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风月》 作者:离九儿 文案: 肖宁上辈子可能是天生招狼体质。重活一世,她铆足劲儿的装低调。 母亲嫁给了手握重兵的定北侯为继室,肖宁只有一个人生目标:吃好喝好睡好,神马宫斗宅斗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她渐渐发现,各路继兄表哥们愈发古怪,还有那谁占着自己身份高贵,点名道姓要让她当童养媳。 眼看着昔日小冤家们个个风光满面,扶摇直上,肖宁打算给自己找一个有力靠山,毕竟只有她才知道,那人终有一日会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 【小剧场】 肖宁:对天发誓,我一心只想抱.大.腿,从未想过嫁.大.腿! 某人:抱过不嫁,娘子不厚道! 【阅读指南】 1,一对一。 2,前期伏笔。 3,女主美貌如花,扮猪吃虎小能手。 4,原创。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主角:赵宁 ┃ 配角:一打公子贵女 ┃ 其它:情有独钟,重生 第1章 前尘云烟   四月秀葽,垂柳依依,京城城郊的一处庄子里眼下正值群花争艳。   这庄子占地颇广,外面守备森严,里面却是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处处彰显幽静之态,刚踏足仪门,随处可见成排的翠竹,春风一吹,沙沙作响,越往里走,差不多半城繁华也集聚在这一处了。   不多时,肖宁突然止了步子,水红撒虞美人色的长裙微微飘动了几息才停下,她神色凝重,水眸中此刻正倒映着一人。   丫鬟碧书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水榭之下,太子朱明安正负手而立。   即便隔着几十丈远,依旧可见朱明安眉峰英挺。湖风拂起他身上的月白色锦袍,乍一看竟如谪仙下凡,气度雍容矜贵。也难怪京都贵女挤破了脑袋也想嫁给他,除却他高贵的储君身份之外,朱明安本人就是一个典型的玉面郎君。   可为什么朱明安会在意她?   肖宁只是在辰王府见过朱明安几面,她本想安然度日,从未想过会陷入权势争斗之中。   但朱明辰的话,她不得不听,她只是一个妾,朱明辰即便是今日彻底将她送出去,她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更何况,朱明辰只是让她和太子见一面?   碧书在一侧小声提醒道:“姑娘,您别怕,只要事成了,王爷一定会将少爷接出肖家,寻良医给他医治。您跟了王爷三年了,王爷何曾诓骗过您?”   肖宁胸脯起伏,她不是一个软柿子,入辰王府这三年,她盛宠不衰,朱明辰隔三差五都会宿在她院里,这自然令的正妃和侧妃极为不满,肖宁小心翼翼保全自我,才能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半月前的一天晚上,朱明辰如常来看她,搂着她说了好一番的情话,除此之外,还告诉她,他这个王爷当的有多窝囊,他说现在只有自己才能帮的了他。   肖宁觉得奇怪,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庶女,在王府也只是个妾罢了,她能帮了的什么?   但朱明辰告诉她,他已经布置妥当,只要太子一死,储君的位子非他莫属了,而那个能够有机会接近太子,并且杀了太子的人便是她。   肖宁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朱明辰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捧在她的脸,好像视如珍宝似的告诉她,道:“宁宁,你从不知道你有多好,太子他看上你了,只要你去见他,他不会避而不见。你放心,今后我成事了也不会忘了你,你才是我最心悦的女子。”   他突然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肖宁的脸色吓的煞白:“刺杀......太子?”   其实,肖宁没有拒绝的资格,说起她这一生,多半还是命不好。   这三年,她不是没有斗过,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去肖家讨回公道,可在这个世道,没有身份地位,便是寸步难行。朱明辰嘴上说心悦她,疼惜她,可真要是如此,他为何不帮着自己?又为何看着他的正妃和侧妃对她下手?   想来,朱明辰真正喜欢无非只是她的容色,仅此而已。   这厢,肖宁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道:“王爷,承蒙您这几年的厚爱,妾身别无他求,只求王爷念在这三年情分上,能有心照拂肖家幼弟。”她大约知道自己不会活着回来。   刺杀太子?   她还能活么?   朱明辰答应她了,但肖宁不知道他的话能信几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这辈子都在被旁人左右着。以前是肖家,如今是朱明辰!   可此时此刻,肖宁突然不想唯唯诺诺了。   她站在墨竹一侧,迎风清理了思绪。如果她今日杀了太子,那么太子身边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她,说不定还会连累肖家,她虽然不喜欢肖家,可弟弟还在肖府。退一步说如果她今日没有成事,朱明辰会饶了她么?毕竟她知道了朱明辰这么大的秘密!   似乎无论她怎么选择,结果都不会太好。   碧书见肖宁出神,提醒了一句:“小姐,太子殿下在朝您招手,您快过去吧。”   碧书扶了一下肖宁的手,发现她双手冰凉,还在发着颤。碧书鼻头发酸,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已经再无回旋的余地,既然踏足了这座宅子,肖宁就没有回头路。   肖宁吐了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少顷,她便朝着太子朱明安走了过去。   水榭外沿是碧翠的小荷,还有几处才刚刚露出尖尖角,风一吹,有翠荷的味道,十分好闻。   朱明安的视线一直在肖宁身上,若说她是色若芙蓉,琼姿花貌也不为过。他贵为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偏生那日在辰王府无意中瞥见了肖宁,自此就见之不忘了。   肖宁今日用了翠色的腰封,身姿纤秾合度,她生的白皙,唇色是粉白的,如盛开的荷花一样的颜色,她明明是个可随意转手的妾,却叫人无法生出猥.亵的心思出来。   朱明安心思微动,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正要摁着她的肩头,让她坐在锦杌上,却见肖宁猛然间朝着他跪了下来。   瞬间,长裙像春花一样在朱明安面前铺展看来,层层叠叠。从他站立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女子曼妙的身段,肖宁眉心微微蹙着,更叫人恨不能带入怀里好生怜爱。   “你这是作何?”朱明安低低的笑了笑,他身为太子,难道今天待她还不算和善?   肖宁又大口吸了一口气,她将匕首从袖中掏了出来,呈现在了朱明安的面前,仰面看着他,道:“殿下,辰王他………让妾身杀您。”   朱明安一愣,眼前的女子生的极为好看,三分纯,七分艳,却又狡黠的可爱。他突然大笑了几声,然后俯身将肖宁拉了起来。   肖宁一脸茫然,莫不是太子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企图?那他为何还要见她?   朱明安握着肖宁的肩头,眸中透着欣慰,他道:“本来我还打算今日就将你拘禁,看来你并不是忠心于三弟,既然如此,算你运气好,待我一统大业,定不会亏待了你。”   朱明安捏了捏肖宁的小巧的鼻头,动作亲密。   这一天,肖宁在庄子里喝了一下午的茶,到了晚上却突然被人放了出去,而太子从晌午开始便不见了,她再也没有看见他。临走之前,庄子里的管事还送了一盆青龙卧墨池的牡丹,还说她今后有福了。   肖宁淡笑而过,她这辈子能有什么福气?   *   肖宁惴惴不安的回到王府,她没有完成朱明辰交给她的任务,虽然她大可以编一个没有机会下手的理由出来,但朱明辰疑心太重,他一定不会再信任她。   不过,这样也好,这三年来,肖宁对朱明辰没有什么情义可言,她多半还是忌惮这个人。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肖宁曾亲眼看到朱明辰害了温玉的儿子,那可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   回到小苑,肖宁并没有等来朱明安,却等来了面色不甚好看的正妃温玉。   温玉穿着一身雪白色绸衣,发髻上没有任何的修饰,她脸色煞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肖宁。   碧书见势,忙上前挡在了肖宁的面前,肖宁却将她拂开了。   温玉这个样子,莫不是朱明辰势败了?   肖宁这个时候反而不怕,她的确出卖了朱明辰,可她问心无愧,她跟了这个人三年,也没换来换来幼弟的自由,要是太子登基了,说不定事情会不一样。   肖宁以为温玉会大发雷霆,她一直都很不喜欢肖宁,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但今晚的温玉却是异常的安静,她道:“赵淑婉那个贱人死了,现在轮到你了,等你们一个个都下去陪王爷,我再随后就到!” 赵淑婉是赵家嫡女,也是朱明辰的侧妃。   肖宁闻言,便知朱明辰真的死了。她笑了笑,没有做反抗,如果自己的死能让太子记住今日在庄子里的承诺,那也是值得的。   温玉身后的婆子手持白绫走了过来,肖宁没有反抗,她也实在是累了,她很想再见到母亲,只有回到母亲身边,她才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不被世事所扰的小姑娘。   一阵窒息之后,肖宁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她越飘越高,渐渐的看见了正被婆子勒脖子的自己,痛哭不息的碧书,还有温玉………   一切真的结束了。   就在肖宁四处找亮光的时候,她飘到了辰王府上空,还看见一身着铠甲的男子领兵杀了进来。肖宁一开始还以为是太子,但细一看却发现此人是那个一贯严肃沉默的定北侯的四公子-赵慎。   肖宁身子一晃,被一阵夜风重新刮回了小苑,她就站在赵慎身侧,竟看见他眉宇之间有一团紫气萦绕,他一个臣子怎会夜半攻入辰王府?   赵慎剑眉频蹙,他扫了一眼已经倒地的肖宁的尸首,之后沉声吩咐了下去:“来人!朱明辰谋逆不轨,其罪罄竹难书,辰王府上的人一个也不放过,统统给朕抓起来!”   朕?   最后问鼎的人怎么会是.......赵慎?   肖宁的身子又开始随着夜风荡来荡去,她一回头就发现赵慎还在盯着地上的尸首,他看了好久,眼神有些呆滞,似乎很怕她,半分不敢靠近,半晌才哑声道:“好好安葬了吧。”他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在这夜色昏暗的辰王府,竟意外的好听。   肖宁的魂魄一直没有散去,她飘着飘着就飘到了皇宫,接下来这几年她目睹了几桩惊心动魄的事。   新帝登基,太子与朱明辰被诛杀,慕王等人流徒三千里,遇赦不赦,肖家是辰王一党,自是没有幸免,不过令肖宁欣慰的是,她的弟弟竟然被新帝保下来了,没过几年还参加了科举入仕,新帝似乎对他格外照拂。   对此,肖宁一直不知道缘由,直到有一日,新帝大婚,娶的是怀柔萧家的嫡长女。   肖宁独自一人在宫里飘了数载,寂寞成灾的她鬼使神差的飘入了新帝的洞房,她还没看到里面的光景,就被一声“宁宁”吓的彻底魂飞魄散了…………(待续) 第2章 平生初遇   四月的通州运河,正值春风拂碧波的时候。   肖宁是在一阵芍药清香中醒来的,从外面渗入的日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她看见一张朦胧又熟悉的面孔就在面前不远处。   “宁姐儿醒了?”说话的人是母亲王氏,此时的母亲娇容淡淡,清雅端庄,不过才二十几的光景,正当妇人家年华正盛时。   肖宁动了动身子,只觉头昏脑胀,身子乏力,芳婆这时道了一句:“姑娘恐是水土不服,过几日到了本家,身子就该利索了。”本家是指京城肖府。   芳婆是母亲的奶娘,也是王家的老人,但后来母亲抑郁而终后,芳婆为了留在肖家照顾幼弟,忍辱负重了多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肖宁一阵恍惚,母亲和芳婆让她突然惊觉到了一件事。   她又回来了?回到了她命运不畅的最初时!   肖宁的母亲王氏是通州商户之女,王家虽比不得京城大户人家,但王氏也是娇养大的闺中小姐。   十几年前的一日,王氏在画舫救了一位溺水的公子,待人醒来后却失忆了,不知自己姓谁名何。   这公子长的身段颀长,矜贵风雅,在王家住久之后便与王氏日久生情了。   王家是小门小户,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就招了那位公子为婿,小夫妻二人原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但就在肖宁十岁这一年,她父亲又恢复了记忆,原来父亲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多年前下通州时不慎落水,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父亲是肖家的庶子,肖二爷。   思及父亲,肖宁又是一阵生理性厌恶。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肖程撩开船舱绒布的帘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团花纹直裰,相貌清俊,的确是个风情朗月的男子,也难怪母亲会看上他。   肖程俯身探了探女儿的额头,温和的笑道:“宁姐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几日后到了肖家见着祖母时,你可一定得给父亲争气。”   肖宁闻此言,小身板排斥性的往芳婆怀里钻了一钻,以往父亲最疼惜她,可自从回了肖家,她从嫡女变成了庶女,父亲就彻底的变了。   其实父亲在京城早就娶妻,还有一对双生的女儿。   肖宁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父亲心尖上的小娇娇,可嫡姐们一使出一点伎俩,父亲就不把她和母亲当回事了。   见女儿避让,肖程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间闪过一丝愁色,王氏一向温柔体贴,就问他:“老爷,您怎么了?”   面对妻的柔情,此刻的肖程可能还存有一点愧疚。   肖程拍了拍王氏白皙的手背,道:“我无事,你好生照看宁姐儿,届时到了肖家,规矩乱不得。”   肖家在京城立户数代,祖上曾有人坐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如今,肖大爷在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熬着,家族底蕴还算殷实。但肖程失踪多年,他又并非肖老太太嫡亲的儿子,故此二房势微力薄,还得靠着大房和肖老太太的脸色过活。   王氏知道官宦之家不简单,她点头称是:“我晓得的。”   肖宁内心冷笑,父亲何止是担心规矩?她知道父亲之所以忧心忡忡,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告诉母亲真相!   眼看就快要抵达京城了,他却连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当真是平白糟践了母亲的一片痴心。   肖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瞪着肖程看,若非是因着父亲太过懦弱,又滥情薄凉,母亲怎会抑郁而终?   她又怎会被肖家送给了朱明辰当妾。   她上辈子就像那湖中浮萍,名义上是肖家二房的庶女,其实无根无依。   这一世,她不但要自救,她还想为母亲谋一个锦绣人生。   总之,母亲不能留在肖家当妾!   要不就是正妻,要不就和离!万不能伏于人下。   睡在一侧的良哥儿这时也醒了,肖程将三岁的儿子抱在怀里,如往常一样疼爱他,还高高的颠了颠他。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肖宁也不知道为何她又回来了,她猜估计是被赵慎的龙威给震慑了。   既然如此,那她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活一次!她知道肖程是个吃软不吃硬,且耳根子极软的人。上辈子因着母亲受不了二女同侍一夫的打击,对他寡淡疏离,才导致了周氏和那两个嫡姐有机可趁。   肖宁上辈子在辰王府曲意忍让了那么多年,她应付肖程还是绰绰有余,她心一横,柔声道:“爹爹,我害怕,您说肖家人会善待咱们么?”   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也让肖程脸色一僵。   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他早就娶妻在先,而且周氏还是肖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就算王氏也与他拜过天地,可她到底是排在后头的,肖程此刻便想着为王氏谋一个平妻的位子。   说实在的,王氏相貌娇美,性子柔和,肖程当真喜欢的不得了,即便二人成婚已有十载,温情依旧未减。   肖程见女儿长的可人,就像雪做的福娃娃,他心一软,假意笑道:“宁姐儿休惧,一切有爹爹呢。”   话虽这么说,肖宁绝对不会把希望放在这个父亲身上。   只是,她再也不想当软柿子,该谋划的都得去争取!嫡女们会谄媚邀宠,她也会!   这时,船舱外响起了兵刃打斗之声,一时间舱内人心惶惶。王氏依赖肖程,丰腴的身子往他身侧靠了一靠,肖程很吃这一套,旋即就将王氏揽在怀里。   肖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明明父亲心里是有母亲的,可这男人的心太过漂泊不定,此前还是他的心仪人,后面可能就成为厌弃的旧人了。   下人隔着一层布帘子在外面通报道:“老爷,夫人,官府在缉拿要犯,估计波及不到咱们这条船上。”   肖程怕事,闻言后才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可运气不济的时候,喝口水也能塞牙,打斗之势不仅波及到了肖宁所在的船上,就连这次负责缉拿罪犯的定北侯四公子也上了船。   湖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布帘子被掀开,隔着数丈的距离,肖宁看见了一极为眼熟的少年。这少年身着月白锦袍,墨发用了一根上乘的羊脂玉簪子固定,他身形挺拔如松,单手持剑立在船沿,双眸清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打斗,不多时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句:“砍了他的手脚,留下活口。”   肖宁上辈子做了数年的鬼魂,她徘徊在皇宫,一直跟在赵慎身侧,即便如今的他还是一个玉面少年,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办事一向滴水不漏,杀人不动声色,那眼底像是润着一湾水墨清光,孤冷的不像凡尘的人。   “宁姐儿,快回来!”身后是母亲的急唤声。   肖宁也不知怎的就走出了船舱,现在还没有到夺嫡的时候,但是她知道为何定北侯的四公子最后会问鼎,她大约也知道他究竟是怎样骇人的身份,要是她一开始就助他成事,这辈子会不会稍微顺遂?   赵慎侧目看了一眼扶在舱柱上的小姑娘,她面色发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身子骨如柳如烟,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给吹散了,但眼神却格外的坚毅。他似乎明白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四公子,贼人已尽数被擒!”定北侯府的护卫上前道了一句。   赵慎的视线轻飘飘的从肖宁身上移开,在转身之际,他突然勾唇一笑。护卫诧异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四公子一向少言寡语,惜字如金,他何曾这般笑过? 第3章 实情揭穿   定北侯府的人一撤离,王氏当即跑出船舱,一下就将肖宁搂在了怀里,关切之心难掩。   而肖程迟了一步才跟了出来,看着押解罪犯离开的赵慎的背影,他感叹了一句:“方才听人说那位是定北侯的四公子?我当年离京时还见过他一次,没想到都这般大了!”   他眼中似有一抹向往一闪而过。是了,如若他当年没有失忆,或者没有离开京城,或许他不会是如今一事无成,靠着岳父家中的生意过活。   有时候,越是无能的人反而越在意莫须有的自尊。   肖宁窝在王氏怀里冷笑:哼,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肖宁原先并不姓肖,只是肖程恢复记忆之后,加之又急需带着妻儿入京认祖归宗,就让肖宁改了姓。   肖程虽曾经入赘了王家,但通州王家与京城肖家实力悬殊,肖家来接人时,王家有心留人,却无力抗衡。   加之王氏对肖程死心塌地,王家便就作罢了,可她又怎会知道自己一心爱慕的夫君不久之后会给她致命一击?!   肖宁不知道该如何跟王氏说出口,或许让她自己体验一下才能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心不动,就不会痛,她日后便不会沦落到魂归离恨天的地步。   在入京的前一天晚上,肖宁搂着王氏的脖子睡下了,王氏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她身上很软,身段也是一绝,肖宁这几天一直赖在王氏身边不肯离开,肖程就算想接近也不行。   对有些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肖宁痛恨父亲,但通州王家势弱,她们孤儿寡母几人还不是与肖程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肖宁在等一个适合的契机。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当真要失去母亲了,他才会知道珍惜身边人。   次日,肖宁看着王氏满心欢喜的在铜镜前梳妆,她内心酸楚不已,但这一条路才刚刚开始,肖宁知道将来的日子不容易,能重活一世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肖宁亲手给王氏挑了一件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王氏生的肤白美艳,明丽的颜色很适合她。而且她觉得母亲就应该穿大红色!   “母亲,您就听女儿这一次吧,这颜色配着您正合适,您今日头一次登门肖府,就该风风光光的。”而不是莫名奇怪的成为一介弃妇。   肖程神色不安在外面候着,待妻女齐齐撩了帘子出来时,肖程的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惊艳,他初见王氏时,她正当二八芳龄,当真是芙蓉花雕的容色,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早些年在王家时候的情形。肖程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保住王氏平妻地位的念头愈发强烈。   其实,只要他坚持一下,王氏根本不可能轮到当妾的地步。   王氏与肖程成婚十一载了,今日却像个初见公婆的小妇人,微微低头垂眸间,一派小月清风般的娇羞,既不矫揉,也不造作,恰到好处的温婉宜人。   肖程心头微动,许是心虚作祟,他又将视线落在了王氏身侧的肖宁身上。   肖宁的相貌随了二人的优处,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翩若惊鸿,眉眼如远山青黛,一双水眸莹润剔透,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会说话。肖程再看芳娘怀里的良哥儿,也是可爱聪颖。   得妻儿如此,肖程曾经以为他此生无憾了,直至他想起了自己是谁,直至他又开始奢念不切实际的抱负,他才发现或许他想要得远不止这些。   “爹爹,您愣什么?您是不是也觉得母亲今儿甚是好看?想来祖母也会喜欢母亲的,对么?”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   肖程喉结滚动了几下,清咳之后掩饰了他此刻的不安和尴尬。   此时,肖府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众人。   虽然王氏并不知道周氏的存在,但肖程写信回京时,已经在信上说清楚了他和王氏之间的来龙去脉。   周氏就算心中有芥蒂也只能接受,肖老太太见她神色微暗,在一侧提醒了一句:“二爷走了这些年,阖府上下都以为他不在了,如今回来了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不管他带了谁回来,你终究是二房正室,这点道理你怎就想不通?”   周氏闻言,忙低头认错:“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晓得了。”   虽然肖程不是肖老太太嫡出的儿子,但周氏是肖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内侄女,故此这些年肖家并没有苛待二房。   周氏三十出头,相貌还算周正,但也是属于那种扔进人群辨认不出来那种。   当初周氏与肖程的婚事是肖老太太一手撮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不上多少真情实意。   不过,女子出嫁从夫,肖程又是那样风光月霁的男子,周氏自是一心念着他。   就在周氏以为自己要守一辈子寡的时候,肖程又回来了,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可以盖过肖程在外又娶妻生子的事。   世家子弟当中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肖大爷的后院还有五房美妾,如此一想,周氏心里倒也平衡了一些。   即便是肖程带了女人回来,也是入不了祠堂的妾!   有了这个认知,周氏心情稍稍好转,她理了理发髻上的鎏金垂六珠的首饰,今个儿晨时就开始梳洗打扮,为的就是让丈夫看见她的好,脸上的天宫巧不知道涂了几层,才勉强遮住了脸颊上淡黄的斑点。   十年终得盼君归,更何况现在还有另一个女人跟她争了,她自是要好生倒持一番。   据肖程信上所言,对方不过是通州商户之女,能有多少体面?   周氏满心期待得等着给王氏一个下马威。   但就在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缓缓停下,肖程牵着一年轻妇人下马车时,周氏的脸色再一次暗了下去。   肖老太太前一刻还是神色不明,待肖程领着妻儿过来时,她当即和蔼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肖宁看着熟悉的肖府,还有这些熟悉的‘故人’,她挺起了胸膛,仰头望了一眼那鎏金匾额上的‘肖府’两个烫金大字,突然悠然一笑。   肖老太太上辈子一直嫌她不懂事,其实肖宁知道,不管她怎么做,都不会讨老太太欢心。既然如此,她何必真情实意?   肖宁本就生的粉嫩机灵,特意打扮之后更找人喜欢,她笑盈盈的朝着肖老太太盈盈一福:“您一定是祖母了,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祝祖母万寿无疆,百寿康宁。”   肖宁的礼数很到位,肖老太太就算要发难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王氏见此,甚是欣慰,她也忙福了一福:“儿媳给母亲请安。”   此言一出,肖老太太与肖程对视了一眼,肖程紧张到了额头溢出了细汗,而周氏的脸色就愈加不好看了。   是王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肖程许诺了她什么?   良哥儿听着芳婆的示意,也迈着两条小短腿上前给肖老太太行了礼,小团子也生的白皙周正,十分可爱。   王氏的身子此刻还是屈着的,肖老太太不想当这个恶人,至于嫡庶之分且等入了府再好好商榷,巷子口人来人往,切不能叫旁人平白看了笑话。   肖老太太神色难辨:“一家人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肖程携妻儿见过礼后,周氏艰难的咽了咽喉,十年之后,肖程比当年更加稳重了些,还是那副俊美的相貌,体格康硕,王氏亦是美艳动人,他二人站在一块更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她呢?   怎么好像只有她才被时光碰触了?   “程朗。”周氏含情脉脉的唤了一句,就在一句话说出来后,两行泪珠子悄然滑落,当真是让人见之唏嘘。   或许肖程会被周氏蒙骗,但肖宁知道周氏是何等的心机蛇蝎。她逼死了母亲,毒害了幼弟,还将她送出了,周氏的狠绝怕是肖程一辈子都没有看出来吧?   肖程明显很吃这一套,肖宁在想上辈子母亲死后,他可曾想起过母亲?!   肖宁看着周氏演戏,紧接着肖玉玥,肖玉琬二人也抽泣了起来,纷纷喊了声:“父亲!”   很显然,肖程还没认出来这对双生女。他愣在了当场,一时间失了方寸。   事情到了此刻,王氏再看不出来就是傻了,她微微僵住,满怀的心悦如被冰冻,肖程是她内心的毫无瑕疵的夫君,她也不顾的那么多,问道:“夫君,她……她们是谁?”   肖宁抓住了王氏的手,她知道这时的母亲经受了这辈子最大的打击。   王氏的掌心发凉,肖宁生怕她会失态,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母亲不能输在了最初时。   肖宁明知故问了一句:“爹爹,这两位姐姐为何也喊您父亲?”她看似懵懂无知道。 第4章 所谓平妻   肖玉玥和肖玉琬这对双生女比肖宁年长三岁,再过一年就该及笄了,上辈子她被送给辰王之后,被这二人看成了甚大的笑话,说她就跟母亲一样,都是抬不起头来的妾室,就算辰王身份再过矜贵,她也只是个妾。   当初母亲王氏已经不在这世上,肖宁唯有隐忍才能保全幼弟。   肖玉玥和肖玉琬皆是穿了一身丁香色仙鹤纹的刻丝衣裙,二人相貌颇为相近,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来,不过肖宁却知道她二人的区别在哪里。她还知道过不了多久,这对姐妹花会干出什么样的荒唐事出来!   肖程眼看着纸包不住火,他此刻愧疚到了无法正视王氏,只能低头对肖宁道:“宁姐儿,这两位是你长姐,还不快喊姐姐。”   肖宁上辈子恨着父亲,以至于后来诸多行为失了理智,才致将父亲渐渐推到了周氏那边。   肖宁只觉自己曾经那么傻,真到了利益关头,意气用事没有任何好处,要想让母亲能在肖家站稳,还得看肖老太太和肖程的态度。   毕竟王氏并非是寻常女子,她与肖程拜过堂,二人的名字还入了王家的族谱。就算肖老太太偏心周氏,她也得顾着礼数。   肖宁水眸一眨,又看向了肖老太太,脆生生得问道:“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爹的话,我怎的听不懂?”   肖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发现这小丫头跟自己很亲近?晚辈做出了这个态度,她这个整日带着一张笑脸面具迎人的长者自是不能太持高了。   肖老太太知道周氏心中不痛快,王氏母子几人无一人向她请安,这无疑是没有承认她的正妻身份。   不过,眼下肖老太太想着息事宁人,道:“二爷啊,你们一家子旅途劳顿,有什么话先进门再说吧。”   肖老太太提到了‘一家子’,肖宁暗自窃笑,只要母亲不倔强,平妻的位子是跑不了了,如此这般,她和良哥儿还能继续留在母亲身边长大。   周氏闻此言,自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一行人踏入府门时,周氏瞪了肖玉玥和肖玉琬姐妹二人一眼,像是传达了什么意思。   肖宁留了一个心眼,但她眼下首要是得顾及母亲,便一路牵着母亲的手踏入了肖家大门。   芳婆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姑爷看着是个正派君子,此番作为着实让人气愤,但他这些年对小姐的好也的确可圈可点,加之姑爷是失忆后才娶的小姐,谁对谁错根本就没办法说清。   肖老太太命人在花厅摆了茶点,这厢就连大房夫人吴氏也觉得尴尬。肖程没有把事情理清楚,现在王氏身份不清不楚,没有定数,她也不好称呼。   肖老太太扫了一眼众人,周氏和一对双生姐妹花还在持着帕子抽泣,王氏一直低垂着脸,脸上神色不明,但样子看着已经呆滞,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这话归根到底还是得怪肖程事先没有处理妥当。   肖老太太脸色不佳,她叹了一声,道:“院子已经归置好了,二爷先把人领过去吧。”肖老太太说话谨慎,她既没有承认王氏,也没有否认她。   肖老太爷早逝,肖家只有嫡庶兄弟二人,两房并没有分家,名义上是吴氏执掌府中中馈,实则肖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婆母,阖府上下还是她说了算数,但今日这事似乎还有商榷的余地。   这厢,肖宁和王氏等人被肖程领到了碧桂院,王氏性子温和,又无心眼,此时此刻,总算是敢抬起头来看肖程一眼,她眸中含雾,无声的落了泪,顿了一刻连句指责的话也没说出来,只道:“你怎的不早说?如若你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随你回来!”   柔弱如她,这已经是最发狠的话了。   肖宁知道上辈子,母亲和肖程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疏远的,母亲重情,奈何这给予她深情的人已经不属于她一人了。   肖宁忙拉了王氏作下,道:“母亲,您先喝杯茶,爹爹他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肖程喜欢乖顺的女儿,那么肖宁就乖顺给他看,她转而看向肖程,也抽了抽小鼻子,表示了一下自己此刻很不悦的心情,她道:“爹爹,母亲伤心了,才说了这些话,您可别怨她,宁儿一定乖乖的,绝对不给父亲添麻烦,父亲不会让咱们受了委屈,是么?”   嫡庶有别,若是王氏成了妾,肖宁就是庶女了,日后所嫁夫家的门庭必定不会太高,亦或者还是做偏房。肖程看着乖巧可人的女儿,心头抽的疼了一下。   他离开京城时,双生子才三岁,肖程与她姐妹二人并不熟悉,但肖宁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会有些不一样。   肖程摸了摸儿女顺滑的发髻,低声安慰道:“宁姐儿放心,爹爹不会你们让任何一人受了欺负。”言罢,他看了一眼撇过脸去的王氏,美人落泪,又是一番牵人愁肠的滋味。王氏性子和善,也只有生孩子那两次落过泪,今日却是哭红了眼眶,还是那种无声悄然的落泪,怎叫肖程不为之触动。   可这里是肖府,他早就娶了原配在府上,定不宜无条件的偏宠王氏。   肖程靠近了王氏一步,道:“芷婼,你先好生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他欲言又止,又抱着良哥儿哄了一会就离开了。   王芷婼是王氏的闺名。   通州王家并非富甲,不过只是普通的商户,日子尚且过得去。王氏此行只带了芳婆,和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碧书和碧墨。   碧墨上辈子早早就被害死了,而碧书则跟着肖宁去了辰王府,这二人还算忠心机灵。   碧桂院外面守着两个面生的梳着丫髻的小丫头,肖宁吩咐了碧书和碧墨去门外守着,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王氏道:“母亲,您快别哭了,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呢,我今个儿来肖府发现二房没有男嗣,那么良哥儿就是二房唯一的男嗣,您又是良哥儿的母亲,祖母她不会亏待了您。您可千万不能和父亲置气,否则女儿和良哥儿今后还能指望谁?”   肖宁的话让王氏顿时止了哭,她没了夫君,还有一对儿女!   芳婆将良哥儿抱到临窗的大炕上,又拿了拨浪鼓给他玩,这才附和了一句:“是啊小姐,您可得为了姐儿和哥儿着想,眼下先得保住了平妻的位子,否则姐儿和哥儿日后哪有出头的日子?”   芳婆言罢也哭了起来,道:“唉!这事原本怨不得姑爷,可他错就错在没有提前告诉小姐,这人都从通州出来了,哪里还能就这般回去?!”   肖程也是存了私心,他担心说出了实情,王家会不放人,王氏也不会心甘情愿跟他回京,无论王氏是妻,还是妾,他都舍不得她!   男人自私起来,根本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周氏先进门,她正妻的位子肯定撼动不得,眼下王氏除了争取平妻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可行了。   王氏伏在案上又是一番失声痛哭,好半晌才平复了过来。   “宁姐儿说的对,我不能就这么妥协了!”王氏眸中含恨道。   肖宁与芳婆对视了一眼,周氏在肖家多年,地位颇重,而她们不过是初来乍到,这今后的日子不会太顺遂。   芳婆没想到肖宁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见识,她继续劝道:“小姐,您还有良哥儿,他就是您和宁姐儿的指望啊。”   王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姨娘哪有资格养自己的孩子?她必须保住平妻的身份。   王氏虽想通了,但这一切对她打击甚大,她一时间还没法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个人.......还能是她的夫么?!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还是我好啊,夫人快到怀里来。   众继兄:安静的等着宁妹妹! 第5章 谁与伎俩   肖程复而又去见了肖老太太。   此时,堂屋内已经不见周氏的影子,肖程反而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时隔十一年,他现在还真认不出自己的妻子了。但周氏是肖老太太的内侄女,他想让王氏当平妻还得通过肖老太太的首肯方可。   肖程体态匀称,虽已中年,但丝毫看不出颓唐,倒是比年轻时候愈发有男儿气韵了。   不过,这也只限于表面。   肖程几次参加科举,却是屡试不第,他如今又是这个岁数的人,想要再通过科举入仕几乎是没有可能。士农工商,他出生诗礼之家总不能去做买卖,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靠着肖大爷在朝中的势力给他谋个一官半职,这件事依旧需要肖老太太出面。   故此,肖程极需要巴结的人,不是王氏,也不是周氏,而是眼前这个年过五旬的肖老太太。   肖程的姨娘走的早,他自小就是跟着肖老太太长大,对肖老太太的话言听计从,否则多年之前也不会答应娶了周氏。   即便周氏生下双生子后伤了根本导致再也无法生育,肖程也不敢再纳新人进门。   肖程走到肖老太太跟前,撩了衣袍便跪了下来,嗓音听上去像是十分愧疚,道:“母亲,儿子给您添麻烦了。芷婼她原先根本不知我已家中娶妻,她又给我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想………想让她做平妻。”他声线不稳,明显底气不足。   彼时,肖程在府上时极少会对肖老太太提出恳求,他此言一出,肖老太太大约知道了他的心意。   她虽然一心护着周氏,但事情要是闹的太绝,肖家的脸面也过不去。   肖老太太道:“二爷啊,你信上已经言明是王氏救了你,王家又给你遮风挡雨了十载,咱们肖家不是忘恩负义的主儿,这等恩情是不能忘的。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老婆子也不好阻挡你。只不过正妻归正妻,平妻还得低了一等,你这一碗水该如何端,你自己掂量着点!”   老太太语气突然加重。   她虽已经答应了肖程的请求,但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即便王氏是平妻,她也没法跟周氏平起平坐,百年之后也是没有资格入祠堂的。   肖程抬臂拭了拭额头的细汗,忙俯身对肖老太太叩头,颤声道:“儿子不孝,这一走就是十年,幸好家中还有大哥照拂,母亲此番仁德大义,儿子一定铭记在心。”   肖二爷打小就很顺从肖老太太,闻此言,肖老太太也逐渐消气,“老二媳妇之前诞下双生子伤了根本,二房也得有个男嗣,你信上说那孩子叫良哥儿?我瞧着倒也机灵,子凭母贵,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二房的将来着想,二爷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起来吧,你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亲手带大,既然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大爷在大理寺倒也有些人脉,待他得空,给你寻几条路子,谋个闲职还是可行的。”   肖老太太一番话听似发自肺腑,肖程弓着身子起来,又是一番连连致谢感慨。   “你今个儿刚回来,老二媳妇那里,你也得去见见,你们夫妻两人十年未见,她今儿心里不痛快,这种事也不用我这个老婆子操心,行了,你去吧,我也乏了。”肖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声线愈低。   肖程刚退了出去,李嬷嬷从一侧悄然靠近,低声道:“老太太,您真同意王氏当平妻?二夫人那里怕是没那么容易消停。”   肖老太太幽幽闭了闭眼,手里的紫檀木佛珠油光发亮,眸底突然闪现一抹异色,“她要闹就由着她闹去,我这个婆母总不能凡事都替她摆平了,她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现在王氏是带着儿女过来的,又与二爷有夫妻之礼,我若这次压着二爷,多少说不过去。”   李嬷嬷心中了然。   肖老太太是个人情达练之人,素来做事稳妥,叫人寻不出半点瑕疵,人前人后都是个厚德载物的老者。   这件事不是肖老太太不想插手,而她是不想当那个恶人。   肖老太太又道:“老二媳妇要是立不起来,也怪不得旁人抢了她的地位!既然二爷回来了,她也该学学怎么当二房的正室!”肖老太太也是想让周氏自己去领悟。   *   肖程急着去碧桂院将好消息告诉王氏。   最起码,他自己以为这是一个好消息。   肖程一路急步,却在行至甬道时戛然止步,在离着他数步之远的地方,就见周氏着一身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双眸润泪,哭的通红,眼底还有一丝埋怨一闪而过。   肖程自觉对不起她,彼时夫妻两人便相敬如宾的过着日子,没有超乎这之外的温情,因着周氏是肖老太太的内侄女,肖程对周氏自是敬重。今日一见她,却是半晌没有忆起她。   十年了,周氏身段面容都有不小的变化,而肖程也愧对于她,眼下四周无一人,肖程为自己辩解道:“我……我此前失忆,并不记得曾与你成婚,你休要怨我。”   一语至此,肖程上前走了一步,双臂抬起将周氏拥在怀里。   肖程这人没有其他优点,对妇人却是温柔有加,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周氏,都能让周氏目眩神迷。   “二爷,妾身想您………”周氏的脸埋入肖程宽大的肩头,含怨带嗔的不住的抽泣。表现的柔弱无比。   周氏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肖老太太都不肯出言制止肖程抬王氏为平妻,她便只能靠自己去谋划了。   周氏自幼在高门内院长大,她的母亲曾教过她太多对付男人的法子。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硬碰硬。   周氏还记得出阁前一晚,她母亲告诉过她这样一句话,“男人都是贱骨头,就算再无能的男人也不会喜欢强势的女子。”   周氏今日见过王氏的容貌,她自知这一点无法跟王氏相比,但她母亲还告诉过她,“要想征服一个男人,光靠美貌是没有用的,你得知道男人的心思才行。”   于是,周氏面色沉痛,脸上却假意挤出无奈之笑出来,半掩眸半蹙眉道:“二爷能回来,这比什么都好,即便妾身吃斋念佛一辈子也是值得的,妹妹生的好看,想必二爷一定在乎她,妾身无德,无法给二爷传承香火,妹妹是个有福的人,她人已经来了,妾身想恳请二爷早日抬了妹妹为平妻,这般才能不让那一对儿女平白糟了旁人笑话。”   周氏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如此,她为何不顺水推舟?日子来长,届时她再慢慢拉拢了男人的心。届时,王氏那个平妻失了丈夫的信任,还不如一个得宠的妾呢。   肖程猛然间又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不过他脑中竟然很诧异的闪过周氏刚才的一句话,周氏为了他一直在吃斋   可这身段却是丰腴厚实了不止一点………   肖程作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任何一个女子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夫君抬别的女人为平妻。   瞧瞧周氏对他多么的情深义重!   他离开了十年,回来时还带着另娶的女子,周氏非但没有纠缠哭闹,反倒为了他考虑,还大方的主动提出了抬平妻一事,这省去了肖程太多的麻烦。   一想到怀里的原配妻子如此善解人意,再想想王氏的娇媚柔情,肖程觉得,他即便没有发迹,也是个甚是成功的男子!   贤妻,美妇皆有!   眼下看来,似乎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多倍。看来回京是正确之举。   为了安抚周氏,肖程没有再去碧桂院,而是单臂搂着周氏去了上房歇息。夫妻十年未见,自是久别胜新婚,一番如胶似漆自是不必说。周氏比不得王氏的美艳,但胜在顺从,可任由肖程所为。   尝惯了牡丹花色,偶尔一品清茶也别有滋味。   肖程这一晚投入了周氏布下的温柔乡里,将王氏母子几人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天晚上,肖宁看着王氏落泪,又看着她擦泪,再看着她一个人呆立到天亮,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众表哥继兄:亲娘啊,我们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戏份。   定北侯:我也是! 第6章 香衣缤影   按着肖家的规矩,是要每日给肖老太太晨昏定省的。   妾氏若非传话,自是没有资格去老太太屋里。   王氏的身份不清不楚,她当然没法‘不请自去’。   不过,次日一大早,李嬷嬷就亲自过来带了话,她见王氏虽面容憔悴,倒也不显得半分难看,如此这般苍白面容却是别有一番娇弱之美,心道:难怪一向对肖老太太惟命是从的二爷这次竟为了她破例了。   李嬷嬷跟着肖老太太多年,行事作风上也随了肖老太太,她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二爷昨个儿跟老太太商榷过了,您是三少爷的母亲,二爷体恤您,许了您平妻的身份,您与二爷早已办过婚事,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既然都是一家人,这仪式上便可免了一回了。”   良哥儿排行老三,大房还有两个嫡出的公子。   言下之意,即便王氏现在是平妻,也不过是肖府嘴上承认的,至于娶平妻的仪式就省去了。   芳婆替自家小姐鸣不平,然她们这才初次来肖府,也没个自己人支应着,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芳婆沉住了气,好歹小姐也是个平妻,并非是妾。   王氏刚洗漱过,白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因着一夜未睡,满脑子都是肖程和周氏重温夫妻情缘的场景,她或许已经伤透了心,但要说彻底放下也是不太可能的。   李嬷嬷见状,脸上挂着笑,仿佛没有瞧出王氏正当游魂在外。   肖宁这时悄悄塞了一锭银子在芳婆手里,又对她挤了挤眼,芳婆当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忙上前一步,将银子又给了李嬷嬷,陪笑道:“多谢嬷嬷相告,我家小姐……不对,应是我家夫人这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李嬷嬷知道王家是商户,虽然不是朱门广户,想来日子还算殷实,她脸上依旧挂着笑,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揣入了袖中,又多说了一句,“王夫人身边有三少爷,二爷不会亏待了她,这今后啊,日子还得继续过着,那我就不打扰了,老太太身边还需人伺候着呢。”   李嬷嬷领着小丫鬟,笑盈盈的走了。   这厢,芳婆不由得多看了肖宁几眼,肖宁以往是在王氏娇惯之下长大的,没想到还有这等心性,她倒是险些就忘了这一茬。   “夫人,您刚才也听见了,如今啊,您可得为了姐儿和哥儿多考虑,万不能再跟二爷置气下去,这件事咱们实在没处评理去。”芳婆将近五旬了,就连她也从未听闻过类似的事。   她此前也万万想不到自家姑爷早就娶妻了。   真要是计较起来,肖程无错,王氏无错,周氏也无错,还真是一时不知道找谁理论。   肖家又给了王氏平妻的位子,王氏更没有不知足的理由。   但站在王氏的角度,恐怕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夫君早已娶妻,而非她的身份。   肖宁的小手握住了母亲的。   她上辈子亲眼看见母亲死时的苦风凄雨,那时母亲与肖程闹的很僵,这事传开了就是母亲的错,最后就落了一个贵妾的头衔,就连良哥儿的教.养之权也被周氏夺了过去。没几年之后,周氏更以良哥儿威胁肖宁,让她去朱明辰身边伺候着。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肖宁铭记于心,融入了她的血骨之中。   在这个世道,王氏的遭遇的确无处说理,如今肖家所表现的‘大度’和‘仁爱’更让王氏不能这般执拗下去。   “母亲,您一定要振作,我和良哥儿可以没有爹爹,但不能没有母亲。”她是想告诉王氏,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母子几人能守在一块,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眼眶发红,但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半哑着嗓音道:“宁姐儿乖,母亲明白的。”她岂能看不穿眼下的处境?她已是嫁过人的妇道人家,总不能再带着孩子投奔娘家,就算她自己无所谓,两个孩子日后如何自处?!   现如今,她只能继续在肖家熬着。   这厢,王氏收拾了一番,领着肖宁和良哥儿去给肖老太太请安。   大夫人吴氏以及其女肖玉珠,周氏和一对上双女已经在老太太跟前说笑了。   王氏一进门就看见周氏满目溢春的跟肖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因着王氏与周氏的关系微妙,她不免多留意了几眼,这一看便无意间瞥到了周氏耳垂后的痕迹,那是一小块微红,不醒目,但很刺目。   王氏知道肖程最喜欢亲吻女子的耳垂,她在此之前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二女共侍一夫,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幻想出肖程与周氏在一块时的画面。   王氏见此景,立即移开了视线,她今日穿了一件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未施妆容,虽已生过两个孩子,但身段依旧纤细,倒是衬得胸脯如春闺少女,根本不像她这个岁数的人。   吴氏和周氏昨个儿都见过王氏,但今日一见,又是另一番气韵,宛若雨后的白色芍药,半分孱弱,半分娇。   即便周氏与肖老太太内心极不喜她,但也没法当面为难于她。   王氏天生长着一张纯善的脸。   周氏脸上的笑意渐淡,对付这样的柔弱女子,她只能更弱才行,身为正妻的她竟起身相迎:“妹妹来了,我跟母亲正说起你呢。”   什么姐姐妹妹的,王氏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也没有将周氏当作姐姐,退一步说她眼下也恨不起来周氏,毕竟这事周氏也是受害者。   王氏先对肖老太太福了一福,又对周氏行了一礼,‘姐姐’二字喊出来着实费力,但她还是唤了一声。   “昨个儿你们娘儿几人刚回府上,倒也没有仔细相认,今个儿既然都聚在我老婆子这儿了,大伙就热闹热闹吧。”肖老太太笑道,没有提及王氏是平妻一事,仿佛这件事这般定下即可了,无需赘言。   肖玉玥和肖玉琬的相貌随了肖程,又都是玉葱年华,原先还自诩都是容色出众的姑娘,这番见着肖宁,却是与出尘娇色无缘了。   彼时,这对姐妹花没有少欺压过肖宁,这辈子也不例外,肖玉玥笑道:“宁妹妹,你此前在通州可读过什么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   王家是商贾,肖宁自幼肯定与她们这些高门小姐不一样。   肖宁记得上辈子当自己说出早年就接触过生意之道后,被肖老太太与肖家一众人好一番看不起。   她彼时才十岁,怎会知道这其中曲折?   此刻,肖宁也笑了笑,还是那样纯真无暇的模样,她道:“妹妹不才,无非读过《三字经》,《女戒》之类的,倒也没什么进益,姐姐们呢?一定跟着祖母身边学了不少东西。”   肖宁嘴甜,一下子就给肖老太太脸上抹了光,肖玉玥和肖玉琬再怎么愚钝,也不好继续借题发挥。   王氏神色一直很淡,她低垂着眼眸,谁也不多看一眼。   肖老太太昨个儿没有拿见面礼,但王氏的平妻身份既然定下来了,她只能对肖宁和良哥儿意思一下,叫李嬷嬷从私库里取了两件长命锁出来,“都是好孩子,你们这般懂事,祖母这心里头也高兴着。”   吴氏也拿了见面礼,是几匹今年刚出来的大红洋缎,价值不菲,正好用以彰显大房的实力。   肖宁带着幼弟一一拜谢。   轮到周氏了,她竟亲自取下了头上的一根鎏金镶白玉的兰花簪子,还道:“宁姐儿长的标致,我这簪子跟着我数年了,一直舍不得给人,今个儿瞧着宁姐儿也是有缘,就送你吧。”   周氏的东西,肖宁要不得。   又是她多年的贴身之物,这得多宝贝!   肖宁自然知道周氏对她们母女恨之入骨,怎会甘心容得下她们?她认真道:“宁儿多谢夫人,只是这簪子是夫人的心爱之物,母亲教过我,君子不可夺人所爱,宁儿不能要的。”   她说的很娇气,又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引来哄堂大笑。   周氏的手微顿,心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太厉害?   她面不改色的又收起了簪子,笑道:“既然这样,我那里还有一对白玉的镇纸,宁姐儿今后就跟着姐姐们一道去上西席念书,这东西用得上,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   肖宁再次谢道:“宁儿多谢夫人。”她礼节上处处到位,没有留下人让人诟病的机会。   肖玉玥和肖玉琬竟是一时间找不到为难肖宁的法子,今次只能暂时作罢。   *   下午,肖宁让芳婆安顿好了王氏和良哥儿睡下,便带着碧书和碧墨从角门离开了肖府。   她曾在肖府住过四年,对这里的人情了如指掌,守在角门的小厮只要给点好处就会放行,为了自己的财路,这些人也不会刻意去跟老太太那里通报一声。   肖宁是悄悄从肖府出来的,她没有马车可用,只能领着两个丫头在城里转。   碧书不解的问:“小姐,咱们为何要买这东西?”她指着手里的药包问道。   肖宁四处看了看,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她一回头却没有人影了,她平复了一下疑心,如今这才刚到京城,理应不会有人认得她才对。   “你二人不得多问,就算母亲提及也不要说,听见了么?”肖宁言辞严肃,即便是十岁的孩子,也有那么一点气势了。   碧书和碧墨纷纷应下。   此时,位于长街一侧的茶楼中,一白衣少年正品着一盅上好的春茶,他只要一抬眸就能看到楼下那个娇小,且极度谨慎的小姑娘,像随时防备敌人偷袭的鹌鹑。   他脸上意味不明,修长白皙的指尖摸索着青花瓷杯盏,一看就是好一会。   随从轻步靠近,似乎很害怕惊扰了这位主子的清静,离着少年两步远时,恭敬的站定,声线平稳道:“公子,那姑娘买的是风干的曼陀罗,属下并没打听到她要干什么。”   白衣少年神色微眯,视线从长街移开,又回到了杯中的茶叶上,那一片片翠而淡黄的叶子甚是好看,今日少年心情尚佳,竟笑了出来,“呵呵,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7章 甚是了解   转瞬两日过去了,暮春的碧桂院开满了仙客来,大片的玫红色,煞是惊艳。   周氏主动提出抬了王氏为平妻,肖程将她的‘贤惠’看在眼里,这几日没有踏足碧桂院半步,晚上都是在周氏所居的上房过夜。   对肖程而言,他以为这是对周氏的另一种补偿,想来王氏肯定会理解。   这一日一大早,芳婆神色惊骇的跑进屋,身后还跟着被小丫鬟搀扶着的碧墨。   肖宁正坐在王氏身侧打络子,却见碧墨浑身湿透,每走一步都在剧烈的咳嗽,一看就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   肖宁猛然间从临窗大炕上跳下来,碧墨和碧书都是从通州带过来的丫头,但上辈子碧墨死在了肖府,所有肖宁身边最后只剩下了碧书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氏问道。   碧墨心肺猛烈颤动,已然说不出来,芳婆道:“夫人,我方才正巧给良哥儿晒被褥,就听到西墙角的石井里有动静,待走近一看竟是碧墨在井底求救,幸好打捞的及时,不然这小命可就没了。”   王氏何曾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忙又问:“那井口颇窄,怎会好端端的落井?”   世人都道大户人家是非多,王氏眼下只想着将一对儿女抚养成人,她甚至于还不知如何写信去通州解释这桩事。见此景,自是心慌意乱。   待碧墨喘了一会气,肖宁这时对两个小丫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这两个小丫头是肖老太.太.安排在碧桂院的人,保不成也与周氏是一伙的。   这二人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眼,这才离开了屋子。   碧墨终于敢开口了,她慌张道:“夫人……夫人,方才是有人在奴婢背后推了一下。奴婢今晨发现有人在石井附近鬼鬼祟祟,我一靠近她就不见了,没等奴婢转过身就遭人推了下去。”   碧墨年纪不大,也才十四五岁的光景,此番是吓得够呛,但这几日对王氏而言实在不好过,她便强忍着愣是没有哭出来。   王氏面色苍白如雪。   这不无疑是有人想害到她头上来了么   她才来肖家多久?   这时,门外小丫鬟的清脆嗓音传了进来:“二爷。”   是肖程来了。   王氏两行清泪滑了下来,却被她当即拭去了,她外表柔弱,骨子里却存了不容旁人践踏的傲气。   肖程今日穿的是右衽淡蓝圆领长袍,墨发上插了一根玉簪子,面容精致,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比在通州时还要精神。   几日未见,王氏此时再看到肖程,只觉陌生到了喊不出口了。   而在肖程眼中,如今的王氏却不及周氏的风情,她冷着一张脸,像是他当真欠了她似的,此处是肖府,而肖程再也不是王家的上门女婿了,他连说话的口气也强硬了几分,“发生了什么?给我说清楚。“   王氏不甘心,她明明已经灰心了,却还是不信她和肖程这十年的情义当真如风过无痕,一朝即去么?   她一改往日温顺,倔强道:“老爷,我跟着您从通州来到京城,所求并非荣华富贵,我不过是想与您朝夕相待,一同教.养两个孩子。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无话可说。可今日却是不得不说了,您要是对我们母子三人还有一点情义,就请您彻查今日究竟是谁害了碧墨!“   一言之词,王氏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肖宁对她这个二十四孝好父亲从不抱希望,果然如他所料,他闻言后,当即暴喝了一声:“这…….这怎么可能?!谁会专门来害你?更不能是金凤了!这次是她开口,才让你顺利成了二房的平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旁人更不可能,你休要无理取闹了!”   周金凤是周氏的闺名。   肖程口口声声维护着周氏,这让王氏既是委屈,又是怨恨,她道:“老爷真的不愿意信我?”   肖程对周氏的印象虽然不深,但这几日朝夕相处下来,周氏在他眼中是识大体的好妻子,又见王氏眸色晶润,欲哭却无泪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软,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休要再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机。我既然答应过好好照顾你,就一定说到做到。”   他上前想靠近王氏一步,王氏却移开了身子,避让了他伸过来的臂膀。   这种疏离已经不止一次了,肖程一开始并不在意,毕竟现在周氏对他可谓是情深义重,肖程有了精神上的寄托,便想着去谋事,他眼下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哄着王氏高兴。   王氏一语不发,听到这里她心中已经了然。   即便她今日真的拿出了证据,估计肖程也会以为这是她自己在暗中耍了手段。   肖程在王氏面前吃了瘪,又看向了肖宁。   肖宁原本还想给父亲一点好脸色,但今日这事一出,她开始怀疑留在肖家是否真的正确了!   最终,肖程负气而去。   王氏沉静了几息,吩咐道:“碧墨今个儿受了惊吓,先下去歇着吧。芳婆,你取了银针去验一下井水,真要是出了问题,断是不能用了。”   不多时,芳婆用了银针试探过后,却没有发现异常。   肖宁道:“或许那人因着被碧墨逮个正着才没有下手。母亲,咱们今后得万分小心了。”肖宁突然小脸煞白,她想起了上辈子母亲和幼弟的身子一日不日一日的缘故,莫不是有人一早就对母亲和良哥儿下毒了?!   她攥了攥拳头,即便不查下去,她也知道这究竟是干的!   这辈子,你们休想再得逞!   肖宁担心王氏会胡思乱想,别没有多说,她时刻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氏稍作沉默之后,又开始继续给良哥儿做小衣,她这一天到晚,不是在绣花,就是在做衣裳,好像只有这样,胸口的疼痛才能稍减。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她霸占了旁人的夫君十年!   本就是站在一个错误的位置上,她有理也无处可说!所有的委屈只能一个人承受。   到了下午,肖玉珠来了碧桂远,肖宁也算是二房名义上的嫡女,肖玉珠倒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其实肖玉珠很不喜欢二房的一对双生姐妹花。   上辈子,整个肖家就数肖玉珠对待肖宁最好,可惜了后来肖家覆灭,肖玉珠也没能落个好下场,赵慎阴晴不定,肖家除了良哥儿之外,无一人幸免,他好像对肖家无端痛恨,非杀尽了才满意。   肖宁飘在皇宫那些年,每日都见他铁血手腕,说一不二,违抗他的人多半不得善终。   肖玉珠贪嘴,长的浑圆白嫩,像个行走的肉团子,她拉了肖宁出来,又告诉她,道:“今个儿府上来了一位贵客,他可是当今三皇子,另外定北侯府赵家的几位公子也作陪在侧,现在我大哥二哥都在前院招待他们吃茶,你那一对双生姐姐眼下怕是飘飘然了。”   肖玉玥和肖玉琬姐妹二人一直盼着高嫁,尤其是那几位云端上的皇子更是她二人倾慕的对象。   时隔一世,再次听到朱明辰的名字,肖宁内心毫无波澜,肖宁并不想与他再有半分交集。   肖玉珠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且道:“我带你去见见世面,你从通州来,根本不知道京城身份最高贵的几位公子是怎样的气度。”   时下男女大防,肖宁觉得这个主意很不妥。   肖玉珠坚持要拉着她一起偷看,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难得遇到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行至前院,肖玉珠带着肖宁上了一座高亭,站在亭中俯视下去,可见华庭中正围坐着四五个锦衣男子。   肖宁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段颀长的赵慎,不知怎的,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两拍。她对这个人好生好奇,又整整在他身边飘了数年,她知道他的饮食起居,也知道他写字时的姿势,还知道他入睡之前会干什么,甚至于还飘入过帝王沐浴的净房………   作为一只旁人看不见的鬼魂,她自然明目张胆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其实她对赵慎也是颇为‘了解’的!   但,又好像她从未看穿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宁妹妹她说对我很了解?比方说?   众继兄:!!!!   肖宁:....... 第8章 玉簪拂香   肖楚俊和肖楚青是长房的嫡子,眼下都在国子监进学。肖大爷与定北侯是旧识,是站在三皇子朱明辰这一队的。   这些世家子弟虽不时常相聚,但肖家为了拉拢定北侯府与赵贵妃,时常会以赏花品茗的名义,盛情相邀定北侯府的几位公子,要是朱明辰能来,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时下正值暮春,像洛阳红,双生花,墨池金辉,魏紫,冠世墨玉………这几种名贵花种正当开到靡荼,恰是娇花最艳时。   肖府从来不缺这些稀罕玩意儿。   花厅中围坐着三三两两的锦衣年轻男子,或是谈笑,或是品茗。   唯赵慎一人站在花厅外侧,他一身白色暗绣的杭绸直裰,身形挺拔如松,如今也才十五六岁的光景,眉目之间却隐约透着一股常人难以辨别的情绪,非悲,非喜,非寻常,又非另类。   总之,让人看不透,猜不透,他少言寡语,明明是存在感很低的一个人,但只要留意到了他,便无法将他忽视。   肖宁站在亭台上,借着廊柱挡住了她自己。   未出阁的女儿家自然不便如此这般偷看男子,但大户人家的姑娘相看时,都是这个做派,这已经是京城约定俗成的习惯了,只是今日并非相看,而仅仅是凑个热闹。   肖宁还看到了朱明辰,他与赵家兄弟几人是表兄弟,时常会聚在一块,或是附庸风雅,或是读书练剑,朱明辰知道定北侯府的实力,这样强大的母族让他在众皇子当中还算突出。加之赵贵妃正得宠,如今的朱明辰前途无限。搞不好将来就是坐拥江山的主儿。   只是上辈子他输了。   不过,世事难料,这一世究竟谁主沉浮还未必可知。   肖宁知道自己应该趋利避害,但朱明辰此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靠近了。   她上辈子就算没有死在了温玉的手里,那日如果真的刺杀了太子,她也绝对没有生还的余地。   得天垂怜,这一世必当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时,肖玉珠戳了几下肖宁的胳膊肘,指着百丈开外的花厅,道:“看到没有,你那两个姐姐现在就往那边靠了,她二人还是未说亲的姑娘家,要是没有二夫人指点,我量她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肖玉珠好像对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两怨气颇大,大房只有她一个嫡女,而二房的姑娘又是一对双生子,长的是毫无差别,就连嗓子也一般无二,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二人身上,鲜少会留意到肖玉珠。   她这是在拉帮结派呢。   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肖宁与双生姐妹是站在对立的立场。   肖宁道了一句:“两位姐姐尚未及笄,要说亲还得再等上一年。”   肖玉珠嘴里吃着松子糖,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二人只要寻了机会就去在三皇子面前露个脸,哪怕就是从偏径走过几遭,也觉得自个儿赚到了。”   肖宁:“………”双生姐妹本来就惹人注目,周氏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可惜了,像朱明辰这样的人怎会看得上肖家的姑娘就算是看上了,充其量也只是妾。   皇子们的亲事都是拉拢权势的手段,朱明辰当初是看中了温老太爷在官场的地位,这才娶了温玉。   肖大爷如今虽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但权力到底有限。   朱明辰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肖宁一想到周氏对母亲和幼弟下手,她便突然心生一计,既然周氏伪装的如此贤良淑德,那她偏生就要让她暴露本性出来!   与其坐以待毙,她选择先发制人。   “三姐,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一下,一会再过来寻你玩。”肖宁蹙着眉头道,她长的玉雪娇弱,一看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弱之辈。   肖玉珠为人不坏,就是被大夫人吴氏宠坏了,做事有些骄纵,但也是个明事理的,彼时肖宁被送到辰王府,也只有她哭着向吴氏求情。   但肖宁深得朱明辰欢心,肖大爷也急需疏通朝中关系,他们都巴不得将肖宁早早送出去才好。   肖玉珠摆了摆手,又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松子糖,粉白的脸颊吃的一股一股的,她道:“那你快去快回,一会还能来得及看你两位姐姐的热闹呢!”她在肖家姑娘当中排行老三,但在私底下从不愿意喊肖玉玥与肖玉琬一声姐姐。   这厢,肖宁提着裙摆急匆匆回到了碧桂院。   “耗子都藏好了?”她问碧书道。   碧书一想到肖宁吩咐她办的事,她到了此刻还有点发怵,问道:“姑娘,您要耗子作甚”   肖宁也还害怕耗子,不过最怕耗子的当数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所以她前些天才出去买了曼陀罗。   曼陀罗全株有毒,且以种子毒性最大,晒干的曼陀罗花磨成粉末有镇静、麻醉等功效。喂过曼陀罗花末的耗子死不了,但也逃不走,正好能让她控制。   碧书用了帕子将半死不活,迷迷糊糊的小耗子交给了肖宁,心有余悸道:“姑娘,您……”她百思不得其解。虽说王家算不得大户,但姑娘也是娇惯着长大,怎的一到京城,胆子也大了?   肖宁心里发颤,但还是稳稳拖住了帕子,叮嘱了碧书了一句:“这件事一个字也不得泄露出来!”   碧书自是知道眼下的状况,她哪里敢多话,今个儿早晨夫人还与二爷拌了嘴,日后的行径半点不得马虎。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   *   肖宁将帕子藏好,她径直去了前院花厅。   肖家的府邸是祖上传下来的,处处曲径通幽,肖宁知道从哪里可以掩人耳目的穿过甬道。如肖玉珠所言,她的一对双生子姐姐果然假借扑蝶的名义在花园里游窜。   肖宁想笑,她们真以为朱明辰会将一个女子放在眼中?定北侯府的几位公子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眼就看穿了这等小儿伎俩。   肖宁不动声色地靠近,她也不顾的什么君不君子的,直接就将耗子抛到了肖玉玥与肖玉琬的脚下,并惊呼道:“耗子!姐姐你们快看,有耗子!”   肖宁记得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最害怕的就是耗子,单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吓得半死,何况一低头当真就见耗子在脚下!   人一旦慌张,第一反应就是往安全的地方求助。   肖玉玥与肖玉琬自是往花厅奔去,手里的团扇早就随手弃了,哪里还有贵女的做派?   肖宁没有紧随其后,她影在楼花窗下静等着。   周氏在肖老太太的庇佑之下,暗地里愈发猖狂,竟默许一对姐妹花蓄意靠近当朝权势!有时候太贪心了未必是好事。   肖玉玥与肖玉琬闹出的动静很大,还委屈的向隔房的两位哥哥求助。   “大哥!二哥!外面有耗子!”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时间哭的梨花带雨,淑女仪态尽失,头上的发饰也摇摇欲坠了,发髻微乱。   肖楚俊与肖楚青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这光天化日之下从哪里来的耗子?莫不是隔房的堂妹想蓄意引起旁人注意?   对此,在场的人也无一人相信,但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却是哭的轰轰烈烈,明显是受惊过度。   朱明辰且不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人一贯以笑脸示意人,所表现出来的是大度包容的一面,道:“呵呵,肖公子,既然两位姑娘受惊了,你二人不如先安抚一二。”   赵家的三兄弟不想多事,更不想与肖家的姑娘有任何牵连,这些贵公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旦有个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搞不好就给自己招来一桩不喜的婚事。   肖楚俊与肖楚青兄弟二人自觉颜面尽失,若是家中姑娘识大体,又出落的倾城芙蓉,那还有利用的余地,可谁要是污了肖家门庭,他们当隔房哥哥的也不想维护。   “好了好了,瞧把你们吓的,府上哪里会有耗子?”肖楚俊安抚道:“都回去歇着吧。”   此时,肖宁已经将耗子收起来了,小东西被灌了曼陀罗花粉,还会吱吱的叫,却是跑不动了。   朱明辰这时笑道:“呵呵,姑娘家岂会扯谎,看来贵府的确有耗子。”他自诩是个出众的男子,又身份高贵不可言喻,想必今日这一出,肯定是为了他才演出来的。   赵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玉簪花色的衣角,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方才隐约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赵慎此时觉得这满园娇花根本不值一提,倒不如那玉簪来的清丽脱俗。今日一直缄默的他突然开口道:“是啊,肖府的‘耗子’还真是不在少数。”   赵慎的嗓音独特,虽然尚未弱冠,但一旦出声,便是独一份的特殊。   肖宁一听到他的声音,小心脏又猛然间跳动了几下,她悄然快步离开了前院。   怎的总感觉自己被窥视了?   肖宁顾不得多想,将耗子放生之后,她便去找了肖玉珠,而肖玉珠则拉着她去肖老太太院里,并道:“祖母不知怎的大发雷霆,让我们几个都去听她训斥呢。对了,你方才去哪儿了?你今个儿可算是错过了一出好戏,你那两个姐姐胆子实在是大,竟跑到三皇子跟前耍把戏去吧,还哭哭啼啼的,闹得好不难看。估摸着祖母叫咱们过去就是为了这事。”   肖宁想笑,若无肖老太太默许,周氏又怎会让两个女儿如此光明正大的招摇?   