极,张嘴就咬上了乌勇的手,痛得他哇的大叫着松开了手。 “你……你是狗啊,还咬人!” “小混蛋帮着大混蛋,难道还不该咬吗!”柳芸十分不满的说。 乌勇看了眼门里已经看不到身影的孙淮彦,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蹲下来捡起了食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掉出来的东西,起身往孙府里走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什么?乌勇,有本事你别走,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柳芸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却被门口守着的人给拦住了。 施锦秋起来后就没看到柳芸,她自己梳洗完毕又在园子里转了两圈,仍是没看到她,便奇怪的问吴妈,吴妈跟她说柳芸今天替她上菜市买菜去了。施锦秋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吴妈的样子,却极其认真。 奇怪,她怎么今天突然想到要去买菜了? 过了好一会儿,便看到柳芸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 “菜呢?”施锦秋问道。 柳芸“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菜篮子,有些傻眼了。刚才她把菜全都拿来扔了乌勇,竟然忘了再买点回来。 “你没去买菜吧?”施锦秋看出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柳芸忙说道:“我、我买了的,吴妈说的那几样菜我全都买了。” “那菜呢?” “菜……菜……可能不小心掉了吧……” 柳芸吱吱唔唔的样子,让施锦秋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她轻轻的看了柳芸一眼:“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没、没有,奴婢怎么可能会背着您做什么呢……”柳芸眼神闪烁了一下,转到了别处,“呀,我去看看吴妈那边需不需要我帮忙。” “柳芸!”施锦秋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去找孙淮彦了?” “没、没有!”柳芸想也不想就回答,就算是借她十个八个胆,她也不敢去找孙淮彦啊。眼神接触到施锦秋探究的目光,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便实话实说道:“奴婢只是去找了乌勇,然后……顺便看到了孙、孙淮彦。”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施锦秋一脸了然:“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柳芸摇摇头,施锦秋又说道:“以后没事别去找他,不对,就算是有事也别去找他。见着他绕着点走,离得远远的。” “奴婢就是觉得不甘心,小姐您对他虽然说不上好,可也并不差,他凭什么要至您于死地!”柳芸的眼眶又泛红了起来,满腹都是替施锦秋生出的委屈。 因为提到了孙淮彦,施锦秋脸上的表情略微不自然了一下,不过沉浸在气愤中的柳芸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跟孙淮彦之间的事情,现在连她自己都还没理清楚。 以前她之所以对他容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那时候在山林里对他生了杀意并害他差点死掉,心里有些愧疚,所以才会容忍他偶尔的故意刁难。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并带来了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她突然觉得不论自己以后跟孙淮彦发生什么事,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而导致的果。 如果当初她没有动杀念,那么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这些事情。 “或许……这就是自作自受吧。”她喃喃。 “小姐……”柳芸即不明白也不认同施锦秋话里的意思,她愤愤的撇了下嘴,觉得这一切都怪那孙淮彦太过可恶了,她家小姐是怕她难过才会那么说的。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不要再去找他了。” 柳芸张了张嘴似还有什么想说的,最后却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自那日发生那件事之后,施锦秋总是下意识的不去想有关于孙淮彦的事情,如此过了好几天,她的心情倒也平复了不少。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样都是于事无补的,唯今之计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量多赚些钱。等赚够了钱以后,她就带着她娘跟她祖父离开这里,这样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再见到孙淮彦了。 只是现在,既然她还在定安县里,日子就得照样过下去。好在孙淮彦自那天之后也没再找过她了,并没有让她有太多的困拢。 施锦秋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面街上人来人往,脑袋里忍不住想起了跟孙淮彦有关的事情,就连那日在清居门前的那条小巷里发生的事情,也一幕幕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 她记得孙淮彦最初问她的是,是不是她把赤焰山的事情告诉给苏平之的。难道说苏平之也对赤焰山产生了兴趣?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那日苏平之说自己家的一个掌柜在马昆山那边看到了孙淮彦那件事情倒像是在试探她? 以前她因为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么一想,好多事情好像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难道说…… 苏平之是因为她不小心说出口的话而对那边产生了兴趣,却又因为不知道那边到底有什么,所以想试探她,想从她嘴里问出话来? 不,不对,苏平之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想法一经出现,就马上被施锦秋给否认了。她宁愿相信孙淮彦是因为赤焰坡的事情受阻,误以为是她跟苏平之说了什么,也不愿意相信苏平之会是那样一个人。 最近心情沉淀下来之后,她心里对于孙淮彦的出现也没有那么恐慌了。从那日的情形来看,孙淮彦应该是自三年前回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他并没有拆穿她,也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对她。虽然偶尔也会故意刁难一下她,却也都是在他极其无聊的情况下,做的也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 会让他这么做的,只有两种可能。 正文 第151章哥哥至今未归 一是,孙淮彦突然变成了一个很大度心胸很宽阔的人。施锦秋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她认识他那么久,从来都没有发现他具有这种品质。 那么,就很有可能是第二种可能了,孙淮彦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件事情的重要程度超过了她对他做的那件事情。 施锦秋忍不住凝起了眉毛,会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连她要杀他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到了一边?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是死了才会重生回来这里的,如果按照这个定律,孙淮彦应该也是死了。那么,上一世的孙淮彦他……是怎么死的? “施小姐,施小姐……” 施锦秋正想着心事呢,突然被一道热切的声音给唤回了思绪。她垂下眼一看,只见戴冬正站在下面的街上,对着她猛招手。 只一会儿的工夫,脚步声便从包间外面响了起来,门应声而开。 “施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戴冬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边说一边解下背上的披风。 “无妨,我反正没事。”施锦秋淡淡的说道。脑海里又回忆了一下刚才想的那些事情,却发现被戴冬这么一打岔,她的思路已经不能接到刚才想的那些事情上了。 既然想不起,便索性不想了,专心应对起戴冬来。 “我要的东西到了吗?” “到了到了,就是因为要去拿这几样东西,所以我才会来得晚了些。”戴冬说着,把刚才放在桌上的东西生施锦秋面前推了一下,“施小姐你查看一下。” “戴公子做事锦秋自是放心的。”嘴上如此说着,手却已经动起来,检查起袋子里的东西。 商人向来都讲究银货两讫,不论是钱还是货物,都需要当面点验清楚,只要出了门再出什么问题,对主就一概不负责了。 所以施锦秋这么做的时候,戴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施锦秋检查完东西,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在心里感叹着她的脸生得完美。 “正是这些,多谢戴公子了。” 检查完之后,施锦秋镇定的向戴冬道谢。戴冬忙说道:“戴冬不过是做些份内之事。” 施锦秋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抿嘴轻笑了一声。 戴冬想了想,说道:“对了,施小姐上次让在下打听的事情,在下托人问过了。” “怎么说?”施锦秋急切的问。 “北海常年被冰雪所覆盖,每年都只有夏季冰雪融化的时候才会有珠奴潜入海底打捞珠蚌,因此北海珍珠非常稀少。可是这个却并不是没有,只不过因为其价格昂贵,大多集中在一些商贾富贵或是名门权贵之手。相比起这个,雪山白鹿的鹿髓却是要难得得许多。据以前的列志有传,确实有雪山白鹿这一生物,也曾被人猎杀过,但是近些年来却再没有传出有谁见过雪山白鹿了,更别说是取得它的鹿髓。还有白僵蚕……” 戴冬将自己打听来的事情一一说与施锦秋听。 施锦秋原知道这四样东西难得皆是因为手札上有此记载,如今听到戴冬的这一番分析,她心里更是对能否找齐这四样东西充满了不确定感。 她想要找齐这四样东西倒不是因为想要治好她屁股上的疤痕,而是她热衷于此,每次将手札上记载的东西做成实物,并让其发挥功效,她心里就有莫大的满足。 “与这三种东西相比较,鹰屎白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却很可能是最容易找到的东西。”最后,戴冬如此总结。 施锦秋有些认同的点点头:“谢谢你帮我打听来这么多消息。”她由衷的说。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戴冬忽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哪里的话,以后若是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还请施小姐尽管开口。”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半月有余。荣锦记脂粉铺的生意日渐好转,每日都能迎来几个客人,卖出些东西来。 然而施锦秋脸上的笑容却并不多,因为施锦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眼瞅着再过一个多月就该过年了,而距离施锦程给家里来的最后一封书信也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施锦秋的心根本就没有办法安定下来。 “怎么愁眉不展的,可是谁惹你生气了?”苏平之一边说着,一边往杯子里倒着水。 施锦秋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哥哥至今未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苏平之倒水的手顿了一下,几滴水溅到了桌面上。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施锦秋一眼,另一只手佯装不经意的在桌面上抹了一下,擦去了溅出来的水滴。 “放心吧,你哥哥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施锦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握在手中,眉间全是解也解不开的愁绪。她盯着茶杯上的花纹好一会儿,才抬头问苏平之:“我上次让你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他的消息,你那边……” “哦,我让人打听了,只是……并没有人见到过他。”苏平之打断了她的话,“你哥哥那么大的人了,应该不会出事的,若许他只是一时心里难受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像是上次你祖父那样,说不定再过几天,他自己就出现了。” “希望如此了。” 他的话有些安慰到了施锦秋,令她眉间的愁容少了一分。 “倒是你自己,每日那么多事情,可别累着了自己。” “我没事。”感受到来自苏平之的关怀,施锦秋心里暖暖的。 苏平之还想再说点什么,在他看来一个女人根本就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找个喜欢的男人,相夫教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可是熟知施锦秋性格的他却知道,这样的话,施锦秋肯定是不愿意听的。因此,他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选择把话经压在了心里,转而说了别的。 “听说你最近要推出一款手膏和体膏?”见施锦秋点点头,又说道,“这面膏我晓得,可是手膏和体膏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施锦秋轻轻一笑,解释说:“现在正值冬季,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干燥得没有一丝水分,我们的皮肤更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而龟裂。我的这款手膏和体膏可以有效的改善这一状况,让我们的皮肤在冬季也有保持一种水润润的状态,丝滑柔嫩。” 别说他是第一次听说,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看到了手札上的记载,而且是连想都想不到会有这种东西。 “如此看来这东西倒是很合适宜。”苏平之说完,眼睛直直的盯着施锦秋,直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发问:“你为何如此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好奇,你这脑袋与我们的并没有不同,怎么里面能装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施锦秋旦笑不语。 “对了,过两日在飞鹤楼里会举行一个商户间的贸易交流会,你有没有时间去参加?”苏平之又问。 一说起这个,施锦秋心里就有股气:“我倒是想去,只是我问过别人了,说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们的请柬能发给女人。” “既然你想去,那我下午差人送一张即可。” “真的?” “君无细言。” “如此,便多谢了。” 苏平之顺利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最后苏平之才依旧惯将她送到小巷口中。 “用不用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 苏平之知道施锦秋不是在跟自己客气,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她进入巷子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正文 第152章卸磨杀驴 桑青云看了眼自家主子,往常每回跟施锦秋见完面回来后心情挺不错的,今日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看起来不甚高兴的样子。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青云,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啊?”桑青云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家主子会突然开口问这么个问题,“小的并没有喜欢的姑娘。”他如实答道。 “那若是你知道了一件事情,是与你亲近的一个朋友有关的,如果你说出来,必定会使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交恶,可你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你是说还是不说?” “这……”桑青云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已经被苏平之给绕晕了。 见桑青云一副抓耳挠腮不明所以的模样,苏平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先回屋了,晚饭你们不必叫我吃了。” 桑青云还来不及劝说,孙淮彦便已经转身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了。 在行至院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哈雷从里面往外走。两人视线交触,哈雷满不在乎的冲他咧开嘴,露出了一抹自认为完美热情的笑容。可苏平之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进了院子里。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让人厌恶的臭虫。 哈雷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眉一下,只是看着苏平之背影的眼睛里闪着异常的光芒。 孙淮彦一只手把玩着一个空杯子,一只手随意的撑在脸颊,身体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眼皮微微垂下遮挡了视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 与桌子对面孙洪兴那气急败坏的脸截然不同。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孙洪兴语气重重的问道。他已经站在这里说了好一会儿了,可是孙淮彦看起却仍然是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这一下,孙淮彦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轻轻的抬起头看向他:“我听到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淡淡的语气没什么情绪,可说出口的话却足以让孙洪兴气得吐血。 “赤焰山那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要拼上大半个孙府?咱们只安安静静的做咱们的商人不好吗?以你的头脑和才智,相信日后的前途必是不可估量的。” “你别说了,赤焰山我是势在必得。你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说这个,还不如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是打算与我一起,还是离开孙府。”轻薄的嘴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无情,“如果你跟娘要离开孙府,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足以让你们二人安享晚年。” “你……”孙洪兴有些浑浊的眼睛瞪着孙淮彦,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这是打算把我跟你娘赶出孙府了?你、你还真是我们养的好儿子啊!” 相比起孙洪兴的激动,孙淮彦显得实在是淡定了太多。他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孙洪兴指责的人就是他似的,慢慢把茶杯放到桌上,轻轻的抬了下眉角。 “你们有把我当成是儿子吗?”他一字一字缓缓吐出,视线终于落在了孙洪兴身上,“如果你们真的把我当儿子,就不对我所隐瞒。” 孙洪兴的脸色再次不好看了起来。 “爹,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和娘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孙洪兴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佯装镇定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相,一切都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彦儿,你听爹一句劝,咱们就守好现如今手中的产业就好,不需要再扩大了,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跟你娘每天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就怕你会出个什么事……到时候我跟你娘可怎么办?” “我好好的做我的生意,为什么会出事?”孙淮彦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里的矛盾点。 孙洪兴愣怔了一下,说道:“树秀于林,风必催之。难道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不懂道理的是你们吧!”孙淮彦的声音蓦的抬高了几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前倾着身体盯着孙洪兴看,“我们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们现在将真相告之于我,不论事情如何,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商量个对策。若是将来有一日,你们所隐瞒的真相给我们孙府、甚至整个定安县的民众们带来杀身之祸时,你们……便是后悔莫及也无济于事!” “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孙洪兴下意识反驳了孙淮彦的话,在看到他果然如此的眼神时,抿了抿唇,说道:“我、我是说……我们正正经经做生意,怎么可能会惹来什么杀生之祸……” 然而,在孙淮彦的注视下,他的这一辩解显得那样的苍白和无力。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我在门封岛那边置了一处房产,你跟娘收拾收拾,择日便过去。”门封岛与定安县相隔了一个州,日后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事,相信他们二人在那边也应该是安全的。 此时的孙淮彦已经能笃定孙洪兴和郭月知道一些他上一世被杀的事情的真相,只是他们二人不愿意对他说罢了。他不是没办法逼迫他们开口,只是想到上一世孙洪兴从血泊中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替他挡了一刀,他才会有机会跑出孙府。 虽然最后他仍是难逃一死,可是对于如此对自己的孙兴洪,他却实在没有办法冷情对待。 既然他们不愿意说,那他就用他自己的方法来寻找事情的真相,用自己的双手来建造一个坚实的可保护自己的堡垒。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便也只能让他们二人离开这里了。待有朝一日他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世间再无能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事之后,再将他们接回来不迟。 然而他的话听在孙洪兴的耳朵里,却像是他在嫌弃他的多事和碍手碍脚,想要把他给打发走了。这就像是个晴天霹雳落在了孙洪兴的头上,让他有种自己被卸磨杀驴的悲怆感。 他表情有些呆滞的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你要将我们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里情境幽静,民风淳朴,很熟悉安享晚年。” “我是不会去那里的!而且……”孙洪兴说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孙淮彦,“而且……我也兴地允许你拿着我们孙府的产业去做冒除的事情。这孙家的当家,我既然能给了你,就自然能收回来!” “是吗?”孙淮彦轻挑了下眉毛,“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拭目以待。” 看着他一脸心意已经心意已决的样子,孙洪兴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无义。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书房。 孙洪兴以为凭自己在这些年在孙家做掌事的资历,那些以前跟着他的掌柜们怎么也该会卖他一个面子,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可是他却漏算了人是趋利的动物,当他们都知道孙淮彦能带给他们更加多的财富时,谁也不愿意再在此刻与他站在一起,跟孙淮彦对抗。 郭月看着坐在房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的孙洪兴,那满面的愁绪仿佛让他脸上的褶子都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她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到他面前:“老爷还在为彦儿的事情担心?” 孙洪兴接过杯子放到嘴边吹了吹,又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到了桌面上。这几天他找遍了以前跟他的那些掌柜,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让他们站到他这边重新拿回孙家当家的权利,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不过才三年时间,那些原本信誓旦旦说要一直跟着他干的人全都成了孙淮彦忠实的奴仆,他真不知道孙淮彦是怎么到的。 正文 第153章我想见他 照理说,如果自己的孩子有这样的本事,他这个当爹的要高兴才是。可是一想到他们以后或许将要面临的事情,他心里就高兴不起来,甚至于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和担心。 郭月已经绕到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替他揉捏了起来。 “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主张,咱们又何必非要跟他拗着来呢。”她轻轻柔柔的劝说,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孙洪兴的回应,便又说道,“其实……咱们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彦儿知道呢。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兴许就不会这样与你作对了。” 手掌下,孙洪兴的身体一硬,僵着声音说道:“这样的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郭月绕到他面前,脸上有些不情愿:“为什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孙洪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且不说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单单那边的怒气就是不我们所能够承受得了的。更何况……难道你就不替咱们的儿子想想吗?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第一个受到波及的就是他!” 郭月脸色煞白,红着眼眶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真是后悔,后悔十五年前怎么就让鬼迷了心窍,答应了这样的事情!” “行了,你小声点儿,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吗!”孙洪兴轻轻喝斥了她一声,见她泛红的眼里蕴着一层水雾,又有些于心不忍的握住了她的手。 郭月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忽的抬眼说道:“老爷,您让我去见见他吧?” “不行!”孙洪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屁股似的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你疯啦,当初说好……” “我知道,我没忘记当初的约定。我……我只是想见见他,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否有心仪的姑娘,是否娶妻生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孙洪兴的眼里露出几分沧桑,吸了下鼻子,没有说话。郭月继续说道:“老爷,我求求你了,就让我去见见他吧……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只看一眼就好,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老爷,老爷……” 她苦苦哀求着,希望孙洪兴能够点头。 孙洪兴的目光落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想到最近孙淮彦对自己的态度,心慢慢的被郭月给说动了。他哽咽了一下,控制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声音说道:“别哭了,我想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见上他一面。” “老爷……”郭月扑进他怀里喑喑哭了起来。 晚上,施锦秋回到清居的时候,发现清居里竟然正在招待着一群的不速之客。她被向右告之这件事情的时候,怕他们又来惹事,急急忙忙赶往正厅,却只见厅里面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施奕、施坤以及他们各自的媳妇团团围在那里,施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也都在,在他们的中间坐着笑呵呵的施厚德。 听到动静,厅里的几人都转过头,见是施锦秋来了,徐心兰第一个露出了笑脸,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亲切的说:“要不是我们今儿听到有人说起看到你祖父出入清居,我们还被蒙在骨里呢。锦秋啊,你看看你,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找到了你祖父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没有跟我们说一声。” 施锦秋心里冷哼了一声:怎么突然就又是一家人了。 她表示,真心跟他们这群人搞不清楚关系了,一会儿像是恨不得要杀要剐了她,一会儿又像是蜜蜂见了蜜似的。不过好在她也并不想跟他们有什么过多的接触,搞不清楚关系反而更好。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徐心兰以及厅里的众人一眼,不知道他们今天过来是想干什么? “锦秋也才寻着祖父没几日,本来应该派人知会你们一声的,只是祖父这次离家似乎受到了惊讶,情绪时常变化不定,锦秋便想着等过几日祖父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再着人过去通知你们过来看他老人家。” 一席话倒也说得有板有眼,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施旭娇不屑的的撇了他一眼:“我看呐,是某些人故意的吧,想要借此独占祖父,好让世人诟病我们施家的人竟不如个外人,连自己的亲祖父都不赡养。” 面对施旭娇的指责,施锦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轻笑了一声。她不得不佩服施旭娇的这种思维能力,怎么就能从这么件事情上看出这么深奥的东西。 马慧君没看出施锦秋的笑意未达至眼底,见施锦秋笑了,便也笑着说道:“是啊,锦秋啊,这件事情可是你做得不对,找到你祖父这么大的事情,理应让我们也知晓才是。” 听她这么说,其他几人也都纷纷附和,施奕和施坤更是摆出一副自己有多孝顺的模样,拉着施厚德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没看到他心里有多担心多担心之类的。 邓凤聆怕施锦秋被他们群起而围攻说不过他们,走到施锦秋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有自己在她身边。施锦秋心里觉得暖暖的,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施厚德失踪了那么多天他们都不曾派出一个人来找他一下,现在却一个个在这里装出父慈子孝的模样,岂不可笑? 施锦秋再了解他们不过了,他们这一群人今日来到这里肯定不会是为了她祖父之事。她微微沉了下眉,却有些猜测不出他们今日是打算唱的哪出?唯今之计,也只有看他们怎么做,她再随机应变了。 “其实,是祖父不让锦秋跟你们说的。”就算不知道他们想干嘛,施锦秋也不愿意让自己处在太过被动的局面,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脸色微变的施旭娇身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施旭娇的小心肝儿直跳,身形动了一下,碰到了站在身旁的谷念巧,这才稳住了身体。 “你少胡说八道了,祖父怎么可能会那么说!”施文轩不满的嚷道,“我看这些就是你为自己找的托词!” “我为什么要替自己找托词?你又如何知道祖父不会那么说?就在前日,祖父还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起了那日从施府离开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说的,我又如何会知道他失踪这件事情竟然还会有那么大的文章……” “什么?祖父跟你说他离开施府的事情了?!”施旭娇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说完话之后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 施锦秋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走两步,来到施旭娇面前,瞅着她的脸状似天真的问:“大姐好像很吃惊,为什么?” “为、为什么?我……”感觉到身旁的谷念巧轻轻推了自己一下,施旭娇猛然回过神来,强忍着自己有些发慌的心,镇定了下语气才又说道,“我们都知道祖父早就神智不清了,怎、怎么可能还会说什么!” “哦?是吗?我倒是觉得越是这样,他说的话才越可信。因为他不像某些人,肚子里可以藏着许多花花肠子。” 施旭娇涨红了脸:“施锦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锦秋却奇怪的看着她,惊讶的说道:“大姐好生奇怪,祖父能清楚的说出事情的发生经过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你会像是见了鬼似的?莫非你在害怕什么……” 她故意延长声音,意有所指的样子让施旭娇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有心想要再说点什么替自己辩解,却又怕说得多了会被施锦秋看出些什么来。 刚才乍一听施锦秋说她祖父清醒的说了一些事情,她心里很是慌乱了一下。可是仔细一想,如果她祖父真的跟施锦秋说些什么的话,依施锦秋的个性,怎么可能还能这么淡定的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早就发飚了。 这么一想,施旭娇便有些镇定了起来,在心里安抚了下自己的情绪后说道:“真是好笑,我怕什么。如果祖父真的说出了他为什么会离开施府以及那些天都在哪里那才好呢,我们也好找出那个陷害他的人,替他讨回公道!” “是吗?大姐你怎么就知道了是有人陷害他呢?好像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施锦秋轻挑着眉,人虽站在施旭娇面前,眼睛却不停的观察站厅里的众人。 今日施府的这两房人几乎全都出动了,她原以为他们过来是像前几次那样找茬的,可是自从她走进厅里到现在,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做似的。 她不由得又把视线转到了施旭熙的身上,只见他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施锦秋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发现施旭熙确实是在看热闹。她越发不解了,照理说这种时候,他应该奋不顾身的冲上来维护施旭娇才是。 她又看了眼施府的其他几人,全都神情淡然的站在那里,就连一向维护自己女儿的马慧君都没有替施旭娇说上一句话。 施锦秋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文 第154章被盗 她又调整了下视线,将整个厅里的情形全都纳入了眼中。除了施府的人,她家的人也基本全都在厅里。 邓凤聆、吴妈、向晴站在一处,柳芸站在她身边,向左向右就守在厅门外面时刻注意着厅里的情形,厅外面还时不时的传来如花似玉她们的声音,偶尔还能看到冬梅那小脑袋好奇的往里探,听到那几个女工的窃窃私语。 许是因为知道上几次施府的两房人来闹,他们这边人少吃了亏,这次早早的就有人通知了后院的人包括那几个女工在内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了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施府的人突然发难。 施旭娇还在那里说着什么,可是施锦秋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的脑袋在快速的运转着,思索着这一异常的情况。 到底是什么事,是不是她忽略了什么? 突然,她捕捉到了施旭熙偶尔撇向厅后面的视线,那个方向…… 施锦秋眼睛倏的一瞪,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跑出了厅门向后院跑去。 “秋儿,你去哪里啊?” “小姐,小姐……”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邓凤聆她们一跳,不明所以的她们跟在她的身后跑向了后院。 施旭熙追到厅外,看到施锦秋跑去的方向,心里暗道一声糟,与随后跟出来的施奕施坤他们交换了一下视线,也跟着跑了过去。 于是,原本都还在厅里的众人全都蜂涌向后院。 “如花、似玉,你、你、还有你们,把平日里各自负责的区域好好的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是。”如花似玉她们以及其他女工们虽然不知道施锦秋为什么突然让她们去检查作坊,可是既然她下了命令,她们便全都四散了开来,前往各自负责的区域检查去了。 施锦秋冷着脸站在那里等着她们检查的结果,抬眼便看到了施旭熙往作坊里张望的眼睛。在看到作坊里除了施锦秋等人再无其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稍微松缓了一点。 他脸上这一轻微的变化没能逃出施锦秋的眼:“大哥可是在找什么人?” “啊?我?四妹你可真爱开玩笑,这里是你的地盘,我能在这里找什么啊……” “是吗?”施锦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看得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这才收回视线,“你们今日过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她决定开门见山,然而施旭熙却还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我们不就是因为知道了祖父被你找到了,所以特地过来看一下他老人家。该不会是这样都不行吧?”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望施厚备,当然不可能不行。只是他们一个个的看起来都一副另有所图的样子,叫她如何能相信他的话。 “最好你说的都是实话!”施锦秋咬着牙说道。 “我说的当然都是实话了,不然四妹你觉得我们一大家子很愿意到你这里来不成?” “你……”施锦秋气闷,正想数落回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如花惊慌的呼声:“小姐,小姐,不好了……” 如花跑到施锦秋身边对着她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施锦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大大的眼睛转向施旭熙,眼底满是气愤。 柳芸站在清居大门口,嘟着嘴巴看着施府的人一个个的往外走去,直到最后一个施文佳走出之后,她“砰”的一声,重重的把门给甩上了。 “小姐,您为什么要让他们离开啊!”回到施锦秋屋里的柳芸,心里依然憋着一股子气。 “不让他们走,难道要留他们在这里过夜啊?我们这里可没有那么多间屋子可以让他们睡的。”不难听出施锦秋的话里有些自嘲。 柳芸急急替自己辩解:“奴婢才不想要留他们下来过夜呢!小姐,您明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想说……” 施锦秋挥了下手制止了柳芸的话:“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就算是把他们都强行留下来也没有用,咱们又没有证据。” 刚才他们还报了官,官府也派了衙差过来,不过只在后院最西面的墙那里找到了绳子划过的痕迹,想必是那些人就是从那里进来并用绳子从那个角落里把东西都给提走了。 可知道是这样又有什么用?一是,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偷走他们货的人。二则是……就算他们怀疑这件事情跟施家那一大家子过来这边有关,可是证据呢?没有证据,光是凭她们这样的想像,就算是官府也不会受理的。 说起气愤,施锦秋此时心里的气愤要胜过任何人,毕竟被盗走的那批货是她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个月,打算过几天就上店铺卖的手膏和体膏。心血没了,货也没了。 “怎么就没有证据了!他们一来,咱们的货就丢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照我说,肯定是他们一早就设计好的,给咱们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然后趁着咱们作坊里没人的时候,偷偷把咱们的货给运走了!” 柳芸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一个人,这次分析得倒头头是道,而且还与施锦秋想到了一处。 “可这些都只是你的凭空想到,如果我们无凭无据的就这样说,到时候他们再反咬咱们一口,说咱们凭空捏造想要构陷他们,还说不清了呢。” “可是……难道咱们就这样白白吃了这个亏吗?”柳芸眼眶都红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好歹也是同一个本家,叔侄一场,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似乎很想不通,为什么人性可以卑劣至此。 施锦秋看得比柳芸透彻,对于人性的劣根性,她知道的比她更是多了不知道多。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并不觉得意外,要怪只怪她自己大意了,以为作坊设在自己家里便没事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休息去吧。” 柳芸点点头,转身往外屋走去。没一会儿,身后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施锦秋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柳芸,说道:“怎么了,还想不明白呢?” 一回头,看到的却是如花。 “你怎么还没睡?”她问。 如花慢慢走到她身边:“不止我没睡,还有似玉她们全都没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怎么睡得着。那些手膏和体膏是她们姐妹几个从原料开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如今竟说没就没了。 “这件事情跟你们无关,你们无需自责。”施锦秋对她们的心情能猜到几分,不等如花开口,便先安慰了她。 如花看着施锦秋,有些不明白这个被自己的叔伯给坑了一把的施锦秋怎么还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安慰她?此刻的她难道不应该是怒火中烧,誓要找到那个帮着施府从作坊里偷拿货的人? “小姐,我们只是心里觉得有些难受,毕竟那批货里包含了我们姐妹几个的所有希望。” “不是所有,”施锦秋打断她的话,“那些只是开始,日后你们要做的,是比现在要好得多的东西。” “那我们也觉得不甘心!”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的心血白费的。” 如花眼神倏的落在了施锦秋的脸上:“难道小姐您已经有什么对策了?” “对策倒还没有,”施锦秋摇摇头,“不过……我大约能猜到是谁做的。” “啊?是谁?” “是谁?” “是谁做的?” 一道声音插进了二人的谈话之中,施锦秋转过头,只见似玉、夏荷、秋菊、冬梅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此时她们几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脸上都是焦急关切的情绪,让施锦秋觉得心里暖暖的。 “是谁……”她冲她们微微一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 看到她们五人的脸色由期待变为失望,最后全都化为不满的撇嘴,施锦秋不怎么高兴的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一些。 这一世,她不再是一个人,这种感觉……真好! 正文 第155章参会 “小姐,我按照你的吩咐偷偷的监视了施旭熙几天,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贲遇对施锦秋说道。 施锦秋凝眉问:“那彩儿呢,她可有出现?” “不曾,我派出的人几乎将定安县城给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彩儿。”贲遇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 施锦秋摆了下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那日我们虽然都没在作坊,可是大家都前院聚集着,与作坊不过短短距离,而且我们发现的时间也并不长。可就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整整三箱的货被偷偷运走了,这说明对方是一个很熟悉我们作坊内部构造,甚至清楚的知道我们的货放在哪里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除了被她赶出去的彩儿之外,她再想不出还有别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让人继续监视施旭熙,如果货真是彩儿拿走的,他一定会与她见面的。” “是。” “明日,你约见一下李老板,将条件放得再低一些,然后加大出货数量,”施锦秋说道,“这件事情一定要让施旭熙知道,但是要做得不着痕迹。” “这样他岂不是……”贲遇似乎想到了施锦秋这么做的原因,垂头应了声“是。” 施锦秋知道贲遇没说完全的话是什么,她冷冷的一笑,她就是要让他赔个彻底!本来她还念在他是他兄长的份上,找算对他小惩大戒也就算了,可是却没想到他对她未存一点兄妹之间,那她也就不用跟他客气了。 她转了下眼,眼角瞥见了柳芸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样子。柳芸见她已经发现自己了,便走了进来,说道:“小姐,苏公子来了。” 施锦秋挑了下眉:“他可有说是什么事?”因为自家货 柳芸挤眉弄眼:“苏公子说来邀小姐一同去飞鹤楼。” “飞鹤楼……”施锦秋呢喃,猛的想起了什么事,忙又交待了贲遇几句话,自己往门外走支了。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柳芸和打算离开的贲遇。 “贲大哥。”她轻唤了一声,贲遇应声停下脚步,转回头疑惑的看着她。柳芸垂着眼,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脸颊微微有此发烫起来。 “有事?”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她的下文,贲遇开口询问,大有只要你说没事我就马上走的架式。 柳芸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白痴,连忙说道:“贲大哥,我听芷萱说你最近奔波劳累,没有时间好好休息,我这里有个香囊,里面装着特别调制的草药和香料,佩戴在身边可有镇定安神之功效。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她有些犹豫的补上了最后那句。 说完,一双眼睛连看都不敢看贲遇一下,只直直的盯着自己手中捧着的香囊。她的心突突的跳着,即激动又期待。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贲遇冷冷的吐出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由始至终,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她手里捧着的香囊。 施锦秋来到门外,便看到了一身白衣胜雪的苏平之卓然而立的身影,哪怕是在这样乡土气息浓厚的小巷里,他也能站出一番别样的姿态来。 “你来啦?”苏平之看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施锦秋顿时有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嗯。”她应道。 苏平之打量了一下她,问道:“你今日就穿这样去吗?” “啊?”施锦秋轻呼一声,也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的这身装扮,“我这样……莫非会失礼于人?”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袄裙,外面罩一件白色的锦绸披风,虽然料子都不是顶好的,但是也算得中上,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苏平之忙说道:“不是,你这样很好。只是……我以为你会穿男装过去,毕竟这个交流会……” 见他难得露出这种急于解释,深怕她误会的样子,施锦秋抿嘴轻笑了一声。 “我是那么想过,不过又转念一想,我如今乃至今后势必是都要从商了,就算我能一时装扮男子,总不可能一世都以男子面貌出现吧?更何况,现如今的定安县,想必也没几个人不认识我了,装与不装又有什么区别?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出现,我要让世人都知道,女子,一样可以经商赚钱,并不比男子弱!” 苏平之被她话里透出来的气势给怔了一下,不过他掩饰得很好,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你说的极对。”他微微一笑,“那我们走吧。” “嗯。”施锦秋应道,人却转头朝后望了一眼,看到柳芸从院子里快步走出来,眼眶有些发红,“怎么了?” 刚才看她都还好好的。 “奴婢没事,只是刚才经过园子的时候起了风,沙子吹进了眼里。”柳芸说完便抿上了唇,不愿意再说的样子。 施锦秋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反常,只是因为还有事,再加上苏平之在身边她也不好发问,便作了罢。 “我听说……你的作坊出了点事?”马车里,苏平之问道。 “你也知道了?” “嗯,听一个朋友说的。” 施锦秋的目光落在马车厢内的角落处,苏平之若是想知道一件事情自然有他的方法,更何况这件事情她也没有对有隐瞒。 隔了一会儿不也不见她答话的苏平之又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谢谢,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锦秋,”苏平之的脸色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不这么见外?” “我……” 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施锦秋忙说道:“这只是件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好。” “对于我来说,跟你有关的事情就都不是小事。” 施锦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微微撇过了眼。如果让他帮她查一下的话,应该会比她自己更快一些找出事情的真相来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他开了口,施锦秋依然不大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在她看来,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如果她连这种事情都不能解决的话,那么她以后还怎么将荣锦记发扬光大。更何况,靠人只是一时,唯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本事。 “我知道你待我好,我想先试着自己解决一下,如果我自己真的没有那个能力把事情处理好,我一定会开口向你寻求帮助的。”她用尽量婉转的语气说道。 苏平之听出她这是在变相的拒绝他的帮助,可是对于她的性格脾气他心里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再说什么她也不会改变主意,怕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气氛又因为这件事情而闹僵了,便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 之后,两人便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他们来到飞鹤楼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商户都到了。这个交流会是由定安县里几个大的商户自己组织的,邀请来的商户除了本县的,还有几个外县的大商户,甚至连途经本县的一些商人也都在邀请之列。 可谓是十分热闹,还没进飞鹤楼的门呢,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大大小小的声音。 “进去吧。”苏平之对她说道。 “嗯。”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与苏平之并着肩一同迈进了飞鹤楼。 男的俊逸挺拔温润如玉,女的娇俏可爱灵气逼人,两人往那里一站,好一对金童玉女!两人年纪虽然都不大,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姿。 众人的视线大都落在那个女娃身上,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可是眉眼之间已然流露出几分成熟女子才有的婉约,眼波流转之间更是隐隐透着一股妩媚,妥妥的一个美人胚子。 可最让他们惊讶的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 今天这里是商户间交流的一场盛事,从来都不曾有女人进来过,更何况还是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娃。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娃,站在一群多年从商的老资格商人之中,也没见丝毫慌乱,就好像她本就该站在这里似的。 几个好管闲事的已经按奈不住心里的骚动,走到二人面前,睥睨着施锦秋调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是到这来找父亲来了吗?老王,是你闺女吗?” 那个被叫做老王的中年男子猥琐的笑了下:“哪儿能呢,就我们家那婆娘,哪有本事生出这么水灵的女儿。可惜年纪小了点,不然还可以收进填个二房三房的。” “哈哈哈哈……”说完,就连旁边站着的那些人也都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看着施锦秋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尊重。 其实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认得施锦秋的,一个月前的那场表演他们还印象深刻。只是认识归认识,能不能接受他们到这里来就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自古以来虽然也有女人从商的,但都仅限于小打小闹,像是开个小店铺啦,或是摆个什么摊啦之类的,男人们也不会有太大的说法,毕竟像是普通人家里,多一个人做营生就能多一分收入,这无可厚非。 所以之前施锦秋开的那个脂粉铺,以及她为了脂粉铺做的那些大小动作,定安县的这些商户也全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是让着小辈了。当然了,这是在施锦秋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影响甚至没有威胁到他们的生意前提下。 可是自从施锦秋的那场表演举办过之后,几个同样做脂粉生意的商户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正文 第156章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一些到他们店里买东西的人会拿荣锦记的东西跟他们的做对比,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客人看完他们的东西之后转而去荣锦记那边买的。 这让他们这些在定安县城里已经做了好些年头生意的人心里有些不痛快,刚才第一个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因为常与他家合作的一个商人最近在荣锦计订了一批货,所以心里不高兴。 苏平之见他们这么说施锦秋,身形一动,就想站出来替她说话,却被她快一步给制止了。她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来。 今天,她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已经有了被人奚落的觉悟,如果她连这么小小的挑衅都摆平不了,日后她还如何将荣锦记给做大? “这蜀中的律法可从未规定女子不可入商户交流会,如果锦秋没有记错的话,你们黄家的第一笔生意就是由你们的太祖奶奶谈下的吧?如果当时的人也都像黄掌柜现在这样子见不得女子从商,想必你们黄家就没有今天了。” 施锦秋认得那个说话的人,叫黄平,是黄世仁的父亲。她笑眯眯的接着说:“哦,对了,黄掌柜不是见不得女子从商,而是轻视从商的女子。啧啧啧,那你岂不是要连同你那早已经作了古的太祖奶奶一起看不起了?忘本啊忘本,不孝啊,不孝……” “噗哧”一声,刚才还跟黄平一起嘲笑施锦秋的那两一个没忍住轻笑了出来,然后马上又用手捂住了嘴,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黄平没想到这个施锦秋这么厉害,小小年纪竟然连他家的发家史都知道。更可气的是,她竟然当众嘲笑他!他心里顿时烧起一把怒火,一双小眼睛怒瞪向施锦秋,像是想在她身上看出两个洞来似的。 施锦秋丝毫不惧他的厉声厉气,挑着眉淡淡的说:“我刚才说了什么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了,锦秋只是不明,既然律法都没有规定女子不可以从商,为何你们竟还规定女子从商就不能来这商户交流会?”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了!”不远处一个商户凉凉的说道,说完边上的人又是一阵笑。 “何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施锦秋佯装不解的问,那人嘿嘿一乐:“看吧,连这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竟然还敢到这里来。小姑娘,叔叔我劝你一句,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你啊,还是赶紧回去抱着你娘吃奶去吧。” “哈哈哈……” 那人神情猥琐的看着施锦秋,正笑得欢呢,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向自己袭来,像是被什么毒蛇猛兽给盯上了似的。他急忙四处张望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施锦秋听他这么说,非旦没有生气,反而还轻笑了一声。 “宣常林,三十又二,城阳米行的少东家,出入必有随从,吃饭需有人专门伺候,不挟则不吃,经营米行两个月便使米行亏了上百两银子。比起我小小年纪就已经自立更生自己做生意养活自己及一家子的人来说,宣少东家你才更像是一个没断奶的娃吧?” 施锦秋一开口就把宣常林刚才对她的讽刺全都还了回去,她的视线淡淡的扫过他,又一一略过或站或坐的众人,脸上是一派的从容和镇定。 这里的人有半数以上都是她认得的,对于他们的身事也多少都知道一些,这还多亏了上一世的孙淮彦。 想到孙淮彦,她的视线不由得在人群中寻找了起来。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没来也好,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想好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施锦秋,你……” 宣常林的话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正了正色,集中起了精力,不等他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我想请问你,你即是米行的少东家,那你知道我们一个人平均一天要吃掉多少米粮,一个月要吃掉多少,一年要吃掉多少?你知道今日定安县城的米价是涨了还是跌了,涨跌是多少?你知道与我们相邻的几个州县的米价是多少?如果万一定安县城的米被抢售一空,你知道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和花最少的钱补仓进米?”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宣常林目瞪口呆,他直直的瞪着施锦秋,嘴里嚷嚷了好几句都没能说出一句正常的话来。 周围那些原来只是看热闹的人被施锦秋的这些问题给引出了几分兴趣,也有些则是想要趁机看宣常林的笑话,起哄说道:“宣少东家,快回答呀,可别让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 “就是,快说吧,把这个小丫头给赶出我们的交流会。” “就是就是,宣少东家,你倒是赶紧说啊,可别让这个小女娃儿给看扁了!” 听着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宣常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他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施锦秋口中的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生意只会赔钱的纨绔子弟,可是就算他不承认,也没办法改变他对她刚才所问之事全然无知的局面啊。 “什、什么一个人一天吃多少米粮,一月吃多少一年又吃多少,你一个小丫头就会信口开河,你问的这些事情,有哪个正常人会知道的!谁吃多少饭难道还要数过不成!”他有些强词夺理的说道。 “这么说来,就是宣少东家不知道喽?” “你知道你说啊!”宣常林觉得这一定是施锦秋故意为难他才会瞎说这些问题的,所以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回去。 其实他会这么想也没什么错,在场的也不乏有其他米行的商户,就算是那几个用心打理米行的商家都不怎么了解施锦秋刚才问的那几个问题,更别说是宣常林这个败家子了。 “一个人一天吃多少米粮这个答案锦秋确实是不知,是视具体情况而定的,比如你与我就不同,我与他又不一样,做体力活的人需要吃的比普通人要多,大人比小孩多,粮食富裕时吃的比饥荒时又要多……” 施锦秋缓缓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宣常林。宣常林气极,盯着施锦秋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几个快步就往施锦秋面前走过去,那架式,像是要将她给痛揍一顿。 苏平之警戒的看着他,身体微倾,摆出一个随时都可以将施锦秋挡在身后的动作。 在飞鹤楼二楼的一个包间里,乌勇替孙淮彦把他面前空了的茶杯给重新续满了杯,小声的问道:“公子,您不下去看下吗,这样下去,恐怕施小姐会吃亏……” “宣常林……我记得前几日不是有个人对宣家的那家米铺挺感兴趣的,你明日去看下什么情况。”孙淮彦拿起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眼睛一直饶有兴趣的落在楼下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面。 “是。”乌勇在心里为宣常林抹了一把汗,这是打算把宣家的铺店给收了卖了啊……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啊?小的刚才说,怕这样下去,施小姐会吃亏。” “你觉得她会吃亏?”他语气轻松的问。 “楼下那么多人针对施小姐一个人,难道她还能不吃亏吗?”乌勇奇怪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刚刚他听到自家公子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虽然也有些不待见施锦秋,总觉得那个小丫头对他家公子太过无礼,也太不把他家公子放在眼里。可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他觉得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多的大男人针对一个小姑娘,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只是…… 往常他家公子对于施锦秋的事情还是挺在意的,今天怎么不仅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还有种坐在这里看热闹的架式。莫非…… 乌勇猛的想了起来,莫非是他家公子记恨着那天柳芸当众骂他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 正文 第157章鲁老 不同于苏平之的紧张,施锦秋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宣常林气极败坏的脸以及恨不得把她给丢出去的神情,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嘴上倒也没有闲着,在宣常林抬脚朝她走来的时候她已经继续开了口:“定安县今日蜀米的价格是1吊又三十文,比昨日涨了35文文,离定安县城最近的泗崖州,蜀米的价格大约在1吊钱左右,陇顺蜀米的价格是……纵观这些州县,最近的米价都在上涨。如果我们定安县一旦出现了缺粮的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陇顺那边买米调仓……” 施锦秋侃侃而谈,每说一个字都让在场的那些人惊讶一分。她眼神灼灼的看着宣常林,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问旁边的一个同行:“她说的都对吗?” “价格是都对了,不过……”那个老者捋了捋嘴角的胡子,说道,“明明泗崖离我们更近一些,为什么我们要去陇顺调粮?” “对啊,为什么!”宣常林一副你答不上来就是你输的表情。 施锦秋忽的笑开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泗崖离我们定安最近啊。” “你这算是什么答案!”宣常林不服气,仗着自己比施锦秋高,俯视着她,正打算伸手去揪她把她给推出酒楼呢,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了叫好声。 “妙,妙啊!”刚才发问的那个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泗崖离定安最近,哈哈……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定安县米行的老头鲁老。此时也有好几个人反应过来施锦秋那句话的意思,都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施锦秋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可是鲁老却没有那么以为,看着施锦秋的眼里虽然不像是看同辈那么尊重,却也没有蔑视之感。他慢慢走到施锦秋面前,挡开宣常林,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何今年这个时候米价会一直上涨?” 施锦秋想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不过很快她就摆正了脸,说道:“说起来今年的米价确实有些奇怪,往年这个时候米价虽然也会上涨一些,但是却不如今年涨的这么多,而且大都在年前就停止了。” 鲁老边听她说,边认同的点头,看着施锦秋的眼里越发的惊奇来。这些连平常的一些米行商户都不曾注意到的问题,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起来竟然还头头是道的。 “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末了,施锦秋总结出这么一个结论。 鲁老问:“此话何解?” “答案很简单,有人在囤积米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可能还知道是谁在那里屯粮。 施锦秋的声音很大,这一声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囤积粮食这种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蜀中律法明文规定,凡是商户,不得以任何原因囤积粮食。但是虽然偶尔有些商户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也会趁着时机囤上那么一些,只要没有特别过份的,通常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像这次这样引起整个定安县米粮价格上涨这么多的做法,显然是已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且不说这样的事情被人发现追究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责任,光是囤那么多粮食的用意就足以让人深思了。 “那姑娘可知是谁人在背后搞得鬼,又是为什么?”鲁老追问。 他虽是做米粮生意的,可是却是个极正直的人,向来不屑于赚那种旁门左道的钱,这也是他能在米行界占据这么大份量的主要原因之一。通常一些米行之间因为什么事而产生了争执或是摩擦,都会请他来主持公道。 只要他开了口,不论怎么解决,旁人都没什么话说。 见鲁老这么问,那些人全都把目光对准了施锦秋。众目睽睽之下,施锦秋也没觉得不安,很是从容的笑了一声:“鲁老这话问得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锦秋不过是一介小商人,如何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鲁老一愣,忽的又哈哈大笑了两声,越看这个小姑娘,越觉得有趣。刚才还摆出一副自己知道全天下事的姿态,现在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觉得她的话里隐藏了什么东西,但毕竟她也没有必要全盘向他交待她知晓的事情。鲁老年纪一把,活得却是很通透的。 “那你可知道如何能让这米价停下来?”现在的米价高得有些让人害怕,只是普通的米就1吊多,更别说一些精米和其他优质的大米,普通的人家里连米都快买不起了。 施锦秋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轻松的说道:“只要你们中间没有人继续把米卖给奇怪的人,米价自然会降下来。” 周围好几个人听了她的话,脸上全都闪过错愕的神色。施锦秋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谁或是明确的指出是谁,可是所谓的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鲁老的眼睛也在楼里转了一圈,各人脸上神色不同,心里也有些了然。施锦秋说的跟他之前想的基本上差不多,只不过他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但是照现在的情况,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只怕受害的就是那些普通的民众了。 思及此,鲁老不由得脸色一凛,对着施锦秋说道:“你这小丫头,年纪虽不大,知道的倒不少。” “鲁老过奖,锦秋班门弄斧了。”施锦秋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赢得了鲁老的好感,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刚才没有经过任何人的介绍,她直接喊出了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的称呼。且不论她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姓名以及家世,单就她的这份细心,已经强过在场的许多人了。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灼灼通透而亮的小丫头,他有一种感觉,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小姑娘会取得比在场的这些都还要大的成就。 “施锦秋是吧,今日老夫与你一番对话倒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了,老夫知道你们荣锦记做脂粉生意自然少不得需要些米,不若老夫便在这里放句话,日后你荣锦记所需之大米可全由老夫的米行供给,而且老夫愿意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给你们。”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鲁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无疑就是变相的承认了可以让施锦秋出席这个活动会的事实。而且,施锦秋的荣锦记最近虽然有些风头,可到底也只是个刚刚起步的小作坊,在今年之前,甚至就在上半年之前,它都还是默默无闻没人知道的。 可是鲁老竟然愿意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供货给她,这着实让很多人想不明白。 施锦秋听完,一脸惶恐的说:“能与鲁老合作,锦秋求之不得。不过这低于市价一成就不必了,锦秋只要鲁老能够在保证米粮质量的前提下以市价出售给荣锦记就可以了。” 不娇柔做作,不恃宠而娇,不占小便宜……施锦秋身上的每一个优点都那么的合鲁老的意,鲁老看施锦秋真是越看越顺眼。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充分表现出了他对施锦秋的满意,“施掌柜果然是个直爽的人,若是你不嫌老夫年纪大,老夫便结交你这个朋友了。” 又是让一众人等惊掉下巴的话,施锦秋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因为她也看出来鲁老是在帮她。有了他的认同,相信在场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再反对她留下来了。 包间里,孙淮彦手里的杯子被放在了桌上。也没见他使什么力,那杯子竟然“啪”的一声,从中间裂了开来,里面的水一下子流得满桌子都是。 正文 第158章哈雷 因为有了鲁老的护航,施锦秋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飞鹤楼,虽然还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却已经没有人再站出来挑衅她,让她离开这里了。 鲁老又与她说了几句话后,便被几个商家叫去商议事情去了。施锦秋看着他与那些人走到了人比较少的一处地方坐下,这才转过头看向苏平之。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平之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似的,说道:“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琐碎事情未处理。” “要紧吗?要不要先回去?” “这倒不用,一会儿等这边完事了我再回去处理也不迟。”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传来了一阵拍手声:“果然不愧是平之的智囊,小小年纪见识竟如此卓越。”声音是施锦秋不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不等她转过头,哈雷便已经来到她面前,饶有兴趣的眼神落在施锦秋身上。 施锦秋没打算理他,她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商户间的交流会,对于来参加这个交流会的商户的兴趣要远大于突然出现的哈雷。 “你来这里干什么?”苏平之却明显没有施锦秋那么淡定。 施锦秋奇怪的看了眼他,感觉他就像是只看到了危险事物的猫类,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话说出口之后就连苏平之自己也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奇怪,可是每次只要一看到哈雷,他的神经就忍不住的紧张。 “我?我当然是知道施小姐今日会来这里,所以就过来看一下喽。”哈雷仍旧看着施锦秋,好像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在跟施锦秋说话,“果然,我一来就看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还真是来对了。你说是吧,施小姐……” 最后那句话,他是侧过头贴着施锦秋的耳朵边说的。 施锦秋没防他突然来这么一下,等她反应过来要躲开的时候,哈雷已经自己直起了身体,站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却像是甘之如饴似的笑了。 “你没事吧?”苏平之连忙拉过施锦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与哈雷之间。 施锦秋摇摇头:“我们去那边吧。”这个哈雷每次出现给她的感觉都不好,他脾气阴晴不定让她琢磨不透,所以她不愿意多花时间与他争辩什么。 “施小姐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才刚过来你就走了,那多没意思。”哈雷突然抓住了施锦秋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你干什么,放开我!”施锦秋挣扎了起来,可是手腕被哈雷紧紧的给扼住了,任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苏平之脸色一变,一只手探上了哈雷的手,在他撤手之前握住了他手腕,大拇指在哈雷的虎口处一捏,哈雷的手掌瞬间失了力,松了开来。 “大家朋友一场,交个朋友嘛,何必这么见外。”他笑嬉嬉的,语气有些不正经,让人忍不住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施锦秋自然也不相信他的说辞:“不好意思,我对与你交朋友这件事情毫不心动。”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了我,你就会发现其实我可比平之要好得太多了,与我结交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施锦秋不屑的“哧”了一声,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可是我并不想跟你做朋友。” 哈雷哈哈一笑:“别这么说嘛,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好。这样吧,跟我做朋友,不管他给了你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双倍!” “无聊!”施锦秋白了他一眼,不打算再与他继续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了。 “三倍!”哈雷绕到她面前,再次当住了她的路。 施锦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她不禁有些无奈的翻了下眼:“我的择友标准是很高的,你,不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完全不符合做我朋友的标准。别再说你比平之好,在我眼里,你连他一个手指都比不上!” 毫不客气的话让哈雷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他僵着脸看着施锦秋,冷着声音说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哈雷!”苏平之怒喊了一声,动手挡开了哈雷欲伸向施锦秋的手,“你别太过份了!” 哈雷本就因为施锦秋的挑衅而生气,这下见苏平之替她出头,便顺势将满腹的怒气全都撒在了他身上。 “过份?我还有更过份的!”话音刚落,他便一只钳住了苏平之的下巴,将他拉向自己,“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说话?” 声音里透着一丝阴狠。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现场的那些人,几人惊呼着“打人了,打人了”便往后退了开来,站到了远一点的距离以确保安全,然后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看。 顿时,飞鹤楼里,那些人围起了一个圈,将哈雷、苏平之和施锦秋围在了中间。 施锦秋也被哈雷突然的动作给惊呆了,从她第一次见他她便知道这个哈雷不仅身份不凡,脾气更是阴晴不定,随心所欲的很。 可是她却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一丝犹豫和顾忌。 “你干什么,快放开他!”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可不好受,施锦秋想也不想就跑过去拉扯着哈雷,企图让他松手,把苏平之从他手中给救出来。 哈雷虽然年轻,可也毕竟已经成年,相比较施锦秋而言不论是在身高还是力气上都占据了优势,轻而易举就躲开了她的手。 看着她落空的气愤与懊恼,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容。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你这是在害他!”哈雷不屑的看向苏平之,话却是对着施锦秋说,“你看看他的样子,懦弱得连反抗都不敢。你信不信,就算我现在动手杀了他,他连哼都不敢哼一下?” 他的眼睛里面透露着一丝疯狂,那语气神态,施锦秋毫不怀疑他真的会那么做。哈雷渐渐收拢手指:“你不过就是一个杂种,凭什么拥有比我好的东西?” 苏平之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痛苦和难堪,他的眼睛突然涨红起来,血丝一下子布满了他的整双眼,伸出两只手去推哈雷。 也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动的,好像只是眨眼的工夫,原本钳着苏平之的哈雷竟反而苏平之给扼住了喉咙。 “你说什么?”他怒气冲冲的瞪向哈雷。 哈雷完全没有那种处于下风的紧张与慌乱,即便是被扼住了喉咙,却依然笑得开怀。“我说你是杂种,杂种啊,你懂吗?哈哈……” 他挑衅的看着苏平之,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此刻自己的命正握在他的手里。 施锦秋才从哈雷的话里反应过来,就看到苏平之红了眼的掐着哈雷,而哈雷则一脸无惧的看着他,或者说是肆无忌惮更为确切,只是脸上因为缺氧而略有些扭曲。 “平之,平之,你先松手……” 虽然她心里也觉得哈雷是自作自受,就算是被掐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可是如果苏平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掐死了哈雷,杀人者偿命,哈雷根本注不值得苏平之赔上他自己的性命。 施锦秋边劝说,边过去拉扯苏平之手,想让他放开哈雷。 三人推搡之间,只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苏平之眼睛下意识往下扫了一眼,看到那抹血红时身体一颤,手便松了开来。哈雷马上趁机挣开了他的手,蹲下身体将掉在地上的玉佩捡了起来,来回看了看,说道:“还好它没事,不然……” 正文 第159章给我把它系回去 未尽的言语中,危胁意味十足。 说完,哈雷把玉佩递到了苏平之面前:“把它给我系回去。” 漂亮的玉穗上面连着的是一块血红色的玉佩,上面雕琢着极为繁复的花纹,是施锦秋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玉佩因为哈雷的动作而在空中转了几圈,划出一道血光似的颜色。整体通透清脆没有一丝杂质,细细看去,那繁复的花纹在一片血色中突显出一股别样的庄重与圣洁。 施锦秋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玉佩,而且还是这种颜色的,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 “怎么,是不是很漂亮,你可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将它送与你……”话没说完,手里一空,玉佩便被苏平之给抓在了手里。 “谁会喜欢这么丑的东西!”施锦秋冲他嚷了句,拉住了苏平之的手,“不要理他!” 哈雷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一副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的样子。 苏平之看了施锦秋一眼,慢慢拔开她的手,在施锦秋意外的目光中走到哈雷面前,弯下了腰。 “不要,平之!”从身后看过去,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给哈雷鞠躬。施锦秋试图再次去抓苏平之的手,却被他给躲了开来。 最终,苏平之还是仔仔细细的替哈雷把玉佩给系回了腰间。哈雷对于他的这种识时务很满意,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容。 “这才对,这才是符合你身份的事情。”说完,哈哈大笑着从两人中间穿过去,往飞鹤楼门口走去。 苏平之的脸上有屈辱、有难堪,也有隐忍,最后都归于了平静。施锦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认识苏平之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 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清高但又不傲慢的人。今日,虽然他只是替哈雷系了一下玉佩,可是此情此景,对于他来说已然是莫大的羞辱了。想必哈雷定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心满意足的离开吧。 施锦秋不知道苏平之为什么要如此容忍哈雷,看着那样目中无人的哈雷,她心里满满的全是气愤。这个在她心目中如谪仙一般人,竟被他这样当众羞辱! “锦秋,你要干什么?!”苏平之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施锦秋已经冲着哈雷的背影跑了过去,他想阻止她的手扑了个空。 楼下的这一副看得乌勇胆战心惊,这一波三折的他也看不明白。他偷偷的看了眼靠坐在窗户旁边能看明白整件事情的人,自从刚才开始他就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过,一心看着窗外的景色。手掌心托着自己刚给他换上的茶杯,丝丝热气从杯子里冒出来。 “公、公子……”乌勇犹豫着,“楼下好像出事了……” 孙淮彦看也没看他一眼,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楼下的情况。 突然,就听到楼下传来施锦秋的一声大喝:“哈雷,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要你为你今天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就你?凭什么?”哈雷大笑着离开了。 包间里似有一阵风吹过,不过眨眼之间,乌勇再往窗边看过去时,已然不见了孙淮彦的身影。只桌上放着那只刚才还在孙淮彦手中的杯子,在乌勇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它发出了一声细碎的声音摔在了桌面上。 又、又裂了…… 乌勇抹了下额头的虚汗,心里嘀咕着今儿这是怎么了。 “哈雷……”孙淮彦低喃,双手撑在包间外的栏杆上俯身朝下看去,只来得及补捉到一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然后,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施锦秋身上。 只见她往回走到苏平之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苏平之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似是有所察觉一般,正与苏平之说着话的施锦秋猛的抬起头,一下就对上了孙淮彦那双阴沉的眸子,整个人怔在了那里。 苏平之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是孙淮彦便又收回了视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施锦秋,见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那边,刚才看到施锦秋跟别人起争执的时候就往这边赶的鲁老终于挤过人群挤到了施锦秋面前,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施锦秋摇摇头,谢过了他的关心。 除了哈雷出现的那段插曲,交流会进行得还算顺利。鲁老带着施锦秋认识了不少商户,虽然大部分都是她用不上的,但是做生意这种事,认识的人多是没有坏处的,更何况鲁老介绍的,都是在定安县或是邻近州县地位比较高资格比较老的。 不过施锦秋却显得有些心不焉,她一边与人交谈着,一边分心去注意孙淮彦。施锦秋原以为孙淮彦会过来找她,可是一直到交流会结束了都没看到他的人。 交流会结束之后苏平之说自己还有事情,不能送她回去了,让高鹏替他送她回去。施锦秋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应了下来。 看来哈雷对他所做事情的影响并不如他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在里面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心情都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状态。 “为什么?”她朝着已经往前面走去的苏平之问,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如果今天不把事情问清楚的话,以后就更没办法开口问了。 “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 “平之,”施锦秋绕过站在她面前的高鹏,跑到他面前,乌黑的大眼盯着他的,“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你明明可以不……” “你懂什么!”苏平之突然挥了手,将她逼退两步,瞪着她的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血丝,“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语气悲怆得让人心酸,神情满含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不明显的绝望掺杂在其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施锦秋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此刻的苏平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被人给戳中了痛处,也不管对方是谁就想张开血盆大口咬回去。 “平之……”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施锦秋眼里的惊愕让苏平之恢复一些理智,他眨了眨眼,有些生硬的说了句:“对不起,我……”停顿了好一会儿,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其他的话来。 看着渐行渐远的苏平之的身影,施锦秋心里的疑惑越发的深了。除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容忍哈雷之外,还对哈雷说的那句“杂种”是什么意思万分不解?倒不是不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而是不明白为什么哈雷要那么说他。 之前他说哈雷跟他是生意上的关系,可是从哈雷对他的态度来看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施锦秋努力的想要从脑海里寻找些跟他有关的记忆,可是上一世他跟她根本就不认识,对于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回想起来,她与他认识的这三年来,好像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起过他家里的事情,父母兄妹……都不曾提起过,就连偶尔他们聊天的时候涉及到这些内容,他也都会回避过去。 那时候她只以为他或许是不愿意与外人谈论这些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这是施锦秋第一次看到这么陌生的苏平之,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她跟苏平之之间似乎横亘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回到清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因为苏平之的事情,她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精神,跟邓凤聆他们早早的打过招呼就回了屋。 屋里很暗,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施锦秋摸黑取出放在桌边的火折子,点上了蜡烛,却赫然看到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男人。 正文 第160章抵死不承认就对了 “唔……”到了喉咙边的惊叫一下子就被人给捂在了嘴里,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我松手了,你别叫。”孙淮彦提醒说,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根传进来,在寒冷的冬夜里灼热得有些烫人。 知道是孙淮彦,施锦秋心里镇定了几分。被松开之后,她状似无意的找了个位置站着,是一个离门口比较近的位置,正好与孙淮彦隔了一张桌子。 “你怎么进来的?”确定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 她的态度让孙淮彦觉得有些意外:“你不怕我?”他不答反问,而且问的还是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施锦秋了。”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心底对他还是隐隐有些犯怵,不过是强撑着不让他看出异常来罢了。 而孙淮彦也确实没有特别注意到她的这一情绪,他整副心神都在想另外一件事。 “你认识哈雷?”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施锦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起哈雷,只是心里本能的不想顺从的回答他的问题。 孙淮彦挑了下眉,有些目空一切的说道:“我想进来自然能进来。” “你……”他轻松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进这里跟进他自家后院那么简单似的,施锦秋突然想到,“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孙淮彦呵呵低笑了两声:“看来你还不笨嘛。”不用说了,三年前她桌上的那张纸条肯定是他放的了。 他那得意的模样让施锦秋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她愤愤不平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私闯民宅!”如果她知道那次她锁骨上的那个红色印记也是他印上去的,表情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什么民宅官宅的,这天下哪有我不能去的!” “看来你重生了一回,别的本事没长口气倒是长了不少。”施锦秋嘲讽,看着他的眼里满是讥诮。 原以为孙淮彦听她这么说必定要羞愧一下,可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大话一大堆嘛。” 被他毫不留情的反讽了回来,施锦秋的脸色不可谓不精彩。眼前的这个孙淮彦看起来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却又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她知道这种心情有些矛盾,可是她是真的觉得孙淮彦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然而她又说不出来他到底哪里变了…… “干嘛这么盯着我看,你该不会又喜欢上我了吧?” “呸!”施锦秋假装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看上过你!” “你……”她的话听在孙淮彦的耳朵里,觉得莫名的不舒服,想要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至于要怎么教训,却又想不出来。“你今天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她用恶狠狠的语气问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他面前找回尊严。 岂料孙淮彦听了她的话,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倏的变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戾气。 “你问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施锦秋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压迫,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今日在飞鹤楼说的那些话,知不知道让我损失了多少?” “什、什么话?孙淮彦,你别自己不会作生意就把事情都怪到我头上,我可什么都没做。”施锦秋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只是这种时候,会承认的都是傻子吧。 她在飞鹤楼里说了米价会上涨的原因之后,鲁老就那件事情格外重视,从不等从飞鹤楼里出来就找了所有大小米行的东家掌柜进行了一次商谈。说是商谈,其实就是要他们不许私底下把米粮卖给奇怪的人。 如果被他发现谁再把米粮卖给别人屯粮用,就让官府收回他们经营米行的特许文书。 此话一出,自然再也无人敢卖米粮给孙淮彦了,从飞鹤楼出来一直到刚才,他已经接到了三个米行偷偷遣人过来跟他取消约定的交易。 而全天下能猜出是他在屯粮的人,就只有眼前的这个施锦秋了吧,这一点,他一点都不怀疑。 孙淮彦没说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施锦秋有些心虚。不过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来。“你别以为这样看着我,我就会害怕了,我只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谁知道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啊。” 反正她抵死不承认就对了。 孙淮彦撇了下嘴,知道她在说谎,不过想到自己今晚过来的目的,便不与她一般见识。他正了正色重新问道:“你认识哈雷?” 他的转移话题让施锦秋有些得意,认为自己占了上风。自从重生回来之后,他瞒着她他的真实身份,对她处处刁难压迫,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欺压了三年,想想都替自己感到憋屈。 不过好在重生后的他性格似乎变了一些,对她做的事情也都没有特别过份。现在想来,她能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简直可以算是一个奇迹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不满的撇过头,然而,刚才还在桌子那头的孙淮彦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同样的问题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你……你干嘛,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施锦秋往后退了两步企图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却不想他一个转身双手一扣,将她困在了桌子与他的手臂之间。 “施锦秋,我容忍你偶尔的小性子,是因为看在我们至少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的份上。可是如果你以为我是一个可以任由你捏圆搓扁的人,那你将会为你这种错误的认知而付出代价的。” 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十足,施锦秋就算是想装傻没听出来都不行了。一听到他的那句话,施锦秋的脸色唰的变了一下,这让她想起了上一世他的为人,怕真把他惹恼之后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不会害怕,可是在知道了现在的孙淮彦就是上一世的那个,她心里就不是那么很确定了。 “我只是见过他两回,并不算熟。” “是么?说来听听。”孙淮彦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见施锦秋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见过几次面,都说过些什么话……这些,我统统都要知道。” “我对他没意思!”施锦秋下意识开了口。 “没意思最好,”孙淮彦斜斜的勾起嘴角,“不过你还是要说。” “……”他脸上饶有趣味的调侃表情让施锦秋觉得有种会错意的汗颜。 她的沉默并没有让孙淮彦打消主意,他坐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似乎在跟她比拼谁的耐力更足一些。最终,还是施锦秋先败下阵来,将她认识哈雷以及自己对哈雷的一点了解全都说了出来。 孙淮彦的执拗她再了解不过了,如果她今天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想必他是不会离开的。 “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感兴趣?” 孙淮彦眼里闪过一抹惊奇:“你不知道他是谁?” “难道我应该知道他是谁?”施锦秋奇怪的反问,她每次看到哈雷的时候,都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正文 第161章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不知道最好。”省得他还得找理由危胁她不把事情说出去。 他越是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施锦秋越觉得他有问题,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问起哈雷的事呢? 看着脸色莫名变得柔和起来的孙淮彦,施锦秋总觉得自己似乎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可是她即想不起来,他又不愿意告诉她,她也没办法,只能将这个疑问先放在心底了。 就在她打算开口问他是不是该离开了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谁啊?”施锦秋有些慌乱的问道。 门外,传来了邓凤聆的声音:“秋儿,是我。” “娘、娘啊,秋儿已经躺下了,您有什么事吗?” “娘刚才看你脸色不大好,给你炖了点银耳燕窝汤,你趁热喝一点吧。” “啊?哦、哦……”如果她不喝的话,邓凤聆肯定会觉得失落。施锦秋不想让邓凤聆失望,也怕自己不出去会上起邓凤聆的怀疑,只得硬着头皮应了焉。 她的脸色微变,眼神慌乱的看了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孙淮彦,深更半夜的,如果被人知道她的屋子里藏了个大男人,她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她极小声的对他说。 可是孙淮彦却偏偏与她作对,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双手怀胸往椅子上一靠:“求、我。” 若是在平常,施锦秋定然是不会搭理他的。可是现在,听着她娘越来越急切的敲门声,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 “我求求你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孙淮彦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忽的双手翻动,抓住她身上的衣服“嘶啦”一声,把她的衣服给撕破了,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亵衣。 “啊!”施锦秋惊呼,一只手连忙拉住了正往下掉的衣服,“你想干什么?” 她脚步往后退去,手臂却被孙淮彦给抓住了。 施锦秋又惊又惧:“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我……这里怎么说都是我家!” 她的话完全威胁不到孙淮彦,只见他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了一翻,只一瞬间的工夫,她身上的衣服就被他经脱了下来。不等她惊叫,肩头一沉,挂在一旁的披风落在了她肩上。 施锦秋下意识拉住了披风,警戒的看向孙淮彦。孙淮彦耸耸肩,对着她指了指房门。 门外,邓凤聆听到了屋内异常的动静,等不及的她推门而入。 “秋儿,你怎么了?”她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施锦秋“啊!”的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转身看了一眼,刚才还站在她身边的孙淮彦竟然不知所踪了。仅这一瞬间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她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我没事,就是刚刚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腿撞凳子上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撞疼了没?”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拉施锦秋,施锦秋借着坐来的动作躲了开来。拿起勺子就往里舀了一口:“唔,娘您来的可真是时候,秋儿正觉着饿呢。” 那大口喝汤的样子好像真的很饿似的,看得邓凤聆一阵心疼,立马就忘了刚才的事,追着她问道:“慢点喝,不够锅里还有,我再去给你盛一点来。” 往常这个时候施锦秋都不怎么吃东西,所以邓凤聆就端了一碗过来。却没想到施锦秋竟然三下两下就喝光了,这让她不由得觉得她是真的饿了。 施锦秋站起来把碗往她手里一放:“娘,不用了,我饱了!” “可是你……” “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她故意挺了挺肚子给邓凤聆看,惹得邓凤聆呵呵轻笑起来。 “行,那就不吃了。”反正睡觉前吃太多东西了也不好,“那你就早点睡吧。” “嗯,谢谢娘!”施锦秋撒娇的说道,声音是十几岁小姑娘特有的软糯,落在了邓凤聆柔软的心头。 “你这傻丫头……”邓凤聆笑着在她头上摸了下。 她一离开,施锦秋马上跟过去把门给锁上了,转回头在屋子里找起来了。 “孙淮彦,孙淮彦……”她极小声的喊着,深怕被邓凤聆听到。可是她都将屋子来回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孙淮彦的身影。 难道那家伙已经走了? 施锦秋疑惑的看了眼窗户,以他的身形,从那窗户里应该是跳不出去吧……她这么想着,视线突然停在了一处。身随心动,没几步就走到了床前,一把掀开了垂着的床幔。 顿时,孙淮彦那张俊美的脸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疯啦,你怎么能躲在这里!”她冲他嚷道。幸亏刚才她娘没注意到这边,不然要是被她发现她在床上藏了个男人,后果比在房里藏个男人要更严重的多! 反观孙淮彦则完全没有她的紧张,一副老神在在的斜靠在那里。“不在这里难道你要我站在外面等着被你娘看到?” “你……好了,你想知道的也知道了,现在可以走了吧。”施锦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想让他快点离开这里,免得不小心被她家里人给发现了。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孙淮彦挑了下眉,从床上一跃而起,居高临下的将施锦秋给逼到了床角边上。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 “你、你想干什么!”施锦秋又急又惊,如果不是因为怕惊动了其他人,只怕此刻早已经大叫起来了。她怔怔的瞪着孙淮彦,想要离他远一点却又被身后的床给挡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向自己靠近。“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我家,你别想乱来,不然的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还有我娘、我娘她也会对你不客气的!” “是么?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对我如何个不客气法……” 声音逐渐朝着施锦秋的脸靠近,施锦秋“啊”的惊呼了一声,抬手去挡他的脸,却被他一只手给制住了。她还来得及再出声呢,只觉唇边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触了一下,紧跟着就看到孙淮彦缩回自己的手。 等她看清楚他手指尖停留着的那一小块白色物体时,脸色倏的一下红了起来,竟是她刚才吃过的银耳。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他戏谑的看着她,并把手指尖的那一小声银耳给擦在了她的衣服上。 “……” 刚才还一脸窘迫的施锦秋顿时炸了毛,有种被调戏了的错觉。最主要的是,他这家伙竟然把拿下来的脏东西反手擦到她的衣服上,有没有搞错。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或许是孙淮彦觉得自己已经看够了她的窘样所以让开了,反正她一下子就把他给推了出去,然后赶紧跳离了原地。是心里作用在作祟吗,在知道了他就是上一世的孙淮彦之后,她总觉得他对她似乎存了些什么心事。 孙淮彦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也不再与她多做纠缠,背着手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 他停下脚转回头:“怎么,舍不得我离开了?” 呸!施锦秋只敢在心里呸上这么一句,脸上却是一副镇定的模样,说道:“你就这么走出去?万一……” “我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进来,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走掉。” 是啊,施锦秋想,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孙淮彦走后,施锦秋才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她,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孙淮彦的身影,不受控制的想着有关他的事情。 正文 第162章那件事情是谁做的 比如说,他为什么会重生回来?为什么要问哈雷的事情?为什么要私下里囤那么多的东西?而她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细想起来,孙淮彦好像从三年前重生回来之后就开始谋划着什么,大量的敛财,不断的扩充买卖,甚至还动了马昆山里那东西的心思。这一切都在说明他在做着一件大事,至少他是想做一件大事。可到底是什么事,施锦秋却想不出来。 白日在飞鹤时,她还听说他强行把他父亲给架空了,甚至还强迫他父母去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地方去,名义上是要让他们安享晚年,可实际却是他嫌他们二人在这里碍事,所以才会让他们离得远远的。 道听途说来的事情施锦秋并没有全信,可是无风不起浪,他定也是做了些什么,外面才会有这样的传闻出来。 施锦秋觉得越想,越想不明白,心里对孙淮彦的疑惑只增不减。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是在想着孙淮彦的事情时入的睡,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万分懊恼自己的行为,觉得随便想些什么都比想孙淮彦那个人要好。可是每次一想起他的事情,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如此又过了几日,离近关越发的近了,天气也越发的冷了。施锦秋穿了件厚厚的棉袄袍子,手里还捂着一个小手炉,坐在那里听着贲遇的话。 “这几天大公子的行踪与平常无异。” 施锦秋知道他说的是谁,轻轻哦了一声,问道:“那彩儿呢,可有消息了?” “也还没,她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我打算明日找几个人去城外面寻一下,备不住她人就躲在城外。” 施锦秋点点头头头:“那批货他们自然是不敢大张旗鼓的拿出来卖的,我猜想,他肯定是想等风头过了,然后私底下卖往别处。” “您的意思是……李老板?”贲遇突然想到了这个人。 “不错,现如今他能最快找到的应该就是那个李老板了。”施锦秋想了想,“李老板那边你再下下工夫,务必让他与李老板达成协议。” “好的。” 原先她还纳闷,那个李老板的胃口如此之大,就施家那家规模不大的作坊,又没什么库存,那个李老板怎么会理他,却不想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如果他们真的达成了协议,说不定她还能想个办法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施旭熙,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不仅要让你还回来,而且还要你加倍的还回来!施锦秋眼神炯炯的盯着门外,脸上一片肃穆之色。 贲遇从内堂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在中院的聂纤纤。不过看聂纤纤的样子,她倒更像是在这里等他的,一看到他马上就快步走了过去。 “那件事情是谁做的?” 贲遇佯装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你倒是说话啊,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聂纤纤显然不满他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快步跑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我跟你说话呢!” 贲遇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不是很友善:“你想知道什么?”他不甚耐烦的问。 “那件事情是谁做的?”聂纤纤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贲遇还没开口呢,突然出现的柳芸就替他说道,她毫不客气的挤进贲通和聂纤纤中间,把二人给险了开来,像是看一个贼似的看着聂纤纤。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着着施旭娇主仆二人。 “我问他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聂纤纤只是轻轻的瞥了眼施旭娇她们便收回了视线,她知道柳芸不喜欢自己,看在施锦秋的面子上平常也都不大跟她计较。可是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柳芸当着贲遇的面这样对自己,心里特别不舒服,想也不想就驳了回去。 她很少这样当面不给别人面子,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柳芸更加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有些肆无忌惮。现在被她这样不客气的反了回来,而且还是当着贲遇的面,当着施府大小姐的面,这让柳芸觉得自己被严重的轻视了,心里也生出一股怒气。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看看你自己,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们荣锦记,可不是以前的怡红院,这是想勾引谁呢!”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这么不要脸,每次看到贲遇的时候,眼神都直勾勾的,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肖想着贲遇。 柳芸不敢承认自己对贲遇的心思,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对他起想法。 “柳芸,你说话不要太过份,我怎么勾引别人了?” “怎么没有了,你现在不就是在……”勾引贲遇!后面那句话,柳芸不敢当着贲遇的面说出来,只能是有些愤愤的瞪了聂纤纤一眼。 两个来月来了,聂纤纤脸上的印记已经淡了很多,原本被印记遮盖住的皮肤慢慢的显露了出来。施锦秋对她的精心照料也慢慢的显示出成果来了。她脸上没有印记的皮肤光白嫩嫩的,光滑透亮。就连柳芸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皮肤比起自己的好要好上许多。 再加上她的五官本就长得好看,整个人看起来跟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如果忽略她脸上那淡淡的印记不计的话,也算得上是个大美人了。 想也是,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当初怡红院的老鸨怎么会选她做怡红院的红牌呢。 这么一想,柳芸心里更加不服气子,只觉得这个聂纤纤就连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了些媚态,一时一刻都不忘勾引男子! 聂纤纤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的一笑,颇有点风情万种的模样。 “就算我勾引别人,应该也与你无关吧,这个男人……他可不是你的……”仿佛还怕自己的话影响力不够,聂纤纤整个人都往贲遇的身上靠过去。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一只手状似轻佻的托起贲遇的下巴,学着那些男人调戏女人时的模样。 “你……”聂纤纤的语气轻浮,动作更是让柳芸无法直视,气得柳芸恨不把马上把他们两人给分开。她每次看到贲遇,连说句话都困难,看都不敢盯着他看,更别说是这么近距离的挨着他了。 因此,她在看着聂纤纤的动作时,心里除了气愤,还生出了几分羡慕,想着若是自己也有她这个胆量该多好。 聂纤纤的这个动作并没有保持很久,因为贲遇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她。 “聂小姐,请你自重!”他语气冷淡,聂纤纤的轻浮让他有些不悦,“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自己去问小姐。” 他不愿与她多做纠缠,没再多说就离开了。 看到聂纤纤被贲遇不留情面的奚落了,柳芸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就这么点胆量。”聂纤纤脸色自若,没有一丝被贲遇嘲讽的不自然,反倒一脸兴味的看着柳芸,让柳芸有种自己被嘲笑了的感觉。 她梗了梗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算我不勾引他,以你的样子……也不可能与他有什么发展。”聂纤纤心里知道柳芸不可能没懂她的意思,可她仍是不客气的说了出来,并且还上下来回的打量了柳芸好几眼。 一直以来柳芸都知道贲遇在有意无意的忽视她,可是这种事情,她即不能去找贲遇理论,又没办法开口跟别人倾诉,心里本就窝着火,现在看到聂纤纤这种她好像有多差劲、多配不上贲遇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心里紧绷着的那根线就像是被人突然给切断了,一下子反弹了开来。 她冲到聂纤纤面前指着她就嚷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看我!”说完,竟还伸出了手去。 正文 第163章伤口 施旭娇和谷念巧二人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物别是施旭娇,自从她看到聂纤纤的时候就露出了满脸震惊的表情。 距离施锦秋上次弄的那个表演已经两个来月了,她今日是特地过来看一下施锦秋到底把那个叫聂纤纤的女人弄成什么样了。 来之前她也曾在心里设想过一些可能,觉得以施锦秋上次治好施文佳的脸来看,她应该算是有几分能耐,或许那个聂纤纤的脸确实会有所改善。但她私心里还是认为施锦秋是夸大其词了,所以就算是聂纤纤的脸真的有所改善,也是有限的。 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从她这里看过去,聂纤纤的脸上虽然仍还有此印记,可是颜色却都已经变为淡淡的肉粉色了。不仅如此,聂纤纤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新鲜可口的果子,红润而光滑,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坑坑洼洼。整个肤色更是比那晚看到的白了许多,看起来竟然颇有些风韵,让人乍一看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还是那个聂纤纤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施锦秋偷偷的调换了个人过来,否则,短短两个来月怎么就能让人产生这样的效果呢? 哪怕是她亲眼看到了,施旭娇心里也仍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施锦秋所为,更加不愿意看到月余后当聂纤纤顶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带起来的风波,只怕到时候,荣锦记的招牌就会成为家喻户晓人人称颂的吧。 那她施府的作坊日后当如何自处? 施旭娇心里即羡慕施锦秋的能耐,以憎恨她有这样的本事。当看到柳芸与聂纤纤因为一个下人而争吵起来的时候,她是有些乐见的,并且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她们二人的言行。见柳芸对聂纤纤动起手来,眼里不禁闪过一抹厉色,对着身边的谷念巧使了个眼色。 谷念巧会过意,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柳芸的背后。 聂纤纤没想到柳芸会突然动手,等看清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想要闪躲时,已然来不及了。在前面店铺里的贲芷萱听到惊叫声跑进来时,看到的情景吓得她心都提起来了。 “小姐……”柳芸看到走进来的施锦秋,低低的叫了一声。喊完之后便垂着头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平日那种神气活现的小模样。 施锦秋一心都挂在聂纤纤身上,只略微看了柳芸一眼便快步走到了聂纤纤跟前,动手解开了聂纤纤脸上包裹着的纱布。 只见聂纤纤的脸上,一道鲜明的划痕,是由指甲刮出来的,从左脸颊一直到鼻翼。贲芷萱只是略微的处理了下伤口,此时还往外渗着血。 施锦秋眼里神色一紧,连忙招呼柳芸和贲芷萱帮忙一起重新对聂纤纤脸上的伤进行清洗,处理。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忙忙碌碌的处理完聂纤纤脸上的伤之后,她终于有时间问一下情况了,脸色很不好看。 再有一个多月就到花魁大赛了,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可谁知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步骤,今晚回去之后,她还得将各种配料都重新调制,把之前用的那些都撤换掉。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声音进来的时候,纤纤就已经被……” 柳芸忙惊慌失措的跪在了地上:“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大小姐和谷念巧,都怪她们两个!” 她知道聂纤纤是施锦秋的重点保护对像,哪里敢真的打她。刚才她不过是想抬手吓吓聂纤纤而已,可谁知道她刚一抬手指向聂纤纤,就被身体后面的一股力给一推,整个人往前踉跄了过去,指甲便在聂纤纤的脸上留下了划痕。 之后施旭娇和谷念巧便假惺惺的说了一些惋惜的话后走了,气得柳芸牙痒痒的却又莫可奈何。 听完柳芸的叙述,施锦秋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满是沉思的神色。见她这样,柳芸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喏喏的叫了声“小姐”之后,便垂着头站在那里,嘴里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深怕施锦秋会因此而怪罪于她,甚至从此以后不再认她这个丫鬟了。 好一会儿,施锦秋才重新看向柳芸,说了句:“行了,别再说了。” “小姐,您千万别生奴婢的气,如果您真生奴婢的气,您打奴婢怨奴婢都行,千万不要不要奴婢啊……”施锦秋淡漠的语气让柳芸慌了神,连忙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认错的。 “行了,你起来吧。” 柳芸停下了动作,仔细观察了下施锦秋的脸色后,慢慢的站了起来:“小姐……”她早已经红了眼眶。 “这件事情主要虽然不怪你,可是不论真假,你都不该对纤纤动手。” “小姐,你也别怪柳芸了,我没事。” 聂纤纤的好意并没有让柳芸感受得到,她甚至不满的瞪了眼聂纤纤:“不用你在这里装好心扮好人!”她才不相信,自己刚刚才抓破了聂纤纤的脸,她就会如此不计前嫌的替自己求情。 “柳芸!”施锦秋声音略有些严厉起来,“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少进这内堂。” “小姐……”柳芸语带哭腔,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然而施锦秋却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跟她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她现在要马上回去重新拟定对聂纤纤的各种调整搭配。 比起旧伤来,新伤治愈的可能性要大许多,可饶是如此,施锦秋却也不敢吊以轻心,她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各中情况。 施旭娇一回到清居,便被马慧君给叫到了厅内。厅内,除了马慧君,还有施旭熙,两人都早已坐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了。 “怎么样?人看到了吗?”马慧君一看到她就连忙开口询问。 施旭娇点点头:“看到了。” “如何?” “好,”施旭娇想到聂纤纤现在的样子,冷冷一笑,“不过现在又不好了。” “啊?什么好又不好了?”马慧君感觉自己被她给弄糊涂了。 施旭娇看着自己疑惑的母亲,冲谷念巧使了个眼色,谷念巧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与马慧君和施旭熙说了一遍,听得二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愣怔过后,马慧君很是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颇解气的说:“女儿啊,你这次做得太好了,念巧你这丫头也是伶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拿些赏赐。” 谷念巧一听,十分乖巧的冲着马慧君施了个礼:“多谢夫人打赏。” “这个看锦秋那个丫头要怎么办!”马慧君一脸幸灾乐祸的坐在那里,现在聂纤纤的脸上留下了那样的伤口,只怕是她再有小聪明,也无济于事了吧。 反观施旭熙,整个人就显得比马慧君要镇定许多,他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话,直到施旭娇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他才恍然回过神。 “没事,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施旭熙说,“你刚才说那个聂纤纤的脸被划花了?严重吗?” “我也不大清楚,刚才我站在她们后面挺远的地方……”施旭娇说着,眼睛看向了谷念巧。谷念巧忙开口说道:“奴婢刚才离得最近,奴婢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个聂纤纤脸上的划痕挺深的,还流了好多血呢!” “有这么严重?” 正文 第164章有人在走动啊 “嗯嗯!” “你们……你们真是……要坏了我的大事啊!” 谷念巧刚在马慧君那里得了夸赞,这会儿听到施旭熙那么问她,更是把聂纤纤的伤势夸大了些许。原以为施旭熙定也会像马慧君那样称赞她做得好之类的,却没想到她才说话完,施旭熙突然生气的从拍案而起。 “奴、奴婢不……不明白公子的意思……”谷念巧被他的态度给吓了一跳。 施旭熙眼睛在厅里转了下,只见厅里除去他之外的其他三人全都一脸不解的盯着着他看,他喉间滚动了几下,抿住了唇。 就算他再生气,也还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从鼻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重又坐了回去。虽然尽量让脸色保持着平静,可是攥得紧紧的拳头却怎么都松不开来。 “熙儿你在担心什么?这回就算那个小丫头有本事也是无能为力了。”马慧君见施世熙这样,以为他是在担心施锦秋那边的事情,宽慰的说道。 脸上的皮肤尤其娇嫩,她活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脸上留了伤口的能被治得完好如初呢?如果只是一点点的话,或许可以忽略不计。可是那么长一条痕迹,哪怕恢复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的。 她觉得就算施锦秋之前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让聂纤纤脸上那些面疱的印记去除,现在遇到了这种事情,肯定也只能是坐以待毙了。 这么想着,马慧君的笑容越发明显了起来。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马慧君不说还好,她一说,施旭熙心里就越发的不安,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施锦秋定不会善罢甘休,若再加上上次的那桩事情…… 只怕…… “金宝,金宝!”他冲厅外喊道,“帮我去约李老板!” 施锦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乡间的路上,后面时不时传来柳芸“哎呀,哎呀”的尖呼声。虽然路很难走,可是施锦秋脸上却挂着开心的笑容。 早次在交流会上无意间听鲁老提起在城外的河华庄那里住着一个养蚕的怪老头,拿着几条白色的僵蚕当个宝贝似的收藏起来。 施锦秋原本是想等自己这边手头上的事情都忙完了再去找那个怪老头看一下,他手里的那东西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白僵蚕。可是现在聂纤纤的脸突然破了相,她便没时间再继续等下去了。 上午去找鲁老问明了详情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赶往河华庄,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找到了鲁老所说的那个老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运气好,那老头手里的那几条僵蚕竟然真的是白僵蚕。 虽是上半年的,可是那老头见这几条僵死的蚕样子奇特,便当成宝贝似的收藏起来,所以东西倒还完好无损。施锦秋不自觉的又往怀里探了一下,确定白僵蚕还在自己的怀里,这才安心的收回了手。 她没办法找齐材料做出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可是有了这个白僵蚕她可以做出另外一款可以快速恢复皮肤的损伤,虽然不能治疗陈年旧疤,但是对于新生的疤痕来说,配上黑玉断续膏,应该能有效果。 不过这些目前也都只是她的设想而已,至于具体有多大的效果,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然而眼下,只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她当初定立下的时间了,她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能试的都尽量试一下。 “小姐,咱们为什么就非得自己到这个地方来啊?看看这地方,连个好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觉得像这种事情,她家小姐完全可以找一个人过来替她把东西买回去就行了啊。 柳芸边走边抱怨,一头撞在了突然停下来的施锦秋背后。 “如果不是你,我们需要这么着急的往这里赶吗?”施锦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连忙愧疚的低下了头,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只是她向来随意惯了,老实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其实那件事情真的不能全怪奴婢一个人,奴婢后来回去后前思后想了好久,觉得那个谷念巧就是故意的,不然明明离那么远的,怎么突然就到我身后了呢……奴婢就是被她们给陷害的!” “就算她们是故意的,如果你不给她们机会,她们能陷害得了你?”施锦秋淡淡反问,脚下却一刻也不停的继续往前走。 天色已经不早了,天空正在慢慢的降下帷幕。 柳芸被施锦秋这么说噎,说不出话来反驳了。她想了想,急智的转移了话题:“小姐,您为什么不让戴公子陪您一起来啊,这种荒郊野外的,就我们两个姑娘,万一要是遇到什么事了该怎么办?” 像是验证了她的话似的,突然一阵风从旁边的草丛中吹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逼进二人的体内。柳芸胆子小,平常又一惊一乍的,这么一阵冷风吹来,竟吓得她“哇”的大叫了起来。 “小姐,小姐!”她快步跑到施锦秋身边,紧紧的拽着她的衣服,“小姐,奴婢……奴婢害怕……” 施锦秋的眼睛四处看了下:“怕什么,就是风吹动野草的声音。” “可、可是……奴婢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走动啊……” “哪里有人,你别乱说话!”话虽这么说,可是施锦秋左右看了下,心里也没了底。 她们现在正走在山脚下,只要绕过前面那个大转弯就能看到定安县城了,距离这里大概还有十来里地的样子吧。周围杂草生得很高,一边挨着山,一边则是一片小树林,在昏暗中 原本施锦秋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可是也不知道是被柳芸那句话给说了产生了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走着走着,竟也有些心发慌起来,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她们。 “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柳芸极小声的问,她的身体紧紧的贴着施锦秋的身体,一点空隙都不留。 “别自己吓自己了,赶紧走吧。”说完,她一拽柳芸的手臂加快了脚步。柳芸没有戳破她的假装镇定,跟着她的步子一起快步走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路面不平,二人几乎都想要跑起来了。 随着两人的加快步伐,她们清楚的听到了身后传来清楚的脚步声,以及略微沉重的喘息声,其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像是嘶喊的声音,粗哑难听。不像是人,反倒像是什么野兽发出来的。 施锦秋看了柳芸一眼,发现柳芸也正看身自己。这一下,施锦秋就算是想假装自己没听到都不行了,只是她的眼睛却只停在了柳芸身上,不敢再往后挪一下,深怕自己会看到什么会惊吓到自己的东西。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惧,不约而同的抬脚跑了起来,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只要绕过前面的山脚,路就宽阔了,城门前的人也多起来,她们就不用害怕了。 然而,两人才跑了两步,柳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沉,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啊”的大叫了声,本能的甩开了肩膀上的手掌整个人往前窜了出去。 施锦秋下意识的往旁边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踉跄了一下,面朝下扑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小姐,现……现在该怎么办?” 看到追着她们的是个人,而且现在又躺在了地上一动都不动,施锦秋和柳芸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施锦秋往地上瞅了一眼,借着昏暗的月光大约能分辨得出这是个男人,身上衣衫破烂不堪。“可能是个流窜过来的流民吧,不用管他,我们继续走。” 虽然地上的这个男人此时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可是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呢。她们毕竟都是女子,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只是,当施锦秋的视线从地上的男人身上收回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亮白色。 “这个玉佩……” 施锦秋在柳芸惊讶的目光中蹲下身体翻过了地上的男人,当二人看到男人的脸时,满脸都是震惊的神色。 正文 第165章回城 一个时辰过后,二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苏平之。他已经看到她们了,从马车上下来朝她们走来。 若是平常施锦秋定能第一眼就看到他,可是今日,苏平之几乎都走到她对面,她都像是没看到他似的。 “锦秋,锦秋……” “小姐,是苏公子!” 两人的声音同时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让她从恍惚中回过些许神来。“平之,你怎么来了?” 苏平之淡淡的一笑:“我听人说你今日出城了,见你这个时候都还没回来,怕你在外面会出什么事,便想着出来找你一下。你怎么出城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派个人跟着你,也好有个照应。” “没事,瞧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施锦秋心不在焉的说,人是站在苏平之面前,视线却没有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见她神色异常,苏平之才担忧的看着她。刚才急着见她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就连柳芸的神情也十分萎靡不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挫折似的。 “我们家小姐……” “没事,我没事,”施锦秋打断了柳芸的话,“只是刚才过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我哥哥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她的眼眶更红了些:“平之,你认识的人那么多,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帮我找一下我哥的下落?” “这……我派出去的人已经经过多方面的查找,可是仍旧没有找到你哥的消息,对不起……”听到她说是因为担心施锦程才会这样的,苏平之收起了几分疑惑。施锦程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会如此担心也属正常。 “没关系,我知你已尽力了,”施锦秋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她黑色的眼里,“时候不早了,我该赶紧回去了,不然我娘该担心了。” “嗯,那我送你们回去吧。”苏平之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肩上,绕到她前面站定,替她将披风的带子系好。每一下都仔细小心,脸上满是满和的颜色,“你看看你,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脸都冻红了。” 施锦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流过,一股酸气便直袭上鼻间。 泛红的脸颊上流落的那两行清泪吓了苏平之一跳。他认识她这么久,也有看到她遇挫的时候,可是却鲜少见她哭,因为她曾说过,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流干了都没用。 她的样子让苏平之看着有些心疼,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顶,语气温和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找回你哥哥的。” 施锦秋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苏平之微一弯腰,将施锦秋拦腰抱起,往自己的马车走去。只一会儿工夫,载着三人的马车便缓缓的向城内驶去。 谁都没有发觉在城门旁边那家还未打烊的茶肆里坐着两个年轻人,乌勇看到苏平之的马车离开后,这才转过头问道:“公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刚才他从姓贲的那个姑娘那里听说施锦秋独自与柳芸去了城外至今未回,就连忙将此事告诉给了他家公子知道。他家公子一听说这件事情,连正在招呼的客人都没理就赶往城外,却不想会看到这么一幕。 他偷偷的观察了下自家公子,昏暗的光线让他大部分的表情都隐藏在了阴影里,看不出来什么。可是他周遭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无法忽视。 “继续喝茶。” “可是……” 孙淮彦看似淡淡的瞥了眼乌勇,却让乌勇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话。他抿了抿嘴唇,吞咽了几下口水,低头喝起了茶来。眼睛余光所瞥,孙淮彦握着茶杯的手背上隐隐泛着青筋。 然而还不等他一口茶水下肚,那个说要继续喝茶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城门里走去。乌勇有些猜不准孙淮彦这是想去找施锦秋,还是要回自己府上,急急忙忙付了银子跟了上去。若是回他们自己府上倒还好,可是若是以眼下他的样子去找了施锦秋,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他对于自家主子的行事作风还无法完全掌握,可是这脾气性子却知晓了几分。若是他家主子对施锦秋怎么样了,只怕柳芸那个丫头又要来找他麻烦了。 不过乌勇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孙淮彦才刚来到城门口,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年约六七岁,长得有些讨喜。 让他们惊讶的不是这个小孩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是这个小孩说出口的话:“公子,有一个人想见你。” 孙淮彦自然不愿意与一个小屁孩打交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便经继续往前走。 “赤焰坡。”那小孩在他身后轻轻的开了口,成功的让孙淮彦停住了脚步。 苏平之在马车里又安抚了施锦秋一会儿,行至清居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能收住情绪了。她与柳芸谢过他之后,便转身进了清居。 吴妈早早就等在清居门口来回转了,一看到她们回来,连忙冲院里面喊道:“小姐回来了,夫人,小姐回来了!” 然后又迎向施锦秋,拉着她上下打量:“小姐,您下次可不行再这样出去了,可把夫人给急坏了!小姐,您……”看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施锦秋摇摇头往里面走去,吴妈跟在后面小声的问柳芸发生了什么事。柳芸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施锦秋的背影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情绪也有些低落。 “小姐……”向右见施锦秋回来本是有话要说的,可是见她这副样子,又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开口。施锦秋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除了眼睛有些发红发肿之外,语气神情都与平常无异。 “今日府外又出现了几个奇怪的人。” “他们又来了?”施锦秋的脚步顿了一下,“仍旧是什么事都没做?” “是的。” “可有查出来是什么人?” 向右摇摇头:“不曾,不过今日我在他们中间看到了一个长得不像咱们蜀中人的人,看起来其他人好像都听命于他。” “不像蜀中人的人……”施锦秋喃喃,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哈雷的样子。她所认识的不像蜀中人的人就只有哈雷了,那些出现在她府门外的人难道会是哈雷的人? 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一观点,毕竟蜀中之外的国家那么多,未必不是蜀中的人就一定是赤旭国的人。 不远处正往这边赶来的邓凤聆让施锦秋收起了思绪,她转头对向右说:“这件事情你多注意着点,还有……我要你替我去办几件事情……” 待她小声把事情吩咐完,邓凤聆正好赶到她面前。邓凤聆二话不说就把施锦秋抱在了怀里,语带哭腔的说:“秋儿,你没事吧,可把娘给吓坏了!” “是啊小姐,夫人刚才担心您担心得连站都站不住了,您下回再出去可不能再这样自己一个人了,好歹叫上我哥一起,也可以让我们大家放心些。”向晴年纪虽小,看事却通透,知道以施锦秋的性子说让她不要再出去的话是不可能的,便退而求其次。 “娘,秋儿没事,秋儿这不是好好的嘛。”施锦秋任由她抱着自己。 邓凤聆的怀抱很温暖,像个暖炉一般温暖着她,让她的心慢慢的融化其中。她感受到邓凤聆的温暧,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恐惧和颤抖:“你哥已经不知所踪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夫人,公子他……” 正文 第166章扑朔迷离 “娘,秋儿没事,哥哥也会没事的。”施锦秋的视线淡淡的瞥了柳芸一眼,柳芸闭上了嘴。吴妈在一旁看着了两人间视线的交汇,却不知道她们这是所为何事,当着施锦秋的面却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柳芸,便只得把这疑问给放在了心里。 施锦秋往常也是这么安慰邓凤聆的,因此她倒是没有听出什么异常来,只是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时,关切的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摇头,直说没事,只是刚才在城外见天黑了有些害怕。邓凤聆见她说得轻描淡写的,虽觉得有些疑惑,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说辞,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她又吩咐弄吃的,又是拉着她问长问短,一顿忙活。等到施锦秋吃饱喝足,而邓凤聆把能问的都问了再无什么可问的之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自己屋去了。 目送着邓凤聆的背影离开,施影秋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该如何跟她说,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其实就在不远处,只是…… “小姐,您为什么不让奴婢把事情跟夫人说啊?”等到屋里只剩下施锦秋一人了,柳芸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施锦秋抹了抹眼泪,完全没有了刚才在邓凤聆面前的轻松。 “刚才进城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城门附近有些奇怪的人?” “就算是有奇怪的人,咱们也不能让公子……” “嘘……”施锦秋冲她使了个眼色,“人,我会接回来的。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她需要把事情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柳芸有些不甘心的应道,在她看来这有什么难的啊,就算是城门口有什么奇怪的人拦着她们不让她们把人带回城,她们只要找辆马车让人坐马车里带回来就好啦。“对了,咱们可以让苏公子帮忙啊!苏公子的马车不是可以随便进出城门吗,到时候……” “不能告诉他!” “连苏公子也不能说?” “记住,这件事情,跟谁都不能说!” “可是……公子他……”想到施锦程的样子,柳芸不禁呜呜哭了起来。 施锦秋心里也不好受,柳芸的哭声也勾起了她心里的悲戚,也暗暗垂泪。若是被她知道是谁将人迫害至此,她定不饶那人! 因着这件事,施锦秋躺在床上辗转不能眠,整夜都无法入睡。她总觉得整件事情并不简单,好像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团迷雾当中,四周白茫茫一片,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稍一踏错,就有可能会引来祸事。 为什么会这样? 上一世她生活的定安县城里虽然说不上夜不闭户,可却是十分平静的一处地方。可是这一世,孙淮彦回来了,灵云死了,她祖父的病情加重了,她哥哥又…… 她以为她重生回来,知晓上一世的事情,可以提前预防那些不好的事情,能将生活过得更加好一点。可是慢慢的她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与上一世不一样,扑朔迷离,无从考究。 还未亮,施锦秋就从被窝里爬出来了,一夜未睡让她有些头昏脑涨的,只是那么多的事情让她根本就无法安睡,又想到聂纤纤的脸还等着她调制的面膏,便也无意再在床上逗留。 经过后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从旁边的厢房里传出了施厚德的惊呼声。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要!” 施锦秋连忙往厢房跑去,碰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向晴,问道:“老太爷怎么又做恶梦了?” “我也不知道呢,近几天已经好很多了,谁知道今儿竟然又……” 施锦秋担忧的往里面屋子望了一眼,施厚德又叫喊了两声之后便没再作声了。“你们昨儿可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昨儿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向晴想了一下,“我见老太爷最近状态都挺好的,昨儿他吵着要出去玩,便请示了夫人,想带他出去玩一下。谁知道他才走出门口没几步,突然就转身往府里跑了回来。然后没一会儿他就又自顾自的玩了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却不再吵着出去玩了。” “那你就没问他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 “我问了,可、可是……” 施锦秋摆摆手,知道以施厚德的样子,就算是向晴问了,也问不出来什么。 祖父为什么才走出府门口就突然跑了回来?为什么会突然又开始做恶梦? 来到制作间的时候,看到如花竟然独自在制作间里忙碌着。如花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这里,冷不丁的看到施锦秋,被她给吓了一跳。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昨夜未睡?”施锦秋见她眉眼间布满疲态,心知肚明。 “睡不着,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做的……”如花佯装轻松的笑道,笑容里却隐隐夹杂着一丝苦涩。 施锦秋走到她身边动手做起事情来,嘴上却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如花蒙小姐厚待,在这里吃好喝好,有事做还有银子可拿,又怎么会有心事呢。” “噗哧!”施锦秋轻笑了一声,“如果只是这样能就无忧无虑,那么这个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了。” 如花越是这么说,越说明她心里有事。只是若她不愿意开口说,那么施锦秋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事情。她想想一下上一世的如花会有什么心事,可是她的心很快就全都投入到了面膏的调制中去了。 就如同与施厚德有关的那两个疑问一样,一下子就被她给压在了心底下。 如花帮着施锦秋将面膏的各个原料比例弄好之后,施锦秋还亲自动手熬制,这次的面膏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她要想再找到那么难得的原料都不可能了。 如此没日没夜的过了两日,面膏终于做好了。施锦秋站在制作间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迎面吹来的冷冽的风将她吹得清醒了许多。虽然这几日连好个觉都没睡过,可此时她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小姐,要不就让奴婢把东西送过到脂粉铺去,您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柳芸说道。 看着自家小姐略有些憔悴的脸色,她这个做人奴婢的都觉得心疼。 施锦秋摇摇头,她要亲自看看聂纤纤脸上的伤怎么样了。“这几天,你们都有按照我要求的去做吧?” “当然了,奴婢和芷萱都是完全照着您的意思照顾聂纤纤的,她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好呢。”一说起聂纤纤,柳芸心里还是有一丝的不满。但是当着施锦秋的面她没办法抱怨什么,毕竟施锦秋之所会累成这样,也全都是因为她。 “对了,那件事……” “小姐放心,那件事情奴婢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连后来吴妈好几次向她打探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她都难得的做到了守口如瓶。 施锦秋点点头,等今天把聂纤纤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她就可以抽点空出城一趟了。想到施锦程,她的神色便有些黯然了起来。 突然,手牚处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转过头去便看到柳芸含着眼泪看着自己,她的嘴角含着笑容,眼里满是鼓励与支持。背后,一件披风落在了肩上,耳边传来了如花的声音:“外面天冷,多注意着些身体。” 在如花的身后,还站着似玉、夏荷、秋菊和冬梅,几人也全都看着她,好像她是她们人生中的一盏明灯,带领着她们驶向新的彼岸的帆船。 她们的眼神,她们的微笑,就像是涓涓细流慢慢流淌进她的身体,逐渐凝聚成一股溪流进入她的心里。带着暖暖的温度,滋润着她的心田,将空气的严严寒冬给阻隔在了外面,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暖意,浓浓的、来自内心的、源源不断的暖意。 正文 第167章鲜血铺就的路 施锦秋出了清居门口往巷口走去,才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一道异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疑惑的左右看了下,只见不远处的有个男人状似无意的收回目光,与身旁的人攀谈起来。 那个男人五官深邃,一看就不像是本地的人,倒是他身边的那几个男人她瞅着有点眼熟。 “小姐,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 她转回头,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去很远,她都依然能感觉到那道来自身后的目光像是一只毒蛇似的盯着她。 聂纤纤脸上的伤恢复得还不错,五天时间,结的痂已经开始掉了。 “掉痂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痒,你要忍着点,别用手去抓。要是再抓破了的话,疤痕就更难好了。”她细细的嘱咐道,并交待了贲芷萱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直听得聂纤纤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开口说道:“行啦小姐,我跟芷萱又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自己的脸,我肯定也会爱惜的。” 施锦秋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说既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帮什么事情不该做,还会故意挑逗柳芸使自己的脸受了伤? 聂纤纤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这层意思,有些讪讪的笑了笑。 回到清居,施锦秋将向右叫来问了话。 “昨日你说的那个不像是蜀中人的人,今日可还在府外?” “是的,就刚才您出去的时候我瞧那人还在门口附近转悠,您走了没一会儿他就不见了。” 施锦秋点点头,转而又问道:“昨日向晴带着老太爷出府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老太爷出了府没一会儿就突然跑了回来,脸上好像受了挺大的惊吓似的。我问了向晴,她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昨日老太爷出去的时候,那个异国的人有没有在外面?”施锦秋问出了压在自己心里的疑问。 “那个人……”向右翻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哦,他在外面的。我看老太爷跑回来的样子那么奇怪,一开始以为是有谁在追他,便跑到府外面看了一下。他也看到了我,还对我笑了一下。” 说着,向右浑身哆嗦了一下,那个笑容,至今想起来都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发冷。 “难道说……”向右猛的瞪大了眼睛。 昨日他见着那情景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日经施锦秋这么一问,他竟有种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感觉。 “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先不要妄加揣测,不过那个人真的很有可疑,你跟向左说一声,你们二人平常多注意着点。”施锦秋吩咐,“对了,我前几日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 “东西都打点好了,托人送去城外了。”向右只说了自己该说的话,虽然对于城外那个让施锦秋如此在意的人的身份很是好奇,却很识相的没有问出口。 “那就好,这件事情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知道了。” 向右出去后,施锦秋站起来踱步到窗前。 城门口的那几个人与清居门口的这几人是一伙的吗?如果是,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清居门口的这几个人是用来监视她或是她家里的某个人,还说得过去。可城门口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想到那日她说要带施锦程回城的时候他拼死不回的场景,会是与城门口的那些人有关吗?还有施厚德的恶梦,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过才短短几日,施锦秋便觉得自己心里的疑问越发的多起来了。有关于施厚德的那些疑问她已经无处可问了,可是关于施锦程的问题,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只怕那日时间太过短促,她什么都来不及问就回来了。 外面,冬意正浓,花园里早已没有了盎然的绿意,树枝上几片枯叶在风中打着转,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几缕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吹在她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施锦秋却像是完全无所觉似的,眼神怔怔的盯着窗外的景色,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出城,如何见到施锦程,如何从他嘴里问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原本是打算明日带着柳芸一起出城的,但是现在,如果守在城门口的那些人真的与施锦程的事情有关,那么她这样贸贸然的出去找他就未必是明智之举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比刚才的那阵更猛烈一点,施锦秋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捂紧了手炉。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应该已经搭上线了。”苏平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殷一伦站在他面前也是一脸严肃,“现在那件事情他插了手,我们的人没办法挡得住,赤焰坡那边已经被他给派人给围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苏平之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的收紧拳头,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我需要好好想想。”苏平之压抑着心里的情绪说道,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在他的眼皮底下达成了协议。 他是该怪自己大意了呢,还是应该说他们二人奸诈? “属下早就说过,公子不该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殷一伦有些不满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施锦秋吸引了苏平之的一部分注意力,他也不至于会让那两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达成约议。 苏平之猛的将视线射向他,不满他如此说话,他却丝毫不惧的回视了过来。 二人眼神拉锯之间,响起了一道敲门声。见到来人,苏平之便让殷一伦先出去了。 “怎么样,人找到了没有?”他问。 那人摇摇头:“没有,属下已经派人将那附近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他人。” “废物!”苏平之的拳头重重的锤在桌面上,发出好大一声响,“让你们看个人你们看不住,让你们找个人你们又找不到!我要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用!” “属下无能,属下请公子责罚!” “责罚?我责罚了你,人就能自己回来吗?”话虽这么说,苏平之手中的杯子却已经落到了说话之人的方向扔过去。那人一动也不动,任由那杯子砸在他的额头,一道鲜艳的红色从头顶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雷的笑声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不等苏平之开口说话,便不请自入的推开了门,状似吃惊的看着那个被鲜血模糊了脸面的人,问道,“不知道这个人做错了什么事,惹得苏公子你如此大发雷霆呢?要我说啊,像这种没用的人,就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 话锋突转,手起刀落,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来便倒在了地上,喷洒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哈雷从头到尾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他慢慢抬起脚,走到苏平之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我早跟你说过,那个人不能留,现在好了,人不见了,要是被他坏了我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殷一伦看到哈雷从这屋子里出去的时候便觉不妙,急忙赶了过来。看到苏平之怔怔的站在那具尸体旁边,任由鲜血漫到他的脚边。 “公子……” 好一会儿,苏平之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的踱到门边,快步走了出去。浸染了鲜血的鞋子在他身后的地面留下了一串刺眼的脚印,就好像注定了他要走向一条用鲜血铺就而成的道路。 正文 第168章鲁承雅 “你都穿成这样了还要我带你出城?”孙淮彦状似惊讶的看着一身男装俊逸的施锦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都巴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远吧,这次为何要我城你出城?”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她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她视之如宝的苏平之带她出城,而是找他。那日她依偎在苏平之怀里的样子还一直残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每在他想要忘记的时候又毫无预兆的窜出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去找苏平之这样的话,却仍是本能的不想说。 施锦秋来之前便已经想到孙淮彦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她的要求,因此对于他故意刁难的态度视若无睹,她十分镇定的问道:“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带我出城?” 她本来是想过要女扮男装直接出去,可是孙淮彦是认得她的这张脸,她不确定那些守在城门口的人是不是也认得。在她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她不想冒这个险。 若是重新制作一张新的面孔,又需要好几天,她已经一刻都不想多等。孙淮彦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心带她出城,她又不用担心他会把她的事情泄漏给苏平之知道的人。 孙淮彦轻挑了一下眉,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施锦秋不闪不避,笔直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着她,她甚至不想去猜测他心里的想法,即觉得没那个必要,也不愿意花那个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又开了口:“你知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里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可是每一个字里却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可以称之为怨气的东西。 施锦秋的心一跳,他这是想跟她算账了? “你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带我出城?”她不想多费唇舌,直截了当的又问了一遍。 孙淮彦的视线慢慢的移到了门外的院子,说起来那天的天气跟现在的差不多,只不过山林里更冷一些罢了。“如果你能在外面呆上一个时辰,我便带你出城。” “好。” 孙淮彦原以为她定要与他讲讲条件什么的,却没想到她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见她十分镇定的脱了自己的披风放到一旁,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她说道:“此次,便当是还了那日我对你的不义,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不许提三年前的那次纠葛以及……上一世的那些事情。” 施锦秋看着他,一双眸子漆黑如玉,眨眼之间泛着一丝别样的柔媚。里面的神情十分的清冷,就像她看着的只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似的。 这样的眼神让孙淮彦莫名的觉得有些震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与我撇清关系?” “是。”因为她不想以后他动不动就拿这件事情出来危胁她,更加不想自己总是要担心着他什么时候会跑出来跟她算那笔账,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撇清也好。 谁知孙淮彦听了她的话却突然变了脸色:“我在荒郊野外足足五个时辰,才得以被那个老猎户相救!”语气冰冷得仿佛能将人给冻僵。 “那就五个时辰。”说完,施锦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屋子,在院子里找了个孙淮彦能看得到的地方站定。 “公、公子,她……”乌勇看向自家公子,单单站上五个时辰就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了,而在这样冷的天气下穿那么少的衣服站上五个时辰,说不定真会出人命也不一定。 孙淮彦把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冷着声音说:“她愿意站就让她站!”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倔强的一面。这施锦秋,死过一回脾气就完全变了! 他没察觉的是,他死过一回之后脾气也变了很多,否则以他上一世的脾气,施锦秋敢这样在他面前放肆他早就打断她的腿了。 “那……鲁小姐那里……” 孙淮彦看了下天色,竟把自己今天约了鲁承雅的事情给忘了,果然一碰上施锦秋就没什么好事。 “你帮我准备一下,我马上就去。”留在这里看见外面那个女人都觉得生气。 “是。” 乌勇看了一眼院中的施锦秋,抿住了唇,把心里还想说的几句话给憋回了肚子里,反正他说了孙淮彦也不会听的。 孙淮彦看都没看施锦秋一眼,倒是乌勇在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趁孙淮彦没注意,偷偷提醒说:“施小公子,我们家公子一会儿要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随便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回来之前我会支使个人过来通知你的。”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施锦秋仰起了头加大声音说道,“我一定会站满五个时辰的!” 孙淮彦脚步顿了一下,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乌勇则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眼施锦秋,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袄,跟在孙淮彦身后走了。 “你今儿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鲁承雅替孙淮彦倒了杯茶,慢慢递到他面前,声音就像是羽毛般轻柔。 茶楼的包间里摆着几个大暖炉,很是温暖,因此她只穿了件粉色的锦绸衫裙。面红齿白,姣好的身材被包裹得一丝不苟,样式花色却又能突显出少女独有的那股清灵秀气。 无论是颜色、样式还是上面的绣花,都是孙淮彦喜欢的。 往常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会随着她转,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是今日,自打他进入包间以来,他的视线就好像没有落在她身上过。一直盯着窗户外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有么?”孙淮彦恍然,接过茶托于手掌心,轻轻的闻了一下,“就算是有,也定是你今日的装扮太过迷人,让我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讨厌……”鲁承雅佯装生气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她绕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也将视线调到了窗户外边,语气幽幽的说,“说来也怪,往年这个时候早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怎的都快过年了还没下雪。等下了雪,咱们还像去年那样,去西山顶上看雪吧?” 孙淮彦看着鲁承雅,眼里的神情异常柔软。上一世,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她父亲在他有能力阻止他之前,硬是逼着她将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富商。她无力反抗,只能在最后关头咬舌自尽以保自己的清白。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遗憾,现在老天重新给了他一个机会,他自然不能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且,为了弥补上一世自己对她的亏欠,平日里他对她的态度极其极纵容和宠溺,只要不是特别过份的要求,他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她。 “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见孙淮彦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鲁承雅疑惑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要在脸上摸下些什么东西来。 “没有,我只是在想去年我们一起在那边看雪时的情形。”孙淮彦淡淡的引开话题,掩饰住了自己的失神。 “我也时常会想到去年我们一起去看雪时的情形呢!”见孙淮彦与自己一样记得两人一起相处时的情形,鲁承雅显得十分高兴,慢慢的说起了两人一起看雪时的旧事。 一时间,包间里充满了她甜甜的欢笑声,与孙淮彦偶尔低沉的应答声。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突然,鲁承雅盯着外面的窗户大叫了一声:“彦,快来看,下雪了呢!” 正文 第169章晕倒了 孙淮彦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窗外面的天空中,竟真的飘散着向片雪白。 鲁承雅推开窗户,顿时一股寒风从外面吹进来,打在脸上都觉得有些刺痛,忙又关上了窗,搓了搓手走回到桌旁坐了下来。 “好冷啊……”她对着手哈了口气,“没想到会下雪,一会儿回去可得冻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刚才听到了我的声音,所以才特地下的这场雪呢……”语气中带着丝娇嗔,如歌如诉的说着。 听她如此说,孙淮彦将门外的乌勇叫了进来,让他去把马车驾过来。乌勇得了令才出包间门口,孙淮彦便觉得自己手裳一暖,鲁承雅的手握住了他的。 她的小手柔柔软软,温温暖暖的,一点都没有像是她所说的冷的样子。见他望向她,冲他柔柔一笑:“你待我如此好,万一日后你不在我身边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淮彦本来抽回来的手顿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放心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彦……” 鲁承雅半仰着头,朱唇微启,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慢慢的向着孙淮彦靠近。 然而,就在她的唇快贴近他的时候,他猛的推开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彦……”鲁承雅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她都已经放下身段,主动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他还要拒绝,“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漂亮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眨眼之间波光涌动,随时都会掉落的样子。一张俏脸因为羞窘而憋得通红,胸膛起伏不定。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只是……”只是什么?孙淮彦问自己。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前世他到死都无法忘怀的女人如今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像是一朵等待着被他采撷的娇艳花朵,他为何还要推开她? 他更加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慢慢靠近他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会闪过施锦秋那张倔强而坚忍的脸。鲁承雅直直的看着他,还在等他的回答,可是他却无法去解释刚才本能反应的那一刹那。 孙淮彦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说道:“我只是……想把你所有的美好,都留到最后的那时刻。” 语落,他的唇轻轻的贴在了鲁承雅的额头,鲁承雅脸色顿时转为羞娇。许是想到了他口中的那个最后的时刻是什么,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她轻轻的,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把头靠在了孙淮彦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才能感觉到安心。 孙淮彦搂着她的肩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转到了窗户上。外面的雪已经越下越大了,像是要把今年积攒起来的一下子全都下掉似的。 没一会儿,乌勇便驾着马车回来复命了。鲁承雅听到声音连忙从孙淮彦怀里挣了出来,红着脸坐到了一旁。 乌勇是得了孙淮彦的应许之后才进的包间,自然没有看到两人之前抱在一起的画面,只是略为好奇的看了眼满脸通红的鲁承雅,站在孙淮彦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 “公子,施……” 刚才他回去取车的时候,看到施锦秋竟然还站在院子里。不停的有血落在她的头上、肩膀和身体上,可是她却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仅没有理会他的劝说,也没有接受他让人替她送过去的棉披风。 一张小脸,比周围的雪都还要白。 “既然没事你就去外面等着吧。” 乌勇:“……”哪里没事了,没听到他正要说施锦秋的事情吗!然而这样的呐喊声,他向来都只能存放在心里。 之后,鲁承雅便说自己肚子饿了,想吃飞鹤楼的闷烧鹅,孙淮彦应允了,几人便一同去了飞鹤楼。吃过午饭之后,鲁承雅又提议去湖边看风景,于是,孙淮彦让乌勇去租了一艘画舫游起了湖。 一直到日头偏西了才回来,孙淮彦怕鲁承雅饿着,又带着她去吃了点点心。 途中乌勇几次都想要开口说施锦秋的事情,可是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次都被孙淮彦给打断了。 等孙淮彦把鲁承雅送回府之后,太阳已经掉到了山后面去了。 “公子,施小姐她……她可能还站在院子里……”乌勇终于得了空,把话给说完整了。 “她愿意站就让她站好了。”孙淮彦看似满不在乎的说道。 “可是刚才小的回去取车的时候,看到她脸色似乎不大好。这天儿这么冷,又下这么大的雪,小的怕万一……” “她那么大个人了,如果撑不住还不会自己找地方取暖吗?又没有人非要她站!”孙淮彦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听起来就像是在跟施锦秋赌气似的。 然而,乌勇却是听出来了:“公子,就算您要跟施小姐赌气,咱们也可以换个其他的法子,这样下去说不定会出人命的。” “赌气?”孙淮彦挑了下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赌气了。” 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可是却让乌勇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因为他从孙淮彦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悦。不过他话虽这么说,却是吩咐了乌勇调转车头往孙府的方向走去。 等孙淮彦回到孙府的时候,整个天空都已经被夜幕所笼罩。 不等马车停稳,孙淮彦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整个人急急忙忙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下午他正准备回来的时候,被哈雷派人给叫了过去商讨赤焰坡那边的事情。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就到了这时候了。 刚一踏进院子,就看到了那抹淡青色的身影驻立在一片白色之中,就像是一颗不愿意弯曲的青竹,倔傲挺立。 好冷啊…… 施锦秋感觉裸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整个身体都似乎冻僵了,让她连一动都动不了。她也不敢动,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只要稍微一移动,身体就会再也无法站直。 她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由雪花飘落在自己头顶,融化成雪水渗进头发中之后,又有新的雪花掉落。直到雪花都不再融化了,慢慢的在她的头顶上堆出一片雪白来。 每过一会儿她就要看一下天色,计算着离五个时辰还有多久,时间过得极其缓慢。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每呼吸一下,就距离五个时辰又近了一步。 终于,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僵硬的转过头,对着朝自己走来的孙淮彦说道:“五个时辰,我做到了……” 紧跟着,肚子突然猛的一阵抽痛,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锦秋!” 孙淮彦飞奔过去都没能接住她滑落的身体,他一下子从地上抱起施锦秋就往屋里跑去。雪地上,刚才施锦秋躺过的地方,落着几滴鲜红的颜色,如同傲然绽放的腊梅。 迷迷糊糊之中,施锦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停的被人翻弄着,弄得她本就很不舒服的身体更加不舒服了。肚子很痛,一阵阵的抽痛,每抽痛一次都让她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有人拿了什么东西放在她的肚子上,暖融融的很舒服,让她的肚子终于没有那么痛了。 睁开眼,眨了眨眼睛,头顶的床幔看起来即熟悉又陌生。这里是…… 她猛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却又因为动作弧度太大又重新躺倒在了床上,头重重的撞到了白玉枕上。 “嘶……”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姐,您醒啦?” 正文 第170章请求帮助 施锦秋转头看过去,只见床旁边立着一个老妈子,看着有几分眼熟,她想了想,记起这人是孙淮彦的奶娘。 这里是孙淮彦的屋子,会在这里看到他奶娘并不奇怪。只是,一想到自己此时躺的地方就是孙淮彦的床,她心里就各种不自在。虽然身体仍旧有些不舒服,肚子也隐隐的抽痛着,但是却并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重新坐正了身子,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葛红给拦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施锦秋的语气还算可以,上一世她被孙淮彦安排住在这里的时候,葛红待她还不错。至少比起孙府其他人来说,要好得多。 “你身体还很虚弱,现在不适合走动。” “我好着呢,怎么就不适合走……动……”说话间,施锦秋便感觉到小腹有股热流往下涌去,许是刚才自己的动作太大了,这会它竟有些去势汹汹。 再抬眼,看到葛红一脸了然的样子,脸色不禁一红。 “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舒服了还硬撑。要知道你这次搞不好要是落下毛病,只怕以后次次来,次次都得腹痛。” 在她知道是孙淮彦让施锦秋在这种天气在站在外面五个时辰的,狠狠的将他给教训了一顿。 “多谢葛姨照顾了。” 葛红一愣:“你怎么知道我……” “啊?哦,我……我……” “其实我没做什么,倒是我们家公子照顾了你一整个晚上。”她从小看着孙淮彦长大,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什么时候像昨晚那样紧张一个人,也从来都不知道他竟然还知道怎么去照顾一个来了葵水的姑娘。 “什么?一整个晚上?!” 施锦秋这么注意到外面的天是亮的,她一夜未归,只怕她娘都要急坏了吧。还有……刚刚葛红说什么?孙淮彦照顾了她一夜?! 刚才她就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那难道她的身子也是被他给清理的?施锦秋的脸唰的就红了起来。 葛红见她神色又紧张又羞怯还有些不知所措,觉得有些好笑,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从门外进来的孙淮彦给抢了先。 “刚醒来就想在葛姨面前说我坏话。” “公子。” “奶娘,辛苦您了。” “哪里的话,倒是公子您整晚都没睡,不去好好休息一下吗?” “我没事,您先回去吧,我与她还有几句话要说。” 葛红走后,孙淮彦才慢慢的踱步到她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换过碳了,不冷不热刚刚好。” 施锦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手炉,手炉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夹棉布,是那种很漂亮的鲜红色。她记得她上一世有几次来葵水的时候肚子痛,就是用的这种方法。那时候他每次看到她拿着手炉温肚子,眼里都会露出嫌恶的神色,却没想到那些情形他竟然都还记得,这一世竟还会替她做这种事情。 施锦秋忍不住想,会不会进入孙淮彦身体的那个灵魂其实根本就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孙淮彦,而是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干嘛这样看着我。”孙淮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这颜色,与你现在的脸倒是很衬。” 他的嘲讽让施锦秋回过神,她一下夺过手炉,半靠在床档板上,把手炉按压在自己的肚子上。只一会儿,肚子就没那么痛了,感觉自己好像又获得了新生似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城?”见孙淮彦疑惑的看向自己,她又加了句,“昨天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在外面站五个时辰,你就会带我出城。” “我没那么健忘,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带你出城,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带你出城。”孙淮彦坐到椅子上,身体往后面一靠,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懒洋洋的感觉。双眸斜飞入鬓,微微垂下,不经意的转动之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魅惑之色。 施锦秋收回自己的视线,孙淮彦长得好看她再清楚不过了,特别是他的那双眸子,像是有股特殊的魔力,能将盯着它看的人给吸进去似的,让人甘愿沉沦其中。 上一世,她虽恨他入骨,但是每每只要他偶尔拿那样的眸子认真的看上她几眼,她心里对他的怨气便会消散了些。她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并不正常,上一世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这一世,她定不能让自己再误入他双眼的漩涡。 “是不是我告诉了你,你就会带我出去?” 孙淮彦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 施锦秋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去见我哥。” “施锦程?” 施锦秋点点头,眼眶又有些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她将自己那日在城外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孙淮彦说了,还说了施锦程怎么都不愿意进城的事情,所以她才不得不将他安排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 反正就算现在她不说,等孙淮彦带着她出了城,自然也会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平之带你去?” “……”施锦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找他自然有我的道理,孙淮彦,你还是不是男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要出尔反尔多少次!” 孙淮彦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怒气,反而轻挑着眼角说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会不知道?” “你……”想到上一世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施锦秋心里有些窘迫。好在孙淮彦似乎并没有要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紧跟着说道:“要我带你出城也不是不行,如果你要顺带其他东西出城或是进城我也可以帮忙。” 施锦秋一愣,她是有想过过段时间等她准备好了之后要让他帮她把她哥哥接回城,却没想他不过眨眼之间便看透了她的想法。很快她就释怀了,以他的能耐,看透她这点小心思并不难。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孙淮彦话锋一转,果然是有下文的,“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怎么样?” 孙淮彦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日后,不论你发现我在做什么或是要做什么,都不许告诉他!” 他没指明自己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因为他知道施锦秋一定知道他所指的人是谁。 果然,施锦秋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防着他?” 两人就算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应该也不至于让他小心成这样。要知道孙淮彦这个人向来都自大惯了,特别是重生之后的他,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成竹在胸,让他鲜少会将什么人放在眼里。之前就算他明知道自己在帮苏平之,他都没有特别的加以阻拦。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她的这点小技俩也不足以撼动他。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苏平之?施锦秋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能,还是,不能?” “能。”施锦秋毫不犹豫的答道。 以前施锦秋愿意帮助苏平之,除了苏平之救过她之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不满孙淮彦那么对她,所以故意做些会让他生气的事情去气气他。可是自从她知道了孙淮彦也是跟自己一样,来自于上一世之后,她就完全没有了要再与他做对的想法。 就像他见到她时所说的那样,她只想离他远远的。因为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要不是这次她实在没有别人可找了,她也决计不会找上他的。 孙淮彦听了她的话,忽的笑了起来,只那笑意却并未达至眼底。 “你回答得还真是干脆,不知道苏平之若是听到你的话,或是看到你这么轻易就与他撇清了关系,会做何感想?” 正文 第171章没当您是下人 “我只说不会将你的事情告诉他,并不表示我就从此不与他来往了。”施锦秋轻轻的重复,并在孙淮彦开口之前抢先说道,“孙公子,既然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那么是不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城了?” “现在?你……” “我没事。” 施锦秋说着便从床上下来,然而脚步还未落地,孙淮彦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今日有事,不能出城。”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吐出两个字:“明日。” “好。” 施锦秋说着,动作却没有停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弯腰去穿鞋子。随着她的动作,小腹像是有人在里面搅动似的难受。 “我说了明日才会出城。”孙淮彦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我要先回去准备一下,而且……”施锦秋停了一下,“昨日一夜未归,我娘肯定担心死了。” “葛姨的话你没听到吗?若是今日你出这个门一步,我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 “孙淮彦,你怎么可以这么出尔反尔!” “我向来如此。”孙淮彦的语气有些恬不知耻。 “你……” 施锦秋气愤的直到他面前,却发现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的床上。顺着他的目光疑惑的看过去,只见床上面浅蓝色的床单上面,有一小撮鲜红落在上面。 “啊”她惊叫一声张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你、你看什么!” 孙淮彦眨了眨眼,将视线调至她脸上,对上她的美目。“你挡什么我就看什么。” “不许看!你、你无耻!下流!也不许看我!”施锦秋只觉得自己双颊滚烫,恨不得能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却不想她这又羞又娇的小女人模样莫名的取悦了孙淮彦,他脸上的表情松缓了一些,生出了一股逗弄她的兴致。 他眯起眼睛佯装轻佻的将她上下打量了遍:“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 “啊……”施锦秋突然捂住耳朵大叫着跑到床边重又坐了下来,可是坐下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身后的裙子上可能也有……顿时,她有种坐着和起来都不对的窘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淮彦坐在那里看着她脸色来回不停的变化,好一会儿,像是终于看够了似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临离开前还不轻不重的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遮的,又不是没看过。” “孙、淮、彦!” 走到门口的孙淮彦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身体往旁边一侧,躲开了施锦秋扔过来的枕头。长腿一弯,一勾,将快接近地面的玉枕给踢回了空中,反手一抓便握住了。 “摔碎就可惜了。” 说完,搂着玉枕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只留下施锦秋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停的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被孙淮彦这么一闹,施锦秋好久都没想起来要回去的事。 孙淮彦离开没一会儿,葛红就进来了,并拿进来了一身干净的裙衫,想必是孙淮彦让她来的。一想到孙淮彦,她的脸便忍不住又有些红了起来,心里再度懊恼葵水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昨天那种时候来,害她被他笑。 施锦秋清洗好身子出来的时候,葛红正在换床单。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应该做的。”她名义上是孙淮彦的奶娘,可是说到底仍然只是一个下人。在有些大户人家里,奶娘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下人,她运气好,遇着了孙淮彦这样的主子,记着她的好,对她还算不错,让她在孙府里有一点地位。 “孙淮彦他从来没有当您是个下人。”这句话脱口而出。 葛红的动作顿了一下,奇怪的看了施锦秋一眼,就如同她不知施锦秋为什么会第一次看到她就叫出她的名字来一样,此时的她也不知道施锦秋为什么会如此笃定的说出这句话。 不过孙淮彦对她的态度从来都不似一般的下人,这倒是真的。只因小时喝了她几口奶,便一直都记着她的好,这让葛红一直都坚信孙淮彦不是外人所说的那样对父母不孝之人。 看到葛红神色异常,施锦秋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吱吱唔唔的解释:“那……那个,我是说……您是孙淮彦的奶娘嘛,他对您肯定就像是对自己的亲人一样的。” 说完,施锦秋懊恼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了。 好在葛红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多,听了她这句话之后,神情略微恢复了一点。她抖了抖手中的床单,仔仔细细将它铺在床上,又用手一遍遍的抹平它。 “公子连这些事情都跟小姐说,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罢。”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可以解释施锦秋对自己这么熟悉的原因。 “我们关系好?我能跟他关系好?我……”施锦秋的声音在葛红疑惑的目光中渐渐的小了下去,她嘿嘿的讪笑了两声,“我们的关系是真的还挺不错的。” 佛祖应该会原谅她这句昧着良心的话吧,她在心里想。 葛红听了她的话才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果他们的关系不好,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过来照顾这个小丫头呢。只是…… 她又看了眼施锦秋,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惋惜。 孙淮彦与鲁承雅自小便订了亲事,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就算孙淮彦对这个小丫头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也只能做个妾侍。像她这样鲜活的性格,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施锦秋完全没想到,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葛红已经开始替她的未来操起了心。 “对、对了,葛姨,我……我想问您一件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施锦秋才犹犹豫豫的开口。 葛红将换下来的床单往盆里一放,动作很是利落。 “小姐是想问昨儿晚上的事情吧?”见施锦秋猛点头,她接着说道,“昨天晚上小姐昏过去之后,公子便让人找我过来了。” “您、您是说……您……真、真的?”施锦秋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了。 见她如此猜忌孙淮彦,葛红的脸上不禁闪过一抹怒意:“我们家公子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可能会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哦哦,对、对!” 虽然施锦秋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孙淮彦不会做趁人之危那种事的人,但是在看到葛红的脸色时,却也不得不顺着她的意说话。 在知道了整件事情都不有孙淮彦什么事之后,施锦秋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一大半。 孙淮彦最终还是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许施锦秋离开孙府半步,而是在傍晚的时候亲自坐着马车送她回去。 “其实……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用不着你亲自送的。”在这种情形下与孙淮彦同坐一辆马车,让她有种莫名的不自在。她总感觉只要她的身体稍微挪动一下,都会接收到孙淮彦异常“关切”的目光。 “你确定你现在这副样子能自己走回去?” “……那我可以叫柳芸找马车过来接我。”施锦秋不甘心的说道。 孙淮彦靠在车厢上斜着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语气不冷不热的说:“既然都是坐马车,为何不能做我的。”他没用上疑问的语气,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要听她的回答。 而施锦秋也果然如他所料的,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两人一路无言到了清居的街上。 因为巷子太小,马车过不去,便只能停在巷口。 孙淮彦最先跳下了马车,转过头看着站上面的施锦秋,似乎在等着她开口求他扶她下来。 施锦秋站在马车上好一会儿,犹豫着自己该怎么下去。若是平常,她便只管径直跳下去了,只是今日情况特殊,昨日是她第一次来葵水,又恰巧受了冻,不止肚子痛得要死,就连身上来的那东西也特别多,只要轻轻动一下都会感觉有东西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流出。 要是她从马车上直接跳下去,她怀疑她得体会一次山洪爆发的澎湃感觉。思前想后,最终她觉得没必跟自己过不去。 “帮我。”虽是请求,语气却像个趾高气扬的女主人。 孙淮彦听罢,嘴角一勾,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施锦秋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然而…… 正文 第172章我的锦秋长大了 她还没做出反应,便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落入了孙淮彦的怀里。 “啊……”施锦秋惊呼,双手本能环住了孙淮彦的脖子不让自己掉下去。原以为孙淮彦抱她下了马车之后就会松手,却不想他竟然直接抱着她进了小巷,往清居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扭捏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又不赶有大动作,怕身体里面又会万马奔腾。 孙淮彦不轻不重的说:“是你叫我抱你的。” “我那是叫你帮我!” “抱你也是帮你。”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觉他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呢,“我不管,现在我可以自己走了,我赶紧放我下来!” 然而不论她怎么说,孙淮彦都没有松开手。两人,一个扭捏着要下来,一个紧紧抱着不让下,身体极其亲密的贴在一起一路从小巷走到清居门口。 “锦秋……”一道有些不确定的声音从两身后响起来。 施锦秋转回头,看到苏平之站在清居门口,正一脸错愕表情的看着她……跟孙淮彦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平、平之……” 施锦秋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苏平之,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惊醒过来自己此时与孙淮彦的样子,连忙挣扎着要下来。 这一次孙淮彦倒是没再阻挠,顺了她的意,让她从自己身上滑落。双手从抱着她改为扶住她的腰,直到她的身体站稳之后,也慢慢的收回手。 整个过程,他的眼神都没有从苏平之身上离开过,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苏平之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他的这种不友善的目光,也回以他冷冷的瞪视。 施锦秋直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昨日出去之后便没再回来,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就过来看一下。你昨日……去了哪里?” 听说?听谁说? 直到此刻施锦秋才发现,苏平之口中“听说”这两个字出现的概率十分之大。但凡她出点什么事,他都能听说,而城里发生的其他事不论大小,他也都能听说。 以前她便知道他们苏家十分神秘,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便能知晓她的身份开始,她就该注意到他的“神通广大”才是。只是近几年他们走得有些近,她便把这些事情给忽略了,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商贾,而他,似乎也尽量在她面前做一个普通的商贾。 他的内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施锦秋竟然想像不到。 除了他表现出来要让她知道的一面,有关于他的其他的事情,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是他隐藏的太深了,还是她太过相信他了?虽然她并未与他相交到一种推心置腹的地步,可是她心里仍然有种淡淡的被欺骗了的感觉。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何偿不是满腹的秘密,而且还都是不能与人说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要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情绪似乎又平复了一些。只要他的秘密不会伤害到她和她爱着的人们,她可以不去计较。但若是有一天,她发现他的那些秘密伤害到了她和她爱着的人们,她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施锦秋正了正色,那些以后的事情便留待日后她验证了心里的想法之后再去决定,现在还是应该先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比较好。 “我昨日……我昨日就是出了一点事情,所以……所以……” “她昨日整日都与我在一起,就连昨晚,也都是在我的府上过的夜。” 孙淮彦的话引来了四道目光的直射,他本人却不以为然的挑着眉,视线轻轻落在苏平之身上,可是那眼神却让苏平之莫名觉得愤怒。 他狠狠的瞪了孙淮彦一眼,才重新看向施锦秋:“他说的都是真的?” 施锦秋也狠狠的瞪了一眼孙淮彦,说道:“我……我昨晚确实是在孙府,不过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就是……”施锦秋又住了口,这理由,让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是什么?”苏平之热切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她说出一个可以让他接触的理由来。 “就、就是……” “对啊,是什么?”孙淮彦也在身后凉凉的提问,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脸上那副看准了她不敢说实话只能吃下这个闷哑巴亏的神情一下子刺激到了施锦秋,她闭上眼睛大声说道:“我昨日身上来葵水了,所以不方便……” “来葵水了……” 苏平之喃喃重复了一遍,施锦秋以为他仍是不相信她,硬着头皮说道:“可、可能是初次来,身体受不住,便晕了过去,所以才会……”如果不是为了让孙淮彦不要那么嚣张得意,她是打死都不愿意在一个男人,不对,是在两个男人面前谈论这种问题的!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圈进了一个略带着些凉意的怀抱。耳边传来苏平之独有的温柔嗓音:“我的锦秋长大了……” “我的锦秋”这四个字并没有给施锦秋带来什么异样的感觉,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用了“我的”。 只眼睛怔怔的看着一脸欣喜的苏平之,看着他脸上微微泛着的一丝红晕。她有些搞不清楚况状了,明明是件麻烦得要死的事情,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至少她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痛意,打断了施锦秋的思绪。苏平之听到她的惊呼,连忙松了手,紧张的上下左右打量她,又是道歉又是不好意思的。一个劲的问她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太突然了,弄痛她了什么的。 那样子,好像施锦秋就是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似的。 直问得施锦秋满面通红,他才停了下来,看着她傻傻的笑着。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迎风而落。直到很多年之后,施锦秋都依然能记得今天的这一幕,记得这张与雪花相应交辉的年轻脸上所露出来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实,青涩而温柔,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这个笑容而变得轻盈而欢快。 多年之后,时过境迁,当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的时候,施锦秋曾问他,到底是什么夺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他的回答让她心中一痛。 “秋儿!”邓凤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苏平之与施锦秋之间的凝望。施锦秋才转回头,就被邓凤聆给拉了过去,“昨儿孙府的人来说你……” 像是顾忌到一旁的苏平之,邓凤聆下面的话打住了,只拉着她上下来回不停的打量。 施锦秋不禁有些失笑,感觉自己突然成了什么奇珍异宝,怎么每个人见着她都要这么盯着来回瞅。看邓凤聆的样子,应是知道了来葵水的事了,否则也不会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想必是孙淮彦事先已经派人通知过她了吧。 施锦秋的视线不由得往旁边瞥了一眼,刚才孙淮彦站着的地方空荡荡的,只地上几个凌乱的脚步和几个药包,说明刚才那里站过某人。 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在她察觉之前一闪而过,了无踪迹。 不过眨眼的工夫,柳芸、吴妈等人也全都出来了,苏平之见出来了这么多人,心知自己就算是有话了也无法单独与她说,便主动告辞了。 他走后,邓凤聆便再无其他顾忌了,问了她许多细碎的事情。除了关心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之外,还拐弯抹角的问了一些与孙淮彦有关的事情,无非就是想问问她在他那边有没有吃亏什么的,但是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问。 施锦秋说了一大堆自己在那边被照顾得很好的话,并一再强调自己被孙淮彦的奶娘照顾得很好,没有孙淮彦什么事,邓凤聆才终于放了心。 正文 第173章金蝉脱壳 邓凤聆把施锦秋拉回清居后就强令她在她屋里躺着休息,由于是初潮,邓凤聆如临大敌,怕她这次的事情会影响到她日后的身体,因此很是紧张。 让施锦秋回去休息了之后,自己便吩咐吴妈把早就准备好的汤汤药药与孙淮彦带过来的药一起,该熬的熬,该煎的煎,忙活了起来。 相比她们,施锦秋自己倒是显得轻松许多了。她睡不着,便半靠在床上拉着柳芸问东问西,问了一大堆的话。便也知道了孙淮彦确实是在昨晚就派人过来通知过她们了,否则只怕她们一早就得去报官了。 这么看来,孙淮彦那个人,虽然脾气性格不怎么样,但是至少做事还算细心。 “小姐,您是不知道啊,孙公子那个人的脾气实在是有够差的!他……”一说起孙淮彦,柳芸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有源源不绝的话要说。 说他虽然派人通知了她们她因为初潮身体受不住晕过去人在孙府,却怎么都不让她们过去接人,不仅把她们拒之门外,就连门口都不让她们几人站。 施锦秋听着她的抱怨,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了起来,这倒像是孙淮彦会做的事情。 “小姐!您还笑!”柳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惊呼。 施锦秋一怔:“有吗?”她怎么可能会笑,她明明也觉得孙淮彦那个人脾气差性格差说话不算数,反正哪哪都不好,怎么可能还会笑? 她觉得一定是柳芸看错了。 这时,邓凤聆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让她先喝汤,热热身体。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大碗,施锦秋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处。推脱不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小半碗。 之后,邓凤聆又把家里几个知情的下人全都叫到一处,嘱咐他们施锦秋昨日在孙府过了一夜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外人说起。 虽然施锦秋在孙府并没有怎么样,可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她还嘱咐施锦秋,以后跟孙淮彦要保持着点距离,别让人看出点什么来。 施锦秋心想这种事情,怎么看出来?只不过看到邓凤聆严肃的脸色,她没有多说什么便应承了下来。 被邓凤聆逼着又是休息又是各种喝药喝汤的,隔天起床后,施锦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了很多。身子也没那么沉,也不觉得乏了,也不像前一日那样走两步就跟山洪爆发似的。 这倒是正合了她的意,如果真的还像昨日那样,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 收拾妥当之后,她只与吴妈说了一声,在邓凤聆起来之前就出了门。一旦邓凤聆起来了,她再想出来就难了。 “公子,那不是施小公子吗!”桑青云指着前面从巷口转出来的身影说道,虽然她今日一身男装装扮,可是那张俊逸的面孔他也是不会认错的。 苏平之也在施锦秋刚一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刚想开口叫她,却见她神色匆匆的转向了旁边的一条小路,没一会儿,便从那条路口驶出来一辆马车。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孙府的马车。 “公、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看着自家公子脸上的一片冷意,桑青云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苏平之好一会儿都没能收回视线,从马车离开的方向看,应该是去往孙府的吧。这么一大早的,她去孙府干什么?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日看到他们二人抱在一起嬉闹的情景,眼里神色一黯。他眨了眨眼,视线轻轻的往旁边的一个早点摊看了一眼之后收了回来。 “走吧,我们回去。” “是。”桑青云应道,跟着苏平之的脚离开了。 他没有注意到在巷口旁边的一个早点摊上,一个原本坐在那里吃着早点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那里,只桌上放着几文钱。 早点摊老板才一个转身的工夫便发现那边坐着吃东西的人不见了,连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便跑到了桌子旁。一看,碗边上放着几文钱,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碗馄饨的价格,这才松了一口气。 捡起钱揣进了怀里,嘴里嘟囔着:“这人怎么回事,走了连个声儿都没有。” …… 乌勇来回在屋子里踱着步,嘴里念叨着:“这个施小姐是想干什么啊,怎么进去这么久了还不出来。”不过才短短一天,他就感觉被她给折腾了个够呛。 昨天原以为自家公子把人给送回去就没他什么事了,没想到回来后孙淮彦给他布置了一大堆的事情让他去置办,什么买这买那的,问这问那的,还有找这找那的。 今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又让他去清居把柳芸那个丫头给接过来。接就接吧,还得偷偷摸摸的不让人发现…… 柳芸那丫头跟他就是犯冲一样的存在,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好说歹说的才把人给弄回府里。然后没一会儿,看到施锦秋自己也来了。 乌勇感觉自己的内心是崩溃的,既然她自己也来,为什么不顺便带柳芸一起来!他深深的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小心做了什么得罪施锦秋的事情了,以至于现在她在这样耍着他玩。 相比乌勇的烦燥与不安,孙淮彦倒显得淡定许多。他慢慢的喝着茶,还顺便想了一下昨晚名下一个掌柜跟自己说的事情。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里屋的门终于被打了开来。只见俊逸非凡的施小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孙淮彦的时候冲他微微一笑,视线在瞥到乌勇身上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乌勇一愣,觉得这个施锦秋有点奇怪,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倒是孙淮彦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奇的站了起来,来到施锦秋身边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施小公子,您让小的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能出发?” 乌勇说完,站在那里等着施锦秋的加答,却不想那施锦秋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那目光让他觉得有点熟悉,心里隐隐像是想起了点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直到从里屋又传出了一道声音,他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看吧,我就说没人能认得出来。”施锦秋一脸笑意盈盈的从里屋迈了出来。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袭粉色的素青棉布裙袄,正是早上柳芸身上穿的那套,而她自己穿来的那身烟青色衣服此时正穿在那个拥有施小公子那张脸的人身上。再看她的脸,与她自己原本的脸也有些许的差异,比原本的黑了,眉毛粗了,鼻子也大了点。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还是那个施锦秋,但是旁人若是不注意,很可能就会忽略过去了。 乌勇觉得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先前出来的这个施小公子应该就是柳芸了。 “怎么样,像不像?”施锦秋问呆若木鸡的乌勇。 乌勇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岂直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好不好!就连一旁的孙淮彦眼里也满是惊赞的神情,他看向施锦秋:“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本事?” 施锦秋浓眉一挑:“你哪里学来的隔空打牛,我就是哪里学来的本事。”别以为她不知道昨日她手臂突然发痛不是他搞的鬼。 听她这么说,孙淮彦便没再追问了。这些傍身的本事得来不易,隐藏的越深,将来发挥的作用就越大,日后没准还能成为自己保命的护身符。两人身上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着旁人的面谁都不愿意过多的透露。 “好了,现在,你可以带着她出去了。”施锦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轻描淡写的说道。 “什么?你让我带着她出去?!” “什么?您让我跟着他出去?!” 正文 第174章他不敢进城 乌勇和柳芸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到这声音,看着施小公子的脸,乌勇感觉自己有点无法代入的违和感。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是跟这个丫头一起呆上一整天,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好不好! “不错,你们两人出去后随便干点什么,逛街,看戏,喝茶,吃饭,买东西……都可以,但是只有一点,不许让别人知道你不是我。”施锦秋的话是对柳芸说的,却也是说给乌勇听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一会儿还是先去……” 她慢慢的把自己早已经想好的路线告诉给他们二人,让他们照着做就行了。 柳芸虽不愿意跟乌勇一起出去,可是自家小姐的话却又不得不听。再观乌勇,也是如此,在一脸不情愿的听了孙淮彦的嘱咐之后,来到了她身边。 “走吧。”他语气不佳的说。 “注意你的语气,从出了这个门开始,她便是我,是施家四小姐,荣锦记的主人!” 乌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一个呼吸的时间摆出了一个接近完美谄媚的笑脸,对着柳芸一弯腰:“请吧,施小公子。” 看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柳芸突然觉得跟他呆上一天说不定会很有趣,至少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捉弄捉弄他。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这样出去会露馅儿。” “只要不碰上熟人,绝对不会。”施锦秋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而且刚才她替他们俩拟出来的路线都已经尽量规避了那引起会碰到熟人的地方,她觉得露馅儿的可能性不大。 “消息都放出去了吗?”她问,反倒是她自己这边,她还比较担心一点。 孙淮彦不答反问:“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你以为的那个在暗中监视你或是监视着你哥的人,为什么还要如此谨慎?” “他是我哥,我亲哥哥!你根本无法想像他变成现在那样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施锦秋突然红了眼眶,“我不能冒一点险,哪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不能让他再出一点事……” 她心里比谁都难受,那日看到施锦程的样子就像是烙印一样烙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每每想起来心都像是被人给狠狠揪着似的难受。最让她觉得无力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敢进城,这说明那个人很可能就在城里面!”施锦程性格并不强硬,遇事也从不强出头,很少会与人结怨,她想不到有什么事会让对方这样对他,“你知道吗?每次只要我一想起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定安县城里面还隐藏着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侩子手,我就……我就……” 施锦秋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整个身体不停的抖动,泪流满面。 “自从我回来之后,我发现很多事情都变了。原本活着的人没了,原本该死的人没死,原本没有交集的人有了交集……因为我的出现,许多许多本来不该发生的事情都一一的发生了,就连你……也是因为我才从那边过来了。你说……那个人,会不会也是被我不小心从哪里给带回来的,而我不自知?不然,怎么上一世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定安城都是无波无澜的,我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 从回来至今,施锦秋在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话,也只有在孙淮彦面前才能放开胸怀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她眼里的脆弱让孙淮彦的心莫名的一揪,许是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也深藏了许多不为人知也无人倾诉的秘密,而施锦秋的话也说出了他的一部分心声。这让他的心有瞬间的柔软,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这个定安县城里一直都隐藏着那么一个凶狠的人,只是之前那个人隐藏得很好,以至于他们谁都没有发觉。就连他自己,不也是直到死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的吗? 孙淮彦忍不住想施锦程的这件事情,跟他上一世的死有没有关系,那个迫害施锦程的人跟上一世杀害了他的人是不是有着什么关联? 同样的善于隐藏,同样的心狠手辣,也同样的……神秘…… 或许,她的出现,以及他的出现,只是提早将那个人给逼了出来。这么一想,孙淮彦的眼里浮现一丝戾气,在他如黑夜般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后又消失无踪。 施锦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仍旧陷在那个让她悲伤的世界里。 “我哥那时候说要去参加科举,我娘原是不同意的,是我,是我说了无数的好话,做了无数的保证,才终于说服了我娘,让我哥去参加科举。是我……是我亲手将他……” “这些都跟你无关,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他的安慰并没有让施锦秋的心里好过一点,不过她只哭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抹去了眼泪,红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从今以后都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从这些人当中找到那个迫害施锦程的人。 “谢谢,”她又整理了一下情绪,“我们走吧。” 刚才有一瞬间,她仿佛从孙淮彦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共鸣。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孙淮彦的关怀,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两的心,也可以靠得这么近。 虽然只是一瞬间。 …… “你都看清楚了吗?”书房里,苏平之有些怀疑的又问了一遍。立于他下方的一个年轻人垂头答道:“属下看得很清楚,施小公子此时正在信和街的西道茶楼喝茶。” “信和街的西道茶楼?”苏平之喃喃,施锦秋平常是有喝茶的习惯,只是信和街那边却去的并不多,“就只有她跟乌勇两人?” “是的。” “柳芸呢?” “柳芸留在清居并没有出去,今日施小公子是一个人去的孙府。依属下看,她应是去找孙淮彦的,但是孙淮彦今日约了城外的洛老板,所以就让乌勇陪施小公子出去了,他自己则在她离开之后没一会儿坐马车出城了。” “城外的洛老板?” “是的,他们上个月的一批货好像出了问题,洛老板一大早就差人通知他,让他早上过去找他,一起商议怎么解决。” 苏平之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不再去想孙淮彦的事情,吩咐那人注意着点施锦秋。 “公子,现在孙淮彦不在,您为什么不亲自去找施小公子把话问清楚?”那人疑惑。 苏平之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某个虚空的地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车厢里,孙淮彦也问了施锦秋同样的问题,施锦秋想也不想就说道:“他不会的。” “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跑到假扮你的柳芸面前去?”孙淮彦轻轻挑了一下眉。 “因为我了解他,”施锦秋说,“首先,他并不愿意让我知道他可以清楚的了解我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定安县城里大部分人的举动,还有就是,他有他的骄傲,在他没有确定我的态度之前,他不会让自己陷入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的那句“我了解他”让孙淮彦心里莫名不痛快了一下,他不屑的撇了下嘴,说道:“既然他能知道你的举动,你为什么不怀疑他就是那个监视你们的人?” 施锦秋愣了一下,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苏平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派人监视过他们,不过有一点她觉得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就算他真的有监视过我,也不可能会是那个迫害我哥哥的人。我们认识了三年,如果他想做什么的话这三年里有的是机会,根本就没必要非等到三年后才做。” 正文 第175章少了我,你会寂寞的 “哼!”孙淮彦用鼻子出了一口气,满脸的不以为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从施锦秋嘴里说出苏平之好的话来,听在他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既然如此,你还找我干什么!何不直接找他帮你,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他没发觉他这句话问得有丝酸溜溜的味道,而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施锦秋也没有发觉。 孙淮彦的话让她陷入了深思,为什么在遇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会本能的选择向孙淮彦求助,而不是苏平之? “其实,说到底,你心里对他还是不信任的。”孙淮彦语气凉凉的说,“施锦秋,你就承认了吧,其实你骨子里跟我一样,对谁都不信任。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施锦秋缓缓转过头,轻轻的看着孙淮彦,她跟他,才是同一类人吗? “或许吧……”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的说道,除此之外,她实在找不出其他可以解释的理由。 “因为你知道我的秘密,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孙淮彦一语中的的说,“可是,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我为了守住秘密而杀人灭口吗?别说你把这几年要发生的事情都写下来叫人收好,等你遇到不测的时候拿出来公布这样的话,你深知我的为人,若我真的狠起来,便是那些,也无法阻止我做什么。” “你不会,”施锦秋看着他说道,“少了我,你会寂寞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比她更了解他。 孙淮彦没说话,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这个女人看起来即熟悉又陌生。明明和上一世那个与他有着最亲密关系的女人一样的脸,可是内里却又完全不像是那个人。 她聪明、机智、果敢,上一世她身上所欠缺的东西突然一下子全都补齐了,就像是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吸引着旁人的注意。 半晌,孙淮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放肆而张扬。 马车慢慢的行到了城外,做戏做全套,孙淮彦的马车先是去了洛老板洛蔚源那里。然后他与施锦秋换了两身普通的素布棉袄,佯装成两个下人的模样,带着洛蔚源事先替他找好的大夫,坐着洛蔚源的马车往施锦秋说的那个地方走去。 马车行至山脚下的时候迫于路太过狭小,二人下了马车,由孙淮颜和何正军提着东西,三人一路往山间的小路走去。 施锦秋带着他们弯弯绕绕的行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村子里。说是小村子,放眼过去不过寥寥几座房屋零星散落在树林之中。 “在这里?” 地方倒确实不好找,施锦秋会找到这里也是巧合。那日她看到施锦程之后,本来是说要带他回城的,可是施锦程就像是发了疯似的挣开了她和柳芸没头没脑的往山里跑去,她便只能追过去,最后误打误撞的跑到了这里。 “嗯。” 施锦秋来到最里面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头,七八十岁的样子,疑惑的看着门口站着的四人:“你们找谁?” “何大爷,是我啊。”施锦秋摘下帽子,并用手抹去脸上那些乱一八糟的东西,露出了她原本的样子。 “施姑娘,原来是你啊,快,快进来!” “他怎么样?” 像是回应她的问话似的,屋里面突然传出一声犹如负伤的野兽一般的嘶吼声,施锦秋脸色一变人就往里冲了进去。 看到施锦程,孙淮彦才明白刚才施锦秋那般痛彻心扉的表现是为何,眼前的施锦程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判若两人:面色蜡黄,两颊深陷,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整个人形同枯槁。 孙淮彦看着施锦秋跑到施锦程面前,哀凄的叫着:“哥哥,哥哥,我是锦秋,我是锦秋啊……”可是施锦程却像是根本就听不到似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她的双手。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可是里面却没有一丝神采。 眼前看到的这些让孙淮彦暗暗心惊,他朝何正军使了个眼色,何正军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帮着施锦秋一起制住施锦程。 施锦秋红着眼睛抓住施锦程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嘴里不停的喊着:“哥哥,哥哥,我是锦秋啊,你看看我,我是锦秋……” 许是手底下温软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了熟悉,施锦程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那双灰暗的瞳孔慢慢的对上了施锦秋的脸,眨了眨眼,有透明的液体从他眼里滑落。他的嘴巴张了张,似是在叫“妹妹”,可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之后的事情进行得就顺利多了,施锦秋安抚住了施锦程的情绪之后,便让大夫替他检查诊治。结果如何其实他们都已经看到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目不能视,除此之外,施锦程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有被人捆绑过的痕迹,之前应该是被什么人关了起来。 不过那个关着他的人似乎并没有虐待他,因为他身上除了绳索的痕迹之外,没有其他的印记。 “那他的耳朵、嘴巴和眼睛还能治好吗?”施锦秋将大夫领到屋外,虽然明知道不论她说多大声施锦程都不可能会听到,她仍是很小声的问。 之前她查看过施锦程的嘴巴,发现舌头还在,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变得不能说话的。 “这个……”大夫露出一丝沉凝的神色,“公子的症状有些奇怪,他的口、耳、目不是外力所致,据老夫的诊断,应该是中了某中毒。只是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之毒,因此也不敢断定到底是不是。不过老夫刚才仔细检查过他的双目,他的双目似乎能感受到些许光亮,或许他能看到东西也不一定。” 这一点施锦秋之前就发现了,否则他也不可能独自跑出来。只是从施锦程的表现来看,即便是他能看到东西,应该也是极模糊的,或许根本就只一点微弱的光影,不然他不可能连她也认不出来。 “毒?”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心里即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有毒就有解药,只要能找出此为何毒,对症下药定能找到解毒之药。难过的是,这世间奇毒无数,如果一直都找不出这毒是什么,那她哥哥岂不是…… 见她神色悲凄,那大夫劝慰说:“姑娘也不必灰心,老夫不识得此毒,其他大夫却未必也不认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聚集在昌阳,若是姑娘有条件,可带令兄去昌阳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认得此毒的大夫也不一定。” 大夫的话仿佛给施锦秋昏暗的世界洒进了几缕亮光,让她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不过最后大夫交待,说施锦程现在情绪不稳,不适合长途跋涉,就算是要去昌阳,也需等他的身体状况好一点以后才行。 这一点施锦秋心里也清楚,以施锦程现在的情况,她就算是想带他安静的离开这个小村子都困难,更别说是去昌阳那么远的地方了。 施锦秋重又给了那对老夫妇一些银子,嘱咐他们好好照看施锦程,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村子。一路上,她都没再开口说过话,眉宇间挂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她原本还想着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从施锦程那里问到些什么,可是他不能听,不能说又看不到,再加上他情绪还那么不稳定,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文 第176章计中计 施锦秋先是回了孙府,与之后回来的柳芸汇合后又重新换回了施小公子的模样才离开的。而柳芸则是入了夜之后,趁着天黑回的清居。 白天在孙府也没时间好好说上话,这会儿一回来,就赶忙拉着施锦秋问起了施锦程的状况,施锦秋没有多说,只说他是得了怪病才会导致现在这样,以后得上昌阳找名医看看才行。 听了施锦秋的话,柳芸心里松缓了一些,便与施锦秋说起了自己今日在街上的见闻。 “您不知道吧?大夫人原本是看中了萧家的小公子,特地托了媒人去打听了萧家小公子的事情,并且还透露出口风,希望萧家那边能找媒人过来说亲,可谁知道萧家那边倒真是找了媒人过去了,却是想替三小姐说亲的,把大夫人给气得呀……” “三姐?”施锦秋身形一顿,“那三姨娘可同意了?” “这事儿哪里轮得到三二夫人同不同意啊,您又不是不知道三二夫人和大夫人的关系,两人明面上看着是好妯娌,其实心里各自一本账呢。三夫人知道那萧家的小公子是大夫人相中的,二话不说就给答应了下来。” “啊?那我三姐她……” “听说三小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当场就哭了。” 施锦秋听完愣愣的坐在那里好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约莫亥时左右,吴妈突然进来说贲遇有事找她。听完贲遇带来的消息,施锦秋拧了一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脸上露出一抹比这严冬的天气还要冷冽的笑容。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一日,天气冷得出奇,虽然也有太阳,可是就连那阳光洒在身上都好像没有一点温度。 施锦秋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灰色的狐皮披风替她挡去了部分寒冷,可是站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明显就没这么好运了。只身着一件花色棉袄裙,不知道是因为冷不是因为害怕,站在那里抖得如同风中的筛子一般。 “彩儿,枉我念在我们曾经主雇一场,即便是在你犯了那样的错误之后都不曾向你追究责任,可你倒好,竟然还敢联合别人来算计我的东西!” “小姐,小姐,对不起,我错了,您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彩儿哭喊着扑倒在施锦秋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披风,差点把她的披风都要扯掉下来。 施锦秋拨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冷眼看着她:“你老老实实的交待是谁指使你做的,我或许还可以让县老爷减轻你的责罚。” 彩儿眼神闪烁了一下,哭道:“没、没有人指使我做,是我自己对上次你把我赶走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想要偷了作坊的东西出来……”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施锦秋转过身,向旁边的向左使了个眼色,向左忙招呼着几个衙差把彩儿给抓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就只能把你交送衙门,由县老爷定案了。” 彩儿嘴里哭着嚷着让施锦秋饶了她,却只字不提这件事情还与谁有关。 看着她被带走之后,柳芸才走到施锦秋身边,不屑的说:“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白眼狼,小姐您好心饶她,她竟然还想出这样的事情来报复小姐。” 施锦秋只是冷冷一笑,对于人性,她早已经看透。好也罢,不好也罢,她只求自己做事问心无愧就好。至于别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奉还! 贲遇赶着马车来到施锦秋身边:“小姐,马车到了。” “把东西搬上马车,咱们回去。”她倒是要看看,下午,施旭熙要拿什么东西去交货。 施府东院的正厅里,施旭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没一会儿,卫金宝便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一见着他便抓着他问道:“怎么样?” 卫金宝呼呼的喘了两口气:“小的打、打听到、到了,彩儿姑娘她……她确实被衙门的人给抓、抓走了。” “那她可有说是谁指使的?” “没、没有,彩儿姑娘一口咬定事情是她自己找人做的,与、与其他人都无关。” 听到卫金宝这么说,施旭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出去,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你赶紧去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出门几天。” “啊?出、出门,去哪里啊?” “你别管,反正快点去收拾东西就是了,记住,多给我装点银票!” “欸,好的。” 卫金宝得了令就往门口跑去,只是他才跑到门口,就被从门外进来的人给拦住了。 “施公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施旭熙猛一回头,只见李宇飞正从外面走进来,眼神阴鸷的看着他。在李宇飞身边走着的是,是他的父亲施奕。 “爹,你……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李老板说有事情要与你商议,我就带他过来了。”施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被他责怪得莫名其妙,“你们最近不是正在谈出货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施旭熙最近这生意谈得还有模有样的,他还不会原谅上次他犯下的错呢。 “我……” 施旭熙正想解释,却被李宇飞给插了嘴:“怎么了施公子,难道你不欢迎我过来?该不会是你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吧?” “怎、怎么会呢,我……我这边能出什么问题啊,哈哈……”施旭熙哈哈干笑了两声。 李宇飞看着他,一双眼睛鬼里鬼气的,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正经人。“没出问题最好,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这边有点事情,想要跟你提前交易。” “什、什么!你要提前交易?!” 施旭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了开来,炸得他脸色惨白。 一个时辰之后,施奕和施旭熙终于送走了李宇飞那尊“大佛”,以及后来陆续从外面进来的李宇飞的帮手们。 施奕脸色铁青,对着桌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怒道:“你这个孽子,给我跪下!” “爹……”施旭熙没有照着他说的话跪下,仍旧站在那里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我……” “你还狡辩!看来不好好的打你一顿,你是学不乖了!”上次才给他惹出事来,没想到这才几天啊,又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施奕知道自己这儿子最近在跟李宇飞谈生意,哪怕明知道他谈的是通过不正当手段从施锦秋那边弄来的那批货,也眼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由着他去了。心想着只要他能谈得成生意,赚得到来钱,其他的都无所谓。 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这生意没谈成,还让他们施家倒赔了几千两银子。施奕心里这个叫气啊!这件事情要是被施坤知道了,肯定还得闹上半天。 他站起来快步冲到施旭熙身边,找不着什么顺手的东西便只能拿手去拍施旭熙的脸和身体。 施旭熙没想到他会真打,硬生生的挨了好几下之后才想着要闪躲。可施奕哪能这么快就收手,追着他打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马慧君走进厅里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她惊叫着冲到两人中间,硬是隔开了他们:“你们干什么?老爷,有什么话咱们不能好好跟儿子说吗,为什么非得动手打人呢?” “说?你倒是好好听他说啊!好好跟他说能说回来几千两银子吗!”施奕越想越生气。 “啊?几千两银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马慧君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看施奕,又看看施旭熙,等着他们二人给她解释。 等知道了事情的本末之后,她又是捶胸又是顿足,把李宇飞给骂了个通透。也没那个心思去拉施奕了,施旭熙被施奕拉拽了狠狠打了好几下。 正文 第177章热闹的二楼包间 施锦秋从下人口中听到施奕对施旭熙的处罚,觉得这样的结果还是太便宜他了,不过多少总算出了口气,而且货也全都拿回来了,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 之前她早就准备好出手膏和体膏的各项事宜了,只不过因为货丢了而耽搁了下来,现在货回来了,一切准备就绪,很快就将手膏和体膏推出去卖了。 她分别在定安县城里最热闹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摆了几个摊位,她和柳芸,如花和冬梅,似玉和向晴,夏荷和秋菊,两两各负责一个摊位。怕遇上有人惹事,由向左、向右、贲遇还有几个平常跟着贲遇做事的手下,也是两两一组分配到四个摊位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负责看着几个姑娘不被别人欺负就行。 至于那几个姑娘,也基本上不需要做什么事情,见着人了便招呼他们过来涂用她们的手膏和体膏。为了有足够的手膏够那些行人试用,她们还特地多加班加点的赶制了一些出来。每个人的摊位上都摆放着一大罐手膏。 在罐子旁边的摊面上,摆着许多用油纸包的小包。里面是她们几个花了一天的时间分装起来手膏,大约可以够一个人使用四五次的样子。 施锦秋说,让那些过往的人试用,用过之后如果他们愿意买,最好,要是不愿意花钱买的,就给他们一包包好的小油纸包让他们带回去用。 她们这些大小姑娘们活了十几二十年的,谁也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方式,用如花的话来说,她们这哪里是卖东西啊,简直就是在亏本赔钱倒贴!就连邓凤聆也规劝施锦秋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谁也不知道施锦秋为什么铁了心的就是在这么做。 “小姐,咱们这样,真的能卖出去东西吗?”柳芸表示怀疑,“会不会到最后,他们用了我们的东西,但是却都不买呢……” “应该没问题的。” 就连施锦秋自己也不确定这样是不是真的能卖出东西,但是除了这个办法,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让荣锦记的手膏和体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定安县。 手膏和体膏跟面膏一样,都没办法长时间保存。之前那批做出来本来应该在十天前就摆出来卖的,可是被施旭熙那么一打岔,这些膏一来一回的就耽误了十来天,若是像平常那样只是摆在店铺里卖,只怕还没卖完就该坏了。 那时候仓库里的货被偷走的时候她就已经重新开始重新做了,若是找不回来便打算直接将这些新制的拿出来卖。可是现在这些货找了回来,断不可能就这样白白让它过了时间坏掉。 所以她才会想出来这个办法,将上次的那批货全都从装好的瓶子里拆倒出来一起装到罐子里,新制好的就装瓶子里。然后在街上摆上摊位,那些来试用的时候用的便是罐子里的,若是他们用了觉得好要买便直接卖瓶子里的,不买就送他们油纸包里的带回去。 就算是最后那些人最后没有一个回来买她的东西,至少她这批货也算是用出去了,总比到时间坏了白白浪费要好。 但是柳芸她们却很是不理解这种做法,在她们看来,做买卖就是要赚钱,不赚钱反而还赔本的,怎么能叫买卖呢?施锦秋也没办法让她们一时半刻马上接受她的这一想法,想着这方法若是有用她们自然能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柳芸似乎也听出了柳锦秋话语里的不确定,突然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相比柳芸,施锦秋对自己的手膏和体膏还是有些信心的,觉得只要有人愿意过来试用,多少总能卖出去一些。 与柳芸抱有相同想法的,是施锦秋摊位对面酒楼二楼包间里的乌勇,他不止一次的问孙淮彦施锦秋这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不下数十次的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这种卖东西的方式。 这不,才隔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便又转头问起了孙淮彦:“公子,您说施小姐这样做能有效果吗?为什么小的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样做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就算她能因此而卖出一些手膏和体膏,可是她要白白给别人用那么多,这本钱……能赚得回来吗?” 孙淮彦自从知道施锦秋要在这里摆摊位之后,早早的就过来这里坐着了。看着施锦秋把摊位摆出来,运送过来东西,也看着她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傻傻的在那里站了半柱香时间却连一个愿意停下来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不过他的眼里没有嘲讽和不解,如黑夜般的眸子深邃而犀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施锦秋的目的。他轻轻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杯壁上的温度恬到好处的温暖了他的手掌心。 “你看看她摊位前竖的标牌是什么?”他不答反问。 乌勇往街对面看了一眼,施锦秋那个摊位前面立着一个大大的标牌,标牌上面刻着硕大的六个字:“荣锦记脂粉铺,可是……这跟她摆这摊位有什么关系?” “那你可知道荣锦记里都卖些什么?” 虽然乌勇不知道孙淮彦问这个问题跟他问他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却仍是老实的回答:“之前有胭脂、水粉、面膏,现在又多了手膏和体膏。可是……这跟她摆这摊位又有什么关系?” 孙淮彦也将视线落在了那块硕大的招牌上面,轻轻的说:“她今日在这里让那些人擦的只是手膏和体膏,可是记住的却是荣锦记的整个招牌,以及他们的胭脂、水粉、面膏、手膏和体膏。而且……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比人言传得更快?” “您是说……她通过这个方法让过往的人都记住了荣锦记这个招牌,就算他们不买她的手膏和体膏,但是这些人知道荣锦记里还有胭脂水粉和各种面膏,日后也可能会因为需要买这些东西而去光顾荣锦记?!”这都不能说是一举两得的法子,而是一举好几得啊! 乌勇眨了眨眼睛,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终于将孙淮彦的话给悟过来。他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街对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敢相信这样一个都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可以想出这么绝的方法来。 “她想得……简直太远了!”乌勇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声。 孙淮彦没有开口说话,可是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心里已经认同了乌勇的话。只是……这主意想起来确实不错,可是真正实行起来能有用吗? 他并不确定,毕竟手膏和体膏之前并没有人做出来过,更别说是拿出来卖了。像这种新鲜的东西,如若不能引发人们的强烈追求,就会在默默无声中沉寂。而施锦秋……他甚至有些期待她的表现了。 一身粉衣的施锦秋站在还未完全化开的雪地里,如同寒冬的枝头悄悄绽放的蜡梅,慢慢的向世人展露她的芳华。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的目光一经碰上,便难以移开。 在孙淮彦斜对面那家茶馆的二楼包间里,一个茶盏重重的被扔在了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之后裂成了数片散落在地上。 “小姐,您息怒,孙公子对您的心意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会对小姐有二心的。”书兰一边用脚将那些碎片踢到一旁以防她家小姐不小心踩到受伤,一边出言安抚。 鲁承雅即便是生气,也没有把视线从对面窗户边的那人身上移开。 这个位置是她特地挑选的,她可以将整个身子都藏在窗户后面,只一双眼睛透过窗户的镂空雕花看向对面酒楼的包厢。 “不会有二心?你看看他那个眼神,他、他……”她想说他从来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那眼神与他平常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正文 第178章成功说服 他看着她时,眼里透露出的神情或许可以称之为喜欢,可是她却从他看着施锦秋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就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羁绊,是旁人无法插足与探入的禁忌! 虽然只一瞬间,可是却让她有种发自内心的害怕与恐惧。这种害怕和恐惧与近日的流言一起,侵蚀着她的心。 这几日外面都在传言,说孙淮彦留施锦秋在孙府这了一夜,第二日下午亲自把人送回去。说施锦秋已经是孙淮彦的人了,只等他与鲁承雅完了婚将人给迎进门。 还有一些传言更甚,说孙淮彦早已经有了要与鲁家退婚的心思,可是又不想自己做这个坏人,便故意与施锦秋发生关系就是为了给鲁家难堪,好让鲁家主动提出退婚。 更有一些传言,说其实孙淮彦与施锦秋很久以前便已经互许终身,只是因为碍于他与鲁家有婚约,两人一直都在暗通款曲,没想到这次被别人给知道了,将事情捅了出来。 市井间的传言远不止于此,不论是哪一个说法,都足以让鲁承雅的心痛上一痛。 自从出了孙淮彦与施锦秋之间的传言,这几天鲁承雅想了很多很多,她突然意识到这几年孙淮彦和施锦秋之间的关联一直都有。 三年前,孙淮彦突然转到了景善学院,当时施锦秋就在那所学院。他明明有自己的丫鬟小厮,却仍然让施锦秋做打杂跑腿的事。对于施锦秋的事情,他总是会特别关注一些。 施锦秋办了作坊,请了人,开了店铺……等等,他全都知道。现在,他还为了看施锦秋摆摊而拒绝了自己的相邀,这叫她如何能不多想。 如果不是因为书兰在这路上看到他进了对面的酒楼,她还不知道他拒绝她是为了在这里看施锦秋摆摊! “你说,他是不是……真的跟那个女人有什么?”鲁承雅轻声喃喃。 书兰忙说道:“小姐您别多心了,孙公子对小姐如何奴婢可都看在眼里。再说了,那个施锦秋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哪里都不如小姐您,孙公子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呢。要奴婢说呀,那些流言都信不得,定是一些眼红小姐之人在那里乱嚼舌根呢。” “若是真没什么,他又如何会在这里,而不愿与我一同出去?” “这……”书兰想了想,继续说道,“兴语是孙公子想要看看这个施锦秋搞什么花样吧。您也知道,孙公子对于能赚钱的东西向来都很关注的。” 书兰的解释似乎起了一点作用,鲁承雅觉得心里好像舒缓了些许,只是看着施锦秋的目光却依然带了丝敌意。 施锦秋突然打了个哆嗦,环着双手搓了搓手臂。柳芸见状忙,忙将她的双手拉过来放到自己嘴边哈了口气,又搓了搓:“小姐可是冷了?要不您进茶馆里坐一下,等暖和些了再出来?” “没事,我不冷。” 正巧,一个妇人擒着一篮子菜从两人的摊位前经过,她哆哆嗦嗦的走着,一只手拎着菜篮子,一只手不住的放在嘴边哈着气。一双手早已被冻得又红又肿,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的施锦秋都能看得清楚。 施锦秋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走上前去,叫住她:“大婶,您要不要试一下我们荣锦记的手膏?” 妇人裹了裹了身上的棉袄:“哈玩意儿?” “荣锦记的手膏。” “荣锦记的手膏?” “不错,我们荣锦记专门售卖各种胭脂水粉和面膏,现在又新研制出了手膏和体膏,都是很特别很好用的东西哦,现在用还是免费的。您只要把手给我,我就可以帮您涂上我们荣锦记专门研制的手膏。” 柳芸见施锦秋都开口了,自己这个做人丫鬟的没理由站在旁边看着不是,一开口就是如珠炮似的一股气把自家的特色给报了出来。 当然了,这段话也是施锦秋事先让她们几个背下来的,要求她们见着人的时候尽量都能说上一两遍。 那妇人听了柳芸的话,怀疑的看了眼她们两个。“啥?免费的?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怎么还可能会免费?看你们长得挺乖巧的,没想到竟然会做这种坑蒙拐骗之事!” “不是的大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荣锦记的东西真的是很好用的,特别是这个手膏,用了之后不但可以让您手上的这些冻裂愈合,长期使用还可以让您的手恢复柔嫩光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怕冬天手裂疼痛了。” 柳芸本就会说话,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这个妇人有些心动了,只是仍旧有些迟疑:“这胭脂水粉我是知道,面膏也有听说过,可是你说的这个什么手膏体膏……我还真是闻所未闻,你们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您看看我们家小姐,长得这么乖巧可人,怎么可能会出来骗人呢?而且我们荣锦记脂粉铺就开在青松巷里,您要是不信也可以亲自过去看,跑得了和尚跑不庙。再说了……您看看我的这双手。我也只是一个丫鬟,平常烧茶递水各种粗活都没少干,可是您光看我的这双手,能看出来我是个丫鬟吗?” 柳芸伸出自己白皙的双手往那妇人眼前晃了晃,那妇人忙眯起了眼睛往她手上看去,像是怕那白花花的亮光闪到她的眼。 “你真的是个丫鬟?”妇人羡慕的看着她的手,这哪是一个丫鬟该有的手啊,就连她家院子里的那个小姐的手也不过如此吧。 “当然了,”柳芸收回手,“这些本来都是花钱买回家才能用的,可是我们现在不收您一文钱就让您免费用一次。骗子都是让你们掏钱出来,可是我们不仅不需要您掏钱,还让您免费用,能有这么傻的骗子吗,图啥啊。” 那妇人一听,这话没毛病啊。如果真的是骗子,犯不上大冬天的站在这里受冻,还让人白用她们的东西,那不是傻嘛! 可是…… “那你们让我白用这东西,是图啥啊?” “啊?”柳芸一下子被问愣在了那里,似乎没想到这个妇人会突然问出这么犀利的问题来。 施锦秋轻笑了一声,回答说:“我们让您免费使用一次,您若是用着好了,可以跟我们买点回去接着用。” 妇人忙捂住了自己放钱袋的部位:“那不还是想从我口袋里掏钱嘛,跟骗子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您要是觉得好用您就买,您要是觉得不好用,可以不买,反正试试又不用您花钱,不是吗?” “试一下真……真的不用我花钱?” “千真万确。”施锦秋斩钉截铁,“您只要在这里试擦一下我们的手膏,我们还可以赠送您一小包让您带回家去每日早晚洗净双手后涂抹。” 妇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真的?” 这时,周围已经围起了几个路过的有些好奇的人,施锦秋指了指那几个人,说道:“这些人可以作证,您试一下绝对不需要花哪怕一文钱!” 听施锦秋这么说,那妇人也转眼看了看那几个围观的人,嘟囔着:“你、你们可都要替、替我作证啊……” “嗯,我们都听着了,你去试吧。”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见她这么问,一个年轻人便站出来答道,然后其他几人便点头附和。 她心里是很有些心动的,毕竟就像施锦秋所说的,不用白不用,就算是没有效果,但是白白占了点便宜也是好的。可是却又有些担心她们是在演戏,万一到时候她用了,她们非逼着她买。 现在看到有人能替她做证,心里便多了些底气:“那、那我就试……试一下了……” 正文 第179章故意找事 “好咧,我来帮您!”柳芸高兴的与施锦秋对视了眼,这还是第一个被她们成功说服要试的人呢。她一把抓过妇人还犹豫着的双手,拉到摊位前,打开罐盖,用一根扁竹签从里面挑出一小块手膏放到妇人手背上。 然后放下竹签,以指腹轻轻的将手膏慢慢的推到妇人的整只手背,接着又揉捏着将她整只手都涂了个遍。 那妇人起先只觉得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可是待整只手都被手膏涂满之后,突然手心和手背那些龟裂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她哇的大叫着甩开了柳芸的手。“你们这是什么鬼东西,痛死我了!难怪要放在这里免费给别人用了,就这样的东西还卖钱?白送我我都不要!” 话虽这么说,可是手却抓了一个小油纸包塞进自己的菜篮子里就跑了。 “欸……大婶,大婶,您先别走啊……”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任柳芸在她身后叫嚷,都似充耳未闻。 那几个围观的见此情景,全都叹息着转身离开了。有两个嘴里还嘀咕着:“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别走啊,你们听我说,别走啊……” 看着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全都散了,柳芸眼眶都红了。受了冻不说,还被人给误解了,心里生出了几分委屈。 在她们身后旁边的一家食府二楼的包间里,哈雷哈哈大笑着饮了一口酒:“我当她能有什么本事,也不过如此而已。” 语气中带着丝轻蔑与不屑,好像他早就看扁了施锦秋这次的事情没办法成功,若来一旁的苏平之不悦的一眼。 像是终于笑够了,哈雷才停了下来,正了正色又说道:“怎么说都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就算是有点本事也不过都是些小儿科罢了。可是生意都这么好做,岂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富商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倾家荡产之事。” “啪”的一声,苏平之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到了桌上,声音打断了哈雷的话。 “若是你不想看大可以离开,谁都没要你过来看。”明眼人都能看出苏平之脸上的不悦,可是哈雷却像是根本就没看出来什么似的,也或许他就算是看出来了,也并不害怕。 只听他又是轻轻哼笑了两声,说道:“走,我是肯定要走的,不过这走之前我这个做兄长的有两句话要跟你说。” 哈雷特地强调了兄长二字,让苏平之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他把头撇向了一边,显然并不愿意听哈雷说话。 但是早已经熟悉他反应的哈雷完全没把他的脸色放在眼里。 “对面那个包间里的人,看到没有?是孙淮彦。现在外面都在传,说那个小丫头是孙淮彦的女人,我真是有些期待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哈哈哈……” 哈雷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苏平之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尔后,又紧紧的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孙淮彦突然感觉到一股带着强烈情绪的目光射向自己,他凭着感觉看过去,只见苏平之坐在斜对面的窗户旁,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他冲他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邪魅的笑容,眼神即冰冷,又透露出些许趣味。 街上,施锦秋安慰的拍拍柳芸的肩膀说道:“没事,总还会有人过来的。” 像是响应她的话似的,身后身来了一道声音:“小姑娘,你们在干什么呢?”声音是施锦秋熟悉的,语调中还带着丝不正经。 柳芸朝着声音看过去,被施锦秋一拉:“别理他!” 然而哈雷又发挥了他那无视别人无视的特长,从食府大门出来之后便径直走向施锦秋和柳芸所在的摊位前,煞有介事的盯着她们摊位上的东西瞅了半天,才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你们在这卖东西呢?这些是什么,我能用不?” “若是没事还烦请哈雷公子离开,不要妨碍我们做事。”施锦秋下了逐客令,哈雷哈哈一笑:“我就是来让你们有事做的啊……”听那语气,好像要给她们多大的恩赐似的。 施锦秋嘴巴一撇,心道:是来给她找事的吧。 “不好意思,我们不做你生意!”柳芸本就不待见哈雷,现在见施锦秋又是一副恨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样子,便连忙开口赶人。 不过她对于他的狠劲还是心有余悸的,因此说话的时候还特地拉着施锦秋往后退开了两步,确保就算哈雷伸过手来,也不可能一下子抓住她们。 哈雷状似奇怪的挑了下眉:“咦?奇怪,你们不是说不论是谁都可以免费试用一次吗?难道你们是骗子随便说说的!” 他的声音说得极大,好像恨不得让整个定安县的人都能听到似的。 柳芸怕他的话被来往的行人听到,会对她们有影响,忙开口辩解道:“我们才不是骗子,我就是摆在这里让人试用的!” “即是如此,我也要试。”哈雷伸出手来。 “你……”那无赖样,让柳芸想要搬个面前的罐子扣他头上。然而这事她却只能想想而已,心知不等自己把罐子扣他头上,她可能就先被他给卡嚓掉了。 “怎么,我不能试?那你们就还是骗子嘛!”说着,他扯开嗓门就要嚷嚷:“这两个人在这里行骗……” “好,我给你试!”柳芸急急打断他的话,再让他这么嚷嚷下去,全世界的人都要听到了。可谁知她才个出手去,哈雷就将手给收了回来。 一指施锦秋:“我要她帮我试!” “你……”柳芸又急又气,“你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哈雷挑了一下眉,似乎在说:我就是故意找你们麻烦的,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你爱试不试,不试就走!” 眼见哈雷嘴巴动了动就又要张嘴嚷嚷了,施锦秋开了口:“好,我来。” “小姐……”柳芸不情愿的看着施锦秋,她只不过是一个丫鬟,替哈雷涂下手膏就涂下手膏,就当是给狗顺顺毛了。施锦秋可是她家小姐呀,虽然家里条件并不好,可也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当街与一个男人手拉着手呢…… 施锦秋挥了下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走到哈雷面前说道:“我帮你。” 哈雷的眼神趁施锦秋不注意的时候得意的往二楼的包间瞥了一眼,将手伸到施锦秋面前。施锦秋也像是刚才柳芸给那个妇人涂手膏那样替哈雷涂了起来。哈雷则佯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微眯着眼睛盯着施锦秋看。 施锦秋脸上虽然露着不耐烦的表情,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很细致,每一步都推送得很到位,并没有因为哈雷是她讨厌的人而有所敷衍。 她微垂着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珠子的转动而微颤着,像是两把小扇子忽扇忽扇的,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樱桃小嘴。脸上的皮肤白皙透亮,就像是一块上等的凝脂白玉,光滑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那触感是不是如心里所想的那样,与赤旭国那些妇人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正巧这时施锦秋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哈雷抬起手就要往她脸上摸去。 “你干什么?”施锦秋敏捷的往后退了开来。 哈雷收回自己的落空的手,满不在乎的说:“我不过是看你这脸上的皮肤如此光滑细腻,想要试一看与我们赤旭国女人的脸有什么不同罢了。” “你……无礼!”柳芸一下子跳出来,将施锦秋拉到自己身后。 “这么凶干什么,我又没有摸到。不过嘛……”哈雷瞥了眼施锦秋,“这手摸起来倒是刚好,柔软适中,哈哈……” 正文 第180章万事开头难 柳芸听罢,又急又气,抬脚就想冲过去与他理论,却被施锦秋给拉住了。她冲柳芸摇摇头,心知柳芸冲过去也只能吃亏。 哈雷似乎特别喜欢看别人那种敢怒不敢言有仇报不得的样子,施锦秋和柳芸两人此时的表现就让他有种身心愉悦的感觉。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摊上,从那些装好了手膏的瓶子里面拿起一瓶揣进了怀里,转身离开。 只是他才走出几步,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捂着脖子往后转了一下,朝着街对面二楼的窗户看了一眼。见孙淮彦正侧着脸坐在那里,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便疑惑的揉了揉脖子,继续走了。 地上,两颗花生躺在那里,来回摆动了几下之后便停住一动都不动了。 “小姐,您干嘛拉着奴婢……”柳芸愤愤不平的瞪着哈雷的背影。 这时贲遇和向左回来了,柳芸一看到他们,心里就更有气了。只是这气又不愿对着贲遇发,便全都冲向了向左:“你怎么回事嘛,让你回去替小姐取个手炉都要这么长时间!小姐要是遇到什么事可怎么办!” “啊?我……”向左被她披头盖脑的一顿怨给弄傻了。 倒是贲遇从柳芸激动的言词中听出点什么来,忙问施锦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施锦秋摇摇头说没事,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对面二楼的窗户看了眼,正巧与孙淮彦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刚才她看得真切,哈雷的脖子就是被那颗掉在地上的花生打中的。能用这么小的东西从这么远的地方就打中人的,她知道的就只有孙淮彦一个人了。 见自己望向他,孙淮彦冲她勾起了嘴角,邪魅中带着一丝惑人的味道,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平之愤愤的收回手,他扔的花生让哈雷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才一转眼,就看到了施锦秋冲孙淮彦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紧咬了牙关。 另一边的鲁承雅看到这一幕,也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能在施锦秋身上咬上一口来解气。 晚上,施锦秋等一伙人围坐在屋子里,盘点着她们今日的成果,虽然偶尔有心动过来试用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掏钱买。这么说起来,施锦秋手中的那锭银子可算是她们今天唯一的收获了。 “小姐,咱们明在还要继续吗?”柳芸一下子问出了她们的心声,如花似玉她们全都把视线聚到了施锦秋身上。 施锦秋想也不想的说:“要,我们不仅明天要摆,后天,大后天……全都要摆!” “可是……如果接下来的几天也像今天这样的话,要怎么办呢?” 如玉一巴掌拍到冬梅头上,却是没使多大力:“呸呸呸!乌鸦嘴,咱们要相信小姐,肯定能行的!” “对!对!能行的!” “一定可以的!” “不错!” “……”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只是底气都不是很足。 “咱们现在卖的手膏和体膏是一种很新鲜的东西,别说是定安县了,就算是放眼整个蜀中,都未必有人做过我们现在做着的事情。人们不理解不支持,是很正常的。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和耐心,他们慢慢就会发现我们的东西是好的,是适合她们的。” 施锦秋慢慢的说道,每一个字都是她自己的心声,即是说给她们听的,也是想借这番话来平息自己有些轻浮燥动的心。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你们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就连我自己也不禁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这样做是不是错了。但是,我们看看我们的手,因为用着我们自己的手膏,既倒是在这大冷的冬天,我们的手都没出过一丝裂痕,四季如初。这说明咱们的东西是好的,既然是好的东西,就总有它被人发现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东西,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这样的好东西!” 她说着,抓过一把油纸包包起的手膏摆到众人面前,又接着说道:“你们看看这些,每一张油纸上面都印着我们荣锦记的招牌。我们多让一个人拿了一包回去,就是多让一个人知道了我们荣锦记,就多了一个可能会过来买货的客人。 一个人不来,我们就发十份,十个人不来我们就发一百份,一百个人不来我们就发一千份……那么多的人当中,总会有几个能慧眼识珠的。就算我们运气真的那么差,怎么样都没有人来买我们的东西,那至少我们可以对自己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如果什么事情都那么容易随便做做就成了,那天底下还有谁愿意兢兢业业的做事? “对,没错!”柳芸突然拍案而起,“万事开头难,咱们现在做的可是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不能退缩,不能退缩!” 她向来都是施锦秋的忠实拥护者,看到施锦秋如此竭力的想要振奋她们的士气,她怎么都不能袖手旁观。 “我也知外面的天气寒冷,让你们跟着我这么做是有些受伤了。刚才我已经让吴妈替咱们准备了几个大炉子,明日你们每人摊位处摆放一个。不过切记,不得与手膏和体膏摆在一处,否则会把它们给弄坏的。” “小姐!”如花叫住了打算离开的施锦秋,“我们姐妹几个竟然选择了跟着小姐,自然就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退缩。刚才我们几个只是太过着急了……” “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的,今晚大家都早点睡吧,明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嗯!”如花似玉等人大声应道,“我们一起加油!” “对,一起加油!” 第二天,她们依旧是起了个大早,各自在昨日摆摊的地方支起了摊位。天气太冷了,路上的行人并不多,而愿意停留下来搭理她们的人就更少了。 只是因为有了前一天施锦秋对她们的打气,她们并不气馁,一直坚持到晚上收摊,虽然仍然没有卖出一瓶手膏或是体膏,可是停下来试用的人却多了,而且也有好些人用完之后带走了她们用油纸包的手膏。 晚上回来各人都在那里说着自己今日比昨日多试了几个人,全都兴致勃勃的,没有了之前的颓靡。甚至还互相打起赌来,说明日看谁叫过来试的人比较多,谁那边送出去的油纸包比较多之类的云云,场面还颇有些热闹。 隔日,每个人兴冲冲的赶往自己的摊位,以期望自己能完成昨日立下的誓言。 时间在忙碌中悄悄过去,转眼间,她们全已经在定安县摆了五天摊了。那些试用的手膏都已经用完了,油纸包也全都分出去了。这五天来,她们卖出去的手膏体膏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十来瓶,可是她们的收获却十分大。 从一开始的每来一个人都要招呼,招呼十来个人才会有一个愿意停下来观望,到后来的不用她们招呼也会有人主动停下来问她们这些摆卖的是什么,最后一天的情况更是有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扭转,好些人围着她们要试她们的手膏,离开的时候还主动问她们要油纸包带回去涂抹。 这变化看似渺小,可是对于她们来说,却等同于迈出了一大步。经历了从无到有,每个人都觉得收益颇丰。 “我们的最后一个油纸包是在申时二刻送出去的。” “我们是未时三刻!” “我们申时一刻!” “我们……” 施锦秋微笑着看着她们在那里争论着谁最先送出了手里的最后一个没纸包,好赢得她们之前立下的赌约。 贲遇从外面走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脸色微微一变,跟着他走了出去。 