无非是事情闹大了,这才出手训斥。   德沁堂,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两人还在抽泣,此前是被吓的,此刻怕是委屈的。   “祖母,我们真的看到耗子了,不信……不信您问三妹,她也瞧见了。” 肖玉玥将矛头抛给了肖宁。   肖玉珠诧异的看着肖宁,她最不喜隔房的姐妹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让祖母惩戒她二人,肖玉珠暗中掐了肖宁一把,没让她说话,肖玉珠道:“三妹一直跟我在一块吃茶,她如何能看到耗子”   肖宁本不想为肖玉玥与肖玉琬做证,肖玉珠这般一说,她倒正好省事了。   肖老太太和周氏的脸色都难看的可怖。   要知道肖家是支持三皇子的,但总不能拿着阖府上下的安危无条件的支持,肖家的姑娘当中,就数肖玉玥与肖玉琬年长一些,明年便可谈婚论嫁,只要巴结上了皇室,肖家的仕途才能更加顺遂。   但今日这一出,肖玉玥与肖玉琬非但没有长脸,反倒是丢了肖家的脸面。   “你胡说,三妹明明就看见了!” 肖玉琬已经过来拉扯肖宁,非得将她拉出来做证不可。   其实,事实究竟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肖家的姑娘今日给门庭抹黑了。   不成体统,举止不雅的女子如何能被皇室看中?!   肖老太太气结,今日也不给周氏面子,冷喝道:“够了!都别再说了!老二媳妇,你把人带回来好生看着,没有抄够百遍《金刚经》,就别想再踏出屋子半步!”   周氏绷着脸,忙上前带着一对女儿灰头土脸的走了。   肖玉珠抿着唇偷笑,她是肖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待遇自是不同,老太太也舍不得责罚她,“玉珠啊,今个儿这事,祖母不希望在你身上也看到。”   肖玉珠忙做乖巧状,道:“祖母,我晓得的!”   肖玉珠哪里都好,都是太能吃了,看着她肥敦厚实的模样,肖老太太就算对她有心思也消停了,否则大好的机会怎会轮到二房头上!   不过,当肖老太太的视线落在了肖宁脸上时,她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或许再养几年,肖家又可以出一个适嫁的标致姑娘。 第9章 人非人非   肖大爷托人疏通关系,给肖程谋了一个正八品的国子监监丞的闲职,虽说俸禄低,但好歹也是个为朝廷办事的官家人了,名义上大不一样。   肖程与肖大爷刚从外面应酬回来就听到了今日在前院发生的丑事。   男女七岁不同席,十三岁的姑娘家了,怎能那般在男子面前哭闹!   肖大爷脸色稍沉,像他这样在大理寺熬了数年的官员,就等着晋升的机会,家中要是有半点差池,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的。   要是让别有心机的人在今上面前参上一本肖家教女无方,他颜面何存!   “二弟,你多年不在府上,这姑娘家的教.养也不得掉以轻心,好在三皇子和赵家的几位公子都不是搅事的主儿,否则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我肖家无教戒!”二房的姑娘不检点,同样会影响到大房的名誉,肖家一旦有姑娘行为不检,其他姑娘就别想高嫁了。   肖程自是明白其中曲折,他忙伏低道:“大哥教诲的是,我日后定对几个女儿严加管教,断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肖大爷与肖程虽是同父异母,但肖家这一代只有他兄弟二人,关系还算不错,肖大爷应了一声,道:“嗯,你先回去吧,今日已晚,母亲那头估计也已睡下了,明晨你再与我一道过去请安。”   肖程与肖大爷在仪门分别,各自回了各院。   肖玉玥与肖玉琬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禁足,周氏也颇为担忧。她这才刚赢回了肖程的心,若是让他以为自己教女不善,日后她还如何在他面前自处?   周氏越想越觉得可疑,园子里每日都有下人打理,没有理由大白天的有耗子出没,而且怎么听说肖宁也在场。   思及此,周氏咬牙切齿:“这个小蹄子!她既是在场,竟不为我儿争辩!”   丫鬟过来通报时,周氏忙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愣是挤出了几滴泪珠子出来,肖程来的风尘仆仆,面色不善,与寻常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周氏只看了一眼,便持着帕子拭泪,敦实的身子颤颤巍巍,肖程还未靠近,她便口齿清晰的哭诉道:“二爷,妾身对不起您啊,这些年妾身以为您已经不在了,对咱们的女儿多少骄纵了些,旁人都有父亲,独独玉玥和玉琬没有,前些年女儿日日盼着父亲,妾身这心里头不是滋味。妾身万万没想到会把女儿养成这般浮躁的性子!老爷,您……要怪就怪妾身吧,都是妾身不好。”   周氏一番诉苦之后,又含情脉脉的看着肖程。这几日王氏一直在冷落他,周氏的这种爱慕兼期盼,且又充满无限信任的眼神让肖程颇为受用。   加之,周氏的话听上去句句在理,又是句句肺腑。   肖程离家十年,当初他走的时候,双生女儿也才三岁,即便如今犯了错,他也没法责怪啊。这不都是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才导致的么?   肖程一肚子怒火就像泄了气的猪肚子,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妻子的柔弱他看在眼中,想了想又将人拥在怀里,叹道:“唉,这事还得怨我,你这些年也不容易,我又岂能把这事怨在你头上。不过此事不得再发生第二次,再过几年女儿们就该说亲了。”   肖程的脸色和语气都极大程度的平和了下来,周氏又乔模乔样的抽泣了两下,道:“不,这怎会是二爷的错呢,都是妾身不好,没能教.养好咱们的女儿。”   周氏的话让肖程更加自责,别说是责怪她了,他就连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天晚上他本要去看王氏,因着早晨对她说过重话,一想到王氏的娇美模样,肖程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此时此刻,他又打消了去看王氏的年头。   毕竟,这十年来,他一直陪在王氏身边,他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王氏。   还是应当多补偿周氏才对。   话虽如此,但一阵子下来,肖程还是念着王氏的,这天底下没有男子不喜欢殊色的女子,周氏一开始的体贴温柔已经没法让肖程打起兴致来了。晚上在榻上不过随意应付了一下就过去了。   次日一早,肖程起榻时,周氏已经布置好了饭菜。   他既然留夜了,早膳肯定要留下吃。   周氏亲自伺候了肖程洗漱,“二爷,妾身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白芨猪肺汤,您如今谋职了,身子可得多补补。”   一大清早的就吃白芨猪肺汤?   肖程或许是心里有事,他还真是吃不下,面上却说得柔情似水,道:“你自己吃吧,我一会得去母亲那里请安。”   请安自是不能误了时辰,加之肖程今日开始就要去国子监,更是耽搁不得,就算周氏想挽留,她也不能那么做。   肖程的确去了德沁堂,但之后又折返了碧桂院,他以为以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   现在周氏那头可以说是很顺心了,只要让王氏早日认清她的身份,他便无后顾之忧,从此可以一心谋仕途。   肖程见到王氏时,她身上穿着一件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墨发只是用了素银簪子盘起,随意却很雅致,王氏本就生的好看,如此随性的妆扮也叫人眼前一亮,看着舒坦,没有脂粉味,也没有一头的油发,十年来肖程就没厌弃过她。   肖程心思稍沉,王氏并没有为了他而刻意打扮,他都好些日子没有跟她亲近,她怎就不知讨好?大户人家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自己已经给了她平妻的位份,她怎就不知足?   肖程走近了一步,他自己当初看中的女子,他还是颇为满意的,要说起王氏的好,他一日一夜都说不完,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执拗了。   看着柔弱,实则软硬不吃。   肖程道:“我马上要去国子监,晚些再来看你。”他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会来碧桂院。   王氏以往那么依赖他,即便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但如今却排斥这个人的靠近,尤其是碧墨落水后,肖程的态度更让她心寒,他大约以为自己是那种耍心机争宠的妇人了吧?   王氏欠了欠身,道:“二爷去忙吧,我身子不舒坦,今天晚上伺候不了。”她还是以‘我’自称,肖程能很快适应如今的日子,可是她暂时做不到。   违心之事说着容易,办起来何其艰难。   肖程又吃瘪,他是肖家二爷,总不能低声下气的哄着一个女人!这便拂袖而去了。   王氏也谈不上伤神,他走了也好,省得她见了添堵。   *   肖程去了一趟碧桂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氏耳中,她自是本性难掩饰,当场就摔碎了一只汝窑青瓷,“狐媚子!她都霸占了二爷十年了,如今还想跟我争!她一个商户女,给了平妻的位子算是看得起她了,她还想奢望什么!”   周氏容色已逝,本身底子也欠佳,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与王氏争艳,她靠的就是贤惠淑德,可这天底下的男子,谁会一直在意这个!   周氏在屋中踱步,此时李嬷嬷领着玲珑过来了。   玲珑是肖老太太屋里的一等大丫头,长相清丽,今年已经十七了。乔大爷肖想了几年,因着吴氏从中阻碍,他一直没有得手。   肖程带着王氏回府后,肖老太太便暗中提醒过周氏,光靠着她一人,是没法让肖程分心的。   她既然没有容色,那便找一个有容色的女子相助。   一个丫鬟而已,就算是得宠了,她又能有多大的出息,但是王氏不一样,她与肖程拜过堂,还有一对女儿傍身,一旦王氏和肖程和好如初,周氏的地位就难堪了。   玲珑已经开了脸,穿着一身豆绿色妆花褙子,身段发育的刚刚好,虽比不得王氏眉眼之间的媚.态,但她胜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玲珑低垂着脸,也不敢说话,能到肖程身边伺候,她自是心甘情愿的,肖程又长的一派风流,而且二房没有任何妾室,她保不成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李嬷嬷道:“二夫人,人给您带过来了,您要是有什么话吩咐,就对玲珑说,这丫头机灵,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清楚着。”   周氏看着玲珑姣好的面容,内心五味杂陈。但为了分散肖程在王氏身上的疼宠,她必须得这么做。   李嬷嬷交待过后便离开了,肖老太太从不愿意当恶人,所以即便是给肖程房里送通房,这事也得周氏自己去办。   “可会伺候男人?”周氏冷言道。   玲珑点了带点头,依旧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回二夫人,李嬷嬷已经教过奴婢了。”   看着年轻的女子面色微红,周氏心一横,打定了主意,却叮嘱了一句,“今晚你就去二爷房里,事后切记把药喝了!”   玲珑再次点头。   她自然知道那是避子药,虽然心有不甘,但眼下只能这么办,她还年轻,日后得了二爷宠爱,有的是机会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干得好!都是神助攻! 第10章 定北侯府   梆子刚敲过三更,定北侯府,赵家的大门外陆续停下一小队人马,为首之人体态健韧,神色刚毅,三十大几岁的光景,五官极为立挺,尤其是那双眼睛,在黑夜之中仿佛泛着寒光。他身后的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声响,皆是毕恭毕敬,如同铜人。   赵凌跳下马背,当即有小厮上前恭迎,“侯爷,您回来了!三位公子已经在厅堂候着了。”   定北侯府是百年世勋,祖上开始就为朝廷立过悍马功劳,定北侯为本朝一等爵,世袭罔替,荣耀难及。   说起赵凌,也是京城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赵凌是赵家嫡系当中最出色的一人,十几岁就跟着皇帝围剿过蒙古残余部落,有勇有谋,且相貌秀美俊逸,曾经因着长相貌似潘安之故,还特意去北疆曝晒了半年。   侯爷可能不甚喜欢当一个白玉郎君,可即便如今这般,五官依旧俊挺。   赵凌娶过两任妻子,第一妻子是皇帝赐婚,乃翰林大学士之女,怎奈生下两子之后就撒手西去了。   这第二任妻子也是命运不济,还是赵凌的远房表妹,生下嫡女赵淑婉,没多过久也病逝了。   据说赵凌还在外面养过一个外室,但从未有人见过那女子,直到十几年前,赵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襁褓回来,对外宣称那是他的四子—赵慎。   如此这般,赵凌已经当了十几年的鳏夫了。   高门大户的千金不敢嫁他,普通人家的姑娘又高攀不起,加之赵凌常年镇守大同,军务繁忙,终生大事一直搁置着。   他还正当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怎能没个解花语?!   这些年,朝中不少权贵倒是陆陆续续给他送过女子,但多半都是放在了府上当作了下人使唤。   如今,定北侯府最令人瞩目的除了赵凌之外,那就是三位公子了。   其中,赵慎名义上算是私生子,但赵凌对他疼爱有加,原本府上还有人对赵慎不善,却被赵凌当众刺穿心肺而死,自此侯府再也无人对赵慎不佳,世子爷和二公子更是不必说了。   有人传言,赵凌之所以对四公子爱护有加,是因着四公子的生母是赵凌平生最心悦的女子,但奇怪的是,赵凌从未带那女子回过府,甚至从未承认过她的存在,就连肖老太君对那女子也是一知半解。   厅堂内,世子爷赵夔,二公子赵翼,还有赵慎三人正气定神闲的品着茶。   赵夔身为家中嫡长子,是个极为优雅的人,他喜欢所有雅致的事物,从美人,字画,到茶品,无一不精细,倒不像个武将,但其实他精通兵法,武功了得,常年以笑脸待人,府上的大小丫鬟被他迷的七荤八素,但他至今洁身自好,也没有沾花惹草。这一点令赵凌稍许欣慰。   因着三个儿子俱相貌秀美,他还想着有机会让他三人也去边陲晒个一年半载,男儿大丈夫岂能长的如白玉雕琢?!   二公子赵翼不喜武,性子温和,是个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人物,府上的大小丫鬟对他也同样爱慕不已,不过这位二公子虽有一颗慈悲之心,却是天生不喜女子靠近,他身边从没有丫鬟伺候过,自幼开始便亲力亲为,为此赵凌还算欣慰。   而四公子赵慎就稍微沉默寡言了一些,不但阴沉,而且下手极狠,两年前在大同时,赵凌亲眼看见他徒手杀过鞑子,手段甚是凶残,为此赵凌的父爱几乎都放在了他一人身上。   至于唯一的女儿,赵凌暂时没有考虑到她,定北侯府的唯一嫡女,恐怕早就被皇帝钦定为了某位皇子的妻了。   赵凌一踏足屋子,兄弟三人齐齐起身,道:“父亲!”   赵凌嗯了一声,去了上首落座,茶水已经倒好,赵凌仰面灌了一杯下去,多日的快马加鞭,他身上的银甲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尘埃,在烛火下闪着不太醒目的银光。   “都坐下吧。”赵凌道。   对这三个儿子,赵凌怎么看怎么满意,唯一让他不喜的就是儿子们长的太好看了!他又不能在他们脸上黥字,于是乎只有晒黑这一个法子可行。   赵凌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开始说起了正事。   “皇上刚下了诏书,命我亲自押送官银入京,你们几人如何看待此事?”   赵凌手握重兵,又兼大同总兵一职,押送官银这种事无需大费周章将他调入京城,这其中必有他意。   兄弟三人颇有默契,每次父亲召见谈话,都是按着顺序答话。   先是老大赵夔开口道:“据我所查,这次官银是江南税务所得,皇上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国库充盈,单是今年江南税银就达数百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赵夔侧目看了一眼二弟,赵翼顺着他的话道:“真要是勤政爱民,怎会收上这么多税银?上半年四川还闹了流民,父亲此番押运官银当真要小心,盯着这批银子的人不在少数。”   老二就是老二,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与大哥赵夔一唱一和。   而更直接的则是老四,赵慎道:“圣旨已下,父亲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与大哥二哥会暗中相护,父亲大可放心。”   赵凌端坐笔直,听完三个儿子的话,他好像又无事商榷了。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定北侯府已经够惹眼了,故此赵凌让三个儿子待在家中,若无皇帝的旨意,谁也不准太过冒进。   “嗯………”赵慎沉吟一番,又看了看三个儿子,还是无话可说,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儿子们纷纷起身,定北侯又叫住了他们,“站住!你们三人明日开始鸡鸣时起开始练剑,辰时方歇。”他还是喜欢阳刚一些的儿子,儿子们断不能是绣花枕头。   三人毫无异议,应道:“是,父亲!”   定北侯看着三人离开,身边又安静了下来,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来他到底缺了什么。   *   次日,王氏领着一对儿女去给肖老太太请安,她现下在肖府过日子,这种事情免不得。   她到时,屋子里的人都在说笑,王氏请个安就坐在一侧,安静的听着。   直至此刻,她才知道昨天晚上肖程又收了一个小妾,她抬眸看了一眼,就看玲珑今日穿着玫红色菱花纹绸缎衣裙的玲珑,她梳了妇人发髻,面容娇羞。王氏还留意了一下她的耳垂后方,果然也有明显的红痕。   她突然一阵生理性恶心。   原来肖程对所有的女子都一样,不管是周氏,玲珑,亦或是她。今日有一个玲珑,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十几岁的年纪,多好的姑娘啊,他应该很喜欢吧,他以前就告诉过她,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白皙的身子,现在瞧瞧玲珑,也是白若凝脂的。   王氏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周氏原本是想看热闹的,却见王氏这个样子,又是一番失望。王氏不冷不热的对待这件事,周氏想发难都没有机会。   玲珑先后给周氏与王氏敬茶,周氏给了红包,王氏来时没有准备,她想起了肖程送给她的耳坠子,便摘了下来给了玲珑,反正这东西她也不稀罕了。   玲珑自是知道王氏的容貌胜过她,但昨个儿晚上二爷对她可谓疼宠如心上宝,还说了不少王氏的坏话,说她目中无人,不知悔改。   玲珑正当欢喜时,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她接受了王氏的耳坠子。   周氏和肖老太太倒也没有出手制止,她二人将玲珑送到肖程的榻上,无非就是为了牵制住王氏,很显然肖程对玲珑很满意,否则也不会折腾了半宿,为此肖老太太和周氏心里也有数了。   大约,王氏在肖程心目中并没有太重的分量。   肖宁安静的看着这一切,肖玉珠也不知因何被吴氏禁足了,她倒是一个人落得清静。   从德沁堂回去的路上,王氏路经甬道时,肖程正从对面走了过来,王氏的目光正对前方,美眸之中再无这个男人。   肖程眼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竟不无理取闹了,他心头一颤,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此逝去。   他叫住了王氏,语气不佳,道:“你可是妒忌了?”所以才生气,对他不理不睬。   王氏止了步,她转过脸来,淡然一笑,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二爷说笑了,善妒是七出之一,我可不敢。”   王氏脸上无所谓的笑意实在是刺眼,肖程一愣,旋即又是拂袖而去,当他不甘心再次转过身时,王氏已经走远了。   背影如此单薄,却倔强的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赶紧给父亲找个后妈,不然他一心想把我们三个晒黑。   赵翼:大哥言之有理,只是该去哪里找后妈?   赵慎: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侯爷:哦?老四说来听听! 第11章 勾栏又遇   因着乔大爷是靠着疏通关系才给肖程谋了一个国子监监丞的头衔,肖家多少需要表示一二,除却对拉拢的官员示以某些实质性的给予之外,肖府也专门设了戏台子,邀请了那些官员家中的女眷前来听戏。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听戏过后多半还会打叶子牌,周氏已经预备了百两银子,打算‘一会’输给被邀的女眷。   王氏是肖程的平妻,这种场合她自然也得到场。   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还在禁足中,无人为难肖宁,她便一个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吃茶。暮春花谢,园中果香四溢,听的是《南柯记》,台上的角儿好像唱出了心声,竟叫肖宁一阵失神。   万象皆空,南柯一梦.......   世事真是如此么?   王氏虽为平妻,但肖府只打发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在碧桂院伺候着,芳婆照料着良哥儿,碧书和碧墨跟在王氏身后,故此肖宁身边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人。   碧桂院的用度还不如长房的妾室。   曲未终,人未散时,一梳着丫髻的三等小丫鬟从甬道急急忙忙一路小跑了过来,行至肖老太太跟前,便道:“老太太,出事了,三少爷将二夫人的玉镯子摔了。”   所以,一只镯子比三少爷还重要?此事算大事么?!   肖宁和王氏都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   刚才良哥儿要小解,芳婆便领着他去后院,怎会好端端的碰见周氏?还打了她的手镯子?良哥儿才三岁,还不及周氏的胯骨高,他又如何能够着?   王氏起身,面色忧虑的给肖老太太行了礼,至于肖老太太是否怪责,她并不在意,她此刻只想知道良哥儿如何了,她自己生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良哥儿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动周氏手上的镯子,“母亲,儿媳这就去看看。”她急步往花厅外走。   肖宁也先后起身,对肖老太太福了一福就也紧跟着王氏走了过去。   肖宁上辈子做了鬼魂之后,一直被一股无形中的枷锁束缚着,她只能在赵慎身侧数丈之内飘荡,一离开找慎远些,又会被吸附回去,她也只是在良哥儿金榜题名的时候才在大殿上见过他,虽说肖家覆灭之后,良哥儿一切顺遂,可肖宁又听到锦衣卫对赵慎提及过,说是良哥儿的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还需要药物调理才成。   他如今长的圆润敦实,若非是被周氏迫害,又岂会落了一身的病根子?!   肖宁的步子极快,几乎赶上了王氏。   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周氏在今天这种日子也不肯放过害人的机会。   王氏与肖宁到场时,周氏正抱着嗷嗷大哭的良哥儿,他还小,就连话都说不清,却是哭的厉害。   肖宁又见青石地面上断裂成两半的翠玉镯子,她瞧着眼熟,再一看便认出了此物。   其实,这镯子早就碎过一次了,上辈子周氏拿着碎镯子粘合起来陷害了她,这一次又想害良哥儿!   周氏一副慈母姿态,哄着道:“良哥儿乖,不哭,大娘不会怪你。”她是二房的正妻,按着规矩,肖宁和良哥儿是得喊她一声‘大娘’。   良哥儿哭的更厉害了,见了王氏过来,小身板倾斜了过来,伸出双臂要让王氏抱,“母亲,母亲抱抱。”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芳婆有口难言,只能对欲要追问到底的王氏轻轻摇了摇头,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时候千万不能跟周氏正面冲突。   肖宁一语未发,她静静的看着肖老太太也来料理此事,又看着周氏装出的超然大度,她当然知道这又是一场好戏,不管王氏如何争辩,都没有用。   肖宁看了一会,确定王氏和良哥儿暂时无事,这之后悄然无声的一人离开了。   *   肖宁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一身少年穿的男装,王氏从通州过来时所带的银两不多,她们来肖府这阵子,一文钱的月银也没有领到,这今后的日子,她还得重新思量着如何过下去。   要想让母亲和良哥儿过的安稳,现下唯一的法子就先撕开周氏伪善的面具。   肖宁乔装好后就直奔了城西的勾栏院。   她需要找一个人出来,但不确定还能不能记得她原来的模样了。   肖宁记得上辈子来肖府后,有一个叫做相宜的女子找上了门,后来肖宁才知道那女子原先就是肖家的下人,也是肖程的通房丫头,还曾有过身孕。她登门是为了控诉周氏,当年肖程还未离京时,周氏因着相宜有孕,她妒忌成性,就栽赃了相宜,说她与小厮有染,怀的并非是二爷的孩子。   相宜被周氏灌了红花,后又被卖入了勾栏院,一辈子就此灰暗。   相宜登门指控周氏,虽没有撼动周氏的地位,却让她在肖程面前失了贤德的美名。   肖宁羽翼未成,她一个人没法跟周氏抗衡,她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据她所致,相宜相貌清丽,深得富家老爷们的欢心,苦苦熬了十几年,她这才接手了勾栏院,但这辈子所受的冤屈,是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后来才有了相宜登门闹事一出。   所求不过是一个肖程能给她一个说法而已。   肖宁的计划并不怎么顺利,勾栏院的小厮挡住了她的去路,上上下下打量过后,见肖宁生的白净机灵,眉目秀气异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这位少爷,您还是回去多养几年吧,毛都没长齐,就想留恋温柔乡了?”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   肖宁眼下才十岁,长的又娇小,即便再伪装,她也没法变成成年的男子。   可今日,她必须得见到相宜,就讨好道:“几位小哥,你们就让我进去吧,我……我是来寻人的。”   小厮见她模样乖张,又笑道:“小少爷,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了,前些日子吏部郎中大人家中的孙子也说是来寻人的,结果还不是寻到姑娘家的榻上去了。行了行了,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些人,这要是让你家主察觉了,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小厮坚决不肯放行。   肖宁气的想跺脚。   这到底是哪家的少爷这般胡闹,他的先例在前面,她如何能混过去?!   肖宁被轰到了勾栏院外的一株歪脖子树下,她站了一会,四处看了看,就在她连翻墙的念头也想出来时,就见一辆四马拉着的华盖垂七彩璎珞的宽阔马车缓缓停在了长街一侧,而随后走下来几个眼熟的男子。   肖宁眸色一滞,竟是………太子和赵家的几位公子,还有朱明辰!   勾栏院不同与青.楼,不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都喜欢光顾,时常只是附庸风雅,吟诗听曲儿,要是能结识几个红颜知己就更好不过了。   这几人都是云端上的人物,身后随从数名,肖宁心思一动,等到一行人靠近时,她顺势就走在了一侧,佯装成了同行人。 第12章 直撞胸口   朱明安等人身形颀长,肖宁躲在一侧根本不易被人察觉,她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勾栏院,为了掩人耳目,她必须尽快找到相宜,否则她这副样子很容易就叫旁人看出端倪。   其实,肖宁此举着实是冒着风险行事,如若被揭穿,她自己就在劫难逃了,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闯入烟柳之地,怕是禁足到及笄都不止。   肖宁低垂着脑袋,不动声色的和太子一行人分开,在她转身的一瞬,她好像看到一块月白色锦绸的衣料从眼前一划而过,但她并没有精力留意这些,也没兴趣在意太子等人的闲情雅致。   这厢,肖宁就开始四处寻找了,按着上辈子的记忆,相宜此时应该是这座勾栏的掌舵人,她的存在应该很惹眼才对。   太子是微服出来的,即便如此,一行人也是被安排在了最为上乘的雅间,另有数名名伶抱着琵琶纷纷见礼。这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容色才情皆上乘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是知道如何讨得权贵们的欢心。   琵琶声响,美人唱了一出红尘怨。   无人发现就在这时,赵慎悄然离席了。   肖宁去看了挂在西南角上的竹牌,上面都是勾栏院里姑娘的名字,但肖宁没有看到相宜的,她猜测相宜如今的地位肯定不需要接.客了,于是又往二楼寻去。   就在拐入二楼回廊上时,肖宁迎面撞在一个结识的胸膛上。并非她走的太快,而是面前这人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来的止住脚,二人身高相差甚大,肖宁只有抬起头来才能看到男子的面容,可当她看清这张脸时,整个人如同被定住。   她明明在他身边飘了那么多年,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穿他。   赵慎的眼睛甚是好看,里面古井不波,样子清贵端凝,明明还是一个少年,身段却是修韧精实,刚才这一撞,肖宁鼻头都撞疼了。   几乎是几息之内,肖宁立即又低下头,她撞谁不好,就撞上他了?这人阴晴不定,最不喜旁人碰触,当初有争宠的妃子蓄意靠近他,第二日就被打入了冷宫。   肖宁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最妥善的解决方式。   从赵慎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雪白的后脖颈,视线再往下还能看到她攥紧的拳头,她这个姿势,像小白耗子见了雄猎猫,吓得畏畏缩缩。   一个小丫头,胆子倒是肥!这种地方也是她能来的?!   “你是哪家的?” 少年突然开口,声线无温。   不过,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即便当初登基之后,他一人高高在上的坐在九五至尊的龙椅上,接受着百官的匍匐朝拜,但依旧面无表情,冷硬如霜,好像那繁华的一切对他而言,也没有太多令人欢喜的地方。   肖宁身上系着浅蓝腰带,那一低头间,像梧桐树下的三更雨,眸色莹润凄楚,但又不敢多看他一眼。   “我……我是外地人。”她几乎用了所有的镇定,她断不能让旁人知道她是谁。   赵慎眸光瞥过一眼,到底也没有为难她。   而肖宁回过神来觉得很是奇怪,她凭什么告诉他自己是哪家的?   他站着不动,她却蠢蠢欲.动。   肖宁从赵慎身侧移步,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与赵慎擦肩而过,就不要命的一路小跑离开了。   赵慎侧目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很淡。   而这厢,肖宁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相宜,当她自报家门,且说明来意时,如她所料,相宜非但没有驱赶她,还陷入了沉思。   她如今华衣锦食,所赚的银子三辈子都挥霍不完了,但十年前的冤屈没有哪一日不折磨着她,因着周氏下手狠绝的缘故,她这辈子也无法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更做不了清白人了。   相宜问了一句:“你是说,你是肖二爷在外面带回来的女儿?你才多大?你母亲自己不去争,你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还知道找到我?”   肖宁长话短说,她现在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辰一长,万一肖家那边察觉到她出府了,周氏保不成又会借题发挥。   “相姨,你当真甘心么?周氏这回又不知道想出了什么主意?那只镯子是你亲眼看着摔碎的,它怎会又摔一次!”   相宜笑了笑,涂了胭脂水粉的面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人在烟柳之地呆久了,周身上下已经染上了一层红尘味,如何洗也洗不掉了。   “就冲你还喊我一声相姨,这个忙我也会帮你,不过也是为了我自己!周金凤害的我好惨,我岂能让二爷被她蒙蔽了双目?就算你今日不找过来,我也迟早会登门寻事。不过………你方才说你来京城一月之久,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事?”   肖宁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道:“有一次听到烧水的婆子无疑中提及,我便记住了。”   一丝忧伤自相宜眼底一闪而逝。   还有人记得她?!   “好,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去肖府!”相宜语气显出狠意,她能在这种地方摸打滚爬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压的通房丫头了,进不了肖家的大门,那么她就在外面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这条命留着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倒不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相宜一直恨着周氏,如今肖程回京了,她自然是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门扇吱呀一声从里打开,肖宁走出屋时,感觉到一道视线在看着她,可她一转身又空无一人。   事不宜迟,她自是马不停蹄的赶回肖府。   当赵慎重新折回雅间时,赵夔侧头问了一句:“老四,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身为家中嫡长子,他也是很操心的。父亲常年不在京中,祖母年事已高,家中又无主母操持中馈,他这个大哥自诩费了十几年的心,才致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出众优秀。   赵慎神色依旧很淡,与往常无异,他一身白色锦衣,清冷的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人,随意答了一句:“抓了一只小耗子。”   赵夔微懵,又问:“之后呢?你将它如何了?”老四一贯阴冷,赵夔好奇心使然,问了一句。   “放了。”赵慎言简意赅,一言至此便开始品茗了,对雅间内的美人视若无睹。   定北侯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男子未及弱冠之前是不能饮酒的,所以赵慎只喝茶。   赵夔笑着摇头,赵慎不愿作答,他便不问了,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老四是抓耗子去了。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催的遇到了老四?! 第13章 拆穿周氏   周氏今天的这一出很成功,来肖府看戏的女眷都对她的大度仁慈颇为赞赏,这些人虽也觉得王氏出落的并不像小门小户家中的妇人,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一个商户之女,能有多大的体面呢?   良哥儿吓得不轻,怎么都哄不好,王氏问他话,他也抽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出来,一双肥嘟嘟的臂膀圈住了王氏的脖颈怎么都不肯放开。   肖老太太发话道:“带着哥儿先回去吧。”   今日府上还设了宴席,出现这种状况自是不好,王氏也无心留下应酬,她如今更没有与周氏一争高下的心思,抱着良哥儿就回了碧桂院。   芳婆后脚跟了过来,一进门就朝着王氏跪下,道:“夫人,今日的事都是我不好啊!我该死!”说着,芳婆就自扇了两个耳光。   芳婆是王氏的奶娘,王氏从未将她当作下人看待,见状忙制止道:“芳婆,您这又是作何?我又没有怪您的意思,您起来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良哥儿认生,更不会去碰旁人的东西。”   芳婆一思及此事,便觉得自己今天恐是上了周氏的当了,她仍是跪着没有起来,道:“夫人,我那会带着良哥儿去小解,回来的路上恰好就碰见了二夫人,二夫人想要抱一抱良哥儿,此事合情合理,我没法拒绝,可良哥儿不愿意,一被二夫人抱了过来,良哥儿就哭了,我也没看清二夫人的镯子是如何碎的,这件事着实蹊跷,咱们怕是中了二夫人的计了。”   好端端的镯子,怎么会从周氏的手腕上摔下来?   良哥儿还是一个孩子,他更没有那个力气。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周氏的伎俩,难道肖老太太会不明白?!   王氏不是一个傻子,到了这个时候她自是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了,肖家恐怕没有人真心愿意留下她吧!   “芳婆,您起来说话,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她四周看了看,没有瞧见肖宁的身影,又问:“宁姐儿人呢?”   眼下,她只在意一对儿女。   肖玉珠倒是时常来找肖宁玩,今天府上又颇为热闹,芳婆猜测:“姑娘或许在大房那头,夫人可需要我把姑娘叫回来么?”   肖宁这阵子乖巧懂事,很多时候比王氏这个做母亲的人都要深思熟虑,王氏对她是很放心的。而且二房已经有两个嫡女了,肖宁的存在不会对旁人造成任何的威胁,倒是良哥儿………王氏虽然心里打定了某个主意,但有些事不得不多思多虑。   *   肖程今日回府早,这一回来就去了肖老太太屋里请安。   玲珑是肖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若无肖老太太首肯,他怎会又多得了一个美妾?玲珑生的娇柔,又是个十来岁的春花一样的姑娘,他这头一遭就喜欢的不得了。   对此,肖程对肖老太太愈发敬重,他十年前不敢纳妾,无非是因着周氏是肖老太太内侄女的缘故,但眼下看来,肖老太太也是拿他当儿子看的。   李嬷嬷上前端了茶,在肖老太太的示意下,李嬷嬷道:“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嬷嬷是肖老太太的陪房,在肖府颇有地位。   肖大爷和肖程对她也算敬重。   肖程道:“嬷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女人,仕途,似乎一切都如意了。   李嬷嬷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主儿,她表情很到位,一副都是为了二房考虑的架势,道:“二爷啊,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十一年前杳无音讯,老奴也急白了头,这如今您好不容易回来,一定会福泽顺遂,二夫人早年生下一对姐儿,今后怕是难以有孕,三少爷是您唯一的儿子了,可………可王夫人到底是商户女,咱们肖府不同于通州小户,家中子嗣教.养更当重视,您看是不是该让二夫人养着三少爷?”   如果王氏是妾,那么良哥儿寄养在周氏膝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问题是,肖程已经承认了王氏是平妻了,他如何能去夺了孩子?   “这……嬷嬷,可是家中今日出了什么事?”肖程问道。   李嬷嬷又将良哥儿摔了镯子一事说了出来,肖程闻言,当即就向肖老太太表了态,“母亲,儿子明白了,儿子这就去跟芷婼说清楚。”   肖老太太点了点头,面露为难道:“这事啊得好好说,断不能伤了和气。”   肖程点头应下,这就从德沁堂离开了。   这时,李嬷嬷多问了一句:“老太太,这事能成了?”   肖老太太倚在楠木长椅上舒了一口气,缓声道:“良哥儿还小,带在身边教养着,今后还会跟金凤亲近,当初二爷不就是三岁才跟了我么。”   李嬷嬷觉得这话在理,“老太太说的是,以老奴看,二爷比大爷还孝顺着呢。”   *   良哥儿今日受惊过度,到了傍晚时身子开始滚烫,肖程进了屋子就看见王氏在擦拭着良哥儿的脑门。   “良哥儿病了?”肖程问道,王氏是侧坐在床沿的,从肖程的角度,可以看到王氏近乎完美的侧颜和她丰.腴的胸.脯,虽说玲珑也好,但床笫之事,还是王氏最得他的心,可惜这妇人就是不肯服软,他难得靠近一次也被她推远了。   芳婆见王氏不答话,她只好如实道:“二爷,三少爷他发热了。”   肖程本想跟王氏好好说话,可见她这般冷漠态度,这让他大男子气度很受挫伤,没有经过任何思量,直接道:“你若是养不好孩子,就让金凤去养!”   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   肖程是想将良哥儿送到周氏身边去。   这件事触碰了王氏的底线,她终于肯抬头看肖程一眼,这个男人还是风姿楚楚,甚至比在通州的时候更加俊逸了,王氏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抢她的孩子,她之所以留在肖府,也无非是为了一对女儿,可如果连女儿也保不住,她因何还要留下?   为了这个男人   不!   他不值!   王家是商户,王氏打小就学会了权衡利弊,她神色极淡,就那样站在脚踏上与肖程对视,许是已经考虑清楚,许是在逃避,她说出了这阵子最想说的一句话,“和离吧,我带着姐儿和哥儿离开,从此与你更无瓜葛。”   再-无-瓜-葛!   这四个字轻描淡写的从那张好看的粉唇溢了出来,竟叫肖程一阵恍惚,隐约之中还伴着轻微的耳鸣,他所有的春风得意瞬间暗淡了下来,半晌才道:“你!你.....休要胡说!”   芳婆一见事态不对劲,忙上前劝说:“夫人,您千万别冲动啊。”   肖宁这时已经穿回了女装,这一番折腾实在将她累的够呛,若非租用了一辆驴车,她怕是赶不回来了。   而与此同时,门外小丫鬟也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道:“二爷,出事了,府外有个叫相宜的女子正穿着麻布白衣在巷子口申冤,还说要见您。”   ‘相宜’两个字太过久远了,远到了肖程又是一阵恍惚才想起了此人到底是谁。 第14章 尘埃落地   相宜早年前就被活活打死了,这怎的又出现了?   时隔多年,相宜此人在肖程脑海中还是有一定记忆的,相宜是他十四那年所收的通房丫头,又是陪着他寒窗苦读了数年,两人情义自是不同于旁人,在寒冬腊月天里,相宜还用胸.口给他捂脚,算起来是他所有的女人当中对他最好的一个,但也是最令他颜面尽失的一个。   而且,相宜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后来有了身孕抬做了小妾,再后来肖程就获知相宜给他带了绿帽。   至于,肖家是如何处置相宜的,他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按着家法,相宜应该被杖毙了。   肖程很不喜欢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好像在提醒着他,曾经他有多窝囊。   “混账!肖府岂是她能撒野的,给我轰走!”肖程喝道,眼下心情甚是不悦,王氏说要和离,他还没能晃过神来,她一向以自己为天,怎会突然闹和离,一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冷落了她,所以她又出幺蛾子邀宠了。   一定是这样!   肖程直直的看着王氏的双眸,不知怎的,他此刻竟然有些害怕她,明明憋了一肚子狠话,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小丫鬟正准备出去禀报,李嬷嬷这时也亲自跑了一趟,见屋内气氛不佳,她此刻也无暇顾及良哥儿的教.养一事,如今的相宜在勾栏院名气甚大,认识她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在泥潭里挣扎了十几载,她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其中就不乏肖大爷的!   这也是她为何敢在官宦之家的大门外叫嚣的缘故。   李嬷嬷道:“二爷,您快些出去瞧瞧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相宜若不及时处理了,对肖家极为不利。   相宜如若还是肖家的下人,那便打死了了事,可她如今的身份不寻常,肖家还真不敢直接跟她牵扯不清。   不是因着相宜有多厉害,而是担心被她坏了名声。   肖程又看了一眼王氏,发现她现在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这张漂亮的脸蛋再也没为他笑过一次了。   肖程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在王氏面前拂袖而去。   *   相宜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她还带了几个打手,在肖家面前,她不过是渺若蝼蚁,随时随地可以让肖家人踩死。今天既然来了,她怎能不闹上一场?!   当肖程见到相宜时,见她一身白色麻衣,胸口写着一个醒目的‘冤’字。   相宜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肖程,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曾经一度以为这个人会成为了她的天,可当她最绝望的时候,甚至于被周氏灌下花红的那天,这个男人连面都没有露一次。   如今看来,肖程就连那些花花肠子的香客也比不过。   “二爷,好久不见了。”相宜笑了笑,晚霞的余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像镀上了一层橘光,看上去那般的不真实。   肖程脸色铁青,“你来干什么?”   相宜曾经不过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升上来的小妾,就算主母将她弄死了,也无人置喙什么。   肖程的认知当中,直至此刻也觉得相宜‘罪有应得’。   和小厮私混!   那他算什么!   相宜这十几年不是白混的,她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肖程眼底流露出来的摒弃之色。   她这辈子太过卑微,今日难得为自己活一次,她又笑了笑,道:“二爷,奴家今日登门是来申冤的。”   肖程刚去了国子监任职,他不想让一个女子坏了他的名声,国子监那些大儒都是把气节看的比命还要重的人,若是他的事传出去了,他今后如何做人   相宜很平静。   肖程有一种错觉,怎么王氏如此,相宜也如此?   相宜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弧度,要说起这些年最大的收获,那莫过于曲意迎合了,她抬头望了一眼西边的晚霞,觉得甚美,这样的景致正好给她送行了。   她一桩桩,一件件的说了起来:“奴家有三大冤,二爷且听好了。”   相宜站在肖程面前,二人之间隔着两丈之远,她脸上再无那些日子里的卑微,她继续道:“这第一,奴家从未与小厮勾搭,奴家当年所怀的孩子就是二爷的,而且被周金凤打胎下来,还是一个成了型的男婴。”   她一语至此,发现肖程的脸色微变,她又道:“这第二呢,当年奴家从未摔过周金凤的镯子,她那只翠玉镯早年就碎了,二爷是不是觉得很耳熟?那只镯子是不是又出现了?第三,周金凤将奴家发卖,毁了奴家一世清白。奴家再怎么说也是二爷的人,二爷真的不管不问?”   他能管什么?   二房的主母是周氏,后院之事自由她操持,他自诩清高,更不会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出来。   肖程吩咐了肖家的小厮待命,随时可以将相宜控制住,就是不知道她失踪了之后会不会有人寻过来?这才是重点!   相宜大约知道肖程根本不想听她诉冤。她今日也是有备而来的!   “二爷不信奴家?但奴家今日还是得将事情说清楚,周金凤不但蓄意谋害了二爷的亲骨肉,这十年期间她也没有闲着,二爷不会真的以为她为了二爷独守空房吧?奴家这话说到这里,二爷可以自己去查!”   肖程胸膛起伏,相宜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产生了欲要杀人的念头,可他到底想杀的人是谁?相宜么?   “你休要胡说八道!肖家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肖程道。   而这时,赶过来的周氏吓得脸色煞白,她好不容易下好得一盘棋,似乎让相宜一下就搅和了去。   “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拿下!”周氏喝道,再让肖程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那她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相宜看到如今的周氏这副光景,她笑道:“呦!是夫人呢!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还是你心里有鬼,所以怕我了?”   肖程回头看了一眼周氏,见她眸色惶恐,已有崩溃之态,他不由得疑心了起来。   相宜朝着肖程走近了一步,身子与他擦肩时,道:“小心有人还会害二爷的子嗣!”她一言毕,竟朝着周氏扑了上去,上前就厮打了起来。   肖家的下人忙上前拉扯,但肖府毕竟是官宦人家,相宜今日算是以卵击石。   她是五岁那边被肖家买回来的贱.婢,这世道对她们这种人而言从来都是不公平得。相宜生的美,这才得已被肖二爷看中,可还是摆脱不了苦风凄雨的命运。   她相宜这辈子早就该死了,回头所望,只有不堪入目的过往。熬到了今日无非是在等一个契机。   她知道今日的事一发生,肖家人肯定会弄死她,绝对不会让她再活在这世上。   可,她怎能再由肖家人害一次呢!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肖家大门前,让这里面的贵人们一直记住她,让他们每次经过府门时,都会想起她香宜究竟是怎么死的!   肖家不是最注重门楣么?   那她今日便血染肖家的门楣!   从今晚后,肖家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将记住她是如何死的!   在被人拉开之后,相宜满意的看着周氏脸上的抓痕,笑道:“我相宜这辈子问心无愧,明知斗不过你们,今日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在肖家大门外!这样,你们就得一直记着我!记着我是怎么死的!且看看你们是否还能安睡!”   言罢,相宜朝着廊柱上撞了上去,当场倒地,额头血流不止而亡。   周氏吓的六神无主,她万没想到相宜就连命也不想要了!她这一死,岂不是在用命捍卫她方才所说的话?!即便没有证据,也会有人信几分!   除了周氏之外,肖程亦是脸色白发,他早就听闻相宜死了,今日却又在他面前死一次,死之前还说了那样一番话,怎么好像自己这一阵子的所见所感都是假象?什么贤妻相伴也是假的?   初夏的风温热,血腥味很快就飘散开来,一直躲在仪门处的肖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待她奔过来看个究竟时,她仿佛看到相宜在冲着她笑。   好像一切终于尘埃落地了。   周氏惶恐的看着肖程,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二爷。”   肖程从震惊中回神,他没有理睬周氏,当即吩咐道:“来愣着干什么!把尸首处理干净了!”   这时,相宜带过来的人开始行动了,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汉子眸色发红,强硬道:“住手!谁也不准碰姑娘的尸首,姑娘今日做了必死之心,她说过,她死后要送去扬州老家安葬。”   汉子情绪激动,又道:“肖二爷,您好生想想,若无冤屈,姑娘怎会自尽!”   周氏闻言,更是慌张不已,肖二爷看着相宜的尸首被人好生抬走,又看着廊柱上留下的血渍,他一阵障目,半晌才在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都散了吧,散了吧!”   他脚步无力的走入府门,从头至尾再也没有看周氏一眼。   *   傍晚时分,天际打了一声闷雷,肖宁将相宜的死怪在了自己头上,她走回仪门,之后就是一阵窒息。   如果不是她跑去找相宜,相宜会不会还活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肖宁看着府上的下人将廊柱上的血渍拭的一干二净,还喷洒了花露,就像好像几刻之前刚刚逝去的那条命真的不足挂齿,如若蝼蚁。   肖宁内心一阵抽搐,她一路小跑离开了仪门,又转向角门跑了出来,守门的小厮刚到轮班的时候,肖宁曾给过他几次好处,他便没有在意,心道:这新来的姑娘怎就喜欢往外跑?果然是通州小地方养出来的,到底是不成体统了。   几阵雷声轰鸣,天际就下起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   回头便是肖府,可肖宁不想回去,那里太令她窒息,可她又能去哪里?无助与彷徨之中还夹着一层内疚。   相宜死了,就这么死了!   雨势愈发大了起来,迷糊了肖宁眼前的视线,待胸口的窒息稍感好转,她便转头往回走。她终究还是不敢任性。   脚下很滑,没走几步,肖宁眼前一黑,之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雨水溅在小姑娘脸上,那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了上污水,平日里粉红的脸蛋此刻却白的吓人,叫人平生怜惜。   少年眉头一皱,彻底撩开了车窗帘子跳了下来,随从当即撑伞跟上,却跟不上少年的步子。   少年走了过去,低头看着肖宁,声线低迷道:“你怎就这么能折腾?”   他颀长的身段弯下腰,亲自将肖宁抱了起来,也不顾她一身的泥水是否染上他素白的锦袍。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里相宜的死呢,想给大家解释一下。她其实活到今天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周氏是肖老太太的内侄女,在肖家根深蒂固,即便是肖二爷也不及她在肖老太太心目中的地位。相宜是个青楼女子了,她只是闹一场的话,根本无济于事。以死明志,一来是她早就没有活的念头,二来也是为了让肖家和众人明白,她这是拿着命证明自己所言无虚。 第15章 究竟是谁   初夏阵雨终歇。   肖宁是在一阵头晕中醒来的,她一睁开眼就看见垂挂在了银钩上的铜质镂空雕刻莲花的香球。   她正躺在碧桂院的梨花木大床上。   肖宁猛然间坐起,脑中记忆涌了上来,今日相宜上门闹事,因着相宜的死,肖宁难辞其疚,一时冲动就跑出了肖府,可……后来的事,她便什么也记不清了。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是怎么回来的?   肖宁掀开薄衾,身上的盘领中衣也并非她自己今日所穿的那件,她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已经彻底天黑,她今日就算再怎么冲动,也不至于得了失心疯,怎可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除了衣裳换尽了之后,笔端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薄荷香,清冽好闻,但并不强烈,只是隐约的一点气味。   “来人!”肖宁慌乱之下,唤了一声。   进屋的是春竹和夏雪,这二人是肖老太太指派到碧桂院的小丫鬟,肖宁并不信任,但眼下王氏和良哥儿身边缺不得人伺候,她便没有将碧书和碧墨叫过来。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春竹和夏雪比肖宁年长了几岁,平日话不多,若没有吩咐,她二人多半都是守在屋外的。   肖宁防备至极,在搞不清状况之前,今日这种事当真令她后怕,她问:“我是如何睡下的?你二人老实作答!”   春竹和夏雪面面相觑,二人皆是一脸茫然之态,道:“姑娘,您一直在睡着,您让奴婢们莫要进屋,奴婢们也知道您何时睡下的。”   肖宁怔然失语,她不可能记不住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又问:“我这身上的衣裳又是谁换下来的?”   春竹和夏雪态度恭敬,道:“姑娘,您今个儿淋了雨,回来后自己换下来,还让奴婢给您将绣鞋洗了,您都忘了?”   肖宁:“………”她小脸煞白,这种事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她怎会都忘了?   春竹和夏雪是肖老太太的人,按理说如果自己做了不合规矩的事,这二人肯定会去肖老太太告状才对!怎会帮着她隐瞒?难道她真的记错了?!   肖宁揉了揉眉心,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出了肖府之后的事,更想不起来她曾经回来过。   碧书撩了帘子进来,见春竹和夏雪也在屋内,她也顾不得避讳,直言道:“姑娘,不好了,夫人和二爷又闹了罅隙,您倒是快去劝劝。”   肖宁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她不是不会争,她是冷灰意冷,不想去争那个男人的心。   “怎么回事?”肖宁问道。   她那个好父亲今晚不是应该去找周氏那里兴师问罪么?怎的有闲情来碧桂院?   碧书如实道:“二爷来用晚膳,还跟夫人说了几句软话,夫人脸色不慎好看,二爷不知怎得又不高兴。这不,眼下又闹和离了。”   和离………   肖宁不赞成和离,可这硕大的肖府,也未必适合留下来。相宜的死还历历在目,周家势大,周氏又有肖老太太庇佑,就算肖程认清了她,肖家二房依旧是她做主!如此,母亲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肖宁如何能劝得住?   肖程是二十四孝好儿子,从来就只听肖老太太的话,而母亲………她自己想通了才算是真的看开了。至于和离也不是不可以,总好比过死在肖府强。   没有夫君维护,母亲根本不是肖老太太和周氏的对手。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肖宁起榻,兀自穿衣。除却脑袋胀疼,身上没有其他任何不适。   此时,王氏和肖程正僵持着。   肖程看着昔日心仪人,想了想又缓和了一句道:“周家大舅子此番在并州治水有功,皇上刚提拔他坐上了工部右侍郎的位子上,这可是三品大员!我这才刚回京,还需要多方打点才成。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怨你没养好良哥儿。芷婼……别气了,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不会亏待了你。”   王氏听了这一番话,她似乎没有半分动容,问了一句:“二爷,您相信相宜的话了?”   肖程无言以对。   相宜以死明志,他还能怀疑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动了周氏。   “芷婼,你要理解我,我也不容易。”肖程继续温言细语。现在瞧见周氏,他也觉得膈应,相宜的死不可能不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王氏唇角一扬,道:“要是没有今日这一出,二爷是不是打算将良哥儿带走?”   肖程彻底失语。   没错,他的确是这个打算,周氏膝下无子,要是良哥儿过继给周氏,周家也会对这个孩子格外照拂,他觉得很难对王氏解释清楚,以为她一介商户女,根本听不懂他所言之事。   王氏的态度生硬如常,脸上的笑也着实疏离,还不如不笑呢!   肖程觉得颜面无存,怎么一向以他为天的王氏会突然变了?   “我先走了,你早些歇下。”肖程起身,不冷不热道。他本打算留夜,并且好好跟王氏说说话,但此刻却无半点好心情。   王氏没有送他,且随他去留。   *   肖程今晚哪里也没去,雨后的空气夹着一股清晰的泥土气息,肖程独自一人慢步在长廊上,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经,心头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刚行至书房,就见周氏端着一只大漆托盘,在随风摇晃的灯笼下等着他。   肖程眉头微蹙,这时再看周氏,他已经没了最初时的感觉了,但他看重周家如日中升的势力,又不得不对周氏好脸相待。   但又无时不刻都响起相宜的话。   是周氏害了相宜,还有他的骨肉?今日又妄想陷害王氏和良哥儿,她还………失了妇德?   肖程不敢再想下去,肖老太太是周氏嫡亲的姨母,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能怎样?   “二爷。”周氏唤了一声,眸色微润,“妾身总算是等到您了,您千万别听那贱人浑说,她现在死无对证,妾身却是有苦难言了。”   周氏总能将一切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肖程有点不耐烦,他此刻没有什么心情跟周氏说这些,相宜的事暂且可以不议,但不代表就此过去了。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肖程从周氏身侧走过,眉带疲色。   周氏见好就收,这个节骨眼上,她当真不感继续纠缠下去。   德沁堂的火烛还亮着,周氏过来请安时,肖老太太亦是一脸霜色。周氏是她嫡亲妹妹的女儿,她自是多番照拂,但这次的事一出,谁知道肖程心里会怎么想?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杖毙了她。”肖老太太面露狠色,“幸好有大爷料理了此事,勾栏那头也有人顶下来了,就说相宜是病死的!你啊,太马虎大意,怎就在这个时候让人钻了空子?”   周氏也甚是不解,未及她开口,肖老太太又道:“我且问你,这十年来,你当真是在守寡?!”   所有人都以为肖程早就死了,否则一个大活人怎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氏身子一颤,竟是吓得险些跪地,忙道:“母亲,我日日给您请安,除了娘家之外,从未踏出过府门半步,我……我如何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出来!母亲您可不能信了那贱人的一面之词,她这是死了也要拉上我啊。”   肖老太太过了五旬之后,就不想听到‘死’字,她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说了,二房后宅现下只有三人,玲珑可为你用,我看王氏也不是个厉害的主儿,你呀,抓紧了男人的心才是真的!   眼下你大哥仕途顺遂,二爷想必也不会为难,等过阵子这事消淡了,你再琢磨怎么把良哥儿弄到自个儿身边来。”   周氏连连点头,可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去抓住肖程的心。   “儿媳省的了。”   *   次日一早,肖府发生了另一桩大事。   二房的王夫人竟主动去讨要和离书。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要不要我帮忙?和离吧,等的我花儿都谢了……… 第16章 初遇侯爷(上)   王氏昨夜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和一对儿女都被人害死了。   晨起时,王氏心有余悸,加之一回想这阵子所发生的种种竟与梦中一般无二,她本就与肖程撕破了脸,更是不愿多耽搁下去。   她还是坚守自己的底线,可以没有夫君,但不能没了一对儿女。   儿女就是她的命!   肖程正要启程去国子监,他昨个儿晚上是一人独眠,到了夜深人静时不免多想。思来想去还是王氏最得他的心意,虽说出身不及周氏,但其他处处都好。偶尔闹点小脾气,他不是不能容忍。   王氏今晨过来找他,他起先还高兴了一场,以为王氏终于是想通了,前来与他和解的。   为此,肖程还在屋内特意捯饬了一番,旁的事他不敢说,但这相貌上,他还是很自信的。   却不想一见着王氏,她却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和离,态度果决又强硬,还说要带走姐儿和哥儿!   晨光熹微,王氏姣好的面容沉静在一片初夏的暖阳之中,她神色极淡,彷佛是已经看穿了什么。   肖程站在回廊下与她对望,竟有一刻的失神,他内心猛然间一跳,呼吸滞了一滞,连说话也变得吞吐了,“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些话如水覆地,难以挽回。   说了一遍可能会让人刻骨,但第二遍说出之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肖程虽算不得出类拔萃的男子,但好歹也是肖家的二爷,岂能容一个妇人多次挑衅?   王氏心意已决,如果一对儿女可以在府上安然度日,她倒也可以忍,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二爷,我说要与你和离,宁姐儿和良哥儿是我的心头肉,我要带走。他二人在通州王家长大,而且二爷当初是入赘了我王家,我带走王家的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王氏据理力争道。   肖程也不知道怎的,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要去国子监了,你先回去,我今晚回来去找你。”   王氏这一次没有退让,肖程让她失望透顶。她猜失忆的肖程和如今的肖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即便他们都是同一副皮囊,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王氏不想争,但不代表她可以等着被欺,周家势大,她如何能斗得过呢。   女人和权势之前,肖程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想到周氏仅凭一只碎镯子就差点将良哥儿从她身边抢走,王氏便是一阵后怕。   “二爷还是早作定夺吧,我今日就启程离开肖家。二爷虽是王家的上门女婿,但你不愿跟我回去,我也不会为难你,还请二爷写一封和离书,放我从此自由。”   好一个放她从此自由!   肖程没了理智,原来他又空想了一场,这小妇人是曾经被宠坏了么?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就闹着要和离了,她还真当自己舍不下她了?   心里虽想好好哄她一番,但嘴上说出的话却能凶煞人,“和离?你休想!你以为这里是王家?能让你来去自如?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都别想从我身边走开!想要自由?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肖程再一次拂袖而去,他眼角的余光情不自禁的去留意了王氏的表情,但因着火气过盛,他步子颇大,又不好意思再回头,等他走出庭院时,一脚踢在了青花瓷缸的盆栽上,指尖的疼痛让他稍见清醒。   王氏虽说要和离,可她如何能一人教.养两个孩子?   她痴心妄想!   且让她冷静冷静,过几日或许就不会这般执拗了。   *   德沁堂听闻消息,周氏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她道:“母亲,这哪有妇道人家自己讨要和离书的?简直太不把我肖家放在眼里。”   大户人家最为讲究的无疑就是颜面,王氏想要和离,她最起码也得是正室的身份,这平妻的位子不高不低,哪有她自己个儿提出和离的资格?而且这事在京城权贵圈中闻所未闻。   肖老太太脸色亦然不悦:“哼!是我肖家太给她脸面了!她想走就走,岂有和离一说?让她走!“   周氏没想到肖老太太一下便同意了,还以为最起码她还得继续煽风点火一阵子,目的达到的太容易,反倒让周氏患得患失,她忽地压低了声音道了一句,“可……良哥儿到底是二爷的骨肉,我这身子又没法生育了,母亲,咱们不能让她将良哥儿也带走了呀。”   肖老太太怒其不争的瞥了她一眼,“你以为王氏就这么离开肖家,她今后还有回来的余地?以她对良哥儿的在意,是不会同意把孩子留下,她到底也是个平妻,肖府不能做得太绝,且让她离开,和离的事休要提,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养一对儿女?宁姐人是个姑娘家,随她去留。你说的没错,良哥儿迟早要讨回来。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等到王氏理亏了,她不给人也不行!”   姜还是老的辣。   周氏闻言,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是儿媳忽视了。”   肖程没有给和离书,但李嬷嬷往碧桂院传了话,却是另一番说法,她面上笑道:“王夫人,您来京城有些日子了,二爷现如今正当发迹的时候,您又何苦跟他闹呢。老太太体恤您念家思乡,特让老奴给您捎个话,让人护送您回通州住一阵子,届时再接您回来。”   王氏看不穿肖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肖家岂会那般好心?肖老太太又非她嫡亲的婆母,她肯定是为了自己的侄女儿谋划。   但肖家是她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的了,她不敢想象哪一日肖家又想出什么法子去抢她的孩子!   李嬷嬷又道:“这里是盘缠,您在路上或许用的着。”   王氏身上的银钱的确所剩无几,她有时候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两个月前她还以为会跟着夫君回祖家,日子会更好了,谁晓得会沦落到即将靠着卖刺绣过活的境地?   她又无法跟肖程开口。   肖家明面上对碧桂院照顾有加,其实就是在想方设法的驱赶她!   王氏接受了盘缠,当日便购置了一辆马车,打算带着一对儿女,还有芳婆和碧书碧墨二人启程。   谁料春竹和夏雪忙是跪地,几乎是恳求道:“夫人,奴婢们也跟您一道去通州吧,路途甚远,有奴婢在侧,也方便伺候姑娘和少爷。”   别说是王氏了,肖宁也觉得奇怪。   春竹和夏雪是肖家的人,而且多半是肖老太太安插在碧桂院的心腹,肖宁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任她二人。   见王氏不同意,春竹和夏雪开始磕头,“夫人,您就行行好吧,让奴婢们跟着伺候您,您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姑娘和少爷!您走了,奴婢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话很在理,长途跋涉,身边若是没个照应,王氏自己心里也没底。   王氏今个儿是没法顺利和离了,她想着等将一对儿女先安顿好,再回来跟肖程一刀两断。   这一番折腾,到了丑时才归置好东西出发,春竹和夏雪二人也顺带捎上了。王氏和芳婆带着肖宁和良哥儿坐在马车中,碧书碧墨与春竹夏雪则坐在后面拉行囊的板车上。   肖宁撩开了车窗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发现春竹和夏雪有任何异常。   芳婆沉思道:“会不会是肖老太太有意安插人在夫人您身边?”   除了春竹和夏雪之外,赶车的马夫也是肖家的下人,王氏胆小,还特意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手软。   王氏消瘦了一圈,原本精致的面容显得有些孱弱了,她未作评断,还不知道如何跟通州王家交待。她如今这般狼狈的回去,当真对不住王家!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终于轮到我的戏份了! 第17章 初遇侯爷(下)   数日后。   夜色凝重,月初的银月如钩,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定北侯府外的巷子口响起,随即便有一头戴黑布方巾,身着褐色襕衫的男子急步奔入侯府大门。   这个时候城中已经宵禁,若非这男子身份特殊,乃定北侯府的谋士,他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侯府的。   府门外重兵把守,这几日格外森严。   京城中出了名的三位浊世佳公子,此时正坐在堂屋内等着消息。   待谋士一进门,世子爷赵夔先道:“怎么样了?找到了侯爷了么?”他声线平缓,似乎并不担心定北侯的安危。   谋士对府上的三位公子皆是毕恭毕敬,侯爷多年未娶,这三位公子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俱可独当一面了,但依旧都是侯爷最疼爱的儿子们。   谋士抱拳道:“回世子爷,侯爷此番押运官银,路遇劫匪,好在侯爷留下了暗号,让我等寻到了官银所在,劫匪非死即伤,只是………侯爷却是下落不明!”   按着顺序,现在轮到二公子赵翼开口了,赵翼是个异常心善的主儿,凡事都往好的一面去想,但也是谋略过人,被誉为定北侯府的诸葛,他同样神色淡定,似乎也不认为定北侯会出事,他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父亲一向慎重,他既然能够将官银安排妥当,那自是性命无忧。那一带靠着通州颇近,父亲与随从失散,肯定会想方设法回京,那么从通州至京城的官道是他必经之路。”   此刻,轮到少言寡语的赵慎了,赵慎一向不爱赘言,每次说话都是直击要点,道:“大哥留京应对朝堂之事,我与二哥明日一早启程赶赴通州寻人。只要官银尚在,即便有人想对付侯府,也暂时拿不出借口。”   站在厅堂中的谋士听了三位公子之言,他怔然未动,好像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赵夔对此做了总结,道:“好,就这么办!老二老四先找到父亲要紧,至于劫匪之事,且由我去细查,这件事暂不可外泄,你二人抓紧时机。”   兄弟三人一贯很有默契,做事水到渠成,雷厉风行,无半分拖延。   老二赵翼应了一声:“嗯。”   老四赵慎没说话,那便是无任何异议了。   *   次日一早,王氏等人从客栈出发,继续赶路。   芳婆瞧着原本肥嘟嘟的良哥儿也消瘦了一圈,不由得又是一番心酸。现下虽是离开了肖府那块是非之地,但今后的日子未必就能顺遂。   王氏是从夫家请离的,又不是丧夫,她这名声怕是不会好听了,好在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还算疼惜女儿,日后要是能令觅良夫就好了。   