正文 第181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还以为你已经拿着钱远走高飞了呢。”施锦秋若有似无的瞥了眼放在桌上的银票,佯装意外的说道,语气里不乏嘲讽意味。 李宇飞哈哈讪笑了两声:“哪儿能呢,施小姐把我李某当成什么人了。” 施锦秋不轻不重的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把你当成什么样的人?” 被她的话这么一噎,李宇飞竟一时回不上话来,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温顺无害,可是眼神里偶尔透露出来的冷厉却让人不容忽视。特别是她眼里的清明,好似一早就知道他原本是打算带着那几千两银子远走高飞的。 不过他脸皮厚惯了,倒也不觉得尴尬,站在那里若无其事的看着施锦秋。 施锦秋冲贲遇使了个眼色,贲遇走上前把桌上的银票清点了一下,对她点点头。 “既然钱你也送来了,那我们之间的这次交易便算是两清了,李老板请回吧。”她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本来当初她找上他合作的时候,就没指望从施旭熙那里讨来的偿赔可以拿到手。因为以她对李宇飞这个人之前的作风来看,他拿着钱一起了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却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亲自把钱给她送过来了,她不得不说很是有些意外。 只是她也心知,像李宇飞这种以行骗为生的人来说,是不可能把到嘴的肥肉送人的道理,他既然把钱送来给她,肯定打着其他的主意。 不论他打的什么主意,对于他这种人,她都完全没有兴趣再与他有任何交集。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特殊,而她又想在短时间内给施旭熙以及施家一个打击,她也不会找上他。 施锦秋在打量估量李宇飞的时候,李宇飞也同样在打量着她。 之前这施锦秋突然找上他,让他帮她一起骗施旭熙。他原本只是打算骗施旭熙千八百两银子就可以了的,可是她却说只要他按着她说的去做,可以从施旭熙那里得到四千五百两银子,并说那银子随他意,五五、四六、三七……或者干脆全给他都成,她只要拿回货。 怕他不信,她还预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做为定金。当时他并不是很相信施锦秋的话,不过是看到那一百两银子的份上,打算替她演几场戏,并承诺她事成之后所得的银子五五分账。反正他早就做好要离开这里的准备,到时候看苗头不对就可以撤了。 让他意外的的,他按着她的话去做,竟然很顺利的就拿回了那批货,并且还从施旭熙那里拿到了四千五百两银子。说实话,刚拿到钱的时候,他的心跳得跟擂鼓似的。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赚到……不对,是骗到这么多钱,而且还是在一个小姑娘的指使下。那一刻,张宇飞有种想把施锦秋给拐走,然后让她替自己出主意去骗人,定能赚得不少钱。 当然了,这只想想。 从施旭熙那里拿了钱的张宇飞怕施锦秋反悔,一刻都没在定安县城里逗留就直接出了城,可是心里又有此不甘就这样离开,他突然有点想知道施锦秋要是知道他拿着钱跑了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他在城外等了两天,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按奈不住好奇心偷偷进了城,却发现人家施锦秋正忙着摆摊做生意呢,根本就没时间理他。 李宇飞说不上来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就好像在她的眼里,他、甚至那四千五百两银子都不是事儿,不能引起她的丝毫注意,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没抱有能拿到钱的想法,好像她从一开始就被他给看扁了!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觉得莫名的有些不爽,他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凭什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看扁了! 李宇飞有些肉疼的看着贲遇把那二千二百五十两银票给收了起来,他眨了眨眼,说道:“施小姐,其实李某今日过来,还有另外一事想与施小姐相商。”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的。”施锦秋直截了当的给了他一个钉子。 被这么直接拒绝了,李宇飞也不觉得尴尬,他嘿嘿干笑两声,说道:“施小姐都不曾听李某说的是什么,如何就知道自己不感兴趣呢?” “我们家小姐说了没兴趣就是没兴趣。”贲遇走上前去轰赶李宇飞,施锦秋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并没有要阻止的打算。 李宇飞身材瘦小,哪里是贲遇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给挤对到了门口附近。 “施小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孙淮彦都在干些什么吗?!” 施锦秋抬了下手,贲遇停了下来。 “孙淮彦?” “不错,孙府公子孙淮彦。” 施锦秋忽的一笑,反问:“他做什么与我何干?” “如何会无关?外面可都在传您施小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放肆!这种话也是胡乱说的吗!”贲遇喝断了他的话,他却不以为然的说:“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冲我嚷有什么用。” “你……”贲遇说不过他,只能瞪着眼珠子看着他。 “行了,让他说。”施锦秋轻轻喝了一口水,换了个姿势坐好。 对于她与孙淮彦之间的传闻,不止李宇飞说,连她自己都听别人说过。她知道孙淮彦与鲁承雅之间早已经订亲,上一世鲁承雅死后,孙淮彦对她念念不忘。 现在他重活一回,又可以与鲁承雅再续前缘,以他的性格照理说是不会让这些谣言影响到他跟鲁承雅之间的有关系才是。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流言都传了好几天了,也没消失,反而还有越传越烈的趋势。 不过这些流言暂时还影响不到她,她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这个李宇飞……她比较好奇他到底知道孙淮彦的什么事,让他觉得可以以此做为与她交谈的筹码。 因为据她所知,如今的孙淮彦,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弱点了,就算有,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李宇飞挣开了贲遇往施锦秋面前走近几步,然后又左右看看,显得十分神秘。 “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很安全。” 李宇飞看起来不是很相信贲遇的样子,不过见施锦秋这么说了,便也没再多废话。 “施小姐可知道孙淮彦一直有意于马昆山那边的一块地?” 施锦秋托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抬起眸子看了李宇飞一眼。 “看来施小姐也是知道的,”只这一眼,便让李宇飞看出了些端倪,“那施小姐可知道孙淮彦为什么会想要那块地?” 这一下,施锦秋直接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同时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李宇飞神秘的笑了下:“赤焰坡一半属我们蜀中,一半属赤旭国,地处边界,寸草不生其极荒凉……” “废话少说!”施锦秋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李宇飞呵呵笑了两声:“好,好,那就说主要的。” 施锦秋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尖嘴猴腮的男人,眼里露出了沉思。她总觉得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将要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这让她心里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安。 若是他真的知道些什么,那么肯定还会有其他人知道。 赤焰坡…… 那里面藏着的东西若是传了出来,只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吧。施锦秋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该不该提醒一下孙淮彦,让他注意一点。 李宇飞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施锦秋脸上的沉凝,兀自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正文 第182章你在关心我 “你跟我说这些有何意?”施锦秋轻轻挑了下眉,佯装自己对李宇飞所说的话没有丝毫兴趣,哪怕此刻她的心里早已经因为他的话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她拿起茶杯轻轻的喝了口茶,借微垂着头来掩饰自己的脸色。 李宇飞走南闯北到处行骗早已经练就了一双火眼精睛,看人也有几分本事,否则也会一早察觉到贲遇对他的故意试探而知道他们对他生疑生,进而放弃他们主攻施旭熙那边。 此时见施锦秋脸色虽镇定,可是那双眼睛里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这足以让他相信她对自己所说的事情还是有些在意的。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施小姐,就是想让施小姐知道孙淮彦现在的处境,奉劝你不要在这个时候与孙淮彦走得过近,以免日后被波连到。更何况孙淮彦那里还有一鲁承雅,天下好男子多的是,施小姐不需要以身犯险,去挣一个都未必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名份。” 施锦秋拿着茶杯的手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与这个李宇飞非亲非故,算上上次谈交易到现在也不过才见了两次面,她是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觉得他可以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会这么好心,特地跑来送我这些银子,还告诉我这些话?”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跟施小姐说这些话,其实我心里有个想法想要跟施小姐你探讨一二。” 半个时辰后,李宇飞笑眯眯的从清居离开。 “他走了?” “走了。”贲遇看了眼施锦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姐……” 施锦秋看了他一眼:“你可是想问刚才他说的那件事?” 贲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一个游好闲以行骗为生的人说的话,你也信?” “可是看起来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施锦秋直直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不论真假,你只当没听过。” “是。”贲遇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些端倪,却没再开口发问了。 飞鹤楼二楼的包间里,孙淮彦手撑着下巴斜靠在椅背上,眼睛睨着坐在他对面的施锦秋,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施锦秋镇定的坐在那里,待店小二上过茶水之后,说道:“我突然想吃海上坊的明月糕了,不如你让乌勇替我去买两块吧。” 很理所当然的语气,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乌勇撇了下嘴巴,心道:这天寒地冻的,自己丫鬟不支使倒是知道支使别人。 他还没腹诽完呢,就听孙淮彦说道:“乌勇,你去海上坊替施小姐买点明月糕过来。” “啊?可是公子……”那海上坊离这里远就不说了,它们的明月糕每日都是定制的,这一来一回的,说不定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呢。 孙淮彦打断了他的话:“让你去你就去。” “是。”乌勇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往包间门口走经过柳芸身边的时候,看到了柳芸幸灾乐祸的眼神,不满的冲她撇了下嘴。 “柳芸,你跟他一起去。” “啊?小姐我……我也去?”看到施锦秋脸上毋庸置疑的神情,应道,“是。” 这下轮到乌勇幸灾乐祸了,两人互相不满的推搡着离开了包间。很快,包间里就只剩下了施锦秋和孙淮彦,孙淮彦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今日过来是有两件事情要与你说,”施锦秋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说了起来,“第一……” “如果你想说的是那些传言的事,那么很抱歉,我帮不了你。”孙淮彦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我怎么管得住。” “你是管不住,还是不想管?”施锦秋定定的看着他,“难道你就不怕再这样传下去,会影响到你跟鲁承雅之间的感情?” “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不劳烦你操心,倒是你……”孙淮彦的身体忽的前倾过去靠到了桌上,“你这么着急想让我制止流言,难道是害怕这件事情会影响到你跟苏平之之间的关系不成?” 问完,他竟然有些不自觉的摒住了呼吸,心里有些期待她的回答会是什么。 然而施锦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的说:“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内如果你没办法让流言停止,我就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干涉了。” “你就这么害怕会伤害到苏平之?”孙淮彦追问,他眼里的灼灼让施锦秋难以直视。她避开了他的眼睛,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内心的情绪。 “他本就知道那日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可能会在意那些流言。”前几日他还特地去她摆的摊位上看过她,帮她一起分发油纸包给过往的行人,看起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施锦秋的话让孙淮彦想起了那日傍晚,苏平之一脸欣喜的抱着她说着“我的锦秋长大了”的话时的情形,心里突然闪过一丝阴霾。他略有些烦燥的交换了一下交叠着的双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的另一个来意吧。” “赤焰坡的事……” 施锦秋才起了个话头,孙淮彦的身影忽的一闪,在她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就来到了她身边,钳着她的下巴说道:“你打算用它来威胁我?” 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狠意。 施锦秋看着他,有些困难的开口说道:“我要那么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天。” 孙淮彦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身体却并没有往后退去,几乎贴着她的身体。施锦秋觉得有些压迫感,微微往后靠了一点。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活了两世,难道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你……”孙淮彦深吸了一口气,“活了两世,你胆子倒真是大了不少。” 施锦秋像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嘲讽,轻笑了一声:“吃一堑长一智,人嘛,总不能越活越回去。”说着,她硬是从两之间那狭小的缝隙中站了起来,状似悠闲的弹了弹身上的衣服。 她觉得她一定是脑抽了才会跑来找他说这些,他爱干嘛干嘛去,反正又不关她的事。她只要把她的小生意做做好就行了,管他是死是活干什么。 “等下!”孙淮彦叫住了打算离开的施锦秋,“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见孙淮彦轻抿着嘴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才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蜀中律法,对于私下里买卖禁物是何种惩罚?”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如果不知道,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死刑!所以,不论你有什么目的,我都希望你能停下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如果你明知道后果却还是那样做了,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施锦秋才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后果是什么,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直觉有气。 孙淮彦看着她,忽一挑眉,问道:“你在关心我?”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窃喜。 “……”施锦秋转开眼,“谁会关心你!” “不关心我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孙淮彦咄咄追问。 为何要跟他说这些? 这个问题施锦秋自己也曾在心里问过她自己,只是却找不出来答案。照理说,以他们上一世那样的关系,她应该恨不得他死,最好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就如同她第一次在山林里看到他时那样,一有机会就狠心的置他于死地。 正文 第183章我只是太过紧张你了 可是回来的这三年,她经历了很多,也沉思了许多,或许就如他们所约定的那样,她与他上一世的恩怨在她让他掉入岩下时就一笔勾消了。 在不知道他也是从上一世回来的这三年里,她虽然处处与他对着干,但是心里却并没有生出特别讨厌的情绪。重活一世,让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人与人之间这得来不易的情感维系。 后来,在知道了他也是从上一世回来之后,她心里确实生出几分害怕和恐惧,可是细想这三年来,他在明知道她害死他前生的情况下都不曾对她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再加上施锦程的事情,最近她自己出不了城,全都是托的他替自己去照顾的。 怎么说呢,上一世的孙淮彦或许欠了她许多,可是这一世,他却帮了她不少,这让她没有办法狠下心看着他出事不管。 “我不知道……”连施锦秋自己都说不清楚她与孙淮彦到底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似敌似友又非敌非友,“三年前,我重回到这里,每一天她都感觉像是赚来的,拼了命的努力着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三年来,我经常累得筋疲力竭,生活也因为自己的努力而越过越好,可是我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时常有种不被人理解的苦闷和自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是自从那天知道你也是从那个世界回来以后,我竟然渐渐的没有了那种感觉,每当自己努力或是觉得累了的时候,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在这个城的另外一个角落里,也有个与我一样的灵魂在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付出着……” 施锦秋慢慢的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同一个人剖白自己的内心,而那个人竟然还是孙淮彦! “……所以,孙淮彦,我不知道上一世的你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才会让你有了现在的这些变化。我只想说,请你好好珍惜你这来之不易的一世,因为如果不小心再死一次,你未必就能有机会再重活一回。我知道,以你的智商,或许很难理解这样一种奇特的感情,或许……你可以把我对你的提醒当是一个老乡对你的忠告吧。” 不说施锦秋,就连孙淮彦也是第一次听到施锦秋如此动容的跟他说话,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心,因为她的话百漏跳了一拍。 只是最后,听到老乡那个词的时候,他有些忍俊不禁。可是她的神情看起来又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他的笑硬生生的憋在了胸口。 “老乡?你还真是会想词。”语气轻轻淡淡,里面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施锦秋白了他一眼,好似在说,就知道你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感情。 “反正话已至此,你听也好不听也罢,都不关我的事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如果他真的上赶着要去送,谁也拦不住。话落,人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 “柳芸还没回来,我送你回去吧。”孙淮彦跟着她的脚步,一路走到飞鹤楼门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刚才施锦秋那番话的影响。 “不用了。”施锦秋回绝,“我自己可以。”此刻的她,心里正在因为刚才跟他说了那些话懊恼着呢,哪里还愿意让他送。 孙淮彦正想开口说什么,只听得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紧跟着一辆马车停在了二人面前。车上,一个年轻的声音叫道:“锦秋!” “平之,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路过这里,你这是要回去吗?天气这么冷,不若我送你一程吧。” 施锦秋笑着应道:“好啊。” 苏平之弯下腰,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手臂一使劲,人便被他拉上了马车。 “我回去了,一会儿柳芸回来,麻烦你让乌勇送她回清居。”进入车厢前,她对孙淮彦说道。苏平之冷冷的看了一眼孙淮彦,这才转身进了车厢。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孙淮彦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慢慢的握成了拳。还说是老乡,明显连个外人都抵不过…… 车厢的四个角落里分别放置了四个小暖炉,将车厢里烘烤得暖暖的。施锦秋一进来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意,连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还是车里暖和。”她微笑着说,“多谢你了。” 苏平之往身边的暖炉里加了几块碳,说道:“跟我何需如此客气。” 施锦秋轻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了眼。跟孙淮彦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孙淮彦盯着她看,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每次只要苏平之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就有些难以与他对视。 “你最近似乎与他走得有些近。” “啊?”施锦秋知道苏平之嘴里的他是谁,“我只是刚好有事情要与他说而已。” “是吗?”苏平之轻轻说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跟他之间……” “你也信他们说的话?”施锦秋看向他,“你明知道那晚……” “我知道,我知道那晚的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以为我可以很坦然的接受旁人对你们两人的指指点点,以为你们之间没有的事实不可能让我的心有所感觉,可是……”苏平之突然毫无预兆的的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掌心,“可是,我好像高估了我的忍受能力。” 施锦秋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可是却怎么都抽不回来。“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我不放!”苏平之难得执拗于自己的意见不听她的话,“其实刚才我并不是路过飞鹤楼,早些时候我与孙掌柜在这附近谈生意,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你与孙淮彦一起进了飞鹤楼,所以我就一直等在门口。” 施锦秋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苏平之,想着该怎么回应他的话。不过苏平之好像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兀自接着说道:“等在外面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你与他在里面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有什么事情是他能帮你而我不能的……锦秋,你可知你在里面的时间,于我来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苏平之越说越激动,双手也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量。 “平之,你弄疼我了。” 见施锦秋眼底泛起一丝泪意,苏平之才猛的反应过来,一下松开了手:“对不起,我……” 施锦秋揉着自己的手腕,没再开口说话,低垂着的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这让苏平之有些慌了神。 “可是很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过紧张你了……” 施锦秋揉了一会儿,手腕早已经不疼了,她之所以低垂着头是因为她心里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苏平之焦急的神色,和即担忧又歉疚的眼神,眼里还有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的情感。 那样的陌生,从来都不曾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她的心有些混乱,分不清是因为这样的眼神,还是因为苏平之那浓烈的感情。不过她却也知道,越是这样浓烈的感情,越是危险,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给拖进去,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锦秋……” 苏平之朝她伸出手,她下意识想要躲开他的手掌,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任由他的手落到自己头顶。 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施锦秋感觉到他的嘴唇轻轻的落在了自己头顶的发稍,她身体轻颤了一下,轻轻推开了他。 “我哥的事,可有消息了?” 正文 第184章试探求证 “前几日我的人回来说是有人曾经在城外看到过一个像是锦程的男人,只是我知道消息后再过去寻,已然不见踪迹。” “真、真的?!”施锦秋神色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他,“真的有在城外看到过我哥?” “是的,自从你让我帮你留意锦程的消息之后,我除了让各处的分店掌柜多加留意之外,还特地派了人守在城门口,为的就是希望能在看到锦程的第一时间内得到消息。” “城门口的那些人真的是你派的?”一着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 “你知道?”苏平之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施锦秋心知再遮掩也来不及了,便说道:“是啊,前几日我不是与柳芸去了城外找那个怪老头买白僵蚕嘛,回来的时候看到城门口有几个人直盯着我看,一开始我还挺害怕的,不过后来幸好你来了。原来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啊……” 她半真半假的说着,叫人听不出话里有什么毛病。 “难怪那日见你神色间有些怪异,我当是你在城外遇到了什么事……” 施锦秋眨了眨眼睛说道:“城外那条路荒凉得要死,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苏平之的视线紧紧的看着施锦秋,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不过他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奇怪的表情,哪怕一刻的迟疑都没有。 他收回了视线,轻笑一声:“下次若再去那些荒凉的地方,尽管叫我陪你去,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嗯。” “还有一件事……”苏平之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什么事?”施锦秋问。 苏平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原来在城门口守着的不止我派出去的人,还有其他人……那些人不止守着城门口,有几次我发现在清居外面也看到过行迹可疑的人,只是怕你害怕所以一直没说,想着等查清楚了对方是谁再告诉你。” 他的话让施锦秋眼睛睁大了眼睛:“是什么人?” “我暂时还不确定是什么人,不过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像是赤旭国那边的。” “赤旭国,难道是哈雷?” 施锦秋下意识的问,见苏平之抿着嘴不说话了,她心里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想着苏平之定是因为哈雷是他的生意伙伴,所以不愿意指认他。 只是……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这件事情跟她祖父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祖父看到哈雷的那个手下会变得惊慌失措? 施锦秋觉得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疑问,这让她忽略了苏平之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松懈。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问道:“你们苏府在蜀中各处都有生意,而且与周边其他国家的人都有来往,想必能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这要看是什么事了,我们苏府在各处的掌柜会把所在地方一些平常的大事小情民风习俗之类的收集起来,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们传送过来,因此我才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不过,若是太过隐密的事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苏平之看向她,“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我……”施锦秋想了一下,又说道,“算了,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苏平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经着人盯着清居门口的那些人了,你最近出入的时候多注意着点,如果真是哈雷的人,他过两天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应该就好了。” “让你费心了,”施锦秋轻轻应了一声,“谢谢你,平之。” “你的事我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苏平之轻笑,和煦得如同阳春三月的阳光,在这冬日里都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之后两一路无语,直到送了施锦秋回清居。 晚上洗漱过后,施锦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想着在车厢里与苏平之相处时的情形。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全都记得清楚,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于是这件事就被她这么给放下了。 她只要这段时间出入注意着点就行,等哈雷离开了定安县就没事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仍然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因着想着这些事情,施锦秋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今日不用再摆摊了,她打算与柳芸先到铺子里看一下,顺便看看聂纤纤的情况。 临出门的时候施锦秋特别注意了一下,她之前发现的那拔人仍然是肆无忌惮的在清居门口守着,不过左右看了下,都没有看到苏平之所说的他找人盯着的人。难道他说谎骗她? 这时,突然听到柳芸嚷道:“小姐等奴婢一下!”话还没说完,人就往旁边的一个小摊贩那里跑过去。 说是小摊贩,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年轻人将一担子东西放在路边,自己在旁边站着而已。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他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普通的棉布袄,眉宇间透出一股肃穆之气,看着与寻常的小贩有些不一样。 柳芸看起来与那小贩挺熟的样子,跑过去便问道:“喂,你今日卖什么好吃的呢?” 小贩状似不经意的朝站在不远处的施锦秋看了一眼,转而对柳芸笑着说道:“今日卖的是桂花糕。” “呀,桂花糕啊,我们家小姐喜欢吃桂花糕了!”柳芸说着中,便叫那人替她装些桂花糕到纸包里,“我昨日不是跟你说过,这里人少,让你往别处摆摊嘛。在这里,只怕你连个本钱都赚不回来。” “呵呵,多谢姑娘好意。” “不过也好在你这里卖,我今儿又可以不用跑老远就能给我家小姐买着好吃的啦。” 收过年轻递过来的包着桂花糕的纸包,柳芸给了钱便回来了,像献宝似的将桂花糕递到施锦秋面前:“小姐,您偿偿,是您喜欢吃的桂花糕。” “桂花糕?”施锦秋往那个年轻的方向撇了一眼,“这种天气,竟然有人摆摊出来卖桂花糕?”像这种糕点类的东西,就算是平常春夏秋天气好的时候都鲜少人会挑着担子出来卖,更何况这天寒地冻的。 “谁知道呢,那个人天天都挑着担子过来卖东西。”柳芸从纸包里拿出一块桂花糕递到施锦秋手中,示意她吃。 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等等,你说他天天摆在这里卖东西?我怎么都不知道?” “以前是没有的,就是这段时间,大约半个多月吧,他天天来。”柳芸想了一下说道,“昨儿奴婢给您买的如意枣也是从他那儿买的,还有前日的朝云糕,还有……小姐,您说奇不奇怪,他卖的东西怎么尽都是您爱吃的呀。”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她不认识,又确实想不出来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专门让那个人摆那里卖东西给她家小姐吃的。 然而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施锦秋听柳芸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想起了昨日苏平之跟她说的那番话。原来他真的有派人在这边看着,只是她一直没发现而已。 说不上来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突然有股巨大的暖流涌了出来,流经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觉得处在一片温暖之中。如果她不问,他是不是就不打算跟她说,那么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曾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替她做了那么多的事。 而她,竟然还在心里怀疑他…… “小、小姐,您怎么了?”看着突然怔神了的施锦秋,柳芸不解的推了推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些事情。” 施锦秋看了手中的桂花糕一眼,慢慢将它送入口中,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是她喜欢吃的永尚楼的桂花糕。 她没有发觉,随着糕点的下肚,她的嘴角隐隐挂上了一丝笑容。 “对了,小姐,昨日贲大哥过来说李宇飞留在了城里没出城。那个男人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您不会是真打算要让他替您做事吧?” “这件事情我还没想好。”施锦秋淡淡的应道。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荣锦记脂粉铺,与贲芷萱交谈了几句之后施锦秋便进了内堂,替聂纤纤做检查,记录她的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传了嘈杂的声音,凌乱无序,而且还有极大的说话声。 “怎么了?”她示意柳芸出去看一下,没一会儿柳芸就慌慌忙忙的跑了回来:“不、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 正文 第185章聚众闹事 施锦秋跑到外店铺里一看,只见铺子里满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有。那些人挤在柜台前面与贲芷萱争执着什么,突然一个眼尖的看到施锦秋出来,对着她一指手,说道:“就是她,她就是荣锦记的东家!” 顿时,那些人全都一窝蜂似的往施锦秋面前涌过来,吓得施锦秋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柳芸连忙窜出来挡在她面前,不让那些人太过靠近施锦秋。 而聂纤纤,施锦秋慢万一出什么状况再连累到她的脸,就没让她出来。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用这样的。”施锦秋几乎喊上了,都没能盖住那片嘈杂的声音。 “施小姐,我问你,你们这个店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对,怎么回事!” “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们就报官了!” “没错,我们要报官!开这么大个店竟然还骗人,简直不像话!” 说着,人群又涌动了起来,几个人硬是往前面挤了过来。 柳芸张开双臂死死的拦在施锦秋面前,不让那些人冲过来:“你们干什么?别过来!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们才要报官了呢!” “对啊,大家有话好好说,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怎么会骗人呢。”贲芷萱也在柜台里面劝说道。 可是那些人哪里听得进去,全都争着吵着要施锦秋给他们一个解释。施锦秋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大家安静一下!”她冲着众人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人理她,她又喊了好几声,结果依旧。无奈之下,她从旁边拉过一条凳子站了起来,一只手抓起桌上的砚台在桌上使劲的敲了几下,对着众人喊道:“都静一下!都静一下!” 声音里不自觉的透出了几分严厉。 这番动作终于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他们渐渐的停住了嘴,怔怔的看向她。 施锦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竟然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是不想承认吧!” 底下又议论纷纷起来,这次施锦秋倒也不着急了,等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才又开口:“如果你们不能把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那么就算是在我这里闹也是没用的。” “小姐,刚才这些人一进来,就问我要这里的东西,还说是有人告诉他们,说我们荣锦脂粉铺今日要免费赠送店里的所有东西。”贲芷萱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终于从那边挤了过来。 “对,就是免费赠送!”一个男人嚷道,“你们自己摆了摊在外面,叫我们过来拿东西的!” “没错!” “对对,我也是看到你们摆的摊,才会过来的!” “……” “是何人所说,你们又是在哪里看到的?”听了这些句,施锦秋整个人都惊住了,“我们今日并没有在外面设摊,更加不会让自己店铺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免费送人。” “对啊,都送人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柳芸接茬,“这种事情,就算是不用脑子也该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你这小姑娘是怎么说话的呢!明明是你们自己说要免费送的,我们人都来了你们又不承认,这不是涮着我们玩儿呢!” “就是,你们这样做是欺诈,我要去官府里告你们!” “没错!无良的商人!” “奸商!” “对,就是奸商!” 施锦秋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些群情激昂的人,不明白怎么不过须臾之间,她就成了一个奸商了呢? 这件事情来势汹汹,又如此的离奇,看起来很不正常,只是眼下她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店里站着的这些人如果她不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他们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她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让柳芸从后门溜出去报官,一边再度试着安抚这些情绪有些激动的人。可是这些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嘴里不住的嚷嚷着要施锦秋兑现承诺,说好的免费赠送就应该免费赠送。 几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动手的样子。 贲芷萱挤到施锦秋身边小声的问她要不要让柳芸从后门溜出去报官,施锦秋点头同意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如果万一真的动起手来,她们三个小姑娘哪里是这么一群恶狼似的人的对手。 可是柳芸却不大愿意离开:“小姐,您走吧,我跟芷萱在这里挡着她们。”她就怕她一离开,施锦秋出个什么事,那她可怎么办。 “我让你去你就去!”施锦秋小声喝道,这里这么多人都盯着她呢,她根本不可能偷偷离开。 “可是,小姐……” 两人说话间,不知道是谁嚷了句:“她们想跑啦,别让她们跑了!” 人群随着那人的声音激荡了起来,那些人一股脑的往施锦秋她们的方向冲过来,拉的拉拽的拽,就是不让她们离开。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既然她们不给我们拿,我们就自己拿!” 那些人听到有人先出了声,全都附和着的喊了起来,只是真正动手的却还没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等着有人先出手。 施锦秋注意到每次带头说话的都是那几个人,他们分散在人群中,每隔一会儿就会煽动人群一次。她虽看出来了些许端倪,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形,这些人看起来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店铺外面,乌勇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看着被人山人海包围着的荣锦记脂粉铺,并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吵嚷声,有些担心的问道:“公子,咱们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里面就三个小姑娘,这么多人她们能应付得过来嘛。 孙淮彦轻轻的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哼,他可还记得前一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而上了苏平之马车的事呢。他总觉得重生以后的施锦秋整个人都显得太过扬张了些,让她吃一次瘪才好呢。 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眼睛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往荣锦记那边看过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惊叫了声:“小姐!”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门:“不好了,打起来了!” 顿时,整个人群都骚动了起来。往外退的往外退,往里挤的往里挤,场面混乱不堪。 “打起来了,公子,咱们该怎么办呢?”乌勇一转头,哪里还有孙淮彦的影子,“公子?” 孙淮彦飞快的穿过人群,往荣锦记脂粉铺里面挤去,只是人太多,又太乱,等他挤到中间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 “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吧!”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正站在施锦秋与柳芸还有贲芷萱前面,将她们挡在了身后。 而柳芸与贲芷萱则一人一边的扶着施锦秋,施锦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只是脸色略有些难看。就连施锦秋不让出来的聂纤纤,也因为这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担心她出什么事而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吧。”她的脸好不容易才好得差不多了,现在这里这么乱,万一再不小心磕到碰到她的脸,那她到时候只怕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怕你们会出事,放心吧,我自己会注意的。” 施锦秋点点头,转而看向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心里闪过一丝错愕。 正文 第186章当作是我的见面礼 这时,柳芸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疑惑道:“他怎么来了?” “你认识他?”贲芷萱问,聂纤纤也一脸疑问表情,柳芸淡淡回答:“他就是李宇飞。” “什么,他就是李宇飞?!”贲芷萱虽然没有见过李宇飞,可是对他的名字却并不陌生,毕竟她们能从施旭熙手里拿回货,全都亏了这个李宇飞。 当然了,她并不知道施锦秋还与他私底下还许诺了钱给他。如果知道的话,定要说这个人卑鄙无耻贪得无厌了。 “可不就是他。”柳芸不屑的撇了下嘴,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根本就不愿意让他替她们挡着。只是眼下……他虽卑鄙无耻又贪财,可好歹也算是个男人,总比她们几个女人强。 她拽了拽施锦秋的手臂,小声的说:“小姐,现在有他帮咱们一起挡着,您赶紧从后面小门里先离开吧,我们这么多人多少能挡住一会儿。” 施锦秋却是摇了摇头:“这个店是我开的,现在有事,哪有我自己跑了让你们顶着的道理。”还有她没说出口的一点是,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李宇飞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有本事。 李宇飞的声音并没有让那些人停下嘴里的嚷嚷,他学着刚才施锦秋的样子,抓着砚台往桌子上敲了好几下,这才终于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大家都听我说一句!”他小小的眼睛环顾了一圈堂内的人,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觉得气愤,觉得自己上了当受了骗,可是你们光这样闹也并不能解决事情,不是吗?” “那要怎么样才能解决事情?大冷的天,我们被她们给骗到这里来,她们却又抵赖说没有这回事,难道让我们这么多人全都白跑一趟吗?” “就是,她们这是把我当猴耍呢!” “对啊,凭什么!” “就是!” 第一个反驳的仍旧是那几人中的一个,眼见自己的反驳得到了旁边人的附和,那人才略有些得意的瞅了另外几人一眼。施锦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这几个人,现在这么一看,这几个人明显很有问题。 “你们听我说!”李宇飞大声喊道,“我也是跟你们一样,是在外面街上听到那些摆摊的人的话之后来的这里,原本是想着上次她们荣锦记送的那手膏还挺管用的,用完后我的手也不裂了,就想过来再拿个免费的手膏回去用用。” “对啊,我也是觉得那手膏挺好用的,所以才会来的。不然谁愿意大冷天的跑这么远啊!” “没错,之前她们摆摊让我们试手膏,试完了还让我们免费带回去用。所以这次我听她们说又有免费的,只是要过来店里拿,所以就相信了。” “是啊,却没想到一过来,竟然就不承认了。根本就是骗子!” “对,骗子!” “骗子!” “要严惩骗子!” “不能姑息骗子的行为!” 施锦秋认出了那个第一个说那些手膏用了感觉还行的大婶,就是第一个在她摆的摊位上试手膏,然后说手刺痛跑掉的那个。她又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些人当中,有好些个人看着都有些眼熟,想必都是那几日在她摆的摊上拿过手膏的人。 在那几个一直煽风点火的人的带头下,这些人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可是反观李宇飞,他在听说了这几句话后,眼里倒是闪过一抹沉凝。 “刚才那位大婶说得没错!”李宇飞很大声的肯定了那个大婶的话,紧跟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自己也说了,那天她们说送,就真的送了,对不对?” “对啊,没错,那天她们说试完了就送手膏拿回家用,就真的送了啊。” “你们当中,是不是也有那天拿过她们赠送的免费手膏用的?”李宇飞又问,眼睛往人群中转了一圈,那些人大部分点头的点头,附和的附和,都说拿过她们送的手膏。 “这就对了!”李宇飞一拍桌子,大大的声音就跟县衙大堂上的惊堂木一样,声音吓了众人一跳,也成功的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施小姐是荣锦记脂粉铺的东家,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她说送的东西就一定会送,而且还是当场就送!可是今日,咱们在街上看到的那几个摊位却让咱们到店里来才给送,这事这么一对比,看着就似乎不大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啊?”人群里传来人们的惊呼声。 “怎么会这样呢……” “这……这可能吗?谁会没事冒充她们在外面摆摊骗我们啊,图什么呢!” “就是,不可能啊!” “那些人图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想来,我今日见着的那个摊位上的几个小姑娘都眼生得很,跟上次摆摊送的手膏的都不一样。而且……”见自己的话成功挑起了这些人心底的疑惑,李宇飞微微一笑,那双小小的眼睛闪过一丝精明,“而且,她们的摊位上好像也没有摆出荣锦记脂粉铺这个招牌!”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我忘了,你看到招牌了吗?” “好像确实不曾看到招牌,你呢,有看到吗?” 那些人又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李宇飞没等他们问完,又继续说道:“以前咱们或许不知道施小姐,但是近两年施小姐在咱们县城里也算是个小有名声的人物了。你们中间可能有些人并不识得施小姐,可是你们一定都知道施小公子吧,其实施小姐就是施小公子!” 话一出口,就连施锦秋自己都惊讶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知道她就是施小公子这件事。看来之前,她还真是小看了他。 “什、什么?施小公子?” “施小公子我可是知道的,去年是她让我们挖了池子蓄水,后来连着两个月没下雨我们的庄家才没有枯死。” “对啊,还有前年,他说冷得早,让我们提前给庄家盖了稻草保了暖,那年降霜那么厉害,冻死了多少庄家,就我们县存活的最多了!” “有一回我孩子生病,带去看大夫的路上碰到了施小公子,是他指了我去找另外一个大夫看病,那大夫说我孩子再晚送来一会儿就不行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本我打算去看的那个大夫正好出诊在外,直到隔天晌午才回来。如果我往那个大夫那里送的话,保怕我孩子现在已经……” “……” 这些年,施锦秋顶着施小公子的脸在定安县还是做过许多事情的。 人群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全都是对施小公子所做事情的称赞。那几个带头挑事的人眼见风向不对,其中一个一梗脖子,嚷道:“你们别听她瞎说,什么她就是施小公子,施小公子明明就是个男人,她一个女的怎么就是施小公子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些人就像是被点醒了似的全都嚷嚷着李宇飞说谎骗他们。几个中年男人甚至想要冲上来与他进行理论,不过因为被其他人挤着而无法动弹。 柳芸、贲芷萱和聂纤纤连忙将施锦秋护在中间,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人群,以便在人群不受控制的时候可以保持施锦秋,让她在第一时间内离开。 李宇飞似乎一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会有这种反应,脸上是波澜不惊的表情。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么我就只能请施小姐站出来替她自己证明了。” 说罢,他的身体往旁边一侧,让施锦秋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次,就当做是我的见面礼。”李宇飞小声的在施锦秋耳边说道,“相信我,我可以让你的荣锦记一下子红遍整个定安县!” 正文 第187章解决危机 施锦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那日他与她说的那番话,心里变得有些不置可否起来。她看着李宇飞,他的脸上哪里都没有一丝让人觉得可以信任的地方。可是当她的视线看到他眼里的神情时,却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坚定与信任,一闪而过。 让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许多年后,当李宇飞成功的成为施锦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的时候,两人偶然间说起今日的事情,施锦秋说自己当时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才不得以听他的话去做的时候,他大喊冤枉,直说肯定是自己的眼睛太小了,以至于虽然他已经尽力睁大却仍是没能将他心底的自信给透露出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你们家小姐的东西拿出来。”李宇飞冲着柳芸和贲芷萱喊了声。 柳芸和贲芷萱才不理他是哪根葱呢,愣是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直到施锦秋开口让她们去拿,她们才不情不愿的往后堂走去。 此刻的施锦秋,心里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这么做,可是此情此景,她实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可以脱身的方法,虽然此举也不是最为保险的,不过…… 她倒是想看看,李宇飞这个家伙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的荣锦记一下子红遍整个定安县。若是不行,大不了她就是以后不能再用施小公子这张脸,若是成了,那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怎么算她都不是很吃亏。 于是,待柳芸取过来她所需要的东西之后,李宇飞又指挥着她们在里面临时拉起一块帷布,挡住众人的视线。 人,原就都是爱凑热闹的。 再加上李宇飞又如此信誓旦旦的说施锦秋就是她那个表兄施小公子,他们倒是想看看施锦秋如何能变成施小公子。现在的他们完全忘了自己进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一心想要看看施锦秋如何能大变活人,把自己变成施小公子。 更有一些心肠不怎么好的人甚至在心里想着,只要到时候施锦秋没办法证明自己就是施小公子,他们就更有理由找她问罪要补偿了。 于是,各怀心思的这些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站在那里等着看一会儿的结果。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半柱香、一柱香…… 安静的人群又淡淡的骚动起来,传出了施锦秋是在拖延时间的声音。不过,一来,施锦秋人就在堂内并没有离开,二来,为了更加取信于他们,李宇飞还让人将内堂通往里院的门给守住了,所以大部分人倒是不觉得施锦秋在这种犹如笼中鸟的状态下能耍什么花招。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也越发难以按奈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个两个翘首往拉着的帷幕那里看去,却只能在帷幕上隐约看到一个影子不停的在往脸上弄着什么东西。越是模糊,却让人想要看个清楚明白。 终于,在一柱香过去之后,帷幕里的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好、好了……” “来了,来了。” 随着施锦秋慢慢走出来看身影,这些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开来,给她留出一片空地,并摒住了呼吸。 帷幕放下,店堂内的人全都惊呆了,传进耳的只有难以置信抽气声。 “天呐,这……” “这怎么可能?” “他们是不是在里面调包了?” 那两个守在后堂门口的人听到惊呼声也赶了过来,看到站着的那个人只除了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施锦秋刚才穿的以外,脸上哪里还有一丝施锦秋的影子。 众人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可是施小公子还是施小公子,不论他们揉不揉眼睛她都还是仍旧笑得如沐春风的站在那里,就算是身上穿着女人才穿的衣服,也无法掩盖她的卓然风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们闹不明白了,如果施锦秋就是施小公子的话,那他们这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还怎么有脸在这里闹事啊。 “你们可都看清楚了?她即是施小姐,也是施小公子。试问,就算你们怀疑施小姐会骗你们,难道你们也怀疑施小公子会骗你们吗?” 李宇飞笑了,小小的眼睛一下子就全都被眼皮给挡在了里面,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们怎么会怀疑施小公子呢……” “对啊,施小公子对我们家还有大恩呢,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骗人。” “是啊……” 人群里的声音一下子全都变了,有个人突然疑惑的问了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对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突然,那些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对向了施锦秋和李宇飞,好像在等着他们的下文。 人群里有个声音突然嚷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让他们说话算话,把东西拿出来免费赠送给我们了!” “就是啊,这还用得着问吗!”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来的啊。” “……” 这一次,他们的话并没有得到周围人的附和。其他听到他们的话后全都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个妇人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施小公子是不会无缘无故骗我们的,既然她说她们荣锦记没有做过这种事,那应该就没有吧。” “对啊,我刚才也没在那个摊位上看到有荣锦记的招牌,兴许是我们弄错了呢。” “是啊,兴许真是弄错了呢。” “唉,这事整的……” “……” “各位乡亲父老,请听我说一句!”李宇飞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刚刚施小公子跟我说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冒充荣锦记的人让你们过来,不过既然你们都来了,她也不会让你们白来的!这东西,要送也是能送的!” “啊?什么?能送?!” “真的能送?” “施小公子,这东西真的能送?我们可不信他的,我们只相信你的话!” 别说那些人惊讶了,就连施锦秋自己听了李宇飞的话,都惊住了。他这一句能送说得轻巧,是打算让她把店里的东西都赔出去不成?等完了这事,看她不好好收拾他! 李宇飞像是看出了施锦秋心里的想法,嘿嘿低笑两声,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施锦秋原本略有些不满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就连嘴角都勾了起来。他说完就站到了一旁,让施锦秋独自站出来面对众人。 那些人的眼睛都直刷刷的盯着施锦秋,施锦秋清了清喉咙,说道:“刚才这个人说的话没错,这东西,要送也是能送的,只是……” “只是什么?”有人接着问。 “只是咱们需要换一种方法来送!” “如何换一种方法?” “对啊,怎么送?” “是换什么方法送?” “……” 一听说还有东西送,人群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那些刚才还叹惜着自己上了当白来了一趟的人忍不住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施锦秋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荣锦记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可是效果怎么样,相信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已经体验过了吧。今天既然大家都来到我们荣锦记了,如果我把你们全都给赶出去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可是如果让我把东西免费送给你们,我赔了本自然也是不愿意的。所以,我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 她的视线一一略过众人,大大的眼睛里闪过狡黠,就像是流星从空中划过,炫烂而迷人。 正文 第188章危机也是转机 孙淮彦见状,便知这里的事已然不用他出手了,他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今日之事许是谁跟我荣锦记开了个玩笑,我在这里向大家宣布,今后,但凡我荣锦记脂粉铺有做什么活动的,必定以红纸黑字张贴出来,让大家可以一目了然,也用以警醒大家莫要听了旁人的胡言乱语。” 施锦秋慢慢的收回视线,“不过今日大家既然都来了,那我便额外给各位父老乡亲一个优待。从即刻起,凡是在我荣锦记脂粉铺里购买三件东西的人,皆可赠送一件价值不超过所购物品中最低金额的物件,不限品种。我们荣锦记自开业以来,从来没有过如此优惠的活动,以后也未必会有,仅此一次,也仅此一天!” “买三样才送一样,那算什么送啊!” “就是,我们买那么多东西回去又没什么用!” “对啊,要不送你们就干脆别送了,还整这么一出,真把我们都当傻子啊!” 那几个故意挑事的人又挑起了众人不满的情绪,施锦秋伸手摆了摆,又说道:“的确,你们或许一个人并用不了那么多东西,可是你们有这么多人,两个、三个或是四个凑一起买,得了赠品之后可以平摊价格。这样你们即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少花了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人一听,顿觉施锦秋这话极有道理。纷纷转头问身边的人要买什么,自己想要什么,怎么凑划算。只一会儿工夫,店堂里的那些人便进入了买买买模式,完全记记了自己是冲着免费来的。 事情转折得有些突然,也很戏剧化,可是却达到了一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效果。 那几个混在人群中不断煽风点火的人看到这种情景,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们摇摇头打算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眯眯的施锦秋正好整以暇的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 …… “你说什么?”施旭娇一双杏目睁得浑圆。 “奴婢看得真切,那些人刚一进去的时候确实是吵着闹着要让施锦秋送免费的东西给他们。可是没一会儿,他们就全都争先恐后的买起东西来了。” 施旭娇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气死我了,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施锦秋在那里表演了一把大变活人,把那些人全都给怔住了。小姐,您说施锦秋那个小丫头会不会有什么狐媚之术啊,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听了她的话呢。” 她们精心策划的一场局就这样让她不痛不痒的给破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哼!她能有什么狐媚之术,不过就是凭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罢了。”施旭娇很是气愤,这个施锦秋怎么运气那么好,这种事情都可以让她化解了。 她想了想,问道:“那几个人?” “小姐放心,那几个人都是奴婢特地从城外的流民里找的,而且自始至终奴婢都没有亲自露面,她应该查不到咱们身上。” “如此便好,这个施锦秋运气也未免太好了,总是会有人出来帮她”施旭娇略为放心的点了点头,“对了,你可知道这次帮她的那个男人是谁?”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一个生面孔,还有一口外地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外地人……”施旭娇凝眉想了起来。 …… 施锦秋并没有从那几个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来,虽然明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却又因为找不到背后的那个人,最后只能做罢。 “施小姐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李宇飞笑眯眯的问。 柳芸眼睛一瞪:“你还说,要不是你出的这个什么馊主意,什么买三件送一件的,让我们一下子折进去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家小姐能犯愁嘛!” “你这小丫头就是没见识!”李宇飞一副不愿与她多费唇舌的样子,“施小姐,你是个明白人,我跟你说话。” 一句话,气得柳芸吹胡子瞪眼的,却又拿他莫可奈何。 “今日之事,理应谢谢你。”施锦秋恩怨分明的说,正如李宇飞所说的,她看得比柳芸透多了。 今日之事,看起来她们买三件送一件,是吃了不小的亏白白送出去那么多东西。可若是换一个角度想,要是没出这件事,她们荣锦记脂粉铺今日也会如往常一样,卖个一瓶两瓶三瓶的应该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照外面店堂的情形来看,今日卖出去的东西不在少数。就算她们赚的少了,数量却是多了不知道多少倍,总的加起来仍然还是赚的多,而且还是赚的多得多。 “施小姐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我之间断然不用这么客气……” “欸、欸、欸!打住打住,你话可不能乱说,谁跟你是一家人了?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李宇飞不满的瞥了她一眼:“你这小姑娘,都说了不跟你说话了,我这是在跟施小姐说话呢。” “我、我管你跟谁说,你这样乱说话就是不对!” “我怎么乱说话了,日后我要是跟了施小姐,那可不就是一家人了?” “我们小姐还没说要不要收你呢,”柳芸横了他一眼,心里对他擅自作主买三送一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脸大成这样的,死皮赖脸的硬凑到别人面前!” 柳芸的话让李宇飞神情一顿,他看了眼施锦秋,见她并没有开口喝斥柳芸的样子,表情冷然了一分。 “是不是施小姐也觉得我是死皮赖脸硬要跟着你?”李宇飞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的说,“李某原以为,施小姐小小年纪便有胆有识,知道避重就轻审时度势,是个即有度量又有远见之人,故才会想要投到施小姐门下,可以一展李某之所长,圆平生之夙愿,却不想原来施小姐也与那些市井之民没什么两样。” “一展你所长?真是好笑,你一个到处坑蒙拐骗的骗子,谈什么夙愿和抱负?我看你是想要跟在我们小姐身边,伺机骗她吧!” 柳芸的话里满是嘲讽,李宇飞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只是直直的盯着施锦秋。如果连她都是这么以为的,那么他就确实没有跟着她的必要了。 那双小小的眼睛里闪着一股不容人忽视的精光,与她初见他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施锦秋看了他好一会儿,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 “诚如所言,你那日提醒我孙淮彦所做之事,今日又出面相帮,可算做是你的诚意,锦秋不明的是,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碰到的能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又为何会偏偏选中了我?” “因为施小姐与众不同。” 施锦秋微微心惊:“如何与众不同?” “这……”李宇飞沉凝了一下,“李某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我总觉得只要我跟施小姐做事,日后的生活一定不会觉得无趣。” 她明知道他是骗子,还会找他合作。明知道他会带着钱跑了,也不加以阻拦。不仅卖的东西稀奇,就连卖东西的方法都那么的与众不同。 “感觉?”施锦秋轻喃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他这感觉到还真是准确,“那你又如何认为我就一定会收下你?” “李某看得出来施小姐是个做大事的人,这定安县不过只是一个开始。李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走遍了蜀中的各大州县,知晓各地民情习俗。在这定安县里施小姐可能并不需要李某做什么,可是只要出了定安县,不论施小姐你打算去哪里,李某都可以代为引路。” 正文 第189章这样撮合真的好吗 “小姐,您真的要留下那个李宇飞啊?”李宇飞离开后,柳芸疑惑的问施锦秋。 “嗯。” “可是那个男人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您让他跟着您,谁知道会不会是养了只狼在身边,说不定哪天就叼着您的羊跑了呢。” 施锦秋沉凝了一下,说道:“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能将狼驯养起来,狼即能带领羊群找到水草更肥沃的土地,又可以比犬更好的保护好羊群。” 柳芸一下子被施锦秋的话给噎住了,施锦秋的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样子,让她找不出话来反驳。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店铺的大堂,外面天已经大黑了,店里的人也都走光了。贲芷萱正埋头在那里核算今天的收入,在大堂的另外一边,苏平之正坐那里喝着茶。 “小姐……” “我过去一下。”施锦秋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下午与掌柜商议事情的时候,听一个掌柜的提起你们店里差点出大事,便过来看一下。你没事吧?”苏平之放下茶杯,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有一丝担忧。 “我没事。”不仅没事,她还赚了一笔。 “没事就好,”苏平之松了一口气,“下次我让马掌柜派两个人过来你这里帮忙吧,你们这样几个姑娘家,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不用了,我已经找着人来帮忙了。” “是、是吗?那、那就好……”苏平之眨了眨眼,“你现在可是要回去了?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我送你回去吧?” “这……好吧。” 施锦秋转过头就想吩咐柳芸准备离开,谁知柳芸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似的,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呀,小姐,奴婢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与芷萱说,要不您先跟苏公子回去吧,奴婢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的冲施锦秋眨眨眼,施锦秋横了她一眼,转回头,却发现苏平之正一脸兴味的看着她们。一想到他将她们刚才的小动作全都看在了眼里,顿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小姐,您快走吧,苏公子还等着呢。”像是觉得她还不够窘似的,柳芸在旁边催促了一声。施锦秋更加不好意思了,看了眼一脸似笑非笑的苏平之,低下了头。 “锦秋,走吧。” “嗯。” 施锦秋轻轻的应了一声,跟在苏平之身后慢慢的往店门口走去。 “苏公子,我们家小姐今日太忙了,都没顾得上吃晚饭,您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话,就带我们家小姐先去吃点东西吧。” 施锦秋的脚步因为柳芸的话硬生生的卡了一下,耳边便听到了苏平之的闷笑声。 行至门口的时候,苏平之很自然的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搭在施锦秋肩上,施锦秋本能的想要推辞,却被他给按住了。 “外面冷,别冻着了。”许是怕她觉得尴尬,便岔开了话题,“对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施锦秋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心里的小纠结。她拉了拉披风,说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路说到巷口,直到上了马车都没能说完。 今天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特别是当李宇飞出现后所带来的扭转,那是她都没想到的。想必那个设下今日之局的人也没想到,自己设的局反而成全了她吧。 一想到自己反将了那个想看她出糗的人一军,施锦秋心里就忍不住的兴奋,不止声音轻快就连话都比平常多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就像是枝头的黄莺一般,清脆动人,不绝于耳。 柳芸看着施锦秋和苏平之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这才笑嘻嘻的转回身往柜台里的贲芷萱走去。贲芷萱没抬头,可是头顶却像是长了眼睛看到她过来了似的,身体往旁边挪过去了一点给她让出了些许地方。 “你这么撮合小姐和苏公子好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聂纤纤问道。 柳芸大眼一瞪:“好啊,怎么不好?” “小姐未必就会喜欢苏公子,你这样做……” “小姐怎么会不喜欢苏公子?她明明就是喜欢苏公子的,你看她回回见着苏公子脸都红了,怎么就不喜欢苏公子了!”柳芸二话不说就打断了聂纤纤的话,如果刚才那句话是贲芷萱说的,她还可以跟贲芷萱心平气和的阐述一下自己的观点。 可是这话却是由她向来就不喜欢的聂纤纤说的,她心里就莫名的气愤。 “你见着贲遇的时候从来都不脸红,反倒是每每提起那个乌勇,脸都通红。”聂纤纤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眼底却又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我那是……是……”聂纤纤的话让柳芸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我那是被气的!” 许是她们二人的话题引起了贲芷萱的兴趣,她也抬起了头,不解的看了聂纤纤一眼,说道:“苏公子不论人品长相还是才能,都是万一挑一的好人先,而且他对我们家小姐挺好的。依我看,他应该是喜欢我们家小姐的。” 听到贲芷萱与自己意见相同,柳芸一下子就变得底气十足起来。“对,没错!苏公子很喜欢我们家小姐的!我跟了小姐这么多年,苏公子对小姐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聂纤纤却还是维持着她自己的态度:“他喜欢小姐,不代表小姐就要喜欢他。” “小姐怎么不喜欢他了?小姐每次与苏公子出去都是欢欢喜喜的,回来也必然欢欢喜喜,而且她还为苏公子做了许多事,如果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 “你不懂……”聂纤纤说着,很是嫌弃的看了柳芸一眼,好像她是个怎么都说不明白的白痴似的。这眼神无疑刺激到了柳芸,她一下子冲到聂纤纤面前,挡住她要离开的路嚷道:“什么叫我不懂!我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小姐什么心思我会不清楚?” “行,你懂。” 聂纤纤这种毫无诚意以及满是敷衍的语气让柳芸心里更加不痛快了,她伸手一拦:“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承认,你跟小姐比我跟她久,你比我懂小姐。” 是啊,她都认同她的话了,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可心里那股气却越来越往上窜,无法压抑。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柳芸拦着聂纤纤,“不说清楚别想离开这里!” “我都说了,你说的对,不知道你还想听什么。”聂纤纤瞥了她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那眼神,竟然让柳芸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眼见二人马上就又要吵起来了,贲芷萱忙走过来拉住了柳芸,对聂纤纤说道:“纤纤,她小,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我已经让着她了啊。” “谁要你让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根本就不需要你让。有本事你把话说清楚啊,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就承认我说错了!”柳芸才不愿意看聂纤纤一副好像她做了多大的让步,自己占了她多大便宜的样子呢。 聂纤纤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视线慢慢的投到了不远处的门口,眼神看起来有些悠远。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让我说,那我就说了。” “你说!”柳芸才不相信这个来荣锦记不过两个多月的女人,能比她这个自小跟在施锦秋身边的人还要了解施锦秋。 正文 第190章不懂什么是爱 “小姐她之所以在与苏公子相处的时候表现得与平常不一样,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你胡说!夫人还有我们这么多人都爱着小姐,她怎么会不懂什么是爱!”柳芸极不相信聂纤纤的话。 “那不一样,”聂纤纤的双眼仍旧直直的盯着前面一动都没动,“小姐看起来成熟稳重,遇事沉着不骄不燥,好像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可是在感情方面,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不懂得爱是什么却又渴望被爱渴望得到爱的孩子。她根本就分不清楚她对苏公子的感觉是喜欢,还是只是因为惦记着当初他救她的那份情谊所致的好感。” “这不可能!” 聂纤纤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让我说,我便说了,至于信不信就全在于你自己了。” “可是……小姐她自己曾亲口跟我说过,她日后若是找夫家,定要找个像苏公子这般的……”柳芸话还没说完,只听到门口传了一道细碎的声音,“谁?谁在门外?” 聂纤纤和贲芷萱也听到了,三人同时将视线转向门口。 等了一会儿,只见乌勇一脸讪笑的走了进来:“嘿嘿,几位姑娘好啊。”话是对着店里的三人说的,眼睛却往门外瞟去。柳芸他神色异常,快步走到门口往外探了出去。 门外面是空荡荡小巷,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呢?” 乌勇收回视线,说道:“没、没什么呢。” 柳芸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我们店门外是想干什么?” “我哪有鬼鬼祟祟,你们自己开着门,难道还不许别人路过了啊?更何况我过来是有事的。” “有事?你能有什么事?” 见柳芸不相信的瞅着自己,乌勇连忙提了提手里的东西,把它放到柜面上了。她们这才看到原来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柳芸第一个走过去,将食盒打开来看了一下,顿时一股香味飘散而出。那色香味俱全的样子,一看就是出自酒楼名厨之手。 忍着心底想要吃的欲望,她一把盖上食盒,瞪着乌勇:“你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送东西吃?该不会是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吧?” “你、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家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乌勇替自己辩解道,同时不忘在心里腹诽他家公子,太不厚道了,特地让他去酒楼买了菜说送来给施锦秋吃,谁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几个女人在那里闲聊就不进来了。 听完墙角后竟然还自己走就走,害他被她们给抓了个现形。 “你们家公子?这些东西是你们家公子让你们送来的?” 乌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送过来给你们家小姐吃,你们只是顺便。不过既然施小姐不在,那这些就当是给你们吃了吧。” 说完,他一刻也不愿多待似的,转身就离开了。 柳芸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过头看到贲芷萱已经打开了食盒,正从里面往外拿东西了。“啊?你真吃啊?” “东西都送过来了,为什么不吃?”她可是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呢,一个下午,饿死她了。 “可是……” “可是什么?人家都送过来了,放着不吃也是坏掉。况且,就算小姐人在这里,她肯定也会叫我们吃的。” 柳芸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败给了美食的诱惑,与她们一起吃了起来。 ……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要留那个李宇飞替你做事?” 车厢里,听完施锦秋所说的苏平之问道。他看起来面色无异,嘴角也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可是心里却早已经为施锦秋的大胆而震惊了。 明知道对方是个骗子,却还要相信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她太过善良呢,还是太无知。只是看到施锦秋的脸色,明显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嗯。”施锦秋点点头,“诚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行经大江南北对于蜀中的了解远比我要多得多。日后我的东西必然是要远销其他州县的,有他在,我应该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以少走很多歪路。” “你想要这样的人我也有,为什么非要是他?难道你就不怕他到时候会反咬你一口,拿着你的东西跑了?”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坏人,而且,李宇飞也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据她所知,李宇飞虽是个骗子,但却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年不过三十却已经徒步行经蜀中的各大小州县,所骗之人大都是一些无良奸商,每次都是等钱用完了才会找别人下手。 从他今日在店里以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很好的解决了问题这个方面来看,他确实是有些能力的。或许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以前他只是觉得一成不变的生活太过无聊了才会那么做的。 苏平之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这样吧。只不过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还需小心些,特别是还没有看清楚一个人的时候。” “我会的。”施锦秋轻轻应了一声,她抬眼偷偷了他一眼,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清居外面摆摊的人,想要问他那个人是不是他派过去的,张了张嘴却又闭了上来。 就算问了又怎么样?施锦秋忍不住在心里想,除了说谢谢,她还能做什么。 “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苏平之见她半天不说话,疑惑的问道。 施锦秋忙笑着摇了摇头。 苏平之并没有直接送施锦秋清居,而是先带她去饭馆吃了点东西,然后才送她回去的。 施锦秋到家的时候,柳芸已经回来了,看她的眼里满是揶揄,就连邓凤聆见着她,脸上都有些别有深意的笑容。不用说,肯定是柳芸回来后已经把自己跟苏平之出去的事情跟她说了。 如花似玉她们虽然早已经从柳芸口中听到了今日在荣锦记脂粉铺里发生的事情,此刻见着施锦秋,仍拉着她不停的询问事情的具体经过,几人都一脸惋惜,遗憾自己没能参与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施锦秋被她们的样子给逗得哭笑不得,本来这种被人挑衅被人算计的事情并算不得什么好事,可是被她们这么一弄,倒是让她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似的。 夜深人静,施锦秋独自躺在床上再仔细回想白日发生的事情,心里仍然无比庆幸。 这件事情就好像是有人往一个平静了许久的湖泊投入了一块石头,石头很快就沉入湖底了,可是它所引起的涟漪却一圈一圈的往四周扩散,虽然微小,却在不断的影响着周围的人和事。 第二天,第三天…… 自从那天过后,每日都有人来荣锦记脂粉铺买东西。当然了,买得最多的还是手膏,因为这个季节,几乎每个人的双手都有冻裂红肿的情况。就算是保养得稍微好点的,双手也都不如其他季节那么柔嫩。 现在突然出现了一样可以让他们的双手变得如夏日那般细腻,她们怎么会不喜欢。特别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姑娘,一过来买,不仅只买手膏,听说体膏擦了身体上的皮肤也会变得水嫩嫩的,一个个都欣喜异常。 有了手膏这个活招牌,她们也不用担心荣锦记的体膏效果会不好,因此全都卯足了劲的买。如果不是因为手膏和体膏不能长时间保存,施锦秋怀疑她们愿意买上个百八十两的放家里当储备。 正文 第191章姐妹出事 不止女人爱美,就连男人都是如此。那些个舍不得掏钱给自己买东西的庄稼户就不说了,县城里面的那些公子老爷达官贵人都是些讲体面的人,平常接触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希望自己能在冬季也可以伸出一双白皙细致的手?有了施锦秋的这个手膏,他们就再也不用怕伸手与人打招呼了。 他们自己有了,家里的正房偏房各种房的夫人也得备上吧?金屋里藏着的人称也得有吧?儿子女儿的也不能少吧?过来了也不能光买手膏和体膏吧? 胭脂没了,带一点。 水粉没了,带一点。 面膏没了,带一点。 …… 荣锦记的东西就这样被这些人接受了,它的名声在无形之中被一点一点的往外传,这件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施锦秋当初所想象的。 当然了,这结果是她喜于见到的。贲芷萱算了一下,她们仅这半个月的利润就已经有几千两银子了,这比起来他们之前三年的收入都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这几天,她感觉自己走路都带着风。 时间匆匆,转眼就快要过年了。施锦秋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往小巷口走去。 哈雷走了,小巷口那些奇怪的人也不见了,不过那个摆摊的年轻人却仍然每天清里都会挑着担过来,不论风雨,待到傍晚再离开。担子里卖的东西仍然全都是她喜欢吃的,一天一样不重复。 “你去买些吃的来吧。”她对柳芸说,柳芸应了一声便往年轻人那走去,施锦秋裹着披风站在原地,哈了哈手,又跺了跺脚,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或许她该替自己买辆马车了…… 施锦秋正想着,突然前面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明月。她边跑,边冲施锦秋叫道:“四小姐,四小姐,您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三姐?她怎么了?” “我们家小姐她……她……”明月大口的换着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您别着急,我们边走边说。”施锦秋拉起她就走,完全忘了在那边替她买东西的柳芸。 待柳芸买完东西回来,哪里还有施锦秋的影子…… 听完明月的话,施锦秋暗暗懊恼,她这几天真是忙晕了头了,怎么把施文姗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上次徐心兰私自把施文姗的婚事应允下来之后,怕施文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便把她给关在了府里不让她出门。前日,徐心兰与施坤商议,择个好日子让那肃家送些彩礼过来下聘,免得夜长梦多。 施文姗自是不答应的,徐心兰便下令将她关在了房里,只每日送些吃喝过去。可是施文姗脾气也倔,竟然不吃不喝,以绝食来抗拒徐心兰的这一安排。 而徐心兰做的也绝,把她锁在屋里之后还派人守住了施文姗母女所住的那个园子,别说是出来找人帮忙了,薛雪就算是想见施坤一眼都没有机会。今儿明月还是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逮着空了,才能偷溜出来的。 从施文姗被关进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日,施文姗滴水未进,薛雪怕她会出事,这才叫了明月过来找她,希望她过去能帮忙劝一下。 施锦秋来到施府的时候,果然看到施文姗所住的那个园子门口站着两个护院,见施锦秋过来,便将她拦在了园外不让她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这里的四小姐,你们竟然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我们管你是谁,反正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进这个园子!”守门的两个护院很尽忠职首的说道,完全不给施锦秋一点面子。 施锦秋与她们争论了好一会儿,他们都没让她进去。她的力气又不够大,没办法冲破两人的纺线进去。无奈之下,气愤的转身走了。 施坤与徐心兰还有自己的一对儿女正在饭厅里吃饭,徐心兰低头往嘴里扒着饭,眼睛却时不时的瞟向施坤,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老,老爷……”她轻唤了声。 “什么事?” “就是文姗那丫头的婚事,上次我跟你提过的,想这两天托媒人说一说,让肃家那边把礼送给了,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施坤挟菜的手顿了一下:“文姗同意了?” “那死丫头倔着呢,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那你还……” 徐心兰语气一软,带上了几分撒娇的味道说道:“唉呀老爷,这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里轮得到她同不同意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施家是多没教养的人呢,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施坤轻轻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嫁人终归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如果她要是实在不同意门亲事,死活不嫁,到时候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我们施府丢的颜面就更大了。”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闹出什么事来?”徐心兰不满的哼哼了一声,“再说了,等她嫁过去之后,那就是萧家、的人了,到时候随便她怎么闹,要死要活也都是肃府的人,与我们有何干。” “娘,这样不大好吧,怎么说三姐她……” “你懂什么?”徐心兰打断了施文轩的话,仍是对着施坤说道,“老爷,那萧家虽然不是什么有根底的名门大户,可是在咱们定安县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你嫂子能看上他吗?我可是听说了,他们准备的聘礼可不少。金银银财,珠宝首饰,那是应有尽有。还有,咱们要是搭上了萧府这条线,你在施府的地位也就变得举足轻重起来,日后大哥也没那么容易可以随便指使你了。” “……”徐心兰的话让施坤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层,只是看着施文姗那丫头如此不愿意,又觉得这种事情不好勉强。 “哎呀,老爷,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啊。跟萧家的婚事一旦成了,这好处可就源源不断的来了。你不是看中了大兴路的那个店铺吗,大哥他一直咬着不松口,若是咱们跟萧府的婚事成了,这事也就水道渠成了。” “这……”徐心兰的话让施坤心动无比,“那便就按着你说的……” “我不同意!”施锦秋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她从厅外走进来,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施坤和徐心兰,“你们这样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徐心兰唰的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嚷道:“你来干什么?” 施锦秋丝毫不把徐心兰的气愤放在眼里,兀自走到她面前,说道:“把沁雪园的人给撤了,钥匙给我!” “什、什么人,什么钥匙?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徐心兰有些心虚的撇开眼。 “把沁雪园的人给撤了,钥匙给我。”施锦秋重复了一遍,语气云淡风轻的,可是听在耳朵里却有种让人不敢忽视的气势。 施坤疑惑的问了句:“怎么回事?” 徐心兰忙说道:“哪有怎么回事,老爷你别听她胡说!” 施锦秋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心里想着他们二人这是在演戏给她看呢,还是施坤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什么钥匙,当然是三婶关着三姐的房门钥匙!”说完,她看到施坤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就连开口说话的语气里也带了丝惊讶:“什么关着文姗的房门钥匙?你把文姗给关起来了?” 后面那句话,他是对着徐心兰说的。 正文 第192章劝说 徐主兰眼见事情露馅,她怎么都兜不住了,索性便说道:“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咱们三房好,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为了你能在你大哥面前抬起头来做人!我这么做哪里错了我!” 那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好像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都不可心拿三姐的终身大事去做文章,你自己也有女儿,想卖的话就卖你自己的女儿,别去祸祸三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祸祸文姗了?那个萧家,在咱们定安县城也算得上是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家里家财万贯,文姗一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自是不在话下,这样的亲事可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来的。人家萧家都没嫌弃她是一个庶出,她倒还拿捏起架子来了。” “既然那萧家那么好,你怎么不让二姐去嫁?自古长幼有序,家里大姐二姐都未婚配,怎么轮都轮不到三姐吧?” 施锦秋毫不客气的反驳让徐心兰气得牙痒痒的,可偏偏她说的又是合情合理的。 “话、话虽这么说,可是偶尔也会有一些意外的情况啊。我倒是想让我们文佳嫁过去呢,可谁让那个萧家公子看上的是文姗呢。” “他看上了三姐又如何,难道有个癞子看上了二姐托媒人过来说亲,你也会将二姐许配给他吗!” “你、你……”见她竟然拿施文佳跟一个癞子说到一处,徐心兰又急又气,“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自古以来,谁的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都照你这么说,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那这个世界还不是乱套了。” 施锦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带嘲讽的说:“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也得由小婶自己出面商谈,轮不到你来管吧?” “你……你……”徐心兰被她的话一噎,竟想不出一个字来反驳,连色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紫的。 施文轩见状,站出来说道:“施锦秋,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就是,你干嘛这样跟我爹娘说话!”施文佳也站出来维护自己的父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里满是愤怒的火焰。这个施锦秋竟然拿她跟一个癞子相提并论,真是气死她了。 “我还没说你们呢,”施锦秋大有一种他们自己送上门让她说的样子,“你们身为三姐的姐弟,却对三姐不闻不问,甚至在看到她有难的时候也不伸手帮一把。你们可知道她已经被你们那个好娘亲关了四天,整整四天滴水未尽现在生死不明?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人短的,你们良心能好过吗?日后,每晚你们还能睡得着吗?!” “我、我们……” 施文佳的话说不下去了,她求证似的看了眼徐心兰,希望能从徐心兰那里听到反驳的声音。可是徐心兰却只是有些不安的移开了视线。这说明什么,自是不用言说了。 转过头,视线对上了同样疑惑的施文轩,已然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气势。 施坤直直的看向徐心兰,问道:“你真那么做了?” “我……” “走,我们去看看!”不待徐心兰解释,施坤甩袖而去。施文佳和施文轩瞅了眼徐心兰,跟在他身后离开了。施锦秋慢慢的走到她面前,冷着声音说道:“你最好祈祷三姐没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表情,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让人不寒而栗。徐心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恶毒和怨恨。 施坤等人进入关着施文姗的房间时,施文姗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整个人被冻得像冰块一样冰,吓得薛雪当场就哭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施坤觉得讨厌,拉着他控诉起徐心兰的恶行。说她怎么软禁她们园子里的人,又怎么关的施文姗,还扬言施文姗若想踏出这扇门,除了做新娘子就只能做尸体…… 许是因为看到施文姗变成这样,施坤难得显出了几分同情心,竟耐着性子听着薛雪的话。看到徐心兰赶过来的时候,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施文轩和施文佳看到床上那个脸色蜡黄消瘦的施文姗,眼里心里皆是一惊,简直跟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施文姗判若两人。 而施锦秋,她早已经通知人去叫大夫了。 大夫过来替施文姗把了脉,开了些药,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施坤、徐心兰、薛雪、施文佳和施文轩。几个大人明显有话要说,为了不吵到施文姗,便转移到了外面的偏厅。 “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了吧。”施锦秋开了头,这里明明就只有她年纪最小,可偏偏她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更像是个大人,像是一家之主,“三姐的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我也不会允许你们任何人在不经她的同意之下将她许配给她人。” 徐心兰本来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让施文姗晕过去,怕施坤会责怪自己而没开口说话。现在听到施锦秋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又不服气了,她才是他们这一房的女主人,施锦秋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仅插足她们三房的事情,还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凭什么! “你算是什么人,我们三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二房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指手划脚的!”她嚷道。 施锦秋轻轻挑了下眉:“你们三房做的事不公道,难道还不许其他人说了不成?”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就没你什么事!” “三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施锦秋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徐心兰,里面是难以遮掩也不想遮掩的怒气。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抹眼泪的薛雪突然扑倒在徐心兰面前,哭喊着:“姐姐,妹妹求求你了,不要把姗儿许配给那萧家吧,你这样……这样会逼死她的……” 她边说边抽泣着,几次哽咽着说不完全话。 徐心兰却是不为所动的用脚把她给拨到一边,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再让她抓住。“你就是求我也没有用,萧家那边虽然还没下聘,可是之前我毕竟已经口头上答应了他们家,就算你现在说不要这门亲事了,可这已经传出去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到时候,你们文姗还不是得落一个退婚的名声?” “这……”薛雪愣在了那里,显然没有想过这一层。 “文姗本来就是庶出,依着她的身份也就是嫁个普通出身的人家。若是想进那些大户人家,顶多也就是个妾侍。你看看那萧家小公子,人品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家境又殷实,他们家要是条件不好,当初大房那边的人能想着要给旭娇定这门亲事吗?最主要的还是人家还不嫌弃文姗是个庶出,愿意娶她为正房,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把这亲事给回绝了呢……” 徐心兰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打算让薛雪晓知以理,动之以情。 “你自己也是个妾,该是最清楚妾跟正室之间的区别了。这孩子不开化,使性子,咱们拧拧就过去了,她们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啊。你这个做娘的心里该有本账,会算才是,难道非得由着孩子,最后连个好人家的门户都进不去才是为她好吗?” 薛雪的抽泣声渐渐的小了下去,似乎在思考着她话里的意思。 正文 第193章百益而无一害 “小婶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三姐根本就不喜欢那个男人,如果强行让她嫁过去,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施锦秋的话就像是一道皮鞭抽在了薛雪的心上,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刚才被徐心兰勾起的念头消散了一些。 徐心兰愤愤的瞪了眼施锦秋,说道:“一个姑娘家把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上也不知道害臊!哦,对了,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可是个大红人了,不仅对做生意有一套,对付男人就更有一套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去男人家里过夜,文姗要是跟你这样不知道羞耻的人在一起,以后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最后那句话,她是意有所指的看着薛雪说的。 薛雪一听徐心兰的话,顿时也想到了这段时间民间对施锦秋与孙淮彦之间的传闻,脸色突的又变了一下。 “徐心兰,你别血口喷人,我跟孙淮彦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一点腌臜之事!”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你说没?那你告诉我外面那些传言是哪里来的?” “我……”施锦秋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对于不相信她的人,就算是解释一千遍一万遍都没有,更何况这个徐心兰根本就是故意挑事,哪里会听得下她的解释。 “没话说了是不是?呵呵……”徐心兰冷笑两声,眼带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妹妹啊,自打你跟了老爷之后,我这个做姐姐的小心眼,一直也没对你们母女俩好过。如今我看到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自然是想要替妹妹你抓住的,也算是弥补了姐姐这些年来对你们母女俩的亏欠。 咱们做女人的,一辈子不就图个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嘛,现如今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如果不能好好抓住它的话,日后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可是,姗儿她……” “哎呀,小孩子嘛,闹闹脾气难免的。她现在就是揪着你的心软来要挟你呢,只要你也同意了这门亲事,让她知道她就算是闹也没用,自然也就不闹了。再说了,等她嫁过去之后,享着福了,也知道身为女人的好处了,到时候感谢你都来不及。” 徐心兰接着薛雪的手说道,面色一片慈蔼。 “小婶,你别听她胡说!” “什么叫我胡说?要我说,你才是胡说八道吧!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就是在帮她吗?你这是在害她知不知道!你现在破坏了这样一桩大好的姻缘,你敢说她日后所嫁之人必然会比那萧家小公子还要好吗?还喜欢?当你日后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喜欢能顶个屁用!” 施锦秋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里那股窜上来的火气。今日的徐心兰像是被什么给附身了似的,竟然句句铿锵,字字珠玑,几次都让她找不到话来反驳。 再看薛雪,她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有所松动了。 为人母的,最想要的可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子女能过上好日子。虽然她也看出徐心兰让施文姗与萧家订下婚事的主要原因并不是为了施文姗好,可是徐心兰今日的这番话却说得没错。在生活面前,地位与金钱往往比喜不喜欢更为重要。 想她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妾侍,永远都低徐心兰一等,事事处处都要让着她看她的脸色,连带着连她的孩子都要受徐心兰孩子的欺负,这么一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她面前。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她是应该好好替孩子抓住才是。 这么一想,薛雪的眼神都发生了些许变化,让施锦秋心觉不妙。果然,薛雪止住了眼泪,眼珠子有些无措的转了转,最后便落到了施锦秋的身上。 “锦秋,这……” “小婶,您该不会是相信了这个女人的话吧?” “什么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我是你三婶!”徐心兰不满的反驳,然而施锦秋却好像根本就没听到似的、 “……”薛雪迟疑了一下,犹豫的说,“你三婶说的也没错,姗儿要是能嫁一户老人家,至少不用自己操心吃穿用度,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每天都要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日子就会好过吗?”施锦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雪,黑漆漆的眸子像是能直入人心似的。 薛雪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揪,眼神略有些慌乱的瞥了一眼坐在厅上一言未发的施坤。看着薛雪一下子变得惨白的脸,施坤突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烦燥,他嚯的站了起来,说道:“这件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婶……”施锦秋伸手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薛雪,将她扶至椅子上坐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薛雪说道,“锦秋,麻烦你跑了一趟。” “小婶!”话一出口,施锦秋便有些明白薛雪心里的打算了,她原以为自己刚才那么说会让薛雪改变主意,却没想到反而刺激到了她。 “我已经决定了,你就别再劝我了。”施坤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一下。 施锦秋有些失望的看了眼薛雪,她这个做人母亲的竟然这么轻易就认同了徐心兰的话,要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 “我想去看看文姗。”见薛雪此时正被徐心兰说得心潮澎湃,施锦秋心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益,便想着等一会儿她冷静下来再说。 却不想薛雪竟然站了起来,对她说道:“时代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姗儿要是醒了,我让明月给你报个信儿,也好让你不用惦记着。” “小婶……”施锦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是怕她会在施文姗那边说什么,所以才会这么急着赶她走吗? 薛雪不敢去看施锦秋的眼睛:“对不起,锦秋,我……” “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她能懂个啥,你现在听了她的话,难道日后她还能给你们文姗找个好婆家啊!”见施锦秋怒瞪着自己,又说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你先回去吧,姗儿那里我会去劝一下的。” “小婶!” “你回去吧。” 薛雪站在那里拦住了施锦秋往施文姗屋内走的脚步,施锦秋担忧的往屋里瞥了一眼,又饱含深意的看了眼薛雪,最后只得无奈的跺了下脚离开了。 “你这么做就对了,锦秋那个小丫头她自己行为都不检点,你可千万别让文姗跟她待一起了,免得被她给带坏了。小小年纪竟然就知道到男人家过夜,真是不知羞字怎么写!啊?唔唔……” 徐心兰正说得起劲呢,走到门口的施锦秋突然折了回来,从桌上抄起一块糕点就往她嘴里塞了进去。“说说说,看你现在拿什么说!” “唔!唔唔唔!”徐心兰瞪着施锦秋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冒出一连窜指责的话,到了口中全都只能化成唔唔唔。 施锦秋快步穿梭在园子里,追上了那抹慢步在园中的身影。 “三叔,三叔!”她的声音让施坤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三叔,你真的不管三姐了吗?”施锦秋问。 “你三婶说得没错,定下这门亲事与我们来说,只有百益而无一害。” “你们这样可曾替三姐想过?” 施坤叹了口气,说道:“她日后会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的。”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的时机不适宜,施锦秋几乎都要笑起来了。还一片苦心?他们这些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人倒是有苦心了。 正文 第194章偶遇 见施坤走远了,施锦秋站了一会儿,便也打算离开,却不想被身后的声音给叫住了。 “站住!”转回头,只见施文佳朝着自己走来,“你与孙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是怎么回事,用得着向你解释吗?”施锦秋挑了下眉。 “你!……不知廉耻!” “我不知廉耻?”施锦秋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神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只怕是有些人在心里暗暗羡慕吧?” 语气中不乏嘲讽,听得施文佳脸色一阵一阵的变化。 “什、什么羡慕,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勾引男人。” “有没有人像我一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些人,明明心里想着可是却偏偏又端着架子,自以为自己有倾城倾国之容貌,是个男人会趋之若鹜。” “施锦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话里的意思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施文佳,我奉劝你一句,孙淮彦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男人,你最好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施锦秋的手指着施文佳的胸口,语气凌厉的说。 施文佳只觉自己的脸一阵阵的烧,滚烫滚烫的,她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竟然一下子就被施锦秋给识破了,而且还被她这样打击。顿时怒从中来,指着施锦秋的鼻子嚷道:“别以为自己跟孙公子有点什么就了不起了,人家孙公子可是有未婚妻的,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吗?醒醒吧,人家不过是跟你玩玩而已!” 施锦秋原意是想说施文佳跟孙淮彦不是同一类人,以孙淮彦的个性,施文佳将芳心暗许到她身上是一点盼头都没有的。却没想到听到施文佳的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她心知施文佳误解了她的意思,可是这话她也不能再往白了说,万一要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于她于孙淮彦都不是什么好事。 施锦秋轻笑一声,将错就错道:“人家就算是只想玩玩也不会找上你,你就更应该彻底死心了!”话毕,收回视线的时候,人却愣在了那里。 只见不远处的小径上,施文姗正由明月搀扶着站在那里。这么冷的天,她里面只着了一件中衣外面披一件棉披风,脸上的神情有些焦急,可见她是匆匆忙忙出来的。 施文姗的身子像是冷极了似的轻颤了一下,脚步踉跄着往旁边窜了一步,这才稳住了身体。在施锦秋的视线对上她的时候,她有些狼狈的转开了眼。 “三姐……”施锦秋走上前,“你没事吧?” “我没事……”施文姗轻颤着嘴唇,看起来很虚弱,脸上还是震惊过后的苍白,“你……你跟孙公子,你们真的……” “我……” 施锦秋刚开了个口,一阵寒风吹过,施文姗便低头咳嗽了起来。施锦秋连忙绕到她身后替她拍了拍背,待她再转回身想要同施文姗解释的时候,徐心兰和薛雪出来了。 徐心兰二话不说插进了她跟施文姗中间,薛雪趁机扶着施文姗回屋里去了。 “三姐,三姐……” “叫什么叫,鬼叫似的!”徐心兰拦住了想要跑过去找施文姗的施锦秋,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这里没有人欢迎你了,你还不回去是想等着我找人把你轰出去吗?” 眼见施文姗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径的那头,施锦秋才迫不得已收回视线。“不用你赶我自己也会走!” 从施府出来后,施锦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刚才施文姗的表情看起来很脆弱,好像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重生回来的这三年,她除了看清了施文佳心里藏着的小秘密之外,也同样看到了施文姗放在心里的秘密。施文佳和施文姗这两个上一世与孙淮彦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女人,这一世,竟然同时喜欢上了他,这个结果实在是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可是孙淮彦这个人,她最了解不过了,如果说是他喜欢的人,他可以将之宠上天,可若不是他喜欢的人,他可以冷酷得不带丝毫感情,一如上一世他对她那般。就算孙淮彦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他身边还有一个鲁承雅呢,更何况在施锦秋看来,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男人。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又怎么让施文姗去碰触呢。 在学院的那几年,她与孙淮彦走得比较近,施文姗常常借口找她有事,实际上却只是为了能看孙淮彦一眼。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却也都没有点破。从学院里出来后,她与孙淮彦就碰面得少了,而施文姗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其他途径可以接触到孙淮彦。 施锦秋原以为施文姗看不到他了,就应该会对他淡忘,可是从今天施文姗的表现来看,或许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放下孙淮彦。这难道就是她抵死不愿意与萧家结亲的原因吗? 若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低头沉思的施锦秋并没有注意到从后面驶过来辆马车,等她听到车上的声音想要闪避的时候,马车已经来到她身后了。 “啊”她的身体在惊呼中被人带着往旁边退了出去,一股熟悉的气息绕进她的鼻端,熟悉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你怎么回事,跟个游魂似的,车来了不知道要躲开吗!” 施锦秋就算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孙淮彦,没有人会这样跟她说话。她撇开头不去看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又何至于会如此走神,更加不会被施文姗误会。 她的态度让孙淮彦心里莫名觉得不爽,一把钳住她的下巴,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脸是我的,我想用什么表情就用什么表情,你管得着嘛!”施锦秋毫不客气的反驳,孙淮彦“你……”了一声,刚要再说点什么,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孙公子,我家小姐还在那边等着呢。”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让施锦秋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就想往后退去,却发现自己的腰还被某人紧紧的给揽在怀里。 不等她挣扎,孙淮彦主动收回了手,说了句:“我知道了。” 施锦秋这才发现,在孙淮彦身后不远处的茶馆门口,站着一身白衣似雪的鲁承雅,漂亮的脸上泛着一丝冷漠,盯着她的双眼里泛着比这严冬还要冷的寒意,令施锦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孙淮彦又盯着她看了一下,才转身往鲁承雅身边走去。施锦秋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错觉了,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孙淮彦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放心。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男的修长挺拔,女的温柔婉约,两人无论从相貌还是家世都那么匹配,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论是施文佳还是施文姗,都不可能是那个能降服那个如妖孽一般男人的人。 施锦秋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慢慢转回身往清居走去,有些纤瘦的身影在这寒冬显得有些落寞。 这日下午,定安县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是宫里来了旨意,要在民间选取秀女入宫,但凡年龄在十四至十五岁未婚配的姑娘都要参加。于年后正月二十初选,选中的将在正月二十五一起前往昌阳城。 这件事情在城里掀起了一波大浪,想要入宫的开始到处找人托关系,不想要入宫的更是要找人托关系。一时间,定安县城里的姑娘们都人人自危起来,踌躇迷茫自己该何去何从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正文 第195章沟通无障碍 施锦秋倒是没看出急来,知道了这件事后也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她现在整个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施文姗的事情,觉得自己应该跟施文姗好好谈一下,问一下她跟萧家的那门婚事,若施文姗还是不愿意与那萧家婚配的话,她说什么都要阻止这件事。 可她不急不代表邓凤聆也不急啊。 自从邓凤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宫中可是比侯门不知道深了多少倍了,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怎么舍得让施锦秋离开她去那么远又那么危险的地方。 看着施锦秋若无其事的走了之后,她开始找来吴妈商量起事情来了。 施锦秋又去了一趟施府,想要找施文姗好好的谈一谈。可是沁雪园的大门却关得紧紧的,不论她怎么敲,就是没人来开门。她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翻墙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令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小姐。” 她转过头,看到的竟然是彩儿。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彩儿的装扮,虽然不像个夫人,但却也不似个下人,她身上的那身衣服比起下人的来可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 “怎么,小姐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彩儿是吗?别说小姐了,就连彩儿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彩儿呵呵轻笑一声,眼神慢慢的投向远处,像是在想着些什么,“说起来,彩儿今天会站在这里,还是托了小姐的福呢。” 语气听着那般的真诚,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十足的嘲讽。可不论彩儿变得怎么样,都跟她无关,施锦秋对于她的事情完全没兴趣。 “是么。”施锦秋漠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去敲那扇门了。 “难道小姐一点都不想知道彩儿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彩儿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施锦秋身边,离她极近,不等她发问,便又自己答道,“那日在狱中,他们对我施刑害我晕了过去,后来我被发现有了身孕,夫人便接了我到府里来住,养胎。” 彩儿的话让施锦秋停下了动作,任她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想到彩儿留在施府里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原因。 “孩子是我大哥的?” “当然了,不然夫人能这样好生养着我嘛。”彩儿颇有些得意,好像未婚先孕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似的,“说起来……小姐你还得称我一声嫂子吧?” 施锦秋:“……” 不是她势利眼看别人不上,而是让她叫彩儿这样的人嫂子,她实在难以叫出口。 她迟疑了一下,转身继续去敲门了。 “你就算是把手给敲烂了,也不可能会有人给你开门的。”彩儿十分不给面子的奚落道,见施锦秋收了手就要往门外走去,又张口叫住了她,“喂!你就这样走了啊?” 看到施锦秋的时候,她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的,可是偏偏她的挑衅都这么明显了,人家施锦秋却愣像是没感觉到似的,一副淡漠的样子,让彩儿有种自己出了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施锦秋回过头,轻轻的说道:“既然你有了身孕,大伯母又愿意接纳你,你就好好在这里生养好了。别一朝得意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更加别忘了你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能站在这里的。若是你到处惹事生非,伤了你自己没事,伤了孩子,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彩儿愣愣的看着渐行渐远的施锦秋,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原来施锦秋并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不愿意与她计较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她的胸口让她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 萧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整张脸上都透着一股灵气,特别是那双眼睛,活灵活现的,里面像是蕴含着无数的生气。当她眼波流转落到你身上的时候,便会发觉她上挑的眼角中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一丝妩媚,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她鲜活的面孔。 “你找我?”他很确信自己并不认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但是看着却又觉得有几分眼熟。 “你就是萧航?”施锦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虽不如孙淮彦那般俊美,但却也算得上中上等,比一般的男子要好看上许多。 施锦秋一直都想不起来上一世这个萧航跟施文姗有什么关联,为什么这一世就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想要跟施文姗结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最近风靡定安县城的施小公子施锦秋吧?” 施锦秋对这个萧航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分,不知道他是凭什么认出她来的。不过反正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就承认了:“正是。” “不知施小公子今日找上我有何贵干?”萧航状似轻松的绕到桌子的一旁,坐了下来。 施锦秋对着柳芸使了个眼色,柳芸忙上前替萧航倒了杯茶。萧航将茶杯握在手里轻轻的转动,眼睛盯着杯子里的茶叶看,没有要喝的意思。 “贸然找上萧公子是我唐突了,不过事关重大,我又不得不找上萧公子。” 萧航抬眼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话大可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既然萧公子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施锦秋一双潋滟似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萧航,丝毫不觉得身为一个女子,这样看着一个男子有什么不妥,“我希望萧公子可以放弃与施府三小姐施文姗之间的亲事。” 萧航的手一顿,嘴角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如果我说不呢?” “萧公子不论人品相貌还是家世,都是人中龙凤,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非要执着于一个素未谋面又不心甘情愿的女人呢?” 萧航没说话,盯着施锦秋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不觉得以你这个年纪,跟我在这里讨论这样一桩事情,太过荒谬了吗?” 施锦秋一怔,她急于想要解决施文姗的这件事情,倒是忽略了自己的年龄在外人看来不过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然而饶是如此,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尴尬或是怯意,看着萧航的眼神也没有闪躲,因为思索而流转的眼波反而流露出几分惑人的味道来。 “论事的年纪不在大小,只要我们之间的沟通无障碍就行了。”见萧航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她接着说道,“想必我刚才的话萧公子也已经听清楚了,我希望你能取消,不、不对,不能直接拒绝……” 施锦秋停了一下,若说取消,那岂不是就等于是萧家拒绝了施文姗的亲事,传出去就不好听了。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了口:“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对于施府那边有关我三姐跟你的婚事这件事情不要给予回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萧航脸上露出些许不乐意。 “萧公子可别误会,我施锦秋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面子,要让萧公子听我的话行事呢。” 施锦秋忽的笑了,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眼里又含着一股深意。她将一张纸放到桌上,慢慢的推到萧航面前。“或许,萧公子会看在它的面子上,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也不一定……” 萧航垂下眸子看了眼桌上的纸,脸色微变。 正文 第196章挑唆 定安县里对于这个施锦秋的传闻有不少,他向来都不以为然,只觉得是那些人夸大了,可是今日看来,却未必是那样。 眼前这个看似良善无害的小姑娘,内里却更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小狐狸。看来,这件事情,比他想像的还要有趣许多。 …… “就是这里,停车吧。”谷念巧叫停了马车,转身对坐在车里面的施旭娇等人说道:“几位小姐,酒楼到了,请下车吧。” 施文佳撇了下嘴,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便往外钻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冷的天,在家里吃什么不好,非得跑这么老远的地方来吃个饭,也不嫌累得慌。” 施旭娇微笑着看着她抢在自己前面出去,语气柔和的说:“我这不是看三妹在家里呆着闷得慌,想着带她出来透透气嘛。” 施文佳往上翻了个白眼,从车上跳了下来。施旭娇自然不会如她这般粗鲁,优雅的伸出手扶着谷念巧的肩膀从车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双脚落地之后,这才转身对着车上的人说道:“三妹,快下来吧,就等你了。” 话落,又等了一会儿,车厢门帘被掀了起来,施文姗从里面探出了头。 三人陆续进了茶馆,店小二迎着三人往二楼的包间走去。谷念巧原本是走在施旭娇身边的,上到二楼的时候快步走到了几人面前,将她们迎进包间。 施旭娇走在最后,经过谷念巧身边的时候,两人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迅速进了包间。 …… 萧航不顾施锦秋的反对,硬是送她到了茶楼门口。 “施小姐,天气寒冷,不如就由在下送你回去吧?” “多谢萧公子好意,锦秋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处理,就不劳烦萧公子了。” “既然如此,那萧某就不勉强了,施小姐请慢走。” 施锦秋点点头便打算离开,经过萧航身边的时候萧航突然动了一下,不知怎的就碰到了她,让她的身体往旁边歪了下。 “小心!”萧航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她,待她站稳之后才收回收,“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无妨。”施锦秋微笑着摇摇头,带着柳芸离开了。萧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便也转身走了。 在二楼的包间里,五双眼睛目睹了楼下门口的这一幕。施旭娇惊讶的说道:“呀,那不是四妹吗?她还真是到哪里都这么受男人欢迎呢。” “大庭广众之下就跟男子这样搂搂抱抱的,四小姐果然是特立独行的一号人物。”谷念巧似讽似诮的说。 “奇怪……这个男人即不是苏公子,也不是孙公子,看着很眼生,是谁啊?”施文佳看着那个上了马车的男子低声嘀咕。 “二小姐不认得这个男人吗?他就是……”谷念巧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施文姗。 施文姗原本并没有特别在意那个男人是谁,可是看到谷念巧这样一副样子,心里不由得也生出了一丝好奇。正要开口询问,施文佳抢先一步问道:“是谁?” 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谷念巧,显然很是在意那个男人的身份,以及他跟施锦秋之间的关系。 谷念巧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施文姗,摇摇头:“奴婢还是不说了,免得说了破坏气氛。” 施旭娇连忙接道:“是啊,菜来了,咱们吃东西吧,我肚子快饿扁了。” 然而她们越是这样,施文佳就越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她抓着谷念巧不让她回桌边,非逼着她要她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谷念巧抵不过她的死缠烂打,最后只得做投降状:“其实奴婢不说,是怕四小姐听了会不高兴,那个男人就是萧家的小公子萧航。” 果然,施文姗在听到萧航这个名字的时候,端在手里的茶晃动了一下,几滴水珠溅了出来,落在桌子上面留下一个灰褐色的痕迹。 见她神色有异,谷念巧忙冲到她身旁说道:“三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萧公子的。” “没眼力见儿的丫头!”施旭娇训诉了她一句,对着施文姗说道,“小丫头,没什么眼见,四妹应该不会与一个丫头置气,是吗?” 她都这么说了,难道施文姗还能说自己就要与一个丫头计较吗?更何况此时的施文姗整副心神都放在了已经离开的施锦秋身上,哪里有时间理会一个丫头。 三人坐定,此时她们点的菜也都上齐了,丫鬟们伺候着主子用餐,一时间包间里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 待她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丁香香突然感慨道:“早知道四小姐也在这里的话,咱们就应该连她也一块儿叫上,四位小姐好久没坐一起吃过东西了,也算难得。” “别说咱们不知道四小姐在这里,就算是知道四小姐在这里,四小姐可是跟萧公子一起吃饭呢,能来找咱们小姐吗?”谷念巧抿嘴一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不过也怪了,四小姐跟萧公子在这里见面做什么呢?刚才看他们好像还挺亲密的样子,难道她不知道这个萧公子就是要与三小姐订亲的那个萧公子吗?呀!该不会是她自己对萧公子有意思吧?” “可是外面不是都在传言,说四小姐跟孙公子才是一对吗?还说他们两人已经暗渡陈仓,生米煮成熟饭了……” “你也说了是传言了,那传言还说她跟苏府的苏公子关系匪浅呢,到头来人家还不是跟孙公子闹出了这种丑事。” “这四小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怎么尽跟这些公子哥儿纠缠不清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假正经呗。有些女人就是这样,不知足啊,明明已经有了别人想要肖想都肖想不来的好事了,却偏偏还惦记着旁人的东西,好像这天底下的好东西就要全都归她一人所有似的。”谷念巧极其不屑的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依我看,四小姐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怎么能把生意做起来呢?” “什么本事?勾引男人的本事吧!看她把苏公子跟孙公子给治得服服贴贴的,自己都与孙公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那苏公子还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跟在她身边替她鞍前马后,毫不介意的样子。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要是没有苏公子和孙公子的帮忙,就她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办得起作坊,又怎么可能让她的那些什么膏的大卖!” “那照你这么说,她都已经有了苏公子和孙公子了,怎么还跟萧公子牵扯起来了呢?” “谁知道呢,有人喜欢收集珠宝,有人喜欢收集首饰,兴许咱们的四小姐她喜欢收集男人,打算把定安县城里排得上号的男人都给收入囊中吧。” “亏她还自诩是三小姐最好的妹妹呢,原来竟在背后做这等事情。”丁香香煞有介事的说道,好像已经证实了施锦秋的罪行似的,“真不知道日后四小姐会跟哪一位公子结亲。” “你怎知她就会选这里的公子结亲?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城里的那位才是天底下顶好的那个男人呢。” “啊?你是说……”似乎是想到了那种可能,丁香香的脸色微变了下,“不能吧,这苏公子、孙公子都已经是人中龙凤了,而且再不济萧公子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她……难道要连他们一并都辜负了不成?” 谷念巧薄凉的说道:“吾之珍宝,彼之弃履,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珍惜……” “啪”的一声,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谷念巧的话:“别说了!” 正文 第197章可以先定下来 只见施文姗双目通红的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发颤,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极度激动的情绪里。 “三妹,你怎么了?”离她最近的施文佳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施旭娇就连忙开口,关心的询问。尔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巴掌甩到了谷念巧的脸上,“你这个嘴碎的丫头!主子的事情是你们这种下人随便编排的吗!”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了!”谷念巧的一边脸顿时红了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抓着施文姗的裙摆,“三小姐息,是奴婢嘴碎,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掌嘴,奴婢掌嘴!” 说着,便对着自己的脸搧了起来,“啪”、“啪”、“啪”……每一下都打得极响。 施文姗看都没看她一眼,甚至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一眼,迈着有些仓皇的脚步走出了包间的门。 “三妹……”施文佳不悦的瞥了眼丁香香,追着施文姗的脚步出去了。丁香香撇了下嘴,跟着施文佳的身后跑了出去。 谷念巧往门外瞄了一眼,见她们一下子全都跑没影了,渐渐的收住了手。视线再看向施旭娇时,已然带上了一丝窃笑。惹来施旭娇意味不明的一瞥,连忙收住了笑容,待看到施旭娇的嘴角也微微翘起的时候,脸上笑容便如春花般绽放了开来。 就连被连搧了几巴掌的脸都不那么疼了。 …… 解决了萧航与施文姗之间的事情,施锦秋顿时觉得心里一片轻松,就连步伐迈得都轻快了起来。她托了柳芸悄悄的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施文姗知道,让她不用再担心她与萧家公子之间的这门亲事。自己则是去店里巡视了一番,又与贲遇核对了一些消息之后,直到天将黑的时候才回的家。 一进清居,邓凤聆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厅里等她回来,她笑嘻嘻的走到邓凤聆身后,想像往常那样搂住邓凤聆的脖子来撒娇,却被邓凤聆一把给挥开了手。 施锦秋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她这才发觉邓凤聆的脸上没有平日的和缓,眉宇之间甚至还带着一丝怒意。“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啦?” “谁惹我生气?在这家里,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惹我生气?”邓凤聆看向她,“秋儿,作坊、店铺需要人打点,你要经常在外面走动,这我可以理解。你与那孙淮彦之间的那莫虚有的传言,我也可以忍受。可是……可是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怎么可以插手你三姐的婚事!你、你……” 许是因为太过生气了,邓凤聆你了好几声,都没能把下文顺利的说出来。 “您、您知道啦……”施锦秋讨好的蹭回到邓凤聆身边,“我、我那不是看三姐她那么不愿意与萧家公子订亲,所以才、才会出手帮她一下嘛……” “帮她?你确定你这是在帮她而不是在害她!”邓凤聆鲜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施锦秋说话,这让施锦秋的心不由得突突跳了几下。 可是对于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施锦秋向来也都是很坚持的国。她并没有因为邓凤聆的态度就马上认错:“三姐不愿意与那萧家结亲,我帮她把亲事给退了,这有什么不对?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到萧家,最后过着不幸福的生活才是对她的好吗?” “你啊……”邓凤聆摇摇头,“你怎么不想想,现在官府那边正在找城里未婚配的姑娘去选秀呢,若是选中了,那可就得往皇宫里去了。你三婶就文姗一个女儿,万一文姗要是被送进了宫,那你三婶一个人可怎么办?” 施锦秋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只顾着帮施文姗把婚事给取消了,却忘了这一茬。 皇宫里可不比她们这个小县城,虽然锦衣玉食人人称羡,可却真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像施文姗这种柔弱的性格要是去了那种地方,妥妥的就是被人吃掉的下场。 想到这,施锦秋的脸色都变了。她怔怔的坐了下来:“这件事情倒是我考虑得不周了,明日我去找三姐问一下,看看她有什么打算。” “刚才小婶过来的时候,在我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你说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自己私下就给办了。那萧家我也是略有耳闻的,孩子虽说算不上顶好,可是在咱们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好托付了。人品相貌都不错,还知书答礼,你三姐若是嫁过去了,日后指定是吃不着苦头的。可是现在被你这么一搅和,不仅大好的婚事没了,说不定日后连母女相见都要难了。就算再重新找一户人家订亲,这临时也没处找那么好的人家……” 邓凤聆没说出口的是,现如今的城里面,但凡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男人,都有姑娘抢着要与之订亲。 “这事是我疏忽了。” 见施锦秋露出了些许自责的神情,邓凤聆嘴里再有埋怨,也不忍心说出口了。只是看着她微微叹着气,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 除此之外,不家一件事情让她终日不得安心。 “你三姐的事情暂且不说,你自己的事情,可有什么打算?” “啊?我自己有何事?”邓凤聆这话转得让施锦秋有点摸不着头脑。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啊!”邓凤聆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看看你,光顾着别人的事情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的事。” “我?”施锦秋一指自己,“娘,秋儿还小,还想多……” “别跟我说你还小还想多陪我几年这种话!”邓凤聆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你难道就没想过,过完年你就正好十四岁了,刚好到他们择选秀女的年纪。” “……”施锦秋还确实没有想那么多,打从她知道了当选秀女的年纪是在十四、十五岁的时候,她便觉得这件事情与她无关。 邓凤聆将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来回摆抚摸了几下,她这女儿,自己有主意,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事事都不用她操心,让她经常都忘了她其实才不过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 “你老老实实跟娘说说,你跟平之可有讨论过这件事情?”孙淮彦早已经与鲁承雅有了婚约,所以邓凤聆便直接跳过了他。而且苏平之不仅救过施锦秋,这三年来对施锦秋的照顾她也都看在眼里,对他还算是挺满意的。 施锦秋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说:“我为什么要跟他讨论这件事情啊……” “也是,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开口跟他说这种事情。”邓凤聆转念一想,“不如这样吧,等过两日,娘挑个吉日,去托了张姑帮你去一趟苏府。” 施锦秋知道张姑是她们这几条街上比较让人叫得上号的媒婆,一听邓凤聆这么说,忙说道:“别!别让张姑去苏府……”这件事情提得太过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更何况,她与苏平之间的关系还没理出个头绪来。 邓凤聆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会意的笑了一下:“这事虽然由咱们女方开口有些不大好,不过眼瞅着就要过年了,时间不等人,咱们也拖不得了。而且娘也看得出来,平之那孩子……是真的对你有意。你若是嫌太早了,咱们可以先把这亲事给定下来,等你再大些再让他将你娶过门,我相信平之一定不会有意见的。” “可是娘,我……”邓凤聆信誓旦旦的样子就好像她自己就是苏平之,完全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似的,让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 正文 第198章半夜造访 回了屋,施锦秋一整晚都在想着邓凤聆跟她说的这件事情。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认认真真的思考过自己嫁不嫁人,以及要嫁给谁这件事情。 上一世的她在男人的身上吃尽了苦头,这一世她原本只是想多赚些钱,安安稳稳的跟她的母亲和兄长一起生活。现在突然摊上了这种事情,她又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想着想着,施锦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记得上一世,朝廷好像并没有颁布什么政令要在民间征招秀女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记错了? 想到这,她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 孙淮彦今日陪了鲁承雅一整天,最近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常小脾气不断。他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送了她回府之后又赶忙去见了几个客商,等他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亥时一刻了。 “彦儿……”走到房间门口,被从旁边出来的郭月给叫住了。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娘睡不着,”郭月幽幽叹了一口气,“你爹他……” 一听到郭月提起孙洪兴,孙淮彦的表情略冷了一些:“您不用再说什么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等过完年,我会安排你们离开的。” “彦儿!”郭月叫住了打算推门进屋的孙淮彦,“他是你爹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就因为他是我爹,我才会这么做!”孙淮彦咬了咬牙,转回身替郭月拭去眼角的湿意,“娘,您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爹他……只是暂时还没想明白,等日后他想通了,自然就能理解我的做法了。” “现在孙家的产业都在你手上了,就算让我们留在这里也根本就不会妨碍到你什么,你为什么非得把我们送走,是不是要逼死他,你才甘心?” “是你们想要逼死我才对!”孙淮彦突然低吼出声,看着郭月的眼里带着犹如困兽一般的绝望神情。那眼神,让郭月不由自主的转开了眼,不敢与之对视。 “彦儿,你是不是……”孙淮彦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郭月,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希翼。可郭月终究还是抿住了唇,没有继续那句话,她眨了眨眼,掩住了眼底的那抹复杂。 孙淮彦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无尽的哀伤:“夜深了,你回去吧,有时间就好好劝劝爹。”他转过了身,一副不愿意再多说的样子,冰冷的模样让郭月心寒。 身后,传来郭月略带哭腔的声音,像是控诉一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淮彦搭在门上的手略微迟疑了一下:“一个人从地狱走了一遭,总是会变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您回去吧。” 郭月愣愣的看着被关上的门好一会儿,最终无奈的转身离开了。很快,门外便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了。 孙淮彦沉着脸解下披风往桌上一扔,一股肃杀之气随之外泄。披风在桌上滑过带着桌面的茶具一同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低垂的眸子突然滚动了一下,视线倏的转向房间的一个角落,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刚才,在一片碎裂声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惊呼。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孙淮彦便来到了那个角落,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伸出了手。 施锦秋只觉得一股冷冽的气息向自己袭来,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便只觉喉间一紧,呼吸便变得困难起来了。整个人被拖着往外窜出了好几步,暴露在了微弱的月光下面。 当她那张清丽中带着丝妩媚的面容出现在孙淮彦面前的时候,他着实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紧跟着,脸色沉了下来,“你都听到了?”手指下意识的收紧,箍得施锦秋出气比进气多。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直到喉咙里再也没有一丝新鲜的空气而剧烈咳嗽起来,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稍微松开了一点手掌。 “为什么不否认?” 施锦秋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终于平缓了呼吸:“就算我否认了,你也不会相信。”她又何必费那个口舌。 孙淮彦不置可否的盯着她,须臾,他从喉咙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把她往后一推,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掌。“你倒是看得明白。” 施锦秋心想,她都活了两世了,要是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岂不是都白活了。她顺势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离开孙淮彦一臂多远的距离之后才站稳了脚步。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怕知道了我的秘密会对你自己不利?” “我虽然听到了你们之间的对话,不过你们的对话中,一句重要的内容都没有,我又何须害怕。”施锦秋淡淡的,却又笃定的说道,心里却早已经因为自己听到的事情而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外面一直都在传言,说孙淮彦不孝顺,抢了自己父亲辛苦打下来的基业不说,还要把自己的爹娘送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自生自灭。 今晚听到的这几句对话虽然没有透露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施锦秋也无从猜测,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或许跟孙淮彦上一世的死有关。特别是孙淮彦临进门前的那一句“一个人从地狱走一遭,总是会变的”,语气中所透露出来的戚凄与阴鸷让她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她可没有傻得现在就开口向他求证,毕竟此刻的孙淮彦心情并不那么美好,任何有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话或是行为,她都需要慎重。 在施锦秋思量的当口,孙淮彦已经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了。他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总该不会是特地听墙角的吧?” 经他这么一提,施锦秋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要跟你确定一下。” “什么事?”孙淮彦不以为然的抬了下眸,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重要到要让她半夜跑到他这里来确定。不过施锦秋也不像是这这么无聊的人,因此他倒是有些好奇她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了。 “你还记不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朝廷有没有颁布政令,要求在民间挑选秀女?” “有没有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那时候还在……”施锦秋突然住了口,即便在绮红楼的日子已经离她很远了,她仍然没有办法坦然的说出口,特别是当着什么都知道的孙淮彦的面说。 孙淮彦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眼神微微变了一下,轻轻浅浅的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却让施锦秋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好像没有吧。”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听到了跟自己想像中一样的答案,施锦秋并没有觉得高兴,心里反而更加疑惑起来。 “我也记得好像是没有的,真是奇怪,现在为什么又会有了呢……”她呢喃,孙淮彦却并不像她那么紧张,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自己之前也曾说过,自从你回来之后,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那些改变都是因为我直接或是间接而发生的,可是这一次的选秀……”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听她提到选秀,孙淮彦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看向她,微微眯了一下。“说起来,你是不是也到了选秀的年龄?” 正文 第199章你就是个混蛋! 施锦秋警觉的瞪向他,不知道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个意思。他看着她,又问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参加选秀吧?” 孙淮彦自从进屋后就没掌灯,施锦秋的身影大部分都隐在了窗户的阴影中。虽然明知道就算孙淮彦盯着自己看也不可能看出点什么来,可是他那样轻浮打量她的目光仍叫她有些恼得红了脸。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她什么都没穿,而他就像是在看一件商品似的看着自己。 所幸她离得远,周围又黑,孙淮彦看不出来她脸色的变化,否则只怕要被他嘲笑了。 “我又不傻,当然不会去参加选秀了!” 孙淮彦轻笑了一声:“原来你不傻啊……”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她傻。施锦秋只觉得心里一阵憋闷,偏偏又揪不着他的错处。 反正已经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她也就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就走了?你当我孙淮彦的房门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话音才落,施锦秋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孙淮彦便出现在了她面前,挡在她与门之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她顿觉一股气势压迫而下。“你打算怎么做?” “什、什么打算怎么做?”施锦秋压了压自己的心神,根本就无心思考孙淮彦话里的意思。 “我是问你,你打算怎么做,让自己可以不用去选秀女。”孙淮彦难得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问题,却一下子问住了施锦秋。 “我、我还没想好……” 施锦秋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太过近的距离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还没想好?过了年,你就该十四了吧。”孙淮彦好看的眉梢轻轻挑了一下,脸色忽的变了一下,说道,“该不会是……你偿尽了世间这些男子的滋味,现在想要转换一下胃口,去偿一偿皇城里那位男人……” “啪”的一声,施锦秋的巴掌落在了孙淮彦的脸上,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她打得又急又重,又是那么的出人意料,以至于孙淮彦事先没有一点预察,结结实实的挨了她的这一巴掌。 “孙淮彦,你就是个混蛋!”施锦秋推开错愕中的孙淮彦,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她真是疯了,才会跑到这里来受自取其辱! 孙淮彦捂着发烫的脸颊,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追了出去。原本他是想把那个敢打他的女人给抓回来好好的奚落甚至惩罚一下的,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边跑边抹着眼泪的时候,却突然什么都不想做了。 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直到看到她擦干了眼泪偷偷摸摸的进了清居才转回身回孙府。 施锦秋跟邓凤聆说了让她不要找人去苏府,可是邓凤聆哪里忍得住。一想到自己的闺女有可能会被选进宫中,从此与自己再难相见,她这心就跟被人给揪着似的,终日惶惶不得安宁。 这不,隔天一大早,她便托了人去苏府那边打探情况去了,不过这些她自是背着施锦秋做的。 孙淮彦原以为昨夜那样不欢而散之后会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施锦秋了,至少她短时间内不会再主动过来找他了。却没想到隔天一大早,她便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施锦秋,孙淮彦轻挑了一下眉,嘲讽的说道:“你昨夜那样离开,不是应该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着丝淡淡的笑容,好像孙淮彦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在描述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挺好之类的。 “我想出一趟城。”既然又找上了他,她自然做好了要被他奚落的准备。 昨夜回去之后她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太过冲动了,见着孙淮彦的时候应该顺便问一下她哥哥的情况。算起来,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着施锦程了,眼看离过年就只有几天了,她想要买点东西给他送过去。 不过她最想做的还是把施锦程给接回来,他们一家人过一个团圆的年,看来她应该要找个时间好好的跟她娘谈谈,说一下有关她哥哥的事情。 听说她想要出城,孙淮彦的双眼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四周的情形,表情倒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依旧带着丝让人想要揍上一拳的笑容。 “现在?” “现在。”施锦秋很肯定的说,“不过我要先去买些东西,你先准备一下,等我买好东西就去找你。”她说得很理所当然,只字不提昨夜自己甩了她一巴掌的事情。 幸而孙淮彦也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小肚鸡肠,跟她斤斤计较。听了她的话后,便让乌勇替他去回了一个原本约好上午要见面的老板。 “我送你去吧,买好了可以直接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施锦秋的事情在他心里的份量变得比一般的事情都要重上了那么一小点。 因为想着要将施锦程接回来,所以施锦秋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看着不过就买了点吃的东西回来的施锦秋,孙淮彦忍不住开口问道:“就这么点?” “嗯,差不多了,等这次回来,我打算跟我娘说一下我哥的事情,过年前找时间把人给接回来。”施锦秋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往马车上放,人也跟着往马车上爬,不过因为个子有些矮,试了两次都没能顺利的爬上马车。 身后的孙淮彦看不过去了,从背后伸手在她的腋下扶了一下,替她送了上去。然后自己手一撑,一使力跟在她身后翻身跳上了马车。 站定之后,一脸得意的看着施锦秋,施锦秋撇了下眼转身进了车厢。 “你真的想好了要将你哥接回来?” “是的。”施锦秋毫不犹豫的说,“这段时间我特别注意了一下,自从哈雷走后,城门口那些盯梢的人也都跟着不见了。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还有人在继续暗中盯着,不过我想只要我小心一点,现在接我哥回来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这么说,你是相信了苏平之的话了?” 施锦秋耸了下肩:“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她所看到的,全都与苏平之说的一样。 孙淮彦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没再开口说话。施锦秋眨了眨眼,转头掀开车厢帘,借着看车外的景色来掩饰一下自己心里莫名生出的心虚。 “停一下!”她的视线从街旁的一家店铺上收了回来,“我突然想到还要再买点东西。” 孙淮彦看着她像只小兔子似的从他身边跳开,跳下马车跑进路边的一家成衣店,没一会儿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叫他也下去。 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被她拉进了成衣店。 一进门,店里的伙计就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小姐是要给这位公子选衣裳吗?若是这位公子的话,只怕小姐刚才选的衣裳会有点小。” “会小吗?”施锦秋怀疑的看了眼伙计,拿起自己刚才挑选的衣服往孙淮彦身上比了比,“好像确实小了那么一点点……那麻烦你帮我换件大一码的吧。” “好咧!”伙计爽快的应了下来,拿着衣服往里面跑去,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又跑了回来。 施锦秋从伙计手里拿过衣服往孙淮彦面前一递:“你试一下大小。” 衣服的料子算不上顶好的,但却已经是这家店里最好的了。 “你要给我买?”孙淮彦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怪他难以置信,上一世加上现在两世为人,她都不曾给他买过哪怕一文钱的东西。而他,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施锦秋重活了一回,就会突然想到要给他买点什么了。 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下意识的照着她的话在脱衣服了。 正文 第200章求得原谅 “让你试你就试,啰嗦。”施锦秋横了他一眼,见他竟然站在那里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脱外面的棉衣,忙转过了头,“不会去里面脱啊!” 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脸颊上,一朵红霞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 施锦秋一共让孙淮彦试了五件棉衣,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就是有天生的优势,不论是青的白的绿的还是红的,孙淮彦穿起来都好看。高大挺拔,玉树临风,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那个伙计一个劲的在旁边夸,就连施锦秋这个不想称赞他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声。 只是她不可能一下子买这么多件衣服,在那里犹豫着该选哪件好。“这件绿色的我觉得挺好的,还有这件白色的,灰色的这件也不错……” “这件绿油油跟棵草似的,哪里好看了,”孙淮彦把绿色的那件放到了一旁。 “小姐,既然这位公子穿的这几件都这么合身,不如您就多买几件,小的可以给您优惠哦。” 施锦秋看向他:“哦?怎么个优惠法?” “是这样的,如果是买一件的话,我们是按正常价格卖的。若是两件,可打九折,三件一起的话八折,四件的话……” 施锦秋:“……” 为什么这个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不需要那么多,只要两件……”施锦秋自己就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再优惠的价码都是卖家用来提升销量的手段,其实到最后怎么算都还是卖家划算。 只是在目光看到孙淮彦嫌弃的看着那件嫩芽色的棉衣时,改变了主意。“就要三件吧,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这个颜色不适合锦程吧。”马车上,孙淮彦看着在那里叠衣服的施锦秋说道。 “我知道,”施锦秋将那件衣服叠好,往前一抛扔进了他的怀里,“送给你的,就当是谢礼了。”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 “穿着挺好看的。”施锦秋由衷的说。这段时间他帮了她不少忙,特别是她哥的事情,她不能出城的时候全都是他在派人照顾。这件衣服,就当是她谢谢他的帮忙了。 施锦秋的话让正打算把衣服推出去的孙淮彦停下了动作,哼一声,将衣服放到了一旁的车垫上。 施锦程恢复得比施锦秋想像中的要好一点,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两颊不似之前那么消瘦,就连脸色都好看了许多。当眼前出现微弱的人影时,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抱头乱窜。 施锦秋握住他的手,他瑟缩了一下,却在感受到她的温度之后停下了动作,无神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她的方向,企图能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她蹲在他身边,跟他说了很多话,包括自己过两天就要来接他回去之类的。 知道他听不到,却仍是执拗的说着。 “真的很谢谢你。”这一次,施锦秋是由衷的对着孙淮彦说的。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重。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一路无言回了城。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临离开前,孙淮彦这样对她说道。 “嗯,”施锦秋点点头,略有些发红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谢谢!” 看着她柔弱的样子,孙淮彦突然抬起手,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最后由着它落到她的头上,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头发。 就像以前,施锦程曾无数次对她做过的动作一样,施锦秋只觉得鼻间一酸。 “会好起来的。” 孙淮彦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眼角,拭去了她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她抬起眼,怔怔的看着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的孙淮彦。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这一动作而凝滞了。 小巷口的马车旁,一对少年男女相视而立。少年微俯着身子替女孩抹去眼角的泪水,眼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心疼。没有言语,也没有如花的景色,可是这一幕看起来却是那般的美好。 街道另一边的马车帘被重重的放了下来,桑青云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施小姐也太过份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亲亲我我,亏得公子您还时刻惦记着她,就连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她……” 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起来,桑青云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苏平之的胸膛不住的起伏着,紧抿的唇显示着他此时的不快。他的视线仍然盯着车窗,好像能透过厚重的车窗帘看到外面的情形似的。 “公子,殷师傅该等急了。” “走吧。”苏平之的语气有些无力。 桑青云看了他一眼:“公子,那他们……” 苏平之突然看向桑青云,眼里的寒意让他噤了口。 …… “秋儿……” 轻轻浅浅的声音像是一道魔咒,打破了施锦秋与孙淮彦之间难得的温情。她转过头,看到施文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的身后,正带着些错愕表情看着她。 “三姐,你怎么来了?” 施锦秋有些意外于施文姗的到来,再一想到自己刚才跟孙淮彦之间的样子,本能的就想与孙淮彦拉开距离。却忘了自己就站在马路旁边,这么一退就把自己给退到了马路上,眼瞅着街角处突然驶出的马车就要撞上她了。 “小心!”孙淮彦长臂一揽,将她给护进了怀里。 在她的身后,那辆马车没有一丝停顿的飞奔而过,仿佛拼尽了全力的想要离开这里。孙淮彦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往马车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微妙表情。 “放开我……”施锦秋挣扎着从孙淮彦怀里出来,站稳了身子,走到施文姗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三姐找我可是有事?” 施文姗眼神幽幽的瞥了孙淮彦一眼,转而落到施锦秋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进屋里说话吧,”施锦秋拉着施文姗往清居走去,好像完全忘了身后还站着孙淮彦,“我娘昨儿还念叨着,说好长时日没见着三姐了。一会儿见着你了肯定要高兴,我让她给你做你喜欢的芙蓉糕。对了,我近日还制出一款新的面膏,等下也给你拿一瓶,保管好用……” 看着施锦秋渐行渐远的身影,耳边听着她越来越小的声音,孙淮彦撇了下嘴,心道: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邓凤聆果然如施锦秋所说的,见着施文姗的时候很是高兴。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拉着她闲话了好一会儿,这才让施锦秋带她进了屋,自己嚷嚷着给要给她做点好吃的去。 在施文姗看不见的地方却冲施锦秋暗暗使了个眼色,小声的提醒她好好跟施文姗说说萧家的那件事。这话,就算邓凤聆不说,施锦秋自己也是要跟施文姗谈的。 她原是好意想要帮施文姗,可如果因为这样而让施文姗受到伤害,那是她不乐于见到的。 “三姐,坐吧。”施锦秋招呼施文姗坐下,打发了跟着她们进来的柳芸,亲自替施文姗倒了杯水,“其实就算三姐不来找秋儿,秋儿也要去找三姐的。” 说完,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施文姗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扶起她。“妹妹这做什么?你这不是要折煞姐姐了么……” “秋儿自作主张替三姐取消了与萧家的亲事,秋儿恳请三姐原谅。” 施文姗一边扶起施锦秋一边说道:“我本来也不想与那萧家公子有所牵连,妹妹此举是帮了姐姐,又何错之有。” “可是年后,朝廷的选秀……” 正文 第201章施文姗的心愿 施文姗的手顿了一下:“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妹妹,也是想跟妹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将选秀躲过去。” 施文姗的话让施锦秋犯了难,这选秀的事情,说好躲,那是十分的好躲,只要与人订下婚约即可不用参加了。可要说难,它也十分的难。一旦与人订下婚约,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又有谁愿意如此轻易的便将自己的一辈子给交付出去呢。 特别是眼下的定安城,但凡身世好点的年轻公子少爷的,全都被人给订走了,就算是一些平常无人问津的歪瓜劣枣都没剩下几个。确实就如邓凤聆所说的,想要再找一个跟萧家那样条件的男人简直难如登天。 只是施文姗之前就不愿意与萧家订亲,想必现在应该也不会愿意随便找个男人订亲来逃避选秀。 “姐姐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施文姗摇摇头,若是她有办法的话,也就不用特地过来找施锦秋了。想到自己刚才在巷口看到的情形,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妹妹过完年也该十四岁了吧,妹妹可有替自己想过?”施文姗试探性的问。若是有外人在,她这样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开口讨论终身大事显得太过轻浮了。不过这里就她跟施锦秋两人,她也就没什么顾忌直接开口就问了。 见施锦秋摇摇头,又问道:“那二伯母难道就没有替妹妹担心过?” “我娘哪儿能不担心啊,只是……这种事情,担心了也未必有用。” 施文姗端起茶喝了一口,轻飘飘的说:“其实妹妹倒是无需担忧的,妹妹身边良人颇多,就算是随便一人,都比那寻常人家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姐姐这是在笑话秋儿了,秋儿哪有……” “没有?我怎么听说那苏府的苏公子对妹妹一网情深啊……” 看着施文姗故意挤眉弄眼打趣自己的样子,施锦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哎呀,那都是外面那些人胡乱传的。” “胡乱传的?”施文姗轻挑了下眉毛,似真似假的问,“那你与孙公子之事呢?别跟我说这也是那些人胡乱传的,刚才我在外边儿可都看得真切……” “这……我跟孙淮彦,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一些,可是秋儿与孙淮彦之间根本就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 施文姗没说话,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施锦秋,似乎在思量着她话里的真实性。那模样让施锦秋有些着急,她不想别人误会她跟孙淮彦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不想施文姗误会他们。 这些年来,施文姗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处极为重要的地位,她是将施文姗当作亲生姐姐一般的。 “姐姐可是不信秋儿的话?秋儿可以对天发誓,秋儿与孙淮彦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如若有假…… “若有假便怎样?”施文姗调侃的看着施锦秋。 “如若有假,就让秋儿无法与自己相爱之人相守终生!” 见施锦秋如此信誓旦旦的发下誓言,施文姗一直提着的心才微微松缓了下来。佯装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施锦秋的嘴,嚷道:“你这傻丫头,乱发什么誓言呢,也不怕应验了到时候后悔莫及。” “秋儿与他又没什么,怎么可能会应验呢。”施锦秋满不在乎的说。 在她看来,她与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有关系,都不可能会再与孙淮彦扯上男女之情。一个人在一个地跌倒一次是失误,若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就是傻了。 施锦秋肯定的态度莫名的安抚了施文姗的心,让她就连想到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情形时,心里都没有了刚才的憋闷。 “如此,姐姐便能放心的请妹妹帮我一件事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施文姗说出这句话时,施锦秋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 苏平之回到苏府的时候,看到一个妇人探头探脑的在苏府门口张望着,他转头吩咐了桑青云几句,自己快步进了苏府。只一会儿,桑青云便回来了,还给他带回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可回来了!”殷一伦一看到他就冷着脸出了声,“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出去玩。”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句,脑海里都还在想着刚才桑青云跟他说的事情。 这种敷衍的态度刺激到了殷一伦:“公子!难道您就不能以大事为重吗?眼下赤旭国那边都已经闹翻了天了,您……您怎么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殷一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都听你的。” “什、什么?”殷一伦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按你之前说的办,过完年,我可以先回一趟赤旭国。”苏平之看着殷一伦说道,在殷一伦忍不住想要开口质疑的瞬间又说道,“不过在那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待苏平之说完是什么事情之后,殷一伦的脸色变得比先前还要难看。 “不行,我不同意!” “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由不得你不同意。”苏平之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坚定。 “难道您要带着她回赤旭吗?” “有何不可?” 殷一伦让他的话一噎,竟有些无言以对:“您这样感情用事,如何能成大事!” “若成就大事必须要我舍弃心中所想,那我宁愿只做定安县的苏平之!” “你……随便你好了!”殷一伦甩袖离去。 …… 送走了施文姗,施锦秋到了后院的制作间。制作间里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如花似玉她们一边笑谈着一边干活,看到施锦秋过来只抬眼与她打了声招呼,谁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施锦秋从她们身边慢慢的走过去,检查着她们的手法,看到谁做得不对或是不到位的,便出声指导一下。如花似玉等人已经在这里做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各项工序都掌握得挺好。就连一开始接受程度最慢的冬梅,现在做起事情来也都有模有样了,遇到有什么事做得不好或是不顺了,只要施锦秋稍微指点一下便能想明白过来了。 指导完她们,她自己也找了点事情做,没一会儿便沉浸其中了,等她忙一段落回过神的时候,天已入夜,制作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门“吱呀”的被打了开来,如花端着一碗粥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她把粥放到一旁的空桌上。 施锦秋看了眼窗外已经黑透了的天空:“什么时候了?” “亥时了。” “都这么晚了啊……”施锦秋感慨。 如花走到施锦秋旁边,接过她手中的活:“小姐趁热先把粥吃了吧,这里我先看一会儿。” 施锦秋交待了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粥来,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姐这是做的什么?”她面前的这东西,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一款脂膏。” “脂膏?”如花疑惑的问,“脂膏是什么?” “应该可以说是胭脂的一种,不过它又有别于胭脂。咱们寻常的胭脂都是呈粉状的,但是这款不同,它是膏状的,用的时候就像擦面膏那样涂抹在两颊即可,看起来比粉状的胭脂要自然很多。” 施锦秋的解释听得如花目瞪口呆:“我从来都只知道胭脂,却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脂膏。自从跟了小姐之后,我发现我不仅学到了许多技能,就连认知都扩大了不少。小姐你可真厉害,能想出这么稀奇的东西。” 正文 第202章你真是这么想的 “厉害的不是我。”施锦秋轻笑着说,虽然手札上并没有制作这种脂膏的方法,不过手札的主人却在后面的小记中提到过类似这样的东西,所以她才会想要试着做一下,“刚才我与你说的那些都只是猜想,具体做出来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只要小姐你想的,就一定能做成功。”经过这段时间,如花对施锦秋的才能已经毫不怀疑了。 通常一些胭脂水粉的商号并不能让所有的人都记住,因为城里有很大一部分人,特别是一些总是干农活粗活的妇人,她们平常并不会花时间、精力和金钱来打扮自己,很少会买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而那些制作面膏的商号,则因为受众人群都处于中上阶层,就更少人会知道了。 可是荣锦记却不一样,荣锦记的手膏和体膏价格并不是特别贵,就算是普通的农户咬咬牙也是能买上一瓶两瓶的。最主要的是,不论你是富贾豪绅,还是普通民户,不论你是太太小姐,还是老爷少爷,人人都需要,人人都用得上。 从施锦秋制作手膏和体膏的本钱上来算,她卖出的手膏和体膏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如花曾不解的问过她,为什么要把价位定那么低,卖上十瓶都不如一瓶上等的面膏赚得多。 她还记得施锦秋是这么跟她说的:你看到的是我卖的手膏和体膏,你看不到的是他们可以将我荣锦记的招牌传至十里、百里、甚至千里之外,这些,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那时候如花并不是很懂施锦秋这句话的意思,可是慢慢的,当她发现随着手膏和体膏的大卖,荣锦记的胭脂水粉以及各种面膏的销量全都慢慢的上去了,很多城外乡镇的人都慕名过来买东西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过来施锦秋那句话的意思。 虽然荣锦记脂粉铺里发生的那件事情机缘巧合的推动了整件事情的发展,可是如花深信,拥有这样才能的施锦秋,即便是没有那件事情,成功也是指日可待的。 “这次,我打算做一个全新的颜色,到时候先让你们用用看。” “哇,那我可就多谢小姐啦。”如花乐呵呵的说,“一会儿回去我跟她们说,她们肯定得高兴坏了。” 施锦秋被她夸张的给逗乐了,噗哧轻笑了一声。 “小姐终于笑了,”见施锦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如花又说道,“小姐刚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冬梅那个傻大姐都看出来了。” 施锦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如花点头,“如花知道,小姐的心事就算说与如花听,如花也未必能替小姐分忧,可是如花想让小姐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是站在小姐这边的,支持小姐的。” “谢谢你。” 待那脂膏熬好之后,施锦秋便回了前院。刚才用心做事的时候施锦秋确实忘了那件让她觉得心烦的事情,可是这会儿空了下来,脑袋里不禁又开始回想起早些时候施文姗跟她说的那些话了。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文姗可是提了什么让秋儿为难的要求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施锦秋一跳,她猛然转过身,见邓凤聆正站在门边和蔼的看着她。“娘,您怎么还没睡?” “我见你今日与文姗分手之后便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文姗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我只是……” 邓凤聆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有没有事难道为娘的会看不出来?” “娘……”施锦秋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句,难道她把心事都摆在脸上了,所以大家全都能看出来? “如果觉得太为难了,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施锦秋摇摇头:“不能拒绝。” 她与施文姗之间的关系本就因为孙淮彦而变得有些岌岌可危,若她再拒绝施文姗的这个要求,只怕施文姗会更加误会她与孙淮彦之间的关系。 “你这孩子,什么事都放在自己心里……”邓凤聆有些心疼的揽过施锦秋。 施锦秋静静的靠在邓凤聆的怀里,感受着她的温暖。不是她不想跟邓凤聆说,而是这件事情说起来就牵扯到了她与孙淮彦之间的关系。而在这世间,最难说得清楚的就是她跟孙淮彦的关系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听了施文姗跟她提的那个要求之后,整颗心都闷闷的,就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头压了一块石头,让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没事的,我再想想怎么办。” “如果实在太为难的话,就拒绝好了。要是你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让为娘的去说,反正娘都一把年纪了,脸面什么的早就已经看透了。”不管怎么说,施锦秋才是她的女儿,是她疼在心里的孩子。人的心都是偏的,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向着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 因着这件事情,施锦秋便也忘了要与邓凤聆说施锦程的事情。 隔天,邓凤聆起得极早。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收拾的地方很多,还有置办年货、采买东西什么的,忙得她不可开交。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把施锦秋的终身大事给忘了,趁着出去买菜的时候去找了下张姑,跟她打听了一下昨日拜托的事情。 却听张姑的邻居说她一大早就被苏府的人给叫去了。 施锦秋思前想后了一整夜,最终还是决定找一趟孙淮彦,问一下他的意见。岂料孙淮彦听完她的话,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只一双乌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看,里面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开了口:“施锦秋,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三姐不论是人品还是相貌,都不比那鲁家的小姐差多少,而且她又不与鲁家小姐争,只想做你的妾室,我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妥。”她之所犹豫那么久,就是因为施文姗竟然提出让她劝说孙淮彦,可以收她为妾。 孙淮彦的为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她心知孙淮彦并不适合施文姗,但是却又找不到理由去拒绝她。只要她一拒绝,施文姗难免就会觉得她是因为跟孙淮彦有点什么才会不愿意让孙淮彦娶她为妾。 “呵呵……”孙淮彦轻笑了一声,透着几分嘲讽,“好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妥,施锦秋,你把我孙淮彦当成什么人了?” “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上一世,你又不是没做过。”上一世他可不止她一个女人。 施锦秋的态度突然刺激到了孙淮彦,“啪”的一声,茶杯裂在了桌面上,声音之大,吓了她一跳。 “上一世?你也说了是上一世!你怎么不说上一世,我们还是有肌肤之亲的亲密关系呢。”孙淮彦睁着眼睛瞪着施锦秋,双手撑在桌面上,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与桌子之间。 说不上来为什么,听到施锦秋说要他纳施文姗为妾时,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气愤。 “还是说……”他慢慢靠过去,轻声的说,“你是想用这件事情提醒我,我们之间曾经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吗?” “我、我没有……”施锦秋有些不敢与他对视,转过了头。却不知这样做,将自己线条优美的侧颈整个暴露在了孙淮颜面前。 洁白的肌肤上泛着红晕,鼻端涌进的是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的香味。 孙淮彦的脑海里依稀还记得她与他相处时的情景,每次当他靠近她或是她特别紧张的时候,她就会露出这种欲语还羞的表情,就连小巧的耳垂都变得通红。 他困惑的眨了眨眼,有些分辨不清眼前的人是上一世的那个会在他怀里喘息挣扎的施锦秋,还是这一世那个不愿与他有丝毫牵扯的施锦秋。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突突的跳着,她那洁白如玉的侧颈就像是一块散发着甜美香味的糕点,在诱惑着他去品偿。 正文 第203章微妙 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施锦秋下意识转过头。 唇,正好擦过孙淮彦慢慢贴近她的唇上。像是被雷给击中了似的,她整个人一震,双手大力的推开了他,因为用力过猛,后腰重重的撞在了桌角。 施锦秋捂着腰往旁边窜出去好几步,与孙淮彦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戒备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她用力的擦了下嘴唇,好像刚才被什么脏东西给碰到了似的。 孙淮彦无意识的抿了下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嘴上的温软,眼神在看到她嫌弃的擦着嘴唇的时候微闪了一下。 “你自己送上门来,却反倒问我想干什么?施锦秋,你未免也太搞笑了吧。”他状似无谓的耸了耸肩,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与他无关似的。 施锦秋又恼又羞,却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死死的瞪着他,以泄心头之气。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孙淮彦也没有答应她的提议。 从孙府里出来,施锦秋去找了一下贲遇,让他帮忙准备一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接回施锦程后要用的东西。交待完贲遇事情之后,她看了看天色,往施府走去了。 不管施文姗交待她的事情有没有办好,她都需要去回复她一下,而且她还需要跟她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远远的,她便看到了施府的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好些人。施奕、施坤、马慧君、徐心兰……等等,施府上下大小几口全齐了。 马慧君泪眼汪汪的拉着施旭熙的手,说道:“熙儿,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凡事都要当心,多给娘寄信回来,别让娘在这里担心……” “哎呀,行了行了,不就是出个远门嘛,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施坤一推徐心兰打断了她的话,冲她使了个眼色。徐心兰撇了下嘴,抬眼,便看到马慧君不满的瞪着自己,就连施奕也老大不乐意的看了她一眼。 “哎呀,瞧我这张嘴,真是没个把门儿的。”徐心兰作势往自己嘴上轻拍了一下,便想要去拉施旭熙的手,“大侄啊,你可千万别怪婶子,婶子说话没个轻重惯了。你今日上路,可得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云州那边就赶紧给家里捎信报平安,别让你娘在家里担心。” 她的手还没拉住施旭熙的,便被马慧君给挤了开来。她重新伸出手去试图再去拉一下施旭熙的手,好表现一下她对侄子的关怀之情,身体一歪,被施坤给拽到后面去了。 徐心兰不满的转过头,看到施坤不悦的看着她,嘴里还不忘低声数落:“行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施坤走到施旭熙面前,往他手里放了一个钱袋,看得徐心兰眼珠子瞪得老大。 “熙儿啊,我这个做叔叔的本该替你置办些东西让你带过去的,只是考虑到路途遥远物什不好带,叔叔这里有点银子你拿着,等到云州那边,你看你需要啥就买点啥,别亏待了自己。” “这……这怎么使得,我怎好拿叔叔的银子……”施旭熙说着,便想将银子推送回去。施坤似乎看准了这一点,正打算伸手去接呢,一只手快他一步按在了钱袋上。 “你这孩子,这银子不论多少也都算是你叔叔的一片心意,怎的好拒绝。”马慧君将钱袋紧紧的按在施旭熙的手中,“还不快谢谢叔叔。” 如果不是因为他,施旭熙也不用跑到云州那么远的地方去,连年都没办法在家里过。现在看到他一副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解气。 施旭熙自是看出马慧君的那点小心思了,别说马慧君了,就连他自己对施坤都没什么好感。他手一握,便装钱袋给抓在了手里,转头很是郑重的对着施坤道了谢。 接着,施奕也上前嘱咐交待了几句,然后就是施旭娇、施文佳……等兄弟姐妹。他们全都一一别过之后,施旭熙便踏上了马车,准备往云州去了。 “熙、熙!等、等一下!” 彩儿匆匆忙忙的从大门里往外迈,她身边的丫鬟想要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把挥开了。 “姑娘,姑娘,小心点……”然而她的叫唤并没有让彩儿的脚步有丝毫放慢。 彩儿一出现,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变了样。施奕这房的人脸上是有略有些尴尬的神情,而施坤这边的则是多了些看热闹的成份。 “哎哟,我说彩儿姑娘啊,你现在的身子可与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啊,走路得十分注意着点才行啊。怎的还如此轻浮,脚不着地的,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徐心兰状似担忧的说,嘴角却带着一丝不堪明显的笑容。 那“轻浮”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仿佛在提醒着所有的人,彩儿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姑娘,现在又连个名份都没有就住进了施府,简直就是一大笑话。 马慧君十分不满她那样说话的语气,奈何这个彩儿就是如徐心兰所说的那样,让她连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她心里那个叫气啊,冲徐心兰没办法发作,便只能往彩儿身上撒。 “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吗,你出来干什么!”语气十分严厉,说完,刀子似的眼神还往彩儿身后的丫鬟咏雪扫了一眼,吓得咏雪缩了缩脖子,喏喏的说:“夫、夫人,姑娘她……奴婢拦不住……” “没用的家伙!” 那边,彩儿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的一切,连看都没看马慧君一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施旭熙。 “我也想跟你一道去云州。” “你、你说什么?!”马慧君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熙儿去云州可不是去玩的,哪能带你过去!” “怎么就不能带我过去了,他在那边做事情,我在身边还能照顾着点,有什么不好吗!”彩儿想也不想就顶了回去。 马慧君沉下了脸:“你这个样子,去了是谁照顾谁都还不知道呢。” “我……” “娘,让我跟她说吧。”施旭熙怕两人再吵起来,打断了彩儿的话,将她拉到一旁说话去了。也不知道他都跟她说了些啥,回来的时候彩儿的眼眶红红的,却已经没再提要一起去的事情了。 “你要去云州?”施锦秋有些错愕的看着正要上马车的施旭熙,在她的记忆中,施旭熙一直都是在定安县的,别说是云州了,就连隔了两个县那么远的地方都不曾去过。 如果说彩儿的出现让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各有不同的微妙,那么施锦秋的出现则让他们的表情瞬间归为了一致,那就是怒视,一种同仇敌忾的怒视。 这还是施锦秋第一次看到施府的人表情如此统一呢。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我哥用得着离乡背景去那么远的地方吗!”施旭娇说着就要冲过去,被马慧君给拦了下来。 “我?”施锦秋疑惑的挑了下眉,她怎么不知道她还这那么大的本事。 “你来干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施锦秋见她们没有要告诉她实情的打算,满不在乎的撇了下嘴,也不怎么客气的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怎知其他人不会欢迎我?” 在场的众人全都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施文姗,施文姗身形微动,刚想要站出来,却被薛雪一把给拉住了,朝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施文姗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有些犹豫的看向施锦秋。 施锦秋则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她。 其他的人,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们两人,特别是施文姗的身上,想要看看她会怎么做,又好似在警告她。一时间,众人的表情又无比微妙了起来。 正文 第204章志同道合 “真没想到三小姐是这样的人,竟然连理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柳芸很是替施锦秋愤愤不平,边走边小声的嘀咕。 施锦秋冲她做了个手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施锦秋!”施旭熙从身后叫道,她转回头,他才说道,“你今天带给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要加倍的还给你,十倍、百倍、乃至千倍!” 施锦秋虽不明白到底是何事,可是气势上却也不愿让他占了上风。她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等你有那个能力了再说不迟。” 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把他给放在眼里,看得施旭熙恨恨的咬紧了牙关。 后来施锦秋才知道,原来施旭熙是因为李宇飞的事情被施坤逼得离开定安县,说是让他去云州替施家的脂粉谋个好出路。 施锦秋并没有直接回清居,而是去了趟店铺。 贲芷萱正在店里招呼着客人在挑选东西,客里有好几个客人,就连一向都在里院呆着的聂纤纤都出来帮忙了,而李宇飞则坐在那里喝茶,桌面上还摆着一盘瓜子和几块糕点。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看到施锦秋进来还抬手冲她招了招,让她过去跟他一块儿喝茶。 “你在这里做得可还习惯?”施锦秋走过去坐了下来,接过他替她倒的茶捂在手里。 “有什么不习惯的,整天就知道坐这里喝茶吃东西,哪会不习惯!”说话的是柳芸,她很是不满的横了眼李宇飞,真不明白她家小姐找这么个好吃懒做人过来干什么。 李宇飞一脸不赞同的说:“欸,你这个小丫头,你只看到了我人前的无所事事,哪里知道我人后的辛苦付出。” “好,那你说,你都在人后做了什么?”柳芸挺腰问道,李宇飞一怔,呵呵干笑两声:“这个嘛……这不是还未到显身手的时候嘛。” “我看你就是骗子、无赖!欺负我们家小姐心善,花言巧语的骗我们家小姐收下你!”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这么没道理啊,我怎么就花言巧语骗小姐了。小姐这么大个人,她做什么事心里都清清楚楚的,岂是我想骗就能骗的?小姐愿意雇用我,自然是看中了我的长处……” “什么长处?喝茶?还是磕瓜子?” “我的长处就是……”李宇飞张了张嘴,重又抿了起来,“算了,不与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我看是你根本就说不出来吧,骗子!” “你……” “好了你们两个,”施锦秋打断他们二人的争吵,“柳芸,你去那边帮忙吧。”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事,每次见面就吵。 李宇飞听到她这么说,得意的冲柳芸挑了下眉毛:“听到没,叫你过去帮忙呢。” 柳芸没办法忤逆施锦秋的话,只得不屑的冲他撇了下嘴,转身去贲芷萱那边帮忙去了。 “这小丫头,太不会说话了……”李宇飞嘀咕着坐了回去,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往施锦秋面前一递,“小姐要吗?” 施锦秋摇摇头,他便将手收了回来,把糕点塞进自己嘴巴里。 “说起来,你来店里也有几日了吧?” “嗯,前后算起来正好五天。” “那你可有何想法?” “什么都可以说?” “什么都可以说。” 李宇飞的嘴巴快速的动了几下,将糕点尽数都咽了下去。“荣锦记想要做大,难!” 施锦秋一挑眉,问道:“有何难?可是我们的东西不好?” “不是东西不好,而是咱们的地段不好。” “因为之前实在没地方可用了,才会把店铺设在这里的。我早已经想好了,等过了年,要在繁旺的街道寻一处好地,到时候再把店铺搬……” 她心里早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打算,谁知不等她说完,李宇飞就打断了她的话:“不不不,不是店铺这里的地段不好,而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段不好。” 施锦秋一愣,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李宇飞见状,解释说:“放眼蜀中,有州十二个,县城五十二座,其他各大小村镇不计其数。州中,当以昌阳所在的靖州为最大最繁盛,除去昌阳之外,还有大小城十余座,村镇无数。宁西州其次,云州再次之……我们定安县所属的抚陵州虽不是最末,却也不远。人们生活……” 他如数家珍的说着蜀中各个州县的情况,最后指出他们现在所在的定安县不过是个地处偏远,人们生活条件并不怎么好的小地方,就算是施锦秋把她的荣锦记做得人尽皆知,都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 “咱们现在的生意虽然渐渐好转,可是卖得最多的还是手膏和体膏,而据我所知,这两样东西是咱们店里利润最低的了。虽然也有客人会买一些脂粉和面膏,但买的也大都是价位不高的。像是面若桃花膏这种在你看来并算不得特别好的面膏,买的人都十分之稀少,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你不曾制出的稀罕玩意儿。 一个人能赚多少钱,决定了他能花多少钱。城里的有钱人说来说去就那几个,而来往的商客也并不是很多,如果只是靠着在本地居住的这些人,小姐日后研制出来的那些东西只怕大都只能阵列在那里,而无法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李宇飞说得轻巧,施锦秋却听得认真。他对整个蜀中的了解程度远超过了她的想像,而他后面说的那些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她,然而她却始终都找不到人可以商量。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心里一动,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那依你看,应该如何?” “如何做就要问小姐了。”李宇飞就像是看一个怪人一样看着她。 施锦秋奇道:“此言何意?” “小姐若只是想要赚些钱,好让自己及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那么现在的这种规模已然够了。可若是小姐不愿局限于这方寸之地,想要让自己的东西可以传遍整个蜀中乃至整片华夏大地,那么咱们就该从这里走出去,走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李宇飞把杯子往前面一推,示意施锦秋要像这个杯子这样,从这里走出去。 沉寂在心里好几年的想法突然被人一下子全都给说出来了,就像是在一片苍茫的迷雾里看到了一盏明灯,可以指引着她到达目的地。 施锦秋整颗心都因为李宇飞的这番话而澎湃起来。 “如果想要走出去,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她话刚一出口,李宇飞突然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小姐你是个要成大事的人!”李宇飞显得比施锦秋还要激动,拉过杯子往嘴里使劲的灌了好几大口的水。 李宇飞不是个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否则以他的聪明,在哪里都能混出点模样来。可是现在,他感觉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找的机会就要来了。 他有种预感,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要彻底的改变,被颠覆。 接下来,施锦秋又向他打听了许多有关于昌阳的事情,并且还与他讨论了日后应该如何发展的问题。 两个拥有同样梦想的人在这一天里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似的,一直到日落西山,一直到月上梢头。 施锦秋原先留下李宇飞,只是看他那日替她解了围有几分小聪明,想着看看他是不是能替她的店铺再出些主意,让她的生意再好一点。而且她觉得以李宇飞的性格,她越拒绝,他就越有可能死缠烂打,如果她答应了他的要求,兴许过几天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了,就离开了。 可是经过与李宇飞的一番长谈,她发现他并不像他外表现的那样不学无术,相反,他的内心拥有很多连她都无法比拟的新奇想法,还拥有着让她都吃惊的远大抱负。 她问他,既然他有那么多想法与点子,为什么还要靠行骗为生,而不认认真真的做点事情。却没想到他竟然回答说,骗人也是一种技术的,特别是骗人于无形,没有一定的火候是不行的。 这个回答没毛病,让施锦秋找不到什么错处。 …… 正文 第205章心思不明 施锦秋与李宇飞边说边往外走,岂料刚一迈出店铺大门,便看到施文姗站在门边上,不知道是刚来还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一看到施锦秋,脸上表情一变,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三姐,三姐……”施锦秋对李宇飞说了句下次再聊,便抬脚追了过去,终于在巷口追上了施文姗,“三姐为何一看到秋儿就走,莫非是秋儿做错了什么?” “不是,妹妹没做错什么,是姐姐的错的,姐姐今日不该不理妹妹,让妹妹就那样离开。姐姐自觉无颜见妹妹……”说着,她竟喑喑的哭了起来。 无颜见还特地跑过来?柳芸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她还是有些不大乐于见到施文姗,她知道自家小姐是把这个叔叔家的三姐当做亲姐姐般对待的,可是施文姗今日的做法委实让她觉得有些失望。当时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家小姐,可是这个被自家小姐当成亲姐般的人,竟然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任由她被那些人当成小丑一般的嘲笑。 现在见施文姗这副模样,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只是碍于自家小姐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她家小姐这么在意施文姗,她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便有些置气的站在一旁,撇开了眼睛不去看她。 施锦秋拉过施文姗的手:“三姐说的是哪里的话,今日的事情也是秋儿不对,秋儿不应该莽撞的过去找三姐的。若是能像往常那样让柳芸悄悄过去约了你出来,便不会有事了。” “小姐光明正大的一个人,凭什么每次见三小姐都要偷偷摸摸的!”柳芸忍不住心里的不平,插了句嘴,被施锦秋不悦的撇了一眼。 施文姗听了她的话哭得更加伤心了,喑喑呜呜,似是肝肠寸段的感觉。施锦秋忙又开始安慰起她来,直说自己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说了许许多多的好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施文姗的情绪有所缓和。 她拒绝了施锦秋要带她进店铺暖和一下的要求,坚持跟她一道往回走。 施文姗自从灵云死了之后就没再找其他的丫鬟,每次出门都是孤身一人。施锦秋想了想,便决定先送她回施府,然后自己再跟柳芸一起回清居。 “对了,三姐这么晚了来找秋儿可是有什么事?” “我知道若不是大事,妹妹是不会如此莽撞就跑到施府去找我的,所以便想来问下妹妹,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知道是重要的事还不理我们家小姐!”柳芸小声的嘀咕,声音却又正好可以让施文姗听得到。施文姗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颤着声音说道:“都是姐姐不好,让妹妹受了委屈。” 施锦秋不悦的看了柳芸一眼,柳芸作势合上了嘴巴,表示自己不再开口说话了。 “柳芸这个丫头平常被我给惯坏了,说话也不知道个轻重,姐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施文姗意味不明的看了柳芸一眼,幽幽的说:“姐姐自然知道妹妹的脾性,妹妹待谁都那么好,还有个这么替妹妹着想的丫鬟,姐姐又怎么会介意呢。如果灵云还在的话,她估计也会如此维护姐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提到了灵云的事情,柳芸觉得刚刚吹拂而过的风里都带了丝阴冷。她缩了脖子,往施锦秋的身边靠近了几分,才觉得心里稍安。 “三姐如此惦记着灵云,若是她泉下有知定然觉得欣慰了。只是……”施锦秋想了想,说道,“三姐可曾想过再重新找个使唤丫头?你这样总是一个人的,也多有不便。” “我娘是提过要让我重新选个丫头,只是……找了几圈都不曾找着合心意的。不像妹妹你,可以有柳芸这样听话乖巧的丫鬟。” 柳云总觉得施文姗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她看过去,却又没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异常。 施锦秋轻笑了一声:“柳芸这丫头哪里好了,又刁蛮又任性,有时候还会跟我使小脾气。改明日妹陪三姐一起去找,定能找个比柳芸好上百倍的丫鬟来。”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数落柳芸,可是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纵容,听得柳芸心里暖暖的。 施文姗又瞥了眼柳芸,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施府门口。眼见两人就要分开了,施锦秋那话也不好再藏着不说。她正了正色,开了口。 “其实今日秋儿找姐姐,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姐姐商议。” 施文姗的脸色变了,神情里带着一丝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施锦秋还没说是什么事,她心里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说的是什么事。 只是结果……她却不敢枉加猜测。 看着施文姗越发紧张凝重的脸,施锦秋更加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说出口了。只是这话……又关系重大,不能不说。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开了口。 施锦秋没有跟她说孙淮彦说的那些难听的话,饶是这样,都听得施文姗的脸色煞白,身体像是枝头的枯叶一般摇摇欲坠。 “三姐……”施锦秋扶住她,担忧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施文姗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抚着胸口站在那里急促的喘着气。即便是并不明亮的光线,离得这么近的施锦秋也依然能清楚的看到她脸上那种羞愤交加的表情,仿佛她是被孙淮彦给当场拒绝了一般。 “那我该怎么办?……” 听着施文姗语带语腔的声音,施锦秋心里更加内疚了起来。一句对不起再次脱口而出,只是这一次,施文姗并没有马上说出原谅她的话。 那日她知道施锦秋替她解决了与萧家的亲事,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一种窃喜,只因为从一开始她心里就存了那样的心思。想要嫁给孙淮彦,哪怕是给他做妾,哪怕他只能给她一个名份,只要让她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现在,连这个都成了奢求,成了她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她不由得直愣愣的盯着施锦秋,问道:“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施锦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或许是她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施文姗会这么问,而且还是带着一副怀疑的神情。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柳芸见状显然不乐意了,她杏目一瞪,嚷道:“三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小姐为了您的事情,天寒地冻的大半夜自己不睡觉还跑到孙府去替您找孙公子,没想到您竟然还怀疑她没出力!” 施锦秋意识到柳芸要说什么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柳芸连珠炮似的话一骨脑的就全都给倒了出来。 果然,就只见施文姗的脸色又变了些,颤着声音问道:“你……真的是半夜去找的孙公子?” “我……” “半夜去的孙公子府上?”这件事情好像比她听到自己被孙淮彦拒绝了还要让她来得惊骇。 “三姐,不是柳芸说的那样子,其实是……”施锦秋慌忙解释。 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单独出入一个年轻男人的府邸已经是很大胆了。半夜进出男人的府邸,那简直可以让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怀疑两人的关系了。 更何况施文姗还是如此敏感的一个人。 “难道你没有半夜去孙公子府上?”施文姗打断了她的话,眼里生出一股希翼,希望这件事情只是柳芸说错了。 她的目光在看到施锦秋的摇头时冷了下来。 正文 第206章人影 “我是因为刚好白日里有事情耽搁了,又想着这件事情比较急,所以才会在晚上去找孙淮彦,想把事情跟他说一下。” 施文姗冷冷提醒:“你可以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过去的。” “秋儿是替三姐着急,所以才会……” “谁说我着急了,我为什么要着急!”不知道是不是被施锦秋深夜出入孙府这件事情给刺激到了,她有些恼羞成怒的说,“大不了我就是入宫,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说完,她转回身往施府方向走去。 “三姐,三姐……” 施锦秋追上施文姗,施文姗转过头问道:“是不是其实你自己就是喜欢着孙公子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孙公子,可以跟我说,我未必非要他……” “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施锦秋连忙否认,“我跟孙淮彦之间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关系。” 直到这时候,施文姗才猛想起来,似乎在她的记忆中,施锦秋向来都是直呼孙淮彦名字的,从来都不会用孙公子这样的称呼来叫他,而孙淮彦似乎也很习惯她这样子的叫法。她有些羡慕的看了施锦秋一眼,这种可以直唤姓名的亲昵,是她一直都想要却不曾有过的。 可是施锦秋从一开始便拥有了这种与众不同的对待,因为孙淮彦不仅没有纠正她对他的这种称呼,而且还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现在又知道了她可以半夜自由的出入孙府…… 想到这里,施文姗的脸色不禁又变了一下。 “三姐,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你相信我……” 施文姗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已经收了起来:“姐姐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姐姐刚才只是有点太激动了,你也知道,姐姐自打第一眼看到孙公子之时就对他……” 连想做孙淮彦的妾侍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施文姗此时说起这样的话来就丝毫没有压力了。因为她知道施锦秋与孙淮彦的关系要好,所以她从来没有在施锦秋面前隐瞒过对孙淮彦的感情,怕的就是有一天施锦秋会因为跟他的关系亲近而对他产生什么其他感情。 到时候,她拿什么跟人家施锦秋比? 只是这些,施锦秋并不知道。她心里还在为自己搅了即施文姗的婚事又没能完成施文姗的嘱托而内疚。 “秋儿知道,都是秋儿不好,没能替姐姐说服孙淮彦……” “姐姐知道你尽力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妹妹也早些回去吧。” 施锦秋看了眼施府的大门:“可是姐姐的事……” “那件事先就这样吧。”施文姗说完,转身就走了。 看着越走越远的施文姗的背影,施锦秋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周围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兽,吞噬了她们之间的维系,让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走越远。 “小姐,咱们回去吧。” 柳芸出言提醒,施锦秋猛的收回视线,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一直在发愣。柳芸见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说道:“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您对三小姐怎么样,咱们这些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您看看小姐……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奴婢听了都替您感到心寒。” “不许乱说话。”施锦秋虽然也觉得施文姗刚才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但仍是不愿意听到柳芸说施文姗的坏话,“她兴许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这样的吧,毕竟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 “您惹啥了?您替她解了一场她不愿意的婚事,按理说她感谢您都来不及呢,可她倒好,非但没有对您有半分感激,还责怪您没有在孙公子的事情上替她出力。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开口说做人家小妾,别说是人家眼高于顶的孙公子了,我要是个男的,碰着这么个上赶着要嫁给我的女人,我也不愿意收她!” 柳芸说着说着,鼻子便撞上了停下来的施锦秋的后背。抬头,便看到施锦秋冷着眼看着自己。 “柳芸,是不是我平日对你管得太松了,所以你说话才会这样没大没小?就算她做得再怎么样那也是我三姐,而你不过是我的丫鬟,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小、小姐,奴婢……”柳芸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这还是施锦秋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跟她说话,以前,不管她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施锦秋都不曾用这样的口吻跟她说过话,可是这一次…… 她却因为自己说了施文姗几句话,而这样对自己。 柳芸向来都知道施锦秋看中施文姗这个姐姐,在施家的那几个姐妹当中,施锦秋最看中的就是施文姗这个姐姐了,只是她没想到施锦秋对她的重视,竟然超乎自己的想像。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施锦秋对施文姗的那份感情里还夹杂了上一世施文姗因为她而遭受苦楚的时候她自己没能帮上一把的欠疚,再加上这次的这件事情,她是真的怕再因为自己而让施文姗受到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苦难。 “以后你自己说话注意点分寸。” 见柳芸红了眼眶,施锦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柳芸这个丫头虽然说话没有分寸,可是本性却是好的,而且毕竟也是为了维护她。 “嗯,奴婢以后会注意的。”柳芸应了声,便跟在施锦秋身后走着,“小姐,您不会把奴婢送给三小姐了吧?” “我为何要将你送与我三姐?” “刚才奴婢听三小姐的意思,好像是想要……” “你这丫头,该你上心的事情你不上心,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会想。”刚才施锦秋也听隐约听出了施文姗话里有想要像她讨要柳芸的意思,所以她才会当着施文姗的面数落柳芸的缺点,还说要亲自陪她去挑选丫头。 柳芸她带惯了,自然是舍不得把她送给别人的。 “那小姐到底会不会把奴婢送给三小姐嘛?”柳芸追问。 施锦秋挑了下眉,突然想到了什么。 “送,是一定要送的。”她很肯定的说,意料之中的看到了柳芸突然塌下来的脸,这才轻笑道,“不过不是送给我三姐。” “那是送给谁?” “当然是送给……”施锦秋故意拉长了声音,“送给某个我们柳大姑娘能看得上眼的男人喽。” 说完,抬脚就往前跑去。 柳芸愣怔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被自家小姐给揶揄了,便抬脚去追她,作势要抓住她。 街上,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路面,路面上,两道被拉得长长的身影一前一后的互相追逐着,偶尔还会传出两声清脆的笑容,让这寒冷的夜都因为那笑声而染上几分温度。 施锦秋在跑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空气一丝银色的光迹划过,就像是突然从天空坠落的流星留下的痕迹。 施锦秋疑惑的停下脚步往瞥到黑影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可是小巷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姐,怎么了?”柳芸奇怪的问,也寻着施锦秋的目光看过去,一双眼睛却不知道要看什么而滴溜溜的直转。 施锦秋淡淡的收回目光:“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有道黑影从这里闪过?”她用手比划着自己看到黑影消失的方向。 柳芸往那里望了下,说道:“没呀,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哪里有什么人影啊。”说着,突然一阵风从巷子里面吹过来,柳芸打了一个哆嗦往施锦秋身边靠近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她催促着施锦秋赶紧离开,施锦秋却意味深长的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正文 第207章画坊生事 “咦,从这里过去不是苏府后门的那条小巷吗?”这么一说,她感觉自己周身更冷了。 虽然对于苏平之,她早已经没有了刚一开始的惧意,可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离苏府那么近的地方,又听施锦秋说看到人影什么的,她心里就又有些发毛了。 经柳芸这么一提醒,施锦秋才想到原来这里过去就是苏府后院的那条巷子,难怪刚才她看着这里觉得有些眼熟。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柳芸一样想到了以前听到的有关于苏府的传闻,她的脸色凝重了一些。 “我们过去看看。” “啊?我、我们过……过去看看?”她想躲开还来不及呢,哪里愿意过去看看。可是看着施锦秋说完话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跟上就径自往里面走去,她这个做人家丫鬟的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看着呢。 …… “你真的看清楚了?”孙淮彦在下属面前总也淡漠的脸显出一丝情绪。 “是的,属下看得清清楚楚。”站于他对面的一个年轻男子恭敬的说道,“属下原本是想跟着那个黑衣人,谁知道施小姐和她的丫鬟突然出现了,属下怕被她发现,所以就停了下来。 属下不确定施小姐是不是有看到那个黑衣人离开的身影,只是看到施小姐并没有马上离开那里,反而还往巷子里面走去,属下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她们来到了苏府后院的门口,施小姐站在那里盯着苏府的后院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好像她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从里面出来的似的。” 男子的话让孙淮彦陷入了沉默,他紧紧的握着拳头,松了,又握,又松,又握,内心像是在进行着某种挣扎似的,眼里的情绪十分明显。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自己对面还站了一个人,挥了挥手让对方退了下去。将身体往后一靠,整张脸便隐在了没有烛光照到的阴影之中,连同他的所有的情绪都隐到了黑暗之中。 …… 如此又过了一天,施锦秋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在晚饭过后找上了邓凤聆。 邓凤聆的屋子里点着灯,她坐在桌边,就着烛光在那里缝着衣服。那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衫袄,一看就知道是男款的,看那大小,与施锦程的身量差不多。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邓凤聆忽的抬起头,看到施锦秋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自己。 “秋儿,怎么站在门口?外面冷,快屋里来吧。”说完,便马上又低下头继续缝衣服了。 施锦秋走了进来,看着一针一线十分认真的缝着衣服的邓凤聆一阵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邓凤聆才感到施锦秋的状态有点不对,奇怪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施锦秋拿过邓凤聆手中的衣服,来回看了下,衣服的材质很好,针脚也很细,特别是前襟处的绣花,细细密密的,一看就知道是花了极大的心血。 “娘这是给哥哥做的衣裳吧?可真好看。” “娘前日不是才给你做了件新衣裳嘛,睢你那小样儿,好像娘只给你哥做了没给你做似的。”邓凤聆笑着拿回衣服就又要继续,“看这天冷的,娘得早些把衣服给你哥备上。” 话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么冷的天儿,在外边可别冻着了……” “娘,”施锦秋按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哥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真的?他真的很快就回来了?!”邓凤聆又惊又喜,十分激动的站起来抓住了施锦秋的手,连手里的衣服掉到地上了都没察觉。 “嗯。”施锦秋弯下腰捡起衣服放到桌上,双手握住了邓凤聆的双手让她回到凳子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知道了这个渻的邓凤聆哪里坐得住,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呢,就马上又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明日我得让吴妈把程儿的屋子再给打扫一遍,还有床单被子也都拿出来晒晒,还有……对了,他到哪里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其实这些根本就无需再做,施锦程离开之后,他的屋子每隔两在就会被打扫一下,一有太阳邓凤聆就会把他屋里的被子拿出来洗洗晒晒的。 “娘……”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说道。 “怎么了?”邓凤聆被她脸上的凝重表情给怔住了,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哥确实是要回来了,只是……他现在……” 施锦秋吞咽了一下口水,抿了抿唇,有些困难的把施锦程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 邓凤聆像是被人给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似的,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她伸手在桌上扶了扶,却仍是没能撑住身体下坠的重量。 “娘!娘!您没事吧?” 饶是早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的施锦秋,在看到她的这副样子时也仍是吓了一大跳,扶了好几次才终于把她从地上搀起来。 “他,他怎么……” 邓凤聆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喉间像是被人给塞进了块石头,愣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捂着嘴巴,豆大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娘……”施锦秋抱着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才终于传出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夹杂着撕哑的低吼,一如受了伤的动物在哀鸣。 施锦秋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让邓凤聆打消了要去看施锦程的念头,为了安抚邓凤聆的情绪,她加快进度,尽量快的把施锦程给接回来。 …… “小姐,您小心。”谷念巧轻声提醒施旭娇注意脚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一间画坊走去。 “你都打听清楚了,他今日真的会来这里?” “是的,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听到谷念巧肯定的回答,施旭娇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裙,又用手掖了掖垂在耳际的发丝,转头问道:“怎么样,我这样可还好?” “小姐今日很漂亮。” 施旭娇抿唇一笑,脸颊上微微飞起一朵红霞。 传言今日画坊里会展出一些特别的画作,所以画坊里的人特别多一些,每副画前面都聚集着一些人在那里讨论品评。 施旭娇进入画坊之后并没有去看那些画作,反而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来画坊里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男子,女子本来就少,像施旭娇这样娇滴滴美艳艳的大姑娘就更是少了。一时间,所经之处,看她的人比看画还要多一些。 面对这种情形,施旭娇并没有觉得羞怯,心里反而微微有些高兴,走起路来的时候不由得更加摇曳多姿,就如同一株被风吹拂着的牡丹花,就连左顾右盼的样子看起来都十分惹人怜爱。 …… “小姐!”施锦秋上马车前被贲遇给叫住了,他正要往清居去,没想到在巷口便碰上她了,“那日店铺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施锦秋望向他:“真是她做的?”见贲遇点头,她脸上浮现一抹寒意。 “行,我知道了。”临转回身之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前日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小姐随时可以出发。” “好的,辛苦你了。过几日闲一点了,便准你几日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贲遇忙说道:“小姐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贲遇!”施锦秋突然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贲遇,待他回头,才说道,“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芷萱还需要你的照顾。” 正文 第208章没用的奴才 贲遇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如同天边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他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着声音“嗯”了一声。 看着渐渐行远的马车,贲遇的眼里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情绪,忍不住在心里想施锦秋为什么要跟他说那句话,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小姐,到画坊了。”施锦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一进画坊,果然看到了她喜欢的名家的画作,心里顿时欣喜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往离自己最近的那幅画走去。 画里只有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竹枝摇曳竹叶摆动,人站在面前仿佛都能感觉到微风拂过脸庞的轻柔。 这幅画的画者并不是很出名,但是施锦秋却十分钟爱他的画作,因此每逢听说有他的画作要展出的时候都会过来观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画者有怪癖不轻易出卖画作,她甚至都不介意把它们买回家慢慢欣赏。 此次画坊里展出了好几幅该画者的画,施锦秋慢慢的一幅一幅看过去。 “小姐,那不是四小姐吗?”眼尖的谷念巧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施锦秋。施旭娇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施锦秋正站在那里看画。 一身粉色的衣裙有一片青,灰色之间,就像是给一片黯淡的世界增添了一分鲜活。不少男子都偷偷的转眼打量她,那些刚才还落在自己身上的惊艳目光此时全都转到了她身上。 偶尔还会有一两个认得她的男子上前与她打招呼,攀谈上几句。从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来看,大部分都是城里的富家子弟。 这让施旭娇心里有种莫名的愤怒,自己的风头一下子就被人抢光的愤怒。眼睛的余光看以了不远处被人拥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嘴角轻轻勾起,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侧头对着谷念巧低语了几句,谷念巧也抿起了唇弯起了嘴角。 “哟,这不是四小姐吗?”谷念巧来到施锦秋面前,用极大的声音与她打起了招呼,“真是好巧,没想到四小姐也来了。” “四妹。”施旭娇也柔着声音与她打招呼。 施锦秋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本能的觉得她们两人找上自己准没什么好事。就连身边的柳芸看到她们两人的时候都警觉了一下,嘴里叫了声“小姐”,人便往施锦秋身边挨过去几分。 施锦秋的视线停在了施旭娇的脸上,心想:她不去找她,她还敢来找自己? 然而,即便是心里再不愿意,这里大庭广众之下,施旭娇都同她打招呼了,如果她不回应就显得她失礼了,毕竟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真是巧,没想到大姐也来了。”施锦秋不着痕迹的轻扯了下嘴角,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委屈的表情,“大姐明知道秋儿也要过来,怎的过来的时候也不叫秋了一声,自己就先来了,可是秋儿做了什么惹大姐生气的事?”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柳芸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自家小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绝,看看施旭娇那一脸仿佛吃了苍蝇似的表情,简直痛快。 施旭娇一张俏脸颜色变了又变,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都没能吐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她过来就是想着要奚落施锦秋的,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才开了个头,却被施锦秋给反打了一耙。 那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不过她的愣怔也只是一小会儿,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怒气冲冲的转过脸伸出兰花指指着谷念巧的额头:“你这个死丫头,来之前便让你去四小姐那儿问四小姐要不要一起,你回来就说她不去。你说实话,是不是半道跑去玩了没去四小姐那儿!” 谷念巧眼珠子一转便会意过来施旭娇的意思,惶恐的跪到了地上:“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奴婢走到半道,看到几个戏子穿着戏服在街上买东西,觉得新奇,便停下来看一会儿。没成想一下就忘了时间,便匆匆回来胡诌了句。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原谅,求小姐原谅……” “哼,没用的奴才!”施旭娇将谷念巧给推倒在了地上,谷念巧双手着地哭喊着朝她爬了回去,抱着她的双腿请求她的原谅。 那泪流满面满脸欠疚的模样,让施锦秋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真实发生的。她与柳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讥诮和不屑。 那边,施锦秋主仆还在继续。 “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等于让我们姐妹俩的感情生了间隙?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施旭娇痛心疾首的说道,“你求我原谅是没有用的,这件事情还要看我四妹能不能原谅你。” 谷念巧一听,连忙松了手转身就抓着施锦秋的裙角哀求了起来,模样看起来好生可怜,好像施锦秋要是不答应原谅她,她就有多伤心难过多内疚似的。 她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这么梨花带雨的样子,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一下子击中了几个年轻男子那种保护弱小的心理,不由得把视线对准了施锦秋。好像施锦秋要是不答应原谅她,他们就会有眼神鞭笞她似的。 施锦秋倒是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此时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谷念巧。近两年来,这个丫头装腔作势的工夫是见长啊。 “大姐这话可是折煞小妹了,她是大姐的丫鬟,不论是否犯错都该是由大姐管教才对。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插了手,岂不是让人诟病落人话柄,说我这个做妹妹的越俎代庖,插手大姐屋子里的事。”说完,她一副巧笑嫣然的看向施旭娇,“大姐若是觉得这丫头今日所犯之错无伤大雅,大可不必追究,锦秋定然无异议。大姐若是觉得这丫头今日所犯之错确实损害了你我姐妹二人的感情,小惩大戒也无妨。” 众人一听,这话没毛病啊。向来都是谁屋里的下人谁来管,哪怕是在外面犯了错,一些个护短的主子当着外人的面护着自己屋里的人,可回了自己屋里,该赏该罚都还是得分得清明的,否则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施旭娇原是想着,施锦秋处罚谷念巧,要是罚得重了,她便可以趁机说施锦秋心狠,若是罚得轻也没事,反正这个祸有谷念巧替她背了,也可以当是给了众人一个交待。可是她却没想到施锦秋不过是几句话,便轻轻巧巧的把问题给甩了回来。 现在众人全都看着她,好像在等着她怎么处罚自己的丫鬟。她要是罚得轻了,众人免不得要说她护着自己屋子里的人,明明犯了错却还要袒护着。可要是罚得重了…… 谷念巧这些年伺候自己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而且还时常替自己背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现在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 谷念巧偷瞄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连忙跪在地上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抬手就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奴婢不用小姐动手,奴婢做错了事,奴婢自罚!” 说完,又给自己结结实实的来了好几个嘴巴。刚才她看得真切,如果她不自己动手的话,施旭娇为了能在人前圆她自己说下的谎,定要对她下重手的。 主仆这么多年,她对施旭娇的脾性早已经了解透了。平日看她对自己挺不错的,但是关键时刻,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推出自己来保护她自己。 正文 第209章害人害己 这一点,谷念巧觉得施家的这四个姐妹当中,谁都不如施锦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羡慕的看了眼柳芸。谁知柳芸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毫无预兆的撞了一下。 柳芸颇为得意的冲她挑了下眉,想说让你们使坏,没害着她家小姐倒是把她们自己主仆俩给害了。可是看在谷念巧的眼里,却成了一种挑衅。 谷念巧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成为主子,再不受低声下气的受这种莫须有的罪!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可是当重新抬起头时,大家看到的仍是那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姑娘。 她突然的动作让施旭娇感觉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亲自动手了。于是在眼睁睁的看着谷念巧甩了自己了十来个巴掌之后,这才抬手制止了谷念巧的动作,转头问施锦秋:“妹妹现在可满意了?” 施锦秋秀气的眉毛一挑,状似惊讶的说:“大姐这话是何意?锦秋早已经说过,人是大姐屋里的人,赏罚都由大姐说了算,罚与不罚或是该怎么罚都与锦秋无关。” “你……”施旭娇张了张嘴,考虑到自己所处的地方,硬是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语气说道,“妹妹说的极是,好在念巧这丫头也不是不开窍的,这次的事情定能让她长点记性。对了,刚刚看妹妹东张西望的,可是在找孙公子?姐姐刚刚看到孙公子就在那边……哎呀,姐姐忘了,孙公子今日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不如妹妹先随姐姐回去吧……” 施锦秋下意识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孙淮彦正站在人群中,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一双如夜般漆黑的眼睛正往这边看过来。 在他的身旁,亭亭立着一个美丽的可人儿,自是鲁承雅。她笑意晏晏的看着孙淮彦,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施锦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 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是那么的般配,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的璧人。 施锦秋的目光与孙淮彦的一接触便连忙收了回来,她有些懊恼的皱了下眉。她根本就不知道孙淮彦今天也会来这个画坊,她完全是为看画而来的,可是刚才顺着施旭娇指的那么一看,倒像是她真的是来找孙淮彦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被众星拱月似簇拥在一起的孙淮彦和鲁承雅,施锦秋心里莫名抽动了一下。 “我是来看画的,与他何干。”连说出口的话里都不由得带上了一丝燥气。 “妹妹保密工夫做得可真是好,那日若不是姐姐亲眼看见妹妹半夜从孙府的马车上下来,还真不知道妹妹原来与孙公子的关系已经如此之好了。只怕很快孙府的大轿便要进门了吧?这下二婶终于可以放心了,不用总是担心妹妹明年会被选中秀女带进宫去。”施旭娇掩嘴一笑,揶揄的说道,好像她们俩是关系极好的姐妹似的。 施锦秋与孙淮彦之间的传闻在定安县城里传了有几天了,周围看热闹的这些人多少都有听说过那些传闻,如今听到施旭娇也这么多,顿时对那些传言深信不已起来。 听着周围因为施旭娇的话而响起的抽气声,施锦秋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她哪只眼睛看到她半夜从孙淮彦的马车上下来了!就算是她深夜去找孙淮彦,也都是自己徒步回来的好不好,孙淮彦那个小气的男人才没有那么好心送她回来呢。 更何况,她与孙淮彦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那样,她这完全是子乌虚的杜撰加诬陷! 然而,饶是心里早已经在替自己叫屈了,施锦秋嘴上也不能那样说替自己辩解。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解释,别人越会觉得她是在找借口,越描越黑。 “大姐可真爱说笑,施府与清居相隔数街不说,大姐半夜不睡觉却跑到清居门口,难道就只是为了看一眼锦秋从谁的马车上下来?这未免也太于理不通了。” 施锦秋的话让几个围观的人轻笑出声,的确,与施旭娇所说的对比起来,好像施锦秋的话更有道理一些。施旭娇还没想出反驳她的话呢,她就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因为大哥离开定安这件事情,大姐一直对锦秋心存芥蒂。可是男儿志在四方,让大哥出去闯一闯未必不是件好事,兴许大哥就能在外面闯出一番名堂来呢,这样对施府,对大姐你,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她一句一个大哥的叫得亲热,好像跟施旭熙的感情有多好似的,让施旭娇越发无话反驳,听得柳芸闷着嘴在肚子里憋着笑。 “施锦秋,你……”施旭娇凑到施锦秋面前,压着声音说道,“你真是好样的!”比她还有能耐,还会编。 施旭娇心里几乎呕出一碗老血。 “彼此彼此,”施锦秋以同样小的声音说,眼睛突然盯上她的,眼里的冷然让施旭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有机会,我会一件一件,慢慢的还给你。”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施旭娇不确定施锦秋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见她不仅害得她哥背井离乡,现在还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威胁她,心里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偷偷的瞥了施锦秋一眼,看到她正打算起身拉开与自己的距离,突然嘴角一勾,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冲谷念巧使了一个眼色,多年的主仆关系让谷念巧能够推测出她此刻心里的想法。 施锦秋在施旭娇耳朵说完话后就微微的直起身体,打算往后退开一些。 只是她的身体才刚一动,原本跪在地上的谷念巧突然站了起来,头一下子顶到了她身体上,将她身体撞往直接往后仰倒而去,她本能的伸手往离自己最近的东西抓去。 施旭娇使完眼色之后就打算退开的,但是却没想到施锦秋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只一个瞬间,便抓了她的衣襟。眼见施锦秋另外一只手也要顺势搭上自己的肩膀,如此一来她必定能稳住身体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只伸到了一半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看到施锦秋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明明人就要后脑勺着地摔个四仰八叉了,嘴角却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这让施旭娇的心突然不安的剧烈跳动了一下,不等她细想施锦秋打的什么主意,她便只听得撕啦一声。 跟着便是几个女人的尖叫声,以及周围那些男子不约而同的吸气声,其中还夹杂着几道啧啧的意味不明的声音。 施旭娇难以置信的瞪着施锦秋手中攥着的那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锦料,竟忘了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谷念巧来到她前面,替她挡住众人的目光,她才惊觉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下子拉起被施锦秋扯得挂了下来的衣襟,挡住脖子下面露出来的那片雪嫩肌肤。今天为了来见人,怕穿了臃肿会不好看,她只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 此刻衣襟被施锦秋拉破了,里面的景色自然就一览无疑了。 虽然并没有露出特别多的地方,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给撕了衣服,是件足以让任何一个姑娘都羞愤至死的事情,施旭娇自然也不例外。 她又羞又怒,更多的是对施锦秋的恨意,在施锦秋倒下去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了施锦秋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算计。 最最让她觉得愤怒的是,施锦秋拼着自己摔一跃都要撕了她的衣服,可最后,她的衣服被施锦秋给撕了,而施锦秋自己却一点都没摔着。 就在她的身体往后倒去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挤过了人群,接住了施锦秋后仰的身体。 “你没事吧?”那个一脸关切的看着施锦秋的男人,正是施旭娇今日来此想要见到的人。 正文 第210章我就不能跟别人一起去? 施锦秋顾不上回答苏平之的话,连忙拿着手里的那块锦绸往施旭娇面前跑去。 “大姐,大姐,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刚才是她突然起的身撞到了我身上,我情急之下才会抓住了大姐的衣裳。”她慌慌忙忙的解释,“我不知道大姐的衣服竟然这么不结实,不过这么随便一抓就把它给抓破了……” 她边说,边伸手拉开施旭娇的手,把手里的那块锦绸往施旭娇胸前塞回去。却不知道怎么搞的,愣是让施旭娇胸前的衣服越扯越大,最后施旭娇红着脸拉住了衣襟并推开了施锦秋。 “施锦秋,你是不是故意的!”施旭娇恨不得自己手里有把刀,这样就可以一刀杀了施锦秋,报了自己今日所受委屈之仇。 不对!就算是杀了施锦秋,也难以消她心头之恨! “大姐错怪锦秋了,不是锦秋故意的,而是刚才确实是念巧撞了我所以我才会不小心抓住你的。”施锦秋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一副你不该问责于我,就算是兴师问罪,也是问的谷念巧的罪才对的模样。 施旭娇恨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可是却连头也不敢抬。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衣襟,双目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就算不看都能感觉到周围那些人眼里的嘲笑与讥诮。 她就像是突然置身火炉,被炙烤着,连空气都变得那么滚烫与炙热,让她一刻都无法再待下去。她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表情,更加不敢去看苏平之的脸,低着头就往画坊门口跑去。 谷念巧像是才反应过来,瞪了施锦秋一眼,转身跟上了她。 在经过施锦秋和苏平之身边的时候,施旭娇清楚的听到苏平之询问施锦秋有没有摔着,有没有哪里受伤,语气十分温和,生怕大一点点都会吓她似的。 他从来都不曾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施旭娇心里不由得更加悲凄起来,明明是施锦秋故意害她出丑,可是他却只能看到施锦秋,从来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施小姐等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心里原渴望和祈盼,苏平之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施旭娇停了下来,却不敢回头,怕是自己听错了。 身后的脚步慢慢的朝她走近,须臾,一阵温暖落在了她的肩头。 “好生带着你家小姐回去吧。” “是。”谷念巧看着苏平之好看的眉眼,乖巧的应道。 施旭娇拉了拉肩头的披风,绕到前面把她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里面。淡淡的男性气息,让她犹如自己置身于苏平之的怀抱,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苏公子……”她低喃,尔后,用他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多谢苏公子。” 苏平之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施锦秋身边。 施旭娇主仆一走,施锦秋便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每走一步都有人看着。她顿时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想着一会儿还有事情,便也打算离开了。 “平之可是在生锦秋的气?” 苏平之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生气?” 若是不生气,他又怎么会连话都很少与她讲?施锦秋心里明白,却没有开口说话。 苏平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所以,你是在替她生我的气?”施锦秋问道,她知道施旭娇喜欢苏平之,总是会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接近他,而苏平之对她虽然不像是对自己那么亲近,但是却也不是很坏,至少从来都没有正面直接的拒绝过她的接近。 用他的话来说,是他不想让她太过难堪。 苏平之轻笑:“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替她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施锦秋忽的抬起头,似墨玉一般的眸子看向他,嘴角轻轻勾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罂粟,明知道它危险却又忍不住向它靠近。 苏平之只觉得她的双眸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吸引着他,让他连眼睛都无法转动一下,更加没心思去想她那个问题的答案。 而施锦秋好像也不在意他是否会回答自己,轻轻的转开了眼,视线好巧不巧的又瞥到了孙淮彦的身上。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朝他看过去似的,在鲁承雅没看到的地方冲她做了一个手势。 她微怔了一下,转回了头。 出了画坊,她婉言拒绝了苏平之说要送她回去的要求,自己坐着来时的马车走了。转过两条街后,她便让车夫改了方向,往城门口走去。 还未到城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了孙淮彦的马车停在那里,身材修长的他斜倚在马车上,双手交叉环胸,一双眼早在她的马车刚一出现的时候就对上了她。 施锦秋从马车上跳下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跟你的雅雅难舍难分一会儿呢。”其实最让她觉得吃惊的是那天他们不欢而散,她以为以孙淮彦的性格,就算他们之前约好要一起去接施锦程,也未必会兑现承诺。所以刚才在画坊里看到他突然对着自己做手势,才会那么吃惊。 孙淮彦作势吸了下鼻子:“什么味儿?” 施锦秋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也吸了一口气,除了冷意再无其他。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听他又说道:“酸酸的。” 她又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一阵气结,脸色微变,没什么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神经!”施锦秋走到马车旁边,“让一下。” “你跟孙淮彦约好的去画坊?” 施锦秋翻了下眼皮,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他跟鲁承雅站在一起的画面,鬼使神差的说:“就行你能跟你的雅雅一起去画坊,我就不能跟别人一起去了?” 这话听着有点问题,说出口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后悔了,撇过头掩了下自己脸上的神色,径自上了马车。等她坐定,又过了好一会儿,孙淮彦才上来。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坐好之后便让乌勇驾动了马车。 此时天已经开始暗沉下来,很快夜幕就会降临。他们是算好了时间的,这个时候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相对来说看到的人比较少,没那么引人注意。 马车快速的行驶在小路上,车身的颠簸带动着施锦秋的身体不停的摇晃着,仿佛连她的思绪也跟着一并晃动了起来,让她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去想事情。 “你知道,你死了之后,定安县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过了好一会儿,孙淮彦突然开口问道。 施锦秋一怔,目光讶然的对上孙淮彦,对于他突然开口说这件事,觉得有些不解,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好奇,被他的话而勾起来的好奇。 “发生了什么?” 柳芸跟乌勇坐在外面,不可能听到她的话,可施锦秋仍是问得小声。孙淮彦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可是语气却异常沉重,这是为什么? 孙淮彦没有看她,而是把眼睛转到了旁边的车窗处,好像透过窗户便看到了那一天定安县城里发生的事情。眼里的神情变了又变,惊惧、惶恐、愤怒,交织在一起,很快又得变成了无助和绝望,最后,在涛涛的恨意中燃烧成灰烬,归于平静。 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种随时都会被打破的平静。 正文 第211章接回家 他不说话,施锦秋也不继续追问,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他不想说,就算她再追问也没有用。 不过孙淮彦并没有让她等很久,他轻轻瞌上眼睛,把一切都掩在黑暗之中,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那年,你死了之后,有一天夜里,我睡得并不是很好,翻来覆去的,突然被一道声音给惊醒……” 施锦秋想说他睡得不好是因为她的死吗?不过她很有自知知明的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施锦秋在他的心里从来都不算什么,或许可以说,她连他的心都不曾进去过。 很快,她便没有多余的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因为孙淮彦所说的事情太过震惊,太过超乎她的想像,太过……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她的心在听完他说的话后,久久不能平静。就像是从海面上吹来了一阵狂风,掀起了千层巨浪,将她吞没。 施锦秋怎么都没有想到孙淮彦竟然是这样死的,他说完整件事情之后的好长一会,施锦秋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不是没有想过孙淮彦上一世的死因,只是不论她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 “那施府的人……”她喃喃的问,心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在知道了这些事之后,她竟然还会想到施府那些人的结局。 孙淮彦眨了眨眼,像是在回想,又像是要把眼里的情绪掩去。 “我跑出去的时候,看到外面一片混乱,街道上也有不少尸体,整个施府……葬身火海。” “全……全都死了……” 那时候她活着的时候,天天盼着他们遭天遣盼着他们死,可是现在突然听到他们竟是那样的死法,心里却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忽的笑了一下,脸上的悲悯变为了嘲弄,自己果然不是个心狠的人,即便是恨,也没办法做到冷血无情。 “全都死了。” “你看到了?”他肯定的语气让施锦秋觉得有点奇怪。 孙淮彦愣了一下,他当然看到了。那夜他从孙府里跑出去的时候,看到施府的方向一片火光,竟鬼迷了心窍似的往那边跑去,直到跑到施府门口才想起来施锦秋早已经死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却不愿意当着施锦秋的面说。别说她不会相信,每每想起,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这样的事会是他做出来的。 “那时候正值半夜,通常人们都在府中睡觉,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施府的大门又紧闭着,所以应该是没有人从里面跑出来。” “都死了也好……”施锦秋轻语,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抬头,“你怎的知道施府大门紧闭?” “我逃的时候正好从那边经过有看到。” 施锦秋孤疑的看了他一眼,想问,为什么他逃跑的时候会从施府的方向经过,孙府往施府的方向跟城门口是正好相反的。 随即又想,问了也是白问,谁逃跑的时候还会有时间左看右看挑选哪条路来逃,肯定都是见路就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你是怎么得罪那些人的?” 他这个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经常得罪人,可是她在定安县里也生活了那么多年,从不曾发现定安县里有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突然,施锦秋想起了施锦程,他被那样残忍的对待,手段何其相似……只是,这可能吗?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着孙淮彦的目光里不由得多了一丝希翼。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他们全身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也围着面巾,我连他们的脸都没看到,只除了……” “除了什么?” “只除了他们的夜行衣上,有一块银色的边角。” “银色的边角……”脑海里蓦然出现了那夜在苏平之后院的墙头看到的那个黑衣人,那一闪而过的银光仿佛一道闪电在她的脑海里炸开,让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孙淮彦不着痕迹的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施锦秋短暂的失神,垂着的眸子遮住了他眼里的神色,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这些年你做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能找出那群黑衣人?”她问,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 “是的。” “那有没有找到什么踪迹?” “没有,三年多的时间,我花了大量的人力找遍了蜀中的各大州县,可是却完全找不到半点有关于那些黑衣人的线索。他们就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似的,也或许,只是时机未到,所以他们才没有出现。” 这个只是他的猜测。 “那你之前那么想要赤焰坡下面的东西,难道是为了……” “不错,我是想要那些铁矿替自己的部下打造武器。” “你疯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仍是让施锦秋难以控制的变了脸色,“朝廷可以容许一个人建立属于自己的组织拥有自己部下,但你知道一旦给部下全都配上武器,那就是私自拥兵,是诛九族的死罪!”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是听了你的意见放弃那边的地了嘛。”孙淮彦说得云淡风轻,施锦秋却听得惊心动魄。 她知道他确实放弃了赤焰坡的地,但是她却并不认为自己的话对他会有那么大的影响。他之所会放弃,肯定是有别的原因,只是那原因是什么,他若不想说,她即便是问了也是白问。 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到了村子里。 施锦程感觉到他们想带他上马车,一开始怎么都不愿意上马车,施锦秋安抚了很久才终于让他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就更加安静了,孙淮彦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而施锦秋,虽然她终于能把施锦程接回来了,可是那份激动却被孙淮彦的说的那些事情给震住了,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懵懵的状态。 而施锦程,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一点神采,只是偶尔转动之间会流露出几分恐惧,迷茫,不安,还有一丝不明显的期待与害怕。 虽然他听不到刚才施锦秋都跟他说了什么,但是他心里隐隐觉得她是要带他回家了。因为他了解他的妹妹,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哥哥独自在外面? 只是现在自己的情况变成了这样,让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娘。想必他会很伤心吧…… 想到这里,施锦程的心里闷闷的。 施锦秋感觉到他的异常沉默,转过头,便看到他眼角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她伸出手指替他擦了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手。他微怔了一下,用另外一只手裹住了她的。 两双同样微凉手握在了一起,渐渐的变得温暖,让他们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 “公子,他们回来了!”桑青云看着前面停下的马车说道。 苏平之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辆马车。看到孙淮彦把施锦秋从马车上抱下来,双手慢慢的收拢,紧紧的握成了拳。 吃过饭后,他突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见到施锦秋的念头,便过来找她,没想到被告之她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他原以为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苏平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就要朝他们走过去,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却生生的让他止住了步伐。 他的一口气憋了在胸腔好一会儿,直到胸膛因为缺氧而开始泛疼,才终于回过了神,身体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虽然此时夜色正浓,可是微弱的月光下,施锦程那张清秀的脸却是怎么都不可能看错的。就连一旁的桑青云都惊奇的咦了一声,嘀咕道:“那不是施公子吗?原来是他回来了,看来施小姐是去接施公子了……” 怕自家主子看到施锦秋和孙淮彦在一起心里犯堵,他故意这么说。然而苏平之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好转,甚至他话都还没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桑青云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殷一伦正与老杨在讨论着什么,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给踢开了。两人皆是一惊,想着是谁这么大胆敢闯进他们的屋子。 转头,便看到一脸阴郁的苏平之,两人脸上皆是一阵惊讶。 苏平之大部分时间都是彬彬有礼的,就算偶尔脾气上来,顶多也是冷着脸不同他们说话。他们从来都没见过会踢门的苏平之,而他脸上的表情,也阴冷得让他们有些心惊。 “马上停掉与孙府的一切合作。”如同寒冰的一般的话一字一字的传进二人的耳朵。 殷一伦与老杨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状似不解的问:“公子,您说什么呢?咱们苏府与孙府向来都没有什么往来,又哪里来的合作呢?” 苏平之的眼神直直的,让他有些无法直视的瞥开了眼。 正文 第212章母子相见 “没有?”苏平之淡淡的说,眼里却盛着风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都做了什么!” 只一句话,就让殷一伦和老杨都变了脸色,老杨连忙往前一步说道:“公子息怒,这件事情都是我的主意,还请公子不要责怪殷师傅。” 殷一伦挥了下手,阻止了还想继续替自己说话的老杨。 “公子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来阻止?” 苏平之被他的话一噎,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公子莫不是真的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又是一个让苏平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正是因为他没有忘他们在这里的目的,所以才会在知道了殷一伦和老杨背着他与孙淮彦有往来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 眼前仿佛还有浮现着孙淮彦抱着施锦秋的样子,脑海里全都是施锦秋找到了施锦程对自己隐瞒却能对孙淮彦坦然的做法。他的心就像是被万千只蚂蚁啃噬一般难受煎熬,让他想要狠狠的践踏孙淮彦,想要将他们分开,想要把施锦秋带到一个只属于他的地方,想要…… “公子请回吧,”殷一伦的声音打断了苏平之的思绪,“别忘了公子之前答应过的事情,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了公子与施小姐的事情,还请公子不要妨碍老夫做我们该做的事。我们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现在那边的情势瞬间万变,公子怎还可以私心做事?” 他的眼神很坚定,自从哈雷回去后,他们在赤旭国的势力处处都受到了他的打击与钳制,他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就连几个他们隐藏了许久的秘密势力都他给发现并瓦解。 还有孙淮彦,他原先那么迫切的想赤焰坡的那块地,可是现在,却徒手将它交给了哈雷。这其中,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这一切都让殷一伦无比担心,让他急切的想要搞清楚状况。 “我私心?你如何能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万一他要不是,那我们岂不空忙一场?” “是与不是,很快就能知晓了。还请公子不要再感情用事,顾全大局为重!” 老杨看着转身愤然离去的苏平之,有些担忧的说:“公子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殷一伦哼哼一声:“色令智昏!”以前的苏平之,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冲动行事。 “你该不会是想做什么吧?”老杨没有忽略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若是被公子知道……” “放心好了,他不会知道的。” 殷一伦的这个回答让老杨更加不放心了,这分明是说他真的想要去做什么。施锦秋是苏平之身上的逆鳞,碰了,只怕会引起苏平之更大的反应。 可是殷一伦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根本就听不进他的劝说。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祈祷着殷一伦真的能顺利的解决这件事情。 在心里,他也是认同殷一伦的做法的。毕竟,一个能这么轻易的左右自家主子的女人的存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走到清居门口的施锦秋突然打了个寒战,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你很冷?”孙淮彦淡淡的斜睨了她一眼,她摇了摇头,却是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孙淮彦见状,下意识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披风。这时,清居的大门打开了,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程儿!”邓凤聆在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后,激动的扑了过去。 施锦秋怕她按奈不住也要跟过去,所以并没有跟她说自己去接施锦程。她见施锦秋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便带着吴妈出来,想着去店铺看一下,她是不是有事在店铺里耽搁住了。 却怎么都没想到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了与施锦秋并肩走在一起的施锦程,这叫她如何不激动! 只是,她的激动却没有换回施锦程同样的对待。或许该说,施锦程被她抱进怀里的时候也很激动,是那种惊吓的害怕的激动。 他几乎跳着想要挣开她的怀抱,动作幅度之大,将没有防备的邓凤聆一下子给推了出去。 将人推出去之后,又有些迷茫的瞪着眼睛,刚才那个温暖的怀抱有种熟悉感。 “娘!” 施锦秋早就料到了施锦程的动作,在她被甩开之前就眼疾手快的把邓凤聆给拉住了。 邓凤聆来不及站稳身体就想再往施锦程走去,施锦秋却没松手。 “娘,哥哥他……”她看了眼被孙淮彦安抚下来的施锦程,“我们先回屋再说吧。” 刚才邓凤聆乍一见到施锦程心里的喜悦让她忘了之前施锦秋跟她说过的有关施锦程的事,现在经她这么一提醒,便又想到了那些事情,不禁眼眶一红,连连点了点头。 施锦秋让孙淮彦领着施锦程先进去了,自己则拉着邓凤聆的手走在后面。邓凤聆看着施锦程的背影,眼睛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是不是连我都不认得了?” “怎么会呢,您是娘啊,哥哥怎么会不认得您……”施锦秋有些哽咽,“不过是您刚才出现的太过突然了,他被吓到了才会那样的。” 她的安慰并没有让邓凤聆放宽心,反而让她心里更加难受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会让自己的儿子连自己亲娘的怀抱都感到害怕。 担心施锦程会害怕,施锦秋直接让人孙淮彦领着他进了他原先的屋子。 久违的熟悉感奇异的安抚了施锦程那躁动不安的情绪,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认识到自己是真的被施锦秋给带回了家。心,突然像是被人给注入了某种暖流,源源不断的流进心里,将里面填得满满的之后,又流向四肢百骸。 更有一部分从眼眶里冲了出来,化成了眼泪。 “哥哥,我们到家了。”施锦秋拉过施锦程的手,他听不见又看不到,唯有借着肢体的接触让他感受到自己。 但是她从他的表情中能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程儿……”邓凤聆喃喃的唤着施锦程的名字,从见到他起到现在,眼泪就不曾断过。她也想像施锦秋这样抓着施锦程的手,跟他说说话,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多心疼他。 可是她又害怕,怕自己的动作再吓到施锦程。伸出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垂了下来。 “娘……”施锦程抓住了她欲垂下来的手,不顾邓凤聆想要挣开,硬是将它拉近施锦程的手。 “别,我怕会吓到他……”她哽咽的说。 “哥哥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不记得娘的手。” 施锦秋的话给了邓凤聆不小的勇气,她慢慢的张开手指,轻轻的搭在了施锦程那双有些微凉的手上。 突然变换了的触感让施锦程略微瑟缩了一下,可是很快那种熟悉的温度便让他浑身一颤。在邓凤聆惊讶的目光中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张着嘴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虽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可是邓凤聆却仿佛听到了那个时常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唤着自己娘亲时的清越声音。 “程儿……”她再忍不住,把施锦程抱在了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一次,施锦程没有再拒绝挣扎,而是反手抱着她也哭了起来,比之前碰到施锦秋的时候哭的任何一次都要更惨烈一些,就像是要将自己在外面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 施锦程默默的退出屋子,把空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邓凤聆和施锦程。 院中,那抹颀长的身影独自立于月下,听到动静也没有转身看她。她犹豫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 正文 第213章突然清醒的施厚德 “谢谢你。”施锦程说道。 “你最近对我说的谢谢比之前这么多年加在一起都还要多。”孙淮彦像是有读心术似的,竟说出了施锦秋此时心里的想法。 她眨了眨眼,佯装镇定的说道:“是吗?那只能说明你之前并不是一个好人。” 孙淮彦突然转过去,目光冰冷的扫了她一眼。 “我现在也不是个好人。” 早些时候他在马车厢里说那些话的神情突然浮现,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说道:“我知道。” 之后,孙淮彦没有在清居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施锦秋独自站在院中,这几天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时间,在这里深的夜里,寒意格外的重。可是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寒气侵身。 因为在她的心里,一直都燃烧着一股火焰。 作坊里的姑娘们是第二天才知道施锦程回来了,如花似玉几个姑娘以前从没见过施锦程,这次听说他回来了,全都想要过来看看他。不过邓凤聆怕她们吓着他,全都给拒绝了,她们只能站在旁边远远的看上一眼,并在心里惋惜他的遭遇。 贲芷萱从柳芸的口里知道了施锦程的事后,连店铺都顾不上就跑到了清居。一入院,便看到了躺在贵妃塌上晒太阳的施锦程。 依旧是那副清秀的容貌,只是却清瘦了许多,眉宇间也没有了往日的淡然。他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了头。 贲芷萱吓得一下子往后退开好几步,想要找东西躲起来。可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他空洞的眼神时,停下了动作。 柳芸说过,他现在听不到,看不到,也不能说话…… 一想到这个,贲芷萱的心就跟被刀给扎过似的疼痛,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 施锦程回到了清居,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宽慰。冬日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能将人身体内的瞌睡虫全都招唤出来。不过一会儿时间,他便昏昏沉沉的爬上了几分睡意。 突然,一阵风吹过,惊醒了施锦程。他坐了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伸手一抓,感觉到是一件像是披风的东西。 莫非这是他娘见他睡着了,所以给他盖的?思及此,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邓凤聆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己的儿子抓着披风坐在那里,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你这孩子,这大冷的天,怎么能在外面睡觉呢,着凉了可怎么办?”她唠叨着走过去,见他对自己的话毫无所觉的样子,这才猛然想起他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话,不由得眼眶又是一红。 怕他害怕,她先是轻轻的碰了他一下,在他感觉到她的存在之后才拉起他的手,将他往屋里牵。 因着施锦程回来了,施锦秋难得把下午的事情都给推了,回到清居陪着施锦程。虽然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可是只要这样陪在他身边,她心里就安定了许多。 吃过饭后,她领着施锦程往偏院去。现在施锦程已经能够很适应施锦秋的存在了,只要是她牵着他,他一点都不担心她带他去哪里。 “祖父,看看谁来了!”施锦秋人才迈进偏院,声音就已经喊出去了。 施厚德正在与向晴在玩耍,听到施锦秋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往门口看去,见进来的是个漂亮的姑娘,连忙扔下向晴往门口处跑去。 “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怎的进了我的院子?”向晴跟在他身后跑过来,跟施锦秋打过招呼后站到了一旁。 “祖父,您又忘啦,我是您的孙女秋儿啊。”施锦秋已经很习惯每次见到施厚德都要自我介绍一番了,“您瞧瞧谁来了?” 说着,身子往旁边一侧,让施锦程站到了他面前。 “你这小丫头,哪里拐来这么俊俏的小哥?”他仔细的盯着施锦程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奇怪,这个小哥看着好生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的施锦程只是木然的睁着眼睛,更加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施厚德说完也没听到他有所回应,便有些恼了,说道:“你这个小子怎么如此无礼,大人问你话也不知道回答吗?” “祖父,他是哥哥,是您的孙子程儿。”施厚德如今的脾气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怕他真的会恼火,施锦秋忙跟他解释。 “孙子?”施厚德翻了个白眼,满脸不信的说,“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可以随便糊弄我,他要是我孙子,见着我如何不叫我?” “他……”施锦秋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他因为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说话,也看不见东西,所以才会没叫您。” “真……真的?” 施厚德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施锦程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神始终平静无波,似一潭死水,这才略微相信了施锦秋的话。 “原来真的看不见,”他喃喃的绕到施锦程身侧,又对着施锦程的耳朵喊了两声,呵呵笑了两声,“嘿,还真的听不见……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人,又听不见又不会说话还看不见……” 他的样子让施锦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心酸,张了嘴才想说什么呢,施厚德便又开了口。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我孙子?” “当然了,他就是您的孙子施锦程,程儿,您还记得吗?” “施……锦程……”施厚德喃喃,盯着施锦程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程……程儿……程儿……程儿……” 突然,他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嘴里一直叨念着程儿两个字,那魔症样子让施锦秋和向晴都有些害怕,以为他犯了什么病。 “祖父,您怎么了?”施锦秋叫道,“祖父,祖父,您没事吧,祖父,祖父……” 施锦秋的一声声“祖父”不断的传进施厚德的耳中,渐渐的在他的脑海里化成了另外一个声音,也是如此殷切的叫唤着他“祖父”。 还有什么…… 施厚德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一些零散的画面随着那一声声的叫唤显现出来。 漆黑的夜晚,密不透风的小树林,几个黑影聚集在一起……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与周围树木的影子交缠在一起,扭曲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然后,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施锦程满身鲜血的推开了他,叫道:“祖父,快跑,祖父快跑,祖父,祖父……” 那一声声的祖父被风吹散在了空中,很快就被周围那沙沙的树叶声给吞没了。 “程儿,程儿……” 如果说刚才那几声是施厚德无意识的呢喃,那么这两声“程儿”里则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深沉的,后悔的,以及内疚的。 “祖,祖父……”施锦秋愣愣的看着突然抱着施锦程嚎啕起来的施厚德,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直到施锦程在施厚德的怀里剧烈的挣扎起来,她才与向晴一起将他们两人给分开。向晴隔在他与施锦程中间,施锦秋则安抚着施锦程的情绪。 “他怎么样了?”施厚德异常低沉声音让施锦秋有些错愕,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他如此清明的声音了。 “祖……祖父,您……” “秋儿,”施厚德慈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又落到了施锦程的身上,“程儿,对不起,都是祖父的错,是祖父连累了你……” 正文 第214章秘方与秘密 一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施厚德不由得老泪纵横。施锦秋则是完全被他的话给怔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哥哥的事怎么就跟她祖父扯到一起了。 “祖父知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施厚德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施锦程,可是又怕再次吓到他,便收了回来。他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整件事情全是因我而起……”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施锦程的脸上,像是要将自己心里的歉疚全都通过眼神传递给他。施锦秋找了个借口把向晴支了出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开口。 事情,要从他被人带出城开始说起。 “您是说,带您出城的是灵云?”施锦秋无比惊讶。 “带我出城的倒不是灵云,是个我没见过的姑娘,她将我带至城外的一处偏僻农户家里之后,就把我关在了那里,不让我出来,每日给我送些吃的过去。然后过了几日,灵云便来了。” 在这之前她曾有过无数种猜测,施奕施坤夫妇,施旭娇,谷念巧,施文佳……等等,她唯独没有想过的人就是施文姗和她的丫鬟灵云。 “那她们把您关在那里要干什么?” “问我要胭脂水粉的秘方。” “秘方……”施锦秋呢喃,“又是密方,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莫须有的东西。” 上一世他们就因为一张莫须有的秘方害得她痛不欲生,这一世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秘方这个说法,实在是可爱至极。 “不是默须有,是真的有。” “真,真的有秘方?!”施厚德的话让施锦秋惊讶无比。 “是的,真的有秘方。”施厚德很肯定的说,“当年出去经商时在途中救过了一名奇怪的女子,她赠与我一小盒的水粉膏,并将那水粉膏的制作方法写了下来交给我。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置办起咱们施府的作坊,为的就是能制作她给我的配方。 不过一直都没有成功,施府作坊现在做的胭脂水粉便是有一次我做失败之后,无意间发现它竟然还可以用,然后按着那个方法制作出来的。” 施锦秋没想到施府作坊的来历竟是这样的,虽然她很想再问一些有关秘方的事情,只是现在,她更加关心施锦程的事情。施厚德已经好久没有清醒过了,谁也不知道他这次清醒能有多长时间。 “这个暂且不说,那后来呢,您是怎么跟哥哥遇上的?” “后来……”说到后面的事情,施厚德脸上的神情凝重了许多。 原来他被关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晚上,他趁着那个人进来给他送饭的机会,从屋子里跑了出去,跑进树林里躲了起来,一直躲到第二天晚上,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从躲着的地方出来。 谁知道好巧不巧的正好与出来寻他的灵云碰到了,为了躲避灵云,他又往树林里跑去。 施厚德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很害怕,就一直往前跑。跑着跑着,看到前面树林里面站着几道黑影,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着那几个人就跑了过去,大叫着喊救命。 与此同时,灵云也追到了。她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想跑,谁知道对方二话不说,一出手就把她给杀了。 然后他们正打断杀他的时候,施锦程和他的随从突然从旁边蹦了出来。因为出奇不意,施锦程替他挡开了那个要杀他的人,自己被那个人狠狠的打倒在了地上。脸被地面的石子磨破了,伤口不断的渗出鲜血。 他就那样扑在地上,大声的叫着:“祖父,快跑,祖父快跑,祖父……” 而他的那个随从则拿着东西去追打另外几个人,这才让他有时间可以跑走。他当时神智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认出来施锦程,只是看到危险本能的想要逃开罢了。 “祖父可看清那些都是什么人?” “当时虽然天很暗,我也看不大清楚,只看到那个抓着我和杀了灵云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本地的。不,是不像是咱们蜀中人,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凶恶很吓人。”施厚德吞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说道,“还有两个人浑身上下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就连脸上都蒙着黑布,根本就看不出来是谁,只能看到他们的衣角处有一小块银色的标记。” “银、银色标记……”脑海里,苏府后院的墙头那个黑衣人身上的银光一闪而过,昨日孙淮彦在马车上跟她说的那番话又浮现了出来。 同样是黑衣人,衣角处有同样银色的标记,这难道只是巧合? “秋儿,你怎么他?”施厚德注意到她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施锦秋摇摇头:“还有吗?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施厚德难得清醒一次,她得尽量把事情问得清楚一些,或许对找到施锦程所中之毒的解药有帮助。 “当时很混乱,而且我自己也很害怕,所以……” “祖父,您再好好想想,”施锦秋拉着施厚德的手说道,“大夫说哥哥中的是一种毒,如果能够知道那些人的身份,说不定就可以找到解药,治好哥哥的病了。” “真、真的?!” 见施锦秋又是点头,施厚德坐在那里苦思冥想起来。 他在想,施锦秋也没有闲着,开始在脑海里组织起自己知道的这些讯息。从她祖父的话里可以听出,他当时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跑到那几个人中去的,如果那几个人只是寻常人,断不会对于一个意外出现的老人下此狠手。 他所说的那个眼神看起来很凶恶的男人,会不会是…… “祖父可还记得前段时间在咱们清居门口出现的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眼神特别凶恶的男人?你一看到他,就吓得从门外跑了回来。” “啊?有、有吗?”施厚德疑惑的皱了下眉,脑海里好像有那么一件事,又好像没有。 看到他这副样子,施锦秋便知道他是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就算了,祖父再想想那晚您跑到他们中去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在做什么,或是说什么?” 施锦秋觉得他们会那么做,应该是施厚德撞破了什么不能够被别人发现的秘密,所以他们才会痛下杀手。在这个小小的定安县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否与那些人追杀孙淮彦的事有关?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充满了疑团,一个又一个,交织在一起,解也解不开。 “啊,我想起来了!”施厚德突然大叫了一声,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施锦秋:“什么?” “我记得我刚跑过去的时候,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对着旁边的一个人叫了声什么‘大人,小心!’这样的话。” “大人?什么大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人站在他们旁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难道是我们的定安县的县令大人?”在定安县,除了县令伏志远就没有谁还能称得上大人这一词了。然而施厚德却否定了她的这一想法,说那个被叫做大人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很胖的人,并不是伏志远。 施锦秋还想再问得仔细些,得知了施厚德清醒的邓凤聆在这时候赶了过来,连门都没敲很是激动的就闯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祖孙俩的对话。 她趁邓凤聆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嘱咐了他一句,让他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邓凤聆,自己则找了个借口领着施锦程出去了。 反正有邓凤聆在,她也问不出什么事情来。 正文 第215章试探 往前院走的路上,施锦秋一直都在想,施厚德是因为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跑到那几个人当中去的。那么施锦程呢? 他突然跳出来救了施厚德,难道也是巧合?亦或许……他其实一早就已经在那里了,只是看到施厚德出事,所以才会跳出来救他? 这个猜测让施锦秋的心突突的狂跳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施锦程会不会听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如果他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么以那些人心狠手辣的作风,又如何会放过他?还是说…… 他运气好,逃过了一劫? 若真是逃过了一动劫,那他身上的毒又是谁下的? 施锦秋的脑袋里被各种问题给填得满满的,每一个都让她找不到答案。她转过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望着前面的施锦程,忍不住轻喃:“哥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跟他沟通呢? “小姐,苏公子来了。”柳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施锦秋转过头,就看到了苏平之一身白衣款款的从前面走了过来。她握着施锦程的手掌一紧,下意识的想要把他护到身后,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且,苏平之的目光已经向她看过来了,就算她想藏也已经来不及了。 “锦秋,”苏平之走到她面前,眼睛却是看着施锦程,惊讶的问道,“锦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施锦程有反应,这张疑惑的转向施锦秋:“你哥哥这是怎么了?” 施锦秋连忙眨了眨眼,微垂下眼,眼珠子却在眼睑下面转动了一下,说道:“我哥他现在,听不见,看不见,也不能说话。” 她的视线,依旧落在苏平之的脸上,偷偷的打量着他的表情。 苏平之极错愕的微张着嘴:“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大夫说他是中了毒。” “中毒?” “是的,但是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毒,大夫只说这毒十分罕见。”施锦秋说着,突然将目光对上了他的眼,“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毒是可以将人弄成这样的?” “我?我怎么会知道?”她的眼晴太过明亮,明亮到让苏平之觉得有些无法直视。 施锦秋有些失望的收回眼:“我以为你们苏府消息那么灵通,或许会知道这是什么毒,这样我哥就有可能恢复了……” 苏平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回去就找人去打听一下这种毒我出处,我一定会帮你,把你哥给治好的。” “谢谢。” “我早已说过,不需要跟我说谢谢。” 苏平之的手掌微凉,施锦秋微颤了一下想要缩回手。可是他握得极紧,她抽了两次也没能抽回来,直到站在一旁的柳芸轻咳了一声,他才略微不自然的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施锦秋轻轻抿嘴一笑,顿时给人一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他的笑容依旧俊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施锦秋竟觉得他的笑容有点陌生。 “怎、怎么了,为何如此看着我?”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对了,你今日找我有何事吗?”施锦秋眨了眨眼,不再打量他了,并转移了话题。 “哦,我上次听你说你们荣锦记要新推一款新的脂膏,我的一个客人对它很感兴趣,就想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他合作。” 施锦秋沉凝了一下,苏平之不是第一次替她介绍商户,这并不奇怪。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拒绝他的提议,但是今天,她却犹豫了。 她想了一下,说道:“我近日正好有想把我们荣锦记脂粉往外销的打算,但是脂膏不像普通脂粉那样可以长时间保存,除去路途运输所需的时间,只怕能用以售卖的时间并不多。” “即然如此,那我便回去将你的原话与他转达一下,看他怎么说。” “好的。” 施锦秋的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错处,苏平之也并未对她的话有疑问。 两人正说着话,站在旁边的施锦程见许久没有人搀扶自己,以为施锦秋有事走开了,他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几下,脚下的步子也迈了开来。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就站在一个台阶旁,这么一动就踩空了,整个人往下栽。 “哥!”施锦秋大叫着想要扶住他,奈何离他比较远,根本就来不及扶住他。 “小心!”一旁的苏平之动作极快,一下就窜到施锦程身边扶住了他。他抓着施锦程的手,直到他站好之后,才松开。 而施锦程除了最开始的惊吓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哥,你没事吧?”明知道他听不见,施锦秋仍下意识的问,并抓着他紧张的上下左右检查了起来。 确定他没事她才终于安下心来。 “谢谢你。” 苏平之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对我这么客气。” 施锦秋被他的样子逗得有些莞尔,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给忽略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之后怕施锦程再出什么事,施锦秋便带着他进了厅,让他坐在那里,并让柳芸去拿了些糕点过来给他吃。 “喝杯茶热热身子,”施锦秋亲自给苏平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不好意思,让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哪里的话,”苏平之接过茶,放在鼻端闻了一下,顿时一股清香溢入鼻中。他神色微凛,偿了一口,道:“今年冬天的新雪顶毛尖,产于沧州的鞍山谷,整个鞍山谷每年只能出产几十斤,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如此好茶。前段时间我便托人去采办,只是晚了一步,心里还略有遗憾,没想到今日在你这便偿了鲜。” 施锦秋淡淡一笑:“我也是有幸得人相送了一斤,若是平之喜欢,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包了些带回去喝便是。” “能把这么稀罕的东西这么随意的就送人了,也就只有你了。”苏平之垂着眸子轻笑,掩住了眼里的神色,“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的好意平之心领了。” 他语气轻松惬意,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有些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平之原也是想着快过年了,想给施锦秋弄点什么稀罕玩意儿,知道她近日喜欢上了喝茶,便想着去买些雪顶毛尖来送给她,讨她欢心。 可是那日他派去的人回来说,今年冬天的雪顶毛尖已经全都被人给买走了。根据那些农户的形容,买走雪顶毛尖的很可能就是孙淮彦,现在在施锦秋这里看到雪顶毛尖,他就更坚信了那个买走它们的人就是孙淮彦了。 孙淮彦能够将那么稀罕的物什送给施锦秋,而且一送就是一斤,足以见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苏平之不是第一次觉得施锦秋和孙淮彦的关系好,可是不论心里出现过多少次这种想法,每次它的出现一次都仿佛在凌迟着他。 让他的心滴血。 饶是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了,可是他的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苏平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施锦秋轻笑出声,她张嘴正想说什么,邓凤聆从厅外面走了进来。 邓凤聆是从柳芸那里听说苏平之来了,因着她心里打着想让施锦秋嫁给苏平之的主意呢,所以就巴巴的赶了过来。才走近大厅,就听到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声,进门一看,二人脸上皆是含笑,眼睛看着对方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 不是她这个做娘的自夸,她觉得她这个闺女很是配得上苏平之这个年轻人。 “平之,你来得正好,晚上留在婶婶家吃饭,今天家里有天大的喜事,婶婶给你做好吃的。”她在苏平之面前的称呼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婶婶。 正文 第216章双喜临门 苏平之微笑的看向邓凤聆:“什么喜事?”邓凤聆留他吃饭他求之不得。 “本来今日是想做些好吃的庆祝我们程儿平安回来的,”说到平安两个字的时候,邓凤聆脸上的神色微不可见的黯然了一下,只是很快她便又露出了笑脸。比起失踪和杳无音信,施锦程能回来已经算是庆幸了。“谁知道刚才秋儿的祖父竟然奇迹般的清醒了,这一下子就是两件天大的好事啊!” 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女儿这么有出息,儿子虽然变成了这样,可总算也还活着,并且还回到了自己边,现在施厚德又醒了,虽然他很可能下一瞬间就又变得糊涂了,可这会儿却也仍是值得高兴的。 “你说,会不会是老天爷也知道我们程儿回来了,所以就让他清醒一会儿,好让他们祖孙相认啊……” 邓凤聆说着,还双手合十朝老天爷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多谢菩萨保佑,让程儿平安归来,让老太爷清醒之类的。 直到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苏平之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微有些泛白,原先端在手里的茶杯已经放到了桌上。桌面上,留有一小滩水渍,像是不小心从茶子里溅出来的。 “平之,你怎么了?” “啊?我……我没事,”苏平之回过神,说道,“我只是乍然听到老太爷清醒了,有些意外罢了。他都糊涂了那么久,这个时候怎么就突然清醒了呢。实在是太、太意外了。” “可不是啊,呀!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过去忙活去了。你记得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啊!”见苏平之点头答应了,邓凤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上次张姑从苏府回来后就跟她说了,说是苏平之有意要与施锦秋结亲,只等准备好东西便挑了黄道吉日过来提亲。这件事情她还没有跟施锦秋说,因为以她对施锦秋的了解,若是她说了,施锦秋肯定会持反对态度。 不过这种反对在她看来只是一种女儿家的矜持,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所以邓凤聆的想法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苏平之来提亲的那一天,她也就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现在的她看苏平之,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她想着,或许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趁机向苏平之探探口风,看他什么时候过来提亲。 眼瞅着还有两天就该过年了,而她的生辰就在大年夜,过了年就十四了,这时间可不等人啊。 苏平之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他转头看向施锦秋,说道:“你哥哥一回来,老太爷就醒了,这还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施锦秋应道,“我祖父难得清醒一次,或许正如我娘所说的,这都是天意啊。”天意让她祖父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并说出了那些事情,让她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嗯,或许是吧……”苏平之应道,接着便转开了话题,说了一些别的施锦秋感兴趣的事情。 施锦秋看着坐在那里侃侃而谈的苏平之,心里又生出了几分疑惑。她原以为苏平之至少也会问问或是旁敲侧击的问问施厚德有没有说什么,可是他却只字未再担施厚德的事情。表情看起来除了是真心替施厚德的清醒高兴之外,也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来。 难道说是她想错了?三年前她看到的那个进入他家后院的黑衣人其实是与他无关的?若是与他无关,那么又与谁有关?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张看到他总是阴沉的脸,殷一伦?老杨? 施锦秋迷惑了,不论是苏平之、殷一伦还是老杨,这三个人在她的心里都是一个迷团,特别是苏平之,哪怕她已经认识了他三年,可是最近她却越来越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苏平这从清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脸上的笑容在踏出清居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凝重得比这天色都还要更黑一些。 刚才在清居里,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施锦秋对他的试探与观察。一开始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在知道了施厚德清醒的消息之后,这一切他便全都想通了。 定是施厚德与她说了些什么。 而他也知道,只要他一开口问施厚德是不是有说什么,就会让施锦秋对他的怀疑下定论。因此,他才只字不提那几个字,哪怕他心里其实很想知道施厚德到底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也幸亏他忍住了,施锦秋对他的怀疑才稍淡了些。 施厚德与施锦程碰到了一起,他们两个的事会让施锦秋产生什么样的联想?他想知道。但是他更知道,这仍是一个他不能问的问题。 “公子,那您还要向施小姐提亲吗?”桑青云看着自家主子阴郁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被殷师傅和杨管家知道了施府老太爷清醒的事情,他们肯定会……” 苏平之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盯向桑青云:“这件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说!” “可是……” “没有可是!” 娶施锦秋,他是势在必行,他有信心可以打消施锦秋对他的怀疑。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是,现在施锦秋与孙淮彦越走越近,撇开他对施锦秋的感情,单单就施锦秋的能力而言,若是她与孙淮彦走到了一处,对于他们来说会很不利。 殷一伦和老杨这次会同意他想娶她这件事情,估计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如果现在被他们知道施锦程回来了,甚至施厚德也清醒了,肯定会节外生枝。 想到刚才吃饭的时候邓凤聆对自己的试探,话里话外明示暗示的让他赶紧过来提亲,而施锦秋却并没有反对。 想到这,他的嘴角又微微勾起,心情也好了一点。他不是不想快点上清居提亲,而是他等的一样东西还没来,一样于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只是苏平之没想到的是,饶是他什么都没跟殷一伦说,他所做的做事,也比他想的要激烈得多的多。 苏平之走后,施锦秋满脸不悦的看着邓凤聆,说道:“娘,您刚才怎么能那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邓凤聆佯装不解。 “您……” “我难道不该催促平之,让他赶紧把你们之间的亲事给定下来?还有十八天就该是你的十四岁生奈了,你让为娘怎么能不催促?” 邓凤聆的反问让施锦秋找不到话来反驳,有些不甘心的说:“可是我与平之,我们之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是什么样的关系?”虽是问话,可是邓凤聆却没等着施锦秋回答,“在娘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好了,你自己看看外面那些姑娘,她们嫁人之前连对方男人是谁都未必知道。你好歹与平一之也算得上上相识相知了,如何就不是那样的关系?” “这两者根本就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了嘛。平之这孩子我看着不错,长相好,家世好,最主要是他对你有心啊。这样的男人你嫁过去才不会吃亏,日后他将你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娘今日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你好。” 邓凤聆显然不明白施锦秋所说的不一样是什么。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邓凤聆难得语气坚定的说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倒犯了傻。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再过几天官府就要上交选秀名单了,你现在说不嫁他,难道你是想被选进宫嘛!再说了,你若是不愿意,刚才我提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呢?” 正文 第217章过年 邓凤聆现在是铁了心的想让施锦秋与苏平之结下这门亲事,一来是她不想让施锦秋去参加选秀,二来也是挺中意苏平之这个人。 施锦秋与邓凤聆的对话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邓凤聆解释她跟苏平之之间的关系。 以前有一段时间,她也曾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或者说自己会喜欢上他,可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之间的相交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深厚,反而现在有种越来越扑朔迷离的疏远感,她越来越确定自己对苏平之的感觉,不是喜欢,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那为什么刚才邓凤聆暗示让苏平之早日过来提亲的时候她不反对?邓凤聆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 施锦秋苦笑了一下,她哪里是不反对,刚才他们说那件事的时候,只是刚好在想别的事情反应才慢了一拍,等她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他们显然已经过去那个话题了……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好好的跟苏平之谈谈了。 她也曾想过为了不去选秀而同意跟苏平之结亲,可是却怎么都没办法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虽然她也不愿意去参加选秀,但是她更加不愿意用这样的事情来捆绑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至于选秀的事……她只能另外想法子了。期间她也找过一次施文姗,试探性的问了一些有关于灵云的事情,看她的样子,好像对灵云经常出城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看来这件事情应该另有隐情,只是灵云死了,她总没办法去找一个死人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条线索断在这里便算是断了,施锦秋便也暂时将它放下,忙别的去了。 时间转瞬即逝,往常施厚德就算是偶尔清醒,一般也只一会会儿,可是这一次,他竟然奇迹般的持续了两天,直到大年夜都还他都还能叫得出清居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邓凤聆格外高兴,叫人准备了两大桌的好菜,一桌摆在后院,一桌摆在前厅。 她还叫来了贲遇和贲芷萱,两人因为无父无母,每年过年她都会叫他们过来一起吃年夜饭,今年还多了向左向右向晴兄妹三人。 又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又是祝施锦秋生辰快乐的,好不热闹。 吃完饭后,施锦秋还给他们挨个发了红包,前院后院一个都没落下。直到快子时了,众人才散去,各自回去休息的休息,守岁的守岁。 施锦秋洗漱完毕正在屋子里坐着等新年的到来,邓凤聆从门外进来了。 “娘,您怎么还没休息?” “娘来看看你。”邓凤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她的手里,“来,这是娘给你的。” “谢谢娘!”邓凤聆每年过年都有要给他们兄妹俩压岁钱的习惯,钱虽然不多,可是却也是一番心意,施锦秋自然不会推辞。 她接过红包,将它珍而重之的收进自己的怀里。 邓凤聆看着自己笑得如获至宝的女儿,眼里一片柔软。“你跟你哥果然不愧是兄妹俩,刚才给你哥送压岁钱过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就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许是想到了施锦程的样子,她说着说着,语气便有些变了。 施锦秋自然也感觉到了,拉过她的手坐到椅子上,自己倚进她的怀里,就像是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小孩似的。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解药,治好哥哥的。” “娘知道,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邓凤聆爱怜的抚着施锦秋的背,眼里泛着淡淡的水雾。她知道施锦秋是在安慰自己,他们连施锦程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解药。 不过施锦秋做事向来都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因此她心里又隐隐的有些期待施锦秋真的可以找到解药,治好施锦程。 施锦程躺在床上,心里也很是感慨。刚才他娘给他压岁钱的时候,他清楚的感觉到了一滴滚烫的液体掉在自己的手背。 他现在变成这副样子,最伤心的只怕就是她了吧。 有时候,他很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看到那个人鬼鬼祟祟的往林子里走,非要跟过去看。有时候,他又很庆幸自己那天跟过去了,不然,他就不可能救得了他祖父。 那天,当那些人抓住他的时候,他原以为自己会像灵云和罗小刀一样会被他们残忍的杀死,可是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却制止了那个男人的做法,他也因此而受到了比死更加残忍的对待。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不让那个男人杀了他,但是心里却有些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没办法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说出去吧。 听不到,看不见,不能说话,现在的他,就如同是一个废人。 其实那些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像他这种小人物,就算是听到了那些话,也完全没有胆量去告发什么。更何况那天晚上他怕被他们发现,躲的地方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只隐约听到了几个词,根本就听不大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他却只因为这样,身体就被他们这样待了。施锦程心里不禁生出了一股不甘与愤怒,他们凭什么这样戕害他,他何其无辜! 可惜了那天晚上那几个人不是穿着黑衣服就是全身都被黑色的斗篷包住,他根本就看不清相貌。不然的话,他一定要…… 要干什么呢?他现在连看都不到,就算是看清了那些人的长相,也没办法去找他们报仇吧。以后,他该怎么办?顶着这样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他还能干什么? 眼角突然感觉到一股温软的碰触,施锦程一惊,而后才察觉自己竟然流了眼泪。 那是一双柔软的小手,不是邓凤聆。他张开嘴,下意识的想要喊出“妹妹”,可是仅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都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可是那只手快他一步收了回来。施锦程抓了空,伸手往前探去,可是任凭他的双手怎么挥舞,都没有碰到对方的哪怕一个衣角。 难道不是施锦秋?施锦程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这么晚了,除了施锦秋还有谁会在出现在他屋里?他想不明白。 贲遇在清居大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贲芷萱匆匆忙忙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他一看到她就问道。 “嗯,找到了。”贲芷萱脚步停也没停的往门口走去,经过贲遇身边的时候,贲遇突然问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冻着了?” “啊?”贲芷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看到贲遇看着自己的眼神更加奇怪了,忙放下手,说道,“没、没事,我不冷。” “许是刚才走得太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贲遇不大相信她的话,只是又想不到其他理由,便作了罢。“走那么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会在这里等你的嘛。” “我不是怕哥哥你等得着急嘛。”她有些撒娇的挽上了贲遇的手臂,将自己的脸往他手臂上靠了靠,“哥哥,你又瘦了。” “有吗?” “有啊,你看看你现在,我都怕我靠得重一点你就会被我带倒呢。” “不可能,”贲遇想也不想的否定了她的话,“就你这小身子骨,我再怎么瘦,都不可能会被你靠倒了。” 贲芷萱原只是看到贲遇最近瘦了便说句玩笑话,现在看到他一副认真的神情,不由得觉得好笑,靠在他的肩膀咯咯咯笑起来。 见她笑了,贲遇也没什么咧开嘴笑了。 他们父母早亡,在遇到施锦秋之前,一直是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没有什么比他这个妹妹更重要,只要她开心,他便能开心,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做了她的笑料。 贲芷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总是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笑颜,让他不用太过担心她。 正文 第218章上门提亲 然而,有些事情,却并不是她不想他担心就可以不担心的。比如,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虽然他什么都没跟她说过,可是她就是知道。 这是一种感觉,或许是兄妹之间不需要说出来的特定感应吧。 她更加知道的是,她阻止不了他。 “哥哥……” “妹妹……” 两人忽然同时开了口,相视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那我就先说了,”像是怕贲芷萱跟他抢似的,贲遇说得又急又快,“哥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笑容,僵在了贲芷萱的脸上。 …… 过年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这件大事过去之后,盼着苏平之来给施锦秋提亲则成了邓凤聆心中最大的一件事。 从大年初一一直盼到了初六,别说,还真让她给盼来了。 初六一大早,邓凤聆正在院子里收拾呢,就听到吴妈急急忙忙从院外跑进来。 “夫、夫人,来、来了,来了!”她边跑边叫。 邓凤聆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是抬头奇怪的看向她:“什么来了?你不是买菜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手里连连篮子都不见了。 “提、提亲的来、来了……” “提亲?”邓凤聆几乎立刻从原先站着的地方奔了过来,手里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拉住了吴妈,“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罗玉蛾巷口拐进来,往咱们的方向过来呢。”罗罗玉蛾是定安县里最出名的媒婆了,经她手牵成的红线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 “这巷子里也不止咱们一户人家,就算他拐进来,也不一定是冲着咱们家来的吧。”邓凤聆嘴里这么说着,手里却不自觉的放下了东西,低下头打量起自己的穿着来,一又手更是不停的拉拉这里,拉拉那里的,试图让自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没有一丝褶皱。 施锦秋正在作坊里研制新的脂膏,忽的看到冬梅风一般的跑了进来,拉着她就说道:“恭喜小姐!” “恭喜,恭什么喜?”一旁的柳芸奇怪的问道。 “小姐要嫁人了啊,可不是要恭喜。” “小姐要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柳芸明显不相信冬梅的话,她才是施锦秋的贴身丫鬟呢,施锦秋嫁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突然,她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尖叫了一声,嚷道:“呀,该不会是苏公子吧,小姐……” 一转身,哪里还有施锦秋的影子,不由得掩嘴轻笑,觉得自家小姐平日看着成熟稳重,在婚姻大事面前却原来也是这般不淡定。 施锦秋走得很快,心里很是有些着急,想着一会儿要是见到人了,该怎么办,又担心邓凤聆在她没来之前就答应了亲事。 本来她还想着过完年就找苏平之谈一下,让他打消向她提亲的念头。只是前天夜里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新奇的想法,便去后院研究去了,倒是把那日邓凤聆暗示苏平之过来提亲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一进到前院就直接往正厅里走去,她毕竟不是在那里正规的大户人家里长大,不像那些大家闺秀那样遇到这种事情只敢躲在门后面看着。 厅里,邓凤聆正坐在上位,罗玉蛾站在她面前,两人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僵持着。见到施锦秋进来,邓凤聆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你这孩子,大人在这说事,你过来干什么?” 她正愁怎么解了眼前的这个围呢,看到施锦秋过来心里乱高兴了一把,只是面上却是不能显露出来的。但凡媒婆,都有嘴碎的毛病,若是被那罗玉蛾看出来,指不定会不会在外面传她想让自己女儿进宫不想让自己女儿嫁人呢。 施锦秋看邓凤聆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脸上没有喜悦的神色,反倒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她不由得狐疑的看了眼罗玉蛾。照理说,她日盼夜也盼的盼着苏平之过来提亲,她不应该是这种表情呀。 “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不过来看一下。” 罗玉蛾一看到施锦秋,也癫癫的往她跟前走来,说道:“哎呀,这就是锦秋吧,果然是生得天姿夺人,也难怪戴公子求着我,要我一定要替他请下这门亲事呢。你看看,这纳彩礼我都带来了。” 她手指了下旁边的桌上放着的几样东西,其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桌上的一块玉佩了,那玉佩,施锦秋认得。再一听罗玉蛾的话,顿时觉得有点头大。 年前有一次他去找戴冬进货便听他提及过,说她若是不愿意参加选秀,他可以找人与她说媒,让她与他订亲。若是她不愿意嫁他,大可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再与他解了约便是。 她原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却不想他竟然真的找人过来了。 “秋儿,这……”邓凤聆小声的在施锦秋耳边说道。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早也盼晚也盼,终于盼来个说媒的人,却不是自己想要的。这种心情,此时她心里那种一言难尽的心情可有人能懂…… 施锦秋看了罗玉蛾一眼,说道:“玉蛾姑姑谬赞了,锦秋不过一介村姑,哪里担得上天姿二字。还望玉蛾姑姑回去告诉戴公子,就说锦秋谢谢戴公子的厚爱,只是锦秋尚且年幼,无意婚配之事。”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罗玉蛾丝毫没有将她的拒绝放在心上,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子岂有不嫁之理。再者说了,戴公子在咱们定安县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长得英俊潇洒不说,对父母更是出了名的孝顺,多少姑娘都眼巴巴的想要嫁给他,可是他却独独相中了姑娘你。” 言下之意是,他既然看中了她,她就该嫁。 施锦秋本身对戴冬并没有什么意意见,可是却有些不大喜欢罗玉蛾的这种态度。她冷冷的看了眼罗玉蛾,说道:“我嫁与不嫁,与他相不相中我有何干细。我若喜欢,自会相谋,我若不喜欢,即便对方再好,心非所属,也非良人!” “你……”她毫不客气的回答让罗玉蛾变了脸色,她讲了这么久的媒,还是第一次碰到像施锦秋这样的。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的颤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话来接施锦秋的茬。 “我早就听闻施姑娘是个独特的姑娘,做事情特立独行,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说着,罗玉蛾看着施锦秋的眼里带上了一丝不屑,“施姑娘不愿意与戴公子结亲,可是想着要选秀进宫,去谋一谋那天底大最大的荣华?施姑娘虽然有几分姿色,可那宫廷之中的美人娇蛾可是数不胜数,施姑娘难道就不怕去了那地方,只能给别人做陪衬吗?” 施锦秋冷笑一声,这个罗玉蛾,刚才还夸她天人之姿的,看她不愿意答应她的说媒马上就开始贬她了。 “入不入宫,选不选秀甚至嫁不嫁人,这些都是锦秋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玉蛾姑姑操心了。这里有杯热茶,玉蛾姑姑喝了之后就请回吧,锦秋一会儿还有事情,就不留玉蛾姑姑在这里吃午饭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罗玉蛾不可能听不出来。只是她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灰溜溜的走掉,反而忽略了施锦秋,把头转向邓凤聆,说道:“小嫂子啊,你这闺女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你看看她这态度,这知道的,知道她这是不拘小节性格使然,不知道的人要是见着她这样直言不讳的拒绝别人的亲事,备不住就得在心里想她是不是与人私定终身了。” 正文 第219章又来一个 罗玉蛾这话说得已经有些侮辱人了,听得邓凤聆也老大不乐意,刚想开口反驳她两句,却听她开了口。 “我可是听说了,现在外面传得也挺凶的,说你们家锦秋与那苏府的公子纠缠不清,而且还与孙府的公子有……”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施锦秋,像是极其忍耐的咽下了下面的话,“这样的事情在外面传着,对姑娘家的名节有多损她小孩子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家闺女都这个年纪了,这要是放在别人家,说媒的人早就踏破门槛了。可是她呢,现在都还无人问津,这其中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 不是我玉蛾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而是像苏府和孙府这样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多得是上赶着要跟着他们的姑娘,他们能有什么感情?最多也就是跟她玩玩的。现在戴公子不计前嫌,愿意娶你闺女,你就该知足了,可别尽想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好事了……” 罗玉蛾越说越顺溜,嘴里的话吧啦吧啦的不停往外倒,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场两人的脸色。然而,她正说到起劲处呢,突然一波热乎乎的水流迎面袭来,将她泼了个满头满脸,就连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里都流进去了一些。 “够了!”邓凤聆忍无可忍的叫道,而在施锦秋的手中,拿着刚才她叫罗玉蛾喝的那杯水的杯子。 罗玉蛾错愕的回过神,伸手往脸上一抹,温茶水很快就变冷了,顿时有种透心凉的感觉。“你……你……你竟然敢泼我……” 这一刻,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彩精。给人说媒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呢。 “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最清楚,她能嫁出去也好,不能嫁出去也罢,都轮不到你在这里嘴碎!现在,请你马上离开!” 邓凤聆的话音刚落,就在施锦秋都忍不住想要替她拍手叫好的时候,厅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谁说我跟锦秋只是玩玩的,就算有姑娘上赶着要跟我,我眼里心里,也只有她一个。” 话落,一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厅门口,邓凤聆看到他的时候,脸上一喜,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愤。她挑衅的看了罗玉蛾一眼,快步往门口走去。 …… “公子,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难道您都不着急吗?” 被乌勇问到话的孙淮彦连眼都没抬一下,仍旧站在案前伏身写字。他轻轻的蘸了点墨,抬手落笔,一个大大的忍字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字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显然是经过一番磨练的。 “公子……”乌勇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心里暗暗替自家公子着急。 要说他乌勇跟了孙淮彦这么多年,除了鲁承雅,他再没有见过孙淮彦对哪个姑娘比对施锦秋还要更上心了,他一直以为自家公子对施锦秋应该是不一样的,娶了鲁承雅之后就会纳了施锦秋为妾。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都有人上清居提亲去了,他家公子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孙淮彦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嘴角微微勾起。重新换了一张纸,又蘸了墨,察觉到乌勇又要开口说话,抢在他前头说道:“他们成不了。” “再说……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去管她。”说罢,又低下头写起了字。这一次,他写的是一排小篆,字迹整齐,行云流水一般很是漂亮。 “怎么就不是您什么人呢?外面可都在传她早就是您的人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乌勇有些气愤的嚷道。 孙淮彦奇怪的抬眸瞥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看着纸面上的字。“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大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反倒是替她着急起来了?” 乌勇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清丽的容貌,若是施锦秋嫁给了他家公子,那他就能经常看到那那个人了。只是很快,他便又摇了摇头,将脑袋里这种奇怪的想法给甩出脑外。 “我……小的还不是怕您不小心背上个负心汗的罪名啊。”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孙淮彦连头都没抬一下,可是乌勇就有种自己被他给看穿了的感觉,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那个丫头那么凶悍,对他又不好,他怎么会在这个当口想起她来呢。 乌勇的话没有引起孙淮彦太大的反应,又过了一会儿,何正军从门走了进来,对着案前的孙淮彦恭敬的唤了声:“公子。” “怎么样?她是不是走了?”孙淮彦抬也没抬的问。 “回公子,那个罗玉蛾确实走了。而且她离开的时候头上还湿嗒嗒的,很是狼狈。只是……”何正军答道。 这倒像是她的作风,何正军的话让孙淮彦微微勾起了嘴角,好像他看到了那样一副有趣的场景似的。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孙淮彦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苏平之带着张姑也去了。” 孙淮彦握着笔的手一顿,本来好好的字上愣是多出了一个点。他没有抬头,眼睛死死的盯着纸上的字,好像与那一点有着深仇大恨似的,手上的笔再难下去。 他很确信施锦秋不会同意与戴冬之间的婚事,但是苏平之呢? 乌勇忍不住轻拭了下额头,为什么明明这么冷的天,他竟觉得自己额头有些渗汗,就连心都微微提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俯身案前的人终于直起了身体,将笔往砚上一搁,嘴里说了句:“很好。”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跟好没有关系。 何正军不知道自己是不自己是不是说错了哪句话,也不知道孙淮彦的那句“很好”是不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孙淮彦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以及隐忍。他连忙低下头,不愿去揣测孙淮彦心里的想法。 “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何正军看了孙淮彦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时间提早了一点,可是却仍是在公子的判断之中。现在就端看施小姐是什么态度,若是他们能结成亲,那么或许事情就能如公子所愿,到时候我们可以……” “行了,”孙淮彦打断了何正军的话,“你们都出去吧。” “啊?可是公子,如果施小姐与那苏平之结了亲,那您……”乌勇才从何正军带来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他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孙淮彦给喝斥了。 “我说让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乌勇怔怔的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又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何正军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便跟在何正军身后出去了。 孙淮彦的身体重重的往后靠去,仰起头盯着头顶的屋梁发呆。 施锦秋那张俏丽的小脸不期然的闯进他的脑海里:她微垂着眼说自己只要一想起他心里就不会觉得孤独的样子,她因生气而煜煜发光的眸子,她据理力争时的坚持,她努力做事时的认真,她算计别人时的俏皮……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竟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那么多鲜活的影子,就好像她就在他眼前似的,让人无法忽视,也挥之不去。 孙淮彦的双手慢慢的握成了拳,明明一切都在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觉得这么的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都渐暗了下来,乌勇在外面说道:“公子,鲁小姐托人给您捎了口信。”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伸手想要去敲门。手刚一碰到门,门自己就打了开来。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文 第220章你答应他了? 施锦秋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过完年到现在,她连着在制作间里待了二十好几个时辰,今日又突然来了两拨人提亲,让她的神经都处在高度的紧张当中。 这会儿松懈了下来,整个顿时觉得疲累不堪。 饭桌上,邓凤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有些食不下咽,最后只是匆匆的扒了几口饭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原本是想着回屋躺一会儿的,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出来的急,东西都还摆在那边没收拾起来。万一被她们几个不小心给弄乱了,到时候梳理起来麻烦,便又转换了方向,往后院走去。 远远的看到有个人站在后院门旁边的一棵树下,整个人都笼罩在树荫下,因为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天色又有点暗,她看不大清楚。 “谁在那里?”她朝那里喊了一声。 那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明显动了一下,慢慢的从树荫处走了出来,将整张脸暴露在了施锦秋眼前。施锦秋先是一愣,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看着他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难道我不能来?” 施锦秋想说她确实不欢迎他来这里,只是这样的话对于他来说,说了也等于白说。如果他会介意这些的话,也就不会每次都是不请自入,而且还专门的不从正门进入了。 她看了他一眼,打算不理他,径自往前走去。两人的距离慢慢的从远到近,到擦肩而过,又慢慢的从近到远。 施锦秋在经过孙淮彦身边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防备他突然出手的准备,可是直到与他擦肩而过,他都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仿佛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你答应他了?”快到院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孙淮彦的声音。 他不说这个倒还好,他一说这个,施锦秋心里忍不住窜上一股怒气。她脚步微顿了一下,心口堵着的那股气让她不想理他。 “你答应他了?”这一次,声音是从她头顶上传来的。 施锦秋连忙止住了脚步,鼻尖堪堪贴在孙淮彦胸前的衣服上,只消再慢上半拍,她就撞进他怀里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而后才有些错愕的回头看了眼离她大约十几步远的树,又看了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淮彦,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人就从那边移到了这里。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前面的路被他给挡住了,她是想走也走不了。 孙淮彦的目光直直的对上了她的,不给她闪躲的机会。随着他的逼近,一股淡淡的属于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窜入施锦秋的鼻端,夹杂在那股味道之中的,还有一丝酒气。 她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问道:“你喝酒了?” “你答应他了?”孙淮彦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来来回回只会问这么一句话。 施锦秋看着他的样子,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答应他不是正合了你意吗。” 没有一丝疑问的肯定语气让孙淮彦有一丝的惊愕,她知道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施锦秋,像是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施锦秋的眼睛很黑很纯,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只消看上一眼,就仿佛会被它吸入其中。 “所以,你就答应了?”见她并没有否认,孙淮彦的语气突然有些凶恶起来,“施锦秋,从小到大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过我的话,为什么这次就听了!” 施锦秋刚才的话只是试探一下,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就等于是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她不禁觉得有些失望。 那日他送了她跟施锦程回来之后,她想了很久他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说那番话,直到今日,苏平之上门提亲,她才终于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他凶狠的语气非但没有让她觉得害怕,反而让她觉得有些可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嘲讽的,鄙夷的,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我们都重活了一遍,应该可以看得比旁人更加透彻,也应该……可以有一种比普通人更好的关系,至少……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不能深交,总也不该是敌人。可是现在我才发觉我错了,牛,就算是牵到昌阳,也还是牛!” 她竟然还以为他变了,她简直是太天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有没有……” “谁在那里?”远处,从后院经过的向右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他走到后院门口,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向右奇怪的挠了挠头,嘀咕道:“奇怪,刚刚明明听到这里有声音的,怎么没有人呢……” 在后院墙边那间屋子的房顶上,施锦秋眼睁睁的看着向右越走越远,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孙淮彦才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另一只手则依然环在她的腰间,以防她从屋顶掉下去。 “孙淮彦,你还能不能做点人事了!”嘴巴刚一得了自由,施锦秋就有种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刚才她听到向右的声音,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人就被孙淮彦给带到房顶上来了。如果是平常,她肯定要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可是此刻,她完全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事情。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孙淮彦好像一点都没看到她不高兴的脸,只执着的想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我……”施锦秋发现,这么近的距离,她就算使劲仰着头,都只能看到他的一个下巴,“你先放开我。” 她不喜欢这种姿势,让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孙淮彦双眸左右扫了一下:“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如你所愿。”话落,不等施锦秋做好准备就毫不犹豫的松了手,吓得施锦秋下意识“啊”的惊叫了声。 刚才被孙淮彦搂在怀里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松手,她自己独自站在房顶上,连眼睛都不敢往两边放。 施锦秋摇摇晃晃的想要站直身体,可她越是着急,身体就越不受控制,脚也不停的往下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让自己以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姿势站稳了脚步,饶是如此,也比被孙淮彦抱在怀里低他一等要好得多。 孙淮彦双手环胸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发脾气的小孩子,眼里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和纵容。 “现在可以说了?”不论是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从来都没有哪个女人像她这样对他,却还能让他有心情再与她周旋。 “说、说什么?”施锦秋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瞅着自己的脚下,生怕一个不留神,脚一滑,就让自己与地面来次亲密接触。这么高掉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吧。 “你跟苏平之的事。” 孙淮彦的话一下子又挑起了施锦秋的神经,她猛的抬起头看向他,眼底的惧意尽数被怒意所取代。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平之事?”她咬着牙说道,“孙淮彦,我活了两世,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人比你更卑鄙更无耻更加让人觉得憎恶!” 她对他的评价,让刚刚从她的动作中得到些小乐趣的孙淮彦冷了脸。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别挑战我的耐性。”孙淮彦边说,边往施锦秋靠近。她眼底的厌恶让他心里闪过一丝暴戾,让他想要拿东西捂住她的眼睛,不想在她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 正文 第221章不许你这样叫我! 施锦秋颤抖着双腿慢慢的往后退去,嘴上却一点不饶人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上一世的死因隐瞒了那么久,那天却突然跟我说了,不就是想要我替你去苏平之那里打探清楚吗?因为你知道,只要这件事情跟我哥扯上关系,我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果然知道了……”孙淮彦嘴角勾动了一下,比起上一世来,这一世的她聪明了许多,似乎也更好玩了许多。 他当初告诉她那件事情,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怀疑苏平之,可是苏平之的戒心很重,做事又很小心,很难直接从他那里打探情况。 可是施锦秋就不一样了,如果她嫁给了苏平之,以苏平之对她的喜欢,必定不会太过防范于她,让她去查苏平之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了。所以他才会极力的把施锦程的事情与银色标记的黑衣人给联系到一起,为的就是激起施锦秋想要替自己兄长寻求解药的心,从而去调查苏平之。 只是…… 明明事情都已经按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了,为什么在听到苏平之向施锦秋提亲的时候,他心里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顿顿的麻麻的,即想要施锦秋答应苏平之,又不想她答应苏平之。 他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到她面前,亲自寻求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么执着于这个答案是想要干什么,他更加不知道,如果她告诉他她已经答应了苏平之的求亲,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日你送我跟我哥回来之后,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你上一世的死因,直到今日,平之带着人上门来提亲,我才终于想明白。”孙淮彦脸上纠结的神情让施锦秋以为是他被自己看穿了阴谋的反应,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孙淮彦,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施锦秋,不会再傻傻的被人利用,更加不会再被你利用!就算我想查清我哥的事情,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查,而不是跳进你早已编好的陷阱里。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所以,你没有答应苏平之的求亲。”孙淮彦的语气依旧冰冷,可是嘴角却有些不受控的勾起。 施锦秋被他嘴角的那个笑容给吓了一跳,照理说她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去做,他应该很生气才对。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是气极反笑? 那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该抓着她把她暴打一顿,或是用什么理由威胁她让她一定要嫁给苏平之? 想到这,她不安的又往后退了两步,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时是站在房顶上,这么一退,便将自己退到了边缘。脚一踩空,整个人就往后仰去。 施锦秋“啊”的大叫了一声,心想,完了,这下不用被他打直接摔死了。 别说施锦秋看不透孙淮彦,就连孙淮彦自己都有些不大明白自己的心了。按照他原定的计划,应该是他将事情与施锦秋说了之后,引起施锦秋的同仇敌忾,促使她答应苏平之的求亲,然后他就可以间接的从她那里打探到有关苏平之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没有答应苏平之的求亲,完全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他心里却莫名的有点高兴。这种感觉,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他完全没有感觉过的。 孙淮彦还来不及细想自己心里这种奇怪的陌生感觉是什么,就看到施锦秋的身体在自己眼前一晃,仰倒了下去。 “秋儿!”两个字下意识的喊了出来,身形一动,人也跟着跃了下去。 孙淮彦掉落的速度比施锦秋更快,在一个眨眼的瞬间人便已经窜到了施锦秋身下,双手一横将她托在了手中。而施锦秋一直抓空的手突然抓到了实物,便紧紧的抓着不松手了。 衣服无风自动,宽大的披风缓缓的将二人罩在其中,孙淮彦抱着施锦秋平平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你再不松开手,就是谋杀了。”话虽这么说,可是孙淮彦似乎挺满意施锦秋此时的动作,语气竟也没了刚才的凌厉。 看着她因为害怕而紧紧闭着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微启,就像是在等待着采撷的娇嫩花朵。他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滋味,孙淮彦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了些,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喉结微动。 施锦秋猛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不仅被孙淮彦抱在了怀里,双手还紧紧的抓在他的脖子上,看起来就像是她在搂着他似的。 她不由得脸色一红,放开手,挣扎着想要下来。而孙淮彦也没有为难她,很利索的松了手。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的做法!”施锦秋冲他冷哼了一声,用着没什么底气的语气说道。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刚刚救了她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做到马上冷脸相向。 说完,转身就走,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怕自己忍不住会真的上前去掐死他。最主要的是,她根本就掐不过他…… 她不知道她的样子在孙淮彦的眼里,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傲娇的伸出爪子示威,却完全没有杀伤力。那模样,看起来竟意外的有些可爱。 “秋儿。”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施锦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这会儿,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两个字。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她,上一世,他只会在她身上得到满足的时候,才会用这两个字来叫她。 “不许你这样叫我!”谁都可以这样叫她,唯独从他嘴里叫出这两个字让她又想到了以前的那些事情。 孙淮彦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径自说道:“如果你不想选透,我可以……”这是他突然生出的想法。 “想也不要想!”施锦秋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怒气冲冲的冲到他面前,一双眼睛微微发着红,“我施锦秋这辈子就算是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孙淮彦!” “你……”孙淮彦盯着施锦秋的样子,脸上表情微变,有种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还有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的失落感。 这一次,施锦秋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右看到施锦秋从大门外进来的时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小姐,您怎么……”他手指了指门外,他怎么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呢? “哦,刚才我在屋里闷得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施锦秋一本正经的又煞有其事的说道。 “啊?可是我刚才……”向右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刚才明明看过整个院子,施锦秋屋子里的灯也是亮着的,而且他是真的没有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施锦秋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说了些让他关好门之类的话之后便回了屋。 孙淮彦直直的站在那里,直到再也看不到施锦秋的身影了,这才有些惺惺然的收回目光。他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胸口,想要抚去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须臾,他转身跃上了屋顶,离开了。 很快,小巷子里就恢复了安静,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那一幕,一如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个人影慢慢的从巷子的转角处走了出来,他的身影颀长,一身白衣胜雪。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孙淮彦离开的方向,月光下,他那如画的俊颜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 正文 第222章方法有二 隔日下午,施锦秋又去找了一趟施文姗,与她一起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对于怎么躲过选秀,她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但是却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若只是她自己一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她不想施文姗在担心中度日,所以打算先找她谈一谈。 因着日头正好,施文姗便拉着她在园子里坐着了,顺便晒晒太阳。她看起来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对于施锦秋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一个姑娘从外面端了茶进来给施锦秋俸上。施锦秋看了她一眼,惊讶的问道:“她是……” “哦,她是我娘替我寻来的丫鬟,名唤秋雨。我见她长得伶俐,手脚也勤快,便留下使唤了。” 施锦秋又打量了一眼那个叫做秋雨的丫鬟,长得眉清目秀的,确实还可以。“不好意思,妹妹那日还说要跟姐姐一起去替姐姐挑个丫鬟的,却不想竟被其他事情给耽搁了。” 这几天她忙着研制新的东西,竟然把自己答应了施文姗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妹妹事务繁忙,哪能什么都照应着姐姐,”施文姗说着,低头喝了一口茶,“妹妹有这份心,姐姐心里便高兴了。” 她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施锦秋在很仔细的打量着秋雨,并没有注意施文姗的态度。 “对了,姐姐,妹妹近日倒是想出两个可以让姐姐不用去参加选秀的法子,只是……却不是什么万全的好法子,不知道姐姐可愿意听一下?”隔了好一会儿,施锦秋才试探性的问道。 施文姗抬起头:“什么主意?” “姐姐可想过要与人假装订亲,等选秀这阵风过去之后再与人解除婚约。” “如此可行?”她有些讪讪的问,“若是万一那男子到时候不愿与我解除婚约,那我岂不是……” “姐姐放心,妹妹替姐姐找的人一定合适。” “这么说,妹妹心里其实已经有人选了?” “嗯,就是城北顺康药材行的公子戴冬。”施锦秋说道,“我与戴冬有些接触,对他的为人也知道一些,若是我与他说说,他定能同意这事。” 施文姗手里的杯子晃动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溢出杯缘,有几滴落到了她的裙子上。她像是完全没看到似的,任由那茶水渗进衣裙,了无影迹。 她是知道戴冬这个人的,几年前马慧君曾想过要让施旭娇与戴冬结亲,她记得那时候还是施锦秋使唤了计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现在她自己倒是跟戴冬有上交情了…… 突然,施文姗又想到了萧航,听说他现在跟施锦秋的关系也不差,还与她谈成了一笔买卖。好像她们姐妹几个的婚姻大事里全都有施锦秋的影子,而且还是专门搞破坏的影子。 而且,昨天施锦秋拒绝了两个男人的提亲这件事情,早已经在定安县城里默默传开了。她自己都不要的男人,现在却要送到她面前让她接收,哪怕是假的,施文姗都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侮辱。更何况,与人结下婚约再取消,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谁还敢再娶她?! 她的双手紧紧的握着水杯,像是要把杯子给捏坏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将内心的波涛平息下来,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这……只怕不大好吧,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施锦秋听出她言语中的不愿意,又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个办法不大好,只是另外一种方法可能会有点风险,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 “说来听听吧。”施文姗说道。 …… 徐心兰一脸讨好的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往马慧君面前推了过去,那是一支金灿灿的簪子,上面的拉丝繁复细致,在簪尾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很是漂亮。马慧君拿眼睛瞄了一眼之后,便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弟妹这是要干什么啊?”她状似不解的问道。 “妹妹前几日在街上偶遇一个从昌阳过来的商人,得了这么件稀罕稀罕玩意儿,就想着给嫂子你送来了。” “是吗?既然是这么稀罕的东西,妹妹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唉,不瞒嫂子说,这簪子一买回来我就试了一下,可是插在我头上怎么看怎么别扭。想必这么好的东西,还是得大嫂您这么有贵气的人才能压得住,相得益彰。” 徐心兰一句话就把马慧君给奉承得心花怒放,马慧君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又怕自己笑得太过明显收住了。她心里是有些知道徐心兰找自己的目的,只是徐心兰这个人平常都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她有有机会可以反着来,有什么理由不端着呢。 “这么说来,这是你不要了的东西才会想着拿来给我呢。” “……”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马慧君说话有这么犀利,如果不是因为有事求她,她才不受她这鸟气呢!徐心兰的眼珠子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应对的话:“大嫂您该不会是在责怪妹妹没有马上把东西送过来给大嫂吧? 大嫂您也知道的,这眼瞅着马上就要开始选秀女了,我家那个死丫头连个规矩都不懂,怎么教都不会,妹妹这几日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就把这事给忘了。这不,刚一得了空,想起来就赶忙给大嫂您送过来了同,还希望大嫂您大人有大量收下妹妹的这点心意,别跟妹妹计较……” 徐心兰什么时候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跟马慧君说过话啊,她的这种态度让马慧君很是受用。 “是吗?”马慧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么伸手拿起那只簪子,佯装漫不经心,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却是有些急切的打量起来。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即是妹妹的一片心意,那我便收下了。” 说完,她摆出了一副还有话你就说,没话你就走的架式。 徐心兰忍下心里的不满,面上又摆出了笑容:“大嫂,那个……妹妹还有一事相求……” 马慧君没说话,兀自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她既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允许她说的意思了,徐心兰见状忙接着说道:“妹妹听说大嫂给旭娇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姑姑来教导她礼仪,妹妹就想……能不能让我们家文佳也跟着旭娇一起学?” 果然是这事,马慧君心想。 脸上却故作惊讶道:“什么,你想让文佳跟我们娇儿一起学礼仪,那个姑姑可是我托了人好不容易……” “这我当然知道了,大嫂放心,大嫂花了多少钱请的那姑姑,妹妹一文不差的全都给您,这几日在府上的各项开销也都算妹妹的,只要大嫂能开个口,让文佳跟着她一起学习便成。” 徐心兰深知马慧君有贪小便宜的性格,这话完全是按着她的脾性来的。 果然,马慧君听到她这么说,在心里一琢磨,所有的钱都由她出,自己一文钱也没花就让自家闺女学到了东西,又得了这么美的簪子,岂不是一箭双雕?是件怎么想怎么划算的买卖,她完全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 “这……只怕是不好吧……”她面露为难的神色,“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说我大房的人占了你们三房的便宜啊。” 徐心兰在心里做了一个呕吐状,脸上却依旧维持着笑容,神情自然得没有让人看出丝毫端倪。 正文 第223章各种挑唆 衙门里将要选秀的告示一贴出来,除了让那些不想自己进宫的姑娘到处找人嫁之外,也让一些想要走旁门左道的人看到了希望,想要借由自己的闺女来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人也不在少数。 于是他们就到处托关系找门路找一些知晓宫廷礼仪的人回来教自己的女儿,就连一些只懂得皮毛的都被人给请了回去当成菩萨般对待。徐心兰不过是反应慢了一点,晚了两天,就已经请不到人了。 于是乎,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徐心兰吞下心里的各种不满,笑道:“那哪儿能呢?这可都是我们三房自愿的事情,谁敢说半句闲话,看我不撕烂了他的嘴!而且,你们娇儿和我们佳儿,两人的生辰皆在下半年,虽说过了年就该涨一岁,可是按实打实的算,还是在选秀的岁数之内,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缘份。若是她们姐妹二人能够一同进宫……” 接着,她又发挥了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对着马慧君又是讨好又是安抚。过了好一会儿,徐心兰终于心满意足的从马慧君的屋子里出来。她一走出东院大门,就朝着旁边愤愤的呸了一口,吐出一大口口水。 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了她实在找不到人来教施文佳,她才不会拿自己的脸给马慧君踩呢! …… “小姐,您真的相信她的话吗?”施锦秋走后,秋雨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盏一边问道。 施文姗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兀自又说道:“要奴婢说,这个四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怎么能给您出这样的主意。一个姑娘家的,若是随便与人定了婚约,又再与人解约,这传出去还能做人吗?那可是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再者说了,那戴家公子若真是那么好的人,她自己怎么不嫁了去?人家巴巴的跑到她家去提亲她还给人拒绝了,现在又来您这边说她的好话,让您与他定婚约。她该不会是……” 秋雨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施文姗虽然没说话,可是耳朵却一直都听着秋雨的话呢,正听到起劲处突然没了声,抬眸问道:“该不会是什么?” “奴婢不敢说。” “我让你说就说。” “那奴婢可就说了?”秋雨见施文姗点头,这才说道,“奴婢觉得吧,这个四小姐备不住在心里憋着什么坏呢。她这样千方百计的拒绝旁人的提亲,又千方百计的让小姐您不要去选秀,该不会是她想要去选秀,去谋那天底下大最的荣华吧?” 施文姗的脸色微怔,显然她从未如此想过。她眨了眨眼,说道:“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 “哎呀,小姐,您是自己心善,就以为谁都跟您似的呢。这天底下坏人可多着呢,那都是看不出来的。知人知面难知心,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呢。” 施文姗轻笑了下,对于秋雨的这种猜测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比较在意的反而是施锦秋为什么要拒绝苏平之的提亲。施锦秋拒绝戴冬的提亲她可以理解,可是她为什么要拒绝苏平之? 她与苏平之的关系好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就连她自己都曾说过,如果要在她所认识的男人里选一个嫁人的对象,那个人就应该是苏平之。可是现在,她却拒绝了苏平之的提亲,这是为什么?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日孙淮彦亲昵的抱着施锦秋以及抚过她脸时的样子,施锦秋不答应苏平之的提亲,难道是因为孙淮彦?这个想法让施文姗的心头像是有人在那里扎了无数根针似的疼痛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施文姗收了收心绪,应道:“她不是也说那法子不妥当,换了另外一个嘛。” “那又如何?”秋雨挑了下眉,“后面那个方法比前面那个更不靠谱,您听听她说的,想要研制一种可以让脸暂时变丑的面膏过去选秀,等选秀结束了再变回来。她又不是神仙,还能说让人变美就变美,说变丑就变丑吗?万一您要是用了她那个什么面膏变丑了然后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看她呀,保不准就是嫉妒您长得比她漂亮,变着法子想让您变丑,好让她自己可以被选上呢。要不,她能连苏公子那么好的人家都给拒绝了吗?” 施文姗面上像是没在意,可是耳朵却没错过秋雨说的任何一句话。她虽然不认为施锦秋是真的如秋雨所说的想要参加选秀,然而那些话却悄悄的留在了她心底的某个角落,如同一粒种子掉进了泥土里,等待着时机破土而出。 两人正在这儿说着话呢,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嗤笑,紧跟着便是施旭娇那如黄莺般的声音。 “三妹啊,没想到你看事情还不如一个丫鬟来得通秀,”她啧啧两声,又道,“施锦秋那个丫头可不简单,你可别被她的表面给迷惑了。” “我与四妹如何,与你何干!”一见到施旭娇,施文姗就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刺猬似,竖起了全身的刺。看她们两人的样子,应该是过来有一会儿,估计听去了她与施锦秋的大半对话。 “你是我三妹啊,我如何能看着你被一个外人欺负。”施旭娇一脸忧担的看着施文姗,好像施文姗真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妹妹似的。 施文姗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自然也没把她的话当真,只说道:“多谢大姐提醒,不过文姗自己懂分辨好人与坏人,就不劳大姐操心了。” “三小姐,您该不会是真的要听四小姐的话,要用她那劳什子的面膏吧?难道您就不怕她真的在那里动什么手脚,让您的脸变了再也变不回来吗?”谷念巧怜悯的看着她,好像她的脸已经被施锦秋给毁了似的。 “且不说三妹的脸能不能如她所说的变回来,三妹可知道若是让朝廷知道你在选秀的时候做假,是什么罪?” “什么罪?”施文姗下意识问道。 “欺君之罪!”施旭娇冷冷吐出的这四个字吓得施文姗的脸都白了,身体也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施旭娇看着她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又说道:“你当她是为你好,其实她这是在把你往绝路上推呢。你自己犯傻不要紧,到时候若是连累了我们施府的其他人,我可饶不了你!” 秋雨看了施旭娇主仆一眼,来到施文姗身边,扶着她坐好。“小姐,您没事吧?” 施文姗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施旭娇又说道:“三妹,你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她施锦秋敢拒绝两个男人的提亲,心里定然是有更好的谋划。若她是真心不想参加选秀,那么肯定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躲过选秀,否则如何敢那般胸有成竹?如若她是想参加选秀……那么她如此大费周章的让三小姐不要参加,安的是什么心,奴婢可就不好说了……” 一旁的谷念巧听了,哼哧了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定四小姐心里打着要嫁入孙府的主意呢。外面不是都在传她其实跟孙公子早就暗通款曲了嘛,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珠胎暗结了,只等着孙府的人过来将她迎进门去了。” 她们的话,明里暗里全都是意思,让施文姗的脊背一阵发凉,再也无法听清楚她们下面的话。 …… 施旭娇回到东院,谷念巧才开口说道:“小姐,咱们这么说,能有效果吗?” “你最近盯着点她那边的动静,我就不信她施文姗的心能那么大,一点都不介意我们所说的事情。” “是。” “施锦秋那个女人,我一定饶不了她!” 一想到自己肖想了许久的男人竟然向施锦秋提亲了,一口气就像是堵在了喉咙口,让她无法下咽。新仇加旧恨,施锦秋这个女人,她怎么都不能轻饶了她! 谷念巧看了眼一脸怒意的施旭娇,微微垂下了眼,悄悄勾起的嘴角看起来有些讽刺。 正文 第224章望女成凤 二人刚进院没多久,还没走到自己屋呢,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春月,告诉她马慧君正在找她。施旭娇来到马慧君屋里的时候,马慧君仍旧坐在椅子上,与刚才徐心兰在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看到施旭娇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实的笑容。 “娇儿,过来……” “娘,您找女儿过来有什么事吗?”施旭娇还没走到马慧君跟前呢,就看到了她手里把玩着的那只簪子,惊奇的问,“好漂亮的簪子,这手艺,真是不错,娘是哪里买的?” 说着,她便拿过簪子放手里上下左右看了起来,然后还往自己头上试了试,转身问谷念巧好不好看。谷念巧连连点头说好看,惹得她心花怒放,完全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这簪子是你三婶送来的。” 施旭娇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微讶:“三婶?她无缘无故送这么好的簪子来干什么?” “说是想让文佳和你一起跟着莫静学习礼仪。” “她愿意学让她去学好了,我反正是不去的。”施旭娇把手里的簪子往桌子上一放,不高兴的撅着嘴巴。 “你这孩子,怎么又说这傻话。”马慧君拉过她的手说道,“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这样的好事,可奈何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长相过于丑陋。你看看你,从小就是你们姐妹几个当中长得最出挑的,这相貌就算是放到整个定安县,那也是排得上前几的,肯定是稳稳能进宫的。” “进宫有什么好的,又不能玩,还不能见到……” 施旭娇突然停了下来,不过知女莫若母,马慧君自然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 “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不想想,那苏平之的一双眼里从来都只有你四妹,什么时候把你放在眼里过?”马慧君一句话就戳中了施旭娇的痛处,让她红了眼眶。 见自己闺女的委屈样,马慧君心里也是一阵心疼。她拍了拍施旭娇的手背:“你这傻孩子,除了一副好皮囊,那苏平之与其他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你又何必单单对他如此……” “他与别人哪里都不一样!”施旭娇嚷道,“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嫁给他!”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话呢!”马慧君连忙往门外探了下,生怕有人听到她这种大胆的言论,“你现在这样想,是因为你认识的男人还太少,而且你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边说,边安抚着施旭娇的情绪。 “娘跟你说,皇城之中的那个人,那才是真正的男人,是天子,是受万民景仰的大人物。跟他一比,咱们眼前见到的这些,那都不算是个人物。孩子,只要你入了宫,有朝一日被他看中,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了,到时候,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全都是你说了算。像这种……宫里的宫女穿戴的都要比这强。” 马慧君很是嫌弃的指了下桌上的那只簪子,好像刚才对着她垂涎欲滴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似的。 “那又如何?去了那里,我就再也不能出来,也再不能见到他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化呢,”施旭娇的执迷不悟让马慧君很是有些焦急,又怕自己的态度太过急切会让她产生反感,忍了忍才又说道,“等你进了宫之后,你所见所识就全都不一样了,到时候你根本就不会再记得苏平之那个小子了。” “是啊,小姐,奴婢可是听说了,那皇上所住的寝宫,连墙壁都是金子彻成的,地面是玉石铺就的,简直要多繁华有多繁华。皇上更是貌若潘安,否则,能有那么多女人巴巴的想着要进皇宫,来赢得他的青睐吗?” “念巧说得没错,娘是过来人,听娘一句劝总是不会错的。这男人啊,长得再好家世再好,他不对你好也没用的。” “我不听,我不听!” 许是被她们两人的话给刺激到了,施旭娇发着脾气走了。 马慧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对着正欲抬脚跟过去的谷念巧说:“你有时间就多劝劝你们娇儿,让她别再执着于那个苏平之了。” “是。”谷念巧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 走到廊角处,碰到了正从前面走来的施奕,她轻轻喊了声老爷,就低着头从他旁边走过去了。 “等下!”施奕叫住了她,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拉起她就将她带至廊角处,按在了墙上,“巧儿,你可想死我了。” 谷念巧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老爷,别这样,会被别人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看到了老爷我就收了你入房。”到时候他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难道老爷就不怕夫人……” “怕她做什么!”施奕大有点色胆包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的嘴巴已经迫不及待的压向谷念巧,谷念巧强忍着心里的反胃把头转向了一边,他的嘴便落到了她的脸上。 施奕也不在意自己嘴下的是什么就胡乱的啃咬起来。 这个小丫头,以前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像是会勾魂似的勾在自己身上,偶尔还会让他吃吃豆腐。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还躲起他来了。 不过她的这招欲擒故纵显然更有效,惹得他每次看到她就手痒痒,恨不得能扑倒她将她就地正法。 “老、老爷,别……别这样……”虽然她心里极不喜欢施奕的这副嘴脸,然而稚嫩的身体却特别的敏感,只是这种程度就让谷念巧的声音变了调。 娇娇柔柔的声音听在施坤耳里多了份欲拒还迎的味道,他不由得更加大了手劲,疼得谷念巧轻呼出声。 施奕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占她便宜了,而且她也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胆子真正对她做什么,最多也就是过过嘴瘾和手瘾。以前,她若许会半推半就的随他,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谷念巧便不想再任由他这样对她。 她觉得自己完全配得上一个更好的男人。 谷念巧的挣扎让施奕浑身血气上涌,简直都快把持不住了。终于,在他动手去扯她的衣服时,被她给一把推了开来。 谷念巧一只手抓着自己挂落的衣襟,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白嫩还在施坤的眼前浮现,再配上她那张娇愤的脸,完全有引人犯罪的本事。 施奕咽了咽口水,说道:“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只看一眼,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还请老爷以后不要再这样对待念巧。”谷念巧义正辞严的说完就跑开了。 看着她一扭一扭跑开的身体,施奕呸的吐了口口水,嘟囔道:“什么玩意儿,明明是个,还装起贞洁烈女来了!” 只是身体被她勾起的一身邪火却怎么都退不去,他抬起脚赶忙往自己屋里走去。 马慧君正在想着怎么劝说施旭娇的事呢,就听到房门被大力的推开,施奕跟阵风似的旋到了她面前,一把就抱住了她,又是亲又是摸,连扣子都不没时间去解,直接就动手扯起衣服来。 没几下,就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扯落得七七八八了。 这样激烈的对待,让马慧君又惊又喜:“老、老爷,你……你慢点……” “不行,慢不了,我着急。”处于兴奋状态的马慧君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天气依然寒冷,可是房间里很快就变得火热。 正文 第225章我们都不一样了 施锦秋这两天都在研制那款可以让人脸上的皮肤产生变化的面膏,她不是没想过像之前施旭娇给施文佳下的毒那样,直接在脸上抹些毒素。 可是那个毕竟对身体有害,而且她也怕施文姗知道是毒而不敢用。她想制一种没有副作用的,可以让身体在一段时间之后就算不经治疗也可以自行恢复的面膏。 不过这个毕竟只是她的一个想法,就连手札上都没有这种面膏的记录,做起来就特别难一点了。今日,终于将熬了十几个时辰的膏拿出来,可是光闻味道就知道不对了。 “怎么了,是不是又没成?” 她很少会将愁绪显在脸上,现在这副样子旁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如花凑到她跟前仔细看了下她手里的膏,暗黄色的膏体散发着一股异味,闻着就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小姐不要灰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成的。” 如花的安慰并没有让施锦秋心里好过一点,接连几次的失败,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误的,根本就不可能会做出来那样的面膏。 “其实你心里也觉得我应该定个亲,而不是做这什么面膏吧。”虽是问句,施锦秋却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一下子被施锦秋说中心里所想的如花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讪笑了一声,说道:“小姐,我只是不大明白,小姐你明明有一个那么好条件的人摆在面前,为什么还要舍近而求远呢?” 苏平之的条件在整个定安县都是数一数二的,能嫁给他是多少姑娘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若说施锦秋与苏平之的关系不好,那倒也罢了。可施锦秋跟苏平之的关系怎么看都很好,一点都不像不好的样子。 只要跟他定下婚约,即躲过了朝廷的选秀,又定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施锦秋为什么要拒绝这么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舍近而求远……”施锦秋喃喃的念叨了下如花的话,眼神有些茫然,“你们是怎么确定一个男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的呢?” 如花想也不想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人好,家世好,对自己好。” “那自己呢?” “自己?” “对,自己。”施锦秋将目光投向远方,虽然目光所及的地方被墙给挡住了,可是她好像透过那墙看到了另外的一处地方,“在这样的大事面前,难道就不该问一下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像是在问如花,也像是在问自己。 如花有些恍然的眨了眨眼,她似乎有些听懂施锦秋这句话的问题。 “我在绮红楼里,虽然还没有正式接过客,可是看过的男人也不少。小姐,你现在正是怀春的年纪,或许会觉着若是嫁人,便理应嫁给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当一个人真正经历了世事之后会发现,喜欢是一件很虚无飘渺而且还很不靠谱的事情,今天会喜欢你的人,明天很可能就不喜欢你了。这一刻还对着你说喜欢的人,下一刻可能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说着喜欢了。” “其实……一个女人,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在适当的年纪里,找一个好人就嫁了。”末了,如花如此补上一句。 施锦秋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声,如花所说的这些她全都懂,相信这也是所有青楼女子最终的心声。当初她在绮红楼里的时候,天天盼的念的想的便是如此。 回来的这几年,她倒是把这些全都给忘了,心里反而对男女之情有了另外的期盼。 “呵呵……”人,果然是一种贪心的动物啊。 施锦秋突然的笑声让如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她:“怎么了,可是如花说的不对?” “不是,你说的对。”施锦秋轻轻说道,“以前,我也是像你这样想的。” “以前?”施锦秋的话让如花更是不解了。她会有这些想法是因为在青楼里见识过太多的男人,可是施锦秋这样一个小姑娘,如何也会有那样的想法,若是真有那样的想法,她又怎么会拒绝苏平之的提亲? 不过如花很快就对这个问题释怀了,因为施锦秋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一个迷一样的存在,说的话做的事也从来不是她可以猜得透的。 “是的,以前。”施锦秋轻轻的说,“但是现在,我发现我的人生不该只有那样的期盼。不仅是我,还有你,似玉、夏荷、秋菊、冬梅……我们所有的人,都应该有更加不一样的期盼与追求!” 以前的那些想法只是人在最低谷时对未来生活所怀有的最低的期盼,但是现在的她们不一样了,她们所处的地位与角色也不一样了,她们的对人生的要求自然也不会跟以前一样。 如花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如自己大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别样气势的姑娘,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在她周身镀上一丝淡淡的光辉,让人无法将目光移开分毫。 她心里很是震憾,明明只是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可是由施锦秋的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是什么金玉良言似的,带着无穷的魅力以及让人信服的魔力。 “是啊,我们都不一样了……”如花喃喃的说。她已经不是绮红楼里那个需要靠卖笑甚至出卖自己身体来过活的人了,现在的她可以昂首挺胸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不用受人指指点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拒绝任何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的靠近。 如果不是施锦秋,现在的她可能早就…… “我们都不一样了。”想明白了一切之后,这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脸上也再没有一丝迷茫。看着施锦秋的眼里,除了感激,还有一股浓浓的崇拜与景仰。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施锦秋并没有感受到如花态度变化,又匆匆与她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出去了。再过几天就该是花魁大赛了,有许多事情需要去打点。而且,她还有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聂纤纤现在脸上的皮肤细腻光洁,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再配上她本就姣好的面容,往人前那么一站,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只是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毕竟她之前所在的地方是青楼,见多了那些轻浮的场面,人多少也有些不稳重。 好在施锦秋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点,在接她过来之后就在附近各处寻访琴棋书画这四方面有些造诣的先生,将他们请过来相教于她。经过短短一个多月的训练,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若是她能继续按照现在的进度发展,施锦秋倒是不用怎么担心了。 看过聂纤纤之后,施锦秋带着早先让李宇飞准备好的东西,往县衙走去。在行至文西路的时候,突然一个小乞丐朝着她跑了过来,那小儿一双晶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抓着她嚷道:“小姐,行行好,赏我点银子吧……” 施锦秋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到他手中:“拿去买点吃的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乞丐接过银子冲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的感激了一番才离开。 施锦秋并未多做停留,刚刚与小乞丐接触过的手掌不着痕迹的往腰间放了放,然后才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人便行至县衙门口了。 县令伏志远正悠闲的坐在园子里,翘着二郎腿,吃着点心,听着自己请来的戏子在自己跟前唱着曲子,一双眼睛也没闲着,正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戏子看,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时,衙役来报,说施锦秋求见。他心里暗忖了一声:她来干什么? 可是人都来到衙门里了,他也不能不见不是?只得挥了手,让衙役带她进来。 正文 第226章打探消息 伏志远来这里上任的时候听说上一任县令贾松源之所以升职,全是因为他在施锦秋这里买了一件百家衣和一条百家被的关系,这让他觉得很是惊奇。 所以他来这里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施锦秋,各种试探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可是经过他多方面的试探以及从各个方面的观察得出,施锦秋这个小姑娘虽然有些本事,便却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 他接手县令的这几年,她也一直都是本本份份的做自己的生意,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更加没有打着贾松源的旗号替自己谋取什么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有时候,就连他故意借着官府的名义从她那里压榨一些银两,她也都是乖乖的上交了。 因此,伏志远觉得兴许贾松源只是运气好,凑巧将从她那里买来的百家衣和百家被送进宫,然后被皇上和皇后赏识,得了封赏而已。否则,若她真与贾松源的升职有关,哪里还可能会放着那么好的资源不去利用,在这里眼巴巴的受自己的气。 “伏大人,锦秋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伏大人的雅兴!”施锦秋人未到,声先到。刚才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个出去的戏子,知道自己来的不是很恰当,故而一开口就是先赔礼。 伏志远本身被施锦秋打扰了听曲,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可是看到跟在施锦秋身边一起进来的衙役手中大包小包的提着那许多东西,挂着的嘴角稍稍抚平了些。 施锦秋示意衙役把东西放到伏志远面前的桌上,伏志远拿眼睛的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好家伙,上等的茶叶、锦缎,还有一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玉茶盏。 他状似不经意的收回目光,捋了捋下巴的一小撮胡子,问道:“不知施小姐找本官有何事?”这大过年的,她总该不会是来给他拜年的吧? 谁知施锦秋就像是看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似的,一开口就是:“这不刚过完年,锦秋便得了这白龙山的玉茶盏。锦秋一介村姑,哪里懂这些雅玩意儿,倒是听说伏大人平日里喜欢约个好友品品茶啊什么的,便将它拿来送于大人,也省得它在锦秋这里白玉蒙尘,白白浪费了。” “这如何使得,所谓无功不受禄,本官怎能平白无故收你如此贵重之礼。”伏志远佯装惶恐的说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施锦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来,定然是有事相求。在没确定是什么事情之前,他断然不敢随便收下她的礼物。这万一要是个套,把他给套住了,那可怎么办?他可是听说她即不想参加选秀,又拒绝了两个男人的提亲,眼下,她该不会是想要拿着这些东西就想来他这里走走关系,把这事给躲过去吧? 别说选秀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敢做主,就算他有那么大的权利,也绝计不可能是这么一点玩意儿就可以买得通关系的。 伏志远在官场淫浸这么多年,也算是只老狐狸了,这点门门道道还是能看出来的。 “伏大人说的哪里话,正是因为有伏大人这样兢兢业业的带着您的部下守护着定安县,我们这些小民才能生活平稳和睦。锦秋做为一个定安县一介草民,来给我们的父母官拜个年,如何就使不得了?” 施锦秋一番话有软有硬,有恭有维,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听在伏志远的耳朵里,那叫一个舒坦啊,就像是有人把他全身的毛都给捋顺了一般。 “施小姐果然是个生意人,这张小嘴可真能说话。”他的视线从施锦秋红润的嘴唇转到了她的娇俏的脸蛋上,这张小脸长得还真是好看。再看看那双眼睛,又大又水灵,就跟会勾魂似的,也难怪会惹得定安县里几个年轻的公子哥为了她争风吃醋。 就是不知道这娇嫩得花一样水灵的人儿,是不是已经被人给开过苞了…… 他眼里的神色丝毫未加掩饰,那带着欲望的眼神就这样赤裸裸的流露出来,让施锦秋的心里觉得一阵的反胃。但是一想到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她只得强忍下心里想要呕吐的欲望,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锦秋一介村姑,说的也都是最实在的心里话。”她陪着笑脸说道,眼睛却不愿再落在伏志远脸上,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他的面暴走。 伏志远哈哈大笑起来:“施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妨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你今日的来意吧。” 施锦秋心里暗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伏志远看起来不学无术的样子,人却不傻。不过很快她就又想到,好歹人家也混到了县令一职,肯定不会是个只知道吃白饭的家伙。 这么一想,她不禁又在心里暗暗的咒骂了一顿伏志远,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来是有目的的,竟然还装做不知道,跟她打了这么久的哑迷。 这就是她不愿意跟伏志远接触的原因,多疑、狡诈、好色、贪财,上一任县令贾松源跟他比起来,简直蠢萌得可爱。 “伏大人果然不愧是我们定安县的父母官,明查秋毫,任何小心思在大人面前都无所遁形啊。” “哈哈哈哈……施小姐就不用再给本官戴高帽了,有话直说吧。”施锦秋的奉承让伏志远很是受用,再说出口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阴阳怪气了。 他都这么说了,施锦秋自然也就开门见山说了。赶紧说完赶紧离开,也省得在这里看他这副样子。 “是这样的,锦秋想向大人打听一件事情。” “何事?”一听施锦秋开口就说是打听事情,伏志远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眼角又瞟了眼那套价值不菲的茶盏,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年前可有什么大人物来过咱们定安县?” 施锦秋觉得施厚德所说的被那个黑衣人叫做大人的人既然出现在定安县城外,兴许也进过定安县。只是她让向左向右跟衙门里的人打听了一下,他们全都说不知道。她思前想后,觉得若那个人真有进过定安县,那么问伏志远是最好的选择。 “你问这个做什么?”伏志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施锦秋自然知道自己这么突然问这种事情很惹人注意,不过来之前她也在心里设想过伏志远与那些人的关系。 如果他跟那些人是一伙的,那么事情发生之后,伏志远定然会对她们清居有所行动,至少也应该会找人监视她们。可是他完全没有这么做,所有的一切都与以前没有两样,这让她断定伏志远跟那些人并不是一路的,所以她才敢上门来找他。 “是这样的,年前,有个自称认识伏大人的贵人来我的小店里买了些脂粉,另外还预定了几个新鲜样式,说是过完年会来取。锦秋见他认识伏大人,便没有收他定金,可是如今都已经过去五六天了,都没看到人过来。锦秋这才斗胆来找伏大人,想要问一问伏大人,可知道那位贵人什么时候会过来?” 施锦秋说着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伏志远皱了下眉,说道:“这定安县里谁都认识本官,你就单凭那么一句话就相信了那人是本官的朋友?施小姐你该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骗子?!”施锦秋状似惊讶得跳了起来,“不、不会吧……” 正文 第227章她这是想害您呢 “那个人约莫这么高,身体有些发福,年纪不算小,但是整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主。不过他为人很低调,而且好像不大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来这里似的……” 施锦秋煞有介事的说着,好像她真的有亲眼看到那个人似的。 伏志远起先只是随意的听着,只是越听到后面,脸色越凝重,最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他真的去你店里买东西了?” “可不是买了,刚一开始说想买面膏,但是我一看他不像是本地人,便告诉他面膏存放时间不长,若是路途遥远,只怕还未等及回到他的住处就得坏在半道上。然后他就改买了脂粉。”施锦秋边说边偷偷观察着伏志远脸上的表情,“锦秋就是想来问问那贵人在锦秋这里留的脂粉到底还要不要了,那些新鲜的样式好些个姑娘都看中了,若是他不要了,锦秋就将它们卖掉了。” “要,要!”伏志远连忙说道,生怕自己说得慢了施锦秋就真的把东西给卖了似的,“你将东西送到我府上来,我自会找人转交于他。” 施锦秋垂下眸子,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那锦秋回去便叫人将东西准备好送到大人府上,那些脂粉可都是些紧俏的货色,而且存放的时间虽然比面膏要久一些,但越早使用效果越好。所以还望大人拿到东西之后,尽快将东西送到那个贵人手中才是。” “行了,本官自有分寸。” 施锦秋起身作势要走,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问道:“对了大人,那银子……当初那位贵人可是保证过一文银子都不会少给我们荣锦记的……” 伏志远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说道:“你把东西送到我府上,我叫人准备好银子给你。”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施锦秋感恩戴德的朝着伏志远行了个礼,然后才起身告退。 她与伏志远的这番对话看似简单,但却透露出了几个信息。一是,真的如她所想的,有那么一个人物来过定安县。二是,伏志远知道那个人是谁,透过伏志远,她或许可以找到那个大人物,从而再做进一步的判断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施厚德口中所说的那个大人。 而且从伏志远愿意替那个人付银子这点可以看出那个人的地位远在伏志远之上,是伏志远想要讨好的对象。否则以伏志远的性格,断不可能会从自己口供里掏钱给别人付账。 这些线索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之后施锦秋着人送去的那几个胭脂水粉却是派得上大用场的。 她将贲遇叫了过来,对他说道:“你找人盯着伏志远府上,若是看到有人快马加鞭往外送东西便跟上去,务必查清楚那样东西是送到了什么地方,交到了什么人手上。” “是。”贲遇应了下来,又说道,“小姐,近日城里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小姐出入的时候需要格外小心注意一些。” “眼看就要到花魁选拔大赛了,城里多一些慕名而来的人也并不稀奇。”施锦秋有些不以为然,接着她又吩咐了他一些其他的事情,这才让他离开。 安排妥当了这件事情,施锦秋的心里才终于松泛了一些。她回了自己屋里,在腰间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有人欲对小姐不利,当心! 看完之后,施锦秋便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烧了。烧光映在她娇俏的脸上,忽明忽暗,就如同她脸上的表情那样,让人看不清楚,琢磨不透。 如此又过了五日,施锦秋终于将那款特定的面膏给制作完成。她拿着东西就兴冲冲的往施府跑去,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施文姗。 谁知施文姗听完她所说的,也没显得有多高兴。 “三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对锦秋的提议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妹妹考虑得很周详,而且就连面膏都做好了,姐姐又如何会不满意呢。” “那三姐为何还如此愁眉苦脸?” 施文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近日事情太多,姐姐觉得有些心烦罢了。” “三姐若是有什么需要锦秋帮忙的尽管开口,锦秋一定努力替三姐办到。” “嗯。”施文姗想了一下,问道,“妹妹可是也打算用这面膏来躲过选秀?” “若是两人是一样的症状,肯定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所以,除非没有其他办法,否则我是不会用这个的。”施锦秋的本意是想说施文姗自己一个人用的话,不会太过引人注意。如果她们两人一起用,到时候检查的人一看,两个人得了一模一样的症状,未免太惹人生疑了。 她是想让施文姗能够平平安安的躲过这次选秀为大前提的,把自己反倒放在了最后。 可是同样的话,听到不同人的耳朵里却能产生不同的意思。哪怕是这个她极力想要她好的施文姗,心里都只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为什么不自己用,而拿来给她用? 她与施锦秋的关系虽然比施府其他几个姐妹要好一些,可是她自认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施锦秋特别大的帮助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就连这样的大事都先想着自己而不是她自己?难道她对自己的姐妹情真的有那么深,深到可以让她忽略她自己? 施锦秋自是不知道施文姗心里的疑惑,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的施府。 她一走,秋雨就不满的哼哼了一声,见自家主子拿着施锦秋给她的面膏发呆,不由得说道:“小姐,您可别听那四小姐瞎说,您看看她,她自己都不要用的东西竟然拿来让您用,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她只是待我比较好罢了。”施文姗的话即是说给秋雨听,也是安抚她自己。可是秋雨显然并不能接受她这样的想法。 “什么对您比较好?依奴婢看根本就是这面膏有问题,她自己不敢用,怕用了到时候脸恢复不过来。小姐,您可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您想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人,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还只顾着旁人不顾自己的?她若是真的不想被选上,有这么好的法子会不用?还想什么其他法子!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机竟然如此重。她只消一个面膏既让您犯了事,又少了一个对手。然后她自己就可以凭借她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往上爬了。奴婢听东院的人说,她之前还找过大小姐一次,好像也给了大小姐一盒面膏。” “真、真的?!”施文姗吃惊的站起来,在听到秋雨的这句话后,她再没办法在心里宽慰自己说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当然是真的,奴婢什么时候骗过您啊。”秋雨恶狠狠的朝着施锦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四小姐她指定是想自己进宫选秀,所以这是变着法的让咱们府里的几位小姐都不能参选,这样她的机会就更大了。” “怎么会这样……”施文姗喃喃。 “怎么不会这样?有些人啊,为了能往上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的,想进宫想选秀女谁也没拦着她啊,她干嘛要想这样的法子来害小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给二小姐送东西……”秋雨说着,眼珠子转了转,“小姐,要不奴婢去二小姐那边打听一下吧?” 施文姗看着秋雨,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点头同意了。 没过多久秋雨就回来了,说是施锦秋也同样找过施文佳,给了施文姗一盒面膏。秋雨出去后,施文姗看着手里的面膏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谁也看不清楚她低垂眸子里的神色。 正文 第228章有些女人就是如此 诚如秋雨所言,施锦秋确实找过施旭娇和施文佳,那是因为她听说她们两人想要参加选秀,于是就给她们送去了两瓶面膏,好让她们能够美美的去参加选秀,最好是都能被选上,这样她们以后就再也不用见面了。 然而,有些人就是这样,习惯于揣测别人的心意,而且还是往恶意的方向揣测,特别是当那个人自己心怀恶意的时候,就更加不能理解别人善意的行为了。 施旭娇看着放在桌上的那瓶面膏,很精致的瓶子,里面的面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闻起来十分怡人,可是她却愣是不敢伸手去碰一下。 “小姐,您还看这面膏做什么?该不会是您真的相信四小姐的话吧,说这面膏能让您的皮肤在短时间内变得水灵透亮,可以帮助您在选秀的时候脱颖而出吧?”谷念巧瞥了眼面膏就转开了眼,好像多看一眼眼睛都会变坏掉似的。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与施锦秋之间的关系向来都不怎么好,施锦秋又怎么会这么好心的拿东西来送她呢? “这还不简单,她就是想您不要去参加选秀呗。您看看您,天生丽质,比起她来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她自己想被选进宫,自然得把像您这样标志的美人给剔除出去,不然她哪里有什么胜算。” 谷念巧嫌弃的口吻好像施锦秋长得有多不能入目似的。 “她会想要选秀进宫?不能吧……我可是听说二婶一点都不想她去选秀,千方百计想让她留下来呢。” “小姐,您啊,还是太天真了。她都拒绝了好几个人的提亲,为的还不就是想要选秀进宫?您看看她,做事张扬,又喜欢出风头,所以像选秀进宫这样的事情,她定然是最喜欢的。有些女人就是如此,贪慕虚荣不说,还总以为自己美若天仙,是个男人就该为她神魂颠倒。” 施旭娇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那瓶面膏,心想,若是施锦秋送来的这面膏真的有什么问题,那她涂了不用去参加选秀倒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谷念巧见她望着手里的面膏发呆,连忙一把夺了过来,将盖子盖了回去。 “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谁知道四小姐在这面膏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呢,万一要是把您这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毁了,那到时候您可就哭都没处哭去了。奴婢帮您把这面膏拿去扔了,省得放在这里碍您的眼睛。” 主仆二人默默无言了好一会儿,谷念巧突然想起马慧君的交待,便在一旁劝说起施旭娇来。施旭娇自从知道苏平之向施锦秋提亲之后就变得心灰意冷,加之谷念巧每日又有意无意在她身边挑唆和劝说,让她心里对他和施锦秋生出了几分恨意。 渐渐的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选透这件事情,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心里想,若是有朝一日她得了权势,定要百倍的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在他们身上讨回来! 入夜,层层乌云将天空包得密不透风,就连一丝月光都难以照射到地面上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园子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仔细听去,像是两个女子的对话。 “东西拿来了吗?” “嗯。” “就是这个?” “是的。” “给我吧,你把火折子打着,快一点。” 很快,园子的角落里闪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的光亮中,两个女人半蹲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没一会儿,那光便灭了,声音再度响起。 “行了,拿回去吧,记住,这件事情跟谁都不能说。” “好的,我知道了。” 施文佳睡意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道黑影从她屋里跑出去,她惊叫道:“谁?谁在那里!”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须臾,丁香香掌着灯快步走了进来,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没事,”施文佳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一切都跟她刚才睡下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便也有些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 忙忙碌碌的,时间很快便到了正月十四,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也是定安县的花魁大赛开始的日子。今年的花魁大赛比往年更有看点,来观看的人中也比往年更多。 往看花魁大赛的人大都是些花花公子纨绔子弟,而且大部分都是男人。然而今年却是大不相同,不仅有许多女子订了打算去观看,还有许多商贾早早的订了位置,这些人大都是之前看过聂纤纤本人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他们的目的都很明显,全都是想看看施锦秋是不是真的能把聂纤纤的脸给治好,恢复如初,至于她能不能夺得花魁他们反倒不是那么在意。 因着这次的花魁大赛施锦秋以荣锦记的名义出了不少银子,所以在舞台的搭建以及各种烛火灯笼的摆设方面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她隔一天便会到现场看一下情况,然后给出意见让他们做出调整。 反正一切都是按着有利于聂纤纤当晚的表演来摆的。 不过因为她的建议能让整个舞台的效果看起来更好,所以主办这场花魁大赛的那几家人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后来干脆就直接让她全权指挥现场的摆设了,还让他们自己省了一场事。 明日花魁大赛就开始了,晚上,舞台都搭建完成之后,施锦秋让工匠们把所有的烛火和灯笼都按照她的要求打了一遍,效果跟她预计的差不多。又拖着众人检查了一遍之后,再次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跟李宇飞商议过,只要聂纤纤能顺利夺得花魁,一举将荣锦记的招牌打响,明年,他们就可以往昌阳发展,然后慢慢的将重心往那边转移。 筹备了许久的仗明日就要开打了,今晚她注定是要睡不着了。心里有些忐忑,有些不安,还有些激动和彷徨,此刻的她心里有无数的想法与思绪。 若是以往,像这样的大事之前,苏平之肯定都会过来找她,与她说说话聊聊天舒缓一下她心里的情绪。不像孙淮彦,每次有什么大事,他总是会跳出来给她制造一些麻烦,或是故意说些惹她生气的事或是做一些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施锦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在这种时候想到他们两个人,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心里有太多的心绪吧。 只是,一开始想,便有些难以停下来了。 她突然又想到自己自从那日拒绝了苏平之之后便没再看到过他了,她也曾想过要去看下他,跟他解释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又怕自己去了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 施锦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跟苏平之的关系怕是要走到尽头了吧…… 她虽然没有办法像男女之间的喜欢那样喜欢苏平之,可是在她的心里,苏平之一直都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三年来,他对她,亦师亦友,是给予了她许多帮助的人,也是陪她哭陪她笑过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是以一种这样的姿态结束的。 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惆怅,就像是一曲美妙的音符,在弹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这个时候的施锦秋并不知道,有些关系,在还有美好记忆的时候结束远比远一直拥有直到变质要好得多。 她垂着头闷声往前走,在快到清居的那条巷子时,地上,一道人影慢慢的出现在她眼前。 正文 第229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平之……”再次看到苏平之,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施锦秋眼里有难掩的惊讶。 苏平之还是那个苏平之,脸上也依然挂着那样温和的笑容,除了脸颊看起来略微清瘦了一些,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温和圆润。 “你是……在这里等我?”施锦秋有些不确定的问,可是又想到在这里除了是等她还能再做什么,这让她有种自己问了句废话的感觉。看来那件事情不仅对苏平之有影响,也让她没办法在苏平之面前保持原有的淡然。 “是啊,明日就是花魁选拔大赛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得都差不多了,就只等明日晚上了。”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苏平之便没再开口说话了,而施锦秋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说,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一阵异常的沉默。 过了好久,就在施锦秋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跟他说离开的时候,他才又开了口。 “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不能去给你捧场了。” “啊?你要去哪里?”施锦秋下意识问道。 她的关心让苏平之的心情好一些,他微微抿了下唇,说道;“我要去赤旭国。” “赤旭国?那么远……” 是啊,那么远…… 苏平之在心里感慨道,这一去,他要有好长时间看不到她了。他的目光落在施锦秋娇俏的脸上,有些贪婪的看着,似乎是想把她的容貌给刻进自己脑海里似的。 “锦秋,”他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到面前,“这个你拿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拿着这块玉佩到我苏家任何一家店铺里都可以寻求帮助。” “这……” 这块玉佩的颜色不似普通玉佩那般非白即翠,而是一种介于白和红色之间,润白的玉身中夹杂着丝丝血红,看起来有种异常的美丽,玉佩雕琢着的繁复花式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施锦秋虽然说不出来这块玉佩与普通的玉佩有什么不同,但却也能看出来它不是寻常之物。 而且,可以在任何一家苏家的店铺里寻求帮助,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权力,可想而知了。 “怎么了?是不是知道了我喜欢你,你就打算连朋友都不与我做了?”他淡淡的说着,嘴角有些自嘲的勾起。 当初他就是为了等这个玉佩才会迟迟未向施锦秋提亲,后来知道戴冬找了媒人去清居提亲,他才急急忙忙的找了张姑赶过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虽然他心里早已隐隐查觉施锦秋对自己无意,但是去之前他仍是抱了一丝期望,总觉得或许她会因为选秀的事而答应他的求亲也不一定。 况且她从来都没有让他下不来台过,这次或许也会因此而不忍心拒绝他。 然而他始终还是错估了施锦秋,她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只要她认定了的事情,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会去做,而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奈何不了她。 他更加错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施锦秋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心里生出一股歉意。他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曾隐瞒过他对她的心思,是她自己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才没有与他保持距离,以至于让他越陷越深。 “对不起,”她自责的说,“如果不是我……” “什么都别说,”苏平之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下面的话。他看着她,眼里有星光闪烁,“喜欢你是我的事,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从不后悔自己喜欢上你。” 他越是这么说,施锦秋心里歉意越浓。她眨了眨眼,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里滑落。她竟在无意中,伤害了一个这么好的人。 “我只是担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会出事,所以才会……你放心,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心里的想法,不会借此要求你什么的。”苏平之接着说道,“拿着它,别让我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要为你担心,好吗?” 他的那声好吗像是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迷惑了施锦秋,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苏平之的身影。 很长的段时间里施锦秋都不明白为什么苏平之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他,却还要对她这么好。直到有一天,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当她的心里也住进了一个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放下无法置之不理的人时,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那样担然的拒绝有多残忍。 然而,所有的伤害都不是一次造成的,所有的变化也不全是短时间内产生的,我们每天做下的事情,都要在将来收获结果。或早或晚,但却不会不来。 施锦秋无奈,只得先将玉佩收起来,打算日后看到他再还给他。 “好感人的一副生离死别的场面啊。”突然响起的讥诮声音吓了施锦秋一大跳,她猛的转过身,看到孙淮彦双手怀胸站在那里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什么叫生离死别,她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嘟囔了把:“狗嘴里里不出象牙!” “别以为说得小声我就听不见了。”孙淮彦说着,人已经站到她面前了。他不过比她大了两岁,可是个子却高了她不止一个头。 施锦秋抬起头也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样子让她觉得不舒服,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你若对他无意,就不该收下他的玉佩。” “我收不收他的玉佩与你有什么关系!”施锦秋横了他一眼。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小心风流债欠多了还不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除了这句话,施锦秋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话可以形容他。说完,不愿再跟他多废唇舌,转身就要离开。 她以为孙淮彦会叫住她,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离开。 花魁选拔大赛在施锦秋的期待中来了,场面空前的热闹,用来举办花魁大赛的空地全都被人给挤满了,人山人海。 大赛在井然有序的进行,因为聂纤纤的特殊性,再加上今日来看大赛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半都是冲着她来的,因此大赛的举办人经过协商便把她定在了最后一个出场,做为整场大赛的压轴。 对此,施锦秋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压轴有压轴的好处,正好也符合了她想给大家制造惊喜的心理。 “怎么样?”施锦秋边问,边替她做最后的检查,马上就要轮到她上场了,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这里是施锦秋给聂纤纤安排的单独小房间,从马车上下来她就被直接带到了这里,全程都没有在别人的视线里出现过。她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一会儿的上场可以艳惊四座。 聂纤纤今晚的装扮可以可以用美艳动人来形容,完美无瑕的脸上嵌着一双大大的媚眼,眨眼之间风情万种。翘挺的鼻子下面,小巧的嘴唇如花瓣般娇艳欲滴。本就姣好的五官再加上施锦秋刻意的精心绘制,从面膏到水粉,再到胭脂和唇脂,人甚至连画眉的墨色,全都是施锦秋根据她的肤色和发色特别调制的。 每一种脂粉都在她脸上发挥出了应有作用,即最大化的扩大了她脸上的优点,又很好的隐藏了她的缺点。 相对于施锦秋在她脸上所下的工夫,她身上的衣饰看起来就简单的多了。一件大红色的锦绸罗裙,外罩同色的锦绸金丝长袍。衣服的设计有种一气呵成的简洁流畅,没有其他参加大赛的女人那样,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最漂亮的锦罗绸缎全都裹到身上去。 正文 第230章要我参加选秀 然而,只有识货的人才能看出来这身看似简单无奇的衣服,它的质地极奇特殊。那锦绸,是用蜀中最北端极寒之地的雪蚕丝织就而成,外面长袍上的金丝则是由真金拉起细丝,再由人手徒手穿进锦绸之中,所以长袍上的每一个金丝花纹才能显露出不同的姿态。而那成百上千的花色当中竟没有一个是重复的,足以见设计这件长袍之人的用心。 即便是聂纤纤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两件衣裳花费了施锦秋多少心血和金钱制成的,可是光看那锦绸在烛光下所泛起的色泽便也能感觉出它的与众不同。那颜色,纯正得像是一块上好的宝石,红润透亮却又稳重大气。 她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件衣服光是在颜色上,就能压制住自己身边其他颜色的衣服。 “小姐,我……”施锦秋对这次大赛的用心,由此可见。她突然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让她失望。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施锦秋拉起她的手说道:“你心里不要有什么负担,只需要像平常那样表演就好。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记得要把表演都做完。” “可是……” “我相信你,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施锦秋的话给了聂纤纤一些信心,她又接着安抚了一会儿聂纤纤的情绪,便出去看看其他人的表演情况去了。离开之前,她把柳芸和贲芷萱都留在了她身边,还让向左向右在屋外看着,以免发生什么其他情况。 聂纤纤的局她布了这么久,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她绝不允许在这种时候出什么状况。 施锦秋来到舞台旁边,看着舞台上面的表演。 台上的女人长得也极美,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柔媚之气。然而女人归女人,却太过阴柔了,看起来与其他美丽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很难让人有深刻的印象。 施锦秋一边看着她们,一边在心里评判着她们的表演。渐渐的,她的视线从舞台慢慢的转到了旁边的看台上,那些雅间里的人,以及舞台下面翘首相看的人们,其中有她认识的,不过大部分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但是她相信,经过了今晚,这些人当中,很大一部分人将会成为她荣锦记的客人,他们会从陌生变为熟识。 很快便进行到了最后一个节目,聂纤纤一上场,便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那一身张扬的红色足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纱巾,先是跳了一只舞。 宽大的衣袖在空中飘扬,犹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轻盈而灵动。仅凭一身过硬的舞蹈动作就将气氛带至最高点,纱巾外的一双媚眼如丝,仿佛会勾人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 舞毕,揭开面纱的那一刻,全场更是沸腾了起来。除了惊艳,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唏嘘。 聂纤纤因为知道施锦秋在自己身上花费的心血,一场表演下来,毕竟比之前任何一次的试演都要成功,效果大大的出乎施锦秋的预料之外,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引起了全场人的轰动。 对于这样的结果,施锦秋显然是乐于相见的。 突然,舞台上那个替大家介绍节目的人说要请施锦秋上台,让她讲讲聂纤纤的事情。当她叫到施锦秋名字的时候,站在下面的施锦秋愣怔了好一会儿。之前他们核对表演顺序的时候,是聂纤纤表演完后,由那个介绍的人来跟大家大至的解说一下他们荣锦记的产品以及特色,并没有让施锦秋自己上去说这一安排。 她奇怪的站在那里,直到介绍的人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她才恍然回过神往舞台上走去。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心里有种特别的预感。 上了舞台,施锦秋便按着一开始给介绍人写的说辞替自己的荣锦记做了一番介绍,然后大概的说了一下自己是如何治好聂纤纤的脸,以及自己店铺里各种特色的商品。 许是因为聂纤纤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惊到了那些人,以至于舞台下面的那些人个个都听得十分认真。见他们听得认真,施锦秋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又多说了一些话。 …… 孙淮彦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状似悠闲的剥着花生,剥完也不吃,把花生仁一粒一粒的摆在桌上,摆出各种不同的形状来。仔细看去隐约像是一个秋字,只是那个字刚一成形,便被他一把给抹去了。 乌勇奇怪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问道:“公子既然担心施小姐,为何不去看一下?” “担心?”孙淮彦轻轻的抬了下眼皮,“我会担心她?” 如果不担心,又怎么会每次一摆,都摆出个秋字来。乌勇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过既然自家公子不愿意承认,那么他也没必要非跟自己公子较这真,反正到最后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乌勇正这么想着,何正军从外面快步走了过来,很是急切的样子。 “公子!”人未到,声先到,远远的就冲着孙淮彦喊道。 孙淮彦再一次将桌上的字迹打乱,一只手压着那花生仁,抬头看向他:“何事如此慌张。” “公子,属下得知有人在今晚花魁大赛的舞台上做了手脚,只所是针对施小姐……”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再看过去时,椅子上已然没有了孙淮彦的影子。 鲁承雅好不容易从家里偷跑出来,带着丫鬟书兰往孙淮彦的府邸走来。正走到大门外呢,就看到孙淮彦急匆匆的从门里走出来。 “彦!”她高兴的叫道,喜逐颜开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承雅,你怎么来了?”话一问出口,看到鲁承雅微变的脸色,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又说道,“我今日碰巧有事要去处理,恐怕没有时间陪你,不若改日我再去找你,如何?” 看似是问话,可是熟知他的鲁承雅知道他这不过就是在告诉她他的决定,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因为通常他这么说的时候,不论她同意与否,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彦,我有事情要与你说。”如果是往常,鲁承雅可能就乖乖回去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她来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如果今天不说的话,下次她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从家里偷逃出来了。 “什么事情不能等一等再说?”因着心里担心施锦秋的事情,他说话的语气不由得有几分生硬。只是他也没心思去管那些,现在的他恨不得自己能生出双翅膀飞到花魁选拔大赛那边,看一看施锦秋是不是安全。“雅,你乖一点,我是真的有很急的事情要去处理,我保证,只要我一处理完那件事情,马上就过去找你,好吗?” 他强忍着心里的浮躁,安抚道。说完,也不等鲁承雅回答,抬脚就继续往外面走去。 鲁承雅没有忽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和急欲离开的迫切,她红着眼睛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爹要我去参加选秀!” 她的话成功的制止了孙淮彦的脚步,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过身,像是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 “我爹说,要我去参加选秀。” “可是我们两个明明已经……” “他说你跟施锦秋在一起了,背弃了与我之间订下的婚誓,所以要与你解除婚约,界时我就能参加选秀了。”鲁承雅拭了下泪水,语带哭腔的说,“今日,我还是趁着我爹出府了,偷偷从家里面跑出来的。彦,我不想参加选秀,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扑进他怀里,喑喑哭了起来,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外面所传言的那样跟施锦秋在一起了。 正文 第231章苏醒 可是她却不敢问。 那些传言全都说得跟真的一样,她怕自己问了,万一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就算孙淮彦已经娶了自己过门,再想纳个妾,她这个做妻子的也断没有理由不同意。更何况她现在还只是他的未婚妻,连正室都还算不上,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干涉? 孙淮彦费了好一会工夫,才终于消化掉鲁承雅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 他伸手揽住她的背,安抚的拍着说:“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你进宫的。这样吧,你先到我府上休息一会儿,等我处理完那件事情之后事就马上回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商议一下怎么你父亲说,让他不要让你进宫。” 其实想让她父亲不让她进宫很简单,只要他马上娶了她,她就可以不用去选秀了。可是这样的话,她身为女子,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孙淮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与她的关系虽然密切,可是却从来不曾提过嫁娶之事。 那些与她差不多年岁定下婚约的姑娘,夫家全都下了大定,唯独孙淮彦。虽然对她是很不错,可是除了对她好之外,便再没提过其他。 有时候,她总觉得他对她的好,更像是一种亏欠的弥补,与男女之情无关。然而,她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荒谬,她与他之间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何时谁亏欠过谁。 孙淮彦松开她的动作让她转回了思绪,他催促她先进府。看着匆忙中带着些仓促离开的孙淮彦的背影,鲁承雅心里涌出一丝淡淡的不安,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离开,也越来越远了。 “小姐,您怎么了?”书兰推了下有些失神的鲁承雅,鲁承雅回转过神,说了句:“没事,咱们进府吧。” 肯定是她自己想多了,他都说了不会让她选秀的,就肯定会做到。说不定等他回来,他就会去她府上跟她父母商议娶她的事情了。就算她父亲不让她嫁给孙淮彦,她也一定要嫁给他,哪怕…… 在来孙府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先跟孙淮彦生米煮成熟饭。想到这,鲁承雅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甜蜜,就连脸都红了起来,她低下头不让书兰看到自己的异样。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这一等,却并未等到她想要的东西。 …… 施锦秋在台上讲着一些有关于在冬天怎么让自己的手脚不干裂的方法,台下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平静和谐,没有一丝异常。 所以当事故发生的时候,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施锦秋讲到一半的时候,她吊在她头顶上方的那个巨大花架竟然突然掉了下来。当她听到底下人的惊呼下意识抬起头来看的时候,那花架已经距离她不到一臂之遥了。 她本能的想往旁边退去,可是突然有什么东西让她的脚步迟缓了一下。然而仅这一瞬间的迟缓,让她再没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施锦秋倒下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在陷入黑暗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孙淮彦焦急着朝自己飞冲而来的身影,感觉到了身体被一股大力往外拉扯,还听到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叫声。 会是谁,好像用尽了全身的感情在叫着她的名字?头好痛,身体也好痛,为什么这个花架的重量,跟她之前叫人升上去的有些不一样…… 然而那些疑问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口向人询问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分不清哪个先哪个后。 施锦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忽而身处绮红楼,忽而在孙淮彦的府上,忽而又回到了十岁,忽而又回到了十三岁…… 每一次的转变都毫无预兆,很是突然。没有征兆,更加没办法预防。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就是施锦秋,对于施锦秋的所有经历都感同身受。有时候,她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那个叫做施锦秋的人,看着她经历着一切。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像是被几十斤的东西给压着似的,浑身更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连根手指都难以抬起来。周围还有些嘈杂的声音,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以及时高时低若隐若现的说话声,可是传进耳朵里却全都成了嗡嗡声。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 施锦秋反复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最终将身体里仅存的一丝力气给用尽,意识又陷入一片黑暗。恍惚中,她感觉到好像有人来到了她身边,可是却又久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正疑惑着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的时候,一只手轻轻的抚到了自己脸上。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心摩擦过她脸上娇嫩的肌肤,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好像这只手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这样做过很多次。 当它离开的时候,她心里涌出了一丝失落感,施锦秋想要睁开眼睛看一下那个人是谁,可是又试了好几次,仍旧没能把眼睛睁开。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邓凤聆的哭声,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楚的听清楚一个人的声音。 邓凤聆一边替施锦秋擦着脸,一边不住的落泪。眼泪滴到了施锦秋的脸上,又得重新擦拭一遍,又滴起来,又擦。 自从施锦秋受伤昏迷之后,这样的事情每日都要上演一遍。 柳芸接过邓凤聆递过来的帕巾放进温水里投洗了一遍,重又递到她面前。“夫人,您就别伤心了,小姐要是知道您现在整日以泪洗面,心里肯定会更伤心的。” 邓凤聆知道柳芸是想安慰她。 自从施锦秋出事陷入昏迷之后,所有来看过的大夫都说她的情况不乐观,能活着已属运气好,想要醒来,只怕是很难很难。 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口,可是从他们的表情不难推断出他们隐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们的意思就是说她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可是这样的结果,邓凤聆自然不能接受。她把那些大夫都给赶了出去,然后每隔几天就去请另外的大夫过来替她诊治。只要有一丝希望的事情,她都不愿意放弃。 但凡是听说对她的病情有帮助的药,不论多贵,她都会替她买回来。求神拜佛就更是不用说了,天天都祈盼着施锦秋能够醒过来。 再次想到施锦秋的情况,邓凤聆暗暗抹了一把眼泪。 她就两个孩子,儿子无缘无故被人下了毒,变成了那个样子,衣食住行一刻都需要有人照料着。而女儿……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成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她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以至于这辈子要受到这样的报应。可是要报应就报应在她自己身上啊,为什么要让她的一双儿女受这样的苦。 邓凤聆越想越伤心,悲从中来,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滴、两滴、三滴……不停的掉到施锦秋的脸上。 “下……雨……了……?” “啊?下雨了?”邓凤聆下意识往窗外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虽然是有些阴,可是也没看着雨点往下落啊,“没下雨啊,你这丫头吓我一跳,我衣服还在外面晾着呢。” “夫、夫人……不、不是……”柳芸瞪大了眼睛,在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更是又惊又喜的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邓凤聆说完,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正文 第232章可有人经常来看我 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施锦秋,就只剩下她跟柳芸两个人,刚才的那个声音明显不是柳芸发出来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的把视线转到了床上。 一直都紧闭着双眼的施锦秋此时竟然睁着一双眼睛茫然看着自己,见自己望向她,开口说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施锦秋感觉喉咙里很干,身体也很虚弱,就连说这一句话,都像是用尽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 邓凤聆张着嘴巴想跟她说自己没事,可是声音却怎么都发不出来。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天知道,她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一个多月! “秋、秋儿,你……你终于醒了……”好不容易吐出这几个字,她就抱着施锦秋呜呜的哭起来了。 “娘……”施锦秋喃喃,她想叫邓凤聆不要哭,可是声音却很难才能发出来,“别……哭……” “嗯,嗯,娘不哭,娘不哭,秋儿醒了,娘该笑才是,娘不哭。”嘴里说着不哭,眼泪却仍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一旁的柳芸见着自家小姐醒了,连忙跑过去就抓着施锦秋的手,叫嚷道:“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您可担心死奴婢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怪叫的样子让施锦秋觉得有趣,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施锦秋躺在那里,任由这两个女人抱着自己发泄着她们心里的情绪,大脑也在一点一点的组织起那日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这一伤肯定躺了很久,只是当她从柳芸口中知道自己躺了一个多月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么久?那选秀的事情……”现在已经二月末了,选秀早已经结束,她因为受了重伤所以被剔除了选秀资格,那么其他人呢?“我三姐她,是不是留下来了?” 她心里最担心的就是施文姗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顺利的躲过选秀。 “三小姐她……” 柳芸的迟疑让施锦秋心里一惊,莫非是出什么变故了? “三姐她如何了?” “三小姐她被选中,已经于半月前随着众人一起去了昌阳。” “怎、怎么会这样……”施锦秋喃喃,“她的脸难道没有……” “没有,”柳芸知道施锦秋问的是什么,说道,“选秀那日,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三小姐的脸洁白无瑕,没有一点不好的印记,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反倒是二小姐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选秀的前一日突然起了许多疹子。县老爷原以为她是为了躲避选秀故意把脸弄成那样的,一直都将她的名字放在选秀的名单之中。但是直到出发那天她脸上的疹子都没有消退,他这才把二小姐的名字给划掉,奴婢听说二小姐脸上的疹子到现在都还在。” 施锦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边,柳芸还在继续说道:“奴婢看过二小姐,她脸上的那些疹子与小姐您之前制的那款面膏时所设想的差不多。只是奴婢不明白的是,那面膏,您明明是给三小姐送过去了,怎么就用到了二小姐的脸上?若不是小姐您身受伤重昏迷不醒,只怕三老爷夫人他们又要到咱们清居来闹了。” 现在的施锦秋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为什么给施文姗的面膏会到了施文佳脸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施文姗进宫了的事情。 “那三姐她……离开之前可有说什么?” “出发前一晚,奴婢曾特地去找了一趟三小姐,不过她没有见奴婢。” “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明明都向她保证过,一定可以让她留下来的,可是我却没有做到……”施锦秋的语气无限自责,“如果当初不是我肆意妄行断了她跟萧航之间的姻缘,兴许她这会儿已经高高兴兴的嫁为人妇了。” 柳芸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姐,您又说傻话。三小姐整颗心都在孙公子身上,就算您不替她搅了与萧公子的婚事,她嫁给了萧公子,只怕也不是高高兴兴的。” 施锦秋有些茫然的看着柳芸:“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做错事……” “小姐,您别自责了。您都已经尽力了,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您也不想的。而且您那面膏是您亲手交到三小姐手上的,它后来去了二小姐那里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话虽这么说,可是施锦秋心里却没有因为柳芸的话而好过一点。 “对了,二姐没去成,那大姐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这个来。 “大小姐也去了昌阳,出发的那天,大老爷和夫人那个叫高兴啊,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有出息,将来是个好命的。”至于施坤那一房,就有些乌烟瘴气了。想去的没去成,没想去的反倒去了。 后面那句话,柳芸可没敢说出口,怕施锦秋听了心里又难过。 施锦秋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消化掉柳芸跟她说的那几句话。又过了一天,精神又好了一点,她便开始过问作坊和店铺里的事情了。 让她觉得欣慰的是,她昏迷的这一个多月来,店铺的生意比起年前好了许多,不仅定安县的人争相过来购买荣锦记的东西,许多其他地方的商人也不有少向她们下了订单。 柳芸原本还很担心,施锦秋昏迷了,贲遇又不在,店铺里就贲芷萱和一个不务正业的李宇飞。贲芷萱忙着招呼进店的人,其他的事情全都让李宇飞给接了过去。她生怕等施锦秋醒来的时候,荣锦记已经李宇飞给玩坏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店铺里的货每日进进出出的井然有序不说,就连作坊这边的制作安排也全都按序进行,一个多月过去了,那么多的订单竟然没有出过一丝错,店铺里也没有出现过东西卖断货的情况。 每一种商品,李宇飞总是能在它缺货之前给补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一向都看李宇飞不怎么顺眼的柳芸,语气中都多了一点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尊敬。 听着柳芸不情不愿的说着李宇飞好话的表情,施锦秋轻笑了一声。“现在你知道我请他回来是件不亏的事情了吧。” “算他还有点本事。” 施锦秋笑着转过眼,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柔柔的抚过她的脸,让她记起自己昏迷时有人抚着自己的脸的感觉,她有些发怔的摸了下自己的脸。 “小姐,您怎么了?” 施锦秋放下手,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我问你,我昏迷的那些日子,可有什么人经常来看我?” “当然有啊,夫人、吴妈,向晴时常会领着老太爷过来,还有如花似玉她们,还有芷萱,就连公子都来看过您。当然了,看您最多的还是奴婢我了……” 施锦秋有脑海里将这些人一一都给排除了,这些人全都与她脑海里的那个感觉对不上号。既然问不出什么,她便转移了话题,问柳芸施锦程是如何知道她出事了的。 “说起这个,就有点神了。就在小姐您出事的第二日,公子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整个人都惶惶不安,闹了很久的脾气,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怎么安抚他都没有用。正巧那日下午芷萱过来看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就说公子是想找您,没找着您才会闹脾气的。夫人听了他的话,就把他带到您屋里来。他摸着您的手,又摸了摸您的脸,像是知道您出了事似的,哭了起来。” 正文 第233章送药 施锦秋听着柳芸的话,眼角有些感动的泛红。 “后来公子每日都要看过您才能安心的做其他事情……”柳芸说着,突然住了嘴,有些不安的看了施锦秋一眼。 这么说起来,难道她昏迷时感觉到的那个人是她哥哥?心里总觉得那感觉有些不对,可是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说辞,只得放弃继续追究的念头。 “对了,你说我哥哥每日都要来看过我才安心,我醒这都三日了,如何没见着他?” “啊?这……这……” 柳芸刚才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就暗叫了声不好,见施锦秋没有马上发问,还以为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话。现在被施锦秋这么一问,张着嘴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啊。 施锦秋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凝着眉问道:“是不是我哥哥出事了?” “没、没有,公子没有出什么事!”柳芸想也不想的应道,接收到施锦秋疑惑的目光,她垂下了头小声的说道,“公子这两日身体不舒服,大夫过来看,说是他体内的毒素造成的。还说……” “还说什么?”柳芸的吞吞吐吐让施锦秋心急如焚,她的身体本就还虚弱着,这么一着急,一口气提不上来,人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柳芸连忙上前替她拍起了背:“小姐您别着急,大夫说除非能替公子找到解药,否则日后每个月下旬,公子都要经受一遍这样的事情。” “什、什么?!”施锦秋惊骇得连呼吸都忘了。 “夫人让奴婢暂时先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您,怕您知道了会担心,所以奴婢才会没有说……”柳芸怯怯的看了施锦秋一眼,怕她生自己的气,也怕她的身体受不住,“小姐,您……” “我没事,”施锦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让自己的心绪缓和了下来,“你扶我去我大哥那里看一下。” “可是您……”下面的话,全都消失在施锦秋那严厉冷然的眼神里。 施锦秋来到施锦程屋里的时候,施锦程正在睡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脸颊比之前消瘦了一点,除此之外,别的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他睡得并不安稳,俊挺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施锦秋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许是感觉到了她手掌心的温度,施锦程的脸往她的手掌靠了靠,眉头舒展了些。 接下来,她又问了柳芸一些有关施锦程犯病时的症状,确定并不危害他的生命,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邓凤聆端着药进来看到施锦秋的时候,有些惊讶,她有些不悦的数落柳芸:“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告诉小姐,你还……” “夫人息怒,奴婢、奴婢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娘,跟柳芸无关,是女儿逼她说的。”施锦秋替柳芸开脱,柳芸冲她送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我们是兄妹,哥哥有事,您怎么能瞒着我这个当妹妹的呢。” “娘这不是怕你身子还没恢复,再知道你哥又出事了,到时候身体受不住嘛。”邓凤聆担忧的说。 施锦秋收回手,替施锦程掖了下被子,扶着床框想要站起来。柳芸见状,连忙过去扶住她的手,搀了她起来。 她转回身,走到邓凤聆面前:“娘,我没事。” 施锦程出了这样的事,现在的这个家需要她来支撑,她一定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施锦秋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还要找到那个给她哥哥下毒的人,找到解药,让她哥哥以后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傍晚时分,桑青云突然来到清居,给施锦秋送来了一些药材,说是苏平之在外面寻到的一些对施锦程有帮助的药,特地快马加鞭托人带回来,让他给她送过来的。 对于桑青云的话,施锦秋并没有怀疑什么。苏平之对她的事情向来都用心,在知道了施锦程的事情之后会替他寻药也并不稀奇。 只是,他连去赤旭国都还能想着她的事情,而她却对他…… 苏平之对她的好,让她有些惭愧,总觉得自己辜负了他。 桑青云虽说是给她送药来了,可是看着施锦秋的眼神却并不友善。他家公子怎么对施锦秋他全都看在眼里,施锦秋是如何对他家公子的,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论怎么看,都不觉得施锦秋配得上他家公子那么好的对待。可他家公子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对她好,旁人谁劝都不听,他也是很无奈。 “东西我已经给施小姐送到了,如果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他一点都不愿意在这里多看施锦秋一眼。 “等下!”施锦秋叫住了他,“你们家公子……可有来信?他在那边可一切安好?” “如果没有施小姐,他会更好一些。”桑青云抬眸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施小姐既然对我家公子无意,就不该接受他的好意,不该给他一些莫虚有幻想。你这种给不了承诺的关心,只会让他越陷越深,越来越痛苦。”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接受这些药材,把它们让你带回去才是?” 施锦秋知道自己在苏平之的事情上对他很是有些不公平,也能明白桑青云这种替自家主子鸣不平的心理。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愿意让别人如此说她。 况且这药是对她哥哥有用的药,她也绝不可能把它退回去,她相信桑青云也不敢把药收回去。否则,他大可以把药拿到哪里一扔就行了,又何必特地走这一趟。 “你……”桑青云被她这么一噎,竟无话反驳,睁大了眼睛瞪着她。如果她不收下这些药材的话,只怕他家公子回来,他第一个就要挨骂,心里又气又矛盾,只觉得自家公子遇上施锦秋这样的女人,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说又说不过她,又不能打她,看着还烦心,桑青云愤愤的瞪了眼施锦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施锦秋虽然反驳了桑青云的话,可是她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几分道理,这样浅显的道理,连一个小厮都看透了,而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竟然没能早一点发现。 “不过就是一个小厮而已,竟然用这样的态度跟小姐您说话。等苏公子回来,奴婢非得在苏公子面前告他一状,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跟您说话。”柳芸很是气愤的说。 施锦秋却是淡淡的收回目光,说道:“他说的对,日后,咱们都需得同平之保持着些距离。”若他愿意,他们之间还可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仅此而已。 “可是小姐……” “行了,你把这些药拿下去,按着刚才青云说的要求煎上一份给公子送过去。” “是。”柳芸撇着嘴,拿着药出去了。 窗外的园子里,枝头都开始冒出新芽了,又是一年春始,万物复苏的季节。 施锦秋坐在窗边,愣愣的看着园子里的景色发呆。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大清楚自己此时心里的想法。 很多思绪堆在她心头,犹如一团乱麻,没有头绪,也理不清。 桑青云拿来的药确实有些效果,施锦程用完药之后整个人都感觉好了很多,睡了一觉之后就连脸色都红润了起来。 苏平之做事向来都十分稳妥细心,这次也不例外。他在药包里面放了一封信,上面说他在赤旭国的时候偶然碰到一个老大夫,对施锦程所中之毒略有些了解,并向那个老大夫问来了一味可减轻施锦程病症的药。 跟信放在一起的,是一张配方,上面记录着每种药材的名称以及用量。并且他还说他从那个大夫那里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这种毒药的信息,他会竭尽所能的替施锦程找到解药的。 正文 第234章孙家的事跟您没有一点关系 看过信的施锦秋眼睛有些温润,她眨了眨眼,视线落到了配方上。上面记载的大部分药材都是寻常药材铺里就能买得到的,有一小部分的药材比较稀有,更有几味药是她听都不曾听过的。 苏平之在信里告诉她,那几味比较特殊的材只有在蜀中才有,就算是在蜀中也很是罕见,他找了很久才只能在赤旭国那边找到这些。这次送来的这些已经是他这次能找到的全部了,他还会继续帮她寻找,让她不用太过担心,说是一寻到了就会尽快托人送回来。 他让她在蜀中这边托人打听一下,看这几味药能不能买得到。 施锦秋知道自己该拒绝他的好意,可是面对跟施锦程的病有关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开不那个口去拒绝。只能在心里想着,日后有机会的话,在其他地方补偿一下他,以感谢他的这份用心。 她仔细看了下这几味药的药名,确实很眼生。想到这,她连忙把那几味药给写了下来,打算明日拿到戴冬那里给他看一下,看他知不知道哪里有。 入夜,施锦秋躺在床上睡觉。因为心里想着该如何去寻找施锦程所中之毒的下落,睡得并不安稳。突然,隐约中她好像听到一丝极细微的声响,紧跟着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 是一个人! 脑海里一下子闪出自己昏迷时的那种感觉,心里隐隐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却又不敢随便猜测。她不自觉的摒住了呼吸,僵直着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想要问一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刚才又是她的错觉?施锦秋忍不住在心里想。带着这样的疑惑,她一整夜都睡不安稳,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再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因着邓凤聆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施锦秋这次虽然伤的重,但是醒过来以后身体恢复的却也快。半月之后便可下地走路了,除了偶尔头会有点晕外,身体上倒是没有其他大碍。 为此,邓凤聆特地去庙里拜了好几回菩萨,直说多亏了菩萨保佑,施锦秋才能捡回一条命。 这日,太阳正好,施锦秋拿了些吃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正巧看到贲芷萱往后院走。 “芷萱!”她叫,“这时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姐,我可不是偷溜出来玩的。”贲芷萱走到她身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施锦秋看清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不该都是向左送来的吗?” 贲芷萱眼神闪烁了一下:“向左让李掌柜支使去送货了,李掌柜便让我将清单送来。”自从李宇飞挑起了荣锦记脂粉铺的大梁之后,贲芷萱便认同了他的能力,人前人后都尊称他一声李掌柜。 她没说出口的是,李宇飞本来是打算自己将清单送来的,是她自告奋勇要替他跑这一趟。 像是怕被施锦秋看出些什么,说完她马上垂下了眼。不过施锦秋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她的话上,全部落在她手中的清单上。 自从她出了事以后,李宇飞每天都会统计店铺以及他所接到的订单的数量,并列出清单,注明制作顺序和数量,等运送到店铺以后再由他安排,是用于零售还是给下订单的客户。 “拿来我看看。”她朝贲芷萱伸出手。说真的,她还挺好奇李宇飞是怎么安排这些的,现在他们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作坊里的那些人却并没有比以前忙,也是坐着跟以前差不多力度的工作,但是却能兼顾到零售和客户的订单,比之前她自己在管理的时候要有序的多。 贲芷萱连忙将清单往身后一藏,向后退开两步。“夫人说了,小姐完全好之前不可以看这些。” “你是听夫人的还是听我的?” “听夫人的。” 施锦秋轻轻一挑眉:“谁给你发的工钱?” “当然是小姐了。” “那你还听夫人的?” “这……”贲芷萱犹豫了一下,“夫人是小姐的娘,就连小姐您都要听夫人的,我听夫人的又有什么错!” “嘿,你这丫头……” 贲芷萱这话说得没毛病,愣是将施锦给堵得没话说了。施锦秋眼珠子转了一下,忽的扯开一个笑容,带着丝狡黠,让贲芷萱有种自己后背发凉的感觉。 “行,你听夫人的。”她说,身体懒懒的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巴,故作轻佻的说,“我一会儿就跟我娘说,让她给你物色个小伙子嫁了,相信我娘肯定很乐意做这件事情。” 贲芷萱一听,脸色都变了,一下红,一下白的,又急又恼的说:“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做!” 邓凤聆可是不止一次提过要替贲芷萱找夫家的事了,特别是上次贲遇还特地让邓凤聆替她物色合适的男孩子,邓凤聆就把这件事情提上日常了。 如果不是施锦秋在旁边压着,只怕贲芷萱都要被邓凤聆和贲遇一起合伙给绑上花轿了。 “我为何不能这样做?反正你也不听。”施锦秋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俏皮,还有几分无赖,大有路已经摆在你面前端看你自己怎么选的架势。 “小姐,你这简直就是无赖的行为!”贲芷又羞又躁,跺着脚说。 “我就是无赖了,那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她都这么说了,贲芷萱哪里还能说不听她的呀。她将手里的清单往施锦秋面前一递:“给给给!” “早给我不就好了。” 得逞的施锦秋接过清单,笑眯眯的瞥了她一眼,便低头看了起来。 清单上面,哪一件需要多少以及什么时候出哪件等,全都罗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施锦秋看着看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数量会不会太多了点?” 虽然邓凤聆怕施锦秋还没好全,不让她管作坊和店铺里的事情,可是不代表施锦秋就对作坊和店铺里的生意一无所知。具她所知,这张清单上面列着数量远远比李宇飞手中现有的订单量要大得多。 “不多,就这些都还是李掌柜尽量往少了做了,说是一下子加太多怕作坊里赶制不出来。” “哦?”施锦秋想了一下,“可是他又接到了新的单子?” “嗯,是的,就昨儿晚上接的,李掌柜是今儿上午才同我们说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施锦秋想着,又低下头继续看起来,嘴里不经意的说:“这客户要的可不少,能有这么大单子的客户,只怕在咱们定安县里也没几个吧。” “小姐果然厉害,足不出户都能知道这么多。我听李掌柜提了一下,说这个客户不是咱们定安县的,而且他原本是要在孙家下订单的,可是最近孙家状况频出,再加上年后咱们荣锦记在定安县小出了一把风头,他看了货后觉着还不错,就说在咱们这里先带些货回去试试看。” 柳芸一直都站在旁边听着,就连刚才贲芷萱被施锦秋戏弄她都没有开口替她说一句话,全程看好戏的样子。可是这会儿听到贲芷萱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就跟喉咙里被人给塞了块棉花进去似的,一直不停的咳。 贲芷萱奇怪的看向她,她便又冲贲芷萱挤眉弄眼的,让贲芷萱很是费解。 “你刚刚说……孙家状况频出?孙家出什么状况了?” “啊?孙家?孙家……”贲芷萱终于反应过来柳芸冲她使眼色是为了什么了。 柳芸来到她身边用手肘顶了一下她,埋怨道:“你说你,连话都不会说!” “你也没说不能提孙家的事啊。”贲芷萱小声的反驳回去。 “看来你也知道。”施锦秋的目光转向还想再对贲芷萱进行批评教育的柳芸,柳芸一惊,忙说道:“小姐,这孙家的事,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文 第235章被救的真相 施锦秋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柳芸这话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不…… 话一出口,柳芸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只是现在就算她伸手捂着嘴也是为时已晚了。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就是不敢看施锦秋。 施锦秋也不催她,放下手里的清单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笃定柳芸会自己开口。 果然,一会儿之后,柳芸自己就绷不住了,身体往施锦秋身边靠了下,嘴里喏喏的叫道:“小、小姐……奴、奴婢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就……就只是听到了一点点……” “那就把你听到的说一下。” “就……就是……还是芷萱说吧,她天天在店里,听到的肯定比我要多。”柳芸蹿到贲芷萱身后,把她给推了出来。 贲芷萱原就没觉得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多长时间,施锦秋总会走出清居,到时候也总是会知道的。于是这会儿柳芸把问题扔给她的时候,她就没什么隐瞒的说了。 “过完年没多久,孙公子就把孙老爷和他夫人一起给送出了城,据说是送到了很远的地方让他们自己养老去了。还有就是,这次选秀,咱们认识的人当中,除了施府的大小姐和三小姐,还有鲁家的千金鲁承雅。” “什、什么?!”施锦秋一怔,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孙淮彦的未婚妻鲁承雅?” “是的。” “她不是都跟孙淮彦定了亲了吗?怎么还去选秀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与您也有一点关系。”贲芷萱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姐可还记得您受伤那日的情形?” “我受伤那日的情形?”施锦秋抬着眼皮回想了一下,脑海里隐隐有些画面,可是又不明确。 见她迟疑的摇了头,贲芷萱这才说道:“花架掉下来的时候,小姐您被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幸好孙公子动作极快,飞奔到舞台上在最后一刻将您给拉了出来。饶是这样,您的头还是被掉下来的花架给砸中了。孙公子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吓人,他不管不顾抱着您就冲了出去,谁也拦不住他。我们到处找也没找到您,最后还是戚大夫找人通知我们,说您在他那里。” “这跟鲁承雅去选秀有什么关系?”原来她昏过去前看到孙淮彦跑来不是错觉,是真的。施锦秋心想。 “问题在于,我们接到通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而戚大夫说您是那日早上被孙公子送过去的,而且送到的时候,您身上的衣裳……有些不整。” “不整?” 贲芷萱点点头:“戚大夫还说,本来以您那日受伤的严重程度来看,是绝无可能生还的。但是不知道孙公子是用什么方法替您护住了一口气,所以他才能对您施行诊治,他觉得这或许就是您衣裳不整的原因。 您受伤这件事情是整个定安县的人都知道的,而孙公子也是当着众人的面把您给抱走的,我们也没对找到您的时间做什么特别的隐瞒。然后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传出去了,而且传得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您跟孙公子孤男寡女的又单独过了一夜。” “什么叫‘又’单独过了一夜?”施锦秋听了贲芷萱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还真是真饱了撑着没事做,尽扒别人的八卦,还是莫虚有的八卦。 柳芸忍不住插了句嘴:“小姐您忘了?之前外面就一直在传您跟孙公子之间关系暧昧,还时常夜宿孙府。” “……”施锦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该不会就是这样,鲁家就跟孙淮彦退了亲吧?”结果似乎很容易猜中了。 听到贲芷萱说是孙淮彦救的自己的时候,她心里有一丝小小的触动。不过这些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她都受那么重的伤了,他们竟然还能编排出故事来。 “鲁家说孙公子背信弃义,背叛了当初与他们家订下的婚约,于是就提出了退婚。” “以孙淮彦的个性,定是不会同意的吧?” “那当然了,孙公子接到退婚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他跑去鲁家找鲁老爷理论,但是鲁家的人一口咬定是孙公子背离誓言在先。然后孙公子不干,就去找鲁小姐,想从鲁家直接带走鲁小姐,但是鲁老爷早在小姐您受伤的那日,就连夜将鲁小姐给送往昌阳去了。” 施锦秋的目光盯着桌面上的茶壶久久不能回神,怎么都没想到孙淮彦跟鲁承雅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孙淮彦那么喜欢鲁承雅,一定很伤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孙淮彦跟鲁承雅解除了婚约的事情,施锦秋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来。除了有些替孙淮彦难过之外,竟然还有一丝的庆幸。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孙淮彦因为她而被鲁家退了婚,而她竟然还心生窃喜。哪怕只是一丝丝,她都觉得有这种想法是罪大恶极的,连忙把它从心里给抹了去。 “还有别的吗?”她又问,借以掩饰自己不自然的心情。 贲芷萱想了想,说道:“近日,苏家与孙公子走得极近。” “苏家与孙家走得很近?苏家如何会与他走得近?”施锦秋挑眉,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之前两家可以说是一咱水火不溶的关系。 “自从苏公子走后,苏家的产业就暂时由殷一伦打理了。殷一伦一直都想与孙公子搭上线,以前碍于苏公子在,他都是暗地里偷偷与孙公子合作。现在苏公子不在,他就明目张胆了起来。不过以前孙公子是不大愿意搭理他们家的,但是最近突然看起来很热衷于与他们的合作。” 贲芷萱的话让施锦秋心里稍稍提起了一点,孙淮彦与苏府的关系是她一直都不没看透的。上一世,苏平之救了孙淮彦,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至亲至密,但是却也还算得上和气,生意上也没少来往,他还透过苏府赚了不少银子。 可是这一世,孙淮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苏平之有什么关联,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怀疑苏平之跟那些杀了他的黑衣人有关?可是他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跟谁有关,照理说那时候极欲扩大产业的他没理由不去搭苏府那条线啊? 还是说…… 他知道苏府终将被大火付之一炬,所以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维护这样的关系? 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对,孙淮彦向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之前他不愿意与苏府有关联,现在在他怀疑苏平之的时候又为何要与苏府扯上关系?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借此来亲近苏府,好从中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施锦秋总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给忽略了,可是却又想不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 贲芷萱的话唤回了施锦秋的注意力,她拢了拢思绪,轻摇了下头:“我没事,你把清单送过去吧。” “是。” 贲芷萱走后,柳芸走到她面前问道:“小姐,您的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吹了风,要不奴婢扶您回屋里歇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想再坐一会儿。”施锦秋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改了口,“我好像是觉得有点乏了,想回屋去睡一会儿。” 说着,她拒绝了柳芸伸过来想要扶她的手臂,自己站了起来,慢慢的往屋里走去。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有一点久病卧床的虚弱,多动动会让她恢复得更快一些。 只是家里的人都把她当成一个瓷娃娃似的对待,什么都不让她做不说,就连清居都不让迈出一步,生怕她的身体会受不了。 可是她才没有那么娇贵,她需要尽快的让自己恢复过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呢。特别是在知道了孙淮彦发生的那些事之后,她迫切的需要找他问清楚,到底对苏平之做了什么样的打算。 她对苏平之怀有的歉意与感激让她没办法对苏府的事情不闻不问,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苏平之与那些黑衣人有关的前提下,她没办法让自己去揣测一个那么温善的人。 如此又过了一日,天色黑了下来,施锦秋早早的吃过饭便说困了要回屋睡觉。邓凤聆现在都巴不得她能整天躺在床上,嘱咐了她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后就让她回了屋。 施锦秋当着柳芸的面洗漱完毕,脱了衣裳躺到了床上。柳芸灭了灯,在旁边又坐了一会儿,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息声,又轻轻唤了两声“小姐”,见她并未应答,嘀咕了句“今儿睡得可真快”之后,转身出了屋子,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正文 第236章一半一半 施锦秋仍旧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孙府,说来也奇怪,孙淮彦明明知道她能从那边的小门进入,可是却并没有把它给堵死,难道他就不怕别的人也知道了,从那边进来吗? 她不是第一次在晚上的时候偷进孙府,可却是第一次走着走着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害怕,她在这偌大的孙府里走了这么久,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哪怕是路过的下人都没有。她听说孙家的两位老人被送走之后,他把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许多,难道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府邸里就不会感到害怕吗? 这么想着,人便已经来到了孙淮彦所住的屋子。她的运气不错,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 门是虚掩着的,施锦秋轻轻的推它便打开了,顿时,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一个青灰色的身影趴在桌子上面,一只手中还拿着个酒壶。 施锦秋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到乌勇,忍不住在心里责怪了一声他的失责,让自己的主子酗酒就算了,还让他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这么冷的天也不怕他冻病了。 她站在他跟前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心里想着自己是该直接转回身离开下次再来找他呢,还是该扶着他去床上躺着以免得这样受了凉? 若是以往,她或许还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可是在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之后,她就没法那么淡定的转身了。 施锦秋站在那里盯着孙淮彦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孙淮彦,孙淮彦……”她叫着他的名字推了推他,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孙淮彦,孙淮彦……” 仍旧一动都没动。 施锦秋看了眼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床,心里估量着自己是不是能把他扶到那边。内心挣扎良久,她最终还是弯下了腰,拉起孙淮彦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我现在扶你起来,你要是还有点知觉的话,麻烦自己也动一下脚……”明知道他听不见,她仍是碎碎念了好几句。 上一世孙淮彦偶尔也有喝醉酒的时候,施锦秋也曾搀扶过他,因此对于怎么搀扶他过去这个动作做起来是有些驾轻就熟的。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她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再加上又是重伤初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做起这个动作来就显得不是那么轻松了。 她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把他从桌子上给架起来,反倒是累得自己气喘吁吁的。末了,她使劲憋了一口气往上一提,感觉连自己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终于…… 也没能把孙淮彦提起哪怕一点点。 不过兴许是她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孙淮彦终于有所察觉似睁开了眼,抬起头想要看一下是谁在这里折腾他。 “秋儿……”他怀疑他在做梦。 正埋头想着该怎么把孙淮彦给弄到床上去的施锦秋冷不丁听到这声音,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就松了手。刚刚被提到一半的孙淮彦身体失了力,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胸口重重的撞在了桌角。疼得他呲了下牙,却也让他迷糊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点。 “你怎么来了?”他揉了下被撞疼的胸口。 “你没事吧?”刚才那声音可不小,肯定撞得不清。施锦秋说着人也来到他跟前,想要查看他的被撞到的地方。忽又想到他撞到的位置,伸到一半的手就这样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之后,缩了回来。 “我问,你怎么来了!”语气,跟刚才那句截然不同。即便是在这满是暖气的屋子里,施锦秋都感觉到了冷意。 “我……”被他眼中的戾气给吓到了,锦秋的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离开……” 那日孙淮彦把她从花架下面救出,见她只剩了一口气,便强行把她带走,花了一夜的时间才终于护住了她的一口气。第二日他才想起鲁承雅还在府里等着他,连忙把她送到大夫那里就往回赶。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鲁承雅的父亲竟然当晚派人把她从他府里给带走,并连夜送出了定安县,乌勇找不到他的人没办法通知他。他也让人出去寻找,可是没有找到她是从哪条路被送走的。 施锦秋的心在听到孙淮彦的这句话时,不期然的漏跳了一拍,有种闷闷的感觉。只是还不等她想明白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是什么,对面椅子上的孙淮彦就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逼近她。 她有些困难的咽了下口水,又往后退了两步,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背后却碰到了屏风上。他现在的样子,脸上的阴霾和眼里的阴鸷与上一世并无什么区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比上一世还要强,还具有压迫感。 孙淮彦的脾气向来不大好,喝了酒之后就尤其不好。施锦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竟然留了下来,刚才在看到他喝醉了的时候就应该马上离开才是。 “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我……” 施锦秋想说鲁承雅走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他因为救她而错失了时间,可是鲁承雅的父亲早就做好了要与他解除婚约和送她走的准备,他也不可能阻止得了。 然而孙淮彦却不等她把话说出口,身影如一只行动敏捷的豹子似的,一下子扑向施锦秋,把她压在了屏风上。她只觉得胸口一窒,便被他给夺去了呼吸。 孙淮彦的吻来得又急又快,如同一阵狂风席卷向她,让她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他的气息,混夹着酒的刺鼻味道一起涌入她的口鼻,让她憋红了脸。 在最初的错愕之后施锦秋便反应过来了,她不住的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永远都显得那么的单薄与孱弱,不能撼动他分毫。 施锦秋紧紧的咬着牙,不让孙淮彦的唇舌更进一分。 孙淮彦试了几次都没能顺利进入她的口中,有些气恼的瞪了她一眼。用身体压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动弹,空出一只抓住她的下巴,一捏,迫使她张开了嘴。 “唔……”施锦秋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在她的口内横冲直撞的索取着。 孙淮彦的心里很乱,照理说他因为救施锦秋而错失了回来的时间导致他没能阻止得了鲁承雅离开,可是他心里却没有后悔过自己救了施锦秋,只是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回来。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会选择去救施锦秋,然后在救回她之后就马上回孙府,不让鲁承雅的父亲带她离开。 这种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耻,辜负了鲁承雅。他明明那么爱鲁承雅,明明在知道她离开之后心是那样的痛,可是他却在施锦秋昏迷的时候,好几次都忍不住偷跑过去看她。知道她清醒过来的消息之后,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能让自己忍住不去看她。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明明他应该怪施锦秋,怪她让他没能留下鲁承雅,可是再次看到她的时候,他竟然只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感受一下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如那日那般像个失了生气的布娃娃。 孙淮彦的心里,一半因为鲁承雅的事情而难过,一半则因为施锦秋恢复的事情而高兴。这种矛盾的心情啃噬着他的心,让他只想粗暴的对待施锦秋,用她的哭泣伤心难过和绝望来抚平自己内心的风暴。 正文 第237章有人要杀你 可是,他却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从施锦秋的脸上看到哭泣伤心难过和绝望,哪怕是她被他强行拖到床上,被他压得无法动弹,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射出的也只有不屈和不认输的坚韧。 好像不论什么样的对待都不足以让她害怕。 孙淮彦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从她晶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暴躁而阴沉。哪怕是眼角含着泪,她眸子里也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模样,与他眼里的欲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为什么不害怕?”他捏住她的下巴,狠声问道。 施锦秋没有说话,下巴被他那样捏着,她也没办法开口说话,只是拿自己那双泛着潋滟水波的眸子看着他。 上一世的她,最害怕的就是他这样对她,只要他一离她稍微近一点,她整个人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似的,颤抖不已。而她越是害怕,越能激起他心里那股想要虐待她的念头。所以每次都被弄得遍体鳞伤,他才会放过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心里虽然也害怕,可是她却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就连反抗也不知道的无知女人了。她清楚的知道,越是这种情况,她越要保持冷静。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机会从他手里逃出去。 “我怎么忘了,你应该很喜欢别人这样对你才是。以前,每次我这样对你,你都会哭着求着让我宠爱你……”后面那句话,凑在她耳边说得极小声。 施锦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此刻,恨不得自己能出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如果不是他每次都逼着她,一定要逼到她求他为止,她又怎么可能会做那么让自己屈辱的事情。 她猛的往旁边一挣,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她把头转到一边,不让他再按住:“就算你这样做,也减轻不了心里的负疚感!” “你说什么?”他咬着牙,“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信,”施锦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显露出分毫害怕来。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一个烛台,那是刚才她被他拖过来的时候,她顺手从桌上抓来的,“如果我害怕,你就会放过我吗?” 类似这样的问题,她以前似乎也问过他,不过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了,而施锦秋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瞅准了时机,在他愣怔的当口反手抄起手里的烛台就朝着孙淮彦的太阳穴招呼过去。 她的动作并不快,因为被身体被压制着,力气也没能全部使出来,所以在打过去的时候也没指望能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能迫使他离开她的身体,让可以从床上起来逃离开来就行。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烛台还没碰到孙淮彦的头呢,她的手就被他给反扣住了。下一瞬,烛台落入他的手中。 那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快得她连看都没看清楚,便只觉得脖子处一凉,烛台上用来插蜡烛的那根尖锐的铁钉已经抵在她的脖侧。 施锦秋吓得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仿佛只要她呼吸得大力一点,它就会刺破她的皮肤,割断她脖上的脉动。 “施锦秋,你有时候的胆子,真是大得叫我吃惊……” 施锦秋听不出来他这句话对她是褒是贬,她有些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眼睛慢慢的对上他的眼睛:“我也觉得很吃惊,原来你所谓的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一个女人的离开,就让你颓废至此。” “你懂什么,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你刚才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女人,还是她?”施锦秋冷哼了一声,将上一世他对女人的评价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再如何不一样,不都还是女人?吹了灯脱光了都是一样的。” “你……怎么会变得如此粗俗!”一个女人当着男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还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就跟说着今天天气真不错似的,除了她之外,他想应该再无他人了吧。 然而孙淮彦却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心里想的是什么,脸色忽的黑了下来。他不想说,刚才他压着她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施锦秋在他身下娇喘的模样。 看着他的样子,即便是不开口说话施锦秋也能猜测一二,刚才他心里定然是没有想到鲁承雅。男人,果然都是这样,欲望前面,哪怕是口口声声说爱着的女人也可以瞬间忘却。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再说出口,怕刺激到他,眼下她的小命可还在他手里攥着呢。 脑海里回想出来的画面让孙淮彦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燥热与酒意又在体内窜了出来,体内的异样在看到她脖侧的那抹鲜红时消散了一些。 孙淮彦拿开烛台,人也跟着往旁边侧开了些。施锦秋终于得以活动一下头颅,转了转快要僵硬的脖子。 洁白无瑕的皮肤与那鲜艳的颜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随着她的动作,那抹鲜红顺着她的脖侧慢慢的滑落,消失在她粉红色的衣领里。 施锦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脖子受了伤,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就要离开,却被孙淮彦给反手扣在了床头板上。 “等下!” 她不解的看向他,却只看到了他乌黑的头顶。他的唇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轻轻的吸吮着,就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吸吮着母亲的乳汁。她甚至还听到了他轻微的吞咽,哪怕只有一次,也足以让她脸红心跳。 “变态!”施锦秋猛的推开了他,并且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刺痛,用手捂住了伤口。 孙淮彦顺势往后退了开来,目光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刚才那么被他对待她都不曾变的脸色此刻就像是一只红透了的苹果似的在引人去品尝。 他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感觉,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渴望。看着施锦秋头也不敢抬,连跑带跳往外屋跑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只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凝了下来。 “如果下次你再故意寻死,我可不会再救你!” 施锦秋知道自己应该头也不回的走掉,可是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怔怔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日,花架落下的瞬间她没有马上躲开,是因为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受了伤,不就可以躲过选秀了。 因为花架是她自己亲自指挥人拉上去的,上面有什么,又有多重,她心里全都一清二楚,就算真的被砸重,最多也就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当时她才敢有那样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 “那个花架与我让人拉上去的不一样。”虽然外形一模一样,但是份量却重了太多。据柳芸后来所说,花架掉下来的时候在舞台上都砸出了一个大坑。试想一下,那样的重量要是全落在她身上,她真是可以直接死上好几遍了。 “你拉上去的是木架,掉下来的是铁架。” 孙淮彦的话让施锦秋脸色微变,自从醒来之后,她想了很多次那日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太过巧合。突然增加了没有她的节目与突然掉落的花架,若说之前她还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二者之间有联系,那么此刻,在知道了花架被偷梁换柱了之后,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了。 “你也想到了?”孙淮彦轻轻扯动了下嘴角,露出有些讽刺的笑容,“有人想要杀你。” 正文 第238章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你 “你知道是谁?”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日收到的纸条,孙淮彦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表示他心里已经有点眉目了。 “苏平之。” “这不可能!”施锦秋的脸色变得煞白,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他的这个说法。就算是任何一个人想要杀她她都相信,唯独苏平之,她绝对不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孙淮彦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眼里已经恢复了冷然的神色,“你对他有多了解?难道他就不能因求爱不成就恼羞成怒想要杀你?” “我不相信他会那么做,他不是那样的人。” 施锦秋对苏平之莫名的信任让孙淮彦十分恼火,他沉着声音质问:“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能知道些什么!” “我……”脑海里,与苏平之初识以及逐渐相训的场景慢慢的划过,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想要杀她?“反正我不相信他会那么做。”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杀她,每次看到她就一脸阴阳怪气的殷一伦的可能性都比苏平之要大。施锦秋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想到了花魁选举那日,她曾在路上碰到过殷一伦。 当时他还跟她说过话,还说什么希望他们都能得偿所愿之类的。现在想起来,他那日笑容满面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寻常。 她又狐疑的瞥了眼孙淮彦,孙淮彦不会无缘无故说是苏平之下的手,定是有什么证据指向了苏府,而他说苏平之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是殷一伦?”她不止一次在殷一伦的眼里看到过对自己的杀意,如果说这一次是殷一伦趁着苏平之不在而暗地里对自己下手,倒不是没有可能。 孙淮彦挑了下眉:“我不觉得是他和是苏平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施锦秋在心里想,只是另外一件事情占据了她的思绪,让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既然你知道是殷一伦做的,为什么还要与他们合作生意?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这么做是想伺机为你报仇吧?” “……” “你就算是自我感觉良好,也该有个限度吧,你哪里值得我去那么做?” “……”他语气中的嘲讽让施锦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变换个不停。不用他说她也知道自己在孙淮彦的心里根本就没什么位置,他当然不可能会为了她而如此大动干戈。 会让他那么做的,就只有那一种可能。 “我知道你还在怀疑平之,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除非你有证据能证明那一切都是他做的,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到他的。还有……”施锦秋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我受伤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向殷一伦讨回来的!” “呵呵……”孙淮彦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两声。 施锦秋从孙府回来后,心里更乱了,脑海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没睡一会儿便又被柳芸给叫醒了,说是施府那边来人看她来了。 穿戴整齐的来到正厅,看到马慧君笑嘻嘻的坐在正位上,正喝着吴妈给她倒的茶。一看到施锦秋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快步走到她跟前拉住了她的手说道:“秋儿,来来,快让大伯母看下。听说你受了重伤,可把我给担心的呀,这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现在看到你好了,我这心里呐,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是吗?秋儿两个多月未见大伯母,怎么大伯母看着更富态了些。”施锦秋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她怎么可能会担心自己。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醒过来之后也过去了月余,若真是担心她,又怎么可能一步都不曾来看过她。 马慧君的笑容僵了一瞬,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咯咯笑道:“我原还想着秋儿被伤到了头,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完全是多余的。若是脑子不好使了,如何还能这般伶牙俐齿呢?哈哈哈哈……” 你才脑子不好使,你们全家人脑子都不好使了!施锦秋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腹诽,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说道:“大伯母多虑了,秋儿就算脑子再不好使,也比那些天生无脑的人要强上许多的。” 马慧君的笑容又僵了一瞬间,心想,这个施锦秋怎么脑袋不干脆让花架给砸傻了算了! 面上却又只能佯装没听出施锦秋话里暗含的意思,强挤出一个笑容。若是她与施锦秋计较,岂不是自己代号入座承认自己是那个无脑的人了嘛。 看着无奈吞下这个哑巴亏的马慧君,施锦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了。 这时,柳芸怕施锦秋饿了,端着些糕点进来了。“小姐,您……” “呀,这是什么糕呀,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马慧君打断了柳芸的话,说着还伸手去拿了一个糕点就往自己嘴里放,“我偿一下,要是好吃的话回头我也让我家的厨子做一些,秋儿你不会介意让我偿偿看的吧?” 话刚说完,糕点就已经入了口,施锦秋就算是说介意也来不及了。只一会儿的工夫,马慧君就吃完了手里的糕点,又伸手拿了一块。 “还怪好吃的。” 她边吃边嘀咕,在施锦秋和柳芸的目瞪口呆之下一下子解决了好几块。若不是柳芸反应过来快速的将盘子里的最后两块给拿过来递给了施锦秋,估计一整盘的糕点都落了她的肚子。 “大夫人怎的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柳芸小声的嘀咕。 马慧君抹了抹嘴巴,好像没有听出柳芸话里的嘲讽似的,说道:“你这丫头,就是不会说话。我吃,那是因为你家的糕点做得挺好吃的,若是不好吃,就算是送我我也不要吃!” 柳芸撇了下嘴,一副她不相信她的鬼话的样子。 施锦秋也算是看出些异常来了,这个马慧君看起来就跟好几天没吃饭了一样。她之前听说施府自从施旭熙走后状况就不大好。上次施旭娇被选进宫,临走之前为了面子上好看,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换了银子给她带走了。 他们现在…… 该不会是揭不开锅了吧?也真是难为他们一家人了,为了望女成凤的心愿,连自己的老本都搭上了。 很快,马慧君的话就证实了施锦秋的猜测。 “秋儿啊,大伯母今日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好了没有,另外一个事情呢……就是……”她犹豫了一下,“就是你大伯,最近作坊里的效意不怎么好,你大伯说想问问你,能不能借我们一点银子。我们保证,只要我们一赚到钱,马上就把银子还给你!” 马慧君信誓旦旦的说。 “你们还真是好大的脸,我们小姐为什么要借银子给你们?”柳芸一脸的不满,当初他们从施府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可没有给过一文银子。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马慧君瞪了眼柳芸,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求于施锦秋,她才不要在这里受一个小丫头的气呢。她忍了忍,又说道:“秋儿啊,你看你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好,每日赚那么多钱,借我们一点点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完全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施锦秋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问道:“为什么我生意做得好就要借你钱?” “啊?” 马慧君一愣,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不过她本就是冲着借钱来的,自然也想到了施锦秋会不愿意借钱,因此只停顿了一会儿便想出了应答的话来。 正文 第239章这是我的地盘 她伸手去拉施锦秋的手,施锦秋缩回了手,拍了拍上面从她手上沾过来的糕点沫。马慧君见状,有些讪讪的收回手。 “他可是你的亲伯呀,你父亲死得早,你大伯就相当于你半个父亲了。现在他有困难,你这个做侄女的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见死不救又如何? 施锦秋挑了下眉,刚想开口,就看到邓凤聆急急忙忙从厅外走了进来。马慧君一看到邓凤聆,神情明显比刚才对着施锦秋的时候要高昂了许多。就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看到施锦秋这个才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时,气势总会不自觉的低了一些。 “弟妹,你来得正好,这事,我可得好好跟你说叨说叨。” 邓凤聆原是知道马慧君过来了,怕马慧君会为难施锦秋,所以才会匆匆赶过来。可是现在看起来,明显被为难的是马慧君,她心里也就没那么急了。 “不知道大嫂说的是什么事?” 自从知道了施奕他们对她的两个孩子所做的那些事情,再加上之后他们两家人发生的那些事情,她现在对施府的那几口人也都没什么好感,因此看到马慧君的时候,脸色也只如平常那样,并没有特别的客套。 马慧君是厚着脸皮来的,所以但凡是对她看不上眼或是不利的语言和动作,全都当成没看到。她热络的拉起邓凤聆的手,说道:“弟妹,以前你们在施府的时候,我们两家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现在施家的作坊出了点困难,想要问你们借点钱周转周转,你看这事……应该没问题吧?” “这……”邓凤聆看了眼施锦秋,“我们家里与钱有关的事情,向来都是我们秋儿说了算的。” 马慧君听她这么说,脸色微变,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又回到施锦秋面前。“秋儿,我们施府现在虽然有了困难,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们家很快就可以飞黄腾达了,到时候我们借了你的银子肯定能一文不少的还给你的。” “哦?你们如何飞黄腾达?”施锦秋状似不解的问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家娇儿啦。你也知道,你大姐她现在入了宫,前日托人捎了信回来,说自己在宫里的表现很好。她那么漂亮,脱颖而出的是迟早的事。有朝一日她要是被皇上宠幸了,那我们施府还不是跟着飞黄腾达起来啊。” 马慧君笑着,说起施旭娇的事情时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 施锦秋轻勾了下嘴角:“这么说起来,不是你们的作坊出了问题,而是你们想再给她捎些钱过去打点了?” 一下子就被看穿意图的马慧君也不觉得尴尬,直说道:“她怎么说也是你大姐,你们都是姓施的,日后她若是有了出息,你不也是能受益的嘛。” “是吗?”有朝一日施旭娇要是得到了宠幸她施锦秋还能受益?他们不跟她撇开一条银河宽的距离来就不错了。对此,施锦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当然啦,到时候我们旭娇肯定也会念着你现在对她的帮忙,到时候再在皇上面前帮你们荣锦记美言几句,那不是比你们做那劳什子的宣传要好上太多了。只要皇上一句话,你们还不是想卖什么就卖什么,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马慧君信誓旦旦的说着,那模样,好像她女儿施旭娇已经成为皇上跟前的宠妃了似的,看得施锦秋只想笑,而她也没忍着。 “你笑什么?”马慧君问。 “没什么,”施锦秋说,“我只是想到了你说的那一幕到来时的场景,那一定很美。” 马慧君得意的一扬头:“那当然了。”完全没听出来施锦秋话里的讥诮。 “既然大姐如此的得天独厚,秋儿觉得,想要攀上大姐这根高枝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不如请大伯母去别处问问看,说不定有人会愿意拿出大把的银子来投大姐这棵摇钱树呢。” “你……”马慧君总算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她怎么说都是你大姐,难道你就要这样袖手旁观?” 施锦秋双手环胸往后一靠,袖手旁观又如何?她觉得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看在他们是同宗的份上了。施旭娇在宫里如何,以后会如何,能不能发达或是会不会得到宠幸,那些全都与她无关。 哪怕是皇帝真的被什么东西迷了眼,看上了施旭娇,她施锦秋也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大伯母,如果你肚子还饿呢,秋儿可以让人再给你送盘糕点来,你吃完之后就可以离开了。银子,我是一文也没有。” 霸气!柳芸在心里暗暗替自家小姐赞了一下。 “你……”马慧君没想到施锦秋就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绝了她的要求,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胸前的硕大一抖一抖的很是壮观。 邓凤聆虽然也不愿意拿钱出来给马慧君,心知这钱一拿出来就是有去无回,他们断没有再还回来的可能,可是却也觉得施锦秋拒绝得太过直接了。她不由得往施锦秋旁边靠近几分,怕马慧君恼羞成怒对施锦秋做出点什么来。 反观施锦秋自己,倒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马慧君,眼底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挑衅的意味,至少在马慧君的眼里看来是如此。 “弟妹啊,不是我这个做大嫂的说你,你看看你家的孩子,这么没有礼貌,这么目中无人,还这么没有同情心,如果被外人知道,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啊。” “大夫人想必还不知道吧,整个定安县,想娶我们家小姐的人多的都要排队了,我们小姐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奴婢倒是听说大小姐之前还在施府的时候,一直都是无人问津,也不知道她进了宫是不是真的能有大夫人您说得那么好,可以被皇上看中,出人头地。” 柳芸不等邓凤聆开口,就出言反驳道。 “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丫鬟插嘴的份!”马慧君本就一肚子火了,如今又听到一个丫鬟都敢对她冷嘲热讽,心里更是怒火中烧,伸手就要去掌柳芸的嘴。 却被施锦秋快一步给抓住了。 她冷着眼看着马慧君,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油然而生。“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人还轮不到大伯母来教训。” “你、你们……” 马慧君看看柳芸,又看看施锦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邓凤聆的身上,“你看看她们,竟然用这种态度对长辈,真是没大没小!你这个做人母亲就在旁边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好好的教育自己的孩子,真、真是……枉为人母!” “大嫂此话言重了,我们秋儿不过是年纪小心性直罢了,大嫂你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置气。”邓凤聆说着,眼睛状似无意的往门外瞥了一眼,“时候也不早了,家里只有粗茶淡饭,妹妹也就不留大嫂在家里吃饭了。” 邓凤聆的语气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却又恰到好处的给了马慧君一个软钉子,让马慧君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她恨恨的瞪了她们母女一眼,咬着牙说道:“行,算你们狠,你们记着今日发生的事,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今天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的!” 看着气极败坏离开的马慧君,柳芸不服气的朝着她的背影哼哼了两声。邓凤聆虽然在马慧君面前表现得坚定,可是见她被自己气走了,心里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只有施锦秋,怔怔的看着马慧君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240章我们去施府 自从施文姗离开后,薛雪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日闷闷不乐,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拜佛念经,人都消瘦了不少。这日,明月好不容才说动了她,带着她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两人也没往远了去,只在离施府不远的路上逛了一下。 “夫人,您累了吧,前面有一个茶馆,不如我们进去喝口茶,休息休息?” 薛雪点点头,她已经许久没有走这么多的路了,还真是有点累了。她一进茶馆就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一副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明月找了店小二,点了一壶她喜欢的茶,又要了几盘糕点小吃。 茶馆里人不多,她们要的东西很快就上上来了。 “夫人,您吃点东西吧。”明月的声音唤回了薛雪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到桌上摆着的那许多东西,不由得一惊:“怎的点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付账?” 后面那句话她说得极小声,生怕店小二会听到,马上就过来问她们讨要钱。 “夫人只管吃就是了,奴婢有银子。” “你哪里来的银子?”薛雪狐疑的看着她,马慧君已经两个月没给她们园子月例了,徐心兰对她们也是不理不睬。这两个月来,她们园子的开销全都是她们自己凑出来的。 之前用的是她准备给施文姗带去傍身,但施文姗偷偷留下来的给她的银子。后来银子用光了,她就变卖了园子里能卖的那些器具来换取银子。 她本身就没多少银子,园子里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所以日子过得很是拮据,就连园子里几个丫鬟的月钱她都已经欠着一个月没给了。 这些日子,她除了担心施文姗,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去赚些银子,好让自己活下去。至于园子里的丫鬟下人,实在不行就得遣散了他们。 “奴婢……奴婢这银子……”薛雪看着明月,等着她的回答,可是明月说着说着竟然就跪到了地上,对着她磕起头来,“请夫人原谅,这银子是四小姐给奴婢的。” “什么?!” 太过惊讶的薛雪一个不留神打翻了桌上的水杯,明月连忙飞跑过去,用自己的袖子堵住往下滴落的茶水,并把薛雪给拉了开来。 薛雪一下甩开她的手,有些恼怒道:“你怎么能她的银子,你明知道若不是她,小姐也不会……” “夫人莫生气,奴婢错了,请夫人责罚。”明月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并没有悔过的神色。园子里已经两天没米下锅了,正巧这时施锦秋找上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也不会要施锦秋的银子。 “小婶莫要怪明月姑姑,这些都是锦秋的主意。”话落,一袭粉色的身影出现在薛雪面前。薛雪一看到施锦秋脸色就冷了下来,站起来就要走。 “小婶!”施锦秋叫住她,“小婶可是在生锦秋的气?” “难道我不该生你的气?”薛雪盯着她,眼里是少有的恨意,“若不是因为你,我们姗儿此刻已经与萧公子结了亲,又怎么可能会独自去到昌阳那么远的地方,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她的话让施锦秋无力反驳,这两件事情一直都压在施锦秋的心上,让她觉得愧对施文姗,也愧对薛雪。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最会说话,最巧辞善变了吗!”薛雪越说越生气,“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们姗儿离开定安县!” “对不起,小婶,这件事情,是锦秋做错了。但是锦秋绝对不是故意的,锦秋也想三姐能留下来。” “呵呵,说得可真好听。当初我们姗儿就是因为你这么能说,所以才会轻信了你,以为用了你给的面膏就真的可以躲过选秀,却不想那面膏根本就没有让她的脸变丑。施锦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对不起……” 事到如今,除了说对不起,施锦秋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然而,若是说对不起有用,那么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憾事了。 “你把我们姗儿逼走了,现在跟我说一声对不起就想得到我的原谅?做梦!施锦秋,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我们姗儿也不会原谅你!枉我们姗儿待你如亲妹妹,没想到就换来你这样的对待!你自己喜欢孙公子,也不该把我们姗儿给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就算是在这里,也根本不会妨碍到你什么啊……” 薛雪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 “小婶,我……”施锦秋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有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想不明白薛雪为什么要把施文姗的离开和她跟孙淮彦的事情扯到一起来说。“我跟孙淮彦,我们根本就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加不可能会因为他而把三姐给送走。” 她替自己解释,然而薛雪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 “你别以为我整日待在府里就对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你跟孙淮彦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定安县。你们两个早就暗通款曲了,你之前拒绝别人的提亲也是为了他!知道我们姗儿喜欢他,怕她妨碍到你们两个,所以你就使计让她离开。现在,没有人可以妨碍你们在一起了,施锦秋,你真是好心计!” “小婶,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施锦秋不知道薛雪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心里突然一惊,如果施文姗也是这么想的,那么她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啊,“我是真心想要帮三姐,想要三姐留下来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嘴巴长在你身上,你现在想怎么说都可以了!”薛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话,“明月,我们走。” “小婶,小婶!”任凭施锦秋怎么叫,薛雪都没有停下脚步。 施锦秋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 “小姐,您别难过了,您对三小姐是真的好,这些奴婢都看在眼里呢。” 柳芸的安慰并没有让施锦秋心里好过一点,她想了一下,问道:“上次芷萱是说二小姐的脸变了才会没能参加选秀?” “是的。”柳芸说道,“二小姐脸上的样子跟您之前设想的一样,不红不肿,就是脸的皮肤看起来凹凸不平,像是长了许多小疙瘩似的,三夫人口口声声说二小姐是用了您给的面膏才会那样的。对了,二小姐的脸,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那我都醒来这么久了,她怎么也不来找我理论?”这不像徐心兰的风格。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二小姐脸上刚发生变化的那天她是来过咱们清居闹事的,不过那时候您正昏迷着,她就在那里吵吵了一会儿,最后无奈的离开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之后她就再没来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二小姐呢?她就没来闹过?” “没有。” 这就奇怪了…… 施锦秋想,她不过是受了一次伤,怎么徐心兰不像徐心兰,施文佳不像施文佳了?如果说施文佳真的是用了她给的面膏才会变成那样,没理由她们母女会这么安静啊。 她十分不解,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看来想要把整件事情弄清楚,她还必须见一个人。 “走吧,我们去施府。” “啊?去施府?咱们去施府干什么?而且,小姐,您早上才拒绝了大夫人,她能让咱们进府吗?” 施锦秋弯起嘴角:“咱们给她送银子去,她能不让咱们进?” 柳芸摸了摸头,不知道自家小姐这唱的是哪一出。 正文 第241章奇怪的施文佳 施锦秋来到施府的时候,果然被拦在了门外。不过当她让守门的护院进去通报马慧君,她给他们送银子来的时候,马慧君立刻就让人把她给请了进去。 虽然马慧君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问施锦秋是不是真的要给她银子,可是一想到自己早上在清居碰的钉子,心里就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拿了一会儿乔之后,才终于故作矜持的问道:“你真的要给我银子?”她把借字改成了给,虽然只是一字之差,然而意思却大不相同。 “银子我都带来了,还能假吗?”施锦秋也只当自己没听出话里的不同,反正这钱给了他们她也没打算能拿回来,只要物尽其用就可以了。 现在的她,就算是拿点银子施舍给她也不是拿不出来。 马慧君看到柳芸手里提着的袋子,忙上前接过来,赞叹道:“啧啧啧,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 “都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别说一件了,十件,百件,只要大伯母我能做到的,我定然不会推辞!”一听说这一袋的银子都能给她,马慧君眼珠子都亮起来了。 施锦秋微微一笑:“这件事情,你保管能做到。” 施文佳正在屋里练字,丁香香进来说施锦秋来了,想见她。她迟疑了一下:“就说我困了,正在睡觉。” “秋儿不过是过来看望一下二姐,二姐又何必拒秋儿于门外。” 施文佳话音才落,施锦秋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显然她是跟在丁香香身后过来的。施文佳不悦的看了眼丁香香,这才放下了笔。 “你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又何必让香香禀报,多此一举。”算是反讽了施锦秋。 施锦秋一进门就看到了施文佳的举动,不由得惊奇万分。施文佳从来都是她们姐妹几个当中最静不下来的人,从小到大但凡是需要耐性和持久力才能完成的事情,她从不曾做成功过,其中就抱括了读书写字。 在她的记忆中,施文佳除了被逼无奈之外,是不会主动练字的。 可是她现在看到了什么?施文佳竟然在练字!从纸上的字迹来看,她应是练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件事情说有多惊奇就有多惊奇,若不是她很确定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正好,她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要天降红雨了。 施文佳见施锦秋进来半天也不说话,看过去时发现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桌前的纸笔上面,脸一红,连忙伸手就把刚刚写的纸给揉成了一团给扔到桌下。 “二姐写得挺好的。” 施锦秋由衷的说,可是她与施文佳的关系向来不好,这话听起来反倒像是讽刺了。 “好不好用你来说!”施文佳有种被别人撞破了秘密的尴尬,瞪了眼施锦秋,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的话提醒了施锦秋自己的来意,施锦秋这才把目光转到施文佳脸上,直看到施文佳面露不悦,这才收回眼。 “二姐的脸可是用了锦秋给你的面膏所致?” “哼,你还好意思说!”丁香香不等施文佳说话,便开口道,“当日若不是你假惺惺的说什么希望我们家小姐可以顺顺利利的被选中之类的话,还给了我们小姐那个面膏,我们小姐的脸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施锦秋没理会丁香香的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只是看着施文佳,等着她的回答。施文佳也在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二姐……”见施文佳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施锦秋又叫道。 “是。” “怎么会这样……”施锦秋喃喃,“二姐可否让锦秋看一下那瓶面膏。” 施文佳转头看了眼丁香香,丁香香会过意,去拿了一个小瓶子过来。施锦秋接过丁香香递来的那个瓶子,打开来看了一下,眉头微拧,又凑到鼻端闻了一下,这下直接连脸都皱到一块儿了。 “这不是我给你的那瓶面膏。”她很肯定的说。 不论是给施旭娇、施文佳还是施文姗的面膏,都是她亲手调配亲自分装起来的。面膏的颜色、质地、气味等等,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瓶面膏质地浓稠,颜色略微发黄,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与她给施旭娇和施文佳的面膏确实极像,但却并不是那一款面膏。 然而,这装面膏的瓶子,又确实是她给施文佳的那瓶。 丁香香听她如此说,以为她是在替自己开脱,嘲讽的说道:“四小姐真是好笑,这面膏当初可是四小姐亲手交给我们家小姐的,还说我们家小姐若是用了它,保管变得貌美如花。现在倒好,出了一事就不承认了!” “我们家小姐说这不是她给二小姐的面膏,那就不是她给二小姐的面膏。我们家小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用得着行那种小人行径?”柳芸不甘示弱,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 “那可说不准,现在定安县里谁不知道施锦秋要巴巴的要嫁给孙府的孙公子,谁知道她是不是怕孙公子会被我们小姐的美貌所吸引,所以才故意设下的这个局。” “你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小姐直接让你们小姐被选中送进皇宫岂不是更好,这样孙公子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碰到你们小姐了,我们小姐也可以永绝后患。” “你……” 丁香香虽然不满柳芸说话的态度,可是仔细一想,柳芸的话似乎也有些在理。她纠结着眉头想着该用什么话来反驳柳芸,却听到施文佳说:“香香,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可是小姐……”她担心她家小姐独自一人跟施锦秋在一起的时候,又被施锦秋花言巧语给骗了。 “我与四小姐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施文佳都这么说了,丁香香也不能不听。她不放心的看了施文佳一眼,慢慢往外走去,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瞪她一眼。 施锦秋见状,也让柳芸出去了。很快,屋里便只剩下她跟施文佳。两人虽是姐妹,但却很少坐在一起,像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施锦秋倒还好,经常出入各种场合,与各种各样的人物打交道,已经可以做到处变不惊了。施文佳就差了点,虽然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内心涌出的这种不适,可是脸上的表情仍旧不大自然。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我知道。” “啊?”她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打断了施锦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我知道这瓶面膏不是你给我的那一瓶。” 施文佳很平静的说,可是这话听到施锦秋的耳朵里就不那么平静了。“你知道你还用?!” “我知道这瓶面膏不是你给我的那一瓶,不过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会让我的脸变成这样。”施文佳说着,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想进宫。” 让她去参加选秀什么的,一直都是徐心兰一厢情愿的做法,如今这样反倒是成全了她。 施锦秋面上虽然平静,可是心里却因为施文佳的话而吃了一惊。不过两个多月未见,她总觉得施文佳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就像是有人突然把她身上那些突出的棱角全都给磨平了似的,连跋扈的性格都消失不见了。 难道说,她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正文 第242章挺像那么回事 施文佳没有在意施锦秋的心里活动,反正她也不擅长猜测这些,兀自说道:“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三妹跟你说她不想参加选秀,你答应她会给她配制一种特殊的面膏,可以让她躲过选秀。现在想想,这面膏,或许就是你给三妹配制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的。”话已至此,施锦秋也没再隐瞒。 “果然是……”施文佳又是轻笑了一声,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嘲讽,“一直以来,你对三妹的事情总是特别上心。不论她的要求是什么,能做到的你都愿意帮她达成,就算是自己做不到的,也尽量想办法去做到。不过你一定不知道吧,三妹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说,她信错了你,这辈子,她最恨的人就是你,并且希望你们以后,永不再相见!” 饶是事先已经猜到并不是什么好话的施锦秋,在听了施文佳的话后,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僵持了好一会儿。看到她这副样子,施文佳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依旧充满讽刺意味。 “你没想到吧,你这么多年来对她掏心掏肺,却只能换来这种结果。” “这只是一个误会,我相信只要我好好跟她解释,她一定会明白的。” 施文佳没说话,只是看着施锦秋笑着,那笑容配上她满是疮痍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惊人心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施锦秋到施文佳这里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看施文佳到底是不是用了她配制的面膏才变的脸,现在看来结果明显就是了。那么她给施文姗的面膏又怎么会到了施文佳的手里?施文佳瓶子里原来的面膏哪里去了? 施文姗说她配她,表明施文姗应该是用的面膏应该是普通的面膏。 这么想来…… 莫非是有人将施文佳和施文姗两人的面膏给调换了,所以施文佳用了面膏出了事,而施文姗用了面膏却没事。这么一想,好像一切都讲通了。 而那个调换了面膏的人,似乎也呼之欲出了。整个施府,唯一没有出事,又顺利入了宫的,就只有施旭娇了。 “你可知道是谁调换了你的面膏?”施锦秋问。 施文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难道你不知道?”眼神很理所当然,好像在问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她没看到来?施锦秋一怔,她又说道:“我原只是有些怀疑,现在看你的样子,应该就是她了。是不是我之前脸上中毒那次也是她搞的鬼?” “是。”施文佳上次脸中毒的事情施锦秋也只是怀疑跟施旭娇有关,但是从这次的事情看来,之前那次肯定也是她所为了。 “她可真是我的好姐姐……”施文佳喃喃,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 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施锦秋没在施文佳这里多做逗留。直到从她那里出来,施锦秋都没有想明白施文佳为什么会变了那么多。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徐心兰,徐心兰也没有找她的麻烦,只是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从施文佳所住的园子出来,施锦秋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又去了沁雪园找了一下薛雪。薛雪知道是她之后,闭门不见。她在门外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出来。 “小婶,锦秋知道你在生锦秋的气,可是锦秋是真心想要帮三姐的,给三姐的面膏也是有效果的。只是有人把面膏给调换了,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薛雪冷着脸站在门里:“你说有人把面膏给调换了?” “是的。” “是谁?” “是……大姐。” 原以为薛雪知道有人换了面膏就会原谅她,却没想到薛雪听了她的话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施锦秋,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又纯朴的孩子,可是我到现在才发现你的心里远比你的外表看起来要坏的多!” 施锦秋不解:“小婶?” “旭娇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说旭娇是为了怕别人抢了她的风头,所以故意陷害别人,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姗儿也变丑?这样,她就可以直接少到两个竞争对手了。又为什么只让文佳出事,却让我们姗儿也入了宫?” “这……”施锦秋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大姐并不确定我给三姐的面膏与给她们的面膏有什么区别,所以才会这么的。如果她事先就知道那瓶面膏会让别人的脸变成那样,她肯定不会把三姐的面膏全都换了。” 薛雪冷笑一声:“旭娇现在不在这里,你想怎么说就怎么了。” “小婶,锦秋所言,句句属实,请小婶一定要相信锦秋!” “相信?我们姗儿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才会落得今日这种结局。若是她一早就听了我的话在二十日之前重新找他人许配婚姻,她也就不用入宫,不用一个人孤身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薛雪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那厢,听到动静的明月急忙赶了过来,对施锦秋说:“四小姐,你请回吧,别再说这些会让我们夫人伤心的事了。” 施锦秋看看薛雪,说道:“小婶,锦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三姐已经去了昌阳,入了皇宫,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不过小婶请放心,锦秋日后若是有机会在昌阳落脚,一定接了小婶过去,让小婶有机会能见到三姐。” 薛雪停下了哭声,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施锦秋:“你说的是真的?” “嗯。”见薛雪不置可否的表情,施锦秋又说道,“我这里有一些银子,小婶拿着,留一部分在身边用,另外一些小婶可找个信得过的人将它们带去昌阳,托人送进宫里给三姐。” 薛雪哼了一声:“你说得倒轻巧,那皇宫是你想托人送东西就能送得进去的地方吗?” “小婶可这样做……”施锦秋靠近薛雪,将从马慧君那里问来的怎么与宫里的人互捎东西的法子说给了她听,“只要这么做,就一定可以将银子捎进去给三姐。而且,三姐也可以用这方法给你写家书。” “真、真的可行?” 自从施文姗走后,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她的消息了。想要托人去打听打听她在宫里的事情,又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听到施锦秋这么说,她的一双眼睛都要亮起来了。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听她这么说,薛雪才把视线落到施锦秋手中的银票上。想把银票送给施文姗,她首先得有银票才行。施锦秋见状,忙把手里的银票往她手中一塞。 “这些小婶先拿去,锦秋回去后再让人送一些。日后若是小婶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锦秋。三姐不在,锦秋就代替三姐好好的照顾您。” 要说薛雪的心里没有感触那是不可能的,主仆二人远远的目送施锦秋离开。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她问明月。 “奴婢也不知道,看起来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是面上说说的而已。”明月说道,“不过既然她给了咱们银票,咱们就给小姐捎些过去吧。之前小姐离开的时候,大老爷他们给大小姐捎带了多少东西过去,可是咱们小姐却什么都没带走……” “嗯嗯,对对对!”薛雪收回视线,紧紧的抓着银票回了屋。她得赶紧找人将银票送去给施文姗才行,就算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也需要银钱去打点他们才会尽心尽力,更何况是那偌大皇宫里。 正文 第243章自有打算 解决好了这件事,施锦秋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就连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她去了趟店铺,现在店里基本由李宇飞、贲芷萱和聂纤纤三个人打理,她只需要负责看看账本就行了。 “小姐,这是我哥哥寄来的信。” “他来信了?!”施锦秋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接过贲芷萱递来的信打开看了起来。 自从那日她吩咐贲遇跟着从伏志远府里出来的人之后,他只托人捎回来一封信,说是自己跟着那人出了定安县,往云州方向去了。接着她便受了伤,这两个月来完全没有他的消息。 如果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贲芷萱,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自己远走高飞不打算再回来她这里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但是却让施锦秋凝起了眉。贲芷萱不明所以的问:“小姐,怎么了?可是我哥哥出了什么事?” 施锦秋摇摇头:“没事,他很好。不过,你可能有一段时间要看不到他了。” “为什么?” “他说打算留在昌阳。” 云州再过去就是靖州,施锦秋没想到那个拿着她交给伏志远东西的人快马加鞭的把东西送到了昌阳。贲遇在信里说,他跟着那个人去了昌阳后,那个人在昌阳城里逛了一天,然后在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便起程回来了,而那人所捎带的东西却不见了。 他完全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把东西给送出去的。 信中说,他打算留在昌阳,把那个人那两日接触过的人都察一遍,定要将那个大人给查出来。然而施锦秋却知道事情并不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她抬眸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自从听了她的话后就变了脸色的贲芷萱。 “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问,贲芷萱像是受了惊似的猛然回过神。 “没、没有,我没有什么话要说。”而后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生硬,忙又说道,“我只是担心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你哥哥这么大的人了,会懂得照顾自己的。” 贲芷萱随着她的话点点头,但是神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了。施锦秋也没多拉着她说什么,只随便问了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之后,施锦秋便再也没有心思看账本了,将信收好之后就离开了店铺。 每一件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花魁大赛那日虽然因为突发状况而没有选出花魁,但是荣锦记却仍然凭着聂纤纤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而轰动全场。 现在的定安县城里,提起荣锦记,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招牌。各地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除了一些自己需要的,更多的则是商人。 他们大都是冲着荣锦记的面膏来的,只是面膏这类的膏体不易储存无法远销,所以他们的脂粉反而卖得更好一些。一开始有些商家不相信他们的这一说法,不顾劝阻非要买了面膏带回去。不是坏在了路上,就是到达目的地之后没等回本就坏了。 如此出了多例事情之后,便再也没有远方的商人非要买面膏手膏等这类膏状的东西带回去了。 于是,慢慢的,在那些离定安县比较远的地方,荣锦记的面膏被传得神乎其神。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听说有这么一件神奇的东西之后,都跃跃欲试,然而苦于没有地方买。 偶尔有极个别特别的商家用特殊的手段带回去几瓶面膏,全都成了紧俏的货。 对此,贲芷萱等人,特别是李宇飞,都觉得实在太过可惜了。如果能够突破面膏不易携带的缺点,那么他们的货简直可以出遍整个蜀中。 “小姐!”李宇飞追着施锦秋的脚步来到了店外,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小姐可曾想过如何改进面膏的配方,让它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以便销往更远的地方?” “想过,不过暂时没有办法。”若是有办法,她早就用了,又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 “我听说,郝氏的面膏,是可以存放半年以上的。” “这我也知道,不过他们断不可能会把其中的奥妙告诉我们。” “他们不说,我们可以查啊。只要能弄到一份郝氏的进料清单,我们加以筛选,肯定能找到其中的门道。” 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施锦秋一愣,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她不是不想要自己的面膏销往远方,也不是没想过李宇飞说的这个方法。只是,任何一个商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都这么好弄清楚的话,那也就不叫秘密了。 特别是像郝氏那种有着多年基业的作坊产业,他们的每一个环节每一种细微的可能都考虑到了,未必拿到清单就能发现什么。更何况,清单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小姐,如果小姐信得过我,我可以去昌阳打探。” 施锦秋沉凝了一下:“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 见她这么说,李宇飞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清居之后,施锦秋想了很久,她想给贲遇回一封信,想要告诉他,他想要在昌阳做什么都要万事小心,不可莽撞行事。 然而贲遇信上并未说他在昌阳的落脚点,就算她有心想要嘱咐什么也无济于事。 第二日一早,柳芸如往常一样去叫施锦秋起床,可是,屋子里哪有施锦秋的影子。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就像是根本就没睡过一样。 孙淮彦迈着疲累的脚步回到孙府,一路毫无障碍的走到自己的屋里。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门里面,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小小的脸对着门里,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过份熟悉的场景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上一世,他时常命令她晚上他没回来前不许睡觉,而她也真的不敢在他回来之前回屋睡觉。每次他故意流连至清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然后他就会借口她睡着了,对她施以暴行。 或打或骂,偶尔还会不顾她的反对强行与她发生关系,看着她在自己身下由哭泣转为哀求,再到激烈的喘息与颤抖,他总能得到一种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无法得到的满足感。 