马车摇晃,晨光熹微的透过薄纱的帘子照了进来,王氏几经消瘦,如今这副模样竟是愈发翘楚,像个二八年华的春闺姑娘家。芳婆心道:夫人十六成婚,眼下都二十有七了,光有好容色,也未必能有好前程啊。   王氏的视线不明,也不知道在看着哪处发呆,这一路上多半都是在这个光景,芳婆知道她心里头苦,可她当着姐儿和哥儿的面,却从未表现出来。   芳婆更是心疼惋惜。   多好的一个人,怎就在十一年前遇见了肖程!若没有他,夫人不会是这般命数!当年求娶过夫人的吴秀才,听说现如今已经当了京官了!   哪里晓得肖程会是这种人!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夫隔着帘子,在外面道了一句:“夫人,出事了!”   王氏可经不起任何刺激了,她忙是从愣神中醒过神,警惕道:“什么事?”   这个时候天才刚亮不久,通往通州的官道上还没有什么人,王氏撩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露水沾地的草丛中躺着一人。   此人浑身是血,隔着几丈远的距离,王氏无法辨别他的脸,却见他身形修长,一只胳膊上还绑着绑带,像是伤势很重,后又昏倒在了路边。   芳婆也瞧见了这一幕,蹙眉道:“夫人,咱们不能多事。”   再过一会,烈日就出来了,这样晒下去,那人不会流血而死,便会被活活烤死。眼下正值酷暑,别说是受伤的男子,就是她们在马车中也不好受。   王氏犹豫了。   她心善,做不到见死不救。   王氏看了肖宁一眼,这丫头愈发有主意。   肖宁会意,她往外瞅了一眼,她上辈子跟在朱明辰身边,见过不少京中权贵,她虽不认识此人,但见他一身银甲,便知他绝非是普通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肖宁的目的并不纯,但她又担心此事会让母亲的名誉受损,她毕竟是一个还没有彻底和离的妇人,这要是救了一个成年的男子,传出去多半会不好。   却不想王氏心意已决,当即撩了帘子走了下去,眼下荒郊野外的,若将男子一人留下,万一被野狼撕咬了,那岂不是更造孽了?   王氏吩咐马夫道:“再有一日就要到通州了,先把人抬上马车再说吧。”   马夫神色微妙,但也没有说什么,他是肖家人,自是会将一切一五一十的禀告给肖老太太听,但这一路上,王氏待他尚可,论起品行,王氏的确是没有令人诟病的地方。只是可惜了,王氏是个没心机的人,她终是斗不过周氏。   马夫哪里能抬得动赵凌?   赵凌是正经的武将,身高八尺有余,又正当壮年,加上四个丫鬟帮衬着,才勉强才赵凌抬上了马车。   王家是做药材生意的,王氏对岐黄之术稍有接触,但眼下她无法救治,只能先给赵凌喂了水,设法给他止血,等明日到了通州再给他找大夫。   马车拥挤,芳婆只能去了后面的板车上。   这厢,车内只剩下母子三人,王氏神色忧虑的看了一眼半躺在车板上的赵凌,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肖宁多看了赵凌几眼,这身银甲绝非寻常士卒能穿的,她猜测多半是个小将之类的人物,但看清赵凌腰上的铜牌时,她惊讶了。   定北侯府?   他……莫不是定北侯府的哪个副将?   肖宁道:“母亲您看,既然知道他是哪里的人,那咱们明日到了外祖父家中,就将他送去衙门里好了,定北侯府的人,县老爷不会不管的,您不必多虑了。”   但这话一说出,肖宁突然改了主意,又道:“母亲,您与父亲的事还没有定断,万一肖家日后来要了良哥儿回去,咱们也无力阻挡,可要是咱们结识了定北侯府的人,说不定日后还能有所帮助,不如将他带回去医治?”   王氏这阵子一直在考虑如何与肖家抗衡,王家哪有那个实力?!她闻此言觉得在理,思量之后便道:“也只能这样了。”她多看了赵凌几眼,以前总觉得肖程的相貌是男子中出众的,可今个儿才发现并非如此。   赵凌五官力挺深幽,甚有魄力,一看就是个威风凌凌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说好的戏份呢?本侯申请立马醒来! 第18章 惊鸿一瞥   赵凌的身子骨异与常人,两日之后便从昏迷中醒来。   刺目的日光让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正躺在临窗的大炕上,他为人警觉,以最快的速度环视四周,察觉到此处是一间厢房,视线落在不远处坐在圈椅上的女子时,他忽地一愣。   这不是他事先预料到的。   从赵凌的角度去看,女子是侧着身子的,他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但即便如此,那优美的弧度如此悦目,柔和,温婉,似在盛开在仲春午后的月季,含香吐芳,赵凌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他身份尊贵,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这般令他惊艳的,亦或者是看着舒服的,还真是头一次。其实也不知道那种所谓的美艳,而是叫人一看就感觉似曾相识,又相逢恨晚,又叫人心头一颤,像是在茫茫人世中终于寻觅到了一个久未重逢的‘故人’。   他怔然未语。   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一身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身段偏于清瘦。她独自一人端坐着,眼眸低垂,赵凌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曲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而随后那晶莹落了下来,竟还反射出了七彩的光泽。   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滴落,闪耀,竟有种凄楚的美,宛若欣赏着被雨摧残过后的花瓣。   无声无泣的悲切。   这画面本不该唯美,但赵凌却怔住了,生怕自己发出了一点声音,会打扰到了女子。   也不知是哪家的妇人?又受了怎样天大的委屈了?是她救了自己吧?   何以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赵凌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荡漾了几下,心尖上又像被一根羽毛来来回回挠了一挠,但谨慎如他,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住了。   他身上披着馨香的薄衾,好闻的不得了。感觉到了妇人有所动静,她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赵凌似乎是许心作祟,他又不是登徒子,怎能一直盯着妇人看呢?   赵凌当即闭上了眼,继续装睡。   少顷,待小妇人一靠近,赵凌便闻到丝丝缕缕的女儿家的幽香,很好闻,好过神仙妙药,竟叫他突然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了。   他此时此刻十分好奇,他是被人救了么?他记得昏迷之前已经上了通往京城的官道,只要挨到了驿站,他便有救了。但数日的奔波辛劳还是让他昏厥了过去。   而他现下最想知道的是,这妇人是谁?   赵凌已经多年没有与女子靠近过,突然不敢睁开眼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他方才根本就不该盯着人家看。   这太没礼数了。   赵凌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他乃统领十万大军的将军,杀过异族无数,岂会害怕一介妇人?赵凌心想:肯定是太久没有不近女色了,她有甚可怕的么?   这时,有人在外面说话,赵凌反而松了一口气,或许再等一会‘醒’来,反而可以化解尴尬,毕竟他可不懂如何哄妇人开心,方才这小妇人哭的着实伤心,他无能为力。   来人是李氏,即王氏的嫂子。   王家只有一子一女,王氏与其兄长关系甚好,但李氏总归存了私心,要知道王氏此前招婿,就让李氏一番郁闷。她当然不想让王家的家业分给王氏。   本来王氏与肖程上京之后,李氏还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想到小姑子又拖家带口回来了!而且还要与京城的官老爷和离!   她这不是脑子生锈了,想不开么!   李氏穿着一身豆绿色柿蒂纹杭绸褙子,装扮华贵,头上还插了鎏金的簪子,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为人和善,她这个儿媳从未受过苛待。故此,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李氏往里屋看了一眼,道:“芷婼啊,不是嫂子说你,你十几年前救了肖程,又招他为婿,没成想他现如今发达了,却是这般无情。你怎的不长记性,这又救了一个回来,你该不是还想招上门女婿?”   躺在炕上的赵凌闻言,心头咯噔了一下,似乎紧张,又期待她们接下来会说什么,怎么听这话,好像小妇人与其夫君过的很不顺遂?!和离了?又打算招婿了?赵凌愈发好奇的偷听下去。   王氏情绪低落,无论李氏如何奚落,她也不想争执,只道:“嫂子,你休要浑说。我无非是见他昏倒在路边,才顺手将他救了回来。而且宁姐儿已经给京城寄信了,很快就有人将他接走,嫂嫂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   李氏瞧着赵凌五官英挺,甚觉伟岸,她肯定不想让王氏带着一双女儿留在王家白吃白喝,假意劝道:“芷婼,你这今后可怎么办?就那样便宜肖程了?咱们王家供他吃喝了十年,他现在倒好,认祖归宗了,把你们娘儿几人都撇下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街坊邻里都在笑话你,说你又救了一个上门女婿回来。听嫂子一言,赶紧把人弄出去,时日一长,你这名声可就要不得了。”   这下,王氏气的脸色涨红,但她此番回娘家已经与彼时不一样,她本来招了上门女婿的,但肖程走了,她的身份尴尬又难堪,幸得娘家父亲和母亲怜惜,她才能带着一双儿女继续留下来,有个片瓦遮雨。   可这回救了一个路人,她怎会随随便便招婿?!   她道:“嫂子放心,我省的了。”   王家大爷这时寻了过来,他就知道自家媳妇会来找事,一手拉过李氏,道:“你又想干什么?发生了这种事,芷婼心里够难受了,你快给我回去!”   王家大爷经营着药铺的生意,为人老实忠厚,待自家妹子自是没话可说,身边也从没个通房小妾,故此这些年李氏还算安稳。   “行行行,我走我走!我也是为了芷婼好,怎的恶人都让我当了!”李氏碎碎念了一句,这才从小院离开。   王家大爷比王氏大了整整七岁,对她一向疼惜,这回妹子受了大委屈,他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护着她。往屋内瞅了一眼,王家大爷也道:“你嫂子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家里人都是为了你好,这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不过此人不能久留啊,他要是醒了,就打发他走吧。”   王氏点头,虽说肖宁让她结识这位定北侯府的人,可她实际上只想救人一命,仅此而已。   “嗯,大哥,我知道了。”   王家大爷稍坐了一会,这就离开了。   这厢,赵凌也没法继续装睡了,听到这里,似乎小妇人为了救他,还担负了名声被损的担子。他要是再装下去,岂不会混账?   赵凌睁开眼之后,脑子里又荡了一下:芷婼……名字真好听,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芷’?又是哪个‘婼’。   肖家二爷是她夫君?哪个肖家?有机会他得帮着她去讨回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心甚慌,肯定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第19章 心生怜惜   看着小妇人转过身来,赵凌一阵心慌。   他地位非凡,手握重兵,又任五军都督,至今从未受过旁人恩惠,只有别人欠着他的份,他从未欠过任何人,更没有做过亏心事。   但今日今时今地,这几桩从未发生过的事统统发生了。   小妇人救了他,他欠了她一条命。   他又偷窥了小妇人,这无疑让自诩极度自律的定北侯深感震惊,当然了,今天的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王氏见赵凌转醒,她惊了一下,那天将他抬入屋内,她特意请了郎中过来看诊,郎中告诉她,没有半月,人是醒不了的,那些换下来的衣物都被血浸湿了,下人还告诉她,这人身上就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可谓触目惊心。   王氏还未彻底和离,即便她已经与肖程断的一干二净,那她也不能与陌生男子这般共处。方才她不过是来看看他伤势如何了,人是她带回来的,她肯定不能让他有事。   赵凌先开了口,道:“多谢相救。”他欲要起身,身上的伤口随时都有撕裂的危险。   王氏见状,忙道:“你不必谢我,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定北侯府的副将对不对?”能穿上那身银甲,且身上又有定北侯府的腰牌,此人身份肯定不低。   王氏一鼓作气,说话时,双眸已然微润,她没有精力和男子多说下去,直言道:“我知你身份高贵,我救你之心并不单纯,我……我是想求你一件事,倘若日后有难处,还望你能念在今日的份上,帮我一把!”她现在就怕肖家来抢孩子。   肖家虽然势大,但与定北侯府相比,还是差远了。   小妇人如此直接,赵凌反倒没有觉得不悦,她说她目的不纯,他也并未在意。她以为他是一名副将?   赵凌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没有说穿自己的身份,又见小妇人如此可怜之状,不由得心生怜惜。   她究竟遇到了多大的难处,才至于会这般?   赵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躺在炕上,身子暂时还无法自由动弹,又见妇人开始落泪,这个样子着实叫人见之心软,赵凌只能愣愣的看着她,这下是光明正大的看了,他却无言以对,愣了好半晌,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只要你开口即可,只是……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王氏不想提及肖家,反正她已经知道了赵凌是定北侯府的人了,她届时可以去找他,她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不知你如何称呼?”   小妇人问他名讳了,赵凌语无伦次,他该告诉她真名么?她会不会吓着了?毕竟他的名声不甚好,京城中传言他克妻,还能止小儿啼哭。   因着思量过密,赵凌胸口一阵闷咳,他伤势过重,又多日没有进食了,王氏忙上前忙他顺气,那玉白的手在胸口轻拍了几下,赵凌奇迹般的不咳了,但他愣是继续假咳了几声。   这双手真是好看,洗白光滑,如若无骨,赵凌还从未受到过这等待遇呢。这些年他就是一个铁人一般的存在,何曾需要有人这样照顾?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衣裳尽数换了,虽然他不该往那方面去想,但他此刻脑中浮想联翩,甚至幻想了一出王氏给他换下衣裳的画面。   这双手一定小心翼翼,没有让他伤到分毫,否则他怎会睡到现在才醒。嗯,一定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换的?赵凌又开始臆想。   赵凌没有报出名讳,王氏道:“你且放心,我在你身上找到了腰牌,前日已经送了信去京城,想来定北侯府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寻你。只是,我日后如何找你?”   她还想日后找他?   是了,她受了委屈,需要旁人的帮衬,赵凌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见那腰牌还在身上,这东西威力极大,可调动兵马,旁人根本不敢碰触,谁要是动了这块令牌的心思,他怕是直接砍了他/她。   他差点就将腰牌直接给了小妇人,这个念头让赵凌一阵自责。   当真是混账了!   瞧着人家生的漂亮,怎的连这等重要之物也能外交?他堂堂定北侯本尊,岂能干出这等没有脑子的事!   赵凌转而摸向他的腰部,腰上的玉佩已经不在了,他还没问出口,王氏从炕上的壁橱上取了一块羊脂玉过来,问道:“你可是在寻此物”   看着贴身之物被小妇人拿在手中,赵凌点头应是,“嗯,你届时拿着此物去定北侯府找我就是,府上的人看着这件玉佩,就知道怎么做了。”   果然是大人物!   王氏有些不太好意思,歉意道:“抱歉了,我………我竟利用你受伤之时,跟你讨要条件,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去麻烦你,这玉佩也迟早会物归原主。”   千万别跟他客气!   赵凌沉稳如初,面上道:“无碍的,我自是愿意。”   赵凌醒了,王氏自然不能继续逗留,看着王氏这一走,赵凌浑身上下的伤口又开始肆无忌惮的疼了起来。   钻心的疼呐。   *   从京城通往通州的官道上,十几匹良驹快马加鞭,不过几日就到了通州境地。   赵翼常年都是一身宝蓝色团花纹直裰,他偏爱蓝色。   而赵慎则是清一色的白色锦袍,兄弟二人并排骑在前面,背影如风。   通州位于京杭大运河北端,来往商贩频多,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入了通州城,赵翼与赵慎先去了茶楼歇脚。   定北侯失踪一事尚未外传,他二人自是不易惊动衙门。   几日奔波下来,赵翼和赵慎几乎没有合眼,但此时精神尚好。   二人落座不久,便有人上前禀报道:“公子,属下已经打听过了,城北王家倒是有人救了一个不知名的男子回来,而且据说也是武将装扮。只是……”男子略显为难。   “只是什么?”赵翼问道。   赵慎也抬眸看着男子,这一路走来,他们的探子并没有寻到定北侯府的踪迹,他应该还没有入京。   男子如实道:“只是属下听闻,那家有一个刚大归的妇人,现下所有人都道,那妇人是救了一个上门女婿。那人要是侯爷,那岂不是……”男子不敢说下去。   定北侯是怎样骇人的身份,就是皇帝也看他几分薄面,他给人当倒插门?哪家的妇人有这个本事!   赵翼和赵慎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表态,各自喝完一盅茶,便纷纷起身,道:“走,去王家。”   父亲被人捉了当女婿?   谁这般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臭小子!谁让你们这么快找来的?回去罚晒! 第20章 侯爷心乱   这几日赵凌气色大好,就连王氏也惊讶于他恢复的速度。   赵凌所在的院落是王家一处荒废的厢院,寻常很少有人过来,王家的人手有限,更不会特意照看一个来路不明的伤患,伺候赵凌的下人是王氏从肖家带过来的两个小丫鬟-春竹和夏雪。   赵凌已经可以起榻了,他还是昨个儿透过窗棂瞅见了小妇人一眼,她是来给自己送药的,但始终没有再进屋。   赵凌是个传统的武将,做事都是直来直去,这弯弯绕绕的猜心思还真是难到他了。   小妇人是为了避嫌么?不是说了上门女婿.......的么?   “此处是通州?你们家夫人的夫家是京城肖家?”赵凌已经打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更加进一步的问道。   春竹和夏雪尤为谨慎,做起事来麻利果断,见赵凌时不时问东问西,二人觉得诧异,但也没有瞒着,道:“确是。”   赵凌还想继续打听,但考虑到王氏还未彻底和离,他这般猴急行径是不是太过了?   而且,退一步说,他为何要千方百计的打听王氏的事?   这让赵凌陷入一阵茫然与无措。   想知道更多,又觉得不妥。   就此罢手,却又做不到。   这等挠心挠肺之感,如同将他置身火炕之上,叫他好不煎熬,身上的痛楚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这急躁的心思却是一天比一天强烈。这让他这样一个带领数万兵马冲锋杀敌的勇士甚是为难。   这时,芳婆领着几人从小院木门走来,来人步子坚实,身形俱是高大颀长,这等气势让王家的下人纷纷避而退之。   赵凌五觉甚敏,加之厢院不大,他一抬眼就看见老二和老四领着几个心腹高手朝着这边走来。   赵凌怔然未动,突然面露不悦。与此同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心也跟着沉了。   算着日子,就算京城那边收到信,他起码也得再过半月才会离开,儿子太出色也未必是好事,怎就这快就寻来了?   还是他二人提前就从京城出发了?   赵凌眉宇紧蹙,头一次对优秀的儿子表示失望。   待赵翼和赵慎当真看见赵凌时,二人的表情却与赵凌截然相反。   赵翼紧张的心情释然了,道:“父亲,没想到真的是您,只是……可有人为难您?”比方说留作上门女婿了?就算父亲起初应下来,那也是被逼无奈,父亲这样的男子,怎会做倒插门?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凌脸上没有见到儿子的喜悦,也没有劫后逢生之感。   他俊颜紧绷,不言不语,赵翼又道:“父亲放心,儿子会打点好一些,至于那王家妇人,给她一笔银子就是,您大可不必留下。”   这叫什么话?!   听见老二要留王氏一些银两,赵凌又觉太无礼了,人家小妇人好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银钱太俗,怎能表示他的感激之情?但银钱岂能表达他一片感恩之心?俗!太俗!   细一寻思,他也不知道对如何待王氏。   赵凌依旧不语,赵翼见赵凌面色如霜,便问:“父亲,您可还有哪处不适?”   不适?   他处处不适!   老四虽沉默寡言,但一向擅懂人心,赵凌怀揣着期盼看了一眼赵慎,以为赵慎能明白自己,毕竟这种事说出来着实有损颜面,他才认识小妇人多久,怎会就舍不下了?谁料老四一张玉颜如铸,双眸沉静如水,预示着他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赵凌长舒了一口气,甚觉心累,最终道了一句:“不可为难王家人,银钱可以给。”   父亲终于开口了,赵翼这才放心,又吩咐手底下人去办,却被赵凌叫住了,道:“让老四亲自去一趟吧,王家妇人救我一命,岂能草率致谢?”太不够诚意!   赵翼微顿,但闻父亲所言言之有理,就对一侧的赵慎道:“老四,你快去快回,咱们一会就启程回京。”   赵慎面色冷峻的离开了屋子,当他见到王氏时,她身侧还站着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粉色小裳的小姑娘。他原本不打算逗留,要知道定北侯一日不入京述职,侯府便有一日的危机,但眼下他却来了兴致,那如雁过无痕的嗓音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可是夫人救了家父?”   家父?   肖宁自然认得赵慎,但听闻此言之后,她立即惊觉她与母亲所救之人,哪里是什么军中副将,原来是定北侯!   王氏终于等来了赵凌的家人,她并不知道赵慎是谁,只要他能将赵凌早日接走就行。   王氏嗯了一声,表情极淡,看得出来她近日过的并不如意。   赵慎从广袖中取出一张承德钱庄的银票,道:“这是家父让我送过来了,以表谢意。”   王氏已经从赵凌那边得了一块玉佩,她将来保不成有大事去求他,怎能又收银子呢?王氏回绝了好意。   赵慎没有离开,他往前走了一步,长臂一伸抓住了肖宁的手。他的手修长白皙,但手心生了薄茧,蹭在手背上痒痒的。   他靠近时,那眼底依旧如深潭之水,无波无痕,却是将肖宁吓得不轻。   肖宁大惊,旁人不知,但她却很清楚这双手日后会沾上多少人的鲜血,她小身板一颤,那是发自本能的惊恐,但未及她做出任何反应,赵慎已经松开了她,而她手里却留下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留有一股淡淡的,不甚明显的清香,有点像薄荷。   这笔银子对王氏母子三人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   王家也没法安心住下,王氏得趁早自谋出路,这银子来得太过及时。   但王氏本还打算回绝一番,赵慎已经转身离开,他一身白色锦袍,腰上挂了墨玉,方才的一句话如冰玉相击,怎一个翩翩少年了得。改如何来形容这样一个人呢?恐怕‘玉’字最为合适。   肖宁:“......”   赵翼和赵慎很快就带着定北侯离开了,王家这边的风波也暂时压了下去。王氏两耳不闻窗外事,即便外人如何说她,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   半月后,处暑的热浪一层接着一层的席卷京城。   与此同时也搅得赵凌内心不安。   赵凌康复后便入宫述职,官银原封未动的入了国库,皇帝自当满意,又嘉赏了定北侯府良田数亩。   赵凌在府上修养这阵子不由得会想起了那个小妇人,几日犹豫之后,终派人彻底打听了肖家的事。   故此,他知道了王氏和肖程二人之间的这段曲折恩怨。   周家人是什么货色,赵凌也是一清二楚,以那小妇人的秉性也难怪未到两月就从肖家离开了。   离开的好啊!他窃喜着。   想当年赵凌也是一个白面书生的模样,扛起侯府的担子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诗书了,此刻却很想吟诗。   此方说:“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赵凌倚着廊柱,随手掐了一朵开的正艳的月季在手上。那娇艳的花色,扑鼻的幽香,无时不刻都让他睹物思人。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赵凌一身常服宽松随意,盯着手中花儿看了半晌,考虑着是否心悦那小妇人了。   心悦?   不心悦?   花瓣片片落地,还未彻底摘完时,三个儿子从回廊走了过来,三人都是来给赵凌请安的,但见赵凌剑眉紧蹙,神色凝重,三人步子放缓,面面相觑,还不曾瞧见父亲这般愁态。   赵凌察觉到有人靠近,手中残花当即弃入花丛,他仰面望着天色已黑的苍穹,双眸凝视。   这时,三个儿子也看了柳梢处的一弯稀月,老二赵翼耿直道:“父亲,今日的月亮着实没什么看头,不如月中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父亲近日不正常。   赵翼:伤后抑郁?   赵慎:许是。   侯爷:一群熊孩子!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第21章 是否续弦   他一个武将,平常就爱收集兵器,这月亮有甚好赏的?!   赵凌明显脾气不顺畅,但又不知道去哪里发.泄才好,有些东西憋在胸口,说也不是,不说又不行,就这般堪堪熬着,煞是磨人。   老大赵夔笑了笑,兄弟三人年纪相差不大,尤其是老二和老四不过才两岁之差,老大则要年长几岁,他一向都是行事从不显露于色。很明显父亲也没有赏月的心情,至于那花丛残枝,他就当作没看见了,道:“父亲,上次阻截您的匪首已擒,是四川流寇的首领之一。现下,人已经被关押刑部,是否还有同党,还需进一步拷问。”   三个儿子除了请安之外,最主要是来谈正事的。赵凌不知道怎的无端烦躁,闻此言,几乎是扬着嗓门喝道:“那还等什么!刑部问不出来的,就让曹治去问!”彷佛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曹治是定北侯的人,最是擅长严刑拷打,但凡落入他手的人,就没有能安然活下去的。当然了,想轻易死掉也难。   赵凌的嗓音洪亮,根本不像重伤初愈之人,三个儿子还是头一次被他如此‘怒吼’,当下皆不明状况,但好在这三人适应性极强,只是稍作纳罕,便皆回过神来。   赵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当了数年鳏夫,前两任妻子一个是赐婚,另一个是赵老太太硬塞给他的,如今他算是初次萌生某个念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算是最为妥当。眼看着三个儿子都快要娶妻的岁数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提出男女情.爱?!   情.爱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他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加之,那小妇人与肖家二爷还未和离,他难不成要夺人之妻?儿子们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父亲?   是要女人?还是要为人父的颜面?   赵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上院离开,三兄弟私底下去了世子爷赵夔的别苑商榷。   赵翼是个软心肠的,道:“大哥,老四,你们看,咱们到底要不要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父亲自从通州回来,这日.日茶饭不思,神情恍惚,这……莫非真是看上那王氏了?可据我打探,王氏是有夫之妇,还是肖大人的弟媳,这事不好办啊。”   换作其他女子,定北侯看上的人,即便是他自己不行动,作为儿子也能帮着他抢过来。这些年父亲一人教.养家中兄弟妹妹,也着实不易,他难得有自己的想法了,做儿子的肯定不能制止。   老大赵夔品着一盏老君眉,微微摇了摇头,道:“父亲要面子,咱们要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那样的人如何能好意思?有夫之妇又怎样?区区一个肖家而已,何况我听说还是平妻。对了老四,你怎么看?”   赵慎一直沉默着,好在他一贯如此,即便不想说话,旁人也无法察觉到异样,他挑了眉,道:“父亲身边是该添个人了,以我看,通州王氏不错。父亲不好意思,不如让祖母着手。”   哎呀!   老四竟然说这话了!   太机智!   老大和老二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了几眼,二人不做声就表示默许了。   老四一般不开口,一开口便是金言。   *   次日,赵凌去赵老太君的葵阁请安。   葵阁坐落在侯府后山上,老太君喜欢礼佛,为此还特意修葺了一座小佛堂。   赵老太君近日气色甚好,屋内还摆放着一大青瓷缸去年的存冰,见赵凌沉着脸过来,她又想起了宝贝孙子说的话。   侯爷身边缺人了!   也是!算起来赵凌已经当了多年的鳏夫,哪个世家家主像他这样素的?放眼京城就没有不纳妾的,他倒好,连个妻都无。   赵老太君也不是寻常人,当年还跟着老侯爷去过边陲,说话做事都是一刀切。既然儿子想女人了,她这个当娘的肯定要操持着。   吃了一盅茶,赵老太君开始直入正题,她让婆子递了一本画册过来,道:“子恒啊,你这些年鲜少回府,这阵子正好趁着你在家中,不如再续弦一次?”子恒是赵凌的字。   这画册上都是等门户对的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定北侯要娶续弦,多少深闺小姐挤破了脑袋也想踏足侯府大门。   画册并非刚做出来的,但府上三位公子有的是手段,一夜之间弄了一份相看册子过来并不稀奇。   今晨,三兄弟过来时,还特意提醒了赵老太君一句,说是父亲脸皮薄,这种事还得祖母多番提醒。   难得做儿子的这般孝顺赵凌,赵老太君也颇为欣慰。   这厢,赵老太君将画册翻开,赵凌无法避让的看见了画中人,他这人许是脸盲,对女子的相貌没有太多的在意,可画册上那张陌生的面孔竟浮现出了王氏的脸,他似乎又看见她独自落泪的样子,赵凌这一晃神,赵老太君已经连续翻开了几页,但每一张画册上面都是小妇人的脸,赵凌懵了。   却在下一刻定睛时,看见的又是陌生女子。   赵凌口中嚼着饭,人却是心不在焉。   他猜,这大约是着了魔障了。   “子恒?”赵老太君唤了一声,果然如三个孙儿所言,侯爷近日着实古怪。   赵凌拒绝了相看,道:“母亲,我都这个岁数了,总不能娶一个姑娘家回来!我寻常不在府上,就算要娶续弦,也得找个能照顾您老人家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姑娘家?   那总不能娶妇人家?   赵老太君没有挑破,只道:“皇上体恤你,让你在府上安心养伤,续弦的事,你且好生想想。”   赵凌也很犹豫,王氏还没和离,他又跟她不熟悉,他这样的人岂会为了一个女子就乱了三纲五常?   这厢,兄弟三人练完剑从校场上下来,赵夔有一事不解,问道:“老四,父亲看上的是通州王氏,你因何弄了一份无关紧要的画册给父亲过目?”   赵慎光着上身,汗珠子顺着脖颈一路滑倒精韧结实的腹部,处处彰显张力,又无赘处,堪若老天精雕细琢而成,未及他开口,老二赵翼道:“父亲那样的人,你若不给他一点助力,他自己不会开窍。”   赵夔朗声大笑了起来,“老四也盼着有继母呢!”竟这般积极撮合。   赵慎舀了一瓢清水随意淋在了身上,依旧未作他言,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唇角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小子们开始行动了?速度太慢!   三儿子:父亲自己不开窍,还怨旁人。 第22章 醋意大发   一场阵雨过后,肖宁从暑困中醒来。   王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日子远比肖家来的舒心。外祖父和外祖母十分疼惜姐弟二人,大舅亦然。舅母李氏虽爱贪小便宜,但为人算不得坏。   这才回通州两月,肖宁已经养的白嫩红润,她原本也是无忧的闺阁姑娘,谁会晓得随着父亲入京后,是她噩梦的开始。   现下好了,总算又摆脱了肖家。   只是今后的日子如何,她还得继续斟酌。   王氏捂着五百两银票好一阵子了,她也没打算动用。肖宁可等不及了,她自幼常听舅舅说,钱能生钱。放任着银钱不用,那就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这一日,肖宁又去劝说王氏将银票兑成银子去做点买卖。   有了银钱,还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么?   所谓士农工商不过是大户人家的说辞,小门小户中,吃饱喝足才是正经。   王氏哪里不想自立根生?她带着一对儿女就这样住在娘家,她也心中有愧,王氏道:“宁宁,我与你父亲还未和离,这事我心意已决,肖家是不能再去了,可就怕到时候你父亲会将你和良哥儿带走,那不是要了母亲的命么?那位将军是我最后的指望了,我……日后定有事去求他,万不能再收他的银子了。”   王氏就是这点不好,为人太过老实忠厚。   肖宁心道:他可是定北侯,区区五百两,他们那样的人怎会在意呢。   “母亲,您觉得春竹和夏雪如何?”从京城到通州,肖宁一直在观察这二人,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前从肖家的过来的马夫也已经回通州了。既然这次从肖家离开,那肖宁便想着与肖家彻底划清干系,就算只是肖家的下人,她也不想留下。   但春竹和夏雪实在叫人寻不出毛病出来。   王氏也有此感,“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莫不是她二人并非肖家老太太特意指派过来的?”   母女二人正说着,李氏磕着瓜子从外面进来。要论起她的小姑子的容色,在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想当初多少人家的少爷公子可不都巴望着求娶?   偏生就让那薄情的肖程给占了便宜。   即便王氏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胸脯照样傲.挺,那把小蛮腰自是不必说了。就是李氏瞧着也颇为嫉妒。   这一日李氏心情大好,她终于又看到了小姑子嫁出去的希望,而且对方身份不寻常呢。   李氏人未到,声先至,“芷婼啊,有好消息呢!我这儿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王氏已经太久没有法自内心的笑过,对她这样处境的人而言,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她不做表态,现在寄居娘家,嫂子想说什么,那便由着她去。   娘家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能就连这一片遮雨之地也没了。   李氏对王氏大有改观,旁的妇人和夫家这般闹和离,名声定是好不了,她家小姑子却是桃花运旺着,还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桃花!   李氏沿着炕沿坐下,笑道:“前些年去京城当官的吴家老爷,你可还记得?想当初他还登门求娶过你,这吴老爷虽是官运亨通,但前年就丧了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你要和离的消息,今次特意着人上门问了一句,他那头一切如旧,只要你首肯,他想娶你做续弦,宁姐儿和良哥儿也能跟着过去,你瞧瞧,这是多好的事啊,多少人打着灯笼也遇不着呢。”   李氏做亲密状,拉起了王氏的手,又道:“芷婼,听嫂子一言,嫂子还能害你不成?你这岁数也不小了,难得有个人一直惦记着你,吴老爷现如今是京官,你要是跟着他,这日后还怕没日子过么?”   王氏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了李氏口中的吴老爷是谁。   此前,的确有一个叫做吴起的秀才来提过亲,但因着王氏当初才刚及笄,便就拒了这门婚事。   王氏对吴起并不熟悉,她眼下更不想嫁人,道:“嫂子,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好意,可这事……我不能答应。”   且不论肖家那头是否愿意放她彻底大归,单是官宦人家,她便怕了。吴起是从通州发迹的,他的事,通州人都有所耳闻,他虽死了妻,可后院还有一堆妾呢。   王氏脸色沉郁,李氏撇了撇嘴,也突然变了脸色,道:“芷婼,你怎就一根筋?若不是你当初执意要嫁肖程那个混账,你岂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你到了今个儿还不醒悟,你难不成还盼着那负心汉回来接你?不是嫂子撂狠话,你这都回来两月有余了,他可曾派人过来询问一二?肖程他不要你了!”   肖程他不要你了!   王氏安静的听着,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可言。他不要她又怎样?她同样也不想要他了!   肖宁这时道:“舅母,良哥儿要午觉了,您回去吧。”眼下难以对付的是肖家,据肖宁所知,吴起现如今还在户部给事中的位置上,他如何能斗得过肖家?   上辈子母亲死后,肖宁给母亲上坟时倒是瞧见过吴起,他对母亲也算是长情了。可这世上的事不是长情就足够的。   李氏生了两个儿子,王家这一代没有一个闺女,肖宁是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眼珠子,李氏也不敢当面骂这小丫头,只好没趣的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叮嘱了王氏一句,“芷婼,你好生想想,嫂子真的都是为你好!”   少顷,内室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肖宁发现母亲还是那样低垂着眼眸的姿势,像定住了,一动也不动。   心死了,是不是今后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人了?   *   吴起派人去王家的消息很快就被赵凌得知了。   他还在想着要不要娶王氏当续弦,没成想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   赵凌觉得,他自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吴起都能如此果断,他还犹豫什么?   这一日,赵凌外出赴宴,肖大爷也出席了,并且逢人就引荐肖程。   肖程离京数年,如今才回京,自是需要尽快结识如今的朝中权贵。加之肖家本就依附定北侯府,又是支持三皇子一派的,故此肖大爷很自然的就带着肖程过来见赵凌。   赵凌一身玄色常服,墨发用了玉冠固定,其实他这人生的白皙,幼时就是粉嫩的男孩儿,少年之后愣是被他有意晒黑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俊挺的五官。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程拜见赵凌时,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   而此时,赵凌也在看着肖程。那双鹰眸蕴含狠厉。二人相对,宛若雄鹰正盯视着一只妄想讨巧的蟾蜍。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人模狗样,可就算相貌堂堂又如何?他这身形哪里比得上自己?赵凌脑中将他与肖程上上下下比较了一番,很快就得出结论,还是自己更胜一筹。   那小妇人会看上他么?   肖程有什么资格让小妇人为了他而黯然伤神!   赵凌拳头有些发痒,看着肖程时,腮帮子鼓了鼓。   虽说自己的想法有些可耻,但赵凌依旧还是与肖程再次相比一二,这厮腰长腿短,那方面肯定也不及他!再论相貌和地位,亦然是他更出众,如此,他还犹豫什么?小妇人一定会心悦他的!   肖程也就一张脸说的过去,但也充其量是只白斩鸡。论卖相,赵凌自诩不输他,论实用性,赵凌很有自信的心想:就这么定了,小妇人命数不佳,她必须得嫁我,这算是报了救命之恩了,肖程这混账岂能与我比!   “侯爷?”肖大爷唤了一声,道:“这位是下官的二弟,如今在国子监。”   赵凌咳了一声,视线移开,只是冷声道:“嗯。”之后便兀自饮酒了。   肖程与肖大爷离开席位时,不解的问了一句,“大哥,我怎么觉得定北侯似乎对我有意见?”   肖大爷也觉得纳闷,赵凌虽位高权重,但绝对不是一个傲世轻物之人,今个儿着实异常,他道:“侯爷重伤初愈,许是心情欠佳,过几日我再领你登门拜见。”   赵凌斜睨了一眼肖程的背影,眸中依旧充斥着打量,怎么比较,都觉得自己更厉害。于是,他终于打定了某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本侯初步总结,还是北侯更胜一筹!   儿子们:您明白就好。 第23章 又起怜惜   赵凌从不懂女子的心思。   此前的两任妻子都有些畏惧他,他鲜少回府,即便回来了,日子都是过的相敬如宾,他也从没想过去揣度一个小妇人的内心所想。   但想来女子是不是都喜欢能吟诗作对,时刻时地都能风.花.雪.月的男子?   赵凌除了兵书地理志之外,已经很长年头没有读过其他书籍,诗经上的那几首耳熟能详的几段倒是能说上两句。   思及此,他猛然间警觉,这还八字没有一瞥,他怎就考虑着婚后诸事了?   旁人虽看不出来,他自己却是臊的慌。   几杯烈酒下腹,更是愁上心头,下.腹阵阵灼烫让他惊讶于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怎的近日如此火燥?   赵凌离席,在肖府院子里散散心。   肖家祖上也曾名显一时,上几辈却无能人支应门庭,到了肖大爷才勉强在大理寺站稳了脚跟。   肖府修葺的还算精细雅致,赵凌迎着亭台另一侧吹过来的暖风醒了醒酒,他武功卓绝,手段过人,就是不胜酒力,故此定北侯府才有那么一条家规:男子未弱冠之前不得饮酒。   其实,赵凌寻常也不怎么喝酒,无非是今日看见了肖程,才致内心愈加堵闷。   小妇人无声落泪那一幕总是会在他脑中浮现,他猜小妇人肯定是对肖程情根深种,他若是强行将人娶回府,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到底是该顺着心意办事?还是帮着小妇人去肖家讨回公道,让她和肖程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一想到后者,赵凌愤意难控的一拳头砸在了亭台的廊柱上,手背关节上的疼痛也被他忽略不计了。   他赵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做不到‘成全’二字。   想要什么,便直接抢了了事!   赵凌很快认清自我,他就是一头熊,不是什么大善人,并且决定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就付出行动。   就在这时,赵凌看见不远处一个刺目的身影,此人正是肖程,他正与一妇人说话,那妇人似乎很依赖他,说到动情处,妇人羞涩低了低头,肖程还体贴的给她捋了捋鬓发。   那妇人体态雍容,即便隔着几十丈之远,赵凌也能笃定这妇人定是比不得王氏半分。   他此前派人彻底打听了肖家的事,自然是知道肖程多年前的原配夫人就是周氏。   周家现下如日中升才致肖程这般对待周氏吧!   看着肖程对周氏的各种温柔相待,赵凌又想起了那个落泪的小妇人,这几个月时常会想起她,他还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一定是因着救命之恩的缘故,否则他岂会茶饭不思?度日如年?他这辈子没有欠过任何人,救命之恩务必要报!   赵凌眼不见不为净,转身就离开了亭台。   周氏很享受肖程的柔情,且不论肖程是否因着周家的关系才对她如此,周氏此刻觉得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见缝插针,道:“二爷,妹妹走了有一阵子了,她这好歹也是您的平妻,总不能一直住在娘家,不如妾身派人去接妹妹回来?妹妹年轻,难免性子娇纵了些,二爷可别当真与她置气了。”   肖程哪里不想王氏?   只是男子都要面子,王氏又是自己请离的,他如何能放下身段去接她!   此番周氏开口,肖程觉得更不能让周氏小看了自己,道:“哼!且随她,夫人照应二房已是辛劳,你不必去在意她!她自己想通了就回来,若不回来也随她去!”   其实,绝对大多数时候,却是无能的人,才会将自尊与颜面看的越重。   周氏就等着肖程的这句话,闻言后,面上惋惜道:“可惜了,妹妹却不懂二爷的一番苦心,妾身但愿她能早日想明白了。”   *   两年前一战,鞑子被赵凌重创,这几年边陲稍稳,赵凌并不急着赶回大同。   从肖府回来之后,赵凌一直郁郁寡欢,眉头几乎蹙成了一个‘川’字。   赵老太君又提及了续弦一事,还另外备了一份画册,赵凌对女子的容貌本就有些脸盲,他已经忍无可忍,直言道:“母亲,儿子已有合适的人选,这件事儿子会自己去办。”   既然赵凌这般说辞了,赵老太君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儿子已死了两任妻,他如今愿意娶什么样的都成!定北侯府的子嗣皆是兰芝玉树的好苗子,侯爷娶妻已经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只要他自个儿心里喜欢就成。   赵老太君对儿子的要求已经降低到了这个程度。   赵凌终是忍不住,道:“母亲,儿子看中了通州王氏。她.....如今还是肖家二爷的平妻,儿子打算将她抢过来!”   小丫鬟正给赵老太君捶腿,侯府的下人一个个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甭管听到了什么,亦或是看到了什么,皆是充耳未闻,视而不见。   但此番,小丫鬟很明显手中檀木小锤一顿,险些就砸到了赵老太君的小腿。   侯爷......要抢人?   赵老太君精神还算矍铄,闻此言,有一刻的失神,但她就这么一个还活在世上的儿子了,心一横,管他什么道义品行,配合道:“.....嗯,好,子恒啊,你看着办吧。”老太君的内心是沸腾的。   虽有了赵老太君的首肯,但赵凌依旧魂不守舍,大约还没干过.夺.人.妻的事,更不知道那小妇人会不会愿意。   赵夔,赵翼与赵慎兄弟三人聚在一块品茗,借着稀薄的月色,三人又开始为了父亲的终生大事操心劳力。   这回是心善的老二赵翼先开口,道:“父亲再不行动,他这般熬下去,还要憋到几时?不如咱们先去通州提亲?大哥,你最年长,这事你怎么看?”   赵夔揉了揉眉心,他的确年长,但他又不是个没开荤的雏儿!老二这是什么意思?“老四已经命人唆使了吴大人出面,怎的父亲还无动于衷,莫不是他还在犹豫?”   三兄弟正说着,赵凌一身玄衣从夹道疾步而来,身形高大如松,俊脸映着月光,愈发阴郁。   三兄弟正要起身,赵凌摆了摆手让三人继续坐下,他步子未定,人就道:“为父打算即刻启辰去通州王家,你们可有什么异议?”定北侯麦色的肌肤隐隐泛着红,好在夜.色替他做了完美的掩饰。   终于啊......   三兄弟坐姿未动,作为老大的赵夔,代表着三兄弟开了口,一本正经道:“父亲随意,儿子们没有任何异议!”   不容易,总算是成了!   赵凌没想到事情是这么顺利,赵老太君无无异,儿子们也赞成!看来这世上已经无人阻挡他了。   当夜,赵凌就携带数百精兵从京城出发,此事甚至还惊动了锦衣卫,另有东厂派人一路跟踪了出去。   侯爷大半夜的带兵出城,行事如此之迅猛,这是要做甚呐?!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激动什么?本侯不过是去提个亲。   东厂,锦衣卫:......!!! 第24章 通天靠山   眼看着定北侯领着兵马出门,赵夔兄弟三人虽有意阻拦,但见赵凌心意已决,兄弟三人还是作罢了。   赵翼是个多思多虑之人,难免不安道:“城中已经宵禁,父亲这个时候出城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这个‘骚.动’可大可小,可良可恶。   赵夔年纪不大,但其实是个老奸巨猾之流,意味深长道了一句:“无碍,父亲是出去干正事,又不是谋反。”   赵翼身子端坐笔直,后脊梁嗖嗖一凉,宛若绷紧的弓,他轻应了一声:“.......”这话从大哥口中说出来,怎就那么的......不违和?   赵慎倚在石廊上伸了一个懒腰,神色悠闲,与他一贯的冷峻有些不同,但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说:“父亲这求娶的法子是不是太过了?早知咱们几个还是应该提醒父亲收敛一下,毕竟肖家那边还没有处理干净。”   赵翼闻言,觉之有理,“是啊,通州王家哪能受得了这刺激,不过父亲此刻怕是已经出城了,且就这样吧,朝廷不是一直盼着侯府搅出动静么,那就给他们一个动静!”   赵夔喝完最后一口老君眉,做了总结性的一句,道:“继母届时怕是还会带两个孩子进门,三妹那里可需要支会一声么?”   三姑娘赵淑婉被皇太后圈在宫里陪驾,她是侯府唯一的姑娘,娇宠一身,只是性子有些刚烈,随了定北侯的脾气,火爆起来像一只吃了辣椒的小野.猫。也只有她所爱慕的三皇子朱明辰的话,她才会听几分。   赵翼和赵慎很有默契的纷纷摇头,“不可!”   还是先等事情定下来再说吧。   赵淑婉名义上排行老三,但她与赵慎谁大谁小,还真是说不清。当初定北侯将赵慎抱回来时,赵淑婉还在襁褓中,因着嫡庶之别,才将赵慎排在了后头。但这些年侯爷对赵慎的宠爱,阖府上下都放在眼里,也就只有赵淑婉敢偶尔不给赵慎面子。   可寻常无论赵淑婉如何叫嚣,赵慎也对她爱理不理,故此这也是一对冤家。   *   李氏多番劝说王氏与吴起之间的姻缘,王氏耐不住了,终于肯将那五百两拿出来做点小买卖。   按着她自个儿的想法,只要有了营生可以养得活一双儿女,她便可以离开娘家,日子清苦一点没有关系,母子三人守在一块就行。   王氏虽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但也是个极容易知足的人,她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内心安稳。   这阵子,王氏看中了一家茶肆,因着王家本是做着药材生意,她总不能再开一家铺子,再去跟大哥抢生意吧,思来想去就打算做着花茶买卖。   这茶又分三六九等,王氏此前就对养生茶颇为钻研,眼下正好可以物尽其用。   却不想茶肆这才正式开张头一天,王氏就被通州首富朱员外给盯上了。   王氏与夫家闹和离一事传的沸沸扬扬,要说起王氏的容色,在整个通州城都是出了名的。这不,朱员外正想着纳妾,他府上美妾成群,还真没像王氏这样的小妇人,即便嫁过人了,却还比姑娘家更纯情。   皮相更是不必说。王氏生的娇美,性子更是温润,定力不足的男子,她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让其昏昏.欲醉,产生难以抗拒的占为己有的念头。   朱员外早就有心了,此前便借机暗中命人将铺子租给了王氏,正好今日开张,他便寻了机会就找了门。   朱员外长的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有富贵相的人。   一瞅见王氏便两眼发直,猥.琐的笑道:“王家小娘子,你这又是何必呢?若是跟了我,这日后哪里还用这般抛头露面的。”   这话太轻挑,以王氏的为人岂能容忍?这便命人驱人,谁料朱员外竟拿了房契出来,“小娘子,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是你亲手摁的手印,你还欠着我三百两白银呢,你说你孤儿寡母的该如何   还的清?”   朱员外财大气粗,但凡他看上的女子,鲜少有逃脱得了的。   王氏看了一眼那房契,她做事还算小心,一眼就看出来朱员外手上这张根本就不是她签过的那份。   “你胡说,我何曾欠过你的,那日你我已银货两讫,这铺子我租了三载,两百两已经分文不少的给你了!”王氏据理力争。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朝着王氏指指点点,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这一次王氏被朱员外给暗算了,这不是明摆着羊入虎口了么?   朱员外瞧着王氏愤恨的样子,又娇又柔,他心里痒痒,到底是当过官夫人的,就是不一样啊。   “你要不还钱也成,这铺子我还得收回去!”朱员外有意为难。   没有了铺子,王氏等于手里一张营生的王牌也丢了,她丢不起的。   就在王氏左右难堪时,长街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而随即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避让开,似乎看到来人时,皆面露惧色。   赵凌带着数百精兵日夜兼程的赶到,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势逼人,光凭一眼,他便能猜出小妇人又遇事了。   这才过去两个月而已,她怎的这般运数不济?   赵凌的到来让朱员外也颇为吃惊,虽说赵凌穿的是常服,但他身后的一行兵马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铁骑,各个骁勇善战,且手持兵刃,架势凶猛。   赵凌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看着几十丈远的小妇人,见她呆立在场,像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阔步朝着她走了过来,直至走到王氏跟前时,他才移开了视线,眸光狠厉的逼问朱员外,道:“说!怎么回事?”   武将天生有种威压的气势,朱员外还搞不清状况,通州这一带都知道王氏和夫家闹翻了,她身后除了王家之外,哪里还有什么靠山?   朱员外挺着圆肚,壮胆问道:“你又是谁,姓谁名何?!”   这时,定北侯府的随从上前一步,喝道:“放肆!我家侯爷的名讳也是你能问的!”   侯爷?   王氏长的娇小,个头只能挨到赵凌的肩头,二人并排而站,反倒衬托出她小鸟依人之态,她仰头看了赵凌一眼,有些傻眼。   他不是什么副将,而是定北侯!   赵凌感觉到了那柔柔的道视线,他嗓子一紧,也侧头看着王氏,内心跳动不安,但与此同时,数日来无处安放的浮躁也终于销声匿迹,赵凌这辈子都在为了家国而奔波,他头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什么,而且势在必得。   小妇人就在身侧,赵凌鼻端彷佛又被琼花芳香围绕,他找到了近日内心不悦的结点,原来真的是因为她,赵凌温和一笑,“休惧,一切有我。”   王氏恍恍惚惚,赵凌与她挨的很近,他身上有种清冽的皂香,像是来此之前特意沐浴过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本侯终于可以显摆一番了。   三个儿子:......父亲威武!   王氏:不甚明白?   肖宁:呃呃呃? 第25章 强势求娶   王家人闻讯赶来时,场面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朱员外非但交出了铺子,还被人殴打了一遭,最后是被朱家下人抬走的,走时已经鼻青脸肿,双眸紧闭。赵凌的手下也都不是什么善类,避开了要害,专门往打不死的地方猛揍。   要知道,朱员外看上去伤的越重,侯爷肯定越高兴,但这人肯定不能打死了,掌握分寸是重点。   王家大爷一眼就认出来赵凌曾是妹子救过的那人。   又闻街坊邻里说什么王家小娘子福气旺,走了一个夫君,这又来一个通天靠山。   她怎就专门救了一些达官贵人?   尚未成婚的姑娘家心里纷纷暗道:下回断不能见死不救,保不成自己也能救个如意郎君回来。   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跟神棍似乎,断言赵凌这次就是前来提亲的。   今日赵凌的气势着实盛大,王氏还有点转不过脑子,待事情一结束,她当即拎着裙摆要向赵凌跪下,却被赵凌一把抓住了双臂,将她提了起来。小妇人身形消瘦,他很轻易就制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二人之间隔的如此之近,赵凌终于找到了多日以来的慰藉,如此看着小妇人,他胸口燃烧的火气终于散去了,原来解药在这里呢!   王家大爷见赵凌眼神实在明显,咳了一声道:“多谢侯爷出手相助,小人替家妹给您行礼了。”   赵凌的满腔热情被打扰,他也意识到了不该一直抓着人家小妇人不放手,这才松开了王氏,对王家大爷摆了摆手,“无事的,我也欠着王家娘子一条命,这算是报恩了。”   侯爷的这份恩情有些烫手,王家大爷擦了擦了额角的细汗,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赵凌从京城连夜赶到通州,在入通州城时才在驿站歇了脚,以便沐浴更衣。他千里迢迢而来可不是为了跟王家大爷说话的。   赵凌道:“我与王家娘子有话要说,不知你可否行个方便。”侯爷语气客道,相当的和气。   王家大爷就算不同意又怎能怎样?人家可是带着兵马过来的!   是以,王家大爷退了出去,看热闹的人也退至数丈开外,单是看着那些士兵手上的兵刃,就觉寒光四溢。   王氏颇为紧张,她双手揪着帕子,也不知道拿什么感谢赵凌,人家此前给的银子被她给花销了,她实在找不出任何东西拿出来致谢,思来想去便给赵凌倒了一杯花茶,道:“这茶可润肺止咳   ,侯爷数里奔波,喝些茶止渴。”   心仪人亲手端着茶递了过来,赵凌的眼神却一直在王氏脸上,以至于伸手去接时,伸错了地方。   赵凌的眼神太过炽热以及明显。王氏无法,只能将杯盏又递到了他手中,二人肌.肤相蹭,王氏忙是收回了手,赵凌这次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茶,那花叶漂浮,幽香沁人,他只觉此时一身的   疲倦尽数消散了,这要是能日日与她相伴,岂不是要成了活神仙了?   赵凌暗暗纳罕,他品了一口茶,倒也不敢太过孟浪。   茶肆外被赵凌的手下围的水泄不通,就连王家大爷也只能在外面待着,至于后来赶来的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只能站在一颗槐树下焦虑的等着: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王氏站的笔直,却是一直低垂着眼眸,也不敢多看赵凌一眼。   赵凌选择坐着说话,以他的角度还可以看清小妇人的脸。   他润了一口嗓子,道:“我来年开春再来接你。”   这是何意?   王氏猛然间抬头,一脸愕然的对上了赵凌期盼的眸子,“什....什么?”她嗓音低迷,看上去像受了惊吓的兔子。   赵凌一阵心软,又想起了肖程对周氏的种种好,他一方面为王氏抱不平,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此甚好,让王氏看清楚肖程的真面目,她才能知道自己的好。   “我来年开春会来迎娶你。”赵凌说的直接又露.骨,再一次强调了一句。   王氏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定北侯府的地位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就连肖家那种门第,她都无法融入,怎可能嫁给定北侯?   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王氏忙解释道:“我,我当初救你时,当真目的不纯,你不必这般谢我。”这叫以.身.相.许么?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王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赵凌不以为然,小妇人的老实坦白让他觉得一阵怜惜,她是不是傻?竟不知道讨好人!   赵凌笑了笑:“不纯最好,随你看上我哪一点都成。”或是权势,或是他本人,但凡他有的,他都不会吝啬。   王氏脑中一片混乱,她这几日都在想着如何经营茶肆的事,之后还打算去一趟肖家,将和离书讨过来,赵凌的出现是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王氏觉得自己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岂能让堂堂侯爷为了报恩,竟这般牺牲他自己?她道:“我名声不好。”   赵凌又笑:“巧了,我也是。”   王氏是什么名声,赵凌已经打探了多时,他还能不知道?这妇人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忠厚了,不由他来护着怎么能行呢!这件事他必须得包办了啊!   王氏语塞,她并不了解定北侯,但见旁人似乎都很畏惧他,王氏接着道:“我,我还未和离。”她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借口,随意找了一句就用上了。   这件事对赵凌而言根本不是问题,本朝此前就有权臣夺.人.妻的事情发生,而且赵凌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他这是在纠正王氏曾经犯过的错误,嫁给肖程本身就是错的,他道:“我会处理,你不是主动请离了么?这个做法太机智,肖家有什么好的,不如我侯府分毫。”   赵凌言辞亲切,彷佛跟王氏已经很熟悉了。   王氏怔然不语,手中的帕子已被她搅成了一团,竟脱口而出道:“我还有一双儿女。”   赵凌还以为她有多大的难处,不是养孩子么?他都养大了好几个了,还在乎这两个?他对上王氏一双慌张的眸子,诚恳道:“我有三子一女,你嫁我之后,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你还用担   心肖家跟你抢人?我赵凌的儿子女儿,谁敢抢!”   王氏终于无言以对。   王家大爷守在外面听着一愣一愣的,感情自家妹子是福运甚好,定北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妹子.日后便无后顾之忧了。   赵凌在茶肆里待了一个下午才离开,还特意拜见了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肖宁带着良哥儿四处打探消息,她知道了一切之后也是颇为诧异。   定北侯看上母亲了?   那她和赵慎......快成兄妹了?这算是有缘么?她上辈子当鬼魂那些年,一直跟在赵慎身边,无聊到了一定程度时,还朝着他扮鬼脸,可惜他看不见她。   *   几日后,锦衣卫入京向皇帝禀报,说是侯爷带着兵马是去求娶一妇人,而且手段强硬,让人家小妇人不答应也不成。   皇帝闻言,龙目眯了一眯,神色终于从凝重转为释然,长叹道:“原来赵爱卿也是性情中人呐,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赵爱卿也不能免俗。”   只要不是谋反就好,任他娶谁都成!朕支持!   赵凌对朝廷并无半分不敬之心,这反而让帝王有些失望。莫非是他一直看错了?   赵凌不畏人言,也要强取一个妇人?他这是演戏给朕看?还是撒下了一片弥天大雾?   帝王又从释然转为阴郁,越是看不懂,他越是多疑。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表白是门技术活。   王氏:........ 第26章 醋上心头   定北侯这一番‘大动作’自是让肖家也有所耳闻。   要知道,王氏还未和肖程正式和离,这厢她就被赵凌给看上了,真要是成了赵凌的妻,或是妾,那肖家颜面何存?   且不论肖老太太等人是否在意一个区区二房的平妻,单是精神近乎分裂的肖程便就受不住了。他一直在等着王氏回心转意,甚至于在幻想出了王氏在他跟前献.媚.讨.宠的画面,她那样的人,又娇又软又羞,即便十年了,在肖程心目中,迄今还没有女子能及过她。   没想啊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她竟与如何显赫的权贵勾搭上了,还闹着通州人尽皆知。   王氏先救了定北侯一命,这之后定北侯又救了王氏于难处。   这叫什么?唱戏文呢!   她王氏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的位子,她难道忘了他二人之间还有一双儿女了?   肖程气结,与听闻消息后的次日就从国子监告了假,一路直奔通州王家。   自然了,他临走之前,周氏伙同玲珑,又是一番煽风点火。对王氏的品行含沙射影了一通。   肖程许是火气颇盛,到了通州时,脸上起了数颗红痘子,再不是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的程朗。   王氏见到他时,竟也以为自己曾经瞎了眼了,怎就看上他了。   肖程消瘦了一圈,王氏脑中不自觉的浮现了赵凌的体魄,赵凌前脚回京,便有定北侯府的婆子丫鬟过来伺候着了,虽说王氏还在抵触,但赵凌似乎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倏然之间,王氏脸上嗖的一下就绯红一片。   她诧异于怎就在短短一月之内对一个近乎陌生的男子产生了如此大的深刻印象。   莫不是如外面流传的那般,她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王氏思及此,不免一番羞.耻。   但面对肖程,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眼下的这种心结。   王家人对肖程已经很不待见,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俱不见客,王家大爷倒是想将肖程轰走,但他还惦记着妹子和肖程的和离书,如果没有和离,妹子如何能令觅良婿。   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太严,王家大爷是看着自家妹子长大的,王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可王氏却是自从娇贵着养大的,岂能这辈子就此搁废了?   肖程见王氏清丽脱俗,几月不见,如今一看,竟显得周氏与玲珑太过俗艳了,肖程自是舍不得娇妻。   男人多半都是犯.贱的,拥有的时候看不到对方的好,这一旦有人跟他抢了,他方知旧人的好处。   “大哥,我有话要对芷婼单独说,还望大哥行个方便。”肖程绷着脸道。   王家大爷哪里肯走,这些年王家对肖程不薄,妹子跟着他入京不到两月又回来了,还受了如此大的委屈,王家大爷恨不能将肖程摁在青石地面上揍上一顿。   王氏正想跟肖程做个了结,且不论她是否要嫁定北侯,就算没有定北侯这个人,她也还是照样要与肖程撇的一干二净。   尤其是她的一对儿女,断不能再去肖家!   “大哥,你先回避一下,我知道怎么做的。”王氏道。   王氏长相柔弱,性子亦然,说话时总叫人不由自主的想怜惜她,王家大爷退了一步,“也好,我就在屋外,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即可。”还真是不放心让肖程和妹子独处。   现在王家有定北侯府的人,这事要是传到了定北侯的耳中,谁晓得又会惹出多大的事出来?   王家大爷深为妹子忧心。   肖程得了机会,数月累积的相思和愠怒一下都暴露了出来,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靠近王氏,居高临下的,半是威胁,半是恐吓,道:“我已经知道你与定北侯之间的事了。”   “你以为他真会娶你?他那样身份的人,想娶谁不成?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想玩.弄你罢了,你若听信了他的话,日后可别害了两个孩子遭殃!”   王氏本想跟肖程好好谈谈和离之事。他这一出口,王氏便打消了和颜悦色的念头。   她又不是没有跟定北侯接触过,人家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人,也没有肖程这等威压,更没有任何瞧不起人的姿态。   反倒是肖程有些咄咄逼人之势。   要不要嫁定北侯还没有定论,但见肖程这般说辞,王氏内心深处的倔扭涌了上来,她抬头与肖程直视,只是眼中再无昔日的爱慕,只剩下不屑,她也是有自尊的,容不得旁人随意践踏,道:“旁人娶不娶我,与你无关。你我之间情义已绝,我此前说过,你若不写和离书,我便蹭你一份休书,届时谁的脸面难看还不一定呢。”   再娇柔的人也有狠绝的时候。   肖程曾是王家的上门女婿,王氏大可以这样做。   此时,肖宁躲在一侧偷听,没想到母亲还是挺厉害的。   当下,肖程气急,“你威胁我?我可告诉你,你是一日是我的妻,一辈子都会是,定北侯若是强行娶你,他就是夺.人.妻,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连名声都不要了!你别痴心妄想了,别以为有几分姿色,男人都缺不得你,你这是痴心妄想!”   王氏安静的听着肖程说完,她突然扑哧一笑,那眼底还有一丝泪珠子溢了出来。   看看吧,这就是她曾经相中的人,他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以.色.示.人?   她也从未想过定北侯是看中她的容貌了,如肖程所言,像他那样高贵的人,怎会缺了女人?   换言之,如果定北侯只是觉得她好看,才说要娶她,那么她还真的不能答应了!   美.色.示人,能得几时好?   这辈子嫁错了人,她总不能再错一次。   愿得一人共白首,如此即可。   “哈哈哈……肖二爷真逗,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么?我今日跟你无话可说了,你且回吧,休书会随后送往肖家!”王氏笑弯了腰,眼底的泪珠晶亮,但她的确是在笑,还是那种放肆的笑。憋屈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统统发.泄了。   肖程此番的目的可不是来吵架的,王氏要逐客,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道:“你这次惹了大麻烦,母亲还未必能宽恕你,我已经在京城另置了一处宅子,你带着宁姐儿和良哥儿先住进去,等日子久了,母亲消了气,你再回府也不迟。”   王氏微怔,这之后又笑,她生的貌美,笑起来更是别有风韵,“呵呵呵……我就连平妻都不稀罕,还会做你的外室?你走吧,不送!”她真是无力跟他争辩了,也不想纠缠下去。   “你!”肖程软的不行,他都想来硬的人,直接绑了人回去才算了事。   这时,定北侯府的婆子和下人走了过来,这些人都是赵凌亲自吩咐,侯爷如此在乎一个妇人,这些人自是将王氏当作半个主子了,愣是将肖程轰了出去。   *   刚入秋,侯府内气爽清凉。   下人过来禀报后,赵凌从圈椅上猛然间站了起来,登时醋上心头。   此有此理!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自己都不舍去通州打扰王氏,那个肖二爷却是恬不知耻的去了,还想让王氏给他当外室?!谁给他胆子这般作.践小妇人了?!   三个儿子正围坐石桌,就等着赵凌说上回押运官银一事,见赵凌如炸了毛的狮子,三人面面相觑,大约又是和通州有关系。   “父亲?”赵夔很想提醒父亲,娶.妻要紧,仪态也很重要的嘛。   赵凌单手拂开锦袍,道:“走!且随我去一趟肖府!”   三兄弟虽是面露难色,还是应下了,“………是。”带他们去作甚?助威?   不多时,赵凌便带着三个儿子从定北侯府快马加鞭到了肖府。赵凌直奔府内,赵夔,赵翼和赵慎骑在骏马上,并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而是带着人就在肖府大门外静等。   赵翼问道:“大哥,这事算是成了?”   赵夔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嗯,估摸着快了。父亲孤身十几载,再不续弦,我真担心他。”   大哥总是这般犀利,他也是快成年的男子了,深懂其意。   老二默然点头。   老四赵慎一直在掩藏着自己的存在感,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开口。只是今天却掐指一算,那一贯冷峻无温的唇角勾了勾,道:“来年开春。”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我是来取和离书的。   肖二爷:....... 第27章 侯爷大婚(小剧场)   那个,由于27章发的时候抽掉了,导致28章的发出来,这一章迟迟不出来,所以27章的内容都挪到了28章。   27章也不能空着,就给大家写一点小剧场吧。   ------   五更天刚过,侯府的校场已经开始操练了。   赵凌今年二十有五,正当男子年华最盛时,他如今已有三子一女,但也是京城人人皆知的抢手鳏夫。   初秋的天气还有些沁凉,赵凌看着校场正中央扎马步的三个儿子,一个个也才屁点大,老大只不过才到他的腰部,老二和老四粉粉嫩嫩的,还是小娃娃的模样。   赵凌站在三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晨时的新鲜空气,甚觉压力,想他赵凌曾横行京城,纨绔野性,时至今日,却给几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娘。   “老大。”   “到!”   “老二。”   “到!”   “老四。”   “嗯。”这一声应的极为清淡。   老四跟老大老二不同,从第一天带他回来时,小东西就没哭过,赵凌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哑巴?或者聋子?直至两年前赵凌身负重伤,从大同回京疗伤,小东西站在脚踏上,实在小的可怜,巴掌大的脸,明明是奶声奶气的时候,偏高冷的喊了一声,“父亲。”   赵凌倍感欣慰,连伤势都好的快了,臭小子总算是会开口说话了。   两任妻子过世有几年了,赵老太君也在重新张罗着赵凌的婚事,但赵凌已经对此事失去了兴趣,甚至于有些排斥,这要是再死一任,他可就落实了‘克.妻’的头衔了。   赵凌对三个儿子可谓是捧在手心上,个个当成宝,尤其是少言寡语的老四。赵凌不甚明白,这小东西不过几岁的光景,怎就整日绷着一张脸,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的,还从不尿床,那次给他举高高,老四一张小脸都气绿了,还怒了一声,“放肆!”   当时,赵凌微愣,但细一寻思,老四不可能知道什么,管他高不高兴?继续举高高。   后来,老四开始渐渐说话,虽是生的太过细嫩,但一点不娇气,每日晨时都会与兄长在校场练武,风雨无阻。   赵凌点过名之后,又是一番长叹,日子还长,他这辈子最大的夙愿莫过于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军功恩荣也是要挣的,但无非是锦上添花,毕竟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呢。   三兄弟说来也怪,从不争执拌嘴,就连平日说话也是按着顺序,鲜少会惹麻烦,与赵凌幼时截然不同。   半月后,赵凌打算起身去大同了,这一日将三个儿子叫到身边了,想一个个抱抱亲亲。   