他永远都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她时的场景,街边的八角亭中,亭亭而立的身影。 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犹如幽谷中的一株兰花,清纯幽静,遗世而独立,可眉眼流转之间又仿佛带着无限的妩媚,能勾人心魄。 孙淮彦以为这样娇俏的人儿定然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却不想在之后一次约见客商的时候,竟看到她坐在一旁陪笑饮酒。无论是动作、语气还是神态,全都娴熟得让人怀疑。 后来知道她是施奕的侄女,便特地调查了一下她。从施奕的口中得知她就是个青楼女子,而且经常被他们两兄弟推出去替他们陪客商喝酒拉生意。施奕甚至还说,如果有需要,他完全不介意让她去陪那些客商睡觉。 言语之间很是轻浮,好像他说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他的侄女,而只是一个供男人寻欢作乐下作女子。 孙淮彦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中了似的,有种莫名的被欺骗了的感觉,便也决定再不去关注她那样的女人。 他原以为自己跟她再不会有交集,却不想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们两的命运也因为那件事情而紧紧的纠葛在了一起,再无法分开。 正文 第244章我叫了,你没醒 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施锦秋似是感觉到了冷意,身体瑟缩了一下。 她这个微不可见的动作唤回了孙淮彦的思绪,他眨了眨眼,眨去了眼底的恍惚。走进屋时下意识的转身关了门,将那扰人的风关在了门外,也像是怕门外的阳光照进来,会惊醒桌上趴着的人。 施锦秋就这样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秀气的眉毛轻轻的拧着,脸颊因为睡觉而微微泛着一层诱人的红晕。双眼紧紧的闭着,但是孙淮彦却知道那阖着的眼睑下面,是一种怎么样的潋滟光华。 许是因为感觉到他走近她而带来的冷风,施锦秋的身体又瑟缩了一下,眉毛皱得更紧了。 孙淮彦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立刻叫醒她,然后让她离开这里。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心里一恸,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俯身抱起了她。 怀里的人因为身体的变化而转动了下头,孙淮彦以为她醒了,整个身体都僵直了一下,想着在这情况下若是她醒了,他该做何解释。直到施锦秋的头在他手臂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后便不动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便贴着他的胸膛又睡了过去。 孙淮彦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一下,脚步沉稳的往里屋走去。 睡梦中的施锦秋挪动了一下身体,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便要睁开眼睛。 却不想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伸懒腰而张开的手打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应该是…… 想到这,施锦秋的眼睛倏的一下就睁了开来。 “啊!唔……” 下面的话,被孙淮彦给捂在了嘴里。施锦秋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用眼神威胁他松手似的。 “你不叫,我就松手。”孙淮彦说。 施锦秋用力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孙淮彦不怎么相信的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了手。施锦秋就如她自己所表示挪样,没有再发出尖叫了。 一得了自由的她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完好无损之外便迅速的做了第二件事,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连跑带跳的窜到离床几尺之外的地方去了。 在她从床上下来之前,还顺便甩了孙淮彦一个巴掌。 原本一直都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惊慌失措模样的孙淮彦被那措手不及的一巴掌打了个正着,脸上的轻松一下子消失无踪。 “混蛋!你怎么会在我屋里?”施锦秋冲他嚷道,“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她的脸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的。 孙淮彦细长的眸子眯了一下,眼里有危险一闪而过。施锦秋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想往门外跑,却不想孙淮彦的动作极快,只一个呼吸的瞬间,人便出现在了她面前。下巴一紧,整个人被他带着抵到了门上。 “施锦秋,麻烦你下次指责别人之前,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靠近她,一字一字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施锦秋的脑袋这才顺着孙淮彦的话开始运作起来,想起了自己一大早过来找他想要问问他有关贲遇兄妹的事情,但是却没想到他不在屋里。她坐在那里等着等着,然后觉得有些困了,便想着在桌上趴一会儿。 然后呢…… 脑中一片空白。 “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孙淮彦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哪怕是重活了一回,你也仍然和以前一样,遇事就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指责别人。” “什么以前?”施锦秋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觉得这不过就是他替他自己辩解的说辞罢了。她的脑袋往旁边一偏,挣开他的手,决定不再去管他那句话的意思。 “就算是我自己在这里睡着了,你也可以叫醒我,让我回去睡。” 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孙淮彦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原来前尘往事,她早已经忘得干净。也是,她什么时候对他的事情在意过? 仔细一想,他对她亦不曾用过真心,又如何能奢求她对他的在意?这么一想,他心里似乎平衡了一点点。只是,他对她,真的不曾用过真心吗? 他不知道,即不想知道,也无从知道。他的心,连他自己都不曾懂过。 “我叫了,可是你没醒。”他淡淡的说,脸靠得她极近,只要她动作稍微大一点,两的鼻尖能就碰上,“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看上了我……” 孙淮彦说话的气息吐在施锦秋的脸上,仿佛能抽走她胸腔氧气,让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的头使劲往旁边一偏,挣开了他的手:“你做梦,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的床。” 说完之后,孙淮彦满意的看着她的脸变得绯红,她又羞又窘还有些无地自容的样子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转身坐了下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是,如果以后你再这样三更半夜只身到我屋里来睡,我可能就会真的以为你是看上我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睡了你。” 施锦秋下意识紧了紧胸前的衣襟,嚷道:“鬼才会看上你!”在看到他瞥过来的冷冽眼神时,忙又噤了口,气势瞬间尽失。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她刚从他的床上起来,所以没办法理直气壮的面对他。 “说吧,你这次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孙淮彦决定不再跟她多说废话,免得一会儿会生出要掐死她的冲动。 “我……”他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对贲遇和贲芷萱兄妹了解多少?”施锦秋双手背后握着门栓,心里想的是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可以马上开门跑出去。 孙淮彦轻挑了一下眉:“真是好笑,他们可是你的人,你倒是跑来问起我来了。” “他们二人上一世跟了你那么久,你没理由不知道他们的事!” “你也知道他们二人上一世是我的人?施锦秋,你一回来就撬了我的人,现在跑到我面前来问东问西,是不是料定我不会跟你算这笔账?” “……”施锦秋暗自懊恼了一下,她光顾想着过来问孙淮彦贲遇他们兄妹的事情,却忘了这一茬了。 不过好在孙淮彦那句话似乎只是随便说说吓吓她的,在看到她微变的脸色之后他便收起了脸上的冷厉,有些淡漠的说:“我听说贲遇现在去了昌阳是吧?如果我是你,就会立即叫他回来。如果他不回来,便断了与他的联系。” “为什么?”施锦秋心惊,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直觉。” 施锦秋有些无语,直觉是个什么鬼…… “我记得他在跟着我的时候,是在蜀历一十七年年初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的事情而去了一趟昌阳之后。在之后的几年里,他借口办事,多次往返昌阳,似乎在暗地里做着什么事情。只是那时候我对这些向来都不大关注,只要他能认真的完成我交给他的事情,我也就没有管他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施锦秋的撇了一下嘴,她最是知道了,上一世的孙淮彦对女人和酒的注意力要远大于其他的。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道:“可是我记得有一次他出门之后就跟失踪了似的,再也没有回来。” “是的,他失踪一段时日之后,我便听人说他在昌阳惹下了命案……” 正文 第245章管她是女鬼还是女人 “所以,你便连找都没有找他一下,就断了与他的关系,将自己跟他撇得一清二楚,甚至还逼着贲芷萱嫁给了一个老头。” “看来你对我的事情还是挺了解的。” “那是因为你做得太绝,闹得人尽皆知!” “如果不那么做,官府定会查到我头上来。你该知道那时候我手里做着的都是什么生意,一旦被官府查出了些什么,我们孙府就全都完了。” “你现在做的也不是什么好生意!”施锦秋看着他那副明哲保身的样子,有些不屑的说,“既然知道自己做的生意上不了台面,就该从一开始就不碰。” “我已经将手头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都尽量撇弃了。”孙淮彦下意识的说道,听起来倒像是急于要跟施锦秋解释似的。看到施锦秋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听了你的建议才会那么做的,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现在拥有更好的资源,没必要走与上一世一样的路。” 说完之后,孙淮彦感觉更不好了,这种解释听起来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施锦秋鲜少看到孙淮彦这样的一面,不由得有些新奇的多看了他两眼,直到他投来的眼神由闪烁变为故作冷厉,这才惺惺然的收回了目光。 孙淮彦收回目光,佯装没有看到她眼里的调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两人同时瞥开了视线,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起来,就像是阳春三月的日光洒了进来似的,照得整个人跟心都暖洋洋的。 可是外面明明天都已经黑了,别说是阳光了,就连月光都不见丝毫。 天都已经黑了这几个大字跃进施锦秋的脑海,顿时让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是天刚亮的时候出来的,现在天都已经黑了她还没回家,家里的人该急疯了吧! “你要干嘛?”孙淮彦问突然脸色变得像是被食肉动作追逐的施锦秋。 施锦秋一边回头拉门栓,一边答道:“天都黑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可是她越着急,手上的动作就越不利落,拉了好几次都没能把门栓给拉来。 须臾,一只宽厚的手掌落了她手背,微微弯拢,握着她的手将门栓给打了开来。 “要这样。”孙淮彦没有马上松开她的手。 他一只手撑在门上,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看起来就像是将她给圈在了自己怀中似的。说话时的气息带动她头顶的几缕发丝微微扬动,拂过他的下巴,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我、我知道了。” 孙淮彦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施锦秋拉开的门。待站定身子的时候,已然只能看到她飞快跑离的背影,那样子,好像身后追着一只吃人的猛兽似的。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独有的香氛,随着他的呼吸清清浅浅的落在他的心头,在他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便钻了进去,消失无踪。 孙淮彦摸了摸鼻子,抬脚跟了上去。 直到跑出孙府的大门,施锦秋才开始放慢脚步。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心竟然像是一只不受控制的小兔似的疯跳起来。就连这会儿都还能感觉到那股跳动后的余震,震得她的身体都有些发麻。 天很黑,天空中连一丝月光都没有,施锦秋这才想起今日是四月初一,一个看不到月亮的日子。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只是从空无一人的街道和两边没什么灯火的屋子判断时候应该不早了。 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然睡了一整天,也难怪孙淮彦调侃她了。 整条街上就只有她自己走路的声音,周围的黑暗让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在行至离清居不到一条街的距离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跟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的,还有男人口齿不清互相调侃和咒骂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几个喝醉了酒的男人。施锦秋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从拐进旁边的小巷,绕过那几个醉鬼的时候,那几个人的身影便从前面拐了出来。 “嘿,前……前面好像有、有什么人……”其中一个醉熏熏的人说道。 “你、你……眼花、花了吧,这么晚……晚了,街上哪里还会有……有人!” “不是,好像真……真的有人……好、好像还是……是个女……女人。” “我看、看你是喝……喝多了,做梦看、看到你相好了吧……” “哈哈哈……”几个人哄笑起来。 那个一开始说有人的男人也不在意他们的嘲笑声,仍是坚持己见:“她、要……要拐、拐弯,要、要跑了……” 随着几人的走近,其他人也看到了黑暗中隐隐约约的身影。 “妈、妈的,这个时候出……出现的,该、该不会是女……女鬼吧……” “管她是、是人,是、是鬼,咱、咱们这……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怕了她不成……” “对、对对,我、我们上!去瞧、瞧,到底是……是人……是鬼……” 看着突然跑到自己面前拦住了自己去路的四个男人,施锦秋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眼神要不要这么好使,这么黑的夜里都能看到她。 那四个醉汉的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其中一个醉汉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往施锦秋面前晃了晃,嘴里啧啧了两声:“呀、呀!是、是个女……女鬼……” 旁边一个醉汉“啪”的往他头上拍了一下:“有、有这么俊……俊俏的女、女鬼吗?这……这分明是个大、大活人……” “管、管她是女……女鬼还是女、女人,碰……碰上咱们哥儿几个也、也算是她的造化……” “对、对对!” 几人相视一笑,眼里露出猥琐的神情,即便是在这样黑的夜色中都让人无法忽视。 施锦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我们想干什么?”又是一阵哈哈的哄笑声。 “你们快点让开,不然我就叫人了!” “叫人?她……她竟然说要、叫人……哈哈……” “叫、叫啊,我……倒是要看、看看谁会过……过来救你……”那人说着,还伸出手去想摸她的脸,“长、长得可真是漂……漂亮……” 施锦秋连忙往后退去想要躲开他的手,却不想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她这么一退,便直直的撞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男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她又连忙往前面一跳,躲开了身后的男人想要抱住她的手。只是这么一来,她便等于将自己给送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手底下,再没有时间往别处逃,也无处可逃。 眼看着那个男人的手就要落到自己脸上了,施锦秋“啊”的大叫了一声,抡起拳头就往那个男人脸上招呼过去。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左脸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而他则是表情呆滞的站在那里愣怔了好一会儿。 旁边与他一起的几个男人看到他被施锦秋打了的样子,全都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施锦秋趁机把那个男人一推,就从推出来的缝隙中蹿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臭丫头,敢打我!”被施锦秋这么一巴掌甩过去,那个男人说话舌头倒是不打结了。说着便朝施锦秋追过去,其他三人见状,嘻嘻哈哈的跟在他身后也追了出去。 施锦秋一刻也不敢停的往前跑,眼瞅着就要离开与那四个人的距离了,突然脚下被石头一绊,人就往前扑倒了下来。 身后,那几个男人的大笑声夹杂着嘈杂的脚步声朝她慢慢的逼近。 正文 第246章我要你跟我走 施锦秋边在心里感慨自己流年不利时运不佳,边快速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心里还计量着还有没有其他法子可以让自己逃离这几个人的追赶。 “臭丫头,这下看你往哪里跑!”话落,一只手便要搭到她的肩上。 施锦秋右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站起来时从地上抓起的石头,想着只要那个男人的手落到她的肩膀,她就拿石头砸过去,替自己争取时间逃跑。 然而,她等了片刻,等来的却是男人杀猪般的嚎叫:“谁?是谁在暗地里伤人!”那个男人甩着手臂,又叫又跳,样子很是滑稽。 “你怎么了?” “难道这个小妞身上带刺了不成?”一番追逐,几个人身上的酒都醒了大半,说起话来都利索了许多。 “你们没看到吗?刚才有人打我!”那个男人说道,而且劲还没少用。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打的他,人没看到,他的手臂却到现在都还麻着。 其余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奇怪的说:“这里就我们四个,再有就是这个小丫头了,哪里还有别人。” “可是刚刚明明有人……” “行了行了,你不行就让开,让我们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说道。刚才醉眼朦胧的看得不是很真切,现在这么近距离的仔细一看,这小丫头长得……简直是勾人不偿命啊。 瞧瞧那带劲的小眼神,他光是这么看着,心里头都觉得痒痒的难受。 然而,他才伸出手,都还没碰到施锦秋呢,便只觉得手臂处传来了一阵又麻又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剩下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先上。” “你……你先上。” “瞧你那点出息!”那人说着,吞咽了下口水,又四下张望了半天。确定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之后,才慢慢的朝着施锦秋走过去。 施锦秋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人朝自己走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眼下这事情明显是朝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她心里倒是没了刚才的惊慌和害怕。 她又紧了紧手里的石头,做着两手准备。 不过老天并没有给她用那块石头的机会,那个就如同之前那两个男人那样,手都还没碰到她呢,就突然大喊大叫着蹿离了开来。 剩下的那个男人胆子最小,看到三个人都受了伤,而他连他们是怎么受的伤都没看到。他“啊”的大叫了一声,见鬼似的跑了。 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抚着的手臂传来的麻痛感觉还在提醒他们刚才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个不信邪的又往前走了两步,才靠近施锦秋,就只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下子失了力,跪倒在了地上。他猛的抬头,再无法掩饰心里的惊惧。 施锦秋见状,举着石头故做凶恶状:“还不快滚,等本姑娘发威,你们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滚滚滚,我们马上就滚……”跪在地上的人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跑了。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身体又有什么部位被东西打到。 待那几个人都跑没影了,施锦秋才慢慢的放下石头,松了一大口气。 “是谁?谁在那里?”她朝四周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也没人回应她的话。地上,掉着那几个人仓促逃跑留下的灯笼,里面的烛火已经点着了竹制的灯笼,在灯笼燃烧的火光中,隐约看到地上散落着几块小石子。 施锦秋蹲下身子盯着那石子看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重又站了起来,没再开口喊叫,转身往清居的方向走去。 夜,依旧很深。周围,也依旧很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她心里竟再没有一丝害怕,直到进了清居,嘴角都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从孙淮彦口中知道贲遇会在昌阳惹下命案之后,施锦秋对他有些担心起来。这几年来,贲遇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对于她吩咐他办的事情也从不怠慢。虽说没有贲遇,她未必就不能取得今日这样的作为,可是时间上却会相差很多。 而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机遇,便很可能再难遇到。 贲遇兄妹俩在她的心里,早已经不仅仅只是替她做事的下人,她是将他们看待成可以与自己同甘共苦的伙伴。现在明知道他会出事,她断不可能就这样置之不理。 孙淮彦说贲遇惹下命案是蜀历二十几年,可是因为她的出现,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就连贲遇去昌阳的时间都提前了。那么他惹下命案的时间会不会也提前了? 这几年来,尤其是最近一、二年,施锦秋越来越觉得贲遇兄妹俩身上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看来,她得好好弄清楚整件事情,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隔日,施锦秋收到了戴冬的回复,说她给他的那几味药材在蜀中很是稀有,其中更有三味药材是年年都只往宫里输送的,录常人家就算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看到这个消息,施锦秋的心冷了一半。同时也更加感动于苏平之的用心,这么稀缺的药材,他得费多大的工夫才能得到啊。 施锦秋又去了趟店铺,本来是想找李宇飞商议一下他们手头上的事情,再对作坊还有店铺里的人手进行安排。却不想在店铺里,有个人在等着她。 “你是……”该人相貌堂堂,双瞳如炬,却一脸淡漠,一身黑色的衣裳衬他得身姿挺拔,哪怕是他刻意隐藏,都无法掩去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贵气,“赵公子。” “施小姐好记性。” “像赵公子这样的贵人,常人只要见过一次便很难忘却吧。”更何况她看过他不止一次。 施锦秋笑着说。 赵炎是那种看上一眼便知道其身份不同寻常,跟她施锦秋更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她原以为他们之间经过那次的交易之后,应该再无交集才是,却不曾想时隔几月之后,他竟再度找上了她。 赵炎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嘴角,这个动作让施锦秋觉得有些眼熟。她收回目光,压下心里这种莫名的感觉,才重又开了口:“不知道今次赵公子要买点什么呢?” 不过来者是客,施锦秋自然也不会怠慢他。上回他在她这里可是买了不少好东西,不管他拿那些东西去干什么用了,反正她能赚到钱就行了。 “我今日要的东西可能有点特别。” “哦?如何个特别法?赵公子大可说说看,只要锦秋能做得出来的,定然竭尽所能的替赵公子做到。” “嗯,虽然特别,不过应该难不到你。” 施锦秋仍旧面带笑容,等着他的下文。岂料他下面一句话,便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要你……” “你这个登徒子想干什么!”柳芸一从内堂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连茶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冲了过去,挡在施锦秋面前,像是一只母鸡护着小鸡似的护着施锦秋,“你这个人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人面兽心!” 赵炎:“……” 施锦秋:“……” 李宇飞冲贲芷萱使了个眼色,贲芷萱连忙上前拉开了柳芸。 “你拉我干什么,没看那个人对小姐心怀不轨吗,他……”柳芸愤愤不平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我这个丫鬟一惊一乍惯了,唐突了赵公子,请继续说吧。” 施锦秋说着,拿着刚才柳芸离开前她从柳芸手里拿过的茶壶转身倒了一杯茶,递到赵炎面前。赵炎接过茶杯放在鼻端嗅了下,说了句:“不错。” 然后便将茶杯端在了手里,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是今冬的雪顶毛尖,施锦秋知道赵炎是个贵人,所以特地让柳芸拿了这茶出来招待他。就连苏平之都称这茶为好茶,可是落到赵炎手上,却只配他的“不错”两个字。她忍不住要想,若得他的“好茶”二字的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我要你跟我走一趟,替我治好一个人的脸。”赵炎转了转茶杯,语气轻淡的说道。 正文 第247章论鞋子与脂粉的关系 “这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试试看,但是不做保证……” 自从聂纤纤的脸被她给治好了之后,也有一些脸上有差不多症状的姑娘们上门来向她讨教护脸方法的。偶尔还会有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因着脸上长了东西不愿意出来见人的,便会托人过来请她上门替她们诊断。 从伤愈到现在不过月余,这一个月她替人诊断的费用也收获了不少。这虽然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却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极好的赚钱法子。不过目前只是一个想法,尚未完善。而且,定安县,也不是一个适合的地方。 “去昌阳。”赵炎又是淡淡的说。 施锦秋的声音嘎然而止:“去、去昌阳?” “不错。” “不行,太远了。”施锦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虽然她也有打算要去昌阳,但那是在她把这边的事情全部都安排妥当之后,而不是现在。 “我会给你三天的时间准备,三天之后,你跟我一起去昌阳。”赵炎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拒绝似的,兀自说道。 施锦秋这个人,你好好跟她说,她也能好好跟你说。你越是把话往死了说,那她就越倔,就像是被人给触到了逆鳞似的:“若我不愿意呢?难道你还能绑了我去不成?” 赵炎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你尽可以试试。” “你……”施锦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气势压向她,让她的话卡在了喉间。可是她又不甘就这样示弱于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瞪向他,眼里满是不妥协。 “没事没事,我们小姐会考虑,我们小姐会考虑的。”李宇飞一看苗头不对,连忙上前拉开了施锦秋,对着赵炎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又是赔礼道歉。 李宇飞是个人精了,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这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主。他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这一套点头哈腰的动作做起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三日后,我等你的答复。”赵炎说完便直接离开了。他嘴里虽然说着等施锦秋的答复,可是离开前投到施锦秋脸上的那个目光却在告诉她,答案只能是“好”! “赵公子您慢走!”赵宇飞恭送他离开。 施锦秋则是冲着他的背影狠狠的撇了下嘴,然后瞪了眼回来的李宇飞一眼。“你干嘛答应他我会考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是不会考虑的,答应就是不!” “对,我们小姐才不要去昌阳那么远的地方呢!”柳芸也在一旁搭话。 李宇飞直接忽略了柳芸的话,对着施锦秋说:“我的大小姐,平常看你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反而犯糊涂了。” “我犯糊涂?”施锦秋不解。 “可不是犯糊涂。”李宇飞拿起赵炎没喝的茶往嘴里灌了一口,嘟囔道,“真是好茶。” 柳芸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杯,急道:“你别喝了,快说啊。” 李宇飞咂吧了下嘴巴,直到把嘴里的余味全都咽下了肚子:“我问你,咱们是不是反正也是要去昌阳?” “是啊,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去。”没必要被人像这样赶鸭子上架似的逼着去。 “小姐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商讨过的,去昌阳都需要些什么条件?” 施锦秋回想了一下,他们一起讨论如何去昌阳的时候,提过许多必要的条件。“需要先找个信得过的人过去试水,对昌阳做一个全面的了解,最好是能在昌阳结交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替我们过去做铺垫,还有……” 她边想边说,说了一大堆之后问道:“可是,这些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那个赵公子,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虽然面料看起来很普通,好像跟普通的棉布料差不多,可是却是……” “龙云山的天蚕丝织成的云锦,与普通棉布相同厚度的云锦,其保暖性却是普通棉布的双倍以上。”施锦秋接下了他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的说,“就算云锦数量不多,可是穿得起云锦的人也不在少数,没什么可稀奇的。” 她在定安县城里就看到过几个穿云锦的人。 “云锦的确是没什么稀奇的,不知道小姐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脚?” 施锦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注意他的脚干什么!” “他脚上穿的那双靴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天目山的鹿皮绒编织而成的。” “那又怎么样?”施锦秋秀眉轻轻一挑,“我不觉得用鹿皮绒编织成的靴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的确。”李宇飞说道,“可是那靴子的鞋底不知道小姐你注意到了没有?” 施锦秋:“……” 她没事看别人的鞋底干什么! 李宇飞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了答案,他将眼睛转到了别处,看着地上的某处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鞋底上的花纹叫十理纹。”刚才他还只是猜测,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 “什么意思?” “十理纹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针法,用这种方法纳出的鞋底不仅结实,而且平稳,穿着舒适。民间会用这种针法纳鞋底的人几乎没有,据我唯一知道的会用这种针法纳鞋底的,就只有昌阳的制鞋司。而制鞋司所纳的鞋子,大都是供给军部和皇城里的各位,再有就是一些官宦人家,就算是那昌阳的那几个巨富,都未必能拿到他们所制的鞋子……” “我说李掌柜,咱们是卖胭脂水粉,你却在这里跟咱们说鞋子的事,这……分明就不相干吧。”柳芸向来没什么耐性,听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不由得开口抱怨。 李宇飞倒也不生气,只是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 那边,施锦秋脸上倒是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对于她的这种悟性,李宇飞还是很欣慰的。 “那制鞋司所制的鞋子一般都为布面千层底,刚才那个赵公子所穿的鞋子却是十理纹的鞋底和皮绒编织而成的。这种鞋子非定制而不能得,而能在制鞋司定制鞋子的人,身份绝对是贵不可言的。” 一句话,让柳芸茅塞顿开,可她心里仍是不解:“就算他的身份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尊贵,又跟小姐去昌阳有什么关系呢?” 李宇飞叹了口气,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心里大叹:朽木不可雕!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看了李宇飞一眼,惊叹于他的见多识广和对事物的观察入微,这些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的事情,他竟然都没有放过。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与其他们过几个月自己去昌阳,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都结交一些权贵,倒不如直接抓住眼前这个贵人。替他办好了事,让他在昌阳替他们铺路,岂不是比他们自己乱闯乱撞要好得多。 退一万步讲,就算到时候他帮不了他们或是不帮他们,能认识这么一个有身份的人,也是件百益而无一害的事情。 “小姐,这件事情,真的可以考虑。” “可是这里……”听到李宇飞这么说,施锦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施锦程的药。如果赵炎真的是个有身份的人,那么或许可以向他打听一下那几味药材的事情。 这么一想,他们若是能早点离开这里,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这里有我呢,我会按照你的想法替你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再去昌阳找你的。”李宇飞说得肯切,显然对于把荣锦记这个招牌打进昌阳这件事情很是上心。 李宇飞的话仿佛在施锦秋的大脑里打开了一扇大门,让她所有的思绪都往那扇门里涌。对于昌阳,她也是向往的,而且她原也是打算跟李宇飞商议一下,尽量提早一点先去那边查探些情况然后再回来做其他的打算。 现在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要说她完全不心动,那是假的。 除去施锦程的解药不说,孙淮彦的话如果是真的,那么定安县城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几年后的那件屠杀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出现。 这么一想,若是能早日离开定安县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正文 第248章又听不可描述之声音 如果赵炎真的如李宇飞所说,是个非大富即大贵之人,那么与他交好可以让他们在昌阳少走许多弯路。 可是他们想的虽然好,施锦秋却也能看出来,赵炎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更加不是一个会听她话替她办事的人。 这一点,李宇飞也想到了。他说:“小姐只有在离开定安之前与他达成协议,日后他才会有可能帮我一下,若是等你们离开了定安县,他再无可能会答应小姐的任何要求。” 施锦秋最终决定要了去昌阳。 原因很多:一就是李宇飞所说的,他们要入驻昌阳,确实需要结交一些这样的贵人以备不时之需。二是…… 施锦秋分析了李宇飞的话得出一个结论,能穿得上制鞋司定制的鞋子的人很大可能是昌阳的官宦,这让她想起了施厚德口中的那位大人。赵炎若真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官宦之家,那么说不定对于她日后查找那位大人会有帮助也不一定。 三则是,若赵炎真的是个大人物,那么就算她拒绝了他的要求,他肯定也有别的法子让她跟他去昌阳。与其到最后他们撕破了脸,还不如现在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他,还能替自己讨要些好处。 还有施锦程的解药,孙淮彦那些关于几年后会出现的屠杀等等,这些因素全都催促着她要尽快将家里的人都迁至昌阳城去。天子脚下,定是整个蜀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再有就是,贲遇去了昌阳,虽说捎回了一封信,但是却并没有其他音信,她希望能顺便在昌阳找一下他,好好跟他谈一谈。哪怕不能劝说他放下他心里的事,至少也该让躲过那场命案,不要惹下杀生之祸。 基于这几个理由,施锦秋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答应赵炎。 赵炎在客栈里看到她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好像他早就知道施锦秋会来找他似的。他让店小二替他们在二楼安排了一个小包间,带着她上了二楼。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一坐下,他便如此开了口。 施锦秋没想到他会如此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今日所来的目的,她在喉间“呃”了一声。好在这几年的历练让她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她只是脸上略微惊愕了一瞬,便恢复如常了。 “在我提要求之前,我需要知道赵公子您想让我治的是什么?锦秋虽然略有些本事,但却也不是什么症状都能治得好的。”施锦秋实事求是的说,如果他让她治的症状是她根本就没办法做到的,那么即便是她跟他提了条件,到最后肯定也会作废掉。 “一道旧伤疤。” “这……”施锦秋有些为难的说,“当日锦秋便已说过,若是想要治好旧伤疤,需要……” “我知道,需要北海珍珠、白僵蚕、鹰屎白和雪山白鹿的骨髓。这些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过去便可以配制了。” 赵炎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似的,却很是让施锦秋吃了一惊。 “这四样东西,你真的都有?” “我骗你作甚。” 也是,施锦秋心想,他骗她对他又没有什么好处。只是,即便她在心里如此宽慰自己,也无法减轻他的话给她带来的震憾。 那些在她看来几乎不可能找到的东西,他竟然只花了几个月便凑齐了。这一刻,她对于赵炎是个极尊贵的人这一想法再无异议。 “要我跟你去昌阳替人治疗也不是不可心,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施锦秋正了正色,“虽然我是说过面色悦泽膏和无痕玉龙膏可以让人皮肤上的疤痕减淡甚至消失,可是那也只是我的设想,在这之前我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所以我无法向你保证一定可以让疤痕消失。” 赵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仅这一眼便让施锦秋倍觉压力。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会尽心尽力尽我所能的去做,至于能不能成,就要看天意了。” 赵炎收回了目光,施锦秋知道他这是表示同意了她的说法。既然他对这件事情无异议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说说她的要求了。 施锦秋看着赵炎,大大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笑得像是一只想要偷鸡的小狐狸。只是怕赵炎会察觉到什么,她努力的维持着自己嘴角的弧度,不让它过份的上扬。 …… 孙淮彦跟客商约在客栈见面,一进入包间,便看到包间里面除了那个客商,还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那满身的脂粉气与脸上讨好的笑容,用膝盖想都知道她们是出自哪里的了。 那几个女人看到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细皮嫩肉,俊美不凡的男子,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他身上。他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厌恶。 “哈哈哈哈……孙公子,你来得正好。我今日叫了几个姑娘过来替咱们助兴,你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孙淮彦淡淡的说道:“黄老板此话一出,倒显得是孙某人的不是了。孙某若是知道黄老板喜欢热闹,肯定一早就替黄老板准备好人,让黄老板玩的高兴。”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到了桌上:“今日这些姑娘的费用便算是我孙某人的,改日有机会,孙某再带黄老板去领略一下我们定安县的绝色,那才叫好呢。”十分巧妙的替自己解了围,找了个离黄俞最远的位置坐下来。 “姑娘几个可以好好伺候黄老板,只要黄老板高兴了,我这里有赏。” 那几个原先把眼珠子粘在他身上的姑娘见他一副对她们避而远之的态度,便知道自己没戏了。此时到有赏银,一个个全都卯足了劲的围在黄俞身边讨好他,又是劝酒又是撒娇的,惹得黄俞心花怒放。 孙淮彦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姑娘们穿着清凉的曼妙身姿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世的时候他在花丛中流连的太多了,自从重生回来后,他对于这方面的需求竟然变得极淡。哪怕是以前面对鲁承雅的挑逗,都没让他有过一丝冲动。 这么些年来,唯有的几次冲动,都是被施锦秋给挑起的。想起施锦秋,脑海里不由得又想起了前日夜里她在路上遇到那几个醉汗时那狐假虎威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想要见到她的冲动。或许,等一会儿他可以顺道过去店铺看一下她有没有在店铺里。如果不是因为需要黄俞手里的这批货,他才懒得在这里看这种低级的现实版春宫图呢。他感觉就算是跟施锦秋斗斗嘴吵吵架,都比在这里看这种限制级的画面要强上许多。 这么一想,那股想要见到施锦秋的冲动突然更加强烈起来了。 不知不觉的,孙淮彦竟然想了许多跟施锦秋有关的事情。直到黄俞叫他的名字,才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孙公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事。”孙淮彦敛了敛心神,“黄老板,既然咱们都已经坐在这里了,不如就谈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嗯。”黄俞应道。 他知道孙淮彦急于想要得到他手里的那批货,今日叫这么多姑娘来就是打算让孙淮彦给钱的,谁让他有求于他呢。 现在看孙淮彦这么上道,一来就主动把账全都算到了他的头上,这让他的心情很不错,就连话都变得好说起来。 趁着孙淮彦说话的空当,黄俞偷偷捏了一把身边女人的胸脯,惹得那个女人娇呼不已,活像是被人给那啥了似的。声音之大,就连隔壁都听到了。 施锦秋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就像是个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老天要不要这么对她,为什么每次她与赵炎见面的时候,都会听到这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正文 第249章章外的发现 她才刚跟赵炎说完自己的条件,如果赵炎又像上次他们见面时那样,因为听到了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突然生气,然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要求,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往赵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仍旧一脸正色的坐在那里,平静的脸色叫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那、那个……不知道赵公子对于锦秋提的要求,可有什么异议?” 赵炎漆黑的眸子抬起,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看得施锦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施锦秋从包间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幸好这次赵炎表现得很正常,没有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的生气,不然的话…… 包间里仍然有男女嬉笑的声音传出来,她撇了下嘴,眼珠子转了转,走到隔壁包间的门口。抬起手刚要往门上敲,包间的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饶是过去之前已经做好敲了门就转身逃跑的打算的施锦秋,也因为这措手不及的状况而愣怔在了那里。 “呃……这……你……我……”施锦秋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门会突然打开,又为什么开门的人会是孙淮彦…… 眼睛透过孙淮彦的身侧看到了包间里面一个男子左拥右抱着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来自青楼的女子,在旁边的位置上还坐着两个女子,眼睛也正往她这里看过来,顿时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一想到刚才在隔壁听到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与孙淮彦有关,除了尴尬,施锦秋的心里还生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淮彦的声音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身体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旁边挪了一下,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施锦秋眨了眨眼,“我来这里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也不知道管好你自己,叫得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面做这种龌龊的事啊!”她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就连瞪着孙淮彦的眼神也不是那么的平和。 上一世她不止一次看到他将青楼女子带回府里寻欢作乐,有时候甚至还强迫她在外间听着他们浪荡的声音。原以为这一世他已经有所改变了,却不想还是跟以前一个样。 施锦秋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乱说,”孙淮彦压低声音说道,并把她的身体往外推了一下,怕她的话让里面那个男人听到,惹他不高兴。 “干嘛,敢做还怕别人知道啊?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里面玩的那么开心,若是怕别人知道,倒是别出声啊。”施锦秋身体一动,挣开了他的手,“不用你挡,我自己会走,我还怕看多了会长针眼呢!” “锦秋……”孙淮彦抓住了转身就要离开的施锦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是在里面跟他谈生意,我没……” “施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事吧?” 孙淮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跟施锦秋的解释,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从包间里走出来的赵炎给打断了。赵炎见施锦秋被孙淮彦给拉住了,一副想走不能走的样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你刚才是跟他……”孙淮彦一下子就从两人的互动中看出了端倪。 “对啊,我是跟他在里面,我们刚才也是在里面谈生意。”她特地加重那个也字,挣开了孙淮彦的手臂来到赵炎身边,挑衅的看向他。并不等他开口,朝赵炎说道:“赵公子,锦秋先行一步了。” 赵炎点点头:“两日后,我等你。” “嗯。”施锦秋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淮彦拉住她,她挣开他的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孙公子还是进去吧,别让里面的人等得着急了。” “你……” 似乎是应了她的话似的,黄俞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孙公子,门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再回头时,便只能看到施锦秋离去的背影了。他脚抬了抬,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是在进包间之前,意味不明的看了赵炎一眼。 赵炎也在看着他,眼里满是意味深长。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的遇上,又同时冷冷转开。 施锦秋跟赵炎说好条件之后,便有的忙了。两日后她就要离开定安去往昌阳,这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去安排处理,也有很多让她放不下心的事情,其中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邓凤聆和施锦程。 虽然很久之前她就曾跟邓凤聆提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定安前往昌阳城,可是当她把两天后就离开的事情告诉邓凤聆的时候,邓凤聆仍是哭得很伤心。 施锦秋原也是强忍着心里的伤感,这会儿见她哭成这样,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她没有哭出来,因为她知道,如果连她也哭了,邓凤聆只会更加伤心。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终于安抚了邓凤聆,然后去了后园子那边。虽然她心里知道就算自己现在跟施厚德说她要离开昌阳了,转眼他就会把这件事情给忘记。可是她仍是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除了告诉他自己离开之外,还嘱咐他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总是吵着出去玩,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跟向晴说…… 施厚德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玩着的自己的手指头,施锦秋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几句话。不过这么交待完之后,她自己心里算是了一桩心事,轻松了一些。 邓凤聆和施厚德都还好,至少她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她要离开的消息。可是施锦程,她该怎么告诉他自己要去昌阳了,他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她呢? 如果不告诉他,他看到不她肯定又会闹脾气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施锦秋坐在施锦程的对面,心里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着。 施锦程一脸恬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凹凸不平的木板在那里玩耍。施锦秋仔细看过去,他似乎是在数着木板上的什么东西,因为他每摸到一个突起的地方,便会停顿一下,眉宇间露出沉思的模样。 她怕他不小心被木板上的毛刺给扎到,走过去阻止他的动作。 被人突然打断了动作的施锦程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伸手往前一探,抓住了施锦秋系在腰间的玉佩,来回摸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近,施锦程靠着摸每个人腰间挂着的玉俩来分辨对方是谁,他能摸出不同材质的玉佩和上面不同的雕花是属于谁的,而且每次都能猜对。 虽然他看不见,可是施锦秋也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如果自己想说的话也能让他摸到的话该多好,那样他肯定就能明白她要跟他说什么了。 这么一想,她的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猛的转身往屋外跑去,充耳不闻柳芸在她身后的叫声。 没一会儿她便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针线,有一副绣花用的木框。木框上,原本夹着布的地方此刻正夹着一张纸。 “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呢?”柳芸不解的问道。 施锦秋从一拿回来这几样东西,就埋头在桌上好半天了,手里的针起起落落的穿梭在纸上,然而针尾却没有穿线,她是真搞不懂自家小姐这是在干什么了。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施锦秋头也不抬的说道,言语中有些兴奋。 正文 第250章要带就带我 见状,柳芸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安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她拿着针在纸上一下一下的戳着。不一会儿,便戳出了两个字。然后她便把纸拿到施锦程面前,拉起他的手放到纸上。 施锦程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下,两只手才慢慢的在纸上摸索了起来。一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那些凹凸不平的小点并没有告诉他它们所表示的含义。 难道不行? 施锦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顺着那几个字的笔划摸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就在她以为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施锦程不可能会摸出来那两个字的时候,施锦程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他挣开了她的手,自己在那两个字上面又摸了摸,停留在了上面。没有焦点的眼睛想要尽力看清楚眼前光影里的那个人,脸上泛起了温柔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施锦秋黯然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光彩,如同三月的阳光冲破了云层那般明媚起来。 “哥哥,你是不是摸出来了?!”这个发现让施锦秋欣喜若狂,她大叫着拿过那纸,又快速的在上面戳了起来,嘴里还不住的吩咐柳芸去帮她再拿些纸过来。 没一会儿,纸上便又多了几个字。 她把纸拿到施锦程面前让他去摸,这一次,她直接拉着他的手照着字的笔划顺序摸。起先施锦程也没摸出来是什么字,反试了好几遍之后,他的嘴巴张合了两次,无声的叫出了“锦秋”两个字,然后又是含笑着点头。 这一次施锦秋再不怀疑,施锦程是真的能摸出她写的字。只是现在还是刚开始,所以不大熟练。她相信,只要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他定然可以摸出更多的字来。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借由这种方式来交流了。 门外面,邓凤聆是跟在柳芸身后进来的。她看到柳芸慌里慌张的往这边跑,以为施锦程发生了什么事,便赶忙过来看一下。 施锦秋看到她过来,示意她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低头在纸上戳出了“母亲”两个字。她引导着施锦程去摸那两个字,反复了几次之后,他又用口型说出了“母亲”两个字,然后点点头。 虽然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邓凤聆却仿佛听到了他又能亲口喊她娘那般高兴,一双眼里很快聚起了泪花。 突然发现了这种交流形式,施锦秋跟施锦程两人就像是两个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似的玩个不停。她拉着施锦程认了很多字,也断断续续的把自己要出一趟远门的事情告诉了他。 施锦程不能说话,施锦秋也无从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能从他脸上淡淡的忧伤表情看出他应该是有些不舍她离开。她告诉他,只要她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会把他们一家人全都接过去的。 当然了,这句话只是她安慰他的。如果那个所谓的大人真的就在昌阳,那么她是决计不可能把施锦程带过去的,至少在能确定安全之前不把他带过去。 不过施锦程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知道她说会接他们过去的时候,脸上才总算露出了一丝比较轻松的表情。 他想跟她说,让她出门在外的时候要多加小心,要注意安全,可是张动的嘴巴里只能发出一点咝咝的声音。这让他立志自己也要学会戳字,这样以后他想说什么话的时候,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把它们都戳到纸上让她知道。 施锦秋从施锦程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施锦程比她玩的还高兴,她要回来的时候他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来到自己屋外的时候,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先把头探进去张望了一下。柳芸不解的问:“小姐,您看什么呢?” 她也试着把头往里面看去,可是除了黑漆漆就还是黑漆漆,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啊。 施锦秋把身子缩了回来,对她一摆头:“你进去把蜡烛先点起来。” “您什么时候还怕黑啦……”柳芸嘴里嘀咕着,脚却是往屋里迈进去,按着施锦秋的要求点了蜡烛然后又出来叫她进去。 施锦秋进去之后,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惹得不明所以的柳芸也跟在她身后,随着她将屋子转。 “小姐,您是要找什么吗?如果您要找什么可以告诉奴婢,兴许奴婢会知道它在哪里呢。” “你不会知道的。”施锦秋想也不想的答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转过头,果然便看到了柳芸一脸的纠结加疑惑,“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可是奴婢还没有伺候您洗漱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施锦秋说着,不耐烦的冲她摆了摆手,柳芸这才走出了屋子并顺便带上了门。 “呼……”再三确定屋里没人之后,施锦秋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白日在客栈的时候,就这样从孙淮彦跟前走了,她原以为以他的性子,定然还要过来找她来问个清楚的。只是现在看来,却是她自己想多了。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干嘛非要抓着她刨根究底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想,她心里非但没有轻松,胸口反而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闷闷的。这一夜,施锦秋躺在床上很久都没能睡着。 隔天一大早施锦秋便去了作坊里找了如花,如花是兴冲冲的过去,心事重重的回来。似玉她们一直抓着她问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最后,她抵不过她们的追问,只得把施锦秋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她们一个个全都愣在了那里。 冬梅更是红了眼跑前院去找施锦秋,却被告之施锦秋出去了。因为施锦秋要离开的这个消息,作坊里陷入了一片异常的消极的气氛里。 施锦秋要交待的事情很多,从清居出来后又去了店铺,她需要跟李宇飞商定好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既然决定了要去昌阳,就不能毫无准备就过去。昨日她与赵炎除了谈了她要去昌阳的条件之外,也向他打听了一些昌阳的,有关脂粉和面膏的事情。 特别是面膏,蜀中最大的面膏制作家族郝氏就在昌阳。在听了赵炎说的有关郝氏的事情之后,施锦秋决得她们荣锦记若想在昌阳有所发展,初期必须要避开郝氏这尊大佛。 这么一来,很多之前他们定下来的事情就需要重新做出安排。 两人关在屋子里商谈了许久,直到天黑下来她才离开。 “小姐!”走出店铺的时候,贲芷萱追了出来叫住了她。 “芷萱,有什么事吗?” “小姐,我想跟您去昌阳。”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您这次去昌阳,路途遥远,而且到了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全然不知,我怕柳芸一个人会照顾不到那么多,所以我想……” “我知道你的心意,”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我不能带你过去。” “为什么?” “比起我,荣锦记脂粉铺更需要你。” “现在纤纤对店铺里的事情也很了解,再加上有李掌柜的指点,店里的事交给她完全没问题的。” 贲芷萱的话才一说完,聂纤纤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店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可整不明白,你休想把这些事情推到我身上。” 贲芷萱:“纤纤……” 聂纤纤绕过她走到施锦秋面前,说道:“小姐,如果您要带的话,就带上纤纤吧。纤纤虽然身无所长,但是替小姐您端个茶递个水打个下手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正文 第251章离别前夕 “小姐,您别听她的,要带您就带上我!”贲芷萱不甘的叫道。 “小姐,带上我!” “带上我!” “带上我!” “……” 贲芷萱和聂纤纤两人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恭谦虚,当着施锦秋的面就争吵了起来。 “行了,你们别吵了。”她打断了两人的争吵,看了眼贲芷萱之后便把视线落在了聂纤纤身上,盯着她看了良久,“本来这件事情我是打算明日再询问你的意见的,既然现在你们说起了,那我便问了。” 聂纤纤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又惊又喜看着施锦秋:“小姐您有什么想问纤纤的,尽管问便是了。” “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前往昌阳?” “小姐,我当然……” “你先别急着回答,晚上回去想清楚了,明天再答复我。”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正如芷萱所说的,此去昌阳会如何,一切都还是未知。去了那边,或许就未必会有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我虽能保你衣食无忧,但是却需要你更加多的付出,或许,会很辛苦也不一定……” 想到自己与李宇飞重新商议的事情,她还确实需要一个像聂纤纤这样漂亮却又可以随时放下身段八面玲珑的人与她一同过去。 “去与不去全凭你的自由,不论你做了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施锦秋的话让聂纤纤心里一阵感动,这种平等的对待与尊重,正是她愿意追随着施锦秋的主要原因。她笑着摇摇头:“不用等明天,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我的答案。我愿意跟小姐去昌阳,就算是跟着小姐一起在昌阳下地干活,我也愿意。” “昌阳城可没有地让咱们种。”她的话逗乐了施锦秋。 “小姐,我……”有人欢喜有人愁,贲芷萱一听到她们两人当着她的面把事情都给定下来了,急得直跺脚。她不明白,她跟了施锦秋四年,为什么施锦秋要离开的时候,却不愿意带上她,反而要带只跟了她不过半年时间的聂纤纤。 施锦秋看着拉过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别着急,等我们在那边弄清楚了情况确定下来之后,会安排你也过去的。现在,我需要你跟李掌柜一起,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把我们店铺的生意都安排妥当。我已经安排了人,过几日就会来店铺里,到时候你负责教她。” “可是……” “等我在昌阳落了脚,会去寻你哥哥,让他回定安来。”贲遇和贲芷萱是最先跟着她的两个人,她不会对他们的事情置之不理。施锦秋又张了张嘴,想到站在一旁的聂纤纤,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没有问她他们兄妹俩到底有什么样的身世。 不知道为什么,贲芷萱总觉得施锦秋好像知道了什么。她想去昌阳,除了想跟着施锦秋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去昌阳找她哥哥,她怕她哥哥一去了昌阳就不回来了,更怕他会出事,到时候留下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在这里。 现在见施锦秋主意已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是。 “我哥哥他……” “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有了施锦秋的保证,贲芷萱心里安定了一些。 施锦秋忙,邓凤聆也没闲着。知道施锦秋要往昌阳去,一大早就带了吴妈去外面街市上买这买那,要让她带过去。她回到清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屋子堆得满满的全都是邓凤聆准备的要让她带过去的东西。 “娘……”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您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带得过去呀……” “怎么带不过去?多雇辆马车就能带过去了。你说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娘又不在你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夫人,还有奴婢呢!”柳芸忍不住插嘴,“奴婢会好好照顾好小姐的。” 邓凤聆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继续说道:“这些东西去了那边都是能用得上的,你带过去娘也能安心一点,不用担心你会缺了这少了那的。” “娘,昌阳是蜀中的国都,那里什么东西没有啊,只会比这里多,不会比这里少的。” “对啊夫人,奴婢听人说昌阳那地方,到处都是气派的宅院,遍地黄金,每个人都锦衣玉食,生活得可好了,咱们小姐去了那里保证啥都少不了。” “你这丫头懂什么!要真是遍地黄金,那皇上还不得派人把整座城给看守起来啊,还能让人们进进出出的?” 柳芸有些调气的吐了下舌头,邓凤聆看了她一眼,原本心里因为施锦秋要离开的愁绪倒是被柳芸这些不着调的话给冲散了一些。 施锦秋也被柳芸的话给逗乐了,她安慰的对邓凤聆说道:“娘,您放心吧,去了那边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一有时间就给您捎信回来。” “嗯嗯……” 邓凤聆又拉着施锦秋说了好一会儿话,见时候不早了才让好回屋去休息。然而施锦秋即便是回了屋,也没休息上。在她的屋里,如花、似玉等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你们怎么不去休息?” “小姐,您真的要离开定安去昌阳吗?”冬梅跑到她身边问,见施锦秋点了头,一张小脸马上垮了下来,“您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是啊,小姐,您为什么要离开呢?” “您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 “你们都是我的伙伴,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们。”施锦秋揉了揉她的头,“我这次只是先过去看看,还会回来的。而且……如果我真的在那边安定下来,肯定也会把你们都接过去的。” “真的?!”冬梅脸上马上又露出了几分带着孩子气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施锦秋的视线一一从她们身上掠过,“不管我走多远,都还是要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乡,我的根就在这里。” “那我就放心了。”冬梅松了一口气似的模样让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对了,小姐,您这次过去都带谁去啊?要不您了也带上我吧,我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帮您端茶递水也是不成问题的。” 柳芸一听这话明显不乐意了:“端茶递水有我就够了,要你干什么!”这么当人面抢人生意的不能忍。 冬梅嘿嘿的讪笑两声,蹭到柳芸身边挨着她说:“那我给柳芸姐你端茶递水总没问题了吧。” “我?我……”看到她眼里的调侃,柳芸伸手就要往她头上拍去,“你这死丫头,敢消遣我!” 冬梅早有准备,柳芸刚一抬手,她就跑到如花身后躲着去了。“如花姐救命,如花姐救命,柳芸姐姐要打我!” 一时间,屋内少了几分离愁,多了几分欢笑。 施锦秋看着她们,脸上、眼里也全都是笑容。这是一群可爱的人,也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舍弃的人。 如花似玉她们在她屋里打打闹闹的,直到后半夜才离开。施锦秋只匆匆的洗了个脸就上床睡觉了,就只剩下明天最后一天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第二天,施锦秋仍旧是在各种忙碌中度过的,而在她离开之前,有一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苏府,殷一伦一脸焦急的来回踱着步。看到老杨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忙问道:“怎么样?” 老杨的脸色比他的还要更难看,一脸土灰的摇了摇头。 “之前明明一切都谈得好好的,怎么对方突然就变了卦……”殷一伦疑惑的喃喃,他们为了这个客户备了满满两仓库的货。如果不能出掉的话,这得亏进去一大笔钱。 老杨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文 第252章独自上门 “其实……鲁老板不是突然变卦的。”老杨犹豫了一下,仍是说出了口。 殷一伦眼眸一挑:“不是突然变卦,那是……” “我听说前两日,施小姐见过鲁老板。” “施锦秋?”殷一伦脸色微变,“她……”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人进来传信,说施锦秋来了。殷一伦和老杨对视了一眼,如果刚才他们还有些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跟她有关,那么现在她一来,仿佛就在向他们宣告着这件事情肯定与她有关。 施锦秋一派从容淡定的走进苏府,跟着下人一路来到苏府的正厅。 “不知道施小姐今日过来有何贵干?”殷一伦的心里隐隐的还是有些希望整件事情跟施锦秋无关,毕竟这件事情对他们苏家影响太大了,他私心里不希望施锦秋具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我今日得了空,便想过来问候一下殷师傅,不知道殷师傅近日可能睡得安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师傅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自己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施锦秋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眼神透露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种讯息,“说起来……我这次能得以卧床修养月余,全是殷师傅的功劳吧。” 淡淡的语气直言不讳,没有一丝疑问。 殷一伦脸色不由得一变,就连知道内情的老杨脸上也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他忙上前一步,抢在殷一伦开口前说道:“施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讲。” 施锦秋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殷一伦和老杨的脸色,轻轻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我有没有乱讲你们心里不是最清楚?” “你……” 殷一伦阻止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老杨,冷眼看向施锦秋:“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施锦秋听罢哈哈一笑:“哦?原来你们也喜欢直说啊?我还当你们行事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必定是喜欢做那鸡鸣狗盗之事的屑小之流。” 她语气里的嘲讽让殷一伦和老杨的脸色变了又变,施锦秋也不怕他们生气,反正她今天找上门来就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了,所以说起话来真是一点都客气。 殷一伦和老杨虽然是苏平之的手下,可是他们在苏府里的地位向来都是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的。平常哪个人见了他们不是恭恭敬敬的,苏平之对他们也怀有一分异样的尊敬。所以他们才敢背着苏平之那么对施锦秋,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施锦秋明显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过来跟他们秋后算账来了。 “那件事情,果然跟你有关?”殷一伦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你这个恶心肠的女人!枉我们家公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如此算计我们苏府的生意!” “跟你们对我所做的比起来,我的做法已经很仁慈了。”施锦秋不否认,也没有因为伤害到了苏平之的生意而觉得愧疚,“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到平之,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就了结了。” 她目光灼灼,看着殷一伦的样子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道口子来。 “呵呵!你人不大,口气倒不小!”输人不输阵,殷一伦不以为然的哼哧了两声,察觉到自己竟被她的气势给怔到了,心里生出些许不快,“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惹上不该惹的人的后果是什么吗?” 语气中透出浓浓的威胁,甚至还放出了些气势。平常他的那些手下若是看到他这副不怒而威的样子,早就吓得不敢噤声了。他就不信他连她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都震不住。 可是他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类似于害怕之类的神情。 施锦秋神情自若,泰然处之,不但没有被吓到的神情,在听了他的话之后脸上反而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淡淡的看起来颇有嘲讽意味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容让殷一伦心里生出了些许不安,甚至还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或许,你并不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不该惹的人。”她的语气很轻,却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就像是珠子掉落在玉盘里似的那般清脆,令人振聩。 “你一个小毛丫头,别以为仗着我家公子对你宠爱有佳,以为有他护着你,你就可以在我们面前放肆!别忘了,我家公子现在人在千里之外的赤旭,就算他想护着你,也是鞭长莫及。” 施锦秋没有问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那次失手之后他们就没再动手了。因为她知道不是他们不想动手,而是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她从小狗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自她昏迷之后,清居就被几个人给监视起来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又是什么别有目的的人,后来发现那拨人几次击退了几个暗地里想要潜进清居的人,这才知道他们是在帮她。直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不过与她有关联的人并不多,而会如此对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只是她自己有些不可能所以不愿意相信而已。 “我们对付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殷一伦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出手扼住了施锦秋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不对,应该说是你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他冷笑了一声,不问自答:“那就是,你不该独自一人到老夫面前来。要知道,老夫杀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殷一伦眼里杀机全现,自那次的事情之后,他再没有找到机会对她下手。就连平常她出门,身后都会跟着一两个不知道哪一路的人,让他无从下手。现在倒好,她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就怪不得他出手了。 新仇加上旧恨,他就趁着今天一起把账都给算了。 他紧紧的盯着施锦秋,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到恐惧和绝望,哪怕只有一丝,那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快乐。可是他却失望了,即便施锦秋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了脸,她的眼里也没出现过一丝害怕。 喉间无法呼吸的痛苦将施锦秋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有些困难的摒着气息,用尽量连贯的语气说道:“三月十八吴田堡,三月十九宜宁县,三月二十瑞东乡和唐武镇,三月二十一……” 施锦秋每说一个字,殷一伦的手劲便松了一分。这些听起来毫无关联且意味不明的字,让他的脸色由青变灰,由灰变白,再由白变青,就连一旁的老杨都是一脸震惊的站在那里忘了反应。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殷一伦已经不复刚才的淡定与胸有成竹,他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害怕。 是的,是害怕,当这些他接下来与客商进行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被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一字无误的说出口时,除了害怕,他实在找不到其他有效的形容词来表现他此刻的心情。 这些信息,随随便便说出去一条,都足以让他们苏家的竞争对手有机可趁,难怪她可以让简简单单就让他们赔进去那么一大笔钱。可问题是,这些消息,她是从哪里得到的? 殷一伦自认做事还算谨慎,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大的纰漏,应该不至于一下子就泄露出去这么多的消息。这个时候,如果苏平之在这里,他还有理由怀疑是苏平之把这些消息告诉给她的。可问题是苏平之早已经去了赤旭国,而这些交易里面有好些都还是他自己这段时间才决定下来的,苏平之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更加没可能会把事情告诉她。 留一个知道他们苏家这么多秘密的外人在世上,对于他们苏家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正文 第253章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说!”殷一伦说着,更加扣紧了手指。 他的眼神恨不得能即刻将施锦秋给凌迟处死,可是心里又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他们的秘密,除了她说出口的这些,她还知道哪些? 施锦秋看出了他眼里的矛盾,嘴角微微翘起,就连眼角都弯了起来,有些调侃和嘲讽的看着殷一伦,就好像此刻被掐着脖子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既然敢独自到这里来,肯定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的。不知道殷一伦是不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手上虽然带着劲,却使终都没有马上动手杀她。 只是这样只出不进,对于施锦秋来说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你现在杀死我,你很快就会发现我知道的远比这些要多得多。”施锦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抛出了杀手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喉咙间的钳制停顿了一瞬,“你敢威胁我?!” 殷一伦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施锦秋脸上的笑容映着她那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诡异,让殷一伦的思绪有些混乱起来。以前,马耀辉和苏平之对施锦秋的评价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说她是一代旷世的奇才,能纵观天下事,再从中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加以利用,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任何商品的买卖交易都逃不出她的双眼,只要她想要,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日进斗金…… 之前她苏平之出的那些主意让苏平之赚足了银子,他便只当她是运气好,再加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比寻常人更为敏锐的观察力所致,毕竟让他承认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有本事,他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到。 可是眼前的情况,就算他不想承认都没有办法,不然,难道还有更好的解释可以说明她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他们家的交易吗?而且她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自己想杀她,又怎么会独自一人毫无防备的到他面前来? “你少拿话来唬我,你以为你随随便便一句话我就会相信吗!”饶是心里已经开始敲退堂鼓了,面上却仍旧凶神恶煞一般。 施锦秋使劲的提了一口气,往胸腔灌入一丝微弱的气息。 殷一伦的语气虽然凶恶,可是眼里的杀意却已经迟疑了。“三月二十九,府台大人会来定安县城来商讨从定安县征收米粮,用于南方春涝的赈灾。你们苏家为了少捐粮,早已经将米粮分户散存在各户人家里,只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再将米粮收缴回来……” “你……”殷一伦脸上再沉不住气,松开了扣着施锦秋脖子的手,有些惊愕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施锦秋抚着喉咙往胸腔里大口大口的灌着气,直到气息喘顺了,这才重新站定。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淡然自若无所畏惧,即便是在殷一伦那样严厉的目光下都不曾有一点改变。因为她知道,只要她露出一丝害怕或是惶恐,她便无法将殷一伦的恐惧从他心底勾出来。 “殷师傅真是健忘,我是施锦秋啊。”施锦秋无辜的眨眨眼,笑得像朵花似的。 “你……”他欲与施锦秋争辩,被一旁的老杨给制止了。老杨址了好几次嘴角,才终于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笑容的笑容来,对着施锦秋一拱手:“刚才殷师傅只是与施小姐开了个玩笑,还忘施小姐勿恼。” “玩笑?”如果她猜的没错,此刻她脖子上肯定已经留有一道掐痕了。这要是玩笑,也是往死里开的玩笑! 不过施锦秋不打算跟他们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她马上就要离开定安县城了,如果在她离开之前不能把眼前的这两个老家伙给摆平,那么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只要前脚一离开定安县城,后脚他们就得追着对付她的荣锦记作坊和脂粉铺。 “是啊,玩笑,就是个玩笑。呵呵……”老杨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笑声听起来有多么的尴尬,见施锦秋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只能一直干笑着。 直到老杨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牵强而笑不下去了,施锦秋话锋陡然一转:“你们喜欢开玩笑,我可不喜欢,我刚才所言字字是真。” 施锦秋的视线从老杨和殷一伦身上略过,老杨倒还算好,仍旧在扯着有些僵硬的嘴角,殷一伦则是干脆回了她一个白眼,又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出来。 “施锦秋,难道你不知道通常情况下,知道的事情越多的人,死得也越早吗?”被施锦秋这么一个小毛丫头给压制住了,殷一伦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我死得早不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出一点事,你们整个苏定都要为我赔葬垫背!”她的眼神忽的转为犀利,就像是两只刀片,所过之处一片血雨腥风。 “你敢!” “啪”的一声,殷一伦一只手拍在桌上,厚实的红木桌子在他的手掌下裂开了一条缝。 “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相比起他的声音,施锦秋的语气简直可以说是温婉动人的。然而她语气里的肯定与绝对却比他更更上一层楼,“如果我或是我的家人出一点事,那些有关于你们苏家发生过和没发生过的事情便会被送到你们的竞争对头手里。相信在定安县,甚至整个蜀中,有许多人会愿意用它们来扳倒你们吧。” “施锦秋,你敢……” 殷一伦说着便又要往施锦秋那边冲过去,被老杨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那你想我们怎么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威胁到这种地步连一丝反击的能力都没有,老杨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是他心里也知道,施锦秋今日既然过来与他们说这件事情,就表示她并不想将事情做到那种地步,他们之间,仍是有商量的余地。 他默默的看了施锦秋一眼,几年前,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他便觉得她有些不同,不过十来岁,却能独自从那样的丛林里走出来。现在再看,她小小的身量已经初长开来,身子拔高了一些,纤长而瘦弱,脸色红润,五官精致小巧,一双凤眸眨眼之间便有风情泄漏而出。 这样的长相,再加上她身上这股子的灵气与慧黠,也难怪他家那位眼高于顶从小就挑剔的公子会看上。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那时候在丛林里,他们就不该救下她。 施锦秋给了老杨一个赞赏的眼光。 “我就喜欢跟老杨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无形中又损了殷一伦一句,“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我不动你们,不是因为我动不了你们,而是我不屑于花那个时间和精力。但是如果你们非要惹上我的话,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施锦秋又淡淡的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接着说道:“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见得就喜欢你们。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要我没事,我家人没事,我的作坊和店铺没事,你们的那些秘密也就没事。”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往门外走去。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能听进去多少就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她每走一步都迈得十分缓慢,殷一伦和老杨相不相信她说的话,从她走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就能得出结果。若是他们对她动了手,那就说明他们不相信她的话。若是他们没动手,则表示他们相信了她的话。 在她的身后,老杨一只手抓住了殷一伦想要伸出来的右手。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那道娇小的背影慢慢的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 正文 第254章活蹦乱跳的心 “你干嘛不让我杀了她!”殷一伦暴跳如雷。嘴里虽然说着要打要杀的,可是眼里却早已经没有了杀气,有的只是愤忿和不甘。 施锦秋一离开,老杨就松开了他。“你没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吗?” “听到又如何,难道她说的就全都是真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一个黄毛丫头的话都可以把你给唬住了。”语气中不乏嘲讽的意味,殷一伦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有一瞬间,连他自己都因为下意识选择相信施锦秋的话而失去了杀她的最佳时机。 “这个姑娘跟普通的女孩不同,”老杨看着殷一伦,“其实你心里也知道的,不是吗?” 殷一伦脸色一僵,再难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一迈出苏府的大门,施锦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那块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移开了,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来。 空气中带着三月份独有的春天的味道,进入身体令人心旷神怡。阳光从空中洒落,暖洋洋的,仿佛都能照进人的心里面去。 苏府所处的位置是整个定安县城里最好的地段之一,两旁住的大都是定安县城里有头脸的人物。这里道路宽敞明亮,衙门里的官差每日都会巡逻好几遍,根本就不是清居那种小地段可以比的。 唯一让施锦秋觉得不满的是,这里竟然连一个小摊贩都没有!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瘪的肚子,刚才出来得匆忙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看来她得先找个地方把肚子填一下,然后再去做别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便转身往右边走去。过了右边的路口再穿过一条街,就到集市了,那边想要什么吃的都有。 谁知,还没等她转过弯呢,手臂突然一紧,身体便被人给往后拽去。“啊!”她惊叫了一声,后背抵上了一堵肉墙。 施锦秋心里咯噔一跳,完了,该不会是那殷一伦突然又反悔变卦了吧?!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心念一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身伸出两个手指头就往对方的眼睛戳去。打算迫使对方缩回手护住眼睛的空当赶紧跑开,却不想对方似乎早就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在她转回身的时候一只看似不经意的一挡便抓住了她的手,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她自认为很完美的攻击。 原先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搂在了她的腰间,施锦秋这么一动,便让自己整个人都落入了对方的怀里。他的手臂压着她的腰,迫使她贴在了他的身上。 这么近的距离,倒也叫她看清楚了抓着自己的是什么人。 “怎、怎么是你啊……”眼睛仍是狐疑的往他身后看了眼,再三确定没有殷一伦的身影,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谁?”孙淮彦的语气淡淡的,脸上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焦急,在看到施锦秋之后如烟般消散无踪。 “我以为是……算了,不说这个。”施锦秋想要继续走路,才惊觉自己此时与孙淮彦的姿势有些暧昧。特别是他的那只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腰际,像是怕她跌倒似的握着她的腰。“你……” 孙淮彦顺着她的视线看下来,撇了下嘴松开了手,施锦秋揉了揉被他抓痛的地方。 “你没事吧?”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不远处的苏府大门。 施锦秋想也没想的回道:“没事。” “……” 察觉到身边异常的觉默,施锦秋奇怪的抬了下眼看向孙淮彦,为什么她说自己没事他要摆出这一副表情来,难道他问的不是她被他抓痛的手吗? “没事就好。”孙淮彦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脖子上面,眼神骤然变深,“这是怎么回事?” 手起,在施锦秋还未做出反应之前便落在了她脖子处那道暗红色的印记上面。他微凉的手指让施锦秋瑟缩了一下:“什、什么怎么回事?” “你的脖子。”他轻轻提醒,才不相信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有什么事?”施锦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孙淮彦还要茫然,好像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似的。 孙淮彦:“……” 不得不承认,施锦秋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就认识她,深知她的性格,他肯定要被她给糊弄过去。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施锦秋适时的转移了注意力,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被殷一伦给掐死的事情。 同样都是重生,凭什么他就混得风声水起啥啥都好,到她这里就变了味儿。 孙淮彦像是没有听出来她转得生硬的语气:“我正好在附近办完事,出来就看到你跟个傻子似的在路上边走边乐,便过来看下……” 施锦秋:“……” 你才傻子似的! “公子,公子,您怎么跑那么快啊,追、追死小的了……”乌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孙淮彦的话,“咦,施小姐,你出来啦?我就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施小姐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出事的,我家公子还非不信,一听说施小姐独自去了苏府他就……哎呀,什么东西打我头!” 他的话让施锦秋不知道应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合适。 要说,有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仆人也是件挺恼人的事。乌勇正说得起劲呢,头顶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痛得他也没心思继续说了,站在一旁哀怨的揉着自己的脑袋,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施锦秋收回视线,刚才她好像看到了孙淮彦那宽大的衣袖摆动了两下,可是此刻,根本就一点风都没有。 她默默的收回视线转过了头,嘴角有些不自觉的微微翘了一下。 “我饿了,要去吃饭了。”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她怕再待下去会被孙淮彦发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上翘的嘴。 刚才孙淮彦那么急匆匆的跑过来,是因为担心她?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她的心里捅翻了一个马蜂窝惹得一窝马蜂都乍然飞起,让她的心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可心底却又像是有蜂蜜不小心渗了下去,有一丝甜嗞嗞的。 “公、公子,刚才是不是您打小的了?”乌勇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普天之下,能将人打得这样不留痕迹的应该没几个人吧,而不巧的是他家公子就是这么一号人物了。 孙淮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为什么要打你,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打你。 看着已经消失在街角那头的施锦秋的背影,孙淮彦有些懊恼的想到自己竟然忘了问她那日客栈里那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长腿一迈就想朝施锦秋消失的方向走去,却被乌勇一把给拉住了。 “公子,掌柜们还在府里等着您回去布置任务呢。”对于自家这个听到施锦秋独自一人去了苏府就把做了一半的事情给抛下没头没脑跑到这里来的主子,乌勇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好奴仆,以后要时刻提醒着他一点。 孙淮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脚,往孙府的方向转过去。 分派完任务他就要离开定安县城两天,一想到自己竟然还要再等上好几天才能向施锦秋问清楚原因,他就突然有些不想管那笔生意了。 施锦秋一路走来,心都跳得飞快。她原本以为孙淮彦会跟过来,可是直到拐出了两条街她都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跟上来的声音,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平稳之后,便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正文 第255章无知妇孺 时间匆匆,转瞬即逝,赵炎给的三天也不过是转眼之间。 第三天一大早,清居小巷出来的路口停着两辆马车。 乌勇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孙府跑去,直到跑到院里才突然想起来孙淮彦不在府里,已经出城两天了。他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在园子里转着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施锦秋终究还是拗不过邓凤聆,把她买的那些东西都带上了,装在了她雇的马车里。那么大的一辆马车,装完那么多东西之后,就只剩下一点点空余的地方了。 对此,她也只能用无语来表示了。 依依不舍的与各人话别,最后又来到邓凤聆面前,扑进了她的怀里。邓凤聆红着眼睛将她紧紧的抱住了:“你在外边,一定要事事小心,遇事遇人都要礼让三分,万不可争强好胜。” “嗯。”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起程了。”车夫受了马车里赵炎的指示,催促道。 施锦秋偷偷擦去了眼泪之后,才从邓凤聆的怀里出来:“娘,秋儿走了。吴妈,麻烦您好好照顾好我的娘。” “欸,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夫人的。小姐也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她又把柳芸拉到一旁,交待她要照顾好施锦秋。 施锦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到邓凤聆手里,邓凤聆垂下眸子看了眼,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苏平之亲启。 “等他回来,帮我交给他。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她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自己此去昌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苏府的事情却已经渐近了。此番提醒他一句,便也当还了他替她兄长寻医问药的情吧。 世间最难还得清的便是人情,而她偏偏欠了他许多。 “好。”邓凤聆珍而重之的把信收好。 施锦秋又看了众人一眼,大声的说了声再见,转身便上了马车。怕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到邓凤聆那边,她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小姐……”柳芸使劲的往旁边挪过去,挤出一点地方让施锦秋坐下,拿出帕巾替她拭去眼角的小泪水,完全没顾自己脸上也挂着的眼泪。 那边,聂纤纤叫道:“哎呀,别挤啦别挤啦,再挤都要把我给挤扁了。” 柳芸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心道:你挤扁了有什么关系,她们家小姐坐得舒服才是正事。 施锦秋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这满车的东西,从吃的到穿的到用的,真的是周到得很,只是苦了她们三个在旁边挤成人肉干了。 本来她是想再雇一辆马车的,可是考虑到路途遥远,马车太多了赶起路来也不方便,便想着她们三人挤一挤就算了。 随着车夫的一声“喝!”马车飞奔而去。没一会儿,便驶出了定安县城,往官道上驶去,带着施锦秋的理想与抱负去往昌阳。 扬起的尘土迷了路旁行人的眼。 谁都没有想到,这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上坐着的人在日后成为了整个蜀中的风云人物。因她的出现,昌阳城,那个富裕繁华了十余年的都城掀起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变革。而那些被掩埋在深处的腐烂了的、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柳芸的叫声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收回了目光。就在她放下车窗帘子的瞬间,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骑着一匹俊马从对面快速的飞奔而来。 几个呼吸之间,一车一人便相交而过。 坐在马背上正拼命催着马快速前行的孙淮彦突然回过头,疑惑看了眼那两辆一前一后行驶而过的马车。刚才,在与马车相交的瞬间,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马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马车行里很平常的用来出远门的马车。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城里赶。 这次,因为那批货很重要,他亲自去查验了才让对方送过来。没想到中途出了点事情,竟然耽搁了一天。算起来他已经离开定安县城两天了,这并不算什么,以前也经常有时候一离开就是好几天,有时候甚至还是十好几天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在外地,他心里竟然时常会想起施锦秋。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孙淮彦觉得一定是他那天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去问她那个客栈里的男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才会一直想着跟施锦秋有关的事情。只要他回去把事情给问清楚了,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想到这,孙淮彦不由得更加用力的驱使身下的马匹,马匹嘶吼一声,撒开蹄子飞奔而去。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赶到孙府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公、公子,您……您别、别生气,小的听他们说施小姐这次只是过去一段时间,等把那边那位夫人的脸治好了就会回来了。” “谁说我生气了?”她离开了正好,省得天天往他这里跑,给他添麻烦。或者是像只不要命的兔子似的,总往殷一伦那只老鸟那里蹿,哪天一命乌呼了都不知道。 “那……那杯子……”乌勇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孙淮彦的手上,从自己跟他说施锦秋离开了定安去往昌阳之后,孙淮彦手里拿着的茶杯就裂了。他多怕他一个不小心,再把自己的手给割了。“您、您可以放下了吗……” 要说他没生气,乌勇第一个就不相信。 “啪”的一声,孙淮彦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杯子彻底的裂了开来,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散落在桌面上,“看看你买的什么杯子,这么不结实!” 说完,长臂一甩,大步离开了。 乌勇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赶紧走过去把碎片都人收拾了起来。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连这种事情都要怪他,施锦秋走了他心里也不高兴啊,他怪谁去…… …… “小姐,小姐,马车停下来了。”柳芸推了推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的施锦秋。 施锦秋睁开眼睛,有些迷糊的看了眼四周,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马车里,要同赵炎一起去昌阳。 “什么时候了?” 聂纤纤道:“回小姐,已经戊时未了。” “这么晚了?”她往车窗外瞅了一眼,天都黑已经黑下来了。 “可不是,不知道那个赵公子在搞什么,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要停下来让我们吃点东西,奴婢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柳芸正埋怨着呢,马车厢的门帘被掀了起来,赵炎面无表情的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要说赵炎的脸,也并非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起先,的确是面无表情,只是在掀开门帘看到车厢里的情形之后,脸上便被一种类似于张开嘴说话却突然飞进去一只苍蝇那样的表情所代替。 “无知妇孺。”他不轻不重的给了她们这个四字评价,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嘲讽。 施锦秋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那句话里的意思。他这是在说她们竟然带这么多东西去昌阳,像是乡下人进城似的,怕自己会缺少什么而带很多东西,却不知道城里远比他们想的要好的多,什么都有。 聂纤纤看了看车厢里的情形,似乎也有所觉悟。唯独柳芸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下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炎:“……” 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柳芸的表现是三人里面最耿直的。可是这份耿直,更多时候是让人无言以对。 正文 第256章眯起了眼睛 赵炎放下车帘,转过身走了。 一旁从客栈里出来招呼他的店小二见状,忙掀开门帘说道:“几位小姐,到客栈了。” 店小二年纪虽轻,却是见过世面的。看到施锦秋三人挤在堆满物品的马车厢里,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异色,镇定得就好像他看到的是一位贵人与自己的两位丫鬟坐在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里一样。 施锦秋在店小二的指引下走进客栈的时候,赵炎已经找好位置坐下来,并且连菜都点好了。 “晚上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吃过饭后,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自己先回房了。 柳芸对着他的背影使劲的做了个鬼脸,替施锦秋不值道:“什么人嘛,咱们离开定安跟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就是为了帮他替人治脸,他倒好,全程也不给咱们一个好脸色看,活像咱们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没还似的。” “行了,你少说一句,别一会儿又被他给听到了。” “听到怎么了,我又没有说错!” 柳芸不满聂纤纤又提到刚才马车上发生的事,故意加大了声音。只是这一次,赵炎就像是失了聪似的,连脚步都没顿一下,让人无法判断他是不是有听到。 施锦秋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好气的,虽说我们是去帮他治人,可是我们也不是白白帮他的啊。”他除了答应给她一笔极高的酬劳之外,还答应替她在昌阳找一个好的处住,一处好的店铺,更是答应了她日后她若是在昌阳发生了什么事,在他能帮的范围内尽量帮她。 这些,是多少钱都买不过来的。柳芸虽然对于施锦秋与赵炎之间具体有什么交易不怎么清楚,但是昨日赵炎差人送来的那份定金她可是看到了的。足足五两黄金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那些还只是定金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他给的酬金很高,而且又能一下子就拿出那么一大笔的定金,施锦秋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跟一个陌生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正是因为赵炎能拿出那么多的钱来,施锦秋才断定他不是一个坏人,至少不是一个对她有什么其他企图的坏人。 因为,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坏人都不会这么傻,用那么多钱来骗走一个姑娘根本就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小姐,这个赵公子出手这么阔绰,您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啊?”那日李宇飞把赵炎的身份说得神乎其神的,后来她又亲眼看到他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心里难免对他生出好奇心来,“您说,他让您帮忙治疗的那位夫人,又是什么人?会不会来头比他还要大?” 她话才刚一说完,头顶就挨了聂纤纤一拍:“你这丫头,人不大话还挺多的。不知道多吃饭多做事少说话啊,昌阳可是个大都城,随便一抓都有可能是官宦巨头,小心祸从口出。” “小姐,您看看纤纤,奴婢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她至于说这么严重来吓奴婢嘛……” 柳芸向施锦秋诉苦,觉得聂纤纤是故意那么说吓她的。却不想施锦秋也正着色跟她说:“纤纤说得没错,昌阳城不比我们定安县城,到了那边,我们都要谨言慎行,该问的问,该说的说,不该问的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提。” “您……你们……”柳芸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伤害,不过才出了定安县呢,施锦秋就明显向着聂纤纤了。她冲着聂纤纤不满的哼了一声,快步往客房走去。 “小姐,您看看她……真是,连句真话都听不得。” “怪我平常把她给惯坏了,日后你帮我多看着她一点。她啊,心眼不坏,就是说话没个分寸。” “是,”聂纤纤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她肯听,我自然愿意说。” 施锦秋满意的看着聂纤纤,在青楼长大的聂纤纤比起其他人来,心思更加细腻,更会揣摩人心。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和明哲保身的道理,这一点,是现在的柳芸根本就比不上的。 看来她带聂纤纤去昌阳,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挤了一天的马车,该累了。” “是,小姐也早些休息。”聂纤纤说道,“若是有事,您就大声叫我们。” 两人在二楼的客房门口分了开来。 房间是先进来的赵炎定的,三间,他一间,施锦秋一间,柳芸和聂纤纤两人一间,这样安排倒也妥当,施锦秋并没有什么意议。 让施锦秋比较有想法的是,为什么赵炎要睡在她隔壁的房间,而柳芸和聂纤纤睡的房间则跟她的隔了两间房。虽说客栈里没有连着的三间房了,可是他完全可以睡那间离他比较远的房间啊。 虽然心里略有些不满,不过她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去找他质问。三个人挤一辆马上,再加上又放了那么多东西,闷得她浑身都是汗。 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马车的施锦秋感觉自己浑身都跟要散架了似的,现在的她只想快点回房去,泡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再好好的睡一觉。 “小姐,热水给您送过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放在那里就行了。” “是。”店小二将澡盆灌满了热水之后,又在旁边留下了一桶,这才关门离开。 施锦秋插上了门,脱了衣服,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到了热水里。温暖舒适的感觉顿时传遍了全身,把疲惫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驱赶出去,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刚才吃饭的时候赵炎跟她说接下来有两天的时间可能会遇不上客栈,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她得好好的泡个澡,下次洗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水汽氤氲,一个女人半靠在澡盆上,微仰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长长的黑发披在肩头,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贴在她洁白无瑕的肌肤上,随着那引人遐想的部位一起隐在了水里。没有引以为傲的高耸,少女的青涩使她看起来更有一番别样的诱人味道。 她美目轻阖,被水汽浸润的红唇微微嘟起,像是一朵引人采撷的花朵,色泽饱满鲜艳,让人有种一亲芳泽的冲动。 孙淮彦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进来,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情景。只觉得呼吸一窒,便有些凌乱起来。 心里明知道在这种时候不应该看她,可是视线却怎么都收不回来。来之前想好的一肚子要质问她的话,在此刻全都化成了烟雾。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施锦秋的身体,上一世,每次强迫她与他欢好的时候看到的更多。可是,上一世他看到她的身体,心里想到的只有狠狠的占有她,让她喘息呻吟。而现在,当他看到她的身体时,却只想要将这样一副美丽的景色收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些陌生,但是他却不觉得讨厌。 只是,没一会儿,孙淮彦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从窗户进来的时候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却也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了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不可能啊。 凑近了仔细看去,只见她胸口上下起伏,呼吸平缓,竟然……睡着了。 孙淮彦不禁哑然失笑,这丫头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吧,这样躺着也敢睡着,且不说这水变冷了会冻着,难道她就不怕…… 一想到那个叫赵炎的男人就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而她竟然就这样放心的躺在浴盆里睡着了,他心里不免又有些来气。 正文 第257章又不是没看过 像是印证孙淮彦脑的心理似的,他脑海里才闪过那个假设,眼睛就看到施锦秋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滑落。水,缓缓的漫过她的胸膛、锁骨、脖子还有下巴…… 孙淮彦朝她伸出了手,一想到自己要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他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就连心跳都有些乱了。 眼看着施锦秋的鼻子就要浸入水中了,他再顾不上自己心里的异样感觉,一把拉住了她的身体,把她往上拽了一下。 这么一动,自然就惊醒了施锦秋。 突然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她一下就被吓傻了,待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样子,便毫不迟疑的尖叫了起来。 只是,那叫声,如同突然断了的琴弦似的,才发出一点点便嘎然而止。 唇上的温度在提醒着她孙淮彦对自己做了什么,而身体上那双不属于她手的触觉更像是火钳一般烫着她的肌肤。 施锦秋不知所措的睁大了眼睛瞪着孙淮彦,她不过就是眯了一下眼而已,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说实话,孙淮彦也被自己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刚才察觉到施锦秋想尖叫,他本是想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来,引起客栈里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双手还抱着她的身体,若是这时候松手,只怕毫无防备的她会立刻浸入水中。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凑了过去,吻住了她的唇,做了自他刚一看到她时就想做的事情,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含在了嘴里。 她的唇温温软软又充满弹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泡完澡的缘故,格外丰厚甜美,让他欲罢不能。原本只是想要堵住她叫声的,却在接触之后再不舍离开。 “施小姐,你没事吧?”门外,赵炎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施锦秋,她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想要挣开孙淮彦的钳制,却被他更紧的抱在了怀里。 刚才如同品尝佳肴似的轻吻也变得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更加不让她有机会开口求救。她现在的这副模样,他不想让任何男人看到。 “施小姐,你没事吧?”没听到施锦秋的回应,赵炎又问了一遍,这次还连带着敲了两下门,“如果你再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赵炎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施锦秋是他要带到昌阳去的人,所以他不想她在路上出什么问题。 一听到他这么说,施锦秋挣扎得更厉害了,眼里又惊又惧。虽然门是从里面栓住的,但如果外面的人真的想进来,也不是没办法破门而入的。 如果被赵炎或是更多的人看到她这副样子跟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那么她就算是长了十长嘴都解释不清了。 想到这里,她眼里的抗拒慢慢的变为了哀求。她跟孙淮彦的账可以慢慢再算,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最紧要的。 孙淮彦像是终于满意了她的反应,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放过了她。只是唇却并未离开,而是贴着她的唇,呢喃道:“告诉他,你没事。” 施锦秋瞪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不稳的气息。 就在赵炎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破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了施锦秋的回答。 “我、我没事……”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似乎比平日里的时候要柔软许多,仿佛还带着一丝妩媚的娇喃。 “你确定没事?”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要看一看发出这种声音的施锦秋,是一副什么样的样子。 “嗯,我没事,刚才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好的,多谢赵公子关心。” 施锦秋说完,摒着气息静听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又传来了关门声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回眼,便看到孙淮彦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她猛然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又急又气又是满心的羞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他给推离了开来。扶着浴盆的边缘稳住了踉跄的身体,再看到孙淮彦一脸惊愕的表情之后,又哗的一声,双手环胸把自己的身体全都浸到了水里。 脸,连同脖子都红透了。 “转过身去不许看!”她压着声音嚷道,没有注意到自己有些发颤又毫无威胁性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有种娇嗔的味道,“流氓!” 孙淮彦、故作不在意的挑了下眉:“我是看你快被淹死了,才好心出手相救的,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以怨报德。” “我就算是被淹死了也不用你救!”更何况还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那我知道了,下次我就不会救你了。”某人从善如流道。 “你……” 施锦秋被他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给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对不上话来。以前她只觉得孙淮彦这个人有些无赖,现在觉得他实在是可恶至极,明明占了她的便宜,还一副她要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 她眼里的怒火让她的眼睛晶晶发亮,别有一种风味。 只是孙淮彦对施锦秋也算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她此刻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若是他不适可而止的话,只怕会引起她更大的反弹。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再说。”为了表示自己的君子行为,他还特地转过了身子。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又说道:“怎么还不动,难道是想我亲手帮你穿上?” “鬼才要你亲手帮忙穿上!”施锦秋倒是想把衣服穿上啊,只是衣服放在澡盆的那头,就在孙淮彦站的屏风旁边,如果她过去拿的时候,不是什么都被看到了。 水已经变得有些凉了,身体感受到水传来的凉意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施锦秋压下心里的不痛快,冲他喊道:“喂!” “我不叫喂。” “……”她朝他的背影飞去一个眼刀,嘴里却不自觉的改了口,“孙淮彦。” “我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的喊我。” “……”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淮彦。” “以我们两人的关系,我可以允许你叫我彦。” “……”施锦秋感觉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碰上孙淮彦这样的也得暴走。他就是有种能把圣人都逼疯的本事,而她,从来都不是圣人。 只见她抓起澡盆边上挂着的布巾揉成一团就朝他扔过去:“你有完没完!” 孙淮彦就像是在后脑勺找了一双眼睛似的,身体往旁边一侧,轻轻松松躲过她袭来的布巾,嘴里还发出一声轻笑。 “把我的衣服拿给我!”施锦秋决定跳过对他的称呼,直接提出要求。 “我怕我转过身,你又说我是流氓。” 施锦秋:“……”她才不相信他会真的在意她说他是流氓呢,他会这么说,不过就是故意逗弄她罢了。 “你可以把眼睛闭起来。” “……”这次轮到孙淮彦无语了。 不过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拿起她的衣服,闭上眼睛,凭着感觉走到她面前将衣服递了出去。 “不许睁开!”施锦秋一边从浴盆里出来,一边不放心的叮嘱。 “又不是没看过。” 孙淮彦的嘀咕声很小,施锦秋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又不是没看过。”孙淮彦很诚实的重复了一遍,“身体缩小了这么多,哪里都缩水了,有什么可看的。” “孙、淮、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孙淮彦足以死上一千遍了。 正文 第258章我不是毫无准备的 施锦秋忿忿的抢也似的拿回自己的衣服,抬脚就要向他踹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孙淮彦正好一个转身往回走,躲过了她的脚,气得她只能对着他颀长的背影干瞪眼。 “如果你再不穿的话,我就睁眼了。” 听到这话,饶是施锦秋有满腔的愤懑,也只能先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再说了。 孙淮彦闭着眼睛背对着施锦秋站在那里,耳里听着施锦秋的嘀咕声,即便是一个字都听不清他也知道她肯定在说着一些咒骂他的话。 眼前仿佛出现了施锦秋敢怒不敢言的俏脸,娇羞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那些细碎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就像是有无数只羽毛轻抚过他的心头,让他的心痒痒的,却又不忍心去拨弄。 施锦秋知道孙淮彦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她房里肯定没什么好事,她边穿衣服边在心里想着对策:自己是跟他待在房里好呢,还是得着空就冲出房去好? 如果跑出去的话,肯定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房里突然多出一个男人的事实?或者……她可以干脆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说他是个小偷,半夜偷溜进她房间想要偷东西但是被她发现了。 她觉得别人肯定会选择相信她的话而不是他的,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突然记起赵炎是见过孙淮彦的,也知道她跟孙淮彦是认识的。说他是小偷这一说法,根本就行不通。 “别想着从这里跑出去,如果你敢跑出去,我就跟他们说,是你约了我半夜到你房里来相会的。你看我的穿着,怎么样都不像是个小偷吧。” “……” 施锦秋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呢,不过他的话也确实提醒了她。 他身上那身锦衣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怕到时候还真的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小偷会穿得这么好来偷她的几两银子吧,反而相信他话的人会比较多。 但是天知道,她是真的不愿意跟他同处在一个房间里啊…… 饶是施锦秋已经尽量拖延了速度,那么几件衣服也终究有穿完的时候。半刻钟后,孙淮彦一脸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他是谁,你为什么要跟他离开定安县城,又要去哪里?”白日里,乌勇只跟他说她和一个男人离开了定安县城,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或许是乌勇还来不及说,因为他在知道她离开了之后竟然想也不想就快马加鞭的从官道上追了过来。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偷进我房里?孙淮彦,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身为君子的觉悟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你可以三更半夜随时进入我房间的地步吧?” 孙淮彦并没有解答她连嘲带讽的话,兀自又说道:“是我先问你的。”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些,时候不早了,我坐了一天的马车很累了,明早还要赶路,想先休息了。” “如果你不介意明天一早被别人发现你房里多了一个男人的话,我不介意你现在就去休息。” “孙淮彦,你到底想怎么样?”施锦秋感觉自己身上的耐性已经被他给磨得精光了。 相比她的气急败坏,孙淮彦就显得淡定许多了,双手环胸靠在了椅子上,看起来有些慵懒,却又带着一股胜利者的姿态。 “行,我告诉你。”施锦秋咬咬牙,知道自己脸皮没他厚,耗不过他,于是便把自己此行的目的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只求快点送走他这尊大佛。 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孙淮彦轻轻挑了下眉:“就这些了?” “那你还想有什么?” “没有是最好。”说完,他又凝起了眉,直直的盯着施锦秋,“我是该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你天真?” 施锦秋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昌阳的水很深,远比你想像的要复杂得多。我能理解你想要扩大生意的心情,但是你不该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就孤身进入昌阳。”而且还是跟一个陌生男人! 最后那句话他放在了心里,总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份。 施锦秋看着孙淮彦,心情有些复杂。他说他能理解她,可是她却越来越发觉自己不能理解他了。 经曾,她一度以为他们两人应该是对立的,哪怕不是敌人,也该是一种互不侵犯互不干扰的关系。可是后来,她慢慢的发现他在无形之中对她的事情干涉得并不少,而且两的关系有时候冷漠得像敌人,有时候又亲密得像战友。 就拿眼前的情况来说吧,刚才她明明就在他眼里看到了怒意,可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她又听到了一丝不明显的关心。 之前他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可是现在又连夜跑来只为了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定安县。她实在是搞不懂他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便索性不想。施锦秋眨了眨眼睛,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么跟你说吧,”她说,“我并不是毫无准备的,早在去年我就做好了要去昌阳的打算,而且也从多方面打听过昌阳那边的情况。我现在所做的,不过就只是将行程提前了而已。还有,我不是孤身进入,赵炎说过,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给予我帮助。” “帮助?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你凭什么相信他就会如他所说的帮助你!”孙淮彦低吼着质问,她竟然说她愿意向那个赵炎寻求帮助,“你们认识才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你去昌阳吗?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他对你是另有所图吗?!” “我就只有一个人,他犯不着花那么多心思还有钱来对我图谋什么,而且……”施锦秋想了想,说道,“相不相信一个人,并不能用认识的时间长短来衡量。我相信他,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让我信服。哪怕日后他未必会真的帮我,但是这次,他让我替他将一位夫人的治好这件事情,我仍是相信是真的。” “你……” “施小姐,你没事吧?” 赵炎的声音突然响起,生生的打断了孙淮彦的话。 孙淮彦气恼的往门口瞥了一眼,觉得他每次都出现得不是时候。再看施锦秋脸上露出一副自己是不是该向赵炎求救的为难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施小姐,施小姐,你没事吧?”喊完,赵炎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疑惑的盯着施锦秋的房门,刚才他明明听到她的房间里传出说话声,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了? 难道说是他听错了,其实她已经睡着了?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房里传出“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施小姐,施小姐……”赵炎边叫边拍着门,然而门里一片寂静,再没有一点声音。他又拍叫了两声之后,说了句“冒犯了”,便抬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除了一盆凉透了的洗澡水和地板上几处水渍之外,空无一人。一股冷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赵炎警觉的冲到窗户旁边朝下看去,街面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施锦秋就像是突然从房间里消失了。 “小姐,小姐,出什么事了?”柳芸和聂纤纤听到赵炎的声音也赶了过来,看到房间里只有赵炎一个人却没有施锦秋的时候,不禁问道,“我们家小姐呢,你把我们家小姐怎么了!” 正文 第259章入室劫人 “我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柳芸明显不相信赵炎的说辞:“我们家小姐好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肯定是你把我们家小姐给藏起来了,你还我小姐,你把小姐还给我们……” 赵炎自然不可能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给打到,身形极快的闪到一边冷着声音说道:“你问我要人,我倒还想问你们要人呢。你们收了我那么一大笔定金,现在人却不见了。我还要怀疑是不是她拿了我的定金,就来个金蝉脱壳自己跑了呢。” “你……你恶人先告状!我早就怀疑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平白无故花那么多钱请我们家小姐去昌阳,就只是为了给一个女人治脸?肯定是你早就对我们家小姐有所企图,所以将她骗至此地再对她下手!” 柳芸一开始心里就对这件事情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现在施锦秋不见了,她又急又气,便将全部的事情都推到了赵炎身上。而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聂纤纤虽然比她沉稳一些,可是现在施锦秋不见了,她也没办法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她不觉得赵炎花那么多钱只是为了骗施锦秋出定安县城,可是眼下这情况,除了赵炎之外,她也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去怀疑。 毕竟好端端的,又是三更半夜,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刚才我在屋里的时候,好像听到她在跟谁说话,所以我才会过来看下……” “不可能!我们小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三更半夜,怎么可能会跟谁说话。这一定是你为自己解脱找的托辞!” 面对柳芸的咄咄逼人,赵炎终于明白何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看了眼窗户下面地上摔碎的花盆,再次往窗户外面张望了一下,在柳芸和聂纤纤惊愕的眼神中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他他他……”柳芸连着念了好几个他,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来,抱着聂纤纤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办,小姐不见了,赵坏人也跟着不见了,我们到哪里去找回小姐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那叫一个伤心啊。 “不行,我得跟着去,一定要找到小姐!”说着,她突然转身也往窗外冲过去,扒着窗户就要往外爬,被聂纤纤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 “你别拉我!”柳芸叫嚷着想要挣开她的手,却被她牢牢的抱在了怀里:“你疯啦,这里是二楼,你这样爬出去,不摔死也得摔重伤,到时候别说是找小姐了,就是能不能站起来走路都是个问题!” “那我们怎么办呀……” 她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我们出去找找。”聂纤纤拍了拍她的背,拉着她的手往房外走去,没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再说施锦秋,她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就是眨眼的工夫,她就被孙淮彦从房间里给带了出去,而且还是以一种这样羞耻的方式:脸朝下被他扛在肩膀上从窗户里跳出去的。动作之快,让她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扛着走到了外面的街路上,像放货物一样被放到马背上。 他自己一个漂亮的转身,飞身上马,拉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背,飞驰而去。 “孙淮彦,你干什么,放下我!放下我!”她嘴里叫着,双手双脚不停的踢打着马腹。马受了惊吓,更是撒开了腿跑。 对此,孙淮彦并没有加以阻止。而施锦秋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再去刺激马匹,只希望它能跑慢一点,最好是自己停下来。 “孙淮彦,你这个混蛋,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人啦!”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话明显不具一点威胁性。 马跑依旧跑得很快,呼啸而过的风吹打在施锦秋的脸上,让她的脸都感觉到的有些刺痛,也让她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大喊大叫并没有用,需要另外想办法。 “孙淮彦,你不是人吧?”刚才事发突然,她太过惊愕了没注意到。现在静下来细想起那件事,他扛着她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可是却毫发无伤,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能做得到的吧。 “如果我不是人,那么你也不是人。” “……”施锦秋转过头,仰起头也只能看到他刚毅的下巴,“孙淮彦,就算你现在把我扛走了,脚在我身上,只要我想走,我随时都可以走。” 施锦秋感觉自己的话终于打动了他,因为她看到他双手一拉缰绳,勒停了马。 马一停住,她就赶紧从上面跳了下来,而他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是一个王者在看着自己卑微的奴仆似的。 这种一看就贬低了自己的形容一经萌芽,施锦秋就马上把它给掐掉了。王者之风什么的,他怎么可能会有!看看他的行径,半夜跑到别人房里,偷看别人洗澡,还入室劫人,哪一种都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会做的事情。 她觉得肯定是她看错,他身上那股气,一定是乌烟瘴气和歪风邪气! 施锦秋被自己的心里突然出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逗笑了。 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嘴角,她努力抿住了嘴唇,并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给压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每次只要跟孙淮彦碰到一起,就会变得神经兮兮的,还会生出许多无厘头的想法。 施锦秋的心里虽然早已经如同炸开了的锅似的变得乱七八糟,可是看着孙淮彦的眼神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放松。眼里透露出来的坚定神色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比这夜空中的星星还要璀璨明亮,让人移不开眼。 “昌阳,我是一定要去的,谁也阻止不了我!”她又十分坚定的表达了一遍自己的意愿,“孙淮彦,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不愿意再过上一世的日子,我也同样不愿意。我们之前那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不重蹈覆辙吗?昌阳的水深,你我都知道,可是难道你会因为昌阳的水深就不去蹚了吗?” 施锦秋看着他,她的眼神明明确确的在告诉他,她同样也知道他想做什么。这几年来,他往来昌阳多次她都知道,他将一部分产业悄悄的植入昌阳城,她也知道。 她不知道的,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这并不重要。 孙淮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里闪过很多东西,心头的想法有些复杂,可是却全都是关于她的。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从定安追到这里,为什么不愿意看到她跟着一个男人前往昌阳,为什么不想她只身涉险,更加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此刻看着这样的施锦秋,他竟开不了口去拒绝? 他无法反驳她的话,他的确有意要去昌阳发展,并且还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他去昌阳,是因为他父母对昌阳的忌讳,是因为他知道十几年前他们孙家是突然从昌阳撤出来的,是因为他觉得能在昌阳找到他一直想要找的答案。 而她去昌阳,则是因为她向往着更大的发展。她就像是一只云雀,要飞往更加广阔的天空。 云雀,一旦习惯了自由的飞翔,便再不愿在小树林里栖息了吧。 清柔的月光洒向人间,落在施锦秋的身上,像是给她镶上了一层银辉,看起来圣洁且不容侵犯。身上散发着一股别样的气质,皎洁得像是一个误坠人间的月光仙子。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和自信,还有若隐若现的,摄人于无形的气势。 正文 第260章等着我 “锦秋……”孙淮彦突然翻身下马,叫着她的名字朝她靠近。 施锦秋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跑,却哪里是孙淮彦的对手,只几步路就被他给追上了。他长臂一揽,搂住她的腰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会跟你回去,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的,孙淮彦你休想……”下面的话,孙淮彦没有给她机会再说出来。只有几声沉闷的唔唔声从她的喉间溢出,也很快消失在他的嘴边。 他抱得她极紧,不容她有一丝反抗,双唇更是紧紧的贴住她的,不让她逃开。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鲁承雅,有的只是想要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狠狠亲吻的念头。 施锦秋起先还能挣扎一下,但是随着胸腔内的空气不停的被抽走,到最后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却吸不进一丝空气,整个人全都淹没在他的气息里。 由最初的强行闯入,到慢慢的辗转反复,施锦秋心里的感觉也不经意的发生着改变。在放弃了抵抗之后,她的身体竟因为他的吻而轻轻战栗起来。 她知道这种感觉表示了什么,当她猛然记起这种感觉是孙淮彦带给她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羞愤和难堪。上一世,她就是时常在他的强烈攻势下由拒绝变成迎合,这一世,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再这样任他鱼肉。 想到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一下朝他推去。毫无防备的孙淮彦被推了个踉跄,而她也顺利的从他的怀里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孙淮彦,你……” 施锦秋手指着孙淮彦,正欲破口大骂呢,却见他又朝她欺了过来。她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嘴巴,只觉耳边一热,他低沉的声音飘入耳内。 “等着我。” 抬眸,看到的是他带着戏谑的眼睛,以及里面一闪而过的笑意。施锦秋知道自己又被他给戏弄了,一时脸色变得有些精彩。 孙淮彦的眼睛突然往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马儿便撒开了蹄子跑了起来。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俯下身体在她脸上落下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瞬即逝,却让施锦秋整个人如同被人点穴了似的站在那里,心,狂跳了起来。 “等着我。”随着他的离开,这三个字再次飘进她的耳里。 施锦秋错愕的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他这是……放过她了? 简直莫名其妙! 与她感觉不同的却是孙淮彦,虽然他还是不大清楚自己对施锦秋的那种奇怪感觉是什么,但是他发现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相反,还有些喜欢。 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施锦秋在昌阳看到他时的表情。 他手握着缰绳,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弧度。双腿一夹马腹,让马儿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 “施小姐?”赵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施锦秋惊了一下转过身,就看到赵炎从远处朝自己走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施锦秋不由自主的往孙淮彦离去的方身看了一眼,不确定赵炎是不是看到了孙淮彦。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看到,“我、我就出来随便走走……” 赵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随便走走会走到这里来?” “是、是啊,好奇怪哦,不知不觉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施锦秋状似恍然的说道,眼睛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她是被孙淮彦的马给驮到这里来的,可是这个赵炎,明显是靠双脚走过来的。这里离他们落脚的客栈有段距离,孙淮彦又是骑着马,他是怎么在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仅凭双腿就追上来的? 以前一直都听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奇人异士身怀绝技之人,重生的孙淮彦算是一个,难道眼前的赵炎也是一个?拥有什么盖世武功,飞檐走壁之类的特殊技能不成?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什么理由可以解释这一现象了。 “那你为什么有门不走要爬窗户?”他明显不大相信她的话。 “……” 施锦秋弯弯绕绕的解释了关天自己为什么有门不走却要爬窗户,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不知道赵炎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反正听完她的解释之后他就不再追问她这个问题。 天色泛白的时候,柳芸和聂纤纤才从外面回来,看到已经安然无恙坐在房里的施锦秋,柳芸又是一顿哭。聂纤纤问她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她随便想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三个一夜未睡的女人一脸憔悴的从客栈里走出来。马车已经停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赵炎叫住了正要上马车的施锦秋:“你,跟我一起坐。” “为什么?”施锦秋不解,“我跟她们坐在一起挺好的了。” “我得看着你,免得你又想逃跑。” “……”施锦秋忍不住又开口道,“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有想逃,昨晚我只是出去散散步没跟你说而已。” 赵炎看了她一眼:“散步?”他轻挑了一下眉,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 “反正我不是逃跑!” 然而,不管施锦秋怎么解释加保证自己不是逃跑也不可能逃跑,最终赵炎也没有让她跟柳芸和聂纤纤坐在一起,施锦秋表示心好累。 赵炎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也不够丰富,虽然他的马车很宽敞,可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跟他坐在一起怎么都不如跟柳芸和聂纤纤坐一起来得轻松自在。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拘束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跟他坐在一起的好处。一有空就向他打听昌阳城里的各种事情,而赵炎虽然不怎么会主动跟她交谈,但是对于她的提问,他知道的能说的也都会跟她说,只是语言简洁一些罢了。 对此,施锦秋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如此一来,前往昌阳的行程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二十多天后,两辆马车停在偌大的昌阳城外面等待着城门口的检查放行。施锦秋、柳芸和聂纤纤三人站在外面透气。 “哇,好大啊……光是城门都这么大了,这城里面该多大啊……”柳芸对着城门无限感慨。 聂纤纤也有些被眼前的光景所震撼到,但是脸上的神情还算镇定。当看到柳芸露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子,下意识的往施锦秋的身边靠了一点,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施锦秋看着这偌大的城门时,心里想的则更多了,神情之中还透出一股别样的严肃和认真。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着昌阳城说:我来了,昌阳! 再看赵炎,看到从城门口一直延续到外面老远的一条等待着进城的人龙,就露出了一丝疑惑。他让施锦秋她们等在马车旁,自己则徒步走到城门口,不知道拿出什么东西给守城门的几个士兵看了一下。 那几个士兵顿时如临大敌的朝他行了个礼,待赵炎往回走的时候,施锦秋便看到那几个士兵将城堵在城门口的那些人全都往旁边驱赶,从中间让出了一条不算宽但是却足以让一辆马车通过的道路来。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收回有些吃惊的目光,看来这个赵炎果然是个人物,竟然被护城卫兵这么轻易的就放行进来,而且还是优先放进来。 “昌阳城的守卫都这么严的吗?”如果每日进出都要接受如此严重的盘查,那那些进出昌阳城的客商也实在太辛苦了。等进城要半天,等出城又是半天,一天时间就没了。 施锦秋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则在猜测赵炎到底是什么人。别人身上背个包袱都要打开看一下,而他带着两辆马车进城,守卫竟然看都没看一眼就放行了。 “平常进出城也会有检查,不过都没有这么严。” “那这次为什么这么严?” 正文 第261章安置 赵炎倏的抬眼看向她,直看得施锦秋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眼,他才状似不经意的收回目光。 “听城门口的守卫说,前几日宫中出了刺客,所以才会盘查得特别严格一些。” “原来是这样……”施锦秋喃喃着点头,“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连皇宫都敢闯?”这里可是昌阳,整个蜀中最为繁华也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而皇宫里面不是应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吗? “你问我?”赵炎没说话,只是轻轻抬了下眉,似乎在说你问我,我问谁。 施锦秋有些自讨没趣的撇了下嘴,便也不再开口了。 昌阳城不愧为蜀中的国都,就连街道都比定安县城的不知道大了多少,足可以让三辆马车并排同行。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高大气派的宅院随处可见。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施锦秋看着马车外昌阳城的样子,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感慨,自己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 马车入了城之后就不能再撒腿跑了,慢慢行进了约莫一刻多钟,才又停了下来。 “到了。” 赵炎说着,率先下了马车。施锦秋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凝重感,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哇,小姐,您看看这屋子,比咱们清居的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哇,这桌子,可是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的?” “哇,看看这架子上,竟摆了这么多东西。” “哇……” 柳芸自打进入这处院落之后小嘴就跟收不住了似的,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连包袱都来不及放下,就开始在屋子里探起险来。 每见着一样东西都惊叹不已,就跟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 不过也怪不得柳芸这副样子,这个座宅子里的院落之大,园子里各屋落之气派,屋子里各种摆设之讲究,全都是她们不曾见过的。 其他园子不说,光就说赵炎安排让她们住下的这个园子,里面亭、阁、廊、榭,应有尽有,园子里各种时令花草此生彼长,错落有致。 这个宅院就跟赵炎本人一样,看起来十分平凡,可是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泛泛之物,奢华得很低调。 就连一向最见不得柳芸那副夸张样子的聂纤纤,都在进来之后反常的没有出言嘲讽她,震摄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施锦秋脸色倒是镇定自若,可是心里却也有些吃惊于赵炎对她们三人的安排。她这厢还想着赵炎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那边柳芸已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到她身边了。 “小姐,您说那个赵公子他将咱们安排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意啊?”聂纤纤收回打量的目光,不解的问道。 “什么什么用意,他不是说了嘛,客栈人多嘴杂,怕不安全,所以才会让我们暂时先住在这里的。”柳芸打断她的话。 “话虽这么说,可是你们注意到没有,刚才我们一路从大门进来,除了几个丫鬟婆子和护院之外,再无其他人。” 柳芸脸色微变:“你、你是说这里没有人住?怎、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一座宅院没有人住,岂不是太可惜了。 “如何不可能?赵公子并没有说这座府邸里还住着什么人,而且领着我们进府之后,只说了让我们没事不要随便出府之外,也没有交待让我们不要出这个园子。只有这个宅院里没有其他主人,他才会什么都没交待。”若是有其人住的话,肯定得交待一些禁忌或是避讳的事情。 聂纤纤的话不无道理,让柳芸无话反驳。她向来都比柳芸更细心,注意到的东西也会更多一些,就连施锦秋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赵公子他……将我们安排在这样的一处地方,是有何用意?”一想到这么大的府邸竟然只有她们三个人,柳芸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赵公子会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们只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尽力治疗那位夫人的脸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不需要管那么多。” 聂纤纤和柳芸点点头,很快,柳芸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三人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着手安顿那些她们带来的东西,该摆的摆,该放的放,足足堆去了小半个屋子。 好在赵炎给她们安排的园子够大,里面好几间屋子,除去她们三人的睡房之外还有多余的屋子放那些东西。 昌阳是蜀中的国都,是整个蜀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一大早天还未亮透,街上便已人来人往,一些小贩早早的就摆起了摊。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些吆喝声便已经响彻大街小巷了。 在一条热闹的街上,走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看起来像是丫鬟却又不像丫鬟的漂亮姑娘。那个年轻人看起来相貌平平,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姑娘长得却是极标志,眼神流转之间顾盼生辉。虽然不是顶漂亮,可是在这一大早的街市上却也是十分显眼的。 特别是那一男一女的搭配,即不像夫妻,又不像兄妹,十在是叫人琢磨不透。 三人一前一后走着,几乎每经过一个小贩跟前的时候都会停下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脸的新奇。更叫人奇怪的是,那个丫鬟一会想要这个,一会儿想要那个,可是那个看起来是主子的年轻男子非但没有骂她,反而还会尽量满足她,买下她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 这就看得那些路人更是一头雾水了。 特别是那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就像是春日枝头的一只麻雀叫个不停,那位公子和姑娘竟然也容忍了。 “小……呃,公、公子,赵公子不是不让咱们出府吗?咱们这样出来没事吗?” “他只说不让施锦秋出府,我现在又不是施锦秋。”顶着一张年轻男子脸的施锦秋这句话说得毫无压力。 柳芸一时,顿时茅塞顿开:“对呀,奴婢怎么没想到这个。” “就你那脑袋瓜子能想到什么啊。”聂纤纤眼睛看着周围的情景,嘴巴还不忘挖苦她,惹得柳芸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小姐,前面有个粥铺,要不咱们在那里坐一下,喝碗粥吧?” 之前为了清静,施锦秋跟赵炎提了她们现在住的那个园子,除非有她的同意否则不允许其他丫鬟婆子进入,而赵炎也同意了。 只是今日一大早起来之后她们便发现问题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们当中虽然有人会做饭菜,可是初来乍到的,那灶房里不仅没有大米之类的粮食,就连根柴都没有。 再加上昨日入城的时候坐在马车里,一切都看得不真切,施锦秋也想出来逛一下,领略一下昌阳城的风貌。她便索性改换了容貌,带着两人上了街。 柳芸一进入粥铺就冲着里面忙活的一对夫妻嚷道:“老板,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呀?” 妇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她身边把自己店里有的东西说了一遍,柳芸看着施锦秋,等她开口。施锦秋想也没想,点了粥和两个小菜。 三人坐定,很快东西就上来了。她们一边吃,一边讨论着一会儿要去哪里,旁边的桌子坐着几个人也在讨论着什么。施锦秋并不是有意要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高,就算她不想听也没办法。 “老韩,看你这次满载而归啊,怎么,要进的货可都进全了?” 正文 第262章出府 “是啊,我这次要的货多,又急,原以为要挨个从商户那里凑单子了,没想到这次郝家还真是让我意外。” “你们说这郝家,明明面膏的营生做得好好的,怎么又做上脂粉生意了?” “什么叫做做上脂粉生意了?郝家本来就对脂粉这块有些兴趣,只是以前条件不允许,所以才会一直看着这块肥肉没动手。” “照你这么说,那他们现在是条件允许了?” “那可不,听说他们得到了一句惊才绝学的奇人,不然他们也不愿涉足这一块。” “什么人这么奇,竟然能说服郝氏家主做起脂粉生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郝氏那边对这件事情还挺保密的。不过也难怪他们会弄得神秘兮兮的,看他们现在,不过才短短时日,脂粉生意便做是这般好了,只怕日后还会更好。这样的能人,要是不弄得神秘一些,万一被其他同行给抢了先可怎么办?” “就是啊,听说那个能人不止在制作脂粉方面有独特的造诣,就连对面膏都颇有些了解,不然郝氏也不会如获至宝一般的奉他为上宾了。” “……” 施锦秋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量了说话那几人,看起来像是从外地进城的商人。 “公子,他们说的那个郝氏,可是那个专门制作面膏的郝氏?” 施锦秋点点头,听起来好像是。 “他们不是向来都只做面膏的吗,怎么还做起脂粉生意了?” 柳芸的问题也是施锦秋心里的疑问,而且她对那几个人口中的那个奇人也很有几分好奇。在脂粉和面膏两个方面皆有造诣的人,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想会一会。 她正想着,突然从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嘲讽声。 “你这个丑丫头,竟然还敢瞪我们小姐!”紧跟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施锦秋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看看,看什么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脸,长成这样还瞪我们,是想害我们小姐晚上做恶梦吗!” 只见在粥铺旁边的道面上,两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对面而立,其中一个收回自己刚刚甩出去的手,一脸的盛气凌人。另外一个背对着她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她抚着脸站在那里。 在她们的旁边,站着一个柔柔静静的小姐,面红齿白,好不漂亮。只是那双原本应该顾盼生辉的眸子此时正冷冷的看着那个被打的丫鬟,里面除了鄙夷,还有愤忿,好似那个丫鬟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似的。 “我没有,我……” “你什么你!你长成这样难道还有理了?”说话的丫鬟啧啧两声,围着她对面的那个看起来同样是个丫鬟的姑娘转了两圈,“听说……你想攒钱买郝氏的七日美白膏?” 那人没说话,只是轻颤了一下身体。 那丫鬟人精似的,只这一下便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很是不屑的又说道:“你也不看看你那丑样,真以为那七日美白膏能救得了你?别作梦了!你这辈子,就只有给我们小姐提鞋的份儿!不对,是提鞋都没你的份儿!” 说话的丫鬟一把从对面的人身上抢过一个钱袋,将里面的银子全都倒在手掌心数了数,不屑的扯了下嘴角把银子递到自家小姐面前。 那小姐看都没看银子一眼,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便将银子打赏给了这个丫鬟。 “小姐……那是我的银子……”那人乞求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姐,有心想要拿回自己的银子,可是却没有胆子上前去抢。 那小姐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兀自从她面前走过去。丫鬟冷冷的哼了一声,跟上了小姐。在经过被打丫鬟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拿肩膀撞了她一下,被打的丫鬟被撞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丫鬟又扯了下嘴角,将银子揣进自己的衣襟里,得意洋洋的走了。 跌倒在地的丫鬟见她们二人走了,连忙也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小步跑去。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跌让她伤到了腿,跑起来的时候脚步有跛,背影看起来一上一下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微庞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下,除了一张黝黑的脸,再没看到其他。或者该说,乍一眼看过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那黝黑的皮肤给吸引住了,以至于没能注意到她的五官长相。 “公子……”柳芸看了眼那个被打的丫鬟,眼里有些怜悯。同样都是丫鬟,施锦秋还有她家里的人就从来都没有打过她。 施锦秋冲她摇摇头,她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宜多管闲事。再说,就算她们管得了今日这桩,也管不了明日后日。 看那两个丫鬟身上穿的衣服质地都快赶上她们三人的了,那位小姐身上的衣着就更不用说了,锦罗绸缎,比她们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光是这么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出来那位小姐非富即贵,她们的事情又岂是她一个刚从外乡来的野丫头能管得了的。 “那个小姐怎么能这样!明明都是丫鬟,竟然厚此薄彼,而且那个丫鬟也是,都被这样欺负了还要巴巴的跑上去,是想让她们再欺负她吗?!” 柳芸的忿忿不平惹来了聂纤纤的嘲讽:“你以为谁都像咱们公子这样心大,能纵容你一个丫鬟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啊。” “你……”柳芸瞪了她一眼,忽的转了话锋,“公子待奴婢确实极好。”她为奴这么多年,没少从其他府的下人那里听到被主人苛待的事情,心里自然也知道施锦秋对她的好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伺候公子可要上心些,别成天跳来跳去的跟只麻雀似的。” 这一次,柳芸竟然没有反驳聂纤纤的话,转头看向施锦秋说道:“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公子的,如果有来世,奴婢一定还要做公子的丫鬟,伺候公子……” “傻子,如果有来世,你为什么不自己也做个小姐,与小姐成为姐妹岂不是更好。”聂纤纤又讥讽道,“就这点出息!” 许是想到了那样的一副场景,柳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施锦秋也轻笑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呢,就听到头顶上乍然响起一道声音。 “哟,这是谁家的公子啊这么好的福气,身边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们家公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如给我们公子一个吧。” 声音轻浮轻佻,听在耳朵里让人很不舒服。 施锦秋还没出声呢,柳芸率先跳了起来,一脸怒气的嚷道:“谁家的狗,不管好了当街乱吠,也不怕吵到了别人!” 说话的人许是没想到一个丫鬟竟然会有这种气势,跳起来就骂人,愣怔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呵呵,小丫头脾气可够冲的,这要是冲撞了我们公子可怎么办?要不,就还是你来伺候我们家公子吧。” 他手一指,指尖落在了聂纤纤面前,明显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聂纤纤不像柳芸那么冲动,她看了眼施锦秋,说道:“奴家自幼便跟随在公子身边,与公子主仆情深,只怕不能伺候周到贵公子,还望这位小哥回去多谢你家公子的好意。” “我家公子就在那边,不如这位姑娘自己过去跟我家公子说吧。”那人说着,竟动起手来,抓住聂纤纤就往一旁拉拽。 施锦秋完全没想到这个人说着说着竟然就动起手来了,反应慢了一拍,聂纤纤便已经被那人给拉着往一旁走去。 正文 第263章问我的意见 “你干什么,放开我!”聂纤纤眼里闪过一丝隐忍,甩了两下也没甩开那个人的手,被那人半托半推的拉到了不远处那位公子哥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放开她!”刚才还恨不得拿眼神在聂纤纤身上灼出两个洞来的柳芸见状,二话不说拍着桌子就赶了过去,想要分开那人抓着聂纤纤的手。可是那人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力气,被他随便一甩就给甩了开来。 她往后踉跄了两步,身后靠到了什么人的身上,紧跟着手腕也被人给抓住了。“既然你也想一起来伺候我们家公子,那就一起来吧。”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你们抓她干什么,放开她!” 施锦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眼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明显一看就是恶霸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戏码,在定安县城那种偏远的小县城里都没有发生过,却在这朗朗乾坤的天子脚下活生生的发生了。 聂纤纤和柳芸被带到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年轻男子面前,抓着聂纤纤的那个男人马上俯首躬身道:“公子,人给您带来了。” “你们抓我就好了,放了她!”聂纤纤冲着那公子嚷道,心里无比庆幸施锦秋早上出来的时候做了装扮,不然以施锦秋的长相,还不得让他们给惦记上。 现在的她只希望刚才她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她跟她说的话她有听见,不要贸然冲过来,万一要是被他们给发现她是个姑娘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聂纤纤见惯了各种男人的各种面孔,眼前的这种,一看就是个欺善怕恶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钱或是有权,才会敢在光天化日做这种事情。再看看周围,刚才粥铺里还坐着的几个吃粥的客人,在这人出现之后全都跑了,可见这人定是恶名在外。 这样的人最忌讳跟他硬碰硬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们三个昨日才进的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一个只知道叫赵炎的男人之外就再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了,万一要是不小心与这恶人发生什么挣执而出点什么事,就算是被人给杀人埋尸了估计都没人会知道。 聂纤纤觉得自己有些想远了,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 这么一想,她脸上忽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对着那个男人说道:“这位公子,您想奴家伺候您还不简单啊,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何必这样对奴家呢。” 犹如一朵牡丹绽放眼前,看得那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阵迷眩。对于她那讨好自己的语气和笑容十分满意,脸上的戾气也淡了一分。眼神一瞪,却是对着那个抓着聂纤纤的男人喝斥道:“你怎么做事的,我叫你去请人回来,你就是这么请的啊?还不快松开!弄伤了我的小美人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那人连忙诚惶诚恐的松了手。 一下子得了自由的聂纤纤也不敢转身逃走,不说柳芸还在他们手上,光是她们周围围着的五六个大汉就不是她所能对付得了的。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在心里想着该怎么摆脱现在的困境。 她皱着眉头揉着被抓疼的手腕,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惹得那男人心头痒痒的,恨不得将她拥入怀里替她揉捏。美人他见过不少,可要不就是一本正经的无趣,要不就是太过轻浮,像眼前这个这样即漂亮又浑身上下都充满妩媚,只是看着便让人想要蹂躏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疼吗?要不过来本公子给你揉揉?”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颜色,仿佛此刻已抱她在怀,任意揉捏了。很是肆意,没有一丝要遮掩的样子。 聂纤纤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羞怯的笑容。“这不合适吧?公子金枝玉叶,奴家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下人,如何使得。” “欸,我说使得就使得,姑娘快些上前来,让本公子来好好的替替你揉揉。看着你这样受痛,本公子也于心不忍呢。” “既然公子这么心疼奴家,不如就把那个小丫头给放了吧。您看看她,身无半两肉,说话又粗鲁,还笨手笨脚的,到了公子跟前指不定还得惹公子不痛快呢。以后只要有奴家一个人伺候公子您就好了……” 聂纤纤语气娇媚无限,每一个字里都像是带着一股媚惑人心的语气。她说话的时候离柳芸极近, 那公子听了她的话,猛的抬眸盯上她的眼睛:“哦?你愿意心甘情愿伺候本公子?” “那当然,公了您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身份不凡,哪像我之前跟的那个公子啊,一副穷酸相,连顿好点的饭都吃不起,还在窝在这种小铺里喝粥。”聂纤纤十分嫌弃的说。 柳芸刚才听到她那么说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现在再看她又无缘嫌弃的说施锦秋,顿时气便不打一处来,对着聂纤纤就破口大骂起来。 没想到聂纤纤听到她骂她非旦没有生气,脸上反而笑容更甚了起来。 “公子,您看看,这丫头是不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放着这样的丫头在自己身边,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话是对着那公子说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柳芸,一把抓过她的衣襟,“我可是忍了她很久了……” 趁着旁边的男人不注意,悄悄在柳芸耳边说了几句。柳芸愣怔了一下,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说什么?聂纤纤,你这个混蛋,枉我们公子平常对你这么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看我不踢死你!” 柳芸边叫嚣着,边不停的伸出脚去踢她。聂纤纤佯装害怕的往后退开了几步,心有余悸模样的说道:“真是个野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 “果然是个野丫头,不过本公子还就喜欢这么带劲的。”那男人嘿嘿一笑,对着有些错愕的聂纤纤说道,“不过你放心,像你这么乖巧懂事的,本公子也很喜欢的。跟着本公子,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来人,把两人都带到府上去。”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重新被人给抓住了,聂纤纤脸上的笑容也终于绷不住而塌了下来。这剧情,明显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啊…… 柳芸也停下了踢踹,有些愣愣的看着聂纤纤。刚才聂纤纤小声的跟她说,一会儿只要她能拖住那个男人,就让她带着施锦秋先离开这里,她自己到时候再想办法。 可是现在两人谁都走不了了,要怎么办? 想到施锦秋,她突然想到自她跟聂纤纤被人给抓住之后就没听到施锦秋说话了,难道她会任由她们两个被这几个恶人抓走吗?看那恶人的眼神语气,就算她再傻再白痴,也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伺候绝对不止是端茶递水那么简单。 柳芸的内心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家小姐涉险,希望她能赶紧离开这里。一方面,又希望自家小姐能够来救她,因为她真的很不想被这人给带走。 最终,她还是转过了头,想以眼神示意施锦秋先离开,去找那个赵炎过来救她们,她觉得这应该是唯一一个比较妥当的方法了。 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乞求,就在她转过头的瞬间,她已然看到施锦秋的身影来到了她们身边。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她好看的嘴里传了出来:“怎么,公子想要带走我的人,难道不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 正文 第264章英雄的背影有点眼熟 “什么?哈哈哈哈哈……” 那几个小厮和护卫模样的人听了她的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小厮斜睨了她一眼,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连给我们家公子提鞋都不配!我们家公子能看上你的丫鬟那是你的福气!”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模样活像施锦秋应该对他们的行为感恩戴德似的。 “这么说,我倒是应该要感谢你们家公子看上我的两个丫头了?”施锦秋的声音清清浅浅的听不出喜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笑得正欢的人突然就觉得笑不出来了。 明明只是一个半大不小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年纪都还没有他们几个大。可是身上却偏偏有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那几人笑容僵了僵,随即便又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 “感谢就不用了,你要是实相的话,就自己从我们公子面前滚开,免得碍了我们公子的眼。”其中一人很是不客气的说道。 “要我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小姐,您别管我们!” “是啊小姐,您快走,别管我们!” 聂纤纤和柳芸看到施锦秋过来,心里就焦急万分。特别是聂纤纤,对施锦秋这种行为真是又气又感动。刚才她被那个人抓着经过施锦秋旁边的时候,她就小声在施锦秋耳边说过,让她等下有机会就先离开,不要掺和进来。 虽然她此刻是女扮男装,但是万一发生争执暴露了她是女人的身份,事情就更糟了。她刚才做了那么多,也不过全都是为了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好让施锦秋可以偷偷溜走。 否则,她也不用忍着恶心跟这些人虚与委蛇这么久,直接跟他们撕破脸就好了。可是施锦秋明显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完全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施锦秋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只是……我生来为人,自小便只学会了走,不知如何滚。我看这位公子生得猪圆玉润的,想必一定能滚得很好。不如就由这位公子滚一滚,好让我学习一下。” 聂纤纤和柳芸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猪圆玉润的公子听了她的话,气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有趣。“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敢……”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竟然敢这样侮辱我们家公子!”一个家丁替自家公子打抱不平。 “不知道死活的家伙,我们上!” “等一下!”眼瞅着那几个家丁就要朝自己扑打过来,施锦秋大叫了一声,“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不知道你们要是动手打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她言词凿凿,掷地有声,竟一时唬住了那几个家丁。“你、你是谁?” 要知道,在昌阳这种地方,名不见经传的大小人物那真是太多了,万一要是打了个不能惹的,就算他们是为他们家公子出气,他们公子也断不可能会保他们的。 “我就是……” 施锦秋边说,身体边不着痕迹的往柳芸那边靠近。聂纤纤早在看到那些家丁想要打施锦秋的时候就已经来到她身边了,此时三凑到了一起,除了柳芸受制于人外,其他两人行动都是自由的。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惹得那几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她搬出名号来,好让他们评定一下是不是能惹得起。 “我就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慢慢的从在场的几个人身上扫过,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更加惹得那几个人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个仔细清楚,“我就是你们的祖宗!” 说完,趁着那几人愣神的工夫,她一抬头,用自己离开饭桌时偷藏进衣袖里的小碗就往那个抓着柳芸的家丁头上招呼过去。那个家丁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手上劲一松,柳芸便被施锦秋给拉了过来。 “跑!” 事发突然,那几个人愣怔了一下才惊觉自己被施锦秋给耍了,怒嚷了声便追了过去。 昌阳城确实很大,而昌阳城里的人也确实很多。三人一跑到大路上面,就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这时施锦秋才发现,昌阳城的人虽然多,可是却个个都是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她们这一路跑来动静不小,路上的人也都看到有人在追赶她们,却一个出手帮她们一把的人都没有。 如果是在定安县城里发生这种事情,那几个恶人早就被人群起而攻之了。看来小地方还是有小地方的好,至少民风纯朴了许多。 施锦秋一边跑着,一边随手抓起能抓到的一切东西往身后追赶她们的人身上砸去,企图减缓他们的速度,然而效果并不明显。 她们的体力不如那几个大男人,很快便被他们给追上了。 “这下看你们往哪里跑!臭小子,竟然敢拿东西砸你大爷,看我怎么收拾你!”那个被施锦秋砸了头的家丁恶狠狠的说着,人就朝着施锦秋扑了过去。 其他几个家丁也没闲着,分别朝着柳芸和聂纤纤过去。柳芸和聂纤纤心里替施锦秋着急,可是却也自顾不暇根本就没办法去帮施锦秋。 施锦秋倒也没有坐以待毙,伸手胡乱的与那人过起招来,周边能拿来用的东西也全都用上了。然而她哪里是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丁的对手,只几下就被他给逼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跌坐到地上。 那家丁嘿嘿一笑:“这下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抄起从施锦秋手里夺来的一根棍子就朝着施锦秋的头上劈下去。施锦秋想站起来逃已然来不及,下意识伸出双手挡在头顶,心想: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同时又在心里哀叹道:这若大的昌阳城里难道就连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好汉都没有吗? “小姐!” “小姐!” 柳芸和聂纤纤眼看施锦秋就要被打中了,情急之下也忘了她此刻扮男装的事情,小姐两个字脱口而出。 仅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两人便纷纷被围拥着她们的家丁给制住了。她们忘了挣扎,目光紧紧的落在施锦秋的身上,恨不得飞身过去替施锦秋挡下那一棍子。 若是戏曲,通常唱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英雄,救美人于危难之中。但是仅一个早上,昌阳城的这些民众就伤透了施锦秋的心,让她没办法对他们抱有什么幻想。求人不如求自己,与其盼着那些冷眼观看的围观群众良心发现上来救她,倒不如她想办法自救。 她伸手挡在头顶的同时,心里则盘算着,一会儿那家丁手里的木棍砸到她手上的时候,必然会有瞬间的停顿,她便可借由这个瞬间踢他的小腿。只要踢翻他,那么她就能趁机爬起来跑了。 为了能瞅准时机,她连眼睛都没眨的瞪着眼前的家丁。 然而,那家丁手里的棍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在她疑惑的放下手臂想要看一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觉身边一阵气流异动,紧跟着眼前人影一闪,刚才还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家丁“啊”的大叫了一声,身体朝后飞出了好几步,仰倒在了地上。 然后,人影飞快的闪进了她们中间,只几下工夫,那几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家丁全都倒的倒,趴的趴在地上,嘴里“哎哟、哎哟”的哀叫着。而那个人影也站定了身体,收回招式。 如缎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身青衫无风自动。 施锦秋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是活脱脱的一幕英雄救美啊!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打算一定要好好的谢谢这位英雄,在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他的这种做法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英雄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悉。 正文 第265章说不清就画下来 “还不快滚!”那几个家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灰头土脸的全都跑了。 当那英雄开口说话时,施锦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柳芸和聂纤纤一得了自由便连忙往往施锦秋跟前跑,一边一个扶起她。 施锦秋没说话,冲着她们两人使了个眼色,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就要离开。 聂纤纤虽然不知道施锦秋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向来不是多话的人,而且就算是心里有疑问,也可以忍着等一会儿施锦秋愿意跟她们说话了再问。然而柳芸就不是那样的人了,看到施锦秋这副样子,十分不解。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呀?”说着,还伸手拉住了施锦秋。 施锦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自己是该把柳芸给敲晕呢还是敲晕呢还是敲晕。 那厢,丝毫没有察觉到施锦秋内心活动的柳芸仍在继续说道:“小姐,这位公子救了咱们,咱们难道不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他吗?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我怎么感觉这位公子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难道她在昌阳还有熟人不成? 施锦秋瞪了柳芸一眼,只差大叫出声:知道眼熟还不快走! “看来施锦秋小姐的品德竟还不如一个丫鬟,受人相救连声谢谢都不说吗?”冷冷淡淡的,带着一丝嘲讽。当那男子转过身来的时候,柳芸才恍然道:“原来竟是赵公子,难怪看起来这么眼熟了,没想到赵公子的身手竟然这么好,小姐,您刚才看到了没有,赵公子他……” 施锦秋很想找根针把她的嘴给缝上。 聂纤纤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推了推柳芸,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惹来柳芸不明所以的一瞪。 “原来是赵公子啊,真是好巧……”施锦秋呵呵讪笑着,硬着头皮走到赵炎面前,一躬身,“锦秋多谢赵公子相救。” “我不是说过让你们不要私自出府,你……”赵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所有的话在看到施锦秋的脸时,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今早,他想找施锦秋问一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可是到了宅院却被告之她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他怕她们人生地不熟的会出事,便到街上来找找看。 谁知道才走到这边,便看到柳芸和聂纤纤被两个男人抓住了,而她们又朝着那个跌倒在地上的人叫小姐。因此,虽然没看到施锦秋的脸,他便也断定了这人必然是施锦秋不会错了。 然而…… 眼前的人有着一对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双厚实的嘴唇,整张脸看起来平凡无奇,唯独那双眼睛,灵动闪耀,愣是给这张平凡的脸给添上了几分颜色。 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这张脸,他是断不可能会与施锦秋联想到一起的。 之前他在定安县城便听说了她有一手绝活,没想到今日亲眼看到,仍然无法不去震惊。 施锦秋有些困难的咽了下口水,不知道他这样盯着自己的脸看是几个意思。虽然自己违反了他的交待,私自出了府,可是她又不是犯人,难道还要一直被关在那间宅院里才行吗! “我是来帮你替人治脸的,又不是犯人,不过就是出来玩了一下,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她有些强词夺理的说道,只是却因为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此便也错过了他眼里的惊愕,与一闪而过的惊艳。 不为她的容貌,只为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绝活。 “确实不是罪大恶极的事,”赵炎收起了目光中的震惊与打量,眨了眨眼便恢复了一惯的清冷,“但是你们刚才差一点就让别人犯下罪大恶极的事了。” “你……”施锦秋难以置信的瞪向赵炎,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个什么公子的想要强抢柳芸和聂纤纤,还是她们的错不成? 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赵炎没有理会施锦秋瞪得浑圆的眼睛,转过身兀自走了。 “小姐……”柳芸不满的瞪了眼赵炎的背影,“什么人嘛,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们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说是我们的不是!” “不过这次还多亏了赵公子,不然只怕咱们就要吃大亏了。”聂纤纤心有余悸的说道。 施锦秋看了眼那几个家丁逃蹿的方向,心里担心他们会搬救兵过来。撇了下嘴,带着柳芸和聂纤纤跟在赵炎身后走了。出了这档子事,她也没有了想在昌阳城探一番鲜的兴致了。 赵炎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即便觉得施锦秋她们这次做得不是很对,可是也不像寻常人那样碎碎念的数落着她们的不是。一直到回到宅院,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实我们小姐不是故意不听公子的话要出去的,而是因为这园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一大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这才不得不出去的……” 回到园子里,聂纤纤见赵炎和施锦秋两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忙开口解释。她们现在在昌阳,唯一认识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赵炎,要是与他关系闹僵了吃亏的总归是她们。 听她这么说,赵炎的表情才总算好看了一点点。 “这倒是我没考虑周到,你们可以将你们需要的东西列一个清单,我下午着人送来。”这里虽是他的别院,但是平常并没有人住在这里,所以生活用品之类的确实没有。跟着,他又朝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惊得柳芸张大了嘴巴。 “他叫元九,以后施小姐若是还想出去,便带着他一起出去便行。如果有事情找我,也可以告诉他,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以后你就负责施小姐的安全。”后面那句话,他是对着叫元九的年轻人说的。 “是。”元九恭恭敬敬的应道。 “那怎么行,我们三个都是姑娘,他一个大男人守在这里多不方便……”像是撤消柳芸的顾虑似的,不等她话说完,元九的身影一闪,便又消失在了众人面前,好像刚才这里根本就什么人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放心吧,他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日常起居的,你们只要有事的时候大声叫他就行了。” 见识了昌阳城这些人的不讲理程度,施锦秋对于赵炎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我们都已经来了,不知道赵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位夫人?”施锦秋没有放了正事。 “谁说要让你见她了?你只需要把东西制好交给我,我带过去给她就行。” “……”这与他们之前说的有些不一样吧,“可是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就是这么说的。”赵炎想也就想就反驳了她的话,“好了,不用再说那些没用的,你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写下来,过两日我来拿。待东西准备好了,便尽快开始制面膏。” 他越是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就越想知道那位夫人到底是谁。然而赵炎的脸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不出一点东西。 她撇了下嘴,转头让柳芸拿了笔墨,埋头写了两张清单。一张是她们在这里生活所需的物品,另一张则是她熬制面膏所需要准备的东西。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赵公子告之昌阳城里各药材铺和铁匠铺的地址,我需要一些药材和定制一些器具。” “你想要用什么药材,只需要告诉我就行,我可以负责将东西送来,至于器具,你想要做什么器具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找人替你制作。”他还是这句话。 柳芸道:“我们小姐所需的器具都是极特别的,哪里是说就能说得清楚的!” “既然说不清,那便画下来。” 正文 第266章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 “你在外面制出的器具绝对没有我给你找人做的好。”赵炎看着施锦秋说道,“而且,等事情结束之后,这套器具便直接归你。” “你找的人是不是什么器具都能做?” “当然。” 施锦秋眼珠子转了转:“是不是什么材质的器具都可以?” “自然。” “你不会问我收钱吧?” “……” “不问我收钱就行,”施锦秋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答案,“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将图纸赶一赶,明日让元九把图纸送给你,你便照着图纸上标示的材质与样式做就行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该知道,这些都是我吃饭的家伙,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对这些器具的制作加以保密。”虽然就算他不保密,一般人拿到了图纸做出了东西,没有她的指点也组装不起来或是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用途,可是这样说一说,才显得她的东西更特别更与众不同不是吗。 果然,赵炎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严肃了几分:“这是自然,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东西准备妥当之后,你制作面膏的时候,我要全程在场。” 赵炎走后,替施锦秋磨墨的聂纤纤问道:“小姐,您就这样答应了赵公子的要求?”感觉这有点不像是施锦秋的为人。 “如果不答应,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事到如今,施锦秋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了。 “可是……”聂纤纤有些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吧。”施锦秋手一点一抬,给笔下的字做了一个漂亮的收尾。 “我只是有点担心,万一他要是怀有其他的目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目的?”施锦秋手中的字停顿了一下,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聂纤纤,“你是说……”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他为何不让小姐见那位需要诊治的夫人呢?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那位夫人,他想要的,只是看您如何熬制面膏。” “你怀疑他是郝氏的人?”施锦秋一下子就说出了聂纤纤心里所担心的事情。 两人的对话听得柳芸云里雾里的,她不解的问道:“小姐,什么郝氏的人啊?谁是郝氏的人?” 施锦秋和聂纤纤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施锦秋倒还好,多少掩饰了几分,聂纤纤的眼里则充满了怜悯。那眼神一下子刺激到了柳芸,她快速的转动着她的脑袋,寻找着刚才聂纤纤与施锦秋所说的话里的联系。 “你、你是说……赵公子是郝氏的人?!” “算你还不是太笨!” “聂纤纤,你干什么!我忍你已经很久了,你再这样,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聂纤纤动不动就冷嘲热讽的样子让柳芸心里很不是滋味。 聂纤纤丝毫未将她的气愤放在眼里:“谁也没让你忍着。” “你……”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施锦秋说着,眼神往门外瞥了一眼。 外面的园子里一片新绿,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地上,各种颜色的花骨朵迎风而立,只等时机成熟便绽放出令人惊艳的花朵来。 那个叫元九的人,从这里出去后便隐在了园子里。她丝毫不怀疑赵炎的话,只要自己大叫一声元九就会马上出现在她面前,可是现在,她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藏身在哪里。 “小姐,您看什么呢?”柳芸也随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可是除了一片漂亮的景色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没事,”施锦秋收回视线,对着聂纤纤说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她做的东西,只要她不愿意,就算是旁人全程都盯着,也看不出端倪来。 至于赵炎到底是不是郝氏的人,她自会想办法查探清楚的。而在弄清楚之前,只要他的要求不是太过份,她都可以忍着。 更何况,她也不是白忍的。 两日后,当聂纤纤和柳芸看到她画出来的器具图之后,两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饶是赵炎这种喜怒不形于色比较沉得住气的人,在看到施锦秋的那几张器具图之后,也忍不住微微凌乱了一下。 他忍不住怀疑的看了眼施锦秋,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敲诈吧。“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制面膏的器具还需要用这些东西做的?” “是你会制面膏还是我会制面膏?”施锦秋似乎早料定了他会有此一问,轻轻挑了下眉毛,“如果你想要面膏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些是必不可少的。还是说……赵公子那日说出口的话这么快就要反悔了?” 那日他可是亲口答应,不论什么材质的器具都可以替她准备好的。 看着施锦秋那种该不会是说谎骗人的小眼神,赵炎的眉梢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没再多说什么,收起她的器具图转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柳芸就兴冲冲的跑到施锦秋跟前说道:“小姐,您看到了没有,刚才赵公子那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岂止有趣,估计他现在正在为他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而恼悔呢。” 施锦秋微笑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全程都要看着她制作面膏,这种行为,如果他不是郝氏的人,那便表示他不相信她。不论是哪一种原因,她都不可能平白受了这气。 她很早前就想置办那样一套器具了,只是奈何成本太高一直都舍不得。现在有机会可以免费得到,自然不能错过这种机会。 昌阳城的街道上,一对衣衫褴褛的祖孙蹲坐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年长的靠坐在那里闭目休憩,年少的约莫十来岁的样子,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爷爷,您说那个德惠居的主人到底是谁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小姐啊。”少年明显不满老者的态度,他们过来都好几天了,却连他们家小姐的面都没见着。 那连者眼皮动了几下,像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撑了开来。一双褐色的眼珠子,乍一看精光一现。但很快,那清明便被一股浑浊所替代,像是经过一层层沉淀的泥浆,掀不起一丝波澜,好像之前看到的只是一种假象。 这两人虽是以祖孙相称,可是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寻常的祖孙关系。 “你家小姐在德惠居里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用的也好,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要担心也该担心一下咱们祖孙俩吧,晚上的饭有着落了没?” “就知道吃吃吃!”少年冲他哼哼了一声,手掌往老者面前一摊,几个铜钱赫然躺在上面,甚至还有一小块碎银子。虽然很小很小,都不足少年的指甲盖那么大,可再小那也是银子啊。 看得老者眼睛都瞪了起来,伸手就去抓。“这么多钱,咱们晚上能吃一顿好的了!国都就是国都,出手都这么大方。这要是放在咱们定安县城,好几天都未必能要得过来这么多钱吧……等明儿我要把你柱子哥他们都给叫过来,让他们也见识见识这昌阳城的风光……” 老者感慨着,大有自己来昌阳城来对了的感觉。 他将钱放在手心里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直到确定再怎么数也不会多一个铜子之后才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走走走,爷爷带你去买点好吃的去!” 少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老者身后,突然,眼尖的他瞥到了街角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连忙拉了拉老者:“爷爷,我好像看到贲遇了。” 正文 第267章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贲遇?”老者疑惑的朝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没看错?” “没有。” “那你自己先去前面买两个肉包子去西边的庙门口等着,爷爷过去看下就回来。”老者说着,从自己手掌心分出两个铜钱放到少年手里,想了想,又给他拨过去了两枚,脸上的表情有些肉疼,“拿着吧,别乱跑。” “嗯。”少年把铜钱往老者手里塞回去两个,“我有这些就够了。” 老者露出一副孺子可教和倍感欣慰的表情,匆匆朝着那个街口走去。少年掂了掂手心里的铜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客栈门口的这对祖孙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得不说赵炎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几日后,施锦秋面前便被摆上了一套金光闪闪又明晃晃的器具。饶是施锦秋是设计出这套器具的人,在看到这套东西的时候也不免吃了一惊。只是她多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上还能保持着镇定。 可是柳芸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抓着那些器具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哇,这……这真的是黄金做的吗?这么大一个碗,得多少金子啊……”她已经来回摸了那个碗数十次了,恨不得自己能在碗沿口咬上一嘴巴,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真金。 “哇,这……这真的是玉制的?瞧瞧这玉通透晶莹,一看就是好东西……” “哇,这……这真的是……” “行了,你这张嘴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聂纤纤出声打断她的各种赞叹,觉得有些丢脸的瞥开了眼。这家伙,好歹也等赵炎走了再犯病吧。 就算她不要脸面,她家小姐还要呢。 不过赵炎向来都没什么特别的面部表情,她倒是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嫌弃的表情来。 “不知道这些可能让施小姐满意?” 施锦秋将东西都看了一遍,不论样式还是材质,都是按照她之前要求的定制。她着重看了一下那几件金制和玉制的器皿,之前她还担心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说不定他会在东西上面偷工减料。 可是现在看了一下他送来的东西,不仅每样都做到了实打实,而且打磨精细,甚至还在外面雕上了一些繁复的花饰,让东西看起来更加精致漂亮,远远超出她的预想。 这些,光是工匠的手工费就得不少了吧。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可见赵炎定是费了一番工夫的,也足以见得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由此,施锦秋更加觉得赵炎不是郝氏的人。 “很好,”施锦秋放下手中由黄金制成的杵子,脸上露着满意的笑容,“这套东西,即便是日后锦秋不做这个了,拿出卖掉,想必也能卖得不少银子。” 赵炎的脸色微怔了一下,尔后又说道:“即是如此,等明日我将所需要的原料备齐了之后,施小姐应该就可以开始配制了吧。” “那是自然。” “希望这几样器具真的能让施小姐所制的东西产生更好的效果。”赵炎没再与她多说,得了她肯定的回答之后便离开了。 看着赵炎离开前的那个眼神,施锦秋觉得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贪财的想要借此机会发一笔横财的小人了。 “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柳芸看着他的背影嘟囔,“小姐,依奴婢看,他分明就还是不相信小姐您!” 施锦秋轻轻一笑,反问道:“你相信吗?” “啊?”柳芸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给问住了。 “你相信吗?”施锦秋轻轻的又问了一遍,“这些东西可以让我所制的面膏产生更好的效果?” “这……”柳芸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两下,“奴婢当然相信!只要是小姐说的,奴婢全都相信。” 聂纤纤有些鄙视的看了眼柳芸那狗腿的样子,转头问道:“小姐,我实在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能让面膏的效果更好一些?” 她实话实问,不像柳芸,就算施锦秋指鹿为马她都会面不改色的附和。 “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大清楚,毕竟我之前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等制成之后我再看看有何不同吧。” 聂纤纤:“……” 看着柳芸和聂纤纤两张不同的脸露出了相同无语的神色,施锦秋淡笑不语。不怪赵炎会不相信她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还不十分确定呢。 隔日傍晚,德惠居门前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马车里搬出来了好几箱东西。德惠居自座落下来之后就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平常也没有看到人出入,最近几日不仅三番两次的有马车停在门口,而且也能看到偶尔有人进出了,这难免引起周围那些百姓的兴趣。 此是看到几个壮汉从马车上往德惠居里面搬东西,一个个都想要一窥究竟。只是大户门庭深且长,就算他们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忽然,一抹淡粉色的身影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此女面若芙蓉,人比花娇,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却生得波光流转,妩媚动人。 “东西呢?”赵炎才从马车上下来,一只小手便摊在了他面前。白晳透亮,细致小巧,让人一看就想要抓在手掌心呵护。 他转身从马车上把东西拿下来递到她手中。 “都在这里了?” “嗯。” 施锦秋拿着盒子又一溜烟的跑回去了,只留下一脸淡漠的赵炎立于门口,还有那些渴望窥得真相的群众。不仅在心里猜测着赵炎与这座德惠居的关系,更令他们关注的是那个粉衣女子与眼前这个锦衣男子的关系。 男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女的娇俏可人宛若仙子,这样的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呢?看那女子对男子的态度,不见丝毫客气和卑谦,看起来更像是个被人给宠坏了的主。而男子不仅不介意她的态度,更加纵容她对自己的无礼,这两人分明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么一想,众的脑海里似乎就有了定论。这德惠居敢情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在外面藏娇的金屋啊。那大户人家的公子就不必说了,自然就是眼前这个锦衣公子了,至于那个娇…… 当然是刚才跑进去的那位美丽姑娘了!没看到那位公子直到此刻都还一脸深情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吗! 赵炎收回有些错愕的目光,他长这么大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忽视,可却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如此无忽。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好像在她的眼里他还不如他手中的那个盒子。 察觉到周围几道异常关切的目光,他转头看过去,那些围本还看得津津有味并且不停在脑海里发挥想像的群众全都默默的收回了视线,佯装忙碌起来。 “小姐,外面怎么那么吵?呀,您拿的是什么呀?”柳芸听到外面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一出来便看到施锦秋抱着一个木盒子跑进了园子。 “当然是好东西了!”施锦秋微喘着说。 白僵蚕,鹰屎白,北海珍珠,雪山白鹿的骨髓,这四样,哪一样都非比寻常的珍贵。落在寻常人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放在她这里,可是稀世的好东西! “是什么好东西?”柳芸一听说是好东西,就露出了标准的财迷脸。只是很快,她脸上的财迷就消失不见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正文 第268章要求 盒子一打开,一股沁人的寒意扑面而来。 柳芸手快,一下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看起来像是琉璃碗的东西,上面盖着盖子。碗呈半透明状,握在手里透凉透凉,里面装着的东西随着她手的动作微微的晃动着,看起来应该是某种液体,而且还是略带点黏绸状的。 她将东西凑近了想看个仔细,一股腥臭味直冲进鼻端,吓得她差点失手将东西掉落,幸而一旁的施锦秋眼明手快将东西给捧了过来。 “还好没事,要是把它给打坏了,咱们可谁也赔不起。”施锦秋小心翼翼的将那琉璃碗放在手中端摹了一会儿,神情甚是慎重。本来是想打开看一下的,只是当闻到那股腥骚味时便作了罢,只是珍而重之的把它放回到盒子里。 手指不经意碰到盒子角落里的一个物件,顿时一股冰椎般的寒意从指尖传了过来,惊得她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她往那东西看了一眼,是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只是与普通玉佩不同的是,这块玉佩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冷的寒意。 施锦秋虽然以前并未曾见过这玉,但是却也听说过有一种来自极寒之地的玉,形似玉,透如冰,经年散发着寒意,想必眼前这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寒玉了。而这块寒玉之所以会放在这里,应该是赵炎怕这琉璃碗里的东西时间久了会坏掉,所以才会以寒玉之寒气来将养之。 “小姐,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柳芸没有发现施锦秋脸上的讶异,兀自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雪山白鹿的鹿髓。” “啊,雪山白鹿的鹿髓?!”柳芸有些能以置信,听施锦秋的话音,那雪山白鹿的鹿髓应是一样稀世罕见的宝物,怎么会是眼前这碗泛着腥骚味的不知名液体,“您确定没搞错吗?” “我今日晌午亲自宰杀的雪山白鹿,如何会有错。”赵炎的话即解答了柳芸的问题,也向施锦秋说明了自己这样东西的真实性,“本来是打算等你用到鹿髓的时候再取之,谁知道那雪山白鹿一离了雪山便病恹恹的,刚一到昌阳便……我只好将鹿髓取出,以寒玉相护,希望不会有影响。” “无妨,我今日连夜先将鹿髓熬制成糕。”每一种生物都有其特定的生活环境,适应了雪山的白鹿自然不能习惯雪山之外的环境,这种情况在施锦秋的意料之中。 听到她这么说,赵炎槡了一口气。“还有其他三样,你可一并查看。” “赵公子亲自督办的事情,锦秋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施锦秋嘴上虽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挨个拿起其他的三样东西查看了起来。 不止赵炎重视这件事情,她自己也十分重视。 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这两款面膏无论是提炼还是熬制,都与以往的面膏大不相同,若是能制成功,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进步。特别是加上了赵炎替她准备的那一套全新的器具,她甚至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看看那面膏出现的效果了。 直到再三确认了白僵蚕、鹰屎白和北海珍珠都无误之后,施锦秋才小心又小心的把东西一一摆回去。 “今晚戊时。” “啊?” “今晚戊时开始提炼鹿髓。”赵炎不大情愿的解释了一遍,施锦秋这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我今晚有事,戊时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在他回来之前,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说完,也没听他叫出声,就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起桌上装着白僵蚕、鹰屎白、北海珍珠和雪山白鹿鹿髓的盒子出去了。 “欸……你、你们……”追了两步的施锦秋被赵炎给拦住了,“他们……” “东西由我统一保管,到时间了自会让你看到。” “……”这算是解释,可是这样的解释听在施锦秋的耳朵里还不如不解释呢,“如果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大老远把我带到这里来?” 施锦秋这时才发现赵炎虽然是从马车上搬下来好几箱原料,可是却一箱都没进她暂住的宁兰苑。 她不解,而接下来赵炎的回答却是让她更加不解了:“我相信你。”如果他不相信她,他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大费周折的把她带到这里来。 “既然相信我,为何还要监视我的行动。” 赵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需要向人交待。” 他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赵炎走后,他的这句话让柳芸抓着在那里剖析了又剖析,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全都扒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她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个赵公子,一定是那位夫人的手下。光是一个手下都这么有派头,真不知道那夫人的真身会是什么样的……” 面对她这种无厘头的猜测,施锦秋与聂纤纤颇为无奈的交换了个眼神。 对于那位神秘兮兮的夫人的身份,施锦秋心里也是有些好奇的。曾一度她以为那位夫人应该是赵炎的母亲,毕竟能让一个男人这么上心又这么费劲心力出钱出力讨好的,除了妻子,最大的可能就是母亲了。 可是从赵炎说到那位夫人时的语气和神态来看,又不像是他的母亲。倒不是说赵炎不尊重那位夫人,相反,是因为赵炎说到那位夫人的时候,语气神情都太过尊重了,尊重到近乎虔诚,这样的一种感情,绝对不可能会是普通的母子所能有的。 若不是他的母亲,那又会是谁呢? 赵炎是个很守时的人,戊时一到便准时出现在了宁兰苑门口。此时天已经大黑,走廊两边的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点亮了。 施锦秋着柳芸和聂纤纤一起帮她拿着那套崭新的器具,跟着赵炎往宁兰苑外走去。经过一道月牙门,再又绕过两段回廊之后便到了一处叫做听风阁的园子。后来施锦秋才知道,听风阁与宁兰苑不过才一墙之隔,只是两个园子的门隔开了些距离而已。 赵炎将她们带到了园子里面的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 “以后你便在这里面调制面膏,你所需要的原料我都着人放在了里面,包括那四样东西。”他的话是对着施锦秋说的,“你什么时候要进入这里都必须要提前跟我说,有我的陪同才可以进入。还有就是,每次,都只能你一人进去,而且进去之前需要要换上我准备的特殊的衣裳。” “……”施锦秋觉得可能是善良限制了她的想像力,哪怕在定安县城她自己的作坊里,面对那些替她做工的女工,她都没有想到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限制和监视她们行为的方法。 柳芸嘴唇动了动又想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被聂纤纤一把给拉住了。 “其实赵公子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我们敢以性命担保我们家小姐的人品,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的。” “我已经说过,我可以尽量满足你想要的,而相应的,你也应该尽量达到我要求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竟让聂纤纤无言以对。 “你、你别太过份,别以为花了钱就可以指使我们小姐做这做那的。我们三个虽然都是女儿身,可是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赵炎淡淡的看了柳芸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收了银子,就要按着对方想要的去做,自古买卖都是如此,我不觉得我这样要求有什么不对。”他更加不知道柳芸这种莫名的气愤是打从哪里来的。 眼见两人就又要扛上了,施锦秋忙安抚的拍了拍柳芸的背:“他说得没错,做买卖嘛,就是这样了。” “可是小姐……”柳芸微微红了眼眶,总觉得自家小姐被赵炎这样那样要求着,平白受了委屈。 正文 第269章谁是贼 施锦秋的声音不低,除去柳芸和聂纤纤之外,站在一旁的赵炎也听到了。他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诧异施锦秋竟然会这么简单就接受了他提的要求。 他还以为她至少也会像柳芸这般闹腾几下,替她自己争辩几下。 “赵公子可否容纤纤说一句话?”聂纤纤走上前去,赵炎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熬制膏药并非公子想像的那么简单,如果只小姐一人的话,只怕会太过辛苦。不如公子答应让纤纤跟小姐一起进去,一来可以给小姐做个帮手,二来……虽然公子也可能替我们家小姐打个下手什么的,可毕竟不熟悉我们的制作过程,做起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不如纤纤来得快捷。若是我们能早日完成面膏,公子便可以早日将面膏拿去给夫人使用,这样岂不是更好?” 一旁的柳芸听了连连点头,聂纤纤言语款款,说得合乎情理,让人找不到错处。 赵炎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让聂纤纤进去帮忙。“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一点异样,马上从里面出来。”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那我……”柳芸刚一开口,赵炎冷眼一扫,便噤了口。 聂纤纤完全没理会赵炎的威胁,喜形于色的拉着施锦秋一脸的兴奋。由于时间并不早了,而且也怕时间太久了鹿髓会坏掉,所以施锦秋一刻也不愿多耽搁。见聂纤纤与赵炎谈妥了条件之后,便带着她进了赵炎临时给她们安排出来的制作间。 两人进去之后,赵炎也跟着进去了,留下了柳芸一个人独自站在院子里生着闷气。 这个制作间虽是赵炎临时弄起来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全都是按着施锦秋的吩咐置办起来的。 不得不说赵炎确实财大气粗,施锦秋手里那套特别定制的器具价值不菲也就算了,在这个制作间里摆放的其他用来研磨、调配、熬制等用途的器具,用的也都是同类材质中,质地最好的。器具的外面都雕有繁复漂亮的装饰,比起她在定安县城的那些来,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短短几天就能打制出这么漂亮精致的器具来,这可不光是有钱就可以办得到的,拥有这么一门好手艺的工匠才是最难找的。 施锦秋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下,拿着这些精美的器具都有些舍不得用了。她暗暗的瞥了眼赵炎,心里琢磨着等这件事情结束,他会把这套器具也送给她的可能性有多少。 “怎么,可是东西还有什么问题?”见她一脸纠结的来回看着手里的东西,赵炎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没、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他的话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转头朝聂纤纤吩咐了事情,自己便也低下头开始着手熬制鹿髓的各种事宜了。 聂纤纤原本还怕有个外人在旁边虎视耽耽的看着,施锦秋会受到影响。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施锦秋只要一做起事情来,整个人就投入了进去。看着认认真真在那里调配比例熬制鹿髓的施锦秋,聂纤纤觉得此时就算是她身边蹲着只老虎,都未必能影响得到她。 因为她能看到的,只有她面前的那些器具和原料,而她脑子里想的,则全都是它们之间最完美的黄金比例、浓度、火候以及各种不同的效果。 再说赵炎,虽然他向施锦秋提了那么许多奇奇怪怪的条件,并且还要求自己一定要在场看着。不过他心里也是有些担心自己在这里会影响到施锦秋的发挥,继而影响到面膏熬制。 因此,等施锦秋一开始做事,他便找了一个离她比较远的角落贴墙而立。这个位置,即不会妨碍到她们做事,又可以将她们全部的动作都纳入眼帘。 赵炎双手环胸,微垂着头,看起来有几分惬意。只一双眼睛偶尔露出些精光,不放过施锦秋和聂纤纤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施锦秋和聂纤纤进来之前都在衣服外面套上了由他准备的特制衣裳,那衣裳无袖无兜无衣襟,只背后有几颗扣子用以固定,是用来防止工匠们在制作过程中偷偷把东西藏起来带走用的。 赵炎不是第一次看别人穿着这种制工衣做事情,简简单单的素青灰色,上面连个花饰都没有,穿起来难免会有些土闷的感觉。可是他却发现它穿在施锦秋的身上,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肤白而透亮,小巧秀气的眉毛因为认真微不可见的拧起,俏挺的鼻子,粉嫩的双唇似花瓣微绽似的轻启着。眼眸眨动,眼梢之间妩媚乍现,又不乏少女独有的青涩。 从小到大赵炎见过的女人并不少,施锦秋算不上是最漂亮的,可她绝对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时间在他的注视中悄无声息的过去,当施锦秋提炼好鹿髓转头叫赵炎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这么久,以至于都忘了时间。 “赵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施锦秋不明所以的看着赵炎突然变得有些懊恼的脸,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惹他不高兴了。 “没事。” 施锦秋将提炼好的鹿髓装在一个特殊的容器里,与那块寒玉放在一起,冰冷的温度可以减缓物体的衰败。虽然提炼完的鹿髓可以存放半月有余,可是有了这块寒玉,即便是放上一个月也没什么问题。 “小姐,要不今天咱们就到这里吧,您早点回去歇息。”聂纤纤见施锦秋眉宇间掩不住的疲色,关切的说道。 “嗯。”施锦秋点点头,转而问赵炎,“明日辰时三刻,可有问题?” 赵炎微愣,眼神不自觉的往屋外瞥了一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现在已经子时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都很爱睡觉的吗?难道她不用睡懒觉? 他不知道的是,施锦秋对于面膏喜爱程度早就超出了正常人能理解的范围了。别说是明日辰时了,如果这里是她自己的作坊,依照她的个性,今晚可能就会直接在这里眯一会儿对付过去,然后接着干活了。 她在自己作坊里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干。 “可是太早了?若是太早了的话,可以……”他的沉默不语让施锦秋以为自己说的时间太早了,连忙改口。可不等她说完,赵炎便打断了她的话:“好。” 施锦秋:…… 他这声好,到底是应她之前的那句辰时三刻,还是应的她后面的那句太早了? 赵炎说完便走到门外,转过身站在门口看着她,等她跟聂纤纤将外面的衣服脱掉从里面出来,当着她们的面小心翼翼的将门给锁了起来。 “小姐,您可算是出来了。”柳芸在外面都快望穿秋水了,跑过去拉着施锦秋就是一阵诉苦。那架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个十天半个月没见面了呢。说着说着,眼睛便瞥到了正在锁门的赵炎,冲他嘟囔了句:“喂,你这样不是把我们几个全都当贼一样防着了吗!” 赵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你是贼?” 那一眼看似很轻,可是却让柳芸莫名的往后退了一步。“谁、谁是贼了!”你才是贼呢!最后这句话她憋在了心里。 “既然不是贼,为何怕被人防?” “你……我……”柳芸被他一句话给噎得,你你我我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小姐,他、他……” 正文 第270章我可以的 施锦秋了然于心的拍拍她的手背进行安抚。 赵炎一脸淡漠的表情:“明日辰时三刻。”对着施锦秋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往园子外面走去。施锦秋隐隐听得那边守着的几个下人在看到他的时候恭恭敬敬的朝他唤了声“公子”,之后,脚步声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施锦秋收回视线,拉了拉柳芸和聂纤纤:“咱们也回去吧。” 一夜无话。 施锦秋与赵炎说好的是辰时三刻,但是她习惯做事情都给自己留一些空余的时间,所以来到听风阁的时候不过才辰时二刻。 门口的两个丫鬟许是被打过招呼了,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恭敬的朝她唤了声“姑娘好”,便放她进去了。 昨日天黑,过来的时候看不大真切,今日这样一路走来她发现这听风阁的格局跟她所住的宁兰苑有不小的差别。 宁兰苑那边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就像是一个女子娴静淡雅。而听风阁,则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沉静,犹如男子般粗犷而内敛。 一个宅院里竟然有两处风格如此迥异的园子,偏偏从那边到这里,中间过渡得很好,一点都不觉得突兀。整个德惠居里还有好几处园子,不知道其他园子是不是也是各具风格。 施锦秋坐在屋子前面的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想着。 “你来了。” “啊?!”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施锦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猛的一转身,便看到了赵炎一身锦衣立于自己身后,“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坐在这里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听风阁入口的方向,她怎么会没看到他走进来? “我一直都在这里。” “啊?” “那里,我的。”赵炎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一间敞着门的屋子。 施锦秋看了看那屋子,又看了看赵炎,慢了半拍的脑子才终于有些反应过来。“可是你昨天明明走了……” 她可是亲眼看着他离开的。 赵炎看着她,眼神同他经常看着柳芸的眼神有些相像。他走了,难道就不能走回来?这是他的宅子,他当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睡自然也能睡,这根本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施锦秋的脸兀的有些红了起来,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那、那个,我们可……可以开始了……”她有些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就你一个人?” “纤纤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在屋里歇息着。”就连柳芸也都留下来照顾聂纤纤了。 “可真是个体贴的主子。”平淡的语气叫人听不出来是褒是贬。赵炎绕过施锦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施锦秋进了门之后便像昨日那样拿起那件制工衣穿起来,只是这衣裳的扣子在背后,昨日她与聂纤纤互相扣才能扣得起来,今日自己反手却是怎么都没办法把扣子给扣上。 她抬眸看了眼赵炎,他仍旧是像个大少爷一样,一进来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一言不发。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将下面几粒扣子给扣了起来,只余下最上面的两粒怎么都扣不上。 赵炎是个男子,她又不好开口向他求救,最后便只是将那制工衣往上拢了拢,便放任它不管,自己开始做起工来了。 今日她主要做的是将各种原料研磨成粉,这个研磨又与她平常在自己作坊里所做的研磨略有些不同。以前她研磨原料的时候,只是将东西研磨成粉之后便直接收起来放着备用,可是今日的这些东西磨完之后,还需要经过一些特殊的处理才行。 施锦秋扫了眼摆放整齐的原料,各种药材类的都是比较好磨的,唯独那颗北海珍珠要麻烦一点。她看了它一眼,决定就先从它下手了。 之前她也曾磨过珍珠粉,所以做起来有些驾轻就熟。只是这北海珍珠许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比起普通的珍珠要硬上许多,磨起来要更费力气一些,这是施锦秋始料未及的。她磨得香汗淋漓,也不过才磨去一小块地方。 施锦秋擦了下额角的汗,又伸手扶了一下往下挂的制工衣,继续埋头苦磨。 北海珍珠的质地如何赵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原以为施锦秋若是自己干不动了或是撑不住了会向他开口求助,可是施锦秋却没有。哪怕她此刻已经气喘吁吁,也只能麻木的在那里转动着手里的工具,却仍是没有开口让他帮忙。 而她手上的那颗北海珍珠,在她倔强的打磨下,越来越小,越来越扁。看着已经不足她大拇指大小的珍珠,施锦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红润的两颊像是飞上了一片云霞,灿烂得有些炫目。 施锦秋再次擦了擦额头的汗,伸手把挂下来的制工衣往上扶,手却不期然的碰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啊……”她惊得直起了身体,手里的工具就这样直直朝着她的脚背掉下去。施锦秋心里知道自己应该躲开,可是事发突然让她忘了做出反应。 “小心!”赵炎搂着她飞快的往后退开了两步,那工具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钝响,工具顶端连着的小刀更是直直的插进了地上。 如果刚才赵炎的动作慢一点,那么现在它应该插在她的脚上。 这么一想,施锦秋便觉得自己的脚都有些站不住了,扶了两下赵炎的手臂才能堪堪稳住身体,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赵炎待施锦秋站稳之后便松了手:“不好意思,刚才,我只是想要替你把后面的扣子扣上,没想到会吓到你。” 他实话实话,随着施锦秋从自己怀里离开,那股她身上独有的香味也消失不见了。 “是我自己没拿好。”施锦秋有些哀怨的垂下眼,难道她还能说“是的,都怪你”这样吗。 她蹲下来打算把地上的工具捡起来,一只手快她一步出现在她眼前,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捏住工具,也没见他使力,只轻轻一提便将它提了起来,放回到桌上。 赵炎就站在施锦秋身后,他把工具放到桌上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靠在了施锦秋的后背,而他的手则绕过她的身侧落在桌面上,像是圈出了一个圈圈把她给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让她忍不住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陌生的男性气息让施锦秋有些不安的挪了下身体,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却被他给按住了肩膀。“别动。” 声音从她的头顶发出,冷静而漠淡。 施锦秋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肩背上摸索了一下,然后身上的制工衣被拉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身后才传来赵炎的声音:“好了。” “谢、谢谢!” 她转头向他道了谢,他神情淡漠,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让她觉得刚才一定是她自己想多了。这样一个清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故意那么做。 施锦秋转回头打算继续磨珍珠粉,只是手掌才碰到工具,就传来一股锥心般的疼痛。“啊……”像是被火烙到了般的缩了回来。 低头一看,手掌心处竟然起了好几个水泡。刚才一直在专心磨粉没注意,这会儿突然撒开了工具再拿,手上的水泡就跟要她命似的钻心的疼。 “你……”赵炎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抿了抿唇说道,“我来吧。” “我可以的,没事……” 赵炎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把她往旁边一挤,自己拿起工具,重新固定好那颗珍珠,便磨了起来。 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生气,可是仔细感觉又不像是生气。 正文 第271章夜色中的银光 施锦秋是被赵炎给送回宁兰苑的,虽然她一再强调自己伤到的只是手不是脚,可是仍然阻止不了他送她回宁兰苑这一举动。 柳芸正在园子里替聂纤纤煎药,她原是想等药煎好了喂过聂纤纤之后便去找施锦秋,看她那边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没有。谁知道这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小姐跟在赵炎身边回来了。 “咦,小姐,您今日怎么结束得这么早?奴婢正想着一会儿过去找您呢……”她的声音在看到施锦秋的手时停了下来,“小姐,您的手怎么……” 她的目光倏的一抬,落到赵炎身上:“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赵炎淡淡的说,不明白这个小丫头为什么每次都跟吃了呛药似的,只要施锦秋有点什么就往他身上怪。 “柳芸,我没事,”施锦秋连忙制止柳芸的大呼小叫,“而且……也跟赵公子无关。” “怎么会无关,您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就是去了他那边一趟,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啊,您的手就变成了这样……” 眼瞅着柳芸抓着施锦秋的手就要哭诉起来,赵炎冷冷的出了声,“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哭天抢地,还不如赶紧找东西给你家小姐的手包扎一下。” “啊,对对对!小姐,您等一下,奴婢这就过去拿药箱过来。”柳芸一惊一乍的叫着往屋里跑去,离开之前还万分不放心的朝赵炎看了一眼。没一会儿她便提了个暗红色的药箱又一阵风似的从屋里跑了回来,火急火撩的打开。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药箱是邓凤聆给她们准备的,她们出门的时候邓凤聆硬是让她们带过来的。里面也确实放了很多东西,可是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呀…… 柳芸瞪着药箱里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小姐,咱应该先用哪一样啊?” 施锦秋:…… “你去打盆温水过来。”怕那对主仆俩会在站在那里跟那个药箱对视到天荒地老,赵炎开口说道。 要温水干什么? 柳芸下意识的想要问,抬头便看到了赵炎没什么表情的脸,便默默的把声音吞回了肚子,乖乖去打了一盆温水过来。 “把帕巾拧干替你小姐将手擦干净,然后涂上金创药。” “哦,拧干拧干,涂上金创药。”柳芸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此刻的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管赵炎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命令人的语气跟她说话的事了。 “小姐,您忍着点疼啊……”柳芸说着,小心翼翼的替施锦秋擦起手来。施锦秋几次疼得缩回手,她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替她清理手掌心,更别说是上药了。 主仆俩如此来回磨蹭了好几次,赵炎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施锦秋的手腕紧紧的把它按在桌上,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柳芸见她这样对自家主子,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过她的眼珠子在瞥到赵炎的脸色时,自动自发的回到了她的眼眶里,并在赵炎的示意下轻轻的替施锦秋清洗了手掌。 有了赵炎的帮助,上药也变得简单了许多。等施锦秋的手掌被柳芸以丝巾包好,赵炎才松开她的手,施锦秋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 而赵炎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她那“热切”的眼神,他看了她的手一会儿,说道:“明天不用做了。” “不用,我的手没事,明天就好了。” “我明日有事,不在这里。”赵炎的视线落在施锦秋的脸上,仿佛在说: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的手?你的手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施锦秋顿觉无语,直到赵炎离开,脸上都仍还有些茫然。 赵炎离开后,柳芸自然是依旧惯例把他给数落了一顿,然后才想起自己的药还在火上煎着,又急急忙忙的去看着火去了。 第二天,赵炎果然没有回来,不止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都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因为施锦秋自己还住在这座大宅了院里,她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赵炎的人叫她帮他制面膏。 虽说出钱的是老大,如果因为赵炎自己不回来而导致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的调制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关她的事,可她既然收了他的钱,就要尽可能的把事情给做好。 施锦秋的手已经完全好了,而她也有些坐不住了。几经思量之后便把元九叫了出来,打算让元九去找一下赵炎,至少也得问个清楚这是怎么了。 自从那日赵炎把元九留下之后,这是施锦秋第二次看到他。她原只是试探性的朝门外喊了声元九,不曾想他竟然真的就出来了。施锦秋又往外探了下头,实在是看不出来他之前到底都躲在哪里。 “施小姐可是有事要吩咐?”元九一来就躬身问道。 “我想请你去找一下赵公子。”施锦秋是不大在意他为什么突然消失这么多天,她只是担心自己放在制作间里的东西再不去处理会坏掉。 元九没问是什么事,点头应了声便离开了。 “小姐,您说那个赵公子怎么那么怪呀,花了那么多钱把咱们请到这里来,自己却玩起了失踪。” “兴许……他只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施锦秋淡淡的说,“不管怎么样,既然接了这桩活儿,就得把它做好,旁的不用管那么多。” “是。”柳芸深知施锦秋的脾性,没再多说什么。 入夜,施锦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便索性起来到园子里小坐。 昌阳的天气照定安县城那边要冷一点,在园中坐了一会儿之后施锦秋便觉得身上有些泛凉,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打算回屋,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施锦秋疑惑的转回头看向那堵墙,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声音便是从这堵墙后面发出来的,而这堵墙后面就是听风阁。 难道说……赵炎回来了?元九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施锦秋想着,抬脚便转了出去,往旁边的听风阁走去。快走近听风阁的园门口时,又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不大好,想要转回来。 眼角突然撇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让她惊愕的是,那黑影之中,仿佛还闪过一丝银光,看着有几分眼熟。 施锦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里面黑漆漆的只几缕月光洒下泛着一丝冰冷的苍白,哪里有什么人影。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疑惑的收回眼,正准备转身离开,又一道声音从园子里传了出来。这次她听得真切,像是痛苦的闷哼。 理智告诉施锦秋,应该马上抬脚离开这里,不管什么事都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可好奇心却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完全脱离了施锦秋的掌控范围,带着她的身体慢慢的往听风阁里走去。 门,是虚掩着的,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便打了开来,只发出了极轻微的一声响,即便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不仔细听都有可能会被忽略。 施锦秋左右张望了一下,抬起脚,迈了进去。 月光下,一条长长的迂回的走廊向园子里衍生过去,而那闷哼声,正是从园子的深处传来的。两旁一丝灯火都没有,就连平常守在园子门口的两个丫鬟也不见了。 整个园子看起来格外的清冷而阴森,施锦秋裹了裹肩上的披风,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前面又一道黑影闪过。这一次她看得十分真切,随着那一闪而过的黑影的消失,一丝淡淡的银色在空中划了开来,如同在夜空中炸开了一道闪电,划过施锦秋的脑袋。 这是…… 施锦秋瞪大了眼睛,再顾不上多想,抬脚便追了过去。 正文 第272章成功 施锦秋从园子中间的小径追赶过去,直跑到最里面,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里面再过去就是园子的角落了,种着些低矮的小树,在斑驳的月光下看起来影影绰绰的,好像藏着许多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谁、谁在那里?”她小声的冲着树丛叫了声,风中,只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谁在那里?”她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问完,便摒住了呼吸,即紧张、又害怕。然而等好一会儿,回应她的仍旧只有沙沙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施锦秋有些失落的同时,又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转回身,一个身影毫无兆的映入眼帘。 “啊!”她惊叫着,身体猛的往后跳开了一大步。慌乱之中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子,一滑,人便整个往后倒去。 “啊……”又是一声惊呼,心叹,完了,这下后脑勺要破个洞了。 然而,不等她闭上眼睛想要认命的等着身体摔到地上的剧痛,却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大力将她给带进了一堵结实的肉墙上。 赵炎的动作很快,拉得快,松得更快。施锦秋脚下一站稳,他便松开了手,完全没有要占她半点好处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施锦秋安抚了下自己被吓得七荤八素的心后才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什么人往这边跑过去,便过来看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有看到人了吗?” “有啊。”赵炎淡淡的回答。 “真的?!他什么样子?是不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然后……” 她就说她不可能会看错的,然而赵炎那淡漠的眼神却让她渐渐的收了声。因为那眼神明明确确的看着她,好像在说他看到的就是她。 施锦秋:…… 很快,施锦秋便将今日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因为赵炎回来了,她要继续制作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由于之前耽误了好几天,接下来的进度便显得有些赶了。 不过好在这两款面膏虽然是新品,可是手札上对于它们的制法记录得却十分详细,几乎每一个可能考虑到的细节都照顾到了,因此施锦秋做起事来倒不显得仓促无绪。 她一边按着手札上的记录去制面膏,一边暗暗观察自己熬制时面膏的各种反应,遇到一些特殊的反应她还会拿出纸笔将它记录下来,以供日后研究。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赵炎都在旁边看着。 他的目光虽然一直都落在她身上,可是很多时候施锦秋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这里。就像此刻,她又记好了一项自己的发现,抬起头便看到赵炎坐在他常坐的那个角落,正怔怔的盯着她看,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她的影子。 说不上来为什么,施锦秋总觉得自从赵炎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沉默了许多。当她无意间把这个想法说给柳芸和聂纤纤听的时候,柳芸很是不屑的哼了声:“他不是一直都那么沉默的吗?” 聂纤纤则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反问:“有么?” 如此又过了两日,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终于熬制成功了。施锦秋约了赵炎,让他傍晚的时候将盛放面膏的容器带来。她只等把面膏装进容器,便可大功告成了。 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熬制面膏,此刻终于要完成了,心情不免有些激荡起来。 傍晚,赵炎如期回来了,不仅带来了她要求的装载面膏的瓶子,还带来了一件施锦秋意想不到的东西。她疑惑的瞥了眼他放在她面前的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施锦秋亲启”五个大字。 “这是……给我的?” 苍劲有力,飞扬跋扈,这些字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是谁写的。只是让她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给她写信。而且,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在这里?想来想去,施锦秋觉得只能是他去清居问她母亲要来的地址。 赵炎轻轻的瞥了一眼施锦秋,像是在说上面这么大的字你看不出来它是给你的?“你不识字?” 施锦秋:…… 她接过信放入怀里,决定先把正事办完,其他的稍后再说。 赵炎带来装面膏的东西是两个十分精致的容器,半个手掌大小,晶莹剔透,看起来比琉璃更要通透上几分。这是……施锦秋来回看了好几眼,竟是玉! 一个由一整块玉雕琢而成的碗盏大小的容器,就连上面的盖子也是玉雕而成,外面还刻着两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看起来雍容华贵,美丽得不可方物。 上次赵炎替她准备的那个玉碗盏是由几块大小不等的玉拼凑而成的,她都已经够吃惊的了。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玉碗盏却是由一整块玉雕琢而成。光是这么大一块玉就价值连城了吧,再加上要将玉打磨得如此圆润光滑就连内壁都不见丝毫沟壑,仿佛它生来就该如此,得是费多大一份心血。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另一个则是黄金做的,样式跟她让赵炎替她定制的那个黄金碗盏差不多,不过要小巧一些,也是约半个巴掌大小。 “可以装了吗?”赵炎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施锦秋有半分要去制作间装面膏的样子,不得不开口提醒。施锦秋恍然道:“行了,可以了,我们进去吧。” 赵炎将门打开后,施锦秋便率先进了制作间,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至放着面膏的桌前。桌上,只放着一金一玉两个大盏,盖得严严实实的盖子让人看不出来里面都有些什么。 施锦秋小心翼翼的将赵炎带过来的两个碗盏放到桌面上,握住了桌上那个玉盏的盖子,深吸着气。赵炎站在一旁,脸色淡然的看着她的手,也或许是在看着她手掌下面的玉盏,或者是想要透过那个盖子直接看到玉盏里面的东西。 总之,他的神色看似淡漠,但是眼里却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和希翼,仿佛只要打开这个盖子,就能打开一个崭新的人生似的。 施锦秋有些奇怪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赵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我要打开盖子了。”即是对赵炎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每款面膏熬制成功后都需要静凉,静凉之后便能知道这面膏是制成了还是不成。这么一想,施锦秋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这次的两款面膏不同于其他,因为原料的稀有性,不可能让她像是制其他面膏那样不成功还重制的机会。若是没成功,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施锦秋想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往远离赵炎的方向挪过去两小步。 “开。”赵炎催促了一下。 “哦,好、好的。” 施锦秋眨了眨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这个盖子有千斤重似的需要她做足了准备。一旁的赵炎实在是看不下去,也等不及了。见她磨磨蹭蹭半天也没个动作,长臂一伸,大手罩在她的小手上一捏,便将玉盏的盖子打了开来。 “啊,你怎么……”下面的话,嘎然而止。 玉盏中,白色的乳状膏体呈半透明状,与玉制的盏身相映成辉,晶莹剔透。窗外洒进来的阳光落在上面,如同闪烁着的星光点点,好不漂亮。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盖子的打开飘了出来,吸入鼻中,顿觉气息清爽宜人。 “成、成了!”施锦秋惊喜交加,站在原地跳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看看另外一个。” 手掌这么一动,她才惊觉自己的手还被赵炎握在手里。赵炎的手很宽厚,手掌处有几个厚茧。明明看起来是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可是这双手却不像是一个公子少爷的手。 不过此时的施锦秋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么多,因为赵炎抓着她的那只手,握得很紧很紧。 正文 第273章信 就像是一个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害怕自己会得不到的孩子似的,有些脆弱与不安。 施锦秋轻轻抬眸瞥了他一眼,这个脸色看似平常的男人现在是在紧张?她带着些许安抚性质的冲他微微一笑,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自己伸出左手打开了那个金盏的盖子。 淡金色的流光倾泻而出。 不论是她,还是赵炎,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面膏,两人都不由得惊呆了。 “太、太漂亮了……” 突然出现的柳芸的声音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下意识一甩手,挣开了赵炎的手掌,略有些不自然的对柳芸说:“东西拿来了吗?” 柳芸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两盏面膏上,根本就没有空注意施锦秋的异常,这让施锦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嗯,都拿来了。”柳芸说着把自己施锦秋让她拿来的东西放到桌上,便探头去看那两个盏里的面膏,“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两款面膏,白的温润如玉,黄的流光异彩,怎么会有人把面膏做成这副样子呢…… “小姐,您、您真的是太厉害啦!”柳芸心里对施锦秋的崇拜之情再度达到一个新的顶点,她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那个金盏中,毕竟白色的面膏她不是没见过,可这泛着金子般颜色的面膏她是头一次见。“这……这里面这些金光闪闪的该不会是金子吧?” 一想到整张脸都涂着一层金子,该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不行,我得赶紧叫纤纤也过来看看这玩意儿!”等一会儿被赵炎带走,她们就再看不到了。说完,一阵风似的又跑了。 来了昌阳城之后,她虽然仍时常与聂纤纤斗嘴,可是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排斥她了,有什么好事也会想着她。 聂纤纤看到自己与施锦秋做出的面膏惊为天人,那呆愣的模样比起柳芸来也不差多少了。 施锦秋将装好的面膏递给赵炎,赵炎看了她一眼,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放到了桌上,然后才伸手去接过那两个碗盏。 “以后,这里,你可以自由出入。”他说,“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需要什么原料找不到的,尽管告诉我。” 她做到了她答应他的事情,他自然也要做到自己答应她的事情。 “谢谢!”施锦秋由衷的说。 目送着赵炎离开了德惠居,柳芸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欢快的转动着。“小姐,这是不是表示我们自由啦!”那模样,就像是只看到了鸟笼打开的麻雀似的。 施锦秋没好气的瞅了她一眼:“以前也没关着你呀。” 柳芸把嘴巴一撇,“是没着奴婢,可是关着您了呀。现在可好了,他不管咱们了,咱们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哎哟,纤纤你打我干嘛!” “你不是说咱们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吗,我现在就想打你一下。” “……” 知道自己又被聂纤纤给调侃了,柳芸又是无语又是气愤,追着她打闹起来,两人很是欢乐的闹腾了一会儿。 “咱们今日好好休息休息,明日出门去逛逛。” “啊?又逛?”柳芸对她们上一次出去逛街的结果还记忆犹新。 聂纤纤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啧啧起来:“瞧瞧我看到了什么,平常最喜欢凑热闹的人听到要出去玩竟然还皱起了眉头……” 见柳芸不满的瞪向自己,恨不能用眼珠子在自己身上穿出两个窟窿来,聂纤纤笑得更欢了。 施锦秋微笑的看着她们两个打闹着,突然想起那封信,交待了一声便回了屋。 一双白皙的手拿着信封,修长的手指灵活的翻动了两下便拿出了里面的信纸。微黄的信纸上面,几行娟秀的字迹赫然跃出。当那些字慢慢映入眼帘,漆黑平静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连拿着信纸的手都禁不住颤动了起来。 从双手,到身体,就好像整个人受到了一种莫知名的重大打击似的。 “苏公子,苏公子?”邓凤聆的声音唤回了苏平之的注意力,“你怎么了?” “啊?哦,我……我没事。”苏平之垂下眼,将眸子里的神色掩了起来。他慢慢的把信纸按着刚才打开的顺序折了起,再小心翼翼的装回信封里。 待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已然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了。“这封信可有人看过?” “不曾,秋儿离开之前将它交与我,要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这不,我刚知道你回来了,就赶紧把信给你送过来了。”邓凤聆看着苏平之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心的问道,“苏公子,你的脸色不大好看,真的没事吗?是不是秋儿又在信上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了?” 即便苏平之没能成为她的东床快婿,对于他的这个人,邓凤聆本身还是挺喜欢的。因此现在见他看了信后便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 “真的没事,锦秋她没说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处理,所以才会……”苏平之解释道。 “那现在想起来了,就赶紧去做了吧。”邓凤聆丝毫没有怀疑苏平之的解释,“我也该回去了,家里好多事情等着呢。” 以前施锦秋在的时候把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打点妥当了,现在她不在了,她将这些事情都接手过来,才明白施锦秋那小小的肩膀替他们这个家担去了多少担当。 她决定要在施锦秋回来这前习得更多东西,待施锦秋回来之后她可以替她一起分担。 苏平之原就有些心不在焉,听邓凤聆这么一说,便也没有开口挽留她。只说了句:“那聆姨慢走,过两日平之再登门拜访。” “有心了。” “聆姨!” 邓凤聆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平之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他快步跑到她面前,问道:“锦秋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曾。” 苏平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那她可来信了?” “信倒是来了一封,只是……”邓凤聆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就说出了他心里想要的答案,“只是寻常的家书,除了跟我们报平安之外,就是安排一些作坊里的事情,再无其他。” 邓凤聆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苏平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她就想不明白自己家那个傻丫头为什么看不中他。 走出苏府大门,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的世界,她是搞不懂啊…… “秋……儿……” 柳芸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施锦秋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觉得眼前一闪,手里一空,信纸便被柳芸给抢走了。 “秋儿”柳芸拿着信纸又大声的念了一遍。她识字不多,秋儿这两个字却是刚好认得。 念完,她一脸揶揄的看着施锦秋,说道:“我道小姐干嘛要走得那么急呢,原来是躲在这里偷偷看书信了。秋儿,秋儿……莫不是苏公子给您写的信吧?” 说着,便想再接着看下去,可是整张信纸上面,除了若大的“秋儿”两个字外,竟再无其他。她不由得奇怪的“咦”了一声,将信纸翻来覆去又看了两遍,也没能看出朵花来。 待她再想看清楚这信是谁写的时候,信纸已然被反应过来的施锦秋给抽走了。 “这是谁写的信呀,怎么就只写了个名字,一点内容都没有……”柳芸伸长了脖子看着施锦秋把信装回信封,然后放进了抽屉里。 正文 第274章七日美白膏 柳芸到最后也没能从施锦秋那里问到信是谁给她写的,为此,她还特地跟聂纤纤讨论了许久都没能得出个结论来。那字迹,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不过她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的这份好奇心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待第二日早上起床后便已经消失不见,等到施锦秋说要带她们出去玩之后,更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次出门,施锦秋是带着柳芸和聂纤纤堂堂正正走出去的,不用偷偷摸摸的感觉真好。 赵炎需要的面膏虽然已经制成了,可是施锦秋还要在昌阳城再停留一段时日。除了要在昌阳寻找一个适合的落脚点之外,还要看看昌阳城里都时兴些什么脂粉面膏。 三人打听了一下,便来到了昌阳城里最大最繁盛的一条街上。这里两面店铺林立,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各种各样的店铺都有。定安县城里有的玩意儿这里全都有,定安县城里没有的玩意儿这里也有,还有好多她们连见都没见过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 柳芸一走到这条街上就跟疯了似的,兴奋得不知所以,拉着施锦秋每家店铺都要看过。施锦秋反正也没什么特定的目的地,便由着她疯。 什么珍奇古玩、珠宝首饰、衣服鞋子…… 她全都看得不亦乐乎。 “小姐小姐,这里这里!”柳芸又拉着施锦秋往一家店铺走去,这家店铺的门面比刚才她们走的那几家都要大一些,门庭若市,很是热闹,“哇,这店是卖什么的啊,这么气派……” 她感慨着。 “郝氏面膏铺,这么大的几个字你看不到啊。” “郝氏脂粉铺……”柳芸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呢……” 聂纤纤翻了下眼:“你这家伙,平常除了吃了玩,还能记住什么?”连她们此次进军昌阳城最大的阻力“郝氏”都记不住,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她什么好了。 “我怎么就不能记住东西了!”对于聂纤纤的指责,柳芸很是不满,“不就是郝氏嘛,真当我不知道啊!” 她气呼呼的嘟着嘴,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施锦秋有些无奈的轻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我们要进去看下吗?” “看,干嘛不看!”柳芸想也不想的说道,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郝氏的面膏能比她家小姐的好多少。 “我问小姐,哪问你了!” 柳芸冲她做了个鬼脸:“我代小姐说的,不信你自己问小姐啊!” 这两人,总也没个安静的时候。 “我们进去看看吧,郝氏面膏能在蜀中站据那么大的份量,必定有它的过人之处。”而且上次她还听到那些人的话,说郝氏也出了脂粉。不仅如此,最近还出了一款什么七日美白膏什么的,这些都让施锦秋很是好奇,想要一窥究竟。 施锦秋接触面膏的这几年来,除了制膏,也会自己做一些研究,希望能制出一些有特殊功效的面膏来。郝氏在面膏这一领域占据了首脑的位置,若她们想要脱颖而出,最快最好的方法便是研制一些有特殊功效的面膏,而她也一直都至力于这方面的研制。 就在来昌阳之前,她也曾试着配制了一下具有美白功效的面膏,却不想她还没成功呢,郝氏这边竟然已经推出七日美白膏了。 这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她自然要看一下郝氏的七日美白膏是不是真的有效,而她自己研制的那款又差在了哪里? 三人在店铺门口停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伙计注意到了,他连忙出来,满脸笑容的把她们给迎进了铺店。 “三位小姐可是需要买点什么?” “我们听说你们近段时间出了款七日美白膏,效果很是不错,便想过来看下。” 伙计看了眼施锦秋,心道:好一个肤若凝脂的姑娘,就她这脸,哪里还用得着什么七日美白膏啊。面上却是呵呵一笑,说道:“姑娘好眼光,咱们郝氏的面膏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那七日美白膏是咱们店里最新推出来的新款面膏,效果那是杠杠的。不是我自卖自夸啊,就姑娘您这脸,要是用了我们的七日美白膏,那肯定得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水嫩得掐出水来。” 这个伙计一看就是个十分上道的,那嘴巴嘚吧嘚吧的一下子往外倒出一大段话来,还句句都是掐着女子爱美的心理说的。 施锦秋又打量了眼店里的情形,像这样的伙计店里还有好几个,个个面前都围着两三个姑娘在那里介绍。难怪他们店里的生意这么好了,这样的好话,哪个姑娘不爱听。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佯装气闷的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啊?我最近的脸也不知道怎么了,皮肤都不大好,摸起来也不光滑了,害得我最近都不大喜欢照镜子了!” “那您来咱们店可就来对了,咱们店里不光是有可以让人变白的七日美白膏,也有能让人的脸变滑溜的……” 施锦秋坐在那里听着伙计在那里嘚吧嘚吧的介绍着店里各种面膏的特性,以及比较适合她的是哪几款面膏之类的。施锦秋觉得她要是听完了不买一点回去的话,感觉都有些对不起他滔滔不绝的讲了那么久。 “你说得这么好,可否拿出来给我试一下?” “这有什么难的。” 伙计说了声稍等,转身便往柜台那边走去了,态度没有丝毫怠慢,没一会儿便拿了瓶面膏回来了。施锦秋并没有故意为难他,试过了面膏之后便爽快的掏了钱,买了好几样东西。 其中最贵的就要属那七日美白膏了,足足花了她三十两银子。她往外面掏银票的时候,柳芸费了好大的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摞住她的手把银票给抢回来。 付了银子,拿了东西,那伙计像送神一样把她们送到店铺门口,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嘴里还一个劲的说让她们有空常来。 “还常来?再来几次,钱袋都要被掏空了!”柳芸小声嘟囔了句。 施锦秋微笑着摇摇头,她抬起脚就要往门外面走去,却撞上了迎面进来的一个人。 “对、对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无妨。”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没事。”施锦秋柔着声音说道。 听对方的声音,应该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更何况刚才她出门的时候心里都在想着其他事情,会撞到她也有自己的不小心在里面。 那姑娘许是这会儿才听清楚了施锦秋的话,冲她又说了声对不然后又说了声谢谢,继续往店铺里走去。由始至终都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 “你……” 施锦秋看到那低着头的姑娘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想要开口叫住她,却被柳芸给打岔了。“小姐,您没事吧?” 再看过去,那姑娘已经走进店铺了。 “没事。”施锦秋说,“咱们走吧。” “姑娘,您要买什么?”那个招呼施锦秋的伙计问道。 刚才那个怯怯的又有点害羞和紧张的声音说:“我想买一瓶七日美白膏。” “好的,请稍等。” “……” 施锦秋慢慢的往外走去,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也慢慢的变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天之中发生的众多事情中的一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三人继续逛着街,很快便将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然而,等她们逛完街回来的时候,却在郝氏面膏铺前面碰到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正文 第275章丑丫头 “小姐,您看前面怎么了?”柳芸指着前面人群聚集的地方,并顺便把手里拿着的枣丝糕放进嘴里。 施锦秋看过去,只见许多人围在一处店铺前面。斥责声混夹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很是热闹。 “小姐,那里好像是……郝氏面膏铺……”聂纤纤指着那边说。 “走,我们过去看下。” 三人还没走近郝氏面膏铺呢,就听到了一道极尖锐的声音破空而来。 “你这个死丫头,偷钱不说,竟然还敢顶嘴!看来今天小姐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你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了!” 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手掌用力打在脸上的声音。周围的人群都哗然了,就这件事情大声的讨论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喑喑哭声。 施锦秋终于走到郝氏面膏铺前面,柳芸往里面挤了挤,硬是在人海中挤出了一条缝隙让施锦秋过去。 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小姑娘,从衣着看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在她们的旁边,站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衣着华丽,一张娇俏的脸上带着一抹高傲的冷然。此时她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厌恶与不屑。 同样都是丫鬟,她的眼神却只针对其中的一个。 在他们这些大户人家里,丫鬟也是分等级的,眼前的这两个就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丫鬟。那个盛气凌人的丫鬟,身上穿的衣裳只比那位小姐的稍差一点,比起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一些。而反观另外一个,则差了许多。 身上穿着的衣服不过是寻常人家里的普通麻布料子,但凡家境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买这种料子来穿。而且最主要的是那个丫鬟生得有些异于常人,倒不是说她长相丑陋不堪,相反她的五官生得十分漂亮,即使是这样的粗布衣都无法遮掩她身上那种女子的娇柔之气。 这三个人……施锦秋看着有几分眼熟。 “咦,小姐,那个不是那日在粥铺前面的那位小姐和丫鬟吗?”因着那位小姐对丫鬟的态度太过恶劣,柳芸对她们的印象很是深刻,只消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经她这么一提醒,施锦秋便也想起来了。 “能是怎么回事,大户人家还不就是那么点破事,正房欺负偏房,得宠的欺负不得宠的呗。”旁边一个人接着柳芸的话答道。 “你认得她们?”见有人愿意说,施锦秋便也好奇的问道。 “听姑娘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认得戚家的丑丫头。” “戚家的丑丫头?”施锦秋喃喃,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个穿着麻布衣的丫鬟身上,“为何要叫丑丫头?” 那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一个多么惊世骇俗的问题,又好像在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也问。饶是如此,那人还是很好心的解答了施锦秋这个外地姑娘的疑问。 旁边的其他人听到他们在这里讨论丑丫头的事情,也都七嘴八舌的插个一两句。很快,施锦秋便从这些人的话里了解了事情的大半。 那个被叫做丑丫头的姑娘名叫戚凄,是戚府的一名小姐,按岁数排的话,那位站在她旁边的小姐还应当喊她一声姐姐。不过因为她的生母早亡,她自己在戚家根本就没有位可言。 说起来戚凄的命运也是挺惨的,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 戚凄的生母凉氏,原本是戚老爷最宠爱的妾室,甚至比正房齐氏怀孕都要早。那时候她原本是想着自己如果能生个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却也算得上是戚家的长子,再加上戚老爷对她的宠爱,以后她与孩子在戚府里的日子肯定不会太难过。 谁知天不从人愿,不曾想她竟生下了个女儿。原本生下女儿也无妨,可偏偏这时候传来正房齐氏怀孕了的消息。凉氏终日思量过重郁郁寡欢,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日后在戚府的命运会不好,会受到正房以及其他偏房的排挤,甚至还因此给女儿取名叫戚凄。 齐氏借着自己有了身孕为由,天天找理由不让戚老爷去找凉氏,再加上凉氏总是郁郁寡欢,戚老爷去了几次也没有给好脸色看,慢慢的他便也不去了。两人的感情一淡,凉氏心里便更觉凄凉。 不日,齐氏生下一子,戚老爷喜出望外,对齐氏更是言听计从,后没多久齐氏便又怀上一子,生下了一个女儿。再看凉氏,终日思量,郁结于胸,久而久之身体便差了下来。看到齐氏得天独厚接连生下子女,戚老爷又忘情薄义对她母女俩不闻不问,一气之下便病了。 之后身体再不见好,在戚凄三岁多的时候撒手人寰了。本来像是戚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就算是没了母亲,孩子也是能被照顾得好的。更何是女儿,只要长到十四五岁再将之婚配,也能替戚府带来一桩不小的利益,戚府断不可能不理。 可偏偏戚凄从小就长得黑,一点都没有继承到她那个死去的母亲的美貌,再加上正房及其他偏房的挑唆,戚老爷也不怎么待见她,凉氏死后他也没替她重新找个姨母,只让她跟着凉氏生前的贴身丫鬟玉莲,再不过问一句。 时间一久,不仅没有人拿她当戚府的小姐,就连戚府的丫鬟都可以随便想欺负就能欺负她。 “唉,有什么办法,谁让她长得丑呢。如果她要是有像她娘一样的美貌,那戚老爷说不定还会指望她日后能嫁个名门旺户替他们戚府带来些好处。可这样一个丑丫头,谁会要她?今年选秀都刻意跳过了她,就连那个从小与她指腹为婚的杨家公子,都弃她而选了二小姐……” 那人边说,边不住的摇头晃脑,一副无限惋惜造化弄人的模样。 施锦秋在那人说话的时候仔细的打量了下戚凄,要她说,那戚凉的五官长得并不十分难看,大大的眼睛,俏挺的鼻子,秀气的嘴巴,比起时下一般的女子来说要好看许多,就连站在她对面的那个衣着鲜丽的丫鬟长得都不如她好看。 然而古话也有说,一白遮百丑。她的皮肤确实像那人所说的,比寻常人要黑上一点,或许是因为这样而让人忽略了她那姣好的五官。 但在施锦秋看来这黑也不是不能接受的那种黑,每个人的肤色生来皆不同,有白的自然就有黑的,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会像施锦秋这么想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蜀中这样一个以白为美的地方,会这么想的人就更少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好好照顾打理,她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很差甚至有些粗糙,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姑娘该有的。 这本也没什么, 她这里正想着呢,那边的事态又有了转变。 只见丫鬟春田一把抢过了戚凄手里拿着的那个小瓶子,嚷道:“没偷钱?没偷钱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七日美白膏?!” “这钱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你当我好骗呐,你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 “是……是我当了我娘留给我的那块玉得来的。” 春田双眼斜斜一挑:“就那块破玉,能值这么多钱?” “那才不是破玉,那是我娘留给我!” “啛……”春田不屑的撇撇嘴,“既然那么宝贝干嘛还卖掉。”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上次拿走了我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的银子,我又怎么可能会当掉我娘留给我的玉……”许是因为提到了凉氏,戚凄的神情悲哀了些,就连语气都略带些哽咽。 正文 第276章你就这么想变白 春田一听她的话,眼睛四下看了下,有些跳脚的说:“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拿走你的银子了?就你这副穷酸相,又哪里可能会有银子让我拿!”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可能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有拿过戚凄银子那件事。 哪怕那件事情是她身后的主子让她做的,但是一旦被人知道,她家主子肯定不可能会承认这样的事情,就只有她自己背这个锅了。 戚凄没再反驳春田的话,反正那银子被她拿走了她就没指望能从她手里拿回来。她的视线略过春田看向站在那里一直都不曾开过口的戚静仪,脚步向她移动了两步。“小姐,求你让她把东西还给我吧。”她哀求着,她唯一一块值钱的玉佩都给当了,如果这瓶面膏被拿走的话,她就再不可能攒下那么多银子可以买这面膏了。 戚静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呢,春田便又说道:“你就这么想变白?” 戚凄又看了眼戚静仪,戚静仪白晳的脸颊上挂着一抹嫣红,白如玉脂,红如飞霞,是她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她跟戚静仪怎么说都是同一个父亲所生,而她从玉莲的口中得知她的生母凉氏也是个肤如凝脂的美人,她想着,如果她能变白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变得像戚静仪这般娇俏可人。 就算不能如她这般,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吧。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受到她父亲的关注,说不定以后在戚府里就可以不用再受人欺负了。 看着戚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显示出来的渴望,春田呵呵轻笑了一声。“就你这样的,就算你真的变白了,你以为你还能变成我家小姐这样的大美人?” “小姐,我求求你,你让她把东西还给我吧……” 戚凉不再跟春田多说什么,她知道春田只听戚静仪的话,只要戚静仪开口春田自然会把东西还给她。 “你就这么想变白?”戚静仪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情绪。可是她那样直勾勾的眼神,却让人无法直视。 同样的一句话,由春田问出来显得有些盛气凌人,可是由戚静仪嘴里问出来,那幽幽的语气只是听着便叫人心生怜惜。每次看到戚静仪,戚凄都要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好像上天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戚静仪,留给她的全是糟糕和不堪。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戚静仪眨了眨眼状似无奈的说:“也罢,春田,把东西还给她吧。” 听她这么说,戚凄心里一喜,就连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忙不迭的对戚静仪说道:“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明明是同一个父亲所生的孩子,明明她比她还要大上一岁,可是在戚静仪面前,她竟然卑微得像个奴仆一般。连名字都不能直呼,只能称她为小姐。 施锦秋不禁有些感慨,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可以将一个人作践至此。她收回视线,拉了下柳芸和聂纤纤的手臂,打算离开。事情至此,应该也可以结束了。 谁知道她才转过身,还未迈开脚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的碎裂声,紧跟着便是春田大惊小怪的惊呼:“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东西给还给你了竟也不拿住了。” “你……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是你自己没拿住,怎的还怪我故意的?”春田不依不饶的说,“刚才可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问问他们,谁看到我故意了?” 戚凄将视线转向周围围观的人群身上,她来来回回看了人群好几圈,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看到是春田故意的。 “既然东西已经还给她了,时候也不早了,那咱们也回去吧。”戚静仪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似的,说完话便径自往门口走去。 春田欢快的答应了一声,跟在戚静仪身后走了。离开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脚在碎在地上的面膏连同瓶子的碎片给踢了一下,那些面膏顿时全都黏在了地上和她的鞋子上,一点好的都没留下。 那些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很快便也走的走散的散的,不一会儿的工夫,刚才还被人挤得满满的门口一下子变得空荡荡了起来。 戚凄连伤心都来不及,蹲下就想用手把黏在地上的面膏给拨弄到一处,想要再弄起来,却被一旁的伙计给拉住了。 “姑娘,这东西已经不能用了,而且您这样,手很容易会被碎片划伤的……”说话的是之前招呼施锦秋的那个伙计。 戚凄一看到他,地上的东西也顾不上了,拉着他的衣服说道:“小哥,要不你重新给我拿一瓶面膏吧,你刚才也看到了,这面膏不过才到我的手上我连你们这店门都还没出呢,就被人给打碎了。你们是不是该……” 那伙计听她这么说,大惊失色。那一瓶七日美白膏可是价值三十两银子呢,他怎么敢作主再给她一瓶。 “姑娘,您可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也不过就是个替老板卖货的,这面膏这么贵,小的哪里能作得了这个主啊。” “那你们谁能作这个主,是掌柜的吗?那我去求你们掌柜的!”戚凄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站起来就想往里面冲去,被那伙计一下给拉住了。 “哎哟,我说姑娘诶,您可别进去了。这事儿,就算您找上我们掌柜的,他也断不可能会重新给您一瓶面膏的。如果您真的想要,还不如回去再筹点钱,重新过来买一瓶呢。” “我……我……”戚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我连我娘留给我的玉佩都当掉了,哪里还能再筹到钱呢……要不您去帮我求求你们掌柜的,让他行行好,重新给我一瓶吧……” 戚凄拉着伙计,眼里全是恳切的哀求。那个伙计则是一脸为难的看着她,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不客气的声音粗鲁的说道:“你当我们这里是开善堂的啊,你自己打碎了东西还想让我们再赔给你一份。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想,那我们也就不用打开门做生意了!” 说话的正是这间铺子的掌柜,伙计朝他叫了声“掌柜”,他看都没看戚凄一下,瞪了眼伙计:“店里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你还有时间在这里跟人磨蹭废话!” “是,我这就去。” 伙计说完,给戚凄投过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便离开了。戚凄一看到掌柜的出来了,也不去管那个离开的伙计,飞扑到掌柜跟前就要哀求起来。谁知道那掌柜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在她靠近自己之前便往后退了开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他大声喝斥了她几句,径自转身回店里去了。被独自留下来的戚凄心里又悲又愤,哭得伤心欲绝。 “你就这么想变白?”一道好听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光是听到声音便能想像那声音的主人必定长得娇艳美丽。戚凄疑惑的转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粉衣少女,肤如凝脂,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迷炫的光彩。 她原以为戚静仪已经长得很好了,可是眼前看到的这个少女看起来却比戚静仪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戚凄没有回答施锦秋的问题,她觉得像她们这样白晳漂亮的女人是不会明白她心里的苦楚的。她只是看了施锦秋一眼,便又继续低头神伤起来。 “你就这么想变白?”施锦秋又问了一遍。 正文 第277章找宅子 而戚凄却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一动不动的蹲坐在那里。 柳芸见了气不过,往前一站厉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不想变白我又何必花那么多银子来买这七日美白膏。”戚凄有些气愤的反驳,柳芸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又怎么可以嫌弃自己的脸。” “你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明白我长得黑的悲哀!如果我能够变白,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人欺负,连府里的随便一个丫鬟都可以把我踩在脚下了!” 戚凄说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与之前被春田打碎的那个瓷瓶如出一辙。她惊愕的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你……”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这可是她们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怎么能够这么随随便便就送了人呢!柳芸连忙伸手去拿拉施锦秋的手,想要阻止她的行为,可是施锦秋的手往旁边晃了一下,躲开了她的手。 “既然你这么需要它,那便送给你吧。” “您……真的要将它送给我?”戚凄难以置信的问,见施锦秋点头,她又惊又喜,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瓷瓶,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的珍宝一样。 最后她对着施锦秋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千恩万谢。 一直到离开郝氏面膏铺之后,柳芸仍在想着这件事情。“小姐,您干嘛要把那个七日美白膏送给那个戚凄啊。”钱贵不说,她们后来看进店铺里想要再重新买一瓶的时候,却被告之已经没有了,如果想要的话,需要等上几日。 “我反正只是买回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奥妙的而已,也不急于一时。倒是那个戚凄,看着着实可怜。” 她的话让柳芸想到了刚才那个人跟她们说过的那些有关于戚凄的话,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再又想到那个春田和戚静仪对戚凄所做的事情,便也有些替戚凄愤愤不平起来。 “小姐,您说那个七日美白膏真的有那么大的效用吗?那个戚凄那样的,用了真的能变白?”聂纤纤问。 “书上说,确实有些特殊的面膏可以让人的皮肤变得白晳透亮。”只是她并没有看到效果,所以也不好断定那个七日美白膏是不是确实有效。不过那戚凄说,确实有姑娘用了那七日美白膏,脸上的皮肤变得白晳透亮的。 否则她也不会连她母亲连给她的玉佩都拿去当了钱,只为了能买一瓶那七日美白膏。 施锦秋原以为赵炎拿着她调配成功的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之后,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了。却没想到晚上,他便又出现在了她面前,递给她两个小玉瓶。 “这是什么?”然后也不等他的回答,自己打开了玉瓶。 玉瓶一打开,即便不看,光是闻问题,她也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是面色悦泽方和玉龙无痕膏,两个瓷瓶很小,施锦秋猜想这里面的面膏应该是赵炎从那两个玉碗里分装出来的。 “赵公子这是何意?”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赵炎要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她。 赵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施锦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味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疤痕所在的位置,脚下意识的往后移动了两步,手还不自觉的往身后捂去。突又觉得这动作做得有些不雅,更像是不打自招,便又急急收住了动作。 她不由得狐疑的看了赵炎一眼,心里相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从哪里听到她身上有疤痕。一想到自己那疤痕所在的位置,她便有些不淡定起来了。 “你知道些什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从小长大到,身上难免会留下一些伤疤。”赵炎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脸色很平常,就连眼神也跟平常一样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更别说是波动了。 这让施锦秋生出一种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可是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施锦秋心里有些不确定,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拿这两 赵炎自然不可能会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施锦秋的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了,说完那句话后兀自又说起了别的事情。而施锦秋直到他离开,都没有看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屁股上留有疤痕。 不过她并没有过多的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因为赵炎今日找她除了给她这两瓶膏药之外,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他按照她的要求在昌阳找了几处宅子和店铺,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一起过去看一下。 施锦秋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拿了面膏过去不过才几日便已经替她寻到了地方。她自然是越快去看越好了,早点有自己的地方,她也可以早点做打算。 因此也不管时候早不早,非让赵炎马上就带它去看房子。好在赵炎的心情似乎不错,并没有同她计较这个问题,没说什么话就带着她去看房子了。 头一天看了附近的几处房子,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还带着她去盛昌路那边转了一圈,看了两处让施锦秋惊为天人的宅子,第三天他又带着她看了另外一处繁华街道上的几处店面。 两天时间,施锦秋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只跟着赵炎东奔西跑的看房子了。每看完一处房子,兴高采烈的跟他品头论足一番,哪里好哪里不好,说得津津有味。 这天,赵炎带着她终于看完了所有他这段时间找到的正在出卖的又符合她要求的房子了,回来的路上她却没有前几天那么兴奋,整个人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怎么了,看的这几处房子都不满意?”赵炎见施锦秋自看完房子之后便沉默不语,本能的只能想到这一点。 施锦秋抬眸轻轻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赵炎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反正里面有种说不出的幽怨。 要说赵炎这个人办事情,效率还确实是挺高的,可是两天的房子看下来施锦秋才发现找房子这种事情,光有效率是没什么用的,这质量实在是让她不敢苟同。 倒不是说他找的房子不好,而是他找的那几处房子全都……呃,怎么说呢…… 好是好,就是有点太好了,简直让她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其实赵炎这两天带施锦秋看的那几个宅子都挺不错,她也都挺中意的。让她为难的并不是宅子,而是价钱。她来之前就曾想过昌阳城的房子定然不会便宜,因此把家里能带的银子全都带来了。想着就算她不能在这里买个毫华的大宅子,好歹也可以买间有两三个厢房的小宅子,供他们一家人住也就行了。 要知道她带的那些银子放在定安县城里,足可以在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买下好几间像样的大宅子了。 可是跟着赵炎看完了那些房子之后,施锦秋感觉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她手里拿着的银子,都不够买下赵炎给她介绍的那几处宅子当中最便宜的那处宅子的半间宅子。亏得她当时还跟赵炎夸口,说自己要找的宅子一定要够大,修建的够好,地段够繁荣。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赵炎以为她是嫌自己找的地方不好,心里不由觉得施锦秋这个小姑娘未免太过眼高于顶了。 正文 第278章店铺开业 要知道他这两日带她看的各处宅子,都已经是昌阳城最好的地段的宅子了。 特别是盛昌路,那可是昌阳城里传说中的富人街,里面住的全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街道可并行四辆马车,整条街上连一个乞丐都没有的昌阳城里最让人敬仰的一条街! 如果不是他,寻常人家过去询问,根本就不可能会卖的那种。多少人守着银子都买不到那样的宅子,可是她倒好,竟然还嫌弃。 “这些宅子还看不上,我真不知道施小姐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宅子了。”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嘲讽。 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施锦秋完全没有注意到赵炎语气的转变,心里想着的是,如果自己把赵炎替她打制的那套黄金白玉的器具拿出去卖了,不知道够不够钱买下一个宅子。 想到那套器具,以及那套器具做出来的东西,她又猛的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个可怕的念头给摇出大脑去。那样的器具,若是没了,日后再想要可就没人再送她了。 施锦秋很快便不纠结卖不卖那套器具的问题了,因为她觉得那套器具虽然值钱,但那样庞大的一笔数目,远远不是那套器具能抵得上的。而且,用来生财的东西若是卖了,岂不是杀鸡取卵? 这种行为不可取! “那个……那几套宅子都挺好的。”施锦秋犹豫的说道。 “那你到底看中了哪套?” “我都看中了……”若不是施锦秋早已经熟知赵炎的性子,愣谁看到他这样一脸冷然的样子,都该怀疑他是不是收了那些宅子原主的银子,打算逼她这个外地人强买强卖,“要不你还是重新再找我找一下房子吧,这次我把条件改改……” 赵炎像是看一个疯子似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直到听完她重新开的找房子的条件,他才听出其中的端倪来。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没银子?”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没银子还买什么房子。 施锦秋觉得他的眼神严重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她挺直了脊梁骨说:“我不是没银子,只是银子暂时还不够!” 她觉得自从她跟赵炎接触多了之后,学到了一个新的技能,那就是每次赵炎瞥过来的眼神,她都能准备无误的读出其中的意思。 就像现在,她刚说完那句话,赵炎又是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从那眼里看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那还不都是一个意思。 这个发现让她整个人又蔫了几分,以至于回到德惠居的时候,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连柳芸兴奋的问她房子看得怎么样,她都没有兴趣回答她。 不过好在施锦秋并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因为没钱买房子而生出来的困扰在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管有没有钱,日子都是一样要过,万丈高楼平地起,家财万贯也是一文文积累起来的。她就不相信以她的能力,在这昌阳城里还会连套房子都买不起。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实施她过来之前就已经打算好的事情,多赚些钱才是最紧要的。还有就是找到贲遇,把他劝回去,就算不能劝他回去,至少让他留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点也好。 之后赵炎又带着她看了几处房子,最终施锦秋选了华榆街上的一处宅子。 宅子虽然没有清居那么大,可是里面也有大小园子三处,东南西北四处厢房若干间,比起昌阳城里的普通人家里要大上许多了。华榆街上有住户,也有商铺,不是特别繁荣,但是比起定安县城她那间荣锦记脂粉铺所在的那条小巷来说,是热闹了许多。 与昌阳城的几条繁盛的街道也离很近,店铺开在这种地方,至少不用担心会无人问津了。 既然买不起一个宅子和一间店铺,那她就只能一物多用了。 最主要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宅子,价格竟然超级便宜。据赵炎说,这宅子原先的主人因为调职被派到了其他州,所以才会急于便宜出手,只求能现银交易好让他们去了那边能有银子打点一切。 房子不错,地段不错,价格更是不错,这让原本都已经做好打算先在昌阳租两间宅子住两年的施锦秋一下子就决定把房子给买下来。 她自己手上的全部银子,加上赵炎给她的酬劳,付了买房子的钱,然后用剩下来的银子给宅子简单的修饰了一下。期间她还写下“荣锦记”三个字,说要找个好点的工匠把它做成匾额挂在宅子大门上。 没成想几日之后赵炎便着人给她送了个匾额过来,上面的“荣锦记”三个字俨然透着一股苍劲的力道,龙飞凤舞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从匾额上飞跃出去。 施锦秋认得这字迹,是出自赵炎之手。她不由得撇了下嘴,觉得他不应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随便换了她的字,可是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比起她写的那三个字,赵炎书写的“荣锦记”更加适合做为匾额挂在门口。 再看看这匾额质地,黑漆漆的看起来朴实无华,可是木质沉稳厚重,看起来就像是能把周围所有的颜色都给吸到它那黑里面去似的,令它上面那三个金黄的字更加鲜艳夺目。 就算施锦秋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木头,也能看出来它的不凡。再说,自从她认识赵炎以来,他拿出手的东西什么时候寻常过。 这么一想,她便在心里暗暗的原谅了他擅自把她的字换掉的这件事。 施锦秋在昌阳无亲无故,要说唯一一个相识的人便是赵炎了,鉴于他这段时间为她宅子的事情也出了不少心力,所以她们三人在搬进新居的时候硬是拉着赵炎在她们那里吃了一顿饭,就算是庆祝了她们的乔迁之喜了。 搬进了新居之后,施锦秋便开始忙碌起来了。不几日,华榆街上便新开了一家神秘的小店。要说它为何神秘?因为自它开业之后,人们日日见它门庭大开,可是从门外看进去,里面就只是个若大的园子,再园子旁边便是各个厢房,再无其他。 这地方,与其说是一家店铺,看起来却更像是一间民宅。 偶尔会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从园子里经过,若是那女子也正好看到你在门口探头探脑,便会嫣然一笑,柔着声音问“姑娘(公子)可要进来一试?”惊得那些往里窥视的人都浑身一颤,心道这莫不是谁在这里开了家专门勾引人的不正经店吧? 这话也不知道是谁给传了出去,传到了几条街外的柳巷里,惹得那里好几个青楼都寻了人过去打探情况,看是不是有同行在那边开了个新店抢生意。 对此,施锦秋深觉无奈。 “小姐,咱们这都开业这么多天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啊?”枉她还跟着施锦秋熬着夜做了好些面膏和一些连她都叫不出名字来的东西出来,原以为这个可以大干一场了,却没想到自打开业以来,这荣锦记简直就是门可罗雀啊。 “怎么没有?刚刚纤纤不是还送走了一拨吗?” 施锦秋淡定的语气让柳芸有些抓狂:“那能算是客人嘛!”那些分明就是来闹事的。如果不是施锦秋一早冲赵炎要了两个人潜在园子里,在她们对付不了的时候出来替她们赶人,她们估计早就被那些人给生吞活剥,好扒开她们的脑子看清楚她们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呢。 “入门皆是客嘛。” 正文 第279章突然上门的衙差 “小姐,我觉得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生意,太过冷清了。”聂纤纤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边,“米缸里的米只剩一点了,咱们身边的银子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施锦秋又何尝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呢,在把这里改装了一下,然后又买了些原料,她们身边已经没有剩多少银子了。 “小姐,要不您想想咱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方法可以先赚些钱来,然后我们再慢慢的做这个生意。”柳芸说,“就像您以前帮苏公子的那样,随便想个什么主意,然后赚上些银子。” “不妥。” “为什么啊?”柳芸不解。 她的提议施锦秋不是没想过,只是在刚浮出脑海的时候就被她给否定了。 一来,她虽是来自几年之后的世界的人,可是却也仅限于此。她上一世生活得并不好,对周围的事情也不是特别关心,那些她知道的事情大都在之前用在了帮助苏平之的身上。就算她知道的,也只是定安县发生的事,昌阳城里发生过什么事她是一无所知,所以也无从想起。 二是,昌阳城不比定安县城,定安县是个小县,在那边即便是发生天大的事情都未必是件事。 可是昌阳城却不一样,这里是国都,是天子脚下,只要她稍不注意做了什么引起别人怀疑的事情,很可能屁大点事都有可能掀起巨大的风波,且不是她能平息的。 因此,她若想在这里有所发展,必须得老老实实的做她的生意,至少前期她应该老老实实的,若是以后有了钱那就另当别说了。 “小姐自有小姐的考量,你要是没事做可以去后院磨些药粉。”聂纤纤替施锦秋解了围,惹来柳芸不满的一瞥。 三人正在园子里说着话呢,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样子还不是一个人。 柳芸不由得喜形于色,跳着就从凳子上跃了起来,嚷道:“莫不是有客人上门了?!”太过兴奋的她完全没有听出来那脚步声太过沉重与规律,根本就不可能是寻常人走步会发出来的声音。 施锦秋却是注意到了,她不由得瞥了眼聂纤纤,聂纤纤也正看着她,眼里露出与她相同的担忧。见她们二人神色不对,柳芸也才注意到脚步声听起来有些不同。 只是,还不等她从那道脚步声中回过神来,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很公式化的声音:“这里谁是施锦秋?” 三人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两个衙差一本正经的站在她们身后。 “你、你们找我家小姐干什么?”乍一看到衙差,柳芸惊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一般来说,衙门的人上门都是没什么好事的。 “请施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衙门办案。”说话间,两个衙差已然看清楚这三人当中谁是施锦秋了。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需要劳烦两位大哥亲自过来相请。” “对啊两位差大哥,这件事情会不会弄错了?我们几个才来昌阳不久,而且每日也都待在家中,并没有做什么事情啊。”聂纤纤赔着笑脸说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又是这么一个美人。然而,昌阳城毕竟是昌阳城,昌阳城里的衙差也与定安县城里的不同,聂纤纤这样一个大美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竟然目不斜视,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几日前,你是不是在郝氏面膏铺前面将一瓶七日美白膏赠予一女子?”兴许是看到这里的几人都是女人,又或许是聂纤纤的笑容起了作用,其中一个衙差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却已然是向她们说明原因了。 “确有此事。” “那就不会错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等下,你们先把话说清楚!”柳芸怕他们强行上来抓人,伸手拦在施锦秋与衙差之间,“我们小姐送那人面膏那是好心,凭什么她送别人面膏你们就要抓她回去!” “因为那个人用了那瓶面膏后脸就出了问题,现在正在衙门里,要状告你们害她毁了容貌。” 柳芸一撇嘴,心道:就那人那样的,还有容貌可毁?猛一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正想开口反驳,聂纤纤已然站出来说道:“差大哥,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们与她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毁她容貌?” 同样的话,如果是从柳芸嘴里说出来,定然会有针锋相对的架式。可是由聂纤纤说出来,柔柔的语气里带了丝焦急,听着让人不忍心对她的问题置之不理。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是不是弄错了,就要麻烦施姑娘跟我们走一趟,自己到老爷那边把话说清楚了。” “这……” “不行,我们小姐哪里都不会跟你们去的!”柳芸打断了聂纤纤的话,衙门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情,施锦秋自小进了两次衙门,两次都半死不活的才出来,她才不会让施锦秋跟那两个衙差走呢。 这里不是定安县,如果施锦秋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了,她们连找人都不知道找谁去。 然而刚才的那一番对话显然已经磨掉了那两个衙差为数不多的耐性,两个衙差见柳芸这么不配合,便也不再跟她们多说废话,伸手就要去抓施锦秋。 柳芸哪里肯让他们碰到施锦秋,抓住衙差的手就把他们往后一推。那衙差没想到柳芸一个小姑娘竟然敢跟他们动手,被她推了个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待他回过神来,看着柳芸的眼神便有些凶恶起来了。 “你敢推我?信不信我把你也给抓到衙门里去!” “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啊,无缘无故你敢把我抓进去试试!”话虽这说么,人却不敢再上前了。 衙差被她的话给激到了,捋下了袖子一副打算好好教训她一顿的样子。一旁的聂纤纤慌了神,连忙上前想要拦住衙差,并对柳芸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眼见他们几人就要打起来了,施锦秋开了口。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我跟你们回去。” “小姐……” “小姐……” 柳芸和聂纤纤都焦急的看着她,脸上全是不认同的神色。然而眼前的形式,却也容不得施锦秋不去。看着两个衙差上前就要带走施锦秋,柳芸急得都哭了,拉着衙差不让他们带走施锦秋,嘴里不停的叫喊着:“元九,元九……你们快出来啊,我家小姐要被人带走了!” 她的话提醒了聂纤纤,聂纤纤也忙跟着喊了起来,边喊还边四处张望。可是周围静悄悄的,整个园子里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再没有一点动静。 施锦秋又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一下她们的情绪,看着被两个衙差带走的施锦秋的背影,柳芸抱着聂纤纤哭了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已经让十五去找公子了。”元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此时正站在柳芸和聂纤纤身后。 柳芸一下子从聂纤纤的怀里冲出来,上前对着他就是一巴掌。“刚才那么叫你也不出来,现在出来干什么!”说着,还想再动手,被反应过来的聂纤纤给抓住了。 “柳芸,你冷静一点!”她抱着柳芸不让她挣开,“就算他刚才出来也没用,衙门里要带小姐走是谁都阻止不了的事情。” 刚才她也是急坏了,这会儿冷静下来想的自然也就多了起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个女人用了七日美白膏出了问题却要状告她家小姐? 正文 第280章惹上官司 再有就是,她们在昌阳城里无亲无故,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就只有赵炎了。如果她们再把他也给得罪了,那就真的连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了。 “对不起,她只是太担心我们家小姐了。”聂纤纤朝元九道歉,“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家小姐的安危,我想,能不能请元大哥帮我找一下赵公子,我们想见见他。” “这个我需要问一下我们公子。” “好好,那麻烦元大哥了。” 施锦秋被衙差直接到了公堂上,昌阳城衙门的公堂比起定安县来,不知道大了多少,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严肃低沉的气息。公堂之上,除了她,还跪着两个人。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进衙门,虽然心里没个底脸上却没怎么显露。进入公堂之后很是恭敬的跪了下来,说道:“民女施锦秋参见大人。” “你就是施锦秋?”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正是。” “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罪?” “民女奉公守法,不知自己所犯何罪。” “那你可认得你身边的女子?” 施锦秋听了他的话,这才转头看向自她一进来就匍匐跪在那里人。而那人也在此时抬起头看向她,两人视线一对上,施锦秋很是吃了一惊。 “大人,就是她,就是她!那日就是她将七日美白膏送给民女,民女的脸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戚凄语带哭腔的嚷着就朝施锦秋扑了过去,抓着她的肩膀摇晃起来,“你赔我的脸,你赔我的脸!” 如果不是因为事先听那两个衙差说过是那日她送面膏的那个姑娘状告的她,这会看到戚凄的脸,施锦秋还真的没办法认出她来。 她的脸…… 该怎么说呢,那颜色…… 本来她的脸只是有点黑,现在许是因为用了那个面膏的关系,变得有点白了。然而那白,却不是整张脸都变白,而是一块一块的,有些地方白有些地方甚至比起以前更黑一点,颜色看起来就像是夕阳下地上斑驳的树影。 难怪刚才那两个衙差说她的容貌被毁了,这个样子,可不就跟毁了容一样嘛。 看着她的脸,施锦秋惊得都忘了闪躲,脸颊旁边叫戚凄给抓了一下也没有感觉到。 “公堂之上不许咆哮!”堂上的大人敲了一下惊堂木,便有两个衙差上前将戚凄给拉开来了。可是戚凄却不甘心,一个劲的往施锦秋的脸上抓去,像是要把她的脸给抓花才甘心似的。 看着这样有些疯狂的戚凄,施锦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施锦秋,现在你可认罪?”堂上的大人例行公事一般的问道,语气里却已然是对这件事的肯定。 “民女有话说。” “说!” 施锦秋眨了眨眼,回过了神。她脊背一挺,抬头看向堂上坐着的大人:“民女确实曾将一盒七日美白膏赠予这位姑娘,可是那七日美白膏是民女从郝氏面膏铺里买的。若她的脸真的是因为七日美白膏才变成这样,就算是究责,也该是找郝氏面膏铺吧,怎的还告上民女来了?” 岳天朗定定的看着施锦秋,从容镇定,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惊慌,并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事情分析了出来,找到了对自己有利的地方。 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以这样的小姑娘。 不等他开口说话,跪在另一边一直不曾说话的人转头狠狠的瞪了施锦秋一眼,说道:“你少恶人先告状,我们郝氏的七日美白膏我们卖出去也不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郝氏的面膏卖了这么多年,东西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施锦秋这才注意到那个旁边跪着的人竟然是郝氏面膏铺的掌柜,此刻他看着施锦秋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蛀虫似的,眼里满是厌恶之色。 她也冷冷的看了回去,眼神平静无波,但是那幽黑的眸子却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了似的,看得郝氏面膏铺的掌柜不由自主的撇开了眼。 “大人,民女的七日美白膏确实是郝氏面膏铺所买,就算掌柜的不承认,那日将面膏卖给民女的伙计也可以作证。”施锦秋也不与那掌柜的争辩,径自朝岳天朗说道。 掌柜不等岳天朗开口就急忙接道:“我没说你的面膏不是我的店里买的,那面膏只看瓶子就能知道是我们郝氏的面膏。” “那你们还……”施锦秋不解的看向他。 “就算你的面膏是我们店里买的又如何?你拿着面膏离开我们店铺那么久又转了回来,谁知道里面装的还是不是我们卖给你的东西?有没有在里面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你……”掌柜的话竟让施锦秋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大人,我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根本就没理由那么做。” “你当然有理由!”掌柜的振振有词,“大人,小人本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后来才听说,这个女人自己在华榆街开了一家店铺,卖的也是面膏。她这么做,分明就是想坏了我们郝氏的招牌,好给自己拉来生意!否则,谁会那么好心,把三十两一瓶的面膏随手就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你……”施锦秋自重生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几次说到无力反驳,“大人,那日这位姑娘在郝氏面膏铺里受到其府上一位小姐的欺负,民女见她可怜才会将面膏赠予她,并不是像掌柜的所说,是想要坏郝氏的招牌。” “那为何别人用了我们的面膏都没事,唯独经过你手的这瓶面膏就出问题了呢!”掌柜的咄咄逼人,“她总不会是自己拿自己的脸开玩笑,自己毁自己的容貌吧。” “那如果照掌柜的这么说,面膏从我给了这位姑娘之后,这位姑娘拿着面膏回去那么多天了,里面就算是有东西,也不见得就是我放的,谁知道是不是她放在家里的时候,别人见着了往里加了些什么东西呢!” “你胡说!那面膏我拿回去一直都放得好好的,根本就不可能有别人碰过它!”戚凄反驳,掌柜也大声质问:“你……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我看你才是蛮不讲理!”施锦秋也不甘示弱。 “你……” “都住口!”岳天朗一记惊堂木拍下,将两个马上就要吵起来的人给镇住了,“郝氏面膏铺在昌阳经营这么多年,口碑是众所周知的。为何独独姑娘你来这里开个铺子,就出了事了呢?” 岳天朗的话让施锦秋转眼看向他:“大人办案定罪难道不应该讲究一个人证物证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在面膏里放了东西,那么请问,有人证有物证吗?谁看到了,是你,是你,还是你?若是没有人看到,那你们凭什么污蔑是我做的?” 岳天朗怔怔的看着堂下那个姑娘,她虽是跪着,可是脊背却异常挺直。她的眼睛很黑,里面透着不甘的倔强。脸上,是一脸的正气。 这样的一个姑娘,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简单的案子,可是眼前的情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叫人不好分辨谁说的真谁说的假。 然而,这样的案子又何需一定要追究出谁真谁假呢?郝氏在昌阳城经营多年,与昌阳的许多官员之间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再看施锦秋,不过就是个来昌阳城不过月余的小姑娘,在这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起,什么都不用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对谁错了。 正文 第281章看望 昌阳城里的街道上,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飞快的在路上跑着。跑出城门,来到了城外面一个年久失修的破旧小庙。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着什么,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贲遇,贲遇……”他的声音穿过破坏的庙堂,从不能关上的门窗透到了外面,“我知道你在这里,有人让我告诉你,施锦秋出事了!” “你听到没有?”喊完,等了一会儿,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由得又补上了一句,“你听到没有?!” 小狗子在庙里站了一会儿,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可是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因为飞跑而止不住的喘息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怎么办?难道他不在这里?小狗子着急的想。 刚才他跟他爷爷在街道口看到施锦秋被两个衙差给带走了,着急得不行。自从他们祖孙俩来到昌阳之后,还没有正式同施锦秋见过面,对这里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还是他爷爷想到或许可以找贲遇帮忙。 只是上次他跟踪贲遇到这个破庙就失去了踪迹,所以他也不确定贲遇到底是不是在这里。 小狗子不死心的又朝着空荡荡的庙堂喊了两声,又等了好一会儿,仍是没看到人。他失望的垂下头,转身往庙门外走去。 看来他得回去跟他爷爷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办法先混到大牢里去问下她家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后,突然响起了希希落落的声音,像是脚踩在干草上发出来的。 紧跟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响了起来:“你是谁?她出了什么事?” ……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她们有没有打您,有没有欺负您?” 衙门的大牢里,施锦秋听到声音转过头,便看到柳芸一脸担忧的扒在牢门上,一副恨不得自己能从两根柱子中间挤过去的样子。聂纤纤站在她旁边,看起来比较镇定,眼里却流露出与柳芸相似的神色。 “小姐……”她低低的唤了句,转头对着带她们进来的那个狱卒道,“大哥,能不能麻烦你把门打开,好让我可以把吃的送进去。” 说着,还往那个狱卒手里塞了几两银子。 “你们动作要快啊,如果被上面发现了,我们就不好交待了。” “好的,多谢大哥,多谢大哥。”聂纤纤连声道谢,待那狱卒开了门,便提着食盒赶紧进去了。 里面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聂纤纤只得在地上划拨出一块干净些的地方,把饭菜拿出来摆在地上。再看柳芸,一进去就抱着施锦秋哭了起来,连连抽气,很是伤心。 “你们怎么来了?”施锦秋问。 那日公堂之上,她与郝氏面膏铺的掌柜各执一词,争不出个对错来,然而那岳天朗却在一番思量之后判了她的罪。不但要求她承认自己在面膏里做了手脚是为了陷害郝氏面膏铺,还要她向戚凄赔偿银子五百两。 这样的结果并不算特别严重,而且岳天朗这么判也颇有些息事宁人的样子。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句话和五百两银子的事情,她既能开起那么一家店铺来,想必区区五百两肯定也是拿得出来的。 然而施锦秋在听完他的宣判之后却是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他的话,她说她是冤枉的,她没做过的事情她是不会承认的,也不会拿出五百两银子做为赔偿。 她坚决的态度让岳天朗很是下不来台,激怒了他,最后下令将她关押了起来。 “奴婢来晚了,让小姐受苦了……”柳芸抽抽嗒嗒的说。 聂纤纤已经摆了好饭菜,招呼施锦秋先吃东西,在吃东西的当口把这两天外面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 施锦秋被带走的那日,她让元九捎话给赵炎说想要见他一面,她们一直等到晚上都没能等到赵炎过来,就连个回信都没有。她以为是赵炎知道施锦秋遇事,害怕惹麻烦所以才不来,便跟柳芸商议着等天亮了两人带些银子去街门,看能不能疏通疏通让她们见上施锦秋一面。 第二天她们来到衙门之后,好说歹说,守在门口的狱卒就是不让她们进去看施锦秋。无计可施之下,两人只好回了荣锦记。后来晚上的时候,元九便出现了,告诉她们说赵炎让她们稍安勿躁,他先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之后会安排她们跟施锦秋见上一面的。 “这么说起来,你们能进来看我,全都多亏了赵炎。” “是啊,也不知道他找了什么人,我们刚才一过来只报了您的名字,他们就带我们进来了。”聂纤纤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激。 “对了,这两天店铺怎么样了?” 聂纤纤和柳芸对视了一眼,说道:“店里挺好的,您就不用担心了。” 施锦秋没有忽略她们闪烁不定的眼神,之前店里的生意就很冷清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好呢。不过她也没有点破她们两人的谎言,说道:“嗯,有你们两人看着,我很放心。” “小姐……” 柳芸欲言又止,刚开了个口便被聂纤纤给打断了:“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让您从这里出去的。” “嗯。”施锦秋点点头,又说道,“一会儿你们出去之后去找一下那个戚凄,问问她那瓶面膏到她手上之后是不是真的没有被别人碰过,还有……” 吃饱之后,施锦秋跟两人交待起事情来。 聂纤纤和柳芸从大牢里出来后,对着柳芸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让小姐承认那件事情是她做的?” “我……” “亏得你还自诩是小姐的人,小姐什么脾性难道你还会不知道吗?”聂纤纤打断了她的话。 “我……我只是觉得小姐在里面肯定会受苦,想说让她先出来再说。她一个人在大牢里,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柳芸说着自己心里的打算,说到最后,声音在聂纤纤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施锦秋看着聂纤纤和柳芸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慢慢的转回头。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果不能处理好的话,对于她的荣锦记日后在昌阳的发展可能会有不小的影响。 郝家是这里的大户,而她不过是个新来的外地人,施锦秋心里明白,除非她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否则只怕这个锅她是要背定了。 她必须要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自己出不去,所以便只好拜托她们两人替她去办。只是……做这些事情,她们毕竟不在行,如果贲遇在就好了,做起事情来不仅快,而且也很干净利落。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晚上的时候,牢房里突然进来了一个人。穿着狱卒的衣服,施锦秋起先没注意,后来见他停在了自己的牢门前,这才奇怪的抬眼去看。不曾想,看到了贲遇的脸。 “贲遇,你……果然在这里!知不知道你芷萱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久别重逢,施锦秋的心里是有些激动的,见他没事,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反观贲遇则淡定许多,看着施锦秋的样子也与平常无异。 “小姐,我在外面听说您在面膏里做手脚,想要对付郝氏……” 施锦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我们才刚在昌阳城落脚,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以卵击石这么笨。” 贲遇认同的点点头。 之后施锦秋便也吩咐了贲遇一些事情,让他按照她说的去做。说完这边的事,施锦秋刚想问他为什么留在昌阳不回去也不给贲芷萱捎个信什么的,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贲遇怕被他们发现,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正文 第282章有问题 郝氏面膏铺里,汤鹏军正翘着二郎脚靠在椅子上,一边晃着脚一边悠闲的喝着茶,时不时嘴里还发出一两声不成调的伊伊吖吖,看起来好不轻松快活。 “看来你的心情不错嘛。”一道略有些严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惊得汤鹏军手里拿着的茶盏手中滑了下来,杯子里还没喝完的茶水就这样直直的浇在了他自己的胸前。 然而他也没时间拨弄自己的衣裳,慌慌张张把东西放好就站了起来,对着来人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姐、姐姐,您今天怎么有空到店里来了?有什么事您只要托人与我捎句话就行了,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我不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难道你是想让你姐夫过来才高兴?” 似乎是想到了她所指为何事,汤鹏军的心咯登一下跳得飞快。面上却是强忍着镇定,堆出一个笑容说道:“姐夫也知道那件事啦?姐姐你别站着了,来来来,坐这里,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汤月珍冷眼看了他一眼,由着他将自己拉到椅子旁坐下。“那七日美白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这都是那个姓施的丫头的诡计。”汤鹏军边说边给郝剑波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递到他面前,“那个姓施的丫头眼红咱们面膏铺生意好,自己也想开一个。可是又怕没生意,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来打击咱们的面膏铺,好给她自己的店铺拉生意……”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那丫头的店铺就开在华榆街上,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一下。”汤鹏军信誓旦旦的说,却不想他话音才落下,汤月珍就重重的将手里的茶杯给拍在了桌子上。 “状告别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知会我一声,找我商量一下!” “姐、姐姐,你别、别生气,我……我那不是气不过嘛。她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凭什么一来昌阳就想着抢占咱们郝家的生意。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要是不做点什么还回去,她还以为我们郝氏是好欺负的!姐夫您放心,这件官司,咱们是稳赢的。那个小丫头想分咱们碗里的羹,门儿都没有!” “你……”汤月珍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不住往上窜的怒火,“你可知你这种做法,即便是告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怎么就……”怎么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呢? 看着汤鹏军疑惑的脸,汤月珍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简单的分析了一下给他听。听到汤月珍说这件事情,不论结果如何,都会直接或是间接影响到郝氏的名声对郝氏的生意也有影响时,汤鹏军脸色都有些变了。 他抿了抿唇说道:“这……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毕竟状告她的是戚家那个丑丫头……”“如果没有你在后面撑腰,就凭戚家那个丫头,她敢把事情闹这么大吗?!”汤月珍打断了他的话,汤鹏军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赔笑道:“真、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姐姐您啊。” “这还需要说嘛,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你还想能瞒得住谁?!不止我,就连你姐夫他也……”汤月珍的语气陡然转厉,“事已至此,这件事情若是咱们胜了倒好,如若万一要是叫那个小丫头给胜了,咱们郝氏经营这么多年的名声就要……” “姐姐你放心,这件事情那丫头断不可能会赢的。” “我且问你,咱们的七日美白膏确实没问题?” “确、确实没问题,”像是怕郝剑波不相信,汤鹏军又补充道,“咱们的七日美白膏也卖了也有一段时日了,累计卖出去也有几十瓶,若是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早就有人过来闹了,又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这句话安抚到了汤月珍的心,她略满意的点点头:“既然不是咱们的七日美白膏的问题,那我就放心了。至于这件官司……我会让你姐夫去衙门那边走动走动,让岳天朗那边早日判下来。这么拖下去,只怕会夜长梦多。到时候万一没事也整出些事来,别说你我了,就连你姐夫都会受到牵连。你啊……” 汤月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郝氏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姐夫,盼着他出事呢。你倒好,捅出这么大个搂子来……” 本来嘛,遇到这种事情,既然是与自己无关的,置之不理就好了。非得把事情搞得这么大,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是是,我原本也只是想替姐夫您做点事的,没想到反而给姐夫惹了麻烦,我……” “算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这样了。”汤鹏军脸上的悔意和歉疚让汤月珍没办法再责备他什么,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太过严厉的话也不好说,“以后再有什么事,一定跟我商量,千万别再自作主张了。” “是,弟弟谨记在心。”汤鹏军重新把茶水递到她面前,讨好的说,“那姐夫那边……” “现在知道怕了?”汤月珍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才说道,“你姐夫那边我会替你说几句好话的,你自己日后做事情长点心吧。” “多谢姐姐,我就知道还是姐姐最疼我了。”汤鹏军见自家亲姐愿意替自己在郝剑波那里说话,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下了大半。 现在接下去只要施锦秋那个丫头赶紧把事给认了,然后衙门里一判,这事也就过去了。 …… “你说的都是真的?”施锦秋看着装扮成狱卒的贲遇,小声的问道。 “千真万确。”贲遇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便长话短说,“小姐,这件事情只怕真的是他们的面膏有问题。我打听过了,那个七日美白膏他们也没再放出来卖了,说是因为原料很稀少,之前的用完了,新货源还没有找到,因此没办法制作出来。” “还有这种事……”施锦秋喃喃,“可是他们那个七日美白膏卖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民间的评风一向都挺好的,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应该早就有人闹上门了吧?”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得想想……”而且还是好好想想。 要知道她把面膏送给戚凄是事出突然临时起意的,所以应该可以排除郝氏故意栽赃陷害她。如果不是故意的,那么只要确定了戚凄拿到面膏之后,面膏没有经过他人之手,那么就可以断定那瓶面膏是有问题的。 现在从郝氏不再配制七日美白膏这一行为看出,面膏有问题的可能性极大。而她,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他们给赖上了硬是让她背上这个锅。 可如果真的是面膏有问题,那么为什么偏偏就戚凄用了出问题呢?难道是戚凄的运气也比较差?施锦秋蹙着眉,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她还没找到。 “小姐,有人来了,我明日再来看您。”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贲遇来不及等施锦秋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几个狱卒簇拥着两个人站在大牢门口,就连狱头都在。 贲遇忙低下头,稳着气息慢慢的从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在路过狱头身边的时候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能感觉狱头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 “你,站住!”贲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心里则在盘算着自己从这里冲到门外而不被抓住的机率有多大。 正文 第283章给谁挖的坑 “29号牢房里的那个丫头在干什么?” “回大人,她还是坐在那里直说自己是冤枉的,没有罪。”贲遇低着头回道。 “行了,你下去吧。”狱头的话让贲遇如获大赦,转身就快步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狱头恭敬而讨好的声音:“大人,您看那个小丫头,人小嘴巴倒是咬得紧,要不咱们给她稍微加点力,让她松松口……” 走到牢房外面的贲遇没有听到岳天朗是怎么回答的,但是光狱头的话就已经够让他胆战心惊了。看来他们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想到这,贲遇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也必须要抓紧时间了。施锦秋在牢里多待上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谁知道他们为了让她认罪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贲遇不由得有些想念起定安县城来,那个小小的县城虽然不如昌阳繁华,但是却民风淳朴,就连那个正事好事不能办一件的县令都比这里的管城大人要亲切许多。 “施锦秋,有人要见你!” 施锦秋还在想着贲遇跟她说的事情呢,就听到身后有狱卒这么喊道。她抬头看了看牢房顶上的窗户,从那里透进了一缕淡淡的月光。 谁会这么晚过来看她? 转过头,只见汤鹏军一脸趾高气扬的站在牢门外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是你?”她轻轻的撇开眼,“你来干什么?”反正不管来干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在心里想着。 果然,汤鹏军刚一开口便是说道:“施锦秋,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认罪吧,这样拖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我认罪?”施锦秋反问,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他说了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似的。 “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你以为你不承认就可以摆脱嫌疑吗?告诉你,别做梦了!”看着义愤填膺的汤鹏军,施锦秋忽的轻笑了一声。汤鹏军听出了她笑声里的讥诮:“你笑什么?” “我笑,只是因为觉得好笑,”似是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施锦秋又说道,“您这样三更半夜到牢房里来找我,劝我认下这件事情,汤掌柜难道就不觉得可笑吗?” 说话间,她已经踱至牢房门前,与汤鹏军不过一门之隔。他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牢房里的烛火照在他的脸上形成的,还是因为听了施锦秋的话而恼羞成怒的。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过来说了这番话,就等于是告诉了施锦秋一件事情,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不过是看你小小年纪,不想你在这牢房里受苦,提醒你早日认了此事也可早日出来,岂不是好。”汤鹏军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施锦秋那炯亮的眼神竟让他不敢直视。好像只要她的视线一对上他的,她就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他心中所想。 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他有些不服气的在心里想着,眼睛却只敢落到她脸上,再不敢与她对视。 “是吗……”施锦秋故意拉长了语气,眨了眨眼,脸上突然换上了哀怨的神色,语气一转便说道,“不是我不想承认,而是那五百两银子,我根本就拿不出来。” “你连华榆街那么大一座宅子都买下来了,怎么可能连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汤鹏军一副自己完全不相信她话的表情,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的被她的话给带到了另外一个话题里,思路也被引着走了。 “正因为我买了那么大一座宅子,才会拿不出来钱啊。您也不想想,我不过就是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家里虽然有点钱,可也全都被我拿来买那宅子了。想着开个店吧,却连个上门的客人都没有,现在我们自己几个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去交那五百两的赔偿啊。” 施锦秋语气哀怨的说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真诚,好像不相信她的话是一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似的。 汤鹏军知道她买了华榆街的那处宅子,定然是对她进行过一番调查了,只是不知道他对她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不过从他的样子来看,他知道的应该不多才是。 正如施锦秋所想的,汤鹏军确实找人查了一下施锦秋。在他看来,她小小年纪就能够在华榆街买下那么一座大宅子,背后定然有一个不小的背景。在状告她之前,他也是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不能惹的人。 然而他翻来覆去的查,也没能查到什么东西。除了知道她叫施锦秋,一个多月前来的昌阳这两件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一样都没查出来。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在昌阳城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 不然,他也绝不敢这么对她了。 现在听到她这么说,再想到自己找的去查她的人回来跟他说的那些话,说她们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今日一早那个叫柳芸的小姑娘去米铺还只买了两斤大米,一副很拮据的样子,心里便有些相信施锦秋的话了。 “您也知道,如果我一承认,官老爷肯定就要让我付那五百两银子的赔偿了,可是我能到哪里拿五百两银子给那位姑娘啊……所以我就只能强忍着不松口了。反正就算承认了,也会因为交不出来钱而被关起来,我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呢。” “你……”汤鹏军拧着眉想了一下,像是做了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似的,问道:“是不是只要有那五百两银子,你就愿意认下这桩事了?”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五百两银子啊。” “我就问你是不是只要有五百两银子,你就愿意承认事情是你做的了?”汤鹏军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施锦秋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很快又不着痕迹的将之压平,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戏谑:“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五百两……” “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汤鹏军蓦的抬高了声音,身体里为数不多的耐性尽数被施锦秋给逼走了。 施锦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惶惶的看了他一眼,喃喃的点头:“是、是的,只要有五百两银子,我肯定就认了这事了。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谁愿意在这种鬼地方呆着!” 那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既然如此,那……”汤鹏军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便将头凑到牢房门前贴近施锦秋的耳朵小声的说道,“五百两银子,我给你。” “什么?您要给我五百两银子!”施锦秋佯装吃惊的大叫了起来,声音之大,整个牢房里的人都要听到了,“您为什么要给我五百两银子?!” 明明是他状告的她,现在又要替她出银子让她认罪,这其中,还不是有问题!施锦秋冷笑一声,看着汤鹏军的眼里透出一丝怜悯。 笨人她见过不少,可是挖了这么一大个坑,想要坑别人却让自己跳进去了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汤鹏军没想到她会突然喊上那么一嗓子,连忙在旁边叫她小声点住嘴之类的,可奈何她话已经嚷出去了,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他就算再怎么让她闭嘴也无济于事了。 好在狱卒也都不在旁边,不然被他们听到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边,施锦秋仿佛还嫌自己声音不够大似的,仍在那里不解的大问:“为什么啊,您为什么要给我五百两银子啊?为什么啊……” 正文 第284章设计 汤鹏军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恨不得自己能从门缝里挤进去把施锦秋的嘴给捂住。 “住口!”终于忍无可忍的喝断了施锦秋的叫嚷,“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是想把人都给引过来吗?!” “我为什么不能大声叫?”施锦秋斜睨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害怕被别人知道?” 汤鹏军一愣,觉着施锦秋的语气有些怪异,转眼看过去,只见正冷然的看着自己,脸上丝毫没有刚才的惶惶和不安,细看之下好像还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戏谑。 如天边的流星似的,一闪而过。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就听施锦秋又说道:“是不是汤掌柜您心虚了?” 她的眼晴晶亮,像是能看透人心似的。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为什么要心虚……” “如果不是心虚,你又何必黑灯瞎火的跑这一趟?如果不是心虚,你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愿意给我五百两银子!”施锦秋一句比一句更严厉,话锋兀的一转,看着汤鹏军的眼也变了神色,“汤掌柜,你该不会是打算用这五百两银子来封我的口吧?” 最后一句话,俨然一副质问的口吻。 汤鹏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青来形容了,白、紫、黑、灰……各种色调都在他脸上显了一遍,十分之精彩。至少,施锦秋很满意他的神色。 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这件事情有古怪。他越是想让她认了罪,她就越不认,但凡是人做了事,总会有线索,她就不信她一直都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到施锦秋眼里不加掩饰的戏谑和嘲弄,汤鹏军才回过神来,涨红了一张脸,说道:“你……你耍我?” 施锦秋心道,他自己跑到她面前来,她不耍他耍谁。 面上,冷笑一声,说道:“汤掌柜,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情如果你现在就收手,从衙门里撤销对我的控诉,兴许我会往开一面不与你计较今日进牢门之事。如若不然,待我找到证据证明我清白之时,便是你作茧自缚之日。到时候你们郝氏面膏铺所要付出的代价,未必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你威胁我?”被一个年纪不足自己一半的小姑娘威胁,这种事情汤鹏军还是第一次遇到,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想他出来混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你敢威胁我,就要有承担威胁我的后果!” 他不过是听了他姐姐的话,想着快点把这件案子给了结了,所以今日才会过来找施锦秋,并“网开一面”给她钱,让她认罪了事。却没想到她的胆子简直比天还要大,不但不领他的情,还威胁于他。 难道他堂堂郝氏面膏铺的掌柜,郝氏大房郝剑波的小舅子,他会怕她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不成?汤鹏军越想越生气,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瞪着施锦秋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瞪两个洞出来似的。 看着这样的汤鹏军,施锦秋非旦没有害怕,反而笑了。 “你敢诬陷我,就要有承担诬陷我的后果!”同样的话,同样声色俱厉,施锦秋狠狠的甩了回去。 隔日一大早,柳芸和聂纤纤又来到牢房,并给施锦秋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她们找了戚凄好几次,都没能从戚凄那里问出什么来。这也是施锦秋意料之中的事情,既然汤鹏军一心想要咬死她,肯定是在戚凄那边做过工作的。 她想了想,对着聂纤纤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聂纤纤照着她的方法再去戚凄那边试探几回。然后又叫她们传话给赵炎,请赵炎帮她一个忙。 “对了,回去后你们帮我写封信给芷萱,告诉她我们已经找到贲遇了,他很好,叫她不要担心。并叫她转告我娘,我在这边也好,让她老人家不有挂心我。”施锦秋慢慢的交待着各项事情,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她坐牢这件事情,就算是跟邓凤聆说了,也只是徒增邓凤聆的烦恼与忧心,于她们而言没有丝毫好处。 所以还不如不说。 这点施锦秋知道,柳芸和聂纤纤也同样知道。 “小姐,您真的看到贲大哥了吗?!”柳芸激动的问。 “嗯,”施锦秋点点头,“他这两日都有来看我。” “他……可好?”这句话,是向来话不多的聂纤纤问的。 施锦秋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他很好,你不用担心。不过这两天我让他替我办点事情去了,等过两天我从这里出来,我就让他回荣锦记,你们见个面。” “我见他干什么!” “他们见面干什么!” 聂纤纤和柳芸异口同声,柳芸瞪向聂纤纤,聂纤纤则是撇开了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她眼里的神色。 两人走后没多久,贲遇就来了,施锦秋便将自己整理出来的事情都交待于他,接下来就只能是坐等消息了。 施锦秋一鞋子拍死了一只从她面前爬过的蟑螂,盯着那只脚还在颤动的爬行动物暗暗祈祷着,希望一切都顺利,她好快点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然而,世事总是无常,特别是在一个人生地不熟,而自己又没有靠山的地方,变故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入了夜,施锦秋躺在冰冷坚硬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原以为又有谁被新抓入狱,却不想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牢房外。 …… 天黑了下来,管城大人岳天朗坐在书房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拿着笔。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叹”字,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大人可是在心烦郝氏面膏铺的那件事情?”一旁研墨的夏青问道。 “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比较好?”他原以为施锦秋闹腾几天,熬不住了便会认下这件事。却不想这都过去四天了,她仍没有松口的迹象。 而他这边,今日顶头上司招见了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让他赶紧把这案子给结了,以免夜长梦多。他的这个顶头上司向来与郝氏交好,不用说也知道定是郝氏那边在他面前说什么了。 本来嘛,这件事情也没什么为难的,既然顶头上司要他结案,他给姓施的那个小丫头施点刑让她吃点苦头挫挫她的锐气,兴许她就招了。 可难就难在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他的顶头上司见他之前,便有人跟他透了口风,让他照顾着点施锦秋。 两个边都是大人,哪边都得罪不起。 岳天朗不由得长叹一声,只怪自己官小,是个官就比他大,叫他好不为难。 听他这么问,夏青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说无妨。” “是,那小人便斗胆说了。”他将墨搁下,正了正色,说道,“既然大人这么为难,何不将这件事情交由其他人去做。” 岳天朗轻挑了下眉:“此话怎说?” “案子要审,可是大人却又打不得骂不得……”夏青慢条斯理的说,“若是有人为了讨好大人,急于表现,私下里对某人做了什么,那与大人何干?” 岳天朗顺着他的话一想,马上便会过意来。他哈哈笑了起来,困扰了他一整天的烦恼一下子就解开了。 把这件事情给推了出去,事情若是成了,讨得了顶头上司的欢心自然是好。如若不成,就算事情败露了,又不是他做的,他最多也就是个监管不力,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你去牢房一趟,把话带到严亮那里。”一想到这里,岳天朗的声音都欢快了起来。 “是。” “切记,话要说得婉转,定不能让他觉得是我授意于他。” “属下明白。” 正文 第285章审 寅时,施锦秋被两个狱卒拖进了牢房,像丢一件货物一样随便丢了进去,屁股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在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她第三次挨板子了,她忍不住要怀疑牢房是不是与她有仇,每次进来必挨板子……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的板子多了皮变得厚起来了,这次虽然被打了,可是却感觉没有以前那么痛。当然了,也或许是因为那两个负责打板子的狱卒见她年纪小,长得又如花似玉,所以手下留情了。 不管怎么样,她挨了板子是铁一般的事实。 施锦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心里把那个打她的狱头给骂了个千百遍,还有那个不曾露面的岳天朗也没放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把她关在这里,她今日也不必受这样的罪。 屁股上挨了几下板子,倒是让她心里更清楚了起来。想必那郝家想要收买她不成,现在是打算严刑逼供强迫她认下这桩事。 他们越慌,就表示她离真相越近了。想到这,施锦秋轻轻扯开了嘴角,她是想要笑的,然而强忍着疼痛的脸让她的笑容变了形,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扭曲。 好在柳芸和聂纤纤要去办她交待的事情,估计这一两天都不会过来了。不然以柳芸那爱哭的性子,看到她这副样子估计又得哭得肝肠寸断了。 “喂,你没事吧?” 身后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施锦秋的思绪,施锦秋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却因为动作太大而牵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牢房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狱卒,她认得他,刚才打她屁股的他也有份。 “你想干嘛?是不是打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打我多少下,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施锦秋义愤填膺的表明自己的立场,那狱卒的眉梢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刚才如果不是他一早就串通了另外一个打板子的狱卒,她现在哪里还有这么好的精神来呛自己。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人无,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进牢房里面。“有人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隔得有些远,施锦秋定睛看过去,略熟悉的盒子让她有些微怔,“是谁让你把东西送给我的?” “不知道,他只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狱卒手又动了动,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她怎么还不过来把东西拿走,他这么举着也是很累的。 施锦秋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说道:“我够不到,你扔进来给我吧。” 话音才落,“啪”的一声,一个小巧的盒子被包裹在一块破布中砸在了她的额头,疼得她直抽气。“你不会小心点啊……” 转头看去,哪里还有那个狱卒的影子。 施锦秋伸出手拿起那个小盒子,迟疑的打开了盖子,顿时一股异样的清香扑鼻而来。黑玉断续膏,会是他吗?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明明身在几千公里外的定安县城里。她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给摇出了大脑。为难的看着这膏药,想着自己该怎么把它上到伤口上,眼睛的余光瞥到了盒子的盖子里面露出了一小角白色的纸。 这是什么? 拿出纸条打了开来,里面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送这瓶药和写这张纸条的人是谁,条纸里的东西可是能帮上她大忙的。 贲遇在外面找了一天也没能找到施锦秋想要的东西,傍晚时分进牢房看到施锦秋的样子,很是气愤。施锦秋还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他的情绪才稍微平缓了一些。 施锦秋将自己得到的纸条交给了他, 郝氏似乎早有准备,但凡跟七日美白膏有关的东西全都给收了起来,一点有用的资料都找不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纸条来得太是时候了。怕夜长梦多,时间拖久了他们又会对施锦秋用刑,贲遇拿了纸条后一刻都不愿耽搁就离开了。 他找上了聂纤纤和柳芸,情况紧急,三人也无心寒暄叙旧,将各自要做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便各做各的去了。 如此,时间又过去了一天。第三天早上,夏青急匆匆的走在衙门的走廊上,快步往岳天朗的书房走去。“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岳天朗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他。 “施锦秋要见您。” “她?” “是的,我想她定然是受不住折磨,想要承认自己犯下的事了。”这两日来,施锦秋被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四次,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就连他们这样的大男人都经受不住。 “太好了,快随我去看看。” 很快,衙门里便长升起了堂。 施锦秋、汤鹏军、戚凄三个与事情最为关切的人又被带到了一起,分别跪于堂下。因为知道施锦秋要俯首认罪,汤鹏军很是得意,还特地让衙门打开了大门,允许一部分百姓进来站在后面旁听。 施锦秋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戚凄,发现她脸上的白斑虽然没有好转,可是皮肤却比之前看到的时候要好上一些,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施锦秋,你可认罪?”岳天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跪在地上的施锦秋猛的一抬头,状似疑惑的问道:“我认什么罪?” “你……你在七日美白膏里做了手脚,害得戚凄容貌尽毁,难道还不是有罪?”岳天朗“好心”提醒她,言语之中却透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威胁。 施锦秋挪了下身子,受了伤的屁股不论怎么跪都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丝丝痛意。她将已经冲到喉咙的呼痛声给压了下去,睁着大大的眼睛十分不解的看向岳天朗,问道:“郝氏的七日美白膏让这位姑娘的脸毁了,如何就怪到我身上来了?” “你……”岳天朗了眼施锦秋,不是说她是要认罪的吗,怎么又是这样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 施锦秋像是根本没看到他气急败坏的脸色,兀自转向戚凄,问道:“戚姑娘,你可确定那七日美白膏自你拿回去后便只有你一人知道它放在哪里,不曾经由旁人的手?” “当然了,因为之前那瓶被春田给摔坏了,我怕她们又过来找我麻烦再把这瓶也给摔坏了,所以一回到府里就把它给藏了起来,只每日早晚洗漱完毕之后才会拿出来涂抺一下。” “施锦秋,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汤鹏军厉声喝道。 “原来是这样,”施锦秋自动忽略了汤鹏军的质问,又接着说道,“这两日我在大牢里想了很多,戚姑娘,那日我赠予你的七日美白膏的瓶子上面可是连封口都还在的,你怎么能说我在里面动了手脚呢?” “这……” 见戚凄犹豫了,汤鹏军忙说道:“你说封口还在就还在啊,有人证吗?要是没有人能证明的话,谁会相信你的话!” “当然有人证了,我的丫鬟纤纤和柳芸当时都站在旁边,都看到了。” 汤鹏军不满的反驳:“她们两个是你的人,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是吗?她们是我的人,那不如咱们就问问戚姑娘吧,看她怎么说。”施锦秋淡淡的瞥了眼汤鹏军,“她总不是我的人吧?” 她的那一眼瞥得云淡风轻,却让汤鹏军心头狠狠跳了一下,总觉得施锦秋这个丫头会这么说定是有蹊跷。可是戚凄又不是她的人,他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才是啊。 “戚凄,你可还记得那日施锦秋赠予你的七日美白膏是不是带有封口的?” “对,你记得什么就尽管说。如果她给你的瓶子上封口已经被打开了也没关系,你照实说,大人自会有公断的。” 汤鹏军双眼定定的看着戚凄,自认为他的暗示已经很到位了。 正文 第286章突然反口 施锦秋一双美目则只是扫了一眼戚凄,最后落在汤鹏军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汤鹏军心里有些发毛,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戚凄抬起头,即没有看汤鹏军也没有看施锦秋,而是俯首贴在了地上。 “回大人,民女想起来,好像那日施姑娘给民女的七日美白膏瓶子上面的封口确实是还在的。民女回去后为了打开它,还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 戚凄的话就像是一个炸弹突然炸了开来,炸得汤鹏军措手不及,也让公堂后面旁听的那些群众哗然,难以置信的议论起来。 “戚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汤鹏军气急败坏的吼道,“那日施锦秋给你的面膏瓶子明明是已经开封了的!” “汤掌柜的知道得倒是清楚,只是锦秋不明白,你又没看到,怎么就这么肯定面膏的封口已经拆开了?” “我……我……”汤鹏军被施锦秋的话给噎了一下,手一指戚凄,“我当然是听她说的。” “是吗?可是她明明说封口是好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汤鹏军有些词穷,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于她,只得把目光求救似的投处岳天朗。 别说汤鹏军了,就连岳天朗都觉得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看了眼堂下跪着的三人,问道:“戚凄,你所言可属实?” “属、属实。” “大胆!”岳天朗重重拍了下惊堂木,惊得戚凄整个人都跳了一下,“既是如此,那日你为何一口咬定她赠予你的面膏有问题!你可知道诬陷别人也是要坐牢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女也是有苦衷的。” “你有何苦衷?” “是……是……”戚凄眼神来回闪烁,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在岳天朗一记惊堂木下,才惶惶道:“是汤掌柜,是汤掌柜让民女指认施小姐的。” 于是戚凄便把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讲了一下,说她回去用了七日美白膏后脸上起了白斑,又害怕又生气,就去了郝氏面膏铺,在那里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不好的东西卖给她,害她的脸变成这样。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理她,她胆子小也不敢大闹,被里面的伙计给赶了出来。她很伤心,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回去后还糟到了戚静仪和春田的耻笑,更是悲愤交加。 她原以为自己要顶着这么一张大花脸过完下半辈子了,谁知道第二天汤鹏军竟然找上了她,要她跟他一起去衙门里状告施锦秋。他跟她说,只要她一口咬定是施锦秋在面膏里做了手脚,等告到了施锦秋之后,不仅施锦秋那里出的赔偿全归她,他还会拿出一笔银子来,让她去找最好的大夫把脸给治好。 戚凄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 “所以,民发确实是用了郝氏的七日美白膏,脸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件事情却是与施姑娘无关。” 后面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声音比起刚才来更大了许多。 “你胡说!大人,您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一定是被那个臭丫头给买通了,她们是一伙的,她们串通好了要对付我们郝氏!” 戚凄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汤鹏军颜面扫地,这种事情如果被传出去,那么郝氏的名誉将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汤鹏军忙慌不择言的替自己辩解,并且还伸出手去想要拉扯戚凄,制止她的话。吓得戚凄连滚带爬的往岳天朗那边跑去,嚷着:“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严肃的公堂突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气得岳天朗连着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才将汤鹏军的质问和戚凄的惊呼给压下去。 唯独施锦秋,镇定的跪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在看一场意料之中的闹剧。 岳天朗原本是偏向汤鹏军的,在他看来虽然郝氏向他施了压希望他早点结案,应该也是因为怕这件事情拖久了会影响到郝氏的名声,说郝氏以大欺小,欺负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 他怎么都没想到戚凄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如果戚凄的话都属实,那么这件事情岂不成了郝氏诬告施锦秋?以施锦秋那个小姑娘的性子,若是她反咬一口,只怕他连判都不好判了。 这么一想,他便清了清喉咙,大声喝斥道:“一派胡言!郝氏面膏铺卖出那么多七日美白膏,那么多人用了都没有关系,怎么唯独你用了就出事了?我看你分明就是自己不知道怎么把脸给毁了,便想趁此机会讹上郝氏一笔!” 施锦秋虽然年纪小,可是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容易拿捏的主。既然事情与她无关,岳天朗便把话题转到了另外一边。看戚凄那胆小怕事的样子,赖她明显要比赖施锦秋来得容易。 果然,戚凄一听岳天朗的话,整个人都吓傻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替自己申诉,大喊自己是冤枉的,确实是郝氏的七日美白膏将她害成这样。 可是汤鹏军自然不会承认,见风使舵的靠到了岳天朗那边,与岳天朗一起责问戚凄,说她胡说八道想要讹诈他。戚凄哪里是这两个大男人的对手,没一会儿便被他们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她一边低低哭泣,一边小声的说着自己的无辜。眼睛的余光瞥到施锦秋,看样子似乎想要过去她身后,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硬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大人若是不解,锦秋愿为大人解惑。”施锦秋的话将岳天朗和汤鹏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岳天朗问。 汤鹏军显然比较紧张:“大人不要听这个丫头胡说八道,我们郝氏的七日美白膏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诡计,是她跟她一起商量好的用来对付我们郝氏的诡计!” “汤掌柜何必这么紧张呢,何不先听听我是怎么说的。如果你们郝氏的面膏真的没有问题,那么就算是我说了什么也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不是吗?”施锦秋说道,天真得像个小女孩似的。 公堂后面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嚷了句“没错,听听她怎么说又没关系”,之后附和声便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就连岳天朗有心想要忽略施锦秋的话都不行,只得顺着民意问道:“那你且说来听听,如果叫本官知道你有一句假话,定不轻饶!” “是!”施锦秋柔柔的笑道,“不过在我说之前,有一样东西需要让大人过目。” 啰嗦! 岳天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却问:“什么东西?” 施锦秋转过身往公堂后面的百姓那里看了一眼,只见聂纤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一篮子东西呈到了岳天朗面前。 “这是……”岳天朗疑惑的看着桌上篮子里的小瓶子,约莫有十几二十个,全都一模一样,瓷白色的瓶身上写着“七日美白膏”五个字,并且还有两个鲜艳红色的“郝氏”,心里已经有些知道这是什么了,只是却不明白施锦秋把这些东西放到他面前是何用意。 在那些瓶子的旁边,还放着一小包东西。 “如大人所见,这些瓶子,就是郝氏卖出去的七日美白膏中的一部分。因为条件所限,暂时只能找到这些。” “施锦秋,你到底想干什么!”汤鹏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就连声音都有些微颤,像是在尽自己所能的忍受着什么,又像是对于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情的惊惧。 正文 第287章真相 “汤掌柜稍安勿躁,”施锦秋继续对岳天朗说,“这些瓶子是锦秋从那些以前在郝氏买了七日美白膏的人手中收集过来的,有些里面是空的,有些里面则还剩余一部分。” “这些,与你刚才说的原因有何关系?” “经锦秋多方面查证,郝氏的七日美白膏里面含有一种东西,它可以让人的皮肤暂时变白,不过它有极大的副作用。” “副作用?”那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大人若是不明白,可以打开旁边的那个小纸包看一下。” 一旁的汤鹏军听到施锦秋的话时,脸色又变了,比刚才更加难看一些。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人给抽去了似的,白得像张纸一样。 “施锦秋,你休要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大人,您可不能听信了她的胡言乱语,我们郝氏的七日美白膏里面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对皮肤不好的东西,还请大人明鉴!” 他说话的当口岳天朗已经打开那个纸包查看里面的东西了,不过他虽见识不少,却不知道纸包里包着的那些青色的粉末是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疑惑,这一次,施锦秋不等他询问就主动开了口:“因为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关系重大,大人可否让人请后面的百姓们出去?” 言下之意就是要岳天朗清场。 汤鹏军冷哼一声:“施锦秋,你该不会是没什么话说了,就想在大人面前耍花招吧。要知道大人可是青天大老爷,你可别想糊弄他!” “汤掌柜,你确定要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东西给说出来?” “你……” 施锦秋淡淡的瞥了一眼汤鹏军,汤鹏军梗着脖子一副不想听施锦秋罢布的样子,可终究却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见他这副样子,岳天朗心里有了计较。他叫上来一个衙役轻轻的交待了几句,那衙役下去后便开始遣散后面的面姓,让他们离开这里。 那些百姓正看得过瘾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打算听施锦秋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语来好回去学给别人听,眼前的这一幕,分明比那些话剧里的情节还要精彩许多,却没想到关键的没听着,反而要被驱赶出来。 心里虽然不愿意,却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官呢。 岳天朗不仅清了公堂后面的百姓,就连周围的衙役也清下去了不少。只一会儿工夫,公堂上便只剩下了堂下跪着的施锦秋三人,岳天朗和他旁边的记事,还有三四个看起来像是他心腹的衙役。 “现在可以说了吧。” 施锦秋点点头:“这个纸包里包着的是铅粉,一种重金属。它涂抹在人体的皮肤上确实可以让人的皮肤变得白一些,可是却只是暂时的,而且时间一长,它还会破坏人脸上的皮肤,让皮肤变得敏感,甚至比以前更差,这个就是铅对皮肤的副作用。” 这些都是那本手札上记录的,那天她第一次看到戚凄的脸时就感觉很像手札中记载的铅过量的反应。她本来是让贲遇沿着这条线索去查的,没想到汤鹏军好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把那些有关的资料全都给收起来了,愣是没让她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她让贲遇反过来,从昌阳城里几个有卖铅粉的商铺里查起,终于让她找到了线索。 但是,那么多个人都用了,唯独戚凄的脸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这着实困扰了施锦秋好长一段时间。 “施锦秋,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虽然我的七日美白膏里并没有铅粉,但是我却也有听说过,外面卖的那些胭脂水粉里面都是掺有铅粉的,每个女人都在用,怎么不见她们的脸出问!” 汤鹏军的叫嚷声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岳天朗看向她:“他说的可是真?” “确实如此,”施锦秋直了直腰,微不可见的挪了下屁股,“诚如汤掌柜所言,市面上的大部分胭脂水粉里面都含有铅粉,原因也正是因为铅粉可以让人的皮肤看起更白晳一些。” 汤鹏军哼了一声,施锦秋接着说道:“汤掌柜既然是做面膏生意的,想必肯定也是有注意到过的,年纪越大使用胭脂水粉时间越长的女子,其脸上的皮肤就会越差。这些,就是铅粉使用过多所产生的副作用,不过因为这个作用是经年累月才会出现的,以至于人们以为那是年龄大了所致,实则不然。每个人的皮肤性质不一样,对铅的吸收分解也不一样,戚姑娘脸上的这种情况,很明显就是因为短时间内铅过量引起的。” 施锦秋说得有理有据又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竟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铅过量?副作用?哈哈,真是好笑!”汤鹏军为了应景,还真的哈哈的干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说的这些,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之事,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汤掌柜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施锦秋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你们郝氏面膏铺里再不售卖七日美白膏这件事情?不仅不再卖七日美白膏,就连与七日美白膏有关的所有资料全都给销毁了,这又是为何?”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不再制售七日美白膏是因为调配七日美白膏所需的一味原料十分稀少,现在根本就买不到,所以才会停制了。” “是吗?那你们郝氏的作坊为何要进铅粉?除了你们的面膏,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们可以把那些铅粉用到何处。该不会是你们所有的面膏里面,都掺进了铅粉吧?啧啧……” “你胡说什么!我们根本就没有把铅粉用在其他面膏里!”汤鹏军大声嚷道。 “那也就是说,你们有把铅粉掺进七日美白膏里面喽?”施锦秋抬高了声音,秀气的眉毛轻轻上挑,眼里闪着灵动的光芒。 “我、我们……”汤鹏军这才惊觉自己被她给带进了弯里,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公堂之上,岳天朗震惊的看着施锦秋。 他虽然不知道施锦秋所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却是突然明白了施锦秋为什么会要求把无关紧要的人全都清场出去。因为这些话一旦当众说出来,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的话,只怕她得罪的就是整个蜀中所有制胭脂水粉的作坊以及卖家了。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让他吃惊了。 “汤鹏军,施锦秋所言可是真的?” “大人,您千万别听这个小丫头胡说!”汤鹏军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的七日美白膏里面根本就没有放铅粉,如何会产生她所说的那些效果。再者说了,如果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七日美白膏里真的放了铅粉,为什么那么多人用了都没事,偏偏戚凄用了就有事?这根本就说不通!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不能她随便说说两句便当了真……” 他不知道施锦秋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事情,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他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相信就算施锦秋再能言善语也不可能有证据证明七日美白膏里面掺了铅粉。 岳天朗点点头:“汤掌柜所言极是,施锦秋,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且不说那铅粉是不是真的有你所说的那种副作用,单就七日美白膏里面含有铅粉这件事情,也需要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你这么说就是污蔑,本官依然可以把你关进大牢。” 正文 第288章鉴别 “没错,施锦秋,你这是污蔑!大人,我要告她污蔑我们郝氏,请大人把她关进大牢!”汤鹏军眼神阴鸷的盯着施锦秋,恨不得能把她当场给生吞活剥了。 一时间,公堂上面的众人全都把目光对准了施锦秋,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日若是施锦秋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那么她这大牢算是出不去了。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施锦秋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镇定得不似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跪在那里,就像是山间的一棵竹子挺直不曲,好像什么都压不弯她。 “本来,那七日美白膏里面含了铅粉也未必会出事,正如汤掌柜所说的,那么多人用了都没事。可为什么唯独戚凄的脸出了事呢?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可是后来,我知道了。” 施锦秋看了众人一眼,确保她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得真切。 “其他人买了七日美白膏回去,定然是如汤掌柜所交待的那样,于每日晚上洗漱之后涂抹一遍。这样做在第二日便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变得比之前白晳。而铅的副作用却是经年累月才会出现,待到副作用出现的时候,人们肯定不会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件事情自然是无人追究,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戚凄却不是! 她自小皮肤较一般人黑一点,心里急于想要自己变白,所以她觉得每日早晚都涂一遍必然要比只每日晚上涂一遍要强上许多。而她为了能白得更快一点,每次都是在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面膏,一瓶半个月用量的七日美白膏她硬是在不到五天的时间里就把它给用完了。有道是欲速则不达,所以,她的脸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一字一字缓缓道来,表情轻松得像是在向他们讲述一个故事,而不是说出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话,特别是让汤鹏军害怕得想要拿东西堵上她的嘴。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可能那么做,所以施锦秋的话便一直说到了最后。 “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戚凄是不是这样做的。” “戚凄,施锦秋所说的可是事实?”岳天朗问。 戚凄连连点头:“是的,民女确实每日都是早晚在脸上涂了很多七日美白膏。” “你胡说,七日美白膏里面根本就没有铅粉!”除了这句话,汤鹏军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来替自己争辩。他的神情很凶厉,可是说出口的话语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想要知道七日美白膏里面有没有铅粉也不是没办法,”施锦秋轻轻一笑,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由然而生,“铅粉是不能被火烧毁的,只要大人派人将那些瓶子里余留下来的七日美白膏拿去用火烧一下,若是里面没有含铅,燃烧的膏体味道自然并且会全部烧完。若是里面含有铅,则味道恶臭,最后还会余下黑色的焦状物。” “这不可能!从来没有人说这种方法可以检验面膏里面是不是含有铅!” 当然没有人说过,这种方法她也是在手札上看到的。 “还请大人明鉴!”施锦秋的眼神清澈,里面没有一丝别样的杂质,就像是一汪泉水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可是却也因此让人忽略了它的深浅,“为了让汤掌柜心服口服,更为了证明锦秋所言非虚,大人可着人去郝氏面膏铺买一瓶面膏回来,同时燃烧两种面膏,看看两者是否有不同。” 施锦秋的话,让汤鹏军连最后想要辩解的话都给噎在了喉咙里。 “当然了,为了防止有人在半道上弄虚作假,锦秋希望由锦秋的这名丫鬟随同大人的人一道去买面膏。”她又补上了一句。 一眼看到的底,未必就是触手可及,也有可能是深不可测。 岳天朗虽有心想要帮郝氏,可是案子不可能不判,现在施锦秋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上了,他再说什么也都只能是拖延时间,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该验的面膏仍是要验。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施锦秋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可偏偏他还又不得不顺着她指的路走。岳天朗觉得有些郁闷,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派了一名衙役,让他跟柳芸一起去郝氏面膏铺里去买了一瓶面膏回来。 全新未开封的面膏分别让施锦秋和汤鹏军看过之后,岳天朗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面膏,又着人把七日美白膏瓶子里余下来的面膏都搜刮出来,分别点燃。 结果,跟施锦秋所说的一模一样。 汤鹏军还想替自己和郝氏辩解,可是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他的辩解越来越无力。最终,岳天朗不得不重新宣了判,施锦秋无罪,而汤鹏军除了要赔偿戚凄五百两银子外,还要亲口向施锦秋道歉,并且赔偿她一千五百两的误工费,还有就是郝氏面膏铺不得再制售七日美白膏。 当然了,这误工费自然是施锦秋自己加上去的。正好她最近缺银子,有了这笔钱,她倒是可以省不少心了。 汤鹏军心里几乎呕出了一口老血,施锦秋那家店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她竟然好意思问他要一千五百两的误工费,可偏偏他还找不到一个可以不给她银子的理由。 在岳天朗“期望”的目光下,他不得已开了口,“对不起”三个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在他的舌根处似的,含糊不清。 施锦秋:“什么?我听不清。” 汤鹏军:…… “对不起!”他又极小声的说了一遍。 “不好意思,还是没听清楚。” “对不起!”又快又重,语气凶厉。 “大人,锦秋觉得汤掌柜可能并不是心甘情愿向锦秋道歉的,锦秋还是先离开了。”说着,她作势要往公堂的大门走去。 “对不起。”汤鹏军强忍着怒气,用尽量缓和的声音说道。 此时的公堂大门外面,可是聚集着大量的百姓。如果她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出去,谁知道她会跟那些百姓说什么。他答应道歉和赔偿的条件,便是她由公堂后面出去,还有对于这件案子的结果如何公布由岳天朗思量之后再决定,她不得干涉。 岳天朗做出这一要求是考虑到郝氏,这个案子的结果与郝氏关系重大,他可能还需要征询他顶头上司的意见才行。而以他对顶头上司的了解,定然不可能会公布真实的结果。 他原以为以施锦秋之前表现出来的这种性格来说断不可能会同意他的话,却没想到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让他忍不住想,施锦秋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只区区银子便让她服软了。 施锦秋停住脚步转回身,脸上笑意盈盈,如沐春风。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踱到汤鹏军面前,小小的身体才到汤鹏军的肩膀,“我从定安来到昌阳开店,不过就是想要养家糊口讨口饭吃,大家打开门做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了事!我今日之所以没将这件事情公布于众,并不是我怕你,而是我给郝氏面子。你听清楚了,是郝氏,不是你汤鹏军!” 定安县,施锦秋……汤鹏军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没有抓住。 她明明在仰视着自己,可是那眼神却像是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一般,好像在说:你汤鹏军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看着抬头挺胸头也不回的走了施锦秋,汤鹏军的脸色变得铁青。 “对了,银子明日就直接送到荣锦记吧,一千五百两,一文都不能少。” “大人,您看看她……” 汤鹏军原本还想岳天朗能替自己说几句话,好让自己心里舒坦一些,可岳鹏军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幸亏她不追究,不然,只怕郝氏这次要倒个大霉了。” 正文 第289章救救我 施锦秋从衙门里出来,便看到赵炎和聂纤纤已经等在外面了。四人相视一笑,一起往荣锦记走去。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刚才明明可以死咬住郝氏,让他们下不来台,在昌阳城的百姓面前出个大丑,还可以借此打击一下郝氏,为什么要叫那个岳大人把百姓都给清出去,给郝氏留那么大个面子?”柳芸不解的问,“而且您还同意这个案子的结果由他们公布,不论结果怎么样都无异议……” 就算她有点傻,也觉得以岳天朗对郝氏的态度,断不可能会把事情的真相给公布于众,结果会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小姐,郝氏那样对您,您就这样放过他们吗?”聂纤纤虽然没有在现场,不过从柳芸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她自己再一想,便也想到了事情的大概。 施锦秋看了他们一眼,就连贲遇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我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当然不可能会那么好心以德报怨了。” “那您还……” “这件事情是汤鹏军所为,汤鹏军虽是郝氏面膏铺的掌柜,可他却不能代表郝氏。”郝氏是一个家族,一个在昌阳根深蒂固的家族,“我这个面子是卖给了郝氏,而不是汤鹏军。” “卖给了郝氏……”柳芸喃喃,想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那汤鹏军只是一个掌柜,却终究是郝氏的人。虽然我们这次得了理,确实可以让汤鹏军付出更大的代价。可是得罪了汤鹏军就等于得罪了郝氏,郝氏在昌阳家大业大,咱们初来乍到就给自己树下这么大的一个敌人,于我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原来竟是这样,”经聂纤纤一番解说,柳芸恍然大悟,可是一想到汤鹏军的表情,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奴婢看那个汤鹏军,根本就不像是会承小姐情的人。小姐,您这么做,值得吗?” “我已经说过了,汤鹏军是汤鹏军,郝氏是郝氏,汤鹏军不会承我的情不代表郝氏就不会承我的情。” “呃……” 柳芸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有些不够用了,一会儿说得罪了汤鹏军就等于得罪郝氏,一会儿又说汤鹏军是汤鹏军郝氏是郝氏,她已经成功被绕晕了。 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聂纤纤掩嘴轻笑,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贲遇也轻扯了下嘴角。四人有说有笑的,沉浸在一种轻松的氛围当中。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施小姐,施小姐……” 施锦秋转过身,只见一个黑影快速朝她冲来,一下子扑倒在她的脚下:“求施小姐帮帮我,救救我的脸!” 柳芸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在施锦秋开口之前说道:“你这个女人,当初昧着良心与那汤鹏军串通来诬陷我家小姐,我们小姐凭什么要救你!” 想自己与聂纤纤好几次去找她,希望她能改口还施锦秋一个清白,她都不为所动。如果不是后来施锦秋让她们对她使了个小计谋,只怕她根本就不会在公堂上说出实话来。 这样的一个小人,那时候她需要她说实话,才会与她虚与委蛇,现在,她柳芸才不屑理她呢。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是我已经改过来了,也听了你们的话把实情说出来了。施小姐您就大人有大谅原谅我吧。”明明自己的年纪比起施锦秋来只大不小,看着施锦秋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敬畏。 “如果不是我们让你敷了几天的面敷,又赠了你一瓶面膏,你会这么好心改口还我家小姐清白?”柳芸露出一种你骗鬼鬼也不相信的神情,“小姐,咱们走,不用理这个卑鄙小人。” 戚凄一听,连忙抓住了施锦秋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施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啊。只要您能医治好我的脸,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真的,我发誓!”戚凄说得恳切,一副自己要洗心革面的样子。 当初汤鹏军与她商量的时候,说只要这件事成了,他就可以从施锦秋这里获得五百两的赔偿金,而她也是因为这五百两银子,在柳芸和聂纤纤找上她的时候,对她们没有一个好脸色看,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 柳芸在被她拒绝了三四次之后,那日竟然带着两个瓶子过来见她。她什么话都没说,只让她坐那,然后在她脸上敷了一层冰冰的膜,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又让她洗掉,然后给她涂了一层面膏。 第二天她起床照镜子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皮肤竟然那么滑。后来柳芸又找了她几次,每次找她都是先给她敷膜,然后替她抹面膏。只不过几天工夫,她的脸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那些颜色不一的斑点仍在,可是她脸上的皮肤变嫩了许多,摸起来更是软软的滑滑的,就像是在摸一块丝稠一样。她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存在,并且还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柳芸跟她说,只要她在公堂上说出真话,她就答应她半年之内,每日都可以到荣锦记替她敷一次膜,然后供应她半年内所需要的面膏。 只几天就能让她的脸有这么大的变化,戚姜简直不敢想像半年后她的脸会变成一事什么样的光景,而柳芸在言语之中还时不时的透露出施锦秋能治这种脸的信息。 她之所要银子也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脸变得漂亮一点,现在突然有人可以让她的脸变漂亮,那她还不很快就改口啊。 本来戚凄心里还对施锦秋存有几分疑虑,可是刚才在公堂上看了施锦秋的表现,特别是施锦秋对于铅的了解,让她对施锦秋能治好她的脸这件事情有了信心。 她深深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人心本事却不小,所以才会刚出了公堂的门就迫不及待的追过来,求她给自己治脸。 施锦秋对于她的出现并不觉得惊讶,反而还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轻轻翘起了嘴角,弯着眼睛笑眯眯的问:“真的我让你做什么都行?” “真的,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戚凄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生怕施锦秋会不相信她的话。 “虽然我能治,但是我们荣锦记并不是善堂,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要吃要喝的……”话里话外都露透出你让我替你治脸你总得有什么表示的商人气息。 戚凄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忙说道:“我有钱,我有钱,您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我有,我一定给您!” 施锦秋很满意于她的上道,越发亲切的看着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五十两?”虽然有点贵,可是她刚从汤鹏军那里得了五百两银子,倒也不至于拿不出手,“行,我给!” 岂知施锦秋却是摇了摇头,戚凄惊愕得瞪大了眼睛:“五、五百两?!”这分明就是看着她口袋里的钱要价!戚凄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施锦秋微笑着收回手:“五百两换你一世容颜,这是件怎么想怎么划算的买卖。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 说完,再不看戚凄一眼,转身离开了。 她不是圣人,也没有以德报怨的伟大情操,戚凄这个女人伙同汤鹏军诬陷她这件事情她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本来这样的人,她是根本就不屑理会的。但是刚才她突然想到了一条可以让自己的荣锦记名声大噪的法子,需要戚凄的配合。 那么她替她她治好脸,再收她五百两银子做为对自己的补偿也不为过,毕竟她冲汤鹏军要的赔偿金可是一千五百两。 正文 第290章商议 “啪!”瓷器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若大的书房里站着好几个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每个人都低着头,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在书房正上方的宽大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老人。花甲的年龄,眼里却透露出一股不同于他年纪的精光。 他的视线慢慢的从前面站着的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每个被他看过的人都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在外面叱咤风云没人不给面子的郝剑波,正一脸惶恐的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露在外面的手掌微微拳起轻轻的颤动着。 “爹息怒,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没用,眼下最紧要的还要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比较好。”郝剑涛开口劝说,一双眼睛偷偷的瞥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郝剑波,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们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郝剔元沉着脸问道,他不过才几天没看着,竟然就给他捅出了这么大一个娄子来。 “不过就是个外来的小丫头,能有多厉害,爹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儿子,儿子保证把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的。”急欲在郝锡元面前表现的郝剑平胸有成竹的说道。 郝锡元看向说话的三儿子:“处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我打听过了,那个施锦秋初来乍到,在昌阳无亲无故更加没有什么靠山。对付一个小丫头还不简单,我们只要……” “小丫头?无依无靠?”郝锡元的声音骤然提高,不等郝剑平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能够找到那么多证据自己从大牢里出来?!” “这……她可能只是运气好罢了。”不管怎么说,郝剑平都不觉得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可怕的,他觉得郝剑波这次被那个丫头摆了一道,并不是那丫头有多厉害,而是因为郝剑波自己无能。这件事情如果是他遇上,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三哥这话我不赞同,那个小丫头能在短短时日之内就找到这么多证据,又知晓那么多事情,绝非只是运气好这么简单。”郝剑平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郝氏就应该咽下这口气,平白无故让一个臭丫头给摆了一道?!” “这……”郝剑平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件事情其实说到底,那个施锦秋所做的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况且,如果不是咱们的人先去挑衅她,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了。这次的事情是咱们郝氏理亏,既然公堂之上大人都那么判决了,咱们应该把银子悉数奉上,不好叫旁人有说咱们闲话的机会。” 一直垂着眸的郝剑波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的瞪了郝剑平一眼。他这话虽然是大实话,可是却无疑等于在郝锡元面前控诉郝剑波的不是,郝剑波心里又如何能痛快得起来。 不过他心里不痛快,有人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极高兴的。郝剑涛轻轻的扯动了下嘴角,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自己的这个三弟,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老实说话又实诚,自己只消随便开个头便引他说出了自己想要说却又怕得罪郝剑波的话来。 他再一看郝锡元,脸色果然在听了郝剑平的话后又黑了一点,一副恨不得不要再看到郝剑波的样子。他压着自己的嘴角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次的事情全都是那个汤鹏军私下里做的,就连大哥也都一直被他给蒙在了骨里。” 这话明里是给郝剑波找了个台阶下,实则是在暗讽郝剑波识人不清用人不当。不过此时的郝剑波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计较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顺着他给的台阶就下来了。 “是啊爹,我也是才知道的这件事情。刚才来之前我还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汤鹏军,还请爹原谅儿子这次的管教不力。至于那个叫施锦秋的小丫头那里,我会让她闭嘴不敢往外面乱说一句话的。” 郝锡元没有说话,看着郝剑波的眼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失望。郝剑波是他的摘长子,他给了他许多的机会,可是结果……却总是让他失望。 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郝剑波儿根子软,经常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了。二儿子郝剑涛倒是精明能干,可是自私自利一副心思全都放在了怎么让他自己在郝氏占大份上面,兄弟有难袖手旁观都是好的了,经常都是落井下石。至于三儿子郝剑平性格敦实厚道,倒是对两位兄长都敬爱有佳,可是却又太过木讷不知变通,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这份争强好胜的心思。 算起来,这三个儿子竟没有一个是适合坐在他这个位置上。 郝锡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萧瑟之感,任他坐拥家财万贯,可奈何他有三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徒劳。 “祖父,孙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话的是郝剑涛的儿子郝仁,今年刚十二岁,是郝锡元的长孙,对此郝剑涛是十分高兴的。他走哪都愿意带着郝仁,希望他能学得像自己这样精明,早日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帮自己在郝氏取得一席之地。 不过郝仁对这件事情却是兴趣缺缺,平常站在一旁也大都不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听着。 郝锡元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刚才听你们说起那个小丫头名字叫施锦秋,倒叫孙儿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定安县的施锦秋。” “定安县的施锦秋是什么人?”郝剑涛疑惑的看着自己儿子,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郝仁看了郝剑波一眼,提醒道:“爹莫不是忘了,前段时间爹见一个从那边过来的商户时,那商户曾提过安县县里出了个了不得的人,说是把一个人脸上长了几年的疮痕给治愈了。还说她家的面膏用了可以让人脸比桃花娇,很是神奇,对她家的脂粉更是赞不绝口。” 经郝仁这么一说,郝剑涛倒是生出了些印象。“这个施锦秋难道会是那个施锦秋?会不会只是同名……”他实在无法想像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丫头会有那个人说的那种厉害的本事。 “她自己能调制面膏,而且又对胭脂水粉的构造成份如此熟悉,想来应该就是她不会错了。” “她真有那么厉害?”郝锡元惊讶的问。 “如果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咱们就更加不能姑息她了!”郝剑波说道,“爹,如果这个施锦秋真的是那个人,那她定是有备而来的。她进驻昌阳,只怕日后会对咱们郝氏有极大的影响。咱们应该在她还未成事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她……” “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郝剑涛满不在乎的打断他的话。 郝仁看了自己父亲和大伯一眼,兀自对着郝锡元说道:“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孙儿不知,不过孙儿知道她与孙淮彦和苏平之都有密切的关系。孙家与苏家在昌阳的生意也不少,可这次她出这么大的事却没有动用到他们两家,并且还在公审的时候让岳大人屏退了观审的百姓,可见她并不想与我们郝氏为敌。” “那是因为她害怕我们郝氏,知道根本就斗不过我们!”郝剑波颇为得意的说。 “爹,如果这个丫头真的是有备而来的,孩儿也觉得应该趁这丫头在昌阳还没站稳脚跟之时将她驱出昌阳。”免得日后她做大了,抢了他们郝氏的生意,影响到他的利益。 郝剑涛难得有同意郝剑波意见的时候。 正文 第291章送钱 郝锡元凝起了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抬眸看向郝仁:“你可也是这样想的?” “不,孙儿觉得这银子咱不仅要给,而且还要大大方方的给。” “仁儿,你在胡说什么呢!”郝剑涛训斥了郝仁一声。一千五百两银子对于郝氏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却也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就给了别人啊,更何况还是给一个日后很可能会成为他们对头的人。 郝锡元制止了郝剑涛,对着郝仁道:“你说下去。” “是,”郝仁佯装没有看到郝剑涛对自己的挤眉弄眼,“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古以来多少大家世族将生意做到了极至,一家独大的结果便是怠懈便是不思进取,外强而中干,最终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郝剑波、郝剑涛和郝剑平全都不解的看着郝仁,唯独郝锡元像是听出了些什么似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接着说。” “是,”郝仁接着说道,“咱们郝氏历时百余年,在昌城甚至整个蜀中都是佼佼者,再难找出一家能与咱们郝氏一较高下的商户。照理说,这样的郝氏,生意应该是蒸蒸日上无人能挡才是。可是孙儿观近几年郝氏的生意,非旦没有越做越大,利润反而还一年比一年减少……” “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开始郝仁说郝氏好的时候,郝剑涛心里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养出了一个能言善道的好儿子,可越听到后面越不对劲,现在竟然直接批判起郝氏来了。 他偷偷看了眼郝锡元,想要看他是不是生气了。却只看到郝锡元冲自己做了个手势,让郝仁继续说。 郝仁受了他的意便接着往下说,每说一句都让郝剑涛心惊一分,不知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到底是谁教他的。郝剑波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心想你郝剑涛的儿子也不过如此。惹恼了老爷子,看以后你还怎么得瑟! 郝剑平倒是一脸认真的在听郝仁的话,虽然他并不是很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凡做生意,便会有对手。有对手就会有竞争,有竞争才会思考,才会让自己时刻都处在警备的状态。寻找自己的优势,学习旁人的长处,努力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而不至于被对手给打倒。鹿因为了逃避虎的追赶而学会了奔跑,虎为了躲避猎人的捕杀而学会了隐藏,猎人为了捕到猎物而学会了寻找动物的藏身之处。于是,虎为了躲避猎人的捕杀而将自己躲藏得更加隐蔽,鹿为了可以快速发现老虎的踪迹而尽量选择在平坦视野好的草地上吃草…… 事间万物相生相克,却也相互成长。咱们郝氏在面膏这一行业可以说是一只猛虎,只是这只猛虎已经休憩得太久了,久到它已经忘记了将自己的爪牙磨厉,忘记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样的猛虎一旦遇到危险,就很难躲得开来。” 郝剑波哼哧了一声:“照你的意思,难道咱们还要养着护着让她成长为咱们郝氏的敌人吗?!” “非也,”郝仁对郝剑波说道,“对于施锦秋,咱们不需要养着护着,但是也没必要现在就去击打于她。” “那你的意思是……” “顺其自然,由着她自己去发展,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若外面只是虚传,而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那么不用咱们出手,她自己也会黯然消退在昌阳城,咱们又何须做一个坏人。” “可万一……” “如果万一她真的有那个能力,做大起来了,那么她不啻为一个好的对手。”郝仁看向还想说什么的郝剑波,抢口说道,“侄儿知道大伯的担忧,但是没有人可以一家独大到最后,哪怕是再强大的王朝国家,不思进取也会消亡被取而代之。今日就算不是施锦秋,明日后日也可能会出现一个鲁锦秋或是骆锦秋之类的人,怀着得天独厚的才能而来,对我们造成威胁。难道我们还能有通天的本领,把那些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全都给找出来消灭掉吗?” “你……”郝剑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死死的瞪着郝仁。 “咱们应该庆幸,庆幸这个施锦秋还只是刚刚起步,而不是一只来势汹汹的猛虎。现在她就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思量应对。”郝二却重新转向了郝锡元:“祖父,依孙儿之见,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如何对付施锦秋,而是如何让我们自己在现在原有的事业上更精进上一步。哪怕有一日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鲁锦秋骆锦秋或是随便什么张三李四等人,我们也可以坦然面对,迎接他们给我们的事业带来的冲击与挑战。” “郝剑涛,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郝锡元一脸厉色的拍案而起,吓得郝剑涛一下子弯下了腰,诚惶诚恐的说:“爹息怒,仁儿年少无知,不知所言……” 一句“还望爹不要生气”还没说出口呢,郝锡元突然大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笑得郝剑涛心胆战,暗想自己父亲该不会是被气傻了吧。就连郝剑波和郝剑平都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对视了一眼打算出言相劝,却只听郝锡元嘴里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好好好!果然是我郝家的好儿郎!”仔细听那语气,竟然不像是生气,反而有些得意在里面。见郝剑波等人全都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自己,郝锡元又说道:“你们三个大人,连仁儿一个稚儿都不如!” 郝剑波:…… 郝剑涛:…… 郝剑平:…… 为毛他们在自家父亲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轻视…… “仁儿,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办了。明日一早,你就从账房支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那个小丫头的住处!” “啊?……”郝仁心想,他只是说说话而已,怎么就摊上这么件事了…… 可是郝锡元已经不愿意再进行这个话题了,他重新坐了下来,跟自己的三个儿子讨论起接下来郝氏应该怎么做,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之类的。 之前觉得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所以就把生意交给三个儿子打理了一段时间,可是郝仁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让他沉静了许久的心突然又活跃了起来。 …… 施锦秋看着眼前这个身量与自己差不多,但是年纪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大的少年,不知道郝氏这唱的是哪一出。 郝氏都没人了吗,竟然让这么一个小孩子过来?也或许,郝氏并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就在家里随便找了个孩子过来。 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无所谓,只要一千五百两银子一文不少的收到手就行,至于是谁送过来的,真的不重要。反正短时间内她也不会再与郝氏打交道,相信郝氏也是这么想的。 她在打量郝仁的时候,郝仁也在打量着她。 今日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在看到郝氏派了他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也不传的孩子过来送钱,都会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会恼怒。可是他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疑惑与不解,但是却没有看到一丝的轻视。 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在意坐在她对面的人是谁一样,因为从始至终,她连开口问他是谁都不曾。 贲遇查点完银子:“小姐,一千五百两银子,一文也不多一文也不少。” “很好,郝氏果然家大业大,一言九鼎,一千五百两银子说给就给。你回去帮我跟你们家主道声谢,便说我施锦秋多谢他今日的慷慨。” 正文 第292章换一世容颜 郝仁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施锦秋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但是不得不说,她这副娇俏玲珑的样子做出那副表情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可爱。文雅之中不失俏皮,与他见过的那些豪门大户家的小姐不同,又不会像一般市井农户家的女娃那般粗俗。 来之前他曾想像过许多次施锦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见到了本人才觉得她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年纪虽小却不显幼稚,一双大眼里盛着的天真的同时,也装着不同于年纪的沉稳,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显现出来也不觉得违和。 总而言之,施锦秋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是一个很奇特的人。 “这次的事情是我郝氏的人不对在先,在下代郝氏家主向施小姐赔礼,还希望施小姐能够不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放在心上还要花时间和精力去计较,她现在才没那个闲工夫呢。 “如此便好,既然银子无误,那在下便告辞了。” “郝少爷慢走。”见郝仁表情微微错愕,施锦秋说道,“阁下身着锦服,谈吐修养皆不似一般家仆。年纪又仅十二三岁,如果锦秋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当是郝氏二房郝剑涛的长子郝仁。” 原来她竟知道!难道自打他进来,她就不曾开口问过他是谁。 郝仁收起表情轻笑了一声:“施小姐不仅机智过人,更是心思活络,真是个妙人。” 施锦秋心想她哪里是心思活络啊,如果不是事先有人告诉她,鬼才知道他是郝剑涛的长子郝仁。她想着,将视线转到园子的一处角落,一身青服的赵炎缓缓从那里走了出来。 说起赵炎,此人也着实奇怪,刚才好好的在这里与自己说话,可是听说郝氏有人来了便连忙回避了起来,似乎很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在这里似的。 这么一想,好像之前她被关进大牢的时候,虽然他也有帮忙出力替她想办法办事,可是却一步都不曾踏进牢房里看过她一下,也没有出面替她说过话,全都是托的其他人去办的。 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赵炎像是根本就没看到施锦秋狐疑的目光,径自走到她面前:“既然现在你没事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这次她能化险为夷可谓是兵行险招,好在她还懂得规避,若是那日公堂之上她若没有屏退那些百姓,那么只怕今日郝氏送来的便不是银子,而是“战书”了。这件事情在外人看起来是施锦秋贪图郝氏的银子,所以才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是他却知道,施锦秋的这一做法,卖了郝氏一个天大的人情。而郝氏也不傻,自然能看出来这其中的门道,不然今日也不会派他们本家的人过来送银子了。 他不由得看深看了施锦秋一眼,到底是她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事情,还是一切都只是巧合,是她一时兴起想要息事宁人的做法? “这次的事情多谢赵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只怕锦秋这会儿还在大牢里蹲着呢。”施锦秋说着,手指有意无意的抚了下她放在桌上的那盒黑玉断续膏。 “施小姐客气了,就算没有赵某,相信施小姐也很快就能从牢里出来的。”他在插手施锦秋事情的时候,看到暗中有股其他的势力也插手其中,对她的事情很是关注。只是对方行事很小心,在被他发现之后就消声匿迹了。 施锦秋收回手,又询问了几句他拿回去的那两瓶面膏的事情,效果怎么样之类的。听到他说那位夫人脸上的疤痕明显变淡了之后,她心里很是高兴。 赵炎走后,柳芸神秘兮兮的来到施锦秋面前:“怎么样,小姐,送纸条的那个人是他吗?” 施锦秋摇摇头:“看起来不大像。” 刚才她故意把那盒黑玉断续膏放到桌上,几次都状似无意的把玩,可是赵炎却连看都没看那盒黑玉断续膏一眼。而且如果真的是他的话,纸条完全可以交给柳芸和聂纤纤拿给她,又何必装到盒子里给她呢。 “可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柳芸问出了施锦秋心里的疑问。 知道自己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来,施锦秋便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对了,戚凄那边怎么说?” “那个女人估计舍不得钱,”柳芸不屑的说,“小姐,既然您觉得那件事情需要她,为什么不出得便宜一点呢?以那个女人贪财的样子,说不定她就舍不得掏钱不来了。” “不会的,没有女人愿意顶着那样的一张脸过一辈子,”施锦秋轻笑,“之前她为了变白连她母亲留给她的玉都给卖了,现在别说是她手里刚好有五百两银子,就算没有,估计也会想办法借钱过来做。” 柳芸觉得不大相信,可是施锦秋却对此信心十足。 “下午她会过来做面敷吧?到时候你给她换成银色瓶子里的那款。” “好的。” 柳芸虽不知道施锦秋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对于施锦秋发号的施令却都是无条件服从的。 晚上,戚凄回到府里,一进入她自己住的园子便回了屋,就连玉莲叫她吃饭都没有出来。天黑下来后,玉莲端了一碗红枣粥进了她的屋子,见她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发呆。 “小姐,您喝碗粥吧……”她将粥端到戚凄面前,哀求的看着她,希望她多少能吃下去一点。她的脸已经变成这样了,如果再把身体给饿垮了,她可怎么向九泉之下的主子交待。 “莲姨,我没胃口。” 晕暗的烛光打在戚凄的脸上,模糊了她脸上不同颜色的斑迹,令她的皮肤泛起一层浅浅的光泽,看得玉莲一阵失神,又惊又喜的问道:“小姐,您的脸是不是要好了?!” 戚凄摇摇头,玉莲说道:“奴婢觉得您脸上的皮肤比起以前来确实好了很多。”以前的她,脸上的皮肤看起来是有些粗糙的。 “有个人说可以替我把脸上的这些深浅不一的斑治好。” “真、真的吗!” “嗯,不过她不仅要我听她的话按她吩咐的做事,还问我要五百两银子。” “五、五百两银子!”玉莲惊讶,“这也太贵了吧……” “贵是有点贵,可是我想过了,用五百两银子换一世容颜,还是挺划算的。”她细思了施锦秋的那句话,觉得不无道理。 “话虽如此,可谁能保证那个人就一定能治好您的脸呢?万一那人要是拿了您的银子跑了,那咱们找谁说理去?” 玉莲说的也正是戚凄所担心的。 如果是百八十两的银子,她还可以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权当打个赌。赢了,便能恢复容貌,输了也不至于一无所有。 可问题是施锦秋要她五百两银子,将这五百两银子给了出去,那她就变回身无分文的人了。万一要是不成,那她到时候岂不是哭都没处哭? 想来想去,她都觉得这件事情就这样答应下来不怎么牢靠。看来她得想个法子,来替自己给出去的银子寻点保障才行。 “对了,戚静仪最两日干什么去了?”都不见她来寻自己的麻烦了。 “大小姐她……” 见玉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戚凄不耐烦的催促:“有话就说,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反正就算玉莲不说,她明日去园子外面随便找个丫鬟问一下也会知道的。 玉莲也知道这一点,踌躇了一下便把话说了出来:“是古少爷……他邀大小姐去城外看戏了。听说这两日唱的都是大小姐喜欢的剧本,所以大小姐已经连着跟古少爷去看了两日了。” 戚凄咬着牙坐在那里,身体微微颤动着,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正文 第293章你说有事没事 “想好了?” 戚凄看着眼前的漂亮小姑娘,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这人,我们家小姐都已经大人不计小人过答应替你治脸了,你还有什么脸跟我家小姐提条件!”柳芸不客气的嚷了过去。 戚凄却也不觉难堪,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向柳芸:“她也不是免费替我治脸,我若是付了银子,我们便是买家跟卖家的关系,我为何就不能提条件了?” “你……”施锦秋给了柳芸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的话也不无道理,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希望你能拿出可以证明你能将我的脸治好的证据来,最好是让我直接感受到那种效果。” 施锦秋淡淡的看了戚凄一眼,大约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之前几次见戚凄在戚静仪面前都是一副弱者的姿态,施锦秋原以为她应该就是那种倍受欺负唯唯喏喏而不敢反抗的糊弄。可是现在看着,似乎并非如此。 戚凄的眼里虽然时常都带着一丝怯意,可是施锦秋却能看到她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那是一种不认命不愿妥协的不甘,足以让她从卑躬屈膝到昂首挺胸。 施锦秋不知道是这次的事情刺激到了她,还是一直以来她就有这种本质,只是平常隐藏得比较好而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也并不关心,她只要将她的脸治好就可以了。 “十天,十天之后你若是觉得有效果想要继续治疗,便带着五百两银子来找我。如果你觉得效果不如你所想的,那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也不会向你追究这十日所花的费用。” 对于施锦秋的这个建议,戚凄再没有一丝异议。之后,她便让戚凄先回去,三日后等她将所需要的原料都准备好了再替她进行治疗。 三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挑选原料、研磨、调配、熬制等,很快便也过去了。 “基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针对你制定了一个特别的疹疗方案,通过内服外敷来替你治疗。在治疗的这段时间内你什么都要听我的,就连每日的三餐吃什么都必须要由规定。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些,那么你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只要能治好我的脸,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戚凄仍是这句话,异常坚定。 之后,施锦秋便端来一碗药让她喝掉,然后由柳芸带着她去到一间屋子里泡药浴。一刻钟之后又被带到另外一间屋子里,由聂纤纤替她敷脸,抹面膏。 做完这一切之后,施锦秋便让她替她上街去买一份糕点。 戚凄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在施锦秋的催促下出去了,谁让她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什么都听她的呢。当她替施锦秋买回东西之后,施锦秋便给了她一份食谱,让她最近几日三餐先照着上面的吃。 玉莲不识字,拿过食谱来回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名堂来,戚凄便将食谱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她听完之后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这……这么吃,能行吗?” 施锦秋给的这份食谱里,除了主食米饭之外,吃的菜多为蔬菜和水果,每隔两天吃一顿鱼,隔三天吃一顿肉。每餐不得吃饱,以八分饱为准,两餐之间可加食一小片水果,每日喝至少八杯白开水,不得喝茶。 “奴婢从来没听过谁家吃东西还是这么吃的,”又想到戚凄刚才说的施锦秋叫她替她跑腿买东西的事,忍不住蹙起眉头,“那施锦秋该不会是故意整小姐您吧?” 戚凄也生出过这种想法,只是在出现效果之前,或者说是没有出现效果之前,她只能选择相信施锦秋。施锦秋是耍她,还是真有本事,一切自待十日后见分晓。 第二日,戚凄准时出现在了荣锦记。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便过去了八天,虽然距离施锦秋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两天,但是戚凄却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了变化。脸上那几块颜色较深一点的斑竟然有些淡下去了,那几块较白一点的斑颜色又有些深起来了。 就好像是有人将两块不同颜色的颜料放在了一起,两种颜色互相浸透,互相中和,直至最后变成同一种颜色。 饶是如此,戚凄仍然觉得施锦秋有在耍她的嫌疑,因为每次施锦秋替她做完脸和身体的护理,都会让她去外面替她买东西,而且地方都奇远。这八天来,她已经跑了昌阳城的八条街。 这不,今天施锦秋又叫她出来了,说是想吃城西豆子铺的豆腐脑,让她替她买一碗回去。 看在自己脸能好的份上! 戚凄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句话,加快脚步往施锦秋所说的豆子铺走去。 荣锦记里,柳芸一边替施锦秋整理着几味药材,一边同施锦秋聊着天,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戚凄的身上。 “小姐,刚才我上街您猜我碰到了谁?” “谁?” “戚静仪,她跟一个俊俏的小公子走在一处,看起来挺亲密的样子。您说那位小公子会不会就是戚凄的未婚夫啊?” “前未婚夫,”施锦秋提醒,“再说了,是你看到了,我又没看到,怎么说?” 柳芸没理会施锦秋说什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怪戚凄拼了命也想变白变好看,原来她的前未婚夫长得那么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会比贲遇还好看吗?”聂纤纤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戏谑,惹得柳芸两颊飞上了两朵云霞,娇愤的瞪了她聂纤纤一眼,撒娇的对施锦秋说:“小姐,纤纤她取笑奴婢……” 施锦秋对于她们两人的这种“打情骂俏”早已经习以为常,不甚在意的轻笑了笑。眼神往园子里扫了一眼,问道:“贲遇呢?” “不知道呢,今天好像还没看到过他。” “我好像也没看到过他。” 聂纤纤和柳芸一起说道。 施锦秋收回视线,眼里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她一直都想跟贲遇好好聊聊的,可是自从她在昌阳与贲遇碰上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月了,她却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来。 “一会儿你们谁要是看到他,便跟他说,让他明日哪里都别去,跟我一起去奴市上挑几个丫鬟家仆。” 隔日,施锦秋从奴视里买了四个婢女和几个负责干活的家仆。回到荣锦记将几人要做的事情吩咐完之后便把贲遇给单独叫了出来,问了他她一直没有问出口的几个问题。 贲遇只说自己被事情给耽搁了,却没有说自己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施锦秋还想再问,被突然出现的柳芸打岔了,说是赵炎找她。她来到园子里,看到赵炎正坐在园子中间,一袭灰色的衣服将她拉扯是高大挺拔,明明才不过比她大不了两岁,个子却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 “赵公子今日过来,可是那两瓶面膏出了什么问题?” 赵炎摇摇头,说面膏并没有出什么问题,那位夫人脸上的疤痕已经变很淡了,相信等面膏用完了,那道疤痕也可以彻底消失不见了。 听他这么说,施锦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做她这一行的,听到自己做的东西有效果比什么都要高兴。 “那赵公子过来,所为何事?”施锦秋轻轻挑了下眉,大大的眼睛里泛着一丝柔媚的神情,好看得叫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刚才只是闲来无事在街上逛着,谁知走着走着便到了荣锦记门口,正欲转身离开呢,就被恰好从门口经过的柳芸给看到了。 半柱香时间后,赵炎从荣锦记出来,手里多了两盒胭脂。他有些失笑的看了眼手里的胭脂,抬脚离开了。 再说那戚凄,从豆子铺里买了豆腐脑出来后怕豆腐脑凉了,快步往荣锦记的方向走去。在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不小心与迎面走来的一人撞在了一起,手里的豆腐脑全都洒了出来,不偏不倚全都洒在了对方身上。 “你这个人是怎么走路的!”熟悉的声音让戚凄抬起了头看向对方。 “看什么看,说你呢!”春田毫不客气的冲她嚷完,又急急忙忙拿出帕巾替戚静仪擦起身上的衣服来,“小姐,您没事吧?” “我都这样了,你说有事没事!”戚静仪生气的说,“真是倒霉,竟然碰到这种事情!” 戚凄在看到被自己泼了豆腐脑的人是戚静仪的时候,心里的歉意一下子消失无踪了,看着两人的眼里还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只差拍手称好了。 被戚静仪埋怨了的春田一转眼便看到了戚凄眼里的笑意,顿时冷着脸道:“笑什么笑!”像是要把自己从戚静仪这里受到的委屈全都吼给戚凄。 刚才只是冷不丁的瞥了一眼,现下这么仔细一看,竟觉得眼前的这人有几分眼熟。“你是……戚凄?!” 正文 第294章变化 施锦秋坐在园子里,看了看天色,心想着怎么戚凄今天去买个豆腐脑这么久了还没回来。门外,柳芸急匆匆跑进来,脸上的表情即像惊喜又像惊吓,有点难以描述。 “小姐,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 “有、有客人上门了!” 施锦秋:…… 她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有客人上门至于摆出一副这样的表情来吗?害得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纤纤已经在前面招呼她了,不过她指名要找小姐您过去。”柳芸感觉自己此时的心情也有些不可描述,开业这么久,这还是第一个主动找上门的客人,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还有些不知所措,“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就跟平常一样啊。”施锦秋倒是淡定,“你去那边看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帮忙。” 得到了施锦秋指示的柳芸应了一声便往园外走去,只是没一会儿她便又回来了,说那位小姐指名要荣锦记的老板亲自替她做脸。 施锦秋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园外的东厢走去。 东厢的一间屋子门外,挂着一牌子,牌子上面简单的刻着“客室”两个字。这里是施锦秋规划出来的专门用来招待上门的客人用的。 客室里摆放着好几套桌椅,桌子都不大,每张桌子周围都放着两三张椅子。其中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个衣着鲜丽的漂亮姑娘,旁边站着两个丫鬟。 那姑娘看样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单从她的衣着来看,非富即贵。 施锦秋看着聂纤纤弯着腰在那里跟那个姑娘在说着什么的画面,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一进来,聂纤纤便把情况大致的跟她讲了一遍。 “不知道胡小姐想要做哪个项目?”她信步走到自称是胡好的姑娘面前,笑意盈盈的问。 “你就是施锦秋,这家荣锦记的老板?”胡好不答反问,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施锦秋的脸。 “我就是。” “这么年轻,行不行啊……”语气中满是不确定。 “虽然年轻不一定会有好手艺,可是却不代表年轻就一定不会拥有一门好手艺。”施锦秋表情淡淡的说,丝毫没有因为胡好的怀疑而生出什么不快。 “是吗?”胡好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我刚才听聂姑娘介绍了一下,对你们的那个面敷挺感兴趣的,今日你就先帮我敷一个面敷吧,就是聂姑娘说的那种干了还可以撕下来的东西。” 她长这么大,家里用在脸上的东西也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行,没问题。”说完,施锦秋绕到胡好身边,近距离的盯着她的脸看了起来。 “你……你看什么?”胡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过去,手往自己脸上摸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胡小姐的脸很干净,”施锦秋在她再度开口之前说道,“我刚才不过是想看下胡小姐的脸适合哪一种面敷。” “那你看出来我适合哪一种面敷了吗?” “嗯,”施锦秋直起身体,收回了视线,“胡小姐的皮肤虽然白皙光滑,不过可能是因为睡眠不好,导致脸色有点不好,皮肤有点干。我这里有款面敷很适合胡小姐的情况,可以使胡小姐的脸色恢复红润,只不过准备原料和调配需要一日时间,胡小姐下次若是来的话可以提前一日让丫鬟过来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可以替胡小姐准备起来。今日我先给胡小姐做一个清透润泽面敷,让胡小姐的脸变得水润一点,不至于这么干。” “这你都能看出来?!”胡好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这几日晚上确实睡得不怎么好。 施锦秋轻笑了一下,嘴角弯弯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除了敷面敷之外,多喝水也可以让胡小姐的皮肤变得水润一些,只不过那个需要长期坚持才能看出来效果。” 那边,聂纤纤在施锦秋跟胡好说话的当口已经去另一间屋子里准备东西去了,施锦秋说完便引着胡好来到东厢的另外一间屋子,其实就在刚才那间屋子的隔壁。屋子的旁边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春馆”两字。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贵妃榻,贵妃榻旁边有一张看起来像是工作台的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两个大碗。再旁边一点,则放着一些洗漱用具。 胡好一进来就往那张贵妃榻走去,却被施锦秋给制止住了:“还请胡小姐先与我过来这边,将脸清洗干净。” “啊?还要先洗脸?!”胡好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听到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错,将脸清洗干净才能让面敷更好的被皮肤吸收,这样的效果是最好的。” “可是……” 施锦秋像是看出了胡好的顾虑,说道:“我这里各种胭脂水粉都有,一会儿敷完面敷后锦秋可亲自为胡小姐重新上妆。” “说的好听,谁知道你那些胭脂水粉都是些什么货色?我们家小姐用的可都是昌阳城里最上等最贵的脂粉了,是你那些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脂粉能比的吗?!”胡好的一个丫鬟不屑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好的东西一定会贵,可贵的东西未必就好,而且再贵的东西不适合自己也是徒然。我看胡小姐脸上这款水粉的质地与胡小姐脸上的皮肤不大贴合,胡小姐用这款水粉,是不是每日刚上脸的时候感觉还好,可到中午的时候脸就会变得有些干,并且脸上会显出白色粉末状,虽然不明显,但是如果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说来说去,还不是就想推销自己卖的东西!”那丫鬟自认为自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施锦秋的目的,“现在这种天气本来就干燥,脸上上了粉会有点干是很正常的现象!” “此话差矣,”那丫鬟的语气并不好,施锦秋却语气平平,像是丝毫不介意她对自己的这种态度,“一会敷完面敷之后胡小姐便用一下我们荣锦记的水粉,包管您用在脸上就跟自己的皮肤一样。” “你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用在我们姑娘脸上,要是把我们姑娘的脸给用坏了怎么办!” 正好端了水进来的柳芸听到那丫鬟不客气的言论,也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既然你家姑娘的脸这么金贵,什么都不能碰,那你们还来我们这荣锦记干什么!” “你……” “好了。” “别说了。” 施锦秋与胡好分别制止了自家丫鬟,胡好对施锦秋微微一笑:“施小姐见笑了,我这丫鬟平常被我给惯坏了,说话也没个分寸。” 这个说法异常熟悉,因为平常柳芸在施锦秋默认的情况下替施锦秋出头的时候,事后她都是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的。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也有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今次,施锦秋总算是体会了一把那些被她搪塞过的人的心情了。 洗干净脸,胡好躺在美人榻上。她双目紧闭,宽大袖子掩饰下的双手紧紧的抓着美人榻的两边,一副等待着受刑的样子。 “胡姑娘别紧张,一会儿就好了。” 施锦秋的话刚一说完,胡好便感觉到一种冰冰凉凉又有点粘稠的糊状东西落到了自己脸上。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悲愤,暗道:三弟啊三弟,姐姐这张脸若是毁了嫁不出去了,后半辈子可就得你负责了。 …… 戚静仪听到春田叫戚凄的名字,连忙转头向撞上自己的人看去,这么仔细一看,竟然真是戚凄。只是眼前的戚凄看起来又与以前的戚凄有些不同,明明长着一张戚凄的脸,可是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你真的是戚凄?” 正文 第295章变了目的 “这难道还会有假?”戚凄不答反问,眼睛则是往地上瞟了一眼。一盅豆腐脑全都扣在了地上,就连装豆腐脑的盅都碎成了好几块。 她心里哀叹了一声,这盅可是施锦秋的,以施锦秋那小气的性子,这下她不仅要赔豆腐脑的钱,估计连盅的钱都要赔了。 春田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你这死丫头,几日不见胆子肥了不少,竟然敢这样跟我们小姐说话。” “对不起。”戚凄垂下眸子,掩住了眼里的厌恶,“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原谅。” “在小姐面前你也配自称我?” “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戚凄这副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样子讨得了春田的欢心,春田瞪了她一眼之后便不再开口刁难她了,不过神情却依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你这豆腐脑是给谁打的?”春田也问,平常她可是一文银子都舍不得往外花的,“最近总没在府里看到你,莫不是跑出来给别人当跑腿的了?” “对啊,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戚静仪柔着声音问,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戚凄的脸,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最近都在干什么似的。 她的脸上还带着温柔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慈善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见了定然要以为她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奴……奴婢没事。”虽然很想用力的把话给她们甩回去,可是戚凄很明白,她越是反抗,戚静仪就越会寻她麻烦,“哦,不对,奴婢还有事,如果小姐没什么事的话,那奴婢就先走了。” “等等,谁允许你走了?”春田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戚凄,戚静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显然是默许了她的行为,“没把话说清楚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奴婢是真的有事,如果小姐对奴婢有什么不满的,一会儿回了府里奴婢任凭小姐处置。”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到荣锦记跟施锦秋解释一下自己没能把豆腐脑买回去的原因,生怕惹恼了那个脾气叫人琢磨不定的施锦秋,她会不替自己治脸了。 如果是几天之前,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在意施锦秋的喜怒,但是现在,在看到了自己的脸有明显变化之后,她哪里还敢再得罪施锦秋。 一想到刚才她去豆子铺经过她常买糕点的那家店铺时,那个伙计跟她说她的脸最近看起来好很多了,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府里拿出那五百两银子甩到施锦秋面前,让她赶紧替她把脸给弄好。 可春田哪里会让她如愿,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戚凄唱反调了。 “哟……啧啧啧……瞧瞧咱们家的戚大小姐,几日不见,口气都变大了,还任凭我们处置呢?我们哪敢处置您戚大小姐啊……”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行离开了。” 戚凄假装没有听出春田话里的明嘲暗讽,顺着春田的话就接了下去。春田目瞪口呆的看着头也不回就快步离开的戚凄,嘴角抽了抽还想说些什么,却愣是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往常她要是这么一说,戚凄肯定是要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一般,瑟瑟发抖的求着她不要生气,不要处罚她之类的,可是今日倒好,她竟然自己顺着杆子就爬下来了,速度之快,让她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姐,这丫头是不是吃错药啦?”过了好一会儿,春田才从自己被戚凄无视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显然戚静仪也觉得戚凄的表现有些奇怪,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戚凄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算了,咱们走吧。”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等戚凄回到戚府,看她怎么收拾她。 “小姐,小心!”春田拉住了心不在焉的戚静仪,她的脚差点踩到地上的碎片。 戚静仪的眼睛瞥了眼地上的碎片,突然蹲了下来,捡起那块碎片仔细看了起来。 “荣锦记?” “怎么啦,小姐?”春田凑上前去,也看到了碎片的一角印着的那三个红色的小字,“荣锦记?那是什么?” “你明日去打听一下这个荣锦记。” …… 郝湖嘴里哼着小曲,对着镜子来回不停的摆动着脸,就连脸上最细微的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你们过来看看,这粉擦我脸上,是不是比之前我用的那款要好一点?鼻子看起来是不是也好像比之前要高一点了?” 白晳细腻的脸颊没有一点瑕疵,俏挺的鼻子,殷红的小嘴,两颊泛着一丝淡淡的红晕,整张脸看起来娇俏可爱,就像是早里初升的朝阳般,即年轻又不失活力。 身后的两个丫鬟凑上前去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有好一点,你说呢?” 另外一个丫鬟说道:“还别说,那个施锦秋还真是有两下子。之前小姐您一直觉得自己的脸色不好,可被她这么一弄,您看起来简直光彩照人啊。” “你们也这么觉得是吧,待明日一早,我也照着她的方法给自己弄起来看一下。”郝湖高兴的说着,双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回摆弄着。 在她面前的桌上,还摆着或大或小形状样式各不一样的盒子和瓶子,唯有一样是同样的,那就是每个盒子或是瓶子外面,都有三个红色的小字:荣锦记。 “大姐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脆。 两个丫鬟:“三少爷!” 郝湖则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变:“我说不说,你还不都能知道啊。”否则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她房间呢。 “看大姐这话说的,我这个当弟弟的关心大姐难道还错了不成?” 郝仁轻笑,郝湖则是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心想,是关心她还是关心交待她办的事还不得知呢。突然又想到什么,连手里的水粉都来不及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郝仁跟前,弯下腰将脸凑到他面前。 “你看看大姐有什么变化没?” 郝仁盯着郝湖仔细的看了两眼,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他那个大姐,熟悉的五官熟悉的长相,可是又总觉得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应该是擦了水粉的关系,她的脸看起来白了一点,可是却又看不出来她脸上擦了水粉。眼睛好像也大了点,鼻子高了步,两颊的红晕似有还无,给她的脸色增添了一分生气。唇上,一抹绛红似二月花开娇艳欲滴,映得她的脸更加白里透红,皮肤嫩得就像是能掐出水来。 不用他回答,郝湖便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结果来了。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她微笑着,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个施锦秋真是有些能耐的,她的那些东西也确实不错。这个水粉你看看……” 郝仁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粉,打开看了一下。颜色不如一般的水粉那样发白,反而有点偏黄,跟人体皮肤的颜色很相近,味道清新淡雅,不似普通水粉那种千篇一律的味道。 很快,他便也看到了桌上摆着的那些瓶瓶罐罐。 “上次相府的千金让我送面膏过去的时候,那时候我见她面色红润白里透红还以为是咱们的面膏起了作用,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她换了脂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种味道。”郝湖看着郝仁脸上闪过惊讶,慢慢走到桌前去看桌上摆放的那些瓶瓶罐罐。 “真的?”他的嘴里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郝湖有种被怀疑的恼怒,“之前听你们说她在昌阳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可是现在看来,说不定人家的后台大着呢,只是咱们并不知道而已。” 郝仁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看起来很是专注的研究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除了水粉,胭脂和唇脂竟然各买了三件。 似乎是看出郝仁眼中的不解,郝湖忙解释说:“你别看这几件胭脂和唇脂颜色看起来差不多,擦出来可是完全不一样,都很漂亮。”她没说出口的是,在那边试颜色的时候,她恨不得把施锦秋手里所有的颜色全都来一只! “既是这样,那几些我都拿走了。” “不行!”郝湖像是母鸡护小鸡似的护住桌上的瓶瓶罐罐,不让郝仁拿走,“我还跟她预约了后天再过去做面敷的,如果你把这些拿走了,她若是见我买了她家的东西却不用,只怕会怀疑我的目的。” 郝仁:…… 她的目的不就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过去试探一下荣锦记的深浅,然后买点她们的东西回来研究一下其中与跟自家东西的不同之处吗?怎么不过才去了一趟回来,就变了呢…… 正文 第296章众女子的心事 施锦秋听了戚凄跟她复述自己之所以没有买回豆腐脑还打碎了盅的情况,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要她赔钱,反而还关心起她回去后如果戚静仪要找她麻烦她要怎么办,很是出乎戚凄的意料之外。 心里还在为自己刚才揣测施锦秋会让她赔钱这件事情而愧疚,人家根本就是大度得很。 “不如你现在便回去,先将那五百两银子拿来给我吧。总归也是要给的,早给晚给都一样,免得到时候你的银子被戚静仪发现抢走了。”到时候她就收不到银子了,她轻轻的建议。 戚凄:…… 刚才心里才生出的对施锦秋的好感一下子便消散无踪了。 不过饶是心里有怨言,隔日,戚凄还是将五百银子给带了过来。倒不是说她听信了施锦秋的话,而是她看到自己脸上的变化,本来也是打算要早点将银子交给施锦秋,好让她可以早点尽心尽力替自己治疗。 施锦秋收钱的时候只是淡淡的瞥了她嘴角一处不明显的淤青,没有武器询问她昨日回去后是怎么被戚静仪对待的,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替戚凄做完今日的一整套疗程之后,她便又让戚凄去替她跑腿了,去的也仍然是常去的那几条繁荣的街道之一。 “小姐,您这样每日让她替您跑腿买这买那的,是嫌奴婢事情做得不好吗?”柳芸哀怨的收回落在戚凄背影上的目光,自从戚凄来了之后,但凡是需要往外跑的活儿施锦秋全都交给了戚凄做,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丫鬟倒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施锦秋瞥了她一眼:“有人帮你做事难道还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只是……”她一个丫鬟比自家主子都闲,心虚啊…… “上次让你跟纤纤学的按摩手法,你都学会了吗?”施锦秋没有理会她那种莫名其妙的心虚。 柳芸在心里哀叹了声,这也是她不喜欢戚凄做了她活儿的原因之一。那个什么鬼劳子的按摩手法,简直不要太难了,她宁愿每天往昌阳城的街道跑上两圈,也比让她去学那个强。 一看她的脸色施锦秋便知道答案是什么,她不轻不重的看了柳芸一眼,像是在说:既然还没学会,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说闲话? 时间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好几天,戚凄的脸恢复得比施锦秋预计中的还要快,这让她很是欣慰,说明戚凄不论是在荣锦记还是在戚府里,都有严格的按照她说的去做。 戚凄的事情在昌阳城里很多人知道,再加上上次官司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几乎大半个昌阳城的人都知道她。 她每次上街去买东西的时候那些看到她的人虽然不至于会主动跟她找招呼,可是看到她出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然后感叹一下人生如戏,世事无常,再庆幸一下自己容貌虽然生得不漂亮,可比起她来总要好上很多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戚凄便成了昌阳城众女子心底那个用来寻找自信的比较。可是近日,昌阳城的那些女子有些不淡定起来了,因为她们看到了一件足以让她们觉得惊悚的事情。 戚凄的脸,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起着变化。起先是她的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产生了一些深浅不一的斑块而变得更丑了,当然了,这点没什么好吃惊的,因为更丑更有利于比较。 可是渐渐的,她脸上的斑竟然变淡了,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来,那斑竟变成了不仔细去看几乎不能看出来。不仅如此,她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好像也好一点,阳光看起来光滑如缎,没有一丝不平。 还有,她人好像瘦了,一条素色的腰带勾勒出让男人心痒女人心羡的盈盈一握的腰身。从身后看过去,娉婷的身姿犹如亭亭玉立的荷花,迎风摇曳引人遐想。 她每日出入昌阳城那几条繁荣的街道,从一开始没有男人看,到慢慢变得有男人会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再到现在偶尔也会有男人看着她的脸发呆…… 昌阳城的众女子有些愤怒了,这一系列的变化都彰显着那个原先比她们丑比她们差的女人正在变美,正在吸引着本来该属于她们的目光。 除了愤怒,她们心里也生出了一股疑惑,这个比她们丑比她们差的女人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戚凄每回从街上买东西回来,身后总会跟着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是爱慕者的尾随,而是同性者的好奇。 “怎么样,今日也有人跟着她回来吗?”最近,施锦秋问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嗯,比昨日还多一个呢。” 听到柳芸的回答,施锦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之前荣锦记的生意一直不大好,她曾想过要用什么方法把荣锦记这三个字让昌阳城的众人知晓,为此她很是伤脑筋,想了许多可行性的方法,只是每个都不尽如她意。 后来,戚凄求到了她面前。当她看到戚凄的脸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大脑的想法,什么话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让人信服。 她之所以让戚凄每日往昌阳城跑那几条繁荣的街道跑,为的就是让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铺记住戚凄这个人,并且看到她脸上的变化。 虽然现在那些尾随着都只是跟到荣锦记门口便回去了,可是她相信,只要再过些时日戚凄的脸完全好了,那些暗地里偷偷摸摸的女人就会心痒难耐来光顾她的荣锦记了。 “小姐,您觉得这样能有用吗?”到了这个时候,就连柳芸也看出了施锦秋的目的。只是每每看到那些人到了门口又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她总觉得心里没什么底。 “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施锦秋微微一笑。 她一直都很坚信这一点,否则,那个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的胡好,她都已经将她手上有的货品的种类全都买了一份回去,又怎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光顾她们荣锦记呢。 柳芸想了一遍她的话,有些认同的点点头。 戚静仪抬头看了眼那扇敞开的大门上挂着的漆黑牌匾上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荣锦记”,转身问春田:“就是这里?” 她的头往门里张望了一下,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宅子的门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事先知道了里面是做生意的,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是一家店铺。 这样的地方,真的是让戚凄那个臭女人的脸变漂亮的地方? 戚静仪心里不是很确定。 但是春田却是很肯定的告诉她,就是这里。“奴婢亲眼亲看见过好几次,戚凄每日出门后就是进了这里,在里面待上约莫一个多时辰再出来。” 春田的话戚静仪还是有些相信的。 “那咱们进去看看吧。”戚静仪像是下了重大决心般的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春田的手,抬起脚往荣锦记里面走去。 与此同时,一封信被悄悄送进了位于昌阳城正中心的一处宏伟建筑里。高耸入云的围墙,守卫森严的门庭,奢华而严肃,即宏伟又庄重,即便是地上的一块地砖都凝聚着工匠打造的精心。 一只纤纤玉手缓缓打开了那封信,当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时,那双美目突然染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来昌阳了……”她柔柔的说,似叹又似追忆,带着无限感慨。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的丫鬟听。 正文 第297章找上门来了 一个制作间样式的屋子里,摆满了瓶瓶罐罐。郝剑波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旁边的年轻人:“怎么样,可有什么进展?”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行。” “给你时间是没问题,但是我不喜欢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郝剑波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威胁,“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七日美白膏让我在我爹面前有多抬不起头来,让我成了郝氏名副其实的笑柄!” 一说起这个,他还是一肚子的气。 “上次是我不小心,没有注意到铅粉的问题。后来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停止调制七日美白面膏了,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我绝对不允许上次的事情再发生!”郝剑波不客气的打断年轻人的话,“否则,就不是让你滚蛋那么简单了!” “是,我会小心的,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年轻人垂个眸子,掩住了 郝剑波离开后,年轻人的身体猛然往前一倾,将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直起身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年轻的脸上满是愤忿,眼里迸射出恨恨的光芒。 …… “哥,哥……”若大的园子里空荡荡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快步在园子里奔跑,没一会儿便推门进了一间屋子,“哥,哥……” 屋子里也空空的。 “奇怪,府里没有,别院里也没有,人去哪儿了呢……”安思涵疑惑的蹙起了眉,余光瞥到窗边桌子上摆放着的两个小盒子。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荣锦记的胭脂和水粉。这个胭脂的颜色看起来很别致,普通胭脂不是粉色便是红色,可是这个胭脂的颜色却是有点偏棕色。她用手在上面摩擦了几下擦在自己手背上,擦出来的颜色不显棕,看起来略有点透明,几乎与她手背的颜色融为一体。 “这也太好看了吧……”她嘀咕,又看了下那盒水粉,与她之前用的那盒倒是差不多,正好她那盒也快用完了,先拿回去用着了。 安思涵嘻嘻轻笑着,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她的脸上,泛着一层明亮的光泽。 她的脸色很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即便是擦了一层暗色的水粉,都无法遮掩住她脸颊那比毛发还细的红色血丝,生生让她的美丽打了折扣,让人忍不住心生惋惜。 …… 荣锦记里,柳芸看到从门外进来的主仆俩,惊得嘴里正在吃着的东西都忘了咽下去,差点被卡在自己的喉咙里。 她边让两个丫头去拦住戚静仪和春田,一边飞快的往里面跑去。 施锦秋刚指导完聂纤纤有关于戚凄这个疗程要用到的东西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听到柳芸大惊小怪的喊叫声:“小姐,小姐,不好啦,找、找上门来啦,找上门来啦……” 她停下手上的活看向她:“什么找上门来啦?” “是……是戚家的那位小姐找上门来啦!”柳芸憋着一口气把话一骨脑的说了出来,差点没岔气。说完之后,她便扶着一旁的桌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躺在美人榻上正敷着面敷的戚凄哗的一下坐了起来:“什么?戚静仪来了?!” “她来干什么?”施锦秋以为戚凄的高声是害怕,正欲安抚她几句,却发现戚凄的眼里透出几丝纠结和厌恶,但是却没有害怕。她抿了下唇,将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一看到她们过来了,就赶忙跑来给您报信了。”柳芸喘顺了气回道,“小姐,您看……要不要让戚姑娘先回避一下?” 她还真有点担心这戚府的两姐妹会在这里干起架来。 戚凄也看向她,一副只要她开口,她就马上站起来走的架式,看得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是荣锦记,不是外面随便的一大街,更加不是你们戚府,不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地方,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施锦秋没有让戚凄回避。 戚凄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这还是除了玉莲之外,第一次有人愿意替她撑腰,让戚凄心生感动。 末了,施锦秋又加了一句:“没有人可以在我的地方伤害我的客人!” 戚凄:…… 好吧,虽然施锦秋的本意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她自己的荣锦记,不过好歹她也受到庇护了不是吗……戚凄这么安慰自己。 几人正说话间,门被推了进来,戚静仪那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小姐,对不起,奴婢……奴婢推不住她们。”吉祥是施锦秋上次买来的几个婢女中的一个,胆子比较小,性格有点内向,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怯怯的。 “无妨,你下去吧。”吉祥退出去之后,施锦秋才看向戚静仪,问道,“这位姑娘来我荣锦记,是有什么需要吗?”她佯装自己不认得她。 戚静仪打从进来这屋子的门开始,视线就没从戚凄脸上移开过。她见施锦秋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索性走到戚凄跟前,面对面的仔细看起来。 戚凄的脸上,涂着一层黑灰色的东西,将她原本的脸全都盖在了下面。 “这是什么?”她伸出手,好奇的在戚凄的脸上戳了一下。收回来的指尖上沾着一点黑灰色的东西,有点粘粘的,却看不出来是什么。闻起来…… 有种奇怪的味道,像是中药中混杂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这股不可描述的味道猝不及防冲进戚静仪的胸腔,搅拌着她的胃,她顿时掩住嘴,低下头作干呕状。 “太恶心了……”好一会儿,戚静仪才终于平复下胃里的翻滚,“就是这鬼东西让你的脸变好起来了?” 她将信将疑,疑比信多。 这黑不隆咚又黏乎乎还这么臭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作用,把戚凄那张鬼脸都给弄好了?! “怎么?这位姑娘是怀疑我的能力?”施锦秋的话把戚静仪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你就是施锦秋?”戚静仪斜睨了她一眼,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还没有她大,能有那么大本事?她心里不由得又生了几分怀疑。 可是一想到近段时间戚凄脸上的变化,没办法不去相信。 “不错,我就是施锦秋。” “她的脸是你治好的?”施锦秋摇摇头,戚静仪一愣,又问道,“那是谁治好的?” 施锦秋轻笑着说:“她的脸现在归我治,但是离治好还需一段时日。” “你是说,她的脸真的能治好?” “当然。” “能治到多好?”戚静仪忍不住问。 施锦秋踱步到戚凄面前,满意的盯着她的脸。那神情,好像她看的不是脸上涂着黑灰色散发着臭味东西连面貌都被盖在下面的人,而像是在看一个绝世佳人。 她微微一笑,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像是三月里开了一树的梨花,清新淡雅,惹人注目。 “要多好有多好。”话里,满满的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春田听了施锦秋的话在一旁哼哼了一句,嘟囔道:“说什么要多好有多好,那也得看底子吧。就丑丫头那模样,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听到。 戚静仪“扑哧”轻笑了一声,许是觉得春田的话有几分道理,脸上的忧色消散了一些。而戚凄,整张脸都被涂在面敷下面,没有人看到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两位没有其他的事情,麻烦你们先出去,不要妨碍我替客人做面敷。” “谁说我们没事啦,”戚静仪手一指戚凄的脸,“我也要做面敷,跟她一样的。” 施锦秋:…… 正文 第298章偷 不论施锦秋跟聂纤纤怎么跟戚静仪解释戚凄用的面敷是专门针对她脸上的皮肤状况定制的,如果她想要做面敷的话,她们可以给她介绍其他款式,也可以替她量身定制特别功效的款式。可戚静仪铁了心,就是要做跟戚凄一样的面敷。 大有一副她们不给她做,她就要大闹荣锦记的架式。 施锦秋这个人虽然心软,很容易对人生出恻隐之心,但是在面对原则性问题的时候却是绝不妥协的。不论戚静仪如何说如何闹,她都不为所动。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我是不会拿不适合的东西来卖给我的客人的。”她很坚定自己的立场。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戚静仪越是觉得施锦秋是收了戚凄的银子,所以把好东西留给戚凄独享。 戚静仪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因着白日里被戚静仪打扰了一下,导致今日戚凄替施锦秋买完东西回到施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色都将将暗了下来。 玉连看到她进来,对她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示意着什么。只是天色太暗,她看不大清楚。待她走近时才发现,在玉莲身边的椅子上,坐着正喝着茶的戚静仪,还有看她像是在看一只蝼蚁的春田。 戚凄有时候想,可惜了春田只是一个丫鬟,如果她是生在大户人家里的话,肯定是个很典型的小姐形象。因为她时刻都不忘摆出一副趾高气扬高人一等的姿态,就连戚静仪都是忘尘莫及的。 看到她们在自己屋里戚凄并没有显得很吃惊,或者说,在她知道她们今日去了荣锦记却无功而返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猜测到一二分了。 “怎么,看到小姐在这里也不知道上前请安,你还真以为自己的脸敷了个那劳什子的面敷就变得美若天仙,连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了吧?”明嘲暗讽的话一点不客气的自春田口中说出。 玉莲怕惹恼了她们,她们又会欺负戚凄,连忙拉了拉戚凄的手臂,小声的说:“快过去呀。” 戚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走到戚静仪面前,有气无力的向她行了个礼:“小姐好,不知小姐这么晚了过来找奴婢,可是有什么事?” “找你当然是有事了,难道我们还是特地过来看你不成啊!” “我问小姐呢,你是小姐吗?” “你……”春田被戚凄怼了个措手不及,她除了吃惊还是吃惊,戚凄从来都不敢这样直接怼她的。 戚静仪一直都没开口,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戚凄。她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光泽,皮肤看起来如婴儿般润滑。除了还略有几处深浅不一的斑迹之外,再难寻出一丝瑕疵。 她的眼睛大大的,长而卷俏的睫毛在她的眼睑投下一个淡淡阴影,挺直的鼻子下面是一张小巧的嘴巴。这样的戚凄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如果不是觉得荒谬,她几乎都要怀疑眼前的这个戚凄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调了包。 否则,怎么可能短短数十日,她的容貌便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戚静仪抬了下手,制止了春田接下来的话。 “你的脸……真的是用了那个臭哄哄的面敷,才会变成这样的?”这个问题她在荣锦记的时候已经跟施锦秋确认了好几遍,可是当她看着反差如此之大的戚凄,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小姐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了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也要这款面敷。”戚静仪淡淡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可是施小姐不是说过,这款面敷只适合我,不适合你的皮肤吗?” 春田马上又跳了出来:“小姐说要这款就要这款,怎么,你是不是连小姐的话都不听了?!” “奴婢……奴婢哪里敢不听小姐的话,只是那面敷都是施小姐她们几个人保管的,奴婢哪里能拿得出来。”戚凄有些惶恐的说。 “这还不简单,她们给你做面敷的时候总不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吧?你自己带个瓶子过去,瞅准机会装一点回来不就行了。” “这……只怕不大好吧……” 春田不耐烦的说:“有什么不大好的,让你这么做就这么做!” “还是不要了,施小姐说那款面敷只适合我的脸,等下万一把小姐您的脸给做坏了,我可担当不起。”戚凄脸上露出一种像是为难又像是不舍的表情。 “你……”春田刚欲冲她发火,便被一直没出声的戚静仪给制止住了。她从头上拔下一只步摇递到戚凄手上,柔着声音说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我这支步摇漂亮吗?今日我便将它赠予你。” “真、真的吗?” “东西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你说是真的假的?”戚静仪笑得无害,“我只是看你最近气色那么好,便想着是不是能用一下你用的那款面敷,让我的气色也变得好一些。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为难的话,那就算啦……” “不不不,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戚凄一把将步摇紧紧抓在了手里,一副很怕戚静仪会改变主意把它要回去的样子。戚静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鄙夷。 “难替小姐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待戚静仪一脸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戚凄一把把手里抓着的步摇给抛在了桌上。“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多好的一支步摇啊,摔坏了多可惜。” 戚静仪不屑的瞥了眼那支步摇,踱步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这么一只小小的步摇根本就没什么可稀罕的,以后,她一定可以拥有许多比这个更漂亮更好的东西。然后她也要看心情决定要不要施舍给戚静仪! 玉莲不知她的心思,连忙拿起步摇上下左右来回的看,看到它无好无损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小姐既然不喜欢这步摇,又何必为了它替二小姐做事呢。那二小姐本来就生得好看了,您要是真的把面敷给她拿来了,岂不是让她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下午戚静仪走后,施锦秋跟她说的那些有关用了不适合面敷而会发生的事情:轻则毫无效果,重则脸上会起一些小疙瘩、红点之类的过敏反应。 戚凄的嘴角突然翘了一下,马上就又给扯平了,如果不是一直都盯着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 如果真能在戚静仪的脸上添上几朵花,她倒是很乐见的。 戚凄做事情很小心,她并没有像春田所说的那样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就偷偷装一瓶回来。而是每次去做的时候偷偷装一点,每次偷装出来一次用量的份。 于是,每天白天她在荣锦记里做面敷,晚上戚静仪则在戚府里,由春田替她敷戚凄给她带回来的面敷。戚凄觉得她的心还真是有点大,凭什么认为一只步摇就可以收买到自己,让自己忘掉与她这十几年的恩怨是非。 还别说,那面敷是真的有效果,戚静仪做了几天的面敷,一张脸白里透红,嫩得都能掐出水来。这种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喜的就不用说了,当然是戚静仪了。现在的她几乎十分肯定施锦秋不让她做这份面敷是因为施锦秋收了戚凄的银子,而戚凄一开始不愿意把面敷偷出来给她用则是怕自己用了会变得比她更漂亮。 忧的也不用说了,自然是戚凄了。施锦秋明明说过这款面敷是针对她脸上皮肤的状态特制的,如果上了别人的没有斑痕的脸会让别人的脸过敏,可为什么好几天过去了,戚静仪的脸非旦没有过敏,反而还越来越鲜活起来了? 戚凄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第299章寻药 月色透过窗户悄悄的洒在桌面上,泛起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施锦秋站在桌前,打开抽屉,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一封信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在抽屉里面,还静静的躺着许多个相同的信封,上面都是龙飞凤舞的“施锦秋启亲”。 见她毫不迟疑的关上抽屉看也不多看一眼里面的信,柳芸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孙公子都给您写了这么多封信了,可您一封也不回他,合适吗?” 虽然柳芸也不大喜欢孙淮彦,总觉得他那个人对她家小姐的态度太过不客气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可是自她们来到昌阳之后,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有封信寄到,可每施锦秋却每次都只是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从来也没给他写个回信什么的,这让柳芸心里生出了一丝对孙淮彦的同情。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施锦秋毫无愧疚的说道。 柳芸是没看到孙淮彦给她写的那些信,如果看到了,肯定就不会觉得不合适了。孙淮彦写来的信里,大部分都只有一两句话,而且还是那种没什么实用性的话。偶尔有几封就连一句话都没有,只寥寥“锦秋”亦或是“秋儿”两个字。 如果不是施锦秋很熟悉孙淮彦的笔迹,她几乎都要怀疑这些信是出自他人之手,目的只是为了调遣自己,因为她所了解的那个孙淮彦是绝对不可能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不过她还确实有事情要问他,只是在信里不大方便。 “唉,也不知道苏公子现在怎么样了……说起来咱们到这里这么久了,一封他的信都没有收到呢。” 柳芸的话让施锦秋想起了前日邓凤聆给她写来的信里提到的事情,说苏平之从赤旭国回来后她就把她之前留给他的信拿给他看了,他看了信之后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似的。 所以……他不给她来信,是因为她跟他说的事情吓到他了吗?施锦秋心想,任谁知道了自己身边有个人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都会惊惧的吧,这是人们对于未知事物恐惧的基本心理。 算了,不想这件事了。 前日邓凤聆的信里还提到了施锦程的药不多了,说这次苏平之回来也只带回了一点点,吃不了多长时间了。之前她曾向赵炎打听过,赵炎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那两味药材是什么。 “对了,戴冬有来信吗?” 柳芸摇摇头:“没有……” 戴冬答应她替她向他的那些同行打听一下那两味药材的,还说有消息了会给她来信,可是却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来信,想必是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施锦秋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那两味药材。 这天一大早,施锦秋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站着的身影给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的抚了下胸口还未等开口说话呢,那边端着早点走过来的柳芸诈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啊!赵公子,你、你怎么在这里?!” 赵炎转回身:“跟我去一个地方。” “你想带我家小姐去哪里?我家小姐早点都还没吃呢。” 赵炎没有理会柳芸的大呼小叫,看着施锦秋说道:“你上次问我的那两味药,那里说不定会有。” “真的?!”那还等什么,马上走啊!施锦秋想也不想就迈开步子朝着赵炎走去。 许是感受到了柳芸过份哀怨的目光,赵炎淡淡的瞥了她……手里端着的早点一眼,像是在用眼睛问施锦秋不吃吗? 一听说有那两味药的下落,施锦秋哪里还顾得上吃啊。她走了两步见他仍站在原地不动,转回身拉起他的手臂就往门外走去。 一脸被抛弃表情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离开的柳芸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恍然想到: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您怎么能抓着赵公子的手呢…… 施锦秋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动作,而赵炎也没有开口提醒她。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手抓着手走出了荣锦记的大门。 手臂上的紧迫感在告诉赵炎他的手臂正被人抓在手里,她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了进来,落在他的皮肤上有种温温热热的感觉,他并不觉得讨厌。 从小到大,会这么抓着他手的人除了他妹妹,再无他人。就连他的父母,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言语中总还是会保留几分,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一层肉眼看不到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中间,让他们无法像其他父子或母子那般亲密无间。 可是她却如此无所顾忌又全然信任的抓着他的手,好像不论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地方,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愿意去闯一闯。赵炎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一刻,不论施锦秋要将他拉向何处,他都没有一丝怨言。 “在哪个方向?” 出了荣锦记大门的施锦秋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得留下来一脸认真的看着赵炎。 赵炎眨了下眼,收回了心里生出的那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见他垂着视线站那里不动,施锦秋疑惑的低下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抓着赵炎的手臂 “不、不好意思……”她连忙缩回手,“我一听说有那两味药材的消息就太高兴了,所以就……就……” “这边。”赵炎不等她解释完,转身往左边走去。 施锦秋看了看自己抓过赵炎的手,又看了眼他独自往前走看起来丝毫没有要等她一下的意思的赵炎的背影,心道,她不过就抓了他一眼,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她是个姑娘家,怎么说也是她比较吃亏好吧,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不管了,先跟上他再说。 想完,她一抬脚,追着赵炎的背影过去了。 这次施锦秋的感觉没有出错,赵炎确实是有点生气,准确的说应该是恼怒。刚才施锦秋的手从他手臂上拿开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涌出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陌生得让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 …… 安思涵在府里呆得实在没意思了,便带着自己的婢女出府逛街打发时间了。 说是逛街,其实也就是随便走走看看。府里面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有人包办现成,哪里用得着她去操心。只是今日她似乎连看的心情都没有,平日最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都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你们说,公子能去哪里呢?”安思涵的目光从一个陶泥娃娃上收了回来。 “奴婢也不知道。”婢女秀秀说道,“小姐何不去问一下老爷呢,说不定老爷会知道公子去了哪里。” 安思涵不满的撇了下嘴:“你觉得我爹他有可能会告诉我吗,他都巴不得我跟我哥不见面呢。” 试问,谁家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相亲相爱相处和睦,可她爹娘倒好,从小到大,只要她跟她哥哥多玩一会儿被她爹娘看到了都是一顿教训。 “那倒也是。”秀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突然,安思涵的视线停了在街角处的一抹熟悉的身影上。 “哥哥……”她低喃,连忙拉了下秀秀的手指着那边的方向,“你看那个是不是公子?” 秀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街角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哪里有他家公子的影子啊。她拉回安思涵的手,说道:“小姐,您会不会是太想见到公子了,所以看错了呢……” 安思涵:…… 刚才好像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会是谁呢? 正文 第300章买药 施锦秋被赵炎带着在昌阳城里走了好几条街,一开始她还会记一下周围的路,到最后绕得实在有点多了,就干脆连看都不看只跟着他走了。 赵炎带着她又穿过了两条街后,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看位置应该是在北门附近,他们走了好几条街,然后还过了几个狭窄的小弄堂,最后才来到的这里。 街道并不长,一眼便看到了头,街道两旁全都是低矮的房子有些破败,可是街道两侧却摆着许多的摊贩。街上往来的人并不多,即有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也有衣衫褴褛的破落户。 若是其他地方,像这些公子小姐定然不愿意与那些破落户比肩而行,可是街边的小贩摊上,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衣着有着鲜明对比的人在一起探头说着什么。 施锦秋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看起来好奇怪。 “这里是昌阳城的黑市。” “黑市?” “不错,”赵炎看了眼街道上的情形,接着说道,“别看这里的都只是小摊贩,但是贩卖的东西却是一般店里买不着的。” 经他的介绍施锦秋才知道,原来这个黑市是每月初一十五开市,这里面的摊贩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他们贩卖的东西是一般市面上买不到或是很难买到的东西,有稀奇古怪的却一文不值的,也有看起来平淡无奇却价值连城的。 能不能买到好的东西值当的东西,全靠自己的一双眼睛。 赵炎说他上次用来调制面膏的鹰屎白,也是从这里找到的。所以,她想要寻找的那两味药材如果真的是很难买到的,那么到这里来看一下没准会有收获也不一定。 施锦秋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急不可耐的往里走去了。 走了好几个小摊,才终于看到有一个卖药的老头蹲在路边,地上摊着一块破布,布上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味草药。 施锦秋自认自己自从得到手札开始调配脂粉面膏之后对草药的认识已经到达了一个常人所无法匹敌的高度,可这个老头面前摆着的那几味草药她却愣是一个都叫不出名字来。 她伸出手想要拿起其中一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草药,却不想那老头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拍在了她的手背。速度之快,与他看起来苍老的身躯完全不相衬。 “这草药很珍贵的,你这么动一下,万一掉了叶子什么的,那可都是银子啊。”那老头丝毫没有因为施锦秋是个姑娘家而对她放缓语气,只是在看到她身后脸色不善的赵炎时,才撇了下嘴收了声。 “这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老头有些不屑与施锦秋说话。 施锦秋却并不恼他的态度,仍旧笑意盈盈的说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就不懂呢。” 见她一副打算与自己追根究底的模样,老头哼哼了两声:“行,那我就说了,也让你深刻的认识一下自己见识的浅薄。” 施锦秋:…… 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言语却是很犀利。 “这叫月仙子。” “月仙子?”施锦秋凝眉想了一下,“我从未曾听说过如此奇怪的名字。” 老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都说了你见识浅薄了,还不承认! “这月仙子有何效用?”施锦秋默默接受了老头对自己的鄙视,并在老头再度出言嘲讽之前又说道,“我知道我见识浅薄,所以现在不是在像您讨教嘛。” 不知道是她的低声下气讨好了那老头,还是那老头觉得她这个自贬身价来抬高他让他觉得受用。反正在听完施锦秋的话后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听着都和气了几分。 “这月仙子的功效可就大了,它啊……它可以让人返老还童!”最后那句话,他是凑到施锦秋跟前十分小声的说出来的,生怕会被别人听到了似的。 “老人家您说笑了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这世上哪有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东西。”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月仙子是长在北边最高的雪山顶上,集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精华,相传在雪山顶上曾住着一个女人,她啊……” 明明刚才还在说着草药的,怎么不过眨眼的工夫,这老头便讲起故事来了…… 好在施锦秋并不是那种容易不耐烦的人,他讲,她便蹲在旁边听着。起先只是不好意思打断老头的话,可是越听到后面,她心里越是觉得惊讶。 视线再度落到那株草药上,终于知道它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了。因为她曾在那本手札上面看到过有关这株草药的介绍,手札的主人还在那里画了一副这草药的画。施锦秋那时候看着那画,觉得只是一株草药罢了,植物应该长得都差不多。 现在看到了实物,她才不得不承认,植物跟植物之间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果她按照手札上的那副画去找,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这种草药。 待老头终于把故事讲完,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老头说道:“这是月芊子吧。” “什、什么?”老头惊讶。 “如果这株草药真的有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功效,那它应该就是月芊子,而不是月仙子。” “月、月芊子?”难道是之前他听错了?施锦秋的表情很肯定,那老头看着却是不淡定了起来,有些恼羞的说,“你说月芊子就是月芊子啊,那我还说是月霰子,月钱子呢……” 看着明显是强词夺理的老头,施锦秋轻笑了一声。她并不打算与他争个高低是非,指着那月芊子问道:“这株卖多少钱?” 见她问价了,那老头脸上的恼羞很快便被笑容给取代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不多不少,这个数。” “一两银子?” 施锦秋心想这老头倒还挺实诚的,月芊子这么少见的药材竟然只卖一两银子。却不想那老头呵呵干笑两声:“小姐,您是来跟我这儿搞笑的吗?这么稀罕的月芊子怎么可能是一两银子。” “那你这是……”施锦秋看着他又摇晃起来的手指,惊讶道,“一两金子?!” 总算被猜对价格的老头笑嘻嘻的收回手指,挑着眉坐在那里。 “不能便宜点吗?” “当然不能!”老头很肯定的说,一副不能商量的语气。 “老人家,这月芊子虽然稀少珍贵,但是一般人却未必能用得上。你再看看你这月芊子,虽已经晾晒成干有利于保存,然而它的颜色却已经有些发暗,这是受潮变质的前兆,要是再放上几日,只怕它就会变得一文不值。”施锦秋指着月芊子的叶子说道。 “你、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啊,少胡说八道!” 施锦秋没有忽略这老头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又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你也别犟着要一两金子,我呢,吃点亏多出点,就当是孝敬你老人家了。这个数,怎么样?” 她将手掌摊开,伸出五个手指头在老头面前摇了摇。 “这……”老头犹豫的看着了眼月芊子,又看看施锦秋给的价钱,一咬牙,“行,五两就五两!”像是豁出去了似的。 施锦秋笑眯眯的伸手往腰间探去想要拿钱袋去付银子,才想起来自己出来得急,忘了带钱袋了。 “你该不会是没有银子吧?”见她迟迟掏不出银子来,老头不由得有些恼怒,“没银子你跟我这砍半天价干嘛,是逗我玩呢!” 施锦秋正想解释,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身后探过来落在老头面前,手里拿着五两银子,不多,也不少。 正文 第301章老头与老者 老头嘿嘿一笑,连忙把银子给抓在了手里,生怕自己晚了一会儿,赵炎都会把银子收回去似的。他把那株月芊子包好递到施锦秋手中:“小姐真是好眼光。” 眼睛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她身后的赵炎,不知道是指她看上这株月芊子,还是指她身后站着的人。 然后那老头还跟她介绍了一下摆在地上的其他几味草药,施锦秋发现他这里的草药虽然不多,但却都是市面上极少有的,其中有几味药还是她可以用得上的。 她选定了那几味草药,跟老头讨价还价了一会儿之后便买了下来。当然了,仍然是她身后的赵炎付的钱。老头今日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很是好,边给施锦秋包药边跟她说起那些草药的典故,对这些草药的作用和疗效十分了解。 施锦秋待他的话告一段落,便说道:“老人家,我想向你打听两味草药,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嘿,这事问我就对了,我跟你说吧,要是连我都不知道,你上别处就更打听不到了。”颇有几分老王卖瓜的味道。 “蒹権和麓靡花。” 老头微垂的眼皮跳动了一下,说道:“这个老头我这里可没有。” “那你可知道谁那里有?” “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言辞闪烁,眼神也不敢与施锦秋对视,施锦秋总感觉他藏着什么没说似的。 “那我再向你打听一味药,不知道老人家你可有听说过。” 老头低着头收拾东西,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什、什么?” “你知道有一种药,可以将人的耳鼻喉堵上,即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嘴不能言。” “哗啦”一声,老头手里收拾了一半的东西全都散了开来。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连忙将东西又重新拿起装好。 察觉到施锦秋和赵炎疑惑的目光,他脸上堆起一个笑容,佯装轻松的说道:“姑娘这是在寻我这个老头子的开心吧,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我真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要是你们二位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走吧,别妨碍我这个老头子做生意了。” 老头下了逐客令。 “老人家,要不你再想想吧,仔细想想?”他的态度很奇怪,让施锦秋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谁知那老头听了她的话,突然就发起了脾气,大声说道:“都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还问,你要是再不走,我要去报官了!” 简直就是翻脸无情,跟刚才施锦秋买他东西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面孔。 施锦秋还想再问什么,赵炎却抓住了她的手臂,冲她摇摇头。之后她又问了几处卖草药的小摊,都没有找到那两味草药。 等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个卖草药的老头已经不见了。 “他……”施锦秋指着那个空荡荡的角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的她,越发觉得那老头知道些什么了。只是现在人都已经走了,她就算是想问什么也是徒劳。 ……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我顺便把银子还给你。”施锦秋对着送自己到门口的赵炎说道。 “不必了。”这点小钱他还付得起。 “那我改日将银子送到德惠居里给你。” “我是说不用还了。” 刚才在黑市上,她不仅买下了那株月芊子,而且还买了那老头手里的其他几味草药。零零总总花了将近八十两银子,可他竟然说不用还就不用还了…… “那、那怎么好意思……”施锦秋怔怔的看着憋出了这几个字便不再说话的赵炎,心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这样吧,等过几天我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将它调制成面膏,到时候再给你吧。” “这个也能调制成面膏?” “当然了,不然我花……你花那么多银子买它回来干什么?”施锦秋神秘兮兮的笑着,“这个可是个绝好的东西,到时候你拿去送给那位夫人,包管她用了之后对你感激零涕!” 赵炎微微一愣,若是真有那样的好东西就好了。只是,可能吗……这么多年的态度早已经根深蒂固,又岂是一瓶小小的面膏所能改变的。就连她用了他拿回去的面膏,脸上的疤痕消失了,对他都没有一点和颜悦色。 施锦秋以为赵炎会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和财力来替那位夫人谋取去疤痕的面膏,他们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所以才会用那样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她没有注意到赵炎脸上微小得的变化,仍兀自说着那几株草药各自的用处,有了这几味草药,她便能调制出几个新款的面膏了。只是说着说着,兴奋的声音慢慢的减弱,最后停了下来。 要是手里拿着的这几株草药就是她想要找的那两味药该多好…… 赵炎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对于他的这种性格,施锦秋也有些习惯了,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便也进了荣锦记。 …… 昌阳城外的一个村庄里,紧挨着山脚的一个破旧茅草屋的门被推了开来。 屋里面坐着的一个老者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满头的白发,脸上布满了岁月的褶子,一双眼睛有些暗淡眸子看向门外进来的人,神情却异常精神。 “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在黑市上遇到了什么。”老者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他拉过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茶递到进门的老头面前。老头似乎习惯了他这副沉默的样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刚才我在黑市里碰到一个小姑娘,她竟然向我打听‘无殇’的事。” 老者接回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平静的脸色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无……殇……”干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他看着老头的眼神像是想知道更多,可是嘴巴却一时不能说出更多的话来,有点干着急的样子。 “不过你放心,我一个字都没说。”老头笑嘻嘻的坐到老者身边,“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只是那小姑娘身后的那个男人,小小年纪却眼神犀利,气息沉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老头看着老者,一副自己做得这么好你怎么还不夸我的表情。 老者点点头,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只听身后一阵巨响,门被毫无预兆的给路踢了开来,一身青缎锦衣的赵炎双手环胸站在门口。 老头几乎是从凳子上跳起来的:“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看了眼老者,老者也正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你不是说自己做事有分寸的吗,怎么还把人给引到家里来了。 老头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对着赵炎嚷道:“喂,我问你问呢,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我想来自然能来。”赵炎不客气的说,“刚才那姑娘问的药,叫什么,可有解药?”他简明扼要的说明自己来意。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 他话音才落,只觉得喉咙一紧,刚才还站在门口的赵炎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一只手正紧紧的扼住他的喉咙。 “说!”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酷,让人直冷到心底。 “我……我不知……知……”老头还颇有几分威武不能屈的样子,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赵炎的手越来越紧,紧到让他根本就没办法发出声音。 眼看着老头的呼吸越来越紧促,脸也涨得通红,旁边的老者终于开了口。 “无、殇。”粗嘎的声音连赵炎听了都吓了一跳。 他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这个老者自他进门开始,脸上的表情就不曾变过,镇定得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掐在老头脖子上的头,好像根本就不觉得只要他的手掌再稍一使力,这里就会变成凶案现场。 正文 第302章恶人先告状 第二天,施锦秋正在制作间里研究那株新买的草药,忽然听到柳芸诈诈忽忽的从外面跑过来,边跑边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啦,出事啦!” 前院东厢的客室里,戚静仪一脸冷色的瞪着聂纤纤,像是要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来似的。聂纤纤则伸手护在戚凄面前,在戚凄的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记。 一旁的地上跪着一个小丫头,以及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 “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好,请小姐息怒,不要怪聂姑娘……”吉祥边说边不住的磕头,企图能让戚静仪的火气消去一些。 然而戚静仪却抬脚往她身上踹了一下:“贱婢,谁稀罕你的道歉!” “你干什么打人!”聂纤纤松开戚凄的手,快步走过去扶起吉祥,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吉祥只是一个劲的哭着摇头,嘴里喃喃着对不起。 “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打你跟那个臭丫头!肯定是你跟那个臭丫头一起串通好了谋害我,我的脸才会……才会……” 戚静仪越说越生气,一股熊熊怒火燃烧在心头怎么都消不下去。转眼便将视线落到了戚凄身上,她虽说得凶狠,但却并不敢真的去打聂纤纤,毕竟聂纤纤的身后还有一个让她琢磨不透的施锦秋。 但是戚凄,她却是想打就打的。 “你这个贱丫头,你以为躲到这里来我就奈何不了你了?!”说完,她冲春田一使眼色,春田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她走到戚凄身边,抓住了来不及逃开的戚凄把她拉到戚静仪面前。 “小姐,奴婢没有想要谋害您,奴婢一直都是照着您的要求去做的,是您一定要用跟奴婢一样的东西,奴婢没有想要谋害您,真的没有……” 戚凄一脸惶恐的替自己辩解,然而戚静仪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就算戚凄说的全都是大实话,她的脸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也绝不要让戚凄好过! “没有?你这个贱丫头还敢狡辩,看我今天不打烂你这张嘴!”一想到自己变丑了,可是戚凄的脸却越发水嫩透亮起来,她心里就像是被人给喂进了一只苍蝇般难受。她觉得就算是拿把刀把戚凄的脸给刮花了都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气! 春田嘴动了下嘴角,一副看好戏样子的看着戚凄。 然而戚静仪的手才高高扬起,便被人从身后给拉住了。“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在我荣锦记里打人。” 淡淡的语气,却让听到的人心里都生出了一股胁迫感。 施锦秋看了眼春田,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又不是自家主子,可是春田在她那样的目光下竟不敢吱一声,就连抓着戚凄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点。 戚凄看到施锦秋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感觉到春田的手失了劲,连忙挣了两下,挣开了春田跑到施锦秋身后去了。 施锦秋往聂纤纤那边投过去一眼,聂纤纤回了她一个她没事的眼神,她这才收回视线,松开手。看都没看戚静仪一眼便绕过她走到客室的面里面,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一脸冷然的样子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客室里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施锦秋你来得正好,我要去官府告你!”戚静仪怒向胆边生,生生的压下了心里那股怪异的害怕情绪,指着施锦秋喝斥道。 施锦秋好整以暇的挑了下眉,从桌上抓起一个杯子。一旁的柳芸见状,连忙提起水壶往她手中的杯子里倒满了水。她将水杯拿到自己鼻子底下感觉了一下温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哦?你要告我什么?” 漆黑的眸子平静的看着戚静仪,叫人看不出她心里的情绪。只是那黑色,像是两个漩涡,能把人给吸进去似的,让戚静仪莫名觉得心惊,不敢与之对视。 “告、告你跟那个小贱人一起合谋谋害我!” “谋害你什么?”施锦秋喝完水,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谋、谋害我……我……”戚静仪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她求助似的看向春田。可春田一副比她还迷糊的样子,哪里能帮到她。 “你们一起合谋谋害我的美貌!”想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想到这个比较合适的词。 施锦秋很庆幸自己这会儿已经喝完了水,不然只怕听到戚静仪的这个说词,嘴里的水都要忍不住喷出来了。 柳芸很不客气的轻笑出声:“我听说过谋财的,也听说过谋命的,还生说过谋官谋前途的,可却从来都不曾听说过还有谋害美貌的。敢问戚小姐,我们怎么谋害你的美貌了?” “这还用说,你们看看我家小姐这张脸,原本如花似玉一般多漂亮呀,可是现在倒好,上面长满了这些小红疙瘩。这不是谋害了我家小姐的美貌是什么!” 春田刚才没能帮上戚静仪,这会儿便主动替她说话,好将功补过。 “呀?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呢,戚小姐您的这张脸怎么变成这样了?”施锦秋佯装惊讶的踱到戚静仪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又是啧啧又是叹息的,很是替她惋惜的样子。 “怎么变的,还不是因为用了你们荣锦记的那荣什子面敷!”春田不假思索的嚷了回去。 “我们荣锦记的面敷怎么可能会用到您的脸上去?”施锦秋满面春风似的笑容突然冷了下来,就像六月的天气突然降下了霜,叫人一哆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戚小姐您从来都没有在我们荣锦记买过面敷吧?” “我……”戚静仪竟说不出话来。 “我们小姐当然没有买你们荣锦记的面敷了,她用的都是这个臭丫头带回去的。所以一定是你们和这个臭丫头串通好了的,不然怎么同样的面敷用在这个臭丫头脸上就没事,用在我家小姐脸上就有事!”春田替戚静仪把话说了出来。 “你是说……”施锦秋一指戚凄,然后又指了指戚静仪,“她从我们荣锦记偷走了面敷,然后拿过去给她用?” 春田愣了一下才惊觉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现在改口已然来不及了。 “我没有偷,我没有偷面敷回去。是她,是她逼我的,要我一定要带面敷回去给她用!” 戚凄连忙替自己辩解,她的脸还没有完全好,至于能好多少可全都看施锦秋的心情了,哪会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惹施锦秋不痛快啊。 施锦秋斜睨了她一眼,大有这件事情一会儿再跟你算账的意味。这厢便又对着戚静仪说:“既然戚小姐想去报官,那咱们便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可以跟岳大人说一说我们有人偷偷走了我们荣锦记的面敷回去用的事情。” “施锦秋,你……” 戚静仪再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刚才明明还是她占理的,怎么施锦秋一来,不过三言两语就把话给带歪了,这理一下子全都跑到施锦秋那边去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施锦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个臭丫头把面敷偷出去给我用了?!”戚静仪的指责让戚凄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她。 “我……”当然知道了,“怎么可能会知道。” 施锦秋的身体往椅子上一靠,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挡在上面叫人看不到她眼里的神色。“我又不傻,有人偷我家的面敷,我还会听之任之由着她去偷?” 她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说她早就知道有人偷了她的面敷回去用,而她根本就没管由着那人去偷,然后再看着她出事,因为施锦秋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幸灾乐祸的气息。 可是她这话听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啊,让戚静仪连想反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正文 第303章所以你才是丫鬟 “小姐,她就那样走了没关系吗?”聂纤纤是有点怕戚静仪会真的去衙门报案,说她们荣锦记的面敷把她的脸给毁了。 虽然面敷是她自己非要偷着用的,可是她也确实是用了她们的面敷才会这样的。 “无妨。”施锦秋摇摇头,看也没看戚静仪离开的背影一眼,反正她这会儿离开,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倒是戚凄…… 戚凄垂着头站在那里,心里正高兴着戚静仪变成了大花脸呢,突然就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施锦秋一脸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施锦秋的语气很轻,可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早已经洞察了一切似的清明。 “施小姐,我……”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落入施锦秋的眼里了。知道自己狡辩也无济于事,索性便不狡辩了。“对不起,我不该未经你的同意就偷偷把面敷偷拿出去给别人用……” 柳芸呵呵干笑了两声:“如果我家小姐不同意,你以为你能把面敷偷拿出去?”她不屑的撇了下嘴。 “你、你们全都知道?”戚凄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把面敷带回去给她用呢?” 之前看她们很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要给戚静仪敷相同面敷的要求,她还以为施锦秋是不同意让戚静仪做与她相同的面敷呢。可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不如此…… 看着三人脸上的了然,特别是施锦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戚凄感觉自己从打算让戚静仪敷这种面敷而脸上皮肤发生变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掉入了施锦秋替她精心准备的一个陷阱里。 只是…… 这是为什么呢? 她设计戚静仪不想让戚静仪好过,是因为戚静仪从小便欺负她没让她过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才会如此。施锦秋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与戚静仪非亲非故更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只是看不惯她的行事做风,给她一个教训罢了。”施锦秋像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困惑,“也顺便让你有机会可以替自己出口气。” 戚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姑娘,明明都还没有自己大,却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气势,好像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什么事情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施小姐……”特别是她最后那句话,让戚凄的心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温暖。从小到大,除了玉莲,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过她,会顾虑到她的心愿。 如果说戚凄之前偷拿了面敷只是出于报复心理并且还想过万一暴露了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施锦秋身上的话,那么此刻她的心被愧疚感装得满满的。这样一个好人,她竟然还要那样对她。 “不过只此一次,我不喜欢别人利用我,如果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施锦秋又说道,戚凄的身世的确有让人同情的地方,但是她施锦秋这里也不是开善堂的,“一个人想要有所改变,就必须要有所付出,靠别人得来的东西都是不能长久的。 如果你想改变自己的状况,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哪里受的挫便从哪里站起来。我对你做的事情只是让你找回属于自己的资本,至于怎么做还是要靠你自己。” “多谢施小姐。”戚凄垂下头由衷的说道。 说完这些话后施锦秋就离开了,让戚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戚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别看她在与戚静仪的对阵中总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可是她的心思比起戚静仪来要深沉得多。 这样的人很聪明,她会在一切的劣势中审时度势两害相权取之轻,做到明哲保身。可往往也是这样的聪明人,最容易就会让自己走上歪路。 施锦秋对戚凄的印象不坏,明知道她是故意每日找各种不同的理由和借口让她跑遍昌阳城的大街小巷,可是不论施锦秋让她买的是什么东西,她都会毫无怨言的买回来。这其中虽然也有施锦秋替她治脸所以她不敢得罪她的理由,但是一个人的心诚不诚却是能看得出来的。 戚凄的心不坏,而施锦秋喜欢心不坏的人,她不希望有朝一日,戚凄会走上一条难以回头的错误。 柳芸在经过戚凄的身边:“也就我们小姐这么心善,这件事要是换成我的话,哼哼!” 即使没有明说,戚凄也从那两声哼哼里听出了浓浓的警告和不满,只是她却并未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说道:“所以,你才是丫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 柳芸的脑袋向来都不大够用,愣怔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明白戚凄这句话里的意思。她不解的看向一旁抿嘴忍着笑聂纤纤,有心想要问她是什么意思,可是又怕被她嘲笑自己无知。 她踌躇着转过身,追着施锦秋的背影去了,她觉得她还是去问施锦秋比较靠谱。以前戚凄刚来的时候她还觉得戚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应该是个很好相处(欺负)的人,可是慢慢的她才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而现在,她更是觉得戚凄根本就是跟聂纤纤那个女人是同一类的,长着一张无辜的脸,嘴巴却恶毒得要命,经常说一些让她听不懂事后又会发现其实是在损她的话。 简直太可恶了! 还是她家小姐最好了,人美心也美,善良得像只小白兔似的,从来都不会欺负别人。 晚饭过后,施锦秋吩咐柳芸把荣锦记里所有的人全都叫到客室。 柳芸、聂纤纤和贲遇自是不用说了,还有之前她与贲遇一道去奴市买来的六个丫头,分别是吉祥、如意、春风、得意、如诗、如歌,还有四个家奴,向东、向南、向西、向北,整个荣锦记里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施锦秋进入客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客室里满满的都是人。而这么多人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坐着的。 “小姐!” “小姐!” “小姐!” “……” 施锦秋慢慢走过去,每经过一个人身边的时候,她们就会很恭敬的叫她一声小姐,然后把路给她让出来。 她径直走到最里面正中间的那张椅子处坐了下来:“坐吧。” 客室里每个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却没有一个人应了施锦秋的话坐下来。 “坐吧。”施锦秋又说了一遍,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温和中带着柔软,却又有种让人肃然起敬威严。 所有的人全都在那里站得挺直,等着施锦秋接下来的话。施锦秋等了一下,仍然没有人坐下。她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问道:“你们可知道我今晚将你们聚在此处是为了何事吗?” 那些人全都摇了摇头,动作看起来还挺一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事先演练过的呢。 “我今日把你们召集在这里,是为了让你们学会两个动作。” “啊?哪两个动作?”柳芸是施锦秋的贴身丫鬟,在施锦秋面前比其他要熟稔一些。 “一个是坐,一个是……站。” 坐?站?! 众人心里皆是又吃惊又困惑又觉得有些可笑,柳芸更是哈哈笑出声,边笑边说道:“小姐,您该不会是今日被那个戚静仪给气糊涂了吧?坐和站我们人人都会啊,哪里用得着学!” 她把众人心里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正文 第304章坐与站 “是么?”施锦秋轻轻的看了她一眼,“那你现在坐下来给我看一下。” “这还不容易!”柳芸说着,脚往旁边挪了一下便坐了下来。只是她的屁股还没碰着椅子呢,就马上又站了起来,“看吧,这太容易了。” “坐。” 施锦秋又说了一遍,柳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快速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坐。” “坐。” “……” 柳芸在施锦秋的指示下重复了好几遍坐下起来的动作,见施锦秋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她不免有些气恼的说:“小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您要这般戏耍奴婢!” 说完,摆出了一副你再叫我坐,我也不会坐的架式。 施锦秋轻轻抿了下唇:“我让你们学的坐,是像我这子坐,而不是你那种连屁股都不着椅的坐法。” 她双脚并拢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脸上更是一派轻松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柳芸恍然大悟道,“就算是这样,也不用学啊,我们都会。”她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回头问其他丫鬟,那些丫鬟都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那你再坐一个给我看一下。” “那还不容易。”柳芸很是爽快的坐了下来,还一脸得意的看向施锦秋,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我会不用学的,施锦秋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施锦秋没有开口让她起来,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什么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柳芸,偶尔在捕捉到柳芸向她投来的视线时给予一个淡淡的微笑。 时间在呼吸之间慢慢过去,柳芸坐在那里,一开始她的表情还算自然,可是渐渐的她脸上的表情便有些焦灼起来,几次都想把屁股抬起来,可是却碍于施锦秋没有开口而不敢有所动作。 “小、小姐,您要奴婢坐到什么时候。” “怎么,坐不住了?” “才没有!”柳芸倔强的又强撑了一会儿,最后实在熬不住了,也不管施锦秋开没开口,径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会坐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便坐不住了?” “那……那是因为您在这里啊……”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让她坐多久都没有问题。 施锦秋佯装不解的挑了下眉:“你会不会坐,与我何干?” “怎么会是不相干呢?您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哪有下人跟主子一同坐在一起的道理。”刚才她坐在那里看着施锦秋的时候,心头就各种感觉不好。 施锦秋看了柳芸一眼,柳芸是跟她最久的丫鬟了,两人平常说话行事都还算比较亲近没芥蒂了。如果连柳芸都是这么想的,那么在场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你们是不是也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我今日想让你们学会的坐,就是不论对面的人是谁,你们都可以坐下。而站……”说着,她站了起来,“不论对面站着的人是谁,你们都要挺直了腰杆的站着!” “啊?这……这是什么意思?”柳芸不解的凑到聂纤纤跟前小声的问。聂纤纤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脸震惊的盯着施锦秋。 显然,她已经有些明白施锦秋话里的意思了。 除了她之外,在场的便只有贲遇听明白了施锦秋话里的意思,因为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是怪异,即震撼又惊讶。 其他人则全都像柳芸一样,听得一头雾水。 施锦秋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一遍就懂她的意思,她重又坐了下来,慢慢的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解释给她们听。 “你们来到我荣锦记,日后便是我荣锦记的人。我会负责教你们手艺,让你们谋一份很好的差事,等你们老了做不动事情了,你们攒下的银子足以让你们安度晚年。但是,在那之前,你们必须要学会坐和站,像我刚才说的那,不论对面的人是谁,你们都可以与之面对而坐侃侃而谈,亦不论对面的人是谁,你们也都要挺直了腰杆的在他们面前站着!” 以前在定安县的时候因为全都是买了货品就走的客人,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自从她开了荣锦记,慢慢有了上门的客人之后,她便发现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很难让她们的人在上门的客人面前占据主导地位。 若是她们不能占主导地位,那就会很容易让她们被客人牵着鼻子走。就像是今日白天戚静仪过来闹事时那样,明明错的不是吉祥,但是她的卑躬屈膝和不住道歉不但没有平息戚静仪的怒气,反而让她的态度更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若是不能改了这一状况,只怕会成为荣锦记日后的发展的一大阻力。 看着眼前的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施锦秋继续说道:“我们荣锦记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上门的人不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是夫人小姐豪绅还是丫鬟农女地痞,只要进了我们荣锦记的门,他们就全都成了一种人——那就是……我们的客人! 我们贩卖的是我们的货品,是可以让客人变得漂亮与满意的手艺,所以我们在客人面前并不是下人,不需要卑躬屈膝不分对错的压低自己抬高别人……” 客室里的烛火时明时暗,摇曳不定。施锦秋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神情严肃而认真。她面色如玉,一袭粉衣无风自动,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芒当中。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在严寒中的腊梅,坚挺傲然清雅独立,又像是误入了人间的仙子,圣洁得让人想要膜拜。 当施锦秋终于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之后,整个会室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可以听到。 除了一开始就听明白了她话的聂纤纤和贲遇以外,其他人的表情全都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似的,凝在了脸上一动都不能动。 柳芸终于听明白了施锦秋话里的意思,她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很是难以置信。施锦秋说,以后他们所有的人在她面前都不用自称奴婢,在上门的客人面前不用自称奴婢,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自称奴婢。 以“我”相称。 生而为人,并不是谁生下来就是要当下人,也并不是当了下人就低人一等! 这些话,溯古至今都不曾有人说过吧…… 好吧,柳芸承认她不像施锦秋识那么多字懂那么多事,她并不知道有没有古人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她敢肯定的是,施锦秋的这番话不论是放在以前,还是现在,那都是极大胆,极……惊世骇俗的。 正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了,所以柳芸根本就连想都没想就反驳道:“那如何使得,小姐您是主子,哪有奴婢在主子面前自称‘我’的道理,又哪有奴婢可以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在荣锦记就有!”施锦秋确定坚定以及肯定的说,“我今日所说的这些不是一时兴起的随便说说,你们必须要做到!听清楚了没有?!”她朝着客室里的人大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话是听得很清楚了,只是心里仍然有些无法接受她的这一说法。毕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下人可以在主子面前平起平坐的。 见无人回答,施锦秋又大声说道:“如果你们连这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你们根本就不配留在荣锦记,不配替我施锦秋做事情!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明白了……” “……” 这次倒是有人回答了,只是话语当中全都是不确定和不自信。 施锦秋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又对着她们说教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全都散了。她并不指望这些人能在一夜之间就做到她所说的那些事情,这次,她只是让他们心里存下这样的一种概念,至于行动,她则会在日常的生活中慢慢替她们纠正过来。 正文 第305章无解 做完这一切,施锦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累瘫了。只想赶快往床上一躺就睡他个天荒地老。 然而世事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要挤在今天发生似的。就在她洗完了脸打算去躺着的时候,听到门外柳芸喊道:“小姐,赵公子找您。” 赵炎?这么晚了他过来干什么? 这么想着,人已经来到门口了。 赵炎立于门外的园子里,一身青衣让他几乎与黑漆漆的夜色溶为一体。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施锦秋披了件月牙色的披风,一头青丝披散于身后,未施脂粉的脸让她看起来比平常稚嫩一些,清纯得像是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百合花。 赵炎知道自己这样盯着一个人看有些不礼貌,可是他却不想太快收回自己的视线。 “是关于无殇的事……” “无殇?”施锦秋疑惑的蹙了下眉,不解的看向他。 “就是你兄长施锦程所中之毒,名唤无殇。” 施锦秋一听是跟施锦程所中之毒有关的,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赵炎面前,抓着他的手臂问道:“你有它的消息了?!” 话问出口她才惊觉自己问了一个挺傻的问题,他既然都能说出那种毒的名字叫做无殇了,肯定是有消息了。 “你……你快点坐下来说。”她又惊又喜,甚至都忘了自己此时还抓着赵炎的手臂,直到目光触及到赵炎瞥向自己双手的视线,才猛然松了开来。 赵炎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坐下来,仍是站在那里。他比她高一个头,站着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她那两排扇子似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他感觉心头像是落上了一根羽毛,让他觉得痒痒的,却又不愿意拨开。 “那种毒名唤无殇,是前朝大内配制出来的专门用以对付一些不能杀但是却又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 可不是这样,中了那样的毒,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当然守得住秘密了!施锦秋嘲讽的想。 “那你可知道解药是什么?” 赵炎看了施锦秋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眼让施锦秋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她不禁又问了句:“那你可知道解药是什么?” 宽大衣袖里的双手微微收拢,在身体的两侧握成了拳,看着赵炎的眼里即期待,又害怕。 “无解。” 轻轻的两个字,却仿佛将施锦秋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全都给抽走了似的。她的脚步微跄,整个人摇摇欲坠,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似的。 两行清澈的眼泪从脸庞滑落,滑过脸颊,在下巴汇成一颗水珠滴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 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施锦程身上的毒是可以解开的,她一定可以找到解药!可是现在,赵炎却告诉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解药可以解开那种毒,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不仅是她,还有她母亲邓凤聆,还有她的哥哥……施锦程…… 她该怎么跟他们说这样残忍的结果…… 夜色中的施锦秋就像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只要稍加碰触就有可能化为碎片。 赵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施锦秋,在他的印象中,施锦秋不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就是一副天大地大我谁也不怕的样。他感觉她下巴的那滴泪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滴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口一痛,然后在他的心湖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被无助和绝望笼罩着的施锦秋让他莫名觉得心疼,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堂上。 “若是想哭,便哭吧。”他说,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惊讶的低柔,“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是绝对,我会帮你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前朝大内的人,说不定他们那边会有其他的消息也不一定。而且……你所说的蒹権和麓靡花,我想我可能能弄到一些……” “真的吗?!”施锦秋眼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吧,“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低低闷闷的,却并没有带哭腔。她挣扎了一下,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却被他搂得更紧。她抬起头疑惑的望向他,却发现他也正垂着眸子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 赵炎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人的事情这么上心过,施锦秋甚至都没要求他替她去做这些事,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替她做些什么。 他能感觉到施锦秋在他的心里是有些不同的,可是却又不知道这份不同到底是什么,更加不知道这份不同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清丽的面容令人惊艳,因为伤心而微微红的眼睛非旦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更增添了一分惹人怜爱的气质。忍不住想要拥进怀里,细心呵护,将世间的伤心与不快全都隔离开来。 微启的红唇泛着鲜艳颜色,像是娇艳欲滴的花朵,在等待着旁人的采撷。 “锦秋……”他从未如此亲昵唤过她的名字。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抚过她娇嫩的脸庞,擦去上面的泪痕,最后落在她的唇角,慢慢的摩挲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幽暗,就像是两个无底的深渊。 此时此刻,赵炎总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心里像是被压住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闷,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锦秋……”他喃喃着她的名字,脸庞,像是着了魔似的朝着她靠近。好像只要靠近了那片红润,就可以推翻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他就可以自由的畅快呼吸了。 看着眼前突然变了画风的赵炎,施锦秋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赵炎搂她搂得极紧,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她的眼神四处转了下,平常最喜欢守着她的柳芸此刻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害她连叫个人过来帮忙都没有。 “赵、赵公……” 赵炎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视线不期然的瞥到了她因为挣扎而松开的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喉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啊?!你、你们……”躲在廊柱后面打盹儿的柳芸是被什么东西打到头惊醒的,她一从廊柱后面出来就看到了这么惊人的一幕。 她的惊呼打破了赵炎的魔咒,他不知道是被柳芸的突然出现给吓到,还是被自己对施锦秋所做的事情给惊着了,整个人怔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 施锦秋瞅着空当便是一推,将它推离了自己。她快步往后退开几步,直到自认为安全之后才停了下来。 “锦秋多谢今日赵公子特地过来告诉锦秋这件事情,时候不早了,还请赵公子早点回去歇息。”她的语气依旧轻柔,可是赵炎却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她身上的淡淡的不悦。 因为他对她做的事情,她生气了。 他有些懊恼,想要替自己辩解一下,却又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以至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施锦秋不生气。 无计可施的赵炎一句话也没说,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直到走出荣锦记的大门,他才像是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似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转身望着已经被关上的大门,嘴里喃喃:“锦秋……” 锦秋,锦秋,锦秋…… 这一刻,他感觉他的心里被这两个字填得满满的,再无法得出一丝空隙。 施锦秋错愕的盯着赵炎的背影,她刚才没看错吧?明明是他差点对她做出过份的事情,他竟然还生气了?! “小、小姐,他、他……你、你们……”刚才的惊鸿一瞥对柳芸的打击很大,以至于她连话都说不完全了。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施锦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奇怪,刚才她出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吹灭烛火的,难道是被风给吹了?不过反正也是要睡觉了,施锦秋也懒得去点,摸着黑寻着记忆中的印象慢慢往床边走去。 才走了几步,双手,毫无预兆的搭在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上。 正文 第306章突然出现 施锦秋还来不及惊呼,往回缩的手便被人给抓住了。身体被一拉,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顿时,一股即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涌进她的鼻端。 “你……唔……” 下面的话,尽数被某人给吞进了嘴里。 如狂风骤雨般的亲吻仿佛要将施锦秋给吞没,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对方来势汹汹,像是惩罚似的啃咬着她柔嫩的双唇,再横冲直撞的冲进她的口中汲取她的芬芳,掠夺着她的甜美。 起先施锦秋还能挣扎一下,但是渐渐的,身体里的力气像是全被他给抽光了似的,连都动不动不了。身体轻轻颤动着,不知道是因为缺失了氧气还是因为他给她带来的刺激,就连双腿都泛起了软。 如果不是对方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只怕此刻的她已经跌坐到地上了。 渐渐的,唇上的感觉柔和了下来。像是雨过天晴的天气里有微风拂过,与岸边的柳枝交缠在一起无法分开,轻柔而缠绵。 施锦秋感觉到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扑通”、“扑通”、“扑通”……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才会这样的,可是当孙淮彦将他口中的气息传递到她口中时,她的心跳得更加猛烈起来了,好像随时都会跳出胸腔离她而去。 让她想要更多,更多……下意识的往气息的源头探去。 察觉到怀里的人几乎瘫软,不仅没有像刚才那样躲开,反而还在他收回舌尖的时候追逐过来。这个发现就像是一个邀请似的,让孙淮彦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情又激荡了起来。 他又抱着她亲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心底深处生起了某种更加强烈的欲望才渐渐停住了攻势。施锦秋将她的身体紧紧的压向自己,又在她的唇角反复啄了几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 比夜色还要深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施锦秋,好像可以透过黑暗看到她的脸。一想到她此时可能正一副娇羞模样的靠在自己怀里,心情更是一阵如水波荡漾,妙不可言。 “我来了……”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一只手抚着她如缎的发丝,轻轻呢喃。 孙淮彦的声音让施锦秋猛的惊醒了过来,察觉到自己此时身处的样子,她惊愕得推开了他。 “孙淮彦,你是流氓吗?!”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佯装生气道,“你三更半夜到一个女子的闺房里来已属无礼,竟然还敢对我、对我……” “对你怎样?”孙淮彦向她靠近,熟悉的气息提醒着施锦秋刚才他们之间都做了些什么,脸刷的就红了,“我看你刚才不是还喜欢我那样对你的吗。” “你胡说!我、我怎么可能会、会喜欢……!”施锦秋强辩。 “是吗?那不如我们再来一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话音未落,施锦秋已然被孙淮彦再度给拥进了怀里。 她挣扎了起来,嘴里不住的嚷着让他放开她,可是她又不敢闹出大的动静,怕把柳芸她们给招来。孙淮彦却不为所动,兀自慢慢的靠近她。 施锦秋伸出手去阻挡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却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拉到自己身侧。 “我深夜进你闺房就不行,他深夜在你闺房门口与你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就行,嗯?”孙淮彦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吹打在她的脸上,每说完一个字便更近一分,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是贴着她的唇吐出来的。 语气颇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 那声“嗯?”被无限拉长,似谴责又似质问,仿佛带着某种惑人的魔力穿透施锦秋的耳膜,让她的心都为之颤动。 他看到了……施锦秋暗暗心惊。 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是,她的房门一直都是开着的,而她刚才与赵炎就站在房间正对面的园子里,如果他在房里的话肯定是能将园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刚才她跟赵炎两人都在园子里,竟然谁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到她房里的。 “我没有,他找我是有事情要说。”待施锦秋回过神来的时候,解释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说事情需要抱这么紧?那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的说一说事情?”孙淮彦语带威胁的将她紧紧的压在自己身上,还故意用自己的下半身顶了一下她,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言外之意。 如果说刚才施锦秋的脸还只是有点红,那么此刻,简直可以说是滚烫了,孙淮彦身体上的变化代表了什么意思她比谁都明白。 “不、不需要了,我们之间没……没有那么多话好说……” “是么?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孙淮彦挑了下眉,“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他喃喃,好像真的在想该从哪里说起似的,可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透露出了另外一种意思,就像是在思考着该从哪一件衣服开始脱似的。 施锦秋连忙伸手去推他:“天、天色已晚,你若是有什么话的话还请明日再来说吧。” “你知道在你到昌阳的这段时间里,我想的最多的人是谁吗?”孙淮彦没有理会她的拒绝,兀自说道,“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巡察店铺的时候,甚至与掌柜开会的时候,总有一个人的身影会不期然的浮现在我脑海,干拢着我做事情。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是谁……”施锦秋下意识问道,心里隐隐生出几分紧张,还有一分期待。她摒住了呼吸,等着孙淮彦的答案。 她能看到孙淮彦的头垂了下来,因为黑暗中的阴影动了一下,可是她却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这让她的心更是紧紧的提了起来。 “她就是……”孙淮彦延长了声音,“我娘。” 施锦秋:…… 察觉到孙淮彦胸膛传来的震动,施锦秋才惊觉自己被戏耍了。“孙淮彦,你耍我?”她说着,抡起拳头便去捶打他的胸膛。 她看似出尽了全力,可是打在孙淮彦的身上却是不痛不痒,他连制止都不制止,任由她小巧的拳头起来又落下。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在戏耍你?”他问,“是不是你心里对我有所期待?” “鬼才会对你有期待!”施锦秋恼羞成怒的推开他,她刚才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对他的话有所期待。 其实…… 他也是真的有点想她了…… 曾经,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鲁承雅,所以在重生回来之后那份失复得的珍贵让他几乎将鲁承雅宠上了天。 是什么时候变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鲁承雅被送进宫后他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可是施锦秋离开定安县之后,他却是时刻都想前往昌阳,站在有她的地方。 只是这样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太过矫情,别说施锦秋不会相信,就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这种转变。 