赵夔已经请封了世子之位,整日里鬼主意最多,也最滑头,“父亲,儿子如今已经大了,您.....不用这样了。”   赵凌没有续须,还是年轻俊朗的模样,闻言后唇角一抽,“.......”老子还年轻,你怎么就大了!   老二赵翼表示自己跟大哥是一伙的,也不能抱抱亲亲举高高了。   赵凌最后看向了老四,老四一张小脸崩的更紧,那双阴郁的小眼神无时不刻都在提防着旁人。   赵凌只能作罢。   他启程离京了,心头有些失落,隐约之中总觉得缺了什么,他似乎寻不到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一切阴谋诡计皆服务于男女主谈恋爱,没有狗血小三插足,或者BE。绝对甜文,放心入坑。下章火速成婚哈。 第28章 花烛月夜   赵夔和赵翼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老四话虽少,但每次都是金言, 说什么对什么。   赵翼凝眉略思一番, 疑心道:“不会这么快吧?王氏好歹还未和离,父亲若续弦, 还得等朝廷的文书下来,新夫人必定有诰命的。”   赵夔同意老二的看法,老二的思量一向都是最为周全的, 有时候连他都不及, “父亲是心急了,可这纲法乱不得,我出一千两,赌父亲来年开春娶不了妻。”   三兄弟之间经常聚‘赌’,老二这回也道:“我出五百两押父亲一时半会无法达成所愿。”   赵慎不紧不慢, 一身白色锦袍与棕红色骏马极为相配, 像从高山旷原而来的游侠儿,他的表情总让人看不透, 风轻云淡道:“五百两,押来年来春。”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三兄弟押好筹码, 继续平静的等着他们的父亲。   按理说, 这做法实在不厚道, 与夺.人.妻也没什么两样, 但三兄弟在精神上是相当的支持父亲。   *   赵凌不请自来, 既让肖家惶恐,又让肖家不知所措。   通州发生的事, 肖家的几位主子自是都有所耳闻了。说实在的,肖老太太和周氏等人还真不相信赵凌会娶王氏为续弦。   就算王氏生的再好看,那也是个妇人了,她还能比得过贵门闺秀了不成?   肖二爷火气未消,脸上的红痘子一层接着一层冒了出来,见到赵凌之后,他虽心有不悦,但面上倒也不敢置气,毕恭毕敬道:“侯爷找我有事?”他大约猜到了什么,可他肖程的妻子岂能让给别人呢?   肖程自是不愿意,他也自认自己比不上赵凌,万一王氏真的嫁给了赵凌,她这一比较下来,还能将他放在眼里么?   肖程此刻无端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放任王氏回通州!   赵凌随意落座,手上的长剑就那样大刺刺的放在了桌案上,一抬眸,一双鹰眸能吓煞旁人,道:“我是来要和离书的,王……”他顿了顿,突然想唤几声王氏的名字,他猜一定很好听,于是便道:“芷婼已经答应嫁我,你趁早与她和离,侯府也好尽快准备大婚事宜。”   赵凌根本不像是来商榷事情的,听上去只是过来通知了一声。   肖程内心堵闷,他还抱着希望,揣测赵凌不可能娶王氏为正妻,可他这才回京城,赵凌就找上门了,还口口声声是为了王氏来讨和离书!   王氏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妖术?竟让堂堂定北侯为了她亲自登门做出这种事来?   这怎么可能呢!   肖程以为这肯定是王氏蓄意的,她是想报复自己,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靠山。肖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想起王氏娇柔的模样,又见赵凌健硕的体魄,他甚至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有了首尾,所以才致赵凌为了她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了?   此时此刻,肖程直觉头顶一抹绿光,让他好不难堪,可面对如此权势,他即便愠怒难掩,也难以启齿回绝。   不过,肖家人都是审时度势的好手,肖程还未开口答应,肖老太太那边已经命人将和离书送了过来,只等着肖程签字画押即可。   赵凌也懒得费事,一看到肖程,他就来气!这个混账东西,竟还想让小妇人当外室,岂不是屈.辱了她?   “哐啷”一声,赵凌手持长剑在桌案上摔了一下,那眸底隐露的骇人之色愈加明显,“签!”   送和离书过来的人是李嬷嬷,李嬷嬷受肖老太太嘱托而来,王氏不过只是一个平妻,即便送给了定北侯又怎样啊!   “二爷,您倒是快签啊!”李嬷嬷声线发颤。   说起这定北侯,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但军功过高,京城中的文官见着他都避的远远的。   肖程本不想放手,可也不知怎的,在赵凌的‘淫.威’之下,他颤着手腕画了押。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以为自己肯定是对王氏真情实意,否则怎会这般不舍?   赵凌来势凶猛,走时迅速,临走之前丢下了一句话,“休要再去见芷婼!她不想看到你!”   芷婼!   芷婼!叫的真亲热!   肯定是王氏已经勾.结上了赵凌,她是不是早就在他面前呈现了她白皙无.暇的身.子了?   一定是这样,她肯定蓄意勾.引了赵凌!这个贱.妇!   赵凌一走,肖程将满腔火怒发.泄在了下人身上,拳打脚踹,样样皆施。   李嬷嬷瞧着,甚是觉得二爷无能,不过一个妇人罢了,他要是足够聪明,就该主动向定北侯献妻。如此,日后保不成还能得到定北侯的举荐。   这厢,赵凌从肖府出来,一身锦袍如同带着风,上马后冷哼了一声,“哼!就此人还想跟我争!他配么!”   赵夔和赵翼很是配合道:“不配。”父亲高兴就成。   赵慎没说话,神色慵懒又诡谲的调转了马头。   父子几人带着人马,又如风一样的奔回了侯府,路过的长街上,行人俱避退数丈。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怎的定北侯府的几位来来去去,如此匆忙?   *   次日上朝,老皇帝收到一封匿名奏折,大意就是有人借着‘夺.人.之妻’的名头参了定北侯一本。   老皇帝今日心情甚妙,定北侯身上一直找不出任何缺点,皇帝曾经为此尤为阴郁,此番获知定北侯夺.他.人.之妻,才察觉定北侯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好啊,说明是有弱点的。   皇帝一直关注着定北侯娶续弦一事,今次探子来报,侯府已经开始修葺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大婚,定北侯的速度让皇帝颇为赞赏。铁汉子就是应该如此行事!   皇帝不动声色的将奏折压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瞄了几位御史大人。   以为匿名,他就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了?   多事!   皇帝就盼着定北侯行差踏错,但一个‘夺.人.之妻’的恶名还远远不够啊!   *   这才刚至中秋,赵凌就派遣了三个儿子去通州送聘礼。   三兄弟办事效率也好,不出几日就到了通州城。   十月的通州城,街头小巷桂花香四溢。   几阵秋雨过后,气候愈发凉爽了。   赵夔,赵翼,赵慎兄弟三人是前来送聘礼的,按着定北侯所嘱咐,必须得给足了王氏出嫁的尊荣,半点敷衍不得。于是素来有主意的赵夔便领着两个弟弟,带着送聘礼的队伍在通州城转了一圈,这才大张旗鼓的去了王家。   兄弟三人身上还是寻常所穿的锦袍,十分容易辨识。   赵夔着玄色直裰,赵翼是宝蓝色团花纹直裰,而赵慎即便是这种日子里,依旧是白色菱纹的衣袍,更是衬的面若冠玉。   定北侯府请的是京城出了名的媒婆,此番跟着侯府三位公子来了一趟通州,就连媒婆也被迷的一路上合不拢嘴。   心道,这王家小娘子的命也太好了,才跟夫君决裂没多久,就迎来这样一桩亲事,她是不是上辈子救了无数生灵?   定北侯的婚事,媒婆自是奋力促进,且不说王家小娘子要是拒了这桩婚事,那她便是‘有眼无珠’了,单是定北侯府这样行事轰烈,也无人敢拒啊。谁敢毁了定北侯的颜面?   寻常人家订婚之前还会先交换了庚帖,定北侯许是等不及了,庚帖聘礼八字皆一块送来了,还将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侯府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王家小娘子点头就成。   在今日之前,王家已经收到了京城寄来的消息,没想到这才过去半月不到,侯府的三位公子就领着媒人登门了。   王家小门之户,自是惶恐于不知如何应对,别说是王家人了,就连肖宁和王氏也颇为震惊,比发现肖程在京城早就娶妻还要来得措手不及。   这也忒……快了些吧!   王氏所受礼教有限,但也没有那般开明,她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迈过这道坎,她这才离开肖府多久?这就要嫁定北侯了?   那日他走时,告诉了她,他叫赵凌,字子恒,还说他今年三十有八,曾娶过两任妻,但都病逝了,问她怕不怕他。   她怕么?   怎么觉得肖家才更可怕!   她这样的人,极有可能后半辈子都无依无靠了,赵凌到底看上了她什么?若仅因为救命之恩,他也未免太过了。   一想起肖程那日过来的示威之言,王氏咬了咬牙,没有出言拒绝定北侯府的提亲。   而且这提亲的阵势也太大了些,这不是闹着满城皆知了?   她若是拒绝了,那定北侯府的颜面何存?   王氏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赵凌的面子,她不能让他没了面子。   人总是奇怪的,相处了十年的人成了陌路,而才见过没几面的人,却又想处处替他着想。   王氏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思,她便避在后院一直没有露面,甚至于隐约认为自己的品行已经不良了。   肖程不是说赵凌只是玩.弄她么?   可赵凌却是真的来娶她了!   王氏内心积攒了多日的阴郁像被一阵清风吹散,脸颊上微微发烫。   这厢,王家老太爷和王家大爷亲自去了前厅接待定北侯府的三位公子,要说定北侯-赵凌,他们已经见过了,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几的光景,怎的三位公子都是成年男子的体魄了,各个气度不凡,不愧是顶级的高门贵户,寻常人家岂能养出这样的子嗣?   “三位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王家大爷有些紧张气虚,搞不好这三位贵公子日后还得喊他一声娘舅,他怎的这般慌张呢?   赵夔是个人情极为达练之人,对待王家人的态度恰到好处,没有半分傲慢之色,说话间已经抱着三岁的良哥儿在怀里了,还捧着他颠了颠,哄得良哥儿一阵“哈哈”大笑,俨然就是王家的亲人了。   赵夔还特意见了赵宁,瞧着小姑娘个头不高,他笑的太过,像个相貌俊朗,但意图不良的人牙子,“小丫头,几岁了?”   赵宁:“.....快十一了。”   赵夔又笑:“十一好啊,过几年就该说亲了。”   赵宁:“......”呃?   赵家三兄弟,除却赵慎一直脸色很淡,赵夔与赵翼俱是热情的不得了。   如此,王家老太爷和大老爷即便心中有事,也没有说出来,这定北侯的真心到底有几分似乎已经不需要问了。再者,定北侯这样的阵势,哪里容得王家反对婚事?   媒婆很快就跟王家交换了庚帖,成婚的日子被定在了来年开春。   赵夔和赵翼看了一眼赵慎。   老四这回又猜对了!   兄弟三人留在王家用了便饭,王家的庭院内鳞次栉比的摆放着成堆的聘礼,看的李氏眼睛都亮了,王家大爷却警告了她,道:“你休要打这些聘礼的主意,芷婼也不易,她出嫁时,这些东西还会当作嫁妆送过去,在大户人家过活,没个体面的嫁妆怎么能成!”   李氏的心就跟被刀片搅过了一遭,但小姑子真要是成了侯夫人,她倒也不急着占了这点便宜。   肖宁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定北侯府的人,她上辈子见过这几人,跟了朱明辰之后,这三人时常会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到了后来肖宁才知道朱明辰是有意为之。   据她的印象当中,世子爷赵夔是笑面脸,赵翼的性子则温和如三月天,赵慎却常年一张冰玉脸,三兄弟性格迥异,但几乎是一同出现,又一同消失,可谓形影不离。   但赵慎问鼎之后,赵夔先被发配到了边陲,没过几年赵翼也不知因何得罪了赵慎,至于下场是怎样的,肖宁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件事,肖宁一直想不通。   她死后魂魄不得善终,一离开赵慎身边数丈,又会被强行拉了回来,她始终想不明白。   其实,真要算起来二人之间的交集,还真是屈指可数。   入秋之后,日头很快西落,暮色渐渐笼罩在王家宅邸的上空。   王家明面上挽留了赵夔等人住上一夜,没成想这三人真的应下来了,王家下人又是一番折腾,才将厢房收拾干净。   院内桂香暗溢,肖宁在小径上一路小步往前。王家的府邸比不得京城大户,但胜在花木甚多。她上辈子无意中卷入夺嫡之争,朱明辰还曾让她做过违背良心的事。   这一世重来,本来还想着小心翼翼,绝不重蹈覆辙,母亲日后嫁了定北侯,她自然也不用给朱明辰当妾了,怎么好像一下子什么难题都解决了?   上辈子十岁回了肖家开始,她就没有过一天的安稳顺遂的日子,还从未想过衣食无忧,无灾无患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肖宁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不过一想到今后可能发生的事,她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赵慎称帝之后,定北侯释了兵权,在家含饴弄孙了。她记得上辈子的定北侯一直不曾再娶,孤寡了一世。   赵慎就连定北侯也忌惮么?   他这人藏的太深,他身上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早知道,当初当鬼魂时,肖宁就该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那样就能知道更多的事了。今后方知如何应对。   正寻思着,就在小径尽头一处桂花树下,一抹沁着月光的白色身影让肖宁突然止了步子。   有些人天生有种矜贵气度,而赵慎身上却隐约泛着丝丝凉意,或许是做鬼魂之故,当初肖宁在赵慎身边时,总是觉得冷。   她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谁,步子顿住时,便弓着身子往回走。她视线盯着赵慎的背影,生怕他突然回看过来,就在进退两难时,赵慎当真看了过来。   小姑娘的脸映着月光十分清晰。姣媚如月,便是眼下的光景。   赵慎薄凉的唇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从他嘴中飘出了几个字出来,“你躲什么?”淡淡的,轻轻的,卷着桂香荡了过来。   肖宁是该受宠若惊?还是该诚惶诚恐?   王家的府邸没有太过清楚的内外院之分,这处院子本就连同前院,绕过一条小径就能通往肖宁和良哥儿住的地方,肖宁今日不过是想散散心,哪里晓得会遇见赵慎?   二人之间隔着数十丈之远,但肖宁似乎可以感觉到赵慎的眸光,他眼角还有一颗微小的黑痣,肖宁上辈子靠近他时,细细瞅了几眼,这颗好像是‘泪痣’,长在他的眼角有种别样的诡谲邪魅之感。她当鬼魂太无聊了,又无法远离赵慎,故此多半时间都是在盯着他看。   就连精细到他睫毛的长短弯曲,她都一清二楚。   肖宁内心有些微妙的古怪,她就站在那里,挺直了胸膛,这辈子她再也不是旁人瞧不起的妾了,道:“我恰好路过。 ”   小姑娘看架势很有魄力,赵慎又不说话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轻折了一根桂枝,没有看着肖宁,只是道:“那你走吧。”   他嗓音依旧很淡,像淬了细冰,卷着夜风飘了过来。   肖宁身子一颤,似有凉意袭上心头,心道:这人日后会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还将是自己的继兄,我是不是不该这般疏离?   人都是习惯性自保,没有人明知对方的身份,还做些无头无脑的事出来。肖宁承认自己的目的不纯,可为了活得体面,甚至为了生存下去,这种违心之事,办起来也没那么难。   她眸光莹莹,道:“天凉了,你怎的在这里?”   赵慎的右手抬起,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根桂枝,他很会挑摘,上面一簇簇金黄的桂花,缀满枝头。   赵慎朝着肖宁走来,神色泰然。因着他的步子太过轻飘,以至于走来时,白色衣角拂起,似也带着风了。   二人肩头相齐时,赵慎目光向前,宛若不曾将这小姑娘放在眼中,却在身子越过肖宁,手中的桂枝突然就落入了肖宁手中,一个转瞬间,肖宁还感觉到了手背被人碰触的微凉之感。   赵慎的手很冰,同时掌心还有薄薄的茧子,他似有若无的出现,又不着痕迹的离开,肖宁回过神时,赵慎已经走远,而她一低头则看见掌中的桂枝,正开到了靡荼。   奇香异艳!   肖宁一转身,赵慎已经不见了。那抹月光白却似乎还在她眼前浮现,如云如霜,叫她一番透心凉。   真是个怪人!   *   定北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向朝廷请封了命妇的头衔,这自是让肖家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王氏再怎么娇美,确实不是什么闺中姑娘家,何况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肖家人还以为赵凌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总之,换作肖大爷是绝对不能娶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商户女为妻的,即便王氏是二房的平妻,肖家人也认为是王氏高攀了。   可这一转眼间,王氏从一介弃妇成了一品诰命夫人?这亲还没成,赵凌就给她把诰命给讨过来了,即便日后肖老太太见着她,也得低声下气几分。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德沁堂,肖老太太脸色凝重,她此刻十分庆幸,没有在明面上对王氏责难过,否则她这把老骨头怎能耐得住定北侯府的威压?   肖大爷看了一眼肖程,道:“据我所知,侯爷还打算养你那一对儿女,王氏现如今是侯爷心尖上的人,或许她看在你二人昔日的情份上,日后还能帮你美言几句,那两孩子就甭要回来了,他们到底是你嫡亲的骨肉,你还怕往后不认你了?”   有一双儿女支应着,肖二爷也不会太惨。   可如今的肖程却是心理没底,他已经太久没有跟儿子女儿熟络了,此时此刻还有些恍然。他那如花似玉的平妻这就要改嫁他人了?日后见着她,他还得低眉顺眼?   怎么原先不放在眼里的人竟一下子成了人上人了?   而他今后恐怕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窥视一眼。   肖程内心堵闷难耐,原本还唆使了御史去御前告状,可这几番下来,帝王非但没有降罪赵凌,还赐了他大婚所需的金银。   肖老太太叹了口气,“暂时且不要惊动王氏,万一让侯爷不高兴,那就糟了。”   在摸不清状况之前,肖老太太也不敢让儿子轻举妄动。   肖老太太眸中隐现哀其不幸之色,王氏曾是肖程的平妻,试问世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嫁过人?他定北侯又是身份特殊,但凡他存了一点心思,肖程都活不长的,更别提在官场混下去。   肖程这颗棋子大约是废了。   此事会不会连周家也被波及也未必可知。   肖老太太纳闷,这定北侯也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人,他娶谁不好,怎就看上一个小妇人?!   肖程从德沁堂回来,周氏迎面走来,亲自上前迎他。   周氏每日都会精心打扮,原本肖程瞧着还算过得去,现下却只觉呛鼻,他蹙着眉,无话可说。   周氏跟着他入了屋子,道:“二爷,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肖程很不喜这般拐弯抹角,“你说。”他本来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周氏估摸着肖程此刻的心情,大约一刺激就能炸了,她总能准确的摸透他的心思,道:“二爷,妾身是心疼您呢,您说妹妹她……王家小娘子她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定北侯也折腰?妾身猜着是不是这二人早就已经有首尾了?您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若非如此,王家娘子怎就这么快就提出和离,您不觉得奇怪么?”   肖程已经知道了周氏是什么样的人了。   王氏想和离,难道不是因为被周氏冤枉了?   此时的肖程已经不再信任周氏,但与此同时,周氏的话不亚于在他胸口捅了一刀,让他好一阵窒息。   他的妻儿……没了!   这才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周氏的手小心翼翼的探了过来,想去碰触肖程的面颊,却被肖程一手拂开,“让开!”   肖程离开了书房,竟一时间不知往何处去,碧桂院倒是他心仪的地方,可那里已经人走茶凉,物是人非。   玲珑只是个小妾,肖程不必在她面前有任何隐忍,这一晚便留在了玲珑屋里,怎么折腾才能消气,他便怎么来。次日丫鬟收拾屋子时,玲珑已经不省人事了。   婆子下人一阵后怕,这温文尔雅的肖二爷也有发了疯的时候。   *   冬去春来,定北侯府在二月就送来了嫁衣和诰命夫人的大妆。   一品诰命,凤冠上用红宝石镶嵌,怎一个华贵了得!   李氏瞅着眼睛都快发直了,竟不知羞的懊恼,自己怎就没有救了这么一个高位权重之人?   因着通州王家离着定北侯府颇远,在大婚之前,定北侯就着人来接了王氏去京城,到时候就在驿站落脚,届时吉日就去驿站接亲,每一条细节,每一处事项,赵凌都考虑在内了。   大婚将近,肖宁和良哥儿也一并跟着启程,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抹泪相送,但愿女儿这次没有嫁错了。   京城定北侯府,一片喜气蒸蔚,就连停在飞檐上的几只麻雀儿也叫的格外欢畅。   离着婚期还有十来日,赵凌已经迫不及待的着人打点好一切,通州那边正送了新娘子过来,而赵凌又派了人去官道上迎接,生怕人会被掳走似的。   赵凌在京城这一歇就是小半年,皇帝体恤他多年为了战事奔波,并未催促他去大同。   军中事宜却是一项没有落下。   这不,三个儿子又在他跟前一一汇报。   赵凌明显心思不定,游神在外。   三兄弟识趣的很,赵夔道:“父亲,再过几日,王家那边的人就该入京了,小五和小六的院子就先安置在梅园,届时等新夫人入府,若有不妥,再另行休整。我看,大婚之前,先将小五小六接过来,以免了新夫人的后顾之忧。”   小五和小六指的就是肖宁和良哥儿了,他二人跟着王氏进了侯府,按理说就是侯爷的嗣子了。   赵凌点头,儿子们鲜少让他失望,如此安排甚好。   赵翼接过了这桩差事,道:“不如由我去接吧。”   赵夔这几日也不想待在府上,要知道三姑娘赵淑婉终于获知父亲要娶续弦了,以她风风火火的性子,不把侯府骚扰个遍,她是不会罢休的。   赵夔和赵翼都想避开一些。   赵慎这时却道:“还是我去吧,大哥二哥不如帮着父亲料理府上诸事。”   老四最不擅谈,寻常话也少,侯府要办大婚,远亲近邻,朝廷同僚都是要招待的,加之肖老太君这些年一直在礼佛,也不怎么踏出葵阁,定北侯还真是需要赵夔和赵翼这样的得力帮手。   赵凌一摆手,“也好,老四去接人,老大老二留在府上。”   赵夔面上笑了笑,内心却如同被爪挠了几下。   赵翼一贯是个心善的,可面对三妹,他恨不能将她早日嫁出去才省事。   父子几人商榷妥当,便各自开始忙碌。   三兄弟出来时,赵夔一脸生无可恋的长吐了口气,赵翼打趣道:“大哥,你是不是也该成亲了?我真担心你再这样熬下去会跟父亲一样。”   这叫什么话?!   赵夔持扇,与赵翼在太湖石砌成的假山下‘切磋’了起来。赵慎看了一会,觉得这些招式也无妙处,他不紧不慢道:“大哥,二哥,你们是不是还欠我银子?”   赵夔与赵翼纷纷止了动作。   要知道他们三位虽身份高贵,但侯府家规甚严,公子们的月银也是有严格规定的,数百两乃至上千两,绝对不是靠着月银能攒下来的。   还得靠着其他手段。   三兄弟上次打赌,唯有赵慎赌赢了,定北侯果真次年开春就迎娶王氏。   愿赌服输,赵夔和赵翼只能掏银子了。   赵夔输了一千两,赵翼则是五百两。   赵慎面露浅笑,将一千五百两塞入袖中,转身悠然离开了。   看着赵慎修长的背影,赵翼道:“大哥,这都第几回了?下次万不可与老四打赌。”   赵夔亦点头,心疼那一千两,“老二,你言之有理。”   *   几日后,肖宁与王氏等人就在驿站歇脚了,早有侯府的人在此准备妥当,还有前来拜见王氏的贵妇,不过都被侯府的人拒在了门外,这些人都是在沙场杀过敌的,只认军令,不认人。   王氏异常紧张,肖宁发现她这几日连饭都吃不下了,她嘴上虽不说,但肖宁知道她心里还是害怕的。   “母亲,侯爷与父亲不一样,女儿打听过了,侯府连个小妾也无,您进了门不会受那些窝囊气。”   话虽如此,但侯府还有几位公子和一个姑娘,都是侯爷原先的女人生下来的。   继室哪有那么好当的?   王氏笑得有些牵强,虽说几乎每日都会情不自禁得想起赵凌,但赵凌具体是何相貌,她已经无法描绘了,这个人似乎与她很熟悉,但又似乎很陌生,她说不清也道不明,慌张到了不能自抑。   芳婆这时撩了帘子进来,面露喜色,道:“夫人,赵四公子来了,说是来先接了宁姐儿和良哥儿去侯府,过几日您也能安心出嫁。”   王氏听到‘出嫁’二字,愣是臊红了脸,去年这个时候她刚与肖程从通州出发来京城,这才一年不到的光景,她竟如此火速的另嫁了。   换作以往,王氏是想都不敢想的!   赵慎为了避嫌,只在院外候着。   王氏自然不能让继子多等,就对肖宁道:“宁宁,你带着良哥儿到了侯府,切记母亲跟你说过的话,咱们如今也算是寄人篱下,若非是侯爷大度,母亲还未必能留得住你们两个,可一定不能让侯爷难做了。”   这一点,肖宁自然是知道。   且不论定北侯的威严了,单是看到那三位继兄,她想放肆也不敢啊。   “母亲,我省的了。”肖宁应下,她在想,一会如何应对赵慎。   肖宁心想,赵慎猜忌心甚重,她肯定不能对他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是敌意。   在聪明人面前耍小聪明,那无疑是愚蠢至极。   肖宁认为自己在他面前务必得是纯良无害之态。想当初赵慎杀了太多的人,那双修长的手曾操控着无数人的生与死。   令肖宁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赵慎微服私访那次,因着肖宁的魂魄无法远离赵慎,她也跟着去了,有一日不知怎的被恶狗盯上,那畜生像是能瞧见她,吓得肖宁魂魄颤颤,却被赵慎一个眼神看过来,那恶狗就吓跑了   可想而知,这人当真不可喻拟凡人。就连恶犬和惧怕他。   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开怀的笑过,肖宁跟在他身边那些年,都不曾猜出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赵慎立在一株长出新叶的柳树下,英姿挺拔,他听到了动静,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正抱着一个娃娃,双眸无措的看着他。   肖宁本就生的娇小,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孩子,就像一只白如初雪的小耗子怀里抱着一只秤砣,可不得把她累死。   赵慎不明白这么大的孩子,为何还要抱着,他从记事之后就没让婆子丫鬟挨近过他。   赵慎对身侧的随从说了什么,那随从也是精明的人,上前便道:“五姑娘,您上马车吧,六公子让我来抱。”   肖宁晃了一下,才认识到了自己的新身份,即便她并不愚钝,但面对赵慎,她还是强行让自己愚蠢一下,“啊?哦。”   要是让他瞧出了自己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还看了不该看见的场景,他会将她如何?   肖宁想都不敢想。   良哥儿认生,一双短肥的手臂圈在肖宁脖子上,就是不肯放开。那随从一靠近,良哥儿就往肖宁怀里钻,“姐姐,姐姐!”   肖宁一阵心软,良哥儿上辈子孤苦,虽最后得了帝王庇佑,可她这个当姐姐的,终是没能护住他。   赵慎蹙眉,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赵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与他相处时,这人已经几步上前,抬臂就拎起了良哥儿,那声音不冷不热,却透着叫人为之一颤的威力,“不准哭!”   赵慎将良哥儿提到了随从跟前,随从赶紧伸手去抱,“六公子,休要哭闹,若哭就送你去军营!”   良哥儿两眼汪汪,像是被震慑住了,当即撇着唇,可怜巴巴的瞅着肖宁。   肖宁也没有法子,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多谢。”上马车时,肖宁轻声在赵慎身侧道了一声,他是骑马来的,闻言后,只是身形微顿,之后就跨上马背,不再言语,似乎还是不在意。   他好像从不在意任何人或事。   肖宁一路上偶会留意赵慎几眼,她微微纳闷,甚至怀疑过赵慎的身世,但他问鼎之后,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肖宁又离不开他的周身,以至于魂飞魄散之前也没能打探清楚。   马车走的很慢,一路迎着春.光,可见京城长街上的繁华。   她终是又来了这里!   车水马龙,似锦都城,她曾只是一个过客,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不一样了。   到了定北侯府时,良哥儿早就在随从的怀里睡着了,肖宁知道她得带着良哥儿去拜见赵老太君,侯府的门第比肖家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肖家尚且晨昏定省,何况是侯门?   肖宁半点不敢马虎。   她正要上前唤醒良哥儿,赵慎突然立在了她面前,她若不是及时止步,险些就撞在了他后背上,他那样高大,她只能看到他坚实的背影。   赵慎从随从怀里接过良哥儿,侧过身子,只留给肖宁一个萧挺的侧脸,“跟我去一趟葵阁。”   肖宁并不知道葵阁在哪里,但已经来了侯府,赵慎总不会将她给卖了。   她“哦”一声,无比乖巧的跟在赵慎身后,像只刚经历了一场夏雨的荷花苞,安静怡人。   赵慎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之后又如他一贯的孤冷。他似乎以不太情愿的姿势,抱着良哥儿往葵阁方向而去。   葵阁四周还种了成片的墨竹,越往石阶上走,还可见从暖房中刚搬出不久的花卉,直到看到门楣的匾额上写着的四个烫金大字“万寿无疆”,肖宁才笃定这里便是赵老太君的住所。   “一会见到祖母,你且随意。”   一阵轻飘飘的话荡了过来,让肖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赵慎为何要让自己随意?不是应该小心翼翼才对么?   进入厅堂,立有丫鬟上前抱过良哥儿,肖宁心细,她发现这丫鬟长的秀气水灵,还偷瞄了赵慎一眼,之后含羞带怯的退到了一侧。   “可是小五小六过来了?”一个老妇的声音响起。   肖宁头一次见赵老太君,她行了跪拜大礼,既然侯府都将她和良哥儿当作赵家子嗣了,她肯定不能再生分了,以手伏地道:“给祖母请安,祖母安泰长寿,福泽延绵。”   赵老太君还没见过王氏,但赵凌对王氏的痴迷,她却是看在眼里,今日一见肖宁,似乎明白了什么,抬了抬手道:“孩子,快起来吧,今后啊,你就是赵家人了,无须多礼。”   肖宁这才起身,她身子一轻,感觉到有人抬了一下她的臂膀,再回头时,赵慎已经一脸寡然的看着别处了。   良哥儿也学着肖宁的样子给找老太君行礼,只是他才刚醒,样子实在是可人乖张,逗得赵老太君一阵哄笑。   肖宁却笑不出来了。   她早就知道会在侯府碰见老熟人。   这不,赵淑婉正眼神不善得看着她呢。   赵淑婉比她大了好几岁,前世她太过任性,以至于和朱明辰早早便私定了终身,否则她这个侯府嫡女,怎会只是朱明辰的侧妃呢。   赵淑婉为人不恶,就是太过刚烈,当初温玉身为次辅大人的孙女,她做了辰王府的正妃,一开始还与赵淑婉斗的死去活来,等到肖宁入了王府后,她二人就联手来对付她了,赵淑婉多半时候都是被温玉怂恿的。   肖宁谈不上讨厌她,但也没法喜欢她。   谁也不会对一个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存了欢喜之情。   不过,赵淑婉是嫡女,而她自己呢,则是侯府的继.女,算不得嫡亲,她还得掂量着。   肖宁朝着赵淑婉福了一福,“三姐姐好。”   肖宁先服软,赵淑婉一时间也不好找茬,再者她从宫里之后已经闹过一次,父亲非但没有宽慰她,还险些将她禁足了。   禁足是小事,可若见不到表哥朱明辰,可不得让她郁闷一阵子!   侯府人物关系简单,没有姨娘小妾之类的,也没有隔房的长辈,见礼之后,肖宁和良哥儿就被下人领到了梅园。   赵慎全程没有说话,在走出梅园时,赵淑婉叫住了他,她一向对他不敬重。   其实,按着月份来算,赵淑婉的生母死之前,赵慎已经出生了,赵淑婉一直以为是侯爷在外面养了外室,才至于母亲早逝。   就算赵慎比赵淑婉大,她也偏生要当老三。   “我问你,是你去接小五小六回来的?” 赵淑婉问道,又说了一句,“梅院中了一片腊梅,一入冬,景致极好,我还想着年底搬进去住呢,到底是谁向父亲提议将梅园给他们住?”   光听这话,赵淑婉对新来的弟妹就是相当的不满意。   赵慎步子微滞,却没有回头,闻言后继续抬着长腿悠然的离开了。   赵淑婉在他身边连叫了好几声,“老四,你给我站住,我问你话呢,你听没听到?!”   回答她的,只有赵慎孤漠的背影。   *   初来乍到,肖宁肯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将良哥儿安顿好之后,她便一直在梅园没有出来过。这几日侯府忙碌,赵家的远亲陆续来了京城,赵老太君事忙,这几日就免了晨昏定省。   时间转瞬即逝,大婚的日子眨眼就到了。   侯府热闹异常,来的都是当朝权贵,肖宁在侯府不认识什么人,身边也只带了春竹和夏雪,这二人还是肖府的人,肖宁却是撵不走了。   外面炮竹声连天,一直响了一午后,肖宁都分不清吉时了。   春竹跑过来告诉她,“姑娘,夫人的花轿来了,是侯爷亲自去接的,眼下正在拜堂,您一会就能去婚房看夫人了。”   侯爷的洞房?她可不敢久留,看赵凌娶母亲的这火急火燎的架势,即便是肖宁重活了一世,她也甚是诧异。   见春竹和夏雪这半年来忠心耿耿,肖宁疑上心头。   肖宁没有去看王氏,母亲能得赵凌如此怜惜,她对母亲已经很放心了,只要她过得好就成。但肖宁身边人容不下可疑的人。   肖宁让侯府的下人退了出去,将春竹和夏雪单独叫了进来,她才十一,随了王氏生了一副娇小的身板,长的玉雪粉嫩,但这时却冷着一双眼,叫人捉摸不透。   “姑娘?”春竹问了一声。   肖宁的视线在春竹和夏雪身上来回巡视,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此言一出,肖宁当即后悔了,她问了这话,不就等于是自己看出了端倪么?   那幕后之人岂不是很快就会知道?   但话已经说出,她无法收回,眼下就等着这二人如何回答。   如她所料,春竹和夏雪装傻充愣,“姑娘,您这是何意?奴婢们自是愿意跟着夫人和姑娘身边伺候着,奴婢们再也不想回肖家了。”   不过是两个丫头,肖家倒也不会来要人,但这些官宦人家的下人都是有卖身契的,肖宁之前查探过她二人,卖身契却在她们自己身上,这就很不寻常了!   肖宁没有继续打草惊蛇,便放了春竹和夏雪离开了。   她这阵子已经有所察觉,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总感觉有人在窥视她。   *   赵凌这一生成了三次亲,今日也是第三次拜堂了,但心境却是不太一样,急迫中带着些许期盼,但又格外慎重,比前两次半点没有马虎。   拜完堂,赵凌送了王氏去了洞.房。   赵凌虽为武将,但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头脑的莽撞之人,今日却是内腹火烧火燎,行为举止略显燎原只势。   掀开红盖头那一瞬,他竟有些怔住了,他也只见过王氏几次,但王氏从来都是不施粉黛,那般虽也好看,如今这样,更是风情诱人,红唇黛眉,鬓角妍丽,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立即又低垂着眼眸,那长而曲卷的睫毛还在发颤,又惊又羞的眼神在她眼底逐渐散开,直荡入赵凌的眸中。   新娘子绞着帕子不说话,新郎官干愣着竟是不动作了。   全福人不得不提醒一句,“侯爷,该撒帐了。”   赵凌才回过神,痴痴的笑了两声。   赵凌和王氏虽不是头一遭,但这婚礼事宜分毫没有简化了去,该办的一项也没落下。   仪式结束,赵凌的脸突然凑了过来,对准了王氏的耳廓道:“我很快就回来。”   婚房内有不少高门贵妇,初闻定北侯夺.人.妻的事儿,她们也是颇为惊讶,今日一见王氏容色,倒也有些明白。   众人也不敢多逗留,这侯爷说不定一会就来了。   王氏身边除了芳婆,和碧书碧墨之外,还有几个面生的下人,长相都很标致,一看就是府上的一等大丫鬟。就连她们身上所穿衣料也非寻常小门小户能企及的。   碧书今日还在发髻斜插了一朵滚金边的红绸小绢花,显得俏丽脱俗,“夫人,您可饿了?侯爷方才吩咐过,让您先吃,他晚些就过来。”   王氏双颊染霞,也不知是胭脂?还是羞涩的?   他今日自是要应酬宾客,若是那么早就回房,旁人会怎么想她?还不得将她当作狐媚子了。   奈何王氏是新妇,有些话她都没法说出口。   “我不饿。”她哪有心思用饭,当初救了赵凌,大夫给他换药时,她无意间瞥见过一次他的体魄,此刻一想,她但真有点后怕。   文人和武将是真的不一样的。   少顷,赵凌当真又回来了,他来见王氏时,还特意扶正了胸口的大红绸坠花,眼神迷离中泛着异彩,明明还没喝多,却已显醉态。   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王氏错愕的抬头,她这才刚除去大妆,原本想沐浴,没成想赵凌这么快就来了。   赵凌还没靠近王氏的时候,步子就顿住了,芳婆等人瞧着不太对劲,纷纷悄然退了出去。   这下王氏更加紧张了,赵凌看见她一双白皙的手紧紧的攥着大红喜被,白的粉嫩,红的娇艳煞是养眼。   这便是他的妻啊。   赵凌眸光火热,置于腰间的大掌紧攥,喉结滚动了几下,“你,你别惧,我并非克妻。”他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第一任妻子是生下赵翼之后得了肺病,第二任妻子是难产血崩而死。   赵凌对她二人虽然算不得情深,但他这人对自己的女人一定不会差,还远赴南洋请了西医过来,还是没有救过来。   赵凌自诩已经尽力了。   他这话让王氏错愕了,更是无言以对。她可不怕什么克妻,换言之,如果不嫁赵凌,她都不知如何跟肖家抗衡,要是一双儿女被抢走了,不亚于要了她的命了。   王氏对赵凌是心存感激的,他的出现,拯救她于一片茫然无措之中。   “我……妾身知道的。”此前,侯府的嬷嬷去王家教过规矩,王氏虽是不甚习惯,但还是这样自称了。   她知道?!   赵凌一阵狂喜,世人对他是有误解的,他这样的人怎会克妻呢?浑说!   他看着王氏妍丽之态,心中奇痒,索性大步走了过去,他干脆就在王氏身侧坐下,顺手就捏住了王氏的一只小手,窝在掌心捏.了.捏。   常年练兵的武将,又是十几年没有挨近过女子了,何况王氏还是他自己心仪的人,这猛然间的碰触让赵凌如同置身四月花海,美妙不可言喻,却又如同将他架在烤架上,让他通体煎熬。   “你无需紧张,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他的脸凑了过来,试图与王氏拉近距离。   王氏从不知道他二人已经熟悉到了这个程度,但既然是夫妻了,他想告诉她事情,那便说吧。   王氏点了点头,那双大眼莹润可爱,哪里像个妇人?倒像个受惊过度,又羞.涩.难耐的姑娘家。   赵凌认真道:“我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呃?   王氏的红唇动了动,半晌才说了一句,“那,那就好,恭喜侯爷。”   ‘侯爷’两个字太过生疏,赵凌不甚喜欢,但他猜小妇人肯定还未适应,且等过几日再改称呼也不迟。   赵凌不懂男女情爱,但也知道今晚是大婚之夜,他肯定不能让妻子独守空房。酝酿了少顷,赵凌道:“我先出去,你且沐浴。”   他说的很直白,王氏的脸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赵凌到了外间,又唤了丫鬟进去伺候着,他耳力过人,约莫着王氏已经穿戴好,心一横再次踏入了内室。   大红火烛烧了半截,娇妻一身玫红纱罗,俏丽丽的坐在床榻,她脸颊微微瞥向一侧,似是欲.拒.还.迎,赵凌哑声道:“都下去吧。”后面的尾音近乎听不见了。   内室的烛火通明,王氏一抬眼就看见赵凌异常明亮的眸子,她心一颤,问道:“妾身伺候侯爷洗漱?”   赵凌自是欢喜,反正马上也要坦诚相见了,“也好,你看看我身上的刀疤难不难看。”   王氏:“………”她心道:侯爷年纪也不小了,怎的一直在说浑话?   两人入了净房,赵凌站得笔直,张开了双臂,示意王氏可以上前伺候了。   可没一会,赵凌可能嫌弃她动作太慢,索性.自己解.衣,浴.桶很大,足可容纳两人,赵凌神色虔诚且认真道:“去里面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   王氏惊呼声刚发出喉咙,人已经被抱入了浴桶,而赵凌的手不仅可以杀敌,宽.衣.解.带的本事也相当了得,王氏眼睁睁看着刚穿好的睡袍又不见了。   这样的场景太过惊悚。   不过更惊悚的还在后面,不出一刻,王氏就彻底明白了武将和普通人的区别,若非她已经生过一儿一女,怕是今天晚上没法安然渡过了。   赵凌肤色呈现麦色,坚实强.劲的胸.膛条线极为优美,每一寸都彰显着力量,同样也是麦色,但王氏偶然一瞥,却见他下.身.那些地方竟是一片.白皙,尤其是.腚.........   他浑.身.上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醒目异常。   赵凌也不遮挡,他之前的妻子都不敢看他的,但王氏一下就傻愣住了。   “怎么了?”赵凌明知故问。   王氏忙移开了视线,她几乎是将惊呼声压在了嗓子口。她十年前嫁给过肖程,早就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但与赵凌单独相处短短半个时辰,她便彻底颠覆了所有的常理。   莫不是高门大户之中的人都喜欢这么玩?   赵凌相貌俊朗,只是肤色略显暗沉,但他毕竟是个男子,又是武将,这并不影响他的整体风姿,此刻一见赵凌的‘庐山真面目’,王氏这才想通,为何赵家的三位公子都生的貌若潘安,面若冠玉。   原来,赵凌的真实肤色竟是......   “没,没看什么。侯爷,妾身伺候您穿衣吧。”王氏脚底板都软了,如果不是倚靠着赵凌,她怕是已经瘫软了下去。   赵凌低沉的嗓音笑了两声,“穿衣作何?今日良辰美景,夫人不觉得浪费了可惜?”   王氏:“......”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定北侯么?   净房这一遭结束,王氏已经是熬到了极限。   她.喘.息休整间,滚.烫.酡.红的脸被赵凌摁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休息。   赵凌的胸口起伏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心绪不定,他彷佛回到了毛头小伙时,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尘封了十几载的欲.望.一夜之间被彻底打开,突勇之势还未消减,他需要更多的满足。   与王氏而言,还没弄清楚状况,她只记得全程中,赵凌一心两用,更是说起了大漠孤烟下的骑马凯旋的男儿,还有边陲永不枯萎的老槐树,有那么几刻,王氏忘却了这是洞.房.花.烛,她脑子里所浮现的是从未见过的豪迈场景,她的男人是手握长矛的将军,在那边风月飘摇的疆土上挥洒热血,成就了一个男儿保家卫国的夙愿。   前一刻,她彷佛置身其中,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肖程已然在她脑中烟消云散,面孔已渐模糊不清。   王氏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忘却一个人,而且忘却的干干净净。   此刻,与赵凌而言,他则是寻到了某种圆满。   终于,日日夜夜惦记着大半年的女子成了他的妻了,肩头的担子又重了一分。他喜欢这种圆满,起码日子又有了新的盼头。   绫罗喜.被,戏水.鸳.鸯。   二人已经上了榻,赵凌这时神色严肃,却也嗓音暗哑,“芷婼,你现在是我的妻了,这今后生儿育女也是免不了的,我侯府什么都不缺,但这子嗣一块依旧需要你日后多多努力,今天是个开始。”   王氏:“......”   侯府的三位公子个个皆可独当一面,王氏还真没想过这么快就给赵凌生孩子,她双眸迷糊,几近睁不开了。   带着厚茧的手带来一阵新的颤.栗,王氏如搁浅在岸边的鲛人,半点挣脱不得,“侯爷,明日要认亲。”她脸皮子薄,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侯爷早不是二十大几的年轻了,怎的一点不知节制?   王氏今日算是开启了全新的认知。   以前所认为的床.笫.之间,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她宛若新生的妇人,又或是新婚头一遭,体验着不曾有过的体会。   又是一番春.帐.锦.瑟。   到了后面,王氏像条即将窒息的美人鱼,说话也成了累赘,奈何那素寡了十几载的猎人却只是刚刚开始,先是循序渐进,浅尝.辄止,之后就是大快朵颐,不吃个一干二净,绝不会罢休,最后连骨头也没给她剩下。   *   皓月当空,初春的侯府景致极美。   屋檐下的灯笼将息未灭,今日是侯爷大婚的日子,比初婚时候还要隆重,按着侯府的规矩,府上得燃一夜的大红灯笼。   梆子刚敲过五更,守夜的下人用了细长的竹竿将红绉纱的灯笼挑下来,换上了新烛,又小心翼翼的挂上去,半点不敢马虎。   侯府从今个儿开始便有了女主人了,日子也会与以往不一样了。   初春的半夜凉意渗人,赵夔却是穿着单薄的在院子里散步,他在一处小亭下看见了正对弈的两名少年。   即便隔着数丈之远,赵夔也一眼就辨认出了赵翼与赵慎二人。   赵夔走了过去,以兄长的身份道了一句,“老二,老四,你们两个是没睡?还是起的太早?”   赵家三位公子都喜洁,如若不是在军营或者边陲,无论春夏秋冬,必定每日沐浴更衣,但很显然赵夔,赵翼,与赵慎身上所穿的依旧是白日时的锦袍。   赵翼没说话,俊脸看不出憔悴,却是醉意未消,侯府虽禁酒,但今日特殊,三兄弟帮着赵凌不知道挡了多少杯,否则赵凌岂会那么快就能去洞房?   儿子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赵翼直白道:“今日不知怎的,无心睡眠,却见老四也在庭中散步,便叫了他下了两局。大哥,你席上没喝多少酒,你怎的也出来了?莫不是也睡不着?”   赵夔身为嫡长子,他这个岁数早就该娶妻,房里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但他这人终究难以融入世俗,那种女子如何能成为知心人?不知心的话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   即便是解一时之需,也没法身心畅快。   至于赵翼和赵慎,据赵夔所知,这二人还是雏.儿,理应不懂他的苦楚。   赵老太君不是没有送过开脸的丫鬟去他二人的院子里,也多次暗示过二人,但他二人不曾开窍。   赵夔身为兄长,其他的事可以教导兄弟,可这种事总不能也由他来开导。   赵夔撩袍坐下,见赵翼和赵慎的棋局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也无心对弈,便道:“明日认亲,你们两人对待新母亲要客客气气,切不可拂了父亲的颜面。对了,小五和小六都住在梅园?这梅园虽大,但小六到底是个男孩儿,过阵子让他腾出来。”   赵翼莫名奇怪的看着他,大哥平日就爱多管闲事,今日明显画蛇添足。   梅园又分东西苑,良哥儿还小,侯府也给他配置了专门的嬷嬷照看着,暂时用不着另辟院落。   三兄弟端坐在亭台下,莫名的陷入一片沉默,俱是不言也不语,好像谁也不想挑破某件事。   同时,也俱不想承认某件事。   少顷,赵夔道:“该休息了,都回去吧。”   赵翼很犀利,他觉得自己务必得关心大哥的状况,“大哥,你也该早日成婚了。”   赵夔眸色一滞,他是侯府的世子爷,婚事逃不的,将来娶到了合心意的女子是他的运气,可如若仅仅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结果,他也只能接受,随之便是浮跎一生。   赵夔没有理会赵翼,转而看向赵慎,“老四,老二思.春.无法入眠,你又是怎么回事?”   赵翼:“!!!”   赵慎:“………”   他还是那副不问世事的表情,且不论今日是什么日子,又或者他是不是想起谁了。   *   易州,五更刚过。   太子从昏迷中猛然间醒来,侍立的监事太监忙上前问安,“殿下!殿下您可总算是醒了!”   朱明安环视四周,记忆如潮流般涌来。   他知道这里是易州一处客栈,易州乃节制紫荆诸关重镇,他奉帝王之命前来监督产墨一事,实则却是为了和易州总兵会面。   朱明安在外人眼中是个和善宽厚之人,他是帝王最为宠爱的儿子,在所有人眼中,将来必登龙位,但朱明安此时却很清楚,他的结局究竟是怎样的。   额角大滴的汗珠滑落,朱明安长吁了一口气,万幸那只是一个梦魇。   记忆又被拉回现实,朱明安知道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谋划的时候。   侍立递过来的汤药被朱明安大力拂开,他虽是自幼在宫廷内养尊处优,但绝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他朱明安不会再那样死第二次!   “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可发什么了大事?”朱明安虽远在易州,他在京城岂会没有眼线?   心腹上前一步,不敢有半分不敬,半低垂了眼眸,“禀殿下,定北侯今日大婚,据说新娶的侯夫人曾是肖家二爷的平妻,定北侯此番有夺.人.妻之嫌,不过陛下并未责难。”   定北侯府是三皇子的母族,也同样备受太子关注。   心腹以为太子会抓住这个机会,却闻他急声道:“你说什么?肖家二爷的平妻?你再说一遍!定北侯新娶的夫人可是通州王家女子?!”   心腹微愣,没想到太子对京城的事会如此了如指掌。   “殿下,您所言即是,侯夫人的确就是肖家二爷的平妻,您看咱们是否借题发挥,给赵家一个重创?”心腹问道。   朱明安苍白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这算是洗净繁华之后的再续前缘么?   定北侯竟娶了她的母亲,这一世她的人生不一样了,那他呢?也会不同吧?这一次鹿死谁手还真是不一定了!   “来人!准备启程回京!”朱明安的目光盯视着烛台里的如豆灯火上,眸底的阴郁逐渐荡开,最终成了骄.淫的狂妄之笑。 第29章 小五有秘密   三月天,晨风微微凉。   进门收拾净房的丫鬟皆是蹑手蹑脚, 小心翼翼。那硕大宽阔的樟木红漆的浴桶中哪里还剩下多少水?净房是前些日子才按着侯爷的吩咐, 重新铺了黑夹白的大理石。地面不渗水,好几个下人险些滑倒。   侯爷有早起练剑的习惯, 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房内了。   胆大的丫鬟往幔帐的缝隙瞅了一眼,就见新夫人蹙着眉,似乎睡的并不怎么安稳, 但衣裳已经穿好, 领口露出一大片如雪的光景,随着新夫人的呼吸,此起彼伏,这等美.艳,寻常姑娘家是无法企及的。昨天晚上守夜的下人一直没有听到有人叫水, 唯有新夫人哼哼唧唧的嗓音越发低迷。   这不, 看上去像是侯爷伺候过新夫人了。   脸皮子薄的丫鬟自打进了内室,脸色就没消减过。   屋子里的丫鬟都是十来岁的光景, 她们卖入侯府时,第二任侯夫人已不在世上了, 这十几年来还从见过侯爷待一个女子这般好过。   下人们心道:看来日后得好生巴结榻上这位主子了。   王氏睡得很浅, 她其实一夜都没怎么睡觉, 本身性子又不是恃宠而骄的那一类, 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大婚第二天更是不敢大意。   明明脑子里已经催促自己起来了,但身子却是无法动弹, 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好一会,才勉强抬动了臂弯。   她不是个黄花大闺女,早就嫁人十年了,可昨天晚上才让她明白那十年………可能是白过了。   “侯爷!”   眼尖的下人唤了一声,忙是收拾了衣物,纷纷退至一侧。   王氏一抬眼就见赵凌身着白色中衣,手持长剑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衣领是开着的,胸口疤痕无数,也不知道曾经究竟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早就听闻定北侯护国杀敌,多年来镇守边陲,令鞑子闻风丧胆。   王氏此番再看赵凌,心里多了另外一层情愫。   这是她的夫,这也是这天下的英雄!   赵凌挂好剑,就走到榻前,他身上都是汗,精神抖擞,那修长有力的手掀开了幔帐,对里面的人笑了一笑,“你醒了?昨晚是为夫孟.浪了,夫人莫怪。”   这也怪不得他,他这都多少年没有经历床.事,难免会冲动了些。   内室还有大小丫鬟四五人之多,王氏才刚消退热潮的脸又滚烫了起来,一双水眸似是在控诉他。   赵凌又是“呵呵”的笑了两声,素了十几载的雷豹,昨个儿终于饱餐了一顿,此时心情甚好。   王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赵凌知道她可能乏力,歉意道:“今日特殊,你且忍忍,等认了亲,你再回来休息。”   王氏心头一软,她是赵家的媳妇了,别说是认亲这一天。今后伺候婆母,照料继子继女也是她分内的事,她哪有那般娇气,“无碍的,侯爷您要洗漱么?”   赵凌倒是很想让夫人伺候,但看她这孱弱又可怜的样子,还是作罢了,反正这辈子还长,他有的是机会。   葵阁已经布置了早茶,赵家的族亲和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叔公也都到齐了,众人给找老太君见礼,不多久就见甬道上徐徐走来二人。   男子高大挺拔,身着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女子则穿了红色万字不断头暗纹杭绸褙子,下身配的是撒花纯面百褶裙。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个用了碧玉簪,另一个则是妇人发髻上插了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看着矜贵,但又不累赘。远远望去,新婚夫妻正是情.浓.蜜.意时,就连走路的步调也是一样的。   因着赵凌有意配合着王氏,以至于他的步子有些奇怪。   时隔十几载,赵老太君又有了儿媳,即便她身份高贵,即便她曾手段狠绝,看着王氏也心软了。   赵家认亲,肖宁和良哥儿也在场,男女不同席,但良哥儿年纪还小,便暂时跟在了肖宁身侧,另外赵淑婉也在一旁。   赵凌的第二任妻子是血崩而死的,故此赵淑婉从未见过其母的相貌,此番又见赵凌如此呵护新夫人,她这心头自然不是滋味。   先是赵凌与王氏对赵老太君敬茶,两人双双跪在了秋香色素面锦缎的蒲团上,赵老太君瞅着一对新人,说了一句‘相敬如宾’之类的话就让二人起来的。她看着王氏身段婀娜,尤其是胸.脯和后.臀,一看就是能生会养的啊,搞不好过几年府上还能多出小七小八......出来。   这老人家到了一定岁数,就是盼着儿孙成群。   “来人,把我的珊瑚手钏拿出来。”老太君吩咐了一声。   当即有婆子捧着锦盒过来,旁人可能不知情,但赵淑婉却知道天.朝只有一对珊瑚手钏,一只在皇太后手上,还有一只则在定北侯府,她自己肖想了好长日子都没得到,祖母竟然给新夫人了。   王氏哪里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贵,婆母给的见面礼,她肯定得手下,不然就是不敬了。   赵凌见母亲如此看着王氏,他笑脸盈盈,替王氏谢道:“儿子多谢母亲!”   赵老太君:“………”这家伙!她给儿媳东西,他倒是上着杆子道谢!   赵家族人瞧着老太君和赵凌都对新妇与众不同,自然也都给王氏面子。   王氏每收一件礼都会看赵凌一眼,赵凌也是不畏世人眼光的人,他的妻子当然受得起旁人所献之礼,赵凌不厌其烦的一一点头,二人之间一直在眼神交流,她浅笑,他亦然,好像旁人都不在当场。   众人:“………”侯爷,您好歹是一朝重臣,能不能注意仪态!   赵老太君年纪大了,但眼睛很好,这一番看下去,她还能说什么?本想给王氏立规矩,可一想到唯一的儿子常年在外打战,这好不容易有了心仪人,还不是一般的喜欢,老太君虽是有心培养赵家的宗妇,也不急于这一时了,真要是把王氏给委屈了,老太君也不舍得。   儿子喜欢的自然就是她喜欢的。   “你母亲胆子真小,难不成她以为有人为难她,怎的一直盯着我父亲?”赵淑婉凑过来道。   肖宁其实挺理解她的心情,肖宁何尝不是呢?母亲再也不是她和良哥儿的了,她也不甚欢喜。   肖宁笑了笑,不作评断。   王氏现如今是正经的侯夫人,府上三位公子和姑娘也得喊她母亲了,这厢就轮到继子继女们给赵凌和王氏敬茶,另外还有肖宁和良哥儿。   为此,王氏一早就备了见面礼,她还担心着继子继女们会不喜欢,花了不少心思。   赵淑婉得了一只赤金盘螭巊珞圈,这东西可是顶级的宝贝,还是赵凌挑选给王氏的嫁妆,王氏又拿出来给了赵淑婉。   赵淑婉这才心情好转,勉强喊了一声,“母亲。”   三位公子识大体,“母亲”二字喊得无比亲切又敬重。   肖宁特地留意了一下赵慎,他对母亲倒也还算有礼,并没有刻意为难。肖宁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人日.后是九五至尊,就连定北侯也被他夺了兵权,他岂会善待自己的继母?!   肖宁又是愁上心头。   看来有机会她真得好好‘巴结’这位继兄。   认亲过后,肖宁在茶花树旁吃点心,她起得早,还没用饭呢。   赵夔脸上荡着‘慈爱’的笑,奔放又惹眼,他走了过来,道:“小五啊,你来府上有几日了,大哥也没时间去看你,你在府上可还习惯?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大哥说,你二哥四哥说话,不如大哥管用。”   不亏是世子爷,说话做事素来左右逢源,乾净俐落。任谁听了也觉得这位兄长当真无可挑剔。   肖宁点头如捣蒜。她哪里不知道赵夔是何等心性的人?!   当初朱明辰就告诉过她,赵夔此人可为大用!但也极其危险。   赵翼也过来凑热闹,他也是老样子,温文尔雅,形态如竹如菊,“小五,你和小六的名字已经入了我赵家族谱了,你今后叫赵宁,可听见了?别听大哥浑说,谁人不知道二哥我才是府上管事的!”   “......”她之前姓王,后来改成肖,现在又姓赵。   她其实没什么骨气,就算她亲生父亲是姓肖,她也不想做肖家的姑娘,肖家曾经害得她何其惨!   所以,她现在就叫赵宁了。   赵宁,赵宁……竟也挺顺口。   赵宁点了点头,大眼乌溜溜的转了转,显得懵懂又无知,“哦,我晓得了,多谢二哥。”坚决不能参与继兄们之间的‘争斗’。   赵慎就在几人身后不远处,他既不靠近,也没走开,一人孤立,独赏繁花,是那么的安静,又不合群。   不过,他方才那声‘母亲’喊的的确很悦耳,不像是敷衍出来的。   其实,王氏也只比赵慎大了十一二岁,王氏自己很不好意思,府上三位公子却是如若无事,仿佛是极为寻常之事。   一身着澜衫,头戴四角方巾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目不斜视,站在花厅外,屈身道:“世子爷,二公子,三皇子来了,眼下正往这边走来。”   当今帝王有九个儿子,三皇子朱明辰是正当得宠的赵贵妃所生。   本.朝早就立了太子,但几位皇子之间已隐有暗流。太子是已故的康德皇后所生,是皇帝的二儿子。   康德皇后乃皇帝的原配,死了十几年了,后位一直空悬,因着皇帝对皇后的痴恋,太子的地位一时间不可撼动。   除了皇长子和四皇子之外,朱明辰算是胜望最大的一人,毕竟他身后是定北侯府这等权势显赫的母族!   定北侯手握重兵,赵家数代为将,名望天下皆知,鞑子听到了定北侯的名字也得忌惮三分。   定北侯大婚,朱明辰自然会来道贺,并且拜见新舅母。   赵宁知道这三位马上会见朱明辰,她现在也不过是个继女,谁知道将来侯府会不会也像肖家一样?   她已杯弓蛇影,这辈子好吃好喝,到了岁数嫁一如意郎君便是她最大的期盼。   该避开的都得避开!   赵宁从锦杌上,乖巧道:“大哥,二哥。”她又转身喊了一声不远处的赵慎,道:“四哥。”   “你们先聊,我先回去了。”   小姑娘个头矮,身形灵活,不一会就窜不见了。   赵慎这才走了过来,没有人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赵夔打开折扇,笑了笑:“这个小五真是够傻,旁人巴不得见三皇子,她倒好,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世故。”   赵宁十一了,再有几年就要及笄,世家姑娘到了这个岁数也有开始说亲的。她现在姓赵了,身份不可言喻,日后高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再怎么高嫁,也没有皇家的门楣显赫!   赵慎撩袍坐下,没来由的冒了一句,嗓音淡寡,“不过是个小姑娘,大哥何必说这些。”   赵翼也同意这个看法,“是啊,大哥,你别吓着小五。”   赵夔摊了摊手,“我说什么了?老二,老四,你二人紧张作甚?对了,老二,你不是不能靠近姑娘家么?怎么小五一来府上,你这隐疾就好了?”   赵翼俊脸怔然一滞,他这才察觉到了什么,几息后才听到了自己声音,“老四方才也说小五只是一个孩子,她算什么姑娘家?”   赵慎:“………”   *   三月艳.春,定北侯府一派喜气。   而与此截然相反的则是肖家。   按着肖家与定北侯府的关系,按理说昨个儿肖家应该登门道贺,但肖大爷带着贺礼而来时,却被人堵在了朱门外。   肖大人自然是知道侯府的意思,新夫人曾是他的弟媳,侯爷肯定是不愿意看到和王氏有过关联的人出现在大婚当日。   肖二爷一夜之间憔悴了十岁之多,这几日都是醉酒不归,以他的能力怎可能与定北侯相抗衡呢?   他本想去驿站见王氏一面,亲口问问她,是不是早就与赵凌有.染,他二人又是何时好上的?   可二爷根本近不了王氏的身!赵凌像是在王氏周边围了铜墙铁壁,旁人靠近不得。   肖二爷愈发忍不住,王氏不是他的妻了,可那一对女儿却是他亲生的。   王氏想跟自己撇清干系?没门!   他想只要有一对儿女在身边,她王芷婼难不成一辈子都不跟自己见面了?   肖二爷这次学聪明了,他登门侯府,并不说自己是找王氏,而是来看赵宁和良哥儿的。   府上的下人明白这层关系,先去通报了侯爷,再做定夺。   赵凌听闻消息,明显不悦。此前也就算了,但如今王氏是他的妻,他现在一想到肖二爷就来气,加之赵宁和良哥儿已经上了赵家的族谱,还关肖家什么事啊?   “让他走吧!”赵凌道。   王氏见他突然愠怒,她也摸不透赵凌的脾气,小声问道:“侯爷怎么了?”   赵凌的确脾气火爆没错,可一见到王氏,他就心软了下来,大约真是遇到软肋了,他刚硬的面容突然扯出笑意出来,“无事,你无须操心。你这身子太消瘦,以往我管不着你,可如今你就是我的夫人了,我不准你再这样下去。”   赵凌说话柔和,但内容却是霸道强硬,王氏的脸又红了,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她其实之前还算丰腴,主要是这一年因着肖家的事才消瘦了下来。   是以,肖二爷吃了闭门羹,侯府不同于其他门第,外面都是重兵把守,绝非肖二爷这样的人能硬闯的。   这厢,赵宁独自一人回了梅园。   良哥儿也有专门的婆子照料着,她自是不必过多操心。   她还在想着春竹和夏雪的事,这一回来发现这二人都不在院子里。赵宁不由得觉得奇怪。   春竹和夏雪是跟着她一同入府的,也是人生地不熟,侯府也绝对不会缺了下人,而让她们去外面帮衬,所以她二人去哪儿了?   赵宁疑上心头。   不是她多疑,而是春竹和夏雪本就可疑。她想起了去年在肖府的时候,那次相宜撞死在了肖府大门外,她跑出去后又下了倾盆大雨,后来明明是昏厥了,可人醒来后却好端端的躺在自己的绣榻上。   而春竹和夏雪却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回来的!可赵宁却什么也不记得。   这不是很可疑么?!   “春竹和夏雪呢?”赵宁叫来了梅园的下人,问道。   这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领头的大丫头,道:“回五姑娘,两位姐姐方才出去了,奴婢们也不知晓她二人去了哪里。”   侯府给赵宁的闺院分派了两个粗实婆子,另外四个则是会阵线的丫鬟,她这里景致极好,还有独立的小厨房。   她不太明白春竹和夏雪出去干什么。   赵宁再次走出了梅园,她猜,像侯府这样的门第,男子和女眷的院落肯定分的很清楚,也必有下人把守,她也不怕误闯到不该去的地方。到了时候,肯定会有人挡住她。   赵宁沿着小径转了几圈,每隔一段路便有下人伺立。   她在想,春竹和夏雪也没有胆子敢随意出府吧?她们会去哪里?会不会去见她们的主子了?她们的主子又会是谁?   这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势力?能在肖府安插人,且还能在侯府行动自如?   赵宁绕过几条长廊,就见不远处几抹飘逸的身影走了过来,她立即就判断出来人是谁,转身就要离开。   赵夔眼尖,叫住了她,“小五,你鬼鬼祟祟跑什么?”   谁鬼鬼祟祟了!   赵宁忽地止步,虽是无奈,但也只能转过身来,这时就见赵夔,赵翼,赵慎,还有朱明辰款步而来。   她真是头疼!   怎么避都避不开么?   朱明辰也是人情达练的高手,人还未至,他便笑道:“这位就是赵宁表妹了么?”   赵宁福了一福,“给三皇子请安。”她不太想喊‘表哥’。   自古以来,表哥表妹之间总有扯不清的干系,赵宁丝毫也不想再与朱明辰有任何瓜葛。   赵夔笑道:“是啊,她就是小五,长的小就罢了,胆子也小,我这一吓,她就这般了。”   赵宁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看样子的确吓着了,小姑娘身着一身荷花色裙衫,丫髻上还垂挂着两串琉璃珠子,风一吹,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其实,她只是不想抬头。   赵翼见她这般,于心不忍,:“小五先回去吧,大哥只是吓唬你呢,你要想在府上转转,就多带几个下人,若是走丢了可就不好了。”他一贯心善。   赵宁对二哥又多了一层好感。   她转身便走。   运气真差,今日这样的机会怎就错失了?春竹和夏雪究竟干什么去了?   赵宁还没走多远,就闻赵夔在身后道:“以我看,小五有秘密。”   他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赵宁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路快步走远。   作者有话要说:   PS:由于女主改姓了,所以之后文文里用‘赵宁’啦。   赵夔:日子太无聊,今后可以多和小五走动走动,毕竟我是她大哥。   赵翼:人家就是个孩子,大哥太不厚道。   赵慎:我没把她当孩子.......   由于夹子的缘故,明天的更新在晚上10点哦,亲们见谅哈,以后基本都会准时的。 第30章 满城流言起   赵宁不知道赵夔等人在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此刻已经觉得有一种看不见的‘窥视’在围绕着她。   但她一时间还无法参透。   她本想这辈子好吃好喝, 就这样庸碌下去。   可人一旦起了疑心,就很难再消退下去了。   春竹和夏雪没有回来, 肖宁便在东边暖厦里等着,此时和风微醺,还有淡而幽的清香。   其实,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勾心斗角, 她当初入了辰王府,为了自保,有些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成了定北侯的继女,她还真是没有半点好斗之心,即便此刻存了心事, 但倚着长廊也是一种微妙的享受。   或许, 她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肖宁鼻端那清雅的幽香让她很快来了睡意,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 但却很好闻,且就这么睡一会吧, 如今这种安宁已经不再是奢望了。   她的脸白而软, 就那么趴在石桌上, 都压变了形, 样子憨态百出, 当真只是个孩子的模样。   男子靠近后并没有打扰她,只是负手而立, 静静看了好一会,像对待还未绽放的掌中娇花,这才动作轻柔的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他放在怀里掂了掂,没有急着将她抱着,而是在暖厦走了几圈。   她啊,实在是很轻。   一直都是。   小姑娘睡得很沉,男子也不怕吵醒了她,边往暖厦外走,边低头斥责她,口吻却是带着微不可闻的溺味,“你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专会胡闹!”   安神香的作用很大,怀里的小姑娘睡得踏实又安静,曲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梦里是否也有他?   男子平缓的将小姑娘放在绣榻上,又扯了薄衾给她盖上,那扯开被角的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守在门外的下人无意间瞅了一眼,立即又移开了视线。   男子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如他来时一样,悄然无声。外面的四个丫鬟皆低垂着眼眸,不敢说一句话。   男子交代道:“一会知道该怎么回话吧?”   “是!奴婢们省得了。”四人齐齐道。   男子走后,四人又往里面看了几眼,虽说都不甚明白,但也知道日后得好生伺候着五姑娘了。   春风拂耳,似乎还有满山芙蓉花开的声音,赵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世外桃源,在那里不需要任何的心机,她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活着。   她幽幽转醒时,春竹和夏雪已经一侧伺立着了。   “姑娘,您醒的正是时候,老太君那里传了话过来,说是一会让姑娘和六公子一道去用晚膳,今个儿是家宴,几位公子也都会去。”   他们去不去,关她什么事?都在打趣她,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屋内还未掌灯,但赵宁抬目望去,外头已经渐黑了,还有洒了满园的橘色晚霞。她发现这侯府的景致也比旁处好看多倍。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怪。   赵宁兀自起身,那双大眼饱含不信任,她瞅了春竹和夏雪几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二人晌午时去了哪儿?”   春竹和夏雪神色正常,不似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回道:“奴婢们去花房搬了几株茶花过来,都是今年的新品种呢,听说是去年刚从川蜀那边移栽过来的,在暖房了养了一个长冬,现下还开着花呢。府上回事处的掌事嬷嬷可以为奴婢们作证,姑娘不信可以去回事处打听。”   说的有头有尾!   赵宁真要是去回事处打听这种事,旁人会怎么看她?   她这才刚来侯府,凡事切不可太过招摇,这辈子只想安安分分做人。   赵宁正要下榻,她猛然间惊觉到了一件事,再一看四周,这里是她平时休息的软榻,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榻的?   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在暖厦里坐着的!   莫不是她着了魔障了?!   赵宁脸色一阵发白,她曾经做过数年的鬼魂,知道鬼神之说并非杜撰,她以前做鬼的时候,身边有赵慎这个真龙天子,即便看到旁的孤魂野鬼,她也不惧怕,可现在不一样了。   赵宁定了定神,问道:“……我是几时睡下的?”   丫鬟们早已打好腹稿,道:“姑娘,您从上房回来,先是在抱厦稍坐,之后就进屋睡下了。”   赵宁:“………” 这种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她着实想不透。人对自己无法探知的事总会存了畏惧。   洗漱一番,赵宁带着良哥儿去了葵阁。   虽说男女不同席,但赵家子嗣众多,加上赵宁和良哥儿,已经有六个了,四方桌自是坐不下,便改用了鸡翅木得大圆桌,都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又是家宴上,便没有那么多规矩。   赵宁特意靠近了赵慎,往他身边坐了一坐,待嗅到一股子淡而雅致的清凉薄荷气味,她才心稍定了一些。   赵慎在她心目中就是能驱赶神魔的存在,如此这般靠近,赵宁发现她还真的没有那般心慌了。   看来讨好这位继兄是刻不容缓的事。   “四哥。“赵宁略略胆怯的唤了一声。   赵慎端坐笔直,他长的高大,赵宁坐在他身侧,只能挨到他的肩头,侧过脸时,还需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侧脸。   赵慎喉结微微一动,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并没有看她一眼。   赵宁心道:赵慎绝非寻常人,日后要想得他庇佑,自己还得多下功夫,为了母亲和良哥儿,这点事不算什么!   可能是不太敢与未来天子同桌而食,赵宁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   饭后,赵老太君留了众人说了一会话,又问起了赵宁的课业,道:“老三在宫里任公主侍读,小五的课业也不能耽搁了,是不是也该找个西席先生?小六还小,日后就跟着他三位兄长吧。”   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最基本的针黹女红,琴棋书画,以及《女戒》之类还是要学的。这些都决定了姑娘家日后高嫁的筹码。   赵老太君将王氏带来的一对儿女都安排的很好,人心都是肉长的,王氏对赵老太君更加敬重,   “多谢母亲。”   赵老太君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看人的眼光绝对错不了,这王氏虽出身不高,但能让赵凌喜欢到了这个份上的女子,肯定有过人之处。   赵老太君拍了拍儿媳的细白的手背,“一家人,道谢作何。”   赵宁今天下午受到了刺激,就算用过饭后,她依旧离着赵慎颇近,想起曾经,即便是恶鬼见着赵慎也是立即躲远,她如今就更想靠近他了。   赵慎却是一直神色极淡,他也不说话,偶会品几口茶,没有将小姑娘的有意靠近放在眼里。   不排斥她,也不过问她,且随她如何。   从葵阁离开,通往小丘下方有一条纤长曲折的小径,树影婆娑,月光哑暗,风一吹还有奇怪的响动。   心里有鬼,看着什么都像鬼了。   赵宁一路快步跟在赵慎后面,不远不近,就那么静悄悄的跟着。   赵慎走在前面,他步子一快,就听到身后小姑娘一路气喘,他若慢下来,后面那人也慢了下来。   她这又是想干什么?   赵慎再怎么精明,也肯定猜不到赵宁将他当作‘门神’了。   赵夔和赵翼跟上后,赵宁只能避开了,好在她很快就到了梅园,又让丫鬟们在外面守夜,这才安心睡下。   *   通州王家离着京城颇远,赵凌又不舍让王氏无法归省,最后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借机会牵着爱妻的手道:“过阵子我得空就带你去通州小住几日,后日且不回去,夫人可愿意?”   王氏最大的优点并非她的容色,而是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以及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赵凌给了她太多难以想象的尊容与安逸,她怎会再奢望更多?   知足方能常乐。   “侯爷,您忙您的,妾身不急。”王氏半垂眸,那一颦一簇的刹那芳华恰落在了赵凌的眼中。那日大婚之后,他顾及她的身子,还不敢再次靠近。   此番二人再无他言,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   相顾无言,却又胜过千言万语。这种奇妙的相处并不觉得尴尬。转眼就是几刻过去了,赵凌手下用力,突然将人带入怀里,横抱着王氏,低低道:“还有一个时辰我才去军营,想与夫人再温.存一番。”   王氏:“………”他怎就这么直接?   赵凌的言行举止总是雷厉风行,王氏这样性子的人,遇到了赵凌,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两人似乎很相配,一刚一柔,一急一缓,处处恰好。   不过,世间的事总是好事多磨,几日后,京城掀起了一场流言蜚语。   几乎是几天之内,京城上下都听说了王氏和赵凌之间的事。   传言,王氏和赵凌早就有了苟.且。   还传言,王氏所生的一对儿女并非肖家亲生,而是赵凌的种,所以才致赵凌冲冠一怒为红颜,直奔了通州提亲。   这传言漏洞百出,但百姓茶前饭后就爱打听贵族高门里的流言蜚语。一传十,十传百,都成了另外一个说法。   总而言之,肖程似乎成了所有人同情对象,不但带了绿帽子,还给赵凌养了十一年的孩子!   这一日,赵宁刚从西席女先生所住的厢院出来,赵淑婉迎面堵住了她的去路,盯着她上下左右看了一个遍,她瞧着赵宁生的白皙精致,五官更是没处可挑剔,只一眼就能叫人印象深刻。   赵淑婉自诩是个美人胚子,可见赵宁也绝非寻常容色,莫不成她真是自己的亲妹妹?   赵淑婉气不打一处来,这厢一跺脚,哼了一声,“哼!我且去问问父亲,你到底是不是赵家的骨血!”   赵宁:“………”她知道赵淑婉这脾气迟早害了她,当初温玉不也杀了她么?她胡说些什么?自己怎会是侯爷的骨肉?   赵凌大婚之后便没有续髯,王氏看着娇小,他生怕自己与她看上去相差甚远,于是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婚后仿佛年轻了好几岁,若说是第二.春了也不为过。   赵淑婉冒冒失失的冲进书房时,赵凌正寻思着带哪些东西去通州拜见老丈人。   这男人一旦用了情,比女子还要专情数倍。   赵凌见女儿这般莽撞,不由得蹙眉,“怎么回事?你又想干什么?”赵凌不是不疼惜女儿,只是这几年下来,赵淑婉愈发的嚣张跋扈,他已经开始隐隐担心赵淑婉日后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出来。   赵淑婉知道父亲生的英俊,她之前没有留意,此番细细一比较父亲和小五的五官和神色,竟发现有些神似。   本来无风无影的事,一旦被人传开,难免会被人想歪了。   “父亲,我问您,小五和小六是不是都是您亲生的?您跟她……您跟母亲一早就好上了?您还夺他.人.之妻?”   赵淑婉就怕父亲的名声会影响朱明辰对她的看法。   赵凌呆立当场,他只恨没有与王氏早日结识,对赵宁和良哥儿也是真心喜欢,这对儿女要真是王氏给他生的,他会高兴坏的。   赵凌倒是期盼这般,可惜不是!   赵凌暴喝道:“混账!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话!我的事也无需你来置喙!你给我回去,我会择日入宫向皇太后请示,你日后无须再入宫,且就在家中老实待着,为父会给你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朱明辰是赵淑婉嫡亲的表哥,赵贵妃又是赵凌的亲妹子,赵贵妃与朱明辰这几年愈发的心思不稳。   但赵凌知道夺嫡非小事,当今帝王也不是傻子,皇上宠爱赵贵妃,无非是想拉拢定北侯府,今后谁输谁赢未必可知。要是朱明辰赢了,赵家可谓满门荣耀,可若是输了………   赵凌心中有一个杆秤,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中了然。   赵淑婉听了这话,又与赵凌拌嘴,“父亲!您……您这是故意为难我,您明明知道我对表哥的心思,您还想让我嫁谁!您休要逼我!”   真是没大没小了!   赵凌头疼,又不能对女儿动手,这姑娘家就是难养。不像小子,若是不听话就直接扔到军营让他历练去!   赵凌让人叫来了赵夔,赵翼和赵慎三兄弟,“知道该怎么办吧”   三兄弟同样头疼,赵夔出了主意,“不如将三妹禁足。”这个法子简单直接又粗.暴,很符合赵夔一向的做事风格。   赵翼表示支持兄长,“嗯,儿子以为这样可行。”   赵慎没意见,他似乎对任何事的态度俱没什么两样。   赵夔又说起了流言之事,“父亲,有关您与母亲的传言,儿子已经让曹治暗中去查了,您莫要气坏了身子,这阵子您得多补补。”赵夔一双敏锐的眸子迅速在赵凌身上移过。   赵凌唇角猛的一抽:“!!!”补什么?他还需要补?臭小子,翅膀硬了,就能嫌弃老子了!   赵翼,赵慎:“.......”老二老四这时不说话了,机智的大哥近日怎就糊涂了?这话也能说?   赵凌自是不能让王氏受了委屈,这样的污名,哪个妇道人家能承受?   要是让他查出来是谁干的,他非得将他/她大卸八块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小五很奇怪,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赵宁:四哥可吓鬼,居家旅行必备之兄长! 第31章 揭周氏奸情   赵宁好些日子没有出府门了,除了上了西席, 给赵老太君请安之后, 多半都是吃吃喝喝,这才没多多久, 脸颊已丰润了一圈,更显粉雕玉琢,世人所言非虚, 好姑娘都是娇.养出来的。   侯府无人寻她麻烦, 她现下唯一头疼的便是春竹和夏雪这二人让她觉得奇怪,她本可以将二人驱走,可这般做了,她便无法知道这背后的.秘。   赵淑婉的那番话无疑让赵宁又多虑了起来,歇晌过后, 她抱着一本《女戒》去见西席先生, 身后还带着春竹和夏雪二人,她逼问不出来这二人的目的, 那便走到哪里都带着她们。   从梅园出来,绕过三角亭往北就是走出后宅的仪门了, 赵宁行至甬道上就听到几个熟悉嗓音。   她一听就认出来是三位继兄。那几把嗓子实在是太独特。   好像还听到了什么有关父亲和母亲的传闻。   赵宁突然止了步子, 她躲在一丛墨竹后听着动静。   春竹和夏雪这一点极为乖巧, 主子不动, 她们自然也不动了。   但赵宁很快就听到了赵夔的声音, “小五!既然来了,你出来吧!又鬼鬼祟祟的作何?”   赵宁:“………”她已经够小心了, 事实证明,切不可在继兄面前耍小聪明。   赵宁捧着书走了出来,就见三位继兄正坐在石杌上吃茶,石案上还摆着几样描花样的点心,精致的不得了,看着像是供着赏玩的玉雕,而非是用来吃的。   赵夔看着肖宁怀里的蓝壳书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老三要是能像小五老实本分,没事就多多读《女戒》,我们兄弟几人也能省不少事。现下又闹出了那样的传言,父亲定是愠怒难抑。”   赵宁站在三人身侧不远处,看上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听着兄长教.诲。   赵翼总是庇护弱者,又见赵宁低眉窘态,他实在于心不忍,道:“小五,你先去上课,这里没你什么事。”   定北侯府就算出了事,也轮不到一个小姑娘插手,赵夔无非是瞧着她好玩,想留在身边跟她多说几句。他们三兄弟为了藏拙,多半日子都是极为无趣的,难得有了一个新妹妹,哪能这般轻易放过?   但赵翼当了好人了,赵夔总不能当恶人,笑道:“小五,下回想听哥哥说话,你就直接出来,不用藏着了。”   赵宁真是囧死了,若非是事关母亲,她才不会偷听呢!   “嗯,我知道了。”赵宁言罢,又抱着《女戒》一路小步走开了。可还没走多远,就闻赵夔道:“蓄意破坏父亲和母亲名声的人多半就是那个周氏,除了肖家之外,旁人没有那个狗胆,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然后又是赵翼的话,“周家刚崛起,这个周氏胆子也太大了,我侯府的名声岂容她败坏!”   赵宁没法再留步,她往前又走了几步,就听不到后面的声音了。   所以,是周氏坏了母亲和侯爷的名誉?   赵宁留了一个心眼,她跟周氏的账还没打算就这么算了,上辈子母亲的仇,良哥儿的仇,还有她自己的仇,这一桩桩旧事,她迟早会寻了机会跟周氏讨回来,可没想到周氏竟然又先对母亲下手了!   母亲已经与肖二爷彻底和离,周氏这样作态太过让人鄙.夷!   赵宁不想招惹任何人,但人若欺她,她也定不放过。   下午,赵宁从西席先生那头回来,就去看了王氏,却见王氏眼底微红,一看就是哭过的痕迹,都说为母则刚,王氏虽长的娇柔,但绝对不会在子女面前表露软弱。   王氏强颜欢笑道:“宁姐儿,你课业可做好了?”   赵宁鼻头微酸,母亲上辈子不得善终,这一世总算是熬过来了,岂能让周氏那种人坏了事!   赵宁点头,也不欲表现不悦,道:“母亲,我好着呢。对了,过几日肖府举办群花宴,届时三姐姐会去,我也想去看看。”   王氏有些诧异,她以为赵宁与她一样,再也不想踏足肖府半步,赵宁为了让她安心,又道:“母亲,我没有其他意思,现下您和侯爷才是我的爹娘,我不过是想跟着三姐姐去认识几个贵女,您总不能看着我整日憋在府上刺绣吧。”   赵宁言之有理,王氏便没有多说什么。   不同的身份,所结识的人也会不一样。   王氏身份不同,她是侯夫人,又是正一品的诰命,只有旁的贵妇巴结她的份,但赵宁还需要多多融入贵女圈子才成。   赵宁回到自己的梅园,她想起上回相宜说过,周氏早就失了妇德,肖二爷不在京城这几年,周氏已有老相好。   虽说相宜那次是做了必死的打算,但赵宁至今还觉得愧对于她,事实已经如此,要是她将周氏的劣行公布于世,相宜在天有灵,会不会也觉得欣慰?   思及此,赵宁更是要去一趟肖府。   周氏闺名周金凤,是周家的嫡长女,相貌寻常,但却是极会作妖的,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私底下见了男人又是另一番做派。   说的好听点是左右逢源;说得难听一点便是没有大户人家女子的半分羞耻之心。   而最最可笑的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自信过了头,将自己视作不可或缺,旁人不过是陪衬。   周金凤便是这样一个人。   赵宁上辈子偶遇肖家账房的管事从周氏院子里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身上石楠花的气味着实难掩。   赵宁当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至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等她入了辰王府之后,她便知道了,可惜她无凭无据,良哥儿的命数又被周氏操.控着,才致于她无力抗衡。   *   高门大户举办任何酒馈宴席的目的多半都是为了结交朝中权贵。   肖府群花宴,京城高门的小姐公子们几乎都能受到请帖。届时,男子和女子的席位会分开,来了哪些客人,就预示着哪些人与肖家交好。   换言之,若是肖府请不来贵客,就表示着门庭衰落了。   这些官宦家中,时常会以雅集的名义举办类似的宴席,或是邀请闺中小姐,亦或是贵公子,就连请了戏班子唱戏也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   赵宁跟着侯府的马车出发,赵夔,赵翼和赵慎三兄弟则是骑马。   赵淑婉借机就想笑话赵宁,并非她这人心机重,相反的,正是因为她没有心机,才会这般作为。   “小五,你现在已经不是肖家的姑娘了,你今日跟我一道去肖府,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宁莞尔,内心苦闷。   天知道,她是如何的厌烦肖府,若非不得已,她才不会踏足肖府半步!   “我就想跟三姐姐凑凑热闹。”她违心一笑,竟也好看如春.花初绽。   在赵淑婉心里,她才是京城长的最好看的姑娘,容色一绝,就算她亲眼瞧着赵宁容貌脱俗,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二人,一个是侯爷亲身的嫡女,另一个是继室带过来的姑娘,这日后的地位绝对不可相提并论。   “好吧,你可要听话,不得坏了规矩,到时候丢的就是我赵家的颜面,到了肖府,你凡事都看着我怎么做,听见了么?”   赵宁:“……好,我听三姐姐的。”才怪呢!听谁的话,也不能听赵淑婉的,她只会将人带往错误的方向,并且一错不回头。   到了肖府大门外,赵夔身为家中兄长,对马车上的两个姑娘苦口婆心的告诫了一句,“切不可惹事!”他手中折扇专门指着赵淑婉,“尤其是你!”   赵夔转身时,又对赵宁道:“小五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赵家的姑娘。”   又是这句话!   赵宁做乖巧状,点头如捣蒜。   任谁见了她这模样,也是纯良无害。   这无疑让赵淑婉更觉舒心,在一侧宽慰她,“小五,你别怕,有我赵家撑腰,肖府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赵宁那个‘受宠若惊’啊,曾经为了朱明辰恨不能掐死她的人,现在竟也护着她了。   “嗯嗯,三姐姐真好。”赵宁嘴甜道,宛若一个懂事的小姑娘。   其实,赵宁也不算小了,半年后就该十二,再过两年便要及笄,到时候就该说亲了。   赵淑婉对赵宁彻底打消了排挤的念头,毕竟是赵家的姑娘了,就算被人欺负,那也只能是她欺负,旁人欺负不得。   “走吧,我带你进肖府。”赵淑婉一派长姐姿态。   赵宁还能说什么呢,那便就这样吧,她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赵淑婉想当大姐,那就由着她去。   进了肖府,公子们与姑娘家被下人领到不同的宴席处。   赵淑婉可能很喜欢被人依赖,更希望赵宁紧跟着她,她寻常认识的那些贵女都身份不寻常,谁又愿意当别人的跟帮呢?   很显然,赵宁此刻就起到了‘跟帮’与陪衬的作用。   肖府举办群花宴,肖家的三个嫡女自是挣足了颜面,令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吃惊的是,赵宁竟然也来了。   谁人不知道赵家的势力!   如今赵宁却是赵家的姑娘了,肖玉玥与肖玉琬对她百般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发作。这二人当真羡慕到了嫉妒,赵宁除却是赵家的姑娘之外,上头还有三个出众的继兄,单是想想也是一桩美事。   早知就母亲就不该设计驱逐了王氏母女,要是赵宁还在肖家,她哪里有这等好命?   这才一年未见,赵宁又脱胎换骨了一遭,整个人隐隐透着矜贵气度,再也不是那个从通州来的小丫头了。   “看什么看,她现在是赵宁了!”肖玉珠站在一侧道,说着就扭着粗短的腰肢往赵宁的方向走去,她是大房的姑娘,却是向着赵宁的。   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只能干愣着,这阵子父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也不曾来看过母亲,倒是玲珑正得宠着。   一个上午,赵宁都与赵淑婉,肖玉珠在一块。   按着相宜死之前说过的话,加之赵宁上辈子所见,她几乎可以笃定周氏的老相好就是肖府账房的管事先生,今天这样的日子堪称绝妙,肖府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周氏的事情败露,她也只能自己抹了脖子自行了断算了。否则,不管是肖家还是周家,都将容不下她。   赵宁想了法子从花宴上脱身,这些贵女一见面多半都是攀比首饰,或是胭脂,说到兴头上,谁也不会留意一个低调的小人物。   肖家的账房管事掌控着各房各院的用度。   如果周氏真的跟账房管事有.染,大夫人吴氏难道丝毫不知情?   赵宁没有法子光明正大的去查,但她可以将周氏的秘密‘诈’出来。她事先备了一条男子的汗巾,这东西是男子贴身之物,如若不是关系非同小可,是不可能轻易落下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汗巾放到周氏身边去,再当着众贵妇的面给她致命一击。   如果周氏与账房管事是清白的,那么以周家的家族势力,周氏根本不用担心。   但如果她的确做了苟.且之事,免不了露出马脚!即便只是让她名誉受损,赵宁也觉得自己近日赚了。   以赵宁对肖府的了解,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贵妇们所在的地方,而周氏还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发髻上缀满珠宝首饰,一片糜.烂.艳.俗的富贵做派。   丑人多作怪,这话假不得。   周氏这一日恨不能彰显她身为二房正室的派头,可其实在场的贵妇当中,有多少人的夫君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识货的一眼就瞧出周氏一身装扮到底值多少银两。   赵宁靠近周氏,她此番只能豁出去了,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将周氏的事抖出来,母亲和侯爷岂不是平白被人污了名声?若是侯府因此对母亲有何看法,母亲日后如何是好?   “二夫人,这汗巾可是您的?我方才见您身上掉下这条汗巾,这才特意给您送过来。“赵宁长的清媚,浅笑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半是疏离,半是孤傲之感。   真正的美人总叫人望而不敢觊.觎的。   众贵妇闻言纷纷转过身来,赵宁此时已经将那条男子所用的汗巾放在了周氏面前,又道:“瞧,上面还绣了字呢。”   周氏面色煞白,再多的天宫巧也遮不住她脸上此刻的惊悚。   赵宁猜测,大约相宜死之前所言的事没有错了。   她笑了笑,欣赏着周氏的无措与不安。这个人害苦了她和良哥儿,上辈子还害了母亲的命,赵宁不是一个大善人,没法做到彻底放下一切立地成佛。   该报复的时候绝不会心慈。   那显赫的‘杨’字无比清晰的展示在了贵妇们的面前。   一个妇道人家身上藏着一条男子所用的汗巾,这说明什么?而这汗巾似乎还有一个姓‘杨’的男子所有!   赵宁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她若是继续揪着周氏不放,那未免会显得她有意陷害。   且让周氏自己难堪去,肖老太太再怎么护着侄女,也不能让肖家的门楣.受.辱。   这厢,赵宁正打算去寻赵淑婉。   赵淑婉是个十足的‘护犊子’的性子,在侯府可能不会待见赵宁,但出了侯府,赵宁便就在她的庇佑之中了。   未料,赵宁刚走上甬道,便有人一中年男子领着一众婆子过来。   赵宁此前并不认为,就算自己揭发了周氏,周氏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对她下手。要知道她如今是侯府的姑娘,她周氏莫不成要灭口么?   这妇人究竟狂傲到了什么程度了?   不过,老天让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多行不义,总有一日必自毙。   “站住!你这丫头,自己不想好好活,就怨不得别人!”说话的人是个眼熟的。   赵宁一眼就认出了杨姓的账房先生,她后退了一步,想再次回到宴席处。   但小姑娘的体力与成年男子是没法相比的。   见杨姓男子如洪水猛兽般扑了过来,赵宁知道自己今天的行径还是鲁莽了,她太高估了周氏等人的人性,这些人怎会饶了她呢?定会杀人灭口的。   她求生欲望很强,当过那么多年的鬼魂了,知道那滋味有多孤寒,她正打算往亭台处跑去,那里有三三两两的姑娘家,只要当着旁人的面,肖家人就不敢放肆了。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杨姓男子手里的砍柴刀劈了过来。赵宁本能的伸臂去挡,又似一抹白色身影从眼角飞快移动,赵宁并没有等来疼痛,她却听到了杨姓男子的一声惨叫。   赵宁忙睁开眼,再定睛一看,就见杨姓男子已被人擒住,这人是侯府的随从。   赵宁的身子轻飘飘的,被人抱了起来。   赵翼温和,且担忧的嗓音从她头顶飘了过来,“小五,你没事吧?”   清风里有血腥味拂过,赵宁只看到滴落在白石小径上的几滴血渍,却没有看到替她挡刀的人。   赵翼方才见赵宁即将跌倒在地,他也顾不上太多,上前就接住了她,他此刻发现竟当真不再排斥姑娘家了。   赵宁惊魂未定,而此时赵翼转身对另一人道:“老四,你伤的怎么样?这肖家简直胆大包天,丧心病狂,竟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毒手,若非你我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赵宁这才看到一手摁着臂弯的赵慎,他一袭白绸暗纹的锦袍,左臂已溢出鲜红的血渍,已然伤的不轻,但他面容依旧很淡,双眸古井不波,似乎根本不会痛。   二人视线相撞,有什么东西突然揪住了赵宁的神经,心头微微一疼,竟那般逼.真。   赵宁一声惊呼卡在了嗓子里,看着赵慎时,失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忘了跟大家说了,文文每月发三次红包,但凡留言的都会有,日期分别是10号,20号,30号。 第32章 继兄们威武   像赵慎这样的人,上辈子就连父兄也没有放过, 赵宁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顾及‘兄妹’情义了, 所以才替她挡了一刀。   方才那砍柴刀来势凶猛,对方是冲着杀人灭口来的, 她一个侯府的继女罢了,哪里能让堂堂赵四公子这般相救?   赵宁有点懵。   只见赵慎唇色发白,眸底如晕染不开的墨汁, 眼神幽冷, 他的视线只是在赵宁身上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闪而过,似乎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他那样淡定从容的站在那里,之后又淡定从容的道:“我先回去了,大哥稍后会过来料理此事。”   赵翼点头, 神色异常凝重, 道:“嗯,你且回去, 父亲若是问起,你就实话实说, 此事不可能就此了结!”   赵宁没有天大的胆子, 她承认自己怕死, 怕疼, 又怕事, 但她此刻很想问清楚,赵慎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么大的人情, 她今后拿什么去还他?   赵慎走了,赵宁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他每一步都是如常的泰然稳健,只是身后滴落的血渍如断了线的珠子,竟叫赵宁彻底怔住了。   致命的艳红色,却诡异的好看,那是属于帝王的龙血。   她在他身边当了数载的隐形‘魂’,他或许不曾在意过这世上还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但她对他太过熟悉了,知道他几时起,几时睡,几时怒,几时一人独赏暮雨残花。   他坐拥了天下,可这人从来都是孤寂的。   “四……四哥。”赵宁喃喃唤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赵慎是否听到,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救旁人,何况是他呢。   赵宁除了唤了一声之外,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脑中闪过几幅画面,是赵慎面色无温的伏案批阅奏折,亦或是他孤身于梅花下赏雪,又或者他无情绝狠时,每一个画面都不会让她想到赵慎会替她挡刀。   赵翼见赵宁失神,一双水眸滞住了,一直看着老四远去的方向,可老四已经不见了。   小姑娘恐怕是吓坏了。   别说是她了,赵翼也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兄弟三人今日来侯府本来就是为了给定北侯府和王氏报仇,没想到小姑娘却先出手了,若非他们及时赶到,赵翼想都不敢想象后果。   他不忍责怪怀里的人,对侯府的随从,吩咐道:“把这些人统统给我绑起来带回侯府,另外让人去给肖家通报一声,周氏蓄意污蔑朝廷重臣,其心不轨,肖家若是不给一个说法,就别怪我定北侯府不给面子!”   赵翼鲜少会说狠话,他即便对待平民百姓也是极好的,品行享誉北直隶。人人都道定北侯府的二公子是菩萨心肠。   可今日这位活菩萨却是起了杀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肖大爷和肖二爷自是闻讯赶来,而周氏那头更是如火上浇油。   赵夔这时候隆重露面了。   定北侯府的三位公子素来很有默契,赵夔示意赵翼先将赵宁带走,这才对肖大爷和肖二爷冷色道:“肖大人,肖二爷,本来贵府的家务事由不得我这个外人插手,可今日多少人都亲眼看见了,贵府下人对吾弟,吾妹下如此重手,我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话。”   周氏私藏男子汗巾的事已经像插上了翅膀一样,在府上传的沸沸扬扬,今日来赴宴的达官贵人,公子小姐,足有百人之多。也就是说,到不了明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周氏行为不检点了。   也是啊,肖二爷走了十几年,周氏极有可能早就与人私.通。   肖大爷和肖二爷脸色一阵青白,就连周大人和周夫人此时看着周氏的眼神也充斥着鄙夷和排斥。   周氏身子骨发软,突有耳鸣之状,她今日本来在贵妇们面前显耀一番,竟不知却转眼间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就好像赤.裸.裸的呈现在了世人面前,华衣锦服再也遮不住她肮.脏.腐.朽的本质。   她那样贤良淑德,如此温婉大方,怎会是满目狼藉之态呢?   不不,这一定是一个噩梦!   醒来就没事了!   赵夔没有心思去盯着一介妇人,他今天的目的很直接,当着权贵们道:“近日京城流传了我父亲和母亲的流言蜚语,经几番查探,最后消息竟是出自肖府!这件事由北镇抚司曹治亲查,他可作证,我倒要问个清楚,你们肖家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曹治是出了名的活阎王,又曾是赵凌麾下一名小将,后来被定北侯提拔到了千户的官职,没过几年就坐上了北镇抚司一把手的位置,是个令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存在。   皇帝需要这样的人震慑鲸吞虎噬的官员,故此,这些年曹治虽弄得朝中官员咬牙切齿,但皇帝始终不曾动他。   一听是曹治所查,肖大爷也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周大人。   周大人这才刚爬上三品侍郎的位置上,日后能不能入阁还得看造化,现下不想招惹麻烦。   周氏虽是他嫡亲的妹子,但她既然做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事,周家便已经容不下她了。   肖大爷明白了周大人的意思,这是要断尾求生了,肖大爷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肖府怎么会对侯爷不敬呢,这里面肯定有天大的误会,如果让我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我肖府一定不会姑息!”   肖二爷一直没说话,他站在众人视线之中,只觉满目都是绿光。   王氏给的绿帽子刚戴上,如今又加一顶!   “我家五妹虽年幼无知,但肖府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另外,如果我四弟有任何闪失,这件事必定没完!”赵夔丢下了狠话。   此时,周氏双眼一黑,竟昏厥了过去。   肖玉婉与肖玉玥姐妹赶来时,周氏已经倒地不起,在场的妇人男子都在指指点点。   “这种人浸猪笼都不为过!”   “周家竟然出了这种女子。”   “可怜了赵五小姐了,这回定是吓得不轻。”   有人想讨好定北侯府,此刻怎么落井下石怎么来。   肖玉婉与肖玉玥此前还爱慕过赵夔,如今却觉高嫁的希望彻底泡汤了。两人也是一阵呆滞。   大夫人吴氏靠近了肖大爷,低声道:“大爷,如今周家也不管这事了,咱们还不快把这个烂摊子推出去!”   肖大爷会意,也没跟肖二爷商议,就直接命人将昏厥的周氏架了出去,对外宣称:“周氏妇德有亏,定北侯与侯夫人之流言,乃周氏一人贼心所为,与肖府无半分关系,周氏无贤无德无智无子,犯七出之首,肖家遂休书一封,自此周氏此人与肖家再无干系。”   周氏出了这档子事,肖家定不会留下她,就算是肖老太太庇佑也不行了,而周家就算想救她一次,也得先让定北侯消气才成!   总之,周氏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   赵淑婉一直看不惯肖玉婉与肖玉玥姐妹两人,她喜欢热闹,今日又看了这一出戏,整个人神采奕奕,连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赵夔带着她离开了肖府,这时,赵翼和赵宁还在马车上等着。   赵翼是个极为温和的兄长,他倒是不担心老四,但见小五一直一声不啃,他本想斥责她几句,小姑娘实在是胆大包天,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她出头?!   赵翼憋了半晌才道:“你别担心,你四哥此前也伤过多次,他不会有事。”   赵宁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闻言后点了点头,又问:“二哥,那侯爷父亲和母亲的名声呢?”   赵翼正要安慰她,赵淑婉撩开车帘钻了进来,“小五,你今天干的太好了,就是那个周氏四处散播谣言,看着她逐出肖府,我真是太快人心,看不出来,小五,你还真是我赵家的人,做事很像我!”   赵宁:“………”有么?她怎么不知道!   赵夔也探头进来,二轮厢车倏然之间拥挤不堪,他厉声道:“小五!回去再跟你算账!还有你!说话做事可曾像个姑娘家!”他手中折扇在赵淑婉头上敲了一下,可能觉得作为兄长,一碗水必须得端平了,又在赵宁头心敲了一下。   赵宁和赵淑婉吃痛,都不再说话。   是以,赵夔和赵翼才下了马车,各自上了马背之后,就开始驱马离开肖府这条巷子。   车厢微微晃动,外面嘈杂声不断,透过半开的车窗,赵宁看见今日来参宴的达官贵人们都开始离府了,还有被弃在路边的周氏,她此刻还未清醒,发髻早就彻底乱了,再无此前的雍容华贵。   这个地方离着相宜死时的大漆红柱颇近。   相宜,你看见了么?周氏终于遭报应了!   赵宁心中有愧,这种事她还没法说出来,更不可能告诉别人她曾经去了勾栏院,找了相宜过来指认周氏!   现在好了,相宜能瞑目了。   赵宁放下车帘,不再去留意外面的纷扰。   赵淑婉明显热情了,道:“肖家实在无情,这次的事都劝在了周氏头上,肖府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摆脱干系了?哼,父亲才不会就此放过他们呢。倒是你啊,我听说今日是你发现周氏身上掉下汗巾的,你是如何发现的?”   赵宁心虚,只要是有脑子的人也会知道周氏怎可能今日带着男子的汗巾在身上?   她此举有点冒险了,三位继兄肯定都知道,赵慎肯定也知道是她有意在‘诈’周氏。   她回去该怎么解释呢?   赵宁头疼了。   *   到了侯府,赵凌和王氏竟然已经知道了肖家今日发生的事。   侯府有家规,即便是赵淑婉也逃不了,该禁足罚站的,一样都少不了。   赵宁被叫到前厅问话,王氏坐在上首,与赵凌并肩,她面露惊色,也为赵宁捏了汗,早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名誉才去了一趟肖府,王氏绝对不会允许她涉险。   赵夔和赵翼兄弟二人立在一侧,赵淑婉也在。   赵凌看了看王氏,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这才对赵宁道:“小五,你今天此举太过冒险,你知不知道那周氏蛇蝎心肠,别说是今日要了你的小命了,她都可能偷偷埋了你,信不信!”   赵宁点头,表示自己坚信不疑。   她没有看到赵慎,这个时候她最在意的莫过于赵慎的安危,还有日后如何偿还这次救命之恩。   另外,她更想知道赵慎为何救她。   赵淑婉插了话,“父亲!您作何责怪小五!小五做的没错啊!”   赵夔和赵翼动作一致的捏了捏鼻梁,二人默契的不插话。   赵凌俊脸一僵,指着赵淑婉道:“你!你不是在禁足么?谁让你出来的!”   一听到禁足二字,赵淑婉当即就不说话了。   赵凌倒也不会过多苛责赵宁,毕竟这次的事,赵宁的确是为了他和王氏才涉险,“且罢,不得再有下次!小五今个儿受了惊吓。老大,你一会让郎中去给小五看诊,老二去看看老四伤势如何,肖家那边自有我出面!”   这厢,王氏送了赵宁回了梅园,虽舍不得责怪,还是说了一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让母亲一辈子不得安生么!”   王氏一向温柔,这话对她而言已经是严肃到了极致了。   然,只有赵宁知道周氏曾经对她们母女做过什么,这仇不能就这么算了的!况且周氏败坏侯爷和王氏的名声,万一让帝王大怒,对定北侯府太不利。   赵宁是个典型的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人,定北侯府给她和母亲,弟弟,一片遮风挡雨之所,她自是将自己当作侯府的一份子了。   此刻,赵宁也只有服软,连连点头,道:“母亲放心,再不会有下次。”   王氏是个通透人,她既然嫁了赵凌,就不再打算和肖府有半分瓜葛,又拉着女儿的手说了好一会话,临走之前道:“听说你四哥伤的不轻,他是为了你才伤的?”   赵宁点头,“母亲,我想去看看四哥,您觉得合适么?”   王氏心善,对赵凌之前的儿女已经视如己出,她道:“傻孩子,你也姓赵,这有什么不合适?你要记住了,你四哥这恩情可不能忘了。”   赵宁就算想忘,她也不敢啊!   在梅园小憩了一会,赵宁就让春竹和夏雪准备了一盅参汤,赵慎失血过多,除了滋补之物,赵宁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我有个更好的报答方式,想不想知道?   赵宁:五十年的野人参汤,包治百病,一会给四哥送来。   赵慎:...... 第33章 四哥小心机   赵慎所居的院子是桃园。   顾名思义,这里是种满桃树地方。   现下正值仲春, 桃花已经开到了靡荼, 一进桃园,便可见甬道两侧的桃树林下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粉色.桃.花瓣, 也不知道是下人没有及时扫去?还是这园子的主人想让这花重新归为尘土?   守门小厮没有阻挡赵宁,“五姑娘,您里头请, 二公子这才离开没多久, 四公子正当看书呢。”   赵宁有些心慌,她虽然与赵慎朝夕相处了多载,但那个时候只有她能看到他。   下人将赵宁带到了赵慎所在的抱厦,他正靠在软榻上,双腿修长笔直的腿随意搭在了锦杌上, 样子随意又不浮夸。   赵宁的到来, 只是让他微微抬了抬眸,他单手持书, 另一只臂膀就是今日所伤的地方,此刻已经包扎好了, 就那样垂在胸口。看了一眼赵宁, 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书册上, 仿佛没有看到小姑娘有些无措的样子。   下人不知道何时退了下去, 赵宁发现桃园伺候的人只有男子, 竟没有一个丫鬟。   赵宁手里提着一只大红漆三层的檀木攒盒,参汤需要趁热喝才好, 她一想到赵慎的右臂在不久的将来会支撑起整个天下,她便双腿发颤,这条胳膊要是有个半分闪失,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赵宁收敛了紧张的神色,毕竟这还是她头一次跟赵慎单独相处,语气相当敬重,“四哥,你……还疼么?”   看他泰然的架势,自是无碍了,赵宁也不知道因何会问他疼不疼?那样锋利粗.实的砍柴刀,劈在了臂弯上,一定很疼吧?   赵慎却是一声都没吭。   其实,他如今也只是个少年,却是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让人很轻易就忽视了他的真实年纪。   赵慎放下书册,他倚在秋香色暗金纹螺的大迎枕上,视线终于和赵宁对视,不温不火的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赵宁:“………”不用说,那肯定是很疼的!   “四哥,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参汤,你要不要趁热喝了?”明知他或许根本不会将她的好意放在心上,赵宁还是问了一句。   却不想,赵慎很自然的道:“嗯,也好。”   他说好?   赵宁除了惊讶之外,竟还有一种欢喜,能报恩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将攒盒放在了石案上,亲手将参汤端了出来,又递到了赵慎面前,“四哥,嬷嬷说这东西得趁热喝,你喝吧。”   她说话硬生生的,一听就是特意打了腹稿,但又没有发挥好。   赵慎倒也不在意,伸手去接,仰面就将参汤给喝了。   赵宁的任务完成了,她打算说几句就准备离开,赵宁似乎不想放她走,但他脸上也没有什么多好看的表情,“你是如何知道周氏与杨姓管事之间的污事?”   赵宁呆!   她能说是因为上辈子无意撞见过,又听相宜提及过么?她当然不能!   赵慎嗓音很平缓,明明没有逼.迫她,但对赵宁而言,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她最怕的不是赵慎本人,而是被赵慎知道她上辈子当鬼魂的时,曾在他身边待了数年。   赵宁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她当鬼魂那些年,谁又会知道呢?   而且,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肖府后宅那些污秽,自然不是她可以去探究的。赵宁憋了片刻,才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道:“我此前在肖家听烧水的婆子说漏了嘴,所以这才利用了这一点。”   她交代了一半,留了一半。   赵慎紧接着又问:“是么?我看你还小,怎就懂那些?”   这是甚么意思?   赵宁恍惚了一下,才明白了赵慎话中之意,她许是上辈子见惯了赵慎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即便是这个时候的他,也让赵宁为之不安。   赵宁粉白的脸瞬间染成一片绯红,竟比那仲春飘逸的桃花儿还明艳。   赵慎神色安逸的看着赵宁,欣赏着小姑娘的或是无措,或是犹豫的种种表情。   他不急,一切且等着来日方长。   片刻之后,赵慎终于给了她一个痛快,“好了,你不说,我也不会强.迫你,这参汤不错,你以后每日这个时辰都送一盅过来。”   赵宁本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谢意,其实桃园的规制不一定没有小厨房,而且赵慎是侯爷宠信的儿子,他的身子自有专人料理着,哪里需要赵宁特意送参汤?   但赵慎开口了,赵宁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更何况赵慎的确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道:“哦,那我明日再来,今个儿就不打扰四哥看书了。”   她言罢,转身离开,走到一半时,总觉得如芒在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而这时赵慎却已经在垂眸看书了。   赵宁:“………”近日时常产生错觉,或许她也需要补补了。   回了梅园,赵宁将剩下的参汤给喝了,吩咐了春竹和夏雪二人,道:“从明天开始,每日都熬一锅参汤。”   春竹和夏雪互视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应下道:“是,姑娘。”   *   一阵春雷在肖府上空打响,将中庭内的一棵老槐树劈成两半,府上的下人俱心惊胆战。   那槐树已有几百年之久,肖府刚建宅时,它便依旧在这里了。   树木花草皆有灵性,这是不是意味着肖家的气数将近?!   其实,这些年肖大爷仕途顺遂,肖老太太还以为肖家这一代又开始崛起,光耀门庭指日可待。   但这一年以来却是发生了多桩让肖老太太心神不定之事。   这一日群花宴匆匆结束,留下的烂摊子却足以让肖府上下人心惶惶。   德沁堂内死气一片,周氏十五嫁入周家,这些年是被肖老太太当作女儿来看待的,比肖二爷的地位还重。   她甚至为了周金凤谋划着夺了王氏的一对儿女!就是为了她一辈子无忧。   肖老太太自己也没有料到周氏当真早就与府上管事勾结在了一块,就算她想维护周氏,也没法蒙混过关了,今日多少双眼睛看着,周氏必死才可洗脱肖家的污名!   “金凤还在外面跪着么?”肖老太太问了一句,气虚悠长,有乏力之感。   上次相宜死后,肖二爷对周氏已经存了疑心,此番他在数人面前颜面无存,此刻自是将周氏恨之入骨,恨不能亲手掐死她。   肖大爷沉声道:“周家都不管了,那贱妇是想拖累死咱们肖家么!”   且不论周氏得罪了定北侯,单是她偷汉子一事,就能拿去浸猪笼了。   无论如何,现下的情况对周氏而言,都是一盘死局。   肖老太太又是一阵胸口闷痛,她想起了赵宁,不由得咬牙切齿,“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肖二爷虽糊涂,他对赵宁也有意见,但听到肖老太太没有责怪周氏半句,反而怪罪赵宁,肖二爷不由得一阵心寒。   隐约之中,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肖二爷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人把她轰走吧!否则定北侯府那边还不好应对!”   肖老太太想要说什么,但闻肖大爷也同意了这话,“嗯,事不宜迟,我这就着人去处理。”   是以,肖老太太只能作罢。   又是一阵春雷自肖府上空一闪而过,划过一道甚是美丽,却也致命的弧度。   周氏半跪在肖府门口,突见闪电亮过之际,一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廊柱里钻了出来,正冲着她诡异的笑,那笑实在是冷的煞人。   周氏惊愕,身子不由得往后仰,“别!别过来!是你自己要撞死的,跟我没有关系!”   她看着相宜越来越近,直至伸出手掐在了她的脖颈处!   “不是我!是你自己寻死,不是我……不是我……”   肖府的下人出来驱逐周氏时,就见她双眸瞪大,那瞳孔已然凸出,甚是吓人。   男子靠近一看,发现周氏已经没气了。   “真是晦气!送乱葬岗去吧!”   “这种天搞不好一会就要下雨,贱.娘们,死了也拖累人!”   两个大汉你一言我一语,随意将周氏的尸首从府门口拖了下去,之后又在周氏丰腴且还带着体温的身上来回摸.了摸,确定再无值钱的物件之后,又扒下了她身上的一件绫罗外裳,才将尸首仍在木板车上,这便朝着城西的方向急促而去。   次日,肖家将周氏已暴死的消息送到了定北侯府。   赵凌对一个妇人的死并不感兴趣,在他眼中,就算周氏死上十次,还是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污蔑他不要紧,但污蔑了他的妻,那问题就大了!   赵凌暂时没有的打算就此罢手,他拒见肖大爷,又与王氏道:“周家那妇人死了,你心里可还有气?你想对付谁,为夫都依你。”   她哪能随意对付别人呢!如今难得安稳了。她更不想给赵凌惹麻烦。   王氏被他强烈的男性重重包围,他那般高大,直接将她圈到了跟前,郑重的告诉她,“我赵凌的女人,绝不允许旁人欺负!”   王氏的脸又红了,赵凌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会哄女子高兴的人,但他发现王氏很好哄,他这还没开始呢,妻子又娇羞了。   见此状,赵凌也没什么心思再说肖家的事。   说来也怪,他此前十几年独身一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悸动,但娶了王氏之后,他整个人毛毛躁躁,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   赵凌的下巴抵在了王氏的发心,嗅了嗅她的发香,神色突然转好,笑道:“你还别说,小五还真像我赵家人,不如你再给我生一个吧。我原本还有三位兄长,可惜都战死了,赵家什么都能缺,就是不能缺了子嗣。”   他嗓音突然沉重,王氏出自小门小户,此前只顾着生计,她从来就没想到名族大义上,赵凌虽待她和善,从不表露难处,但她应该知道他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王氏心一软,红着脸道:“好。”她想起了赵夔兄弟三人,他们几人日后也要上战场的,王氏不由得一阵心疼,就盼着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赵凌得偿所愿了,趁着兴头又跟妻子恩爱了一番。   *   赵宁按时去桃园给赵慎送参汤。   她到时,赵慎正背对着她换药膏,他动作极有调理,不急不徐,赵宁看到那换下的纱布上还有零星的血迹和淡黄的凝结,她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道赵慎需不需要帮忙?   少顷,赵慎已经转过身来,对上他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赵宁的身子像是被人控制住了,竟主动上前,替他系好了裹在伤口外面的布条。   呵,还算机灵!   赵慎看着小姑娘动作,并没有制止她,但见那系好的蝴蝶结,赵慎微微蹙眉,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二人都是你不言,我不语,赵慎喝了参汤就要开始写字。   赵宁瞧着花厅四周无人,她只好继续硬着头皮给赵慎研磨,他的伤一日不痊愈,她怕是不能半点敷衍。   此时,春.光正好,随时可听见鸟鸣的声音,若说梅园的景致,其实还不如桃园。   赵慎所用的是玉板宣,这种纸张十分名贵,用来练字实在是有些浪费,但不多时,赵宁竟见那白纸上跃然可见几句诗经上的词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赵宁虽没有读过几年书,但也看懂了这几句的意思,赵慎平日里寡言少谈,怎的好端端的写这些?莫不是……?思.春?   她到底不敢多想,从她的角度可见赵慎完美到了没有瑕疵的轮廓,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好看么?”   赵宁正有神在外,赵慎突然侧过脸来问道。   二人四目相对,赵宁忙点头,“四哥的字迹遒劲有力 ,□□超逸 ,朴茂工稳,如游龙走凤,甚是好看。”   她这是花了十足的力气褒奖了赵慎,但赵慎似乎并不满意,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是么?那你因何只看我?不看字”   赵宁呆立当场,眸光滞住了。她无言以对,方才的确一直在看赵慎。下一刻,在赵慎的注视之下,她突然移开了视线,继续卖力夸道:“四哥丰神飘洒,顾盼神飞,玉质金相,也甚是好看。”   赵慎薄凉的唇角微微动了动:“………”成语倒是用的很溜!   待赵宁心跳紊乱时,赵慎已经弃了笔墨,转身又去看书了。   赵宁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没听到动静,就问道:“四哥,我能走了么?”   赵慎没有抬头,只是轻嗯了一声。 第34章 路遇大狼狗   赵凌与王氏成婚已将近两个月。   不管是成婚之前,还是成婚之后, 他二人之间的事都被百姓交头接耳的传着各种流言。   以至于皇宫内的人也有所耳闻。   王氏是一品诰命, 自是要入宫拜见皇太后。   这一日,赵凌骑马在前, 身后的马车内坐着赵老太君和王氏。   按理说命妇们入宫,他这个武将无须跟着,但赵凌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 他已多日没有面圣, 今日正好是时机。   王氏寻常不喜浓妆艳抹,今日情况特殊,自然不能半点马虎。王氏是新妇,但她到底是续弦,大红色未免显得有些喧宾夺主, 便择了一件粉红绣金交领褙子, 垂云髻上插着一只琏沐兰亭御茫簪,妆容浅淡, 但胜在精细端庄,就连一侧的赵老太君瞧着也觉得善心悦目。   “别怕, 你要记住, 不管你走到哪里, 你现在是我赵家的宗妇, 就该挺直了腰杆!”赵老太君拉着儿媳的手说道, 总觉得这王氏比刚进门那时更好看了一些,也难怪赵凌不急着回大同。   王氏点头, “嗯,儿媳省的了,多谢母亲提点。”   这厢,赵老太君带着王氏去后宫拜见皇太后,赵凌身为重臣自是不便踏足后宫。   听闻赵凌求见,老皇帝在御花园摆了白玉黑子的棋局,还命大黄门避开了,只有君臣二人,似乎特意彰显出了天家对定北侯的无上宠信。   “爱卿今日见朕,可是为了大同添置火炮一事?” 老皇帝虽生性多疑,但登基以来还算勤政,尤为关注边陲之稳。   赵凌在帝王面前一直都是无懈可击的,不是因为他太过城府,而是他素来耿直,从不隐瞒,他抱拳恭敬道:“这倒不是,得陛下之功,如今大同安稳,臣今日是特来给陛下请安的,又念及夫人初次入宫,臣若在宫里,臣的妻也能心安。”   说来说去,是陪着夫人才来了一趟。   赵凌生的好看,皇帝还记得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简直就是玉面郎君啊,可谓唇红齿白,冠玉之颜。皇帝还一直以为他不是打战的料呢。当年因着老侯爷和赵凌的几位兄长都不在世了,又逢鞑子突袭,赵凌当夜就入宫主动请缨出征,才让帝王看出了他的领兵作战之能。   隐约记得,当初赵凌也才十几的光景,而皇帝也才登基不久。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凌已不复当年的少年稚嫩的模样。   如今再看赵凌,意气风发了不少,也伟岸了不少。   这话说的太直接,难不成皇家还会责难了侯夫人?   见赵凌如此护妻,皇帝非但不愠怒,反而和颜悦色的笑了笑。   多情又耿直的男子,就算是拥兵自重,他也不太符合佞臣的气度。   皇帝笑过之后,突然一声哀叹,“爱卿呐,朕倒是艳羡你。”   赵凌公事公办,他区区一个臣子,怎能让皇帝艳羡呢?立即起身,抱拳低头道:“臣不敢!”   皇帝不过只是试探一下而已,见状,他摆了摆手,“爱卿啊,朕随口一提,你作何如此?快坐快坐。”   赵凌笔挺的坐在了锦杌上,姿态端正,体魄刚硬,相比而言,皇帝这些年却苍老了不少。   “朕心累啊。”皇帝准备与赵凌交心长谈。   赵凌一心二用,还在想着王氏那边何时结束,王氏来京城有阵子了,他整日忙着军中事宜,还没机会带她四处转转。今日又碍于赵老太君也在场,有些话他都没法对王氏说出口。   皇帝见赵凌一派正经端坐,继续道:“张居廉伏法之后,内阁首府一职一直空置,那些文臣隔三岔五就向朕举荐次辅温茂盛,他们是什么心思以为朕不知道?朕这些年不过是睁一只眼闭罢了,水至清则无鱼,这治理朝堂,也不能一锅端了,但朕也不可能再养出第二个张居廉。爱卿,此事你如何看待?”   武将不涉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赵凌对朝廷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文臣多半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也深知干涉太多,只会给赵家招来祸害。   皇帝今日此番话的意思,赵凌岂会心中不明呢?   他再次站起身,抱拳躬身道:“内阁人选乃国之大事,臣不敢妄议!”不敢议,他也不想议。   见赵凌如此激动,且对政事退避三舍,皇帝的内心是无比欣慰的。   但皇帝面上又是连连叹息,甚觉孤独之态,他摆了摆手,“爱卿快坐,朕今日只是与闲聊,你不必在意。”   赵凌复而落座,道:“内阁几位阁员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了,臣以为,陛下可以听听他们之见。”   这话一出,皇帝冷哼了一声,“哼!那帮人都是一群老狐狸,朕就算问御花园的花儿今年开的如何,他们一个个也能寻思半日之久!”   赵凌剑眉一挑,不做他言。   换言之,皇帝是何秉性的人,他也很清楚。   这时,皇帝见缝插针,又问及了太子和几位皇子,赵凌只夸了太子,对三皇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儿只字未提。   按理说三皇子朱明辰也是出类拔萃的皇子,赵凌又是他的亲娘舅,这等强大的外戚,他赵凌就真的没有半点想法?   皇帝看不透臣子的心,但赵凌这个表现依旧让老皇帝很满意。   赵凌道:“太子殿下乃陛下亲自教导,自幼材雄德茂,臣以为,太子如此,是我大明之幸啊。”   哪个当父亲的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儿子呢?   何况,赵凌夸太子的同时,将皇帝也顺道夸了。   皇帝登时心情甚好,这时黄门走了过来,道:“侯爷,老太君和侯夫人现已出宫,奴才特来知会您一声。”   此时,赵凌明显坐立不安。   皇帝原本还想继续试探,可这人心情一好,疑心也渐渐打消了,“爱卿先回吧,朕也乏了。”   “是,陛下!臣告退!”   赵凌气宇轩昂,走路时更是风姿卓泰,看在旁人眼中,他似乎离开的有些急切。   皇帝一人独品花茶,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女子,那时他每当下朝后,也会这般急切的去见她,甚至于有了她之后,皇帝渐渐忘却了已故的先皇后。   她长的美,冠盖六宫,皇帝当然喜欢了。   思及故亡人,老皇帝眸色微滞,兀自开口道:“李德海,你说朕当年是不是真的错了?”   李德海当然知道皇帝指的是哪件事。   提及十几年前的那场变故,李德海也不敢多言,但他同时也颇为震惊,这些年皇帝对此事只字不提,朝中也无人敢说半个字,皇上今个儿怎的突然想了起来?   算起来,这都过去十七年了,要是宁妃还在世,六皇子也该十七了。   “皇上,几位阁老还在御书房外等着呢。” 李德海卑弓着身子,低头道。他心想:宁妃和六皇子都没了,就连王家满门都不在了,皇上这个时候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呆了片刻,这才拂袖起身,放眼望去,那幽幽长长的弯道上还曾有过那个人的影子。   一念错,步步错,他回不去了。   *   赵凌在宫门外看见王氏正站在马车旁等着他。   又见王氏从皇太后那里得了赏赐,赵凌便放了心,他走近后,温和道:“回家吧。”   王氏点头,这才上了马车。   夫妻来人非常有默契,四目相对时,也似乎明白对方所想。   赵老太君已经在马车上坐着了,瞧着新婚夫妻二人你侬我侬,她也笑眯了眼。原先她还以为王氏见不得大世面,但今日在皇太后宫里,却见王氏应对自如,不卑不亢,懂得掩藏锋芒,又知进退,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人儿。   赵老太君活了这把岁数,是人是鬼,她一眼便能看得出来,对这个儿媳也愈发满意。   “你这月癸水可来了?“赵老太君问道。   像定北侯府这等门第,新妇进门之前,嬷嬷们就将王氏的小日子记下了。   算着日子,王氏这几日就该来癸水了,她一下就明白了赵老太君的意思,但………她才进门多久?怎可能那么快就怀上?!   王氏面色微红,犹豫道:“过几日再看看。”   赵老太君也笑了,“嗯,真要有了也是好事。”   赵凌房.事上很勤,但不至于这么快就有了,王氏还有点转不过来弯了,但她一寻思赵老太君的话,脸色愈发通红,她老家不会是以为自己和赵凌在大婚前早就………..?   王氏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到了侯府,赵老太君将儿子儿媳叫到了葵阁说话。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老三继续给公主当侍读,另外让小五也入宫。子恒啊,这小五虽不是你亲生,可既然入了我赵家族谱,那就是我赵家人了,她今年十一,要是当了几年的公主侍读,这日后嫁娶又是另当别论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既然皇太后都提出来了,侯府也不能明言拒绝。   赵凌看向了王氏,“芷婼,你同意么?我倒是觉得母亲说的在理。”   王氏对赵凌挤了挤眼,婆母的话,她岂能置喙呢?更何况赵凌竟然抛开了老太君,反而问她!   赵凌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忙又道:“我无异议。”   赵老太君也不介意,她笑了笑,“行了,那就这么定了吧,改日让嬷嬷教老五一些宫里的规矩,入秋之后就让她跟着其他家族的几位嫡女一道入宫。”   这厢,赵宁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当今公主是皇帝的独女,简直就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今年十三四岁的光景,正是念书学规矩的时候。能成为公主侍读的人必定都是当朝权贵家中的嫡女,非一般人能有这个机会的。   赵宁以一个侯府继女的身份也能被挑选上,肯定是皇帝想拉拢定北侯府的缘故。   赵宁的日子照旧,只是每日下了西席之后,还要跟着婆子学规矩,自然了,赵慎那边,她也不敢怠慢了。   几日后清明,赵家按着惯例,要去怀柔祖坟上去扫墓。   赵家祖上原先就是立根于怀柔,之后才搬迁到了京城。但赵家列祖列宗西去后,尸骨都是埋葬在怀柔。   老侯爷和赵凌的几位兄长亦然。   赵家世代英烈,赵凌三位兄长战死的时候还不曾娶妻,这等忠心铁血,如果还天家忌惮的话,那就真的让人寒心了。   怀柔乡郊可见满地的野花儿,赵夔是个风流人物,抓着机会就开始作诗。赵翼在一侧附和着。   赵凌十分心疼几个儿子,所以也只带着他们三人杀过几次鞑子,如今还没有任命任何职务,但三个儿子都不曾让他失望过,倒不像那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   一行人走在长满青草的乡道上,赵老太君和赵凌等人在前头,赵家的几位公子和姑娘紧跟其后。   没走一会,就能听到越来越近的狗吠声。   在这种乡郊野外,不少农户家中都饲养了家犬,看到陌生人便会嗷叫。   自然了,赵家人出行,定有随从相护,但赵宁还是怕狗。   没成想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见不远处一条半人高的恶犬朝着这边疾奔而来,架势凶猛。   赵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天下恶犬恶鬼都害怕赵慎,忙是提着裙摆往前跑,直接抓住了赵慎的胳膊。   赵慎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眸色惶恐,且贼兮兮的模样。   “你怕什么?那是大黑,赵家的守墓犬。”赵慎漫不经心道,小姑娘抱着他受伤的那只胳膊,他自是无法轻易甩开她,也没想过甩开。   赵宁微囧,又将赵慎松开。   这时大黑已经靠近,它体格巨大,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土狗,这畜生似乎很有灵性,靠近了赵慎之后,竟然不再狂妄,而是吐着舌头,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主子,一路在他身侧蹭来蹭去。   赵宁只看了一眼,就被大黑察觉到了,它冲着赵宁一番嗷嗷吼叫,像是示威。   赵宁再一次抱住了赵慎的胳膊。   人在遇到危机时,做出来的行为都是依着本能行事。   赵慎似乎很满意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没有向赵夔,或是赵翼求助,但为何?   赵慎的眉心稍蹙,一抹异色一闪而逝,这丫头似乎知道大黑会惧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百思不得其解,我就当小五最喜欢四哥好了。   赵宁:四哥的功能甚是强大,尤其是吓鬼吓恶犬。   赵慎:.......   PS:晚上7点还有一更哦。 第35章 夜半探梅园   赵慎见小姑娘实在怕的厉害,但她又不敢太抓紧自己, 挨近他的时候, 许是担心会碰到他的伤口,还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要.害之处。   亏的她还知道!   赵慎面色很淡, 唇角却扬了一扬,随即一只广袖一挥,大黑似乎很听他的话, 这便安分的不再嗷叫了。   见危机解除, 赵宁也不好意思一直抓着赵慎不放,他们到底不是亲兄妹,松开赵慎之后,声音微弱如穿梭在花丛中的小蜜蜂,她谢了一句, “多谢四哥。”   “嗯。”少年轻应了一声。   之后, 赵宁又退了几步,与赵淑婉同行了。   而赵慎就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 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赵淑婉的眼神十分怪异,赵宁心道不好:她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却不想赵淑婉却道:“你怎知大黑只听老四的话?”   赵慎比赵淑婉高出了一大截, 在旁人眼中, 只以为赵慎要年长一些。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赵宁松了口气, 莞尔道:“我猜的。”   上回赵宁揭破了周氏的丑事之后, 赵淑婉对她刮目相看, 两人过不了几个月又要一同入宫给公主当侍读,她自然将赵宁当作是盟友了, 要知道贵女圈中也有暗中争斗的时候,赵淑婉一直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小跟班。   于是她就告诉赵宁,“说起大黑,其实是前些年从蒙古带回来的猎犬,鞑子还曾用它来攻击赵家军,这畜生厉害的很,咬伤过不少人,当初就是老四制服了它,还将它带回了京。不过,我可不准老四在府上饲养这畜生,当初我还跟父亲闹了好几日,老四这才人将大黑送到怀柔守墓了。”   一言至此,赵淑婉又拉过赵宁,在她耳边悄悄道:“我可告诉你,老四绝非你表面看到的这般,他狠起来,连父亲会忌惮,你以后少跟老四走近。”   赵宁:“………”赵淑婉旁的事胡搅难缠,但对赵慎的评价却是相当的准确,赵宁莞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十分明了。   扫墓时,赵凌将良哥儿也抱到了墓前,让他与赵家三位公子齐肩而立,这算是郑重的承认了良哥儿也是赵家的公子之一了。   赵宁鼻头微酸,她与良哥儿和赵家毫无血缘,但在赵家的待遇,却远比在肖家好上了数倍,她记得在肖府那会,就连母子三人的用度还得靠着母亲从通州带过来的银两,若非后来离开了肖家,母亲都寻思着做刺绣卖钱了。   人与人的差异当真那么大?!   赵宁看着赵夔,赵翼,赵慎,还有赵良几人站在前面给赵家祖宗们磕头,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感慨。   这一幕多好!   赵宁上辈子最为期盼的莫过于一个完成的家。   只是多年之后,赵慎问鼎,事情又会不一样了。   并非她乐极生悲,她其实也不甚明白,赵慎他……难道并非赵家人?否则怎会名正言顺的坐上了龙椅?他虽没有伤了赵家人,但后来赵夔和赵翼并没有到得到重用,赵夔更被流放了,这是为什么?   赵宁看的出神,赵慎猛然间一回头,二人视线恰好相撞,她像做了坏事的兔子,极力怂下了脑袋。   他怎么好像背后也长了眼睛?   祭祖扫墓过后,侯府的人并没有急着回京,一行人则是去了怀柔萧家做客。   萧家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祖上还曾出过老翰林,萧家祖辈与赵家相交甚笃,到了后代也并没有断了联络。   萧家在怀柔是大户,田产地契丰厚,每年到了梅子酒出窖时,萧家都会着人送几坛子去侯府。   赵宁原先并不知道这个怀柔萧家就是赵慎上辈子所娶皇后的萧家!   更令她惊讶的是,萧家嫡女竟与她同名,叫萧宁。   赵宁突然释然了。   这就不难解释,当初帝后大婚当夜,为何赵宁会听到赵慎唤了一声‘宁宁’。   这个心结解开了,赵宁松了一大口气,她还以为上辈子的时候,赵慎看见了她呢!愣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赵宁正放松了心情时,一道难以忽略的目光射了过来,赵宁迎面看了过去,就见赵慎站在萧家府邸的回廊下,白锦袍干净得不染尘埃,长身玉立,但那眼神却是不甚善意的看着她。   赵宁:“………”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幸好赵淑婉来了,化解了赵宁的一时尴尬,赵淑婉还领了萧家姑娘过来。   当赵宁再一次看向回廊时,赵慎已经不在了。   “小五,这位是萧姑娘,日后极有可能成为咱们的嫂子。”赵淑婉随性惯了,自幼无母调.教,赵老太君和赵凌多少有些宠溺着她,以至于说话时常没个把门的,曾经吃了温玉多少暗亏。   萧宁是个典型的娇小美人儿,秀黛星目,温婉精细,难怪赵慎登基之后会去了她,而非权臣之女。   萧宁闻言,当即羞红了脸,“淑婉,你……你别说了。”   萧宁年纪瞧着不大,她要成为赵淑婉的嫂子?那她是嫁给大哥?还是二哥?   如此这般,那赵慎日后又娶谁?   似乎很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太一样了。   午饭时,男女眷分席。   赵老太君与萧家老太太也算是旧时,两人说了好一番话,又问起各家的姑娘都读了哪些书?女红如何?是擅湘绣,还是蜀绣?   赵宁这是头一次来萧家,赵老太君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拉着赵淑婉,没有半分偏疼谁。   对此,萧老太太也看出了赵家对新夫人的态度。   “这也真是巧了,五姑娘与我家孙女儿是同名,我瞧着五姑娘眉目开阔,秀黛温目,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是侯夫人教导有方啊。”萧老太太也表示了一下对王氏的敬重。   王氏身份虽高,但依旧将萧老太太当作长辈,“您说笑了,我瞧着萧姑娘也乖巧端庄的紧呢。”   妇人家聚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多半都是一些家常。   “萧丫头可定亲了?”赵老太君问道。   定北侯府门庭高耀,实在不适合再高娶了,若是府上几位公子娶了哪家权臣的千金,保不成会让旁人想成是结党营私。   况且,赵老太君也认为侯府没有必要娶高门贵女。   娶妻当娶贤,唯有贤惠淑德,后宅安宁,男人在外面才能安心打拼,家族才能光耀。   虽说萧家如今无人在官场,但家族底蕴丰厚,单是挂在墙上的字画孤本,也可见萧家人的气度。   赵老太君这话一问,就是有结亲的意思了。   赵淑婉对赵宁挤眉弄眼,好像在告诉她: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萧宁此时低了低头,小女儿家的羞涩难掩,她自然见过赵家的几位公子了,不管是世子爷,二公子,还是四公子,她都觉得没有异议。   她性子柔顺,这种事肯定不能自己说出口。   萧老太太笑道:“这孩子明年及笄,是该说亲了。”   两位老太太眼神交流了一下,大约是默契的达成了某个约定。   赵宁心想:看来侯府很快又要办喜事了。   *   从怀柔回来后,赵宁有些体乏,泡了一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准备睡觉了。   躺下之后,她又想起了回城时,赵老太君和王氏所说的话,按着赵老太君的意思,赵淑婉也该说亲了,而且赵家似乎不打算让她嫁给朱明辰。   不得不说,赵老太君是个非常睿智的老者,最是懂得趋利避害。   倘若赵淑婉嫁了朱明辰,这天下人还会以为定北侯府没有拥护三皇子之心吗?   赵宁上辈子听说过,因着赵淑婉与朱明辰早早就有了暗度陈仓之嫌,这才被皇帝钦点为了辰王的侧妃。   侯府的嫡女却当了侧妃!   这件事不管对赵凌,还是侯门,都不甚光彩。   但愿这辈子赵淑婉能认清朱明辰,不再重蹈覆辙。   赵宁想了一会心事,转过身正要睡下,门扉吱呀了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了。   赵宁没有做声,还以为是春竹和夏雪二人。   赵宁胆子小,又觉得被人窥视着,所以每晚都是让下人轮流值夜。   当初在皇宫做鬼魂那些年,她在深宫内瞧见过不少烈.鬼,那些鬼.魂还曾恐吓过她,不过倒也遇到过心善的魂魄,那些鬼对赵慎格外敬重,还有会对着他哭的。   不过,赵慎却看不见,也听不见。   “去取茶来,我渴了。”赵宁背对着床榻外的人,她吩咐了一句。   小姑娘嗓音柔柔的,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带着沙沙软软的味道,有有点像在撒娇。   赵慎微滞,看见帷幔内的小小身影,他也不知道思量什么,转身去倒一杯茶水过来,这才对里面的人道:“好了。”   赵慎的嗓音独特,有种透着薄荷的清凉,而且极平极稳,叫人听不出他的半点情绪。   但这个声音对此刻的赵宁而言,却是惊悚到了极点,若非她还没有睡觉,一定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赵宁猛然之间坐了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帘子,她看见赵慎模糊的面孔,和那双在微弱的光线之下也能闪现晶亮的眸子。   赵宁恍惚了片刻,裹紧了身上的中衣,隔着纱幔问他,“四,四哥,你怎么这么晚来我这里”   要说不慌张,那肯定是假的。   赵慎就知道她会吓成这样,好在也没有太过失态,他耐着性子道:“有事,你出来。”   赵慎不是一个胡来的人,他说有事,那肯定就是十万火急的事,赵宁找了一件外裳披上,这才撩了幔帐出来。   内室只留了两盏夜灯,方才赵宁没有看清,此刻才发现赵慎身上穿的是夜行衣,这原本已经很不寻常,又见他左手垂挂,那修长白皙的指尖还有滴滴鲜血正往下落。他所站在的地方,已经有明显的一小滩了。   赵宁大惊失色,但赵慎却是神色泰然的用右手递了一杯凉茶过来,“喝吧,喝完还有事。”   赵宁像被他蛊惑,接过茶,当真喝了下去,咽了咽口水,问道:“四哥,你又伤了?”好像还是那只胳膊。   赵慎没把自己当外人,他兀自落座,将左臂掀开给她看,那上面伤口明明已经开裂,新长出来的嫩.肉也血肉模糊了,他却风轻云淡的应了一声,“嗯。”   赵宁一看真的是旧伤口,猜测他这副打扮肯定是出去干了什么事,导致伤口复发,“四哥稍等,我这就去取药箱。”   待赵宁回来时,赵慎还是那个姿势坐着,她也不敢拖延,赵慎的这条胳膊怎就没法痊愈呢?!   她也很着急的!   赵慎放心的让小姑娘包扎,最后又是一个蝴蝶结在上面,赵慎依旧没有说什么,不过却警告了一句,“今晚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及。”   未来帝王的话,赵宁是必须要听的,连连点头,“嗯,四哥我晓得了。那,你……先回去歇着?”她声音越来越低。   赵慎看了她几眼,见小姑娘视线有意移向别处,他起身时,身子笔挺的站着,却有意靠近了一些,道:“明日继续送参汤。”   赵宁:“………”天知道,她院里所用人参的数量已经引起赵老太君的主意了。   梅园的人参消耗颇大,老太君主持着侯府中馈,她肯定知道了,好在嬷嬷告之赵老太君,赵宁是为了报恩,这才去了回事处多要了一些人参,且都是给四公子炖了补身子。   赵慎走了,独留赵宁一人静了片刻,才叫了春竹和夏雪进来收拾屋子和地上的血渍。   赵宁觉得奇怪,赵慎为什么信任她?   他来时,梅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么?   “你二人方才去了哪里?”赵宁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春竹和夏雪似乎早有预料,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回道:“姑娘,奴婢们不知怎的突然睡着了,姑娘莫怪。”   赵宁:“………”疑心更重!   “姑娘,您莫不是来癸水了?”这好端端的,怎会有血?   赵宁看着地上的艳红血迹,心情很复杂:“....休要多问!还有,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听见了么?”   *   赵慎刚行至桃园,心腹从暗处隐了出来,低声道:“四公子,侯爷在堂屋等您。”   此时,屋檐下的灯笼已熄,赵慎的眸色晦暗不明,“父亲来了多久?”   心腹如实回答,“回四公子,约莫半个时辰了。”   赵慎长吁了一口气,若非是胸膛起伏,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赵慎见到赵凌时,他正喝着一杯无温的茶水,见儿子这般打扮,他自是猜出了什么,“回来了?”   赵慎对赵凌恭敬有加,“父亲,您找我?”   赵凌是个护犊子心极强的,加之他亲眼目的了三位兄长的死,所以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按着赵夔,赵翼,和赵慎的岁数,早该带到边陲打战去了。   可是赵凌不舍!   但这不代表他能够放任儿子们为所欲为!   尤其是赵慎!   赵慎这条命可是他用了数千精兵的性命换回来的,赵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些人岂不是白死了?!   赵凌从鸡翅木的东坡椅上起身,儿子已经与他个头相当了,他虽才十来岁,但常年习武,如今已是肩宽腿长。   “你休要再轻举妄动!我说过,我迟早会给你一个说法!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赵凌言词厉色道。   赵慎依旧很恭敬,“父亲,儿子明白的,今日无非只是外出了一趟,父亲不必紧张。”   他闯了祸,还让当爹的不要紧张!   赵凌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对儿女舍不得打骂,气愤狠了,也只是让几个公子去了军营历练几日,他在屋内踱了几圈,指着赵慎的侧脸道:“你……今夜五军营都乱了阵脚了,你还说只是出去走了一趟!”   相比之下,赵慎很安静。他对待赵凌,就像哄孩子一般,“父亲,儿子以后不会再鲁莽,时辰不早了,别让母亲等久了,您回去歇着吧,儿子明早再给您请安。”   赵凌实在无法,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况且看赵慎这态度,哪有半分悔意!   赵凌最后语重心长道:“老四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为父这心里也是受不住的!”   赵慎点头,他懂……都懂的。   赵凌回到上房时,见王氏还在缝制衣裳,妻的脸沉浸在一片暖光之下,安静又迷人。赵凌的心一软,走了过去,“你也不怕伤了眼睛?这些事自有下人来做,你早些睡吧。”   王氏发现赵凌身子滚烫,她自是明白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侯爷,妾身....许有喜了。”   赵凌愣住,嗓音暗哑,竟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快?”   王氏甚是羞涩,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声线低迷,“是啊,是快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赵凌:这就有了?   儿子们: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第36章 包括她在内   次日,赵家几位公子和姑娘们都被赵凌叫到了上房的堂屋说话。   赵夔, 赵翼和赵慎都非寻常人, 但依旧没有猜出赵凌的意思。   良哥儿四岁了,有专门的人教他读书识字, 在三位兄长当中,他最喜欢的一个便是赵翼,一见到二哥, 就乖乖的坐在他身边, 很有小大人的样子了。   小孩子都是见风长,还真别说,赵宁觉得良哥儿如今很有赵家人的派头,该内敛沉稳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真是奇了怪了。   “老四, 你说父亲此番因何召见我们几人?”赵夔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谈正事,怎么连老三, 小五,小六也被叫过来了?   这时, 赵宁看了一眼赵慎, 昨天晚上给他包扎伤口时, 她亲眼目睹了血肉煞人的场面, 今天一见赵慎, 除却唇色有些苍白之后,竟瞧不出其他异样, 他一人坐在下首,端.挺.孤傲。   赵慎淡淡道:“一会就该知道了。”   