孙淮彦收起心思又将她拉了回来,不让她离开他怀里。“你放开我!” “我是真的有点想你,”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是真的有点担心我娘,她不见了,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来寻她的。” 最近他在好几处地方的生意都出现了些问题,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偏偏在这个节股眼上他娘又不见了,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不好的事情总是赶在一块儿来。 “你、你娘她不见了?!”施锦秋忘了挣扎,“怎么会不见了呢,你不是派人把你爹娘给送到……” 孙淮彦很容易就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这几年的相处除了磨合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唳气之外,也让他们对彼此更加了解。特别是孙淮彦,总是一有时间就会不自觉的研究她的人物性格。 “或许我做错了,不该一意孤行非要把他们送走。”孙淮彦难得有些懊恼的说,“可是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好,他们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呢。” “你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307章你娘会知道的 许是因为想到了郭月,孙淮彦心情沉重了些许,也没了跟施锦秋继续开玩笑的心情了。他顺着施锦秋的意坐了下来,丝毫没有放松的双手就这么一带,施锦秋便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的双手从她身后环过去,绕到她前面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你别这样……”施锦秋想要站起来,却被他给按了下来:“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脆弱的语气让施锦秋不忍拒绝他的要求,她停下了动作,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感觉到他的头在自己身后动了动,他的下巴便靠在了她的肩胛窝上。 太过亲昵的动作让施锦秋下意识的想要逃开,却又逃不开来。 原来那日孙淮彦将孙洪兴和郭月送上马车之后,两人便由车夫拉着一起离开了定安县往目的走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几日之后,在途经上门郡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大吵了一架,之后郭月便趁孙洪兴睡着的时候偷偷离开了。 “那……你、你怎么知道她到昌阳来了?”脖侧,是孙淮彦吐出来的呼吸,还有他开口说话时带来的热度。 施锦秋有些紧张,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上一世他们虽然经过男女之间最为亲密的事情,可是却从来不曾像今日这样坐在一起互相依偎着说话。 “是我爹说的,上门郡的官道并不多,我爹排除了我娘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最后断定我娘应该是来了昌阳城。”孙淮彦转头问道,“你在昌阳这几日,可有看到我娘?” 施锦秋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住了,刚才擦过她脖侧的,是他的唇吗?! “不曾看到。”她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明日找人帮你一起寻找你娘吧。” “如果是赵炎,那就免了。”孙淮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在他看来,才来昌阳城没多久的施锦秋能找的也就只有赵炎了。 可是他才不需要赵炎来帮他! 施锦秋:…… 一想到刚才自己一进这园子,看到的便是赵炎将她抱在怀里的样子,孙淮彦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气愤。如果是上一世的他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当场冲过去将他们分开,派人打断那男人的腿,然后再把女人……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施锦秋梨花带雨的面容,她哀求着他放过那个男人。他说只要她能取悦他,他便放过那个男人。然后,她真的照着他的话做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还要卖力的讨好他。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无法平息自己心里的怒意,一想到她竟然愿意为了那个男人连她平时最不愿意做的事情都做了,他的理智就被心底窜上来的一股邪火给焚烧殆尽了。 他狠狠的占有了她,要到她连床都下不了之后,派人将那个男人给绑起来扔进了河里,然后告诉她那个男人拿了他的钱就离开了,根本就不屑要她。看着她那受伤的神情,他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报复后的快感,但是很快便又变得更加愤怒。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谁知道那个男人命大,竟然被人给救了起来,几经辗转之后又与施锦秋碰上了。施锦秋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几乎要与他拼命,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最终的结果便又只能是被他压在身下狠狠的泄愤。 后来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孙淮彦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好像是他给了那个救了那个男人的那户人家许多钱,让那户人家的女儿去勾引那个男人。然后他带着施锦秋躲在一旁,原本是想让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与其他女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的画面好让施锦秋死心,可谁知那男人竟然还真的对施锦秋有几分真心,拒绝了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但是他终也知道他斗不过自己,最后离开了定安县再不曾回来。 施锦秋因为这件事情而大病了一场,对他也更加冷淡,郁结于胸而导致落下了病根。而那个男人,一直都住在施锦秋的心里。 都说往事如烟,可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每每孙淮彦想起来都还觉得惊心动魄。上一世的他,太过偏执狂暴,以至于做错了许多事情。这一世,他不会再用上一世的方法去解决这些问题,更加不会用上一世的方法与施锦秋相处。 只是有时候,他仍想想问问她,她之所以拒绝了戴冬,拒绝了苏平之,甚至还拒绝了他孙淮彦,是不是因为心里还住着那个人,想着与那个人重新谱一曲鸳鸯蝴蝶梦? 可是他却又问不出口,因为他竟有些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察觉到孙淮彦突然的沉默,施锦秋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体:“你……是不是睡着了?” 孙淮彦:…… “如果你没睡着的话,就先回去吧,天都快透亮了,一会儿她们都该起床了。”她口中的她们自然是指柳芸和聂纤纤她们。 “我不怕。” 施锦秋:…… 你是男人你当然不怕! 好在施锦秋似乎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说完这句话后便松开她站了起来,给她留了一下自己在昌阳下榻的客栈的名字后便转身离开了。 “你娘会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了。”她在他身后说道,“我也会让他们出入的时候多注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她。” 走到门口的孙淮彦突然折了回来,抱着她说:“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施锦秋面无表情的推开了他:“我是担心你娘。” 孙淮彦:…… 她突然想到:“对了,那瓶黑玉断续膏是你托人送来的吗?” 孙淮彦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怎么样,是不是很及时?” 施锦秋:…… 与施锦秋见了一面,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可是孙淮彦的心情却莫名的变得好了。 施锦秋站在门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把那个难缠的家伙给送走了。真不知道是不是他重生回来的时候哪里出了错,性格怎么会变这么多。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孙淮彦让她觉得更好相处一点,在一起的时候也比较没有心理负担。 施锦秋抬起头打算关上门去床上眯一会儿,却猛然看到门外面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穿着亵衣裤的柳芸,正揉着眼睛不确定的望着自己。 她轻抚了下胸口,安抚自己快要被吓停顿的心脏。 “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奴婢……”柳芸有施锦秋的目光中改了话,“我听到这边有动静,便出来看看。小姐,刚才我好像看到孙公子从您屋里出来,他……” “……”施锦秋想也不想就说道,“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他刚才出门的时候,还对着我笑了一下……” “那就肯定是你在做梦了。”施锦秋走到门边,双手扶住门框一副打算关门的样子,“好了,时间还早,你可以回去继续做会儿梦。” 看着被“吱呀”关上的门,柳芸疑惑的挠了挠脑袋,难道她真的是在做梦?不可能吧……可是孙淮彦怎么会在昌阳,他不是应该在定安县的吗? 柳芸糊涂了。 戚静仪果然如施锦秋所预料的那样回来了,她这次过来荣锦记完全没了上一次的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看到施锦秋的时候还硬是从脸上挤出了个笑容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不知戚小姐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那、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施小姐,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的脸恢复原样?” “那可能有点难吧,毕竟我们荣锦记可是个‘黑店’呢!”这句话施锦秋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戚静仪。戚静仪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早知道自己还会过来求她,之前就不那么闹了。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 正文 第308章我最喜欢爽快的客人 那日她在这里大闹了一顿之后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荣锦记,一回去就跑到她父亲戚海那里告状,说荣锦记是家黑店害人的店,让他父亲找人去衙门状告荣锦记。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得这么伤心。 当然了,她自己是断然不敢去衙门的,听说但凡进了衙门,有罪没罪都得脱一层皮。戚海听了她的话,再一看她的脸又变成了这样,自然是心疼啦,二话不说就要替自己女儿出气,状告那荣锦记。 他们正说着呢,戚凄突然就出现了,跟她戚海说荣锦记一点问题都没有。 戚海冷不丁看到戚凄愣是没能放出来,不知道自己府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别致的丫头,虽然长得是有点黑,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灵巧动人。而也正是因为她的皮肤的与众不同,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 待戚凄说自己是戚凄的时候,戚海看起来像是很吃了一惊,大大的夸赞了她一番,说她几日不见竟出落得亭亭玉立起来。 戚凄自然是跟他说自己的脸能够好,全多亏了荣锦记,还说戚静仪是自己不小心误食了什么东西导致脸上过敏了才会变成这样,跟荣锦记完全没有关系。让戚静仪很是气闷的是戚海竟然就这样相信了戚凄的话,还叫她没事不要在外面给他惹事,免得惹上什么大麻烦最后不好收拾。 之后,戚静仪找来了几个大夫,想让他们看看她脸上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些大夫竟然全都没办法,说他们只能开药给她调理,至于能不能让她脸上的东西消失就不敢保证了。 戚静仪在家里闷了两天,大夫开的药也都喝了,可是却一点效用都没有,就连古宏炜约她见面她都不敢出去。渐渐的,家里家里的丫鬟家仆也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起来,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的她便来到了荣锦记。 想着施锦秋既然连戚凄的脸都能治好,那么治好她的脸应该也没问题才是。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前日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乱说话,还望施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这个小人物计较……” 施锦秋正替自己倒着水呢,听到她的话后手上的动作一顿:“巧了,我还就喜欢跟人斤斤计较。” 戚静仪:…… 虽然心里明知道施锦秋就是故意拿话堵她的,可奈何自己现在有求于她,戚静仪便也只能让自己强忍着心底的脾气,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她的话。 似乎是欣赏够了戚静仪纠结郁闷的神情,施锦秋才又开了口:“不过上门即是客,我与我的客人计较得最多的便是银子了……” “银子我有,我有,不管施小姐你要多少,只要你们能让我的脸恢复如常,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要钱就容易多了。 “我最喜欢爽快的客人了。”施锦秋微微一笑,弯弯的眼睛看起来一副亲善好说话的样子,盯着戚静仪的脸看了一会儿,“一百二十两吧,我包管你的脸变回如花似玉。” “一、一百二十两……”这些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丰衣足食的生活两三年了,她这是抢钱吧?! “口气这么大,你怎么不干脆去抢!”春田将戚静仪心里的话给嚷了出来,戚静仪心里暗爽了一下,脸上却责备的呵斥了春田一句。 施锦秋秀气的眉毛轻轻一挑:“怎么,觉得贵了?” “不不不,没、没有,只……只是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而已。” “那你问问她花了多少银子。” 戚静仪顺着施锦秋的视线看到了正巧从门口经过的戚凄,顿归有些恼火。戚凄倒是一脸平静,好像她跟戚静仪之间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五百两。” 她轻轻的话语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戚静仪和春田的头上,把她们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五、五百两……戚凄,你疯了吧!”戚静仪平常最不喜欢连名带姓叫戚凄了,总觉得这个女人姓戚让她觉得自己脸上都无光。可是此刻,她却震惊得什么都忘了。 戚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如天边的流星很快就消失了。 “如果你的脸也像我那样,你会比我还疯。” 戚凄的话道出了一件无可批驳的事实,让戚静仪无言以对。自己的脸上不过是起了这些红痘粒子她便已经急得快疯了,如果真的长成了戚凄那样的……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可能坚持不到施锦秋的出现便已经疯了。 “是不是只要给你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就一定能让我的脸恢复如常?” “当然。” “好!”戚静仪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豪气!”施锦秋笑着站起来,“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下东西,你先把银子付了,两日后过来,咱们正式开始。” 说完,她便让聂纤纤继续招待戚静仪。 看着笑得春风得意的施锦秋,戚静仪忍不住在心里想,该不会是施锦秋这家伙一开始就料定了戚凄弄花了她的脸,她只能求到她这里来,所以才会由着戚凄把面敷偷回去给她用吧…… 不着痕迹的就赚了她一百二十两银子。 可是不管怎么样,事已经至此,施锦秋是不是故意让戚凄把面敷带回去给她用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能顺着施锦秋的意留下银子然后接受她的疹治。 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敢得罪施锦秋,她昨日将那些没用的大夫都臭骂了一顿她不怕,因为昌阳城里大夫多的是。可施锦秋却只有这么一个,如果自己将她给得罪了,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个人让她的脸恢复如初呢。 戚静仪明知道自己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却只能硬着头皮把它咽下去。谁让她自己先去招惹的她呢…… 施锦秋出去替戚静仪采买原料的时候,顺便去找了一下狗子,让他跟那老章头注意着点,看有没有郭月的消息。 之后,她便又回了荣锦记,埋头在制作间,用前日买来的那几味草药配制新的面膏。待她从制作间里出来的时候,已是两日之后了。面膏配制得差不多了,再有一两日便可完成。 她一出来,柳芸便拿了两包草药交给她,说是赵炎送过来的,知道她在配制面膏不好打扰,便把东西交给了她。 施锦秋打开一看,竟是蒹権和麓靡花,脸色一喜,没想到他说有可能有,竟然这么快就替她找到了,而且份量还不少,比上次苏平之带回来的还要多一点。其他的药材她离开之前已经摆脱戴冬替她找齐了,再加上这两味,用几个月是没问题了。 她急忙命柳芸拿了纸笔就往家中写了封信,先是跟邓凤聆报了平安,说自己在这边一切安好。然后又说找到了些有关施锦程身上所中之毒的线索,这次先把药寄回去,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然后她又给李宇飞也写了封信,除了交待他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外,还让他找人注意着点苏府的动静,并且多关注定安县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马上带着她的家里人离开定安县。 施锦秋放下笔,盯着信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妥,把信揉成一团扔到了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纸团在桌子边缘滚动了几下,最后掉到了地上。 一只修长的手接住了它,并将它打了开来。 “你怎么来了?还给我!”施锦秋看到孙淮彦手里拿着的信纸,脸色一变放下水杯伸手就要去抢回来。 正文 第309章脸是不是红了 孙淮彦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在施锦秋的手伸过来之前松了手,信纸擦着施锦秋的手掌掉到了地上。 “你……”施锦秋知道他是故意的,气得跺了下脚蹲下来把纸捡了起来,压到桌上其他纸下面。 “你对他的事还真是上心,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可没见你回过一封。”这话听起来有股异常的味道,只是此时的施锦秋全身心都处在孙淮彦未经她同意看了她的信的愤怒中,并没有注意到。 孙淮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拉过桌上的水杯递到她面前,一副等着她给他倒水的大爷模样。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施锦秋有所动作,便拿起桌上放着的盛着半杯水的杯子,在施锦秋惊讶的目光中将水一饮而尽。 她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喝过的! 孙淮彦冲着她无辜的挑了下眉:谁让你不给我倒!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能来?”孙淮彦佯装奇怪的挑了下眉,“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的,难道还不许人进来不成?” 施锦秋:…… “我们确实是打开门做生意,但是我们做的是客人的生意,你又不是……”我们的客人。 她话未说完就被孙淮彦给打断了:“我也是客人。” “你……你可是男人?!”施锦秋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说男人就不能成为你们的客人了?”孙淮彦勾起嘴角,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些施锦秋看不懂的东西。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着孙淮彦说道:“行了,你就别寻我开心了,有事就说事。”没事就赶紧离开,该干嘛干嘛去,省得在这里妨碍她做事。 后面这句话她很机智的放在了心里。 施锦秋以为自己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态度也端得够正了。岂料孙淮彦非旦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反而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而悠闲的看着她。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声惊呼,柳芸端着一盘糕点飞快的从门外跑了进来,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直接来到孙淮彦跟前,结结巴巴的说:“啊?!孙、孙公子,你、你、你什么时候来昌阳的?” 柳芸觉得自己的嘴巴最近变得不大利索了,可能离结巴不远了。 “就是你看到我的那天晚上,”孙淮彦拿过一块糕点往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嚼咽下去之后才又继续说道,“我还冲你笑了下,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柳芸斜睨了施锦秋一眼,她就说她看到孙淮了,可她家小姐竟然骗她说她在做梦!施锦秋默默的转过了眼,佯装没看到她那控诉似的眼神。 她那副心虚的样子让孙淮彦的嘴角勾得更深了些。 “孙公子你这次过来是打算长住昌阳呢,还是只是来办事啊?”柳芸原本是不大喜欢孙淮彦的,在定安县的时候她都是能不同他说话就尽量不同他说话。 可现在,许是因为同在异乡,难得碰到家乡人,她竟主动同他搭起话来。 孙淮彦心情似乎不错,对于柳芸的问题有问必答。只是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施锦秋身上,让施锦秋有种如芒在刺的感觉。想要说他几句,却又碍于柳芸在场,不好开口。 渐渐的,柳芸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恍然道:“孙公子找我家小姐有事是吧,那奴……那我就先出去了。” 临时改口的“我”字让孙淮彦的目光晃动了一下,只是很快便又沉静了下来,就像是刚才听到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说,“只是想让你们小姐给我敷个面敷,但你们小姐似乎有钱也不想赚呢。” “啊?你你你……你也要敷面敷?!”而且还要她家小姐亲自敷?! 柳芸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没人规定男人不可以敷面敷吧?” 话虽是问句,可是看着柳芸的目光却充满了浓浓的警告意味,像是在说你敢说反对的话试试看。 “好……好像确实没有……”柳芸自是不敢说的,身体慢慢向后退去,“小姐,我突然想起纤纤还找我有事呢,我、我先出去了。” 孙淮彦这个人脾气让人捉膜不定,她还不少惹为妙。 “柳芸,你……” 看着头也不回,像是身后追着只猛兽似的柳芸,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转过眼,便看到孙淮彦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问道:“你真的想让我替你敷面敷?” “当然。” “好!”施锦秋突然爽快的答应了,“你到冬字房等我,我拿了东西就过去。” “真的?” “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孙淮彦总觉得施锦秋最后的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在冬字房里等了没一会儿,施锦秋便拿着一个碗进来了。 “躺好。” 孙淮彦侧身躺在了美人榻上,几缕如墨的青丝绕过脖子垂在胸前,他一只手撑在头侧,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似垂未垂,慵懒得像只休憩的狮子。 比许多女子还要精致的面容,如妖孽般俊美。不过就是随意的侧躺着,看起来竟有几分惑人的味道,妖娆多姿。 “脸朝上躺好。”施锦秋的眉毛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不过就是躺一下而已,要不要摆出这么风骚的样子…… 孙淮彦听话的转了个身,按着她说的躺好了,动作之快,让施锦秋微微一怔,她还从来没见他这么配合的样子。 她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刷子,蘸了些面敷便往孙淮彦的脸上刷去。 施锦秋垂着头,仔细的替孙淮彦刷着面敷,而躺在那里的孙淮彦则睁着一双惑人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 “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把眼睛闭上休息一会儿。”他那样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让她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我不无聊,”他说,“我今日才发现,原来你的这张脸竟然百看不厌。” 施锦秋:……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施锦秋还可以厚颜的承认自己的相貌姣好。这话由孙淮彦的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损她。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不受控制起来了呢…… 看着默默低下头继续刷面敷的施锦秋,孙淮彦的跟角微微翘了起来。 “你脸是不是红了?” 施锦秋:…… “你看错了。” “不是,是真的脸红了,这里,我看得清清楚楚。” 说着他还伸出手想要指出她脸上红起来的部分,被她灵敏的躲开了。“别说话,一会儿敷坏了可别怨我。” 知道自己再逗弄下去她就该恼羞成怒了,孙淮彦说了句“累了,一会儿好了叫我”便闭上了眼睛。在与施锦秋的相处当中,他已经学会了张弛有度。 施锦秋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一会儿突然就又睁开眼睛吓她一跳,然后嘲笑她的糗样。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想快点敷好他的脸然后离开这个让的她跳总是处于不规则状态的男人。 戚静仪如约而至,在她替孙淮彦敷好面敷出来后便看到柳芸正拿了她之前替戚静仪准备的东西往夏字房走去。她正想过去看一下,就看到戚凄回来了,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边走边四处张望,眼里全是好奇的神色。 “施小姐,你在这里太好了,这位姑娘看到我的脸变好了,便想让我带她来这里试一下。” 正文 第310章上门的客人 戚凄在施锦秋的指示下几乎已经走遍了昌阳城的大街小巷,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多,惊奇于她改变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现在看到她带了人回来,她并不觉得意外。 “你先带她去客室,我马上就来。” 施锦秋先去秋字房看了下情况,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才去的客室。 戚凄同那个姑娘靠坐在一起,正侧着头与那姑娘说着什么,就连施锦秋进来了也没有察觉到。 “大概就是这样了,你明白了吗?” “嗯,”那个姑娘踌躇了一下,问道,“价格真的不会贵吗?你之前说你的脸可是花了五百两银子才弄好的……” “我的脸是我的脸,你的脸是你的脸,我们两张脸状况不一样收费自然是不一样的。你也不想想我之前那张脸都糟成什么样子了,哪像你,这么白,皮肤也不是特别差,只要稍微调理一下就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等你出嫁那天,再找施小姐给你去美美的化个面妆,到时候包管让你惊为天人!” “有没有那么神啊……” “看看我的脸,你说有没有那么神?我跟你说,这种事情,旁人说了的都不算,那时候他们不是还都说郝氏的七日美白膏怎么怎么好,害得我砸锅卖铁的去买了一瓶,可结果呢……差点没把我的脸给毁了!”戚凄叹了一口气,“幸亏我运气好,碰到了施小姐,现在你看我,不仅恢复得差不多了,脸也比以前嫩多了。不信你摸一下!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倒也是……”那姑娘虽然仍有些犹豫,可是明显有些心动了。 有关戚凄脸的事情,昌阳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再加上她每次出去与人交谈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提及,以至于几乎跟她说过话的人都知道她的脸是被郝氏的七日美白膏给毁的,又是被荣锦记给挽救回来的。 “如果你手头有富裕的话,我建议你顺便也做个身体的护理。我跟你说啊,这个身体的护理做完之后……”戚凄把头凑到那姑娘耳边低低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的头渐渐的垂了下去,有些羞涩的样子,“肯定可以让你相公爱不释手!比起成亲之后能得到男人的宠爱,现在的这点付出真的不算什么!” 施锦秋:…… 看来这个戚凄这段时间在荣锦记里还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看她能说会道的样子,就连跟了她这么久的柳芸都未必有她机灵会说话。 那姑娘的头更低了些,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底下传来:“真、真的可以吗?” “听我的准没错,咱们都是女人,我何必骗你呢……”戚凄说着抬了下头,看到施锦秋正站在门口而收了声,“施小姐来了,你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就问她吧。” 见她看到自己了,施锦秋便慢慢走了进去,坐到两人的对面。只是,话好像都被戚凄说完了,她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按惯例询问了那姑娘姓甚名谁,想要让自己的脸达到一种什么样的效果。 原来这位姑娘姓温,名叫雨柔,半个月后将要嫁给昌阳城里的一户李姓子弟,她想让在自己出嫁的那天变得更漂亮一些,做一个美丽的新娘子。 施锦秋看了下她的脸,她长得并不十分出挑,但是好在她肤色白晳,看起来倒不显难看。脸上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就是脸比较干,再加上她年纪又轻,皮肤很容易恢复,只需要稍微做几个补水的面敷,再擦点面膏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温雨柔听了施锦秋的话后,显得很高兴,然后在听到价格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时候,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见她没有其他问题了,施锦秋便打算起身去替她准备东西。因为补水类的面敷是最长用的,所以荣锦记里面每日都会备着点,不需要多等。 “等下!”温雨柔从背后叫住了施锦秋,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声的问道,“那个身体护理……要……要多少银子……做起来麻烦吗?我、我爹娘管得很严,不能经常出来。” 施锦秋淡淡的瞥了一旁的戚凄一眼,戚凄怕她是责怪自己多嘴,佯装自己没看到转过了头。 “身体护理跟面部护理一样,也是分不同类型的。”说着,她毫无预兆的抓起温雨柔的手,拉起她的袖子盯着她的手臂看了一会儿,“你身体的情况应该跟你脸差不多,不需要特别的护理,只需每次沐浴的时候在水中加入我们荣锦记调制的特殊香粉,沐浴完之后再在身体上涂抹我们荣锦记的体膏,半月时间,足以让你的身体产生明显的变化。 香粉和体膏你都可以带回去做,至于面敷,你今日在我这里做一次,我告诉你怎么涂抹,然后也可以一并买了带回去,于晚上洗脸过后涂抹,先是每日一次,待五日之后可改由两三日一次。” “真、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一听说这些东西都可以带回去做,温雨柔显得很高兴。 之后她便让吉祥领着温寸柔去了夏字房,让她替温雨柔涂面敷,并告诉温雨柔涂抹面敷时应该注意的地方,她自己则匆匆往冬字房去了。 差点把孙淮彦给忘了。 施锦秋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缓了一下气息之后才轻轻推开门。 孙淮彦还躺在美人榻上,双目紧闭双手微弯放于小腹之上,保持着刚才她离开时候的动作。难道这家伙真的睡着了? 想想也是,刚刚她晾了他这么久,如果他不是真的睡着了,肯定早就跳脚了。、 施锦秋站在美人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上面躺着的他。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长相就是特别的独天得厚,比如说孙淮彦。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一张连女人看了都要嫉妒的脸,可是又不似女子阴柔,浑身散发着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若是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难免会有些违和,可是孙淮彦却很好的将它们二者给融合了,化成一股只属于他的独特味道。 叫人看上一眼便难以忘怀。 就算是现在他的脸上被面敷给糊住了大半,只是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唇眉,便知道那面敷之下的脸该是如何的令人惊艳,那双紧闭的眸子打开之后又将会释放出怎样的光芒。 说来也是奇怪,孙洪兴和郭月两人相貌虽然算得上中上等,可是这孙淮彦的长相却与他们的大不相同。特别是那双单凤眼,明明孙洪兴和郭月都是大眼睛双眼皮,怎么到了孙淮彦这里就成了惑人的丹凤眼了呢…… 他就好像是吸取了他们二人身上所有的优点似的。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其实我长得还挺好看的?”突然出现的声音惊醒了施锦秋的思绪,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对上了那双如黑玉般的眸子。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醒了:“刚刚。” 还好,施锦秋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竟然盯着他的脸看了那么久,不知道该怎么消遣她了。 “正好时间到了,我先帮你把脸洗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孙淮彦抓住了转身欲去摆脸盆的施锦秋的手,“我长得好看吗?” 施锦秋:…… 一个大男人,这样计较自己的外貌真的好吗…… 怕他会对这个问题纠缠不休:“好看。” 果然,孙淮彦像是对她的这个回答挺满意的,很快就松了手,然后靠到美人榻上,摆出一副大爷的架式等着施锦秋替她洗脸。 正文 第311章偷听 天,暗了下来。荣锦记送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之后,便沉静了下来。 客室里,聂纤纤在对吉祥如意等几个在奴市里买来的姑娘们进行一些讲解,有知识类的,也有实际操作类的,反正都是她们平常要用到的。 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 在被施锦秋买下来的时候,她们曾以为她们可能会跟任何其他那些被别人买回去当奴仆的人一样,只能做一个最低贱的人。 可是现在,施锦秋给了她们一条不一样的路,没有欺压苛待她们让她们做牛做马,反而给她们好吃的好住的还给她们发工钱,让她们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她们愿意用真心来对待这样的一个主人。 在客室的门口,鬼鬼祟祟的站着一个人,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着,可是又怕被别人发现,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施锦秋走进东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形,她就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她。 “咳咳!”她故意咳嗽了两声,惊得那人“啊”了一声,转身就想跑,“站住!” 戚凄停住脚步慢慢转了过来,嘿嘿的干笑着:“施小姐,晚上好啊,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要是去睡觉了,还发现不了有人在这里偷学我荣锦记的东西呢。” “呃……没、没有的事,我……我就是刚好要准备回去了,路过门口就好奇的张望了那么一下下,真的只有一下下。”像是怕施锦秋不相信,她还伸出手指比了一下。 “是么……”施锦秋绕着她转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直看得戚凄心虚不已。 “施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戚凄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有点难以取信于人,更何况今日白天在客室的时候施锦秋看她的眼神就已经有些意味深长了,她总觉得她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怕影响到客室里的人,施锦秋将她带到了旁边的春字房里。 “坐吧。” “呵呵,施小姐,你坐,你坐……”戚凄讨好的拉过椅子让施锦秋坐下,她的脸可还没完全好呢,要是这个时候施锦秋生气了不给她弄脸了,那她前面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施锦秋顺势坐了下来,戚凄又连忙拿过杯盏和茶壶,倒了满满一杯茶递到施锦秋面前。 “施小姐,喝杯水吧。” 施锦秋接过茶盏之后,戚凄便双手交握于身前,有些不安的站在那里。她的眼睛时不时的瞥一眼施锦秋,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她的脸色很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喝着茶。 茶盏里的茶水在慢慢的减少,每减少一点,戚凄的心情便紧张一分。她觉得是死是活一句话,都好过这种等待的煎熬。 终于,施锦秋喝完了茶,把杯子放到桌上。 “坐呀。”她说,“你站着我还得仰头跟你说话,累得慌。” 戚凄:…… 她抓住施锦秋的手臂,语气哀求的说:“施小姐,我知道我躲在外面偷听你们的东西不好,我保证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求你继续替我治脸,不要不给我治脸,好不好?” 施锦秋绷着脸抓住她的手,把她拉离自己的手臂。 戚凄叫得更大声起来了:“不要啊,不要啊施小姐,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谁说要不给你治脸了?”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求得施锦秋的原谅的戚凄被她平静的话给惊住了:“啊?” “喜欢吗?”施锦秋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补充了一句,“喜欢我们荣锦记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跟自己偷听聂纤纤的课有什么关系,戚凄还是照实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喜欢啊,这里是可以让我变漂亮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里。你知道吗?因为我脸的变化,现在我爹偶尔也会到我住的园子里看一下我,吩咐我大娘不许克扣我们的用度,该给的该用的全都要跟戚静仪一样。现在的人,跟戚静仪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没有荣锦记,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屋里的烛光有些昏暗,摇曳着,忽明忽暗。戚凄说话的时候,双目炯炯有神,脸上散发着一股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自信。 她的脸确实好了很多,那些丑陋的颜色不一的斑迹都消退得差不多了,肤色渐渐均匀起来了。虽然仍然没有她想要的那种白皙,但是比起她以前的肤色来说,已经淡了许多。 烛光下,仿佛有人在她的皮肤上刷上了一层浅浅的蜂蜜,那种浅蜜糖的颜色让她的脸看起来健康透亮而充满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触一下,看是不是能从上面刮下一层蜜来。 现在的戚凄,看起来有种异于常人的美丽,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便能印象深刻,不会与众多庸脂俗粉混淆的美丽。 施锦秋伸出手来摸了下戚凄的脸,戚凄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我也喜欢荣锦记,”施锦秋收回手,微笑道,“不仅仅是因为它可以让我变得漂亮,还有……我喜欢让一个人在我的手中蜕变,喜欢将一个人变得漂亮的那种过程,喜欢那些从我这里漂漂亮亮的走出去的女人自信从容的面对自己的人生,一如现在的你。” 戚凄不是特别明白施锦秋的话,而施锦秋也没有多做解释,又问道:“为什么要偷听?”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戚凄在心里哀叹了一句,想着自己是该找个借口搪塞她比较好,还是跟她说实话比较好。想来想去,最终她还是决定了跟施锦秋坦白,说出了她心里面的想法。 以前她答应施锦秋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迫不得已。现在,在她见识到了施锦秋的能力之后,恨不得自己能再变出一个五百两银子、两个五百两银子……数不清的五百银子,可以让自己以后每日都在这里做脸,用这里的面膏。 她知道以她的经济能力,等好了之后就没有什么钱可以再来这里做脸了,所以想要趁离开之前多学点有用的东西,好让自己以后在自己家里也可以保养一下自己的脸。虽然效果肯定不会有在这里这么好,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只是没想到听着听着,她竟然听出了兴趣来。就像是有人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门,透过那扇门,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闪闪发亮,吸引着她进入。 所以她才会每天晚上都偷偷留在荣锦记里,等着聂纤纤给那些姑娘们讲课的时候躲外面偷听,没想到这次给施锦秋抓了个正着。 戚凄侃侃而谈,诉说着自己在荣锦记的这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让自己心境产生的变化。 施锦秋则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很是认真的听着。戚凄所说的那些跟她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等到戚凄终于说完了,她才轻轻勾起嘴角,问道:“你想留在荣锦记吗?” “你、你说什么?!”戚凄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想留在荣锦记吗?”施锦秋重复了一遍。 “我、我可以留在荣锦记?”又惊又喜的戚凄心里还有一丝狐疑,“为什么?你想让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而你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将会很多很多。”她丝毫不怀疑戚凄会答应留下来。 施锦秋微笑着,从容而自信,眼睛流转之间风情万种。就连戚凄这个女人,看着这样的她,都觉得有些恍神。 她就像是一个发光的焦点,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正文 第312章你心里不清楚? 戚静仪白日有事情耽搁了,来到荣锦记的时候天都将黑了。她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找上了施锦秋,因为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施锦秋便直接把她交给了聂纤纤去处理。 她自己则来到园子里,等着赵炎。昨日她让柳芸去了一趟德惠居,让元九转告赵炎今日傍晚到荣锦记来一趟。 今日,她要将这两瓶新做好的面膏送给他,让他带回去给那位夫人用。 想到赵炎,难免就想到了那日夜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许……她该找点事情来忙,一会儿赵炎来了让她把东西交给他。 这么想着,眼前光影一闪,桌上的一瓶面膏落入了一只修长的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孙淮彦好奇的打开面膏放鼻端闻了一下,味道还挺好闻的,是一种淡淡的花香,若有似无引人遐想。 施锦秋一抬头便看到了孙淮彦的脸,黑黑的,像是被太阳给曝晒了好几日似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那句“还给我”到了嘴边,换成了“你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孙淮彦不答反问,看不出来是不是在生气。轻挑着眉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邪肆,脸虽然黑,对他俊美的容貌却是没有多大影响。 施锦秋佯装不解的眨了眨眼:“我怎么会知道呢?” 再眨了下眼,刚才还立于石桌那头的孙淮彦已然来到她对面,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将她拉向自己,迫使她抬起头看着他。 “你真不知道?” 今天早上他一起床就发现脸变成了这副样子,他最近接触得最多的人除了他父亲便只有施锦秋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昨天突然答应替他敷面敷的施锦秋最可疑了。 一开始她明明一副很不愿意的样子,可是突然又改了口同意替她敷面敷了,肯定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面敷里做了手脚。 不过也是奇怪,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昨天他在这里洗完脸回去的时候脸都还是好好的呢,只不过是睡了一觉,竟然就变成了这样。 “当然不知道!”知道也要说不知道,施锦秋心想,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简直立竿见影啊。她尽力维持着自己脸色的平静,不让他看出端倪来。 孙淮彦盯着她晶亮的眸子,几乎贴着她的脸说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眼睛就会不自觉的往右边转。” “这不可能!”施锦秋下意识把眼睛转到了中间,却发现孙淮彦早已经将视线准备好,只等她的视线撞上他的,便将她的视线给捉住。 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戏谑。 “你、你骗我?!” “哈哈哈哈……”孙淮彦哈哈笑起来,指腹贴在施锦秋的脸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施锦秋,你真是太可爱了。” 声音低沉又清透,就跟他的人一样,具有一种让人迷惑的能力。 在施锦秋听来这句话是贬非褒,被这么直接的嘲笑了,饶是她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可是她又不能奈他何,叫他别笑了吧,他肯定不会停下来的。想要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又觉得有些太过亲昵了。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办呢,就听到身侧传来了柳芸的叫声。 “小、小姐,你、你们……”柳芸觉得她又成功的离结巴更近了一步。 施锦秋心里一喜,想着柳芸真不亏是她的贴身丫鬟,每次都能救她于危难之中。她挣了一下刚要从孙淮彦的怀里挣脱出来,突然腰间一紧,人又被他给搂了回去。 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凝了下来。 她顺着孙淮彦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赵炎正站在柳芸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呃,身边的孙淮彦。今日的赵炎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锦花广袖袍,更衬得他玉树临风气质卓绝。 “放开我。”她小声说,孙淮彦手臂又紧了紧,就在施锦秋以为自己可能需要武力才能让他松的时候,他收回了视线垂下头看着她,弯着嘴角说了声:“好。” “不、不好意思,我……”施锦秋猜不透孙淮彦下一步会怎么做,便连忙叫柳芸先带赵炎去旁边的屋子里等她,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找他。 岂料身后的孙淮彦开口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冰冷的语气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刚过去没多久的冬天又回来了。 赵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刚才只是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现在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然就是定安县里与施锦秋关系亲密的那个孙淮彦。虽然此刻他的脸看起来黑不隆冬的,可是却不妨碍他认出他来。 没想到他竟然也到这里来了,而且还是跟施锦秋以一种这么亲昵的关系出现在他面前。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竟让他忘了在定安县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他……是为她而来? 这个想法让赵炎的心变得有些沉闷,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施锦秋一眼,跟着柳芸往旁边走去。身后又传来了孙淮彦的声音,只是这次的话不是对着他说的。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同样的一句话,没有了刚才的冷冽,听起来竟像是不满的埋怨,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你把我的脸弄成这样,你都没让我进屋……” 如果他一直那么强势蛮横,施锦秋还可以斥责他几句将他赶走。可他突然换了个像是个得不到糖果般的可怜小孩的模样,让她连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了他的脸一眼,黑黑的脸配上他那如同怨妇一般的表情,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施锦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到他面前:“自己回去将它涂到脸上,半刻钟后洗掉,每日涂一次三天后即可恢复。” “不要,”孙淮彦没有伸手去接,“是你把我的脸弄成这样的,我要你把它变回来。” 施锦秋:…… “不然我就坐在这里,跟每一个进来这里的人说,我的脸是被你弄成这样的。” 施锦秋:…… 施锦秋被他孩子气的威胁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去冬字房等我,我一会儿……” “我就在这里等你。”孙淮彦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眼睛直直的盯向施锦秋,大有你不出来我就不走的架式。 “随你吧。” 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纵容。 本来因为那天夜里的事,施锦秋觉得见到赵炎都已经有些不自然了,现在再被他看到自己跟孙淮彦抱在一起,心里更是尴尬万分。 然而他人都已经来了,她又不好避不见面,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赵炎站在靠园子的窗户边,她走过去才发现,那个位置正好可以将整个园子里的情形都收入眼中,包括此时正独在坐那里自斟自饮茶水的孙淮彦。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喝茶的孙淮彦突然侧过了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施锦秋,冲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施锦秋脸色僵硬的转过了头往桌边走去,刚才有一瞬间,她竟觉得在孙淮彦的笑容下,那满园的花草都显得有些黯淡了。她肯定是产生错觉了…… “不知道施小姐今日找我过来有何事?”赵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窗前,跟着她来到桌边,立于她身旁。 “上次买的那几味草药,我已经配制成面膏,你带回去给那夫人用一下。在使用的时候要注意……”她把面膏递到他手中,并且跟他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施锦秋在做事的时候很认真,特别是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在跟赵炎介绍有关面膏的各种事项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一样,眼睛比那天上的明月还要亮。 正文 第313章真的是您? 五月的定安县已经初见闷热了,可是在这昌阳城里天气是如春般的凉爽。淮彦坐在园子里,眼神时不时的往那间屋子瞥过去,好一会儿过去了,也没有见那屋里有什么动静。 这个赵炎…… 每次看到他都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几分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空中划过,带着一股微弱的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气息。 孙淮彦蓦的转过头,往园子的一处看过去,一抹淡淡的银色光晕连同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的眼神蓦的一厉,站了起来,眨眼之间人便消失在了园子呢。 施锦秋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便让柳芸送赵炎出去,看刚才赵炎与孙淮彦对面时的表情她还以为赵炎会问她跟孙淮彦之间的关系,可是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不由得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赵炎跟她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问她跟孙淮彦之间的关系。 迈出屋子,阵阵微风吹过,带来花草独有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连精神都为之一振。可是园子里却空荡荡的,哪里有孙淮彦的影子啊。 “孙淮彦,孙淮彦……”施锦秋对着园子叫了几声,周围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人应她,“奇怪,人跑哪里去了……” 正巧这时吉祥过来找她,说是给戚凄配制面敷的原料不够了,问她需不需要明日去采办一些。正巧施锦秋打算这几天替戚凄换一套方案,面敷连同面膏都需要换,便回屋又看了眼配料单。大部分常用的原料她这里都有,只是有几味花干需要去采办。 想了想,现在这个时候干货铺里应该还开着门,便将孙淮彦的事给抛在了脑后,自己出了门。现在采办过来,晚上还能先让她们研磨处理了,省得明天白日里事情多,耽误到其他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少了些,但却不是没有。跟定安县那种小县城比起来,昌阳城百姓的生活显然富足许多,也丰富许多。 各色酒楼茶馆点心铺子,哪怕是天都黑了也还依然有人光顾。 赵炎走在大街上,脑海里全都是刚才在荣锦记里看到的情形,施锦秋如同一只娇小的雀鸟一般依偎在孙淮彦的怀里。 那画面仿佛历历在目,刺着他的眼睛。 他目视前方慢慢的走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过一路走来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撞上。在行至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他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眼睛不着痕迹转动了一下,快步闪进了拐角处的小巷。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处,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小跑着也拐进了转角。巷子很小还有些黑,只是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巷子的另外一头透过来的微弱光芒。 人呢?奇怪,明明看到他从这里拐进来了,怎么就不见了…… 女人站在巷口来回张望了一会儿,始终都没什么发现,便转身从来时的方向走了。 她离开之后没一会儿,巷子旁边一户人家的墙头跃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赵炎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眉头轻轻的拧着,有些困惑,也有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跟在他身后,之前也发现过几次。 这个女人年纪约三四十岁,从衣着看,应该也是出自大户人家,因为她看起来没有那种普通市井妇人的那种流气。 赵炎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跟着他的时候,是在大约半月前,有一天他从府里出来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想看看她跟着他的目的是什么,便由她跟着。 谁知道她竟跟着他走了四五条街,也没有其他动作,好像她的目的就只是跟着他似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谁家派来盯他梢的,可是很快便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如果真是派来盯梢的,那这人的技术也未必太差了些。 之后,他派人查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底细,发现她不过就是个外乡来的单身女人。至于是谁以及从哪里来却不得而知,因为她就像一个流民似的这里呆一下那里呆一下,在昌阳城没个固定的落脚点。 只是近段时间她似乎出来的少了,至少他已经有四五天没看到她了。没成想今日,她竟然又跟着他了。 赵炎无从得知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相信,只要有目的,迟晚都会暴露出来,他只需要慢慢的等着就行了。 赵炎的身体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 离荣锦记比较近的那家干货铺东家有事提早关门了,施锦秋多走了好几条街才来到另外一家也是与荣锦记有合作的干货铺。 干货铺的掌柜一见是施锦秋,连忙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奉若上宾。施锦秋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把自己需要的几样干花名单给了他让他给她备货,自己则在他铺子里看起了东西。 这家干货铺偶尔会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干花草,有几次她还在这里买到过几味在药材铺都没买到的草药。 这么一看,这铺子里还真比她上次来的时候多了几味干草花,施锦秋认得它们,寻思着兴许会用上,便也叫掌柜顺便包了起来。 突然,铺子外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喊,叫道:“快来人呐,抓小偷啊……” 施锦秋才一抬头,便看到一道人影飞快的从门前掠过去,这本没什么,就算是天子脚下,也难免会有那么几个胆肥的要作奸犯科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打算收回目光,不是她不热心助人,就算是助人,也得审时度势。她很清楚以自己的脚力,跑出去也追不上那个贼人。 然而,在她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角的余光,很快便也消失在了门外。虽是惊鸿一瞥,可是施锦秋却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她连忙跟铺子里的伙计交待了一声,让他们把东西都装好后先放在这里,她去去就回。那个伙计显然也是个会做人的,见她神色紧张似有急事,便说让她尽管放心去,待东西都包好了他会替她送到荣锦记去。 施锦秋感激的道了声谢,迫不及待抬脚追了出去。 来到门外,外面稀稀落落的散布着几个行人朝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她看了一眼,便朝着那边跑过去了,转过一个弯后就看到了那个嘴里喊着“捉贼”并努力追赶着那个贼的女人,然而那个贼却只能依稀看到一丝背影了。 突然,那个女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体往前一倾,“啊”的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施锦秋加快了步子:“您没事吧?” 摔在地上的女人抓住施锦秋伸出要扶她的手:“我、我没事,姑娘,你快帮帮我,帮我追上前面那个贼,他抢了我的钱袋……”她所有的钱可都在那里面了。 女人边说边挣扎着要起来,脚踝处传来锥心的疼痛让她连站立都有些困难。 就连声音都那么耳熟。 “要不就算了吧,那个贼人都已经跑远了。倒是您,没事吧?”施锦秋弯下腰,想要看清楚那个一直半蹲着在看自己的女人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 刚才那女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贼人身上,以至于没有特别注意。现在这么一听,竟也觉得身边这位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愕和诧异。那女人是惊诧居多,施锦秋则是惊喜掺半。 “孙夫人,真的是您?!” 正文 第314章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郭月连忙松了她的手转过头:“你看错了,我不认识你。” 施锦秋:……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认错人,那她就是眼瞎了。她拉住想要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的郭月,说道:“孙夫人,您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孙老爷和孙淮彦到处在找您,要不我带您到他们暂住的客栈去找他们吧……” “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你怎么还要抓着我不放。”郭月一听她说起孙洪兴和孙淮彦,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不住的挥动着手臂想要挣开施锦秋的手。可奈何施锦秋抓得她很紧,再加上她脚又扭到了,使不上力气,根本就不是施锦秋的对手。 “郭夫人您别这样,万一不小心再伤到了别的地方就不好了……”施锦秋好言相劝。 “施小姐,你就当从来都没看到过我好不好?不要告诉我家老爷和淮儿看到过我……” “为什么啊?您不见了,他们两人都很着急。知道您可能到昌阳来了,他们更是连生意都顾不上就来这边找您了,您怎么……” “我、我不想跟他们回去,我不想去那个什么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我想在昌阳,我想留在昌阳!”像是怕自己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了似的,郭月说的又急又快。 施锦秋没想到郭月会这么说,一下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她的话。 为什么她会想要留在昌阳?施锦秋不懂,就如同她不懂为什么天下那么大,整个蜀中有那么多的地方为什么郭月会偏偏选择来昌阳一样。 郭月趁施锦秋愣神的当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忍着脚下的剧痛就跑了出去。 “孙夫人,孙夫人!”施锦秋连忙追上去,说巧不巧,一辆马车正好从旁边的路口驶了出来挡住了施锦秋的路,等马车过去之后再往前面看,哪里还有郭月的影子。 “孙夫人……孙夫人……” 施锦秋又往前面快步走了好一段距离,只是昌阳城中街道纵横交错,不过几十米远的路上便有大小不同的街巷三四条,她没有看到郭月往哪条路上跑了,根本就无从追起。 “锦秋,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孙淮彦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这个在街道中间像是无头苍蝇似的瞎转的人真的是施锦秋。 “孙淮彦,你怎么不早点出现!”施锦秋一看到孙淮彦,张口就是一句埋怨,听得孙淮彦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真到听她说刚才看到他母亲了,他的表情才由错愕转为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别找了,回去吧,这里这么多条大小街巷,她要是有心躲我们你就算是找到明天早上也未必能找到她。”明明是他母亲,他表现得却比她还要淡定一些。 说真的,知道郭月人就在昌阳城里,他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只要她在昌阳城里,他总能找到她的。 “可是刚才她的钱袋被人给偷走了,而且还扭到了脚,我怕她会出什么事……”施锦秋有些懊恼的说,“如果刚才我能多注意一点的话,也就不会让她跑了。” 孙淮彦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就多派些人在这附近找找。”既然郭月的脚扭到了自然就不会跑远,只要以这里为中心往四周扩散范围,找起来应该不难。 施锦秋知道自己就算是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帮不了他什么忙,便点头应了下来。离开之前有些歉意的看了眼孙淮彦那张在夜色中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的黑脸,不知道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别人面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觉得难堪,他的那些下属会不会笑他? 事实是施锦秋想的太多了,孙淮彦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像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他在他那些下属的面前,永远都是如冬天的寒风一般冷冽。别说是黑着一张脸了,就算是红脸、青脸、绿脸、彩色脸……等等随便什么脸,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笑他。 “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的脸……” “是不是觉得后悔了,觉得特别对不起我?”孙淮彦微笑着在她脸上掐了一下,“明日我去找你,记得要好好补偿我今日所受的委屈。” 施锦秋:…… 这人还真是给跟杆子就往上爬呢! 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只是因着他刚才的动作太过亲昵,此时脸有些泛红的样子做起那个动作来非旦看不出丝毫不悦,反而还有种别样的风情,让人有种想要把她拥进怀里细心呵护的冲动。 孙淮彦的心湖如同一阵春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他眨了眨眼,掩去了眼底深邃的眸光,催促着她赶紧回去。 “你跟着她,看着她安全到达荣锦记了再回来。”施锦秋才走远,孙淮彦身边便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影子一般站在他身边,得了他的命令之后便也消失在了施锦秋离开的方向。 之后孙淮彦便又招集了一些人,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去找郭月的行踪。 施锦秋直到回到了荣锦记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孙淮彦郭月所说的那句她想留在昌阳城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人都已经回来了,便也只能等下次看到她的时候再问了。 她一进荣锦记,柳芸就跟只彩雀似的飞向她。 “小姐,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您的信……”柳芸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上一句那么干脆,施锦秋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她从袖兜里掏出一封被折了两折的信递到她面前,“是宫中来的。” “宫中……”施锦秋连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熟悉的字迹让她有些恍神。 自从施文姗进了宫之后她给她写了多少封信,她一次都没回过,就连到了昌阳之后,她也给她写过好几封,可是都如石沉大海,让她都要忍不住怀疑那个送信的人是不是拿了她的钱没替她把信送到。 没想到今日竟然收到了她的来信,施锦秋的心里很是兴奋了一下,想着总算是有机会可以把她们之间的误会给解开了。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却看得施锦秋有些心惊胆战。 施文姗说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虽然家里后来有给她稍了银钱过去,可是皇宫是什么地方?里面的人,只会一个比一个更有钱,她的那点银子根本就没有人会放在眼里。 还说了秀女之间的竞争也很大,一旦被淘汰下来,就只能做一个卑微的宫女,在这皇宫中将再没出头之日。她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犯了一点错让别人抓住把柄,就永无翻身之日了,所以她轻易不敢往外写信,并叫施锦秋以后也不用再给她稍信过去了。 …… 皇宫之中,一处高墙之内,施文姗坐于园子里,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头顶的月色发呆。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好长一段时间了,一动都不曾动过。 几个月不见,施文姗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柳眉微蹙,有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韵。 “小姐,夜深了,外面凉,不如回屋休息吧。”丫鬟秋雨劝说道。 施文姗站了起来,边由着秋雨替她披上披风,边问道:“你说……她看到信后会怎么做?” “您都叫她日后不要再联系您不要再给您稍信了,她以后肯定就不会再往这里写信了。” 秋雨自作聪明的说,施文姗却摇了摇头:“你不懂……你不懂她……” “那她会如何做?” 正文 第315章每日见着我便行了 施文姗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秋雨的兴趣,然而施文姗却显然已经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她啊……” 她的话语止了在这里,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很快,那抹神色便如烟般消逝了。就算她再了解她又如何…… 施文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屋里走去。 仅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子里,施旭娇坐在桌边接过谷念巧倒过来的茶。往嘴里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很是勉强的咽了下去。 都说皇宫里面金雕玉砌什么都好,可是她来这皇宫里都好几个月了,连口像样的茶水都没有喝到过。 这里供给秀女的吃喝根本就没有比普通宫人好多少,这让在施府里面养尊处优惯了的施文佳很是不能适应。因此每次家里托人给她稍过来钱后,她大部分都拿来打点那些宫人,让他们提高她在这里的生活质量。 “我娘还没有给我捎银子过来吗?”她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小姐还请耐心等待几日,上次夫人来信说家里边现在情况也不大好,所以可能一下难以筹出那么多银子来……” 施旭娇大发雷霆的打断了谷念巧的话:“什么叫难以筹出!那难道就让我在这里喝这些连猪狗都不喝的茶叶,吃那些连猪狗都不吃的伙食吗!”她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才喝了一口茶,就在不久之前才用过宫人送来的晚膳。 自从来到皇宫里以后,她的性格就变了许多。以前还只是跋扈,多少能听进去些道理,现在却是蛮横无理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不能接受丝毫的不顺心和不如意。 如果不是因为谷念巧生得八面玲珑在旁边替她周旋着,以她的性子,都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皇宫里面,每个人的关系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也不知道谁的背后是不是连着某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宫人,都不可以轻易得罪,更别说这院子里住着的那些来头比她们不知道大多少的人家里的小姐,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谷念巧深知这其中的道理,为了不被施旭娇连累,也时常提醒她安抚她的情绪。现在的她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施旭娇好了她才能有好日子过。或者……也可以说,在她找到一个比施旭娇更好的依靠之前,她只能依靠着施旭娇。 “小姐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施旭娇脸上的怒容收敛了一些,有些忿忿的瞪了左右两边的墙一眼,最后落在了右边的那面墙上。“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她没说那个“她”指的是谁,谷念巧却也很清楚。 “奴婢听说她给四小姐写了一封信,托人稍了过去。” “给她写信?”施旭娇疑惑的转了下眼,“她不是一直都不愿与施锦秋那丫头联系吗?怎么突然又给她写信了?” “这个奴婢也不大清楚……”谷念巧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三小姐做事情向来都很有主见,也不会做一些没有目的的事情,她会给四小姐写信肯定是有她的原因吧。” 进了宫里之后,谷念巧才发现那个看似胆小怯事的施文姗远比她看起来的要深沉许多,只是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怯懦很容易让人忽视了这一点。 谷念巧有些后悔以前在施府的时候没有早点发现施文姗的这项过人之处,只是觉得施旭娇是长房嫡女,身份比起施文姗来不知道高了多少,所以就想方设法的到了她身边。 施旭娇比较同意谷念巧的这个猜测:“你帮我继续盯着她,一有什么动静就马上告诉我!” 不到三日施旭娇便知道了施文佳写了那封信后得到的好处,施锦秋竟然托人给她稍进来了好几百两银子。虽然这些银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消耗得很快,可是对于现在身边没什么银子的施旭娇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一笔钱财啊。 她不由得有些眼红和愤愤不平,同时又心怀一丝侥幸,想着同样都是姐妹,施锦秋既然会给施文姗稍几百两银子过来,肯定也会给她稍银子的。 于是便提笔也要给施锦秋写信,谷念巧在一旁劝了好半天都没能劝住她,便只能由着她去写了。以施锦秋的个性,她怎么可能会给施旭娇稍银子进来? 这一点谷念巧都看明了,可施旭娇却是被银子给迷住了心窍。结果可想而知了,她给施锦秋的信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柳芸瞥了眼施锦秋放在桌上的信,不屑的说道:“她怎么那么大的脸啊,竟然好意思写信来管咱们要银子。难道她都忘了以前她是怎么对咱们的吗?!” 施锦秋只是微微轻笑了声,虽然没有像柳芸那样抱怨,但那笑容里面已经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施锦秋看了眼从外面走进来的孙淮彦,朝柳芸使了个眼色。柳芸连忙收起桌上的信,揣进怀里出去了。 “前面那么多园子屋子空着,你怎么每次来都在直闯这里。”施锦秋有些不满的说,“若是被人知道我的闺房被一个男人这样随意的进出,那传出去我还有名声可言吗?” 她原以为自己这么说可以让孙淮彦心里生出一丝哪怕半丝的愧疚感,可谁知那货竟然厚颜无耻的回道:“你每日可见着我便成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见也罢。” 施锦秋:…… 见过脸皮厚的,可是厚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该不会是我给你敷了几日的面敷,你的脸皮就堪比城墙了吧?”她淡淡的横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想到我这面敷还有这功效。” “那你真应该再多给我敷一些,我感觉我的脸皮可能还不够厚。” 这还不厚,那要怎样才算厚?! “因为我时常还能感到自己的羞耻心。” 施锦秋:…… 她觉得她跟他完全没办法正常交谈,再说下去估计会忍不住想要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去。 “欸,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孙淮彦追着施锦秋的脚步往门外走去,追问道,“你今日不给我做脸了吗?” 施锦秋看了眼他已经恢复得白晳红润的脸庞:“难道你就不怕我这次又在你脸上做些手脚?” 上次的黑脸,她可是花了好几天才给去掉的,前车之鉴这么快就忘记了? “如果你下得了手的话,尽管下,只要你高兴就好。”最后那句话突然换成了极温柔的语气,听得施锦秋浑身一颤,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简直是厚颜无耻到极致了。 两人交谈之间便已经走到了东厢的园子门口,一个年轻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 “施小姐!”看到施锦秋,胡好连忙走过来同她打招呼,“你前几日给我配制的那款面膏真的不错,我刚刚已经跟你们的聂姑娘预留了定金,还要麻烦你们这几日再帮我配制一瓶。家里的那瓶剩的不多了,怕赶不上用。” “自是没问题。”施锦秋很爽快的答应了。 胡好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才看到站在她身后,刚才被旁边的树挡住了身影的孙淮彦。眼前一亮,好一个风流俊俏的男子! “这位公子是……” “哦,他是……”施锦秋刚开了个头,就听到孙淮彦轻咳了一声,忙改了口,“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就当他是个路人好了。” 孙淮彦:…… 胡好:…… 看得出来是那位“路人”不愿意施锦秋透露他的姓名,胡好也没再多做纠缠,又与施锦秋讨教了几个护理皮肤的小窍门。 “你知道她是谁吗?”孙淮彦看着一副心满意足样子离开的胡好,轻声问道。 正文 第316章找到了 施锦秋点点头:“当然知道,她是我的客人。” “我是问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我不知道,”施锦秋转头看向他,“莫非你知道?” 她不知道,并不是她没办法知道她是谁,而是她不愿意花太多的时间在打听客人的身份这种事情上。毕竟以后她的客人只会越来越多,身份只会越来越复杂,她只负责收银子办事,一视同仁,这样岂不是简单。 “郝氏的长房嫡长女,郝湖。” 饶是施锦秋一早便猜测胡好的身份并不简单,可是在听到孙淮彦给出答案的时候,仍是不免吃了一惊。郝氏的长房嫡长女,哪怕只是个女人,日后未必能继承郝氏的家业,可在郝氏中必定也占着一份不小的份量。 见她愣在那里半天没开口,孙淮彦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吓到了?”他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只等着施锦秋点头,便可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嘲笑她的无知。 然而施锦秋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她说,“我只是在想,下次她再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收她贵一点。” 她的话成功的让孙淮彦的嘴角僵在了一个奇怪的弧度上,抽搐了两下后收了回来。随即又有些失笑的想,这才是施锦秋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胸中自有丘壑的施锦秋,那个令他念念不忘总是会想起的施锦秋。 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做起事情来如男子般果断待人却又似水般温柔的奇女子!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赵炎是谁了。”孙淮彦几乎已经确定的说。 “他是谁?”比起郝湖,施锦秋显然对赵炎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一些。 孙淮彦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大大的“荣国公府”四个字,眼睛瞥了眼一脸兴趣的施锦秋,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 施锦秋不满的横了他一眼,她才不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呢,不过就是不想告诉她罢了。她虽好奇,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便也没再追问下去,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娘她……可有下落了?” “还没……”孙淮彦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愁容,他几乎已经将昌阳城给寻了个遍,可却仍没有找到郭月的下落。一晃就又过去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这几天她都是怎么过的。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只是每次一忙起来就又忘了,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他又不在她身边。 “什么事?” “你知道你娘会什么会来昌阳城吗?” 孙淮彦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日我见着你娘的时候,她跟我说她不想去你给他们安排的那个地方,她想留在昌阳城。所以我便猜想,会不会是昌阳城里有什么让她想要留下来的东西。”施锦秋说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你会不让她留在昌阳?” “不是我不让她留在昌阳,是我爹不让她留在昌阳。”孙淮彦算是回答了她的话,“至于是什么原因,他连我都不告诉。” 施锦秋:……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二人身后,恭敬的对着孙淮彦说:“公子,有夫人的消息了。” …… 昌阳城西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站在一个茶铺前面,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铺子里面的点心。 “老板,行行好,给我一个块糕吃吧,要不几粒花生也行啊……”郭月强忍着心里涌上来的羞耻,厚着脸皮对着茶铺老板说道。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自从钱袋被那个小偷给抢去了之后,她把身上能当的都当了,换来的银子也没能够她花上几天。 茶铺老板见她身上又脏又臭,怕她影响到他的生意,不耐烦的挥驱赶她。“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老板,我真的很饿,你就给我点吃的吧。要不你就当是先赊给我的,等过几日我有了钱就马上还你好不好?” “呵!”茶铺老板不屑的哼哧了一声,“就你这副模样,还会有钱?!” 这次他不再留力,大手一挥便将毫无防备的郭给推了开来。郭月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被石子一滑,上次扭到还没好全的那只脚受不住力,整个人跌倒在地。 双手撑在满是石子的路面上,手掌上的皮都磨破了。 “你没事吧?”一道年轻的男人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紧跟着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没、没事,我没事,多谢这位……”小哥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扶起她的人竟然是赵炎…… 郭月的手紧了紧,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惶恐的松了开来,脚没站稳再次往旁边倒去,幸而赵炎眼疾手快抓住了她,这一次他把她扶到茶铺里面坐下才松的手。 茶铺老板虽然不喜欢浑身破烂的郭月,可是赵炎这个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公子哥的身份,让他不敢上前去赶人。 “谢、谢谢你……”郭月的神情有些激动,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赵炎连眨都不眨。 “你认识我?”她的眼神太过露骨。 郭月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直摇头:“不、不认识!” 不认识他她会跟踪他那么多天? 赵炎并不相信她的话,他刚才远远的就看到她了,就是那个这段时间时常被他发现跟踪他那个妇人,他没想到不过几日不见,她竟落迫到了这种地步。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特别是一个陌生人,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这个茶铺老板把她推倒在地的时候,他会走上前去扶她起来。 反正他记得他只是一失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她面前扶起她了。 “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帮你叫点吃的吧?” 郭月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我……我没有银子。” 赵炎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叫过茶铺老板,点了好几盘糕点,还有几个小菜,并吩咐动作要快。 等他做完这一切回过来时,发现郭月的视线才从自己身上移开。 茶铺老板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将赵炎点的东西全都摆上了桌。郭月看着这些东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些……我都可以吃吗?” “嗯。” 等到他的肯定的回答,郭月再也忍不住肚里的饥饿,快速的吃起了东西。 一顿饭吃下来,赵炎从郭月的言语中听出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她的银子被偷了她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的,至于她为什么不回家这件事情她却只字不提。 等她吃饱喝足后,赵炎提出要送她回去,她拒绝了。临分开的时候他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银袋给她,并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有家不回,不过我想你的家人知道你不见了肯定会很着急,四处找你,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回去的。” 郭月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吐出一个“嗯”字。她把银子交还到他手上,说道:“我不用你的钱,这些银子你自己留着花,我一会儿就回去。” 赵炎也不跟她推辞,在她再一次拒绝了他送她回去的提议之后,便转身往城门走去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的在眼中扩散,最后化成一片氤氲的水汽,郭月脸上露出了一种即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 许久,才慢慢的迈开脚步,一蹩一蹩的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消失在进城的人潮之中。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对年轻的男女来到了城门外的茶铺。 “是这里吗?”施锦秋问。 “应该是这里吧。” 施锦秋转向茶铺老板,问道:“老板,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妇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 正文 第317章留在昌阳 “你是说,她刚刚进城了?” 茶铺老板的话让施锦秋和孙淮彦都吃了一惊,这几天她为了不让孙淮彦找到她而躲在城外,怎么突然就进城了呢? “不管怎么说,既然她进城了,那么找起来就容易很多了。”施锦秋见孙淮彦闭口不语,怕他担心,安慰道,“咱们也回去吧。” …… 孙洪兴接到城里一家布庄掌柜的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当看到在布庄里坐着的郭月时,激动得跑上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不见了,我跟彦儿有多担心!” 他责骂了她几句,然后又有些心疼她此刻的样子。 郭月虽然被责骂了,但是却显得比他还要激动,从头到尾脸上都露着笑容。孙洪兴说着说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问道:“你怎么了?” 该不会是这段时间在外面吃了苦,受太大刺激了吧…… “我见到他了,”郭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他还跟我说话了,你知道吗?他是一个……” 孙洪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听到后面的话,他才惊觉她说的是什么,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嚷道:“你胡说什么话呢!” 眼睛转动往四处瞥了一下,发现布庄里的掌柜和伙计都在忙活着,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形,才松了口气。 然而郭月的神经显然还处在一种比较兴奋的状态,丝毫没有考虑到孙洪兴的那种顾虑。她头摇晃了几下,挣开了孙洪兴的手,嚷道:“我没有胡说,我真的见到他了,他也真的跟我说话了。他很好,长得跟……” “郭月!” 孙洪兴鲜少会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太过严厉的语气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让郭月终于回过神来。她怔怔的看着孙洪兴,脸上的兴奋慢慢的被哀凄所取代。 “老爷,咱们留在昌阳吧,你去跟彦儿说说,咱们就留在昌阳哪里都不去,好吗?”她双目微红,里面含着一层水汽,仿佛只要孙洪兴说一句不同意,它们就会争相流出来似的。 “你疯啦,这不是彦儿同不同意的事情,而是他……” 孙洪兴虽然留了一半的话没有说出来,可是郭月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她哭着捶打着孙洪兴,孙洪兴则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任由她的捶打,“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事情……” “答应什么事情?” 突然出现的孙淮彦的声音将孙洪兴和郭月两人都吓了一跳,郭月止住了哭泣,孙洪兴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她连忙伸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让人看起来尽量不觉得勉强的笑容。 “彦儿,你来啦?” “娘,您来了昌阳怎么也不告诉我和爹一声,害得我跟爹一顿好找。”孙淮彦扶着她坐下来,“您看看您,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娘就是突然想来昌阳城看看,娘没事。” “看什么?” “看……” 郭月止住了声音,她抬起头看向孙淮彦,他正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就连问出口的语气也是那么的柔和。可不知道为什么,郭月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似的。 她眨了眨眼,敛了敛思绪:“没、没什么,就是我跟你爹之前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突然想到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觉得有些伤感,便想再过来看看这些地方。” “是吗?”孙淮彦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一旁听到郭月这么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孙洪兴,露出一个微笑问道,“娘,您想不想留在昌阳?” “留在昌阳?!我当然想……”做梦都在想! “咳咳!”孙洪兴不经意的轻咳了两声,郭月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我当……当然是想回……去了,怎么说我们在定安县里也生活了那么多年,彦儿,你……能不能别让我们去那个什么鬼地方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不想到一个全都陌生的地方的过下半辈子。” “爹,您觉得呢?” “我?我……” 孙洪兴看着眼前笑得和善的孙淮彦,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总觉得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问的。孙淮彦的脾气他多少也了解一点,对于他自己已经做出了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如果改了,那必定是另有目的,不论自己的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他已经做出的想法。只是,孙洪兴虽看出了孙淮彦的另有目的,却看不出来他的目的是什么。 孙淮彦仍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动也不动的等着他的回答,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我、我也觉得回去比较好,虽然我们之前在昌阳城生活过十几年,可是毕竟也已经离开十几年了,对这里的事物已经感到陌生了。至于你想让我们过去的那个地方……”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或许之前是我太一意孤行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那里,就不去那里吧,至于回定安县的事……”孙淮彦停顿了一下,“最近昌阳这边的生意有些不太平,其他地方也有好几处,我想能不能请你留在昌阳替我先看段这边的生意,等我处理完其他地方的事情之后,再考虑送你们回定安县。” “这……” “好好好,好啊,这样挺好的。”郭月不等孙洪兴开口,连忙点头应道。生怕晚了半分,孙淮彦又要改变主意把他们二人给送回去了。 “爹,您看呢?” 孙淮彦看着孙洪兴,郭月也看着孙洪兴,两人的眼神略有些不同,却也有些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都希望他能答应留在昌阳。郭月的目光孙洪兴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孙淮彦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让他说不出与他相反的话来。 半刻钟过后,得到了自己满意答案的孙淮彦离开了布庄,孙洪波和郭月则回到了客栈。两人脸上都是忧喜掺半,郭月是喜多于忧,孙洪兴则是忧多于喜。 他们这一留下来,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这几天他看孙淮彦进进出出处理的那些事情,全都是为了日后留在昌阳做准备的。 以前孙氏的产业还在他手上的时候他都已经没有能力阻止孙淮彦往昌阳进驻的决心,现在孙氏的产业几乎全都落到了孙淮彦手上,别说阻止了,就连自己的去留都没办法自己决定了。 刚才在布庄里,孙淮彦看似是问了他的意见,可他心里知道就算他说了不同意,孙淮彦也会有别的办法让他们留在昌阳。 孙淮彦以前就对他们忌讳昌阳很感兴趣,现在就更不用说了,肯定是要卯足了劲的想要在昌阳挖点事出来。可那件事的严重程度又岂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一想到凶险未测的未来,孙洪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爷可是在担心……” 郭月下面的话被孙洪兴一眼给瞪了回去:“还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哪里不好去非得来这昌阳!” “可是哪里都没有他,就昌阳有他在!” “你!……” 郭月不满孙洪兴什么事情都怨她,她自认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看到孙洪兴担心得老脸都皱到一块了,又不愿跟他吵,怕惹他更心烦。 “其实咱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想想,”她试着安抚他的情绪。“就算咱们不来昌阳,彦儿肯定也是要来的。与其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如我们两个也留在这里,还可以顺便看着点他。万一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咱们好歹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多少可以护住他点。” 她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孙洪兴,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文 第318章谣言的产生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便又过去了好多天。 戚凄的脸已经完全好了,并留在了荣锦记里替施锦秋做事情。 戚静仪的脸被治好之后成了荣锦记的常客。 胡好,也就是郝湖,依旧经常过来,除了敷面敷之外,还会向施锦秋买一些面膏和脂粉回去。 除此之外,荣锦记还多了几个客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客户,但是比起之前无人问津的情况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还有温雨柔也出嫁了。 哦,对了,说起温雨柔出嫁,有件事不得不说一下。就是温雨柔出嫁那日原本晴空万里,天空蔚蓝无云,空气中连丝风都没有。 可令人惊奇的是就在温雨柔进轿的前一瞬,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开了她头上盖着的红盖头。红盖头下面,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娇俏迷人,惊鸿一瞥看呆了多少人。 于是乎,那些街坊邻居有些不淡定了。议论纷纷,说温家的这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跟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些比较大胆的甚至猜测温家是不是找了个漂亮姑娘来代替温雨柔出嫁。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温雨柔这段时间经常有出入荣锦记,而且今日还是叫的荣锦记的老板施锦秋给化的脸妆。于是话题便又扯到了荣锦记身上去了,有问荣锦记是什么地方的,有问荣锦记是做什么的,有问荣锦记怎么能让人变那么漂亮的……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荣锦记虽然才在昌阳开立不久,可是荣锦记的老板那可是拥着一双鬼斧神工的巧手。只要你们往荣锦记里走一遭……” “怎么样?癞蛤蟆也会变天鹅吗?!”接茬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说话的那人也跟着笑了两声,接着说道:“这癞蛤蟆当然是变不成天鹅的。” 一旁便有人不满的说道:“那你还说得那么神乎。” “虽然这癞蛤蟆变不成天鹅,可是,就算真是只癞蛤蟆,往荣锦记走那么一圈,那肯定也能成为一只最漂亮的癞蛤蟆!” 众人:…… “没有没这么神啊” “就是,你这小姑娘,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郝氏的大小姐郝湖你们知道吧?”那姑娘说着,神秘兮兮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她可就是荣锦记的坐上客,隔三差五就会去荣锦记要求她们给她做个脸什么的。” “不可能吧,郝氏里多的面膏,怎么可能还会要去荣锦记做脸。”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郝湖大小姐不仅在荣锦记里做脸,而且做完脸之后还会买荣锦记的面膏和脂粉回去。现在她脸上用的东西可没一样是他们郝氏的,全都是荣锦记的。” “真的假的?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这牛皮吹破了也是上不了天的。” “我有没有乱说,你们自己去荣锦记看一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碰到她过来呢。” 众人有些不淡定起来了,就连他们昌阳的面膏大户郝氏的大小姐都从荣锦记拿面膏用,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荣锦记的面膏比郝氏的要好啊,不然郝氏的大小姐怎么会自己家的面膏不用而用荣锦记的呢。 再想想温雨柔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脸,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美得不像话。这些围观的群众忍不住在心里想,荣锦记会不会真的有那么厉害。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柔软的女声,就像是树森里的黄莺一般清脆悦耳。 “戚凄……” “欸,小姐,我来啦!”戚凄冲施锦秋应了一声就要朝她快步走过去,一个妇人突然伸手拉住了她,惊讶的看着她道:“你、你是戚……戚凄?” 戚凄点点头,微笑道:“对啊。” “你……你怎么又变样了?”这妇人是知道戚凄的,是看着她从那副丑样子变成个漂亮姑娘的。现在听戚凄这么说,仔细一看,发现她还真是戚凄。 只是她万分不解,明明这眉眼还是戚凄凄的眉眼,怎么看起来却比之前漂亮了那么多呢。要是她家姑娘有眼前的戚凄一半好看,她就不用愁她嫁不出去了。 “我们家小姐说了,今日要跟她出来给新娘子化面妆,不能给她丢脸,所以就也给我化了个面妆,你看,漂亮吧?”戚凄说着,还风情万种的冲那个妇人眨巴眨巴眼睛,俏皮可爱得让那女人恨不得能把那张脸给揭下来贴自家姑娘脸上。 “漂、漂亮,真是漂亮……”妇人喃喃,“你家小姐也能给我家姑娘化个面妆什么的吗?” “这位大婶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化了面妆看起来虽然漂亮,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回去洗个脸就变回来了。只有从根本上做出改变,才能让漂亮变成自己的。就比如说我吧,虽然我回去洗个脸也变回来了,但是我却不会变回以前的那个丑丫头,明白了吗?” “嗯嗯,明白了,”妇人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不明白。” 见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戚凄轻笑道:“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如果大婶您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个时间到荣锦记,我可以专门给您讲解一下。你们要是有兴趣也都可以来,反正问问又不用花钱。现在我不能跟你们聊啦,我家小姐催我了……” 戚凄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身后传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声,大约都是在问那个妇人,戚凄是什么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之类的,妇人便把戚凄的事情跟那些人说了一下。 人们在传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带上自己的主观意识,然后夸大其词来引起旁人更多的关注,这位妇人也不例外。她把戚凄一开始如何如何丑陋不堪不受人待见,然后又从丑小鸭蜕变成天鹅,现在又怎么怎么样什么的,说了个淋漓尽致,听得众人惊叹不已。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戚凄的漂亮是他们全都亲眼所见的,而她的丑陋又是那妇人亲眼所见。于是这些人在听完戚凄的事情之后,便有种好像自己也亲眼见证了她从一个丑丫头变身为漂亮姑娘的历程。 荣锦记这三个字第一次在昌阳城里传了开来,并且还被赋予了这样一种神奇的色彩。 施锦秋看着那群聚在一起八卦得热火朝天的人,微笑着转过身离开了。 “小姐,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戚凄跟在她身后,讨好的笑着。 “嗯,不错。”施锦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之前看到她在客室里跟温雨柔介绍荣锦记里的各个项目时便觉得她应该是个可以用的人才。她生了一副巧舌,若是用得好,必定能帮她许多忙。 只是戚府在昌阳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户,可也比普通人家要强上许多。哪怕戚凄在戚府再不受欢迎,可怎么说也算得上戚府的半个小姐,若是一般的人,只怕未必会愿意以小姐之姿投身到她这里,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营生。 那日施锦秋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她一下,却没想到她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种米养百种人,亦各有不同。有人矜持身份自恃甚高却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平庸一生,有些人则如蒙尘的璞玉,不是它不够好,而是它需要一个可以去除它身上杂质让它焕发光彩的环境。 荣锦记对于戚凄来说,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它不仅全然接纳了那个丑丫头戚凄,也容纳了这个全新的戚凄。在这里,她除了找回了自己久违的快乐之外,她还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标。 自从进了荣锦记跟了施锦秋,她吃得好穿得好脸保养得好,而且还有银子拿,她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日子简直都白活了。 正文 第319章酒香不怕巷子深 有道是谣言轻如风,传得飞快,特别是在这种公众场合里。一传十,十传百,有关于荣锦记的传闻没几天便传出去了不少。 虽不能说传遍了大街小巷,可街头巷尾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句关于荣锦记的传闻,能偶尔看到一两个聚头在那里谈论着荣锦记的人。 于是,荣锦记突然热闹了起来。 跟门庭若市的郝氏面膏铺比起来还差了许多,但是比起之前的无人问津来,已经好了太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听了传闻心里痒痒,过来一探虚实的。 施锦秋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在几天前便已经安排好了各项事宜,交待下去,不论进来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要一视同仁。不论他们问的是什么问题,都要竭尽所能的回答他们。 当然了,这里的竭尽所能并不代表知无不言。对于如何巧妙的回答客人的提问,即能满足了客人的求知欲,又能让客人对荣锦记留下非同寻常的印象,这一充满技术性的技巧,她还特地让戚凄给那几个姑娘们上了一课。 之前聂纤纤见施锦秋留下了戚凄,并让她在自己身边跟进跟出,她与柳芸还颇有些微词,总觉得施锦秋是太过高看戚凄了。可是自从上次亲眼看到戚凄几句话就让荣锦记这个名字在昌阳城传了开来,再加上又听了她的那么一堂课之后,聂纤纤和柳芸也不得不对戚凄有了新的看法。 因为事先准备得很充分,所以,就算现在差不多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一两个人进入荣锦记的大门,都会被很好的招待起来。荣锦记里呈现出一种难得的忙碌但却又不忙乱的状态,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让进来的那些人感受到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又送走了一批进来询问的人,聂纤纤站在施锦秋身边小声的问道:“小姐,这样真的会有生意吗?”今天算上刚走的这两个人,她们已经接待了十余人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在这里敷个面敷或是买瓶面膏胭脂或是水粉之类的。 昨天是这样,前天是这样,大前天也是这样…… 说不定明天还是这样……聂纤纤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种会不会是空欢喜一场的感觉。 “放心吧,早晚会有人忍不住出手的。” 聂纤纤:…… 为什么她听了这话,心里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是她不相信施锦秋的能力,而是她觉得就算是酒得也会怕巷子深,毕竟如果没有人闻到酒的香味,又怎么会知道这巷子里面有如此好酒呢。 施锦秋的想法正好与她相反,在她看来,虽然她这酒藏身于深巷当中,但是现在酒的香味已经慢慢往外扩散,并且也有一些人闻到了。相信以后闻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慕名而来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何必想那么多呢,咱们尽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结果会怎么样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得了的。”见聂纤纤神情纠结郁闷,施锦秋轻笑道,“就算这些人最终没有一个在我们这里买走东西,可是他们回去后肯定会把今日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说给别人听,他们会成为荣锦记这一良好口碑的奠基。 每过去一天,就会有更多几个人知道我们荣锦记,每多一个人知道我们荣锦记,我们就多一个有可能会成为我们客人的人。做生意便是如此,前期的累积,口碑的铸造与东西质量的好坏等同重要。” “小姐说得好!”送走了一个客人的戚凄刚好听到施锦秋的这番话,忍不住拍手称好。 “我们小姐说的当然好了!”戚凄的能力让柳芸有些刮目相看,可是对于戚凄的为人,柳芸心里还是有些不喜欢的。这一点,从柳芸对聂纤纤态度的改变就可以看出来了。 自从戚凄进了荣锦记做事之后,柳芸发现自己以前最讨厌的聂纤纤看着都顺眼起来了。反而那个戚凄,简直就是个马屁精,成天围着施锦秋转,极尽讨好之所能,害得她这个正牌的丫鬟都要无用武之地了。 戚凄自动忽略了柳芸的话,径自对施锦秋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今晚我府上还有些事情,我想早点回去。” “嗯,那你去吧。” “多谢小姐!” “能有什么事,我看就是想偷懒吧。”柳芸嘀咕了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门口站着的这四人听到。 “不是偷懒,是今日戚老爷宴请了昌阳城里几个商铺的公子。”施锦秋替戚凄解释道。 “戚老爷宴请商铺的公子跟她有什么关系,至于她要早点回去嘛。”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聂纤纤显然已经听出些端倪来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柳芸眨眨眼,突然“啊”的一声,原来竟是这样。然后看着戚凄的眼神又充满了不满,不过这次却不是针对戚凄了。 “戚老爷可真是搞笑,以前你是个丑丫头的时候就对你置之不理,现在见你变漂亮了,就想利用你来谈一门好亲事,好给他们戚家锦上添花。”她横了戚凄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愤愤,“你傻呀,他以前那么对你,你现在还回去任他摆布!” 戚凄被她鄙视了,非旦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个柳芸,别看她平时看到她好像很不耐烦很讨厌她似的,可是她一有什么事,她总是会站在她这边替她着想。 柳芸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还笑,傻!” 戚凄收住笑容,看向施锦秋:“原来小姐您也知道这件事了。”不用说,肯定是戚静仪跟她说的,而施锦秋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心里的想法。 “我是听你那个妹妹说的。”施锦秋说,“我原以为你今天会找借口不回去的,却没想到……”竟然还要提早回去。 “小姐是不是也像柳芸一样,觉得我在犯傻?” 施锦秋的视线落到戚凄脸上,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提早回去,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有你的打算。” “戚凄能有今日全都多亏了小姐的照抚,戚凄定不辜负小姐的厚望。”戚凄听完施锦秋的话,突然向她施了个大礼,“戚凄不仅要向小姐学习做生意的道理,更要向小姐学习做人的道理。戚凄要像小姐一样,成为自己的主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爱自己想爱的人!” 施锦秋:…… 她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要爱自己所爱的人这种这么大胆的话…… 戚凄说完这句话后就回戚府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柳芸和似懂非懂的聂纤纤,还有一个明明已经懂了但是却装不懂的施锦秋。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荣锦记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施锦秋招呼着姑娘们收拾收拾关门吃饭了,却看到如意领着郝湖过来了。 自从传出郝氏大小姐也在荣锦记做脸用荣锦记的脂粉面膏这样的话之后,这还是郝湖第一次上门。 郝湖的脸色很平静,跟平常并无两样,即没有兴师问罪的愤怒,也没有皮笑肉不笑虚与委蛇的虚伪。施锦秋看到她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不过脸色却也异常平静。 施锦秋:“我以为从此之后,你再不会踏进荣锦记一步了。” 郝湖:“我以为你看到我,至少会有一丝羞愧。” 两人就这样在园子里隔了一段距离,对视了一会儿。 正文 第320章变脸,变心? 施锦秋丝毫不惊讶郝湖会知道是自己找人把她在荣锦记做脸和买面膏的事情给说出去的事。 “这段时间以来,你频繁往来荣锦记,带走我们的面敷、面膏和脂粉,全都将它们贡献给你们郝氏去做制研究了。所以我不过是利用你的头衔替自己的小店宣传那么一下下,应该并不算过份吧。更何况,我们对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虚假成份在内。” 所以她根本就一点都不为自己做的事情感到羞愧,相比起郝湖对她所做的事情,她认为自己的行为已经很仁慈了。 “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向你追究那件事情。”郝湖说道,“所以,我们扯平了。”她坑她一次,她也坑了她一次。 哪怕她因为那件事情被家族里的人给责骂了一顿,她也没有把事情怪到施锦秋头上,毕竟是她自己不对在先。 施锦秋一直觉得女当中,自己算得上大度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郝湖的度量也不小。郝湖的眼神很纯粹清澈,让人莫名的相信她所说的话。 “那……不知道郝大小姐这个时间过来我们荣锦记,是有何贵干呢?” “来你这里当然是做脸了,”郝湖毫无负担的说出这句话,好像她们之间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别告诉我你们现在打烊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外面传那些话,我怕白天过来会被别人看到围观,也不至于要等到天黑了才来。” 施锦秋:…… 郝湖的这个理由,她还真没办法找到反驳的词汇。 她找来聂纤纤,让她带郝湖去春字房做脸。 “施小姐……”走出几步远的郝湖突然转过身叫道,“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这段时间与施锦秋的相处,让她充分了解到施锦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不仅人美脾气好性格佳,而且学识渊博,特别是对于面敷面膏脂粉这方面的造诣之高,是她见过的绝无仅有的。 即有男人的宽容大度,又有女人的妩媚柔情。 郝湖出身商户世家,虽从未正式接触过生意,可是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人却不少,形形色色全都是人精。这让她学会了分辨哪些人应该处于点头之交,而哪些人又是值得深交的。 因着郝氏的关系,大部分接近她的人都是抱有某种目的的。她曾设想过如果有一天施锦秋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会像其他那些怀有目的的人那样巴结她,仰视她,将她抬得高高。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施锦秋知道了她的身份非旦没有那么做,反而还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将了她一军。 她喜欢她这种耿直而干净的禀性。 施锦秋听了她的话轻轻一笑,微弱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使她看起来像个纤尘不染的仙子。 “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她说。 郝湖也笑了,跟着聂纤纤进了春字房。 “小姐,咱们都知道她是郝氏的大小姐了,也知道了她拿了咱们的东西回去给他们自己做研究,为什么还要让她来咱们荣锦记啊?而且您……您竟然还答应跟她当朋友?!” 柳芸的小脑瓜子又不够用了,在她看来施锦秋这么做无疑是在自己身边放了一只狼,谁知道什么时候那狼就转身咬她们一口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郝氏大小姐便是她的角色,她需要做一些符合她身份的事情,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做朋友。” “可、可是她拿了咱们的东西回去给他们做研究啊!”柳芸觉得这回肯定是自家小姐的脑瓜子不好使了。 施锦秋往春字房看了一眼:“郝氏有心想这么做,即便咱们将她拒之门外,他们也会找其他我们不认识的人进来。与其到时候要面对一个心性不知如何人品不知如何的人,还不如就认定这个心性不算坏,人也够直爽的郝湖。” “可是您就一点都不怕郝氏会拿着咱们的东西搞出些什么花样来吗?” “你的脑瓜子这次倒是好使了,”想问题想到点子上了,施锦秋面带微笑的看了她一眼,“她第一次来荣锦记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他们真的能搞出花来,现在早已经花开遍地了,可是你看看郝氏,一点动静都没有。况且,我相信经过了今晚之后,她不会再拿咱们的东西给他们做研究了,至少不会主动拿去。” “为什么?” “直觉!” 柳芸:…… 见她仍是一脸担忧的样子,施锦秋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吧,别说他们根本就学不会咱们的东西,就算他们能学个模样出来也学不走咱们的精髓,就算他们的本事逆了天了,真把咱们的东西有模有样全都给学走了,可那时候我肯定已经配制出更好的东西来了,那些咱们已经卖烂了的东西不要也罢。 天下文章一大抄,做任何事情都一样。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有人模仿,有人跟随。然后更多人知道,更多人投入到这一行中去,循环往复。我们卖的是面敷、面膏、脂粉,同时我们售卖的也是我们想让客人变美丽的心和对待客人的待态。让一个人决定用一样货品的,除了产品本身,还有人,二者缺一不可。 咱们不可能控制得了别人做什么,但是咱们能控制自己。只要做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东西,相信结果一定不会坏。” 施锦秋的口气向来都不小,柳芸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这副样子,所以当她这么说的时候,柳芸莫名觉得心安了。自家小姐都如此胸有成竹的表示了,她这个小丫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 郝氏作坊的一个制作间里,突然传出“哗啦啦”一片瓷器落地摔成碎片的声音。两个路过该制作间门口的长工对视了一眼,快步从门前经过,不敢有半分逗留。 最近一段时间,里面的那位公子脾气渐长,他们可不想被他撞到无辜被骂。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总是不行?! 想到郝剑波给自己定下的期限,男子的眉头皱在一处。年纪轻轻,却已然在额间显出一个“川”字。 他猛的打开制作间的门,冲着门外嚷道:“来人,来人!” 一个下人模样人的匆匆跑过来:“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给我准备纸笔,我要写信!” …… 郝湖将脑袋往园子里面张望了一下,看到园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松了一口气走了进来。快步穿过园子,就在手搭上自己房间的门时,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又去荣锦记了吧?” 回头一看,只见郝仁站在那里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三弟是你啊,吓死我了。”她作势轻抚着胸口,佯装自己被吓到了的样子。 “你要是真的知道害怕,就不会又偷偷往荣锦记跑了。”郝仁一语中的的说。 郝湖扯了下嘴角:“三弟,你总是这样瞎说什么大实话,我这个做姐姐的会觉得很为难的。” 郝仁:…… 为什么他总觉得自从他这个大姐去了荣锦记之后,人都跟着变了些。瞧瞧这不着调的话,以前她是决计不可能说出口的。 突然他又想到了刚才在朋友处听来的消息,说戚府的戚老爷明里是宴邀了几个年轻的后生来府里,暗地里则是想从这几个后生里面挑选一个做为他那个便宜女儿戚凄的丈夫。 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可谁知道中途他那个便宜女儿竟然突然出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自己绝不会随便嫁给一个男人,还说,想娶她的男人,必须要让她看得上才行。 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当下就吓跑了那几个年轻后生,若是把戚凄这样一个视礼教于无物的女人娶回家,那还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戚府与郝氏向来都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对于戚凄郝仁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却也是有耳闻的。戚凄现在的表现与之前他听说的相差太大了。 郝仁忍不住想:难道这荣锦记不仅可以让人变脸,连心也能变? 正文 第321章你们想多了 孙淮彦如他所说的,在别处还有事情,找到了郭月之后没几天就离开了昌阳城,而赵炎自从上次给了他那两瓶面膏之后也没再出现。 前几天孙淮彦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缠着她,不是让她给他敷个脸,就是找其他借口让她替他做点什么,搞得她不厌其烦。现在他走了,施锦秋感觉自己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反而还有点不适应了。 她怀疑自己有被虐症…… 不过好在这几天荣锦记比较忙,她倒是没有时间在那里感慨。 之前的小心机奏效了,昌阳城里知道荣锦记的人越来越多,每日也依然有因为好奇而进来询问的各种事项的。然后,某一天,突然有一个以前在她们这里做过咨询的人过来要求她们给她的女儿做一下脸,再挑选一瓶适合她女儿皮肤的面膏。 可把荣锦记里的一众人给乐坏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温雨柔成亲大约八日之后,温雨柔还领着她夫家的两个小姑子过来了,介绍她们来买面敷和面霜。 荣锦记的面敷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在荣锦记里做,比如说温雨柔之前买的面敷就都是自己带回去照着施锦秋教的方法敷的。只不过在这里做的话,配合她们专门的按摩手法,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当然了,多一项服务自然要多收一项费用,所以有些人为了省钱,就会把面敷买了直接带回去用。 也有一些人是天生不愿意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也是直接买了东西问了使用方法就离开的。 还有一些人因为不知道荣锦记的东西好不好,特别是面膏,一瓶好点的面膏的价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不算是一笔小钱,所以他们会先选择性的买一两次用量的面敷回去试用效果。如果面敷用了都有效果的话,那他们就能放心的买面霜了。 一开始聂纤纤和柳芸她们并不明白施锦秋为什么要制定面敷可以分量出售,却不同意把面膏分量出售。毕竟以前在定安县她们的生意刚起步的时候,为了拉拢生意她们是有做过把面膏分量出售这种事情的,效果还很不错。 后来,她们还是在施锦秋的解释下才明白过来。 不论是郝氏还是郝氏的面膏,在昌阳城都占据着极大的份量,上次她让人传出郝湖的那个传言已经算是得罪了郝氏,郝氏没有跟她计较,一来可能是因为郝湖确实做了这样的事他们无话可说,二来则是看在上次七日美白膏那件事的份上。 这次她如果大肆的分量售卖央膏来拉拢客人,就等于直接得罪了郝氏,郝氏就不可能坐视不理了。与郝氏正面起冲突对于她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但是面敷就一样了,放眼看去,整个蜀中她们荣锦记是第一家。分量售卖面敷,一来让面敷被更多的人试用接受,二则是让荣锦记这个招牌被更多的人知道、 一样东西好,自然会吸引客人来买别的东西。 所以,一些慕名而来却又不知道荣锦记其他东西好不好的人,都会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买一点面敷回去用用看,而这些人是这段时间进来店铺最多的人群。而不管他们买多少,哪怕只是买一次的用量,荣锦记里的姑娘们也会耐心细致的教他们使用的方法,让他们满意而回。 也正因为如此,荣锦记的生意虽然好了一些,在店里敷面敷的人却并没有增加多少。 然后聂纤纤和柳芸她们又开始担心,以后会不会那些人全都只买了面敷就回去自己捣鼓,不会再有人会花钱在她们店里接受敷脸的服务,这样她们就少了一项不小的收入了。 对于她们的担心,戚凄意味不明的哼哧了一声:“你们想太多了。” 可是人都没有,她们不能想多吗?!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们二人心里的祈祷,这天傍晚,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姑娘们正准备清扫地方,突然在门口扫地的春风如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小、小姐,来、来客人了!” 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 “是吗?”施锦秋轻轻抬了下眼皮,不明白来个客人而已,她为什么要这么激动。 “这、这个客人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施锦秋话刚问完,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面传进来:“荣锦记,就是这里?”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问话的是一个妇人,声音不似一般女人尖细,平静中透着沉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威严。施锦秋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好奇的站了起来往门口看过去。 直到看到那个妇人,施锦秋才明白春风的那句“这个客人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那妇人看起来穿着简单,梳理得当的发髻上只插着两只简单的发簪,可是她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市井妇人身上所没有的气度,雍容而高贵。 这些气质并不是衣着所能掩饰得了的。 “这位夫人,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聂纤纤一看到那女人,就连忙迎了上去。说完,她便垂下了眼,竟有些无法与那妇人对视。 女人的视线很快从聂纤纤的脸上挪了开来,在园子里各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几个女子当中那个年纪最小,却娇俏可人一脸清纯眼梢却带着一丝妩媚的姑娘脸上。 “我找她。”朱唇轻启,吐出这三个字。 碍于这妇人的身份特殊,施锦秋直接将人带到了西厢。荣锦记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被安排在东厢的,西厢是用来招待一些身份比较敏感或是特殊的人。比如说,在知道了身份之后的郝湖。 妇人似乎挺满意她的这一安排,进入西厢之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平缓了许多。 “你就是施锦秋?” “我就是施锦秋。”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小一点。” “夫人知道锦秋?” 妇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双交叉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说道:“姑娘自定安县城过来,从一开始的默默无名,到现在声名远播,不过几月时间,还真是有些本事。” 施锦秋心里暗暗吃惊,这妇人是谁?竟然对她的事情这么了解。只是脸上,她仍兀自保持着镇定,眨了眨眼,掩住了眼里的情绪。 “锦秋不过是从异乡过来昌阳讨个生活卖弄一门手艺罢了,谈不上什么本事不本事的。” “施小姐客气了。”妇人又不着痕迹的看了施锦秋一眼,施锦秋正在打量她,两人的视线突然撞到了一起。施锦秋不闪不避也丝毫不见偷看别人被抓的尴尬,而是坦然的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淡淡的如同山间开出的兰花,优雅而迷人,完全不似一个十四岁小姑娘该有的神情。 妇人惊讶于施锦秋的这种气度,刚才一路走进来,园子里那么多女人,连一个敢正眼看她的都没有。可是这个施锦秋,年纪虽是她们当中最小的,在她的注视下竟然还能处之泰然,没有丝毫受到她的影响,这份心境,已是难得。 这时,柳芸端了茶进来。 施锦秋接了过来放到桌上,倒了一杯茶,递到妇人面前。 “夫人,请喝茶。”妇人接过杯子,她才又开口说道,“不知道夫人找锦秋可有何事?” 妇人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几缕茶叶在杯中打着转,慢慢沉到杯底。 “你觉得我来找你是为何事?” 施锦秋:…… 正文 第322章属狗的 施锦秋一双大大的眼睛毫不忌讳的盯着妇人看,身体慢慢凑过去想是要将她看个清楚。妇人身边跟着的那位姑姑大声呵斥了一声:“大胆!竟敢这样盯着我家夫人看!” 柳芸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撇了下嘴,不满的想:人长得还不就是让人看的啊,连看都不让看干脆就别出门了。 不过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表现出来。 那位姑姑还想再说什么,被妇人给阻止了。“无妨。”妇人重又坐正了身子,像是好让施锦秋可以更好的看清楚自己。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有多少本事。 施锦秋又盯着妇人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收回了视线。 “你可看出来了?” “嗯。”施锦秋应道,“我荣锦记是做脸上生意的,夫人既然来我荣锦记,想必是与脸有关。可是据锦秋观察所得,夫人的脸皮肤细腻,也十分水润,并不像普通妇人那样缺少营养和水份……” “这还用说。”那姑姑小声嘀咕了句。 施锦秋的话是大部分女人都喜欢听的,就连这名妇人也不例外。她听到施锦秋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缓和了下来。只是她的嘴角还不待勾起呢,就听施锦秋又接着说了。 “如果夫人一定要我说的话,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夫人烦恼的源头了。”施锦秋的手指向妇人的眼睛,妇人神情略微一振,“再得天独厚的人都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无法让岁月不在自己的脸上留下印记,特别是眼睛周围。这里的纹路一经形成,就再难消退。”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年年都有人用各种理由和借口送年轻貌美的姑娘进她府上,而她自己则只能慢慢老去,她的心,就跟被人放在火上煎着一样。 看她这样子,施锦秋知道自己猜对了。 “夫人可容我细看?” 妇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施锦秋来到妇人面前,往前靠近了一点将脸慢慢凑过去,想要看仔细她眼睛下面的细纹。 妇人应该是三十多岁,四十岁不到的样子。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她的脸保养得真的很不错,即便是这么近距离看过去,施锦秋也没在她脸上看到什么皱纹,只除了双眼下方有几缕细线般的纹路悄悄泄漏了她的年龄。 如果施锦秋不是做这一行的,能够从一个人脸上皮肤的状态推测到大概的年纪,她绝对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妇人有三十多岁了。 施锦秋正打量着妇人的脸,突然从鼻端传进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味。她微怔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发现这香味是从妇人的脸上传来的。 这股香味,与她之前交给赵炎的那两瓶面膏的香味如出一辙。她自信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做出跟她一模一样甚至连味道都丝毫不差的面膏来,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眼前的这妇人,就是赵炎口中的那位夫人! 这么一想,再看这妇人,身上的气度确实与赵炎有些相像,都有一种常年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浸泡出来的高贵气质。 …… 赵炎脚步飞快的往前跑着,如一阵风在街道上吹过,很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已经越过他们往更前方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荣锦记外面,就看到施锦秋站在门口,态度恭敬的对着一顶轿子挥手,那顶轿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施锦秋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见他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便抬脚朝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她问。 赵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远去的轿子:“没事,我只是路过。” “路过?”施锦秋佯装没有看到他因为一路跑来而风尘仆仆的样子,转向那轿子离开的方向,“她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夫人吧。” 她肯定的语气让赵炎愣怔了一下:“她说的?” “我猜的。” 赵炎:…… 她是如何猜中的? 许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施锦秋说道:“我在她脸上闻到了我给你的面膏的味道。” “你属狗的?”赵炎下意识的看了她鼻子一眼,明明应该是一句玩笑话,却被他说得一本正经。施锦秋明眸瞥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且看起来还颇有些洋洋得意的笑容。 两人就这样在这里望着同一个方向站了一会儿,须臾,赵炎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她……可有说些什么?” “放心吧,她一个跟你有关的字都没提。” 施锦秋这句完全是玩笑话,以为他是那位夫人在她面前说了他什么事觉得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她便笑眯眯的看向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一种类似于无语或是不知所措的表情,却没想到她这一瞥,瞥到他脸上一丝一闪而过的难堪与嘲弄。 待她想看仔细的时候,它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让施锦秋觉得,或许他对那位夫人的闭口不谈并不是有所顾忌,而那位夫人对他只字不提也并不是怕她讹她。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尽如人意?她垂下了眼。 “我不是问这个。”对他的事只字不提这种事,他不用问都知道,“我是想说,她有没有说一些……” 施锦秋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下文:“说一些什么?” 赵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下,说道:“算了,没什么。” 施锦秋:…… 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事。不过他不说话,她也不好追问。“对了,上次那些药,谢谢你。” 施锦秋再次朝他道谢,药托人带到定安县的时候,正好家里的药用完了,赶上了用。 “客气了。” 赵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能问一下,你兄长是如何中的无殇吗?” 施锦秋的眼神变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 似乎猜到施锦秋心里的想法,他解释说:“据我所知,无殇这种毒,因为实在太过残忍,新帝登基之后便不许再人再用这毒了。随着制出这种毒的人的失踪,这种毒也渐渐的销声匿迹了。”所以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使用这种毒。 然而赵炎的话听到施锦秋的耳里,却让她只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你说……配制出这种毒的人失踪了?” “嗯。” 施锦秋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那也就是说,那个人,他有可能活着?!”都说解铃还需系铃人,那个制出无殇的人说不定也能制出无殇的解药! 就算不能制出解药,知道制出无殇的配方,对于他们寻找解药也有极大的帮助。 “也许吧……”赵炎的眼神若有似无的闪烁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毒,”施锦秋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那样了。” “你知道那个配制出无殇的是什么人吗?”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赵炎:“听说是前朝御医院的御使大夫,谢剑锋。” “前朝御使大夫谢剑锋……”施锦秋喃喃,就算是当朝的御使大夫她想见上一面都难,更何况还是前朝的御使大夫。 自从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前朝的那些官员或告老还乡,或销声匿迹,还有几个特别强硬一些的在皇上登基以后被用来杀鸡儆猴了。 蜀中这么大,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前朝御使大夫呢…… 虽说是有了希望,可是这希望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不管怎么说,有总比没有好,施锦秋这么安慰自己。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医术极高,对药理的研究更是登峰造极,据说他当时接下大内的这一指示,不过就是为了挑战自我,才会想要研制出这样的一款毒药。” “那他……真的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正文 第323章我要解药 “他失踪的时候,我不过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这些还都是后来听人说的。”赵炎转过头,视线沿着街道往前延伸着,幽远而悠长,“不过我听说他是抚陵人,过段时间我可能去那边办事情,顺便帮你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 “谢谢……” 赵炎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里藏着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情绪。 施锦秋回到荣锦记里面的时候,看到贲遇正坐在园子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贲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她让他去城外的找个安静点的村子,想要过段时间把邓凤聆 贲遇连忙站了起来,垂下眼道,“我刚回来没一会儿。” “怎么样,有合适的地方吗?” “城西郊外的建平村,与昌阳城相距八里。因为以前那个村子里发生过疫症,很多人因为忌讳都不大去那边,所以整个村子就只有十几户人家,而且是以老人为主,村里民风也单纯,很符合您的要求。” “可是……”听说那边发生过疫症,施锦秋便有些不确定了。 “疫症是八年之前的事情,我已经查看清楚了,近六七年,那边连个生重病的人都没有,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年约八旬,小姐完全可以放心。” “那就好。”施锦秋点点头,“后日我可能有时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的。”贲遇说完,突然叫住了正欲转身的施锦秋,“小姐!” “还有事?”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位夫人,她是谁啊?” 施锦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贲遇向来都不关心这些事情,今日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心里虽然疑惑,不过却仍是回答了他的话。 “是我们一位新的客人,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这是实话。 “是、是吗……” “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她挑眉轻轻的看了贲遇一眼,他怔了下,说道:“我只是见那位夫人高傲贵气,与寻常妇人不同,有些好奇罢了。” 施锦秋想了下那位夫人的样子,确实如贲遇所说的那样,轻笑着说:“那倒是。”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去忙了。” “嗯。” 贲遇一转身,施锦秋脸上的笑容便止住了。她看着渐渐远去的贲遇,施锦秋的眼里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山间的一条小路上,一个老头一只手拉着一个老者,一只手里拿着根木棍在身前挥动着,挥去那些挡住他们去路的野草树枝,好让他们能够顺利过去。 “这事说起来都怪你,好好的在广阳郡呆着多好,非要来昌阳看一下。现在倒好,看是没看到啥东西,却差点惹上了大麻烦!” 老头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下:“对、对不、起!” “算了算了,谁让我倒霉遇到你呢……”老头说着,嘿嘿干笑了两声,“不过你就运气好了,遇到了我。如果没有我啊,你估计早就被……” 正说着呢,老头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便挡在了他的去路上。山林间的小路不过刚好容一人通过,即便是老头看到不对劲转身想逃跑,也无路可逃。 “你……你想干什么?” “我要无殇的解药。”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无殇的解药是什么!”老头的身体慢慢的往后退着,身后的老者眼睛看不大清楚,凭着听到的微弱声音和老头身体的紧绷察觉到了不对劲,也跟着往后退去。 来人手一指老头身后的老者:“你不知道,他知道。” …… “我这边因为缺少几味草药,所以无法配制另外一款更适合您的面膏。这瓶面膏您先带回去用,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可以代替的东西。” 妇人对着铜镜照了好一会儿,左右看着自己的脸,光滑细致的皮肤,让她觉得很是满意。没想到这小小的面敷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她不过就是在这里敷了一柱香的时间,她就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皮肤变得比之前水润了许多,就连眼下的那几条细纹都看得不大真切了。 她转过头看了眼施锦秋手中的面膏,站于她身后的姑姑便上前将其拿了过去。 “你缺少的是哪几味草药,说来听听,兴许我可以找到。” 施锦秋丝毫不怀疑她的话,赵炎都能找到市面上没有的蒹権和麓靡花了,这位夫人能找几味草药应该也并不是难事吧。想着,她便拿了纸笔把自己需要的那几味草药给写了下来交给妇人,一并把一袋香粉和一瓶体膏也递到她手里。 “这香粉夫人可于每日沐浴之时倒入水中浸泡,待到沐浴完之后再用体膏擦拭身体。”施锦秋交待着两样东西的用法,“若是夫人寻着那几样草药,界时我还可替夫人重新配制一款体膏。” 妇人点点头,将东西都交到那姑姑手中。 “若是夫人觉得来我们这里不方便的话,可以带些面敷回去,每隔两日由这位姑姑替您敷在脸上即可。” “可是跟在你这里敷的一样?”施锦秋的话让妇人有些心动,以她的身份,经常出入这里确实不大合适,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她的身份拿出来做文章,就像前几日的郝氏大小姐那样,那她岂不是丢了大脸。 “东西是一样的,只不过在我们这里敷的话,配合我们专门的按摩手法,可以让它产生更好的效用。”施锦秋说着,见妇人脸上的兴奋尽数消失,忙又说道,“夫人若是怕效果不好,不若每隔一段时间来我们这里敷一次,其余时间便自己在府里做。这样即不会对效用有大的影响,又不需要您经常往这里跑。” 妇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施锦秋的这个提议。她又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妇人便拿着那几样东西离开了。 送走了那妇人,施锦秋想起来自己与贲遇说好了要去郊外看地方的。可是她找遍了整个荣锦记都没能找到贲遇,抓着如意问了句,才知道他刚刚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贲遇才回来,两人一同往郊外去了。 贲遇找的那个村子确实挺隐秘的,而且一切也都如他所说的,民风纯朴,人口稀少,想必施锦程若是住在这里,应该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接着她便在村中找了一下,看中了村子里面的一块地,周围有几块农田。若是在这里盖上一间房子,然后还可以隔出一块菜园子,倒是适合居住。 晚上,柳芸、聂纤纤和贲遇站在后院的书房里,施锦秋坐在桌子后面计算着手里的账本。柳芸和聂纤纤都紧张得摒住了呼吸,只有贲遇是寻常脸色。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施锦秋终于从账本里抬起了头。 “小姐,怎么样?” “小姐,怎么样?” 柳芸和聂纤纤几乎同时出声问道,就连一脸平静的贲遇也看向施锦秋。 “一千五百二十九两五贯六十文,”施锦秋淡淡的说着,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想到自己这几日要用到银子,便将账本核算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荣锦记开起来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竟然赚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这实在是有些超乎她的预想。 “一、一千五百多两?!”柳芸眼珠子瞪得老大,“小姐,咱们这一个月就赚了一千五百多两银子?!” 她仍是觉得难以置信,这跟她们在定安县城里没收入好几年的荣锦记脂粉铺比起来,简直天壤地别! 聂纤纤:“太好了,小姐!” 贲遇:“恭喜小姐又与自己的目标近了一步。” “这些都与你们的付出分不开。” “是小姐您指导有方!” 柳芸和聂纤纤异口同声说道,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正文 第324章嘲笑 “娘亲,娘亲……”一道娇小的身影边嚷边跑进屋子,见着屋子里只有梅姑在那里收拾,问道,“姑姑,我娘亲呢?” “夫人正在沐浴呢。” “沐浴?”安思涵奇怪的看了下窗外的天色,这天都还没黑呢,“我娘怎么这个时候沐浴啊?” “嗯,夫人最近很喜欢沐浴,兴许是跟她刚得的香粉有关吧。” “香粉?我娘得了什么香粉?”安思涵说道,“前日我来见我娘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很奇特但是又很好闻的香味,是那种香粉吗?”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香粉,是夫人从荣锦记买来的。反正用过之后夫说身子很舒服,就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安思涵点点头,有些羡慕又有些不满的说,“哥哥就是偏心,从荣锦记得了新的好玩意儿就只会记得送给娘,不给我这个妹妹。” 上次她不过从他房里拿了胭脂和水粉,隔天一大早他就上她那里给要回去了。还有前几日她看到她娘的梳妆台上又多了两瓶荣锦记的面膏,她就从来都没用过荣锦记的面膏,也不知道给她带一瓶。 见她撇着嘴不开心的样子,梅姑说道:“夫人这次的香粉可不是公子带回来的,而是奴婢跟夫人一起在荣锦记买的。” “荣锦记在定安县,你们成天都在府里,怎么可能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小姐不知道吗?前两月,咱们昌阳城里也开了家荣锦记,听公子说,就是定安那家荣锦记的老板过来开的。” “真、真的吗?!那我哥怎么没跟我说过!”安思涵几乎嚷出了声。 梅姑见她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小姐莫恼,许是公子怕小姐您知道了会吵闹着要去看,才会不告诉您的。” “那他不说我还不是知道了,我照样要去的!”她有些堵气的说。 “哎呀,小姐,您可别往外边跑,您的脸……要是被公子知道,该责罚奴婢了。”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梅姑连忙改了口。可是话都已经说了一半了,即便是另一半被她给咽回了肚子,安思涵也知道那是什么。 她脸色一变,埋怨的脸变得有些委屈和不甘,还有一丝恼羞成怒的气愤。原本就有些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像是有人将一整盒的胭脂都给抹到了脸上似的。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长成这样难道就连个门都不能出了吗!”说着,转身跑了。 “小姐,小姐!”梅姑喊着追了出去,身后传来卢玉娥的声音:“算了,让她去吧。” “夫人,”梅姑转回身向卢玉娥行了个礼,“是奴婢多嘴说错话了,请夫人责罚。” 卢玉娥轻摇了摇头:“这孩子……” 后面的话,尽数化为了叹息。 …… 施锦秋从后院来到前院,问在前院门口守着的向西:“可有看到贲遇?” “贲管事出去有一会儿了。”向西答道。 又出去……最近时常看到不他人,她都不知道他们荣锦记什么时候这么忙了,有这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他可有说去哪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向西很是机灵的问道,“小姐可是要找他?要不我去外面找找看吧?” “不用了,没什么事。”施锦秋说道,“你去跟纤纤说一下,我出去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事便让她等我一会儿。” “好咧。” 施锦秋一个时辰后才回到荣锦记,向西远远的看到她,便急急忙忙跑过来跟她说店里来了个刁蛮的小姐,正在那里闹事呢。 走到东厢门口就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柳芸一看到她,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客室里,除了聂纤纤和两个荣锦记的姑娘之外,还有站着两个陌生的姑娘,看背影和身量,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许是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原本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的那姑娘转过了身,一双杏目瞪得大大的看向施锦秋:“小姐?你就是荣锦记的老板?” 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唯一遗憾的就是那张白净的脸上过于红润的双颊破坏了美感,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上多了胭脂的小丑似的。 施锦秋微微一笑,礼貌又不失客气:“正是,不知道我的人可有哪里惹小姐您不高兴了?” “你怎么会这么小?”安思涵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疑惑的问道。 施锦秋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姑娘的年纪还不如她大,竟然一副很鄙视她年纪的样子。“那姑娘认为锦秋应该多大?” “应该……”安思涵想了想,住了口。她干嘛要同她讨论年纪大小的问题啊:“你们荣锦记打开门做生意的,难道就是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的吗!亏得本小姐一听说你们在这里开了一家店铺就急急忙忙跑过来,没想到你们竟就是这样的无良商家!” 施锦秋:…… 刚从外面回来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疑惑的看向聂纤纤,聂纤纤连忙过来在她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把事情的大概跟她说了下。 安思涵从她母亲房里跑出来后本来是想直接去荣锦记的,可是奈何天色已晚,再加上秀秀又在一旁不停的劝她。好不容易等到早上才过来的,却没想到刚进了荣锦记,就被这里的姑娘给嘲笑了。 其实如意她们根本就没有嘲笑她,只不过是她们几个正在里面开玩笑的时候安思涵就进来了,几人脸上的笑容一时没收住,在上前询问她的时候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安思涵就一口咬定她们笑话的人是她。 施锦秋:……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听完聂纤纤的话,施锦秋只想说,这哪里来的小姑娘啊,要不要这么敏感…… 不过看这小姑娘的架式,若是她也像聂纤纤她们刚才那样跟她解释她们不是在笑话她,估计是行不通的。施锦秋想了下,微笑着对着安思涵说道:“我们的姑娘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不要生气,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说。” 浅浅淡淡的笑容即没有太过讨好的浮夸,也没有要笑不笑的勉强,看起来十分真诚无害,这让安思涵脸上的愠意消退了一些。眼里甚至还闪过一丝错愕,眼前这个姑娘真的是荣锦记的老板,看起来这么年少不说,就连脾气架子也没有,她手底下的姑娘都已经告诉她是怎么回事了,她却还对着自己笑脸相迎。 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秀秀昨天晚上大天黑替她去打听荣锦记,回来告诉她的那些事。秀秀还着中讲了一下戚府小姐戚静仪的事情,说荣锦记的老板施锦秋是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一定要很小心她才行。 原本她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或许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呢。看看她的样子,自己这么说她手底下的姑娘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安思涵不由自主的看了自己的侍女秀秀一眼,秀秀走到她身边,看样子是扶着她往一旁走去,实则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放心,不管她说什么咱们都不答应,就不会着她的道了。” 安思涵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便心安了些,坐到了施锦秋替她引的椅子上。 “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我……我姓卢。”安思涵说出了自己母亲的姓氏。 “卢小姐是吧,”施锦秋边说边倒了一杯茶递到安思涵面前,“卢小姐到我们荣锦记来是要敷脸,还是买脂粉面膏?” 正文 第325章有恃无恐 “当然是来买脂粉了!”她家里上次她哥哥给她带的胭脂和水粉早就用完了,早知道那么好用,她当初就不会把那么多胭脂和水粉拿去送人了。 “买脂粉来我们荣锦记是选对地方了。”施锦秋的手扬了下,聂纤纤见了后忙叫吉祥去旁边的屋里将试用的脂粉端了过来。 看着那摆成一排排的胭脂和水粉,各种颜色各种材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安思涵看得眼花缭乱的同时,也有些心花怒放起来。家里用来用去就那一个颜色,她都有些用腻了,可是偏偏用了荣锦记的脂粉之后再用其他的怎么用都觉得不如它家的好用,只能勉强着用。 现在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可供选择的胭脂和水粉,她怎么能不高兴? 身旁的秀秀轻轻推了一下她,猛的拉回她的思绪。她抿了抿唇,尽量摆出一副镇定的神色,佯装不是很在意的撇了下嘴,垂下的眼却盯着那些脂粉看个不停。 施锦秋活了两世,哪里能看不出来她这点小心思。见多了大人间的尔虞我诈和贪婪,再看这小孩子般的心性倒是有些可爱。 “这里便是我荣锦记里所有的胭脂水粉了,刚才我的姑娘不小心冒犯到了卢小姐,为了表示歉意,锦秋愿意赠送卢小姐一盒水粉或是胭脂,卢小姐可从这里面挑选一款自己喜欢的。” “真、真的?!真的要送一盒?我可以随便挑?” 一下子就露出了小孩子的本性,施锦秋在心里轻笑了声,脸却是很一本正经的,免得这小姑娘又说她也嘲笑她了。 “当然。” “我要……” “咳咳!”秀秀突然咳嗽了两声,都兴奋得快要站起来的安思涵回过神来,又坐了下来。强忍着心底的渴望,口是心非的说道:“才这么点?” 眼神微睨,一副好像自己很看不上的样子。 施锦秋抿了抿嘴,掩下一丝笑意:“若是这里没有卢小姐看中的东西,卢小姐可跟锦秋说想要什么样子水粉或是什么颜色的胭脂,锦秋皆可替卢小姐做出来。” “真、真的?!”安思涵比刚才更兴奋了,这次,就连秀秀咳得再大声都没能阻止她向施锦秋走近的脚步。她惋惜的看了眼那些五颜六色的胭脂,说道:“我这脸……用不了颜色这么鲜艳的胭脂,而且水粉的颜色也需要更暗一点才行。” 其实她的脸根本就不用能胭脂,不论是什么颜色的胭脂擦在她的脸上都会让她的脸变得更红。只是她实在是很羡慕那些可以擦着漂亮胭脂的姑娘们,所以自己在府里的时候,会往脸上擦上一点,若是要出去便再洗掉。虽然麻烦,可也算是过了把瘾。 施锦秋点点头,她的脸已经够白也够红了,确实需要稍暗些的颜色。 “稍暗些的水粉正巧我这几日卖完了,大约两三日便可有新的货出来。至于胭脂的话……”施锦秋看了一下她的脸,“容我说句实话,卢小姐您这脸,根本就不适合擦胭脂……” “大胆,你胡说什么呢!”秀秀大声呵断了施锦秋的话。 安思涵的脸是不能提及的禁忌,每次只要听到有人说了她的脸,肯定就是一顿脾气。秀秀转头看了眼自家小姐,果然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然而施锦秋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眼前情形的变化,也没有听到秀秀的呵斥声似的,兀自说道:“但凡妇人擦胭脂都是为了让双颊红润,进而使整个脸看起来更显生动活泼。可是卢小姐的双颊已然非常红润,自然是不需要胭脂的。”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思涵感觉被施锦秋戳到了痛处,施锦秋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她的脸已经够红了,不用再把脸擦得那么红! 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了以前的情形,那时候的她才刚满十岁,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十来岁在右便会特地请人来教她们梳妆打扮,自然也包括了化面妆。 那是她第一次化面妆,很是兴奋,那个请来的女官化了半个时辰替她化好了面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又惊愕又讶然,好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然而这份兴奋却只维持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她第一次偷偷跑出去玩的时候就被一群子给围住了,他们叫她丑八怪,还说她的脸红得像猴子的屁股似的。 直到那个时候安思涵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这张脸是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以前因为一直都在府里很少出门,就算是出了门也都是有府里的大人跟着,因此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的脸如何。府里的那些丫鬟小厮就更加不会说了,谁没事也不会想要得罪自己的主子不是。 “卢小姐自己肯定也是知道自己的脸并不适合擦胭脂,”施锦秋淡淡说道,自动忽略了安思涵瞪得浑圆的眼,“不对,不是不适合擦胭脂,而是应该不要擦胭脂,最好是连碰都不要碰。” 羞愤和恼怒一骨脑涌了上来,她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也像那些人那样,觉得我的脸长成了这样就是一个笑话,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个丑八怪,是个丑陋不堪的人!” 她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施锦秋,里面迸射着让人一股灼热的光芒,好像只要施锦秋点头应个是,她就能用那两道光芒在施锦秋的身上射出两个洞来。 秀秀连忙往自家主子身边靠近了一点,生怕她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动起手来。当然了,如果动手的话,她是肯定要帮她家主子的,反正以她家主子的身份,别说是打了施锦秋,就算是砸了荣锦记这家店都没半点关系。 所以她的表情是有恃无恐的。 而聂纤纤和柳芸看到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也连忙往施锦秋身边靠过去,心想着就算你这位小姐再难惹,她们人多也要先打赢了再说。 双方人马都虎视眈眈的直视着对方,气氛一下子达到了一种微妙的临界点,只要稍有不堪,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都有可能引起一场祸事。 任何有眼力见的人都该看出来安思涵的来头定然不小,她身上那一身的行头比在场所有人身上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还要值钱。施锦秋自然也看得出来她的与众不同,知道与这样的人闹起来对于她或是荣锦记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可是她眼里丝毫没有惧意,双眼清澈无波,如同山间的一汪清泉一眼便能望到底,纯洁、透澈,没有一点一滴的不屑和嘲讽。望进这样的眼里,就仿佛连同自己的心灵都被净化了。 “锦秋没有别的意思,锦秋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卢小姐,以卢小姐脸上的状况,用了胭脂只会让脸变得更红。” 废话,谁不知道用了会让脸变得更红! 许是安思涵的眼神太过直接,施锦秋一下子就会意到了里面的内容,补充道:“不是说擦了胭脂以后脸会变得更红,而是卢小姐若是经常擦胭脂,会让您的脸在没有擦胭脂的情况下,会变得更红。” 这样应该说得够清楚了吧。 “真、真的?”安思涵的神情一愣,从来都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你该不会是胡说八道的吧?”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难道卢小姐自己没有感觉到吗?”施锦秋挑了下眉,轻轻的看着她。她的脸色变了变,最后停顿了下来。 想到自己的脸近几年好像确实有变红的迹像,她原以为是自己年纪长大了,所以变得列红了,难道会是因为自己擦了胭脂的关系? 安思涵不禁看向施锦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年纪不过比自己大那么一两岁,可是却知道这么多事情。 正文 第326章睚眦必报 送走了安思涵,整个荣锦记的人才全都松了一口气。 “小姐,那个小姑娘的脾气实在是太坏了,真是一言不合就有可能发飙啊。”柳芸抱怨道,反正现在她人也走了,不管她怎么抱怨她都听不到没关系。 施锦秋倒是不那么想:“我想,她之所以会那样,可能是因为脸的关系被人嘲笑过吧,所以才会对脸特别敏感一些。” 说到安思涵的脸,施锦秋便又想到了之前在手札上看到过类似的记录。说是脸颊上泛着红血丝其实是一种病,而且这类人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的,一种是后天生成的,不知道这位“卢小姐”脸上的红血丝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生成的。 施锦秋打算去翻翻手扎,看看上面有没有记录怎么治疗这种红血丝。这么想着,她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把事情跟聂纤纤和柳芸交待了一下,自己便急急忙忙往后院去了。 三日后,安思涵又来到了荣锦记,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上次那么盛气凌人了。只是饶是如此,聂纤纤等人也不敢随意在她面前造次了,生怕她一个心里不痛快,又要指着她们说她们怎么她了。 她接过施锦秋给她的那个水粉,一个粉色的瓶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暗哑的浅棕色粉块,味道是她要求的柑橘味,浓淡适中,有点甜甜的却又不会太甜,很是清新。 “这个粉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她问。 粉的质地别说是跟外面商铺里卖的那些水粉完全不一样,就她上次在这里看过的那么多水粉里面,都没有一盒是这样的。 秀秀一听也凑过去看了一眼:“你该不会是随便拿了什么就来诓我家小姐吧?”那神情,大有你敢诓我家小姐我就撕了你的架式。 “这水粉是我家小姐花了一天两夜做出来的,为了做这个水粉她都两天没睡个好觉了,我们诓你用得着费这么大心神吗!”柳芸替自家主子辩解。 “你说花了一天两夜就是一天两夜啊,我们又没有看到,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随便说说的。” “你……” 眼见她们二人就要吵起来了,施锦秋开口说道:“这块水粉与别的水粉确实有些不同,这是我专门替卢小姐配制的。” 安思涵:“怎么说?” “卢小姐可发现这盒水粉里面的面扑特别不一样?”安思涵点点头,“因为这款水粉不仅需要面扑,还需要它,这是一款真正的‘水粉’。” 安思涵看到施锦秋的手里拿着一根比大拇指稍粗一点的玉柄,玉柄的一头是…… “刷、刷子!”安思涵惊讶,“施小姐,你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用刷子上水粉,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锦秋从来不跟自己的客人开这样的玩笑,”施锦秋说,“虽然用刷子也可以直接上粉,不过锦秋料想卢小姐会不喜欢,所以特别制了这个面扑。这款水粉的粉饼是我经过特殊的工艺烘制而成的,用之前需要将刷子沾取一点水在粉面上来回摩擦,待最上面的粉变得粘稠之后,再由这个制特的面扑蘸取少量水粉,轻轻拍于脸上。” “水粉还能这样用?”别怪安思涵不相信,施锦秋所说的这个方法她从未听过也不曾见过。 “能不能这样用,卢小姐何不随锦秋去试一试呢?” “这……”安思涵猜疑了一会儿,不确定的看看秀秀,秀秀则冲她摇遥头,示意她不要同意。毕竟这么奇怪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用到脸上。 施锦秋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叫了柳芸过来。“既然安小姐不愿亲自试用,那我便让我的这个丫头试一下。” 安思涵原以为柳芸听到这样的话肯定是如同听到噩耗一样的,毕竟没人会喜欢被当做试验品。谁知道柳芸非旦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反而十分兴奋的嚷道:“小姐,您真的要亲自替我化面妆?!”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啊,要知道,平常她家小姐才没时间倒饬她的脸呢。 对于她的反应,安思涵只能表示有些无语。 于是,几人便随着施锦秋到了春字房,施锦秋让柳芸坐好,自己亲自替她洗了脸,擦了面膏然后再慢慢的按照之前她说的方法把水粉擦到柳芸的脸上。 整个过程当中,柳芸坐那里一动都不动,即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的接受着施锦秋的服务。 “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柳芸转过头的时候,安思涵看得都有点呆住了。 倒不是说施锦秋给柳芸化了一个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面妆,而是柳芸的脸被施锦秋给划成了两半。一半擦了水粉,一半没有擦水粉。 擦着水粉的那一半脸上,原本白晳的肌肤生生变暗了下来,与另外半张脸形成了巨大的对比。可是又不会显得脏兮兮的,看起来就像是她本来就生了那样颜色的一张脸。 “我能走近看一下吗?” 施锦秋点点头。 安思涵走到柳芸面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看过去,真的一点原来的皮肤都没看到出来。而且擦上了这个水粉之后,看起来皮肤光滑得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 与鸡蛋的唯一区别就是鸡蛋是白的,而柳芸的脸是有点偏暗的肤色。 “这简直太神奇了……”安思涵喃喃,看看这半张脸,又看看那半张脸,又是啧啧称奇又是惊叹无比。 “知道我家小姐的厉害了吧!”柳芸很是自豪的说。 “这款水粉虽然能遮住一些皮肤原本的肤色,不过因为她的皮肤没有你的白,所以若是用在你的脸上,可能遮得不如她这样彻底,但是比起你现在会好很多。不过这款水粉在用的时候需注意一些,蘸水要少,用多少磨多少,不然很快就挥霍光了。” 安思涵点点头:“这水粉我要了!” “三十九两银子。” “啊?你上次不是说替我特别配制的这款水粉也可以算做是赔礼啊。”安思涵不解的看向她。 “当然了,水粉自然是赔礼,锦秋分文不收。”施锦秋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刷子,“三十九银是这柄玉刷子的价格。” 安思涵:…… 这不还是变相的收了她的银子嘛…… 难道市井街头都传这个施锦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该不会是一直都记着上次自己在这里闹事的事,所以才会趁这个机会黑她一把吧? 要知道,三十九两银子在其他店里都够买好几个上等水粉了。 “你开什么玩笑,三十九两银子在外面都够买好几个水粉了!”秀秀说出了安思涵的心里话。 施锦秋轻挑了下眉:“你们确定要去外面的店里买?”她可是一点都不怕她们会跑,毕竟外面的店里可买不着这样的水粉。 “没有,我们当然没有要去外面的店里买!”好不容易看到个自己喜欢的又这么适合自己的水粉,她说什么都不想错过。 不过,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那三十九两银子,可是那个刷子怎么看都不值三十九两银子啊。虽说是玉做的,可那玉也不是什么好玉,还有刷头上的那撮毛,她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毛,也不知道经常用脸上会不会对脸有伤害…… “虽然我们家小姐不差那二十五两银子,可是你这个刷子怎么看都不值三十九两银子啊!虽说是玉做柄,可这玉也不是什么好玉,还有刷头上的那撮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经常用对脸会不会有伤害!” 秀秀语气严厉的说道,几乎将安思涵心里的话给完全重复了出来。 真是深知她心啊,不枉她平日对她那么好,安思涵心想。 正文 第327章是病,得治 既然安思涵和秀秀都想到了这一层,施锦秋自然不会没想到她们会有这么一问。她张口就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跟她们解释了一遍,听得她们目瞪口呆,再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小姐,这……”秀秀看向安思涵,毕竟最后掏钱的还是她。 安思涵就一个字:“给!” 不就三十九两银子嘛,她还给得起。 “对了,听说你这里还有面膏,可有适合我用的?”见证了这盒效果这么神奇的水粉,安思涵对于荣锦记面膏的作用也有些深信不疑起来。 之前她一直用的郝氏的面膏,虽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也没有特别突然出的效果,属于无功亦无过吧。 “面膏的话……”施锦秋想了想,“如果你急用,我可以推荐你一款先用着,但是你若是想要特别贴合你的肤质的,还是需要定制。毕竟你脸上的皮肤比较特别,普通面膏的功效不能完全满足它。” 一听说又需要定制,安思涵便知道少不了又是一大笔银子了。可是水粉的效果让她的心痒痒的,特别想试一下她家的面膏,而且她这两日看到她母亲,感觉她气色都好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皮肤看起来都比以前更加精致了。 她听梅姑说,她母亲现在用的面膏就是在荣锦记里定制的。 最后她决定先拿施锦秋推荐的那款回去用着,然后过段时间再过来取定制的面膏。她还问了一些关于面敷的事情,因为实在没有适合她的面敷,便先回去了,并与施锦秋约好三日后来敷脸,让她替她配制一款适合她的面敷。 如此零零总总的算下来,结账的时候安思涵才发现竟然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感觉施锦秋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让人不知不觉的就心甘情愿掏钱出来买东西了。 在秀秀去结账的时候,施锦秋坐在安思涵身边,试探性的问了下她脸上的红血丝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变成的。 本来安思涵是最忌讳别人跟她提她脸上的红血丝的,就连上次施锦秋说她脸上的红血丝她都差点跟她翻脸。可是今天施锦秋这么问她,她心里竟然没有觉得一丝难堪和气愤。 或许是因为施锦秋看她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那么平常淡然的关系吧。也或许是因为施锦秋给她制出了让她满意的东西,所以她心情好便没有跟她计较。 “应该是天生的吧,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脸便始终都比旁人要红一些。” “那你有没有去看过大夫?” “当然有看过啊,不过因为每次都是动作过后或是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脸才会变得很红,所以大夫都说这是因为我体内气血太足所致。也给开了药,我喝了几剂,发现没什么效果就没再喝了。” 安思涵说完,见施锦秋盯着自己的脸在看,神情很是认真,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可是我的脸有什么问题?” 施锦秋收回打量的目光:“我曾在一本书看到过,说脸上起红血丝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生的,还有一种是后来生成的。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是病,得治。” “啊?!”安思涵愕然,“可是那些大夫都说这是气血太足,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那些大夫不懂。”施锦秋说道,“你这种症状,是面部毛细血管扩张所致,如果要根治的话……” “等等下,什、什么毛管什么扩张是什么东西?” 施锦秋心道,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也是从手札上看来的。 嘴上却很是一本正经的说:“就是脸上的皮肤下面的血管比寻常人粗大一些,或是多一些。”按字面意思这么解释应该没问题,的、吧…… 安思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是什么,那知道怎么样能根治它吗?” “这个嘛……我之前看过的那本书上面并示提及该如何根治它。”施锦秋说道,“不过书上有说如何改善这个症状……” “真、真的吗?”安思涵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刚才还满是失望的脸一下子不充满了希望的光芒,两颊一下子变得比之前红了不少。 “上在是有提到了几个方法,不过我之前并没有碰到过这类情况,所以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施锦秋的话让安思涵一下子又蔫了下来,那不还是跟没说一样。 “若是卢小姐信得过锦秋,可让锦秋替卢小姐治一下脸上的红血丝,看能不能成……” “不行!”秀秀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施锦秋的话,“我家小姐千金之躯,岂能让你拿来做试验!你说的那些方法,若是有效果还好,若是没效果也罢,可万一要是将我家小姐的脸弄不好了,你担当得起吗!” 安思涵心里也确实是不大敢让施锦秋试的,现在秀秀替她说出了拒绝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 见她们不愿意,施锦秋也不勉强,毕竟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两情两愿才行的。两人拿好东西后便离开了荣锦记。 “小姐,这个小姑娘实在是不识好歹,您都愿意替她劳心劳神了,她竟然还一脸害怕的样子……” 施锦秋轻笑一声:“这也不能怪她们,毕竟连我自己都没有多大的把握。” “哼!”柳芸冲着门口哼哼了一声,反正在她看来,只要她家小姐愿意做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她们不愿意试,那是她们的损失。 她对施锦秋的拥戴与信任,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的增多。突然,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小姐,您有没有觉得那位卢小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啊?” “你也这么觉得?”施锦秋轻挑了一下眉。 上次看到这位“卢小姐”的时候施锦秋就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了,只是她想到自己来昌阳又不久,并且她很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位“卢小姐”,应该不会有眼熟的可能。 还有就是,之前她看到赵炎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后来看到那位妇人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现在看到这位“卢小姐”又觉得眼熟。 这让施锦秋有些怀疑是不是其实昌阳城里的人的长相具有某种共同的特性,以至于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嗯,不过我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她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施锦秋自己也想不起来,“对了,看到贲遇了没有?” 柳芸想了一下:“自从早上出去后好像就没见他回来,他最近好像很忙,小姐您派了很多事情给他做吗?” 忙到她想在园子里看到他都难。 …… “那家荣锦记最近怎么样了?”郝府东院东厢的书房里,郝锡元问道。 郝剑波、郝剑涛和郝剑平三人互相看了两眼,郝剑波向前一步,答道:“回爹的话,荣锦记仍是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的,客人也没几个。” “是吗?”郝锡元的视线一一掠过自己的三个儿子,最终停留在三儿子郝剑平身上,“你说。” “回、回爹的话,是……”郝剑平感受到来自郝剑波和郝剑涛两位兄长关切的目光,“确、确实是这样……” “你们真当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吧!”“啪!”郝锡元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响,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下面站着的三兄弟都惊了魂,“那个荣锦记真的一点生意都没有,那为什么咱们的客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爹请息怒,是……是儿子记错了。” “爹息怒,是儿子们记错了。” “爹息怒,是儿子们记错了。” 郝剑涛起了个头,其他二人便也连忙跟着附和道。 正文 第328章进宫 “小姐,您的信!”施锦秋才转回后院没多久,柳芸便拿着一封信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施锦秋看完信脸色都变了,抬头问道:“送信的人呢?” “已、已经走啦,怎么了?欸,小姐,小姐……” 施锦秋像根本就没听到柳芸的叫声似的往门外跑去,出了荣锦记的大门,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那抹眼熟悉的身影便追了上去。 “陶大婶,陶大婶……”她抓住送信过来的陶如君,喘着气问,“她、她怎么样?” 陶如君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不是很好,你也知道,选秀选秀,靠的就是一张脸,可眼下姑娘的脸突然成了那模样……唉,别说了,反正我看呐,她是没指望啦……” 看着幽幽叹了声气就打算离开的陶如君,施锦秋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 “陶大婶!”她抓住陶如君的手臂,“你……可有办法让我进宫一趟?” “什么?你想要进宫!”陶如君声音蓦的加大,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压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的说,“你疯啦,那皇宫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如果被发现了,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帮我想想办法,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可以。”施锦秋说着,往陶如君怀里塞了一锭银子。陶如君低头瞥了眼,看大小最少超过了五两。 她这才收起了脸色,像是好心又像是告诫的对她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帮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多谢陶大婶。”施锦秋郑重的向陶如君道了个谢,“还请陶大婶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时间不等人……” “行了,我知道了。” 听她这么回答,施锦秋便知道进宫的事情应该可以确定下来了。这个陶如君终年替皇宫里的人往外捎信又往里捎带银子的,肯定是进出的门路。再不济也是能认识宫里的什么人,否则她捎带起东西来如何能够这么便利。 回到荣锦记后,施锦秋便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芸追问了好几次也没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来。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大约也能猜到,应该是宫里的施文姗出了什么事了。 毕竟施锦秋是看了施文姗捎过来的信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陶如君隔天下午便来找了施锦秋:“每日卯时,宫里膳房里的人出去采办东西回来,我可以帮你疏通一下,让你跟着他们进去。然后便会有人安排你们见面,只是……你需要在里面待上一日,第二日凌晨他们出来买菜的时候,你再与他们一同出来。” 那岂不是要在里面呆上一天一夜:“这样能行吗?”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呆在膳房里就不会出事的。”陶如君经验丰富的说,看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皇宫里那么多人,谁也不认识谁,只要低调一些,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施锦秋点点头:“如此便多谢陶大婶了。” “那这打点的银子……”陶如君一双眼睛贪婪的看着施锦秋,施锦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银子交到她手中:“这里是三十两银子,事成之后我再付你三十两。” “好好好,那明日寅时一刻咱们在城东边集市的……”陶如君收了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甚了,说起话来也更利索了些。很快就将他们见面的地点以及需要注意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之后便拿着银子离开了。 施锦秋原本怕柳芸和聂纤纤担心,没打算把这件事情跟们说。可是现在知道了自己要在宫里呆上一天一夜,就把事情大致的跟她们说了一下,免得她们打不到她人更担心。 “小姐,您真的要进宫去找三小姐啊?”柳芸不大赞成施锦秋去皇宫,毕竟那个地方,太过神秘,也太过严厉,“您难道忘了,二小姐说三小姐离开的时候对您根本就是……”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三姐,现在她有事,我不能置之不顾。” “可是……那皇宫岂是那么好去的地方,万一……” “陶大婶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我老老实实呆在膳房里就不会有事。她做这一行这么久了,若是有风险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做的。”这点,施锦秋还是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见柳芸还想再说什么,她伸手制止了她。“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我不在的这一天里,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同纤纤说,你们两个可以商量着处理。要是实在处理不了的,便等我回来。” “小姐……” “小姐您放心吧,店里交给我跟柳芸就行了。”聂纤纤阻止了柳芸,对着施锦秋说道,“小姐此去还请十分当心,注意安全。” 施锦秋点点头。 来到外面的时候,柳芸不满的瞪了眼聂纤纤:“你自己不阻止小姐,还不让我说,是想干什么啊!” “你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小姐什么脾气你难道不比我清楚吗?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就算你再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可我总觉得三小姐找她入宫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柳芸一脸担忧的神色,“之前三小姐对咱们小姐一直都是不理不睬的,小姐给她写了许多信她一封都没回过。可是这几日,突然就又与小姐亲善起来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而且,皇宫里多的是御医,什么样的疑难杂症看不好,她为何偏偏要叫我们小姐过去!”柳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那颗总是不够用的脑袋却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更加想不出来施文姗若是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找施锦秋进宫是另有目的,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咱们在这里想么多也是徒然,不如你去德惠居找一下赵公子,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或是在宫中找个人照拂着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柳芸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的人突然看到了阳光似的充满了希望,“我这就去!”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柳芸急急忙忙往德惠居跑去。 …… 郝氏东院东厢的书房里,仍旧围绕着一股极低的气压,压得那三名郝氏兄弟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吗?”郝锡元冷冷的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你们三个年轻人的记性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好?这么点事情也能给我记错了?” “不、不是的爹,我、我们其实不是记错了,而、而是……” “而是我们怕您知道会生气,所以才会想着不说实话,瞒您一时是一时。”郝剑涛连忙接着郝剑波的话说,郝剑波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心想,这个理由郝锡元总找不到话柄来说他们了吧? 谁知郝锡元听了这话后,脸色更加严厉了几分。 “她荣锦记生意好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生气,是因为我生你们三个人,都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啊!”郝锡元连拍了好几下桌子,一下比下更重。 他手一指郝剑波:“你说你这几日就能配制出新款的面膏来,现在呢?” 一指郝剑涛:“人家的面膏卖得比咱们的贵了好几倍的价钱,可是却依然有人眼巴巴的上赶着去买,为什么?” 一指郝剑平:“人家一个小姑娘,一没恶意压价,二没使手段,愣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把生意给做起来了。你们呢?我们郝氏都已经在昌阳打下如此结实的基础了,你们却一点没发挥出它的实力来!” 正是因为施锦秋手段光明行事磊落,自荣锦记开业以来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丝可以让人诟病的地方,所以郝锡元才更气。这样一对比起来,就更显得他的三个儿子一点用没有。 正文 第329章尽释前嫌 辰时,施锦秋顺顺利利的跟着宫里几个出来买菜的人进了皇宫,不过不是从南面的正门进的,而是从西边的偏门进的,因为选秀的秀女们住的地方离西边的宫门比较近,而这几个人则是专门负责秀女伙食的膳房里的。 领头的是一个太监,他们都叫他金公公,看起来小有头衔的样子,因为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似的。施锦秋看出来,陶如君这次在宫里找的人应该就是他。 一路上他除了交待在宫里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外,便是一再强调那几件需要注意的事情。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要小心,如果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把他们供出来之类的。 施锦秋自然全都点头称是。 皇宫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大上许多,也更气派一些。这种宏伟,不身临其境光靠想像是完全无法揣摩得出来的,施锦秋不由得都看呆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金公公催促了一声,人却是率先越过施锦秋往前走去,其他人全都看了她一眼,径自走着路。谁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或者该说谁也不敢对于她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中这件事情多说一句话。 施锦秋连忙应了一声,便抬起脚步跟了上去。她原以为很快就能到达秀女所住的宫殿了,因为陶如君告诉她秀女所住的宫殿就在西门边上,谁知道最后他们竟然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到达秀女们所住的宫殿。 这让施锦秋对皇宫“大”这个概念重新做了一番界定。 膳房里的人不少,可是却没有人对施锦秋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孔表示关心或是怀疑,就好像她本来就在他们当中,又好像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队伍当中多了她这么一号人。 不管原因是什么,施锦秋都没有想要深究的打算,毕竟她也只是在这里呆上一天便可离开了。 到达膳房之后,又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金公公突然从外面进来把她叫了出来,将她领到了膳房后面的园子里。 “人就在里面了,你们长话短说,说完就赶紧回膳房里,别在外面逗留。”哪怕就在这个宫殿里,这个金公公也十分不放心的交待着。 “嗯,多谢金公公。”施锦秋再次向他道了谢,并递给他一块银子,他笑眯眯的收下银子离开了,将地方让给了她们姐妹二人。 施锦秋走进园子,远远的便看到一袭白色衣裙的身影,娇小的身形穿在宽大的广袖长袍裙里面更显雅致,一条银色的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蛮腰。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光看背影,都有一股勾人心魄的魅力。 “三姐!” 待施文姗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时,施锦秋不得不感慨,几个月不见,施文姗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只是那张漂亮的脸却有些黯然,神情和脸色都不大好。 “妹妹,你总算是来了……”施文姗拉住走到她面前的施锦秋,看着她一度有些眼红。 “三姐,你的脸……”这么近的距离才看清楚施文姗除了脸色不大好之外,脸上还有一些像是鸡皮疙瘩一样的突起,但是不是肉色,而是呈现肉粉色。虽然不多,但是长在她白净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显眼一些。 施文姗像是才想起自己脸上的情况,连忙松了手去捂自己的脸。 “让我看看。”施锦秋抓住她的手拉了开来,“这个是怎么长的?” “我也不知道,前几日都还好好的,有一天突然就发现眼睛下面长了几粒小白点,然后慢慢就变多了。” “那你的身体……” “我找宫里的御医看过了,御医说我的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可能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这里的皮,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施文姗红着眼眶说,“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想到找你过来看一下。你也知道,在这昌阳城里,我认识的人不多……” “大姐呢,你们平常有没有……” 施文姗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望着园子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脸上尽是凄凉的神色。 “她与我鲜少走近,就连说话都很少。刚进宫的时候她甚至还不让我在外人面前叫她姐姐,还说以后要做一对陌路人。”她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你们进了宫以后,同处陌生的地方,她多少会顾虑到同族之亲对你有所照拂,却不想……”那时候她给马慧君送银子过去的时候,还特别交待马慧君写信告诉施旭娇,让她拿了银子照顾着点施文姗,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这个样子。 “不过近来好了一些,”施锦秋话锋一转,见施锦秋疑惑的望向自己,解释道,“近一个多月来我们的关系好了许多,上次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还特地让念巧给我送了汤水喝,还有前几日她托人从外面买了几瓶面膏,说见我脸色不大好还送了我一瓶。” 她会那么好心送人东西? 施锦秋听着这话,怎么觉得这么难以相信呢。 她问:“什么面膏?” “是郝氏的,叫什么七日美白膏,听大姐说那面膏很好用很有效果的,正巧给我捎的那瓶面膏又用完了,我就拿来使了,效果还确实挺好的,我用完之后脸上的皮肤都变得光滑了许多。” 施锦秋听她说到七日美白膏的时候,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还以为施旭娇是良心发现呢,看来她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见她神色凛然,还透着一丝怒气,施文姗问道:“怎么了,可是那面膏有问题?” “那面膏确实是有问题的,之前我在外面碰到过一个姑娘,也是因为用了那款面膏,然后脸就出了问题。” “真、真的?!”施文姗大惊失色,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白起来。 “三姐放心,我之前替那个姑娘把脸治好了,待我回去替你配制个面膏给你捎带进来,不出半个月你的脸就可以没事了。” “半个月……可是五日后,我们就要去觐见皇后了……” “这……”施锦秋仔细的看了一下她的脸,施文姗的脸比起那日戚凄的脸来说要好很多,就是稍微有一点过敏的现象,如果面敷、面膏再配合一些清毒的药,相信在五日之内消退也不是问题。 只是这样的话就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了,可是她要明日凌晨才能从皇宫里出去,就算连夜配制好面敷和面膏,也要后日凌晨才能到施文姗手里。 这一来一去就浪费了两日的时间,再用到脸上,就不知道能不能在三日时间内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听完了施锦秋的话,施文姗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脸上又是着急又是难受。 “没关系的,我……我相信你,三日时间肯定可以让我的脸恢复的。” “三姐……” 看着自己明明很难受却还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施文姗,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施锦秋恨不得能马上把她的脸给治好。 她想了想,问道:“三姐可能帮我寻来几样东西?” 傍晚时分,施文姗让人将施锦秋悄悄带到了厨房后面的柴房里,并把施锦秋要她找的东西都交给她。 “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她疑惑的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鸡蛋、蜂蜜、芦荟……甚至还有蜀米饭…… 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些东西究竟要怎么跟她的脸扯上关系。 “嗯,有用的。”施锦秋接过东西就开始捣鼓起来,“这些东西虽然不全,不过也是有些效用的。我配制一些让你这两天先用着,等我回去后再配制一款好的给你捎进来。” “谢谢!” 施文姗看着低头在那里忙碌着的施锦秋,微垂的眼睑遮住了她眼里的神色,只能从她嘴微微弯曲的嘴角看出来她是在笑。 柴房外面的园子里忽然吹过一阵轻风,带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正文 第330章苦肉计 “好了,终于完成了……” 约莫一刻钟后,施锦秋终于直起了身子,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将一碗糊状的东西递到施文姗面前。 虽然刚才在配制的过程中施锦秋已经将使用方法和大概的效用跟她说了一下,不过当看到这黏糊糊一碗东西时,仍是不免有些傻眼。 “这……真的能有用?” 如果她不是亲眼看到施锦秋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配制出这碗东西,她或许会对施锦秋的话深信不疑,毕竟施锦秋的能力她是见识过的。 可是现在…… 对着这一碗散发着一股不可描述味道的糊状东西,她突然觉得把这种东西涂到脸上真的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放心吧,三姐莫非还信不过锦秋吗?” “我自然是信你的,否则也不会托人找你进来帮我了。” 施文姗的话让施锦秋微有些闪神,不由得想到了选秀之前,施文姗也是用这样的神情这样信任的语气说着相信她的话。 “三姐……”她怔怔的看着她,“对不起……” 施文姗错愕:“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会进宫,说不定都已经……”嫁为人妇为人母了,“我一直都想有机会可以亲口跟你道歉,对不起!” 施文姗拉过她的手:“我早说过,那件事情我不怪你。” “可是面膏的事……” “面膏的事……只能算我自己倒霉吧。”施文姗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也已经尽力了。” “我后来见过二姐,她说是有人换了她的面膏,我一直在想,那件事情会不会是大姐做的……”毕竟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大姐无关,”施文姗却否定了她的话,“与我比起来,大姐应该是更乐意于跟二姐一起进宫的。” 施锦秋想了下,觉得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施旭娇跟施文佳之间的关系虽然一直都是貌合神离,但是她对施文姗明显更加厌恶一些。所以,如果是二选一的话,她应该更倾向于选择跟施文佳一起进宫。 可如果不是施旭娇的话,那又会是谁?难道是施文佳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施文佳的情形,施文佳的态度让她很是琢磨不透。 二人正在说着话,柴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施锦秋,你果然在这里?”施锦秋和施文姗同时一惊,只见施旭娇一脸盛气凌人的站在柴房门口,“我就说她今日怎么鬼鬼祟祟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叫你进宫了!” 施锦秋张开嘴正打算说点什么解释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安抚一下施旭佳的情绪,让她不要大声嚷嚷,引起什么麻烦。 就听到施旭娇语气一转,一下子软了下来:“锦秋,妹妹,你可算是来了,这次一定要帮帮大姐!” 施锦秋:…… 这画风转变得有些快,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施锦秋很快就知道她的焦急是所为何事了,因为随着她的走近,她看到施旭娇的脸上竟然也有与施文姗类似的疙瘩。而她的脸色明显比施文姗要更差一些,满是焦急与无措。 看着施锦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救星一样。 “你这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一脸惨兮兮的模样,施锦秋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想笑。而她也没有勉强自己,任由自己笑出了声。 如果是以前,施旭娇要是听到施锦秋这般嘲笑自己,早就炸了。可是现在,她好像完全没听到施锦秋嘲弄的笑声似的,恬着脸凑到她跟前说道:“妹妹你就别笑话大姐了,你看看大姐现在这副样子,快想办法帮帮大姐吧。”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那碗黏糊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与你无关,”施锦秋想要将碗端起来,却被施旭娇快一步给拿了过去。施旭娇虽然不够聪明,可是却也不是无知。看到施锦秋和施文姗都紧张兮兮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忽的有些明白过来了。 “该不会是你替三妹制的什么‘灵丹妙药’吧?”越看越觉得像,“既然都已经制好了,不如就分大姐一点吧?” 施锦秋觉得施旭娇在宫里的这几个月,别的本事没长,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怎么,三姐的脸不是用了你送给她的面膏才会这样的吗?” “面膏确实是我送给三妹的,可是我自己也用了啊……”施旭娇说着便觉出了不对味,看到施锦秋看自己那怀疑的目光,不由得嚷道,“你、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在面膏里做了手脚吧!” 施锦秋的不言语便算是默认了。 “我怎么可能会在面膏里做手脚!如果我真的在面膏里做了手脚,我的脸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施旭娇大喊冤枉。 施锦秋凉凉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使苦肉计。” “我犯得着使苦肉计吗?我在你面前使苦肉计能奏效?”施旭娇有些嘲讽的说,“施府谁不知道你就只对你这个三姐亲,什么时候你眼里放进过我这个大姐。这一次,我真是被别人给骗了啊……” 她的话让施锦秋微愣了一下,细想,觉得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施旭娇向来都知道自己不待见她了,就算她料定了施文姗的脸出了问题会来找自己求救,也肯定知道以自己跟她的有关系,断不可能会连她的脸一并治了。 所以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似乎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拿她自己的后半生去冒险。难道说……这一次真的是个意外? 可是七日美白膏不是出事那段时间就已经没有售卖了吗?施旭娇的那两瓶是哪里来的? “我那几日脸色不大好,听人说郝氏的七日美白膏效用不错,所以才会托人给捎进来两瓶,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施旭娇瘪着嘴哭丧着脸说。 施锦秋暗是观察了她好一会儿,都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有一丝虚假。她心里有些相信施旭娇的话是真的,可是内心深处又不大愿意认同这种感觉。 她总觉得施旭娇不大可能会无缘无故对施文姗好,可是又觉得若真是施旭娇做的手脚,应该不至于连她自己的脸也弄成这样。毕竟她是真的可以做到对施旭娇的脸不闻不问的地步,施旭娇没必要冒这个险。 “好了,妹妹,你也别责怪大姐了,你看看她自己的脸都变成这样了,如果她知道面膏有问题的话,她自己肯定就不会用了。”施文姗见施锦秋凝眉着,开口劝说。 “对啊,文姗是我妹妹,我们两个是从同一个施府里出来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难道”施旭娇忙不迭的点头附和,生怕施锦秋不相信她。从谷念巧那里知道施文姗找了施锦秋进宫来替她治脸之后,她可是连脸面都不要了,巴巴的跑过来求她的。 要是连这样施锦秋都不愿意替她把脸弄好,那么五日之后的觐见,她就完蛋了。一想到那些被淘汰下去的秀女的命运,她就害怕得瑟瑟发抖。 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步上那样的后尘,所以,今天,她就算是拼着脸皮不要,哪怕是被施锦秋和施文姗嘲笑唾弃,她也只能暂时先忍着。 宫里都在传言此次选秀的目的主要并不是为了填充皇上的后宫,而是为了替某一位神秘的皇子选妃。虽然施旭娇进宫这么久也没打听清楚皇上有哪个皇子是可以归结为神秘这一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被选中,皇妃的头衔肯定是跑不了的。 到时候她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施文姗和施锦秋这两个女人不好过就不好过啊! 只是施旭娇却不知道,传言只是传言,很多时候传言与事实往往都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正文 第331章谁在那里 在施文姗的坚持下,施锦秋最终同意了也替施旭娇配制一份面膏。至于面敷,她这次配制的足够她们两人一同用上两日了。 得到了施锦秋的应承,施旭娇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这张脸总算是保住了。不对,是她总算不用去当个没地位没尊严的宫女了。 看着与施旭娇并肩离开的施文姗,施锦秋总觉得那背影看起来有点陌生,她竟有些不了解她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想到自己跟她能够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心里又有些高兴。这份高兴让她忽略了心底生出的那种感觉。兴许是因为她们之间几个月没见到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施锦秋心想。 天还未亮,就连天边都还没翻出鱼肚白,皇宫的西门打了开来,一队人拉着车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转过一条街以后,施锦秋向金公公道了谢,并目送着金公公等人远去。 “小姐,小姐……”她才转过身,就看到两道黑影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柳芸、纤纤、贲遇,你们怎么来了?”在她们二人的身后,还不紧不慢的跟着贲遇。 “小姐,您可担心死我了……”哭是柳芸的特长,而且还是说来就来,她抽了下鼻子说道,“昨日您离开之后,我们担心您会出事,所以纤纤便让我去找赵公子,看他能不能进皇宫或是托到熟人关照一下您。谁知道我在德惠居等了一天也没等到赵公子出现,后来还是元九跟我说他外出办事去了。我找不到人帮您,心里那个叫急啊……” 施锦秋看了眼聂纤纤和贲遇,两的神情虽然略有不同,但却也是大同小异,里面都透露着担心。 “所以你们就这个时间来这里等我?” “柳芸这丫头,非得说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小姐您平安无事出来,不让来就在家里哭鼻子。”聂纤纤笑道。 柳芸一听她这么揭自己的短,顿时来了劲:“某人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是谁自从小姐进了皇宫之后就连饭都吃不下,还差点给客人用错了面敷。” “你还不是一夜没睡眼巴巴的等着时间到。” “那你还……” “你不也是……” “还有贲大哥他……” 贲遇:……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她们也不放过他…… 他们的话里每一字一句都透出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听在施锦秋的耳里,落在她的心上,就像是三月的阳光照拂大地,让她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 施锦秋不禁失笑:“如果我没出来呢?”她不禁同她们开起了玩笑。 “那我们就……就……”柳芸被问得答不上来了,“反正您要是不出来,我……就闯进去!” “你啊,就你那小脑瓜子成天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倒是想的多。”她又急又气的样子让施锦秋轻笑出声,“我三姐找我,宫里宫外我们都打点好了的,能出什么事啊。” “那可说不定,三姐小她可还一直记恨着您那次面膏的事情呢,谁知道她会不会……” “我跟三姐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她相信那次的事情与我无关。”施锦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淡淡的,柳芸等人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真、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施锦秋自从施文姗进宫后就一直对这件事情很自责,几次她都看到她对着施文姗的旧物发呆,现在听到自家主子说她跟施文姗和好了,她也替她高兴。 她这个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唯一希望的就是施锦秋可以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只要施锦秋高兴,她就高兴了。 几人边说边走。 回到荣锦记后,施锦秋连休息都顾不上,马上开始配制面膏和面敷。戚凄上次用完之后还剩下了些原料,这会儿倒全都派上用场了。 熬了一天一夜终于赶在第二日的辰时之前将东西做好,她自己亲自拿到集市处,交到金公公手里。回到荣锦记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她猛的想到那位夫人约了自己今日傍晚过来敷脸的。看了看天色,急急忙忙往前院走去。 “小姐,您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怎么不叫醒我,那位夫人呢?” “回小姐,那位夫人今日没来。” “没来?”施锦秋止住了动作,愣怔道,“为何没来?”那位夫人从第一次进来荣锦记之后一直到现在,每隔三天就要到她这里来敷一次面敷,就算是下雨天都未曾间断过,这次为什么没有来?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行了,你忙去吧。” “是。” 柳芸刚走,聂纤纤便过来了,拿着一份清单让施锦秋过目。清单上都是最近需要采购的物品与原料,待施锦秋看过之后她便可以交由贲遇拿去采办了。 看完清单:“对了,贲遇呢?” 她想让贲遇去查查看,能不能查到施旭娇的那两瓶面膏是怎么来的,说不定这样就能知道到底是谁要害施文姗了。 聂纤纤:“他……好像一个下午都没看到他。” 因着白天睡太多了,施锦秋醒来后便睡不着了,待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便坐在园子里发起了呆。头顶的月亮很圆,明晃晃的如同一面超级大的镜子,能照到世间万物。 “小姐,喝点银耳桂圆继吧。”聂纤纤将一个放到桌上,倒了一碗银耳桂圆粥递给她,自己站到了一旁等着她喝完好收拾碗。 施锦秋接过碗,对她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她是白天睡够了才会睡不着,对于凌晨因为去宫门外等她而连觉都没睡的她们来说应该是很困了,就连柳芸那丫头都已经早早的躲去睡觉了。 “可是这里……” “这里我来就行,快去吧。”她又催促了一句。 聂纤纤没再多说什么,应了声就下去了。 施锦秋喝完银耳桂圆粥,把碗送回到灶房回来的时候,突然看到园子里有一个黑影掠过,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快得让我禁不住怀疑是错觉。 “谁?谁在那里?”施锦秋喊了一声,园子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刚才是她眼花了?她不确定的迟疑了一下,往黑影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作了罢。 回到屋里,正在洗脸的施锦秋感觉到身后有股异常的气息。猛的转过头,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当烛光映出那张俊美的脸时,施锦秋有瞬间的失神。 “孙淮彦,你不是离开昌阳了吗?” 孙淮彦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满是风华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关系,施锦秋总觉得他的脸色似乎比平常略苍白一些。 “我又回来了。”漫不以心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似的。 施锦秋:…… 就算回来也不用这样三更半夜到的跑到她屋子里来吧…… 她刚想开口说他两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脚步声、惊呼声,还有几道陌生的喝斥声:“开门、开门,快开门!” “这么快就来了。”施锦秋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孙淮彦话里的意思呢,只觉得眼前一眼,蜡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灭了。“他们是来找我的。” 声音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出来的。 “找你干什么?”施锦秋敛了下心神,这么近的距离她才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搭在她肩膀的手掌力道有点大,像是要把身体的全部力量都压在她身上似的,让她连站都难以站稳。“你……怎么了?” 正文 第332章找人 “等下不管进来的是谁,都不要说见到过我。”孙淮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费了些力气才从她肩头抽回手,往帷幔后走去。 看着黑暗中他有些迟缓的身影,施锦秋不禁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的嘛,这样都能看出来。” 施锦秋:…… “你行动都跟只老乌龟似的了,我又不眼瞎!” “呵呵……”孙淮彦轻笑了两声,“记住,不管是谁是问你,都不要说见过我。” “喂,你、你……”施锦秋想说他明知道外面的人是来找他的,干嘛不赶紧走还留在她这里干什么,而且他进去的那个方向,是她的床好不好…… 然而她才开了个头,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小姐,小姐,您睡了吗?有官差来查房了了。” 施锦秋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这孙淮彦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事,竟然连官差都出来查房了。 嘴上却说道:“哦,我、我睡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不行,他们说……” “开门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撞进去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柳芸的话,拍在门上的手更是加大了力道,像是要把门给拍散了似的。 施锦秋担忧的往帷幔里又望了一眼,如果那些人真的进来查房,孙淮彦躲在那里面肯定一下就会被找到。她不由得有些懊恼孙淮彦给她找了这么大个麻烦,可是心底深处又对于他为什么会受伤以及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等生出了几分担心。 不过眼前的情形,也容不得她不开门了。希望那些官差不会发现什么,施锦秋心想,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门外的官差显然并没有多少耐心,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开门,抬起脚就往门里一踹。正巧施锦秋走到了门口打算开门,这么一踹,不仅门被踹开了,就连正打算开门的施锦秋也被踹开的门给打翻在地。 她“啊”的大叫了一声跌坐在地。 柳芸和聂纤纤见状,脸色皆是一变,惊呼着来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 “你、你怎么能踢人!”柳芸气不过跟那官差理论。 一道人影飞快的朝着这里奔了过来,官差还不及说什么呢,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谁让你踢门的!” “公、公子,小的也是想快点找到那个刺客……”那人的气焰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尽数落了下去,低声下气的说道。 太过熟悉的声音让施锦秋抬起头看向来人,虽然已经将近子时,可是上前来敲门的几个官差手里都举着火把,施锦秋很容易就看清楚了说话人的面孔。 “是、是你……” 柳芸则早已经被自己看到的人给震住了:“赵、赵公子,您……您……”她指指那些官差,又指指赵炎,像是在问他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那个挨了赵炎一巴掌的官差哼哼了一声,挑高了声音说:“什么赵公子,他是我们荣……” “你们去别的屋里搜一下。”赵炎打断了他的话,冰冷的眼神让人不敢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里……” “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是,公子。”那官差低头领命,带了门口的几个人往其他屋子走去了。 赵炎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施锦秋的身上:“你没事吧?” “怎么没事?我家小姐都被你的人给踢摔了……” “柳芸!”施锦秋喝住了柳芸,对着赵炎微微一笑,“我没事。” 不是说他去别处办事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 赵炎着一身锦衣,一派玉树临风的潇洒模样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度,跟这些官差显然不是一路人。可是看刚才那个官差的态度,似乎对他也颇有些忌惮。 这个赵炎,到底是谁? 饶是施锦秋心里有千万个疑问,脸上却也是镇定自若,没有丝毫慌乱,更加没有多嘴去问他什么。眼下,她只想快快的打发了这些人离开,有什么疑问都可以留待日后再问。 孙淮彦就在她身后的屋子里,他们若真是在找他,那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她不知道孙淮彦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可是会让官府的人连夜出来搜查,那他做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他们从她屋里找到他,那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不过,即便是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被孙淮彦连累,可是施锦秋却也没有想过要告诉眼前的人孙淮彦就在自己的屋里,甚至隐隐的还不希望他被他们找到。 她来不及细究自己的这种心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听到赵炎问道:“你一直都在屋里吗?” “嗯。” “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身高跟我差不多,受了伤的男人?” 果然是来找他的! “不曾看到。”见他眼神若有似无的往自己身后的房间里的瞟,施锦秋又说道,“我很累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想先休息了。” 脂粉未施的脸看起来白净透亮,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跟白天的她比起来少了一分媚惑,多了一分清纯俏丽。平静的脸色叫人看不出来情绪,双眼微启,透露出几分疲惫,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要求。 空气中泛着一丝冷意,一阵风吹过,施锦秋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体。 正想往后退去的赵炎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丝异样,他停下了脚步,疑惑的往施锦秋的身后望去。 施锦秋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呢,便听他问道:“你不介意我进去看一下吧?”虽是问句,但是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他会折回来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如果她说不行,那岂不是等于在告诉他,她屋里有问题。可如果让他进去…… 孙淮彦就在她屋子里,她屋里的摆设一目了然,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床那边…… 向来都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施锦秋,此刻竟也有些慌了。 “我们小姐的闺房岂是你一个大男人说进就进的!”柳芸一直都扶着施锦秋,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微颤,以为她是在介意有人进她的房间,忍不住替自家主子说话。 “我也只是例行公事。” “你……” “柳芸,”聂纤纤制止了她的话,“赵公子也只是职责所在。” 她的有意无意的拉了下施锦秋的手臂,拉回了施锦秋的思绪。不管怎么说,今日这门,是必须得让赵炎进的,没理由也不可能拦得住。 “无妨,赵公子请随意。”她只能这样说。 “失礼了。” 赵炎从门口站着的一个官差手里拿过火把,便迈了进去。 施锦秋的屋子如同她的人一样,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可让人诟病的地方。桌椅屏风,各种摆设不似一般姑娘家的闺房那般秀气,处处都透露着一种凝练与利索。 赵炎举着火把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施锦秋提着心跟在他的身旁,眼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往床那边瞥去。 屋子里的摆设一目了然,几乎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赵炎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靠着墙的大衣柜上,抬脚走了过去。 柳芸一下子冲了过去挡住了他想要打开衣柜的手:“你想干什么?里面装的都是我家小姐的贴身衣物,若是被你一个大男人看了那我们小姐岂不是……” 看着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瞪着赵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登徒浪子。且不说她这样做根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赵炎要打开衣柜看的决心,单就说她这份护主的心态,很是让施锦秋感动了一下。 “柳芸,让他看吧。” 正文 第333章你难道不知道 施锦秋倒是无所谓,一来她知道孙淮彦根本就不在衣柜里面,二来她更加知道她阻止不了赵炎打开衣柜,三来……不过是一些衣物罢了,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失礼了,”赵炎说着,手已经落在了衣柜的把手上。 柳芸不满的哼哧了一声:“知道失礼还做。”人却已经站到了一旁,不再阻止他了。 “日后赵某定然亲自向施小姐陪礼。” “假惺惺!” 赵炎:…… 看过衣柜之后,赵炎又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那长长的帷幔上面。 “你、你想干什么……”柳芸想要阻拦赵炎,却在他的视线下慢慢的收住了声,身体只是微晃了一下便没再动了。 帷幔慢慢的被掀了开来,施锦秋跟在赵炎的身后往床边走去。赵炎举着火把绕着床四周看了一遍,这才转到正前面,往床前面走过去。 红木雕花的架子床四周悬挂着浅色的幔纱。这种装饰在女子的闺房里很常见,很受年轻姑娘家的欢迎,就连他家那个妹妹闺房里的床也是这样。 只是这样一来,便也完全将床隔绝在了旁人的视线之外,除非将幔纱掀起,否则谁也看不到床上有什么。 “啊,小姐,您怎么了?” “小姐,您没事吧?” 他的脚才碰到床基,身后就传来了柳芸和聂纤纤的惊呼。 只见施锦秋脸色苍白的靠在柳芸的肩头:“我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再加上刚上又吹了点风,身子有些不舒服。” 柳芸看到赵炎朝这边看过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查完就赶紧走,别妨碍我家小姐休息。 聂纤纤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走到赵炎身边说道:“赵公子,我们不是想打扰您办事,不过能不能请您快一点,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需要休息。” 她的话跟柳芸想的是一个意思,只是若是由柳芸说出来,必定是吵吵嚷嚷,语气僵硬且无礼。可是从聂纤纤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委婉中带着一丝请求,即诚恳又不失急切,叫人不好拒绝。 赵炎又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幔纱半遮半掩,露出一丝缝隙,从缝隙里看过去,一床被子整齐的叠放在里面。 眼睛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施锦秋,她脸上的苍白不像是作假,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可是偶尔闪烁的双眼里却透露出了些许不正常的迅息。 赵炎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碰到幔纱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 “既然施小姐身子不舒服,那还请早点歇息吧。赵某多有打扰,还请勿怪。”他对着施锦秋赔了个礼,“如果施小姐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还请及时报告官府。” 说完,不等施锦秋做出反应,举着火把离开了。 紧跟着,外面便传来了一道“这里都没有,去下一家找找!”的声音。如同他们毫无预兆的出现那样,那些官差也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小姐,他们……”柳芸表示她有些没看明白眼前的这一幕。为什么刚刚那个赵炎还一副很确定自己可以在这屋子里揪出一个人来的样子,可转瞬就又突然带人离开了。 施锦秋心里也颇觉奇怪,只是此时她心里全都是躲过一劫的心有余悸,根本就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好了,既然没事了,那你们回去休息吧。”施锦秋对柳芸和聂纤纤说道。 “小姐,您不是身子不舒服吗?用不用我替您熬点热汤喝?” “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好一点了,”那不过是自己临时胡诌出来的借口而已,怕柳芸怀疑自己态度前后有变,又补充道,“应该只是累了,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柳芸脸上的疑惑一下子就消失了:“那小姐您饿不饿,要不要我给您熬点粥喝?” 聂纤纤的眼睛从床上收了回来,拉了拉柳芸:“既然小姐说累了,咱们就出去吧,让小姐早点休息也好。” “可是……” 聂纤纤没给柳芸把话说完的机会,拉着她就出了屋子。 施锦秋盯着被关上的门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聂纤纤发现了什么似的。转念又一想,如果连聂纤纤都发现了什么,那么赵炎肯定不会什么都没发现的。 可是赵炎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走了,应该是没发现才对。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孙淮彦的声音。“怎么,人都走了这么久了还盯着看,要不要我去把他给你叫回来。” 语气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异样情绪,脸色却一如即往的平静,让人忍不住要怀疑刚才他声音里的不悦只是一种错觉。 “他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吧。” 孙淮彦好像根本就没看到施锦秋脸上那副慢走不送的表情,径自坐在床上,背靠着床架看着黑暗中施锦秋的影子。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他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受伤,以及……他为什么要找我……” “我若想知道他是什么人,自会去问他。至于你为什么会受伤……”施锦秋的视线慢慢的移向床上那个被罩要阴影中的身影,“我并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黑影从床上站了起来,朝着施锦秋靠近,“我就偏要告诉你。” “孙淮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昌阳,又怎么成了刺客,我不想搅进你的那些事当中去。”当初她之所以决定快点离开定安到昌阳来,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之一。 “可是你已经搅进去了。”声音极近,“你以为他真的没有发现我藏在你这里?” 耳边传来的温热气息让施锦秋有些失神,他的话更是让她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孙淮彦轻笑了两声:“我说……你以为他真的没有发现我藏在你这里?”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似的,却让施锦秋的脸上失了血色。 正文 第334章好好照顾我就告诉你 “这不可能!”她说,“如果他真的知道你就藏在里面,为什么会走掉?” “为什么会走掉……”孙淮彦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施锦秋我倒是真的小看了你,没想到不过就是一个才认识没几个月的男人,竟然对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不愿意点破,他生生的忍下了后面的话。抿了抿唇,转了话锋:“你说你不想跟我的事搅在一起,可你知不知道,从你杀了那个一无所知的少年使我回来这里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事情便已经交缠在了一起,你是逃不掉的。” “你知道我刚才从哪里来吗?荣国公府!”施锦秋感觉到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区别于女子柔软的指腹在上面摩挲着,只是力道有些重,让施锦秋忍不住以为自己的脸要被他给刮出伤痕来。 “荣国公府……”那不是蜀中左相的府邸吗! “你是不是又要问荣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孙淮彦哧笑一声,“你总是这样,明明跟我是从同一个地方回来的,却装做一副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像那时候这边才跟我说不知道哈雷是谁,那边就去提醒苏平之,让他来对付我们。” 而且还是不止一次的提醒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锦秋不解,“这件事情跟平之又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提醒他了,又提醒了他什么?” 太过疑惑的心理让她忽略了那只刚才还在脸上摩挲的手慢慢的朝着她的脖子滑去,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唔……你、你干什么……” 平之平之,总是叫得那么亲热,亲热得让他想要堵住她的嘴,不愿意从她嘴里听到那两个字。 “如果不是你提醒了他什么,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有那么大动作。”他贴近她,一字一字的说,“因为他,我们孙家在定安县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的基业,全都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怒气是因为孙家的遭遇,还是因为她那么不遗余力的帮助苏平之,亦或者……两者皆有。 孙淮彦的话让施锦秋忘了挣扎,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只显示一个轮廓的男人。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让她有些消化不了。 全都没了…… 是她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吗? 孙淮彦的虽掐着她的脖子,但是却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施锦秋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挣了下便挣开了他的钳制。她将自己退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之后,才开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孙家在定安县的基业全没了?是苏平之所为?” 她知道他们二人向来有些水火不容,可是之前双方就算是看对方不顺眼,也是尽量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是什么让他们两家之间连最后的那点顾忌也不顾了? “怎么,这不是你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的吗,现在为什么露出这么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没有,”施锦秋自然不愿意平白接受他的这种控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不过我跟平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更加不可能提醒他什么。再说了,你不是早就已经将大部分产业都转出定安县了吗,那边留着的也不过就只是个壳而已。你会这么生气,应该是有其他的原因吧……” 孙淮彦不置可否的哼哧了一声。 见他这副样子,施锦秋知道自己说对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的话,麻烦你赶紧离开这里。”她又下起了逐客令,不想跟他在这里瞎扯一些有的没有的,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他给绕进去了。 “你真以为官府的人都走了?”孙淮彦的声音淡淡的,仔细听去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 “难道他们没走?” “我都说了他知道我藏在这里。” 施锦秋翻了个白眼:“你说我就信?” “我敢说,只要我现在从荣锦记的大门迈出去,他们马上就会上来把我抓走的。” “凭你的功夫,谁能抓得着你?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走过大门。” 孙淮彦:……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身体里面的却像是刮起了飓风似的,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如果不是他撑着桌子,只怕早就站不住了。 “我这次……去荣国公府发现了一样……有趣的东西,”他缓慢的,以一种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是什么?” “不要请大夫,好好照顾我的身体几天,我便告诉你……” 施锦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呢,他身体一斜,人便倒在了地上。 施锦秋:…… 她连忙走上前:“孙淮彦,孙淮彦……” 他的鼻息不稳,时强时弱,不过至少是有的,这让施锦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将他拖上了床。 施锦秋点起蜡烛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额头冒着一丝冷汗。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看起来呼吸有些困难,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什么明显可见的症状,她也没在他身上看到伤口之类的东西。 刚才他失去意识之前说过让她不要去找大夫,但是她又不是大夫,如果不不去找大夫,谁知道他会不会就这样睡过去了。他自己没命了不要紧,到时候她还得背负一个杀人的罪名那可就是麻烦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这样毫无知觉知死未卜的躺在这里,施锦秋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闷闷的。 这个时间,估计连大夫都没办法请到吧,不过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施锦秋刚打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的贲遇。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施锦秋下意识站在门中间,挡住贲遇的视线:“没、没事,倒是你今日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看了一下郊外的房子的进展,然后跟工匠讨论了点事情,没想到就这么晚了。”贲遇说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路上有好多官兵,像是在找什么人,小姐,咱们这里没进什么奇怪的人吧?” 正文 第335章跟踪 孙淮彦应该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人吧……施锦秋心想,面上却是摇摇头:“没有。” “怎么了?” 贲遇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他想了想,对她说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咱们荣锦记外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像是……被人给监视住了似的。” 孙淮彦的那句话一下子蹿到了施锦秋的脑海里,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施锦秋眨了眨眼,掩去了眼底的惊诧,“你没看错吗?” 贲遇说自己看得很真切。 施锦秋没再说什么,让他回去休息了。而她自己也没了要去找大夫的想法,转身回屋关了门。如果赵炎真的已经知道了孙淮彦就藏在她屋里,为什么刚才他放过了他,没有把他给揪出来?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原以为孙淮彦只是昏睡,却没想到半夜的时候竟然发起烧来。施锦秋又是打水又是拧帕巾给他擦拭额头,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清晨,太阳渐渐升起,哪怕是关着窗户,也阻挡不了光明的脚步。静谧的室内,暗红色的雕花架子床上,幔纱凌乱的垂着。 幔纱的缝隙里,两具身体相拥而眠,男的俊美无涛,一头墨发随意散落在枕被上。娇小的身体被毫无空隙的搂在怀里,只一头青丝与旁边的墨发纠缠在一起。 施锦秋感觉好像有人拿东西堵住了她的鼻子,让她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了。她动了下脑袋,想要离开堵着她鼻子的东西,却感觉有一道力量按着她的后脑勺,硬是把她的头给按了回去。 鼻尖顶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强烈的男性气息涌进胸腔。 “唔……” 她挣扎着探出了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孙淮彦的怀里。他的双手搂着她的腰,一只脚搭在她腿上,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而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则顶着她的大腿。 施锦秋:…… 她下意识的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与自己的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孙淮彦的下巴,刚毅的下巴带着完美的弧度呈现在她的眼前。 原本圆滑的下巴上冒出了几缕青渣,短短的,从那光洁的皮肤里像探出头来,就像是春天的枝头冒出的新芽一般。 施锦秋的头动了一下,额头不小心碰到了胡渣,硬硬的像是刺一下扎在她的额头上却并不痛。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窜了过去,直抵心湖。 突然,孙淮彦的身体动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离开似的,双手无意识的将她搂了回去。施锦秋原本想要挣扎,可是却又怕把他弄醒了。 这姿势,怎么想怎么尴尬。 于是她便只能顺从的由着他将自己搂过去,两具身体再度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施锦秋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久到她都的身体都要因为僵硬而麻木了,这才试着慢慢的抬起孙淮彦的手。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让自己从他的怀里脱离了出来。 顺利脱离魔掌的施锦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么跑到孙淮彦的怀里去的。 幸好他还在昏睡,不知道被他知道自己在他怀里醒来,还指不定要被他调侃成什么样呢。 施锦秋出了屋,给柳芸找了点事情做把她给支开了,省得她无意意跑到她屋里来看到孙淮彦麻烦。而她自己则出了荣锦记,想要去找郭月,告诉她孙淮彦在她这里,并且让她派人把他给接回去。 只是才迈出荣锦记的大门,她便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她仔细的将门前的情形都看了一遍,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这种感觉不禁让她想到了以前在清居他们被监视起来的时候,很是相似。 这让她又想起了夜里贲遇的话,难道那些官差还埋伏在荣锦记周围?是赵炎下的命令?就这么确定他们口中的刺客就藏在荣锦记里?既然这么确定,当时为什么又轻易放弃了寻找呢? 施锦秋的脑海里一下子挤满了问题,这些问题她自然不可能跑去问赵炎,也不可能问孙淮彦,两个都是答不答全看心情的主。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在街上,一个没留神,与对面过来的一个乞丐少年撞在了一起。那少年抬起头来,竟然是小狗子。 “有人跟踪你。”他用只有这么近距离的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用平常的声调说道:“小姐,麻烦施舍点东西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施锦秋从怀里拿出一个铜板扔进了他的破碗里。 “谢谢,谢谢小姐!”小狗子盯着破碗咧开了嘴,“这下好了,可以买个馒头吃了。”说无,眼睛不着痕迹的往一旁跟在施锦秋后面消失的身影看了一眼。 得到了小狗子的提示,施锦秋更加心不在蔫起来了。 听孙淮彦的语气,赵炎应该是很肯定他就藏在她的荣锦记里了。既然他这么肯定,只要派人守住荣锦记等他一出来就可以抓人了,为什么还要派人跟踪她呢? 难道…… 跟踪她的,跟埋伏在荣锦记周围的不是同一拨人? 这个想法让施锦秋大吃一惊,她真不知道他到底都惹了些什么麻烦。 最终,施锦秋决定放弃去找郭月和孙洪兴,至少暂时称不找。她在街上逛了两圈,买了点生活用品,然后去几间有合作的铺子里,订了一些制面膏和面敷所需的原料。 她并没有去药材铺替孙淮彦抓药,一来是因为有人跟踪她,而她并不确定这个跟踪的人是不是在找孙淮彦或是知道孙淮彦就藏身在她的荣锦记里。二来则是,他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她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其他不好的地方。而且他昏迷过去之前也说了不要找大夫,想必他应该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才是。 待这些都做完之后一看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她急急忙忙赶回店里。 正文 第336章这个官不够大 孙淮彦还在睡觉,眉头轻蹙,看起来睡得不大安稳的样子,却始终都没有醒。看来眼下也只能让他留在这里了,有什么事也得等他醒过来再说了。 施锦秋在心里想,既然他们暂时都不到她这里来找人,那么她这里暂时算是安全了。只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难道要一直这样占着她的床吗…… “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最近几天看您精神都不大好。”吃晚饭的时候,柳芸关切的问道。 床被人占了,自己只能每天趴在桌上睡觉,精神能好才怪呢。 “没事,我最近只是睡得不大好。”她半真半假的说,眼神不着痕迹的瞥了柳芸一眼。不知道应该说这丫头实诚呢,还是该说她太单蠢。她叫她最近有时间就多去前院帮帮忙,她屋里的事情暂时不用她打理了。 三天了,她竟然真的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她的屋子。也正因为如此,施锦秋在自己的屋里藏了一个男人三天,都还没有被人发现。 吃完饭后,她回了屋。 床上,孙淮彦那双魅惑人心的眸子依旧紧闭着,脸色倒是比之前红润了许多,这么看过去,让人有种他其实只是在睡觉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看惯了那个总喜欢捉弄调侃她的孙淮彦,现在看到这个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人,心里竟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才没有担心他,只是看他占了她的床让她没地方睡觉心里不舒坦罢了,她心里这么想着。 不过老天有时候还真是不公平啊,看看这个男人,睁着眼时一副惑人的邪媚模样,就连昏睡着,俊美的容颜也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是不是觉得越看越好看……” 施锦秋轻轻叹了一口气,算是无声的应了这句话。慢半拍的脑子在愣怔了一会儿之后才猛然想到这里就只有她和昏睡中的孙淮彦,刚才那句话明显不是她说的,那难道会是…… 她正这么想着呢,视线便毫无预兆的对上了孙淮彦微眸的眼眸。刚才还一副死气沉沉的脸因着这双眼眸的关系,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孙淮彦轻轻一笑:“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 施锦秋:…… “那日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你都已经好了,那现在可以说了吧?”她之所以留他在这里这么些天,除了不方便把他送出去之外,这个也是主要的原因。 孙淮彦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的话真真假假叫人分辨不清,可是他却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就这么确信我那日所说的,不是为了引你留下我而撒的谎?” “你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孙淮彦盯着施锦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的轻笑了一声:“我们果然是同一类人。”只有同类,才会这么了解同类。 “谁跟你是同类!”施锦秋瞥了他一眼。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等我吃饱了我就有力气告诉你了。”他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眼里的不满似的,理所当然的说着。 施锦秋:…… 得寸进尺的家伙! 饶是心里腹诽,施锦秋还是去了灶房,剩了一碗晚上吃剩下的粥和两个馒头回到了屋里。 施锦秋对于她给他的伙食并不大满意,但是看她的样子明显是不可能会给他重新做,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许是因为好几天没进食的关系,这两样平常他不大吃的时候今晚吃起来味道似乎还不错。 孙淮彦在吃东西的时候,施锦秋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心里有些难以置信,那日一副快要死掉的人,不过就是躺着睡了几天,就不药而愈了。这家伙重生的时候该不会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笈之类的吧?或者是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不死的身体,不论受多大的多重的伤,只要睡上一觉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呢?”孙淮彦有些调侃的拉回了施锦秋的思绪。他喝掉了半碗粥,又吃了一个馒头,脸色看起来比刚才红润了一些,叫人完全无法想像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我在想……是不是老天在你重生回来的时候,给了你一个不死之躯。”一个没留神,她竟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孙淮彦呵呵轻笑了起来,如奈河桥下开出的彼岸花,妖艳而危险。“怎么,你羡慕了?” “我会羡慕你?”施锦秋不答反问,不屑的挑着眉。盯着孙淮彦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是真的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未必也得老天爷眷顾了! “当然是……”孙淮彦拉长了声音,慢慢靠过去,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垂上,“不可能的啦!” 施锦秋的脸蓦的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他喷洒在自己耳际的呼吸,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戏耍。余光瞥到他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更是有些窘迫。 佯装收拾桌上的东西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现在可以说了吧。”她摆出一副吃完就赶紧说,说完就赶紧走的架式。 孙淮彦也知道适可而止,调侃太过了把她给惹火了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把他给赶出荣锦记,他还有事情需要她帮忙呢。 “这个。”他将一份看起来像是公文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施锦秋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是朝廷给官员的派遣令。” “这与我有何干系?” “你看看上面的遣派地。” 施锦秋打开那份派遣令看了一眼,视线落在那三个墨色的字迹上。 “定安县?” “不错,定安县。”孙淮彦说,“你不是一直都在找去年十月份左右出现在定安县的那大官吗?蜀中的左丞相这官职够不够大,够不够让定安县的县令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虽是疑问,却几乎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施锦秋再将视线移到遣派的时间,是去年的九月十日,从时间上推算,十月左右确实可以到达定安县。 她的脸色骤变:“那个大官,是左相安士杰?” 孙淮彦微微一笑:“是不是,你自己亲自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正文 第337章从天而降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孙淮彦的这个笑容让施锦秋感到有些不安,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他这么做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可是她的内心却急不可待的想要去一探安士杰的究竟,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出现在定安县的大官。哪怕明知道前面可能有孙淮彦布置的陷阱,为了施锦程,她也甘愿往里踏。 孙淮彦告诉了施锦秋这些事之后并没有如施锦秋所愿的离开荣锦记,照他的话说,外面有人埋伏等着抓他,他如果出去了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你不是会那种‘倏’的一下跳上墙,然后又‘倏’的一下跑没影了的功夫嘛。”施锦秋说。 孙淮彦俊眉一挑,有些义薄云天的说:“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偷偷摸摸的离开,我要光明正大的从你们荣锦记的大门出去。” 施锦秋:…… 哪回他进荣锦记也没光明正大的进过啊,如今出去倒还要正大光明的出去了。 “如果我一出荣锦记的大门就被他们给抓起来了,对你们荣锦记也不好,是不是?”他又含笑补了一句。 最终,施锦秋决定给他做一张面具,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从荣锦记的大门离开。只是如此一来,他便又要在荣锦记多住上几日。 前几天他一直昏睡,藏在她屋里是不易被人发现,可现在他活动自如了,自然不可能全天都在她屋里呆着,晚上更加不可能再共处一室。 柳芸在施锦秋所住的园子里看到孙淮彦的时候,是震惊的。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进的荣锦记,又是什么时候进的这个园子。 “小、小姐,他……他……”她惊讶得说都说不完全了,“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他哪回进来你看到了? 施锦秋早料到了她会是这样一副表情,神情淡淡的说:“他可能会在这里住上几日,你就权当他是这园子里的一棵对,一朵花,一株草。” 孙淮彦:…… 柳芸跟了施锦秋这么多年,脑子虽然有些不好使,但是却也能听出施锦秋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她该干嘛干嘛,不用理会孙淮彦。 “对了,”施锦秋补充,“在外人面前别提他在咱们这里,吩咐向东他们注意着点,这几日不相干的人都不要进来这园子。” “是,小姐。”柳芸又看了坐在那里兀自喝着水吃着糕点的孙淮彦,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小姐,前边儿来了几位贵客,指名要您亲自出面接待,纤纤让我过来请您过去。” 自从施锦秋在戚凄和温雨柔身上的计策奏效之后,荣锦记的生意便逐渐好起来了。除了直接受她们影响的市井百姓,最近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听到荣锦记的“传奇”故事慕名而来的富家小姐。 今日来的几位便是昌阳城里的药材大户萧家的小姐,她们听自家父兄说了荣锦记的事情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结伴而来,想要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神奇人物。 光阴似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便流逝过去。等施锦秋送走了那几位小姐回到后面园子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山的那头,就连天上最后一丝光明也被黑暗取代了。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的大,风里面还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要下雨了……”施锦秋对着空气喃喃。 昌阳不像定安县,雨水充沛。她来昌阳这几个月来,就只见下过一次雨,空气时常干燥得像是能磨出火花来,就连擦过脸庞的风都带着一股刺痛。 以前施锦秋并不喜欢下雨的天气,总觉得太过阴湿了,可是现在,倒是有些企盼着下雨,好让这过份干躁的空气可以滋润一些。 她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回屋。 “小姐!”聂纤纤急匆匆的从园外走进来。 施锦秋停下脚步:“何事?” “那位卢小姐让我转告您,五日后她想请您到她府上替她化一个面妆。” “五日之后?”五日后便是六月初十,她与郝湖约好了那日一起去游湖的,“我五日之后正好有事情,不如你代我去吧。” “可是她指名一定要你去。” “放心吧,她会去的。”孙淮彦的声音打断了正欲开口说话的施锦秋,甚至不容她拒绝的又说道,“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就出去吧。” 聂纤纤在看到孙淮彦的一刹那,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原状。孙淮彦这样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在施锦秋身边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现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时候已经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了。 不得不说,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它可以让一切的不合理都变成合理。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她知道在他们讨论出个结果来之前,没有她说话的份。 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看着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施锦秋只觉得自己的心火噌噌往上冒。 “孙淮彦,你凭什么替我决定要不要去!” “我并没有决定你要不要去,决定你要不要去的人是你自己。”孙淮彦的话像是绕口令一般,让施锦秋愣在了那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口中的那位卢小姐,应该就是左丞相安士杰的千金安思涵。” “什、什么?!”施锦秋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位是卢小姐,而左丞相安士杰姓安,她又怎么会是他的女儿?”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些人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姓名,都会随便用一个其他的来代替,胡好不就是一个前车之鉴。”见施锦秋没能从疑惑中出来,他又解释道,“左丞相夫人姓卢,名玉嫦。” “卢玉娥……卢姑娘……所以安思涵是用了她母亲的姓氏?” 孙淮彦点点头,施锦秋有些欣喜若狂。 昨日她还在苦思冥想该怎么进荣国公府,怎么见上左丞相安士杰一眼,今日这绝好的机会竟然就来了。 老天要不要对她这么好! 正文 第338章大都城里的人真会玩 隔天一大早,施锦秋便派人去郝府给郝湖送信,告诉她自己四日后有事情,不能跟她一起去游湖了。为了表示歉意,她给她送过去了一盒她最新配制出来的脂膏。 郝湖是昨天晚上她才被通知初十要去参加一场不能拒绝的宴会,不能跟施锦秋去游湖了。现在听到丫鬟传来的口信,说施锦秋初十有事情不能跟她一起游湖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让丫鬟带了口信回去,说正好她那日也有事情,改日再约一起游湖。 这个结果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四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便到了初十。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像是有人把天空与大地都给清洗了一遍似的,看起来格外的清新美丽。 施锦秋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直等到中午过后,卢小姐,也就是安思涵差人过来请她过府的时候,她提起一个箱子便跟了出去。 马车就停在荣锦记门口,出了门口便直接上了马车,与她一起上马车的,还有总是在她身边跟进跟出的贲遇。 那个丫鬟原本是想拦住贲遇不让他上马车的,可是却被贲遇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给制住了。 宴会是在傍晚时分举行,可是像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通常都是一早起来便开始为宴会做准备。沐浴净身、梳洗打扮、还有一些只有出席正式场合才会穿的很繁琐的衣着饰品。方方面面,需要打点和注意的东西很多,如果动作不够快的话,可能到傍晚都未必能将人收拾妥当。 不过施锦秋只是负责化面妆,因此倒也不着急。 马车慢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穿过热闹的街市,走上了人迹不多但却富贵华丽的大街,然后停在了一家气派又充满威严的宅院前面。 车夫跟守门的人通报了一声,旁边的侧门便打了开来,马车从侧门驶进,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彻底的停了下来。 想到刚才透过车窗看到的那四个大字“荣国公府”,施锦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一会儿你只管化好你的面妆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去办。”贲遇握住了施锦秋的手。 施锦秋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想要躲开他的手,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任由他手掌的温暖来安抚自己狂乱跳动的心。 她抬起头,看了眼贲遇的脸,将视线对上了那双与他的脸极不相衬的邪肆而凌厉的眸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荣国公府跟施锦秋想像中的有点不一样,她原以为身为蜀中的左丞相,蜀中皇帝跟前最红的红人,他的府邸应该是仅次于皇宫的富丽堂皇才是。 可是荣国公府虽然大,可是看这些廊亭枱榭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朴实无华的感觉,让施锦秋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孙淮彦搞错了或是刚才她看错了,其实这里根本就不是荣国公府。 跟着引路的丫鬟走走绕绕了好一会儿,施锦秋才终于被带到了一扇关着的房门前,门口守着的丫鬟轻轻的敲了下门,得到了应允。 “你就在园子里等施小姐吧。”其中一个丫鬟对贲遇说道,见贲遇点头去了园子里,这才推开门带着施锦秋进了房门。 “今日劳烦施小姐走这一趟了。”安思涵见到施锦秋十分有礼的说道,态度与初次见到施锦秋时判若两人。 她的脸色依旧白晳,但是往日两颊上总也飘着的红霞看起来淡了许多,若不仔细看的话便只以为她今日是擦了个颜色新鲜的胭脂,才会让双颊过于红润。 正因为如此,她对施锦秋的态度才会改变,因为现在的她对施锦秋可以治好她的脸这一件事深信不疑。 “无妨,”施锦秋微笑着说,“不知道安小姐可准备好了?” “你、你知道了……”想也是,都进了府了,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是谁,“我不是故意要说谎骗施小姐的,而是……那时候我并不相信施小姐可以将我的脸治好,而且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用了我母亲的姓氏。施锦秋你……该不会生气吧?” “我为何要生气?”施锦秋说,“只要进了荣锦记的大门,就是我荣锦记的客人。姓甚名谁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安思涵脸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略微不安的看了施锦秋一眼,见她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两人把话说开之后,安思涵便没那么拘谨了,绷着的情绪放了开来,她整个人又变得活泼了起来。在施锦秋替她化面妆的时候,她同施锦秋说了许多有关于今晚这场宴会的事情。 说起来,这件事情竟然还跟年初的那场选秀搭上了一点关系。 之前因为选秀的事情,定安县里一度出现了女子慌乱择夫的现象,导至定安县里几乎没有适婚年龄却尚未娶妻的男人。 原来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了定安那样的小县城,也同样发生在昌阳,这个蜀中的国都。只不过昌阳毕竟是国都,对于皇宫的认识比定安那种小县城的人们要深刻得多。同样的选秀,昌阳城里把适龄女子送到宫里的人比定安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有少数极不愿意进宫而家里人又同意的,才在选秀前择了佳婿嫁了人。 通常,王孙贵胄,大家世族家里的男女婚配,家中长辈会早早就选定门当户对的对象,大家心照不宣,只等年纪合适了便三书六聘落地开花。 可是年初的那场选秀却将这一现象给打乱了,一批年轻的适婚女子进了宫,导致原本想要与那些女子结成亲家族失去了对象,不得不将视线调到了各大客族中那些二八年华的姑娘们。 于是,便有人提出举办这样一个宴会。也就是说,今晚的宴会来的都是昌阳城里那些大家世族未曾成亲的公子小姐。 说白了,今晚的宴会,就是一场参与人数众多的相亲宴。女的向外展示着自己的美貌与温婉,好吸引优异男子的注意。而男的,则需展示出自己的抱负与才情来获得女子的青睐。 施锦秋一脸镇定的听着安思涵的话,心里则有些凌乱的想:这些大都城里的人可真会玩。 正文 第339章一起去 施锦秋对于这样的宴会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她还是佯装很好奇的问了许多与宴会有关的事情,这让安思涵以为她是因为出身关系而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对此特别好奇。 左相千金这样的身份让她很乐意于在施锦秋面前展现自己与众不同的高贵,再加上她年纪不大,思维很容易就被施锦秋带着走。 安思涵对于这个把自己的脸治得差不多的人,心里多少存有些感激,再加上两人年纪相仿,施锦秋又很了解女孩子的心理,虽然问的是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但是她却都是利用一些安思涵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入手,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回答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安思涵见她对宴会这么感兴趣,竟然提出要她跟她一起去。 “我?我还是算了,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施锦秋婉言拒绝,她不过就是想打听些消息,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看到安士杰,并不想参加那劳什子的宴会。 可是也不知道她哪句话对了安思涵的味,她竟非要她跟她一起参加不可。“这有什么关系,别说是在我府上,就算是在其他地方,我想多带个人过去也没人谁说一句话!” 左丞相家的金千当然没有人敢说什么。 “我一介市侩商人,怎么能参加那种宴会。” “商人怎么了,今日来的也有许多商贾世家,面膏世家郝氏,药材大户萧家、李家、郑氏,各大商行的……” 安思涵说以前的这类宴会是不会请这些商户的,哪怕是在昌阳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郝氏都不曾参加过这种宴会,甚至一些官职稍低的官员家中的小姐公子都不会受到邀请。但是今年情况特殊,这些人全都被请了过来。 每一种身份地位都代表着一种不同的生活圈子,官有官的圈,民有民的圈,商人有商人的圈,每一种圈子里的人又可分为上中下三等。施锦秋觉得像左思涵这种身份的,应该就属于官中的上等,而像她这样的,则是属于商人中的下等。 若大的园子里灯火通明,丫鬟家丁来回穿梭在园子与走廊之间,为宴会上的人们提供各种需要。整个园子被分成了两大部分,一部分摆放着桌椅酒菜,另外一部分比较空旷的场地则只是挂满了照明所需要的灯笼,并没有其他什么其他特别的摆设。 原本施锦秋是想等安思涵出去之后,她就跟贲遇一起在荣国公府里转一圈。当然了,是偷偷的看。想要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安思涵的这个提议明显打乱她的计划,后来转念一想,如果她跟安思涵打好关系,那日后说不定还有再进荣国公府的机会,而且说不定还可以从安思涵这里知道更多有关安士杰的事情,没必要因为这次的事情跟她闹不愉快而失了以后的机会。 她想着出门的时候跟贲遇说一下,不过一直到她跟安思涵走到举办宴会的园子里,都没有看到贲遇。看来这家伙应该是撇下自己独自行动了,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才好,施锦秋心想。 …… 赵炎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人,心里不是很痛快。他让人在荣锦记外面守了十来天,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别说是抓到人了,就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柯义垂首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主子的脸色,他们可是一点都不敢放松的盯着荣锦记里的每一个人,就连荣锦记里每日进进出出的那么多客人,他都没有放过。 可是,十来天过去了,他并没有看到有什么陌生的脸孔从里面出来。 他不由得又看了眼赵炎,不明白既然他那么确定那个人就是躲在荣锦记里,那日为什么搜到一半就撤队了。 “那施锦秋呢,可有出去?”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一直都待在荣锦记里不曾出来。”柯义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今日午后她出了荣锦记。” “跟谁一起出去的,去了哪里?” “是小姐的人把她接走的,跟她一起的还有贲遇。” 赵炎突然想到前一日安思涵无意间提了一下,说自己打算请施锦秋过来替自己化个面妆。他原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她给接过去了。 “你刚才说……跟她一起去的是谁?”赵炎眯起眼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贲……贲遇。” 柯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看到他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快步离开了。 …… “没想到四小姐的方子这么管用,小姐您的脸不仅全好了,而且还比以前更嫩滑了。”秋雨接过施文姗手里的帕巾,又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语气听起来有些惊叹,也有些感慨。 施文姗语气淡淡的问:“是么?” “当然了,那日在朝凤殿上,就连皇后娘娘都夸赞您肤若凝脂美如玉,并且还当场赐了您佳丽的头衔,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若不是施锦秋的那些面膏和面敷,只怕她现在还是满脸麻子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日得皇后赐佳丽的秀女可不止我一人吧?”就连施旭娇也在里面。 秋雨表情微愣,随即又露出了笑容:“在奴婢看来,那些人全都不如小姐您漂亮。” 施文姗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转过了头,眉宇之间未见一丝欣喜。 低着头的秋雨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兀自说道:“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小姐您为何要将四小姐的面膏和面敷分与大小姐呢?如果您不把东西分给她,她的脸就不可能会好,也就不可能与您一同得到佳丽的称号……” “你觉得我不应该让她的脸恢复?”施文姗打断了她的话,秋雨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异样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嘲弄、讥诮、不屑,还有……悲伤? 只是很快,这一切都归为了平静,就像是有人在湖里投入了一块石头,泛起了几圈涟漪之后便再无一丝踪迹。 秋雨连忙垂下了眼,不敢与这样的眼神对视,心,蓦的跳得飞快。 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正文 第340章找茬 安思涵来到园子里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年轻的女子聚集在一起,年轻的男子则聚在另外一边,许是因为宴会还没有开始,两个人群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相熟的几人站到一起聊天的有,独自站在一旁意兴阑珊的也有,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安静,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没有太大的动静。 即便是聊天,他们也都只是发出极小的声音,并不会像那些市井百姓聚会的时候那样大声而喧哗,这或许就是他们所谓的教养吧。 