赵夔身子一滞,老四这话好像无形中衬托出了他的无知。   是啊,一会父亲来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他瞎急什么?赵夔这辈子佩服的人当中,除了父亲之外,就数老四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也是事实。   赵凌大步而来,他跨过门廊时,步子如同带着风,俊颜容光焕发,即便没有笑出声,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他心情大好,就连身上的衣袍也是簇新的宝蓝色,十分招摇。   赵凌在上首落座,赵夔带着家中弟弟妹妹齐齐起身,向赵凌请安。   “问父亲安。”   赵凌随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坐下说吧。”他这个人在军中纪律严明,但回了家中,对这些虚礼并不怎么在意。   赵凌扫了一眼面前的儿子女儿们,虽说他早就尝过为人父的滋味,但每一次都给他不同的体验,如今到了这个岁数了,又是王氏怀上的,他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是这样的,我今日要宣布一件事,你们母亲......已有孕两月,这今后府上诸事还需要老大,老二,老四帮衬着。至于老三,小五和小六,你们三个切不可给你们母亲惹麻烦,听清楚了么?”   这个消息一说出来,众人首先是惊讶了。   要知道,王氏和赵凌成婚也才两个多月啊!   这怎么已经有孕两月了?   众人暗暗齐叹,父亲不愧是镇国大将军,宝刀未老啊!   赵夔与赵翼很欢迎小七的到来,皆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父亲的话了,“儿子定当尽力!”   一侧的赵慎神色很淡,好像并因为这个件事产生任何情绪。   赵淑婉不甚高兴,赵宁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声,良哥儿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小家伙有模有样,道:“父亲,我知道了。”   这两个月的教.导还是很有作用的,良哥儿再也不是那个遇事就哭鼻子的奶娃了,就连说话的口齿也清晰了不少。   赵凌宣布完好消息,交代了几句之后,就让众人离开了,却独独留下了赵慎,“老四留下,你们先出去吧。”   由赵夔带领着,众人纷纷从堂屋出来。   赵宁回头看了一眼,但也不好偷听,她猜测会不会是父亲知道了四哥昨天晚上受伤的事了?   正思量着,赵夔对几人道:“想不想猜猜母亲这胎是男?还是女?”   这要怎么猜啊?赵宁觉得赵夔的这个问题很奇怪。   这厢,几人离开了上房,赵夔就提出了自己的意图,“我押五百两,赌母亲怀的是男婴,你们几人呢?”   赵翼喜欢女孩儿多一些,母亲要是生一个像小五这样的小姑娘就好了,这样的小妹,十个也不嫌多,小五长的娇俏好看,小七肯定也不会差,他道:“我押小七是个姑娘,我出二百两。”   赵淑婉可能觉得一个跟班不够,她还需要一个,也道:“我觉得也是个妹妹,我也出二百两。”   赵宁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也能打赌?而且出的筹码还挺大!   既然大哥,二哥和三姐都下注了,赵宁也没避开,可她身上没什么银子,抠巴巴的掏了二两碎银子出来,“我猜,大概是个弟弟。”她盼着母亲生个儿子,这样的话,是不是地位就更稳了?   几人也没嫌她出的少,这种事似乎在赵家兄妹几人当中已经是很司空见惯的了,良哥儿也没能幸免,赵夔蛊惑他道:“小六,你跟大哥一样,也押男孩儿好不好啊?”赵夔的相貌偏向肃重,但他一开口说话,整个人的画风就彻底颠覆了。   良哥儿压根就不懂,被赵夔旭日般的笑容一忽悠,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几人都押好注后,才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赵淑婉叫住了赵宁,给她提供了一个赚钱的好途径,“小五,你也太寒酸了,不过也是,咱们赵家哪里都好,就是月银太少,父亲他刚正不阿,从不接受同僚贿赂。我告诉你啊,要想挣银子,你得多多陪着祖母,要是运气好,遇见了哪家贵妇过来请安,保证能得到好处。咱们赵家虽还有不少田产地契,但每年所得的银钱都被父亲赠与他麾下的有功之人了。咱们这些做子女的,还得自己想法子捞银子。”   赵宁:“......”她很没出息的想,其实每月五两银子的花销,她也挺知足的,毕竟侯府的用度从未短缺过,寻常根本用不上银子。   赵淑婉继续道:“我大哥二哥他们在外面都私自置办了铺子,你别看老四性子孤僻,这家伙在钱庄存放了不少银子呢。”   赵宁的认知被颠覆了一下,她哪里会想到赵家的子嗣看着皆正派凌然,私底下还有‘聚众.赌.博’的癖好?!   竟还另有谋银钱的路子?   赵宁应下:“嗯,谢谢三姐姐,我一定会尽力的。”尽力捞银子。   *   刚到晌午,赵宁估摸着时辰,下了西席之后立即就拎着攒盒去了桃园。   她发现,赵慎每日这个时辰的都在庭.中看书,无一例外。   这个时候,小径两侧的桃儿已经结出了青色.果实,路经此处还有淡淡的果香,再过一两个月就能熟透了,到时候肯定是满园的硕果,光是想想都叫人流口水。   赵宁对桃儿有着独特的喜好,她咽了咽口水,提着攒盒渐渐靠近了赵慎,今日她还特意带了春竹和夏雪。   虽说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春竹和夏雪怎会与赵慎有任何关系呢?她二人此前可是肖家的下人!   但赵宁昨夜疑上心头,今天便想试探一下,却不想还没靠近赵慎,便有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五姑娘,四公子不喜旁人靠近,您一人过去即可。”   咦?!   莫不是,真的是她多想了?   赵宁轻轻摇了摇头,这种疑神疑鬼的日子当真不好受。   待她靠近了赵慎,轻车熟路的就将参汤端了出来,估摸着不冷不热,恰好适宜饮用,便给赵慎端了过去,“四哥,该喝汤了。”   府上的人都知道五姑娘每日都给四公子送补汤,赵慎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事。   即便已经目睹了赵慎喝过无数次了,但赵宁依旧觉得他喝汤时的姿势非常好看,算不得儒雅,但却是举止优美。   “是个女婴。”赵慎将碗递给赵宁,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赵宁一愣,这才想起了母亲有孕一事。   “四哥,你,你如何知道?”这就奇怪了!赵宁百思不得其解。   赵慎见小姑娘眼神里充斥着见了鬼一般的疑惑和猜忌,他俊眉一蹙,也懒得解释,“你要是想赢银子,现在就去改了赌注。”   赵宁半信半疑,她若输了不过是二两,赢了就是数近千两了。   其实,赵宁心动了,虽说借着这种事挣钱很不厚道,但.......不挣白不挣呢!   “哦。”赵宁应了一声,表现出来的都是对四哥的敬重和无条件的信任。   从桃园出来,赵宁就去找了赵夔改了赌注。   赵夔当即就觉得奇怪,小姑娘生的娇娇小小的,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模样,像只没有脾气的小兔子,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了,她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赵夔突然一低头,对上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怪声问道:“是不是老四跟你说了些什么?嗯?乖,告诉大哥,大哥不会亏待了你。”   相比赵夔而言,赵宁更害怕赵慎的。   无论如何,她即便出卖了自己,也坚决不能出卖了赵慎,将来的日子如何,还得看着那位四哥日后的心情啊!   “没,没有!我就是自己猜的。大哥,我猜母亲这一回一定会生个妹妹。”赵宁连连吐了一句话出来,语速相当之快。   赵夔也不想过多为难她,毕竟他一直都想当一个人见人爱的仁慈的兄长。   老二太受人喜欢了,他身为老大,压力也是很大的。   赵夔遂放过了赵宁,“好了好了,瞧把你吓的,我给你改了押注就是,你且回去了,下午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日后入了宫切不可行差踏错。”   赵夔象征性的教.导了一番,就放了赵宁走了。   那丫头身上还有薄荷的气味,虽然十分浅淡,但赵夔也闻了出来,故此他断定赵宁肯定是受了老四的指点了!   老四是什么人?   他打赌从来就未输过!   不过,这一次未必吧!   母亲到底生男生女,这事谁能知道呢!就连父亲也不可能知晓啊。   *   城门口,一辆骏驷马车渐渐停了下来,里头的人这时掀开了绒布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此时的京城城门巍峨如旧,气象蒸腾。   太子朱明安万万没有料到他会死在了城门下,也没有料到他又回来了。   朱明安相貌属于俊逸的那一种,在去易州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个和善宽厚之人,他时常以笑示人,没有多少太子的架子。   但身边的随从俱发现,自从太子上次风寒中醒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沉默,寡言,疑心,且暴戾。   朱明安始终想不明白会是谁杀了他。   上辈子,那日从庄子离开不久,他便受到了埋伏,最终被人一箭射死在了城门上,在坠落那一刻,他的意识还是极为清醒的,那等坠落之感,绝望到了骨子里,粉身碎骨的疼。   是朱明辰下的手?可当初他明明早就命人盯着辰王府了!   “殿下,您回来了!陛下让老奴特意过来接您入宫,几位皇子也在宫中静候了。”来人是李德海,乃东厂提督,手握批红断纲之权,是帝王的近臣,就连锦衣卫也忌惮他几分,此人虽是阉人,但权势骇人。   朱明安上辈子太过正直,他瞧不起像李德海这样玩弄权术的阉人,此刻却突然转了神色,脸上溢出一抹笑意,“有劳厂公了。”   李德海闻言,神色微滞,但他这样的人怎会表露出任何异样呢,脸色异色一闪而逝,恭敬道:“殿下,您请吧。”   朱明安放下车帘,随着马车轻微的晃动,他唇角的冷笑愈演愈烈。   这一世,皇权是他的,江山是他的,包括她在内,也只能是他的!   挡他者,死!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宁:太子好可怕!   继兄们:没事,你四哥他更可怕。   赵宁:....... 第37章 继兄压力大   本朝与瓦剌等部相持,以易州节制紫荆诸关重镇, 除此之外, 易州还以产佳墨闻名于世。   帝王此番派遣太子去了一趟易州监军,名义上他是历练, 实则是对太子诸多方面的肯定。掌握了易州军政,太子的地位与此前会有很大的变化。   这一点,皇帝心里很清楚, 几位皇子依然, 尤其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等人。   但表面上,几位皇子对待太子的回归自是十分热情。   承清宫内摆了酒馈,是皇帝特意为迎接太子而设立的。   先皇后是帝王这辈子最宠爱的女人,因着她死的早,就成了帝王心目中永不凋零的解语花儿。想当初宁妃宠冠一时, 也是因为这容貌上了有几分像先皇后。   可惜同人不同命, 当初查出宁妃及其母族有谋反之意,阖族都被清杀了, 就连六皇子也没能幸免。   可见,就算旁人与先皇后长的再怎么相似, 因为无人能及她在帝王心目中的地位。   帝王爱屋及乌, 对太子可谓宠信有佳。   今日除却几位皇子之外, 定北侯府的几位公子, 与顾家的世子爷也在场。   但见太子入宫后, 却是消瘦了一圈,眉峰也凌厉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太子风尘仆仆, 但这并不影响他华贵的气度。   时隔两月,帝王再见到爱子,自是龙颜大悦,当即吩咐开席,“今日算是家宴,你们都是年轻人,皆不必多礼。”帝王说了几句,稍待片刻便离席了。   太子去了一趟易州,这番回京,其实大可不必操办宴席,帝王此举无疑又是向所有人宣告了太子的地位。   太子朱明安素来随性,待人也是极其温和,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若说皇帝的几个儿子当中,谁最心善,那无疑是太子了。   但慈不掌兵,善不为君,太子做了那个漫长的梦境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少年们纷纷举杯,俱是面带笑意,只是有几人是真心的?   太子这时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赵世子,听闻侯爷新娶了侯夫人?本太子远在易州,还不曾登门道喜,改日再去贵府小坐。”   在场的少年们时常聚在一块,或是听曲,或是打马球,蹴鞠什么的。太子还从未这般称呼过赵夔。   赵夔表面随性,实则是个心眼最多的人,他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出来,笑道:“太子能来,侯府自是欢迎。”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都察觉到了太子的不同之处。   赵夔与赵翼面面相觑,唯有赵慎一直垂眸不动,除却漫不经心的品茗吃菜之外,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对太子的变化视而不见。   “我还听闻侯夫人曾是肖大人的弟媳?还带了一儿一女入侯府?”太子的话有些刁钻。   要知道,王氏嫁给了赵凌的确是高攀了,何况她还带着两个孩子!   说者未必无心,听者自然是有意了。   赵夔和赵翼以为太子是瞧不起这桩婚事,赵夔身为兄长,为新母亲辩解道:“母亲贤良淑德,继弟继妹也甚是乖巧,届时太子登门侯府便可知道了。”   这时,轮到朱明辰不安了。   定北侯府是朱明辰的母族,太子此番针对定北侯府,不亚于是在诋毁他!   太子这时却朗声笑了起来,“也好,马上就是端午才艺比拼,届时京城高门中的姑娘公子们多半都是会参加,我倒要看看贵府的五姑娘是不是如世子爷所说的那样......乖巧。”   赵夔只是提及了赵宁的乖巧,他没有提及赵宁的半分才艺。   退一步说,太子怎会知道小五?!   小五也才十一二岁,此前都是住在通州,她与太子不可能有交集!   同席的朱明辰也觉得诧异,太子不关注权臣贵女,怎就独独对一个侯府继女格外在意?   是太子有意为之?还是故弄玄虚?   这场宫宴一结束,赵家三位公子一回府,就直接去了梅园。   赵宁正在晒着准备制作花茶的花瓣,见三位兄长步履带风,皆是神色凝重,不由得定住了。   若非发生了什么事,继兄们不会踏足她的小院。   赵宁让春竹和夏雪沏了花茶过来,得知侯府的公子姑娘都自己‘谋生’,她也想着找机会干点什么。   “大哥,二哥,四哥,你们怎的来了?”赵宁眨了眨眼,神情无知的问道。   所谓女大十八变,像赵宁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每隔几日不见,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赵夔,赵翼,赵慎三兄弟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赵宁则俏丽丽的站在一侧,她今日穿着白地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露在外面的玉白色中衣衣领将她细长的脖颈遮盖的严严实实,但即便如此,却更显秀丽翘.挺,墨发许是太过丝滑,以至于镂空兰花珠钗已经有些歪斜了,倒显出了随意之美。   少女芬芳,即开又未开的花骨朵,嫩生生的能掐出水来。   赵翼可能有些强迫症状,愣是起身给赵宁扶正了发髻上了花珠钗,复而又坐下。   待花茶被端了上来,赵宁也没等到三位兄长开口说话。   她又问道:“大哥二哥,四哥,你们找我有事?”   小姑娘还太小,她怕是都没见过太子,一看就是胆小的,三位兄长不忍心问出口了,想来肯定是太子无事寻事,他们家的小五如此乖巧,不招摇不惹事,怎会让太子给记住了呢!   一定是太子故弄玄虚!   赵夔品了一口花茶,尝到了香入肺腑的滋味,道:“无事,哥哥们就是来看看你。”   赵翼和赵慎齐齐看向赵夔,这话太违心,但大哥已经这么说了,他二人也不再多话。   只是,赵慎的眉目之间却隐现一抹冷色。与赵宁对视时,愣是让她吓了一跳。   赵宁:“......”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   “仲夏端午。端者,初也。”   每月有三个五日,头一个五日就是“端五”。   本朝端午有两大盛事,京城贵女与世家子弟皆有活动,且由朝廷礼部着手操办,规模盛大。   夺魁者,便会成为京中男女爱慕的对象了。   女子多半都是比拼才艺,琴棋书画,诸如此类,魁首素来都是名门小姐的囊中之物。   至于公子们的活动,以马球蹴鞠为主,每年礼部所设的彩头皆不同,但大多数贵公子们都不会放过这个表现本事的机会,像国子监的学子,以及齐云社的人也会参加。   这一日,赵凌又让人将赵夔,赵翼,和赵慎叫了过来谈话。   王氏有孕之后,赵凌恨不能将她放在掌心呵护着,自从听闻今年的彩头是高丽进贡的夜明珠一枚,赵凌便心痒痒。   他总觉得对王氏如何的好都不够,又听闻那夜明珠举世罕见,于是乎就有了几日的这番话。   赵凌道:“陛下已着礼部开始操办今年的端午大赛,今年与往常一样,还是分三场,马球,蹴鞠,箭术,最后得分最高者能获夜明珠一枚,你们三个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三兄弟齐齐点头,赵凌素来不关心这些事,今年格外反常。   赵凌说话从不喜欢绕来绕去,直接下了命令,“你们母亲怀胎辛劳,眼下正是你们表孝心的时候,这一次若是夜明珠拿不回来,你们三个就搬到军营去住!”眼下之意,没有夜明珠,他们也甭回来。   赵夔,赵翼,赵慎,“……是!”隐隐中透着‘失宠’之感。   以往赵家从未争过这些东西,赵家又是武将之家,今年既然有了目标,那必定势在必得。   是以,三兄弟从上房离开之后,就去了赵夔所居的杏园商议对策,马球与蹴鞠,乃至箭术,其实都是有技巧可寻的。   尤其是马球与蹴鞠,并非他三人使出全力就能获胜的,还得靠着团队。   赵夔提议,“伯府的世子爷已回京,不如将他也拉过来。”   承恩伯府也是武将之家,伯爷膝下只有一子,便是顾家的世子爷,顾程。伯爷任龙门关总兵一职,此前顾程去了龙门关正是为了帮衬其父。   赵翼点头表示赞同,“快入夏了,军营的日子不好过,大哥,老四,此番大赛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啊,为了孝敬母亲,他们也算是劳心劳力了。   *   王氏并不知道几个继子被赵凌逼着去报名参加端午才艺大赛了。   她这才刚做好几人的中衣,又给赵淑婉和赵宁做了小裳,一天到晚也没个闲日,不过人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到了这个月份,还不显怀,奇怪的是她的身子没有任何孕期反应,除却断了癸水之外,无呕吐胸闷之象。   赵凌一过来就夺了她手中的针线,“你就顾着他们几个,我的中衣什么时候做好?”细一想,赵凌觉得不对,又道:“这些都由下人来做,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莫要受苦了。”   王氏从头到尾连个说话的机会也无。   她又不像其他贵妇平日里就喜欢赏花听戏,打马吊什么的更是没有什么兴致了。   “侯爷,听说您今日又见了赵夔他们?母亲昨个儿跟我说起了老大的婚事,上回也见过萧家姑娘了,倒是个秀气的孩子,您看要不,这婚事早些定下来,老大年纪也不小了。”王氏道。   赵凌觉得奇怪,妻子不应该先问问他这几日在军营辛不辛苦?累不累?   妻子哪里都好,就是男女之事上有点生疏懵懂。   赵凌在她身侧坐下,摸了摸她的小腹,蹙眉道:“怎么还没动静”此前,他一直镇守边陲,根本不知道这妇人家有孕应该是怎样的。   王氏也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又问:“那侯爷若是没有异议,我便跟母亲把这事定下来了,老大这岁数,哪能一直单着呢。”   王氏都看不下去,赵凌这些年的父亲是怎么当的。   赵凌竟道:“老大不是还未弱冠么?芷婼,你不知道,咱们赵家的子嗣成婚,一定不能马虎了,不过你跟母亲看中的人,想来也是适合的,你们看着办吧。”   王氏轻应了一声。   赵凌这时提及了赵宁和赵淑婉,“每年端午大赛,我府上的儿女就无一人拔尖的,今年让老三和小五也稍稍用心,我平日不在府上,你这几天辛苦一些,多盯着她二人。”   这一点,就算赵凌不说,王氏也是知道的。   “嗯,侯爷放心,妾身也盼着他们几人给侯府争光呢。”王氏有点压力,生怕自己这个主母当不好,对儿女们太过严厉又心疼,但又怕过多溺爱了,导致今后孩子们无能。   这大户人家的正室也是不好当的,好在婆母和丈夫都疼惜她。   *   除了良哥儿之外,赵家的几位公子和姑娘都很忙碌。   这事真的是难倒赵宁了,她没什么才艺可以展示,赵淑婉也学艺不精,唯一擅长的就是抚琴,可她这琴声,就连赵宁都听出了瑕疵。   两人双双陷入郁结。   “小五,你看这可如何是好?我这次要是登台丢脸了,顾暮姚和温玉几人肯定会笑话我的!”其实,赵淑婉最害怕的莫过于被朱明辰小看了。   要知道顾暮姚和温玉,一是承恩伯府的嫡女,另一个是当今次辅的嫡孙女,这二人才貌双全,惊才绝艳,是京城家喻户晓的两位佳人,被称为京城双花。   赵淑婉一直很嫉妒她二人。   奈何家势相当,人家又的确生的好看,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赵淑婉想反驳都不行。   “你说,凭什么她二人是京城齐名的第一美人,我难道差了么?”赵淑婉将赵宁当作小跟班,一股脑的抱怨道。   赵宁还能说什么呢?   她没有争强好胜的心,上辈子反抗也都是被逼无奈,这相貌都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   “三姐姐,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度过这个难关吧。”赵宁也担心登台丢脸,她自己倒是不怕没面子,反正她就是个小人物,也无人认识她,可要是丢了定北侯府的颜面,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赵淑婉觉得赵宁言之有理,“可这么短的时日内,我如何能取胜?!”她已经开始暴躁了。   赵宁却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三姐姐,既然你我技不如人,那不如扬长避短如何?”   “什么意思?”赵淑婉也想扬长避短,可关键是她压根没有长处!   赵宁接着道:“既然是才艺比拼,朝廷又没有指明是什么才艺,我听说三姐姐会舞剑,那你为何不表演剑术?”一言至此,赵宁将赵淑婉夸成了一朵花,“那些贵女虽然样样精通,但咱们侯府是世代武将之家,轮舞剑的功夫,哪个姑娘能跟三姐姐比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淑婉宛若如鱼得水,看着赵宁的眼神都亮了,“是啊,我怎就没想到呢!小五,你不亏是我赵家人!那你呢?我看你什么也不会,你届时该如何是好”   这家伙说话太直接了!   赵宁的确文武皆不擅,她想了想,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但现在恐怕不能说出来,不然赵淑婉肯定会炸毛。   “我,我再寻思寻思。”   *   转眼到了端午这一日,礼部将赛场设在了城东,当日一早,各家各府的公子小姐们陆陆续续来了赛场。   放眼望去,皆是鳞次栉比的华盖马车,热闹非凡。   这时,赵宁无意中往高台上一看,就瞧见了一人。   赵宁上次在勾栏见过太子一次,但也只是几眼而过,今日她看见太子坐在高高的观赛台上,一身玄色锦衣,玉冠束发,还是当年那个风度卓然的太子,只是……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赵宁发现太子也朝着她看了过去,她以为自己花眼了,可过了几息,太子的视线依旧与她交织,赵宁当即低下头来,跟着赵淑婉去找自己的位子。   这疑神疑鬼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小鱼还没长大,还是先养着吧,太小了钓不上来。   继兄们:呵呵(叉腰冷笑)   *   继兄微信群:   赵夔:(冷表情)自从家里有了老二,我就不再是父亲的掌心宝,后来又有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   赵翼:(摊手)   赵慎:(一脸淡漠) 第38章 夏时恰恰啼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气质。   赵宁对太子而言,就是一弯映在湖中央的峨眉小月, 以他的身份, 本是触手可及的事,但谁又能真正抓住水中月?   或许此前他并不是十分在意她, 但那场梦魇醒来,唤醒了他身为一个男人内心深处最为直接的占有.欲,不仅仅是因为赵宁出落得如何倾城, 以他的身份, 什么样的绝色美人都是触手可及的,而真正的原因无非是那几个人也喜欢她。   他以为,仅此而已。   只有控制住了赵宁,才能查出究竟是谁杀了他!   一个身在高位的人,总想着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如那旷野之上的雄狮, 穷其一生都在不断的征服.强.占,这是刻在他骨血之中的最为原始的本能, 只是上辈子他醒悟得太迟,也佯装的太过逼.真, 以至于他自己都差点以自己是个好人。   太子不知上辈子是死于何人之手, 但还能有谁会杀他呢?无非是靠着皇权最近的那几人。   今次, 太子看着远处的赵宁, 他感叹着, 庆幸回来的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规划。   赵宁的命数似乎不一样了, 那么他自己呢!自然也不会如上辈子时,粉身碎骨而亡。   太子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逐渐定格,薄凉无温,与那双眼睛里投射出来的冷意如出一辙的阴厉。   赵宁虽感觉如芒在背,但贵女们所在的席位人数众多,头顶还搭了凉棚,按理说观赛台上的人是看不清她的。所以,她便忽略了太子的存在。   今日端午竞技大赛,开场则是贵女们的才艺比试,大约一上午就能结束,从下午开始就是男子的马球与蹴鞠,听说这场竞技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最后压轴的箭术就是安排在了天色彻底大黑之后,如此更能考验公子们的技艺。   赵淑婉今日穿了一身女儿家的劲装,水粉色的滚金边的袖腕,柚色封带束腰,衬的身姿纤秾合度,很有武将之家的女中豪杰之范。   赵淑婉的鞭子拿出来时,赵宁身子一颤,上辈子她还挨过赵淑婉一鞭子,这东西抽在身上,皮肉自是难保。   赵淑婉怎就那么喜欢随身携带小马鞭?   见赵宁脸色发白,楚楚可怜,娇兮兮的模样,旁人还以为她是受了多大的惊吓,赵淑婉宽慰道:“小五,你怕什么?我打谁也不会打你啊。”   赵宁:“………”好吧,是她多虑了,记得那次赵淑婉也因此被朱明辰冷落了数月,自那之后,她倒是再也没有动过手。   “对了,小五,你的才艺呢?你这么保密,该不会是要出大招吧?”赵淑婉愈发感兴趣,小五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总能让她惊艳。   赵宁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她让春竹将算盘递了过来,“我就表演珠算吧,其他的我可不敢说,但这珠算的速度,恐怕京中小姐们无人能及我。”   初夏时令,湖面一层层热浪拂来,将少女本就莹白的脸色吹出了一层层淡淡的薄粉。   说话间,那独属于她的自信隐隐溢出。   赵淑婉果真是定住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赵宁还有这一出,试问开朝以来谁人拿着珠算上台献艺的?   不过,有‘才艺’总比没有好。   赵淑婉又安慰道:“没事的,不是还有我么?”言下之意,珠算行不通,舞剑还是可以的。   赵宁:“.......”   二人关系比上辈子好了数倍,赵宁就算不是个善类,但她感恩定北侯,自然不会对赵淑婉曾经的所作所为太过耿耿于怀,抓着前世种种不放,她还要不要活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赵宁忍不住问道:“三姐,你因何带着鞭子?可是又加了才艺?” 舞剑不够?还要舞鞭?   赵淑婉这时贼兮兮的笑了笑,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并且指着不远处的几个盛装打扮的姑娘,道:“看见没有,那个绿衣女子就是温玉,还有那边的顾暮姚几人,她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年太子亲自观赛,这几人还不都是掏空了心思夺彩头?要是我赢了,我也得自保啊,贵女们动起手来,那些下人是不敢拉架的。”   见赵宁又怔住。   赵淑婉接着解释,“你别大惊小怪,一看你就是小地方养出来的姑娘家,根本不知道京城贵女之间争斗有多厉害,寻常都是淑女模样,但今日不同,一会说不定真会拌嘴,打起来也说不定。”   赵宁:“……那三姐一定要小心了。”她象征性的提醒了一句,场面虽人流不息,但由朝廷亲办的盛宴,岂会说打就打起来?   不过,武将之家的姑娘还真是说不定。   除却赵淑婉之外,顾暮姚和几位将军家中的千金也在,这些人多半都是自幼舞剑,家中又骄纵着,狠起来都是暴脾气的。   像那些文臣家中的娇小姐,一看就是弱不禁风,哪里会是赵淑婉的对手。   赵宁很想提醒她,要是今日闹了事,保不成又要禁足数月,但这时一小厮打扮的男子携丫鬟走了个过来。   这男子一开口就显得三分阴柔,一听就是个太监,“两位都是定北侯府的小姐吧,太子爷让奴才给两位送了些冰镇的瓜果,您二人身子娇贵,可别热着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其他贵女的注意。   今日的确很热,可为何偏偏只有定北侯府的姑娘得到了太子的赏赐?   太子何许人也?   年纪轻轻,相貌俊逸,谋略过人,又是帝王最为宠信的儿子,按着这个势头下去,日后必登大典。这些还未定亲的贵女,哪个不是巴望着得到太子的青睐?!   还没比试才艺,赵宁和赵淑婉就成了众贵女眼中的钉子。   “有劳了。”赵宁谢过那位公公,又瞧着此人颇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冰镇瓜果是用了描金的宽口细底面的青花瓷大盘所盛,足以让赵淑婉和赵宁两人食用。但赵宁不过只是一个继室带过来的女儿,年纪又小,故此在旁人眼中,太子这份‘好意’,一定是给赵淑婉的,而赵宁则好运沾了光而已。   此时,或是揣测,又或是艳羡的目光纷纷从四面八方扫了过来。   现下,太子妃的人选还未定,太子此番又对赵家姑娘示好,莫不是太子有意拉拢赵家?   朱明辰也微微怔住了。   他喜欢的女子应该是那种温柔可人的,赵淑婉虽是他的表妹,他也的确需要赵家的支持,但他真心从未想过与她共白首,但此刻见太子这般行事,朱明辰的内心又有了另一番思量了。   好在,好在赵淑婉自幼就对他情有独钟。   朱明辰保持着一贯的儒雅之态,对一侧的赵夔道:“两位表妹这次表演什么才艺?”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朱明辰对赵淑婉太了解了,她此次登台,不献丑就行了。   至于赵宁,朱明辰更不会在意,一个侯府继女,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利益,只不过见那丫头生的好看,瞧着也顺眼。   赵夔眸色晶亮,只是一笑而过,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道:“呵呵,老三和小五鬼鬼祟祟的商榷了半个月,我也很好奇她二人此番能拿出什么才艺。”   赵翼对自家的妹子那绝对是包容慈爱的,“比试只是其次,重在参与就行了。”旁人不捧场,他捧场!   一侧的赵慎依旧是一袭素白色锦袍,年轻的面容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内敛,剑眉微蹙之下的眸子里,像藏着山河与日月,他一人独品香茶,遗世而又独立的存在。他偶尔会看向场中的席位,只是无人知道他究竟看向了谁。   赵慎手中的玉扳指微微转动,也道了一句,“幸苦她了。”   赵夔,赵翼,“.....是啊,老三和小五都辛苦了。”   这厢,赵宁和赵淑婉并不知道她二人双双被人‘鄙夷’了,说实在,赵宁心里也没底,她和赵淑婉有些投机取巧的嫌疑,到时候就看礼部那些官员的判定了。   赵宁没有什么必胜的心,只要不垫底就好!她真怕落得个倒数。   若非侯爷开口让她也务必参加今年的比试,她万不会来这个地方。   腰部被人狠狠掐了一把,赵淑婉凑了过来,道:“小五,打起精神,那几个人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   赵宁这么一疼,没有精神也来了精神,她认出了温玉,另一人则是广袖流云蝴蝶衫的穿扮,一看就是要作舞的。   温玉是当今次辅温茂盛的孙女儿,又是家中嫡女,自幼娇生惯养,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而另一人身段婀娜,比寻常同龄的姑娘家要高出了不少,赵宁猜测她大约就是日后的太子妃顾暮姚。   赵淑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敌对意识很强大。   赵宁安静的等着那几位贵女过来‘找茬’,不过她倒不认为那几人会真的在今天这种场合挑衅,那样的话未免太过愚钝了。   “淑婉,好些日子没在宫里见着你了,你听说你又被禁足了?” 顾暮姚同是出自武将之家,开口直言直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事来找茬的。   赵宁担心赵淑婉会上了她的当,今日这样的盛况,谁先出手谁就占了下风。   赵宁一侧目就看见赵淑婉一双大眼气鼓鼓的瞪着顾暮姚,下一刻就要爆发了。   赵宁想了想,她只能出头一次了,道:“我三姐在家中陪着我学规矩,皇太后娘娘还说届时让我三姐带着我一道入宫给公主当侍读,哪有禁足一说。”   赵淑婉这时再看着赵宁时,俨然就是亲姐妹了。   小五长了一副怂包样儿,白.软.软的,一看就是被人欺负的料,关键时候她还知道替自己说话,赵淑婉那个激动啊,手里的小马鞭又攥紧了几分。   “小五说这些作甚,我是你姐姐,这些都是应该的。”赵淑婉终于淑女了一次,她生的其实很美,只不过平日里太过风风火火,咋咋呼呼,让人一见着就头疼,以至于旁人会忽视了她的本身的容色,她今日又是一副不寻常的打扮,更叫人眼前一亮。   顾暮姚轻哼了一声,她为了今日苦练了整整一年的惊鸿舞,她自诩自己的舞技放眼全京城的贵女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更别提她的身段了。   “淑婉,你这身打扮该不会一会要打拳吧?呵呵呵……”顾暮姚拂袖,轻掩红唇,娇笑了起来。   ‘呵呵’之声如风中银铃,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处处尽享风情。   赵宁记得,她日后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只是后来赵慎登基,顾暮姚也死的不清不楚。   赵宁心绪很平静,一侧的赵淑婉看样子又要炸毛了,赵宁忙道:“我三姐姐一会要舞剑的,我赵家历代从武,赵家的姑娘从不会哗众取宠,也不会唱曲儿跳舞。”   要知道,唱曲儿作舞者都是那些风尘女子的作为,若非今日是才艺比拼,贵女们是不可能登台表演。   顾暮姚的笑声瞬间散去,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不亚于被人打了脸,还打的不动声色,又见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一双水眸更是莹润灵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她一寻思,突然又笑了,那笑声中半是鄙夷,半是故作无知,“这位该不会就是侯府的继女吧,我瞧着也怪眼生的。”   顾暮姚很会把握分寸,她的心机绝非是赵淑婉能及。   赵淑婉听了‘继女’两个字就不太高兴,但事实上顾暮姚说的没错,老五就是继室从外面带到侯府的姑娘。   赵淑婉无话可说,可以她的脾气实在是憋不住,藤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小马鞭刷的一声就打了青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醒耳的响声。   小五是赵家的姑娘,就算要欺负,也轮不到旁人!   赵宁心道不好,接着说了一句,“三姐,才艺比试就要开始了,这两位姐姐瞧着胆小,你可别吓坏了人家。一会要是比试时出了什么岔子,你不就引来旁人平白的说辞了。”   赵宁的话同样让人无处可挑刺,但让顾暮姚和温玉听了也心中不快。   赵淑婉这才降了降火,冷哼了一声,手中小马鞭抽了一下,复而又坐下。   温玉不由得多看了赵宁几眼,但她这样高贵的人,岂会将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她现在最大的对手是身侧的顾暮姚,还有侯府的嫡小姐赵淑婉,另外那几位千金也不可小觑。   “顾姐姐,咱们也回去吧,在这里干站着也着实乏力。”温玉温声细语道。   她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子,赵宁觉得奇怪,温玉明明爱慕太子,但后来却嫁给了朱明辰,到底是什么让她和温家改变了主意?   温玉和顾暮姚一离开,几个看热闹的贵女也不敢多事,真要是惹毛了赵淑婉,保不成就要吃鞭子。   一声钟磬声划破长空,己时刚至,才艺比试就是正式开始了。   不出所料,温玉,顾暮姚等人,多半都是抚琴,或者作舞,也没什么新鲜的地方,礼部官员是要做出最后评判的人,下面贵女的才艺一结束,这些官员就观察太子的表情,太子若是高兴了,那便是高分,可太子若是一脸霜,那定是压底的分了。   全程中,太子的神色一直很寡淡。   到了赵家姑娘登台时,赵淑婉的一番舞剑倒是迎来了不少贵公子的喝彩,其中当数赵翼最为激动,还煽动了世家之中关系比较走近的几位公子一起为自家妹子助威,总之这个二哥整日都是操心劳力的命。   赵夔也当着太子的面将赵淑婉猛夸了一遍,他笑脸示人,太子不可能无视他。   礼部官员一看到太子脸上露出的浅笑,立马有了思量,这个赵家姑娘的排名肯定得靠前!   赵宁的出场次序排在最后,她要展示的才艺是珠算,所以还得命人特意准备了一张硕大的木牌,为了绝对的公平,她没法让自己的人出题,就扬着嗓子在现场找了一位姑娘。   这姑娘许是温玉和顾暮姚这一派的,都是往难题出,不过赵宁还是很快就算了出来,在场的人看惯了莺歌燕舞,她突如其来这一招,还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赵宁珠算的速度让在户部观政的庶吉士们也吓了一跳。   有这本事,还会被上峰批么?   温玉蹙眉,美艳的眸子里溢出一抹不喜,她与顾暮姚齐名,乃京城第一美人,又是大才女,走到哪里都是旁人艳羡的份,她早就习惯了万人瞩目,像只高贵的孔雀,天下所有的美好都集于她一身。   她很不喜欢看到别的女子也受到同样的待遇。   这让温玉内心很不欢喜,即便她依旧没有将赵宁当回事。   温玉对身侧的贵女使了眼色,那贵女心领神会,走到场中也开始出题。   赵宁大约猜到了温玉的意图,不过,在珠算方面,她的确是过于常人,或许这是天生的吧,老天没有给她其他优势,倒也不曾亏待她。   待一笔账算好,众人又是一阵唏嘘,仿佛看着一场精彩的大戏。   场中的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肤色水嫩,要说美人之美,除却皮相与骨相之外,眼睛就应该是最令人主意的地方,而这姑娘的眼睛着实明亮,每次算出结果,都是笑吟吟的,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温玉和顾暮姚面面相觑,她二人谁也没有料到赵家的两位姑娘会搞出与众不同的才艺出来。   赵翼沉静在一片惊艳之中,他侧过头看着赵慎时,却见他神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没想到小五还有这一手。”赵翼感叹。   赵慎淡淡一笑,“嗯。”   这时,观赛台上,一阵清脆且有力的掌声响起,因着是太子所为,几乎多有人都看到了。   太子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罩在了赵宁身上,那样直接,又果决。   方才贵女们的才艺展示,太子都是无动于衷,独独定北侯府的三姑娘和五姑娘让太子有所反应了。   礼部官员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每年的彩头基本都是内定,这赵五姑娘是侯府的人,太子又是这般态度,礼部官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过,赵家两位姑娘这次都是让人耳目一新,太子按理说不该中意赵五姑娘,且先不论身份,光是她的岁数也不符合。   礼部官员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是赵淑婉夺魁。   场内一阵唏嘘,但这个结果又好像是预料之内。   温玉与顾暮姚只觉颜面尽失,她二人一个抚琴,琴声不亚于伯牙子期在世,另一个作惊鸿之舞,美若天仙,却输给了一个舞剑的赵淑婉!   这时,一嬷嬷靠近二人,此人是温家的掌事嬷嬷,对温玉道:“姑娘,老爷让您莫要轻举妄动,此事就这么结束了。”   顾暮姚也听的真切,温玉不打算争执,她一个人也不好当出头鸟。   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憋着。   女子才艺比拼结束,接下来就是男子马球比试,这才是端午竞技的真正开始,贵女们献艺,无非就是活跃一下场面。   “三姑娘,五姑娘,这是世子爷和二公子让奴婢给您二位送来的吃食,世子爷说了,您二位今晨没有用饭,先将就着吃这些,一会马球比试也好给几位公子助威。”   赵淑婉瞥了一眼切成片的酱汁烤鸭,不悦的啧了一声,“哥哥们真小气!我这次为赵家挣了颜面,他们就给我吃这些。”   赵宁:“……”她倒是饿了,不想挑剔。   赵宁想起了赵慎,他的伤还没好呢。这时她转身往观赛台看去,竟发现赵慎也在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定北侯府版微信群第一次上线,试用期:   赵夔:一会就该表现了,让小五看看哥哥们的厉害。   赵翼:(一脸期待)   赵慎:(一脸孤漠)   赵老三:十几年了,老娘今日终于一雪前耻,欧也,我是第一,我是第一.......杀猪一般的笑声。   匿名:(冷笑)呵呵,礼部那群官员,我这次记住你们了,评的什么鬼?   小五:楼上是谁?   赵夔:不好意思,拉错人了,踢了吧。   太子:!!! 第39章 堵在赛场口   晌午随意吃了一些东西,马球赛转眼就要开始了。   赵宁有些担心赵慎的胳膊, 他那伤口被肖家的管事伤的颇深, 后来又扯裂过一次。赵宁一想到那天晚上所见的场景,她就忍不住的打哆嗦, 不止是赵慎的伤口可怕,还有赵慎本人,那样的状况, 他连吭都不吭一声。   虽说赵宁还是每日去给赵慎送参汤, 但自那晚之后,赵宁就没见过赵慎的伤口。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恢复的怎么样。   吃了几片酱汁烤鸭,赵宁问道:“三姐,大哥二哥,还有四哥他们现在已经准备进场了么?”   赵淑婉没有当回事, 她嘴上说几位哥哥的出手太小气, 但吃的依旧欢哨的很,更重要的是她赵淑婉还是头一次在才艺比试上夺冠, 此刻感觉身形轻飘飘的,恨不能荡起来。   赵宁问什么, 她都非常耐心的解答, “嗯, 差不多是这个时辰了。小五, 你不必担心, 大哥二哥都是厉害的人物,我虽不喜欢老四, 但他的武功其实比大哥二哥还要强。”   赵宁应了一声,想起了赵慎上辈子当着文武百官一剑砍了史官廖天映的事,她不太明白史官怎么惹了帝王了。   “三姐,我去去就来。”赵宁还是打算去后方叮嘱一下赵慎。   他这胳膊要是再伤了,她得送到何年马月的参汤啊?!   送参汤是小事,关键是她至今都不太敢跟赵慎单独相处,还是当初做鬼魂时比较自在。   赵慎的存在让赵宁无时不刻都觉得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他看穿了。   有些人天生有着一种洞察万物的魄力,赵宁自诩平凡,她不是一个掩藏心事的高手,在赵慎面前已经多次露馅,他不说出来,并不代表她自己没有自知。   赵慎日后多半又会问鼎帝位,她如今肯定不能让赵慎过多怀疑她。   赵淑婉心情大好,摆摆手允许她离开,还道:“小五,你切记别到处惹事。”   赵宁:“………嗯。”她还担心着赵淑婉会惹事呢!   后场不止赵家的三位公子,国子监的进士们,和齐云社的人也在,赵宁不便直接进去找人,就让春竹过去传了话。   她还以为会等上好一会,但很快就见赵慎从一片日光绚灿中走来,他衣袂带风,步履稳健,就那样一路面无表情地到了赵宁跟前。   赵宁:“………”他就不会笑么?这让她如何开口说话?   赵慎的冷脸无疑让赵宁有些难堪,她是真心想提醒他小心胳膊上的伤势,且不论她因何这般‘关心’他的伤势,但她的最终目的是好的。   “有事?”赵慎颀长的身段挡住了赵宁面前的日光,她的脸隐在一片阴翳之下,竟是凉快了起来。   赵宁有种多管闲事之感,瞧着赵慎身姿泰然,面容刚毅,根本不像带伤的人,但赵宁既然已经来了,她总不能闷声不吭的离开,小脸上的表情十分配合着赵慎的漠然,紧绷道:“四哥,你一会上场切记小心,别叫旁人蹭到你的伤口。”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关心,看得出来她现在急得慌,可能是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后场,她俨然左右为难,又耐着性子跟他说了这句话。   二人身高相差颇大,赵慎低垂着眼眸,眸色不明的盯着小姑娘。   她以为,他真的不懂她么?   她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赵慎不言不语,亦不动。   这下,赵宁又不知道怎么办了?难道真的是多此一举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过来叨扰?   赵慎这时却突然抬起手来,随着衣袂拂起,那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薄荷香又萦绕在赵宁鼻端,似乎可以驱暑。   赵慎的手不轻不重的拍在了赵宁的脑门上,以她始料未及的口吻,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道:“表现不错。”   呃?   她正想着赵慎是不是不会笑?却见他那张素来清寡的脸上似有一丝浅笑一荡而过,不明显,但绝对不是赵宁的幻觉。   可这笑太过易逝,还没等到她的捕捉,已经消失不见了。   赵慎收回了手,一臂朝后,一手置于腹部,是那种最典型的公子的站姿。   赵宁反应再迟钝,也听出来赵慎是再夸她。   面对日后的帝王,她肯定要稍稍谦虚一下的,“四哥过奖了。”赵宁眯着眼笑了笑。纯白无害的小迷妹之态。   这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赵宁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赵慎这时罕见的多言了一句,“不必担心。”   赵宁点了点头,难得赵慎对她多说了一句,她也得表示一下,自古以来,就没有不喜欢被人拍马屁的君王,虽然在这个时候的赵慎还未问鼎,想来他终究会。   赵宁道:“四哥一定会没事的,而且我相信四哥,他们肯定不是四哥的对手。”   上回在桃园猛夸了赵慎的字和人之后,她随后就得了一块黄玉镇纸,看来就算赵慎少言寡语,其实也很喜欢听奉承话。   赵慎剑眉一挑,他不是领教过赵宁的嘴皮子功夫。   罢了,既然她非要这么说,那他便接受。   “你这个小马屁精,此处人多,你不宜久留。”赵慎话锋突转严肃。   可这话听在赵宁耳中,却是无以言表的诡谲。   她正好想离开了,“哦,那我走了。”   赵慎未动,赵宁只好自己先转身。   此刻,日光正好,赵慎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融入一片暖阳之中,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内。快到花期的花骨朵,眼看着就要开了,他若不盯着,怕是会被人捷足先登。   身边是赵翼的声音,“老四,该上场了,你在跟谁说话?”   “小五。”赵慎复而稳步走入场中。   赵翼这人关切心极强,一听是自家的妹子,就问,“小五说什么了?是不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这里比不得府上,要不我让人再送些吃食过去。”   赵慎与赵翼齐肩,他淡淡一笑,道:“她说……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他又笑了。   赵翼:“……什么?”老四和小五是什么时候兄妹情深了?他怎不知?他怎么好像错过了家中弟妹的‘成长’?   *   马球这项竞技由来已久,虽说历朝历代的规则有所更改,但大致类似。   按着《宋史》中记载,马球的赛场的构造有司除底,竖木东西为球门,高丈余,首刻金龙,下施石莲华坐,加以采缋。列阵是左右分明主之,以承旨二人守门,卫士二人持小红旗唱筹,御龙官锦绣衣持哥舒捧,周卫球场。殿阶下,东西建日月旗。教坊设龟兹部鼓乐两廊,鼓各五。又于东西球门旗下各设鼓五,阁内豫定分朋桩取裁。(注一)   每年的马球竞技在世家公子心目中都有一定的分量。   竞技还未开始,现场已经沸腾,就连女席这边也隐有骚动。只是碍于千金大小姐的身份,紧张到了一定时刻,只能揪紧了帕子干着急。   赵淑婉从不把自己当淑女,一开球就是赵家三兄弟最为惹人注目,赵淑婉这个时候还顾什么仪态?扯着嗓门就呐喊,前后左右的姑娘家都端坐笔直,她嫌自己一人助威不够,又拉着赵宁一道,“小五,你倒是喊啊。”   赵宁上辈子规规矩矩,这辈子本想低调做人,可眼下也只能扯两嗓子试试看,但她这点声音瞬间就被男席那边的动静压了过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央的世家子弟身上,而此时观赛台上却有一人在看着赵宁。   太子并不心急,现在不是时候,她也还太小,且等到他成就大业时,而那时,她将作为战利品,成为他压辗那些人的手段之一!   *   赵宁一直在关注着赵家的三位公子,她发现赵慎的出击有所保留,按着他的秉性,出招必定狠绝果断,他这是在藏拙?还是忌惮着某些人?   不过,赵慎再怎么隐藏锋芒,这场马球比试还是他们那一队赢了。   接下来又是蹴鞠,两场竞技彻底结束之后就是日落黄昏时了。   要想最终得到夜明珠,这两场比试自然不够,就算时赢了竞技,那也是作为团队而赢的,关键一场是晚上的箭术。   赵淑婉意犹未尽,她喜欢玩乐,这种场合定是不想离开,女席上的姑娘们渐渐乘坐马车回府,当赵凌命人过来接她和赵宁时,她还想拉着赵宁一起违抗父意,道:“小五,父亲最心疼你了,你去跟父亲说说,咱们看完箭术比试再回去也不迟。”   父亲何曾最心疼她了?   其实再外待了一整日,赵宁已经很乏力了,而且太子和朱明辰都在场,她并不想继续留下,随着女席的人愈发渐少,她就更加醒目了。   “三姑娘,五姑娘,夫人和老太君还在家中等着两位呢,今个儿怀柔萧家的小姐也过来了,听说还会在府上住上一阵子。”芳婆道。   萧宁来了?   两家不是打算结亲的么?她这次来京肯定会暂住赵家,想来婚期还有一阵子,不然她留在赵家小住并不合适。   赵淑婉哪里肯走?   她今日是女子才艺比拼的魁首,还没机会与表哥单独说个话呢!   想曹操,曹操就到。   朱明辰的突然出现让赵家的下人一度无奈。   今日这样的场合,虽说朝廷专门设了女席,但男女靠的太近依旧是禁忌。表哥是表哥,自家兄长是兄长,这二者有着明显的区别。   此番,朱明辰的出现,远在高台之上的太子和几位皇子,贵公子们都能看到这边,这无疑对赵家姑娘的名誉不甚好。   赵宁倒是知道避讳,加之她年纪又小,说话时可以任性一些,“三姐姐,咱们回去,否则父亲和哥哥们会不高兴的。”   她已经在提醒赵淑婉了。   这个朱明辰哪里会真心待任何女子?即便赵淑婉对他痴心一片,还不是仅仅当了他的侧妃!   赵淑婉此时根本听不进赵宁的话,满心满眼全是眼前的男子。   黄昏的日光呈淡淡的橘色,男子的面容清俊,属于那种笑时还带着半分邪魅之感的蛊惑人心的俊朗。   像赵淑婉这样只有美貌,没有心机的女子根本招架不住。   “表哥,你来了!我今日夺魁了,你可看见了?”赵淑婉起身说话,活跃的像只山雀,殊不知朱明辰喜欢的却是温婉淑女。   朱明辰点头笑了笑,见赵淑婉爱慕之情难掩,她依旧对自己含情脉脉,朱明辰便稍作放心。太子即便想拉拢赵家,也未必能成功。   “嗯,我看见了,没想到表妹还有这一手,此前倒是小瞧你了。”朱明辰自幼就时常往赵家跑,他与赵家公子姑娘的关系很熟络。   赵淑婉听了这话,红艳的唇撅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察觉我的好?我会的岂止舞剑?顾大小姐的那只舞,我也会!”   赵宁一直站在赵淑婉身侧,从她的角度可见朱明辰脸上的笑意尽显敷衍。他在赵淑婉面前,就连佯装也省去了,大约是知道赵淑婉非他不可吧。   惊鸿舞绝非一般人会跳的,赵淑婉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自负,赵宁倒不是瞧不起她,却是心疼了。   怎么傻女子总是遇到薄情人?   朱明辰恐怕对赵淑婉了如指掌了!   “三姐姐,我们该回去了。”赵宁再次提醒,赵淑婉要是再嫁了朱明辰,日后还是死路一条。   她现在猜测,当年赵慎带兵冲入辰王府是不是就是为救赵淑婉?否则赵慎完全没有理由亲自带兵攻入人去楼空的辰王府,他当初还厚葬了自己,这让赵宁更是想不通。   朱明辰原本并不怎么留意赵宁,但她今日的珠算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就连他也着实惊艳到了,又见这小姑娘灵气不凡,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他时,却似乎隐约透着一股冰凉和疏离的意思。   朱明辰自认是个‘读心’高手,但眼前这小姑娘,他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来。这种眼神绝无爱慕,但也没有敬重,若说是畏惧倒也不像。   赵淑婉侧过脸瞪了赵宁一眼,小五寻常还算机灵,这会子就有点多管闲事!   朱明辰到底还是忌惮娘舅赵凌,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也不敢太过份,“好了,你们回去吧,他日得空,我再去侯府给舅舅,舅母请安。”   赵淑婉好不容易见着心心念念的朱明辰,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及说,相思难解,春.怨难消。   朱明辰太知道如何控制住这种女子了,他只是露了一个脸,很快便离开,对赵淑婉算不得好,但也不差,就这样拖着,吊足了胃口。   朱明辰一离开,赵淑婉看箭术竞技的心情也没有了。   “都怨你!”她白了赵宁一眼,甩开腿就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赵宁:“………”   芳婆瞧着赵淑婉有些不知真相,对赵宁道:“五姑娘,这种事您今后还是少管了,府上的老人都说三姑娘日后是要嫁给三皇子的。”   是了,所有人肯定都这么以为。   可谁又会知道日后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赵宁没说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脑子里想起方才赵慎在竞技场上的动作,他明明已经受伤了,却不退场,但又没有尽力而为,看架势像是在敷衍旁人。   他到底想作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节选《宋史》中华书局1977年点校本,第284页。关于马球的书册只找到这一本比较权威的,但本文架空大明。   赵慎:我在小五心目中,是无人能及的。   赵夔,赵翼:......(揣测)老三和小五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赵宁:好上了?我咋不知?   赵慎:小乖,好好说话!   赵淑婉:我.....我今天夺魁了,求夸赞!   众人:散了,散了,都散了吧,还要看比赛呢。   赵淑婉:........   推荐基友文:《农门科举》 第40章 周而复始了   竞技场搭了简易的休息场地。   四处篝火熊熊燃起,空气中弥漫着火油的气味, 还有男儿挥洒了一日的汗味, 但并不难闻。   赵慎换下一身汗袍时,臂袖已经粘上了血肉, 血汗混合在一块,成了凝结状,月白色衣袍, 艳红色血渍, 交织成了尤为醒目的一幕。   他只是看了一眼,眸中的寒气逐渐散开,右手一用力,竟生生将衣料扯去,赵翼刚好过来看到这一幕, 他那颗菩萨心也跟着揪紧了。   老四一直是这样, 再多苦难与伤痛,都是一声不吭, 若非赵翼今日亲眼所见,他真以为老四的伤势早就好了。   兄弟几人幼时跟着赵凌去军营历练, 当初赵慎还是以庶子的身份入府, 难免会有小人对他有所看法, 他才几岁自尊心就超过于常人, 赵夔与赵翼扎马步两个时辰已经两腿发颤, 赵慎倒好,不到晕倒的那一刻, 他倔着性子就是不肯歇息。   那时的赵慎,身形消瘦矮小,还不及赵翼的臂膀。   很多时候,赵翼觉得奇怪,老四也不知道到底随了谁,要说他们的父亲赵凌,也没有老四这样的狠劲。   “老四,你伤成这样,怎么也不早说!这伤口怎的还没好?”见赵慎单手用了干净的布条包扎,赵翼急步上前,从赵慎手里夺了细葛布,“还是我来吧,幸好事先备了金创药,你且忍着些。”   赵翼先在赵慎的伤口上洒了一层金创粉,又抬眼看了一下赵慎,见他不为所动,赵翼有些心软,毕竟是自家的兄弟,几人还是自幼一块长大,他见不得自家人遭罪,道:“哼!这个仇还没跟肖家清算,若非因着肖二爷是小五小六的亲爹,我非一刀砍了他不可!”   赵翼很气愤,赵慎却笑了笑,“二哥这手艺不错。”最后竟然也是扎了一个蝴蝶结………   赵夔撩了帘子进来,入眼便是这样一幕。   赵慎与赵翼四目相对,两人相约一笑,是那种淡到极致,但又似乎饱含情义的笑,而且赵翼正给赵慎理着衣裳,修长的手指还在他胸口轻轻弹了两下。   举止十分亲密。   赵夔有点怔住,问道:“龙辇过来了,陛下这次要亲自监赛,你们两个在这里作甚?”机智如他,今天没怎么看明白这一幕?   赵慎笔直而立,唤了一声,“大哥。”   赵翼拿着换下的血衣,道:“老四这胳膊今晚怕是拉不了弓,大哥,咱们三兄弟当中,你和老四的箭术最精,今晚就靠你了,若是赢不到夜明珠,你我几人盛暑要去军营喂蚊子的。”他打趣道。   赵夔瞧见了血衣,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过来,猛跳的一颗心也镇定了下来,他脸上荡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不过转而又沉重了下来,紧接着又是愤怒,他脸上的表情几息之内多次变幻,“肖家是可恶,若非上次老四替小五挡了一刀,那丫头早就见阎王去了!老子有机会一定替老四和小五去清算这笔账!”   赵慎如常的孤漠表情,赵夔和赵翼越说越激动,恨不能将肖二爷拎过来暴打一顿。   “对了老四,今日王安是不是故意撞过你一次?”赵夔表面浮夸,但眼力极好,旁人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他了如指掌。   赵慎微微点头,“无事。”   王安是国子监的新起之秀,南直隶的解元,上届春闱的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观政,深得皇帝看重,假以时日保不成封侯拜相。   但赵翼却不这么认为,“王安敢欺到我们定北侯府头上来,无非是因着温大人的栽培,不过此人心性不定,太过焦躁,迟早会出事,用不着咱们出手,温大人栽培他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当出头鸟?”   赵夔就等着赵翼这句话,他当然不会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跟温次辅的良徒闹上。   逞一时之能是莽夫所为,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本事。   “老四呢?”赵夔一转身,却见赵慎已经不在了。   赵翼道:“老四一向是事不关己,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夔耸肩,拍了拍赵翼的肩头,“走吧走吧,一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父亲让我等藏拙,又让我等务必赢回夜明珠,他这不是为难人么?”   赵翼也耸肩,“哎,待母亲生下小七,咱们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对了,大哥你切记注意分寸,不可赢得太明显。”   赵夔又是一阵叹息:“......你言之有理。”   *   赵淑婉回到府上并没有歇着,一日的亢奋让她正在兴头上。   王氏舍不得罚她,赵老太君的意思则是由王氏全权管教府上的公子姑娘们,她老人家不再插手。   故此,赵淑婉回来之后,又叫了萧宁和赵宁在一块吃茶,吃了几口又嫌不够,让丫鬟备了梅子酒,“今个儿我如此出彩,竟无人向我道贺,父亲和大哥二哥还没从竞技场回来,你们两个先陪我喝两倍。”   梅子酒没什么劲,但小姑娘们也不宜多饮,尤其是赵宁,她闻到白酒的气味都会头晕,梅子酒就对她而言也有些招架不住。   可赵淑婉这人就容不得旁人违背她的意思。   萧宁现在住在侯府,她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喝了几杯。   赵宁一开始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淡淡的梅子味,甘甜清爽,下腹之后还有五月清雨的气息,也没有她所预料的晕厥感,便多喝了几口,这东西还真是解暑,一天的燥热都散去了。   她不由得贪杯。   “萧妹妹,小五,我想我母亲了,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赵淑婉开始碎碎念,眼神已经迷离,她大约是喝多了。   萧宁和赵宁不便插嘴前夫人的事,赵淑婉就一个人絮絮叨叨,又说起了赵慎,“其实老四比我年长,父亲肯定是娶了我母亲之前就在外面养了外室,那人就是老四的亲娘,我还找人去查了,却被父亲关了数月禁闭,你们说难道我错了么?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走了,若是父亲一心待她,她怎会走的那么早!”   赵淑婉或许是个性情中人,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赵宁本想挡住她,不让她说下去,这种事事关赵凌的名誉,又有萧家姑娘在场,说出来未免有失定北侯府的颜面。但赵淑婉已经一字不留的不吐不快了。   可是以侯爷的秉性,他怎会在外面养外室?他都能明媒正娶了王氏,不可能让赵慎的生母一直流落在外的。侯爷根本就不是一个在意女子身份的人。   难不成赵慎的生母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宁脑中一闪而过某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打消,赵家的事容不得她插手过问的。   赵淑婉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赵宁这才松了口气,对萧宁莞尔道:“三姐姐今日太累了,她说了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萧家家规严谨,萧宁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哪些事不该做,忙点头:“五姑娘,我省得的。”   赵宁让丫鬟将赵淑婉送了回去,她起身时,眼前一阵晃悠,幸好被春竹扶住了。   “姑娘,您没事吧?”   不会也喝多了?   赵宁晃了晃脑袋,心道她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让老太君和母亲知道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明个儿一早就该清醒了。   “我无事,回梅园。”   赵宁脚步虚浮,视野在晃动,她瞧着悬挂在屋檐下的红绉纱的灯笼也在左右回摆,可今晚明明没有风。   赵宁保持着理智,她不是个随性的人,回到了寝房,当即吩咐了下去,“准备澡水,我要沐浴。”   下回真不能跟着赵淑婉一起胡闹了。   “是,姑娘。”春竹和夏雪纷纷纳罕,五姑娘年纪虽小,但还真不是寻常人物,都这样了,还口齿清晰的很,方才见三姑娘被人抬走时,都在说浑话了。   不多时,赵宁脚步轻飘飘的踏入浴桶,她不敢泡久,眼睛已快黏在一块了,在春竹和夏雪的伺候下才穿好衣裳。   酒.色.误事啊!   再也不能饮酒了!   赵宁慢吞吞的从净房走了出来,春竹和夏雪的闷哼声让她猛然间回头,就见赵慎不知何时站在了帷幔后面。   这帷幔隔着净房和内室,寻常人根本不会进来。   看到赵慎这张常年淬了冰渣子的脸,赵宁的睡意消散了一半,神奇的是醉意也消散了不少。   她忙低头一看,自个儿身上已经穿好中衣,遂又松了口气。   赵慎不是头一次来她屋里,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吓了一跳,看着春竹和夏雪栽下的那一刻,她双腿一软。强忍着没有发出惊叫,但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像只醉了酒的羊羔。   但她没有彻底倒下去,待回过神,就发现腹部被赵慎的一臂勾住了,她脑袋朝下,弓着.小.细腰,眼前的一切事物俱天翻地转的发生了变化。   “你干什么?”赵慎低低的嗓音飘入了她不太清醒的耳朵里。   她干什么?   她还想问他要干什么呢!   真想接着酒意发火,许是喝的不够醉,她显然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四哥,你,你拉我一下,我快被你勒吐了。”小姑娘委屈的轻声嚷嚷,都这个时候了,还知道压低声音,以免惊扰了外面的人。   腰.上一紧,赵宁又被提了起来,赵慎将她抓到内室,他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妥,轻飘飘道:“去拿药箱。”   拿药箱,那就是伤口又裂开了。   他这伤势周而复始,似乎痊愈遥遥无期,赵宁都有点发愁了。   “不愿意?”赵慎见她蹙着小眉头,就知道她并不是很愿意见到自己,寻常不过是佯装出来的乖顺罢了,以为他不知道么?   赵宁的思路还是挺清晰的,她岂能不愿意呢?兔子怎敢违背了雷豹的意思?   小身板立即笔直而立,她竭力为自己辩解,“我,我愿意的,四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取药箱来。”   她正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步子还没跨开,就闻赵慎嫌弃道:“别动,你坐着,我去取!”   他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一下就摁着赵宁坐在了锦杌上,小.臀.部虽不疼,但同样也是她难以抗拒的力量。   一屁股坐下之后,她就站不起来了。   今日的赵慎可能出不少汗,当他再次靠近后,赵宁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夹着薄荷气味,竟丝毫也不难闻。   赵慎自己将药箱打开,这才将挽起了袖子,将那再次染红的胳膊露了出来。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痛苦,赵宁当然不会干愣着,忙起身去取了细葛布过来,绞干了给他擦伤口,“四哥,你这胳膊切不能再伤了。”   小姑娘面颊通红,强装镇定的吐词清晰,殊不知那双大眼早就出卖了她。那眼底恍恍惚惚,说话间,吐气如兰,给他擦拭伤口的动作也是颤颤巍巍的。   “嗯。”赵慎只是应了一声。   今天女子才艺展示,或许只有他看出了太子的异常,他本要来试探赵宁,但此刻,他突然改了主意。   赵慎低头看着小姑娘给他小心翼翼的包扎,关键时候脸上还隐露痛苦之色,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赵慎从不惧怕身上的疼痛,于他而言,这些感受只是在提醒他——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赵宁不止一次在赵慎面前轻轻摇头,像是在提神。   她这是困到了什么地步了?   赵慎没有久留,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十分耳熟的话,“继续送参汤。”   赵宁:“………”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只记得挨着被褥就彻底松懈了下来。内室荡着药香,还有………薄荷……   薄荷!   她怎么好像对这种气味很熟悉,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赵宁终是带着这个疑惑睡下了。   管他什么薄荷,还是甘松,先睡了今朝再说。   *   赵夔抱着锦盒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姿态傲然。   守门小厮早就收到了消息,忙上前恭贺,“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侯爷正在堂屋等着您了。”   赵夔挥了挥手,俊颜笑不拢嘴,“好了好了,今日都有赏。”   赵翼紧随其后踏入侯府,二人步履带风,不一会就到了上房。   兄弟两人还以为父亲会大力褒奖一番,却不想赵凌一开口就是问夜明珠的事,“先拿过来给我看看。”   赵夔笑意微僵,内心微微受伤,但依旧照作。   赵翼这时将事情经过汇报了一遍,“父亲,老四伤势未愈,故此他提前撤场了,我也不好崭露头角,便估摸着占了一个中等的名次。这次难为大哥了,赢得恰恰好,只高了第二名一箭之差。”   赵夔看着父亲的表情,静等着父亲的肯定,这件事的确不容易办到,藏拙不难,但藏的不动声色就难了,为了得到这样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结果,他可谓付出了大力气!   赵夔继续期待着父亲的褒奖。   赵凌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夜明珠,这东西果真是宝贝,听说是出自南海鲛人出没之处,光色银润,如同皎月当空,灼灼耀眼。   “嗯,不错不错!”赵凌捧着锦盒,在堂屋内连连称奇。   赵夔,“………”所以,父亲这是夸他?还是夜明珠?   赵凌又道:“我去见你们母亲,今日给她一个惊喜,你二人先回去吧。”   堂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了赵夔与赵翼两兄弟,他二人连杯凉茶都没喝上,就将宝贝送了回来,但此时赵凌的身影已经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哥,你我都快是成年男子了。”赵翼不知说什么,象征性的宽慰了一句。   赵夔站直了身子,斜睨了赵翼一眼,“你就知道就好。”   赵翼:“………”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求个夸赞怎就那么难?   赵翼: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大哥你想开点?小七的奶粉银子也该准备了。   赵慎:(一脸漠然)   赵淑婉:这跟成年有啥子关系?   小五:(醉了醉了,潜水。)   良哥儿:冒泡泡.......不认得几个大字,哥哥姐姐们在说啥?   这是红包章,但凡这一章留言的亲都有红包,为了防止漏发,到了晚上12点再批量发送。 第41章 羞煞人也   赵淑婉被王氏拘了两日学规矩,为了一视同仁, 赵宁也没有幸免。两人如今已是难姐难妹。   “小五, 你昨个儿也醉了”赵淑婉没有半分觉悟。   “我还算好。”赵宁镇定道。   她让自己不去回想赵慎的突然出现,她其实并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甚至于在她出净房之前, 赵慎是不是早就来了?   赵宁身子骨一颤,当即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掷脑后。   *   定北侯对王氏的宠爱已经不止阖府皆知, 京城之中无人不知定北侯为了取悦妻子, 让府上三位公子拼了命也要赢回夜明珠。这不,就连赵四公子还因此受伤了。   各种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到了次日下朝,赵凌被帝王单独留下,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赵凌如实回道:“陛下, 臣之过错, 本不该让犬子争强好胜,可这夜明珠臣势在必得。”   多么耿直的定北侯啊。   皇帝自是一番欣慰, 龙目一瞪,冷色道:“爱卿, 你若早说, 朕难道还会吝啬一枚夜明珠?朕听闻侯夫人已经有孕了?朕还没恭喜你呢, 你若开口, 朕定当相送, 又何必让府上四公子受伤了。”   皇帝比赵凌大了整整一轮,赵贵妃又是赵凌的嫡亲妹子, 按理说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故此皇帝可以说是表现的十分热切,宛若兄长。   但赵凌始终知道自己的位置,在旁人看来,赵凌并不够聪明,连当佞臣的资格都没有,但其实不然,他是大智若愚,比任何人都看的更透彻,面对皇帝一脸笑意,他抱拳恭敬道:“臣多谢陛下。”   皇帝笑了笑,那笑声在御书房荡了开来,有些冷场。   要说起定北侯,不擅逢迎拍马,也不会玩弄权术,也从不饱其私囊,可他依然是皇帝最为忌惮的臣子之一。   即便赵凌远在边陲那些年,皇帝也时常与他通信。这些年可谓是不离不弃,关切异常。   “爱卿啊,你也有阵子没去见过贵妃了,昨个儿端午佳节,今日你们兄妹二人相聚也不迟。”皇帝依旧脸上挂笑。   赵凌再度抱拳,“臣多谢陛下。”   出了御书房,赵凌本打算回府陪伴爱妻,但皇帝龙口一开,他只能去和赵贵妃见上一面,李德海还亲自送了他去了赵贵妃所居的宫殿。   当真是深得帝王宠信矣。   赵凌十六岁开始正式统领赵家军,老侯爷和赵家三位兄长战死之后,他便鲜少笑过。在此之前,他原本是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一下子就彻底阴翳了,他离家时,赵贵妃也才十岁,兄妹二人并不熟络。   皇帝似乎对赵家很不错,赵贵妃虽无皇后之衔,但已掌统领的凤印,她所居的华锦宫更是奢华无度。   赵家人素来长的好看,赵贵妃亦然。用‘风姿绰约,一貌倾城’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赵贵妃这些年宠冠六宫,后宫的嫔妃都是望尘莫及。真要是算起来,也只有当年的宁妃可与她抗衡。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赵凌由宫人领入内殿,他刚要行礼,一双玉手扶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浓艳的花香,并不难闻,但赵凌不喜欢,还是觉得妻子身上的体香更好闻。   “哥哥,你何须跟我多礼”赵贵妃挡住了赵凌欲要跪下的动作,又用眼神吩咐了宫人上茶伺候着。   赵凌少年时候是赵家最少的公子,赵老太君多少溺宠了一些,他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借着父亲和三位兄长的庇佑,干过不少连他自己都没法想象的事出来。   当初京城谁人不知道赵家的小四爷是何等的纨绔蛮横,那时的赵凌走路都是飘着的。人称‘玉面小四郎’。   但这人说变就变了。   还支应起了整个定北侯府,旁人只看到了他的蜕变与风光,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有多孤寂,又经历了过少苦难,也无人知道他这尖韧的身板曾经伤了又愈合,愈合了又伤。   好在......好在这个岁数遇到了想要共白首的女子。   赵凌少年时候相当调皮,还揍过赵贵妃,他现下也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   “哥哥,赵夔和淑婉这次算是个给咱们赵家争光了,既然有这个实力,为何早些年没有参加过竞技?”赵贵妃明知故问,又道:“哥哥,你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给嫂嫂赢回那枚夜明珠吧?”   赵凌毋庸讳言,“正是,你嫂子很是喜欢那珠子。”   赵贵妃绝美的容颜微滞,要论起赵凌的容貌和气度,还有他的身份,别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就是想娶官宦人家的姑娘当续弦也毫无问题,听说王氏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而且才刚和离,赵贵妃也是颇为吃惊。原先她还想借着赵凌的婚事,拉拢权臣。   赵贵妃脸上的异色一闪而逝,多年的后宫争宠的日子让她如今练就了假以辞色应对各种事情的本事,“嫂嫂喜欢就好,这次也难为了赵夔了。”   “他是有孝心了。”赵凌敷衍道。   其实这次的竞技,也正要向外人展示一下侯府公子们的真实‘实力’,多年的藏拙并没有让皇家掉以轻心,既然如此,不如展示一遍。   赵凌对三个儿子的保护,赵贵妃是看不出来的。   后宫权贵的日子早就让她利欲熏心。离着后位指日可待,越熬到了这个时候,越是急了。   赵贵妃并不想再提及王氏,问了一句侯府的近况,“哥哥,母亲近日可好?赵夔他们几人也该说亲了吧?可有适合的人选了?说起婚事,淑婉明年就该及笄,姑娘家的婚事更是拖不得。”   赵贵妃品着花茶,说话间,美眸时不时的看着赵凌,但他面容一贯的肃重,没什么其他的表情。   赵凌只是轻嗯了一声,才道:“母亲和你嫂嫂已经在着手了。”他又敷衍道。   赵贵妃也不便多言,赵凌的态度未免让她失望,但到底还是一家人,兄妹二人吃了一会茶,赵凌临走之前,赵贵妃看似叮嘱了一句,“哥哥,咱们可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哥哥明白的吧?”   赵凌不喜与文官打交道,他也不干涉朝政,赵贵妃的说话方式让他颇为反感,他岂会不懂呢?!   只是,这天底下不是什么样的荣华都是可以抢来的,即便他有这个心,也知道眼下不是时机。   更别提,赵凌根本不想将赵家推到那个风口浪尖上。   赵凌浅笑,意味不明,走之前点点了头,表示他听懂了。   赵贵妃目送着赵凌走在宫廷内幽长的朱廊上,那背影渐行渐远,她感觉有些抓不住他。   “娘娘,三殿下过来了。”宫人通报道。   赵贵妃从疑惑中回过神,这才慵懒的倚靠在了绣榻上,“让他进来吧,来的真不是时候,他舅舅已经离开了。”   朱明辰是赵贵妃的独子,赵贵妃这些年虽盛宠不衰,却是再也没有怀上过,所谓母凭子贵,赵贵妃将所有的指望都放了朱明辰一人身上。   “舅舅方才来过?”朱明辰给赵贵妃行礼,这就问了一句。   赵贵妃对内殿的宫人使了眼色,少顷,内殿便只剩下母子二人。   赵贵妃长叹了口气,丰腴的身子备显乏力,她盼着后位已经盼了数年了,皇帝却心心念念着一个已亡人,她如何能斗得过一个死人呢。   “嗯,看来你舅舅很满意他的新妻子,你若得空,还需多去侯府。淑婉明年就要及笄,你若不想娶她,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可不这么想了,昨个儿竞技场的事,本宫已经听说了,太子真的只对淑婉示好了?”赵贵妃凝眉道。   赵淑婉虽容色上佳,但她算不得最美的,有温玉和顾暮姚在,她的存在并不是很惹眼。   太子此前从未对赵淑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这次从易州回来,当真不一样了。   朱明辰也想不通,“莫不是太子也想拉拢赵家?”   赵贵妃冷哼了一声,“哼,太子哪里能比得上我儿,无非是你父皇一直念着先皇后的缘故,猜对他另加相待,你放心,淑婉是你的嫡亲表妹,这桩婚事逃不了。”   一言至此,赵贵妃察觉到朱明辰脸上的意思不悦,她又说道:“本宫知道你从小不喜欢淑婉,可她对你却是一片痴情,你就算先娶了她,日后得势,还可再娶,这般较真作何?”   朱明辰对赵贵妃一向言听计从,可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他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嘴上却道:“儿子都听母妃的。”   赵贵妃想起了一人来,“原本赵家的嫡女只有淑婉一人,这如今又多了一个继女,你也别小看了王氏,你舅舅倒是很在意着呢,再过几年,你那新表妹估计又是抢手得很,届时不如让老五娶了她。”   五皇子虽不是赵贵妃亲生,但自幼是养在赵贵妃名下,与朱明辰关系颇好。   朱明辰点了点头,“好”。   对于赵宁,他的印象还算深刻,昨个儿珠算的才艺一展示,恐怕不少人都记住了她了,只是那丫头看着自己的表情………怎就那般奇怪?   朱明辰只是稍作疑惑,并没有深究,到了此刻,赵宁对他而言,依旧是不足轻重。   但,他却是记住这个小姑娘了。   *   桃园的桃子纷纷熟了,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闻到清郁的果香。   赵淑婉又开始蠢蠢欲动,想着法子对付赵慎。   她对赵慎的意见愈发之大,又莫名其妙的发现新母亲给赵慎缝制的披风比她的还要好看,赵淑婉心里不平衡,就去找了赵宁抱怨。   赵宁倒是没看出来赵慎的披风哪里出众了,母亲的针线本来就好,给他们这几人做的衣裳都差不多。   赵宁知道,赵淑婉这是打心底将她生母的死怨恨在了赵慎头上,以至于看什么都有问题。   “三姐,我瞧着你的这件披风更好看呢。”赵宁如实道。   赵淑婉还是不信,“老四那件上头绣了菱纹,我这个只有腊梅。”   她这是纯粹没事寻事。   其实,赵宁这阵子并不清闲,再有几个月就要入宫,她为人谨慎,宫里头的规矩没学好,生怕届时惹了麻烦。   赵宁耐着性子解释,“母亲擅苏绣,这苏绣绣梅花最好看了,四哥那件其实并不出挑。”   赵淑婉左耳听,右耳出,很快又想出了馊主意,“老四院里的桃儿都熟了,我明日叫了几个闺中好友过来摘桃子,你也去,听见了么?法不责众,就算父亲和合母亲真不高兴了,咱们到时候要罚就一起罚。”   赵宁:“………”这肯定不是一个好主意。   赵慎的独院当然不宜让外姓的姑娘家随意出入,她得拉住赵淑婉,挡住了赵淑婉就等于救了她自己,“三姐,四哥伤势未愈,你要是真的带外人去了四哥的院子,扰了他的清净,父亲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你实在想吃桃儿……就咱们三个去摘吧。”另一人是萧宁。   萧宁在侯府住了几日了,萧家又与赵家世代交好,她跟赵慎可能还有着剪不断的情缘,赵宁鬼使神差的便想到了她。   赵淑婉雷声大雨点小,真让她领着旁的贵女去赵慎的院子,她估计也不敢。   赵宁如此一说,她遂点头,道:“也好。”   这一日下午,赵淑婉就领着丫鬟一路招摇的去了桃园。   守门的小厮自然要挡住她,“三姑娘,五姑娘,萧姑娘,三位且稍等片刻,小的先去知会四公子一声。”   桃园没有什么护院,赵宁来了桃园无数次了,也只见过方才那个小厮。   赵淑婉占着自己在家中排行老三,她可不想等着通报,今天的目的本来就是来找茬的,她还等什么等?   不等!   “小五,萧宁,你们跟我一道进去吧,老四这座院子大着呢,还通着后山,他哪里顾得了咱们?”赵淑婉说着,眼神威压的逼迫赵宁和萧宁两人跟她一起狼狈为奸。   她说的没错,桃园的确占地很广,尤其是那里面的几片桃林,每年的果子摘下来都能做成不少蜜饯,听说赵慎在外面开了铺子,这些东西届时都会被下人处理干净了,一点也不会浪费。   赵宁想不到侯府几位公子都是赚钱的好手,她前阵子才听说大哥还在外面开了钱庄,二哥和四哥也分红利的。   也不知道当侯爷的父亲是怎么想的,不让儿子们子承父业,怎的还放任他们在外面经商?   一行人来到一片桃林,赵宁的舌.尖.渐渐润了。   不得不说赵慎这里的桃子个大.色.美,都已经六七分熟了,看着就让人馋了。   “你们挑大个的摘,今个儿谁摘得多,谁就有赏。”赵淑婉吩咐了身边的丫鬟。   赵宁和萧宁干愣着,虽然没法拒绝赵淑婉,但二人一致都不想参与。   春竹给赵宁摘了一只圆润饱满的桃儿,擦干净了递给了她,“姑娘,您尝尝。”   赵宁对桃子情有独钟,索性接过了。   这时,方才那个去传话的小厮过来了,他也没说赵慎到底是否知情,只是看了几位姑娘,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赵慎心机颇深,就连身边的下人也不简单。   小厮道:“几位姑娘有所不知,四公子这里的桃子虽是甜了,用的都是人肥呢,四公子说了,姑娘们在这里可随意。”   赵淑婉正想嚣张,赵慎没有露面,她也不知对谁嚣张,问了一句:“人肥是什么?”   小厮又笑了笑,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详细解释道:“就是不听话的下人,剁碎了埋入地底下,今年开春四公子处置了好几个不听话的奴才呢。”   赵淑婉反应极快,还顾什么桃子,‘啊’的近乎是嘶鸣了一声,提着裙摆拔腿就跑。   她动作快,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萧宁也吓得不轻,她原以为赵家四公子与众不同,泰然卓尔,怎会这般无情?萧宁腹中反胃,干呕了几声,也匆匆带着丫鬟离开了桃园。   赵宁自然不愿意久留,她嘴里还含.着没有吞下去的桃肉,低头一看,手中吃了一半的血桃,还有一丝丝鲜红的汁液流渗到了她的手背上,雪白的肌肤,艳红的汁液,夺目又骇人。   赵宁的脚步像灌了铅,动不得,嘴里的东西又吐不得,本身就生的娇肉,白白的,糯糯的,眼看着就要崩溃了,小厮突然恭敬站立,道了一声,“四公子”。   “嗯,下去吧。”赵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赵宁身后。   那小厮下一刻就离开了,赵慎见小姑娘还是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到了她跟前,见她这般状况,突然一笑,“当真了?你傻不傻?吃吧,我这里没有什么人.肉.肥料。”   赵宁怎就无法相信呢?   咽下最后一口,赵宁将手里剩下的半只桃子给了春竹,像是抛开了烫手的山芋,这时却见赵慎不容分说的抓了她的手,扯着他自己的一袖,漫不经心的给她擦拭,一下轻,一下重,搅得人心不安。   “就你这个胆子,还想跟着老三使坏?”赵慎语气不明,动作上还是不急不缓的给她擦着,“你怎么不走?吓傻了?”   赵宁的舌.尖已经尝不到鲜.桃的味道了,少年的脸靠的那么近,她一抬头就看见他眼中映着神色慌乱的自己。   赵慎的双眸生得很漂亮,那是那种典型的潋滟的凤眼,他长而密的睫毛十分规则的分布着,仿佛一动就能掀起四周的尘与风。   手被擦干净,但还是黏黏的,可见这里的桃儿有多甜。   赵慎吩咐了春竹和夏雪,“你们家主子喜欢吃桃,还不快去摘。”   他声线平缓,却叫人听出了一股寒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春竹和夏雪早就低垂着脑袋,二人目不斜视,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是!奴婢这就去。”   赵慎对赵宁而言,有种无法忽视的熟悉,但与此同时,她又似从不认识他,如此这般近距离,赵宁被他盯视的开始迷乱,像是看着一条正吐着信子的俊美无双的蛇妖,明明那么怕,又被他无形中吸引。   赵宁不想承认自己贪图上了赵慎的颜色,但也无法否认赵慎的魅.惑之力,他眸底那般深,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引得赵宁既怕他,又想进一步探究到底。   “四,四哥,谢谢你。”赵宁花了力气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白白软软的,手感极好,这阵子无人的时候,赵慎总会无意中抓着她。   一开始,赵宁还以为是巧合,可多次巧合之后,她就不敢这么想了。   赵慎也没有制止她的动作,小姑娘似乎很怕他,赵慎并不明白因何,但那些人都怕他,或许他该习惯,只是他阴郁的眸子突然闪过一抹失望。   这表情自然没有被赵宁捕捉到了,他道:“记住了,下次再来胡闹,你也要选对时辰,我今日心情好,算你好运,不然……”他没有说下去,颀长的身子跃过她的,二人衣袂相.擦,那明显的薄荷香如同一把撬子,瞬间打开了赵宁的记忆大门,她满目惊悚的侧目看着他,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有顾及的嗅了一嗅。   赵慎依旧没有制止她,只是侧目看着她,步子止住了,“好闻么?”   这话让她作何回答啊?   赵宁左右不是,一时间又没法笃定,但看着赵慎的眼神明显是在防备他了。   “你打算继续偷看我到什么时候?”赵慎声线低迷,说话时,唇角噘笑。   “没……没有!”赵宁受惊过度,她不仅偷看了,上辈子还光明正大的看了数年!   “这么小就不学乖了?”赵慎忽然语气古怪。   “我没有!”   “你紧张什么?我何曾怪你了?喜欢看,你且看吧。”   “………”   没有等丫鬟摘完桃子,赵宁一人灰头土脸的跑了,她猜赵慎肯定在笑话她,也肯定是故意给她难堪,他又不是神,怎会知道那些年,她的魂魄被困在他身边的事?!   今天明明是他先招惹了她!   她哪有偷看?   作者有话要说:   赵凌:作者啊,你揭我老底作甚?谁能没个过去!   众儿子:玉面小四朗?!父亲………威武!   王氏:涨见识了。   小五:侯爷爹和娘是什么时候拉进来的?   赵翼:(删了删了....)   赵夔:(同意!)   赵慎:(一脸漠然。) 第42章 侯府贵客   赵淑婉回去之后,当夜就起了高烧, 还将赵慎的‘恶行’捅到了赵老太君跟前。   赵老太君也非寻常的老妇人, 府上各院的下人调动,她一清二楚, 三位公子除了赵夔正常些之外,赵翼和赵慎极其不喜旁人靠近,他们两人院中伺候的下人就那么几人, 哪里还有剁了做人.肥的?   “这个老三呐, 她自己先招惹了老四,现在着了老四的道了,还浑然不知,哎……她这幅样子,日后如何嫁人?”姑娘家眼看就要及笄, 赵淑婉是侯府的嫡女, 届时登门求亲的自是大有人在,赵老太君已经开始操心了。   王氏坐在一侧给赵老太君揉着手腕, 这人上了年纪,手脚就不利索了。   葵阁的檀香都撤下去了, 有孕的妇人多闻不易, 赵老太君可不舍不得将赵凌的心肝宝贝儿给熏到了, 好在王氏很懂得进退, 无半分恃宠而骄。   这捏拿的手艺比嬷嬷还要好, 难怪近日赵凌鸡鸣晨起的习惯也改了,定是掉入温柔乡出不来, 赵老太君心疼儿子,这些年难得在家中歇着,她自然不会去苛责。   王氏也懂赵老太君的忧心,赵淑婉那丫头,她也管不住,“母亲,淑婉到底还小,过阵子她或许能想通了,我倒是听说昨个儿她吓得不轻,萧姑娘和宁姐儿也被吓着,这事怨不得淑婉。老四一贯这性子,恐是无意说了什么吓人的话。”   王氏谁也不想怪罪,性子太软。   赵老太君就是这一点不满意,家中主母没点狠劲怎么能行?前两任侯夫人倒是厉害的角色,可惜太短命了。   “芷婼啊,你是他们母亲,该说的,该骂的,你无需留情!子恒在意你,别说是他们了,就是我老婆子也不会对你如何,这个家将来迟早要交到你手上,子恒忙于军务,家中都得靠着你啊!我都这把岁数了,现在不与你说这些,日后就迟了。”   赵老太君这是掏心挖肺了。   王氏自是动容,她也明白自己的职责,婆母岁数大了,赵凌又是五军都督,他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她身为他的妻,除了享受他给的安稳之外,也应该替他照应好家中。   王氏脸色凝重,点头承诺,“母亲,您身子骨还硬朗,快别说这些了。您的意思,我明白的。”   瞧着王氏嗓音温糯,老太君当真怀疑她有没有魄力。但不管王氏行不行,这个家日后还是得交给她,“芷婼,母亲信你,谁让你是子恒挑中的人呢。”   王氏面颊微烫,成婚有些日子了,还是经不了挑拨,赵老太君就是喜欢这样娇俏的人儿。又看了一眼王氏的小腹,“现在月份还浅,晚上留意着点,被让子恒胡来。”   王氏:“......嗯。”这事可由不得她,赵凌虽然不能如愿,但他却有的是法子折腾,这种事,王氏也没法说出口。   从赵老太君的葵阁出来,王氏就去看了赵淑婉。   昨个儿三个姑娘都被吓着了,萧宁和赵宁到没她这么严重,大夫说还得吃上几幅药,散了汗,才能退热。   赵淑婉一见着王氏来看她,一股脑的开始哭诉。   “老四就是恶魔,是个恶人,母亲,您一定要狠狠罚他。”   “都是老四,他就是想害死我。”   “母亲作甚不信我?您大可去问问小五和萧姑娘,她二人也在场的。”   跟赵淑婉没法说理,软硬都不行,王氏留下了芳婆照应着赵淑婉,她对侯府的几个公子和姑娘都是一视同仁,赵凌对自己的儿女好,她肯定也对他的儿女好,不过王氏心想,老三是不能再娇惯着了。   “淑婉啊,不是母亲说你,你想吃桃,跟母亲说一声就是,或者好好跟老四提前知会一声,老四不是个小气的人,母亲这就去跟老四说说,你这次也不对,病好了就跟着西席先生去读书,你若再闯祸,入秋后就别想再入宫了。”   王氏知道赵淑婉一心就想往宫里跑,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禁足。   赵淑婉闻言,又瞅着一眼王氏隆起的小腹,现在新母亲是父亲的掌中宝,她也不敢招惹,当即蒙着头就不说话了。   王氏摇了摇头,交代了几句,“良药苦口利于病,三姑娘的药停不得,都仔细着伺候三姑娘,到了明日,要是三姑奶还有个头疼脑热,立刻着人告诉我。”   “是,夫人。”一屋子里的下人齐齐应道,十分恭敬。   王氏想了想,暗中让芳婆在赵淑婉的汤药里加了黄连,苦怕了,她就不敢再闹了,正好给她渐渐火气。   芳婆笑眯眯的点头,“还是夫人这法子好,三姑奶最是吃不得苦,这一番苦到她了,下回准不敢再闹。”   从赵淑婉这边离开,王氏就让人去将赵慎叫到了上房问话。   说实在的,王氏与赵凌成婚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狠过脸,但传言赵凌是个可令小儿止啼的可怕人物,王氏是不信的。不过赵凌的三个儿子都是性格迥异。   老大世子爷算是个八面玲珑的,对她这个母亲也是毕恭毕敬。   老二吧,跟她属于同一种人,太过心善。   独独这个老四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四一向不喜与人太过走近,昨个儿也不知道怎的有意吓唬赵淑婉?   赵慎一身白色锦袍,因着尚未弱冠,故此墨发只是用了玉扣固定,他相貌清俊的不像寻常人,如高山悬崖之雪莲,尤其是那双浓郁的睫毛之下的双眸,一眼望不穿。   “母亲,您找我?”赵慎立在王氏面前的几步远处,倒是没有不敬,只是声线过于平缓,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王氏微微叹了口气,赵凌已经够辛苦,她不想孩子们的事再让他操心,遂语重心长道:“淑婉是个姑娘家,你何必跟她计较呢,再过几年她也该出嫁了,这姑娘家一出阁,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王氏又吩咐了丫鬟给赵慎端了杌子,还特意用花茶招待了他,“老四啊,你可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   赵慎缄口不言,王氏心里又没底了。   “母亲说的是,儿子明白。”片刻,赵慎尝过花茶,这才不急不缓,淡淡道。   王氏不知道这些年赵凌是如何教.导侯府的公子们的,她总不能体罚吧?   赵宁这时过来给王氏请安,见赵慎就端坐在花厅,她步子微滞,但还是没来的及隐蔽自己,赵慎已经转过脸来,在她惊讶的注视中,竟对她浅浅一笑,“小五也来了,真巧。”   赵宁只好走了过来,给王氏请了安,又唤了一声,“四哥。”   王氏该说的也说了,她总不能当真罚了赵慎,这件事真要是较真起来,赵淑婉的错占了大半。   “老四啊,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王氏道,她还打算私底下跟赵宁交代几句,让她日后莫要陪着赵淑婉胡闹。   赵慎却道:“我不急,既然小五来了,一会正好与她一道出去。”言罢,他那标志性的幽深的眸子看向了赵宁,意味不明道:“小五正好要去我那里摘桃,是吧?”   尾音明显上扬,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王氏或许没有听出来,但赵宁在他身边当了那么多年的鬼魂,赵慎的每一个表情,乃至嗓音的变化,她多少都能猜得出来。   当年,他何时想杀人,又何时会提拔谁,她总能看得出来!   赵慎让她去摘桃,她绝对不会摘梨,做乖巧状,点头道:“嗯,多谢四哥。”   如此,王氏也不好多说什么,留了两人吃了一会茶,就放他二人走了。   碧书啧了一句,“夫人,奴婢听说四公子除了世子爷和二公子之外,与府上其他人都不怎的走近,倒是与五姑娘好着呢。”   碧墨也道:“当初四公子替五姑娘挡了一刀,五姑娘至今每日都给四公子送参汤,关系多少会与旁人不一样。”   兄妹二人走得近,这本是好事,但赵宁到底不是侯爷亲生的,王氏心中虽有顾虑,不过念在赵宁尚小,她心道肯定是自己想到了,赵慎不是一个普通少年,他知道分寸。   *   赵宁没有摘桃子,桃园的小厮昨个儿晚上就给她送了一篮子过去,不过赵宁却不怎么敢吃了。   赵慎拘着她研了一下午的墨,这人也不说话,就知道指使她干活,待到金乌西沉,墙角的玉簪花儿也蔫了,赵慎还没打算放她离开。   这日子又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她被困在他身边,离开不得。   “不情愿了?”赵慎一直在练字,或是作画,很有闲情雅致,他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图谋策划?谋权夺利?怎的这么多闲工夫吟诗作画?   赵宁心里再不怎么情愿,表面也不会显露出来,这位可是日后的帝王,她还得占着他的身份求庇佑呢。   赵宁笑得疲惫又软绵,像只软趴趴的兔子,“怎会?我就喜欢看四哥写字,可好看了。”   赵慎唇角斜斜一勾,“是么?这些都拿回去吧。”   那一叠高的白鹿纸还散发着墨香,赵宁不明所以,她没打算收藏帝王的墨宝。   赵慎却道:“拿回去临摹,你不是说喜欢么?过几日将临摹出来的字画拿给我看。”   赵宁:“……!!!”   赵宁回梅园的时候,春竹和夏雪一人抱着字画,一人提着鲜桃,二人跟在赵宁身后,见她步子浮软,一脸的生无可恋,挨着软榻就躺下去了。   很快,赵宁和赵慎走近一事却被赵淑婉给知道了。   她的小跟班,岂能给赵慎抢了?   赵宁竟对赵慎仰慕到了要临摹他笔迹的程度了?   赵淑婉心情抑郁,不亚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夺了去,而且这人还是赵慎!那她更不能忍了。   这一日,垂柳枝头知了鸣唱,一场阵雨过后,京城迎来了酷暑。   刚过了午歇,赵淑婉由众丫鬟簇拥着,撑着一把描兰花的小伞来了梅园,她刚从病中恢复,许是黄连喝多了,胃里时不时翻上一层苦味,虽然身子骨较弱,但眼神依旧蛮横霸道,见赵宁有模有样的临摹,她更是鼻音出气,“小五,大哥二哥,还有老四在校场等你,小六今个儿扎马步伤着了,他还在校场哭鼻子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快去劝劝吧。”   良哥儿这阵子一直跟在赵翼身边,他们兄弟几人要不就是在府上,要不就是在军营,赵宁从杌子上起身,神色担忧,“那我这就过去,三姐你稍坐。”   赵淑婉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你忙去吧。”她瞅了一眼赵宁的字迹,还真是好看,不愧是老四的‘徒弟’!   良哥儿年纪还小,但入了侯府之后,受几位兄长影响颇大,也想着将来当将军,领兵作战,赵宁担心他累坏了身子,便没有多想,一路往校场方向而去。   侯府的校场设在北苑,赵宁转了好一会才寻到地方,守在校场的外的小厮如同铜人,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即便烈日当头,汗流浃背,亦然如此。   仅此一点便可知侯府的底蕴绝非一般高门可比拟的。   赵宁急匆匆的去寻良哥儿,她没有听到哭声,却见那校场最醒目的高台上正笔直的站着三人。   这三人上身一.丝.不.挂,男子的体魄与女子截然不同,那样明显坚实的线条和块状的肌肉,还可见那光洁到闪光的肌肤上面溢出了大滴的汗珠,顺着健硕的肌理往下漫不经心的滑落。   邪.魅,妖.冶,狂.放,且处处彰显喷.张之势。   赵宁没有看到良哥儿,却是被这一幕给惊到了。她当即意识到了自己中计,但已经为时已晚,双手捂住了嘴,强行压制住了刚要发出的惊叫之声。   赵夔,赵翼,与赵慎自然都看到了她。   他们三个是被赵凌吩咐过来晒太阳的,正无聊的快睡着了,没想到小五会突然跑了过来,小姑娘显然是吓着了,步子都不知道怎么移动,那双水眸瞪的老大,反应了片刻,提着裙摆,撒腿就跑。   赵夔叹了口气,“来了又走,小五真不够意思,好歹给我们几个送口水!”   赵翼却蹙眉了,“我觉得小五应该是被老三忽悠来的,她估计是吓着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小姑娘,今后瞧见了小五,大哥你千万别乱说话,万一她羞涩难堪,拿了剑抹了脖子自刎,可就………哎,咱们三个倒是不介意被她看了,就怕她自己想不开,毕竟......她是个姑娘啊。”   赵翼十分详细的分析着。   赵夔,赵慎:“………”   此刻,彷佛小姑娘扛着长剑在肩头,那剑锋正对着她细白的脖颈的场景就在眼前浮现。   赵夔吧,不算是个善人,但他这人护犊子的心极强,赵宁也是赵家人了,他是不会让她有半分闪失的,顶着日头寻思半晌,赵夔眸露狠色,“这个老三,愈发不像话,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这般无聊,小五脸皮子薄,真要是寻了短见………得了,咱们三人派谁去开导开导她?男女有别,但我们是她兄长,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事谁也不会说出去,不会影响到她日后嫁人。”   赵慎:“………我去吧。”   此言一出,赵夔和赵翼齐齐看了过来,要说这三人当中,最心冷的就数赵慎了。   赵翼不太放心,道:“还是由我来吧。”   赵夔:“嗯,老二更合适,老四你若去,只会吓着她,小五就跟小耗子一样,没胆儿。”   赵慎:“………”   *   这厢,赵宁回了梅园,就想找赵淑婉对峙,但她人已经跑没影了。   赵宁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这件事若是传开了,别说是丢了母亲的脸,赵老太君也对她也会有所看法,即便是赵家的嫡亲骨血,也不易见到自家兄长袒.胸.露.肉的场景,她一下还看光了三个!   午后酷热,赵宁脑中嗡嗡直响,这个赵淑婉拿捏住了她的软肋,明知她最为关心的人就是良哥儿,她竟陷害自己!   这种事很好玩么?   赵宁一是羞.燥,二是被赵淑婉给气着了。   这一日葵阁那头设了晚宴,是三日一次晨昏定省的日子,这一天府上的公子和姑娘们都要去陪着赵老太君用饭。   赵宁下午沐了浴,她又不是真的小姑娘,上辈子在帝王的净房飘荡过无数次,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可如今不一样,她是实实在在的人,最担心的莫过于因为自己牵累了母亲和良哥儿。   赵宁早早就到了葵阁,瞧见赵老太君面色如常,她猜大约这事还没传开,等到赵淑婉来时,赵宁瞪了她一眼,赵淑婉却是扮了个鬼脸,根本不知错。   这件事,如果赵淑婉不提及,赵宁还真是没法自己先开口。   不多时,三个兄长过来了,赵宁低垂着眼眸,只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也不敢刻意观察赵夔等人的脸色。   这几人都是人精,只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众人落座之后,赵凌先说了几句,“既然一家人都聚齐了,我有一事宣布,你们的姑母,也就是赵贵妃下月归省,此事马虎不得,我会亲自操持诸事,你们休要有一人给我捣乱!”   “是,父亲。”众人齐齐应道。   赵老太君斜睨了他一眼,哪有男子做些的?他是担心妻子受累吧   赵老太君没忍住笑了笑,心道:我此前还当他是个无情无欲的,现在看来跟老侯爷一个样。   赵老太君想起了已故的老侯爷,当初赵家可不止老侯爷一房,婆母也是心狠的角色,若非老侯爷一路相护,她这辈子不会这般安稳。   思及老侯爷和三位已故的儿子,赵老太君脸上的笑意又如秋风散去,不由得心生感慨。   赵翼今日特意与赵宁的位子靠的很近,除却老太君和赵凌,王氏的位子在上首之外,大圆桌上的其他位子不分主次。   赵翼见小姑娘缩着脑袋,始终没有抬头,大约知道她还在羞涩,似乎没有看不开的架势,赵翼松了口气,低语道:“小五,别放在心上,哥哥们不介意。”   赵宁手上瓷勺一滞,堪堪砸了描金小蝶上:“………”已然不知作何反应,上辈子就听说过定北侯府几位公子的不同之处,如今看来,与传言无异,真的是‘不拘小节’。   赵淑婉鬼主意多,见势就道:“二哥,你在跟小五悄咪咪的说些什么呢?”她明知故问。   席位上还有萧家的姑娘,赵翼有些话也不好言明,只道:“小五在讨教学问上的事,老三,你的课业做好了么?”   赵淑婉鼓着嘴,这一次不过是给赵宁一个小教训,她也没想怎么样,却见哥哥们都护着赵宁,她自是不悦。   三兄弟并无察觉到赵宁有任何轻生的迹象,几人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人家小姑娘都想开了,他们都是男子,岂会真的在意被看了……   饭过三旬,赵凌宣布了另一件事,“除却贵妃娘娘归省一事,侯府还有贵客不日就会到京城,届时老大老二老四,你们三个去城外迎接,切不可怠慢。”   赵夔消息灵通,问道:“父亲,您所言的贵客,可是八皇爷和小王爷?”   赵凌点头,“嗯,正是。”   八王爷朱阎是当今帝王的胞弟,常年任镇海卫总兵,鲜少回京。小王爷是他的独子,名为朱浩天。   朱阎与赵凌是结拜兄弟,二人少年时携手横走京城,谁会想到当年令人全城百姓最为头疼的一对纨绔,如今都成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世事难料!   二人境遇也几乎相同,这八王爷也是早年丧妻,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长大,不过八王爷没有赵凌命数好,正当男儿年华盛旺时,却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   此番,父子二人入京,一来是为了给皇太后祝寿,这二来也是因着小王爷常年留居海边,性子不定,八王爷听闻赵家三位公子如何的出类拔萃,就想着让自家儿子也过来耳濡目染一番。   “小王爷此番会留在京城,你们几个此前也见过他,八王爷的意思是让你们几个多多走动。”赵凌又添了一句。   赵夔与赵翼面面相觑了一眼,天家最忌臣子拉帮结派,八王爷与父亲又曾是莫逆之交,父亲难道不担心皇帝会多疑?   作者有话要说:   侯府微信群:   (私聊)   赵夔:赌五百两,小五不会自尽。   赵翼,赵慎:.......   朱浩天:我我我!还有我!(明日登场)   赵夔:这谁啊?偷渡阿三呐?长这么黑?怎么进来的?踢出去! 第43章 再见故人   一顿饭过后,赵宁大约可以断定, 她今日去校场的事不会被赵老太君等人知道了。   想来赵淑婉也不敢过分招摇, 这事要是查下去,她也难辞其咎。   这家伙, 究竟想干什么?   吃饭间,赵淑婉时不时瞪赵宁几眼,赵宁一开始还忍着她, 最后实在不想忍了, 突然回瞪了回去,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赵淑婉被一口汤给呛着了。   “咳咳咳……”赵淑婉咳得脸红脖子粗。   赵夔,赵翼,赵慎自是心知肚明,几人食而不语。少顷, 赵翼在赵宁身侧低声道:“嗯, 小五,你早有这点出息, 就不会被老三给骗了。”   赵宁:“………”她怎就没出息了,换作其他姑娘家恐怕已经没有脸面过来用饭了。赵宁当然不会像三位兄长想的那样自刎, 饭也得照常吃。   三位兄长既然不介意, 她当然不会一直揪着这事不放, 反正………看了也就看了, 还能怎么样?   从葵阁出来, 赵淑婉带着她院里的丫鬟气冲冲的离开,她这是在用行动告诉赵宁, 即便今天她骗了赵宁,她依旧没有原谅赵宁的‘背叛’。   赵夔是个人精,他立在一方石阶上等着后面的几人,一边煽风,一点叹道:“其实啊,老四才是罪魁祸首,谁跟老四走得近,老三就跟谁急。”   赵翼表示赞同,对一侧的赵宁道:“小五,以后有事就找二哥,别老是往老四那里跑。”   这二人一唱一和,赵宁岂会看不出来?分明是故意跟她闹着玩的。   赵宁本要点头,但赵慎这时从她肩头擦过,那淡寡的薄荷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彷佛在无形中告诫她,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赵宁怂了,铁着脸回了一句,“这倒没有,四哥他挺好的。”多违心的话,她自己都觉得虚伪。   赵慎放缓了步子,几人一道往小径下方走。从葵阁下来的这条石阶很宽,足以容纳四人通行,赵宁被夹在中间,她故意走得很慢,几位兄长也似乎慢了下来。   赵宁索性又加快了步伐,到了岔道口时,赵夔和赵翼要去东院那边,但赵慎的桃园还有一段路跟她同行。   赵宁感觉来了侯府之后,两条腿都跑细了,有赵慎在身侧,身后的丫鬟都不敢太过靠近,他拿着‘人肥’滋养桃园的事已经在阖府上下传开,且不论这事到底真假,总之四公子绝非是个善人。   赵宁提着裙摆,蒙头往前走,可奇怪的是无论她如何卖力,赵慎始终不急不徐的走在她身侧,他的步子很轻很缓,不费吹飞之力就能将她禁锢在一丈之内。   赵慎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赵宁吓了一跳,她都有些发怵,大晚上的看到赵慎,跟看到鬼魂没甚区别,尤其氏她今天还看光了他。   “好看么?”赵慎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赵宁这个时候很想装蠢,可恨的是,她面对赵慎,连蠢都不会装了,她能说将来的帝王难看么   当然不能!   即便这时有人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说赵慎的坏话,她也得卖力将赵慎夸成一朵花。   “四哥好看。”赵宁杵在那里,笔直的像只冻成冰棍的小耗子,正对着猎物瑟瑟发颤。   赵慎唇角忽地一扬,有种看似胜利的喜悦在他眸中荡荡悠悠,但瞬间又随着夜风消散,赵宁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怪罪自己看了他?   是了,九五至尊的肉.体,岂能说看就看呢?   赵宁正想诚挚的道歉一番,赵慎再次嗓音毫无波澜,道:“谁最好看?”   他眸光幽暗,却如牢如锁的圈住了她。   今日那种场景,她哪有机会细细分辨谁最好看?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谁更好看,她只能说一个人。   赵宁粉色的唇瓣有些味苦,还有淡淡的菊花茶的味道,一鼓作气,“那肯定是四哥!”   都这样夸他了,该满意了吧?   赵慎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的呼吸也夹着薄荷味,喷在人脸上,倍感清爽,尤其是这样的酷暑之夜,并不让人觉得烦躁。   “哦?那四哥我哪里好看?”他又问。   赵宁登时有些后悔。   她错了。   几刻种之前,她就不该拍马屁,她应该说什么都没瞧见,如此就没有眼下的难题了。   论要赵慎那里最好看………赵宁上辈子无聊的发晕时,还真的仔细观察过。   但眼下这个场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那样耿直,“四哥………最白!”   赵慎脸上的浅笑瞬间消散,也不知道是对赵宁的回答不满意?还是满意?   总之,他放过了她,但却给了她留一个孤漠的背影。   赵宁一下就松懈了,赵慎一离开,她感觉周身的夜风也跟着热了起来。   看来,这侯府的日子也不见得安宁,继兄们不可小觑,赵淑婉也不是省油的灯。日后,她不能太多放肆了,否则差点就把自己给坑了。   春竹和夏雪又见自家姑娘一脸生无可恋的回了梅园,之后软绵绵得躺在了软榻上,半晌都没动一下。   春竹和夏雪挨近一看,却见赵宁已经熟睡了过去。赵宁去葵阁用饭之后特意沐浴过,二人便没有惊扰她,悄然退出去。   春竹挠着脑门,问道:“四公子今个儿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夏雪也不懂,“瞧把姑娘的吓得,肯定不是什么好意。”   春竹:“……”   *   京城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赵夔,赵翼和赵慎三人骑着三匹雪白的良驹在城门外的柳坡上静等良久,马儿鬃毛华亮,在日光下泛着雪光,马腹肌理格外健硕,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马。   赵夔作为兄长,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都是他先开口,“你们说,因何父亲如今不忌讳了?他此前还告诫过我们三个,不得与八王爷走的过近,几年前父亲路经镇海卫,连个面都没露。”   其实,赵夔大约猜出了几分缘由,只是他很想将问题抛出来,让两位弟弟也各抒己见。   毕竟,他是一个相当明事理的兄长。   按着次序,老二赵翼道:“太过警惕了反倒容易让人起疑,父亲行不愧影,寝不愧衾,八王爷与我侯府本是至交,此次小王爷那厮既然要留在京城,以他的秉性,肯定不愿意住在宫里,那只能呆在侯府了。”   提及朱浩天,赵翼也觉得头疼,他要是来了侯府,怕是日后没个清净日子了。   赵慎最后说话,“二哥言之有理。”他总结了一下。   三兄弟又开始陷入沉默。   热风拂过柳条,少年们的脸庞微微发烫,只是颜色稍暗,不再是年初时候的白玉小郎君了。   八王爷和朱浩天迟迟没有露面,三兄弟一直干等着也不是事,赵翼是个爱操心的,眼看着兄长即将弱冠,他问:“大哥,你对萧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人都已经住进侯府了,祖母的意思就是撮合你二人,你对萧姑娘视而不见,是不同意这桩婚事?”   侯府三位公子,肯定是赵夔成婚在前,世家当中,鲜少有做弟弟的在兄长之前成婚。   赵夔喜欢美人儿,萧宁的确不是寻常容色,当若是娶妻,他还真是有些不情愿,总觉得哪里不够火候。   “萧家只有这一个姑娘,反正萧家与我侯府是要结亲的,这婚事还未定夺,未必是我娶。”赵夔挑眉看了一眼赵翼,这架势是想将这个担子抛给他。   赵翼不讨厌萧宁,但娶妻………这事与他而言,还有些遥远。   赵翼又将矛头抛给了赵慎,“老四其实也不错。”   赵慎:“………”   三兄弟心知肚明,如今赵萧两家还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真要是赵老太君明言将萧宁指给了谁,他们三个当中,任何一人都是没法拒绝的。   这时,前去送消息的小厮快马而来,禀报道:“三位公子,八王爷和小王爷的马队已经朝着这边来了,约莫还有半炷香的时辰就该到了。”   赵夔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   三兄弟勒紧缰绳朝着城门疾驰而去,既然是特意过来接人的,那肯定不能让八王爷瞧见几人在树荫下乘凉。   短短一月暴晒下来,三位公子已经隐约脱离了‘白玉郎君’的模样,但看上去还有些斯文,没有武将的粗犷。   这也怪不得他们,就连赵凌至今也还留着当年的风姿,仅仅晒黑了也不足以掩盖他的本性。   八王爷与朱浩天骑着马,带着随从自远处而来,通往城门的这条管道上腾起了漫天的尘埃,放眼望去,声势浩荡。   赵夔的俊脸上已经挂起了招牌笑意,龇着牙,用了鼻音道:“老二,我知道你对小王爷有意见,远到即是客,一会休要冷脸,给小王爷留点面子,他当年不过是伤了你一拳。”   三年前,赵翼在镇海卫被朱浩天抓到过,还说因为赵翼长的太好看了,有细作的嫌疑。   说他好看,赵翼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指责他是细作却是万万不可。   赵翼同样鼻音出气,“这厮打算在侯府住多久?”   赵夔耸了耸肩,“不知啊。”   这时,朱阎和朱浩天渐渐靠近,几人都曾见过,见面之后,随意打了招呼。   “八王爷,家父今日军中有事,特让我兄弟三人前来迎接,今日府上设宴为八王爷和小王爷洗尘,二位请吧。”赵夔虚手一请。   赵翼和赵慎骑马断后,显得沉默。   朱阎与赵凌年纪相仿,体格亦然,都是属于高大挺拔的那种,常年吹着海风之故,父子二人的肤色呈现健康的麦色。   朱浩天吹着口哨,瞟了一眼他曾经亲手捉过的赵翼,只是神色傲慢的笑了笑,并不打算主动打招呼。   朱浩天相貌偏向纨绔野性的那一种,当今帝王是他嫡亲的皇伯,皇太后是他的嫡亲皇祖母,加之八王爷只有他一子,这家伙寻常走路的姿势,都是昂着脑袋的,跟他父亲当年颇为相似。   最可恨的是,朱浩天是武学奇才,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不然赵翼也不会被他擒了,最最可恨的是,这厮当年还说赵翼比姑娘家长的还俊,这对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而言,是极大的侮辱。   故此,一贯心善的赵翼很不待见朱浩天。   *   赵凌从军营赶回府时,八王爷和朱浩天已经在侯府安顿,按着礼数,他二人明日一早就该入宫面圣,顺道给皇太后请安,今天直接住在侯府并不妥当。   但赵凌执意挽留,八王爷便留了下来,他本来就打算让朱浩天在侯府长住。   洗尘宴上,赵凌自然要带着妻儿见见挚友。   赵宁等人都到了场,八王爷瞧着站了一排的公子姑娘,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和赵凌都是当了多年鳏夫的人,怎的命数这般不同?   赵凌儿女成群,如今又得娇妻相伴,这才成婚多久,他眼看着又要喜当爹了。八王爷却只有朱浩天一根独苗儿,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六个了呀。”八王爷笑得有些疲惫,他尽力掩盖住艳羡。   赵凌却没有半点谦虚自觉,道:“七个!我夫人腹中这个年底就该出生了。”   王氏腼腆一笑,暗暗掐掐赵凌的臂膀,让他休要再说了。她生的极美,以往打扮太过清素了,旁人只觉得雅致,在侯府养尊处优的日子,加上华衣锦服,她现在看上去也才二十左右,俏丽无端。   八王爷倒不是眼馋赵凌娶了美妻,他羡慕的是赵凌的好命。   又是一番牙疼的疲惫之笑,“恭喜啊恭喜,子恒,本王是真心恭贺你的。”你一定要相信啊。   赵凌将儿女拉出来遛了一圈,还觉得不够,一直让爱妻陪伴自己左右,二人之间偶尔无意识间相撞的眼神,看得八王爷眼珠子都酸了。   赵宁拜见过八王爷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辈子,赵慎的问鼎绝非是巧合,她当初看到了八王爷,此人到了最后效忠于赵慎,只是不知道他二人是何时结识的?   此时么?   赵宁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赵慎,却见他清郁的眉目微敛,侧脸氤氲在一片烛火昏黄下,叫人捉摸不透。   他不言不语,亦无表情,不像这红尘阡陌上的人。   赵宁看了几眼,她发现赵慎微蹙眉,她当即移开了实现,而此时赵慎一抬头,见小姑娘老实的与赵淑婉站在一块,似乎从未看过他。   只是,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呢?   她以为的,亦或是她不曾以为的,他难道会不知道?   赵慎很有兴致跟她玩下去,人的一辈子太长,长到了寡然无味,他不再着急,一步步且随心所欲,最终只会朝着他所预料的那样。   晚宴开始,女眷都回避了下去,就算八王爷与赵凌关系再铁,他与小王爷也俱是外男,不宜与赵家女眷同席。   席间,八王爷将赠了一只海东青给赵凌,“子恒,你我想当年傲视京城,如今有些年头没见了,我知你不喜钱财,这只海东青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南洋运过来的,灵性极高,你行军打战许能用上。”   赵凌从来不跟八王爷客气,若非当年岁数还小,两人还真的抢过同一个名伶,并非是有多喜欢那女子,无非是少年血气方刚,闹着玩的罢了。   赵凌命人将海东青收下,与八王爷说了一些无关政务的琐事,看得出来他二人对某个共识都是心领神会,至少不会当众擅论朝廷。   “这小儿就交给你了,太后寿宴一过,本王就回镇海卫,该打该骂,你无需手下留情。”八王爷眼馋赵凌美妻在侧,又儿女成群,这才是‘家’啊。   可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了一世漂泊,他不喜朝廷约束,更不是受世俗常理约束的酸儒,皇太后不是没有给他指过大家闺秀,可那些姑娘在他眼中着实无趣,整日面对着无趣的人,日子只会更无趣。   世交之子,赵凌自然会全力照拂,“王爷放心,小王爷在我这里,也算是半个儿子了。”   几杯浊酒下腹,八王爷笑道:“子恒呐,你府上还是禁酒?当年你大醉那日,幸好是我去了花楼把你抗出来,不然………啧啧啧……”   赵凌俊颜慕然之间紧绷,这话要是让王氏听到了,那可不得了,他在王氏心目中,那务必得是高大伟岸的存在,不可有半点瑕疵。   八王爷会意,笑了笑,“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你急什么,我怎会跟嫂夫人说这些。”   赵凌收敛阴郁,他二人自幼走近,什么事都干过,即便赵凌面露不悦,八王爷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次洗尘宴,无非是聊了一些家常,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对朝廷和立储皆是只字不提。   夜风微热,到了夜深人静时分,赵凌和八王爷在亭台下品茗,很多时候二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子恒啊,本王着实艳羡你。”八王爷不由得感慨。   赵凌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来,他若不是押送官银,也不会被人截杀,更不会被王氏所救,也不会有如今娇妻在怀的美事。   赵凌是真心心悦王氏,其实很多时候无关风月,即便只是拥着她,也觉胸口空旷了数年的寂寞得以慰藉。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男女.情.爱了吧?   赵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真的恋上一人。   神色一转,赵凌的嗓音稍低,道:“你可认识四川流寇头子黄十八?”   八王爷虽远在镇海卫,可像他们这样的人,怎可能没有耳目?八王爷当即就知道赵凌指的是谁,他反问,“你上回被人半路截杀,就是黄十八所为?你怀疑还有幕后之人?”   不愧是交情好到几乎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哥们。   八王爷一语中的。   赵凌凝思,与八王爷说了一半的实话,另有一半他隐藏了,“没错,我的确怀疑,而且我怀疑是朝中之人所为,那次皇上暗谕,指派我去押运官银,此事除了内阁几人之外,朝中无人知晓。不瞒你说,为了掩人耳目,我有意更改行程,但还是被歹人所截,据我多方打探,那次是有人蓄谋已久,否则岂会那般轻易动了我的东西!”   “黄十八畏罪自尽,死无对证。然,此事我已记在心上,若是真有人对付我侯府,我定不饶恕!”赵凌言罢,幽深的眸子里,一抹狠绝之意逐渐荡开,与他平日里的儒雅模样截然不同。   八王爷沉思半晌,他从石杌上起身,背对着赵凌,负手而立,看着院中葳蕤的草木半晌,这才转过身,一手搭在了赵凌的肩头,承诺道:“子恒,这件事你不方便直接去查,且由我来吧,你我都是同样的人,若有人容不下你,下一个恐怕就要轮到我。”   赵凌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个世道,不是不争不谋就可以安然无事,麻烦找上门了,他只有全力反击。   以前没觉得自己的命多金贵,有了王氏之后,赵凌开始贪生怕死,开始贪.恋.人.世的温软和妻的妩.媚。   赵凌知道,越是身处高位,日后可能摔的越惨,这些年他已经在尽力。   只是,只有尽力依旧是不足够的。   *   日次,八王爷与朱浩天休整一番,就从侯府启辰入宫面圣。   这一次,皇太后六十大寿,朝廷大赦天下,八王爷身为皇太后的亲生儿子,肯定是要回来一趟,只是……他还得去见一个人。   八王爷虽与帝王是同胞兄弟,但二人年纪相差颇大,自幼便没多少话说,当年帝王将他派遣镇海卫之后,兄弟二人更是疏离,如今只剩下君与臣。   八王爷拜见过帝王,就去看了皇太后,未免皇太后拘下他,他将朱浩天留了下来,“浩天,好好陪陪你皇祖母,为父还有事在身。”   八王爷要走,却被皇太后单独留下。   算起来,母子二人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了。   “浩天呐,好孩子,你先回避,皇祖母与你父亲有话要说。”皇太后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即便铁血手腕,也耐不住亲生儿子这般疏远冷漠。   朱浩天是个聪明人,他应了一声,调戏了几眼小宫女就出了内殿。   八王爷晒黑了不少,体格也健硕了,还续了髯,细一看鬓角还染上了一丝白色。   皇太后不由得心酸,八王爷才多大?不过三十来岁,如今却是孤身一人在外,册封的亲王,非召不得入京,皇帝疑心又重,皇太后想见一眼儿子实在是太难了。   见八王爷低垂眼眸,笔直而立,脸上没什么生机,皇太后挥退了左右宫人,眸中微润的问了一句,“你还在怨恨哀家?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你难不成要恨哀家一辈子?”   皇太后嗓音微颤。   八王爷胸膛起伏,多年的岁月沉淀,洗去了他所有的骄.傲与狂.躁,即便是仇恨,也被他遮掩的严严实实,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以为已经忘却了。   “母后严重了,儿子不敢。”八王爷将自己牢牢包裹,在这座皇城,他再也不想敞露原来的本性。   皇太后欲言又止,有些事想说清楚,但又无从说起,她长叹了气,道:“徐宁的事,你一直耿耿于怀。若非你皇兄看上她,你二人早就结成连理,谁能料到后来的事呢,当年哀家也想救她一命,可……还是迟了。”   有些事,解释的越多,反而显得赘言。   木已成舟,事情已成定局,皇太后的话无法让八王爷得到一丝的宽慰。   他临走之前,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母后,如若当初娶她的人是我,您说,结局会不会大不一样?”   皇太后怔然未动,看着儿子的背影远去,她恍了片刻,泣不成声。   赵凌在宫门外等着八王爷,朱浩天被强行留在了皇太后的宫里待着,对此,小王爷也不敢提出任何置喙,本来他爹这次就没打算带他离开京城。   赵凌与八王爷骑马在前,他二人都是武将,身份异常,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俱是朝廷重点监察的对象。   二人骑马奔至城外,旁人皆以为他二人在赛马,赵凌常年在马背刀剑上行走,即便马急如风,说话也很平缓,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王爷自己去见她吧,不过她肯出面的机会不大,就连老四也没什么机会靠近她。”   八王爷点了点头,他受皇帝制束,下次回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一直都幻想着她还活着,直到昨天晚上赵凌亲口告诉了他。   为此,八王爷昨天夜里还与赵凌在亭台上打了起来。   他尤为气愤,“子恒!亏我把将你当兄弟,这件事你竟瞒我如此之久!”整整十几年啊。   赵凌任由他打了几拳,但前提是不能打脸,他道:“我如何能不瞒着?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有个疏漏,我侯府满门都有危机!更别说老四的命!”   八王爷一宿未睡,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他要去见她了,她会出来么?   赵凌说那场大火毁了她的容貌,她那样爱美的一个女子,而且曾那么美………   八王爷夹.紧了马腹,手中长鞭扬起,朝着赵凌所说的庵子疾驰而去,势如疾风。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伏笔会渐渐展开,机智如大家,男主的身份,大家肯定已经猜中了。   赵宁:四哥又白又俊,最是好看。(整天拍马屁,我已经词穷了!)   赵慎:.....拍的不好,重新拍!   赵宁:....... 第44章 步步惊心   傍晚十分,城南起了一阵疾风。   雷声轰鸣, 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八王爷骑着骏马, 无精打采的停在了定北侯府的大门外,他凝望着远处的浮云半晌, 那飞腾卷起的团云像头巨大的困兽,嘶鸣挣扎,却摆脱不了命运半点的束缚。   即便如他这样的身份, 依旧太多的情不得已。   记忆狂涌而来, 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谢了风流花?又是谁断了他的三尺青锋?他终究成了自己最为看不起的那种人。   良久之后,八王爷这才跳下马背,步履沉重的步入了朱门。   于长廊上,八王爷看见了一身的白色菱纹锦衣的赵慎。二人视线相撞,疾风吹起少年的墨发, 还有几丝拂上了他的眼角, 将那抹孤慢之色掩藏。他手中握着长剑,鞋履染尘, 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八王爷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赵凌不可能给他错误的消息,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被人事先转移了。   八王爷不知道赵慎对那些陈年往事知道多少, 但他知道这辈子或许能见到她的机会更少了, “是你做的?”   他并不怎么喜欢赵慎。   若不是有了赵慎, 她早就跟自己一走了之了。   赵慎回答的很朦胧,这却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还请王爷自重,她不想见王爷。”   八王爷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时至今日,他就算见了她,又能怎样?给她复仇?他又拿什么帮她?如何能帮?他做得到么?   做为曾经被先帝立为储君的王爷,他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赵慎转身离开,狂风在他周身咆哮,奇怪的是,这人稳步如常,淡定又从容地离开了。   八王爷记恨,同时也嫉妒,他和她曾许诺白首之约,抱柱之盟,可赵慎却不是他的儿子!但人终究是奇怪的,赵慎再与他无干系,也是他要护着的人之一。   罢了,这辈子也不知是谁欠了谁的,他又跟谁去计较!   *   这场雨始终没有下,雷声过后,燥热渐歇。   八王爷与赵凌在亭中对弈,翘起的飞檐上挂着两盏八角宫灯,这个时候天色尚未黑,还没有到晚膳的时候,但下人已经盏灯了。   亭子周遭无闲他人等,八王爷没有见到故人,眉宇一直蹙着,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有合眼,当年他的确求过赵凌救人,但赵凌只告诉他,孩子还活着,却没有将她的事说给他听。只是告诉他,一场大火吞灭了一切。   “那小子什么时候知道的?”八王爷问。   赵凌也觉得奇怪,如实道:“这小子精明得很,幼时也不知道听谁说他与我长得并不像,就自己顺藤摸瓜查到了。”   八王爷更加不解了,换作是谁也不会像赵慎那样平静,“他有何想法?”   赵凌对此,不知作何答话。   其实,这才是赵凌最怕的,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来赵慎有任何想法。   赵凌眸中的疑惑让八王爷也陷入沉思,此事非同小可,就连他也有所忌惮,“还有谁知道?”   赵凌摇头,“除了你我,还有老四自己,再无旁人知晓。”   “那就好,那就好啊。”八王爷看着飞檐下晃动的宫灯,视线逐渐迷离,手中的棋子一直不曾落吓,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赢过,输了江山,输了她。   下人靠近亭台,隔着两丈之远,禀报道:“侯爷,王爷,小王爷他从宫里回府了,现下就在前院。”   朱浩天出生之后只来过京城几次,对皇太后也不怎的熟悉,他那样刁钻古怪的性子,在皇宫岂能待的下去。   “嗯,我知道了。”侯爷让下人退开,又与八王爷说了一些话。   其实,八王爷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否则他不会沦落到只能在镇海卫过活的地步,得过且过了这么些年,他好像突然觉得不该这样了,“她,她还好么?”他嗓音颤抖。   赵凌微微点头,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换言之,谁家破人亡后还能过得好?   *   朱浩天从宫里回来,依旧是闲着百般无聊。他这人就像在荒野扑腾翅膀的夜莺,当不了笼子里的小雀儿。   见赵宁和赵淑婉刚下西席,这厮就踱步上前,一脸彬彬有礼,道:“二位妹妹才下学?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侯府难道不知道女子无德便是才么?”   朱浩天自幼在边陲长大,又无母亲教导,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八王爷还时常让他骑在.脖子上,在他的认知之中,没有什么礼数纲德。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但凡本小王想做的事,别人只能赞同,不能反对’。   他这纯粹是无事寻事。   算起来,赵淑婉还比他年长一两岁,只是这厮长的比较着急,个头颇高。   在赵淑婉心目中,除了三皇子朱明辰之外,她没有将任何一个男子放在眼里,对朱浩天不理不睬。   赵宁抱着书册,站在赵淑婉的身后,她现在还没长高,粉白的肤色,梳了结鬟式,两侧还垂挂着小丁香的挂串,样子懵懵懂懂的,像个雪做的小姑娘。   朱浩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竟叹道:“京城的姑娘果真是一个塞一个水灵,难怪我父王让我在京城择妻。”   朱浩天其实才十三四岁,可能是因着常年习武,体格比同龄的少年要高出了不少,说这话时纯粹是褒奖之意。   赵淑婉脸色一红,瞪他,“小王爷,你休要孟浪!”   朱浩天见过泼辣的女子,赵淑婉显然也不淑女,他怎么就孟浪?他孟浪谁了?   “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她。”他指着赵宁道。   赵淑婉更觉脸上火辣,朱浩天这意思是指她没有赵宁好看么?这比对她孟浪,还要伤人。   赵淑婉一回头,见赵宁完全不在状况内,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小五跟我走,你一个姑娘家,不宜这样跟男子碰面。”   赵宁:“………”这事跟她有甚干系?想与世无争的过日子怎就那么难呢。   赵淑婉看着秀丽,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赵宁被她拖着,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出自武将之门的姑娘就是不一样,赵宁心道,等有了机会,她也得练练。   朱浩天在二人身后看了几眼,莫名其妙的抓了抓头,又问了侍立一侧的丫鬟,“本小王何曾孟浪了?”   朱浩天虽然肤色黑了些,但胜在五官俊朗,身段又高,对待下人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傲视,小丫鬟们被他问的一片心花怒放。   这厢,赵淑婉终于放开了赵宁,此番一看她,果真是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性子又好,难怪哥哥们和老四都喜欢跟她走近!   赵淑婉心里不太痛快,她又要面子,这种事肯定不能说出来,只道:“我原谅你了。”她抱着书册,挺直了腰板。   赵宁知道她还在因为赵慎的事在置气。   可赵慎绝对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面对赵淑婉的‘大度’,赵宁谢道:“谢谢三姐姐体谅。”   赵淑婉这人吧,当真不能与她太过较真,否则她就像一根弹性极足的藤条,缠的你无处可躲。   可就在这时,赵宁就见赵慎就站在回廊下面的小径上,他看似风尘仆仆,傍晚的疾风吹乱了他的墨发,有了一种凌乱之感,他正视线如刀剐一般地看着她。赵宁想了想,纠正了一下措辞,“三姐姐和四哥一样好,我都喜欢。”   赵淑婉本想放下身段,继续让赵宁当她的跟班,可赵宁这样的态度绝对不能令她满意,“小五!你再反思反思,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你到底要跟谁?!”她气匆匆而去,脸色比那西边的浊云还难看。   跟谁?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赵宁不太懂这些贵女的心思,她可不想在侯府拉帮结派,一致对外才是机智的嘛!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跟了赵慎呢?   这时,赵宁往小径那头看过去时,赵慎已经不在了,不知怎的,她见不着赵慎,反而如释重负,赵宁长舒了一口气,继续拖着步子往梅园走去。   她就想好吃好喝好睡,等着将来有一日择一良婿出阁,但很多时候,即便是侯府的日子,也会让她措手不及。   *   皇太后六十大寿,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家眷出席,定北侯府几乎是‘倾巢出动’,赵凌如今参加宫宴,定是拖家带口,男男女女一群人。   如今,子嗣丰实是定北侯府的一个显著特征之一,京城权贵当中,即便是妻妾成群的官员,也只有鲜少几人的儿女数量能比得上赵凌。   别看定北侯常年镇守边陲,生育子嗣一事半点没落下,众贵妇见王氏微微隆起的小腹,私底下又是一阵纳罕,想来定北侯也是太过厉害,否则怎叫刚过门的妻子说怀就怀上了?   要说起当朝权贵当中,赵凌的相貌和体格放眼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今日参加寿宴的命妇几乎俱是名门贵女,但也没有王氏这等好命。嫁过人,生过孩子,还能得如此良人!   众贵妇们借着赏花赏月的机会,便会往王氏的方向看上一眼,瞧瞧这侯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肖家老太太和大房夫人吴氏也在女席位子上,皇太后六十大寿,宫里头的席位都是按着品阶顺序来排的,王氏是一等诰命夫人,她的席位离着皇太后与宫里的贵人们颇近,岂是肖老太太和吴氏能攀比的?她二人怕是这辈子只能仰望着了!   人这一生变数太多,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绝非是轻易就能拉近的。   今日的王氏绝非她们能企及的。   就连赵贵妃也对王氏甚是敬重,这让贵妇们对王氏又高看了一等,心道:侯夫人要是再生个带把的,这今后荣华富贵岂会少?   想当初定北侯以迅雷不及掩耳娶了王氏,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另有肖家二房的夫人周氏从中作梗,妄图污蔑侯夫人的名誉,后来这件事被肖家火速处理了,所有人都以为周氏暴死是定北侯的作为。   瞧瞧人家侯爷多宠妻!   不能让王氏受了半点委屈,周氏死后衣裳不整,就连周家也不敢去乱葬岗收尸,更别提肖家了。   毕竟,周氏自己也不是个检点的主儿,早在十年前就与府上管事厮.混,干下了苟且之事,肖家岂会容下她?   如今众贵妇再看王氏珠圆玉润的光景,除却心生嫉妒之外,竟都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母亲,您看咱们要不要过去说两句话?”吴氏对一侧脸色铁青,却又强装镇定的肖老太太道。   肖老太太对王氏母女痛恨到了极点,若非因为她二人,周氏怎会死的那般凄楚?那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女儿!   肖老太太冷哼一声,“去说什么?还嫌不够丢脸?王氏风头正盛,我肖家在她面前,平白成了笑话!”   吴氏不敢与肖老太太置喙,但现在王氏身为侯夫人,她走到哪里,都是众贵妇众星捧月的存在,吴氏认为她从未没有与王氏起过争执,她还想着巴结王氏,想给丈夫和两个儿子的仕途助力。   但肖老太太这个态度,明显是对王氏恨之入骨了。   其实,话说回来,王氏在肖府也才住了两月不到,她也没干什么迫害肖家的事,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周氏咎由自取。就连吴氏心里都清清楚楚,奈何肖老太太却是一心将周氏的死怨在了王氏母女身上。   “母亲,有句话,儿媳不知当讲不当讲?”吴氏指了指贵女席那边的赵宁,道:“宁姐儿到底还是肖家的骨血,良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但宁姐儿或许还愿意回来,您看咱们是不是该跟宁姐儿说说看?”   要是赵宁愿意回肖家,还怕日后王氏不帮衬肖府?   吴氏的想法是好的,但也太过异想天开,又道:“二爷终归是宁姐儿的亲生父亲,宁姐儿总不能一点情分都不知吧。”   如若没有经历前世,赵宁或许真的放不下她那个便宜爹,但如今的赵宁,别说是肖二爷了,就是整个肖府求她,她也不会再次踏足泥潭。   赵宁在众贵女圈中,算是年幼的一个,今日这种场合,赵淑婉对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俨然就是一个小大姐,“小五,你休惧,别看温玉和顾暮姚有多风光,咱们侯府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是旁人能撼动的。”   赵宁:“.....哦。”她何曾怕了?她一心品着宫里的点心,没想过其他。   赵淑婉说话没个把门的,坐在附近的贵女都能听见,用不多久,这话就会传到温玉和顾暮姚的耳中。   温次辅如今乃文臣之首,顾家也是将门,怎会容得下定北侯府一家独大?   “三姐姐,这桂花糕不错,你多吃些,我瞧着你近日消瘦了。”赵宁忽闪的大眼,怎么看都是在关心赵淑婉。   赵淑婉捏了捏脸颊,“是么?小五你真会说话,难怪大哥二哥也说你懂事。”她笑眯眯的,嘴巴更是停不住,却不是用来吃点心,愈发止不住的说话。   赵宁:“………”她这才想起来本朝以瘦为美!   一眼熟的宫人端着大漆托盘走了过来,先是对赵淑婉和赵宁笑了笑,这才将上面摆放着的两只描金青花小蝶端了下来,“太子殿下特赏的寿糕,两位姑娘请慢用。”   今日皇太后六十大寿,并非参加寿宴的每一位都能吃上寿糕,只有德高望重的老者和三品以上的官员与其夫人才有这份恩荣。   贵女席位这边,赵淑婉和赵宁又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恨不能将她二人看一个窟窿出来。   上次端午才艺比拼时,太子就对赵家的姑娘格外照顾,今日又是!   这似乎已经坐实了某件事。   太子对赵家的姑娘,又或者说是对赵家的兵权很感兴趣。   太子是帝王最为宠爱的儿子,就连大皇子慕王也不及他半分的恩宠,其他几位皇子自是不必说。   但赵淑婉与三皇子从小青梅竹马,这也是众人皆知的,在所有人眼中,俱以为赵淑婉日后必定会嫁三皇子。   难不成太子要抢弟弟的女人?   今次,所有人都在心思揣测。   赵淑婉天生没什么心思,她只当是自己面子够大,以至于太子都对她另眼相待,赵宁却有些心慌,她方才一抬眼间,就看见太子朱明安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他举杯的动作,视线直直看着她,这绝对不是错觉!   赵宁甚是想不通,她如今的处境,不可能被太子留意到。   赵宁正垂眸,让自己莫要胡思乱想,这辈子不一样了,即便她招惹上了不好的事,还有定北侯府这棵苍天大树顶着。   然,少顷之内,赵宁再一次心跳如鹿,只闻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说出了她的名字。   “上次端午才艺比拼的第二名是不是定北侯府的五姑娘?”帝王嗓音浑厚,带有让人颤栗的威严。   赵宁从未面圣过,赵淑婉用胳膊肘戳了她几下,“小五!你还快起身拜见皇上!”   赵淑婉的提醒让赵宁如梦初醒,她让自己极力平静:你不是此前的肖宁了,再也不是了,你是赵宁!别慌,万不能让侯府蒙羞!   赵宁从女席位上起身,半低垂着眼眸,莲步极为平缓,她掩饰的很好,看不出慌张,她是侯府的姑娘,得有侯门之女的姿态,即便到了这个时候!   赵夔与赵翼对视了一眼,兄弟两人皆蹙了眉,小五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们也没想到帝王会单独叫了小五出来。   赵慎半敛眸,待赵宁提着裙摆朝着九五至尊跪下时,他握着杯盏的那只手掌上关节明显。   王氏同样着急,但隔着数丈的距离,赵凌已经朝着她看了过来,示意她莫要担心。   这厢,赵宁跪.趴在地,她双手伏地,额头抵在手背上。赵宁今日穿的是一件绣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雪白色襦裙,随着她的动作,腰上的禁步垂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悦耳之声,“臣女赵宁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姑娘嗓音沁人,很轻很淡,却也清晰醒目,旁人听不出半点惊慌。   这时,皇帝侧目看了一眼太子,就见太子神色温和,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时,那眼神流露出来的兴致极高。   知子莫若父,且不论皇帝也诧异太子怎就对一个小丫头格外感兴趣,但即便是太子想将赵宁养在身边,皇帝也会默许。   “好,好!起来吧,不亏是赵爱卿府上出来的,朕听闻你上次珠算艳压群芳?小小年纪,倒是不易,朕重重有赏。”帝王朗声笑道。   赵淑婉听了这话,懵了一下,她应该才是那个艳压群芳的人呀!怎么变成小五了?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   肖家这边的人脸色俱是铁青,帝王说出了这话,那赵宁今后岂会还能回肖家?就连帝王都说她是从侯府出来的姑娘了!   肖家的脸面彷佛又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赵宁缓缓起身,双腿有些发软,她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是表里不一,帝王笑了,未必就是真的善意。   她低着头,“多谢皇上褒奖,臣女不过是投机取巧了,比臣女才艺高超的姐姐们比比皆是。”   她一直低着头,只能看到平滑的黑曜石地面和高台之上的黑色皂靴。   整个人昏昏然,耳中还有帝王雄厚的嗓音在回荡。   赵宁此刻甚至还想到赵慎,所谓伴君如伴虎,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待在赵慎身边那些年,见证了无数人的生死和崛起。   帝王做事,一半是顺着利益,至于另一半,赵宁直接怀疑都是按着心情。   太子朱明安似笑非笑,但唇角扬起的弧度足以让人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尚佳,道:“父皇,儿臣以为,赵五姑娘倒是可以入内书堂当个珠算先生。”   内书堂是大明宦官学习之所,每隔三年会在内使十岁上下者二三百人学习,选翰林官四员为教习,除却文墨之外,珠算也在其内。   虽说入内书堂任教书先生一事并不稀奇,但本朝以来还没有一个女子在内书堂任职的。   赵宁既非翰林院的庶吉士,又非宫中的人,她若入了内书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在宫里谋职了,极有可能与其他宫女一样,不到二十五出不了宫,这无疑会影响她日后的婚事,乃至一辈子。   赵凌与赵家三位公子当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未及皇帝开启金口,赵凌起身抱拳道:“小女年幼,此番得皇上褒奖,乃小女之大幸。然,太子爷方才所言,臣恐不能答应。”   赵凌说话的方式,直接又了当,帝王早就熟悉。   他这等护女之心,帝王也理解。   但,赵凌护着女儿,他这个皇帝也护着儿子。   帝王笑了笑,眸色和善,却是意味不明,“赵爱卿言重了,太子的意思无非是赏识赵五姑娘。”   寿宴上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无数的眼神在相互交换。   众人不懂了。   太子这不是害了赵五姑娘么?   这丫头看着十二的模样,过个两三载就该说亲了,可她若是接了宫里的差事,这婚事可真是说不定了。   太子一开始对赵家的姑娘示好,此番又为难一个小丫头,这到底是想拉拢赵家?还是与赵家抗衡?   即便是一贯老谋深算的次辅温大人也看不清了,皱了一脸的褶子。   赵宁立在当场,脑袋垂的更低,她也听得出来,侯爷父亲给她说项,帝王并不是很满意。   太子喜欢赵宁乔模乔样的时候,他并非是一个庸人,不会只看重人的皮囊。   当初既然看上了她,也经过多番探查,知道有关她的一切,才有了后来的那场乡郊会面,他更没想到的是,赵宁根本不心悦朱明辰,甚至还在自己面前出卖了他。   这无疑让太子更是欢喜。   “呵呵,赵五姑娘这等才学,侯爷执意将五姑娘藏在府中,未免有些才高运蹇。”太子言罢,看了一眼皇太后。   太子除却是帝王最宠爱的儿子之外,也是皇太后的眼珠子。   皇太后对这个孙儿,她最是了解。   太子朱明安何曾对任何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他是想作何   若是赵宁再年长两岁,或许皇太后会以为太子看上这丫头,但眼下这光景,皇太后一知半解。   不过孙儿这点要求,皇太后自然要促成,“哀家倒也觉得无妨,赵五姑娘原本是要入宫给公主当侍读,要是再任了内书堂的职,这二者并不冲突。”   赵宁就算入了内书堂,以她这个岁数,也当不了正经的教习先生,不过是太子想将其留在宫里罢了。   御花园华灯高照,席位上面悬挂着数百只羊角宫灯,席间恍若白昼,皇太后虽看不清赵宁的整张脸,但见小姑娘眉清目秀,肤色白皙,即便还未及笄,但这种容色也是很少见的,就连后宫佳丽当中也鲜少有人有让皇太后眼前一亮。   皇太后言罢,不由得多看了太子几眼,太子脸上露出的笑意,明显是因为赵宁。   这厢,皇太后这话一出,赵凌更是愁上心头,他娶了王氏,曾发誓要给她一辈子的安宁,其中也包括护着她的儿女,如果连赵宁都护不住,他如何能对得起妻子!   赵凌再次抱拳,道:“皇上,太后娘娘,臣之女今年未及十二,恕臣不能答应!”赵凌很强势,大有奸佞之范。   赵宁呼吸顿住,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她万没有想到帝王和太子会让她入内书堂,更没有想到侯爷父亲会如此护着她。   要是换作肖家,是不是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推出去了。   赵宁鼻头微酸,其实在侯府时,她还是挺害怕侯爷父亲的,可这一刻,她总算是意识到了‘家’这个字的含义。   赵宁抬起头来,目光莹润,但她到底不敢直视圣上,再次跪地,这一次底气更足了,“皇上,臣女愿意。”言罢,她侧目看了一眼赵凌,对他笑了笑,小模样没有半分惶恐。   “哈哈哈,赵爱卿啊,你这个五姑娘倒是像极了你。”帝王又是一阵朗声大笑,赵宁还是头一个初次面圣没有显出丝毫慌张的人,难怪太子会留意她。   肖家人:“………”帝王是不是记错了什么事?赵宁像极了定北侯?   太子的目的达到了,帝王自然龙颜大悦,至于赵凌方才的‘放肆’倒是让帝王松了一口气。   定北侯手握二十万重兵,赵家又在朝中立根数代,赵家若是半点不忠,对朝廷而言,将是不可估量的重创。   