无形的分界线根本就阻拦不住这些年轻男女的视线,他们在聊天的同时,视线总是不自觉的向着对面的人群扫去,似是想要在人群之中寻到那个让自己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感觉的人。 安思涵的出现一下子就引起了园子里众人的注意,园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大部分的人都把视线投到了安思涵身上,当然了,也有一小部分的人看到了站在安思涵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身影。 安思涵本来长得就不错,再加上施锦秋这次又在她的脸上下足了工夫,不能说让她变得美若天仙,可是那精致的妆容再配上一身盛装,也足以让她惊艳四座。 灵动、轻盈,如同误入凡尘的精灵,与她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安思涵是左丞相的千金,巴结奉承讨好的人不计其数,没一会儿施锦秋便被那些人给挤到了人群外圈。施锦秋倒也不介意,反正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如果都跑过来围着她,她才尴尬呢。 不过对于刚才安思涵的出现而的惊艳,施锦秋还是很满意的。 “锦秋!”忽听到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只见郝湖笑意盈盈的从人群当中走了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没想到。”施锦秋淡淡的说,刚才跟安思涵说郝氏也在受邀名单中的时候她便猜想郝湖是不是也来这里了,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碰到了。 “早知道我也叫你化个面妆了。” 郝湖的视线从不远处那个被众星拱月般拥在人群中的女子身上收了回来,若有似无的瞥了眼施锦秋垂在身侧的双手。那些人都羡慕郝湖的美丽灵动,唯有她知道,赋予安思涵美丽的,是自己身边这个看起来安静得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美丽少女。 “你已经很漂亮了。”施锦秋盯着郝湖的脸看了一下,“学得也很好。” 郝湖这段时间对面妆很感兴趣,为此还向施锦秋讨教了好几天。而施锦秋并没有藏着掖着,对于她提的一些平常的问题也都尽量给予解答,偶尔郝湖还会对她的意见提出一些相反的意见,两人还会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但是争吵过后她们便会一同寻找答案。郝湖于她来说,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一起聊天一畅谈而不怕没有话题的好友。 所以,只要在不触及她底线的情况下,施锦秋愿意与郝湖分享许多东西。 “不,我跟你比还差远了,”郝湖说道,“你有一双巧手,不,是神来之手。” 她的形容让施锦秋轻笑出声。 郝湖的又与她聊了几句之后,看着那群围聚在一起的女人,低声问道:“你不过去吗?” “我为什么要过去?”她不过是不想打了安思涵的脸才会跟她过来的,现在乐得轻松。 “这种场合,难道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施锦秋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顺着郝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站着一群女人,一群精心打扮的女人,一群精心打扮又互相攀比的比女。看到别人比自己漂亮就嫉妒,看到别人不如自己就得意。 渐渐的,那些女人的脸在她的眼中模糊了起来,在模糊中,那些影子慢慢的变成了银子,互相挤兑着,像是在比着谁大,谁更大。 她怎么没想到…… 施锦秋看了郝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就在她想着自己该怎么样出现在那群女人当中才会不显得突兀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人群便攒动起来,围着某个人形成了一个圈,其他人则对着圈子里的人窃窃私语。 “小姐,您没事吧?”秀秀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你这个贱婢,连杯水都端不好!”“啪”的一声之后,一道哀求的声音响起。那道陌生的女声训斥了一会儿之后,才问道:“妹妹,你没事吧?都是我的这个丫鬟不好,还请妹妹不要生气。” 那个女人说着话的同时拿出自己的绢帕在安思涵脸上来回擦拭起来,安思涵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愣怔的当口被她拉着擦了好几下。才化好没多久的面妆混着茶水,很容易就被擦拭下来。 秀秀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推开那个女人的时候,安思涵脸上的面妆已经被擦得差不多了,基本没剩下些什么。 女人的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却并不生气,视线瞥到自己绢帕上的脂粉,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嘴角。 “小姐,您没事吧?”秀秀上下打量着自家主子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还好没有被烫伤,“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要是烫伤了我家小姐,你担当得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安小姐饶命安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个婢女捂着脸不住的给安思涵叩头。 “你还有脸求饶!看我今日饶不了你!来人,给我掌嘴!”女人严厉的话让婢女面如纸色。很快,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上来把那个求饶的婢女给拉到了一旁,紧跟着就传来了掌嘴的声音和婢女的哭泣声。 安思涵捂着脸看着鲁婉儿做完这一切,鲁婉儿转回头便对上了安思涵的眼中,可是她的眼里即没有惊没有惶然,也没有怒气,更别说是害怕不安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更多了,施锦秋从人群外面挤到里面,大致也听明白了这些人的悄悄话,无非是说安思涵今晚又要丢脸了之类的,脸上的神情更是露出看戏的神情,刚才还让施锦秋觉得一派融洽的气氛瞬间被取代了。 没有人出来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人感觉到惊讶,想必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上演。 正文 第341章惊讶 安思涵的反应与以往都不同,这让鲁婉儿觉得有些错愕。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她脸上便露出了惊慌不安的样子,带着歉意的说:“妹妹你没事吧?让姐姐看看你的脸,有没有被烫着……” “你干什么,别碰我家小姐!” 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秀秀连忙挡在安思涵面前,不让鲁婉儿的手碰到安思涵的脸。可是鲁婉儿如果是她想挡就能挡得住的,那安思涵也就不会被她欺负那么多年了。 而且她也并不敢真的跟鲁婉儿较真,毕竟鲁婉儿再怎么样也是安思涵的表姐,真要是惹急了她,安思涵是没事了,她一个小婢女肯定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眼见自己的手离安思涵越来越近了,鲁婉儿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明显起来。虽然不知道今天的安思涵为什么没有像以前那样害怕惶恐,可是她心底觉得只要自己掀开了她的手,她就会像以前那样露出丑陋的脸,然后伤心,无助,像个被世人唾弃的丑陋的失败者。 她的脸,就是她人生最大的败笔!现在她的镇定不过都只是强撑的假像而已。 鲁婉儿最大的乐趣,就是让安思涵出丑。明明就比自己,凭什么自己就要对她卑躬屈膝低她一等! 安思涵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玩伴,她母亲为了讨好安思涵的母亲,甚至还把她送到丞相府里伺候安思涵。 明明她母亲是安思涵母亲的姐姐,可是在安思涵母亲面前她就像是一只蝼蚁一般极尽讨好之所能,没有一丝身为姐姐的尊严。明明她才是安思涵的姐姐,可是她母亲却要自己做与她一样的事情,要她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对安思涵摇尾乞怜! 她就是不愿意,就是要让她出丑,就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即便鲁婉儿的内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安思涵丢脸,可是她的脸上却仍摆着一副紧张慌乱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别人会责怪于她似的。 为了不被她母亲责骂,她已经能将口是心非练就得如火纯青。 虽然她不知道安思涵今天的表现为什么会比她还要镇定,可是她觉得这一定是安思涵假装的,其实安思涵的内心早就已经害怕哭泣了。 这个想法让鲁婉儿更加快了速度,她的手一碰到安思涵的手就连忙拉了开来,不给安思涵留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然而,当她看到安思涵的脸时,脸上的表情却僵了一瞬间。 “哇,怎么回事?” “天呐,看到了吗,她的脸……” “不是吧,我没眼花吧?” “这是怎么回事?” “……” 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惊讶让她们忘了压低自己的声音。 安思涵的那张红脸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这些人全都是与安士杰关系不错的家眷,几乎每个都见过安思涵。虽然她们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其实还是很期待看到安思涵出丑的。 人性便是如此,总是乐于看到别人出丑,特别是那种身份地位等各方面都比自己好的人,看到他们出丑看到他们不完美,就能够填满他们的内心,让他们感觉到圆满。 于是,当鲁婉儿又故意挑事的时候,她们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看到安思涵的红脸便露出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十全十美。 所以,当她们看到安思涵那张与平常无异的时候,心里的震惊是难以想像的,这其中,以鲁婉儿为最。 “这不可能……”她怔怔的盯着安思涵的脸,脸色变得煞白,就好像有人一下子抽走了她赖以呼吸的空气似的,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你怎么会……” 她仍旧有些不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情形,再度往安思涵伸出手,仿佛想像要揭下她脸上的面具,让她恢复以前的红脸。 “姐姐好像很失望?”安思涵没有闪躲,眨了眨眼,让她看起来有几分俏皮的样子。 “失、失望……我、我……”鲁婉儿迟疑了一下,扯了几下嘴角,终于露出一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笑容,“妹妹说笑了,姐姐为何要感到失望?” “那姐姐一定也替妹妹感到高兴了,是吗?”安思涵往鲁婉儿面前走近了几步,看着她仓皇的脸色笑得天真。 “嗯,高、高兴……”鲁婉儿的表情和回答都有些僵硬,这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她的大脑不能正常思考,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其他扭转局面的话。 “几日不见,没想到安小姐的变化如此之大,不仅变得漂亮了,而且就连脸上这皮肤都细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似的。”郝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人群当中,抢在施锦秋之前走到了安思涵面前。 她知道施锦秋在替安思涵治脸,不过由于她出入荣锦记都是选的人少的傍晚或是晚上,所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安思涵了。 此刻,看着眼前的安思涵,郝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不已。这张她们郝氏也曾想尽了办法想要治好的红脸,现在看起来白皙细腻,虽然仔细看仍然还有一点点红血丝散布在脸颊,可是乍一看却与寻常人的脸无异。而她相信,在施锦秋的帮助下,这一点点的红血丝也将很快消退下去。 “真的?你也这么觉得?”安思涵显得很高兴,一双杏目时不时瞥过鲁婉儿的脸,像是嘲笑,也像是挑衅,更多的却是扬眉吐气。 “当然。”郝湖微笑着说。 “哇,安小姐你的脸真的好了啊?” “没想到安小姐你的脸好了之后竟然会这么漂亮!” “什么叫脸好了之后这么漂亮,我们安小姐以前也很漂亮。” “对对对,瞧我,太高兴了,竟然连话都说错了。安小姐当然是最漂亮的了!” “……” “之前听说郝氏一直都在配制特殊的面膏给安小姐使用,想必这一次郝氏定然出了不少力吧。”不知道说了这么一句,话题便由安思涵转到了面膏上。 正文 第342章郝氏也有? 那些小姐们大部分也都是用的郝氏的面膏,但是现在听说郝氏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面膏,安思涵那样的脸用了都可以有这样的效果,那她们的脸用完了岂不是更加美丽动人? 她们都争先恐后的向郝湖表达着自己心里的不满,旁敲侧击的说他们郝氏怎么可以偷偷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只给安思涵用而不给她们。 “你们都误会了,这件事情与我们郝氏无关。”郝湖的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周围这些小姐们都停下来。 “与你们郝氏无关,那跟谁有关?” “就是啊,在这昌阳城,论脸上工夫,就数你们郝氏是独一家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认同这个观点。 “以前,或许我们郝氏是独一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郝湖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施锦秋。 “此话何意?” “除了郝氏,难道还有别人吗?” “……” 那些小姐全都面面相觑:“郝小姐该不会是不想拿东西出来,所以跟我们开玩笑的吧。” “安小姐的脸的确是好了,治好安小姐脸的不是我们郝氏,而是她……荣锦记的施锦秋。” 众人顺着她的手看向了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出过声的荣锦秋,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由得嗤笑出声,带着些许轻蔑和不屑。 “看来郝小姐是真的不愿意把郝氏的好东西跟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分享呢……” “郝小姐,就算是你们郝氏真有什么好东西不愿意拿出来,完全可以直说呀,就这样随便给我们指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小姐算是怎么回事?” “是呀,我们身份地位虽然不如安小姐,可是我们这些人每年在你们郝氏的花费可不比安小姐少,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呢。” 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响成一片。 郝湖也不急于解释,等她们的谈论声小下来了,才慢慢的开口说道:“看你们话说的,有好东西难道我还会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吗?实在是安小姐的脸确实是用了荣锦记的东西之后才好的,你们若是不信,问问安小姐就知道了。” 众人不由得把视线全都落到了安思涵身上,想看她怎么说。 安思涵的脸开始渐好之后,她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让这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看到,想看到她们眼里露出的惊讶和震憾。所以,她才会在明知道鲁婉儿会对她使坏的情况下没做任何防备。 而她带着施锦秋,也不过是想让施锦秋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替自己重新画好面妆。她没想到郝湖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把那些原本属于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施锦秋的身上,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又不可能装聋作哑,更何况又真的是施锦秋替她治好了脸。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肯定之后,周围的那些人全都难以置位的打量起施锦秋来。更有几个特别不相信的,还上前去询问她是怎么治好安思涵的脸的。说郝氏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让安思涵的脸好,她怎么能在短短时内做到这样的事情。 刚才郝湖与施锦秋的对话是在提醒她,今天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而只要是女人,就有可能成为她的客人,让她好好把握。 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在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在不引起安思涵反感的前提下,把这些人的注意力引到荣锦记上来。却没想到郝湖竟然甘愿出这个头,不着痕迹的将她给推了出来。她不由得感激的看了郝湖一眼。 荣锦记的所有东西都装在施锦秋的脑子里,因此回答她们的这些问题并不难。很快,施锦秋的周围就聚集起了一小部分人听着她的话,或一脸怀疑,或津津有味,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没有离开。 当她说到面敷的时候,突然旁边有一个女子突然“咦”了一声,说道:“我好像听人说起过,在华榆街上有一家很奇特的店,店里卖一种很奇特的膜,说是只要往脸上那么一敷,就可以让人的脸变得水嫩白晳,莫非就是姑娘的荣锦记?” 施锦秋微微一笑:“正是。” “怎么会这么巧!”那人脸露惊讶,周围与她相熟的几个姑娘连忙追问她是怎么一回事,荣锦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好之类的。那人只说自己也是听别人说起过,并不曾去过荣锦记,还说本来是打算过两日去看看的。 于是她便问施锦秋,那个面敷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何神奇之处。 待施锦秋大致的讲了一下面敷具有的功效之后,人群之中传出了一道轻蔑的声音:“说得那么神,你们小心别被她给骗了,失了银子是小,若是坏了脸可就是大事了。” 她们这些女人嫁好嫁坏,这辈子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全都靠这一张脸,如果这张脸有什么闪失的话,那她们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众人的头上,让她们有些狂热的心暂时冷却了下来。不过那女子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又开口说道:“其实你们若是想要买面敷,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地方,保管你们买的放心,用的还安心。” “哪里?” “哪里?”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就连施锦秋也看向了说话的女子,想要知道她口中的地方是哪里。 “这还用问,当然是郝氏啦。”那女子说,“论脸上工夫,放眼整个昌阳,有哪家敢跟郝氏匹敌。” “郝氏有面敷?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我也是今日去郝氏买面膏的时候看到的,姐妹们,咱们用在脸上的东西可是千万要小心谨慎啊,那个什么荣锦记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谁知道他们的东西好不好,而郝氏就不一样了,它是昌阳城的老字号,在昌阳城经营了这么多年,东西好不好咱们心里都有数,不是吗。” “是啊……” “说的对。” “……” 她们又说了些什么施锦秋并没有听到,她的脑海里只有刚才那个女子说的那句话。 郝氏也有面敷?! 正文 第343章重新 那女子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假的,施锦秋想过郝氏可能有在偷偷的研制她的面敷,但是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他们才能确定配方用量,而真正将面敷配制出来售卖,最快也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可是他们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配制出了面敷,这大大超出了施锦秋的预料。 她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抬头看向郝湖。 这段日子以来,郝氏中与荣锦记接触最多的便是郝湖了。郝湖在荣锦记里出入自由,而且还会向她请教一些有关面敷和面膏上的问题,虽然她们的交谈里没有直接涉及到面敷和面膏的配制,可是以郝湖聪明,这段时间也足以让她琢磨出面敷的配制方法了。 郝湖站在人群当中一动也没动,当施锦秋看向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好像有人突然将她全身的血液都抽走了,只留下一层惨白的皮囊。她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周围人的七嘴八舌让她把声音收了回去。 是她?施锦秋轻轻收回视线,不,不是她! 施锦秋几乎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从这段时间她跟郝湖的接触来看,郝湖并不是那样的人。可除了郝湖,还有谁可以如此清楚面敷,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它配制出来? 她疑惑了,感觉自己被罩在了个巨大的谜团里面,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模糊了她的视线。 …… 在花园的另一边,那些年轻的公子哥们也慢慢的聚拢在了一起,他们不解的看着不远处围成一团的年轻姑娘们,也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都知道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可是那些姑娘们显然被更加感兴趣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完全忘了他们的存在。 什么东西可以将这么多女人的注意全都吸引住?这些年轻的公子哥们完全无法想像。 就在公子哥们忍不住想要找个人过去那边的阵营打探一下她们在干什么的时候,宴会开始了。左丞相夫人卢玉娥领着一群夫人们从旁边的走廊里出来,进入了宴会所在的场地。 施锦秋这才发现,原来来的不仅是那些世家贵胄的小姐公子,还有各家的当家夫人。只是刚才她们都跟丞相夫人在一起,想必是为了给这些年轻人留一些自由的空间吧。 大人们的到场将刚才还围在一起讨论面敷面膏的众女子的注意力全都给拉了回来,就像是有人突然给她们注入了新的血液,让她们感到热血沸腾起来。 那些倍受冷落的公子哥们终于重新感受到了来自这些女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也顿觉浑身充满了活力。而引起这一切争端的安思涵和鲁婉儿似乎被她们给遗忘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再没有人看她们一眼。 卢玉娥来到她们身边,眼睛扫了一下她们二人的情形,略有些严厉的目光便落在了鲁婉儿身上。不等鲁婉儿开口,卢玉嫦连忙走上前质问鲁婉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站的地方正好将卢玉娥的视线给挡在了外面。 鲁婉儿看到自己母亲不善的脸色,忙把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大约就是说她的婢女不小心把水倒到了安思涵的脸上,自己已经掌了她的嘴并且也向安思涵道了歉之类的,好像整件事情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姐姐,是那个贱婢不小心冲撞了思涵,我们婉儿已经严厉的惩罚过她了。”她转头向卢玉蛾解释道,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鲁婉儿不着痕迹的瞥开了视线。 卢玉蛾收回视线,鲁婉儿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只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外甥女的份上,她也不好太过追究什么,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娘,女儿下去整理一下。” 她点点头,安思涵便退下了,转身的时候看了施锦秋一眼,却见施锦秋眼神直愣愣的瞪着,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惊讶无比的事情。她顺着施锦秋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她母亲卢玉蛾正侧着身子在与旁边的某位夫人说话。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施小姐,麻烦你给我家小姐重新化个面妆吧。”秀秀的声音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轻轻应了一声,跟在用秀秀身后往安思涵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卢玉蛾身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卢玉蛾的双眼也正看着她,冲她露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施锦秋报以晗首。 施锦秋憋着一口气走出去好一段距离,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 “你怎么了?”秀秀不解的看着她。 她怎么都没想到,来荣锦记的那位身份高贵的妇人竟然会是左丞相夫人,安思涵的母亲卢玉蛾。如果她是左丞相夫人,那么赵炎又是谁? “没、没事……”施锦秋若有似无的往卢玉蛾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下心情,“秀秀姐姐,我想问一下,你们府里可有个叫赵炎的人?” 秀秀想了一下,奇怪的说:“没有叫赵炎的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就是前几日有个叫赵炎的人自称是荣国公府的,说你们荣国公府的小姐派他过去我们荣锦记拿东西。”施锦秋急中生智,想出了个不算太坏的借口。 “那你给他了吗?” “当然没有,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家小姐就是荣国公府,我跟荣国公府的人素不相识,怎么可能会随便把东西给他呢。” “算你还有点脑子,”秀秀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太过随意了,再怎么说施锦秋也是荣锦记的老板。只是施锦秋平易近人的时候,她的年纪时常让她忘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的真实本事。 她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告诫道:“别看昌阳城是天子脚下,骗子可也多着呢,说不定就是看施小姐你一个姑娘家所以来诓你的,施小姐行事还需小心才是。” 施锦秋佯装没有察觉到秀秀的尴尬:“多谢秀秀姐姐提醒,锦秋会小心的。” 秀秀看了施锦秋一眼,这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又是如此恭谦的态度,实在很难想把她跟荣锦记的老板联系在一起。 她收回了视线:“走吧,小姐该等急了。” 正文 第344章言论 想到刚才在园子里发生的事情,施锦秋的眼珠子转了转,快步走到了安思涵身边。“安小姐,您想要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吗?” 安思涵脚步一顿,眼里骤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虽然每个人都有些罪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呈现一副和谐的气氛。 除了卢玉蛾外,没有人想到安思涵还没有出来,就连鲁婉儿都因为卢玉嫦的介绍而将目光对准了对面桌上的一位公子。 就在大家酒足饭饱,准备起来进行下一个项目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款款而来,鲜艳的红色像是一簇火焰一般跃入众人的眼里。纤细的腰肢不足一握,双眉弯弯似新月,一双杏目飞斜而上,眨眼之间带着欲语还休的媚惑。 小巧的鼻子耸然挺立,如花花瓣般的双唇闪着动人心唇的颜色。 如果说刚才的安思涵像是一朵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那么此刻的安思涵则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牡丹花,雍容华贵,娇艳欲滴,融合了青涩的稚嫩和成熟的妩媚,叫人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那些刚才还在场中寻找着目标的公子哥们全都愣住了,眼睛只能直勾勾的盯着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安思涵。 “怎么会这样……” “太惊人了,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 “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却相差了这么多……” “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啊……” “最主要的是两种气质两种装扮都那么的明艳动人,真是气死了!她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 相较于男人目瞪口呆,女人则更加会在比较中寻求答案。比如,当她们窃窃私语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谁突然看到了走在安思涵身边的施锦秋,低嚷了句:“刚才安小姐身边的婢女特别让那个施锦秋过去,你们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跟这个实锦秋有关系?” “可是她才这么小。” “我觉得也有可能,一开始安小姐出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跟她一起出来的,而且郝小姐都替她说话了,我感觉这个施锦秋应该有一手。” “不可能,她看起来比我们都还要小一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说话的是一个商户的女儿,因为地位不是很高,所以这些小姐们不大愿意跟她说话。不过这时她说出这句话,倒是引来了几位小姐的注意。 她抿了抿唇,略有些紧张的说:“我听我娘说的,我表婶的外甥成亲之时,他迎娶过来的新娘就是由荣锦记的施小姐化的面妆。但凡在那日见过新娘子的人,全都惊叹不已,无法形容她的美丽。” “嘁,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原先我也不大相信,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那女子的视线落在安思涵的脸上半晌,才又慢慢的说道,“听说她现在用的面敷面膏都是荣锦记的。” 那时候她母亲听说了这件事情,还一直念叨着让她也去荣锦记看一下,寻些合适的面敷面膏来用。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也不曾传过的小人物可以有这么大的本事,一直拖着没有去。 “听你们这么一说,奴婢倒也想起来一件事,”一个婢女俯身对自家小姐说,声音却大到足以让周围的这几人都听得到,“前段日子奴婢去给小姐买糕点的时候,听说戚府那个丑丫头的脸变好了。” “戚凄?” “对,就是她!”那婢女说道,“听说她现在很漂亮,一张脸蛋白里透红,很受戚老爷的喜欢。只不过她自己突然性格大变,当众拒绝了戚老爷的安排,竟然跑到荣锦记去当一个卖货的姑娘去了。” 议论纷纷:“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还有更神奇的呢。”这个婢女颇有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意思,想要将自己心里知道的八卦全都倒出来与人分享,“之前戚府那个大小姐不是经常欺负那个丑丫头吗?荣锦记里的那个施锦秋也不知道搞了什么鬼,愣是让戚静仪的脸变成了麻子脸。戚静仪上门求饶之后,没到七日,她的脸便又好了。” “越说越邪乎了……”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是啊,这件事情我好像也听说过。”另外一个人的婢女也这么说道,跟着又有两个婢女说自己也听说过这件事情。 像这种市井间的小道消息,下人间总是传得比主子间要多。婢女们的信誓旦旦加上眼前的亲眼所见,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施锦秋那双手的神奇,对于荣锦记这个地方产生了几分景仰,还有几分向往。 安思涵对于自己的出现给园子里这些人带来的震憾很是满意,从小到大她每次出席各种宴会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唯有这次,她笑得最为开心舒畅。 以前别人注意她,是因为她的红脸,她丑陋的一面。现在这些人注意她,是因为她的美丽。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受尽了冷落和鄙视的毛毛虫,终于熬到了结茧化蝶的这一刻。 她以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的姿态坐到了卢玉蛾的身边,笑得温婉动人。虽然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却已然可以看出若干年后,她会成长为一种怎样的绝色,就连卢玉蛾乍一看到如此妆扮的安思涵都有一瞬间的错愕,直至寻找到属于安思涵的熟悉的眉眼,她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些欣慰,更多的却是骄傲。 眼前的一切都让施锦秋感到很满意,她看着安思涵缓缓的步入园中,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的洗礼,心里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像是一位工匠在看着自己辛苦雕琢出来的作品被世人所认可那般,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感动给填得满满的。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喜欢这一行,喜欢让一个人变得漂亮,这让她有种满足和成就感。 其实刚才她原本只是想替安思涵补一下面妆的,但是园子里发生了那件事情后,让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郝氏那边去。所以她才会借替安思涵改面妆,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在场的这些人当中已经没有人再想起郝氏,以及郝婚也有售卖面敷的事情。他们的眼里心里全都只有荣锦记的施锦秋那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正文 第345章真实身份 施锦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刚才为了能快点把安思涵的面妆画完,她可是卯足了劲。现在松懈下来了,手臂竟都有些隐隐作痛。好在事情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了,所以就算是手臂痛一点也算值得了。 她的视线在园子里环视了一圈,想着趁这些人不注意,她去找一下贲遇。 施锦秋打定主意后,脚下便有了动作,慢慢向后退去,娇小的身影很快便隐在了一丛茂盛的矮树后。 来之前孙淮彦对她说过安士杰所住的园子在东面,所以她从花园里出来后便提奔东园。 刚才跟安思涵的聊天中得知安士杰今晚出去了,不在府中。而府里的丫鬟奴仆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院园子里的宴会上,所以今晚是个好机会。 想到这里,施锦秋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很快,她便走到了花园后面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再往前便是一道半月门,过了半月门就能看到一条廊道,沿着廊道一直走,往左拐三个弯,经过一座拱桥再绕过一个小花园便能到东院了。 她一直都觉得孙淮彦在定安的那座宅子已经很大了,却不想跟这荣国公府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眼见走到半月门了,施锦秋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突然,从旁边的一条小路上窜出了一个人,施锦秋一个没留神,与那人撞到了一起。 “郝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了自己撞上的人,施锦秋不由得惊讶万分。刚才她没在园子里看到她,还以为她先离开了呢。 “锦、锦秋……”郝湖看到施锦秋也是一脸的惊讶,这里是花园的最里面,再过去就是往荣国公府的里面去了,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一般人并不会往里面走。 “啊?我……我、我就是在那边觉得挺闷的,就出来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施锦秋这句谎话说得并不高明,只要稍微仔细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可是郝湖因为面敷的事情觉得有愧于施锦秋,所以并未仔细看她的表情。“对了,你怎么不在前面园子里?我刚才还想找你来着呢。” “我……” “大姐是与我有话要说,所以才会选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随着郝仁略有些青涩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了施锦秋的视线里。 “是你?”施锦秋认出了他。 “施小姐,别来无恙啊。”郝仁有模有样的向施锦秋行了个礼。 郝湖似乎并不想看到郝仁,见他从里面出来,便对施锦秋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先离开了,你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便也去前面园子里呆着吧,这里再过去就是主人起居的地方了,若是贸然进去,只怕会引起主人的不快。” 说完,也不等施锦秋开口,对着郝仁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郝仁:…… “为好意思,叫你看笑话了,我这大姐脾气有点不好,施小姐还请不要见怪。”施锦秋呵呵干笑了两声,郝仁接着说,“想来我离席已久,施小姐要与我一同回去吗?” 眼睛往半月门那边瞥了一眼,如果她说不跟他一道回去,就显得她太奇怪了。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讪讪的收回目光,眼下也只能先跟他回去再说了。 施锦秋与郝仁并肩走着,皎洁的月光洒落,给大地披上了一丝银纱。空气中有着有着淡淡的花香,间或夹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酒味。 郝仁看起来与上次来荣锦记的时候有些不同,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年轻的脸微微沉着,让他显出一丝超出他年纪的沉稳。 施锦秋心里也有心事,郝氏的面敷,还有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贲遇。 各怀心事的两人只是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又突然停了下来。空气中,飘来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施锦秋下意识抬起了头。 蜿蜒的廊道上,几个男人背而立,他们背对月光叫人看不清楚脸,可是为首的那个身影看起来却无比熟悉。 那夜在荣锦记里查房的时候,那个官差的话猛的跃入施锦秋的脑海。那句被赵炎打断的话,“荣……”便是指的荣国公府吧。虽然刚才秀秀说荣国公府里根本就没有赵炎这个人,可是施锦秋却知道,赵炎一定跟荣国公府有什么关联。 这一点,仅凭赵炎与卢玉娥之间的关系便可以看出来了。 只是,这层关系到底是什么? 赵炎只是微怔了一下便恢复了神色,他的眼睛往施锦秋身后的路上看了一眼,转头跟身边与他一同过来的几个手下说了几句话,那几个手下领了命便往施锦秋过来的方向走去,然后消失在半月门的那头,很明显是往东院去了。 施锦秋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强忍着自己不往身后看。难道他知道了贲遇在那边? “这么晚了安公子还行事匆匆,莫非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安……公子……”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然而赵炎的脸色却比她的还要难看,即便是背着月色,都可以看到他脸上的不自然,脸色比那月光还要苍白。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施锦秋,刚才一回府他就打听到安思涵带着施锦秋去了宴会,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的往东院这边赶来。 “我是左丞相之子,安晁炎。”安晃炎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困难,就好像嘴巴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似的。 当初他随口用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她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一天。可是他却不知道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他的心情会如此的复杂和慌乱。 “左丞相之子……”真是不小的来头。 施锦秋从一开始就知道赵炎这个名字是假的,所以在此刻知道了他的真名倒也没觉得有那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啊之类的,只是她千想万想都不曾想过他竟然会是左丞相安士杰的儿子安晁炎。 正文 第346章生气 因为在他的身上虽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可是他的谈吐气质,甚至就连性格,都与她印象中丞相府的公子有差别,特别是他那双布满茧的双手。 跟养尊处优的公子的双手有着天壤之别。 而且据她观察,他对卢玉蛾的态度有些矛盾。他尊她敬她,却偶尔又会流露出些许怨她的情绪,这也是施锦秋在知道卢玉蛾是他口中的那位夫人时猜测过他们之间的各种关系,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是母子。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安晁炎把施锦秋的深默当成了生气,“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他小心翼翼的问,不自觉的摒住了呼吸,等着她的回答。 心,不规则的跳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她的感觉,只知道自己不希望她生气,特别是不希望她生他的气。 施锦秋看了他的脸一眼,忽的微微笑了一下:“我突然多了一个身份尊贵的朋友,为何要生气?” “锦秋,你……” 看着施锦秋略有些俏皮的笑脸,安晁炎的心情非旦没有好,反而更差了一些。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心里想要的答案是生气。 因为在意,才会生气,施锦秋丝毫不在意的言语只能表明他从未曾让她放在心上过。 “那锦秋就不打扰安公子办事了。”她说着,朝安晁炎施了个礼,就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脸色镇定,脚步平稳,可是她的心里却早就已经不能淡定了,贲遇还没有回来,而且有很大的可能就在东院里。 安晁炎一回来就马上让他的手下去东院,是不是也猜到了什么?怎么办,他会不会被抓到?这个时候,施锦秋在心里把某个擅自行动的人给咒骂了个千百遍,同时又暗暗祈祷他可以没事,不被抓住。 “锦秋……”在经过安晁炎身边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施锦秋转过头看向他,他的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自己拉住她要跟她说什么。赔礼道歉吗?人家根本就不在乎。畅谈人生理想吗?很明显,时间地点场合,都不适合。 郝仁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二人的互动,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二人不仅认识,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一般。他正看得起劲呢,视线突然就对上了安晁炎的目光,他忽的会意了过来。 “既然施安公子和施小姐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径自往前面的园子走去。心里暗自惋惜,他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为什么还要嫌他碍事。其实他一点也不介意他们把他当成空气,或是当成一棵树、一株花,就让他立在那里看看戏也行啊…… “不知道安公子还有什么事?”施锦秋挣了挣,没能挣开安晁炎的手。 “我……”安晁炎怕伤到她,手上松了一点,但是却仍然保持着让她挣脱不开的力度,“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 “你到底是想我生气,还是想我不生气?”施锦秋被他的态度给弄糊涂了,“我怎么感觉你似乎比较希望我生气……” 一下子被戳中心中所想的安晁炎脸色微变,更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他露出这种好像小孩子犯了错误希望大人原谅却又不敢开口请求原谅的表情,施锦秋的心软了一下。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名字是假的了,所以根本就无所谓生不生气,你是叫赵炎也好,安晁炎也罢,甚至张三李四甲乙丙丁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那些称呼。 至于你左丞相之子的身份,我承认确实吓了我一跳,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在我危难之际施我以援手,又帮助我颇多的人,无论你叫什么名字,无论你是高高在上还是卑微如蝼蚁,这份感激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不会改变。” “锦秋……” “只要你愿意,我们仍然可以是朋友。”施锦秋看了他一眼,“当然了,如果有一天,你利用我的信任伤害了我或是我身边的人,我可能就会生气了。” 她的话就像是有人在安晁炎的心头重重的锤上了一榔头,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他从未遇见过如此奇特的女子,恬静如斯,即拥有女人细腻的情感,又有着不输于男人的迫力和度量。 月光映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魔幻的外衣,漆黑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星光,俏挺的鼻子因为说话而一缩一缩的,红润的嘴唇微启。她眨了下眼睛,又卷俏而浓密的睫毛上下翻动一下。安晁炎觉得好像有根羽毛落在了他的心头,酥酥痒痒的,却又舍不得将之拨开。 “锦秋……”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眼神却再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住了她的腰,在她想要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时将她禁锢在了怀里。安晁炎的脸慢慢的朝施锦秋靠近,在他的鼻尖对上她鼻尖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不论他替她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甘愿的。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唇,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股灼热的温度。 我也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他在心里补充道。 察觉到安晁炎想要做什么,推搡不开的施锦秋只能闭上眼转头来抵抗。然而,他的唇却并未落在她脸上。 他的手指抬起她的一缕头发,将之掖到耳后。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把她牢牢的抱在怀里,永远不松开。施锦秋努力抬起头,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别动,就让我……抱一下……”安晁炎一只手搂紧她的腰,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不远处的一棵树旁好像有熟悉的布料一闪而过。施锦秋一怔,怀疑自己看错了,等她想要再张眼看仔细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被一施力,整张脸便贴在了安晁炎的胸膛上。 顿时,“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的跳动声在她耳边响起,急促却充满力道。 正文 第347章脱身 施锦秋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她耳边的那道声音。 “我们去前面吧。”就在施锦秋动了动手打算推开安晁炎的时候,他自己突然松开了她。 她心里有些担心贲遇,可是如果继续跟安晁炎在这样一个周围没有一个人的地方呆着,她又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对她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安晁炎若无其事的走在施锦秋身边,一副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而施锦秋也没有追问他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心事重的跟在他身后,偶尔转过眸子,视线若有所思的瞟一眼身边走着的人。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走着,快到花园里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贲遇……”看到他独自站在小径旁边,施锦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没事吧?”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的问道,语气和神情都与平常有些不同。 贲遇摇摇头,也不见平常对施锦秋的恭谦,眼神若有似无的看了眼一旁的安晁炎,里面蕴藏着某种叫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多谢安公子送我家小姐过来,如果没有其他事了的话,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贲遇,”安晁炎轻轻叫了遍这个名字,看了眼施锦秋,脸上露出一种略带嘲讽的笑容,转而看向贲遇,“刚才你去哪里了?” “我吗?难得可以进入丞相府,我自然是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在丞相府里随便逛了下。” “这丞相府可不是普通人家的院落,你该不会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 “什么是不该去的地方呢?莫非你们丞相府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成?” “你……” 安晁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怒意,而贲遇,则是一脸淡定,偶尔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的对话很平常,可是施锦秋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心惊肉跳。她不安的瞥了眼安晁炎,他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啊,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她自己检查了好几遍,而且出门的时候,就连聂纤纤都没看出什么来,这个安晁炎怎么可能会看出来呢?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安晁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我很好奇,锦秋你今日是过来给我妹妹化面妆的,为何不带柳芸却带了贲遇这么一个大男人过来?”虽是问话,听起来却更像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施锦秋强压下心底的惊惧,佯装镇定的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觉得男人的力气比较大,可以顺便帮我提提东西什么的。” “是吗?可是据我所知你们是由我们荣国公府的马车接回来了,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用他来提的呢?” 施锦秋感觉脚下虚浮,整个人晃了一下,被贲遇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 “我突然想起与赵老板约好了晚上要商谈一下合作事宜的,不如由你代我去一趟吧。”她对贲遇说道。 贲遇看了她一眼,比这夜色还要深的黑色眸子里映着施锦秋闪躲的目光。“可是你……” “我没事,”施锦秋抓着他的手臂紧了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一瞬间,便又转开了眼,“你先回去吧,替我去见一下赵老板。” 说完,她扳开他的手指,将自己从他半拥的怀里挣脱出来。 见贲遇还想再说什么,安晁炎嗤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不听主子话的奴才呢。不是应该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奴才。” 他眼里的清明以及一闪而过的狠厉让施锦秋更加慌了神:“就这样,你先走吧。” 施锦秋推开了贲遇,贲遇清冷的目光在安晁炎的身上扫过,转身离开了。 “前面便是宴会所在的花园了,我还有事,不能陪施小姐过去了。” “安公子,”施锦秋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安晁炎,“突然觉得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不如你陪我在这园子里走一走吧。” 她的眼里因为慌乱而有波光闪过,娇俏的脸上却挂着一丝笑容,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看起来有多么的僵硬。 明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是当看到她眼里的期望时,安晁炎竟然开不了口拒绝她的提议,不忍心让她失望。他往贲遇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说道:“好。” 施锦秋从荣国公府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离子时也不远了。 “多谢安公子送锦秋回来。”她从马上下来,对着亲自将她送到荣锦记门口的安晁炎说道。 安晁炎看了她一眼:“锦秋何必这么见外,以后唤我晁炎即可。” 施锦秋:…… 她还真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可以直接以姓名相称了。 “锦秋不过一介布衣,如何能直呼安公子名讳……” 话没说完,只觉得嘴唇一重,安晁炎的手指按在了施锦秋的唇上。“你,可以。” 说完,不待施锦秋做出反应,他便转身离开了。施锦秋直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心绪纷繁,一时间叫人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晁炎回到荣国公府的时候,柯义已经等在书房有一会儿了,一看到他回来了,便将自己探查到的结果跟他说了一下。 “公子猜的不错,从荣国公府离开的这个贲遇,根本就不是贲遇。属下的人在城南一家铁匠铺里找了贲遇,属下去打听过,今日下午他一直都在铁匠铺里,不曾离开过。”他说着,脸上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今日下午在荣国公府里又出现了一个贲遇他都不会相信的。 安晁炎挑了下眉:“那他出了荣国公府后去了哪里?” “这……属下跟丢了……请、请公子责罚。”会让柯义都跟丢了的人定然不简单。 安晁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晚上不是施锦秋阻拦,他肯定就亲自跟上去了。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他们荣国公府,而且还不止一次。 见安晁炎虽然冷着脸,但是却并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柯义想了想,又说道:“公子,属下有一事不得不说。” 正文 第348章这次不一样 聂纤纤和柳芸并没有去睡觉,施锦秋一进大门,她们二人便迎了出来。看到安然无恙的施锦秋,脸上的担忧才渐渐消散。 “小姐,您知不知道您这样做有多危险!”柳芸大声嚷道,一点都没有别人家里丫鬟那种卑躬屈膝的样子。聂纤纤立于一旁虽然并未开口说话,可是眼里却也流露出些许不满的神情。 “你们都知道了?” 柳芸反问:“园子里少了一个大活人我们还能不知道?” 下午施锦秋说要带贲遇出门的时候,她们二人并没有多在意,毕竟施锦秋经常带贲遇出门,没什么好稀奇的。直到傍晚时分,柳芸进施锦秋的园子打扫的时候,看到原本应该在园子里呆着的孙淮彦都不见了,她才惊觉不对劲。 细想了一下,跟施锦秋一起出门的贲遇,看起来比平常要高一点,身形消瘦一点,而且脸上的神情更淡漠一些。她越想越不对劲,后来让戚凄去外面找了一下,果然找到贲遇就在城里的铁匠铺里,那时候她才确定,施锦秋是带走了将容貌改变成贲遇的孙淮彦去的荣国公府。 柳芸虽然不知道孙淮彦那夜为什么会受伤,可是他的受伤惊动了官府,定然不是什么小事。而荣国公府又是当朝左丞相的府邸,那里面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跟官府说上几句话。现在她家小姐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带着官府要抓的人去那里,万一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完了! 这个发现让她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冲到荣国公府去找他们要人,可是又怕自己这样贸然跑过去,会给施锦秋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柳芸气呼呼的小脸,柳芸感到有些窝心。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您还说呢,得亏您这是没事,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夫人交待啊……”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嘴里虽这样说,心里仍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今日的事情完全是她运气好,如果安晁炎根本就不听她的话而执意要去追孙淮彦的话,那么只怕孙淮彦就不可能走得了了。 “我不管,以后小姐不管要去哪里,都必须要带上我!” “行行行,我知道了。”施锦秋无奈笑道,“我今日很累了,想早点回房睡觉。” “哦哦,好的,那小姐您早点歇息。”柳芸不敢过多的打扰施锦秋。 施锦秋回到屋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其实她没自己说的那么累,一个下午也不过就是替安思涵化了两个面妆。 她只是…… 觉得心累。 一开始担心孙淮彦,等到安晁炎出现后,她的一颗心根本就没有放回去过,一直到刚才回来,全都是提在半空中的。不得不说,跟安晁炎的相处,让她一点都没觉得轻松,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尽量想让她感觉到轻松的氛围,然而对于她来说却是效果甚微。 安晁炎对她的不同让她觉得有些不安,而刚才在花园里当安晁炎抱着她的时候,树下那一闪而过的人影让她更加不安。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来的施锦秋将这些烦人的思绪尽数给挤出了脑袋,缓缓的闭上双眼,慢慢的让心跳趋于平缓,最终得以安睡。 …… “你也觉得那个夜闯荣国公府的人是孙淮彦?”安晁炎挑着眉看着柯义,一个也字同时也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属下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那日那个黑衣人虽然看不清楚相貌,但是他的身形与孙淮彦差不多。而且您想,施小姐在昌阳无亲无故,会有什么人让她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替他做掩护?”柯义说着自己的想法,“属下听说施小姐在定安县的时候与孙淮彦的关系就非同一般,如果是孙淮彦的话,那么她会这么做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柯义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后,他感觉连空气中都透着一丝沉默,不,或许应该说是沉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将他周围的空气都给抽走了似的。 柯义的话在情在理,就连安晁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样的话经由柯义嘴里说出来,却像是有人拿了一块大石头堵在他的心头。 “其实,想要证明是不是孙淮彦也很简单……”柯义又开了口,却被安晁炎给阻止了。 那夜那个黑衣人闯进荣国公府的时候,安晁炎与他交过手。黑衣人的身手很好,出招很是诡异,是他从来不曾碰到过的。 如果说想要知道孙淮彦是不是那个黑衣人,只要他去试探他一下就可以了,安晁炎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他心里却更加清楚,就算孙淮彦的身手真的如黑衣人那样诡异难测,不是人赃俱获的情况下,他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指控孙淮彦呢? 搞不好还会被他给反咬一口。 “我父亲那里最近有什么动静吗?”他转移了话题。 柯义摇摇头:“老爷那边没有什么动静,那些黑衣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出现了。倒是夫人她……” 安晁炎一惊:“我娘她怎么了?” “最近好像有人时常跟踪夫人。” “可知道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这……那人行事很小心,属下还没有查到他是谁,有什么目的……”明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惹安晁炎不高兴,可是柯义还是实话实说。 果然,安晁炎听了他的话后,脸色比之刚才更难看了一些。“多加派人手好好看着我娘,若是她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是。” 六月的清晨,太阳才从山那头露出小半个脸,空气中带着一丝宜人的凉爽,让人闻之,心旷神怡。乔岚站在窗前往外看去,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婢女小青端着一盘糕点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今日送柴火的人来的晚上,膳房还没弄好早点,这盘糕点还是昨日夜里做的,您先吃两个垫下肚子。” 小青把糕点放到桌上,看了眼依旧看着窗外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她说话的乔岚,又说道:“奴婢刚才在膳房的时候,听到给咱们送柴的那个老头说,昨日在左丞相府里的宴会上,安思涵大出了风头。” “她不是每逢宴会都是最出风头的人吗。” “这次不一样,”小青脸上露出有些夸张的神色,“据那个老头说,安思涵在昨晚的宴会上两度艳惊四座!” “哦?”乔岚终于露出了一丝兴趣,“你仔细与我说说。” 正文 第349章有叛徒 自从那日荣国公府的宴会之后,安思涵对施锦秋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仅来荣锦记得来勤了,偶尔还会带一两样糕点过来给施锦秋吃。 除了她之外,荣锦记里也如施锦秋所预想的那样,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这批客人不是市井小民,会对价格斤斤计较,前怕虎又后怕狼。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可以变得更美,哪怕不能比别人更美,也要比之前的自己要美。 钱,对于她们来说,反而还在其次了。 像这种大方爽快的客人,施锦秋的态度也是极大方爽快的。她们给得起钱,她便能叫她们满意。低价有低价货,高价有高价货,一时间,荣锦记这三个字在昌阳城的上等圈里以一种名不见经传的速度悄悄的散播了开来。 这种发展是施锦秋所乐见的,然而,她却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高兴。自从荣国公府那晚之后,有一件事情一直如梗在喉,压在她的心头,就如同这几日的天气一般,燥热! 傍晚时分,空气中终于传来一丝凉爽,让一整日都处于闷热状态的人们松了一口气。 园子里的八角亭里,圆桌上摆放着一壶茶、一盘水果和一盘糕点。巨大树荫下的八角亭像是有魔力一般将空气隔成了两部分,阳光照不到的一半微风徐徐清爽宜人,阳光照着的地方依旧烈日炎炎如同炙烤,就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施锦秋坐在石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了,怎么柳芸还没有回来? 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看到了匆匆跑来的柳芸。 “小姐,小姐,我回来啦!”柳芸将手里的一个瓶子放到了施锦秋面前,“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可是托了好多个人才买到的。” “……”施锦秋,“不是让你大大方方的进去买的吗?” “小姐,您当谁都跟您似的,心胸比那大海还要宽广啊!”柳芸在贬低别人的同时不忘抬高自家主子,“那个郝氏面膏铺里的掌柜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心眼儿,跟个针尖儿似的。他要是知道是咱们荣锦记要买他们的面敷,说不定就关起门来不卖我了。” 施锦秋没说话,轻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柳芸的话。她将瓶子打开,里面顿时传出了一阵混杂着蜂蜜的甜味和花的香味的味道扑入鼻端,虽然这香道与她所配制的面敷有些微的区别,可却难掩她心底生出的熟悉感。 “小姐,怎么样?”柳芸将头凑到她面前关切的问道。 “几乎一模一样。”施锦秋挑出一撮面敷在手上,又看又闻,仔细的研究了半天,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柳芸惊道:“不会吧!几乎一模一样?可是这面敷不是小姐您独创的吗?” 这也是施锦秋感到奇怪的地方,她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面敷,通过自己的触觉和嗅觉在脑海里区分这瓶面敷里面所含的不同成份。越是清楚了面敷里含有成份,她心里就越是吃惊。 “难道是有人把我们的面敷买回去,参透了里面的原料成份,然后将它拿给郝氏让他们配制?”柳芸大胆猜测。 “不,就算是他们偷偷找人买了咱们的面敷回去,也断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透里面的配料成份。” “那……难道是有人偷了我们的配方?!”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施锦秋眉头紧紧的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柳芸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小姐,事到如今,我有句话不得不说了。” “什么话?”施锦秋头也没抬。 “那郝家的大小姐成日在咱们荣锦记里进进出出,非旦从来不避嫌,反而还经常问东问西。她对咱们的面敷面膏这么感兴趣,兴许就是她拿了咱们的配方……” “啪”的一声,施锦秋放下手里的瓶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柳芸听到。“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小姐,您就是让善良限制了想像力,这世上有好些人的心肠都坏得让人无法想像呢。”柳芸嘟囔,“也就您,成天看谁都像好人,放了那么大一只大尾巴狼在身边也不自知。” “够了!”施锦秋厉声打断了柳芸的话,“我相信这件事情跟她无关。” “可是,小姐,郝小姐她……” “行了,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之刚才冷了不知道多少。 柳芸早在说这些话之前就知道自己这么说肯定会触怒施锦秋,可是她觉得她是为了施锦秋好,就算施锦秋不听,哪怕只当是提醒放在心上,日后留神着点也行。 可是现在看来她显然是低估了施锦秋对郝湖的信任。 一想到自家主子竟然这么单纯,她真是又气又担心,心里再度把那个把她们荣锦记的配方给泄露出去的人给骂了个千百遍。 但是嘴上,却是不敢再说郝湖的坏话了。她抿了抿唇,问道:“那……小姐是觉得咱们荣锦记里有叛徒?” 施锦秋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以前也出过彩儿的事情,现在就算再出现一个云儿、铃儿之类的也不稀奇。 比起怀疑郝湖,她觉得后面的这种猜测让她更能接受一些。 如果荣锦记里真的出了叛徒,那么她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把人给揪出来。这样的人,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施锦秋没有回答柳芸的话,又对着面敷研究了半天,才终于抬起了头。 “你一会儿去把纤纤叫进来,我们……”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在柳芸身后不远的地方,郝湖正站在那里,微风吹过,她身上淡绿色的裙衫摇摆着,空中飘出一段美丽的弧度。 “你先下去吧。”施锦秋对她说道。 察觉到施锦秋异常的视线,柳芸也看了过去。见是郝湖,下意识的撇了下嘴,马上又想到施锦秋刚才的话,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了八角亭。 在经过郝湖身边的时候,还故意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哼哼了一声。 正文 第350章意外还是巧合 自从那晚在荣国公府的宴会之后,施锦秋还是第一次看到郝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就像那晚听到那些人谈论郝氏有售卖面敷一样。 “坐吧,要不要喝点茶?”施锦秋边说边将茶杯倒满了茶递到郝湖面前,“我本来是想买今年的新茶,可是运气不好没买到,这个是年前的。不过好在味道还不错,可心凑合着喝,就是不知道你这样的大小姐能不能喝得惯这味道了。” 她的脸色很平常,态度就像是看到一个几天未见的好友一般,笑意盈盈的。 郝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和颜悦色就变得好一点,相反,在听完施锦秋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 施锦秋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郝湖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桌上的那个瓶子上面,郝氏的瓶子就跟荣锦记的瓶子一样,都有自己的特色,内行的人只一眼便能看出来。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她收起了脸上略带苦涩的笑容,一本正色的问道。 “你都听到了?”刚才她过于专注面前的面敷,以至于没有发现郝湖到底在柳芸后面站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不过这种事情,想来只要听去一句半句的,便也能知晓全部了。 郝湖点了下头,施锦秋说:“如果我怀疑你的话,你现在已经被我拒之门外了。” “锦秋……” 施锦秋以为她是觉得委屈了,便说道:“刚才那些话都是柳芸那丫头胡乱猜测的,你别放在心上。” “其实也不怪她那么想,这件事情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想的。”郝湖直言不讳,“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说关于郝氏面敷的事情,其实是……” “郝湖,”施锦秋突然开口叫道,打断了郝湖的话,她不明所以的看了施锦秋一眼。她似乎知道郝湖想说什么,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幽幽道,“这件事情,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大可以什么都不必说。我相信不是你,至于真相……我总会弄清楚的。” “锦秋……”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此刻的郝湖心里被施锦秋的善解人意和宽忍给填得满满的。 自己这几天在郝氏那里查到的结果若是告诉了施锦秋,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甚至说不定还会让施锦秋找到机会报复郝氏。因此,来之前她一直都很犹疑。 一方面,她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有违朋友道义之间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又怕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使郝氏遭受到意外的打击。 然而,这样的施锦秋让她心生敬畏,她相信这样的一个人,断不可能会通过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郝氏,从而替她自己报仇。 施锦秋的话让郝湖再无心理负担,她几乎只是迟疑了一下下,便说道:“这几日我在家里也打听了一下,面敷确实是我们郝氏的作坊里配制出来的,不过……所作坊里的人说,面敷是我们作坊里的调配师试根据你们的面敷而试了百余种方法之后,才将其调配出来的。” “百余种……”施锦秋喃喃,就算是她,拥有着调配面敷的正确配方,都需要经过十几遍甚至几十遍,才能将这些配料全部融合在一起。而只单单是买了面敷回去就能在百余种方法中将所有的原料和用量给搞清楚,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 郝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微微透着一丝紧张。她的嘴唇轻启,像是随时都准备着解答施锦秋心里的疑惑,脸上的神情认真而严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说谎。 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那么…… 就是那个告诉她这些话的人在说谎!施锦秋的脑海里猛然跳出这么一个声音。 “这话是你们作坊里的人说的?” “是的。” 施锦秋忽的轻笑了一下:“看来你那个调配师傅还真是厉害,这都能行。” 郝湖:…… 她怔怔盯着施锦秋,想要从她的笑容里面看出些什么来,因为她竟分辨不出来施锦秋的这句话是褒还是贬。然而施锦秋的笑容温温婉婉就像她人给她的感觉一样,叫人看不出一点异常。 “你那个调配师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施锦秋突然对这个感了兴趣。 郝湖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从他过来郝氏作坊到现在,我都不曾看到过他。只知道他是我爹花了重金从外洲聘请过来的。” “是吗?” “嗯,”郝湖点头,“因为近些年我们郝氏的生意不如从前,所以我爹和我两位叔叔便商议着配制些胭脂水粉,好从这方面也谋些利润。可是我们郝氏做面膏还行,制胭脂水粉的话就很有些勉强了。虽然前后请了几个配调师,可是配制出来的东西他们都不是特别满意。后来有一天,那个调配师傅就来了,在配制了两个胭脂后就被我爹给留了下来。” “那两个胭脂可是芙蓉春和桃花娇?” 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施锦秋一下子就能猜出这两款胭脂,郝湖还是点点头。“正是这两款,可是有什么问题?” 见她脸色都有些变了郝湖不禁奇怪。 施锦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我初来昌阳的时候曾去你们郝氏面膏铺光顾过,看过那两款胭脂,印象有些深刻。” “是吗?是不是连你也觉得那两款胭脂挺特别的!”郝湖说,“不瞒你说,那两款胭脂是我们郝氏所有的脂粉里面卖得最好的,那个调配师傅后面也配制了几款胭脂和水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如那两款来得精致和好用。” 之后,施锦秋便又向郝湖问了些有关那个调配师傅的事情,然而因为郝湖所知甚少,所以她也没能在她嘴里打听到些什么。 看着从大门口离开的郝湖,施锦秋在心里想,那两款胭脂她如何能印象不深刻?打从她在郝氏面膏铺里第一次看到那两款胭脂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跟她在定安县城里配制的两款胭脂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候她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看来,这其中定然有着某种她不知道的联系…… 正文 第351章吃饭 柳芸和聂纤纤对视了一眼,她冲聂纤纤使了个眼色,又朝施锦秋努努嘴,聂纤纤还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施锦秋一脸茫然的坐在椅子上,她已经保持了这样的姿势好长一段时间了。自从那日见过郝湖之后,她便时常会处于这样的一种像是把自己放空了的状态,看起来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这么安静的坐着。 偶尔还会露出一丝有些悲伤的神情。 “小姐,”终于,还是柳芸看不过去,走到她面前说道,“如果您有什么话的话就跟我们说一下吧,您这个样子,我们看着也很难受。” 柳芸的话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转过头看了眼面露担忧的柳芸和聂纤纤:“我没事,只是有些鸮还没有想明白。” “那您可以说出来,我们帮您一起想啊。” 施锦秋听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没笑的关系,那笑容让她看起来竟有几分虚弱。 三人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如诗跑进来说有人给施锦秋递了张帖子。施锦秋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安晁炎要约她去城里的耀源酒楼见面。 柳芸和聂纤纤已经知道了赵炎就是左丞相府的公子安晁炎这件事情了,特别是柳芸,甚至说他这样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肯定是对施锦秋另有所图。她的这一论断让施锦秋忍俊不禁,不论身份地位还是钱财,他都比她不知道要好多少,他又何必对她有所图谋。 施锦秋的话让柳芸找不到话来反驳,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本来,以柳芸这种护主的个性,看到安晁炎给施锦秋送来的请帖自然是不愿意她去的。可是眼见施锦秋这几日天天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竟还劝起她来,让她过去看下也行,说是如果没有事的话再回来。 施锦秋本来不大想去赴约的,不过为了不让柳芸的聂纤纤担心,便答应了过去。反正她也许久不曾出去走动了,就权当是散心了。再这样憋在家里,她怀疑自己都要憋出病来了。 耀源酒楼是昌阳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之一,虽然所处的位置算不上昌阳城里最好的地段,但是每日慕名而来的客人足以踏平酒楼的门槛。 施锦秋来到耀源酒楼之后,只是稍微询问了一下伙计,那伙计便十分客气而有理的带着她上了二楼。二楼不同于一楼的嘈杂,一眼看过去,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都说这家酒楼客似云来吗,这是怎么回事?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施锦秋倒也没有那么多话的向店小二打听这种事。 包间里,安晁炎早已经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他状似无意的说。 “如果你并不想我来的话,那我可以现在就离开。” “锦秋!”安晁炎的动作极快,施锦秋还不曾走到包间门口,他便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臂。 施锦秋的视线从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往下滑,落到了他拉着她手臂的手。他才惊觉过来,连忙松了手。 “不知道安公子特地将我约出来,是有何事?”施锦秋径自坐了下来,柳芸连忙上前替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安晁炎已经坐回到刚才他坐着的地方了。神情自若的样子好像刚才他一直就会在这里,从来不曾离开过这张椅子。 “难道没事就不能请你过来喝喝茶,聊聊天吗?” 施锦秋:…… 为什么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是这么的怪异,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到了这种没事可以喝茶聊天的地步了。 见施锦秋坐在那里抿着嘴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安晁炎又说道:“这家酒楼里有几样十分有特色的菜,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已经作主各点了一份。” “多谢安公子。”正好她还没吃饭。 “叫我晁炎。”安晁炎直直的看着她,大有她不改口他便不收回视线的架式。 施锦秋眨了眨眼,说道:“安公子身份尊贵,锦秋不敢直呼……” “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安晁炎打断她的话,如果她真的是个在乎身份的人,那么就不会跟郝湖成为朋友,更加不会跟他妹妹安思涵打成一片。 “我们是朋友。” “那你为何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安晁炎看着她说,“还是说……其实你心里还是在生气……”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生气。”施锦秋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为了不在一个称呼上面花太多的时间去争论,她只得改了口,“晁炎,可以了吧。” 安晁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突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了施锦秋的心头。 正好这时店小二端着菜进来了,饭菜的香味让施锦秋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问题。安晁炎替施锦秋介绍了一遍桌上的各个菜色,然后两人便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这让施锦秋忍不住想,安晁炎特地请她过来就只是为了跟他一起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但是很快,安晁炎的话便打破了她的想法。 “三个月后,昌阳城将会有一场红妆盛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要参加?” “你是说,由皇城里的尚宫局举办的那场红妆盛宴?”见他点点头,施锦秋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据我所知,红妆盛宴只有拥有三品以上官员推荐函的人才可以参加。” “如果你想参加,我可以给你推荐函。” “你给我推荐函?你们荣国公府的推荐函不是一向都是给郝氏的吗?”说完,施锦秋才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是说,你……你给我推荐函,难道你也是……” 安晁炎点点头,太过震惊让施锦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搞笑。许是因为她的这副表情取悦到了安晁炎,他看着她,嘴角轻轻扯开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外!” 正文 第352章当然是因为你 紧跟着,一个人被柯义给推进了包间。是个女人,施锦秋看了一眼,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抬起了头。 施锦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孙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施锦秋大感惊奇,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郭月。 郭月一抬头先是看了安晁炎一眼,然后才转过头去看施锦秋。“施、施小姐……” “公子,这个女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包间门外面。” 安晁炎看到郭月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倒不见生气。只是当他听到施锦秋叫出郭夫人的时候,有些讶异的看向施锦秋:“你们……认识?” 他跟这个女人有过几面之缘,虽然她之前有跟踪过他,不过他对她倒并不觉得反感,反而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明知道她在跟踪自己,却并没有想过要去调查她。因为他下意识认为她不会害他。 “嗯,她是……”施锦秋想了想,说道,“是我一位朋友的母亲。” “朋友……”安晁炎喃喃了一遍,心里则在思量着她口中的朋友是何人。朋友的母亲,又是姓孙的,答案似乎不言而喻。“既是朋友的母亲,那么,不知道来这里是有何事?” 只是…… 孙淮彦的母亲,跟踪他是为什么?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好好的弄清楚这件事了。 饶是心里早已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惊讶不已,安晁炎的脸上却仍是没动声色。 郭月自知自己无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当她看到坐于一旁的施锦秋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我是来找她的!”她抓起施锦秋的手,毫不迟疑的说。 施锦秋:…… 她可不认为郭月找她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这包间里面除了她就只剩下安晁炎了。施锦秋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郭月,发现郭月在偷偷看着安晁炎,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慌乱。 难道她是来找安晁炎的?找安晁炎干什么? 且不想这些,眼下郭月既然她是来找自己的,那么自己也必然要接下她的话:“不知道孙夫人找锦秋有何事?” “那、那个……”郭月刚才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找的借口,她哪里有事找施锦秋啊。 “正好我也已经吃饱了,既然孙夫人找我有事,那我就先离了。”施锦秋打断了郭月的话,对着安晁炎说,“多谢安……晁炎的款待。” 安晁炎看得出来施锦秋是在替郭月打掩护,却也不拆穿她,身体往后一靠:“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忙吧。”施锦秋和郭月在安晁炎充满探究的目光中离开了包间。 时间已近黄昏,路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许是到了吃饭的当口。施锦秋与郭月并肩走在街上,从酒楼出来后,她们走了两条街,慢慢的往郭月在昌阳的住所走去。 “你……跟晁……跟那个安公子很熟?”过了好久,郭月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我们是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她跟踪了安晁炎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来昌阳之后也对他的事情做了多方面的打听,从来不曾听说他有对哪个女子好一点的,就连态度稍微暧昧一点的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竟然愿意花这么多心思,甚至包下了酒楼的整个二楼,只为与施锦秋吃一顿饭,这背后的意义让她不得不深思。 “普通生意上的朋友。”施锦秋避重就轻。 “可是他又不做生意。” “他是不做生意,但是他有问我买东西。”施锦秋突然停下了脚步,黑珍珠一般的眼眸一下子对上了郭月,“孙夫人为何对我与晁炎的关系如此关心?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 “我……”施锦秋那漆黑的眸子就像是含有某种魔力一般,引诱着人们吐露心声。郭月只觉得心头一跳,连忙瞥开了眼。“我、我当然是因为你了。” “是么?”施锦秋好看的眉毛轻轻挑起。 “当、当然!”郭月佯装没有看到施锦秋眼里的怀疑,“在定安,你千方百计的纠缠着我们彦儿,现在你来昌阳不过才几个月时间,竟然就攀上了左丞相府的公子,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趋炎附势巴结孙淮彦和安晁炎的女人了。 “我想孙夫人一定是有所误会,我跟淮彦是朋友,跟晁炎也是朋友,仅此而已。”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如果不是你巴巴的缠着我们彦儿,她能对你特殊照顾?而且左丞相的公子,你要是没耍手段,人家凭什么跟你做朋友!”郭月看着施锦秋的眼里满是对她的不满,好像她是一个到处勾搭男人的女人似的。 这算是欲加之罪吗?施锦秋的眉毛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锦秋话已至此,孙夫人若还有疑问,大可亲自去问淮彦和晁炎,”余光看到不远处孙淮彦在昌阳替郭月和孙洪兴置办的宅子,“已经到了,孙夫人回去吧,锦秋告辞了。” 看着自己还没了出声就径自转身离开的施锦秋,郭月对着她的背影重重的哼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一个臭丫头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转过头,便看到孙洪兴急匆匆的朝她走来。 “你到哪里去了?”他问。 “我……我不过是在家里呆得无聊了,出来随便逛一下。” “随便逛一下?”孙洪兴狐疑的看着她,她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视回去:“干什么?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的犯人,难道我还不能在城里逛一下了!”她蓦的提高了声音。 郭月的话让孙洪兴找不到话来反驳,又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最好是这样!”孙洪兴严厉的看了她一眼,“我要去布庄里办点事情,这段时间事多,没事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到处乱走了。” 郭月不置可否的哼哼了一声,甩手进了家门。孙兴洪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布庄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身影各自消失在离开的方向之后,旁边的拐角处,一道人影慢慢的踱了出来。 正文 第353章红妆盛宴 “她们两人看起来关系并不好,在路上的时候还吵了几句。”柯义说道,“属下还有一个发现。” “什么?” “孙淮彦似乎一直跟着孙夫人。”柯义看了安晁炎一眼,“公子,您说奇不奇怪,刚才孙夫人被属下带进来的时候,他人应该就在外面,可是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咱们带进来。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怕我们会对孙夫人不利吗?” 安晁炎的眼神落在了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心里思绪万千。 …… “那个孙夫人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刚才如果不是小姐您刚好在场,她说不定就要被安公子给抓住问罪了。可她倒好,过河拆桥,小姐您帮她解了围把她带出了酒楼,她竟然还这样说您!”柳芸义愤填膺的说道。 郭月对施锦秋的态度让她觉得很不满。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来找我的?” “这还用说啊,她哪回见着小姐您都没和颜悦色过,怎么可能会是来找您的呢。”柳芸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对了!如果她不是来找您的,那她到包间外面是要找谁啊!” 当时的包间里除了施锦秋,就只有安晁炎了。难道会是…… “她该不会是去找安公子的吧?!”柳芸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她找安晁炎干什么?难道他们之间认识? 施锦秋看起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的路,心里却很是吃惊。就连一向脑子都不够用的柳芸都看出来郭月去包间的目的不在她,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 安晁炎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不认识郭月的样子,那么,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小姐,行行好,赏点钱吧……”一个小乞丐拉着施锦秋的裙角,施锦秋从怀里拿出一小块银子放到他手中的碗里,眼神与之交会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往郭月所住的房子瞄了一眼。 “多谢小姐。”小乞丐拿着银子,往郭月所住的房子方向走去。 “小姐,公子,行行好,赏点钱吧……”声音逐渐远去。 施锦秋一回到荣锦记便将郭月和安晁炎之间的关系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眼下,她最在意的是安晁炎所说的红妆盛宴。 对于红妆盛宴,她只是有一次跟郝湖聊天的时候偶然间听她提起来过。不过那时候她一听说想要参加红妆盛宴需要由三品以上官员的推荐函之后,她便暂时没往那方面考虑。 虽然她努努力也可以找到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替她做引荐,但是时间太短了。昌阳城的这些官员,特别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全都是见过世面且疑心很重的,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攻克得下的。所以她就把目标定在了明年的红妆盛宴,以至于郝湖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并没有详细的加以询问。 施锦秋想了想,叫来了戚凄。戚凄怎么说都是昌阳城里土生土长的人,就算没有参加过那样的盛事,肯定也听说过不少。 而戚凄也没有辜负施锦秋,果然解答了她许多的问题。 每年九月份,皇宫里的尚宫局举办一场有关于如何让女人在梳妆打扮上更显漂亮的盛事,主要目的是为了可以让皇宫里皇帝的那些后宫嫔妃可以接触到宫外面流行的打扮装饰,从而使她们变得更漂亮。 施锦秋觉得,这与其说是为了让宫里的嫔妃们变得更漂亮,不如说这不过是怕皇帝厌倦了那些嫔妃们每天千篇一律的打扮,所以让她们做些改变,好增加他的新鲜感。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年在这场盛事中夺得头筹的商户,可以为皇宫提供皇宫里各嫔妃所使用的脂粉面膏等,为期一年,直到下一年的红妆盛宴出现优胜者为止。 为皇宫里的嫔妃提供一年的脂粉面膏,且不说这是一件多大荣耀的事,单单这背后所隐藏的巨大商机,就足以让施锦秋心动不已。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让昌阳城里那些王孙贵胄大家世族记住她们荣锦记的绝好机会。 这样的机会,施锦秋不愿错过。 对于红妆盛宴以及各种细节,施锦秋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如果有机会,她还想看了解一下前面几届红妆盛宴的情况。 因为郭月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与安晁炎的交谈,看来她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见一下安晁炎,与他详谈一番。这么想着,施锦秋心里几乎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急急忙忙写了封信,交给柳芸,让她替它送到安晁炎手上。 柳芸走到门口,突然眼前一花,手里一轻,信便被人给抽走了。 “安晁炎亲启。”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施锦秋不用看都知道是出自谁之口。 “孙公子您干什么呢,把信还给我!” 孙淮彦的动作极快,柳芸不过就是愣怔了一小会儿,他便已经打开信封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个大概。他躲开了柳芸伸过来打算抢回信的手,斜飞的凤目直视施锦秋:“看来你跟他相处得还挺好的嘛。” 语气微凉,像是调侃,可隐隐中又似乎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不悦。 “看完了吗,如果看完了就麻烦把东西还给柳芸!” “看完了。”孙淮彦挑了下眉,双手动了下,信很快就被折成了从信封里拿出来的样子。只是信纸的一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皱巴巴的翘在那里,任凭柳芸怎么抚都抚不平。 “你来干什么?”自从那日从荣国公府离开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就连她想要找他问一下有没有在安士杰那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找不到人。然而,她心里的怒意却不全是因为这个。 眼前人影一闪,孙淮彦便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俯下身,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有了他,现在看到我就是这样的态度了?” 他离她离近,近到她都能在他黑夜般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微愠着脸撇过了头。然而,她的下巴还来不及从他手上脱离,他便再度强迫她转回了头,手上还施了些力度。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下巴传来的疼痛让她拧起了眉,目光不再闪躲的对上了他的,不答反问:“你说呢?” 孙淮彦的手指抚上了施锦秋的脸,慢慢的,眼神极其认真,就像是在打量一块稀世珍宝一般。须臾,他猛的凑了过去,毫无预兆的獲住了她的唇。 正文 第354章船头风大 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吻袭向施锦秋,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唔……” 下巴的钳制让施锦秋连挣开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在她的唇上肆虐了一会儿之后便不再满足,紧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接纳他的洗礼。 感觉到怀里的人软下来了,孙淮彦放缓了动作,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从她嘴里抽离了出来。舌尖在嘴角轻舔了一下,一股血腥味涌进嘴里。 他“呸”的一声朝旁边吐了一口口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狠厉。 施锦秋一得了自由,就像是被火给烫到了屁股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旁边蹿出去好几步,只到站到了桌子对面才停下来。 一双眼睛晶晶亮着,里面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几乎吼道:“孙淮彦,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两人隔着一张桌对视着。 孙淮彦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无辜的看施锦秋,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还真是无情啊……” “孙淮彦,你不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不错嘛,左丞相公子的身份果然不同凡响,让你的底气都硬起来了。” 施锦秋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一张俏脸涨得绯红。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在乎她不想她跟安晁炎走太近?荣国公府花园里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衣角像是在黑暗中咧开的巨大嘴巴,露着嘲讽的笑容。 施锦秋怒极反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跟晁炎的事情,难道说……你喜欢我?” 孙淮彦的嘴角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僵了一下,眼里更是有一瞬间的失神。“我会喜欢你?”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讥诮的说,“就凭你?” 满是不屑的语气和神情,意料之中的话。 心头,像是有人突然拿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还没感受到它的存在便已经消失了。施锦秋觉得她刚才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否则,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她冷冷的说,“那晚,那棵树下的人就是你吧。”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孙淮彦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难堪让施锦秋心里生出了一股类似于报复的快感,他一言不发恶狠狠的盯着她,像是在考虑着要从哪里开始削了她。 就在施锦秋以为他会冲过来痛揍她一顿,或是用其他的什么方法来对付她的时候,他抿了下唇,扭头离开了。 眼睛传来的酸涩让施锦秋认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瞪着孙淮彦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了,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睑下面来回转动了几下,缓解了眼珠的酸涩之后才慢慢睁开眼。 她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好像越来越搞不懂自己跟孙淮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施锦秋重新又约了安晁炎,为的当然是把红妆盛宴的事情给搞清楚。 两岸杨柳飘飘,风景如画,像是画师手下的画似的,美丽得令人窒息。平静的湖面上,一艘小舟缓缓的移动着,给这副画增添了一丝生气,好像随时会从画里驶出来,又好像是画师画活了一副山水画。 傍晚时分,天色正好,施锦秋坐在船舱里,看着船外面偶尔掠过水面的飞鸟,不明白不过谈个事情而已,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不过她现在是有求于安晁炎,所以容忍一下他的无理要求也是应该的,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来,尝一下这个,是我特地命人从泰安楼里买来的。” 安晁炎将一般糕点推到施锦秋面前,是泰安楼里的芙蓉桂花糕,很出名的一样糕点。 施锦秋来之前吃过些点心了,因此并不觉得饿,只是看了一眼芙蓉桂花糕,便况问出了自己心里想要知道的事情。 好在安晁炎似乎也知道她约自己出来的目的,所以对于她的直截了当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将自己知道的有关红妆盛宴的东西跟她说了一遍。 红妆盛宴是当今皇帝执政之后的第二年开始有的,一开始报名参加这个盛事的人有很多,良莠不齐的品质也曾让红妆盛宴出过几次乱子。后来为了提高参与人的品德素质,皇帝才下令,要求只有得到三品及以上官员的推荐信才可以得到红妆盛宴的参加资格。 这样一来,不仅给与会者做了限制,而且也让这些参与到这类盛事中的商户与他们的推荐人绑到了一起,自然就没有人敢在那里作乱了。 前面几年,每一届红妆盛宴的得胜者都不是固定的,直到十年前郝氏的加入,除去最开始的几次郝氏因为这样那样的失误而错失了头筹,后面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接连五年夺得红妆盛宴的头筹。 这么说起来,如果她们想在红妆盛宴上夺得头筹,那么郝氏就是最大的敌人了。 施锦秋站在船头,看着河上的景色满心感慨。自己的弱小与敌人的强大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施锦秋心里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就像是一个武林高手遇到了同样身怀绝技的高手一样,有种想要一较高下的紧迫感。 “船头风大,小心着凉。” 施锦秋还未转过头,只觉得肩头一暖,一件披风便落在了自己肩头。 “谢谢,不过我不……” 迎面小舟上站着的人让施锦秋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使她错过了最佳的拒绝的时间。她眨了眨眼,收回视线,知道自己此时若再说什么未免太过刻意,便微垂着头与安晁炎说了声谢谢。 安晁炎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对面船头上站着的人,身材修长均称,面如冠玉,眼似苍穹,一股气势浑然天成。月牙色的广袖长袍迎风吹摆,再加上他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即飘逸又邪肆。 他的怀里搂着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一双如鹰的眸子却眨也不眨的盯着施锦秋,呃,身边的安晁炎。 正文 第355章落水 施锦秋只觉得自己心突然乱了一下,这种感觉竟有些像是上一世她第一次看到孙淮彦带着其他女人出现在她面前似的,可是又好像与那时有些不同。 这船是不是晃得太厉害了?让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安晁炎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挑衅,下意识伸出手搂住了施锦秋的腰,却正好解了施锦秋的围,让她不至于在孙淮彦面前出丑。 施锦秋靠着支撑在她腰际的手臂站直了身体。 “确实有点冷了,”她说,“我们回舱里吧。” 安晁炎的手臂维持在她腰上,半拥着她转回身。 “锦秋!”孙淮彦的声音让施锦秋停下了脚步,“怎么一看到我就走了?咱们好歹也是朋友,难道就不能聊下天吗?” 话是对着施锦秋说的,人却是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手指挑着她的下巴,眼神挑逗的看着她。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微凉,指腹带着一股不屈的硬度,施锦秋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挑起自己下巴时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曾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突然一阵轻风吹过,带着水面上特有的湿意拂过她的面颊,让她猛的回过了神。 她在想什么! 施锦秋连忙别过眼,害怕被孙淮彦发现自己眼底的情绪。好在她并不是年少无知的少女不懂得掩藏内心的思绪,只几个呼吸之间便恢复了镇定。 “我以为孙公子现在会很忙,应该没有时间理我这个闲杂人等。” 像是与那个女人对视够了,孙淮彦终于收回了手,转过头淡淡的看了施锦秋一眼。“我现在确实挺忙的,”他说,“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倒还是可以抽出点时间来与你叙叙旧。不过……只怕是你比较担心会被我打扰吧。” 看着孙淮彦明显意有所指瞥向安晁炎的目光,施锦秋心里除了羞愤,还有一丝气愤。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孙淮彦:“是,我确实担心!” 挑衅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受到威胁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想要保护自己。 孙淮彦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嘴里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施锦秋不愿再多看他的样子,想要离开船头。可是腰上的手臂却突然加大了力度,扣着她让她连转身都有些困难。她不动声色的挣扎了几下,非旦没有从安晁炎的怀里挣脱出来,反而让她的身体靠他更紧了些。 施锦秋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正好收回落在孙淮彦身上的目光看向她,眼神如炬,里面藏着一些她看不大懂的东西。 两人的这和番动作在外人看来有些亲密。 这时两条小船已经离得极近了,施锦秋与孙淮彦的距离也很近,只要迈一大步就可以消除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 孙淮彦像是看够了这船外的风景似的,撇下被他亲昵搂在怀里的女人,突然转过身径自往船舱走去。在经过船夫身边的时候,不知道对着船夫说了句什么话,那船夫脸色微变的往施锦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变故产生在两条小船靠近的一瞬间,两条小船迎面而来,理应错身而过。施锦秋和安晁所在的小船在驶近的过程中向旁边做出了一点调整,只要孙淮彦所在的小船也向旁边调一点距离,就可以顺利的错身而过了。 然而,孙淮彦所在的那条小船却突然往施锦秋所在的小船方向调了下头,都已经驶过施锦秋身边的船头突然就撞上了施锦秋所在小船的船身。 小船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安晁炎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扶住某样可以让他稳住身体的东西,然而船头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扶,等他反应过来这一点再伸手去扶施锦秋的时候,手抓了个空。紧跟着便是“扑通”一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锦秋?”他稳住身体往船头扫了一眼,随即便瞪向还在泛着涟漪的水面,大叫道,“锦秋!” 孙淮彦听到两只小船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一下,有点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少年。可不等他进入船舱,便听到了“扑通”的声音以及安晁炎的吼声。 身体快于大脑的反应,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沉浸在冰冷的水里,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施锦秋! 孙淮彦浮出水面,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一头扎进了水里。水很深,也很冰,孙淮彦憋着一口气,忍着眼睛的不适,瞪得大大的在水底下面寻找着施锦秋的身影,直到胸腔因为缺少氧气而快要爆炸了,才游出水面换口气。 如此重复了好几遍,他已经将周围都找了,却没有看到施锦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会掉到哪里去呢?孙淮彦又在水面换了一口气,眼睛四处搜索着,心里则在想着她可能会掉落的地方。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身边的船上,那黑乎乎的船底像是一只巨兽张大了嘴巴,会将靠近它的人尽数给吞进肚子里。 再没有一丝迟疑,孙淮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潜入那片黑色的区域中去。 施锦秋没想到自己会从船头掉落,当整个身体被一片冰冷包围的时候,涌进口鼻的河水让她连呼救都变得困难,哪怕是重生过了一回的人,在遇到这样的情形时也难免慌乱起来。 她下意识的蹬动双脚,企图可以让自己重回水面,哪怕是不会游泳,好歹扑腾几下也行,说不定就可以被别人救了呢。当她终于在喝了几口水之后感觉到身体往上浮的时候,头顶却撞到了一片硬硬的木头。 刚才她掉落的角度,竟然让她直接滑到了船下面。两艘并排而列的船仿佛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给网在中间,再难逃脱。 施锦秋想着去拍打船底,然而她并不会泳池,好不容易憋住的气因为慌乱而从嘴角泄漏了出来,带着她生的气息化成泡泡涌了出去。双手还没有碰到船底,身体便又沉了下去。 正文 第356章想太多 她又蹬着脚想要再次将身体给顶上去,可是随着河水不断的涌入,让本就不会游泳的施锦秋再无力从水底往上蹿。 施锦秋的手脚在水里划了几下之后,慢慢的就垂了下去,胸腔里,连一丝空气都没有了。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都说人临死之前脑海里会浮现自己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可是当那些冰凉的液体不断充斥她鼻腔与胸腔的时候,施锦秋发现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手脚越来越沉重,她感觉好像有一只巨手在拉扯着她,将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往下拉去。水流似乎有些异常的波动,远远的,一个小小的黑点慢慢的往这边靠近。 那是什么…… 施锦秋想要看清楚那个向她靠近的黑点什么,她死死的瞪大了双眼,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那点黑色在她的眼中慢慢扩散,最后,覆盖住了她的整双眼眸。 在失去意识的瞬间,施锦秋一片空白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俊美邪肆的脸。 孙淮彦…… 她的嘴巴张了张,声音却被河水吞没。 身体,终于再也挣扎不动了。 这个让她想恨却又恨不起来的人,只怕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了吧…… 当孙淮彦看到施锦秋无力下沉的身体时,心跳都要停顿了。他使劲全力冲到了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锦秋! 下意识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全都化成了泡泡往上涌去。 施锦秋的脸色煞白,眼珠不住的往上翻,身体还不住的抽搐着。 孙淮彦摇晃了下她的身体,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一急,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就要托着她往上游去。然而,在他的手无意间碰到她胸口的时候,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了,脸色变得比施锦秋的还要难看,一双眼里迅速爬满了血丝。 手掌下面,连一丝微弱的跳动都没有…… 锦秋! 他转过她的身体,对着她的嘴便贴了过去,将自己胸腔里仅存的空气全都渡到了她嘴里。突然涌进胸腔的新鲜空气让施锦秋趋之若鹜,她紧紧的吸咐着给她提供新鲜空气东西,贪婪的吸吮着。 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 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水里又跳下来两个人,孙淮彦拼着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把施锦秋的身体往那两个人影的方向推了过去,自己却再无力往上游。 施锦秋被随后游过来的安晁炎给搂进了怀里往上游去,孙淮彦则被紧跟着游过来的船夫给架住了,就在他以为他的胸腔要因为缺少氧气而爆炸的时候,他的头终于探出了水面。 安晁炎已经带着施锦秋回到了船上,抱着她站在船头正准备回船舱,听到声音的时候转过了头,一下子就对上了孙淮彦的视线。只是冷冷的一瞥就转过身往,吩咐船夫撑船之后便进了船舱。 孙淮彦浮在水面,眼里神色复杂难辨。 施锦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荣锦记了,迎接她的是柳芸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她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帷幔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虚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是怎么回来的,是谁救了她?张开嘴想要问,只能发出一道沙哑的“我……”。 喉咙却干得能冒火,就像是干涸了许久的田似的,仿佛都裂成了一块一块。柳芸忙叫她不要开口说话,然后转身去替她倒了杯水过来。 施锦秋连着喝了两杯水,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一点声音。 柳芸告诉她,她昏睡了一天,是安晁炎把她送回来的,他送她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是一副浑身湿透的样子。安晃炎因为担心她的身体,送她回来之后没有马上离开,直到大夫过来替她看过她,确定她无事之后才回去的。 听了柳芸的话后,施锦秋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想来也是,整件事情就是孙淮彦搞的鬼,他又怎么可能会跳下水去救她。 她的食指无意识的落在自己的唇上,那熟悉的感觉应该也是错觉吧…… 忽视掉心里涌现的淡淡失落,施锦秋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孙淮彦这几年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有些扑朔迷离,可是却也从来不曾像最近这样近乎厌恶。这其中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施锦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总觉得孙淮彦的转变太过大,有些奇怪。 房门口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等她转过头看是谁进来了,安晁炎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他快步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双眼泛着迷惑之外,其他的看起来都还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晁炎的脸上有不加掩饰的紧张,眉宇间有丝淡淡的担忧。 施锦秋不禁又疑惑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总是绷着一张脸一棍子也打不出一句话来的安晁炎吗?! “我没事,”她双手撑床,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安晁炎却连忙伸手把她按回到了床上,“谢谢你救了我。”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即没承认也没否认:“别说这么多话,你该好好休息。” “谢谢!”躺回床上的施锦秋又冲他道了声谢。 安晁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尴尬在蔓延,至少施锦秋是这么觉得的。 “安公子,请喝茶。”柳芸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难以描述的氛围, 安晁炎接过水杯:“谢谢!” 看着安晁炎很自然的接过柳芸递过来的茶,又看着柳芸有些讨好似的对着安晁炎补充了句:“这是我们小姐前几日新买的雀舌,安公子尝一下,味道很好的。” 不过才一天的工夫,柳芸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该不会是她错过了什么吧,施锦秋忍不住在心里想。 安晁炎在柳芸期盼的目光中低头抿了一口茶:“确实不错。” 只是,话才刚落,他的身体便摇晃了一下。“嘭”的一声,重物落地以及混夹着茶杯掉落地上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安公子……”柳芸大惊失色的朝他扑了过去。 正文 第357章喂药 施锦秋醒过来之后没一会儿便能下地走路了,除了身体有些许的虚弱之外并无其他异常的地方。只是……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涨红的安晁炎,施锦秋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难以描述。他是过来看她的吧,为什么他自己反倒晕倒了。 “小姐,药煎好了。”柳芸端着药走了进来。 “你喂他喝。”施锦秋往旁边挪了下,让她过去。 “啊?我……我不行,我……” 刚才安晁炎晕倒之后柳芸忙进忙出,又是招呼人过来把他抬到床上,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煎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主子呢。 施锦秋轻挑了一下眉:“你不喂难道我喂?” “我……” 柳芸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在施锦秋那看似认真的目光下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抿了抿唇,端着药走到床关,给安晁炎喂起药来。 “你确定找人通知荣国公府的人了吗? “嗯,是的。”怕她不信,柳芸又加了句,“向南亲口跟荣国公府的管家说了。” 这就奇怪了…… 施锦秋的目光往窗外撇了一眼,天都已经快暗下来了,距离向南跟荣国公府报信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就算是在城外也够时间来回好几趟了,怎么荣国公府的人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管家没把话带到? 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事关左丞相之子的消息,相信一个管家还没那么大的胆敢不管不顾。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解释荣国公府直到现在都没有派人过来把安晁炎给接回去这件事情呢。自己的儿子生病晕倒在外面,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 “小姐,药喂不进去……” 柳芸的声音将施锦秋的思绪给唤了回来,她往床上看了一眼,只见安晁炎的双唇紧闭,一缕黑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去。 他的脸色比之刚才更红了一点,呼吸也越发的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这让施锦秋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大夫的话。 大夫说他之前本就身有旧伤,没有好好诊治,加上近日又受了寒气,积郁体内导致内伤加重,身体无法负荷而晕倒的。高热、昏厥、虚弱,还有严重的内伤,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堂堂荣国公府的公子,为什么受了伤会不好好诊治?施锦秋不解。 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旧伤,不过细想大夫的话,受了寒气这件事情可能跟他下水救她脱不了关系。想到自己意识涣散之意那个抱着她将她从死门关拖回来的温暖胸膛,她便做不出那种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她慢慢走到床边坐在床沿,拿过帕巾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汁:“你说你堂堂一个荣国公府的公子,怎么受了伤也不知道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那荣国公府,那么多人,还包括了你的父母在内,难道他们就都没有发现你受了伤吗?” 安晁炎的眉头皱了一下,像是想到了很伤心的事情似的,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哀凄起来。吓得施锦秋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 然而,她的手才离开他的脸庞,就被一只手掌给紧紧的握住了,手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惊骇之余,连挣扎都忘了。 安晁炎的神情即惶惶不安又十分脆弱,嘴巴张张合合的像是在说些什么。施锦秋把耳朵凑到他面前,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在不停的叫着:“娘,娘,您别离开炎儿。娘,娘,您不要离开……” 施锦秋:…… 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这么依赖母亲,施锦秋有些无语。可是很快她便发现他在说出离开这两个字的时候,神情显得特别凄凉一些,与普通意义上的离开不一样。 或许,只是她想多了。而且眼下,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喂他喝下药才是最紧要的。 柳芸急中生智,推了推正在努力想要抽回手的施锦秋,冲她使了个眼色。 施锦秋看了眼极其不安的安晁炎,伸到一半想要去扳开他手的手改为握在了他手背上面,嘴里吐出几个僵硬的字:“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不知道是他听到了她的话,还是他安抚的手起了作用,安晁炎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只是嘴里仍旧念叨着:“娘,不要离开。”之类的字眼。 施锦秋又硬着头皮充当了一会儿他的娘之后,才说道:“我现在给你喂药,等喝了药炎儿身体就会好了,到时候娘带炎儿出去玩。”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安晁炎虽然是在昏迷,却好像真的能听到似的,她一说完,他紧紧拧着的眉头便有些松散了开来。 施锦秋转回头,柳芸立刻会意过来,把药碗递到她面前。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慢慢送到孙淮彦嘴边。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死死抿着嘴怎么都不肯松口的安晁炎现在竟然张口喝起药来,只是施锦秋的手却怎么都抽不回来,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 “喝了喝了!”柳芸高兴看向施锦秋,完全忽视了施锦秋被安晁炎抓在手里的手。 施锦秋又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像是有意识似的,勺子才一靠近,他的嘴就张了开来。由于他的配合,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然而,一直到喝完了药,他的手都还一直紧紧的握着施锦秋的手不曾松开。 …… 终于,天空中最后的一点白色也经不住黑色的诱惑,被同化成了黑色,喧闹的街市慢慢的沉浸了下来。荣国公府里,一如往常那般,家丁奴仆伺候着各院子的主子用过晚膳之后,便是洗洗涮涮,结束一天的工作。 梅姑有些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看到卢玉娥从门外进来时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里烦乱的思绪,佯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然而卢玉娥与她几十年主仆,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自己这个打小就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婢女。她斜睨了梅姑一眼,开口问道:“怎么,你在担心他?” 正文 第358章接回府 “夫人,奴婢……”梅姑被问了个正着。 “行了。”卢玉娥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话,一副她什么都不用说,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可是公子他……” “他如何?”卢玉娥语气忽的一冷,“就算他死了,与我又有何干!” “夫人!”梅姑像是被她的话给吓着了,连忙跑到她身边企图捂住她的嘴巴。然而她的动作却被卢玉娥的眼神给制住了。她停下脚步,与卢玉娥对视了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 声音极小,有些规劝的意味。 卢玉娥有些不屑的哼哼一声:“我不说又如何?在这个府里,或者说放眼整个昌阳城,又有谁会在意他的生死。” “可他毕竟是咱们荣国公府的大公子,如果任由他在外面出事,恐怕咱们也不好向上面交待……” “他……”卢玉娥张大了嘴巴,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可是眼里却又闪过一丝忌讳,愣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忍了下来,“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明天再说,现在我要先睡觉了!” 冷冷的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进了里屋。 梅姑看着她有些愤愤不平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期盼着安晁炎不要出事才好。 …… 安晁炎睡得很不安稳,时冷时热,一会儿像是被放在了火上炙烤,一会儿又像是被人给扔进了冰窖,承受着极冷和极热两重折磨。唯一让他觉得安心的是手掌心握着的东西,温暖如斯,让人舍不得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有些混沌的眼神无意识的盯着头顶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神。 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安晁炎想要坐起来看一下,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又酸又痛,虽然也能使上些力气,可这酸爽的滋味……着实有些“销魂”,特别是手,整只都麻了,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眼睛瞟过去,入目的,是一颗黑乎乎的脑袋。由于是后脑勺对着他,他没能看清楚她是谁,但是从她的衣着以及背影来看,似乎是施锦秋。 手指不自觉的动了一下,还能感觉到手掌心的那股温度以及属于女人的独有的柔软,与他潜意识里的感觉一模一样。莫非她在他昏迷的时候一直都握着他的手,就连睡觉也是…… 这个想法让安晁炎的心跳莫名的漏掉了一拍。 许是这样趴着睡并不舒服,也或许是刚才安晁炎的动作让她有所察觉。像是有感应似的,施锦秋的双眼一下子睁了开来,扭过头便向安晁炎看过去。 两双眼睛毫无预兆的对上了。 “你醒了?!”他的脸色有些属于病人的苍白,精神看起来却是不错。 “嗯。”安晁炎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眼神在四周转了转,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哦,没、没什么,你救了我,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施锦秋说着便要站起来,却因为手还被安晁炎给抓在手里而踉跄了一下,身体一倾斜,扑倒在了安晁炎面前,一只手按在他的脑袋旁边,脸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抬头,四目相对,她在他黝黑的眸子里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顿时一张脸涨得绯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到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一次,安晁炎适时的松开了手。 “已经说过了。” 施锦秋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指的是她已经向他道过谢了的意思:“是、是吗,呵呵……” 她动了动嘴角,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僵硬。好在这时候柳芸从外面端了药进来,看到侧着身体准备起来的安晁炎,又惊又喜。 喜,自然是因为他苏醒过来了。而惊,则是因为大夫说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加休息。 “安公子,您快躺下,大夫说您需要卧床休息!” “无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哪有差不多,您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坐都还坐不稳。”柳芸说着,回头看向施锦秋。好像在说,你的救命恩人都这样了,你还不开口让他躺回去休息。 “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吧,等身体好了再走不迟,”察觉到安晁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补充道,“反正我这里多的是房间。” 柳芸:…… 她觉得自家主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施锦秋都这么说了,安晁炎便只好躺了回去。喝了药之后,他又吃了点粥,气色看起来比刚醒时好了不少。他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脸上冷然淡漠,与昨夜那种脆弱无助判若两人。 想到他昨夜拉着她的手喊着娘的样子,施锦秋没有跟他说自己派人通知了荣国公府,而荣国公府没有派人过来接他这件事,怕他知道了心里会难过。 她没说,也不让柳芸说。柳芸这丫头有时候看起来挺傻的,但是有时候又很精明,一点就通。施锦秋只是一开口,她便知道施锦秋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做了个手口如瓶的手势。 就在她们都以为荣国公府打算放任安晁炎在这她们荣锦记自生自灭的时候,荣锦记门口终于停下了一顶轿子,领着轿子过来的人,正是卢玉娥身边的梅姑。 “她……知道了……”安晁炎失神的喃喃,“是她让你来的吗?” “是的,是夫人让奴婢来的。府里已经请了昌阳城里最好的大夫,只等公子回去之后替公子诊治。” 安晁炎的样子很奇怪,即不像高兴,也不像生气,又不像是无动于衷。总之,施锦秋觉得即便是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梅姑向施锦秋道了谢之后,便带着安晁炎离开了。 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柳芸转头问道:“小姐,您有没有觉得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 施锦秋挑了下眉,何止是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奇怪,就连他们二人的对话都是那么的奇怪。不论是梅姑对安晁炎的态度,还是安晁炎对卢玉娥的态度,都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正文 第359章看到她了 两日后,卢玉娥又带着梅姑来荣锦记做脸。施锦秋有心想要问一下她安晁炎的情况,因为自从他从荣锦记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这两日忙,她没也得出空来去探视他。 可是转念又想到安晁炎与卢玉娥两人这么奇怪的态度,特别是卢玉娥一直到脸都快做完了都没有提过安晁炎一下,施锦秋便做了罢。 卢玉娥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榻上,等着最后的半刻钟时间。为了使面敷达到最好的使用效果,她每次都会敷到施锦秋规定的时间,即不会提前也不会延后。 外面传进来的嘈杂声让她的眉毛轻轻拧了一下:“外面什么事这么吵?” “夫人先躺一会儿,我去看一下就回来。” “不必了,你帮我看一下啊梅怎么还没有回来就行。”梅姑替她去外面买东西去了。 施锦秋来到外面的时候,看到郭月正在园子与春风和得意纠缠在一起。看到施锦秋出来之后,连忙推开春风和得意。 “施小姐,”郭月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跑了过来,“听说他生病了,严不严重,现在好了吗?” 被她没头没脑的问上这么一句,施锦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是晁……安、安公子。”郭月解释说。 晁炎…… 施锦秋的眼里疑惑更深了,郭月与安晁炎是两个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上次她就看到郭月对安晁炎的态度很是奇怪,今天她竟然又跑到她这里来问她安晁炎的身体怎么样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若是这么关心他,何不自己亲自过去看看他。荣国公府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她善解人意的说道,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我……”郭月自然听出来施锦秋的言外之意,她要是能亲自过去看他,又何必跑到这里来,“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不是关心他!” 施锦秋:…… 都跑到她跟前来逼问他的病情了,还说不是关系。如果这样都不是关心,那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才叫做关心了。 “我当然不是关心他!”像是怕施锦秋不相信似的,郭月又补充了一句,“他以前救过我一次,现在我知道他生病了,过来问一下病情难道都不可以吗?!”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然可以了,”施锦秋一副她可没说不可以的表情看着郭月,“不过我也已经有两天没看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施锦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他救了你的命,你竟然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不闻不问!”郭月瞪着眼珠子,像是要在施锦秋的脸上烙上忘恩负义四个字似的。 施锦秋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觉得遗漏掉的是什么事情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生病了,而且他还救过我的?”这件事情就算是在荣锦记里,也只有她、柳芸和聂纤纤知道,其他人虽然知道安晁炎在荣锦记里昏倒了,可是却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而她们三个,自然就更不可能对别人说起这种事情来。 她狐疑的目光让郭月瑟缩了一下,随即很快便收起了有些害怕的神情,梗着脖子说道:“我、我……那日河边那么多人,我自己看到的不行啊!” 施锦秋忽的轻扯了一下嘴角,那日她在船头看了好一会儿风景,河边有没有人她比任何人者清楚。然而她却没有开口反驳郭月的话,因为……她似乎知道了是谁跟郭月说的这件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施锦秋突然冷下来的脸,郭月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语气和态度而生气了。想到自己还想从她这里打听到安晁炎的情况,脸上的气焰消退了一些。 “施、施小姐,要不你就去看看他,看他现在好点了没。” 施锦秋听罢,秀气的眉毛一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说完,再不管郭月的大喊大叫,径自离开了。 她是打算这两日抽个时间去看一下安晁炎的,可是却不表示她要按照郭月的指示去做。而且,在她还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她不想跟郭月因为安晁炎的事情而多做纠缠。 郭月在园子里又叫嚷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低垂着头的她完全没有发觉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一个女人惨白着一张脸将刚才的一幕尽收入眼底,并满目错愕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啊梅,你怎么了?”自从梅姑从外面替她买完东西回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都已经回到荣国公府了,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没、没事,夫人可是要歇息了?” 卢玉娥突然转过头看着梅姑的眼睛:“你该知道的,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不可能瞒得住我的眼睛。” “夫人!夫人恕罪!奴婢并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是因为……”梅姑突然跪倒在地,脸色如纸一样白,一脸惊恐的样子像是看到鬼了似的。 “说!” “夫人……”梅姑吞吞吐吐的说,“奴婢今日在荣锦记里看到她了。” 卢玉娥面露疑惑:“他(她)是谁?” “十六年前,那个满月的夜里……” “你可看清楚了?!”卢玉娥的脸色也突如其来的变了。 “这……已经时隔十六年了,而且那夜奴婢只是远远的偷看了那么一眼,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依稀觉得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相像。”说着,梅姑又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卢玉娥听,“不不不,不会是她的,那时候明明都已经说好了,他们一家子永不踏进昌阳城一步。想来她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你马上给我把这件事情给查清楚,我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卢玉娥厉声打断了梅姑的话。 近日听安士杰的口风,皇上似乎对他颇有些不满,如果这个时候再闹出点跟那个人有关的什么事来,保不准皇上要怎么对付他们了。 正文 第360章竟然是他 那日梅姑把安晁炎从她这里接走后并没有把他接到荣国公府,而是直接送回到了德惠居。施锦秋知道后,便去德惠居探望了他一下。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凭她的肉眼是没有看出来还有哪里不妥,想来梅姑所说的请了昌阳城里是好的大夫来替他诊治这话是真的。不过想不明白的是他都已经生病了,卢玉娥却没有把他给接回到荣国公府,哪有人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不过安晁炎好像对这样的事情很习以为常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从德惠居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拒绝了安晁炎说要送她回荣锦记的提议。街路上没有了白日的喧嚣,看起来有几分冷。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仿佛连心情都会沉淀下来。 施锦秋边走,边想着心事,有关安晁炎的,郭月的,还有……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她猛的抬起头,赫然撞进了一双比这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里。是她的幻觉吗?她不过才想了一下跟他有关的事情,他竟然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不过很快施锦秋并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幻觉,因为在孙淮彦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一袭红色的轻纱薄裙将她美好的身姿勾勒得凹凸有致,与那日在船上看到的女人不同。 船上的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人,身上有着青楼女人独有的媚态,而这个女人看起来却端庄大方,那姣好的脸蛋与身材很容易让男人移不开目光。 孙淮彦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瞬,便转开了眼,脸上的冷然在面对她身边那个女人的时候瞬间化为了虚无,露出了一抹堪称为柔和的表情,若无其事的与她迎面走来。 施锦秋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与她错肩而过,心头忽的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怒愤。她猛的转过身,一把拽住孙淮彦的手臂:“孙淮彦,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安晁炎因为救她而受伤的事情告诉了郭月,与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对她的态度突然发生天差地别的区别,这一切,都让她觉得疑惑,让她想要知道为什么。她甚至觉得他会答应让孙洪兴和郭月留在昌阳,都怀有了某个别样的目的。 孙淮彦一副好像没想到她会拉住他的样子,讶异的挑了下眉。然后在他身旁那个女人疑惑的目光下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他根本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可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怎么耐烦的神色,看着施锦秋的眼神让她有些发冷。 “你们认识?她是谁?” 旁边那个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孙淮彦挑了下眉,轻描淡写的说:“是我的同乡,从小就喜欢纠缠着我。不用理她,我们走吧。” 施锦秋:…… 说完,孙淮彦便径自挣开施锦秋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也没管那个女人是不是有跟上来。而那个女人则是饶有趣味的盯着施锦秋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追着他的背影离开。 施锦秋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离得极近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似的。以前,孙淮彦对她的态度与上一世不同,也与他对大多数女人不同,再加上两人拥有着同样的秘密,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不同的。 可是今天看来,他对她似乎并没有不同,也没有与上一世不同,不过仍是把她当做一个戏耍的对象,只不过这一世,他的手段更高明了一些,可以戏耍她于无形,并且还让她觉得心甘情愿。 她早该知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该对他怀有什么莫虚有的期盼才是。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挖开了一个洞,不停的有冷风从外面吹进来,让她觉得寒冷,却又无处躲藏。 施锦秋眨了眨眼,眨去了眼底的湿润。不!她才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想法,她生气不过是因为察觉到自己被他给戏耍了的愤怒罢了! 虽然已经在心里提醒过自己无数次了,可是施锦秋却仍旧有些闷闷不快,这种压抑就连柳芸都感觉到了。只是,柳芸虽有心想要替施锦秋排解却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施锦秋即便是心里有事,也没有耽误正事。这日一大早她便匆匆出了门,要跟郝湖去见一个人,就连柳芸都没带。 两人坐在茶楼二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她们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大半个二楼的情况,往旁边的栏杆处往下看还可以看到一楼厅里的情形,不过却很难被别人发现。 是一个偷偷观察别人的好地方。 茶楼的生意很好,两人坐定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茶楼里就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都给坐满了。只余下她们二人斜对面的一个包间里还空着,据店里的伙计说,那个包间是有一位老爷预订了的,人还没有到。 施锦秋边喝茶,边时不时的转头往那个包间看去,眼里难得露出几分急切。 “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这么着急呢。”郝湖轻轻的打趣,把她面前的杯子拿过来倒满茶,又重新递到她面前。 施锦秋不由得轻笑一声:“哪能什么事都不着急呢,不着急,不过是因为还没到着急的地步。” “也是……”郝湖也跟着轻笑出声,“看来你对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在意。” “我不过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可以配制出与我相差无几的东西来而已。”施锦秋喝了一口水,转而看向她,“这么做,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没事。”郝湖不甚在意的说道,不过就是远远的看上那个人一眼,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然而,若是知道了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么说。 两人正说着话,施锦秋的目光突然定在了一处一动也不动,就连脸色都有些微变。那个从楼梯处慢慢走上来的人,竟然是他…… 正文 第361章我可以带你去 他不是去云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察觉到施锦秋的惊讶,郝湖也转过了头,看到从楼下上来的年轻男子,开口说道:“终于来了,他就是方革。” 他不仅来了昌阳,竟然还改了名字。这句话无异于一个惊雷落在施锦秋的头顶,炸得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说……你们作坊里来的那个调配师傅就是……他?……” 除了难以置信,还是难以置信。 像是要给她一个回答似的,施旭熙一上到二楼就径直走进了那个空着的包间里,施锦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虽然我只是远远的看过他一眼,不过应该不会认错的,而且今日我爹就只约了他一个人来这里谈事情。”说完,郝湖才发现施锦秋那不同寻常的脸色,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只是,他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有些相像,所以我有些惊讶,”施锦秋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连忙又说道,“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大的样子,本事真有这么好?” “我最初听说我舅舅给我爹介绍了个不到二十岁的调配师傅,表情也跟你现在这样差不多。”郝湖笑了下,“不过事实证明,手艺的好坏不能光靠年龄来分辨。他让我知道了这一道理,而你,则让我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施锦秋也想回郝湖一个轻松的笑容,只是太过突然的事实让她的表情还有些僵硬。 “他是哪里人,来你们作坊多久了?”她问,心里则在不停的说服自己,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这个叫方革的男人只是长得与施旭熙有点相像罢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似乎不大愿意跟别人提他家里的事,就连我爹对于他的事情,知道的都不是很多。反正只要他能好好的帮我们家做事,我们对于其他的都不会要求太多,毕竟在咱们这里好的调配师傅还是很少的,而像他这样能够对面膏和脂粉的配置都有研究的就更少了。” “是吗……” 接下来施锦秋又问了一些跟施旭熙有关的事情,而从郝湖的话里不难推测,郝氏后面出的几款脂粉和面膏大都是由施旭熙配制出来。 施锦秋于是变得更加疑惑了,施旭熙会配制脂粉这并不奇怪,毕竟他在施家的作坊里淫浸了十几年,对脂粉的配制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他怎么会配制面膏的?她就怎么也想不通了。 而现在,他竟然又会配制面敷了…… 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给忽略了。可是是什么呢……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施锦秋完全没有发现在郝湖说起施旭熙的时候,眼里所散发出来的异样光彩。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并加以制止的话,那么后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小姐,您这几天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啦?”晚上,柳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本来施锦秋这几日就够心不在焉了,自从早上出门见了个人回来之后,就只能用魂不守舍来形容她的样子了。 “没、没事。”施锦秋心里还没想好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就暂时没有要跟别人说的打算,特别是眼前这个藏不住话的柳芸。 “对了,今日让你去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嗯,都准备好了。”柳芸替施锦秋按压了几下肩膀,“小姐,夫人和公子什么时候会到啊?” “应该快了。” 想到自己的娘亲和兄长,施锦秋那略显疲惫的脸上漾开了一抹笑容,淡淡的暖暖的,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的脸微微仰起,眸子里映着月色,眼神柔和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安晁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形,月色下,清冷绝艳的脸如出水芙蓉一般,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安公子,您来啦!”柳芸看到安晁炎,一脸欣喜的跟他打呼招,并准备给他端茶送水。 自从安晁炎救了施锦秋之后,她对安晁炎的态度就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哪怕他大多数时候对她仍旧是冷冷冰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也依然觉得他亲善和蔼。 安晁炎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了她的话。之后,径自走到施锦秋面前,看着她说:“你找我?” 施锦秋:…… 她是让人去荣国公府带了话,但是她是要找安思涵,而不是他……不过显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我……原本是想找安小姐,想要问一下她三日后你们荣国公府上的那个宴会,需不需要我替她化个面妆。” “哦?”安晁炎轻挑了下眉,“你想去那个宴会,为什么?” 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好在施锦秋的脸皮够厚,即便是心里的打算被人一眼就看穿了,也没有觉得丝毫的尴尬。她抿了抿唇,有些口是心非的说:“我才不是想去那个宴会,只是……安小姐出手大方,我想要从她那里获得一笔丰厚的打赏而已。” 她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上次因为在宴会上让安思涵大出了风头,宴会结束后她着人送了许多东西来谢她。 可是安晁炎似乎并不大相信她的话,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他身体斜倾的靠在桌上,双手交叉环于胸前,侧垂着头注视着她。几缕头发从他肩头滑落,扫过施锦秋的脸颊,有些痒痒的,让她忍不住伸手拂开。 “你若求她,最多不过也就让你进到荣国公府,就连进入庆国公府的机会都没有。可你若是求我……”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然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却表明了一切。 仿佛在说,你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我……我不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施锦秋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承认自己是真的想要参加三日后的那个宴会,如果她承认了,他再问一句她为什么会想要参加,她该如何解释?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参加那个宴会,”安晁炎突然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宴会。” 施锦秋的眼里有流光一闪而过。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安晁炎又补充了一句。 正文 第362章人比花娇 蜀中的皇帝身边有左右两大丞相,发别是左丞相荣国公安士杰和右丞相庆国公乔楚江。两人虽然同为蜀中丞相,同为蜀中皇帝左膀右臂,可是却并不团结。 相反,自蜀中立朝以来,两人便是死对头,不论在朝政还是各种场合中,意见从来都是相反的。 安士杰是蜀中现任皇帝厉子尘在成为皇帝之前便已经跟随在他身边了,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自从厉子尘继位之后,便荣升他为左丞相。而右丞相乔楚江的父亲在前朝便已经官列丞相一职了,祖上也都是在朝中担任着重要的文职,可谓是根基深厚的大家世族。 乔楚江的父亲当时带领着一派老臣拥护着前朝的皇帝反对厉子尘,因着乔家在朝中的人脉根基极其深厚,就连厉子尘都奈何不了他。然而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乔楚江竟然大义灭清,在朝堂之上弹劾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让厉子尘有借口将老丞相撤职。 而厉子尘念其护主有功,亦也有安抚他们乔氏一族的意味,便由他继任丞相一职。为了区分,便将他们分为左右二丞相。 自古以来皆是左前右后,而从薛民的态度也能看出他对安士杰明显更加器重一些,毕竟人家是自打年轻时候就已经追随在身边的“老臣”了,所以朝廷里的人便都默认安士杰比乔楚江要大一些。 而二人的纷争也是由此开始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施锦秋后来才知道的。眼下,她只想顺顺利利的进到庆国公府,好一睹那安士杰的真面目。因为她得到消息,那个宴会,安士杰也被做为客人邀请到了。 自从她知道安士杰有可能就是出现在定安县城的那个大官之后,她就想尽了办法想要见他一面,想要看一看他是不是如施锦程所描述的那样。 可是即便她因为安思涵的关系出入荣国公府数次,都无缘得见他一面,在外面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出入都坐在八抬大轿里面,想见上一面实在是有够难的。 而她也不敢直接向安晁炎打听安士杰的事情,安晃炎这个人看似对什么事情都一副淡漠的样子,可是她若冒然向他询问,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即可以看到安士杰,又不至于太过突兀,她又怎么愿意错过。 因此,别说是一个条件了,就算是十个百个,只要她施锦秋做得到的,她都没理由不答应不是吗。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安晁炎让她做的事情竟然会是这个…… 施锦秋看着镜中一身盛装的自己,面如凝脂双颊飞霞,嘴唇上涂抹的是一种看似红色但是却又不同于普通红色的唇脂,就像是被秋风染红了的枫叶一般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一双大大的眼睛盈润澄澈,微微上挑的眼角又尽显妩媚。 即像一只魅惑的小妖精,眨眼之间便能将人心给吸走。又像是误闯人间的仙子,清纯得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了神灵。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集于一身却并不显违和,反而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今日她脸上所用的脂粉全都是荣锦记里最新出的款式,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却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 她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才能去到庆国公府,总得想办法让自己多得些好处不是。 安晃炎过来接施锦秋的时候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连皎洁的月光似乎都有些黯淡,这一幕,成了他记忆中最珍贵的宝藏。 这样的施锦秋,让他想要找个地方把她给藏起来,不让其他任何人看到。 庆国公府这次的宴会不同于上次荣国公府举办的那次,荣国公府那次的宴会因为旨在让年轻男女多些认识的机会,所以举办得的很是随意。怕那些年轻人会拘束,就连安士杰这个荣国公府的主人都不曾出现过。 而庆国公府这次的宴会据说是请了几个当朝的重臣,以及昌阳城里的贵胃商贾,据安晁炎所说,是乔楚江想要将什么人介绍给这些人认识。 会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乔楚江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办这么一场宴会,施锦秋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想亲眼看看安士杰的模样,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人。 宴会是在庆国公府的正厅里举行的,当安晁炎带着施锦秋出现在正厅门口的时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男人惊艳,女人惊羡。 当看到那些男人看着施锦秋的目光时,安晁炎再次在心里生出一股想要把她给藏起来的心情。 “这不是荣国公府的公子吗,他怎么来了?” “是啊,他平常不是从来都不出席这种宴会的吗?” “他旁边的人是谁呀?” “从来没见过呢。” “真是漂亮啊……” 安晁炎对这些人的议论充耳不闻,领着施锦秋来到他的位置上坐下。 施锦秋虽然面上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可是那些人的议论却是一字不漏的全都传进她耳朵了。她不由得看了眼身旁的安晁炎,如果他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从来都不参加这种宴会,今日为什么要参加,难道就只是为了她? 同时,她又忍不住在心中猜测,他能看出她想要参加这次的宴会,那么他能看出来她参加宴会的目的吗?如果他知道她的目的是他的父亲,他还会愿意帮她吗? 直到周围又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施锦秋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与其他人一样把视线投向了门口。门口站着一对男女,女的温婉娴淑美丽动人,男的俊美邪肆风流倜傥,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正侧着头面露微笑的对着身边的女人说话,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那女人眸下了垂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 真是人比花娇,看呆了厅里坐着的一众人等。 施锦秋感觉有人把她周围的空气全都给抽走了似的,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正文 第363章莫名挑衅 周围有人说道:“咦,乔小姐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呀?” 乔小姐,难道是…… 像是察觉到她心里的疑惑,安晁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她是右丞相乔楚江的千金乔岚。” “原来她就是素有大乔之称的乔岚啊……” 施锦秋没有见过乔岚,不过荣锦记开了这么几个月以来,她多少有从那些夫人小姐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据说她是昌阳城第一美人,与她齐名的还有她同胞妹妹乔瑜,二人在昌阳城被并称为大小乔。 不过乔瑜年初选秀被送进了宫,现在乔府便只留下大乔乔岚,年芳二八,仍待字闺中。不是因为她的年纪大,而是因为乔楚江认为整个昌阳城里,没有哪个男子可以配得上他的这个宝贝千金。 现在看到她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一个外貌与年纪都相当的男子,怎么能不叫这些人猜测纷纷呢。 见安晁炎仍看着自己,施锦秋忙收敛了一下神情,瞥开了眼怕被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只是这么一转眼,竟正好看到孙淮彦的视线从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离开。 他在看她? 施锦秋很快就做出了否定,他怎么可能会看她呢。 她正出着神,安晁炎伸手推了推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他们过来了。” “安公子,”说话的是乔岚,“真没想到你今日会过来。” “锦秋说没有见过官家的宴会是如何开的,我便带她来凑凑热闹。”安晁炎不冷不淡的说道,在说到锦秋两个字的时候却是异常的温柔,眼神更是若有似无的瞥向她。 “我们好像见过……”乔岚喃喃,显然还记得那日在街头的偶遇,只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与那日相比漂亮了不少,特别是眉眼间的那股妩媚,竟一点不像十四五岁的生涩。 如果不是她刚才进门的时候注意到了孙淮彦的眼神,她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内看出来这个人就是那日在街上碰到的女人。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更靠近孙淮彦的胸膛。而孙淮彦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由乔岚往他怀里靠。 不过乔岚不愧为大家闺秀,这样的一个动作做得恰到好处,即不会太过贴近孙淮彦而引起旁人的非议,又很好的使自己占据重要的地位,替身后的人挡住一部分目光。 也或许……是挡住身后人的一部分目光…… 谁知道呢,反正此刻的施锦秋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她这个作动的含义。 “是啊,那日在街上咱们见过。”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乔岚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轻笑着,盯着施锦秋打量了一下才又说道,“如果你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原来妹妹你竟长得如此好看,就连我这个女人看了都觉得有些移不开眼呢。” “乔小姐说笑了,整个昌阳城谁人不知乔小姐大名啊,我不过是一介市井布衣,哪能入得了乔小姐的眼。” 施锦秋淡淡一笑,客气话谁不会说。 许是因为她的恭维顺了乔岚的心,乔岚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刚才要柔和几分,看着施锦秋的眼神也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刚才安公子称你为锦秋,莫非你就是近日在昌阳城里倍受人们推崇的荣锦记的老板施锦秋?”虽是问句,神情却已经完全认定了这个事实。 见施锦秋点了点头,乔岚脸上露出略有些不满的神情,斜睨了眼身后的孙淮彦。眉眼之间,波光溢彩,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怎么你认识荣锦记的老板竟然也不跟我说一下,倒叫我白白错过了可以让自己变得更漂亮的机会。”语气即娇又嗔,酥进了骨子里。 施锦秋觉得如果他是个男人的话,估计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连骨头都软了吧。 孙淮彦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你天生丽质,又何需行这些弄虚作假之事。”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施锦秋听到。 乔岚听了他的话,垂眸哧哧笑了两声,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施锦秋,急忙解释:“施小姐别误会,他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你长得也很好看了,这样打扮一下就更好看了!” 他确实没有说她长得不好看,可是刚刚乔岚的这两句话却一再的强调了她长得不好看。施锦秋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看着乔岚的眼里闪过一抹讥诮,堂堂的相府千金竟然还玩这么幼稚的文字游戏。 听着耳边传来的因为听到自己的话而发出的低笑声,乔岚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得意。 “其实乔小姐根本无需担心自己的相貌,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论乔小姐长成什么样,相信在这位孙公子的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丽。”意思就是刚才孙淮彦所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夸她漂亮,而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 周围笑声突然大了些许,乔岚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紫,很是精彩。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看起来不大,口气却一点都不小,还带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就算之前她对施锦秋治好安思涵的脸有些感兴趣,此刻也都化为殆尽。 施锦秋看到自己的话能取得这样的效果,甚感心慰。安晁炎怕事情闹大了她会吃亏,伸手轻轻的拉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注意一点。施锦秋则很自然的转过头,冲他轻吐了下舌头,一脸活泼俏皮的模样。 那模样让他想要纵容她的恣意妄为,心里甚至生出就算她闯下天大的祸事他也愿意替她担着的想法。 四目相对,看起来就像是在深情的对视,更像是一个男人在纵容自己心爱的女人撒娇闯祸。在那些不知底里的人们眼里,他们二人俨然已经归为一对。 施锦秋并不是寻常的姑娘家,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得理不饶人,更何况她今晚过来还带有特殊的目的。所以她自己也是不大愿意在这样的场合闹事,如果不是乔岚主动挑衅她,她很乐意自己就坐在这里当一个小透明。 施锦秋正想着自己该说点什么来挽回场面,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沉闷了下来。她疑惑的四处看了下,见厅里的这些人该干嘛该干,完全不受影响,便知道这股气压是针对她个人而来的。 她将视线抬起,对上了乔岚身后的孙淮彦。 正文 第364章受宠若惊 然而孙淮彦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瞥开了眼:“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咱们去那边看一下吧。” 乔岚愤愤不平的瞪了施锦秋一眼,一言不发的跟着孙淮彦往一旁走去。 安晁炎与施锦秋重新又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乔楚江便进来了,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左丞相安士杰。两人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死对头的样子,至少施锦秋没有看出来。 乔楚江与安士杰施锦秋都不认识,看着从她面前经过的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她努力的在心里分辨着他们的身份。 如果说安士杰就是那个去过昌阳的大官,那么他应该就是那个身形比较胖的那个人才是。很快,安晁炎的话便替她解答了疑问。 “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就是右丞相,而旁边这个穿着灰色衣服的,是我的父亲。” 果然是他! 看着那个身着灰色长袍身材臃肿肥胖的男人,施锦秋的眼里顿时有火花闪过。 “怎么了?” “没什么。”施锦秋慢慢收回视线,垂下眸子。 安晁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刚才他明明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有所变化了。 两大丞相的到来昭示着宴会的开始,众人都坐定之后便是吃吃喝喝,观看一些舞蹈表演之类的。施锦秋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的目光时不时的会转到坐在前面的安士杰身上。 想到自己的兄长所遭受的痛苦,再看看他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满是怒意。然而,偏偏她还奈何不了他。 “吃点东西吧。” 安晁炎挟了两块糕点放到她面前的碟里,心不在焉的施锦秋看都没看一眼他挟过来的是什么就往嘴里吃了起来。一个没留神,被呛了个正着。 “唔……咳咳咳……” 施锦秋低头咳了起来,安晁炎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替她拍了下背,谁知道她突然又直起了身体,将避闪不及的安晁炎狠狠的往旁边的桌上撞去。 盘碟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大厅里显得尤其刺耳,顿时,厅里人的目光全都往他们这桌聚来。 安晁炎的手还保持着拍背的样子,愣怔着表情停在半空中,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搞笑。而那些看过来的人眼里大多数也都是饱含着笑意,只不过是碍于他的身份而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来而已。 刚才都还惊羡的看着施锦秋的女人们此刻也都露出了些许的不屑与轻视,心里无不想着,长得美丽有什么用,不过是个没教养的乡野村姑而已。这么一想,她们每个人的心里不禁都平衡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 施锦秋略有些歉意的看向安晁炎,安晁炎摇摇头,微笑着收回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这么不懂礼数!在大厅广众之下竟做出如此失礼之事!”讥诮的声音从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传来,施锦秋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对上了鲁婉儿盛气凌人的视线。 安思涵因为临时有事不能来,所以鲁婉儿这是打算在她身上找茬了吗? 如果是平常有人这样挑衅,施锦秋肯定会反击回去。可是今晚不同,这里是庆国公府,两大丞相又都在座,如果她的言行太过出挑定然会引起这两位大人物的注意,这不是她想要的。 因此,她只是冷冷的瞪了鲁婉儿一眼,并未打算与她争出个高低来。 鲁婉儿见施锦秋忍气吞声的样子,以为她是怕了她,更是得意的哼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里是庆国公府而不是荣国公府,在荣国公府里她怎么嚣张得意都没事,卢玉蛾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把她这个亲外甥女怎么样。 可是庆国公府就不一样了,两家本来就是对头,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事,说不定就会给她姨父惹来麻烦。她虽然好事,不喜欢施锦秋上次帮着安思涵对付她,不过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厅里坐着的那些人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了呢,没想到不过开了个场便收尾了,都觉得有些失望。正当他们准备惺惺然的收回目光时,坐在上面的乔楚江突然开了口:“这位姑娘是……” 他疑惑的问坐在身边的安士杰。 安士杰也正一脸诧异的看着施锦秋,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去。然而乔楚江都已经开口询问了,他又不好不回答,只得迟疑的说:“她是……” “回乔大人,这位是我的朋友施锦秋。” 安士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又看了施锦秋一眼,他虽然没见过她,不过却不止一次听说过她的名字,当然了,大部分都是从他的妻子卢玉蛾那里听到的。 而乔楚江似乎对施锦秋这个名字也并不觉陌生,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可是华榆街荣锦记的施锦秋?” 安晁炎刚想要替施锦秋回答,就只见她已然站了起来,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没想到乔丞相日理万机,竟然还会知道民女,民女真是受宠若惊。” “哈哈……”乔楚江笑了起来,“不是本相神通广大,而是因为施姑娘你神通广大啊,你将安丞相千金的脸给治好了这件事在昌阳已经不算是秘密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拥有如此能力,前途不可估量啊……” 厅里在坐的这些人,尤其是女人,大多数都是知道安思涵的脸被治好的事情,只不过怎么治好的却是道听途说的各个版本都有。所以,她们在乔楚江说出施锦秋出处的时候,一些对荣锦记有所耳闻的人已经有些好奇了,现在又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全无例外的向施锦秋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施锦秋刚才会挺身而出回亲自回答乔楚江的问题,无非就是想要寻个适当的时机替自己的荣锦记宣传一下。可是她却没想到乔楚江竟然会这么说,他的这句话比她说十句百句都来得有影响力。 为官者,大都是事不关己,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替她们荣锦记说话? 施锦秋不由得瞥了眼安士杰,心里隐隐觉得或许是跟他有关,只是具体是什么却还没想到。 “乔丞相谬赞了,锦秋不过是讨生活糊个口而已。” “欸这里又没有外人,施小姐何必如此谦虚呢。”乔楚江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安护军向来都不大参加这类宴会,今日却携施小姐过来,想必施小姐对于安护军来说,定然是很重要的吧?” 正文 第365章欺负 施锦秋诧异于乔楚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是……” “是!”异常响亮的回答打断了她的话,“于我来说,她确实是不一样的。”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刚才还小心翼翼深怕被当事人听到的议论声,此刻已经是压也压不住了。像他们这些大家世族的公子小姐的婚姻向来都是用来捆绑利益的,哪里轮得到他们自己作主。如果施锦秋是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他们或许觉得没什么,可偏偏施锦秋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跟安晁炎门不当户不对。 而安晁炎,在这样的场合公然承认这件事情,无疑是在自己安士杰的脸上甩了一巴掌,他们怎么能不惊奇。于是,众人便又睁大了眼睛,打算看一场好戏了。 就连坐在上位的安士杰都因为安晁炎的这个回答而吃了不小的一惊,眼里有阴沉一闪而过,脸上却是叫人意外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施小姐治好了我们涵儿的脸,对于我们安府所有的人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人。”特别重要那四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嘣出来的,扫过安晁炎的眼神带着一股威胁。 施锦秋自然察觉到了他眼里的不悦,顾不得去寻思安晁炎话里的意思,暗中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再次开口。 “锦秋不过是一介布衣草民,幸得安丞相赏识,才会给予机会替安小姐治脸。今日也是安丞相特地让锦秋来这里长长眼见,锦秋多谢安丞相的赏识以及乔丞相的款待。” 安士杰没想到施锦秋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活络,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他身上解了他心里的怨气,又巧妙的奉承了乔楚江,不至于顾此失彼惹了主人家不快。 他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乔楚江见施锦秋三言两语就替安士杰和安晁炎解了围,不由得多看了施锦秋一眼。须臾,哈哈大笑了两声。 “施小姐客气了,既然来了便是客人,还希望施小姐不要客气,尽兴而归。” “多谢!” 直到说完坐回到位置上,施锦秋才松开抓着安晁炎的手。安晁炎看了她一眼,坐回到她身边。施锦秋低着头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对面,孙淮彦手里的酒杯放下的时候因为动作太大而碰到了桌上的盘子,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倒是安晁炎,在听到声音之后,不着痕迹的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之后,乔楚江便将话题引到了乔岚身边的孙淮彦身上,就连话题都围绕着他展开。这里坐着的人个个都是人精,看到他这样便知道,那个俊美邪肆的年轻人便是这场宴会举行的主要目的所在了。 于是乎,恭维的恭维,讨好的讨好,套近乎的套近乎,场面十分热闹。 施锦秋虽然一开始心里就隐隐感觉乔楚江要介绍的人会是孙淮彦,可是当她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特别是看到乔岚那种像是对他就像对所有物似的态度时,心里仍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施小姐!” 宴会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了,因为不喜欢大厅里的那种气氛,施锦秋找了个借口出来透口气。却不想安士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厅里出来,并出现在了她身后。 “安丞相。”施锦秋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消失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她朝安士杰微微欠了一下腰,态度看起来很是恭敬。没有人知道她此时的心里,恨不得能冲上前去掐住他的脖子逼他也吃下那无殇,让他也尝尝那非人的痛苦! 她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就连眼眶都红了起来,幸而天色很暗,叫人难以察觉出来。 安士杰看了眼夜色中那抹纤细的身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希望你能离我儿远一点。” 施锦秋故作不解,不答反问:“我与晁炎不过是朋友之交,何来远近之说?” “只要你答应离他远一点,我可以保证你在昌阳的商途一帆风顺,否则的话……” “安丞相这是在威胁民女吗?”施锦秋抬眸,即便是在这样的夜色中,也能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光芒,即灼热又冷然。 “说威胁未免太过严重了,”安士杰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就算你在我儿身上花再多的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他什么都许诺不了你!” 施锦秋也笑了,淡淡的就如同此刻吹拂而过的轻风,稍纵即逝,还不曾感受到它的存在便已经消失了。 “安丞相多虑了,锦秋与安公子相交是看中安公子的为人,并不是贪图他能给锦秋带来什么。不论他是丞相之子,还是市井小民,都不妨碍锦秋对安公子的态度。” “你……”安士杰自从辅佐皇帝登基,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之后,便无人再敢这样跟他说话了。而眼前的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却丝毫不显惧意。“我念你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故而过来规劝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不是看在她治好了他女儿的脸,以及她让他妻子卢玉娥时常保持了一副好心情的份上,他才懒得跟她说这些话,直接就动手了。 “没想到堂堂左相,竟然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欺负一个小姑娘。”施锦秋刚张开嘴,便有人抢先了一步。悦耳低沉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双目射向发出声音的那片黑暗处。 语毕,一个颀长的身影慢慢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俊美的脸上露着一丝邪肆的笑容。 安士杰被突然出现的孙淮彦给吓了一跳,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明有叫属下在外面守着的,怎么这个孙淮彦悄无声息就出现了,他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他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就算是泰山崩于眼前都未必能引起他的惊慌。只他很快就平复了心里的诧异。 “孙公子不在里面陪着乔小姐,到这里来干什么?”他来回看了孙淮彦和施锦秋两眼,“莫不是施小姐在这里等的人就是孙公子吧?” 正文 第366章出事 “她是在这里等我的。”安晁炎突然从另一个方面出现,并径直走到施锦秋面前,“不好意思,刚才被人拉住说了几句话,让你等久了。” 施锦秋微笑着摇摇头。 “爹,时候不早了,我先送锦秋回去了。”说完,不等安士杰回答便拉了施锦秋的手往园子那头走去。 在经过孙淮彦身边的时候,施锦秋似乎感觉到了孙淮彦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当她转头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他清冷的侧脸,连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的神情。 时间已然不早了,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两旁的店铺也全都关了门。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街市拉下了帷幕,变得清冷而空旷。 安晁炎拉着施锦秋走出庆国公府好一段距离才放缓了脚步:“我爹刚才……没有为难你吧?” 施锦秋摇摇头:“我们就这样出来了没事吗?” “不过是个无聊的宴会罢了,能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才懒得到这种地方来。 施锦秋动了动手,安晁炎这才惊觉自己还拉着她的手。他微愣了一下,就在施锦秋以为他会松手的时候,只觉得手掌一紧,被更大力的握住了。 那只看起来瘦长的手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气,握得施锦秋的手掌都有些痛了。施锦秋卯足了劲想要把手从他手掌中挣出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停止了动作,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锦秋……”她突然的顺从让安晁炎有些动容,脸上挣扎一闪而过,就连眼里都有些迷茫了起来。安晁炎喃喃,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唇。 施锦秋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垂着眸子看着路面上两人的影子,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以为他是担心她在安士杰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我没事,你别怪安丞相,他不过也是因为太过关心你了才会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到了身边人有些不屑的哼哧声。 “我送你回去吧。” 施锦秋微怔的看着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兀自往荣锦记方向走去的安晁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本来她还想顺着他的意,趁他心情好的时候问他一些关于安士杰的事,现在也只能作罢了。 一直到回到了荣锦记,她都没能想明白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了他,让他心生不快的。 这个人的脾气还真是让人难以捉磨,临睡前施锦秋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时间飞逝,转眼便又过去了几天。 庆国公府的宴会上,乔楚江对于荣锦记所说的那几句话起了不小的作用,自从那晚的宴会之后,荣锦记里就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大部分都是那日参加过宴会的人。有些不愿意自己出面的,便让家里的婢女奴仆过来。 施锦秋的生意竟然意外的红红火火起来,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安晁炎隔三差五会来荣锦记找施锦秋,或是邀她出去逛一会儿,或是请她到哪家新开的楼里吃吃喝喝,若遇上她实在走不开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忙活,好像完全不记得那晚他们的不欢而散。 而施锦秋对于他的要求除非是万不得已,一般都不拒绝。 时间一久,荣锦记里便传起了些传闻,说是安晁炎在追求施锦秋,而施锦秋也中意于安晁炎。有一次,得意和如诗如歌一起在那里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没留神被施锦秋给听到了,施锦秋竟然也只是一笑而过,连句否认的话都没有说。 至那之后,荣锦记里的人便全都认定了他们两人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至于孙淮彦,从那日宴会之后便再也没在施锦秋面前露过面了。偶尔,施锦秋也会猜测一下孙淮彦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什么,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还是更喜欢埋头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研制更多更新颖的东西。 “呼……” 施锦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直起身体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腰,终于告一段落了!她心想。半直的身体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时僵在了那里,就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安晁炎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下站得有些发麻的脚,没说他已经站在这里等她忙好等了一刻多钟了。 施锦秋没有忽略他脚上的小动作:“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我见你正忙着,不忍心打扰。”她做事情的时候很认真,神情专注而迷人,他不愿打断。 “不好意思,我一忙起来就什么都给忘了。” 施锦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招呼安晁炎过去坐,安晁炎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几包草药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正好是她需要却又没办法置办到的几味草药,不由得又惊又喜。 “我刚还在想要不要找你帮我找一下这几味草药,没想到你竟然就给我送来了……”她晶亮的眸子看着他,里面绽放着欣喜的光彩,“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对着桌上的一张写着这几味草药的纸的发呆,所以就自作主张替你把东西找来了,你该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简直就是雪中送碳啊!”施锦秋兴奋的拍了下他的手臂。 安晁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目光有意无意的瞥过刚才被她拍过的地方,她却毫无所觉的拉过他的手臂,让他坐到椅子上,并亲自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 “对了,这些药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他不是第一次替她寻这些寻常药材铺里没有的草药了。 “自然是药最多最全的地方了。” “济世堂?”昌阳城里药材最全的地方就是它了,“不对,我之前有去那里问过,并没有这几味药。”如果有的话,她也不至于烦恼了。 “你想知道?” “嗯。” 安晁炎看向她,冲她勾了勾手指头,她一下子就把头给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 “就是……”他微垂着的目光落在她泛着粉色的白晳肌肤上,刚要开口说什么,门被人慌慌张张的给撞开了。 “小姐,不好了!” 正文 第367章盘问 “发生什么事了?” “小、小姐,这……”如歌没想到安晁炎会在这里,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她怯生生的看安晁炎一眼,小碎步走到施锦秋面前,凑到她耳根处说了几个字,听得施锦秋大惊失色。 “这是真的?” “真的。” 虽然施锦秋已经极力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可是安晁炎却没有忽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既然你们有事情要忙,那我便先回去了。” “好,改日锦秋邀你喝茶赔罪。” 安晁炎从施锦秋的园子出来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周围。荣锦记里一派热闹忙碌的景象,看不出来有什么与平常不同的地方。 “春风,你看到聂姑娘吗?” “没有啊,我也有事找她呢,都一个下午了也没看着她人。” “奇怪,她能去哪里了呢?”如意着急的跺了下脚,“对了,你有问过小姐她去哪儿了吗?” “早问了,小姐也不知道呢。” “……” 两的对话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安晁炎身后。 安晁炎身形修长长相俊美,在荣锦记这样一个出入大都是女人的地方显得尤其显眼,引来不少年轻姑娘侧目。然而他浑然不觉这些人的目光,只想着刚才让施锦秋变了脸色的事情会是什么事。 施锦秋荣锦记里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晁炎已经走远了,这才带了柳芸出了荣锦记,往城外走去。她们这一去便是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回城的路上。 “小姐,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柳芸看着自家主子憔悴的脸,担忧的问道。施锦秋摇摇头,她一整夜都没有合眼,此刻的身体全都只凭着一股念头在支撑着。她就怕她一休息,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就再难坚持走下去了。 远远的看到了城门口,她咬了咬牙,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时间还早,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大都是赶早进城的商贩。两个年轻姑娘的身影夹杂在这些商贩中间还是挺显眼的,不时的有人侧目注视着她们。 如果是平常,柳芸肯定会冲着那些看着她们的路人嚷嚷两句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可是今天却异常沉默,在施锦秋说完不用休息之后,她便只扶着施锦秋埋头赶路,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打量的眼神。 突然,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城门口,一队衙差整齐的站在那里,挨个的询问着进城的人。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看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小、小姐,现在怎么办?”柳芸有些惊惶失措,扶着施锦秋的手掌不自觉的收拢,改为了紧紧抓着施锦秋的手臂。 相比,施锦秋则显得镇定许多,看了眼城门前的情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掌:“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他们又不知道咱们去了哪里或是做了什么。再说了,他们盘查也未必就是因为这件事。” 然而,古语说得好,做贼心虚。 柳芸毕竟年纪不大,心性不如施锦秋那般成熟稳重,虽然知道施锦秋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却没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进城啊,不进城就别在这里挡着我们!”身后有个急于进城的商贩冲她们嚷嚷,他的声音引起了城门口正在盘查的衙差的注意。 见那几个衙差都把视线转向了她们这里,施锦秋忙拉着柳芸排到了进城队伍的后面,以免引起他们更多的注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衙差们盘问得很仔细,但是却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些“家住哪里?”“昨天傍晚有无在城里”,“什么时候出的城”“进城干什么”“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等等之类的。 可就是这些简单的问题,听得柳芸冷汗直流,就连施锦秋都微变了脸色,原本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苍白。 “你们、就是说你们呢,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施锦秋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排她前面的那几个人都已经被放行了。她握住了柳芸伸过来的手,慢慢的往衙差面前走去,心里则在快速的想着自己该如何回答一会儿衙差提出来的问题。 “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我们……”柳芸的手一直都在颤抖着,就连话都说不完全了。施锦秋怕她一个紧张再说错什么话,忙把话接了过去:“我叫施锦秋,她是我的婢女柳芸,我们是城里荣锦记的人,这是我们的普民卡。” 那名问话的衙差接过施锦秋递过来的普民卡,翻过普民卡,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贿赂我!”衙差脸色猛的一变,有些凶恶的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你们两人鬼鬼祟祟,还想贿赂衙差,分明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人呐,把她们两人给我抓起来,带到衙门给大人审问!” 施锦秋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踢到了铁板上,她忙正了正色,拉了拉那衙差的衣袖,露出一个有些无辜的表情。 “衙差大哥,您看看我这小小年纪的,能做什么坏事呀。我不过就是因为看你们一大早就在这里盘查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才想着拿这钱给你们买些茶水喝……” “有什么话你去跟我们大人说!”那衙差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说话间,几个衙差已经来到施锦秋和柳芸身边,将她们给围在了中间,伸手就要去抓她们二人。 “小、小姐,我、我们该怎么办?”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衙差,柳芸更加慌乱起来了,“你们干什么,别抓我家小姐!别抓我们小姐!” 然而双拳难抵四掌,任凭施锦秋和柳芸怎么反抗,都没能阻挠那几个衙差抓她们的速度,两人很快就被他们给反手押在了手里。 “先带回去!” “是!” “你们干什么?我们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柳芸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衙差们充耳不闻她的呼喊,带着施锦秋和柳芸转过身就要往城里面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第368章解围 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让柳芸收起了脸上的绝望,露出了欣喜的类似于得救了的神情。她不顾衙差的反对执拗的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大叫道:“孙公子,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们!” 孙淮彦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施锦秋,而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个衙差身上,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孙、孙公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昌阳城里都在传的右丞相乔楚江欲将女儿许配给孙淮彦这一说法的影响,衙差对孙淮彦的态度颇有几分忌惮,“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什么命,奉谁的命!孙公子,您千万不要轻信了他的话,我跟小姐不过就是要进个城而已,他竟然二话不说就把我们给抓起来了,我看他分明就是诬陷好人!” “是不是诬陷好人,等你们见了大人,我们大人自会有定夺。” 柳芸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定夺个屁!谁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会不会为了尽早将人捉拿归案而屈打成招!” “你……反正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我看你们很是可疑!” “笑话,什么叫鬼鬼祟祟的,你连盘问都没盘问我们一下,凭什么就给我们定了罪行!” “那好,我且问你们,你们昨日下午在何处?何时出的城?出城干什么去了,又为何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我们……” 衙差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柳芸脑袋都晕了,哪里还答得上来。 “我们二人昨日白天直至傍晚时分一直都待在荣锦记里,有左丞相之子安晁炎公子可以证明。后来有人托我们二人出城替竹椒庄的一个姑娘看一下脸,我们二人便出了城。后来由于时间太晚了,我们便在竹椒庄里住了一宿,今日一早因为想着店里还有事情要忙,所以才急匆匆的赶回来。” 施锦秋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叫人听不出一点破绽来。然而那衙差却仍是不肯放过她们:“这些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谁有替你们做证!” “我可以替她们做证,”孙淮彦终于开了口,“昨日傍晚我出城办事的时候顺道载她们二人出的城。” 衙差疑惑的挠了挠头,事情的发展跟别人告诉他的有些不一样,他该怎么办? “你们是不是连我的话也不相信?如果真的不相信的话,不如你们跟我一起走一趟,咱们去竹椒庄问个清楚。至于乔丞相交待的事情,我晚个一时半会儿的再回去也不会有事的。”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寒冰一般的表情,让人冷得直打哆嗦,邪肆的目光让那个衙差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吧…… 这几个衙差算是听出来了,孙淮彦这是一定要把人带走,就连右丞相乔楚江都搬出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啊! 领头的那个衙差冲另外两个使了个眼色,那两个衙差连忙松了手,柳芸一得了自由就拉着施锦秋快步走到孙淮彦身边。 “小的哪里敢耽误乔丞相的事情,孙公子办事要紧。”衙差点头哈腰的说着,做出一副恭送的模样。而孙淮彦也不愿再多做逗留,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见施锦秋和柳芸仍愣怔怔的站在那里,回头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吧!” 柳芸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拉了施锦秋往马车上送,生怕晚了一步身后的衙差改变主意又把她们二人给抓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城,从在车厢里的施锦秋跟着马车晃动的频率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着身子。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她就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怎么?我救了你,你就连句谢谢都没有?”孙淮彦半靠在车厢上,双手环胸,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看起来有些慵懒而随意。可是施锦秋却知道他正透过那看似无害的眼睛打量着自己,她绷着脸,不想让他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今日所为只是单纯的为了救我?”她轻轻反问,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同两块上好的琉璃,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光彩,却也流露出超乎她年纪的冷然的透彻。 “孙淮彦,你到底想干什么?”施锦秋问,“或许,我该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孙淮彦微怔,忽的轻笑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施锦秋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深沉起来,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凑到她面前说道:“果然,只有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他的语气低沉,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舍,更多的却是施锦秋看不懂的情绪。 施锦秋挣了挣,没能挣开他的钳制,被迫仰着头看着他。“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麻烦你不要算上我。” 她不是第一次跟她说这句话,可是这一次他听完却哈哈笑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坐在马车外面的柳芸和乌勇都吓了一跳。那样的张狂,那样的肆无忌惮,那样的…… 可笑! “我早就说过,你不可能会置身事外的。”他贴近她的耳根说道。 施锦秋能感受到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拍打在自己的脖侧,让那里的温度瞬间升高,炙热得让她怀疑自己那里是不是会被烤熟。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却不想让自己的耳垂直接贴到了他的唇上。 再想移开时,脸已经被他给捧在了手心难以动弹。 孙淮彦就像是在品尝着一份送到嘴边的美食佳肴,细细的琢食,慢慢的吞咽,薄凉的唇与他舌尖滚烫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回穿插在施锦秋的耳际。 让她轻颤,也让她迷乱。 施锦秋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可是手才碰到他的胸膛便被他给捉住按在了上面。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浑浊和沉重,不再满足于小小的耳垂,身体也不住的往她身上压去。 马车行走在宽敞的大街上,结实的车厢挡住了旁人窥探的目光,不泄露一丝暧昧。 正文 第369章解药 就在孙淮彦将施锦秋给逼压至车厢角落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一下,孙淮彦的双手一个翻转,将施锦秋给护在了怀里,自己的后背则重重的撞在了车厢上。 施锦秋没理会他,一寻了机会就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反正以他的身手,这种小碰小撞的肯定伤不到他。 果然,孙淮彦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便坐了起来,见施锦秋往后挪着身体,眼里有一闪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须臾,他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公子,是安公子。”乌勇在外面回道,“他、他说要接施小姐回去。” 施锦秋有些错愕的掀开窗布,果然看到安晁炎一脸冷然的站在马车旁边,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看了过来,冰冷的视线才稍微有了丝温度。 放下窗布转回头便看到了孙淮彦有些复杂的目光,只是一瞬间便隐在了细长的眸子里。蔳唇轻轻的抿着,脸色已然恢复了平静。然而施锦秋的心,却仍旧因为他刚才的那番举动而悸动着。 “他来接你了。”孙淮彦平淡的说道,将身体向后靠过去一些空出地方让施锦秋下车。 “你真的要我下去?” 施锦秋轻轻提着心,漂亮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孙淮彦,表情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扼制的凝重。好像孙淮彦的这个回答对于她来说很重要似的。 孙淮彦抿了抿唇,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迟疑,最终说出口的却仍是:“他来接你了。” 像是过了一世纪之久,施锦秋才听到自己轻轻的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恨的声音。 “好。” 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个字之后,她便低下头往车厢门走去。 “你们的关系挺好的。”在经过孙淮彦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施锦秋的身体微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脸离得极近,近到她能从孙淮彦的眼里看到自己微微涨红的脸,以及眼里一闪而过的怒意。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你将我推向他……”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笑的表情,突然凑近他,近到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你就这么确信你将来……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孙淮彦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敲打在了他心上,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猛然伸出手想要抓住施锦秋。然而他抓住的,却只是施锦秋甩回来的车门帘。 施锦秋离开前的那个笑容就像是一个烙印一般烙在了他的心口,让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着。她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没有掀开门帘去看外面的情景,也或许是他不愿意看到施锦秋与安晁炎站在一起的画面。 马车又缓缓的行驶了起来,晃动的窗布被风吹起,施锦秋与安晁炎并肩离开的画面出现在了孙淮彦面前。耳边仿佛还响着施锦秋的那句话“你将我推向他,你就这么确信你将来不会有后悔的一天?”她冰冷的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丝失望,离开时的表情是那么的决绝。 他们之间明明连一句暧昧的承诺都不曾说过,可是当孙淮彦看着施锦秋离开时的那个笑容,他却有种好像有种他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的感觉。 孙淮彦的手掌撑在车厢的地上,紧紧的握成了拳,他不想承认他的心早在看到她跟安晁炎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他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追出去拆开他们的想法,因为这时的他以为,在他的人生当中,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终于达成所愿之后,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弄丢了。 “你如果有事情,可以找我的。”安晁炎垂眸看着微笑的施锦秋,从马车里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笑容。明明是在笑,可是嘴角却隐着一丝酸涩。 “我跟他,只是在城门口碰上的。”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一分,“我跟他没什么的。”像是解释,又像是在跟她自己说,坚定而从容。 她跟孙淮彦之间一直都存在着一种联系,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拥有着同一个秘密,虽然他经常拆她的台,可是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却总会及时的伸出手来帮她一把,而她对他……亦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她以为终有一天,他会捅破隔着他们的那层纸,让他们之间那种隐隐约约的感情明朗化,可是她却没想到等她准备好向他靠近的时候,他竟然亲手将她给推开了。 施锦秋眨了眨眼,眨去了眼底的润湿。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再不用再怀有那种莫名的期待,自己的情绪也不必再受他的影响了。 安晁炎当然知道她是跟孙淮彦在城门口碰到的,那个来跟他报告的人早就跟他说过,他想说的是她昨晚出城的事情。只是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他便没再说这个。 “我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什么?”施锦秋强打起精神看向他,她一夜未合眼,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让她连同孙淮彦一同给忘却。 安晁炎摊开手掌,一只小巧的玉瓶立于上面。 施锦秋拿起来打开看了一下,瓶子里面装着几粒黑色的药丸,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你猜?”施锦秋来回看着那几粒药丸,忽的脑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 “难道是……无殇的解药……”她问的不是很确定,心脏更是疯狂的跳动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安晁炎,“是、是吗?” “昨日你不是问我帮你找的那些草药是从哪里找来的吗?” “哪里?” “御药房。” 这个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施锦秋并没有露出多大惊讶的神情,她更关注的是这个药到底是不是无殇的解药。 正文 第370章复制 “我在一个御药房的老人那里得到了一份配方,据他说是当年研制无殇的御医谢剑锋留下来的。当年谢剑锋配制出来无殇之后虽然没有调配出解药,可是却一直都有在研制。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怕会让你空欢喜,所以我之前才没有告诉你。后来我找人仔细研究过那份配方,确实是针对无殇药性的解药。” “真的是解药?”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它只能解了无殇一部分的毒性。” 施锦秋并没有如安晁炎所预料的那样露出失望的神色,在她看来,能解一点是一点,总比一点都解不了要好。 安晁炎告诉她,解药只能解去施锦程身上残留的毒性,免去他频繁发作的痛苦。至于他已经受了损的五官,则需要另外再想办法慢慢医治。 “对不起,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完全解除无殇毒性的解药。” “不,已经很好了,真的,谢谢你!”施锦秋仔细的将药装好,收了起来。相比于他对她做的,她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反而更加难以启齿一些。 见她盯着自己看,安晁炎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施锦秋摇摇头,“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看起来冷冷冰冰的,人却这么好。” “我……看起来很像个坏人吗?” “也不是像,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好像我欠了你几千两银子没还似的。”安晁炎的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她这句话。施锦秋莞尔一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你那个时候是为什么去的定安县啊?” “是我爹要去那边,知道我就在定安县附近做事,就把我也叫过去了。”安晁炎心里无数次庆幸自己那次没有拒绝安士杰,否则他就不可能会遇到施锦秋了。 “那……安丞相去那边干什么呢?” “是朝廷派他过去的,那段时间边城不太太平,时常遭到临国的骚扰,资源严重缺乏。于是朝廷便派了我爹过去查看情况,若是属实,便就近调拨资源过去。” 安晁炎在说话的时候,施锦秋一直偷偷注意着他,他的语气神态都告诉她他说的是真的。接着她又试旁敲侧击的问了他一些有关的问题,他的回答都叫人找不出来什么异常来。 入夜,施锦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脑海里不断的有画面闪过。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浮现出来,孙淮彦,安晁炎,甚至许久不曾有消息的苏平之,这些人看起来毫无交集,可是她总觉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交集。 跟孙淮彦有关的,跟安晁炎有关的,甚至还想起了已经许久不曾有消息的苏平之,还有贲遇…… 想到贲遇,她便又想到了安晁炎送她回到荣锦记的时候跟她说的话,他说最近昌阳城里不大太平,让她没事不要往城外去。 当时施锦秋觉得这句话只是一种善意的嘱咐,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怎么想怎么像是一种告诫。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淡定的与她走在一起。 施锦秋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颜色逐渐加深,然后又慢慢的变浅,最后悄悄的露出了一丝白色。明明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大脑却清醒无比。直到公鸡鸣叫到了四声,她才终于失去意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施锦秋是被淅淅沥沥的敲打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一看,竟然已经快中午了。雨水朦胧的世界看起来很模糊,就像是施锦秋脑海里那些挤在一起的事似的,叫人看不真切。 她想要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看到里面隐着的真相,可是伸出去的手却只能抓到那虚无缥缈的空气。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呢?要是被雨给淋出毛病来可怎么办!”柳芸一进门就看到施锦秋半个身体都露在窗外,一只手更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往窗外伸展着。 施锦秋听到声音,慢慢收回手:“怎么样,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我们走吧。” 她今天要去荣国公府,安思涵说想要试一下她新制的面敷,但是因为身上来了月事又不想出门,所以便让秀秀过来传话,让她们荣锦记找个人过去替她敷脸。 原本像上门替客人做脸或是送货这样的事情是不用施锦秋亲自出面的,但是可以进荣国公府这样的机会她怎么都不愿意错过,所以每次安思涵或是卢玉蛾着人请她派人过去的时候,她都是亲自过去的,这次也不例外。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与平常并无什么两样。然而仔细看过去却不难发现在大街上有许多穿着普通衣服的衙差混在人群当中,神色匆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而她,知道! 施锦秋收回视线,佯装自己只是一个认真走着路的行人。 从安思涵的嘴里得知安士杰并不在府里,施锦秋替安思涵敷好面敷之后便寻了个借口了来了。几次出入荣国公府,她已然能将荣国公府里各个园子的路线都摸熟了,尤其是通往东院的路。府里的丫鬟奴仆都知道她是他们家小姐和他们夫人眼里的红人,再加上她偶尔也会受卢玉蛾所邀去东院,所以他们看到她的时候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草草的看她一眼便各自接着做回自己的事情,这让她很顺利就进到了东院。 施锦秋不是第一次偷偷进入安士杰的书房,她的心底不断的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着她到这里来找一份重要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她却并不知道。 她如同前几次一样,站在书房里将书房的每个部分都仔仔细细的看过,就连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愿意错过,企图能找出那样莫虚有的重要的东西。 安士杰的书房很大,东西摆放得很整洁,除去那些看不见的抽屉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 施锦秋正看着呢,突然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道沉重一道轻盈,唯一相同的是两道脚步声都是朝着书房来的。 她心里“咯噔”一跳,连忙往门口跑去,却在到了门后之后听到那阵脚步声停在了门外面。然后,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给推了进来。 正文 第371章有关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人步子迈得又急又快,从门口到桌子后面这么一段距离只用了短短几个呼吸。而跟在他身后的人修长颀瘦,长腿慢慢迈着,看起来不紧不慢,却又恰到好处的跟在那人身后。 然而,他还没走到桌前,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便朝他飞了过来。他本能的往旁边一闪想要避开,可是目光在瞥到桌子后面男人的脸色时,身形又站回了原地,任由那个飞过来的砚台砸到自己的额头,然后“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碎成两半。 一道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滑落,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让年轻人俊美的脸看起来有丝妖异。可是年轻人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好像那砚台不是砸在他脸上似的。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管那个女人的事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安士杰近乎咆哮的说道。 因为安晃炎频繁出入御药房,而且不止一次拿取一些特殊的不常用的药材,让几个有心的御医给参了一本,说他在秘密研制什么药。更有甚者还从他拿的那些药里面看出了某种联系,说他在偷偷研制我朝禁药无殇,这让皇帝勃然大怒,把安士杰给叫过去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让他管好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安士杰咬了咬牙,还真是“他”的好儿子! “我问你,你拿那些药都干什么去了?”见安晁炎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又说道,“如果你不说,别怕我对那个女人……” “这件事情跟她无关!”安晁炎猛的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里闪着异常的光芒,坚定,却又有点急切的说道。 “那跟谁有关?” 安士杰坐了下来,他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可是这次安晁炎的做法给了他莫大的压力,如果真是如那些人所说的,安晁炎在研制什么禁药的话…… 皇上不会真的对安晁炎实施什么惩罚,可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好说了。这是让安士杰最为气愤的事情,明明是安晁炎惹的祸,却要他去背这个锅。 “是……是我无意间得到了一张配方,一时好奇,所以就找人按着配方上面的记录研制了一下配方,想看看那份配方到底是什么药……” 安士杰的眉头深锁,看起来很忧心的样子,在听完安晁炎说的这番话后,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不过看着安晁炎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戾气。 安晁炎垂下眼眸看起来一副认错的样子,眼睛却在眼敛下面转了两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安士杰。见他露出这种神情,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想收回眼,从身上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配方,视线却突然憋见了安士杰身后柜子中间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小块衣角,上面的绣花有点眼熟。 脑海里猛的想起刚才他回府的时候,府里的人跟他说今日施锦秋过来替他妹妹做面敷的事。他的心提了一下,却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安士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末了,抬头看向他:“那份配方呢?” “在……”安晁炎伸手就想要从身上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配方,可是眼角不自觉的瞥了眼那露出来的粉色衣角,又将手收了回来,“在我房里,不如……” 不等他说出让安士杰跟他一起去拿配方的话,安士杰就开口打断了:“你去拿过来给我。” 说罢,安士杰转过身,打算往柜子那边走去,看起来像是要拿什么东西。安晁炎心一提,嘴巴快过大脑出了声:“等下!” 安士杰疑惑的看向他,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要叫住他,也像是在等着他下面的话。 安晁炎极力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不让安士杰看出什么来,有些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似的,一点也发不出来。 躲在夹缝里的施锦秋也感觉到了安士杰的靠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狭窄的空间就连呼吸声都被无限的放大了,哪怕她已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了,可是耳边却仍能听到自己有些慌乱的呼吸声。心脏更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如擂鼓一般。 她紧紧的捂着嘴,生怕声音会从嘴巴的缝隙里流出去让安士杰听到。 “没事就下去吧。”安士杰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安晁炎开口说话,便转过身继续刚才的动作。 “有、有事!我……我突然想起来,那份配方就在我身上……”既然他不能把安士杰引出去,就只能先把安士杰引回到桌旁了。 安士杰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责怪他连这么点小事都记不清楚。它走回桌前,安晁炎已经将配方放到桌面上了。看着上面那一个个熟悉的药名以及更加熟悉的笔迹,安士杰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这份配方是哪里来的?”之前虽然有传闻说安晁炎在弄什么禁药,他只当是他们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打击他而夸张的说法,却没看到安晁炎给他看的配方竟然会是跟它有关。 无殇…… “我……是上次去邻州办事的时候,从一个云游的老者身上得到的。” 安士杰突然从桌子后面绕到安晁炎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老者?什么样的老者?”他的眼睛极大的瞪着,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显然很紧张。 可是他马上就从安晁炎错愕的眼睛里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松了手,暗中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用尽量平缓的眼神看向他。 安晁炎知道他在等着他的回答,安士杰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却又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说他察觉到了施锦秋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安士杰,那么安士杰的反应无疑向他证明了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施锦秋几次傍敲侧击问他有关无殇的事情,再看看安杜杰现在的表情,原本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一刻全都明朗了起来。 正文 第372章奇迹 安晁炎试着描述了一下那个老者的样子,安士杰的脸色变得更加让人琢磨起来,而安晁炎也更加确认了心里的猜测。 之后,安士杰又问他是在哪里遇到那个老者的,以及那个老头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除了给了他这份配方之外还有没有给他其他东西什么的。 安晁炎一一做了回答。 许是因为他平常太过正经和拘束,也或是因为安士杰的整副心神都落在那个老者身上,总之,安晁炎的回答并不是那么缜密,可是安士杰却对他的话丝毫没有产生怀疑。 也或者…… 他怀疑了,只是安晁炎并没有看出来。 安士杰听完他所说的那些话之后,就一脸凝色的拿着那份配方离开了,安晁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柜子处的衣角,也跟在他身后走了。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慢慢的远去,施锦秋才终于松开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刚才有一瞬间,她还以为她死定了。她没有时间去想安晁炎为什么会那么刚好在安士杰走向柜子的时候开口叫住他,眼下赶紧离开这个要人命的书房才是紧要的。 从荣国公府里出来,施锦秋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了过来,脑袋也慢慢的恢复了运作,慢慢的想起了刚才在书房里听到的安晁炎所说的那番话。 他跟她说那份配方是从御医院的一个老人那里无意得到的,可是刚才他对安士杰却不是这么说的。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才是真的? 而刚才他对那个老者的描述在她听来,也莫名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时,身边一个匆匆走路的行人撞了她一下,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周围的楼房看起来有点陌生,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仔细看了一下,她才认出来这里是城西门附近的一处地方。 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施锦秋疑惑的眨了眨眼,正准备转身离开,眼睛的余光突然看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她对面的一间普通民居里走出来。 奇怪,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无论施锦秋怎么想,都想不到卢玉蛾会跟这户普通的民居有什么关联。她正愣怔着出神,那户民居的门又打了开来,这次出来的人让施锦秋更是瞪大了眼睛。 郭月先是从门里探出个头左右看了下,确定四周并没有认识她的人之后才急急忙忙从门里走了出来,低着头离开了。 施锦秋看着那扇郭朋一离开就关得紧紧的门,这户民居看起来很普通,是昌阳城里成百上千的普通民居里的一户,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会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已经很奇了,卢玉蛾跟郭月一起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就更是奇上加奇!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施锦秋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却不得解。 晚上,柳芸跟施锦秋一起核算了今天的收入,跟昨天比起来又增加了几百两银子。这个月不过才十号,总的盈利就已经快跟上个月的持平了。 如果以往她肯定乐不可支了,可是今天她的脸色却极其平静,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她的眉宇之间还带着一丝愁容。她慢慢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眼神还时不时的往施锦秋那边瞥过去。嘴巴张张合合的,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施锦秋想装做没看到都难。 听她这么一说,柳芸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急忙往她身边靠过去:“小姐,咱们就真的不能再去城外看一下贲大哥的情况吗?” 她话一出,施锦秋就瞪了她一眼:“我不是说过了,这件事情不能再提了。” “为什么不能去看啊?”柳芸心里不解的问,自从那天看完贲遇回来之后,她心里一直都很担心,也不知道现在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你怎么不想想他是怎么的受的伤。” 看着施锦秋一脸平静的样子,柳芸不加思索的说道:“难道就因为贲大哥做了那件事情,您就对他的事不闻不问了吗?”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我……”刚才那句话柳芸是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现在看到施锦秋因为她的话而冷了脸色,不由得有些羞愧,“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担心贲大哥了,他……” 她跟了施锦秋这么多年,施锦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人不闻不问的人。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不能理解她这次为什么要对贲遇的事情这么冷淡。 贲遇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们离开的时候他甚至都还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可是施锦秋却从回来之后就只字未提贲遇的事情,甚至在她提出在城里给贲遇找一个好点的大夫去给他诊治的时候,施锦秋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施锦秋知道柳芸向来都心直口快,说话做事也经常不过脑,所以虽然冷了声音心里却没有真的生她的气。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觉得贲遇为什么会受伤?” “啊?为什么?” 前日她们得到消息一起出城去看贲遇的时候,柳芸一看到贲遇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就慌了神,其他的都没注意到。可是施锦秋却是在聂纤纤替贲遇擦拭伤口的时候看到了他身上的伤,那是刀伤,而且还不止一处。 那么多又杂乱的伤口,肯定是混战的时候留下的。 她们回城的时候,城里又在进行盘查,并且那个负责盘查的人正是上次夜里安晁炎领着他到荣锦记查孙淮彦的时候那个领头的。 这说明了什么? 贲遇受的伤跟荣国公府有关! 所以白日里她去荣国公府替安思涵做面敷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她发现安思涵其实根本就没有来月事,而且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还发现荣国公府的守卫比平常要严一点。 这让施锦秋推测贲遇的受伤,或许与荣国公府有关,只是不知道贲遇找的是荣国公府的哪个人。安士杰?安晁炎?安思涵? 都不像…… “小姐,贲遇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啊?”柳芸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施锦秋的回答,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正文 第373章带走(一) 施锦秋的目光淡淡的落到了窗口,一丝淡淡的月光正透过窗户的缝隙透进来,落在窗前的桌子上,反射出一片清冷的光。 她其实隐约能猜到贲遇找上的人是谁。 每次卢玉蛾来荣锦记做面敷的时候,贲遇总是会格外注意她。对于卢玉蛾来荣锦记做敷的时间,他记得比她还要清楚,而且她不止一次看到贲遇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卢玉蛾。 现在想起来,那眼神里的隐忍是那么的明显,可她那时候竟然没有看出来。 “小姐……”柳芸有些委屈的叫了她一声,自己都问这么多遍了,怎么她还是无视她的问题呢。 施锦秋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反正贲遇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谁问也别说就是了。” 她明明就知道,怎么能当不知道呢,更何况:“那纤纤呢,就让她留在那边?” “最近几天荣锦记里的事情你就多看着点吧,纤纤暂时让她留在那里照顾贲遇。” 施锦秋不确定安晁炎是不是有怀疑到她身上,因为那日她回城的时候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分明就是有人在她一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就向他通风报信了,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拦住了孙淮彦的马车。 眼下她也只能尽量小心一点了, 虽然是聂纤纤出城办事的时候遇到了受伤逃窜出来的贲遇,可是柳芸还是不大满意施锦秋让聂纤纤留在那里,却把自己给带了回来。不过施锦秋是主子,她又没办法反驳她的决定,便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施锦秋脸上露出来的凝重神色,她心里隐隐觉得贲遇这次可能惹上了一个大麻烦。暗暗在心里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希望贲遇可以化险为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又过去了三天,对于柳芸来说,这三天尤其难熬。施锦秋为了安全起见,不仅自己没再出城看过贲遇,也不让柳芸去看他,导致柳芸整天一副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样子。 直到聂纤纤托了小狗子悄悄给她们带来消息,说贲遇醒了,并且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傍晚时分,荣锦记里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小小的个子,瘦瘪的身材,长得小鼻子小眼睛的,十分平凡的长相,只是眼里偶尔有精光闪过。 柳芸经过园子看到站在门口的李宇飞时,就跟见了鬼似的大叫了一声就往园子里面跑去。搞得守在门口的向东向南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不是施锦秋不止一次跟他们说过上门即是客,他们估计就直接把他给拦在门外了。 饶是如此,两人也没有随便放他进来,见他想进来,便对他进行了的盘问。李宇飞倒也不生气,一边笑眯眯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一边打量着荣锦记,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以及里面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那个小姑娘到昌阳城不过几个月,便将生意做成了这副模样,假以时日,她必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他正想着呢,一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掌柜!” 李宇飞转眼,只见一个清秀俊丽的姑娘朝着自己快步的走来,待她来到他面前,他恭敬的向她行了个李。 “小姐。” “你……你终于来了!”施锦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你后面的那个们字给咽回了肚子,替李宇飞跟向东向南介绍了一下之后便带着他进了里院。 一进了自己屋里,她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他的手:“不是说还有一天行程才到的吗?” “夫人因为心急见小姐,连着赶了两天路,所以才会早到的。” 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兄长都来了,此刻的施锦秋恨不得能立刻见到他们。原本她怕施锦程的事情跟安士杰有关,所以在城外隐蔽的地方置办了一处屋子让他先在那里住着,让邓凤聆他们直接进入荣锦记。 可是这段时间经过她多次打听试探,无殇这味毒药虽然与安士杰有关,可安士杰似乎并不知道那日在定安县城外面被他下了药的人就是她的兄长施锦程,否则不可能会对她毫无所知。 本来这么一来,她就可以让施锦程也一并进入昌阳城,与她们住在一起。 谁知道现在突然出现了贲遇这件事情,如果贲遇找上的人真的是卢玉蛾的话,那么被发现的那一天或许就会牵连到荣锦记,她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她就临时改变了主意,让邓凤聆他们全都住在城外她找的那处房子里,她还捎了信出去通知了聂纤纤,让她等贲遇的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带他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先躲着。 之后,李宇飞给了施锦秋一封信,是施锦程写给她的。大致是说他们已经到了住处,一切都安好,让她放心。还说相信她这样的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说他们会在那边好好住着,让她有时间了过去看他们。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可是却看得施锦秋泪眼朦胧,一颗心早已经飞到了他们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施锦秋收拾了一下,打算乔装出趟城,却不想她才刚吃完早点,荣锦记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紧跟着,吉祥就一脸惊惶失措的跑了进来。 荣锦记的门口被一群衙差给团团转住了,几个荣锦记的客人被拦在了外面,还有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你就是荣锦记的老板?” 施锦秋来到门口的时候,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向她确认身份。她看了他一眼,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普通,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的衙差的衣服,她实在看不出来他与外面围观的百姓有什么不同。 “我就是。”施锦秋点头承认,细看过去,这次这些衙差身上的衣服与上次安晁炎所带来的那些人略有些不同。只是那日她天黑她看得也不是很真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那人话音一落,他身后的衙差就得令往施锦秋走来,一把将施锦秋给扣在了手里。 正文 第374章带走(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眨眼的工夫施锦秋就被人他们给扣住了。柳芸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像是疯了似的去扒那些人的手。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人!”她又抓又拽,可那几个衙差却纹丝未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宇飞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他微愣了一下,然后堆起一个笑脸朝着那个为首的衙差走过去,点头哈腰的问:“这位大人,不知道我家主子犯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拿人?” “如果她是施锦秋,那么就没有什么误会!” “怎么会呢,我们自打来到昌阳之后,一直都兢兢业业克守本份,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你们没做过坏事不代表你们认识的人没做过!” “这……”李宇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昨天才到的这里,对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跟我走一趟,自会查清楚。”那个衙差显然不愿意再跟他多费唇舌了,不耐烦的撇了下嘴,挥开了李宇飞,对着那两个抓着施锦秋的衙差嚷道,“走了!” “大人,大人……”李宇飞追了两步,却被衙差给拦住了,急得他直跺脚,荣锦记里大大小小的人全都挤在门口担心的看着施锦秋。 “李掌柜,我们怎么办啊……”柳芸急得都快哭了,“小姐,小姐……” “没事的,我就跟他们回去看一下,很快就回来。”施锦秋转身冲他们微微一笑,一脸镇定的安慰他们。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些人看起来跟以前的那些的都不一样。他们是谁?为什么抓她,抓她回去干什么? 就在那群人带着施锦秋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面前。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冷着一张脸,摆着一副一看就不好相与的脸色。 那个为首的衙差看到她的时候,竟然还略恭敬的叫了声:“梅姑。” 李宇飞不认识梅姑,站在那里没有动。而柳芸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看到梅姑的脸觉得这么的亲切。她一下子绕过那几个衙差冲到了梅姑面前,抓着她的手臂请求道:“梅姑,梅姑,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她什么事都没做您让他们放了她吧……” 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梅姑是左丞相夫人的贴身婢女,说话总比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有份量吧。 梅姑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从柳芸手里抽了回来,就如同每次跟着卢玉蛾过来时的表情一样,平静得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我们夫人要见她。”她冲那个衙差说道。 衙差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可是,丞相他……” “丞相那边罪怪下来,自有我家夫人顶着。” “这……” 梅姑淡淡的看了还在犹豫不决的衙差,带着一丝让人不容拒绝的严厉:“就算谢大人把人给带到了我家老爷面前,夫人也能从他那里把人要过去。谢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白做一回坏人。” 被称作谢大人的男人一想,觉得梅姑这话也对。卢玉蛾和安士杰是一家人,她截了他的人安士杰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去找卢玉蛾,有问题他们自己关起门来说不定就解决了。可若是他在这里拒绝了梅姑,就等于得罪了卢玉蛾,到时候她若是在安士杰耳边吹吹枕头风什么的,那他的仕途岂不是要坎坷了。 这么一想,谢安便对着梅姑一拱手,把施锦秋留了下来,自己带着人走了。 “谢谢梅姑,谢谢梅姑!”柳芸只差磕头拜谢了。 待他们走远后,施锦秋朝着梅姑道谢:“多谢梅姑相救。” “你先别急着谢我,夫人要见你。” “正巧我前日新配制出了一款水粉想要呈给夫人,不若梅姑在这里稍等片刻,容我去取来。” 梅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施锦秋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她一进入荣锦记,就对李宇飞等人做了分配,让李宇飞先跟柳芸一起熟悉下荣锦记的环境,有什么事情两人商量着办。 进到里屋的时候便只剩下了柳芸与她二人,柳芸感觉自己的双腿到现在都还有点打颤,拉着施锦秋的手问道:“小姐,他们为什么要抓您?” 施锦秋打开柜子,拿出了前日配制出来的水粉,打开看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便装了起来。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对柳芸说:“贲遇的事,跟谁都不要说,若有人问起来,便照着我之前教你的那么说。” “小姐……” 虽然施锦秋没有直接说是什么原因,但是从她的话里却琢磨出了这次的事情,只怕与贲遇有关。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施锦秋揉了揉她的头:“没事的,不用担心。” 相比起刚才那个谢安,被卢玉蛾叫过去让她心定了许多。她与卢玉蛾虽然身份相差悬殊,可总归也算是有说过几句话的交情。再说了,如果卢玉蛾真的对她有恶意的话只需要向向士杰吹吹耳边风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当众拦着向士杰的人。 就算是施锦秋跟她再三保证,柳芸心里也无法放心得下。现在聂纤纤和贲遇不在这里,李宇飞又刚来,对这里不熟悉,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眼下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安晁炎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能不能找得到。 梅姑没有带施锦秋回荣国公府,而是去了离荣锦记不远的一家茶楼。茶楼环境优雅宜人,因为时间尚早,也没有什么人,显得格外安静。也或许是卢玉蛾为了方便说话特地清了场,这点施锦秋就不得而知了。 卢玉蛾坐在包间的窗户旁边,从施锦秋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微垂着眼睑,像是在看着客户外面,又像只是那么坐着。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落在她的脸上,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没有了平日的盛气凌人,这样的卢玉蛾看起来竟让人觉得有几分……落寞。 “夫人,施小姐来了。” 卢玉蛾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她没有回头,一双眼睛仍然看着窗外,好像窗外有什么很吸引她的东西似的。 正文 第375章自救 梅姑出去后,施锦秋没有马上开口问卢玉蛾找她过来是有什么事,而是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盒子,从里面拿出那个包得精巧的水粉。 “夫人前几日说脸上特别干,擦了水粉之后看起来有些浮燥,不服贴。所以锦秋特别为夫人配制了这款水粉,在里面放了一些可以让皮肤保持湿润的东西,擦在脸上一点都不会干。” “是吗……”卢玉蛾终于转回了头,看了眼施锦秋之后便把视线落到了她手掌心的水粉盒上。 “不过这个水粉用起来与咱们平常用的水粉有点不同。”施锦秋说着,把桌上的茶杯拿走留下一个碟子,在碟子里倒了一点清水。然后打开了水粉盒,拿起盒子里面配制的一块小巧的布放到清水里面蘸了一点清水,最后再用这蘸过清水的布放到粉面上来回擦了几下。 她不急不缓的做完这一切之后,拉起卢玉蛾的手,在她的手背拍了几下:“这水不宜过多,只需稍微将这扑面润湿即可,上粉的时候也无需涂抹,像这样轻轻拍打几下就可以了。” 说完,手上的动作也正好结束。 她将卢玉蛾的另一只手也拿上来,与之做对比。上过粉的这只手背明显白晳许多,最主要的是上过粉之后的这只手背细致得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出来。 施锦秋又将自己的手放到卢玉蛾旁边:“您看,就算是我的手比也不差,若是上了脸,效果会更好。” 卢玉蛾顺着她指的看过去,确实如施锦秋所说的,她那只上了粉的手跟施锦秋的手比起来也没有差多少,同样细致白嫩,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两只手的区别。 她脸色镇定的嗯了一声,慢慢收回手。施锦秋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在粉盒上停了一瞬,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之前夫人说每每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脸与脖子的区别太大,锦秋虽有心想要替夫人配制一款可用于脖颈涂抹的颈膏,却奈何一直遍寻不着那几味关键的草药。后来安公子听说是夫人要用,千辛万苦托人寻来的,其中有一味药还是他自己亲自去的此歧山采来的。” 卢玉蛾轻轻挑了下眉:“真的?” “替夫人脸上去了疤的面色悦泽方和无痕玉龙膏,以及之后的滋养调理面膏,夫人哪一样用得都是最好的材料,而那些材料除了寻常能买得到的,其他的都是安公子替夫人寻来的。” “是么……他从来都不曾跟我说过。” “他也让我不要跟夫人说。”施锦秋看向卢玉蛾,忽的轻笑了一声,“安公子虽然平日不苟言笑,可是却总是把夫人的事放在心头。锦秋已经着手配制颈膏,如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再有两日便可成。” 卢玉蛾接过施锦秋递来的水粉拿在手里来回看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锦秋自从来到昌阳城之后不断的受到安公子的照拂,这就算是锦秋对他的一点小小的回报吧。”施锦秋微不可闻的顿了一下,“我怕我现在不说,日后会没有机会再说了。” 卢玉蛾抬起头看向施锦秋,这是自施锦秋进入包间之后,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看向她。 “你很聪明。” 施锦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若锦秋真的聪明,今日就不会随梅姑前来见夫人了。” 卢玉蛾喝了一口水,轻轻把水杯放回到了桌上。 她觉得施锦秋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她的识实务,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不该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等等。 对于这些,她分得一清二楚。 在正确的时间里说对了话可以给自己带来一定的好处,而在错识的时间里说了正确的话,也可以替自己争取到一丝机会。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与其最后被抓着回来了,不如一开始就自己坦然面对寻找生机。她抢在自己开口说话前说了脂粉面膏,是想说她对自己还有用处。而她不断的替安晁炎说好话,一是想要搏得自己的好感,再有就是向自己说明她与安晁炎之间有密切的关系。 卢玉蛾轻笑了一声,没有戳破她的那点小心思。 “你可知道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所为何事?” “锦秋愚笨,锦秋不知。”就算施锦秋心里知道卢玉蛾找她很可能是为了贲遇的事情,她也不会傻得自己去戳这个死穴。 “前几日,我从庙里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歹人。”卢玉蛾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一样,唯独眼睛能看出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施锦秋听罢,忙愤愤不平的说道:“那歹人着实大胆,竟然连夫人都敢跟!” “确实,那歹人的胆子很大。他不仅跟着我的轿子,还打算行刺于我,若不是我出门的时候正巧多带了几个侍卫,想必现在你也看不到我了。” “夫人言重了,夫人吉人天相,又怎么会有事!”施锦秋诚惶诚恐的说道,那模样有些有趣。 “你可知道那行刺于我的是谁?” “锦秋不知。”施锦秋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微垂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和从容。 卢玉蛾就这么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施锦秋感觉自己的戒备开始发凉,冷汗从上面滑落,让她的心也跟着有些发冷。她不知道卢玉蛾是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就是贲遇,还是只是怀疑那个人是贲遇而来试探她。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不能退缩,不能露出一丝怯意。只要她的心里有一丝的不坚定,都有可能会被卢玉蛾看出端倪来。 知情和不知情,会造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那日去庙里,却突然多带了侍卫?” 施锦秋心里一惊,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猛的看向卢玉蛾,却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炯亮有神,好像什么把戏都不能逃过她的双眼似的。 正文 第376章故意 她是故意的!施锦秋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这么告诉她。 卢玉蛾知道贲遇在跟踪她,甚至对她不怀好意,所以她故意给他制造了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觉得他可以对她做点什么的机会。而她,则在这个机会的后面,撒下了一张网,只等着他去跳。 这个想法让施锦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急剧加快的心跳。 她有些困难的咽了下口水:“为什么?”不过短短三个字,施锦秋却感觉自己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卢玉蛾忽的一笑,阳光下,她的笑容像是闪着光一样,美丽得不可思议。就连眼角,都有润泽的光晕在闪动,一瞬间,便被她给眨了回去。 待施锦秋想要仔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因为我打算给他一个机会。”卢玉蛾的话无疑证实了施锦秋心里的猜测,贲遇的事情,果然是她故意为之的,“我特地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让他以为可以对我下手。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卢玉蛾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施锦秋脸色的变化似的,兀自说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让人心醉的弧度,似乎在说一件让她很开心的事情,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一丝沉重。 “那后来呢?” “后来……”卢玉蛾轻笑了一声,看向了施锦秋,“我带了这么多人等着他自投罗网,你觉得他还能逃得了吗?” 顿时,施锦秋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视线被她给紧紧的拽住了似的,想移也移不开。 “他当然是死了,被我的侍卫打成那样,就算是逃走,也是不可能活下来了。” “死、死了?!”施锦秋心里又惊又惧,现在还多了一丝疑惑。难道行刺卢玉蛾的人不是贲遇,一切都只是她弄错了,而贲遇的伤也只是一种巧合吗? “他当然是死了,也只能是死了。以后,他再也不可能跟踪我,再也不可能在昌阳城出现了,你懂吗?”卢玉蛾状似无意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懂、吗?”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施锦秋感觉像是有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的大脑里,惊得她无以复加。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的话,卢玉蛾的意思应该是说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只要那个人以后不再在昌阳城里出现就成。 可是,这可能吗? 贲遇要杀她,她就这样放过他了? 可能吗?施锦秋不解。 为什么?施锦秋更加不解。 她不确定的看向卢玉蛾,发现卢玉蛾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也像是在等着她给她做保证。 “我……我懂了……”除了这个,施锦秋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夫人可以放心了,他都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再跟踪您,又怎么可能再出现在昌阳城呢。” 卢玉蛾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双往窗户转了过去。她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在看着窗外,可是有些涣散的眼神又像只是看着窗户外面某个虚无的点。 施锦秋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发现她的表情看起来比自己刚进来的时候要平缓许多,就像是一个人突然放下了一桩困拢了自己许久的心事一般。 宽敞的包间里,突然就陷入了一种深默的境地,细细听去,只有两个女人细微的呼吸声。安静,却不突兀。然而这种难得的静谧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夫人,老爷来了。” 施锦秋有些慌张的朝包间门口看了一眼,一定是刚才那个谢安回去通报了安士杰,所以他才急急赶过来。现在她要怎么办? 相比卢玉蛾则是一脸镇定自若,像是看出施锦秋心里的担忧,轻轻的说了声:“没事,你先回去吧。” “我……可以回去?” 来之前施锦秋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卢玉蛾不过跟她说了几句话就放她回去了。这转折来得有些突然,也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她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维持住脸上的平静。 “若是施小姐不介意,倒是可以留下与我和老爷一起吃顿午餐。” “不不不,不用了!”施锦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跟这两个人尤其是安士杰同桌吃饭呢,“我出来得匆忙,只怕这会儿荣锦记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既然如此,锦秋就先行告退了。” “谁说你可以走了!”施锦秋还未转身,身后便传来了安士杰那略有些严厉的声音,“怎么施小姐生意做大了,脾气也跟着长了,老夫不过是想请你到府上坐一下却也请不动了吗?” 施锦秋连忙惶恐的朝安士杰行了个礼:“丞相严重了,您就算是借锦秋十个胆子,锦秋也不敢拒绝孙相您的邀约。实在是因为锦秋刚配制出了一款新的水粉,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呈现给夫人试用,所以才会与夫人来到此处。” “是么?”安士杰轻挑了下眉,显然并不相信施锦秋的话,“那既然我都来了,不如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们今日在这里把话都给说清楚明白了。” 卢玉蛾适时站了起来,递给安士杰一杯水,声音柔和的说道:“老爷,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喝杯水吧。” 安士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与她的话可说完了?”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要是说完了,那么就由他接着说了。 接过卢玉蛾递过来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安士杰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了起来:“那个刺客都没有抓到,你还独自在外面,多危险!” “老爷,妾身不是说了吗,那个刺客已经被侍卫打成重伤了,肯定活不过两日,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去寻个死人呢。” 卢玉蛾在安士杰面前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色,与在施锦秋面前的凌厉完全不同。而她的话也再一次证实了施锦秋心里的想法,她是真的要放过那个行刺她的人,要放过贲遇。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是吧,施小姐?” 安士杰看着施锦秋,一副她不回答他就不收回视线的样子。 施锦秋嗯了口口水,不等她开口,到安士杰又问道:“你与孙淮彦是何关系?” 正文 第377章谣言 施锦秋一愣,她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安士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起这个。说起她与孙淮彦的关系,她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知道。 “我与他同来自定安县,小时候在同一个书院里上过学,所以略有些交情。”说完之后,施锦秋又是一愣。 她以为她跟孙淮彦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复杂难辨的,他们之间的事迹可能说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说不完,可是她却没想到不过仅三言两语就概括完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你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安士杰问出了施锦秋心里的疑问,施锦秋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等了一会儿也没能听到回答的安士杰又问了一遍。 “是的,”施锦秋说,“就是这么简单。” “那我怎么听说在定安县城的时候,你们曾一起过过夜,还不止一次。” “那些都是谣言,我跟他,没有什么的。” 安士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后又看了眼有些失神的卢玉蛾,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你们继续盯着她,如果她有什么异动的话马上来告诉我。”施锦秋离开后,安士杰对两个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道。 “老爷,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那个两个得了安士杰命的人并没有理会卢玉蛾的话,径自领了命就离开了。安士杰转头看着她,状似不解的问道:“他想要你的命,你为什么还要维护他?” 他看着默不作声的卢玉蛾:“这么多年了,你对他还是……” “没有,我只是不想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 “是不想,还是不忍?” 卢玉蛾猛的抬起头,看着安士杰的眼里闪着一丝泪花。“可他终究是我姐姐的孩子,难道要我对他……” 安士杰有些不忍自己的妻子露出这种表情,叹了口气将她揽进了怀里。卢玉蛾擦了擦眼角:“老爷,这件事情就别再追究了好吗?”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全都是针对我,你让我怎么收手?” “老爷……” 卢玉蛾还想再说什么,被安士杰给打断了。 “好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定夺。”包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安士杰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不会的,他们不敢跟他说的。”卢玉蛾想也没想就说道,“老爷,你说那个乔家真的会把女儿嫁给他吗?” “姓乔的想利用女儿的婚事来达到钳制他的目的,从而让皇上可以对他更加信任,可是他却不想想他的身份本身就是个烫手山芋,若是用得不好随时都可能烧了他自己。” “可那孩子……” “他们当年有约在先,除非那孩子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就连皇上都不会拿他怎么样。”见卢玉蛾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安士杰又说道,“你也不想想,他们来昌阳都这么些时日了,难道皇上那边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你是说皇上他早就知道……” 卢玉蛾看向安士杰,安士杰冲她点点头。 安士杰的话并没有让卢玉蛾觉得放松,心底反而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更加喘不过来气。 乔楚江这些年来看似臣服当今皇上,可是背地里却有不少小动作,但是皇上为了安服一众前朝的老臣与百姓,对这些事情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幸而乔楚江还有点分寸,凡事都没有做得太过份。 但是现在,他手里多了个筹码,而那个筹码又是足以撼动朝纲的,他会不会借此引出一场轩然大波呢? 卢玉蛾心里不确定了,她想再问问安士杰,可看到他眉宇间的愁绪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看来,她应该再去见她一面,让她好好劝劝他。 施锦秋直到走到茶楼之后才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阵风吹过,让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后背的冷汗被这风一吹,更觉一阵冰凉。 “锦秋!” 她拉了拉衣服,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叫她,紧跟着她就被拽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晁炎,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安晁炎脸上的担忧不言而喻,边说,边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除了脸色不怎么好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这才稍微放了心。 放开施锦秋转身就要往茶楼里走去。 “我没事,他们只是跟我聊了一下天而已。”施锦秋拉住他,“晁炎,其实……” 安晁炎看向她,她抿了抿唇:“没事,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施锦秋怕自己若是拒绝了他会进去找安士杰和卢玉蛾,便同意了。 两人肩并肩的走着,街上的行人比早些时候多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施锦秋总觉得这些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或低头沉思,或匆匆而过。 “还在生我爹娘的气?”安晁炎见她脸色凝重,自从离开茶楼之后就没再开过口,本能的以为她是在生安士杰和卢玉蛾的气,“你放心吧,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不论别人做了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 他的话将施锦秋的思绪唤回到了当前,她不由得看向他:“你一直都知道?” 安晁炎顿了一下,点点头。 “那日我母亲遇袭的时候我也在场,我们一行人围堵着他,本来我都已经可以杀了他了,可是我母亲突然晕了过去,我一分神就让他跑了。不过他逃走之前,我看到了他的相貌。” “就是你给我送草药过来的那日?” “不错。” 施锦秋眨了眨眼,眼睛看着街道上来回走动的行人,心里突然有些明了。 “所以,你那日……除了送草药,还是想顺便看一下我是不是知情。”虽然那日他一个相关的字都没有说,可是她就是那么觉得,“那我可以出城,莫非也是因为你……” 正文 第378章出城 安晁炎一怔,完全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透露了那么一点,她就可以联想到这么多。诚如她所说的,卢玉蛾受到行刺之后本来全城已经开始戒严了,如果不是他暗地里放行,她跟柳芸又怎么可能出得去。而他放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跟踪她!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抓他?” “我……”安晁炎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跟着她找到了贲遇,却并没有对他下手。或许是看到她看着贲遇受伤伤心落泪心觉不忍吧,况且以贲遇所受之伤来看,想要活下来也是很难了,他又何必做这个坏人,非当着她的面抓那个将死之人。“我本来确实是想跟踪你的,可是后来突然发生了其他的事情给耽搁了。” 他的脸色很平静,施锦秋无从得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亦或是几分真几分假。想到刚才包间里卢玉蛾跟她说的话,她垂下眼,脸上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 “贲遇他……伤得太重,死了……”就连语气也变得有几分悲伤起来,有些哽咽的说,“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行刺夫人呢……” 施锦秋说着,低低的抽泣起来。 安晁炎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惊讶,反倒是对于施锦秋的后面这名句话比较感兴趣:“你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你知道?”施锦秋看向他,眼角还闪着晶莹的光泽。 安晁炎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可是目光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手朝着那边一指:“因为他。” 施锦秋向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柳芸来回不停的在园子门口踱着步,每走一步都要往门外面看上一眼,神情之间的焦虑叫人看人心里更加焦虑。 “我说柳丫头,你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李宇飞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她给转晕了。 柳芸又往门外扫了一眼:“我心里都急死了,哪里坐得下来啊。” “我知道你着急,不过就算你再着急,这样转来转去也没用。不如你过来坐下,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他说的不无道理,柳芸又往门外瞅了一眼,李宇飞那里走去。不等她坐下,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转头一看,见是施锦秋,连忙拔腿就往她那里跑去。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柳芸问完,一双眼睛还不住的往门外面瞅去,“咦,安公子呢?” 施锦秋当下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安晁炎会出现在茶楼门口的原因了:“他有事先回去了。” “果真是他救了小姐,我就知道找安公子一定不会有错的!” 看着她那副样子,施锦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岁才在路上安晁炎跟她说的那件事,脸上的笑意一下子便消失无踪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贲遇行刺卢玉蛾这件事情竟然会跟孙淮彦有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怀疑那些在上一世杀了他的黑衣人跟荣国公府有关?可就算是这样,他要找的人也应该是安士杰,而非卢玉蛾。 施锦秋感觉自己要被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给搞疯了,不论怎么想都不能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她不是没想过要直接去问孙淮彦,只是心里却也明白,若是孙淮彦愿意跟她说的话早就跟她说了。 “听说你们这里的面敷不错。” “这位夫人可是要做脸?请随我到……” 施锦秋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只见郭月正站在门口,一副打算进来的样子。她走过去打断了迎上去正与郭月说话的如意:“你下去吧,我来就行。” 郭月看到施锦秋,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一想到自己今天过来是到她店里买东西的,可以说是照顾她生意了,她看着施锦秋的眼里不由得多了一分类似于施舍的东西。 对于她的变化,施锦秋完全不在意,此刻她心里想的全都是郭月跟卢玉蛾从那间民居里出来的情形,她觉得如果她能搞清楚郭月跟卢玉蛾之间的关系,或许能有助于她弄清楚孙淮彦真的正的目的。 然而郭月却并不如施锦秋所想的那么好对付,施锦秋的旁敲侧击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让她稍微变了一下脸色,后面就再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了,镇定得好像她跟卢玉蛾之间好像根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 时间就这样在施锦秋的不断揣测与忙碌中悄悄过去了,不知道是卢玉蛾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安志杰等人忘了,反正贲遇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了,就好像他真的如同卢玉蛾所说的已经死了那样,就连城门口那些不属于守城的兵的盘查也没再出现了。 这日一大早,聂纤纤和柳芸提着柳芸背着竹篓出了城,守门的卫兵随意的盘问了两句就放了行。两人也没怎么说话,一路直奔城外的静武山。 她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大道上,城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对着那个守城的卫兵问道:“她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那个卫兵回头一看,见是荣国公府的侍卫,恭敬的回道:“她们去静武山采药。” “采药?”侍卫疑惑的皱了下眉,“她们经常有出去采药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卫兵心想,他站在城门口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计其数,哪里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这里城门旁边的一个老头开口说道:“她们差不多每隔十来天就会去城外的静武山采一次药。” 老头年约七旬,花白的胡须满脸褶子,身后背着个竹篓,竹篓里面装着许多草药,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采药回来。 侍卫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也经常上山采药啊,经常会碰到她们。有时候不是她们两个,还有另外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跟她们一起。” 侍卫仔细打量了老头一会儿,实在没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最后转身离开了。 卫兵见老头给自己解了围,也没多为难他,只是随意看了眼他身后背着的草药便放行了。老头背着竹篓慢慢往前走,转过一条街之后状似累了,便蹲在路边休息了一下。 在他身旁的地上坐着一小乞丐,见老头蹲着忙凑过来问他要钱。老头翻了半天,终于在裤兜里翻出了一个铜板。趁着接钱的空当,小乞丐问道:“怎么样?” 正文 第379章回来 声音极小,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 “我办事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老头用同样小的声音说道,“好了,老头子我要先回去睡一会儿了,一整宿没睡,可折腾死我这个老头子了。” 小狗子听罢,拿了钱转身就朝着另外一个人讨要钱去了。 建平村的最里面坐落着一座大大的宅院,就在两个月之前这里还只是一片空地,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这座宅院便修建完成了。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自己住的地方附近突然多了这么一座宅院,肯定是要引起许多人的注意的。 可是在这个不过十几户人口且几乎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的村子里,也就只是刚开工动土的那几日有两个老头一同前来看了一眼,之后便是到宅院落成都再无人问津。 这座宅院虽然大,不过却并不出挑,选材和建筑风格都与建平村里其他的房子无差别,远远看过去,跟整个建平融为了一体。 宅子前面是一大片园子,围着园子的篱笆院门上面,挂着一个简单的牌匾,上面刻着两个清秀的字:清居。 就在几天前,一名妇人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这座宅院里。那名妇人来到建平村的第二天就走访了建平村里的十几户人家,并给他们送去了一些她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下子就赢得了这些村民的好感。 这天一大早,清居的院门被推了开来。邓凤聆正在园子里拨弄土壤,打算在园子里种点菜什么的。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只见两名年轻女子站在门口一脸激动的看着自己。特别是那个年纪小的,看到自己眼眶都红了起来。 “纤纤,柳芸,你们怎么来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身子就往外面走去。 院门口,聂纤纤柔柔的喊了声夫人,慢慢的朝着她走去。而柳芸三两步就冲到了她面前,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娘!” 邓凤聆愣了一下:“柳芸,你怎么了?” 嘴里虽是这么问着,双手却不自觉的把这个小小的身躯给搂住了,顿时,一股熟悉的感觉由心而生。 “你、你是……”她拉开“柳芸”,一脸震惊的盯着她的脸。这么仔细一看,“柳芸”的脸好像比以前要小了一点,而且抱在怀里感觉她整个人好像都比以前小了一圈,这身量倒是与施锦秋有些相像。她不由得眼圈一红,问道:“秋儿,你是秋儿吗?” 之前施锦秋托人给她送了口信来,说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暂时不能见她,现在突然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柳芸”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忙不迭的点头:“娘,是秋儿,秋儿来了!” 手往脸上一扯,脸上的面皮便被扯了下来,露出了施锦秋那张清秀亮丽的脸。邓凤聆擦了擦眼角,嘟囔着:“秋儿,真的是你,你来看娘啦……” 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吴妈一看是施锦秋来了,连忙走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嘴里不停的说她黑了瘦了什么的。一番寒暄过后,吴妈说着自己要做些好吃的好好的给施锦秋补一补之后,便往宅子里面去了。 没一会儿聂纤纤也进了宅子,去后院看贲遇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邓凤聆跟施锦秋母女相见,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两人边说话边进了宅子,邓凤聆带着她见了施厚德和施锦程。 施厚德还是老样子,跟个孩子似的只知道吃和玩,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施锦秋这个人了,就连天天跟他见面的邓凤聆他都不记得了,唯一还能记得的大概就是每日都照顾着他的向晴了。饶是如此,在看到施厚德的瞬间,施锦秋好不容易止住了的眼泪又留了下来。 施锦程比起她离开的时候要长高了一点,人也壮实了一些,即便是长途跋涉到这里没几天,脸色也依然白晳红润,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刺下自己想要说的字,而别人刺出来的字他也能很快就摸出来。因此,当他的手指一覆上施锦秋刺了字的白纸时,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了那两个字所表示的含义,眼里有波光闪过。 兄妹两人坐在一起虽然谁也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却你来我往的聊了很久。施锦秋告诉他自己带来了了无殇的一部分解药,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解了他身上的毒,可是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到解药。 施锦程听了很是高兴。 之后,如花似玉她们知道施锦秋过来了,也全都跑出来看她。久未见面的一群女人围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施锦秋在清居并没有久留,她这次出来只不过是想看看她们。离开的时候,施锦秋又化回了柳芸,然后沿着来时的路,先是上了静武山,然后从静武山的半山腰出来。为了实得真实性,两人还在静武山上采了些草药,把竹篓装得满满的才回城。 待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太阳都已经落到山的那头去了。守门的卫兵看到她们两个果然如那个老头所说的,背着满满一篓的草药,更加相信了那个老头的话,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施锦秋回到荣锦记的时候,柳芸,哦不对,在外人的眼里应该是施锦秋,正僵直接着身体坐在园子里,在她的对面,坐着一脸正色的安晁炎,和……一脸看不出情绪的孙淮彦。 “咯噔”一下,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两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柳芸一看到施锦秋回来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想向她求救。可是施锦秋却并不想自己这次乔装出城的事情被安晁炎或是孙淮彦知道,用眼神制止了柳芸的行动。 柳芸眼里才升起的希望一下子如泡泡般破灭了,她抿了抿唇,又不安的坐了回去。 “锦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安晁炎关切的问道,而且还一直不说话。 “没、没事,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这天好像有点太热了,让、让我感觉有点闷,喘……喘不过气来……”柳芸吱吱唔唔的解释,边说还边注意着安晁炎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他是信了呢,还是没信。 正文 第380章约戏 “你的声音……”安晁炎皱了下眉头,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施锦秋,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如果连安晁炎都听出来她声音奇怪,那么孙淮彦就更不用说了。柳芸连看都不敢看孙淮彦一眼,生怕两人的眼神一对上就会让他看出端倪来。 可是眼下的情形又不容她退缩,就在她觉得生无可恋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时候,聂纤纤背着竹篓走了过来。三两步赶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一脸关切的说:“小姐,您得了风寒怎么还在这里吹风呢?大夫说吹不得风,您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 “我……”柳芸愣怔了一下,在孙淮彦和安晁炎看不到的地方接收到了聂纤纤的眼神示意,忙垂下下以手掩嘴使劲的咳了两下。声音之大之急促,就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似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咳咳咳……是、是啊……咳咳咳!!!” “孙公子,安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我先扶她回屋里休息了。”聂纤纤说完,不等他们二人回复,便扶起“施锦秋”往屋里走去。 孙淮彦和安晁炎虽然觉得施锦秋的这一波咳嗽来得突然,可是人家都说了伤风了,他们也不好拉着她不让她回屋。两人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眼睁睁的看着聂纤纤扶着“施锦秋”进了屋。 再说施锦秋,远远的站在门边上的一棵树下,看着柳芸被聂纤纤带回屋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一个安晁炎倒还好,可是连孙淮彦都在,她就不得不躲起来了。 孙淮彦对她太过熟悉了,单单就柳芸乔装成她的样子坐在那里他或许只是心生疑惑,可只要她自己的本尊一出现在那里,两人一对比,他马上就会发现她们二人的不同。 施锦秋刚想转身离开这里,就听到耳边极近的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柳芸!” “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施锦秋差点跳起来,转过头便看见乌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头往施锦秋刚才看的方向探过去,嘴里疑惑的问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可不等他看到园子里的情形,便一把拉住了他,把他从旁边的小道一路拽到了廊道那边,这才停了下来。 “柳芸,你……不生我的气啦?” 乌勇的眼睛不住的瞄向自己被“柳芸”抓住的手,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色,就连声音都腼腆了起来。他张了张手掌打算回握住“柳芸”的手,她却先他一步松了开来。 施锦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起来,柳芸跟乌勇之间好像一直都有点水火不容的样子,至于起因是什么,每次她问起柳芸,她总是一副又羞又臊又恨不得杀人的表情。 她想了想柳芸说话的语气,略有些不善的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看在乌勇的眼里颇有几分羞恼的样子,乌勇垂了下眸子:“我……我知道你生气,可、可是那天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都快两年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下吗!”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施锦秋似假还真的问。 “要、要是你真的很介、介意的话,”乌勇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其实我……我可以对你负、负责的。” 说完,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你、你要对她……对我负责?!”施锦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更加好奇他跟柳芸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才不要你负什么责!” “我、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贲遇高大威猛,也没有他身手好,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乌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你全身上下我全都看过了,难道你还想要跟别的男人好吗!” 施锦秋一口口水差点呛在喉咙里,捂着嘴闷咳了好几声才总算把那口口水给咽下去,躲开了乌勇伸来想要替她拍背的手,说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问的是他所说的把柳芸全身上下都看过了这件事,而乌勇则以为她是在问他对她是不是真心的,忙不迭的点起头来。 “我对你当然是真心的,不信,不信我可以发誓,我……”说着,乌勇便对天发起了誓来。 施锦秋心想,这誓对着她发也不对啊,她又不是柳芸。可如果真的是柳芸的话,只怕不等他发出誓言来就已经走人了吧。柳芸那丫头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贲遇,哪里可能会多看乌勇一眼。 想到今日在清居里看到的聂纤行和贲遇之间的互动,施锦秋原本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就在她想着自己该怎么回应乌勇的话时,远处传来了孙淮彦呼叫乌勇的声音。“公子找我了,我该回去了。”乌勇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城西的五子庙外搭了戏台子,明日下午有唱戏,我带你去看吧,是你喜欢的剧。” 就在施锦秋迟疑的瞬间,他又报了时间和地点便匆匆往门口跑去了,像是怕她会拒绝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施锦秋回到园子的时候,孙淮彦和安晁炎都已经离开了。她一进入屋内,柳芸就连忙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小姐,你们可回来,您是不知道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现在想起来她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呢,安晁炎倒还好,虽然性子冷了点,可是在面对施锦秋的时候言行之中总是带着一丝与他性子相反的温和。可是那个孙淮彦,看起来嘴角噙笑牲畜无害的样子,那一双眸子却犀利得像是能看穿世间万物似的,让她连冷汗都下来了。 施锦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他们过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 施锦秋:…… “他们难道都没说吗?” “我……我光顾着害怕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柳芸的理直气壮在看到施锦秋的平静的脸色时,气焰慢慢的消退了下去。真是奇怪,明明看到的这张脸是自己,可是却与平常的自己截然不同。 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一点点。 正文 第381章打听 “好像是跟那个美妆盛宴有关吧。” “美妆盛宴?” “嗯,”柳芸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尽量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刚才孙公子突然上门,说要给咱们荣锦记做推荐人,然后安公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没一会儿就也过来了,让我不要答应孙公子的要求。” 说完,柳芸顿了一下,又重重的肯定的点点头:“嗯,就是这样的。” “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要给咱们做推荐人?不是说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举荐资格吗?”聂纤纤跟着施锦秋坐到镜子前,伺候她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 经她这么一说,柳芸也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起来了。 两人同时不解的看向施锦秋,施锦秋却只是一脸镇定的从自己脸上把东西卸下来。直到镜子里露出了她自己原本的面貌,这才停了手,一双清冷的眸子从镜中扫了两人一眼。 “他虽不是什么官,可他所倚仗之人却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聂纤纤的反应比柳芸要快上许多:“您是说右丞相乔楚江!” 柳芸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突然有些气愤的说:“那个孙公以,以前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在定安县的时候跟小姐您……没想到现在倒好,一来昌阳城就巴结上了那个右丞相,成了那个什么乔小姐的跟班,我、我真是看不起他!” 在定安县那时候,施锦秋拒绝了苏平之的提亲之后,她就以为施锦秋跟孙淮彦能走到一起,毕竟看孙淮彦的样子对施锦秋并不是无意的。可是却没想到不过才短短几个月,他就见异思迁,攀上了丞相千金的高枝,她怎么能够不生气! 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岚抢了她的男人呢 施锦秋不愿去承认柳芸的那一番话微微的有些刺痛了她的心,她眨了眨眼,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勾起嘴角,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再说,我与他,本就没什么的,只是你们这些人胡乱猜想罢了。那乔小姐面若芙蓉,人比花娇,男子看了会喜欢也很正常。” “小姐……”柳芸想说她比那乔岚美上不知道多少倍,分明就是孙淮彦没眼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聂纤纤拉了拉柳芸的手臂,冲她示意了一下,她硬是将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心里直替施锦秋叫不平,她家小姐多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偏偏都会遇到这些坏男人! 察觉到身后两人都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施锦秋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怎么了这是?” 柳芸抿了抿唇,微红了眼眶。苏平之突然杳无音讯,孙淮彦又见异思迁,她觉得她家小姐的情途真是太多舛了。 施锦秋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明白了她们二人心里的想法,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对了,明日下午你去城西五庙那边看戏去吧。”她开口,打破了略有些沉重的气氛。 “小姐想看戏了?” “不是我想看戏了,是你想看戏了。” 柳芸:…… 有些不是很明白施锦秋话里的意思,于是施锦秋便把自己刚才碰到乌勇,然后乌勇又错把自己当成她约她看戏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怕柳芸会羞恼,只字未提乌勇说把她身上该看不该看都看光了这句话。 见聂纤纤掩嘴轻笑,柳芸有些紧张的看向施锦秋:“那他有没有说别的?” 施锦秋状似不解的问道:“他还应该说什么?” “哦,没、没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当然什么都没说了。呵,呵呵……”柳芸干笑了两声后,许是连自己都听不下去自己那尴尬的笑声,遂停了下来,“他要看戏他自己去看就好了,我才没那闲工夫陪他去看呢。” “不,你明日不但要跟他一起去看戏,而且还要……”施锦秋对着她的耳朵,小声的交待了一些事情。 李宇飞虽然才来昌阳没几天,可是他以前也曾来过昌阳,而且他这个人心思活络见识多,说话又知见退懂得辨识别人的脸色,很容易就与人说成一片。 施锦秋让她去打听孙洪兴十几年前在昌阳的事情,他不过用了几天时间就把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 “孙洪兴确实是十几年前从昌阳城里出来,去的定安县城。不过孙家的产业在昌阳城的时候并不算大,不对,不能说不算大,而是很小,微不足道的小。” “哦?是有多小?” “大约只有一家布庄吧。” “这么小……”施锦秋挑了下眉,“准确吗?” 这与定安县城里传言的可谓天差地别了,如果真的那么小,那他们又怎么可能携巨款到定安县城里定居下来?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千真万确,这些话是一个以前就住在孙洪兴对门的老头说的,当时他们孙家在昌阳城就只有一家布庄,然后有一天,他们一家人突然就举家迁移了,临走前没有对别人透露一丝口风。” 施锦秋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直直的看着李宇飞:“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算了一下,就算当时的那间布庄生意很好,兑出去的银子也不可能达到他们到达定安县城的时候所带去的那么多的银子。” “有没有可能是在路上赚到的?” “不可能,我特地问了他们离开昌阳城的时间,与他们到达定安县城的时间相比较,中间只差了将近一个月,正好是从昌阳到定安所需要花费的时间。除非是他们在路上捡了几大箱子的银子,否则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在路上赚到这么多的银子。” 李宇飞的话跟施锦秋想的差不多,见她一副沉思的样子,李宇飞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你还打听到了些什么事吗?”施锦秋问。 “也不算是打听到了,只是在打听孙家的事情时,听旁人偶然提说起的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正文 第382章逛街 李宇飞嘴上说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样子看起来却是一副十分想说的样子。见施锦秋点了点头,忙说了起来。 “就是之前你不是让我也顺便打听一下安丞相夫人跟孙夫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时间太久了,而且孙夫人祖籍并不在昌阳,根本就无从打听起。” 这件事情之前李宇飞就跟她说过,施锦秋轻轻喝了一品茶,等着李宇飞的下文。 “原本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没有下文了呢,可是谁知道我这次出去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一个自称以前在荣国公府里做过短工的老头。那个老头看起来貌不经人,可是对于昌阳城里的各种传闻知道的却不少。他啊……” 施锦秋把茶杯轻轻的放到了桌面上,瞥了他一眼:“麻烦说重点。” 李宇飞哦哦的干笑两声,说道:“据那个老头说,他以前在荣国公府里做短工的时候,安丞相夫人身边有两个婢女,一个叫梅姑,也就是现在还在丞相夫人身边伺候着的梅姑,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叫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施锦秋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心里隐隐冒出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跟李宇飞听到的消息一不一样。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还有一个叫郭月,只是十几年前因为犯了错,被丞相夫人给赶出了荣国公府,后来就再没有人在荣国公府里看到过她了。” 施锦秋惊得手一抖,茶杯里的茶水晃出了一些,洒落在红色的实木桌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渍印。“你可问过,孙夫人是不是就是那个郭月?” 何止问过,为了求准确性,李宇飞曾带着那个老头去郭月经常出入的地方指认过。“孙夫人正是那个被丞相夫人赶出府了的郭月。” “那你可知道她因为什么事情被赶出荣国公府?” “这……据说是与人私通,不过没有人看到过,只是听说的。当时丞相夫人大发雷霆,听也没听她的解释就把她给赶出了荣国公府。” “那可知道那个……” 似是知道施锦秋想问什么,李宇飞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孙洪兴。” 李宇飞的话让施锦秋大为震惊,震惊的同时更加无法抑制的深思起孙洪兴、郭月和卢玉蛾之间的关系,以及孙洪兴和郭月那笔从天而降的财富。 施锦秋感觉有一层厚厚的迷雾挡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法触及那几件事情的真相,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并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给串在了一起,会是什么呢? “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吗?”她问道,李宇飞的脑子向来比较活络,说不定他能想到一些她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这些事情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可是我总觉得它们之间似乎有着什么关联。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头绪,实在是不好说。” 李宇飞一句话把施锦秋心里想的全都给说了出来,她将他面前的水杯重新倒满水推到他面前:“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我就说了,”李宇飞也不客气,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如果那个老头所言都是属实,那么丞相夫人当初将孙夫人赶出荣国公府必定是深恶痛疾的。可是据这两天我的观察所得,丞相夫人与孙夫人之间却并不像是有什么仇恨的样子。还有比较令人费解的就是孙家那笔巨款的来源,即不是他们自己赚来的,更加不可能是捡来,那么……” 李宇飞停顿了一下:“它会不会跟他们离开昌阳城有关?” “跟他们离开昌阳城有关?”施锦秋喃喃,“你是说,有人给了他们那么一大笔钱,让他们离开昌阳城?” 李宇飞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施锦秋隐隐觉得只要将这个问题弄清楚了,那么困扰着她的那些问题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任他们二人却怎么想都不能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要付出这么一大笔的银子给孙洪兴夫妇,只为让他们离开昌阳城。 李宇飞让施锦秋专心准备美妆盛宴的事情,这件事情再交由他去察探。 之后,孙淮彦又单独找了她一次,目的就是如柳芸上次所说的那样,乔楚江想做她的推荐人,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跟乔楚江之间本就没什么交情,更何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孙淮彦。 在知道了孙淮彦有心跟乔岚在一起之后,她只想跟他有多远就离多远。 离美妆盛宴越来越近了,施锦秋很快就全心投入到准备工作中去了。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施锦秋每天都在忙碌中度过,经常在制作间里一关就是好几天,就连吃饭都是柳芸送进去给她,她胡乱吃两口就算了。 这日,施锦秋又在制作间里连续呆了三天都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柳芸实在看不过去了,找来了安晁炎,拜托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家小姐出去散散步,走动走动。 “我那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小了,下次她再找你做这种事情你大可以不理她。”施锦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街上的人并不多,两人肩并着肩走着。突然,安晁炎停了下来,对着她说了句:“你在这里等一下。”人便跑进了旁边的一家首饰店,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给我的?”看着他将盒子递到自己面前,施锦秋惊讶的问道。 安晁炎点点头,一只手托着盒子一只手将盒子打了开来,里面躺着一只簪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簪子以黄金为主,细而繁琐的拉丝极其精致,如众星拱月一般托着一颗明晃晃的珍珠。 十分的精巧和雅致,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定制的。 “喜欢吗?”他问,不等施锦秋回答又说道,“我帮你戴起来看一下。”说完,便拿出簪子要往施锦秋头上插去。 施锦秋想说不用了,可是眼睛突然看到前面走来的男女,声音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卡在了喉咙里。安晁炎手里的簪子就这样毫无阻拦的插到了她的头上。 正文 第383章偶遇 孙淮彦正侧着头与乔岚说着什么,惹得乔岚抿嘴轻笑不止。她的脸色红润神情羞怯,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柔情,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看着自己意中人的样子。 乔岚掩嘴轻笑,眸子流转之间看到了站于路旁的施锦秋和安晁炎,自然也看到了两人此时的样子,眼里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一些。 “看来安公子对施小姐的感情还挺深的。”她的低语引起了孙淮彦的注意,他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安晁炎把簪子插到了施锦秋的头上,然后还有些亲昵的替她理了一下几根不服帖的头发,把它们掖到了她的耳后。 施锦秋看似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伸出手想要把它取下来,却在碰到簪子的时候又收了回来:“好看吗?”她仰起脸看着安晁炎,未脱稚气的脸上尤带着一丝天真,漂亮而不俗。 “很好看。”安晁炎自然是很满意自己替施锦秋定制的这支簪子,现在看着它戴在施锦秋的头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只是他心里有点点的意外,原以施锦秋定然不会喜欢自己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但是她却没有把簪子拿下来,这个小意外也让他莫名的觉得有点高兴。 余光看到孙淮彦沉着脸往这边走来,施锦秋一拉安晁炎的手臂:“我们走吧。”至于这只簪子,就让它先在她的头上戴一会儿吧,等下回了荣锦记再还给他。 然而不等他们两人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了孙淮彦的声音:“我当是谁这么‘风流’呢,在大街上还跟女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原来是安公子啊。” 由于安晁炎刚才一直背对着他们,直到听到声音才知道是孙淮彦过来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施锦秋一眼,不知道她没有把簪子拿下来是不是因为孙淮彦的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晁炎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可是看到孙淮彦这么说就有些忍不住。特别是看到他看施锦秋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背着丈夫出去偷情的妻子似的,他凭什么这么看她! 此时的施锦秋心里想的也是这句话,孙淮彦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一想到那天他们的谈话,她心里就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乔岚来到施锦秋面前的时候故意往孙淮彦身边又靠近了几分,孙淮彦并没有退开。 施锦秋心里的情绪因为孙淮彦的出现有些翻腾,可是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多少情绪,淡淡的扫了孙淮彦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们走吧。”不等安晁炎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我当施小姐为什么要拒绝我父亲的提议,非要由安公子做举荐人呢,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施锦秋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到乔岚正看着自己掩嘴轻笑,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似的。 “彦,我看你也不用再想着劝施小姐了,你看看他们两个,分明就是郎有情妹有意,咱们再从中插上一手岂不是破坏了他们的感情。” 孙淮彦的身体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看着施锦秋的眸子里是比夜色还要深的浓重:“是这样吗?” 而乔岚则掩着嘴,一副好像她做了多可笑的事情似的。 “你休要胡说,我与锦秋只是朋友……” 乔岚一指施锦秋头上戴着的簪子:“朋友?朋友会送这样的东西?” “我……” 安晁炎有些着急,即怕乔岚的话会让施锦秋生气,又怕她的话传出去了会影响到施锦秋的名誉。可是她的最后那句话却让他无法反驳,他对于施锦秋存的,确实不是普通朋友的心。 “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就不劳乔小姐操心了,”施锦秋轻轻走上前,站到了他面前,“乔小姐要是有时间担心这些,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身边人的心吧,免得有朝一日后悔莫及。” “施锦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施锦秋不骄不躁,语气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她就这样看着乔岚,闪着怒意的眸子在阳光下发着晶亮的光,像是能把人都给吸进去。微仰着头,如同一个高贵的公主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乔岚看着她,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盯着她看。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乔岚猛的收回视线,有些羞恼的举手就往施锦秋脸上招呼过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然而她的手还没挥出去,就被身旁的孙淮彦给抓住了手腕,而安晁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站在了施锦秋前面,平静的眸子波澜不惊的看着她。如果孙淮彦没有拉住她,她这一巴掌也会被安晁炎给拦住。 以前的安晁炎冷冷的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有可能会替他人挨巴掌的事! 乔岚愤愤的收回手,不知道这个施锦秋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愿意帮她。安晁炎也就算了,可就连刚才还跟自己谈笑风生关系亲密的孙淮彦都帮着她,这让她的心怎么都无法保持冷静。 她恨恨的瞪了施锦秋一眼,跺了下脚从安晁炎和施锦秋中间挤了过去,硬是把他们二人给挤兑了开来。安晁炎刚想走回施锦秋身边,孙淮彦又从中挤了过去,在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看了她……头上的簪子一眼。 两人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因为这件事情而被破坏殆尽,施锦秋突然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致。安晁炎虽然不想浪费这么难得两人一起出来的时间,可是却也尊重她的决定,陪着她一起往荣锦记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我们郝氏一定要连冠今年这届的美妆盛宴!” 街道边,一家饭馆的窗户里传出来的豪言壮语让施锦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而让她转过头去看的是紧跟在那句话后面响起的那道熟悉的声音。 正文 第384章商议 “二爷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汤鹏军讨好的笑着。 可是郝剑涛却看都没看他的笑容一眼,兀自凝着眉,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个方革到底能不能行?如果不行的话,不如把这件事情交还由郝氏的那几个老调配师做。” “就算不行的话,咱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啊,”汤鹏军打断了郝剑波的话,“咱们之前那几个调配师都年纪都不小了,这几年宫中的那些人对咱们也是颇有怨言的,去年那次,咱们是费了多大工夫才摆平的这事,让最后的优胜者落在咱们手里。” “哼,这有什么!”郝剑涛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放眼整个蜀中,他们谁能跟我们郝氏一争高下。那个第一名的头衔,除了我们郝氏,他们还能给谁!”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咱们如果再不推陈出新,弄些新鲜玩意儿出来,只怕今年宫里的订单流失的要比往年还要多。咱们辛辛苦苦争这个第一名还不是为了能提高咱们郝氏的名誉地位,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嘛,如果订单都没了,那咱们还要这个头衔干什么呢……” 郝剑涛没好气的横了汤鹏军一眼,有些嫌他多事。像这些事情他难道会不知道,用得着他这个外人来说!只不过是因为现在还用得着他,所以他才没与他多做计较。 汤鹏军低着头替郝剑涛倒水,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兀自接着说道:“本来嘛,我们郝氏家大业大,面膏在整个蜀中更是无人能出左右,就算再无新意也不怕被别人给抢了风头。可是今年凭空蹦出来个荣锦记,那个小施锦秋的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确实是有点本事啊……”郝剑涛感慨。 “哼,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再厉害能到哪里去。”汤鹏军先是安抚了一下郝剑涛的情绪,“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即能配制面膏又可以配制脂粉这点能力,在昌阳城里大行其事,以为这样就可以挤到咱们郝氏前面去,拿到美妆盛宴的头筹。可她也不想想,天底下同时会配制面膏和脂粉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她有什么可得意和骄傲的!” 施锦秋有些失笑,不禁轻摇了下头打算继续走,离开这里。然而,汤鹏军下面的话却让她刚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二爷,我上次跟您提过的那个方革您还记得吧,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才!只要您在老太爷那里说说话,让他们同意由他来担当这次美妆盛宴的主事,那咱们离胜利就不远了。” 方革?施锦秋脑海里浮现出了施旭熙的脸,心里嗤笑了一声,他是人才? 郝剑涛有些怀疑的看向他:“他要真的是个人才,你姐夫,我大哥,他怎么还会否决了你的这个提议?” 汤鹏军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呵呵干笑了两声才有些义愤填膺的说道:“我姐夫那不是没看明白嘛,要我说,这方革是绝对能成事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啊,我那不是……”汤鹏军张着说了一半的嘴,眼睛四处瞄了下,然后凑到郝剑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毕竟是隔了一扇窗有那么小段距离,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很小,所以施锦秋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反正等汤鹏军说完之后,郝剑波像是又惊又讶的问了句:“真的?” 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施锦秋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安晁炎跟在她身边,默默的看了敞开的窗户一眼便跟着施锦秋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施锦秋都没有开口说话,施旭熙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不可能胜过自己,他心里一直在想着能让汤鹏军这么笃定施旭熙能够获胜的原因是什么。 “是不是在担心美妆盛宴的事情,我相信你,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取胜的。”安晁炎见她愁眉不展,开口宽慰她。 施锦秋摇摇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够得胜,但是若真遇到能力比我好的,我自然也无话可说。”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心里这种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感觉她要怎么形容,“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安晁炎回想了一下刚才在饭馆外面听到的对话,不外乎两个人在商量着一件事情,虽然他们可能想要进行某种暗地里的操作,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半晌,他终于悟出了一个想法:“你是在担心他们暗地里耍手段?” 施锦秋点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复又摇了摇头。自古以来,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耍手段,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奇怪,他们为什么就那么笃定那个施……呃,那个叫马革的人可以获胜。” “或许他们有什么必胜的绝招呢?”虽然就目前他看到的东西来说并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却也不排除有些人留了一手,只为做最后的杀手锏。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荣锦记门口,虽然现在正是大家吃中午饭的时间,可是荣锦记的大门却依然有人进出。 “你见过马革吗?”施锦秋不怎么在意的收回视线,见安晁炎摇摇头,轻声说道,“如果你见过马革,你可能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感觉奇怪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施锦秋心里持续了两天,但是因为实在想不出个原因来,慢慢的便被忙碌给代替了。这日晚上,她刚与聂纤纤对完今日的账,并吩咐向东去关门,自己准备回屋早点休息。 她已经又连着在制作间里待了两天,感觉累得实在是不行了。 “小姐,既然您这么累就少做一点,多休息一下嘛。反正离那个美妆盛宴也还有一个多月的间,又不是来不及。”看着自家主子日渐消瘦的脸,柳芸心疼不止,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可以帮施锦秋分担一些。 施锦秋旦笑不语,马上就要配制成功了,她又怎么可能会松懈。更何况为了到时候不出差错,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试验这些东西,如果不早点弄好怎么来得及。 两人说话间,突然如意从身后小步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外面有位小姐要见您。” 正文 第385章熟人 看着施锦秋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疲态,柳芸抢在如意开口前说道:“小姐已经很累了” 如意有些为难的看了眼施锦秋,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说。 “是什么人?”施锦秋问。 如意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似的松了一口气:“她说她姓施,是小姐的熟人……小姐,小姐,我话还没说完呢!” 姓施的小姐? 施锦秋猛的想起之前施文姗写信告诉她,她可能会偷偷出宫来找她的事情。不等如意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往外面跑去。自从上次她偷进皇宫之后,她就再没见过施文姗了,她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跟施文姗说。 “你……”看到客到里坐着喝茶的人,施锦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怎么来了?” “怎么,妹妹你在昌阳城里开了家店铺,我这个当姐姐的难道还不能过来看一下吗?” 施旭娇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一只手掌撑在桌面上慢慢的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件自己珍爱的东西似的,只是那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施锦秋。 个子比以前长高了一些,身材也变得凹凸有致,脸色红润,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上挑的眼角却又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仿佛眨眨眼睛就能将人的魂给勾了去。即有端庄的美丽,又有风流的韵味,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却冻觉得违和。 不得不承认,她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施旭娇在打量施锦秋的时候,施锦秋也在打量着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也比以前更漂亮了。听说前几天宫里面又进了一次比选,留下来的大约只有十几个人了。以前施锦秋一直觉得施旭娇有点不学无术,即娇纵又蛮横,可是现在看来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不然她又如何能在这么多人的选秀之中留下来。 “你来有什么事吗?”施锦秋收回打量的目光。 施旭娇轻撇了一下嘴:“怎么,就行你三姐来,你大姐我就不能来是吧?” “锦秋没有这个意思,大姐过来锦秋自然是开心的。只是锦秋听闻皇宫管得甚严,未经许可都是不能出城的,锦秋有些担心大姐这样偷溜出皇宫会出事罢了。” “你会担心我?”施旭娇很不以为然的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一点都没有那日她脸上过敏的时候求着施锦秋的样子。 “锦秋与大姐乃是同胞,自然是会担心大姐的。” “行了,你就别挑这些好听的话来说了。”施旭娇挥了挥手,制止了施锦秋的话,“我这次过来可是有事情的。” “什么事?” 施旭娇横了施锦秋一眼,慢慢踱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是你亲爱的三姐……” 原来本来施文姗是准备今天偷溜出来见施锦秋的,可是突然被一件事情给耽搁了,所以就让施旭娇替她过来。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她的面膏和面敷都用完了,希望施旭娇能替她捎带一些回去。 本来嘛,只是捎带这些东西并不需要本人亲自从皇宫里出来,可是施旭娇已经在皇宫里面呆了好几个月了,每天面对着那个园子,再好看再漂亮的景色都显得乏味无趣了。她早就想出来逛一下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又怎么可能愿意错过。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施旭娇一撇嘴:“没了。” “东西多备些,我也要用。”想了想,她又加上了这么一句。向人讨要东西还这么理真气壮的,也就是她了,“我去外面逛一下,东西你们先准备着,我一会儿回来拿。” 完全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便让谷念巧留了下来,自己独自一人离开了。 施锦秋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想了想,对谷念巧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家小姐准备东西去。” 谷念巧点点头,待施锦秋离开之后她才慢慢的把视线转到施锦秋身上,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嫉妒。这个女人,总是这样顺风顺水,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似的,在定安县城是这样,现在到了昌阳城还是这样。 看这荣锦记里的生意,她来这里不过半刻多钟,客室里已经进进出出的换了两拨客人了。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还不得把整个昌阳城里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啊。 真是气人! 她微不可见的踱了下脚,抓住一旁正在给客人倒水的吉祥:“茅厕在哪里?”吉祥给她指了路之后她便也离开了客室。 再说施锦秋,从客室出来后并没有马上去准备施旭娇需要用的东西,而是在柳芸的耳边轻语了几句。柳芸听完之后,便也匆匆的离开了荣锦记。 施旭娇是天快黑的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脸上尤浮着一丝怒意,在看到施锦秋的时候才收了起来。 施锦秋佯装什么都没看到,把她让她准备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像是恭送皇上似的把她给送了出去,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叫了柳芸去自己屋里。 “怎么样,她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她就在路上逛了一会儿,然后进了一家茶馆,在荣馆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后就回咱们荣锦记了。” “茶馆?”施锦秋疑了下眉,“她一个人吗?” “我怕离得太近了会被她发现,所以没有跟到茶馆里面。不过她离开后,我多长了个心眼儿,在茶馆外面守了一会儿,您猜我看到了谁?” 施锦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施旭熙。”几乎肯定的语气。 柳芸已经摆好的震惊而夸张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有郁闷的叹了一口气:“小姐,您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那您猜的也太准了……” 施锦秋旦笑不语。 施旭娇出宫会去见施旭熙,其实一点都不难猜。他们两个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自己这种她不待见的自然是排除在外,施旭熙是她在昌阳城里唯一的一个亲人,她既然出了宫,又怎么可能会不去看见他呢。 现在的她在皇宫里还没有站稳脚根,还需要有人能在外面扶持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兄妹两人的见面让施锦秋心里的不安更加扩大了一些。 正文 第386章见面 她来昌阳城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来找过她。这是为什么?不仅如此,他还改换了姓名隐藏在郝氏里面,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给她一个猝不及防的打击吗? 可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他又是如何知道她要来昌阳的? 这些疑问就如同无数的石子扔进了湖水中,泛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让人无法释怀。接连几日,连觉都睡不好,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问题。 于是施锦秋决定,既然他不来找她,那么就由她去找他。试探一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施锦秋找上施旭熙的时候,他正在一个茶馆里喝茶。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施锦秋,施旭熙并没有惊讶,相反他的神情很镇定。 只是轻轻的瞟了她一眼,便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将茶杯里的水倒满之后,又慢悠悠的拿过一个空杯子,倒满了一杯水推到施锦秋面前。 施锦秋低头看了那杯茶一眼:“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我会来找你。” “你既然已经来到了昌阳城,总会知道我在这里的,总会找上我的,我又何需惊讶?”施旭熙反问。 相隔几个月,他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要更成熟一些,以前身上那股一眼便能看到的优越感没有了,也或许是被他给掩藏了起来,因为他的话语间透露出来的语气仍然带着对施锦秋的鄙夷,一副很看不上她的样子。 “你不是要去云州的吗,为什么会在昌阳?”施锦秋问出了从第一眼在昌阳看到施旭熙时就想问的问题。 “坐啊,”施旭熙轻轻啜了一口茶,“我为什么不能到昌阳来?” 施锦秋看出来他是不愿意回答她的这个问题,遂也没再追问。绕到椅子前面坐了下来,将茶杯握在手里缓缓转动。 “那你为什么要改名换姓?难道你就不怕你爹娘知道你背弃自己的祖宗,伤心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改名换姓?”施旭熙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呵呵……” 一双眼睛蓦的射向她,带着刀刃般锋利的光芒,看得施锦秋心惊肉跳。如果不是因为眼神不具杀伤性,施锦秋只怕自己此刻已经遍体鳞伤了。 她垂下了眼,因此错过了施旭熙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甚至……羡慕。 他初来昌阳的时候,原以为可以在这里大显身手一展所长。可是昌阳城毕竟是蜀中的国都,不是定安县城这种乡下地方可以比拟的,他的一腔热血和满腔热情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各种问题给浇灭了。 而他之所以要改名换姓是因为…… 他在来昌阳城的路上,他跟别人介绍说自己叫施旭熙,来自抚陵州的定安县时,不止一次有人问他认不认识定安县的施锦秋,跟她有什么关系,说施锦秋如何如何厉害之类的。 直到慢慢离抚陵州远了,这种话才慢慢的听得少了。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要向人们证明自己的能力,想要让他们知道他施旭熙也是个人才,而且还是一个才能不输于施锦秋的人才! 所以他才会改换了自己的姓名,不想有朝一日施锦秋来到昌阳城里之后,昌阳城里的人再将他们二人相提并论! 可是这些话,施旭熙个字都不想跟施锦秋提起。 施锦秋等了一会儿都没能等到他的回答,有些自讨没趣的嗤笑了一声。 “其实你来昌阳城也好,现在大姐和三姐都在这里,你若是在这里混出了些名堂来,也可以照抚着点她们。”这句话乍一听并没什么问题,“就算不行,有朝一日大姐或是三姐在皇宫里脱颖而出,也定然可以照抚下你。” 施旭熙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被人看扁了的气愤:“施锦秋,你别看不起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施锦秋说着,收回了偷偷打量施旭熙的眼神。刚才她有注意到,当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施旭熙的脸色明显微变了一下。 不像是那种被说中了心事的变化,反而像是被窥探了某种不可见人的隐私而产生的变化。 “你别以为自己能做一点面膏,摆弄一些面敷什么的,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在这昌阳城里取得莫大的成就了。告诉你,我迟早会超越你,成为昌阳城里、甚至整个蜀中最受欢迎的调配师傅!”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施旭熙,施锦秋觉得他真的是想太多了,“不管你能不能成为昌阳城甚至整个蜀中最受欢迎的调配师傅,那都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不过有句话我要先提醒一下,”施锦秋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有那个能力,谁也不能阻止你登顶。可若是你能力不足却又勉强为之,或是施以其他的手段,那么别说是成功,小心爬得越高跌得越痛。” “啪”的一声,施旭熙拍着桌子跳了起来:“施锦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也是忠告。”施锦秋看着他,眼神灼灼,好像他在她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她全都一清二楚似的,“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些不正确的配方,如果你想要靠着那些来赢我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施旭熙的心猛的一跳,脑海里全都是施锦秋所说的“不正确”三个字,难道她给他的那些全都是不正确?所以他才会总是没办法做出跟施锦秋一样的东西来? 这个发现让他怒意燃烧,他偷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惊诧与疑问。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不正确的配方?我配制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研制出来的,要说也只能说是还没有摸索透彻的不完整的配方!”他佯装一脸镇定的说道,“总有一天,我可以把它们完善起来,配制出比你更好的东西来!” 虽然刚才他的脸色变化得很快,可是却没有逃脱掉一直注意着他的施锦秋的眼神。她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有些嘲讽的笑容。 “是吗?那我还真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四目相对,眼里皆是一片冷然。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紧跟着,包间的门便被大力的推了开来:“熙,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正文 第387章意外 如果说刚才在面对着施锦秋的时候,施旭熙还能佯装镇定,那么此刻,他脸上所有的伪装全都被惊吓给击退了,只剩下一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 就连施锦秋都有一瞬间的愣怔,没能反应过来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咦,锦秋,你也在这里啊?”许是因为太久没看到施旭熙了,这会看到他让她连对施锦秋的排斥都不见了。她笑嘻嘻的绕过施锦秋,来到了施旭熙身边,双手一伸便缠住了他,“熙,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施旭熙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所以就过来找你啦。”彩儿凑到他耳侧说,施旭熙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施锦秋,有些不自然的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她更紧的给拽住了,“我去了你住的地方,他们说你到这里喝茶了,所以我就赶忙到这里来了。怎么样,看到我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啊?” 看着施旭熙那张像是大白天见着鬼似脸,施锦秋觉得喜不喜她不知道,但是惊肯定是惊到了。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彩儿的肚子瞥去,她离开昌阳的时候她还挺着个大肚子呢,这会儿看她肚子已经恢复了平坦。 想必孩子应该是生了吧,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察觉到了施锦秋打探的目光,彩儿突然露出了一脸的骄傲。 “熙,你知道吗,我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为了增加神秘感,她特地让马慧君先不要跟他说,要自己过来了亲口告诉他。她又转而看向施锦秋,“你做小姑子了。” “小姑……”施锦秋喃喃,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她竟然就升级成为了长辈。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也有些微妙。 而施旭熙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比施锦秋要好多少,他竟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彩儿带来的这个消息。 照理说这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孩子应该引不起他的一丝情绪波动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彩儿说到他做寿父亲了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类似于感动,亦或是……欣喜…… 彩儿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打断了施旭熙的思绪。 “自从琦儿生下之后,爹娘可高兴了,成天都抱着他笑得合不拢嘴。哦,琦儿,就是咱们儿子的名字,爹给取的,叫施琦,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我是觉得很好听……” 彩儿在那里巴啦马啦不停的讲着,脸上全是兴奋之色。看来她的这步母凭子贵的棋是走对了,因为施琦的出生而让施奕和马慧君完全接受了她。 “锦秋在这里恭喜大哥大嫂,喜得贵子!”待彩儿的话告一段落之后,施锦秋规规矩矩的向他们二人道了喜,然后便称自己还有事情就先离开了,把地方让给了久别重逢的二人。 虽然彩儿的出现有些意外,不过施锦秋想要问的话都已经问过了,因此走的倒也没有什么遗憾。 见过施旭熙之后,施锦秋心里的某些疑问似乎得到了解答,可是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反而愈发沉重起来。她成天把自己关在制作间里,不断的配制、试验着打算用于美妆盛宴的面膏和脂粉,几乎到了有些走火入魔的地步。 柳芸和聂纤纤都只当她是太过心急于美妆盛宴的事情,虽然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太过了,可是除了相劝几句之外倒没生出其他特别的想法。 日子突然就沉静了下来,好像每天都在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简单而枯燥。 “小姐,您真应该多到外面走一走,您看看这昌阳城里,多热闹啊。”柳芸拉着难得出次门的施锦秋,兴高采烈的跟她介绍着昌阳城里这几日的变化。 因为美妆盛宴的关系,这几天那些要参赛的其他地方的商户们都已经陆续过来了,不止如此,越往后人还会越多起来,许多过来看热闹或是寻找商机的人也陆续会出现在昌阳城。 昌阳城的街道比起以前来就更加热闹了。 “确实很热闹。”施锦秋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她现在一心想要快点到首饰店,取了她定在那边的珍珠后就回荣锦记。 柳芸不满她这种随意敷衍的态度,拉着她的手臂,硬是把她往一旁的一个小摊上拉去:“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倒是多看看呀,这里这么多好看好玩的东西呢。” 两人面前的小摊上只稀稀落落的摆着几样小玩意儿,完全没有柳芸口中所说的那种“这么多”以及“好看好玩”。柳芸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拉着施锦秋将功补过的往旁边的一个小摊走去。 一开始施锦秋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没过一会儿她便被柳芸给传染了,把那些拢人的烦心事全都给抛在了脑后,高高兴兴的逛起了街来。一边玩一边往首饰店走去,取了珍珠之后还跟柳芸一起在一个摊位上吃了碗馄饨,玩得很是尽兴。 至少柳芸是尽兴了,回程的路上笑容满面很是开怀。 她突然拉住了想要往旁边大路上拐的施锦秋,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一条小路。“小姐,这边才是回荣锦记的路。” 施锦秋没好气的扫了她一眼,哪边是回荣锦记的路她难道会不知道吗…… “我们先去趟郝府,我有东西要给郝湖。” “郝小姐啊……”柳芸跟在施锦秋身边慢慢走着,“说起来,她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咱们荣锦记了。” “是啊,不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什么。” 两人来到郝府的时候,被门卫告之郝湖出去了并不在府上。施锦秋听说之后便没多做停留,只让门卫等郝湖回来之后替她转达一下,就说自己来过这里找她,让她有时间到荣锦记去一趟。 回去的时候路过了荣国公府,柳芸叽叽喳喳的不停的在说话,施锦秋一边听着她的碎碎念,一边看着周围的路况和情形。眼睛转动之间,看到有两个身影走进了荣国公府的大门,眨眼之间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施锦秋猛的停下了脚步瞪着荣国公府的大门,脸上是比那日的施旭熙看到彩儿还要震惊的神色。 那身影…… 正文 第388章说法 “小姐,小姐?” 柳芸轻唤了两声都没得到施锦秋的回应,最后只得伸手在她身上推了推,施锦秋这才恍然回过神:“啊?什么事?” “纤纤刚才问您,咱们是不是应该单独建一座作坊?”柳芸替聂纤纤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聂纤纤却是不怎么关心答案的样子,反倒一脸担忧的看着施锦秋:“小姐您没事吧?” 自从刚才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我没事,”施锦秋说,“暂时让她们先在清居后面的院子做吧,器具都已经搬过来了,她们只需要准备些材料便可以开始配制了。至于新的作坊,我正在找地方了……” 在寸土寸金的昌阳城里,想找个地方建作坊实在是难,就连郝氏这么大的家族,作坊都只能建在靠近城门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说着,她突然看向了柳芸:“你跟乌勇最近怎么样?” “啊?我们能怎么样,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我是问,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你以为是什么?”施锦秋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我、我……”柳芸的脸刷的就红了起来,吞吞吐吐吱吱唔唔了半天,才终于说道,“乌勇说他家主子除了跟乔老爷和乔小姐走得比较近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啊。” “谁让你问这了……”施锦秋掩下心底生出的一丝不自然,“他们孙家跟安丞相夫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倒是没听说,”似乎是怕自己的答案不能让施锦秋满意,又补充道,“乌勇那个小子,别看他天天跟在孙公子身边,其实他就是个饭桶,除了吃,什么都不知道!” 还就会占她便宜,两人一起出去的时候不是想偷偷拉她手对她动手动脚,就是不停的在路上占她便宜。如果不是因为施锦秋让她去向他打听事情,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理那个臭男人! “是吗?”施锦秋不大相信的挑了下眉,她可是看得出来柳芸每次在说到乌勇的时候,虽然满是不满的语气,可是眼里的神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只怕有些变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就算当事人再怎么否认不愿意都无法避免。 一想到意味不明的孙淮彦,施锦秋想了想,便也没点破柳芸这一点。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正事说完便开始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特别是柳芸,这几天因为施锦秋交待她的事情比较多,都在外面跑,听到的事情也比较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也在讲。 说着说着,话题竟然落到了蜀中的皇帝身上。本来,做为一国之主,皇上的事情向来都不是百姓可以议论的。不过她们三个不是外人,况且门一关也就只有她们三人,只要她们小声点不被别人听到,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你们肯定不知道咱们蜀中现在的皇上是怎么当上皇上的吧?”柳芸极凑到她们面前极小声的问道。 施锦秋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不会刻意去打听这些事情,而聂纤纤自从来到昌阳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荣锦记里待着,进进出出荣锦记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让她们说些家里长短倒还行,像这种事关国家的大事她们是闭口不谈的。 估计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见施锦秋和聂纤纤都一脸懵懵的表情,柳芸颇有些自得,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以让她发挥所长的事情。她咧嘴一笑,绘声绘色的讲起了蜀中的“野史”。 前朝在经历了三百二十年的统治之后,渐渐的走向到了衰退。特别是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登基的时候,整个朝廷已经乌烟瘴气,百姓过得也是民不了生的日子。末代皇帝生性软弱做事情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不仅无力整治奸佞当道的朝廷,反而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不过就算是在一滩污水中也能找到一丝清流,现在的皇上厉子尘在当时便是那样的一个存在。他是旧皇的侄子,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不愿意跟那些官员同流合污的人之一。 “他既是前朝皇上的侄子,又是如何当上皇帝的?”聂纤纤被柳芸的话引起了兴趣。 “这个说起来嘛……”柳芸看了她一眼,神秘兮兮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哈哈……” 看着聂纤纤难得露出这种无语的表情,柳芸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关于这个,我听到了好几个不同的说法。” “都说来听听。”施锦秋倒是没有多大兴致,只当是闲聊打发时间了,总好过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在那里胡思乱想好。 柳芸正了正色,继续说道:“关于现在皇上继位的事情,民间的说法不一,有说……” 众所周知,现任皇上之所以继位是前朝皇上突然失踪,又后继无人,所以才会由国子监推荐人选,最后厉子尘的呼声最高,所以就由他继了位。这是国史上的记载,蜀中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民间还有其他的说法,一种说法是厉子尘想要当皇帝,所以偷偷杀害了他自己的皇叔厉胤让自己得以继位。还有一种说法是前朝皇帝厉胤生性善良,不忍心看到百姓生灵涂炭,再加上外国的侵扰,所以主动退位让贤于才干和能力皆高于自己皇侄,自己退隐山林去了。 虽然两种说法都没有证据,但是人们的观点都还是比较认同第一种说法。皇帝之位高高在上无所不能,谁也不相信有人会愿意自动退位让贤的,更何况当年的厉胤才不过二十来岁,正值青春年少,还有大把的时间,怎么都不可能会那么做。 最主要的是十几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看到厉胤,所以人人都相信其实是厉子尘偷偷杀害了厉胤,将他的尸体埋在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当了皇帝。 听完柳芸的话,施锦秋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毕竟连国史都可以造假,更何况是这些野史,肯定全都是那些人闲来无事胡思乱想出来的消遣的罢了。 三人正面面相觑,想着是该继续某个话题还是就此结束,门突然被敲响了。紧跟着传来了吉祥的声音:“小姐,外面有两位小姐指名要找您。” 正文 第389章客人 施锦秋在客室门口便看到了站在里面的熟悉身影,她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三姐!” 施文姗转过头,一脸俏丽脸上满是笑容:“妹妹。” “三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那日让大姐稍回去的东西不好用?若真是如此,你只管写了信给我,我重新帮你配制便是。你这样偷偷出宫,万一被人发现可怎么办?”施锦秋一张嘴如珠炮似的说个不停,神情之间满是关切。 她拉着施文姗想要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却被施文姗给制止了,不由得疑惑的抬头看过去。 “我这次可不是偷偷出宫的。”施文姗说着,拉着施锦秋转了个身,露出了坐在她身后椅子上的一个姑娘。刚才由于被她的身体挡住了,所以施锦秋一直都没看见她身后还坐着一个姑娘。 现在看到,才想起刚才吉祥说的是两位小姐。 女子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身形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有金丝滚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这位是……”单单就只是一个背影就有如此绝美之姿,如果转过身来的话…… 施锦秋的心理活动在那女子转过脸的时候停在了那里,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女子确实如施锦秋所料想的那样,生得极美丽动人。然而这些仅限于她的五官,她脸上的皮肤却有那么点的一言难尽。 她的脸色蜡黄毫无气色,与她漂亮的五官有些不搭,就像是有人硬把两种完全不相干的两样东西给强行安装在一起似的。 “她是……是我在宫里认识的一位朋友。”施文姗说道。 自从进入客室后施锦秋就看到施文姗站在这里,虽然只说这女子是她的朋友,可是对让它女子的态度却有些不同寻常。哪怕她已经极力掩饰了,可语气中却仍然透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恭敬,这是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所没有的。 至少施锦秋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用这样的态度对过其他任何一个人。 再看这位女子,年纪与施文姗相仿,只是坐着,身上都有一股独特的优雅韵味,身姿神形全都不似平常所见的女子,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刻意训练过一样,完美得让人找不出一丝错来。虽一言不发,却难掩身上那股逼人的贵气。 这样的女子,施锦秋也从来不曾见过。就连一直让她觉得教养良好的郝湖,被她这么一比都算不上什么了。安思涵没有她的沉稳,乔岚又没有她的谦容。 如果一定要从她认识的人里面找出一个与她比较相似的,卢玉蛾倒是可以算一个。不同的是,卢玉蛾的端庄淑贤从容大方以及身上的那股气度,是她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而她的更像是有人把这一切全都给刻进她的骨子里了。 不过短短两个对视的时间,施锦秋已经在心里已经经历了一系列的揣测。 来自宫中的,神情气质又高人一等,还让施文姗自矮一截,这样的一个女子肯定不会只是宫里一个普通的女子。传闻皇上厉子尘有一个女儿因生得丑陋而不受厉子尘待见,被弃养在深宫中,说起来她的年纪倒是与那个传闻中的人相仿,厉子尘其他的女儿不是太大就是太小。 可一个被弃养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气度和身量? 施锦秋不确定了。 她眨了眨眼,维持着脸上的镇定。虽然无法确定该女子的身份,可是她来这里的目的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她……” “我叫仁娴,听文姗说你有一手绝活,不知道你能不能治好我的脸?” 仁娴打断了施文姗的话,大大方方的冲施锦秋做了自我介绍。她的脸上露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即不会太过显得有趋炎讨好之嫌,又不会太过冷淡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就连笑容都拿捏得如此准确,让施锦秋自叹不如。 施锦秋虽猜中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却没想到这个叫仁娴的女子会如此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她以为她们至少也应该寒暄几句之后果才会进入主题。 “我……”施锦秋不由得看了施文姗一眼,见施文姗也正笑意宴宴的看着自己,“是三姐谬赞了,锦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时戚凄端了茶从门口进来,她把茶杯放到仁娴面前的时候,仁娴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直到她出去后,仁娴才又开了口:“听说她的脸也是你给治好的。” “她的脸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那段时间不过是她用了不恰当的东西导致脸上的皮肤有些过敏,而我凑巧知道怎么治而已。”施锦秋趁机夸大事实,实话实说道。 对于她而言,赚钱虽然重要,可是维持住自己的本心这一点更加重要。 “施小姐过谦了,戚凄的容貌我之前曾见过一次,刚才如果不是我事先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戚凄,我绝对认不出来。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仁娴有些感慨的说道,只一瞬间便收起了眼里的那丝迷茫与无助,“你也不必害怕治不好我的脸会怎么样,只管凭心而为便是。若是治得好了,我必定有重酬,可若治不好,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她自己的脸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从小到大她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连皇宫里的御医都宣布没办法了,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会被放弃呢…… 不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放弃了她,她也不会放弃她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严于要求自己,不论做什么事都力求达到尽善尽美,可以说除了这张脸,她没有任何一样比她的其他几个姐妹要差! 她已经在容貌上逊了她们筹,她就一定要在其他方面胜过她们。她的那些兄弟姐妹都嘲笑她,说这一切都是命,可她就是不信命!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解决自己脸上这种情况的方法,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也不曾向命运低过头。现在听说昌阳城里来了这么一个奇女子,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看了。 …… 百花楼的一间包厢里,一个衣着暴露的娇俏女子倚靠在孙淮彦的怀里,端着酒杯往他的嘴里送着酒。孙淮彦张开嘴,就着她的手将杯子里的酒尽数给吞进肚子里,惹得那女子吃吃的笑起来,胸前的浑圆因着她的动作而颤动着,不断的摩擦着他的身体。 可是他却看都没看眼前的美景一眼,一双眼睛微微垂下,眼皮下面的眼珠子偷偷的打量着坐在他身旁,此时已经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埋进怀中美人胸里的男人。 正文 第390章试探 那男人胖胖的身形,看起来个子应该不高,满肚肥肠一脸横肉,一双眼睛大半部分都陷在肉里。此刻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怀里女子裸露在外的胸部,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喉间不断的滚动着。 “没想到孙公子竟然也好这一口……”他看都没看孙淮彦一眼。 “殷大人见笑了,我……我这样……殷大人该不会……” 孙淮彦拉长了声音说道,那被叫做殷大人的胖子这才抬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大家都是男人嘛,我懂,我都懂,放心好啦……” 说罢,两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志同道合”的样子。 孙淮彦边笑边冲另一边一个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连忙端起酒杯妖娆的靠到殷澄,风情万种的说:“殷大人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小女子敬殷大人一杯。” 胸前的柔软压在殷澄的手臂上,传来一股炙热的温度,让殷澄心猿意马。 “好,我喝,我喝!” 说罢,伸手就去接那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的手碰到杯子的时候突然抖了一下,杯子瞬间倾斜,酒全都洒在了那女子的身上,顺着白嫩的酥胸慢慢的流入到抹胸里面。 “哎呀可惜了,这要怎么喝呢……”他佯装为难的说。 那女子将身子更往他面前靠过去几分,娇声道:“大人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呀。”说完,她还意有所指的挺了挺胸膛,惹得殷澄哈哈大笑起来。 他怀里的女子将他往那女子面前一推:“大人还是赶紧喝了吧,莫要辜负了我们牡丹的一片心意。” “哈哈哈哈……好,好,我喝,我喝!” 话还没说完,那厚实的嘴唇便已经落在了牡丹的胸前,像是猪拱食一般。太过用力的吸吮让牡丹疼得轻呼出声,可这似乎更加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更加拱得不亦乐乎。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从牡丹的胸前离开,在她的胸口留下了几个紫红色的印记。 “没想到殷大人竟是性情中人,早知道如此,当初在定安县城的时候我就应该去结识殷大人才是。” 殷澄给自己倒酒的手停顿了一下,脸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眨了眨眼,说道:“如果早知道孙公子与我如此的意气相投,我也很乐于早些时候结识孙公子。奈何我并不曾去过抚陵州,更加不曾到过孙公子所说的定安县城,着实可惜了……” “是吗?”孙淮彦疑惑的看向他,“我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一日,曾在定安县城的街上看到过殷大人的身影,莫不是我看错了?” “人有相似,我这身材……只怕走在街上都有许多人相似的。” 孙淮彦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我与殷大人现在相识也不算晚,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还烦请殷大人多多照顾……” 殷澄偷偷看了眼孙淮彦,见他说完之后便转过头去含着怀里女人递给他的果子,神色并无什么异常,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遂也大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 直到天色渐亮,殷澄才一脸心满意足的走出百花楼的大门,在门口与孙淮彦挥手再见。他的背影一消失,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公子,怎么样?” 孙淮彦收回视线,虽然没说话心里却仿佛已然有了答案。“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属下查过了,去年九十月份他确实离开过昌阳一段时间,但是去了哪里却没有人知道。属下无能,还请公子责罚。” 孙淮彦并没有责罚于他,对于殷澄去年离开的去处,就连乔楚江都讳莫如深只字不提,他没查到也算是正常。 “夫人那边……” “属下已经查明了,夫人跟安丞相夫人之间确实有些渊源……”接着他便将自己打听来的有关郭月和卢玉蛾之间的消息都跟孙淮彦说了一遍,“最后,老爷和夫人就带着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公子您离开了昌阳城。” 听完手下人的话,孙淮彦总觉得哪里还少了一点,整件事情不是那么完整。他又吩咐了几句,便摆了摆手让那人下去了。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眼角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路口经过,大脑还未做出任何反应脚便已经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 “小姐,您真的要替三小姐的那位朋友治脸吗?”柳芸手里提着一些从早市里买来的东西,边走边问道。 “只要她能找齐了我需要的那几味配料,我完全可以一试。” “可是万一……” “你怕我治不好她的脸?” “也……也不是怕您治不好她,而是……而是……”柳芸犹犹豫豫的说,“我当然是相信小姐您的能力啦,可是咱们现在不跟以前刚来那会儿比了。那个女人的脸用过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没有治好,我就怕万一小姐您也不能把她完全治好,传了出来被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影响到咱们荣锦记的名誉……” 施锦秋轻笑一声,这还不就是担心她治不好那个仁娴的脸。“放心吧,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相同,就算我真的不能治好她的脸,也不表示我在其他方面已经取得的成效会打折扣啊。” 柳芸皱着眉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她这句话里有什么毛病,便也作了罢。 两人正走着,突然从旁边的小巷里窜出几个大汉,抓住施锦秋就往旁边的巷子里拖去。事发突然,施锦秋被拖了个措手不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人就已经被拖出去了几十米远。 大白天的都蒙着脸,一看就不是做什么好事的人。可奈何那几人的力气极大,施锦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一路被拖着往旁边偏僻的小巷里走去。“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柳芸反应过后大叫着朝他们追过去,可奈何现在时间还很早,天都不过才刚刚泛起一点白亮,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她的大叫也没能引来什么人。 她想也不想就冲到那几个人面前,拉拽着他们的手,企图把施锦秋从他们手里给解救出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放开我家小姐!”然而那些人的力气却极大,柳芸就连嘴巴都用上了,除了拖慢了他们的脚步之外,不能撼动他们分毫。 几人怕柳芸的喊叫会引来其他人,不耐烦与她多做纠缠。其中一个比较强壮的汉子挣开柳芸的手掌对着她就是一推。柳芸身体往后仰去,头撞到了墙上,一下子晕死过去。 “柳芸……”施锦秋大叫,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正文 第391章说话 孙淮彦来到大路上,便看到了一袋子东西胡乱的散落在地上。他心里不由一惊,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在旁边的小巷里看到了昏迷在地上的柳芸。 “柳芸,柳芸……”他把她扶起靠在墙上,拍打着她的脸。 柳芸幽幽转醒,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念叨着:“小姐,小姐,你们放开我家小姐。” “出什么事了,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我家……”她猛的睁开眼睛,也不管施锦秋这段时间跟孙淮彦是不是两看相厌的态度,一把抓着他哀求道,“我家小姐被几个蒙面人给掳走了,孙公子,您救救我家小……” 不等她话说完,孙淮彦就站起来朝着巷子的那头跑去了,可是出了巷子有那么多条路,他根本就无法分辨那些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乌勇扶着坐在地上的柳芸:“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家小姐……”说着,喑喑哭了起来。 乌勇把她搂进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柳芸整副心思都放在了施锦秋被人给掳走这件事上面,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乌勇的动作。 也或许,这种时候她没办法去拒绝一个可以靠着哭泣的肩膀。 “放心吧,我家公子会帮你把施小姐找到的,我也会帮你的。”他说。虽然并不是很动听的话,却让柳芸的心不那么慌乱了。 柳芸回去后便把施锦秋被人给掳走了的事情跟聂纤纤他们说了,几人都觉得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邓凤聆他们,免得他们在那里担心,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找施锦秋。 然而,想在这若大的昌阳城里找一个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对此,李宇飞特别提出了几点。 一是,那些人大白天的蒙了面说明他们不想让人认出他们来,二是则他们只抓了施锦秋并没有抓跟施锦秋走在一起的柳芸。这两点说明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他们就是冲着施锦秋而去的。 还有就是他们是在施锦秋回荣锦记的路上突然冲出来,这证明他们早就埋伏在了那里等着她们路过,这说明他们很熟悉施锦秋的行程,或者说他们至少知道施锦秋今天出去的路线。而熟悉施锦秋出去的时间地点以及行经路线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是一个外人。 “你是说,那个人是咱们荣锦记里的人?!”柳芸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些人未必会与咱们荣锦记里的人有关,可是提供给他们线索的人肯定是咱们认识的人。就算不是荣锦记的人,也是经常出入荣锦记,跟咱们小姐关系要好的人。” 聂纤纤点点头,李宇飞分析得很有道理。 “那些人真是太过份了!小姐平日待他们那么好,他们竟然还会做这种事情来害小姐!”柳芸义愤填膺的嚷道,让聂纤纤给捂住了嘴:“你小声些,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吗?” 虽然孙淮彦说会帮他们找人,可是他们也不愿意干坐在家里等消息。最后他们商议决定,由聂纤纤和柳芸留在荣锦记里,一来看看那些掳走了施锦秋的人会不会送信过来提什么要求,二来则是看看有没有比较可疑的人,李宇飞自己则去外面找人。 柳芸还把李宇飞分析出来的结果找人带话给孙淮彦,希望能对他找施锦秋有所帮助。 到下午的时候,就连安晁炎也知道施锦秋被人掳走的事情了,他沉着脸回去估计也是去找人了。 大桥下面,一个老头悠闲的坐在那里剥着花生米。往嘴里送一粒花生米,就一口水。吃完了手里拿着的最后一粒花生米之后,他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要是有壶好酒的话就完美了……” 不等他感慨完呢,一个少年匆匆往他这里跑了过来:“爷爷,爷爷,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没一会儿,桥下便只留下了一地的花生壳。 …… 施锦秋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了冰块上似的,身体都快被冻僵了。她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挪了挪,坐到了一片铺着稻草的地上,然后才慢慢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昏暗的空间里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混潮湿和霉气的味道,明明是七月的天,可这里却感觉异常寒冷,四面墙,仅一扇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门。 她搓了搓手臂上冻起来的鸡皮疙瘩,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她又该怎么出去?周围连个窗户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柳芸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进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吧哒吧哒,在这安静的地方显得尤其尖锐,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了施锦秋的心头,让她的心都跟着跳起来。 “吃饭了!”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一只手从门下面的一个小洞里伸了进来,推进来一个碗,碗里装着满满一碗米饭,米饭上面放着两根青绿交加的菜叶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把我关在这里想干什么?”施锦秋大声问道,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之后每一次那个人送饭过来,施锦秋都试图跟他说话,可是对方除了“吃饭了”三个字之外,再没多说过哪怕一个字。 一开始她还试着找出去的方法,可是除了被锁住的唯一一个出口之外再无其他,这让她不得不放弃。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在里面困了便睡,饿了便吃。 施锦秋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知道那人送了十趟饭,估摸着应该过了三天了。 “喂,我又没有要你放我走,你为什么不敢开口跟我说话?”施锦秋不死心的又一次在那人送饭过来的时候开口,门外面的脚步声顿了一下,便又有慢慢走远的趋势,“喂,我说小哥,你看看你平常就这样守在外面也不说句话,小心时间长了嘴巴变不好使了,还有啊……” 在这里的几天都没有被为难,这让她的胆子有些大起来,就连说话也更放得开了。怕外面的人又走远了,她忙不迭的说了好多话。 “你每天都说这么多话难道就不会累吗。”这一次外面那个年轻人没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正文 第392章寻找 “这位小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施锦秋心里一喜,身体忙向门靠过去了一些,也不等对方说同意或是不同意,就率先把自己的问题给扔了出去,“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呢?你看你们把我关这里不仅要找人守着我,还要给我饭吃,听我唠叨……” “你不用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负责看着你,每天给你送饭。” “那是谁让你给我送饭的?” “我不能说。” 施锦秋哈哈干笑两声,也不再追问:“没事,这个不能说,咱们就说些能说的……” 有了这个开头,两个人一来二去的慢慢的就说起了话来。施锦秋也不着急,既然他说不能说,那她便也真的挑了能说的话与他聊起天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两人的关系比起之前来要好上许多,那个年轻人不会刻意忽视施锦秋的话。她与他说话的时候他还会答上两句。 年轻人叫李智,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如果施锦秋只是一个平常的小姑娘,未必能怎么样。可是她毕竟不是一个寻常的十四岁小姑娘,所以在面对李智刻意的隐瞒时,也仍然能旁敲侧击的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比如说这里是一处地下室,而且据李智的话她推测这个地下室应该是位于昌阳城里某一处宅子的院子里。那个人抓了她过来,却一直都不露过面,也没有给荣锦记送过勒索信之类的东西,叫人有些猜不透他的目的。 施锦秋自认为自己来昌阳城之后虽然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大的善事,可也算是本本份份的做生意吧,对于那些上门的客人更是像菩萨一样供着,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她呢。 同样猜不透这个人目的的,还有孙淮彦和安晁炎,两人自打相识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四目相对的时候虽然仍旧有些意味不明的火花,可是却没有了平日那种箭拔弩张的尖锐。 他们交换了自己这几天找到的信息,却仍旧没能从这些信息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施锦秋的为人他们都很清楚,不会主动与人交恶,而且她来昌阳城时间并不长,也没树什么特别大的敌人,这让他们连个找人的头绪都没有。 如果不能确定那人掳走施锦秋的目的,那么就难以找到寻找她的方向,他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施锦秋还在昌阳城里。 他们现在仅仅是凭着各自手里的人手,像是撒网一样以她被掳的地点为中心慢慢四散开来寻找。这种找法即耗时耗力,效率又低,却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聂纤纤和柳芸在荣锦记里观察了这么些天,也没看出来哪个人对施锦秋失踪这一事情有特别的反应。一时间,与施锦秋有关联的几人全都陷入了谜团里。 “你们家小姐呢?”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柳芸一抬头,说话的竟然是仁娴。倒是与她一同过来的施文姗看到柳芸的脸色,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仁小姐,”柳芸冲仁娴打了个招呼便走到施文姗面前,“三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 “什么?你家小姐怎么会不见了!”施文姗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就变了,“你别急,把事情慢慢跟我说一遍。” 听完柳芸的话后,仁娴有些失望的说:“看来是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帮我啊。” “不会的,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的。”可能是因为听到施锦秋被掳走的消息,施文姗的脸色极差,只是在与仁娴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控制得很低柔,“要不咱们今日便先回去吧,等寻着了我妹妹,我们再过来。” 仁娴点点头,觉得也只能是这样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几味原料,可千万不要告诉她人不见了,她的脸也没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施文姗对柳芸说:“我在宫中诸事不便,你们若是有了秋儿的消息,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嗯,好的。” 从里面出来的聂纤纤看到柳芸站在门,不由得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才三小姐和那个仁小姐来了。” “三小姐?”聂纤纤脑海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是又觉得有些太过荒谬,摇了摇头将它们给甩出了脑外。 …… 彩儿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的在园子里逛来逛去。施旭熙虽然答应了让她留下来,可是却不准她随便出府,就连在府里也只允许她在她自己住的这个院子里走动,并且还让人在她的院门口守着,不让她踏出院子一步。 与其说她住在这里,感觉上却更像是她被关在了这里,这让彩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可是替他生了儿子,又巴巴的跑过来找他,打算辅佐他成就一番事业的女人呢,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平常对她就是不闻不问,唯独晚上的时候对她会稍微热情一点,但也仅限于他与她欢好的时候。当激情过后,他总是毫不留情就离开了,留下她一人独自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垂首到天亮。 一开始她还能忍受,可是当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去之后,她就愈发觉得这日子的难熬。每天都在等着夜晚的降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看到他。 可是这两天,他连晚上都不来她这院子了,算起来她已经有三天三夜不曾看到过他了。昌阳城可不比定安那种小县城,这里美女如云,他家旭熙又如此英俊潇洒,她即怕别的女人勾走了施旭熙,又怕施旭熙看上了其他女人。 一想到这些,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彩儿叹了一口气,再次往院门口走去。人还没到门口呢,外面守着门的那个家丁就走了出来让她回去。她撇了下嘴,转身离开了。 走到园子一处比较隐蔽的墙根处时,见四下无人,便搬了椅子和凳子,将两个摞在一起,自己颤颤巍巍的爬了上去。 约莫半刻钟后,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叫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墙的另一边响了起来。 彩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对着墙不屑的说道:“想困住我,没那么容易!只是……这里是哪里?” 正文 第393章出来 站在一片比自己身高都差不了多少的杂草丛中,彩儿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跳错了地方,跑到别人家里来了。 可是在这没有一寸土地是不值钱的昌阳城里,谁家会舍得把院子荒废成这样?而且,她很确定这里就是施旭熙的府里,因为她之前观察过,她所在的院子左右两边都还各有一小个厢房。 她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厢房,正是她刚进府的时候看到的那个。 彩儿慢慢拔开草丛,朝着厢房那边走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门就在那个厢房旁边。离厢房越近,她的心就越雀跃,想着一会就能看到施旭熙了,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轻快了一些。 突然,从她左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因着被假山挡住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她怕是有人过来,连忙蹲了下来。可是她蹲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有人从那边出来,不由得又疑惑的站了起来。 直到假山那边一看,哪里有什么人的影子! 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彩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欢快的朝着门外走去。 …… 施文姗沉着脸回到宫里,写了一封信托人给捎了出去。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是很妥当,又写了另外一封信叫人给捎带了出去。 一日后,安晁炎接过信,疑惑的问道:“这是谁写来的?” “属下不知,属下刚才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的石狮下面发现的。”因为上面写着安晁炎亲启,所以他才会拿进来。 安晁炎将信封翻过来也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伸手打开了信。他看完,脸色一变,脚下生风似的离开了荣国公府。 施锦秋闲坐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便瞌起眼睛打算眯一会儿。谁知道她眼睛才闭上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李智的脚步声。 她奇怪的睁开眼,往常她吃过饭之后李智就会直到下次吃饭的时候才会过来,顺便跟她聊上几句。今天她才吃完没一会儿,他怎么又来了,而且听他的脚步声也要比以往快很多,有些急匆匆的样子。 “施小姐,我外面出现了点事情,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话落,门也被打开了,出现在施锦秋面前的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看起来有点腼腆的年轻人。 他一进门就堵着唯一的出口朝着施锦秋走过去:“冒犯了。” 施锦秋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跑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就连眼睛都被蒙上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突然进来放了她的。 “我不知道,主子说这里不安全了,让我带你出去,他已经在外面备好马车了。”李智的动作还算轻柔,至少拽着她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让她觉得用力或是粗暴。 两人走了一段路,施锦秋突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微风迎面吹来,久违了的新鲜空气让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外面好啊……”她感慨,那神情竟一点都不似一个受制于人而且还是一个连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的人都不知道的人。 李智偷偷的看了她一眼,明明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姑娘,可是人却比他还要镇定,这也是他之所以忍不住跟她说话的主要原因之一。大部分人要是遇到像她这种被人无缘无故抓起来,肯定得六神无主不知所以了吧,可是她倒好,该吃吃,该睡睡,不仅如此,还有心情找他说话聊天。 “外面确实好啊……”李智低喃了一声,心里竟然突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将她放走的念头。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给压了下去,“小姐请跟我来。” 他牵起她的袖子,带着她往门外走去。来到后门处时,李智先是打开门左右看了一下,门口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马车前面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那白胡子老头一看到他就开口说道:“快点,一会被人发现就遭了。”语气很是有些不耐烦。 “你要带她去哪里?”李智下意识问道。经过几天的相处,施锦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的妹妹一般亲切。 “反正你只要把人交给我就完事了,你管我要把人带哪里去!” “你……”、 施锦秋扯了扯李的手臂:“让我过去吧。” “可是……” 李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施锦秋却已经绕过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你是个老人,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了。” 那个老头不等李智回答便急急忙忙赶着车走了,只留下李智一个人站在门口,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施锦秋上马车前脸上的那抹神情,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还没想明白过来她的那个笑容是怎么回事呢,就看到自家主子急匆匆的朝着他走来。 “人呢?” 李智一愣,指了指载着施锦秋离开的马车的方向:“不是您派的马车把她给接走了吗?” “我……”他刚刚得到消息,他派过来接施锦秋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打晕了扔在路边,马车也不见了。所以他才会急忙赶过来,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他气得直跺脚,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出现:“她人呢?” 施旭熙惊愕的抬头一看,只见安晁炎如同天神一般立于他面前,俊美的脸上布满冰霜。他感觉自己的心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人呢?”他又问了一句。 他问他要人…… 他是怎么知道人在他这里的? 施旭熙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这个让他惊愕的发现中回过神来,他正了正色,佯装镇定的说:“什么人?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他不敢看安晁炎,安晁炎幽深的眸子里像是藏着两只猛兽,好像只要他看上一眼,它们就会从里面扑跳出来,将他撕咬得粉碎。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有起伏的语调里,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威胁。 “看来有人比我快了一步。”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正文 第394章冒牌 施锦秋一进入马车,马上就有人替她把手上的绳子给解了,眼睛上的黑布也被拿了下来。 “小姐,您没事吧?”小狗子上下打量着施锦秋,见她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削瘦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什么,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狗子,真是你们!”施锦秋有些兴奋的说道,刚才她听到与李智对话的老头的声音就感觉像是范吉,没想到还真是他们!“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被关在那里的?” “我跟爷爷千幸万苦才终于找到的您,在知道了那个人想要将您转到别的地方去之后,就把他找的人给打晕了,我们自己来了个李代桃僵。” “这么说,你们知道是谁抓了我了?” “当然知道了,还不就是那个……” 施锦秋抬了下手,制止了小狗子下面的话。她轻抚了下胸口,深吸了两口气,死死的压着心底那个隐隐想要冒头的名字。 “真的是他?”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小狗子迟疑的点点头:“小姐您也别太难过了,这世道,人面兽心的人多的是,您犯不着为了那么个东西难过。” 施锦秋脸上的表情很悲伤,让小狗子有种想要抓住施旭熙痛揍一顿的冲动。他家小姐多好的一个人啊,那个混蛋怎么能这样对她! 看着替自己愤愤不平的小狗子,施锦秋勉强打起了精神冲他微微扯动了下嘴角,问了他一些最近几天外面发生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时也是转移她自己的注意力。 “小姐,您是不知道呐,自从您被掳走了之后,整人昌阳城都快被他们给翻过来了。” 施锦秋疑惑的一挑眉:“他们?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安公子和孙公子啦,不过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好像还有两帮人也在寻找您的下落。” 安晁炎会找她她能理解,可是孙淮彦找她做什么?而且还有两帮人,会是谁?施锦秋发现跟小狗子说了两句话后,她心里的疑问非但没有被解决,反而更加疑惑起来。 像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问,小狗子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两拨人是谁,反正昌阳城里好多人都在找您。除了那几拨人之外,还有一些熟悉您的客人也在找您,希望您能早点回到荣锦记,好继续替她们做脸。” 说到客人,施锦秋突然想到了仁娴:“对了,你跟你爷爷有昌阳这么久,可知道当朝有一位相貌奇丑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那个啊,我知道,她叫厉仪娴。” 虽然两外名字只对上了一个字,可是施锦秋心里却已然十分肯定到她荣锦记来的那个姑娘,就是不受当朝皇帝待见的厉仪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小狗子的年纪虽然比施锦秋要小,可是因为他常年都跟范吉混在市井里面,对于街头巷尾的那些传闻简直熟到不能再熟了。 范吉把车子赶到城门口附近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想让施锦秋出城去城外面躲一阵子,施锦秋却执意要回荣锦记。他觉得施旭熙既然会抓她一次,肯定还会抓她两次、甚至三次。而施锦秋则认为施旭熙这次失败了,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造次了。 他们正僵持不下,突然,施锦秋只觉得自己周身气流翻滚涌动了一下,她的身体便被一股力量给扯了过去,脸撞到了一片结实而宽阔的胸膛。 “啊……” 她轻呼,眼里泛着泪花,眨眼之间带着万种风情,看得孙淮彦都呆住了。 施锦秋趁他愣神之际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待他再度伸手想要将她重新搂回怀里的时候,一道人影掠过,顺手带走了施锦秋。 “你没事吧?”安晁炎也想将施锦秋给搂进怀里细细呵护,可是他却有些不敢,怕被她给拒绝了。他扶着施锦秋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的身体状况,见她无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施锦秋摇摇头,“你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刚才去那个院子里找你了,可是发现你已经离开了。我便想着你若是不回荣锦记,定然就是要出城,所以就往这边赶了过来。”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施锦秋垂下眼柔柔的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眼睑下面的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往孙淮彦那边瞟去。 “你没事就好。” 看着两人亲密的站在那里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小狗子在一旁嘻嘻轻笑起来,直笑得施锦秋反庆过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挣开了安晁炎的手。 “你们这是要出城?”安晁炎怕施锦秋觉得尴尬,开口问道。 “我……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出城呢。” 若是她出了城,他可就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见着她了:“你可是担心他还会再来抓你?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想他肯定不敢再造次了。” 刚才他可是跟孙淮彦一起联手好好的修理了施旭熙一番,现在只怕他正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呢,哪里还敢再对施锦秋下手。 见她还有些犹豫:“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到一丝伤害的。” 安晁炎的话才落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哼哼,很是不屑的样子。“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好,拿什么去保护她!” 虽然他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与施锦秋保持距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让施锦秋拖住了他的脚步。可是看到安晁炎这么深情款款的跟施锦秋说话,他心里却又十分不是滋味。 安晁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抓着机会就揭自己短的男人,又时刻惦记着自己中意的姑娘的男人,他实在没办法对他和颜悦色。 “我堂堂荣国公府的公子,如何不能保护好好她!” “堂堂荣国公府的公子?”孙淮彦不屑的挑了下眉,眼神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竟然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他的话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不仅劈中了安晁炎,也同样劈中了安晁炎面前的施锦秋。 正文 第395章打架 施锦秋感觉到自己眼前的人影一闪,安晁炎便已经出现在了孙淮彦的面前,一只手揪着孙淮彦的衣襟,如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脑袋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相较他的表现,孙淮彦显得淡定许多,即便是受制于人,脸上却连个微末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好像安晁炎手里揪着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衣襟,如鹰似的目光毫不视弱的回视着他。慢条斯理的伸手去拍安晁炎的手,却被安晁炎抓得更紧。 “你把话给我说清!”手背突显的青筋显示着他此刻心里的情绪。, 孙淮彦看着安晁炎,目光变得有些怜悯起来,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值得同情的人。终于,像是很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鸠占鹊巢的意思你难道不懂吗?要是真的不懂,可以回去问一下以前教你的夫子。不过那样可能你的夫子就该伤心了,教了你那么久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一个成语都不懂。” 不论是他的目光还是他的语气都刺激到了安晁炎的神经,只见安晁炎瞬间就朝他挥出了拳头。然而他快,孙淮彦比他更快,只见他的头往旁边一偏,一下子就躲过了他的拳头,然后也不知道身体怎么动了一下,人就从安晁炎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施锦秋根本就连看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孙淮彦就已经从安晁炎那里移到了自己身边,身体几乎要贴在施锦秋身上,仿佛在向安晁炎昭告着他才是那个可以站在施锦秋身边的人。 而施锦秋并没有推开他,只是看着他,眼里充满疑惑,她与安晁炎一样,都想知道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你也想知道?”孙淮彦朝她露出一个笑脸,俊美邪肆的脸上满是张扬,“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无耻!”施锦秋抬手就将他推开,却不想一下子被他给拉住了手。他微低下头:“我亲你一下也可以告诉你。” 说完,不等施锦秋反应过来,薄唇便贴上了她红润的因为气愤而颤抖的嘴唇。一触即离,松开施锦秋身体往边上一闪,躲过了安晁炎扫过来的腿。 看着施锦秋脸颊因为羞愤而升起的红晕,安晁炎几乎红了眼。 赤裸裸的挑衅,毫不遮掩的嘲弄,这些都像是一只巨兽在啃噬着他的心。他瞪向孙淮彦,再不顾其他的朝他出了手。一来二去,两人就动起了手来。 打烂了商贩的摊子,砸了别人的店门,弄塌了别人的店棚……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谁也不肯也停手。 “小姐,现在怎么办?您要不要去劝劝他们……”小狗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一言不合就动手什么的真的好吗?还是范吉见多识广,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处若泰山,并且还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对策。 “小姐,不如咱们先离开了,免得被殃及池鱼。” 施锦秋和小狗子:…… 由于离城门口很近,两人的这一番动静早就有人跑去城门的卫兵那里报告了。没一会儿,城守便带着几个卫兵赶了过来。他原是想抓着这两个闹事的人好好的惩治一番,好让上头的人知道他的尽忠尽职,可是却没想到赶过来一看,这两人,一个是荣国公府的公子,一个是庆国公府乔丞相眼前的红人,这叫他如何“尽忠尽职”的惩治他们呢。 不管得罪了哪一个,他都会死得很惨吧…… 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两道不停变换着姿势的身影,想说他连分开他们都做不到,可任由他们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倒是不怕他们弄坏的这些东西,而是万一有人把他们两个在这里打架闹事的事情给上报上去,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么想着,城守便慢慢朝施锦秋靠过去一些:“施小姐,你不过去劝劝他们吗?”因着前几次施锦秋进出城门的时候都闹出过不小动静,所以他对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施锦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能劝得住吗?” “能能能,当然能!”城守怀着一颗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忙不迭的点头。 施锦秋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声,朝着对打的两人喊道:“孙淮彦,别打了!” 安晁炎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安晁炎,别打了!” 孙淮彦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孙淮彦、安晁炎你们都别打了!” 两人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看到了吧。”施锦秋对着城守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城守:…… 城守呵呵的干笑着,在看到他们二人又打坏了一家店铺的门面时,忍不住又开口说道:“要不……您过去试着将他们给分开?” “我现在过去不是找打吗?” “怎么会呢,您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们哪里可能会舍得下手!”城守再次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努力的劝说道。 施锦秋斜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诶,施小姐,施小姐……”城守冲着她的背影叫了好几声,都没能让她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他遂又转过头,“人都走了,你们还打什么!” 孙淮彦和安晁炎两人同时停了手,不约而同的往施锦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双双转过身离开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面,城守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人去收拾残局去了。 小狗子和范吉对视一眼:“爷爷,那我们呢……” “小姐都走了,我们自然也是要走了。”邓吉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小狗子挠挠头,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地上的一块破碎的木板下面静静的躺着一张纸。 他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好几行字,他只认得其中的一部分。范吉拿过纸,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不由得变了。 正文 第396章心知 施锦秋突然就回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柳芸了,抱着她又喊又叫的,看到她消瘦了的脸庞又不禁红了眼眶,暗暗垂泪。 施锦秋失笑:“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有什么好哭的。” “就是,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聂纤纤调侃她,又对施锦秋说,“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在那边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会有事。” “哪有吃得好睡得好,您看看您都瘦了这么多,脸色也白得跟个鬼似的,怎么可能会没事!”柳芸语带哭腔的说。 施锦秋有些无奈的笑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她还真的是吃的好睡的好,至于瘦了脸色不好什么的,完全是因为这么多天都没晒太阳的缘故。 可不论她怎么说,柳芸都不相信她的话,觉得她肯定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故意这么说的。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家小姐真是太善良太好心了,心里对她的遭遇愈发觉得难受起来。 聂纤纤决定无视柳芸:“小姐,那您知道了是谁把您掳走关起来的吗?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施锦秋沉疑了一下,在知道了是谁掳的她之后,她大概也猜出了几分他的目的,无非就是不想让她无法好好研制东西,不能顺利的参加那个美妆盛宴。 “小姐,您那日清早要去集市买东西的事情有跟谁说过吗?我跟李掌柜都怀疑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透露了您的行踪给他们,所以他们都会那么恰好的守在那里等着您。” 聂纤纤的话又一步证实了施锦秋心里的想法,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像是印证她心里的想法似的,聂纤纤又接着说道。 “其实有一句话,我说了还请小姐不要生气。之前您被掳走的时候,我曾怀疑过这件事情会不会是跟三小姐有关,毕竟您跟她说过几日后的早市上有你需要的东西,肯定要过去买……” 柳芸终于从埋怨中走了出来,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三小姐她……” “不可能是她!”施锦秋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她们的话。虽然她说的跟她想的完全一样,可是她心底深处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小姐,外面有个叫小狗子的孩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吉祥从门外进来。 施锦秋打开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的纸,脸色随着纸上的内容而不住的变化着,不等看完便问道:“送纸过来的人可还有说什么?” 吉祥想了想:“哦,他说这是城门口那个打架的人走后,他从地上捡的。”虽然不明白这与这张纸有什么关系,吉祥还是一字不漏的把话给传到了。 “我知道了。”仅仅是四个字,施锦秋却感觉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有些颓然的坐在那里。 柳芸和聂纤纤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一副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 “小姐,您怎么了?” “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芸看了一眼施锦秋,还想再说点什么,被聂纤纤给拉着出去了。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施锦秋一个人,那张信纸就被摊在桌上。 她呆呆的注视着集约上面的字,熟悉的字迹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刀一刀的刺进她的心里。 施文姗写信给安晁炎告诉他她被关在施旭熙府里,原本她该高兴才是,毕竟自己的三姐这么急于要把她救出来。可问题是,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关在施旭熙府里的? 一直以来施锦秋在心里拼命否定的那个想法再次冒出了头,只是这一次,她连个替她找个借口都拒不到。她不愿相信她最想相信最想要珍惜的人,竟然会这么对她,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信上的字迹逐渐变得氤氲起来,施锦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视线,又有什么东西滴在了纸上,模糊了纸上的字迹。 一整天,施锦秋都没有出过房门,就连柳芸要给她送饭都被她给拒在了门外。第二天早上就在柳芸和聂纤纤商量如果施锦秋今天再不开门该怎么办的时候,房门打了开来,施锦秋穿着整齐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 施锦秋看了眼柳芸,不答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柳芸:…… 她仔细的看了眼施锦秋,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之外再没看出任何一点异常的东西来。而施锦秋也如她所表现的那样,叫来了聂纤纤,了解了一下这几天荣锦记的经营状况,然后对他们吩咐了一番,便让他们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事后,她单独叫住了李宇飞。 “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上次打听有关于丞相夫人和孙夫人之间的事情时,可有跟丞相夫人生安公子有关的事?” “不知道小姐想知道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 “就是……安晁炎……他有没有可能不是丞相夫人亲生的?”昨天孙淮彦的那句“鸠占鹊巢”还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啊?”李宇飞错愕的看了施锦秋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一问,“小姐为何会想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无需拘束。” “若说安公子有没有可能不是丞相夫人亲生的,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李宇飞抿了抿嘴,拘束什么的,他还真不大会。 施锦秋没有马上接话,因为她看得出来李宇飞的脸上还有着意犹未尽。果然,他只是换了一口气,马上就又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丞相夫人赶孙夫人离开荣国公府的时候是要求孙夫人跟孙洪兴即刻离开昌阳城不可多作逗留。但是当时的孙洪兴家业虽小,可收收尾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于是他便向丞相夫人恳请了七天的宽限,而丞相夫人念在孙夫人对她多年照顾的份上便也同意了。可是四天后,丞相夫人突然叫人把孙夫人给叫了回去……” 正文 第397章关系 “谁也不知道她们两人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之后,丞相夫人便没再要求他们两人离开昌阳。然后就传出了丞相夫人也怀了身孕的消息,有人说是因为丞相夫人自己也怀了身孕所以为了给孩子积德,所以才没有再逼孙洪兴他们离开。可据体是什么,谁知道呢……” 李宇飞慢慢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听得施锦秋心里疑团更甚。 “那孙家是什么时候离开昌阳城的?” “大约是几个月后吧,孙夫人生下了孙公子,他们一家三口才迁移至了定安县城。” “孙家离开昌阳城的时候,丞相夫人生了没有?” “从安公子的生辰来看,孙家离开昌阳城的时候,他应该也已经落地,”听到施锦秋问出这句话,李宇飞再笨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小姐,您该不会是怀疑安公子不是丞相的公子,而是孙夫人的孩子吧?那难道孙公子会是丞相之子?这完全不可能啊,丞相和丞相夫人好好的干嘛把自己的孩子给别人,而自己养着别人的孩子。” 施锦秋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么一来就说得通很多事情了,比如说为什么卢玉蛾总是对安晁炎不冷不淡,比如说为什么孙洪兴离开昌阳城的时候会多了一笔巨款,又比如说孙淮彦的那句“鸠占鹊巢”…… 可李宇飞后面的那句话也不无道理,任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给别人养,施锦秋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因为那时候安士杰拥护厉子尘,但是却不知道自己所站的队伍到底是对是错,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才会把孩子交给了孙洪兴夫妇。而孙洪兴夫妇则因为钱,同意了将自己的孩子与他们相交换。” 李宇飞想了一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也并还是很大。如果一开始他们真的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考虑将孩子送走,那么新皇登基十几年来,安丞相的地位在朝中无人能撼动,他们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孩子接回来呢?” “这……”施锦秋又被问住了。 她想了一下,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就算一开始她因为什么原因迫不得已将孩子给送走,那么在确定自己平安无事之后,肯定是要第一时间把孩子给接回来的。可是卢玉蛾并没有那么做,孙淮彦来昌阳城这么久她也一次都不曾找过他。 这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孩子应有的态度,倒是郭月私底下找过安晁炎好几次。要说卢玉蛾跟孙淮彦没有什么关系施锦秋能相信,可要说郭月跟安晁炎没什么关系,她怎么都不相信。 看来这件事情,她可能从郭月那里入手会比较好。她让李宇飞注意着郭月那边的动静,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的从她那边打开缺口,套出些话来。 对于她被掳走到底是不是跟施文姗有关这件事情只字不提,而聂纤纤和柳芸等人对这件事情却并没有像她这样看得“云淡风轻”,自从施锦秋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开始就有意无意的打听跟这件事有关的事情。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叫她们给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出来。只是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是跟施旭熙有关,那个她们眼里还算得上彬彬有礼的大公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小姐,掳走您的人真的是大公子吗?”屋子里,柳芸替施锦秋解开衣服的扣子,替她把外袍脱了下来挂到一旁。 “你知道了?” “嗯,”她的声音不似以前那般欢快,“我说昨日大公子被孙公子和安公子联手修理了一顿,郝氏那边还放出话来,说这次的美妆盛宴绝对不允许他再参与其中。” 施锦秋脸色微顿:“那他现在岂不是……” “您还管他做什么!他那样的人,活该有这样的下场!”柳芸一脸的忿忿不平。 施锦秋轻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柳芸以为她的失常是因为施旭熙,使劲的在那里说着施旭熙的不是。可是只有施锦秋自己才明白,施旭熙对她做的事情她虽然生气,但是却并不在意,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施文姗竟然会跟这件事情有关。 不论施文姗本人有没有参与在其中,光是她跟施旭熙有联系把她的行程路线告诉给施旭熙这件事情就足以打击到她。 第二天一大早,荣锦记还没开门呢,彩儿就哭着找上了门来,说什么让施锦秋帮帮施旭熙,说他现在很颓废,被赶出了郝氏之后就无处可去了之类的,施锦秋只是冷着脸听她说完之后便叫人“请”她出去了。 施旭熙这是属于自作自受,她不对他落井下石已经很仁之义尽了,竟然还叫她帮他,她把她当成什么了! 两天后,施文姗带着仁娴来了,施锦秋让她们谁也不要提那封信的事情,自己如往常那样招待了她们两人。她向仁娴讲解了一下之后需要她做的事情,并提议她要是想效果好的话,最好是可以留在这里。 对此仁娴倒是没怎么反对,反正她在哪里都一样,只不过需要点时间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她便让人传来口信,说两日后便过来,并且还要带着施文姗一起过来,让她替她们准备两个房间。 施锦秋也欣然答应了。 下午,是她与安思涵约好要去荣国公府的时间,施锦秋整理一下,带着需要的东西过去了。这次是替安思涵做全身的保养,所以所花费的时间比较久,等她弄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我让秀秀送你出去吧。”安思涵觉得花了她这么久的时间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见她这么说,安思涵没有坚持,由着她自己出去了。 天很黑,出了安思涵所住的园子之后的廊道上基本就没什么灯光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施锦秋总觉得今晚的荣国公府似乎特别安静一些。 突然,远远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说话声,紧跟着便是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一会儿晚了夫人该生气了。” “大晚上的让咱们去买这些东西,我还真有点害怕……” “就你胆子小,有什么好怕的!” “啊妮姐姐,你在府里的时间长,知道夫人这么晚了要祭拜谁吗?”最主要的是为什么不在白天光明正大的祭拜,而是非要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因为知道这件事情而变得凉飕飕起来。 正文 第398章试探 “这件事情基本上府里的老人都知道,你是新来的才会不知道。不过夫人后来下了命令,不允许府里的下人之间传说这件事情,所以……” “啊妮姐姐,好啊妮姐姐,你就跟我说一下嘛……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好吗?” “那你可记得,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被叫做啊妮的丫鬟迟疑了一下,见她点点头,这才又说道,“夫人祭拜的是府里的懿夫人。” “懿夫人?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咱们老爷还有这样一位夫人?” 啊妮看了她一眼:“你当然没听说过啦,因为……” “啊?那她是谁?夫人又为什么要祭拜她?”那小丫头更加好奇了起来,见啊妮犹犹豫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忙拉住她要她讲个明白。 啊妮忍了一下硬是没忍住,便停下了脚步:“这位懿夫人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她是有一年突然就进了咱们荣国公府,而且进府的时候就已经怀有了身孕。那时候大家都传她可能是老爷在外面的女人,因为有了身孕才会被接回来。” “那她真是老爷在外面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啦,不然咱们夫人哪里还能容得了她。”啊妮说道,“后来才知道,她是夫人的一位好姐妹,因为被丈夫抛弃又怀着孩子,夫人见她可怜就将她接回到府里住了。” 小丫头抿了抿唇:“咱们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过?” “谁知道呢,兴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怀着身孕,所以就感同身受吧。” “啊?夫人自己也怀有身孕?” “是啊,两人还是差不多同时生产的,夫人只比那位懿夫人迟了半刻钟。” “那后来呢?” “后来?”啊妮停了一下,“没有后来啦,懿夫人难产,大人小孩都没能保住,咱们夫人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公子。可怜了那位懿夫人和那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那时候夫人待她真是亲如姐妹呢……” 啊妮唏嘘了好一会儿,在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拍了一下她:“行了,不说了,咱们赶紧走吧。一会错过了时辰真要挨骂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融进了黑黑的夜色中。在刚才她们交谈的地方,一道人影慢慢的从旁边的一棵树下走了出来,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沉思。 隔天,施锦秋找了李宇飞,去打听荣国公府里那个有懿夫人的事。可是李宇飞带回来的消息却非常有限,几乎跟她自己在荣国公府里听到的差不了多少。她想了想,这件事情安晁炎和安思涵也未必有知道的比她多,若是想要打听的话,还需要从那几个相关的人那里入手。 比如卢玉蛾、安士杰,亦或是……郭月。 昏暗的茶馆里,一个年轻人正仰头喝着酒壶里的酒,他晃了晃已经再也没有流出一滴酒的酒壶,有些气愤的把酒壶往桌上一扔,发出了一道清脆的碰撞声。 “伙计,再给我来一壶酒!” “客官,您已经喝了很多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把这些酒钱先结了?” 伙计的话让年轻人更加愤怒起来,他拍的往桌子上一拍:“你……你这是什、什么意……意思?难、难道我堂……堂堂……还会欠……欠你这点酒、酒钱不……不成!” 伙计心想,不欠倒是先结了啊。可是看着睚眦欲裂的安晁炎,他实在不敢这么说。“时候也不早了,还请客官结了酒钱明日再来喝吧。” “竟……竟然说我没……钱结、结账,我现在就……就结……”安晁炎说着就在身上来回找起了银子,可是任他找遍了全身上下,都没能找到哪怕一文钱。 伙计眼里的希望慢慢的变成了失望,最后像是看一个骗子一样看着他。“我说这位客官,您到底有没有钱结账啊。” “笑……笑话,我、我会没……没钱结、结账?等、等着……”他边说边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往酒馆外面走去。可是被酒精侵蚀了的身体就像不是他的似的,一点都不听他的使唤。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却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就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还好他反应敏捷,险险稳住了身体之后就往酒馆外走去。 “客官、客官您还没给钱呢……”伙计叫着想要跟出去要酒钱,被一旁角落里出来的一个小姑娘给叫住了:“他的酒钱我来给。” 待那伙计收了银子离开后,施锦秋才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呆若木鸡,脸色比木鸡还要难看的郭月。郭月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眨了眨眼,佯装镇定的问道:“不知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又让我看到这样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夫人,现在都这样了,难道您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真是好笑,我该有什么话要说?”郭月不答反问,撇开眼不去看施锦秋那双仿佛一下就能看到人心底深处的眸子。 刚才,她几乎用尽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在安晁炎险些摔倒的时候冲出去扶住他。不过短短几天,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月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想要去抓着安晁炎问个清楚,可是却碍于施锦秋而不能付诸于行动。 “既然孙夫人没有话要说,那锦秋就先回去了。” 郭月愣怔的当口,施锦秋已经迈开脚步往酒馆门口走去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郭月委实有些弄不明白她今日找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了。不过此刻的她也没心思去弄明白施锦秋的目的,想到刚才安晁炎那狼狈颓废的样子,郭月只觉得怒从心生,又生气又心疼。 她离开后,从一旁的包间里走出一对主仆。那小厮说道:“公子,您真的不去见施小姐吗?” 苏平之的双手轻轻贴在身侧,手掌凝握成拳,微微瞌上眼,像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连身体都在微微颤动着。好一会儿,他终于止住了心底翻滚的情绪,重又睁开了眼。 “走吧。” 正文 第399章说话 荣国公府里,梅姑向卢玉蛾说着什么,听完梅姑的话,卢玉蛾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眼底露出一丝有些复杂的神色。 苛责之中夹杂着一丝担心,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就听到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婢女交给梅姑一封信,梅姑在卢玉蛾的示意下打开信看了起来。 “夫人,她想见您。”卢玉蛾眉头的虑色更重了些。 隔日晚上,荣锦记打烊之后,施锦秋像往常一样听着聂纤纤和柳芸说着今天荣锦记里发生的事情,两人将该说的都说完之后便坐在那里等着施锦秋的下文。 然而施锦秋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等她们说完便马上指派新的任务她们,而是拿了纸笔写了封信让纤纤送到城外交到贲遇那里。柳芸是想由她去送的,可是奈何施锦秋却指明了就要聂纤纤去送,她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聂纤纤拿了信往外走去。 施锦秋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却也没有点破,而是吩咐了她去做另外的一些事情。 将近戌时末,李宇飞回来了:“孙夫人果然去找了丞相夫人,两人约于明日巳时在城西宝宜路的一处民居见面。” 城西宝宜路…… 施锦秋想到上次她看到卢玉蛾和郭月的地方,好像就在城西的宝宜路,她们这是又要约在那里见面了?施锦秋更加确信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那个民居非旦不是一个普通的民居,还很有可能跟卢玉蛾的关系密切,否则她又怎么会选了在那里见面呢。 “那你有没有办法去看看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施锦秋问,得到的答案却是那民居里的人很胆小谨慎,每日进进出出几乎不与旁边的人有交集,更别说是跟陌生人说话了。而且他们终日大门紧闭,让他就算是想要找机会进去都没办。 施锦秋点点头,没再提这件事了。她又与李宇飞商量了一下荣锦记之后的发展,李宇飞对于荣锦记近半年在昌阳城发展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然后还交给了施锦秋一份手写的资料,里面包含了他这次从定安县城到昌阳这一路上经过的几个州县城的概括以及各地大概的风俗民情等。 因为整理和统计这些资料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现在交给她。 施锦秋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资料,有长有短有繁有简归纳概括得整整齐齐,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了李宇飞的用心,这让施锦秋心里很是有些感动。她只不过是在信里提了一下,让他过来的时候注意一下看哪里比较适合她们开店,却没想到他竟然给她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 选择开店的地方很重要,不仅要人多,人们的生活水平还要较其他地方的人们要好,最重要的是那些人肯花钱也愿意在这些地方花钱,也就是说他们对美的要求相比其他地方要高一点。这样的地方说起来简单,找起来却并不容易。 她一边看,李宇飞在旁边一边讲解分析着各个地方的特色,说出了几个比较适合开店的地方,具体分析了一下他觉得可以的原因以及不可以的原因。施锦秋看得很认真,也听得很仔细。 荣锦记现在的收入已经远远超过了维持荣锦记日常开销的费用,多余的钱如果没有合适的去处,还不如找个好点的地方再开一家店。 最近来店里的客人一部分并不是昌阳城里的居民,而是听说了荣锦记的事慕名而来的。她们不止一次提议施锦秋让她在她们所在的地方开个店,她们来回也方便。施锦秋统计过她们出处,大部分是来一个离昌阳城大约一天路程的小县城,丰烟镇。 丰烟镇并不大,人口跟昌阳城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但是那里的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色,那就是有钱。虽然不全是顶有钱的,但是比起普通的昌阳城居民来说条件好得多。 他们大都是家里有人在昌阳城里谋生的生意人,一些在昌阳城里当官但是官职却不是特别大的人的亲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竟慢慢的都将那里选为了让家眷居住的地方。 施锦秋觉得如果她把店开到那里的话,有了荣锦记在昌阳城里打下的基础,抓住那部分人并不难。而且那边地方不大,并不需要太大的人手,对于施锦秋来说这不啻为一个比较适合的可以开分店的地方。 不过她并没有自己独断独行,而是也将自己的观点跟李宇飞说了一下。两人又就这件事的可行性进行了一番讨论,最后达成一致的意见。 可以先在那里开家分店,以后他们的分店将以昌阳城为中心,慢慢的向四周扩散开来。 施锦秋是想让李宇飞先过去丰烟镇的,可是李宇飞担心最近事情太多,想要等替她弄清楚卢玉蛾和郭月之间的事情之后再去那边。施锦秋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讨论完正事之后,李宇飞突然开口问道:“小姐跟安公子的关系如何?” “可是有什么事?”施锦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一问。 李宇飞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还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好了。” “那我就说了,”李宇飞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这几日在外面打听消息的时候,无意意间听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谢剑锋好像在安公子的手上。” “谢剑锋?”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施锦秋凝着眉想了一下,却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最后还是李宇飞提醒了她:“据说……他就是那个配制出无殇的人。” 施锦秋怔了一下,拿着的东西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脑海里突然想起许多东西:他对无殇的了解,他给她的那不完全的解药,那天在安士杰书房里他交给安士杰的那份配方…… 以前她只觉得这些或许都是他用了心思去找到的,现在想来,李宇飞所说的这个可能性明显更大一点。 只是…… 他明明很清楚她一直都在寻找配制出无殇的谢剑锋,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就在他那里呢?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他故意不告诉她谢剑锋就在她那里。 也或者,他是不想她找到谢剑锋…… 施锦秋的脸色随着自己心里出现的而渐渐的苍白了起来。 正文 第400章谣言 安士杰一踏进安晁炎的别院就往他所住的园子走去,他虽然不经常来这里,可是对于这里的构造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熟悉的很。 没一会儿他便出现在了安晁炎的屋子前,他抬腿一踹,将门踢了开来。门里面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蜷缩着身体如同躺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般。突然涌进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有些不适应的拧了下眉。 “起来!”安士杰的声音不怒而威,安晁炎眼皮要抬不抬的抖动了几下,最后慢慢的睁开了来。他眯着眼睛眨了几下眼,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父亲,您怎么来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桌子站稳了身体。安士杰的出现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也让他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特别是当他想到那种可能性的时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安士杰不答反问,“他是不是在你这里?”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儿子的状况,而是一句与自己儿子完全无关的话。 安晁炎转过身:“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安晁炎!”安士杰连名带姓的叫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你别以为自己这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知不知道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了!” “他们?”安晁炎看向自己的父亲,许是因为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失误,安士杰撇开了眼不敢与之对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最近他别院门口时常出现的陌生人,以及偶尔在半夜的时候想要侵入他别院的那些黑衣人,莫非都与他口中的他们有关? “不管怎么说,你赶紧把人给我送走,我不想因为你而惹上什么麻烦。” 这种明显带着撇清关系的话让安晁炎变了脸色,以前每次当他犯了什么错误的时候安士杰也都会说一些让他不要因为他的失误而连累到他。不过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安士杰是在教训他,小惩大戒,以免他日后犯了什么大错。 可是自从那天从孙淮彦嘴里听到那句话之后,今天再听到安士杰的这句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从小到大,您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父亲,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试问天底下哪有一个做人父母的会怕被自己的孩子连累,怕因为自己的孩子而惹上麻烦? 安士杰的眼皮突然抖动了一下,抿了抿唇,脸色快速变换了几下,最终露出一丝缓和:“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何必养你这么多年。” 安晁炎看着他,为什么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是,或者不是。 “我知道最近外面有些不好的传闻,不过那些都只是谣言,那些闲着没事做的人胡乱嚼的舌根罢了,你不必当真。” “真的不必当真?” 安晁炎的反问让安士杰停顿了好一会儿,就在安晁炎以为他会说出些什么来的时候,他才重又开了口:“是的,不必当真。” 他的回答让安晁炎有些失望,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他实在想像不出来如果安士杰跟他说他不是他儿子的时候,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炎儿,你听爹一句话,别再跟谢剑锋有所关联了。” “为什么?” “因为他……”安士杰顿了一下,心知安晁炎的脾气,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不可能同意他的话的,“知道了太多让人害怕的东西。” “所以他们才让他也服下了无殇?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安晁炎问,服下无殇,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啻为世间最狠毒的惩罚,“那里面,也包括了您所害怕的东西?” “笑、笑话,我堂堂一国丞相,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好怕的。” 安晁炎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即没有认同他的话,也没有否认他的话。 …… 施锦秋跟柳芸走在街上,边走边低着头思索着什么,突然被柳芸给拉住了:“咦,小姐,那个不是安丞相吗?他怎么跟个女人抱在一起?” 顺着柳芸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胖胖的人穿着一身青黑色的衣裳,站在街边毫无顾及的搂着一个年轻女子,嘴巴贴在那女子耳际,不知道是在与他说着什么话,还是在挑逗她。 施锦秋心里一惊,觉得安士杰未免也太大胆了,就算是在外边找女人,也该低调一些,这么明目张胆的,难道他就不怕会被别人看到传到卢玉蛾耳朵里吗? 突然那个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片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没看些什么来,疑惑的眨了眨眼转回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施锦秋才慢慢的转过身,眼里已然收回了一开始的那份震惊。刚才她在那个男人转头的瞬间转过了身体,惊鸿一瞥之间看到了那个男人的长相,虽然也是胖胖的身材,同样的小眼睛大鼻子,但那人却不是安士杰。 她就说嘛,安士杰身为一国之相,怎么可能会这么不注意自己的私生活。 “原来他不是安丞相,长得还真像……”两人离开这里的时候,柳芸还有些难以置信的念叨着。 施锦秋是出来采买东西的,因为施文姗要与仁娴一块儿到荣锦记里小住,她打算给她买一点生活上需要用的东西。 柳芸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施文姗还要这么好,自家主子想做的事情她也拦不住,只得陪着她一起买这买那,等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施锦秋带着她进了一家离得较近的餐馆,打算吃了午饭再去看一下有没有好看的布料,裁一点过来让施文姗做衣裳用。 因为正是吃饭的当口,餐饮里人不少,有安静吃饭的,也有嘴巴不甘于只吃饭嘴里嚼着东西还不忘开口说话的。 “你们知道吗,听说今年的美妆盛宴与往年有些不同。”施锦秋身后一张桌子上的一人说道。 正文 第401章事情是这样的 同桌的还有两人,看起来都是商人,对美妆盛宴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们二人听这人这么说,连忙都追问他哪里不同。 那人神秘兮兮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今年的美妆盛宴,会有一个特殊的客人到场。” “什么样的客人?” “是啊,有多特殊?” 那人冲两人招了招手,两人会意的把头凑了过去,一阵低语之后,其中一人惊呼:“不是吧,他们怎么会派人来咱们这里?” “就是啊,他们不是向来与我们不和的吗?”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对了,化敌为友都是分分钟的事情。”一开始说话的那人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还挺有些道理的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过来到咱们国家来装装样子,然后背地里将咱们这里的消息全都打探回去,好为日后攻打咱们的凭据啊?” “这次不一样,”一开始说话的人似乎知道挺多内幕的样子,“我可是听说了,咱们的皇上有意与那人和亲,说不定那人就是冲着那样的目的去参加美妆盛宴的。” 要知道,历年的美妆盛宴参加的人,除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外,最多的便是女人了。皇亲国戚、官家小姐自是不用说了,还有商户巨贾的金千小姐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个差不多可以将大半个蜀中的年轻女子都聚集在一处。 虽然施锦秋听不大明白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觉得这个人特别有忧国忧民的意识,听完他的话,不由得莞儿一笑。 “小姐,您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人吗?”柳芸凑到施锦秋耳边极小声的问道,她的好奇心向来都比较重,旁边那桌人说话的时候她的耳朵就竖得老高了。 施锦秋淡笑着摇摇头,不管他是什么人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当天下午,娴仁就带着施文姗来到了荣锦记,施锦秋将她们二人安排在自己所住院子的两间厢房,然后便让聂纤纤先跟娴仁介绍她以后需要做以及注意的事情,她自己则带着施文姗到一园子里去聊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与施文姗才见过面不久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让她心里产生了芥蒂,施锦秋发觉她竟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跟施文姗一起畅快的聊天了。 施文姗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很有聊天的兴致,不但跟她说了一些宫里面发生的事情,还告诉了她几样仁娴的喜恶,让她在平常的时候注意着点,别惹了仁娴不高兴。虽然她仍然没有说仁娴是什么人,但是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的身份不同寻常,妹妹你要吩咐下去不可让你的那些人犯了她的忌讳。”这句话无疑让施锦秋证实了她心里对于仁娴的身份的猜测。 “三姐放心,锦秋心里明白。” 施文姗笑着拉过她的手:“我就知道妹妹你是个心思剔透之人,什么事情都只需要点到即可。哪里像大姐……” 她突然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姐怎么了?” “这……”施文姗抿了抿唇,露出有些惶恐的表情,“没、没事。”那模样分明就是有事! “大小姐哪里是没事,如果不是小姐您替她兜着,只怕她早就已经出大事了!” “混账,谁让你插嘴了!” 施文姗大声呵斥了秋雨,秋雨嘴巴一瘪,有些委屈的说:“奴婢也是怕大小姐没个轻重,再这样下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再连累到了您……” “那也是我们姐妹几个之间的事情,岂容得着你一个下人来多嘴!” “是,奴婢知错了。”秋雨喏喏的垂下了眼,眼珠子却在眼皮底下转动了两圈,眼神与施文姗的对视了一下之后便不住的打量着施锦秋的表情。 施锦秋哪里能没看到她们两人的这点小动作,原本她对施旭娇怎么样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既然她们两个这么想让她问下去,那她便顺了她的意吧。 只是,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以前她怎么就没发觉施文姗和秋雨之间有这么多的眼神互动呢…… “三姐,你就告诉我吧,大姐她到底怎么了?”她有些急切的拉着施文姗的手,施文姗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露出一脸十分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怕说了……” “虽然我与大姐的关系并不亲近,但是自小锦秋便将三姐你视如亲姐,如果事情关系到你的安危,我是怎么都要知道的。” 施锦秋感觉到施文姗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转瞬即逝,很快便被一种类似于难过和担忧的神情所替代。 “不是三姐说大姐的坏话,而是大姐这一次的事情做得实在是有些过份。”施文姗开篇之前先替自己开脱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虚伪的样子。 施锦秋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有些反感的感觉来,只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锦秋知道,三姐向来心善,不忍心见看着大姐犯错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施文姗的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自从那日施旭娇从宫外回去后,整个人就一直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当中,而且还经常找借口偷偷出宫。有两次差点赶不及回宫,都是施文姗替她遮掩住了。为此,施文姗劝了她好几遍,可是施旭娇非旦没有听她的劝诫,反而还变本加厉每次出去回来的愈发晚起来。 施文姗怕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只怕她想帮她也帮不上了。 要说施文姗和施旭娇以前的关系那可是水火不相容谁也见不得谁好的,就算是她们一同进了宫,施锦秋也没看出来她们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施文姗会关心施旭娇,除了迫不得已,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 另有所图! 正文 第402章他乡遇故人 “那三姐可知道大姐出宫是所为何事?” “这……”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替大小姐隐瞒啊!”秋雨口快道,“四小姐,奴婢有一次跟念巧聊天的时候听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大小姐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会去一家叫做飞悦茶楼的地方。” “她去那里干什么?” “这奴婢就不知道,只听说是去见一个什么人,而且应该是个男人……” “秋雨!”施文姗佯装生气的呵斥秋雨的多嘴,可是秋雨却听而不闻,脸上突然露出一道恍然的表情,“咦,对了!咱们现在也出来了,完全可以去飞悦茶楼看一下她去那边见的是什么人呀!正巧我今日离开皇宫的时候听到念巧说大小姐下午也要出宫……” 施文姗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一看就知道是想引施锦秋过去茶楼。她佯装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她们的意图,顺着她们给的竿子爬了上去,与她们一起前往飞悦茶楼去看个究竟。 之前施锦秋或许还会以为是自己搞错了,这些事情跟施文姗没有关系,施文姗不可能会这样对她,可是现在的施锦秋却不得不相信施文姗真的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好,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如自己对她那么诚挚,不论是她的出宫,还是她留在荣锦记,都是另有目的的。 施文姗想利用自己得到某种目的,而她,想知道她做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坐在茶楼里,看着一脸兴奋的盯着外面的街道一副恨不得能抓住施旭娇把柄样子的施文姗主仆二人,施锦秋心里觉得无比陌生。 她已然想不起来她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变的质,又是如何走到了今日的这一地步。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过了中午之后她们才看到姗姗来迟的施旭娇。 施旭娇过来之后就如同她们之前向茶楼伙计打听的那样,找在一楼靠窗口的地方坐了下来,点了一壶茶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由于施锦秋等人进来之前便打听过,所以选的位置是在一个比较偏的角落里,施旭娇不能看到她们,可她们却能正好将施旭娇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施锦秋注意到施锦秋虽然坐那里没动也没说话,可是眼神却总是不自觉的瞥向窗外,脸上还带着一丝可以叫做期待的神情,即害怕又紧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一个姑娘在等待着自己心仪的男子似的。 突然,施旭娇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施锦秋随着她的动作向门口看过去,只见施旭娇站在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面前。 男子一看到她就转身绕过她继续走路,可是施旭娇并不死心,转身跟了上去。 茶馆里,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的除了施锦秋之外,还有柳芸。“啊?小姐,那……那个不是……” 施锦秋没说话,只是盯着门口,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聂纤纤被派去替仁娴做护理了,施锦秋独自一人坐在园子里怔怔的望着眼前虚无的空点发呆。 夏天的夜晚从来都不会很安静,蛐蛐的叫声,风吹过枝头带动树叶的摩擦声……这些,施锦秋都恍若未闻,好像整个世界的嘈杂都不会影响到她。 “妹妹可是在想苏公子的事?”施文姗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施锦秋转过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姐姐怎的不早些休息?”施锦秋答非所问。 “妹妹若是真的想他,为何不去找他呢?” 施锦秋收回视线:“我与他本就没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妹妹你与苏公子之间的情谊又岂是一句没什么可以概括的?照我看,苏公子可能只是初到昌阳忙于应付各种事情,所以才会没来找妹妹。若是妹妹主动前去找他,兴许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施锦秋轻笑了一声,对于施文姗的话不置可否。 “妹妹为何发笑?” “姐姐难道不明白?他既然不想见我,我又为何非要往他面前凑?” “妹妹怎知苏公子不想见你?说不定他……” 施锦秋打断了她的话:“若他真想见我,又怎么明知道我在昌阳却不曾来找过我呢?而且……” 白日里看到苏平之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短短数月未见,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看起来明明还是那个她所熟悉的人,可是隐隐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摇了摇头,撇去脑海里这种奇怪的想法。 “不说他了,倒是姐姐你就这样离开皇宫住在这里没关系的吗?” 施文姗拉起施锦秋的手:“妹妹放心,姐姐可不是像大姐那般偷溜出宫的,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施锦秋像是放心了似的点了点头,见施文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姐姐可是还有事?” “这……有句话姐姐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是姐妹,有什么话都仅管说来便是。” “那我便说了,”施文姗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心处拍了拍,就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怜爱,“姐姐知道你与那苏公子比较熟悉,不若你去劝劝苏公子,让他不要缠着大姐。我怕再这样下去,万一要是被别人知道大姐在宫外面跟男人见面,那可就是死罪啊,不止她,还有咱们……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施锦秋想了一下在荣馆里看到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施旭娇缠着苏平之好吧。只是眼下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与苏公子已经许久不曾联系了,况且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家,贸然出面与一个男子说讨这些问题未免不大妥当。倒是三姐你跟大姐同时入宫同为秀女,平常见面的机会也多,应该能说上几句话吧。不如三姐你抽时间回宫里一趟,找大姐好好谈一下,让她日后别再私自出宫了。” 施文姗垂下眼,掩住了眼底闪过的惊讶。她特地找了这么个机会,想让施锦秋去找苏平之,却没想到这个球就这样轻轻巧巧的被施锦秋给踢了回来。 莫非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看她脸色如常,眼神清澈,言词凿凿,看起来不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的样子。 之后施文姗又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有关苏平之和施旭娇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偶尔无话的时候四目相对相视一笑。此情此景,让施锦秋有种仿佛回到了以前定安县城的日子,一对姐妹,心无旁骛。 可是现在…… 在施文姗没注意的地方,施锦秋悄悄的打量着她。即便是她看起来再善意再无害,施锦秋也无法让自己不去揣测她的目的,不去防备着她。 如此过了几日,施文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每日起床,与她们一同吃过早餐之后便在园子里坐坐,施锦秋忙的时候她还会过去搭把手。 两人的相处,就如同一对感情深厚的姐妹一样。 这日晌午,施锦秋正在园子里铺晒几味草药,听到柳芸进来说安晁炎找她。她便将草药交于柳芸继续铺晒,自己跟安晁炎出去了,直到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才回的荣锦记。 距离那日李宇飞告诉她配制出无殇的谢剑锋可能在安晁炎手里已经有好几天了,施锦秋陆续与安晁炎见了几面,可是她却绝口未提谢剑锋的事。两人之间相处就如以前一样,没让安晁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施锦秋觉得这么些年来,她别的本事长没长不确定,这种隐瞒内心真实想法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 正文 第403章夜遇 自从那日孙淮彦说过那些话之后,安晁炎的心情就一直不大好,不过在施锦秋面前倒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负面情绪来。每次找她也大都是向她交待一些她让他帮忙办的事情,偶尔也会说到有关无殇解药的事情,让她不用太过担心,他一定会替她想办法找到解药的。 好几次,施锦秋都想问他知不知道谢剑锋的下落,或者是干脆直接问他谢剑锋是不是在他那里,为什么他要瞒着她这件事情,可是几次话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安晁炎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件事情,不过她看得出来,他替施锦程找解药的心是真的。每次说到无殇解药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急切也是真的。 站在荣锦记门口看着转身往门里走的施锦秋,他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锦秋!” 施锦秋转过头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会原谅我吗?”他摒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直接从她的心里找到他所期待的答案。 “如果你的隐瞒没有对我造成伤害,我为什么要怪你?但是……”施锦秋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的隐瞒伤害了我或是我爱着的人们,我又为什么要原谅你?” 说完,转身进了荣锦记。 “锦秋!”安晁炎再次叫住了她,这次,不等她回头,他便跑了过去转到她面前,“如果……” 施锦秋抬起头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谁知他起了个头却半天也没再吐出一个字,脸上尽是纠结的神色。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安晁炎抓住她的手臂:“如果我不是安士杰的儿子,没有办法再对你提供什么帮助,你对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同样不知道你是安士杰的儿子。” 施锦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这让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你……你是说……”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控制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如释重负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脸上的笑容让施锦秋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惜,或者可以说是一丝心疼,就像是一个害怕被大人抛弃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大人的承诺那样。 “锦秋,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的。” 安晁炎突然抱住了她,又突然松了手,快步离开了。只留下施锦秋愣愣的站在原地发呆,心里想着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有些莫名的摇摇头,往里面的院子走去。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施锦秋睡得并不好,入了夜依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户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响,紧跟着施锦秋便觉得一股清凉的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吹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睡意顿时被惊得烟消云散。 她下意识往窗口看过去,只见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黑暗中呈现出来的熟悉轮廓让她忘了惊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直到鼻端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她才惊觉他在自己发呆的当口已经走到了自己床前。 “你看到我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孙淮彦语气淡淡的说,居高临下的看着施锦秋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猛兽在俯视着自己嘴边的猎物。 “你来干什么?” “啧啧啧……”施锦秋感觉到床一沉,孙淮彦竟然就这样坐在了床沿上。她撇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往里面挪进去一点,眼睛四处搜索着,寻找着两人之间的空隙,以防他突然发难她可以快速逃离。 孙淮彦朝着施锦秋慢慢的凑过脸去:“你可真是无情啊,这叫什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施锦秋:……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麻烦你赶紧离开,我还要睡觉呢。” “这是在赶我走?”孙淮彦的语气突然变了,如果光线好能看得清楚的话,施锦秋觉得他应该是连脸色都变了。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那句话有什么问题,三更半夜的,她不赶他走,难道还要留他下来住不成? 然而不等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便只觉得下巴一痛,被孙淮彦给钳在了手里。 “你留他下来吃饭,却赶我走?” “谁?安晁炎吗?”不知道是不是安晁炎这三个字刺激到了他,抓着她下巴的手更重了几分。施锦秋有些吃痛的扯了下嘴角,“我跟他是朋友,留他吃一顿饭有何不可?” 最主要的是,他凭什么来质问她! “施锦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还要跟他纠缠在一起?” “呵呵……”施锦秋轻笑,语气中尽是嘲讽的意味,“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可没把你当成是朋友。” “那又如何?至少他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只知道利用我去达到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钳着下巴的手轻轻一顿:“锦秋,我……” 施锦秋趁机扭过头,挥开了他的钳制,身体一缩便从刚才她早就已经找好的空隙中钻了出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连蹦带跳的跳离床好几丈,隔着一张桌子远远的看着坐在床沿上的黑影。 “你什么都不需要跟我说,你我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她费了好久的时间才让自己认清到这一点,现在他又突然跑到她面前来,装出这样一副模样是想干什么! 看着她防备自己的样子,听着她拒他于千里的语气,孙淮彦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意,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施锦秋,你非得这样吗!” “不是我要这样,孙淮彦,这一切都是你起的头。”她看着他,“你既然起了头,就应该头也不回的走下去。” “你……还真是无情。” 施锦秋撇了下嘴,她觉得跟他比,她还差得很远。 “不管怎么说,你日后离他远一些,他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跟他在一起说不定会让你自己惹上麻烦。”孙淮彦站了起来,往窗边走去。 他这样,算是关心她? 施锦秋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朝旁边移动着,直到他走到窗户前的时候她才猛的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对他做什么?” 正文 第404章谁是谁的孩子 施文姗闲来无事正在屋子里看书,虽说她是陪着仁娴过来的,可是仁娴在这里吃喝住行全都有荣锦记的人照料着,根本就没她什么事。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秋雨连忙走过来拿走她手上的书:“小姐已经看了一整晚的书了,该休息一会儿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秋雨抬眼看了下窗外:“快子时了。” “都这么晚了啊……”施文姗喃喃,眼睛虽然酸涩,但是精神却很好,没有什么睡意,“你把我的披风拿来吧,我想去园子里坐一会儿。” “可是小姐,都这么晚了,您……” “拿来。”她还有许多事情要想,实在是睡不着。 施文姗刚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便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看方向是施锦秋所住的屋,她便以为是施锦秋也睡不着出来了。谁知盯着那边的方向看了一下,出来的竟然是一个高大的人影。 夜色中,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过的身影竟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孙淮彦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这里,看到施文姗的时候明显也愣怔了一下。不过他在旁人面前早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再加上又有夜色的掩护,根本就没有被人看出来他心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甚至于,他连一个正式的眼神都没有给过施文姗,停也没停一下就往旁边的小路上转去。 神情自若得好像这里是他自家的园子似的。 “孙公子!”施文姗叫道,怕他走掉,她连忙站起来快步直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抬头看向他,“孙公子,您……怎么来了?” 孙淮彦没有说话,只是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这里又还是她的地方,他来不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让施文姗的表情僵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重新露出了一个笑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孙公子,孙公子是来看四妹的?我一直以为四妹来到昌阳后便与安公子在一起了,没想到你们还……” 施文姗下面的话被孙淮彦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气势给压了下去,即便是这样昏暗的夜里,她仿佛都能看感觉到他犀利的目光带着冰冷的温度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有些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孙淮彦收回目光继续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了下来,“不要对她动什么歪脑筋。” 冰冷的语气就像是有人拿了块大冰块砸到她身上似的,将她整个人冻得无法动弹。她能感受到他话里的威胁,他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只是她自己想多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秋雨的声音唤回了施文姗的注意力,她往那条小径看过去,早已经不见了孙淮彦的身影,“您的手这么凉,是不是冻着了?”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施文姗想转身回屋,却发现自己的脚都麻了,这么一动,整个身体往旁边踉跄了一下,人差点跌了出去。 “小姐,您没事吧?”秋雨扶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施文姗摇摇头,扶着秋雨的手慢慢的往屋里走去。垂在身体一侧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力气大得手背都泛白了。 …… 清早,施锦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屋里出来。 昨夜孙淮彦直到离开都没有回答她提的那个问题,躺在床上的她根本就无法入睡,心里一直想着他会对安晁炎做什么事,而她似乎也能猜想到他将要对他做的事情。 根据她这些天得到的这些消息来看,安晁炎的身份确实是有些问题的,或许这一点连安晁炎自己心里也清楚,否则昨天他也不会那样问她了。 施锦秋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安晁炎不是卢玉蛾的儿子,那么他会是谁的儿子? 从郭月对安晁炎的态度来看,安晁炎很可能会是她的儿子。如果安晁炎是郭月和孙洪兴的儿子,那么孙淮彦会是谁的儿子?他不可能是卢玉蛾和安士杰的儿子。还有卢玉蛾和安士杰他们自己的孩子哪里去了?他们为什么要养着孙洪兴和郭月的孩子? 这一个个的疑问就像是一个谜团,将施锦秋团团围在了中间。 孙淮彦不会做对他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如果他要做的是公开安晁炎的身份,那么这件事情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施锦秋怎么都不能想明白这其中的联系,她不由得算了一下时间,距离李宇飞离开已经有两天了,如果他回来的话,或许能给她带回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吧。 “四小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家小姐都喊了您好几声了也没听到。” 秋雨的声音打断了施锦秋的思绪:“三姐,你起来啦,昨夜睡得可好?” “我睡得挺好的,倒是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像一整夜没睡觉的样子……”施文姗有些惊讶的说。 施锦秋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脸,说道:“没事,只是昨夜想着事情睡得晚了,一会儿我去做个面敷就好了。” “妹妹想的什么事情呢,竟连休息都能耽误了。”施文姗状似无意的问道,心里却对她为什么晚睡知道得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因为跟孙淮彦私会了。 “没什么,只是一些无聊的琐事罢了。” 施文姗自然不会相信她这种所谓的无聊琐事,不过既然她不说,她也不再问,免得惹她生疑。她不动声色的转换了话题:“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不若咱们一会儿出去走走吧,说起来我们姐妹两也许久没有一起出去逛逛了。” 两人说话间,秋雨不住的在旁边咳嗽着。施锦秋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你怎的还咳嗽了?” 秋雨刚张开嘴想要回答,就又一阵咳嗽涌上喉间。施文姗看了她一眼,说道:“都怪我昨日看书看得晚了,害她守在一旁夜里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着了凉。” “即是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吧,一会儿你不用跟着我们了。”施锦秋说道。 “可是小姐……” “我会带柳芸和纤纤一起去,她们会照顾三姐的。” 正文 第405章给我进去搜 晚上,施锦秋心心念念的李宇飞终于回来了,他知道施锦秋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一进门,不等她开口就直接说道:“小姐放心,我已经让贲遇先去了丰烟镇打点那边的事情。还有就是……” 施锦秋突然抬了一下手,做出一个让他暂停说话的动作。然后眼睛朝柳芸和聂纤纤看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的分别朝窗户和门走去,贴着缝隙查看了一下之后对着施锦秋点点头。 李宇飞看着她们的动作,有些了然的说:“她们来了?” 施锦秋点点头:“说吧。” 原来,这一次,施锦秋除了让李宇飞带贲遇去丰烟镇之外,还让他去查了一下十几年前荣国公府里的那个懿夫人的事情。虽然那个懿夫人已经死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跟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施锦秋总觉得卢玉蛾不会无缘无故让一个没什么关联的女人住进自己的家里,更何况还是怀了身孕。 施锦秋原先的设想是那个所谓的懿夫人说不定是安士杰在外面欠下的风流账,肚子大起来了,安士杰又不想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所以才会把人给接到了府里来,这样就说得通了。 可是李宇飞带回来的消息却很是出乎施锦秋的意料之外。 “你是说,那个懿夫人跟安士杰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李宇飞很肯定的说,“我查到那个抛弃了懿夫人的男人确有其人,是一个叫做显兵的男人。” “显兵?”施锦秋疑眉,“是什么人?” “挺神秘的,查不到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懿夫人初进荣国公府的时候还曾去看过她,后来懿夫人死后,他也跟着消失了,再没有人看到过他。” “这么奇怪?” “是啊……”李宇飞说着,突然皱了一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了?” “我总觉得显兵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又想不大起来……我明天再出去打听一下看看。” “不急,你刚从丰烟镇回来,明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是。” 李宇飞说完这些便离开了,柳芸给施锦秋倒了杯水过去,听她在小声的嘀咕着“显兵”这个名字。“小姐,您怎么了?” 施锦秋接过水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李宇飞的话的关系,她竟然也觉得显兵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你听说过显兵这个名字吗?” “听说过啊,刚才李掌柜不就说了嘛。”柳芸的回答让施锦秋有些哭笑不得。 “对了,制作间那边都检查过了吗?” 柳芸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聂纤纤来到施锦秋身边,小声的说:“回小姐,都查过了。我听了您的话后特别注意了一下那几处地方,确实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那本手札呢?” “手札还在那里,不过上面多了几处折痕。” 施锦秋点点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疲惫感。 “小姐,既然您都知道她要做什么,为什么还要让她住进来啊。这……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柳芸有些担忧的说。 那本手札对施锦秋的重要性她自是知道的,现在明知道对方是冲着她的手札来的,可自家小姐竟然还让她们堂而皇之的住进来,这让她怎么能够不担心。 “你懂什么,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打算。你看好你自己就行了,千万别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来。” “你少看不起人了,我怎么可能会露出马脚!”柳芸不甘示弱的反驳了回去在,可气势上却明显输聂纤纤一局。 聂纤纤撇了一下嘴,明显没把她的反驳放在眼里。 三人又在屋内商议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施锦秋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日清早,荣锦记刚打开门,施锦秋像往常一样先去了仁娴那里查看她脸的治疗进度,一切都很顺利之后,便往制作间走去。 她才进入制作间没一会儿,便听到柳芸有些仓皇的脚步。 “小姐,小姐,不好啦,出事啦,出大事啦!”就像是一只麻雀似的,一路叫着冲进了制作间。 施锦秋手里拿着一个罐子,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 离美妆盛宴就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她突然觉得她上次配制的胭脂颜色有点不好,这次打算重新配个全新的颜色,让女人一见就能倾心的颜色。 “外面的人都在说安公子不是左丞相的儿子,说左丞相的儿子其实另有其人。” “可有说是什么人?” “这个……他们没说……”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她的样子看起来比柳芸所预想的要镇定太多,以至于柳芸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在施锦秋说了让她出去之后好一会儿都还愣愣的站在那里。 “还有什么事?” “这……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呀?”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安公子如果不是安丞相的儿子,那他会是谁的儿子呢?” “你问我啊……”施锦秋终于放下手里的罐子,抬眸对上她的,“我问谁去。” 柳芸:…… 两人正说话间,聂纤纤也快步走了进来,神色间具是惊慌。“小姐,出事了。”她向来比柳芸沉得住气,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柳芸和聂纤纤随着施锦秋来到荣锦记门外,外面的路上密密麻麻的站着许多围观的百姓,在离她们最近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施锦秋没见过那身官服,但是看样子官职却是不低。 那人一看到她出来,便问道:“你就是施锦秋?” 施锦秋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眼眼前官爷的这架式,该不会是又要抓她去坐牢吧……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仍旧一派镇定:“正是。”态度不卑不亢,挺直的腰杆好像什么东西都不能将它压弯似的。 只是这么看着,施锦秋觉得眼前的这个官爷看起来好像有几分眼熟。胖胖的脸,深陷在肉里的双眼,竟是那日看到的在路边与女人搂抱在一起的那个与安士杰很像的那个人。 那官爷看起来很努力的抬了下眼皮,露出了里面绿豆似的眼珠子,盯着施锦秋看了好一会儿,又问了句:“你就是施锦秋?” “正是。”这一次,施锦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那就对了,”厚重的眼皮眨动了两下:“给我进去搜!” 正文 第406章一般不轻易出动 不知道为什么,施锦秋总觉得他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别有一股深意,让她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搜我们的地方!” 柳芸拦在大门口,双手双脚大大张开挡在那里,荣锦记里的其他人也都效仿柳芸的样子,一下子就把门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说什么都不让那些官兵进去。 “不知道大人这是想干什么?”施锦秋看着对面的胖官爷,“不知道锦秋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让官爷如此大动干戈,况且,就算是要搜查,也该有搜查令才是。” “搜查令,”胖官爷的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一张官府的公文赫然出现在她面前,“看到了没?至于你们到底犯了什么事,那就要问你们自己了。” 说完,冲着那些官兵大喝了一声“搜”,那些官兵再不管拦在门口的那些人,三两下就破了他们的人肉阵冲了进去。 柳芸跑到施锦秋身边:“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她连眼眶都红了。不止她,荣锦记里的其他人全都跑到了她身边,除了聂纤纤和李宇飞之外,其他人的脸上全都是又惊又惧的慌乱表情。 施锦秋的视线一一略过他们,将在场的人全都看了个遍之后,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谜一样,让那个胖官爷有些琢磨不透。觉得她莫不是吓傻了,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都该吓傻了吧,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施锦秋却像是突然放下了心似的收回了视线,垂着眸子思索了起来。 “小姐,这个人好像是乔丞相的人。”李宇飞悄悄挨近她,趁着那个胖官爷不注意,小声的在施锦秋耳边说道。 乔楚江的人? 施锦秋略微疑惑了一下,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消失了。 她正想着呢,刚才进去搜查的官兵出来了几个,脚步看起来还有些仓惶。 “怎么样,找到什么了?”话是问的那官兵,眼睛却死死盯着施锦秋。 “大人,您看这个。” 那官兵将一块玉佩递到胖官爷面前,原本已经做好兴灾乐祸的表情瞬间冻在了脸上,那双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生生被瞪成了花生米大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一把夺过那块玉佩:“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在这里……” 官兵一脸你问我我问问谁的无辜表情看着他:“大人,那我们现在还……还搜不搜了?” “搜搜搜,搜什么搜!把人都给我叫出来,回去了!”胖官爷下意识想把玉佩甩还给他,玉佩离手之前又收了回来,“在这里等我!” 说完,拿着玉佩快步往荣锦记走了过去。没一会儿便又从里面出来了,脸色比进去之前更难看了几分,经过施锦秋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带着那些官兵离开了。 柳芸等人愣愣的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胖官爷,完全摸不着头脑是怎么一回事。“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们先回去再说。” 仁娴正坐在屋里吃着早点,施文姗站在她身边,将一碗盛好的粥放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将粥拖到自己面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在离碗不远的桌面上,放着刚才被胖官爷拿在手里的玉佩。 施锦秋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刚才那个胖官爷走的事情果然跟这个“仁娴”有关,她想,看来这个“仁娴”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公主毕竟是公主,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仁娴并没有抬头去看是谁进来了,兀自不紧不慢的吃着粥,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人进来似的。屋里静悄悄的,良好的教导让仁娴连吃东西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施锦秋阻了想要开口叫她的柳芸,站在那里等着仁娴吃完东西才走上前去。 “锦秋多谢仁小姐相助。” 仁娴擦完嘴巴,又漱了下口,这才转头看向她:“施小姐严重了,我不过是怕他们弄乱了这里的东西,影响到我的脸罢了。” “不管怎么说,锦秋仍是要多谢小姐。”施锦秋郑重的朝她行了个礼,想了想,又开口道,“只是锦秋有一事不明,想要向小姐请教。” “施小姐可是想问那殷澄为何要来搜你们的地方?”她竟一下就看穿了施锦秋心里想问的问题。 原来那个胖官爷叫殷澄:“还请小姐明示。” “施小姐初来昌阳之时仰仗的是安公子,现在安公子出了事,有人来寻滋挑事也并不稀奇。”仁娴说着看向她,“不过我原以为他们也就会派个无足轻重的人过来给你个下马威也就算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让殷澄过来。” “殷澄是什么人?”施锦秋问道,撇开他的官职以及他搜查荣锦记的原因不说,单就他那形似神也似安士杰的长相,也足以让她对他产生好奇心。 “他可是乔丞相身边的红人,像这种事情,一般不轻易出面。” “那他这次为什么……” 仁娴粲然一笑:“兴许是你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了他吧。” 什么东西? 施锦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的那本手札,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知道那本手札事情的人并不多,除了她自己,也就是孙淮彦、柳芸、聂纤纤,还有施文姗,就连她自己的母亲邓凤聆都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这些人当中,最与乔楚江那边搭得上关系的就要数孙淮彦了,可如果孙淮彦想要那本手札,多的是机会拿走它,根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更何况,他对那本手札根本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殷澄的目的应该不是手札。 可若不是手札,那又会是什么呢? 施锦秋从仁娴屋里出来后心里还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就连施文姗过来跟她说话她都只是心不在焉的回应她。好在施文姗只以为她是因为殷澄过来搜查的事情而担心,并没有将她的失常放在心上。 正文 第407章惹不起就跑了 自从传出安晁炎不是安士杰儿子的消息之后,施锦秋就再也没见过安晁炎了。原以为这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传个几天就会消失了,却不想几天过去了,竟有越传越激烈的劲头。 走在街上都能听到有关于安晁炎身份的话,有说他是左士杰在外面的私生子,有说他是左士杰在外面捡来的孩子,甚至还有说他是卢玉蛾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总之谣言的版本有千万种,相信除了当事人,谁也说不清楚这其中哪些是真的,哪些假的。 “真不知道安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柳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许是因为安晁炎帮过施锦秋许多,她对安晁炎的事情还是挺关心的。 施锦秋眨了眨眼睛,清澈的双眼泛着琉璃般的光芒,吸引着旁人的目光。她也有点担心安晁炎,只是她找过了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就连荣国公府都去了,都没能找到他。 “安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柳芸无限唏嘘的说,“小姐,您说安公子他是不是真的不是安丞相的儿子啊?” 之前施锦秋他们讨论安晁炎身份的时候她虽然也在一旁,有听到一些内容。可是就如施锦秋所说的,安士杰没理由平白替一个外人养十多年的儿子啊,所以她还是比较相信安晁炎是安士杰儿子这一说法的。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知道小姐您不是那种会看不出一个人出身的人,可是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啊。”现在的社会,多的是那种见高踩低的人。 像是验证柳芸的话似的,她话音刚落旁边便响起了几个人谈论安晁炎身世的声音,除了各种揣测他的出身之外,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柳芸实在听不过去便朝着那几人嚷了起来:“你们说什么呢,安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几人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有人站出来反驳他们的话,先是愣怔了一下,看到说话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特别是站在那个姑娘旁边的那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时,全都不怀好意的笑了。 “我说这位姑娘,你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替一个不知道出处的野种说话,该不会是跟他有一腿?” “小心大野种生个小野种出来,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全都无赖似的笑了起来,眼睛突然落到了施锦秋身上:“这位小姐该不会也是跟那个野种有一腿吧?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若你到哥哥这里来,哥哥保证比那野种好,哈哈……” 说完,那几个人又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柳芸又惊又怒,一把把面无表情的施锦秋给护在身后,冲着那几个男人叫道:“你们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一些!” “哟,生气啦?瞧瞧瞧瞧,就连生气都这么的好看,看得哥哥我的心都痒痒起来了……”那委琐的眼神看得柳芸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想开口怼回去,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啪啪”两声,施锦秋的巴掌甩上了那个离柳芸最近的那个男人的脸。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施锦秋会突然打他巴掌,震惊过后便是满腔的怒意,瞪着施锦秋的眼睛像是要吃了她似的。施锦秋也不甘示弱,杏目睁得大大的,毫无惧意的回瞪过去。 她就不相信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人敢对她做些什么。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人渣们的风度,那个男人愣怔了一下之后,立刻就举起右手朝着施锦秋甩过去。施锦秋本能往旁边一偏,躲了过去。那个男人尤不死心,一反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再次朝着她举起了手。 柳芸见状连忙去拉拽那个男人的手,企图让施锦秋脱离他的钳制。见拉拽不开,低头便咬了上去。男人吃痛的松开了手放开了施锦秋,可是高高举起的右手却并没有停下。 施锦秋想要躲开已经太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掌朝自己的脸落下来。 就在她以为这次自己的左不肿也得红了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出来,握住了对面男人的手腕。 “你是谁,少多管闲事!” “不好意思,除了她的事我并不爱多管其他的。” 这个声音…… 施锦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你……” 那男人似乎没见过这么无赖似的男人,张了张嘴想要再同他争论,却被身旁的人推了几下,示意他看下对面的男子。 对面的男子身材高大颀长,长相俊美飘逸,虽然一脸平和,可是那双眼里却释放着让人胆战的冷芒。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再加上他身后还带着两个侍卫,这些都说明他不是个普通的人,至少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这让那个准备挑衅的男人一下子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还不快滚!” 那几个人完全被他的气势给怔住了,苏平之一松手,他们就连忙转身跑开了。 “锦秋。”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施锦秋转身的苏平之只好自己走到她面前,“好久不见。”脸上已然没有了刚才那股慑人的戾气。 施锦秋听到自己说道:“平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他顿了一下,“其实我到昌阳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没有来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如果他说他刚到昌阳就马上来找她了,她还有理由生个气不理他,可是现在他都这么说了,她实在找不出什么生气的理由。 “正事要紧,我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即是客套的场面话,也是她的心里话,只是语气比起刚才来,缓和了一些,不似刚才那般冰冷。 “我们去那边的茶馆坐一下吧,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人家刚刚才帮过她,施锦秋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跟着苏平之一起往不远处的茶馆走去。 “公子,那不是施小姐吗?”乌勇指着施锦秋的背影说道。转过头才发现,不用他指,他家公子的视线也早已经落在了施锦秋的身上。 他果然找上了她! 正文 第408章新鲜玩意 说是有好多话要说,可是两人坐定之后苏平之却基本上没怎么说话,一双眼睛时不时的落在施锦秋身上。 其实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镇定,他心里有许多的问题想要向她问清楚,可是现在真的看到她了,那些话竟又变得有些难以开口起来。 “你过得……还好吧?”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缓缓的开了口。 施锦秋的视线从眼前的杯子转到他脸上,在他错愕的神情中粲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样一言不发直到最后呢。” 苏平之脸上难得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只是对你有太多的疑问,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 “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人。” “没错,”他很大方的承认了,“不过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自信。你的胸有成竹、运筹帷幄都让我叹为观止,在你面前我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呵呵……”施锦秋掩嘴轻笑起来,“你太过抬举我了,锦秋也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罢了,哪里值得平之如此恭维。” 她的神情自若,态度与以前无二,就连笑容也依然甜美动人,可是苏平之却从她脸上的表情里感受到了一丝疏远,虽不明显,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 接下来他又说了好多话,大多都是他们两人以前发生的事情。许是因为拥有着那些共同的回忆,施锦秋的心情放松了些,两人间的氛围看起来缓和了不少。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问你,”苏平之认真的看着施锦秋,“你留给我的那封信里的内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信里已经说过了,是我们有一个客人正好是哈雷的相好,她与旁人聊天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的。再加上那时候哈雷对你的态度又那么差,所以我才会写信让你留意他。” 自从留了那封信之后施锦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要面对他的质问。她当初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要这么说的,这个答案虽然并不完美,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然而苏平之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心里对她的疑问却不减反增。施锦秋只想着要照着信上的理由去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一年来苏平之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拿出那封信来看,除了睹物思人之外,还有就是将信里的内容一字一字的仔细品读,揣摩施锦秋心里的想法。 所以对于信上的内容,就算他不看信都可以将它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那就是那封信是她一年前写的,可是今天的施锦秋在说到那个理由的时候,竟然与当初信上所写的一字不差! 这说明了什么? 让同一个人去说同一个故事,如果没有范本,每天说的都会与之前的有所偏差,可是她竟然说得与信上一字不差,就好像她早已经将那个答案背记在脑海里,只等着用到的时候再将它翻出来。 苏平之垂下眸子,借着端杯子喝水的动作掩饰了自己心里的惊诧。一年前,因为她的提醒,才从赤旭国回来的他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对哈雷的事情彻底的查了一下。这一查他才发现,原来哈雷在赤旭国早已经布下了一张网,若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只怕不出一年他便会成为他的手中魂! 这个发现让他胆战心惊,却也让他更加坚定了施锦秋确实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所以施锦秋也是此次他来昌阳的目的之一。 施锦秋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平之,垂下的眼睑挡住了他的眼神,让她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再次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静谧宁和,不见一丝波澜,应该是相信了吧,施锦秋心想。 之后,苏平之便没有再提那封信的事情,而是跟她闲话家常一般说了些他在赤旭国那边发生的事情以及来到昌阳城之后的一些见闻。安静的包间里偶尔传出一阵笑声,气氛融洽而平静,让施锦秋几乎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定安县城的那段时间。 有时候她不禁想,如果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回到过去,她还会不会做出跟以前一样的选择?她跟孙淮彦之间还会不会有另外一种机会? 施锦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听说你也参加了美妆盛宴?” 苏平之的话唤回了施锦秋的思绪,她点了点头:“是啊,你这次到昌阳城来,该不会也是与美妆盛宴有关吧?”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让这一话题在自己身上停留过长时间便转移了话题。 跟苏平之的见面并没有对她的生活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他在知道她也有参加美妆盛宴之后,便时常会送一些花花草草过来,大部分都是施锦秋可以用得上的。这样一来一去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显得有些亲密了起来。 施锦秋仍然每天在荣锦记里研制各种面膏面敷,偶尔也会弄一些新鲜颜色的胭脂和水粉,最直接受益的便是那些时常往来荣锦记的客人了,凑巧赶上她新配制东西出来,还可以免费尝试一下。 离美妆盛宴更近了,那些要参加美妆盛宴的人全都为了能脱颖而出而进行着如火如荼的准备,唯独施锦秋这里独树一帜没有一丝一毫的紧迫感,每天不是玩胭脂就是玩水粉,要不就是变着花样的不同功效的面敷。 让那些原本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小姑娘更加好奇了一些。 “小姐,您这次又弄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啊?”柳芸凑到刚从制作间里出来的施锦秋身边,好奇的问道。 施锦秋扬了扬手里的一个粉盒,神秘兮兮的说:“绝美的胭脂。”不等她说完,柳芸便将粉盒抢过去打开看了起来。颜色是她以前从来都不普看到过的鲜艳,就像是娇艳盛开的牡丹,美艳夺人。 “小姐,您不是说胭脂最忌讳过红过重吗,这个颜色若是上了脸,会不会反而不好看啊?” “你懂什么,”施锦秋从柳芸手里拿回胭脂,盖了起来,“这胭脂红不红重不重也得看用的人也刷的手法。这款若是用郝湖脸上,绝对漂亮!” “原来这是给郝小姐的啊……”柳芸撇了下嘴,“说起来,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正文 第409章各种保密 经她这么一提醒,施锦秋想起来自己好像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着郝湖了。因为突然来了两个客人指明了要她去接待,她便将新配制出来的胭脂交给柳芸,让她送到郝府给郝湖。 柳芸拿了胭脂出去,没一会儿工夫就气呼呼的回来了,别说是郝湖了,她说自己连郝府的门都没进就被人给架着赶了出来。 “这是为何?” “这……我也不大清楚。”别说施锦秋不明白了,就连柳芸心里都十分困惑,施锦秋与郝湖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挺好的,郝湖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突然断了与施锦秋的联系?“不过我后来打听了一下,听说她是跟着郝氏的几个调配师一起去了什么地方,小姐,您说他们会不会是去研制跟美妆盛宴有关的东西去了啊?” “兴许是吧。”除此之外,施锦秋也找不到什么其他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柳芸有些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小姐,想您对她那么好,什么事情都不曾瞒过她,没想到她现在不过就是研制些东西就对您各种保密,这真的是……” 就算是去研制跟美妆盛宴有关的东西,也不该连说都不说一声吧。 施锦秋心里虽然也觉得郝湖这次的事情做得有些那个,不过倒没有柳芸那么愤愤不平。就算郝湖真的怕会泄漏什么机密,她觉得她也能理解。 安晁炎身份的谣言虽然还没有完全淡下去,不过因为美妆盛宴的关系,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安晁炎又出现在了施锦秋面前,与她交谈了一番,大都是关于美妆盛宴的事情。 美妆盛宴虽然每年都有召开,可是之前安晁炎从来都没有兴趣去关注它,所以对它的了解并不多。他来见施锦秋的时候给她带了许多有关这方面的资料,大多是他从宫里面寻来的,还有一些是从其他人那里打听过来的,历年美妆盛宴的资料以及相关资料。 类似这样的资料,安晁炎陆陆续续的送了好一些过来,资料很详尽,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心的。施锦秋拿过资料之后没有马上翻看,而是与他交谈了几句,询问了下他这几天的情况。 她言语间的关切让安晁炎的心里感觉暖暖的,这些天因为身份的谣言而受到的伤害都好像少了些,几次欲言又止,却直到离开都没有说出他心里想说的话。 他走后,施锦秋才开始翻开那些资料,仔细的看起来。 之后,苏平之也约见了她好几次,谈得最多的也是几日后的美妆盛宴的事情,只是今日他的问题却有些奇怪,他竟然问她对哈雷的事情有没有什么了解,这个问题着实困扰住了她。 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火烧了苏府的人是谁,又是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给他的信上说是哈雷想要针对他,完全是因为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人去背那个锅,她总不能说是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不知道是谁将于一年后把你的苏府付之一炬吧? 她对哈雷能有什么了解?除了知道他可能是苏平之同父异母的兄弟之外,再无其他了。 施锦秋放下手里的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原以为纷乱的心情可以利用看书来抚平一些,可是结果却是书虽拿在手里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苏平之说他这次回去的时候,发现哈雷真的在他在赤旭国的家里做了许多针对他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提醒让他突然赶了回去,他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回到赤旭国了。所以他想问问她,还知不知道一些有关哈雷的其他的事情。 施锦秋对于自己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庆幸,也不觉得自己随便再蒙一下还能蒙对哈雷的下一步举动,所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说自己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他了。 她不知道苏平之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反正后来他就没再问这个问题了。 想到哈雷,施锦秋不免又想到了以前孙淮彦对哈雷的态度,如果说真的对哈雷有所了解的话,那孙淮彦知道的绝对比她要多。不过以她与孙淮彦现在的关系,她根本就没兴趣去问他什么事情。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李宇飞略有些着急的声音:“小姐,小姐,我终于打听到显兵是谁了!” 那个住在荣国公府里怀了身孕的女人的男人:“是谁?” 李宇飞对着施锦秋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惊得施锦秋瞪大了眼睛。 时间飞一般的过去了,转眼便到了美妆盛宴召开的日子。 对于美妆盛宴,虽然各种说法很多,方法也并不统一,不过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让女人变得漂亮。谁让自己手中的女人变得最漂亮,谁就能获得最大的胜利。 美妆盛宴在皇城两大城门之间的空地上举行,空地很大,足以让宫里的人全都出来参加。而至于宫外的百姓,则只能等盛宴结束之后,从一些知情人的口中打听一些跟盛宴有关的事情。 盛宴是从早晨开始,一直进行到晚上,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比试各家的面膏,颜色、手感、气味等,第二部分是比较各家的胭脂粉唇膏,第三部分则是分别由真人试用这些东西,人是宫里根据一定的标准挑选出来的。 这三个部分中,第三部分是最重要最关键的,考验的是整体的搭配和各种技巧,基本上谁能让那些姿色平平的宫女变得漂亮,谁差不多就能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了。 前面两场一般都是每个商家自己单独参加的,但是因为第三场考验的是综合的技朽,所以到了第三部分的时候,好些商家会几个几个联合在一起,各自拿出各自比较擅长的东西出来比赛。 对于这些,宫里的人全都看得有些腻了,年年都是如此,没什么新意。可是据说今年不一样啊,那个突然在昌阳城里异军突起的荣锦记,许多人的眼睛都盯着它看,企图从它身上能看出点什么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城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人低声问着自己身边的麽麽。 “小姐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她既然喜欢出风头,那就一次让她出个够!” 正文 第410章名声大振 老百姓们将宫门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连想挤进个人都不容易。这些人中有进去参加美妆盛宴的商家的亲属亲信,更多的却是昌阳城里的面姓。 美妆盛宴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他们翘首以待,不停的往宫门口看过去,以期望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然而高高的城墙和紧闭的宫门将他们的目光全都阻挡在了外面,根本就没办法窥视到里面的一点动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随着太阳的升起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了,可是那些围观的百姓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仍旧人挤人的挤在一起,只期望着能有人从那若大的宫门里走出来,给他们带出来哪怕一星半点的有关于里面美妆盛宴的情况。 对于这次的美妆盛宴,施锦秋还是挺有信心的,特别是关于第三部分的真人试用,以她们荣锦记的东西再配合她的化妆手法,绝对可以稳操胜券的。就连之前她察觉到施文姗的用意,想从她那里拿走东西,她都成功的设了个坑让施文姗去跳,她自认为她已经够统筹全局了。 所以,当她在第一部分的比试中就看到了施旭熙时,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毕竟她到昌阳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全都证明了施文姗跟施旭熙有关系,甚至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施文姗在暗地里帮着施旭熙从她这里套出东西再传递给施旭熙。 她甚至怀疑施旭熙之所以会来昌阳都是施文姗怂恿的。 今日的比试,她不怕施旭熙的出现,也不怕施旭熙会拿出按照手札上面的记录做的东西,因为她让施文姗抄走的手札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可是当她看到了站在施旭熙身边的郝湖时,她的内心不能平静了,郝湖看着施旭熙时的眼神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发冷。那一种女人看着男人的眼神,夹杂着欣赏和依恋。 突然,像是察觉到了施锦秋的目光,郝湖转过了头,冲她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歉意以及少女被窥探到了秘密时独有的羞涩。 郝湖动作自然引起了施旭熙的注意,他也转过了头看向施锦秋,眼里有得意,以及,挑衅。 施锦秋是想过施旭熙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可能会借着什么东西重来,可是她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把主意打到了郝湖身上。突然想到了那日郝湖在说起施旭熙时脸上的那抹欣赏,施锦秋有些后悔,如果她能早点想到这一层,在郝湖面前揭穿施旭熙的为人,就不会有今日这种事情了。 施旭熙看到施锦秋脸色的变化,以为自己的出现打击到了她,心里暗暗得意。再看到她一脸担忧的看着郝湖,更是弯起了嘴角朝着郝湖又靠近了一分。 如果不是因为两相隔有段距离,而比试当中又不让移动位置,施锦秋恨不得能自己跑上前去揍他一顿,让他脸上再也挂不住那样洋洋得意的笑容。 “小姐,小姐,要宣布结果了。”聂纤纤推了推施锦秋,唤回了施锦秋的注意。 宫门终于在众人万般期待的目光中打了开来,一个老太监从里面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将一份名单外面一个领头模样的卫兵,那卫兵抬起头对着人群喊道:“第一轮比试结果出来了,荣锦记,沁心堂……” 历年来名单都是按着优劣顺序排列的,当听着那个卫兵宣读了前三个名字时都没听到郝氏的时候,那些围观的百姓不能淡定了,全都议论纷纷起来。 “最后一个是……郝氏!” 入选第一轮的有十个,而郝氏竟然排在最后。 声音一落,那些百姓便再无顾及的大声议论了起来。“怎么回事?郝氏竟然排最后?” “是啊,往年他们可都是排前三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不是听说他们请了一个很厉害的调配师吗?怎么会这样?” 施旭熙听到这样的结果之后,脸色当场就变了,瞪着施锦秋的眼里阴晴不定。施锦秋突然又有些庆幸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不然只怕他这个时候就会冲过来咬她了。 她冲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不可见的微笑,她眼里的嘲讽和讥诮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而前两场比试用的东西都已经交上去了,他就算是觉得有问题也来不及了。 第二场的结果也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出来了,荣锦记的脂粉又排名第一。 荣锦记就像是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以一种傲人之姿立于众人面前,这个在今日之前还不被大部分人知道的名字在今日被来自蜀中各地的商贾巨富所知晓。 施锦秋坦然的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欣羡的目光,不骄不躁的样子如林间的一棵翠竹,昂首挺立,风姿卓绝。而施旭熙的情况则正好与他相反,虽然郝氏两次都入了围,可是却两次都排在最后。这让一向在美妆盛宴上出尽风头的郝氏有些难以接受,也一些看不惯年年都是郝氏得胜的人心里大大的舒了口气。 施旭熙的目光变得有些恶毒起来,如果刚才他还不确定,那么此刻他已经很确定自己拿到的那份手札绝对有问题,所以他按着手札上做的东西才会样样都不如施锦秋的!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郝湖碰了碰他的手臂,“没事吧?” 郝湖向来知道施锦秋的厉害,所以在知道施锦秋也参加美妆盛宴之后便知道郝氏独领风骚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郝氏竟然两次都是以最后一名险险的过了关,那些前几年都不如郝氏的几家作坊配制出来的东西竟然都排在郝氏前面,这让她的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 她可是背着家里人偷偷的把方革代替了郝氏的那名调配师来参加美妆盛宴的,原本她是想着以方革的能力不能拿第一,拿个第二也是稳稳的。到时候再向家里负荆请罪,家里人肯定也不人多加怪罪,可是现在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让她怎么能不忧心。 可是看到方革因为比试结果而变得苍白的脸,她又有些不忍心责怪他,见他望向自己,她甚至还出言安慰了他几句。 很快,美妆盛宴就进入了第三部分。 正文 第411章大事 要说这几日昌阳城里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那就是非美妆盛宴莫属了。 荣锦记不仅连续拿了第一、二部分的头筹,在第三部分的时候,愣是将大赛分配给她的那个整个皇宫里都找不出来一个比她还丑的宫女化成了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子,她第一次向整个蜀中的人们展现了她那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 突然崛起的荣锦记夺得了美妆盛宴的头筹而往年的头筹郝氏名落孙山这件本来应该足以让昌阳城的百姓茶余饭后一段时间的大事,却因为美妆盛宴结束后发生的几件事而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第一件是赤旭国的皇子哈亚克在美妆盛宴结束后向皇上厉子尘提出了两国和亲的提议,而和亲的对象竟然还是美妆盛宴获得头筹的荣锦记的创始人施锦秋。 第二件事是在哈亚克提出和亲的同一时间,皇上厉子尘颁布了一道圣旨,封前朝皇帝厉胤遗落在外的儿子也就是他自己的表弟为恭亲王。而在美妆盛宴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前朝皇帝厉胤还有这么个儿子的存在。 这本来已经够让昌阳城的百姓震惊,让蜀中的朝廷动荡一会儿了,却不想之后还发生了第三件事,那就是在宣读完圣旨之后,新上任的恭亲王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他,厉胤去了哪里,而他又凭什么坐在皇帝的龙椅上! 满朝的文武百官乱了,整个昌阳城的百姓乱了,甚至于蜀中的格局都有些乱了。 之后便有传言说这次的恭亲王是有备而来,他要的不是恭亲王的位置,更是当今皇上坐的那张龙椅! 这个谣言一起,顿时朝廷百官人人自危起来,在恭亲王和厉子尘之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怎么站位了。虽然前朝已经过去了,可是当今皇上继位的时候就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厉胤的儿子一出现,无疑使那些一直对厉子尘的继位有疑问的人有了想法。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理智的,不管厉子尘当初继位的真相如何,他已经在那张龙椅上坐了十几年了,不可能连抚平这么点小波浪的能力都没有。这一点,单看他将厉胤之子封为恭亲王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如果对这个孩子赶尽杀绝,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占不上,被世人知道之后必将会唾弃他的为人。可是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封了他为恭亲王,让他享受着所有皇家子嗣都享有的荣耀和待遇,向世人展现了他的宽德,这是其一。更为重要的是,他或许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弟来意不善,他若是佯装看不到他的存在对他置之不理,说不定会让他在暗中壮大。 现在,他一下子将这个小表弟推到了满朝的文武百官面前,推到了蜀中的数百万百姓面前,以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将会受到满朝文武百官的监视,受到整个蜀中百姓的监视。他无作为便罢,只要他有一点风吹草动或是不轨之举,整个蜀中的百姓都将会唾弃他不知感恩的行为。 不得不说,厉子尘的这一步棋走得是极好的。不仅一下子解决了他目前的危机,还极大的限制住了对方的手脚,让他们短时间内对他无法动作。 孙淮彦,或许……现在该叫厉淮彦,坐在若大的府邸,垂着眉眼想着事情。他怎么都没想到厉子尘竟然会突如其来的封了他一个恭亲王,这个封赐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打乱了他原本的部署。那几个原本有意站在他这边的人全都因为这个封赐而远离了他,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敢再与他有所交集了。 他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所获的,至少他弄明白了,上一世刺杀他的那些黑衣人与厉子尘无关。因为厉子尘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如果真的是厉子尘容不下他,完全可以在更早的时候下手,根本就不用等到他这么大了才动手。 可如果不是厉子尘,那又会是谁呢? 他正想着,乌勇快步走了过来,说是安士杰和乔楚江求见。厉淮彦站了起来,现如今,整个朝野也就他们两个人敢过来拜访他吧。 …… “唉……” 柳芸又叹了一声气,这已经是她第二十八次叹气了。 施锦秋咬了一口糕点,慢慢的嚼着,眼睛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姐,那我可就说啦!”柳芸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似的,兴奋得一下子冲到她面前,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施锦秋,眨巴眨巴的样子就像是邻居家养的小哈巴狗似的。 “小姐,您到底知不知道孙公子……不对,那个厉公子,他是前朝皇上的儿子啊?” 施锦秋抿了下唇,想到那日李宇飞过来告诉她前朝皇上厉胤在外游历时曾以显兵为名时,她才有些想到了孙淮彦的身世。 “算知道也算不知道吧。” “啊,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施锦秋敲了一下柳芸的头:“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以前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柳芸挠了挠头,无法反驳她的话,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神倏的又明亮了起来。“那您知不知道苏公子他……是赤旭国的皇子啊?” “现在知道了。” “那您要答应跟他和亲吗?” 柳芸的这个问题难住了她,那日苏平之,也就是哈亚克提出了要与她和亲的事情之后就被厉淮彦的事情给打断了,之后厉子尘便再无心思继续,草草说了几句便结束了美妆盛宴。 因此,要不要与赤旭国和亲这件事情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下定论。 施锦秋自己是不愿意的,她对哈亚克并没有男女之情。以前或许还有些懵懂的憧憬,可是随着年纪时间的过去,她越来越明白真正的喜欢与仰慕之间的差别。 然而这种关乎国家之间的事情向来都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决定的,皇帝家的女儿尚且逃不过政治婚姻的命运,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女人。 不过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要争取试上一试。 想到这,施锦秋站了起来,对着柳芸说:“你去帮我送一张拜贴到皇家别苑,我想见一见苏……哈亚克。” 正文 第412章解药 说实话,如果一开始就有人告诉她苏平之是赤旭国的皇子,施锦秋一定不会相信。苏平之不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与皇子不相符。 倒不是说他长相和气质不好,而是他的长相和气质都太过儒雅,与皇室里里出来的那种高傲冷冽完全不同。可时隔一年,当苏平之再次出现在施锦秋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一开始施锦秋只当他的那种变化是经历了一番变故之后的成长,现在想来,兴许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这些年来与她相处的苏平之不过是一个他自己营造出来的,迷惑世人的假象罢了。 在知道了他是赤旭国的皇子之后,很多有关他的传闻便也接踵而至,听到施锦秋的耳朵里倒是替她揭开了他身世的疑问。大致与她定安县城的时候从他那里知道的差不多,只不过他生长的环境是皇室而非普通商户人家。 苏平之的父亲不用说了,是赤旭国责任的皇上哈维。母亲是蜀中人,据说是哈维有一次乔装到蜀中打探消息的时候遇到的,对她一见钟情,然后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强行带回了赤旭国,于是便有了苏平之。 哈维的妻子众多,再加上哈亚克的母亲一直都对他不冷不热,原以为哈维会因此而冷落她,却不想他对她的热情依旧不减,连带的也很喜爱苏平之。哈维对这对母子的宠爱让哈维的正妻生出了危机感,暗地里使了不少小动作想要致苏平之于死地。 苏平之的母亲为了保护他,对哈维说让苏平之去蜀中搜集各种资料,以备日后占据蜀中所用,并且还可以从蜀中赚取更多的钱财回来,而苏平之的与她相像的长相定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哈维同意了。 至于后面的那些事情,她就都知道了。 施锦秋见苏平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他可以收回那日说出来的话。她冲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见过皇子殿下。” 礼貌而疏远,一下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平之微微一愣:“你可以一直唤我平之。” “以前是民女不知道皇子殿下的身份,所以……” “锦秋,你就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苏平之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我真实身份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苏平之说出这句话,施锦秋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不告诉她真实的身份或许有一部分的这个原因在内,但她却知道最主的原因不在此。 之前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在意哈雷的情况,旁敲侧击的想从她这里打听有关哈雷的事情,在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之后这一疑惑也随之解开了。而她,也想到了哈雷这个名字之所以觉得耳熟的原因。 上一世的时候她曾听孙淮彦说过,赤旭国的大皇子哈雷继承了哈维的皇位。因为并不在意,所以只是随便听过就算了,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那似乎是苏府被火烧之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其实仔细想想,以苏平之小心谨慎的为人,怎么可能会整个苏府被人烧了却毫无所觉。苏平之,殷一伦,甚至老杨,以他们的功夫,小小的火海又如何能困得住他们? 化为灰烬的苏府,上下数十口无一缺少的尸体,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戏,做给官府和百姓看的戏。而事实的真相很可能是那时候苏平之得到了什么消息,然后急于撤回赤旭国去争夺皇位。但是苏府那么一大家子的人总不能平白无故消失无踪吧,所以他们就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可怜了那些毫不知情的家丁奴仆…… 苏平之不告诉她他真正的身份却在她这里旁敲侧击哈雷的事情,无非是想从她嘴里听到有关赤旭国皇位之争的结果。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必然是不愿意对哈维下死手的,毕竟哈雷是大皇子,又是哈维正室的儿子,他动他要花的心思远比动其他几位皇子要多的多。 而她,竟然还给他留了信提醒了他,以苏平之的手段,只怕此时的哈雷即便是无恙,布置的势力只怕也被去除了大半吧,否则他又如何能放心的到这蜀中来。 “我今日前来不是为了与你争论身份之称的,”施锦秋眨了眨眼,收回了思绪,“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如果你是说让人收回那日的话的话,我很抱歉。”苏平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该知道,我对你从来都只是朋友之谊,与男女之情无关。”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苏平之看着施锦秋,周身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施锦秋收回眼,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盛气凌人的气势。 “我的答案从一开始就是这个。” “你就这么喜欢他?还是说……你现在喜欢的是那个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我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在你的嘴里听到这种粗鄙刻薄的话。” 施锦秋眼里的冷然刺痛了苏平之的心,同样都是对她隐瞒身份,施锦秋对安晁炎就宽容以待,对他就冷冷淡淡,这让他如何能平衡? 苏平之不愿意答应施锦秋的请求,导致了他们两人这次的对话不大愉快的结束了。 回到荣锦记,安晁炎已经等在那里了。除了跟她说自己已经向皇上求情,请皇上不要答应让她去和亲之外,还带来了一个惊喜,一颗无殇的解药,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可以解了施锦程身上毒的解药。 捧着解药,施锦秋视若珍宝。 他还向她坦白了谢剑锋一直在他那里的事情,说没有告诉她是因为怕她知道了后会太过心急总是去找他,怕他会打扰到谢剑锋解药的配制。 对于这个解释,施锦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隔日,皇上对她的封赏下来了,金银珠宝、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不仅如此,厉子尘还亲自题写了“天下第一美”给她,并赐了她安平郡主的称号。 正文 第413章真相 施锦秋一下子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跃成为了拥有郡主头衔的人,不仅荣锦记这个名字一下扬名万里,就连身份地位变得尊贵起来了。对此,柳芸是极高兴的,可是施锦秋本人却并不觉得很开心,因为她知道皇上封她安平郡主大多是为了给与赤旭国和亲铺路。 她要求见皇上,而厉子尘也很快就答应了见她。她试图说服厉子尘收回成命,然而君无戏言,对于已经说出去的话他又怎么会收回来呢,施锦秋只能无功而返。 只是厉子尘最后的那句话让她着实有些费解,他说答不答应和亲不在他。他是一国之君,苏平之又是跟他提的和亲的建议,怎么就成了不在他了?如果决定性因素不在他身上,那么又在谁身上? 施锦秋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锦秋!” 施锦秋抬起眼,看到了站在宫门外的安晁炎:“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办完事经过这里,你……没事吧?” 天空中飘着细雨,绵软而冰凉。安晁炎没有打伞,几滴水珠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随着他的眨眼掉落下来。施锦秋看了眼他脚底下与旁边形成鲜明对比的干燥地面,心里不由得一暖。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没事。” “锦秋,”两人走了一段路,安晁炎突然抓住了施锦秋的手,“跟我走吧,趁着现在皇上还没有颁布圣旨,跟我走吧!” 安晁炎的眼神真挚,脸上的表情更是认真无比。施锦秋不禁有些失笑的摇摇头,推开他拉着她的手。 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你是在介意我的出身?” 安士杰虽然对外澄清了那些有关于他身世的谣言,但是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那不过只是明面上的话,而他真正的身世随着孙淮彦的出现也渐渐的被公示在众人的面前。 当初厉胤虽然答应了退位让贤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归隐山林,但是厉子尘并不大相信他是真心的,所以便留下了他们的儿子做为人质,日后若是发现厉胤有什么歪心思,他儿子在自己手上也算是一个钳制。 厉胤同意了他的说法,但是他不想要儿子卷进朝堂的纠纷,想让他过一种寻常人家的生活。厉子尘与安士杰商议,正巧这时候卢玉蛾知道了贴身婢女郭月怀有身孕的事情,便向安士杰提了建议,由郭月代为抚养厉胤的儿子,又怕郭月会说出这其中的秘密,便将郭月的儿子收养在荣国公府。 其实说到底,他与孙淮彦都是人质,只不过孙淮彦是厉子尘的人质,而他……是安士杰的人质。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卢玉蛾和安士杰虽与他之间总会有种隔阂感,原来这一切并不是他想多了。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安晁炎喃喃的否定了自己的话,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还有什么呢?“难道……你喜欢他,想要嫁给他?” 像是被自己说出的话给惊到了似的,他惊诧得瞪大了眼睛盯着施锦秋好一会儿,像是从她脸上看到了什么似的:“你喜欢孙淮彦!” 无比肯定的一句话,连他自己的脸色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施锦秋的表情微变,动了动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谢谢你如此替我着想,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就算是能一走了之,你我的家人又当如何自处?你能保证皇上生气的时候不会迁怒于我们的家人吗?” 安晁炎沉默了,虽然他很想反驳她的话,可事实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很多时候他根本就无力改变什么,你是他的身份,又比如……她。 可如果不带她离开这里,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哈亚克吗?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是真正的丞相之子,至少安士杰和卢玉蛾也会替他说说情,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是! 手臂传来了轻微的碰触,转头,对上了施锦秋温柔的眼神:“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施锦秋的安慰并没有让安晁炎的心里好过一些,但是为了让她收起脸上的担忧,他正了正色,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安晁炎见荣锦记的门口来来往往满是人,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便只送她到了外面的路上便离开了。 施锦秋一回到荣锦记,柳芸就跟一只欢快的兔子似的跳到她身边:“小姐,您看看这个!刚刚才送来的。” 柳芸递过来的折子是宫里这一次进货单,面膏面敷还有各种胭脂水粉唇脂,洋洋洒洒的记了好长一大篇。粗略估算一下不比荣锦记这一年卖出去的东西少,也难怪柳芸会这么兴奋了。 好在施锦秋早已经在城外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否则朝廷突然给下来这么一个大单子,估计她们连货都交不出来。 因着这份订单,施锦秋没了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么多,虽然厉子尘没有答应她不答应和亲,可是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开口允诺,而她就算是在家里想白了头都没用。眼下还是先把这份订单给安排下去配制才是紧要的。 她叫来了李宇飞,两一起商分配配制的事情去了。 看着一脸平静的拿着货单跟李宇飞进了书房的施锦秋,柳芸推了推聂纤纤的肩膀:“小姐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聂纤纤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大呼小叫。 苏平之原以厉子尘都已经封了施锦秋为安平郡主了,肯定也该提赤旭国与蜀中和亲的事情了。可是现在又两天过去了,厉子尘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孙淮彦和安晁炎两人在背地里做了不少动作,不仅截了他几单生意,就连偷偷潜伏进来的人马都被悄无声息的干掉了。 他倒是不怕施锦秋会逃跑,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他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他一个人了。那些人虽然微不足道,却也是他花费了时间和精力训练起来的。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或许……他应该再见厉子尘一面。 正文 第414章做个交易吧 皇宫若大的廊道上,一行人正慢慢的从远处走来。走在中间为首的那人身着一身金黄色广袖朝服,宽肩窄腰,一条金丝线绣成的盘龙引头高亢,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来回晃动,隐隐有一飞冲天的姿势。 往上看,浓眉,大眼,四方脸,眼神锋利如刀刃。年近四十的厉子尘长得相并不十分出挑,可当他不说话闭着嘴巴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却足以叫胆小的人吓破了胆。 从他行走的方向来看,应该是要去接见宾客的霞飞殿。 “皇上,皇上……”一名太监急匆匆的从旁边的一条小径上奔跑过来,一头跪在了厉子尘的面前,“启禀皇上,恭亲王求见。” “告诉他朕现在没空,让他过会再来。” “可是……恭亲王他……” 不等那个太监说完,厉淮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厉子尘面前:“我要现在就见你。”语气中没有丝毫面对皇上该有的敬畏。 厉子尘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只是在看到厉淮彦的略微挑了下眉。他伸手挥退了两个见厉淮彦态度恶劣想要上前呵斥的太监,说道:“我以为你会一直不来见我呢。” 厉淮彦自从重生回来后,鲜少有什么人是他无法掌控的。以前大约只有一个施锦秋,现在则多了一个厉子尘。在面对厉子尘的时候,他即便是能揣测出他的意图,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跟着他的步子走。 “你其实早就猜到了我会来吧。”他咬着牙说,这个大了自己十几岁的表兄看起来相貌平平,可是城府却连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有些看不透。 “哈哈……”许是他的表情取悦了厉子尘,厉子尘笑着说,“猜倒说不上,只不过是赌上一把罢了。” 厉淮彦撇开了眼,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不过现在赤旭国的哈亚克皇子还在飞霞殿等着与朕商谈和亲之事,朕实在是没有空接见你。若是你不着急的话,不妨在这里等上一时半刻的朕兴许就回来了。毕竟与赤旭国和亲的事朕只需点个头就行,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敢!”孙淮彦拦在厉子尘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若是敢点头,我就让你的皇位都坐不安稳。” “是吗?我倒是想要试试你要如何让我的皇位坐不安稳。”厉子尘的眼神倏的变得严肃万分,就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刃,只消稍稍碰上,便会血流不止。 他绕过厉淮彦,继续往飞霞殿走去。然而他的动作快,厉淮彦的动作更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他便已经站在了厉子法面前,一只手掐着厉子尘的脖子,冷着声音说:“你大可以试试。” 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都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全都尖叫着要厉淮彦松手,还有太监大喊“来人啊,有刺客,保护皇上!”之类的云云。 相比他们的惊惶失摸,厉子尘就显明得镇定许多了。他面不改色的挥了挥手,制止了那些大呼小叫的太监和宫女,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厉淮彦。 从侧面看过去,相互对视的两人的侧面倒有几分相像。同样高挺的鼻梁,同样没什么感情的眼神。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的对视着,连眨都没眨一下,就像是在用眼神做一场较量一样。 “别答应和亲。”最终还是厉淮彦先开了口。 “可是哈亚克皇子都已经在飞霞殿里等着了,我如何能不答应?”厉子尘耸了下肩,状似无奈的说。 “她不过才十四,年纪尚小,不适合远嫁他国。”他连借口都替他想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让她去和亲。” 厉子尘挑着眉道:“你的人不可以远嫁,难道朕的女儿就可以了?”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厉淮彦有些无赖的话让厉子尘差点被自己喉间的口水呛到:“我为何要答应的要求?要知道哈亚克皇子喜欢的可是施锦秋,我现在若是拒绝了他,日后万一他要是成了赤旭国的国王,于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相反,我若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原本的苏平之应该在赤旭国的皇权之争中死掉的,可是因为施锦秋无意间的一封信让他改变了赤旭国的整个朝局,这一点是厉淮彦当初也不曾想到的。 “我们做个交易吧,”不论苏平之身份如何,他都不会让施锦秋嫁给他的,“我有你更感兴趣的东西。” “或许,我该写封信,告诉皇叔皇婶,他们要有儿媳妇了。”厉子尘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看在厉淮彦的眼中是那么的欠扁。 一个时辰之后,施锦秋接到了一道圣旨,大意是说皇上念她年幼不忍远嫁他乡,所以特赦她可以继续留在昌阳城。又说她年纪尚小,怕遇事处置不当,影响到与皇宫里的交易事项,故命恭亲王厉淮彦为监管,专门负责监管荣锦记与皇宫的各项交易。 皇宫里,厉子尘看着厉淮彦,有些不解的问道:“其实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朕下一道赐婚的圣旨,那样不是更简单吗?” 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小表弟是怎么想的。 厉淮彦挑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真以为你什么都没准备会乖乖的听话照着你的圣旨嫁给你指定的人?” “难道她还能不顾她的家里人独自逃跑?再者说了,荣锦记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这种规模,她会舍得让它功亏一篑?” 厉淮彦旦笑不语。 如果是别人他还不敢确定,但是施锦秋,就算再多几个人她都有办法让他们一夜之间从昌阳城里消失无踪。而至于厉子尘所说的荣锦记,她或许会有些不舍,却绝对不会舍不得,她最为在意的永远都不是这些身外物。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厉淮彦收起笑容,这些事情他不想跟任何人分享,那是只属于他才能懂的施锦秋。 施锦秋强压着内心惊诧的波澜接过了圣旨,厉子尘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跟厉淮彦有什么关系?她以为厉子尘跟厉淮彦应该是互相仇视的地步,可是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不是外人眼中的那样。 果然,她还是无法看透厉淮彦这个人。 这样一来,她虽然不用举家逃匿,但是她却难免要跟厉淮彦有多接触了。她本能的以为这是厉子尘的主意,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很快施锦秋就发现是自己弄错了。 正文 第415章大结局 三日后,昌阳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举报了右相乔楚江与赤旭国勾结,并在乔楚江的府里找到了他与赤旭国皇子互通的信件。皇上大发雷霆,查封了安国公府,一边命刑部去彻查此事,一边派人到别苑去捉拿哈亚克。然而等官兵到达别苑的时候,别苑里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哈亚克的影子。派人到城外去追踪,也完全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整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施锦秋正在园子里吃着果子,厉淮彦有些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施锦秋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有些嘲讽的说:“不知道恭亲王驾到有何贵干?” “是不是你做的。”几乎肯定的语气。 施锦秋慢慢的嚼完嘴里的果子,优雅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复又将杯子放好。 “锦秋不明白恭亲王的意思。”从头到尾她都没看他一眼。 厉淮彦又气又恼:“你知不知道我布了这么久的线为的就是这一天!” “不好意思,锦秋什么都不知道。”施锦秋像是吃够了果子,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恭亲王没有其他事的话,那么恕锦秋不奉陪了。” “施锦秋,你要跟你装傻到什么时候!”厉淮彦冲他嚷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等于放走了毒害你的哥哥的凶手!” 施锦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潋滟般的眸子清澈得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内心,然而却也是这样纯净得毫无杂质的眼神,让厉淮彦有些无法直视,强忍着心底想要转开眼的冲动。 “安国公府的那些信根本就不是平之写的,是哈雷写给乔楚江的,至于我哥的毒也是乔楚江的人下的。那日我哥如果不是正好被路过的平之遇到,恐怕早就已经……” “你……都知道了?” “你知道哈雷是赤旭国下任的皇上,所以与他交好。但是因为我的一封信意外的改变平之的行动,你觉得他的存在会影响到哈雷日后对皇位的继承,所以千万百计的把那些不属于他做过的事情全都推到他身上,为的就是让我疏远他甚至怨恨他,不再帮他,你好对付他。这次的信乔楚江被人揭发的事正好合了你的意,你便顺水推舟的把罪名全都落在他头上,好除掉他!” 听着施锦秋的话,厉淮彦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施锦秋的聪慧,还是该生气她看穿了他的计划。她说的没错,不过却也不全对,因为她不知道乔楚江被人揭发的事也是他做的。 他之前为了取信乔楚江拿到证据所以故意疏远施锦秋接近乔岚,本来他是想拿着证据威胁哈雷用的,可是却没想到厉子尘利用苏平之提的和亲之事,让他迫不得已将证据拿了出来。 可以说她现在的自由是他拿乔楚江通敌的证据换来的。 还有一点,他那时候需要借助哈雷来帮他调查他的身世,但是现在他的身世之谜已经解开了,所以赤旭国谁当皇上于他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他想要顺便除掉苏平之,是因为他觉得以苏平之对施锦秋的执念,如果苏平之做了赤旭国的皇上,他会多很多麻烦。 而他,最不喜欢有人惦记着他的人。 这些话如果说给她听,只怕她会更加生气吧,厉淮彦有些自嘲的笑笑。 施锦秋瞥了他一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现在早已经离开昌阳城了。” 见她神色凛然一副要赶人的样子,厉淮彦忙改口道:“行行行,那就不说他,说说我们俩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出了这种事情,那个苏平之以后也别想出现在昌阳城了,只要他不出现在施锦秋身边就行。至于对付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施锦秋一副看白痴似的看着他,好像他说了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锦秋,我都说过了,我之前是为了拿到乔楚江通敌的证据所以才会接近乔岚,你就不能不拿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跟刚才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判若两人。 施锦秋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拿起桌上的颗葡萄,手一推,葡萄便在桌面上滚了出去,滚出好一段距离后停在了桌沿上,要掉不掉的打着转。然后又递给厉淮彦一颗葡萄,示意他也照着做一遍。 厉淮彦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她叫他做,那他便做了。 他力气比较大,也没怎么控制,葡萄滚到桌沿的时候毫无停顿的掉到了地上,摔裂了。 “你现在叫它回来。” 厉淮彦:……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饶是厉淮彦自恃聪明过人,却也看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施锦秋露出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容,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头愣呆的孙淮彦站在那里对着那颗摔裂了的葡萄发呆。 他抓着过来收拾桌子的柳芸,问道:“你知道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吗?” 柳芸刚才就站在旁边,这一幕全都看见了。她想了想,指着那个摔裂的葡萄说:“可能……就是说……你让它滚,它就滚了,可你现在叫它回来,它就回不来了。” 厉淮彦:…… 他觉得他大概能明白施锦秋的意思了。 “安公子,您来啦,小姐正在里面等您呢。”柳芸一转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安晁炎,态度与面对厉淮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安晁炎冲柳芸微微一笑便径直往里面走去,经过厉淮彦身边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看着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安晁炎,厉淮彦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把苏平之那个碍眼的给解决了,没想到又出来个安晁炎。偏偏厉子尘还以安晁炎因为替他在相国府受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说法不仅不让他动他,而且还给他封了个官位与他相等的什么安平王。 一想到施锦秋对安晁炎就可以笑逐颜开,对自己就冷冷冰冰,厉淮彦就满心的不高兴。明面上不能动,不代表明面下他也不能动吧? 反正肖想他的女人的男人都不能放过! 若干年后,昌阳城里出现了这样一个传说。 “传说有一个仙女般的人儿,她有一双鬼斧神工一般的手,想让人变美就变美,想让人变丑就变丑。她一来昌阳城,一就引起了恭亲王和安平王的注意,两个人为了赢得她的好感使尽浑身解数,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我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啊?” “因为据说那个仙女对恭亲王和安平王的追求不胜其烦,有一天突然就消失啦。” “啊?去哪里啦?”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恭亲王和安平王呢?” “仙女消失了,他们当然是去找仙女啦。看到那两座空着的王府了没有?都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啦。” “那是不是哪天哪座王府的门打开了,就说明哪个王把仙女给找回来了啊?” “可能吧,谁知道呢……” 昌阳城里仍然还有许多关于施锦秋的传说,但是却谁都没再看到过她。不过你可别以为她就从来都没回来过啊,路上行走的人当中说不定就有一个身影是属于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