赵凌为了一个继女就这般鲁莽,说明他没有久经世事的算计。   赵凌身侧的八王爷将他拉了下来,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八王爷虽与帝王是同胞所出,但八王爷对其并无敬意,甚至于隐约透着欲要嗜血的痛恨。   赵凌负气落座,明眼人也看出他对帝王此举甚是不悦。   朝中也只有他敢如此!   换言之,也只有定北侯这般不敬才能被帝王赦免!   太子眸中的欢喜之色表露的太过明显,以至于有些佯装的成分在其中。   再坐的朝廷官员又有了另一番猜测:莫不是太子并非想拉拢赵家?而是想与赵家为敌,否则怎会故意上演这一出。   少顷,赵宁回到席位上,她藏在袖中的手还在发着颤。   这时,赵夔,赵翼与赵慎三兄弟先后离席。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我女儿不能随便入宫!我女儿更不能给小太监当珠算老师!我女儿两年后是要说亲的!   赵夔:我家小五还没捂热,怎就有人开始抢了?   赵翼:小五是我妹子,我不允许她被人欺!太子也不成!   赵慎:男主在这里!太子休要放肆!   朱明辰:我呢?怎么好像没我什么事?   朱浩天:一直打酱油,从未被超越(抹泪)。   PS:二合一啦,明天见。 第45章 醉酒装睡   赵宁回到席上,赵淑婉面带同情的看着她, “小五, 我怎么觉着你这次许是惹事了。”   嗯,她还不算反应太过迟钝。   赵宁并不怕事, 相反的,侯爷父亲这般维护她,她突然感觉这一世温情了不少, 她心道, 但愿等赵慎问鼎之后,还能记得她,放她早日出宫,即便不出宫,当了教习姑姑也没什么不好, 总要好比过上辈子。   赵宁得过且过, 没有太大的追求和野心。   所求不过是一份现世安稳。   这时,一身着碧色宫装的宫女悄然靠近。   这女子与寻常的宫女没什么两样, 身上也是清一色的碧色长裙,但赵宁知道, 定北侯府在宫内肯定有自己眼线, 因为当她看清这宫女的面目时, 她陡然间想起了上辈子伺候赵慎左右的掌事宫女木灵。   此人也是唯一一个能靠近赵慎的女子, 赵宁神色一滞, 虽说她上辈子当鬼魂时,经常能看到木灵, 但此刻见了她,不亚于看见鬼了。   “赵五姑娘,赵家几位公子让您出来一趟。”木灵恭敬道,声线控制的极好,极不招摇。   赵宁有些惋惜,木灵是被赵慎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她如此靠近自己,会不会暴露了她的身份?赵宁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着什么,甚至于想帮衬着赵慎早早问鼎。   只是,她又能帮的上什么?   趁着赵淑婉没有留意时,赵宁从席位上起身,跟着木灵离开了御花园。   *   正值月中,盘月皎洁,微热的晚风伴着浓郁的牡丹花香。   一向颇有情调的赵家三兄弟,此时却无心赏景。   赵夔身为兄长,护着家中弟妹是他职责所在,“你们说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翰林院那边不缺先生,内书堂的教书匠一向都是从从庶吉士那帮人里面挑选,小五才多大,怎么轮也不会轮到她。”   赵翼也觉得此事诡谲,“哪个进士不会珠算,翰林院随意挑一个人出来也能教那群小太监。”   他当真不悦,好好的小五,怎就摊上了这档子事,早知道端午那日就不该让她展示才艺。   赵慎一直沉默着,皓白的月光落在了他俊挺的侧脸上,显得尤为沉重阴郁,他笔直的立在一丛牡丹花前,那妩媚多姿的花仙子也成了他的衬托,待赵夔和赵翼说完,他才淡淡道:“这件事只能这样了,父亲已经连续两次反驳,但结果依旧如此,若是我侯府再做出任何违背帝王之事,对宁姐儿不利。”   他孤落得嗓音刚飘出来,赵夔和赵翼齐刷刷看向了他。   赵宁在赵家排行老五,除却下人之外,就连赵老太君也这么称呼她,赵慎突然唤她‘宁姐儿’,这让赵夔和赵翼颇为诧异,但细一寻思,也没有错处。   “怎么了?”赵慎面不改色心不跳得问,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   “无事,无事。”赵夔和赵翼几乎异口同声。   三人陷入一番沉默,脸色俱是阴郁。   小五已经入了赵家的族谱,那就是赵家人了,做兄长的肯定得百般护着。   赵宁由木灵领过来时,就见三位兄长立在一处紫藤花树下,密集繁厚的枝叶挡去了当空皓月,稀稀疏疏的月光洒了一地斑驳,将三人的脸笼罩在一片光线晦暗之下,不明容色。   见赵宁过来,赵夔吐了口浊气,抬手朝着她招了两下,动作亲昵“小五,你过来,哥哥们有话要问你。”   赵夔脸上没有笑意,态度很是严肃。   他鲜少会这样。   赵宁知道这事情在几位哥哥眼中或许很严重,但他们并不知道,如今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已经是很知足了。前世最期盼的莫过于母亲还在世,良哥儿也安好。她一个人的得失算不得什么。   赵宁走了过去,赵夔当即就问道:“小五,你老实告诉哥哥们,你以前有没有见过太子?”否则,以太子的身份,他不可能会在意一个小姑娘。否则,太子的目标就是定北侯府了!   赵夔以为,赵宁只是被太子当作了对付侯府的靶子了。   赵宁还未消停下来的心跳再次狂跳了起来。   如若不计前尘,她与太子自然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赵翼瞧着小姑娘双眸恍惚,如同失神,菩萨心肠一片泛滥,“大哥,小五怎么可能会认识太子?这件事跟小五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眼下只能委屈她了。”   赵宁真想说她一点也不委屈。   憨憨笑了两声,赵宁感觉到侧脸颊上的滚烫,她知道赵慎肯定在看着她,这目光灼的她火烧火燎,她感觉到被他看穿了似的。   “不,不认识。”赵宁为自己狡辩了一句。   一阵清风拂过,带着薄荷的气息,紧接着赵宁眼角的余光就看见那抹白色衣袍朝着自己靠近,她还没抬头,赵慎清冽的嗓音就从头顶传来,“不认识就好。”   赵宁:“………”怎么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赵翼这时问,“大哥,老四,此事恐怕只能这么定下了。不过以我看,小五入内书堂未必日后真的没有出路,事在人为,届时有的是法子将她弄出宫,实在不行,早早给她找个夫家。”   赵宁:“………”   赵夔脸上的凝重转为舒缓,似乎很赞成赵翼的说法,笑道:“是啊,小五别怕,过阵子大哥我也需进宫述职,谁若欺你,大哥就悄悄命人剁了他。”   悄悄命人?   赵宁脑补了一些画面,当即又眨了眨眼,兄长们前后变化太快,她还得适应一下。所以?这件事的后果并不大?   赵慎的脸色却不怎的好看。   赵翼觉得很有必要跟小姑娘说清楚状况,“小五,你要记住了,这世上的男子没有几个是好人,当然了,除了你三个哥哥之外,今后入了宫,男人的话不可信,有不懂的事,就回来问哥哥们,可晓得了?”   赵夔也连连点头,“嗯,你二哥说的没错,且不论是阉人,还是贵胄,除却赵家的男子之外,你谁也不准信。”   这时,朱浩天不知从哪里窜了过来,他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墨发高高束起,并没有盘发,麦色的肌肤在这样的月光下,衬的双眸十分晶亮。   见赵夔几人都在此处,他插着腰,挨个看了一遍,道:“本小王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小五妹妹,本小王也护着你,这天下的男子的确没有一个好东西,本小王除外。”   说话时,他似乎跟赵宁很熟似的。   赵宁唇角微抽,“多谢大哥,二哥,四哥,还有小王爷。”行,全天下的男子只有你们四人好。   几位兄长也交代了差不多了,他们无非是要当面跟赵宁确认一下她是否此前认识太子。   几人准备散去,赵慎终于说了一句话,“你人傻就算了,别总做傻事。”说着,抬手弹了一下赵宁光洁的额头。   他指尖有力,弹在额头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很疼。   咦?!   赵宁本能使然,伸手摸了摸被他打过的地方,而这时,兄长们和朱浩天先后离开,赵宁一人尾随众人身后,赵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步子很缓,与她齐肩。   薄荷香一直在鼻端萦绕,赵宁心头的狂跳渐歇,她侧过脸来,赵慎随后也看着她,“看什么?”   赵宁:“……没什么。”他若不看她,他又怎会知道她看了他?   *   从皇宫回府后,赵老太君,赵凌,王氏以及八王爷都在厅堂议事。   赵宁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待赵夔将她叫到前院等着问话时,她便知道侯爷父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庭院里蚊虫多,赵淑婉吵着要回去,“大哥二哥,是小五要提前入宫,又不是我,我留下作甚?我走了!”她半是恼火,半是威胁。   赵淑婉还没动身,却见赵夔,赵翼毫无反应。   赵淑婉缓和了嗓音,“我真走了?”   赵夔和赵翼对视一眼,赵翼瞬间领悟了大哥的意思,对赵淑婉道:“老三,你千万别走,一会父亲许要见你。”   听了这话,赵淑婉感觉到了自己还是被需要的,于是她转头就走。   越是需要她,她偏就不留下。   庭院内终于安静,还可听见夏虫的鸣叫,夜风徐徐而来,倒也不觉热。   赵夔和赵翼都陷入了沉思,赵宁乖巧的坐在石杌上,倒也不敢插话,此事因她而起,若非太子提议让她入宫,侯府也不会大半夜的还气氛紧张。   一阵疾风扑了过来,赵宁还没反应过来,赵慎便撩袍坐在了她对面,他俊颜如铸,深幽的眸底泛着恍惚之色,就那样趴在石案上睡着了。   庭院内没有点驱蚊香,正当盛夏时候,加之附近花草丛生,蚊虫尤为之多。   赵宁甩着帕子一直在驱赶,这才免于被咬,赵慎就这般趴着不动,正好成了蚊子的盘中餐了,他长的又俊朗,赵宁心道:雌蚊子见着他,肯定更是合不拢嘴。   曾经在皇宫时,赵宁就发现赵慎格外招惹蚊子。   眼瞧着一只醒目的蚊子停在了赵慎眼角的泪痣上,赵宁没忍住,拿着帕子上前挥了挥,那蚊子一开始还算老实,没一会又飞了回来。似乎赵慎的体温与气味对它而言有着致命且狂放的吸引力。   赵宁驱赶了几番,不见效果,她正要伸手去捏,却就在这时,手腕一紧,有人握住了她的细腕,并且对准了赵慎的侧脸,狠狠的拍了一下。   赵慎的脸光泽且富有弹性,无半分赘肉,她不知道赵慎的脸疼不疼,总之她的掌心一阵酸麻,疼的她险些两眼泪汪汪。   赵宁惊愕的抬头,却见赵夔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对她笑了笑。   满是恶意。   而这时,赵慎已然‘醒’了,他脸上留下了一只不太醒目的巴掌。   赵宁想要解释,赵夔却替她言之,“小五啊,打蚊子不是这个打法。瞧瞧,你四哥都让你吵醒了。”   赵宁:“………”给她吃了熊胆,她也不敢打帝王的脸!   赵翼这时走上前,“老四,你今日在宫里饮酒了?怎会好端端睡着?”   赵夔意味深长的多看了赵慎几眼,笑道:“老四,以往是我错看了,你也会欺负人家小姑娘。”   赵宁:“………”什么意思?她怎的听不懂了?   赵慎得一指禅又点了点赵宁的额头,“不涨记性,又犯傻了?”   呃   *   厅堂内,赵老太君又看了一眼王氏,“芷婼,五丫头的事虽说难办了些,但只要你坚持,我赵家一定竭力保她。”   老太君甚有魄力,放眼整个京城,哪个妇人曾去过边陲?她还曾为老侯爷出谋划策,当年一次大战中,就是她设法断了蒙古铁骑的活路。   老太君绝非庸俗之人,赵家的荣耀和功名靠的是男子用了血肉和智谋打下的天下,断不会牺牲任何一个姑娘。   其实,方才赵凌和八王爷已经前前后后分析了赵宁入宫的利弊,王氏虽想留下女儿,但皇帝已经开口,就算这一次回绝了,日后怕还会有麻烦,她一直很镇定,最后蹙眉道:“母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侯爷和您今日也尽力了,小五如今也是赵家人,她应该承担这份荣耀带来的代价。”   王氏说的很平缓,但也很直接了当,赵凌直直的看着她,或许别人没有察觉,但他知道妻子一定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赵凌知道王氏将儿女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她这次这般识大体,让赵凌愈发愤恨。   帝王是有多不信任赵家,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赵老太君不由得高看了王氏几分,王氏这是将自己当作真正的赵家人了,否则不会处处为了赵家着想。   侯爷果然没有看错人!   八王爷这时道:“嫂夫人言之有理,以我之见,那丫头倒是有些胆识,届时她入宫,侯府可安排人照应即是,置于她将来的婚事,老太君与子恒也不必过度操心。实在不行,我入宫向皇太后讨了五姑娘给我那儿子当童养媳。”   八王爷也是皇太后亲生,若是八王爷提出这样的要求,皇太后一定不会拒绝。   一屋子的人定住了,“………”   童养媳虽不是什么体面的名分,但小王爷身份高贵,若是赵宁嫁了他,日后便是正经的王妃。   当年皇太后为了补偿八王爷,在小王爷三岁的时候,便另行封赐,朱浩天早就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封地,限于他年纪尚小,便一直留在了八王爷身边。   赵凌突然来了兴致,“此事可行!你我曾经桃园结义,若是生了儿子,结为兄弟,若是生了女儿,则是金兰,我正想着与你结亲呢。奈何老三骄纵成性,这些年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小五倒是个温婉懂事的丫头,只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陛下难免多疑。”   八王爷见过赵宁,的确是个温婉可人的姑娘,他身边太过孤寂,瞧着昔日老友儿女相伴,他当真嫉妒,跟赵凌讨要个女儿走,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且等时机成熟,我便入宫面见皇太后,届时你我就是亲家了。”八王爷眉目稍见舒缓,他心里还惦着一人,要是她也能回到他身边,他这辈子真的不愿意多求什么了。   赵宁的事有了缓解的余地,赵凌再次看向王氏,见她也眉目清明了不少,赵凌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连女儿都护不住,他这个父亲当真不称职!   这厢,赵宁还不知道自己被人预定了‘童养媳’,婆子过来通报了一声,“世子爷,二公子,四公子,五姑娘,老太君和侯爷让您几位先回去歇着,五姑娘的事已经有着落了,先按着计划入宫,日后侯爷自有安排。”   这婆子脸上挂笑,若非是主子们高兴了,她这个当下人的也不敢这般迎合。   赵夔,赵翼与赵慎三兄弟对视了几眼,一时间没有参透。   赵宁也松口气,相比前世而言,入宫真的算不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朱浩天:就目前形势来看,本小王才是男一啊!   赵夔:毛都没长齐,还想当男一!知道什么是男人么?   赵慎:....... 第46章 四哥出没   已至夜半,银月缓缓落入柳梢头。   赵宁有些乏了, 从石杌上起身时, 脚步略显虚浮。   三位继兄没有一人打算给她留点颜面。   先是赵夔试图慈爱的笑了笑,但看在赵宁眼中, 分明就是奸笑,“小五啊,别装了, 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咱们侯府不是皇宫,你若害怕了,又没人会瞧不起你。”   赵翼甚是赞同大哥的话,也‘慈爱’一笑,“是啊, 小五, 哥哥们都知道你今天不容易,硬撑着也要维护侯府的颜面。今日表现不错, 二哥甚是欣慰,改天二哥领你去买糖人吃。”   赵慎也没放过任何调侃她的机会, 只是面容依旧清淡, 瞧不出什么情绪, “她或许不是装的, 是真傻。”此言一出, 赵慎对春竹和夏雪吩咐了一句,“你们两个还愣着作什么?把你们姑娘带回去吧。”   “是!四公子。” 春竹和夏雪齐齐应了一声。   赵宁:“………”   赵宁是真的腿脚无力, 天知道她今日在皇宫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没有让自己崩溃,她上辈子不过是个如尘蝼蚁,渺弱无依,算不得见过世面的人,今个儿头一次面圣,难免会乱了方寸。   好在………好在帝王没有迁怒于侯府!   三位兄长陆续离开了前院,赵宁步子很慢,直到他三人的背影消失,她还没有抵达梅园。   其实,三位兄长也挺好的,即便偶尔‘欺’她几次,也纯粹是玩闹之心,不像那些人,蛇蝎心肠,徒会害人。   赵宁虽是身子无力,她却看着兄长们远去的方向笑了笑,狡黠如忽闪的星辰。   “姑娘,您笑什么?”春竹问道,她估摸着赵宁今个儿在宫里是吓傻了。   赵宁未言一语,由春雪搀着往梅园走。   兄长们都当她傻呢!   她哪里不懂,他们是故意寻她开心?   她原以为赵家的三位公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看着哥哥们从九天之下落入了凡间,赵宁岂会不笑?   *   离着去内书堂当珠算小先生的日子还有几天,赵宁难得有机会出府转转。   在此之前,她已经获知,那些学珠算的小太监多半都是刚净身不久的男孩儿,小的五六岁,大的也才七八岁。这些人几乎俱是出生穷苦,入宫就是为了讨个活路。   二哥赵翼还特意告诉她,“小五,那些都是比你小的孩子,你无需担心,只要谁敢对你不敬,你就亮出侯府的腰牌。”   赵宁接受了二哥的好意,将他给的腰牌收在了身上。   赵家的几位公子一直在藏拙,赵凌没有让他们谋什么正经职位,寻常只是在军营历练,或是当赵凌的谋士,但这些年赵凌但凡遇到大事,都会与三人商榷,已然将三兄弟当作了顶梁柱,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训练他们的应变之能。   二哥还说,“大哥在禁军任了职,他本想回绝,但这次为了给你当后盾,只能勉强去了。唉,小五啊,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哥哥们一片苦心,在内书堂好好干,让那帮小太监们知道我将门之女的厉害。”   赵翼挑了挑粗.长有型的剑眉,笑得很和善。   赵宁知道二哥又在跟她说笑。   她难不成还要在宫里挣个头衔回来?   而且,据她所知,上辈子大哥也在禁军当值,赵慎谋逆之前,赵夔已经统领三千营,侯府的公子们虽在藏拙,但与此同时也在隐隐之中开始动作。   在赵翼无边关切,以及寄予厚望的眼神之中,赵宁道:“嗯,二哥,我晓得了,一定不让二哥失望。”   “好,有你这句话,二哥就放心了。你今日外出,正好置办一些需要的物件,若是缺了银子,就跟你四哥说,老四那里深藏不漏。”赵翼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艳羡。   赵宁连连点头,但她可不敢去向四哥要银子,再者她也不缺什么。   这一天,阵雨过后,白日里还算凉快,王氏月份渐渐大了,害喜的愈发厉害,便留在侯府没有出来。   定北侯府的姑娘出门,自有丫鬟婆子相陪,赵宁积攒了一些月银,虽然数量不多,但比起在肖家时要好上数倍。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赵宁想给侯爷父亲,老太君,还有继兄继姐们购置一些花茶,虽说侯府不缺这些,但府上的婆子只懂泡茶,却不知如何配茶。   有些花种,侯府并没有。   赵宁看见肖程时,还以为自己花眼了,她险些没有认出来。   此前的肖程虽没什么长处,但胜在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气宇不凡,一副好皮囊自是无话可说。   但此刻的肖程身着一件右衽淡蓝圆领长袍,原本俊俏的脸颊消瘦,眼窝下陷,一贯风流的相貌染上了难以忽视的疲色与愁容。   光洁的皮肤一去不复返,此时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赵宁忘了多久没有见到这个便宜亲爹了,她虽然不想对前世所受遭遇耿耿于怀,亦或是揪着不放,不死不休。但她也做不到对肖程恭敬有加。   对她而言,上辈子母亲从嫡妻轮为妾室,而又死的凄楚,她心目中便没有这个父亲了,更何况,还有良哥儿的那笔账!   侯爷父亲虽然不是她亲生的,确实真心待她和良哥儿的。   赵宁不是愚钝之人,她虽没读过多少圣贤书,但也知道她都已经彻底改姓了,如今就是赵家人。而且没记错的话,她和良哥儿的名字根本就没入过肖家的家谱。   想当初,肖家或许就没有打算留下她!   侯府的婆子丫鬟认出了肖程,这些人既然能近身伺候主子,多半都是精明人。   春竹道:“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赵宁留了一个心眼,春竹当初是肖府的人,但似乎对她,以及侯府才更加忠心。   这就更奇怪了。   肖程上前几步,看着赵宁的眼神,有种怒其不争之意,这丫头好歹也是他的骨血,却是认了旁人做父亲,跟她那个母亲一个德行,贪图富贵。   “宁姐儿!为父有话对你说!”肖程语气不善,拿出了作为一个父亲的高高在上,且不可违抗的架势。   他也有阵子没有好好教.导女儿了,她在侯府过的再好,那里也不是她的家!   自欺欺人者,多半都是自负。   肖程以为他在女儿心目中依旧占据了不可取代的份量。   赵宁对肖家没有什么好感,不论是肖老太太,周氏,还是大房诸人,都是利益为上,为了仕途钱财,可以出卖一切,那里龌.龊.肮.脏,卑.鄙.不.堪,看到肖家人,赵宁只会想起满目疮痍的前尘往事。   她不喜,很不喜。   但见肖程面色不善,赵宁又想起了侯爷父亲的和善,与三位继兄的庇佑。   她承认自己不想再次‘认祖归宗’。   “有事么?”赵宁问了一句,‘父亲’二字已经喊不出口,那些年受了多少苦和怨,如今便有多漠然。   赵宁这段日子身子骨长高了不少,肤色细润,整个人灵气动人。如今年纪还小,却已经与她母亲一样,眉目如画,如花似玉。比前阵子水灵了不少,一身绫罗勾花的纱裙,发髻上插着成色极佳的鎏金镶崔玉的首饰,贵气难掩。   肖程一阵恍惚,怎的觉得女儿有些高不可攀了?   他脸色愈加阴沉,女儿再怎么好看,吃的穿的,也都是那个男人给的,肖程心里十分不痛快,他在想王氏肯定也被这一派荣华给迷的七荤八素了吧!   是不是早就将他抛之九霄云外去了?!   思及此,肖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王氏被定北侯的权势迷惑了,但赵宁不可以!她当时就应当劝说王氏才对!   “宁姐人,怎么?我这个当父亲的都请不动你了?你过不过来?”肖程愈发不客气,他自己上前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动手拉人了。   王氏如今过的顺风顺水,女儿也长的粉雕玉琢,好像他这个曾经的丈夫和父亲,真的已经不被她们所需要了。   人一旦不被需要,就会产生极大的恐惧感。   这是人的本性,总希望被旁人所需要着,谁都想不可取代。   赵宁今日外出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她并不明白和肖家人还有何可说的?幸而侯爷父亲位高权重,否则真不知要和肖家牵扯到什么时候。   “我要回去了,肖二爷有话不妨直说。”赵宁虽然不打算对肖程如何,但她依旧恨着他。当初她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的时候,她的好父亲又在哪里?母亲含恨而终时,他还在抱着美艳的小妾说情话呢!   赵宁的冷漠与无视让肖程备受打击。   妻子走了,女儿也不认他了,他好端端的大好人生怎的突然出了这等变故?   “你……..你喊我什么?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母亲教你这么做的?她自己不守妇道,朝秦暮楚,还教你不敬目无尊长了?她王芷婼把我当什么了!”   肖程越说越离谱。   一来,王氏是什么品行的人,侯府尽人皆知,侯夫人待人和善,下人们都敬重她。   ‘不守妇道,朝秦暮楚’更是无从说起,要说起王氏的身份,她也算不得平妻,更不是妾。   当初,肖程曾入赘了王家,于情于理,王氏的身份都不该被肖家随意贬低。   赵宁曾经心疼母亲,疼到了心肺里。   肖程是她的生父,她已经没打算对肖程如何了,可肖程如果对母亲这般诋毁,赵宁不能原谅,她脸色一沉,没有给肖程半分颜面,“我母亲蕙质兰心,光明磊落,从未做过对不起肖二爷的事,母亲也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肖二爷半句不好的话,如若肖二爷再三诋毁我母亲,休怪我不讲情面!”   如若当初肖程有半分骨气,上辈子母亲,良哥儿和她自己都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赵宁没有寻肖程的麻烦,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难道不知道母亲现在身份特殊,名誉容不得半点污损么?   母亲以一个和离之妇的身份嫁入侯府,已经被无数人看不惯,母亲平日里虽然不表现出来,但赵宁知道母亲心里也是介怀的。   好在侯爷父亲对她可谓真心怜惜,处处相护。   肖程闻此言,觉得不可思议,他是这丫头的亲爹,她还打算对他不客气?真是无教.戒!王氏就是怎么教孩子?   “你!你再说一遍!”肖程长臂抬起,眼看着就要扇下去。   打吧,就此打断所有血缘干系!   赵宁高高仰起头,再无曾经懦弱的模样,她一字一句,清晰道:“我赵宁发誓,如若肖二爷再做出半分有害我母亲名誉之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其实很倔强,乖巧庸碌无非是曾经装出来自保的手段。   赵宁甚至于想激怒肖程,这一巴掌要是打下来,这今后她再也不用顾及这份血缘了。   赵宁没有闭眼,她直视着肖程,打算亲眼看着肖程继续混账,他既然选择了周氏母女几人,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对她指手画脚了。   肖程一直以为赵宁一向性子温和,可怎的这母女二人都超出了他的认知,翻脸比谁都快?   即便到了此刻,肖程依旧以为是王氏之错,是她爱慕虚荣,勾搭了当朝权贵,这才弃了他。   男人的巴掌很大,广袖刮起了轻风,吹起了小姑娘鬓角的发丝,她就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却就在这时,肖程的手腕被人握住,止住了他继续打下来的动作。   来人是赵慎。   “怎么?我定北侯府的五姑娘,也是肖二爷能随意动手打的”他嗓音清冽,带着磁性,已经逐渐变声,不再是少年的声音了。这话带着十足的威胁与狠绝,亦如他彼时的语气。   赵宁没想到赵慎会出现,奇怪的是,今天大哥和二哥却没有一道出来。   肖二爷认出了来人是定北侯府的四公子,那个明明是私生子,却甚得定北侯宠信的赵四公子!   赵慎体魄高大,又是常年习武之人,用力一甩长臂,就将肖二爷推至几步开外,他站在赵宁身侧,挡住了浮云中探出的日头,侧目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赵翼:走,二哥带你买糖人。   赵慎:......四哥总会出现的无比及时,小乖猜猜这是为什么?   赵宁:........   感谢亲们的支持,明天早上七点见啦,安安。 第47章 面见贵妃   赵宁原本是‘气焰嚣张’的仰着脸,被赵慎这一看, 她气焰顿消, 那双水眸里的戾气也被赵慎的周身上下的帝王气息浇灌的不剩丝毫。   哪里还有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不知道为何, 她觉得这件事之后,四哥定会说教一番,而且会比大哥二哥还要能说。   这厢, 肖程见赵慎护着赵宁, 他就算还有没说完的话,也不敢担着赵慎的面耍横。   定北侯府的三位公子虽在朝中没有官位,他们三人任何一个站出来也会令寻常人胆寒。   试问,谁十几岁就能去边陲杀敌?!   也只有赵家男子有这等魄力。   寻常人家的少爷公子这个年纪还在读私塾,或是准备考秀才, 还沉静在母亲的柔情里, 当个无所事事的阔少爷。   赵家公子却早早在刀剑上滚过一遭了,走到哪里都是带着风一般的存在。   赵慎腰上的佩剑醒目, 雕花镶珊瑚石的剑柄反射着日光,那条红色光亮之中像露出了煞气, 格外渗人, 别看赵慎是定北侯的私生子, 在侯府的地位却是无人敢撼动。   肖程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彻底惹恼了赵家人, 他拂袖而去, 连一句气焰之话也不敢说出来。   风过柳梢头,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赵宁看了一眼赵慎俊挺的侧颜, 之后她半垂着脑门,猜测大约轮到自己被‘训’了。   老实的站在别动才是明智的。   如赵宁所料,赵慎幽眸之中的眼神乍寒,他侧过身,对着小姑娘开始训斥,“你以为让那种人打一巴掌,你今后就能与他毫无瓜葛了?赵小五,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肖家都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另外,谁让人外出的?嗯?”   赵宁:“………”四哥今天的话有些多。   赵宁没有去看赵慎,她盯着他腰上墨玉,那上面的明黄色缨穗轻轻晃动,赵宁当鬼的时候胆子大,还动手把玩过,年轻的帝王正批阅奏折,见腰上玉件自己在动,他竟然稳坐泰然,丝毫不惧。有时候他会盯着腰间看好半晌。   赵宁脖颈上带着翠石璎珞,但已经有些歪了,那只玉白的手骨节分明,就那么伸了过来,理了理她脖间的璎珞,试图将它摆正了。   赵慎动作轻盈,也很迅速,很快就移开了双手,继续低声斥责,“怎么不横了?我方才见你厉害的很呐。”   赵宁有苦难言,她厉害什么呀?   无非只是气到头上了,想与肖家就此了结干系,肖程是她亲生父亲,给了她这条命,她总不能把命还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赵慎有朝一日会问鼎帝位?还是他这人本身就很可怕?   赵宁被他的声音给镇住了。   怂的像只呆立的麻雀儿,站在赵慎跟前,也不为自己反驳半句,任由他训斥。   只要四哥满意,她挨点骂也没什么。   赵慎说的没错,她就是那样的想法,他彷佛一眼就能看穿了她,赵宁无话可说。   而且,她太清楚那些曾经在赵慎面前耍心急的大臣都是什么下场,有些人天生具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赵慎不费吹灰之力,一语中的。   赵宁微微抬眼,对上赵慎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懵了一下。   四哥,他并没有生气啊?   转而,她又觉得不对,赵慎一贯都是言行不露动机喜怒不形于色。   他即便是笑着,也未必是心情大好。   “这又是什么?”   未及赵宁开口,赵慎从她手里取过一只梨花木的小锦盒,这东西花了她不少银子,既然赵慎问及,她正好有机会为自己开脱,“四哥,这是去疤痕的药膏子,我在回.春.堂买的,你看不看好不好用?”   回.春.堂是京城出了名的药堂,药价颇高,是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药的地方。   旁人或许不知,但赵宁知道赵慎浑身上下毫无瑕疵,宛若九天之上的上神精心雕琢而成的玉人,他胳膊上要是留下骇人的疤痕,赵宁也不能心安。   赵慎只是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竟然没有再继续指责一句,嗓音缓和少许,“给我的?”   赵宁点头,慌张稍减,继续拍马屁,“四哥,你胳膊上的伤口彻底好了么?掌柜说这东西可祛疤。我四哥玉树临风、 品貌非凡,断不能留下半点伤疤。”   赵慎瞳孔微睁,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常色,“.......”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锦盒上还有清浅的纹路,指尖摩挲在上面,很是光滑,质感极好,理应花费了不少。   赵慎不动神色的将锦盒收好,他动作优雅,从容又自然,彷佛这件事极为寻常不过,转而才对小姑娘说:“日后遇到今日这种事,你可知道如何应对了?”   赵宁一口应下,“我避开肖家人便是了。”   少年的嗓音低沉,却无端的好听,“呵呵……”他笑了两声,意味不明,“你的意思是逃?”   不然还能怎样?   赵宁肯定不会跟赵慎起争执,再者她怎么觉得赵慎是真的关心她呢?   可他这样的人,又何曾真正将谁放在心上过?   或许,这个时候的赵慎还未经历世事浮沉,他与登基后的年轻帝王有所不同?   赵宁又点头,“总之,我不会再让他打了。”   二人相视了一眼,赵宁目光躲闪,倒也不敢回避的太过明显,有点畏畏缩缩的嫌疑。   赵慎:“......”口口声声褒奖他,却也实在惧他!   赵慎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算你有点良心。”   赵宁:“......”怎的没听懂?她的良心一直都在啊。   赵慎吩咐了侯府的丫鬟婆子送了赵宁回府,至于他后来又去了哪里,又办了什么事?赵宁便不可而知了。   *   日落黄昏后,晚霞将偌大的定北侯府罩在一片金黄色之中。   赵慎的白色良驹刚在侯府外停下,小厮急步上前,急促却依旧恭敬,道:“四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世子爷和二公子在校场切磋了近一个下午了,您快去劝劝吧。”   要论起府上三位公子,四公子算是最为稳重内敛的一个,这么多年过来,阖府上下似乎忘记了赵慎只不过是侯爷带回来的私生子。   赵慎将马鞭抛给了随从,淡问了一句,“父亲不在府上?”否则,那两厮岂会真的‘切磋’到了此刻?   小厮如实道:“回四公子,侯爷今个儿下午带着夫人去了龙泉山庄避暑,一时半会还未必回来。”   赵慎:“……我知道了。”   校场上的两人打的正热闹,长矛断了,再换成大刀,反正侯府最不或缺的就是兵刃。   “肖家的事,父亲自有定断,大哥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赵翼劝道,与此同时挡去了赵夔的攻势。   赵夔下手也不客气,“今日小五险些又被肖二爷打了,若非老四赶到,我赵家的姑娘又会被人欺,这口气,我当真咽不下!”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要停下打斗的意思。   赵慎并没有直接制止,而是站在场下看了一会,这才好整以暇的评判了几句,“大哥今日浮躁,刀法与二哥相比,略显逊色一筹,不过二哥的应变之力则在大哥之下,你二人即便打到了天黑,也分不出胜负。”   老四出现了,而且他今日又是独自一人外出,这让赵夔有些疑惑。   赵夔和赵翼对视一眼,二人默契的达成协议,同时止住了攻击。   这时,赵慎平缓的嗓音淡淡溢出,似乎带着一丝挑衅,与他寻常的孤冷略显偏离,他彷佛心情尚佳,今日也不知道什么事令他如此心悦,他道:“大哥不想去禁军当值,所以才要闹这一出?可即便大哥去杀了肖二爷,这事还是这么定了,连小五都愿意入内书堂,大哥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此言一出,赵夔当场风化成沙。   想他堂堂定北侯府的世子爷,这十多年来,日日藏拙,本是个精明的人,偏要佯装糊涂。天知道,他也是很辛苦的。   今日这场戏花了他大力气去演了,还拉着老二赵翼亲自上阵,怎就被老四一眼识破?   这小子!从不知道给兄长留点颜面!   “咳咳………老四啊,你也知道父亲早就想弄死肖二爷,他自己要面子,不想让母亲轻看了他,这种事当然得由我去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赵慎将长刀随手抛在了兵器架上,却是分毫不差的落入了它原本的位置上,兵刃之间相撞,声音洪亮。   赵翼揉了揉发酸的臂弯,大哥拉着他演这场戏,他也出力了好伐!   其实,赵夔并非不想去禁军任职,他只是在寻找一个最为合适的契机,要让所有人认为并非他赵夔自愿想去的。   藏拙的方式多种多样,到了他这种境地,也算是无人能及了。   赵慎修长白皙的右手中指抵了抵鼻尖,因着心情甚好,他今日的话也明显多了几句,“大哥,我留着肖二爷还有用。”   赵夔上下打量了赵慎,老四的身段和相貌竟隐隐之中超过他了,他似笑非笑,“老四啊,你留着肖二爷有何用?他能派上什么用场?且不论肖二爷今日为难小五,母亲有孕在身,万一哪日母亲被他冲撞了,父亲保不成会做出什么事出来。”   赵夔对王氏相当的敬重,为了给王氏保胎,还花费重金购置了罕见的名贵补药,用他自己的原话来说,那就是,“小七养好了,日后生出来,我也能少操份心。”   赵慎无从解释,他也很少会解释什么,只道:“大哥,你就算杀了肖二爷,朝廷也未必会降罪,而且贵妃娘娘一定会找出理由保你,你还是不要做更多的抗争,早日去三军营任职吧。总之,肖二爷于我有用,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再次一语中的。   赵夔有时候很庆幸,老四是他的亲弟弟,否则他若是生在了政敌家中,他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赵翼觉得老四言之有理,有些惋惜自己个儿今日穿上的簇新锦缎袍子,“这还是母亲给我新做的,今日真不该与大哥切磋。”言辞间,他扯了扯已被汗水浸湿的交领,面露痛惜。   赵夔,赵慎:“………”   兄弟几人自小就没有母亲,王氏进门之后,一直不停的做衣裳,她针脚极好,比府上的婆子和成衣铺的师傅做的还合身。   老二赵翼是个讲究人,喝茶,穿衣,食宿等等,追求的都是上品,能让他十分在意的衣裳还真是少之又少。   而且王氏知道三兄弟的喜好,衣裳的颜色都是分开的。   赵夔是玄色,赵翼是宝蓝,赵慎就更好辨识了,月白色与白色是他最常穿的。   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一看三兄弟身上的衣着,也能轻易辨别出谁是谁。   “对了,老四,你今日因何外出?你怎知肖二爷会寻小五的麻烦”   侯府养了一批暗卫,定北侯对这些事并不怎么上心,在几年前就全权交给了三兄弟,而赵夔身为世子爷,他是最能直接控制暗卫的人,京城之中,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赵家的姑娘出门,暗中肯定也有人护着,否则上次赵宁在肖府揭穿了周氏之后,赵翼和赵慎也不会那么快就及时赶到。   “巧遇。”赵慎的回话很朦胧。   赵夔见老四一改常态,今日还隐约露出喜色,便多说了几句调侃他,却不想赵夔的手臂刚要搭上赵慎的肩头,赵慎一侧侧身闪开了,“大哥,你还是先回去沐浴更衣为妥。”   嫌他脏?   赵夔本不想提及,但他这人佯装惯了,太过深沉不符合他的气度,“老四,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你现在嫌我身上汗味了?幼时求抱的时候你忘了。”   放肆………!!   赵慎俊颜微滞,依旧没有让赵夔的爪子凑过来,他侧移了半步,对赵翼道:“二哥,半盏茶后去前院,曹治会过来。”   曹治是定北侯的心腹,现下掌控着北镇抚司,手段狠辣,但也是个独特之人。   赵凌携爱妻去避暑了,有些事只能赵家三位公子出面。   赵慎转身,姿态清寡的离开,只给赵夔留了一个渐渐远去的颀长背影。   赵夔转向赵翼求安慰,赵翼耐不住他一脸的邪魅之相,如果他是个女子,估计赵夔会趁机调戏一番,赵翼撩袍跃下高台,朝着赵慎的方向大步而去,“老四,等等我!”   赵夔:“………”一个个俱不配合,可曾想过老哥哥的心也是肉长的?!   *   少顷,待赵夔与赵翼沐浴更衣,二人到了前院厅堂时,赵慎已与曹治说了好一番话。   曹治正值而立岁数,当年跟在赵凌身边南征北战,是难得的猛将,而且此人有勇有谋,绝非只会拳头功夫。   否则,赵凌也不会在暗中想方设法,将他放在北镇抚司指挥使这样一个极为敏感的位置上。   曹治虽狠辣,但为人刚正不阿,他乃帝王鹰抓,专为帝王接手那些血.腥.杀.戮之事,是令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人物。   赵夔一身玄色菱花暗纹的锦袍,还没有正式弱冠,却已经是玉冠束发,颇有成年男子的魄力和一股狠劲。   赵夔面色凝重,巍峨的五官显得冷峻严肃,与方才在校场与赵翼切磋的那时,已然不同。   曹治如今虽掌控了北镇抚司,位高权重,但他是看着赵家三位公子长大的,一见了这三人便是笑眯眯的,几年前每次来侯府,还会顺道带些松子糖过来。   不过,赵家三位公子却自小不喜甜,倒也勉强接受他的好意。   看着三个小子扭曲的表情,曹治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曹指挥使,事情查的如何了”赵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慎,又问起了上回赵凌押运官银被截一事。   曹治深吸了一口气,虎眸在三位公子身上依次扫过,这才道:“上次幸而侯爷被夫人所救,据我所查,那帮劫匪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官银,还有侯爷的命!”   三兄弟对此了然于胸,只是碍于赵凌似乎还沉浸在大婚之中,让他三人不得在府上,尤其是在新母亲面前提及此事,所以父子几人还没有正式商榷过。   赵翼善于分析,道:“上次无论是官银被截,还是父亲遭害,对我侯府都是致命一击,是有人耐不住,开始对付我定北侯府了。”   赵夔正捧着一杯茶盏,粗糙却很有型的手轻轻拨弄了浮在面上的茶叶,垂眸道:“嗯,父亲去年被突召入京就已经很可疑了。”   “怎么?大哥你怀疑是谁?”赵翼追问,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只是有些话当真不能说出来。   曹治,以及赵家三位公子瞬间陷入一片沉默,似乎顷刻间都笃定了某个事实,谁也没有多说一句。   几人喝了一会茶,赵翼先打破僵局,“如此一来,那就让父亲与母亲在山庄多住一阵子,等彻底入了秋再回来。”   定北侯如此沉迷女.色,才是朝廷和有些人最想看到的。   赵凌自然不会真的只顾着陪王氏,但与此同时,他正好借机会和爱妻好好独处一番,岂不是两全其美。   三个儿子都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给父亲添乱。   除了侯府的事之外,赵翼还操心着赵宁,曹治路子极广,又时常出没帝王身侧,他问:“你可知这次皇上和太子因何让我五妹入内书堂?据我所查,内书堂根本不缺人,教珠算的进士也有好几人。”   其实,阖府上下都知道,赵宁入内书堂任珠算小先生不过是一个幌子。   可问题是,太子为什么就偏偏挑中了她了?   如果要擒制定北侯府,不是应该对赵淑婉下手么?她才是赵凌嫡亲的女儿,而且已经快到适嫁的年纪。   赵翼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太子蓄意将赵宁弄进宫的目的,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   曹治也不得其解,“我听闻五姑娘未及十二?这……我一时间也寻思不出来,也未曾听圣人提及过,不过我倒是可以去东厂厂公那里套套话,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赵夔和赵翼对视了一眼,要说起他们家五妹,那张小脸自是无可挑剔,可问题是小姑娘还小,不存在被人看上的道理。   赵慎一直未语,待曹治离开侯府,他便回了桃园,打开了赵宁给他买的祛疤的膏药,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伤口有些骇人可怖。   赵慎亲自动手涂药,赵翼从他身后冒出来时,笑话了一句,“老四,小五今日外出就是为了这个?”   赵宁还不知道,她所有的行踪都在旁人盯视之中。   其实,定北侯府地位实在特殊,除却赵宁之外,赵淑婉和良哥儿也一并有暗卫相护,以防府上公子姑娘被歹人所害。   故此,赵家三兄弟寻常虽然藏拙,但对京城乃至天下的大小事宜都有所了解。   赵慎涂好伤口,不疾不徐的收好药盒,道:“是啊,小五还是很关心我的。”   赵翼:“………”罢了,难得老四冰川消融,且让他得瑟一次吧,“对了,大哥让我过来问问你今日作何去了?”   赵翼无非是随口一说,他只是很诧异,为何暗卫没有及时追踪上老四,似乎老四每次外出,都是无迹可寻。   赵翼纯碎是好奇,他定然不会怀疑上自家兄弟。   要知道他们三人几乎是自小黏在一块长大的。赵翼还记得赵慎幼时的光景,那时府上有人暗示他是私生子,小东西脾气甚大,小小年纪就会算计人了,谁若欺他,他定会加倍奉还。   赵慎理好衣袍,轻描淡写,道:“打听了一下太子的事,二哥有兴趣知道?”   赵翼洗耳恭听,他一日.弄不清太子因何将赵宁安排入宫,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二人正要说起,一身着绸衣长袍的男子悄然靠近,该男子的装扮不似普通小厮,见了赵翼和赵慎,恭敬道:“二公子,四公子,宫里来人了,说是贵妃娘娘要见五姑娘。”   男子口中的贵妃娘娘自然指的就是赵贵妃,其实这些年赵淑婉时常往宫里跑,多半都是赵贵妃召见,又或是留她在宫里小住。   赵贵妃要见赵家的姑娘,这本是寻常事,按着辈分,赵宁也得喊赵贵妃一声‘姑母’。   但赵宁眼看着就要入宫了,加之她并非赵家的嫡亲血脉,赵贵妃这个时候独独召见她,这让赵翼和赵慎不得不多想。   “大哥可知道了?”赵翼问道。   男子如实道:“世子爷已经知晓,还特意命属下过来通知二公子和四公子一声,说是………”   赵夔心有九窍,性子玲珑,多会变通,这回又不知道起了什么馊主意?   男子即便没有说出口,赵翼已经感觉不妙,“你说,我大哥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二公子虽寻常待人和善,但事问赵家的三位公子,哪个是真正省油的灯?   根本不存在的!   男子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如实道:“世子爷说,让二公子与四公子陪同五姑娘一道入宫,还说侯府的五姑娘虽说不日就要去内书堂,但这几天不能留在宫里,五姑娘年纪小,恐会冲撞了贵人,让两位公子今晚宫门下钥之前,务必将人带回来。”   赵夔的打算,其实也是赵翼和赵慎的意思。   赵夔这是在报今日在校场的‘仇’吧?   不过,赵翼也的确要入宫一趟,借着给赵贵妃请安的机会,届时再将赵宁带回来。   且不论赵宁顶着一个莫名奇怪的‘珠算小先生’的身份入宫,已经是本朝前所未有之事,单是赵贵妃那头,赵家的几位公子就十分留意了。   要知道,三皇子与赵淑婉之间,如若不发生意外,这二人的婚事是逃不了的。   再过几年之后,小五身为侯府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抢着娶,保不成赵贵妃又会想将小五指给谁,以便她彻底控制了赵家。   赵翼和赵慎对视了一眼,意见达成一致。   *   赵宁得知赵贵妃要召见自己,自是要稍微休整一番,待收拾妥当,才出了府门。   二哥和四哥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了,两位兄长性格和表情皆迥异。   赵慎神色寡淡,视线只是在她身上扫过,未作他言,但赵宁与他对视的瞬间,却是打了一个激灵,总觉得四哥今天的眼神有些微妙的异常,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赵翼原本还是蹙着眉,见了小姑娘端庄秀丽的站在他跟前,他咧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笑道:“小五,上马车吧,哥哥们送你入宫,你不必担心,贵妃娘娘不会为难你,一会咱们再一道回来。”   赵宁连连点头。   赵翼就是三月暖春里的日光,见了他,所有阴霾都消散不见了。   而赵慎却是雪山高岭之花,遗世又独立的存在。不过,赵宁知道他日后必定是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故此,见着他,赵宁颇为心安。   她再也不用担心站错队,坚定不移拥护四哥便错不了了。   赵宁没有瞧见大哥赵夔,但也没有多问,想来兄长们定是忙着大事。   有一事,她很是奇怪,侯爷父亲不像个糊涂人,他难道就不知道数年之后,四哥他会……造.反.谋.逆?   赵宁上了马车,脑子里思绪纷扰。   扪心自问,她才来侯府不到半年,但已然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老太君祖母,侯爷父亲,还是有继兄们,甚至就连赵淑婉,她也能勉强接受了。   可赵宁也知道这些人日后的下场,她倏然之间愁上心头,因为知道了太多,她没法做到视若无睹。   但与此同时,赵宁也知道,所有的终结点都在赵慎身上,只要他日后还念及着兄弟情谊,父子之恩,那么侯爷父亲和兄长们都不会有事。   他那样孤绝的人,会将这世上最为寻常,却又至关珍贵的情义放在眼中么?   会么?   赵宁此时无法笃定。   在赵慎心目中,或许就连皇权也没有那么吸引他,那些年他站在高位的时候,赵宁并没有瞧出他有多么欢喜。   相反的,戾气与阴郁更重。   不出半个时辰,定北侯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因着是女眷入宫,便从侧面而入。   赵慎与赵慎二人一左一右走在赵宁身侧,三人走到汉白玉砌成的千步廊上,步调几乎一致。   这个时候,天还未大黑,晚霞渐渐消淡,晚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   赵宁的淡定让赵翼刮目相看,小丫头虽然多半又是强装镇定,但她这个年纪有这份定力也是不易了。   其实,赵宁脑子里都在寻思着一件事。   她脚下踏的地方是皇宫,这里日后将是由赵慎所主宰,他此刻竟如若无事的一脸泰然,赵宁不由得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步子轻缓,轩轩韶举,少年的侧脸已经隐现成熟男子的肃重,赵宁当即又离开了视线。   赵翼这时笑道:“小五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你四哥说?”   “没有。”她几乎脱口而出。   赵慎唇角微微一动,倒也没有为难她。   不过,她似乎的确时常偷看他……赵慎薄凉的唇微抿,某个熟悉的念头一闪而过。   兄妹三人被宫人领入华锦宫,赵翼和赵慎两兄弟能来拜见赵贵妃,贵妃娘娘自是更加高兴。   要知道,赵家这三位公子只要全心倾力的帮衬她,这日后的谋划简直如虎添翼。   今日,三皇子朱明辰也在场。   时下,还未入秋,残暑尤热。   华锦宫的内殿却是沁凉如秋,这个时候已经掌灯了,殿内恍若白昼。   赵宁并非头一次见到赵贵妃,除却这辈子在宫宴上见过一次,上辈子朱明辰也不知道因何缘由,突然带了她入宫面见赵贵妃。   她一开始不过是个妾,而来又成了贵妾,贵妾与一般小妾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了。   但即便如此,以她的身份,也没有资格跟着朱明辰入宫。   赵贵妃那日赐了她一匹刺芍药的料子。   芍药妖无格,惟牡丹真国色。   赵宁知道赵贵妃是在警告她,即便朱明辰再怎么宠她,她也得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赵宁给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福泽延绵,康泰永安。”赵宁向赵贵妃行了大礼。   赵贵妃是赵凌嫡亲的妹妹,相貌随了赵家人,即便到了这个岁数,依旧肤若凝脂,温婉娴淑,千娇百媚。   美人总是格外得上苍眷顾,就连嗓音也还是柔中带媚的,丝毫没有岁月流逝的痕迹,“这就是小五了吧,上回本宫倒也瞧见过你了,是个可人的丫头,速速起来吧,在姑母这里无需多礼,日后你与淑婉可时常来本宫这里坐坐,本宫就是喜欢你们这样的娇俏姑娘。”   说着,美人又是一阵轻快的笑声。   这个时候的赵贵妃待赵宁的态度,与上辈子那次有着天壤之别。   果然,身份在很多时候注定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赵宁起身时,臂弯被赵翼轻轻拉了一下,帮她稳稳的站好了。   “来人,赐坐。”赵贵妃吩咐了一声。   赵翼,赵慎纷纷落座,赵宁被赵贵妃叫到了她身侧,朱明辰这时开口了:“表妹,你可还记得我?”   朱明辰表面上待人极为和善,但实质上并非如此,他是个只看重利益的人。   赵宁上次在侯府见过他一次,她低垂着眼眸,微微点了点头,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朱明辰微愣。   就算赵宁还小,也是快十二的小姑娘了,不可能对他这样一个天皇贵胄视若无睹!   一个小小侯府继女,竟对他如此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朱明辰:戏份太少,好歹我也是一号反派。   太子:不好意思,这个男反一号是我的。   赵翼:天天担心小五被狼叼了,哥哥不好当啊。   赵慎:……静静的看着你们装.逼,毕竟我是预定男主,地位不可撼动。   PS:今天二合一,明天早上7点见哈。 第48章 胸口红痣   三皇子朱明辰,仪表堂堂、 清新俊逸, 才学品行放在诸多皇子当中, 都是数一数二的,哪个适嫁的贵女不巴望着他?   赵家姑娘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即便赵宁还不懂这男女.爱.慕之事,但也不至于对他视而不见。   朱明辰头一次在女子面前尝到了挫败感。   想来,这小姑娘原先是在通州小城之地长大的, 没见过什么世面, 根本不知他这等高贵之人的罕见。   朱明辰神色微微收敛,转而恢复如常。   赵贵妃岂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不过赵家的姑娘只能娶一个,她当然更看好嫡亲的姑娘—赵淑婉。   没有脑子的人,更易被她掌控。   从上回宫宴来看, 赵宁虽年纪很小, 但似乎她的心性远远超乎了赵贵妃的预料。   赵贵妃笑道:“小五跟你还不熟,日后自然能记住你这个表哥了。”   朱明辰随后也笑了两声, 抬眸与赵贵妃对视了一眼,道:“五弟今晚本打算过来用膳, 却是被父皇叫去问话了。”   五皇子朱明耀还未说亲, 要是他能等上几年, 到时候赵宁正好可以指给他。   五皇子是赵贵妃一手带大, 他亲生母亲身份卑微, 是当年赵贵妃宫里的一个美人,生产当年便撒手西去了, 五皇子对赵贵妃言听计从,与朱明辰更是兄弟情深。   朱明辰有意提及了五皇子,这让赵翼和赵慎多留一个心眼,即便不深思,也知道赵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赵家的两个姑娘,一个嫁给三皇子,另一个嫁给五皇子,那么赵家还有理由不支持赵贵妃?   野心越大的人,越到后来,手段越是果决,但也过于冒险。   皇帝怎会放任赵家与赵贵妃亲上加亲?   赵贵妃这时拉着赵宁的手,小而细柔,指尖呈现圆润的粉白,未经任何修饰,却是精致到了极点,单是这双小手也是品相出众。   赵贵妃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幸好这丫头年岁还小。   半盏茶后,赵翼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道:“姑母,您若无旁的事,侄儿就带小五回去了。”   赵贵妃无非是拉着赵宁说了一些家常,见赵翼态度明了,她道:“本宫今个儿本想留下小五住一晚,你这两兄弟既然这么快就想出宫,本宫也不便挡着,左右小五过几日就要入宫,本宫想让小五陪几日,日后有的是机会。”   这话听着寻常,但赵翼不得不多虑了。   他并非对朱明辰存了意见,只是父亲暗中交代过兄弟三人,赵家的女儿最好是远离皇宫,赵淑婉的婚事,赵老太君和赵凌也在着手安排了,这件事到时候必定会惹的赵贵妃不悦。   赵翼怎就不太愿意让赵宁常来华锦宫呢?   总感觉是小白羊入了恶狼口!   赵翼面露难色,他这般直接带着赵宁离开,说起来是有些不妥。   不过,赵慎素来不管这些,他起身微微颔首,“姑母,三殿下,那我们几个就先走了。”   赵慎一直都是这个孤冷的样子,赵贵妃自然不会怪责他无礼,今日无非是单独见见赵宁,试探她究竟是怎样心性的人儿。   太子似乎对这小丫头格外在意,就连赵贵妃也看不懂了。   赵贵妃摆了摆手,涂有凤仙花汁的指尖晶亮剔透,毫无瑕疵,宛若少女的手,她神色不明,道:“嗯,且都回府吧,替本宫向母亲和哥哥带声好。”   赵翼应下。   赵慎也微微点头,总之,他就是十几年不变的老样子,当初赵贵妃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赵慎格外孤僻,毕竟只是一个私生子,就算赵凌再怎么宠爱他,赵贵妃也没有太当回事。   赵宁也行了礼,这才跟着赵翼和赵慎一道离开了华锦宫。   朱明辰起身相送,此时外面已然大黑,宫殿回廊下点燃了数盏灯笼,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一直延绵到宫宇葳蕤处。   这里是天下最为繁华的地方,同时也是最为落寞之处。   赵宁上辈子算不得安稳,但当鬼魂那些年,却是安逸无聊到了一定境界,年轻的帝王后宫空虚,一到了这个时辰,这偌大的皇宫便如鬼.寂一般的孤冷。   夜深人静时,帝王多数时候都在品茶,他常于琼楼下独酌,赵宁就坐在他对面,调皮的时候故意打翻杯盏,沾湿了他一身。   她一开始没什么力气,渐渐的却是可以移动物体,到了后来胆子愈发大,还在龙榻上滚过几遭。   “殿下,你先回去,无需再送。”赵翼侧身,恭敬异常。   朱明辰从幼时起,便与赵家几位公子走近,但无论熟络到了什么程度,赵家三位公子的行经做派都不会僭越,就拿此刻来说,未免显得太过疏离客道。   朱明辰止了步,看着赵翼和赵慎一左一右护着一个粉装衣裙的小丫头离开。   他或许不懂,区区一个继妹,有必要这么护着么?   常年在权欲中熏陶,沉浸,放纵,朱明辰或许已经不具备理解人间温情的能力了。   他或许渴望,但他终究不懂。   “殿下,您在看什么?”黄门朝着赵家人远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三人已经在天地相接的远处了。   赵家人生的好看,但………黄门并不知道这有何看头?   朱明辰胸膛起伏,眸色逐渐微眯,“无事,走,回去吧,母妃还等着我用晚膳。”   *   今日月初,出了宫门就没有多少亮光了,马车外挂着一盏羊角缀鹅黄色缨穗的琉璃灯,光线透过薄纱的帘子照进来,可见外面的人影隐隐灼灼。   马蹄声‘哒哒哒’,节奏极缓。   赵宁有些饿了。   其实,方才在宫里正好是用饭的时候,赵贵妃有意命人摆膳,但二哥和四哥却急着带她出宫,这会不会显得太无礼了?   赵宁不太明白今日的状况。   赵贵妃因何要见她也是个谜。   而且,二哥和四哥似乎都很慎重,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待在她眼皮子底下。   莫不是在防备赵贵妃和朱明辰?   可是………没有理由啊,赵家不是赵贵妃的娘家么?   赵宁撩开帘子往外探了一眼,就见赵翼和赵慎并排骑着马,背影如松,两人皆保持沉默,却就在她刚要放下帘子那一刻,赵翼和赵慎齐齐回头,惊得她一动未动。   “前面就是醉仙楼,不如用了晚饭再回去。”赵翼提议道。   赵慎点了点头,在赵宁的注视中,他好像微微一笑,但这笑一闪而逝 ,以至于赵宁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看赵慎已经背对着她了。   马车在醉香楼外停了下来,这个时辰正是座无虚席的时候,但小二见来人是赵家的公子,很快就腾出了一间雅间。   赵宁在赵翼和赵慎的‘左右夹击’之下,几乎是被提上二楼雅间的。酒楼的男客几乎看不到她的脸。   赵翼和赵慎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小二毕恭毕敬的侍立在一侧,“赵二公子,赵四公子,今个儿您二位来的正是时候,醉香楼新来了一位金陵府的厨子,新推出了十大菜品,像状元豆,龙须酥,桂花糖芋苗,金陵香肚………”   小二正介绍着,赵慎清冽的嗓音响起,“都上一份吧。”   小二一愣,这一席都是臻品,可得花费不少银子,但毕竟是赵家的公子,即便是包下整座酒楼,也不稀奇,忙赔笑道:“好嘞,几位稍作,小的这就去通知后厨上菜。”   赵翼抽开四方桌的鸡翅木椅子,拉着赵宁坐下,“小五饿坏了吧?今日你四哥做东,不用给他省钱。”   赵宁莞尔,她瞄了一眼赵慎,他却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没甚情绪可言。   这时三人都已落座,她已经从赵淑婉那里听到过多次,似乎赵慎的‘金库’是最丰厚的。   赵宁有时候挺佩服三位兄长,也不知道他们年纪轻轻,如何在面外置办起了大一笔财业,而且她来侯府住了半年了,发现几位兄长时常待在侯府吟诗作画,看上去与寻常的富家纨绔公子没什么两样。   “小五,你还想吃些什么?”赵翼关切的问道,表情慈爱,像个操心的父亲。   赵宁没有入侯府之前,赵翼的关切对象是赵慎与赵淑婉,如今老三和老四显然不必再让他操心,小五和小六正好接班。   赵宁摇了摇头,“二哥,我随意。二哥和四哥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她真不挑食,成了赵家的姑娘之后,明显圆润了不少,好在骨架纤细,只能看出面色红润,还不见身子长了多少。   赵翼瞧着小姑娘乖巧,不像赵淑婉,带她出来一次,赵翼一颗心都给操.老了。   很快,小二便将菜上齐了。   各色菜肴,或红烧,或清炖,或清淡,或浓厚,应有尽有。   只是,除却当天赵凌大婚,三位公子被赵凌拉出去挡酒之外。寻常时候,赵家的公子未及弱冠不可饮酒。   如此,三人只顾吃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赵翼给赵宁盛了一碗人参顿乳鸽汤,“小五,你正当长身子,多吃些。老三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日朝吵着要来醉香楼吃饭。”   赵宁谢过赵翼,“多谢二哥,你也多吃。”   乳鸽人参汤上撒了一层稀疏的香菜,烛火下,油光清淡,甚是下饭。   赵翼接着又给赵慎盛了一碗,“老四,你伤势虽好,但还需补一补。这人参既补元气而又补邪火。”他挑眉笑了笑,“你还年轻,多补些也无碍的。”   赵宁已经有阵子没有给赵慎送参汤了,她最后一次提着汤盅去桃园那次,被告之四哥可能不宜再进补。至于为何不宜进补了,她也不太清楚。   她以为赵慎早就痊愈。   赵宁看向了赵慎,见他持着筷子的手微顿,他就连吃饭的动作也极为雅致,从容完美,淡淡的嗓音就这样传来:“……二哥怎么不补?还是不能补了?”   赵翼多看了一眼赵宁,对赵慎挤了挤眼,“小五在这里,老四你有些话莫要浑说。”   赵慎没有退让,依旧淡淡道:“不过是参汤,有何不能说?”   这小子!   赵翼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转而又给赵宁夹菜,“小五快吃,你四哥说笑呢。”   赵宁:“………”   *   回到侯府,赵宁沐浴过后,很快就睡下了,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查出春竹和夏雪二人的破绽。   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是疑心过度。   这一晚睡得很沉,赵宁隐约中梦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但梦境太模糊,她如若虚幻,多次挣扎追逐,都不曾追上那衣袂翩然之人。   “姑娘,姑娘您快醒醒。”是春竹的声音。   赵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侯府这半年,她不但吃饭香,连睡觉也是,没有哪天晚上不是睡的昏天暗地。   被如此唤醒,她甚是朦胧,“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雪急步而来,“姑娘,不好了,三姑娘院里有采花贼出没,三姑娘今晚在亭中乘凉,险些被采花贼轻薄了。”   屋内伺候的两个小丫鬟也是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头头是道,绘声绘色,甚至还说采花贼相貌俊美,是个风流倜傥的孟浪儿。   赵宁对这话是不信的。   侯府会闯入采花贼?   还打算采花了赵淑婉?   这采花贼是上着杆子找死么!   即便侯爷父亲不在府上,还有三位兄长和数百名护院,定北侯府外尚有重兵把守,别说是采花贼了,这深更半夜的,鸟儿都飞不进来。   赵宁稍渐清醒,嗓音却喃喃细声,“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春竹取了赵宁的外裳过来,道:“今个儿晚上燥热,三姑娘便在亭子里吹凉,谁晓得在东湖冒出一男子出来,三姑娘吓得不轻,虽是没有瞧见那男子的容貌,不过三姑娘说那男子胸口有一颗红痣,这大晚上不睡觉,潜入姑娘家的闺院,不是采花贼,还能是谁?世子爷正在前院处理此事,还让奴婢们赶紧护送您过去,以防……以防姑娘您也被采花贼盯上!”   夏雪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嘛,那些人都是丧尽天良的,可不不会顾及姑娘您如今才多大!”   屋子里的丫鬟越说越离谱。   赵宁却是怔然未动,失魂一般的沉静。   胸口红痣的男子?   夜潜赵淑婉闺院?   肖宁很清楚的记得赵慎的胸口处有一颗红痣,而且不偏不倚,正好就在心脏的位置上………   这……咦?   定北侯府有一处人工的深湖,因着位于宅邸东面,又谓之东湖,水深数丈,寻常根本不会有人潜水,也无人敢。   但东湖与赵淑婉的闺院相接,那里还修葺了一处水榭,景致极好。   故此,赵淑婉十几岁开始,就吵着闹着搬到了那处院子。   赵宁有些想不通。   赵淑婉没有瞧清那人的面容,却看清了他胸口的小红痣,这到底是什么眼神?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快些穿好衣裳,世子爷还等着您过去呢。”春竹提醒了一句。   赵宁被人伺候着穿戴好,她的头发长而密柔,眼下只是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在了身后,墨发及腰,袅袅婷婷,如随意飘散而下的海藻,翩若晨间娇花,却又丝毫矫揉造作之感,处处自然轻悠。   春竹和夏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本来二人对有些事还存了些许疑惑,眼下倒是释然了。   “好,我这就过去。”赵宁匆匆从梅园出发,等到了上房厅堂时,大哥,二哥都在,赵淑婉由婆子拥着,正哭的欢哨。   赵慎却不在。   他这是……畏罪藏匿了?   赵宁正天马行空的幻想着日后的帝王怎就沦落到了采花的地步,她明明记得赵慎不近女色,多年之后才娶了萧家女,但结局怎样,赵宁就不得而知了。   身侧一阵隐约的薄荷香拂过,在这样夜深时,格外让人醒神,赵宁瞬间侧过身,赵慎的衣袂划过她的,轻步走过。   赵宁发现他穿戴整齐,仪表堂堂,墨发显湿,但并不邋遢,而是整整齐齐的束了起来,还用了白玉冠,精神飘逸,宛若拢了日月精华的青松,叫人一看为之眼前一怔。   赵慎落座之后,赵宁才回过神。   她此刻是彻底的清醒了,但眼神还有些朦胧,里面像润了一层水雾,看着怜兮兮的,娇怯怯的小模样。   赵翼担心她吓傻了,忙是安慰,“小五莫怕,府上已经加强人手搜拿歹人,好在老三无恙,你也不会有事。”   赵宁还真的丝毫不担心赵慎会………采她!她现在满脑子的揣测,赵淑婉是如何看清那颗红痣的?   她猜测这其中肯定会有什么误会,只是他大晚上的,好端端的跑湖底作甚?   赵宁点了点头,“嗯,我不怕的,有大哥,二哥和四哥在,哪有歹人敢如此大胆。”她说话间,不由得瞥了赵慎一眼,而赵慎的视线正好与她的相撞,赵宁莫名心虚,忙是‘呵呵’傻笑了两声。   赵淑婉力气大,哭声也相当轰动,闻此言,嗔了赵宁一眼,“小五,你惯会讲风凉话,今个儿又不是你遇到采花贼了,你可知那贼人有多可怖?他竟是上身不.着.寸.缕,而且高有八尺,身段魁梧,如若大黑熊!”   熊……?   赵宁当鬼魂的时候,多次飘入帝王的净房,可她怎就没有瞧见过熊一样的赵慎啊?   赵宁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再多看赵慎一眼,这种事任谁也不好意思承认,万一被府上人知道今晚的采花贼是赵慎,那……赵宁无法想象那副纠结的画面。   赵宁安慰了几句,“三姐,现在有几位哥哥坐镇,你没事了。”   赵淑婉显然惊魂未定,抽泣了几下,“那厮不知因何突然就离开了,否则,我定用鞭子抽他!”   赵宁:“………”   她又瞄了一眼赵慎,见他淡定泰然,单手捧着茶盏,浅饮了几口,全程未作他言,好像只是过来‘捧了个场’。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赵慎:由于近日府上闹采花贼,老三和小五都不可掉以轻心。   赵慎:………   赵宁想入非非:四哥……采花?采……三姐姐?   赵淑婉:那厮体态如熊,甚是可怖。   赵宁:呃呃呃?   赵慎:!!!! 第49章 论采花贼   厅堂内亮若白昼。   赵夔与赵翼身上的锦袍虽穿着整齐,但发髻却并未细细修整, 可见的确是刚从踏上醒来的, 俊颜略显疲色,一看就是刚才睡过一觉了。   然, 赵慎却是卓越俊逸,墨发梳的一丝不苟,月华白的锦袍纤尘不染, 他一人端坐, 宛若周遭诸人都不存在,只是独品温茶,神色浅淡。   可能察觉到了小姑娘一直鬼鬼祟祟盯着他看,赵慎一开始还不打算与她计较,任谁被偷窥久了, 也会觉着别扭, 况且他哪里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赵慎抬眼,在赵宁飘动不安的视线中, 他竟笑了,这笑容沾风带雨, 让人为之沁凉一爽, 赵宁被他抓了现行, 自然不好再强装懵懂。   四哥对她笑了,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她自然也得笑一个。   赵宁朝着赵慎挤出两只浅浅的小梨涡,眼神无害纯良, 彷佛是在告诉赵慎: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我保证!   她这模样着实怜兮兮,像被人逼着卖笑的伶人,赵慎怔然,唇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这一幕落入了赵翼的眼中,赵翼一开始便担心家中兄妹相处不来,毕竟赵四这冷峻脾气也没多少人能承受,却见他和小五倒是关系密切。   赵翼甚是欣慰,“除了老三和小五院里需要加派人手之外,萧姑娘那边也不可掉以轻心。”   萧宁是赵老太君物色的孙媳,她要是出了事,赵家公子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故此,侯府也极为重视萧宁的安危。   赵宁又瞄了一眼赵慎,他和萧宁明明会有一段情缘,但似乎赵慎根本就不曾留意过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古怪?   赵宁一时间没有半分头绪,不过她其实并不怎的好奇,这辈子的目的再简单不过,一生长宁顺遂即可。   朱浩天姗姗来迟,他已在侯府住下,但这几日却是整日见不着人,多半又是在京城大街小巷走马斗鸡,是个不着调的主儿。   “听说府上闹贼了?这件事怎的无人通知本王?”朱浩天懒洋洋的落座,随手理了理不太端正的玉扣。   赵翼还记着当年被他掳走一事,和善的脸骤然紧绷,“通知你作甚?那贼人采谁也不会采你。”   赵宁:“………”呃,作为唯一一个知情人,她眼下也是颇为心累的。   朱浩天麦色的肌肤隐在一片烛火之下,泛着异常的康健光泽,挑眉弄眼,“这倒也是,本小王皮粗肉糙,哪有赵二公子生的白嫩,那贼人定是不会光顾本小王。”   “你!”赵翼的好脾气,一遇到朱浩天,几乎是要炸了。   赵夔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咳咳,老二!”他转而又看向赵宁和赵淑婉,“老三,小五,你二人今日可有碰见什么可疑人物?”   若非是贼人惦记上了赵家姑娘的美色,怎会深更半夜潜入东湖?还妄图对赵家的姑娘不轨?   赵宁摇了摇头,“无,不曾遇到。”也不晓得这场闹剧何时结束?   赵淑婉思忖少顷,很快得出结论,“觊觎我的人何其多,我怎知会是谁?大哥,这件事你必须彻查,将贼人抓来,任我处置!”   赵宁:“………”再这样下去,她怎么感觉满屋子的人都在寻死?   赵淑婉的话自是不可信,而且赵夔也深知赵淑婉的脾气,这件事恐怕被她过分夸张了,真要是孟浪子,岂会露了一个面就不见了?   而且,侯府守卫森严,暗中护卫更是他亲手挑选出来的顶尖高手,不可能让一个采花贼不翼而飞了。   要说起府上最近变化,那莫过于来了一个人!   赵夔神色深幽的多看了朱浩天几眼:莫不是这小子看上老三了?可父亲的意思是日后将小五许配给他,这………   深谋远虑的赵夔陷入一片沉思,过了少顷问了一直沉默的赵慎,“老四,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宁的心‘嘭嗵’狂跳了一下,在众人都看向赵慎时,她自然也望向了他。   赵慎将杯盏轻落在案几上,俊颜风光月霁,他道:“不如这样,小五那边暂由我负责,老三和萧姑娘由大哥和二哥看着办,至于小王爷,还是小心为上,我听闻采花贼之中,多数都具龙阳之癖。”   赵宁呆了。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朱浩天脸一沉,总觉得赵慎话中有话。   赵翼终于笑了出来,心道还是自家兄弟好啊,“是啊,小王爷也需多多谨慎,万一失了贞.操,我侯府可赔偿不得。”   朱浩天哑然,张了张嘴,又闭合上。   赵夔有些不满两位弟弟太过‘调皮’,人家小王爷年纪还小,老二和老四还当着赵宁和赵淑婉的面说这些,简直胡闹。   “也好,那就先这么办了,时辰不早了,都先回去歇着,此事明日再议。”赵夔做了结束总结,而后愈发想不通。   他已找了暗卫问话,今日府上太平如旧,根本没有贼人闯入,要知道侯府门外的界限,即便是东厂和锦衣卫也未必能跨越!   待众人纷纷离去,赵夔扶额在屋内踱步。   他身为家中嫡长子,这种事肯定要自己处理,父亲与母亲还在山庄避暑,他一向孝顺,定不能前去打扰。   他思来想去,只有两人有可能。   知道府上暗卫部署之人,唯有他,赵翼,以及赵慎。   朱浩天也有嫌疑………但,那厮也不像熊啊?赵翼和赵慎更不像。   抓来抓去,竟是自己人?   赵夔再次踱步,烦躁的黯然销魂,“这个老三,她怎就知一定是采花贼!”   到了此刻,赵夔怀疑今晚这一出是不是一场乌龙。   *   赵宁是被赵慎送到梅园的。   他二人虽都是赵家子嗣,但这已经深更半夜了,男子终归不宜踏足女儿家的闺院,更何况赵宁还知道今晚出没的‘采花贼’大约是谁。   虽说她知道赵慎不可能采她,但他更没有理由对赵淑婉下手啊.......赵宁脑壳疼了。   赵宁止步于月门处,她侧身看着赵慎,周边光线朦胧不明,他的眼神却异常幽亮,“你有话要说”   气场这种东西,当真不好琢磨。   与赵慎视线交织,赵宁反而成了‘犯错’的那一个,“没,我没话说,四哥早些回去歇着吧。”   小姑娘只到他的胸口,长的娇娇弱弱,她扬面看着他,白皙纤细的脖颈尽数落入眼底,多么孱弱无依啊,一伸手就能轻易毁了她。   她还太脆弱了。   赵慎眼眸微眯,在零星月色下稍立片刻,“嗯。”   他应了一声,又道:“你进去吧。”   赵宁本想让赵慎先走,但他既然已经开口了,她只好自己先转身,由赵慎目送着入院,赵宁并不排斥,最起码那些魑魅魍魉不敢靠近她了。   夜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眼前的月季早就开到了靡荼,彷佛下一刻即便归为尘土。   娇红.花瓣落入掌中,赵慎转身,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   桃园的小厮早已恭候多时,见了自家公子,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公子,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明日此事即会消散。”   赵慎轻‘嗯’了一声,缓步踏入屋内,桌案上沾血的棉帕尤为醒目,与掌中花相印交错,他鼻头一热,竟又下来了。   看来是不能再补了………   否则,东湖的水也没法给他驱灭邪火。   *   次日,京城其他高门同时也传出了‘采花贼’的传闻。   ‘歹人’似乎转移了目标。   不过,即便如此,侯府的守卫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这一日,八王爷朱阎准备离京,他与赵凌乃车笠之交,少年时好到了同穿一条裤子,当年赵凌惹事不断,老侯爷不知打断了多少根藤鞭,八王爷还替他挡过几次。   赵凌与王氏没有回府,八王爷也不便前去滋扰,人家是有家有室的人,哪里像他这个孤家寡人?他可不想跑去碍眼。   八王爷先去拜见了赵老太君,将朱浩天交托给了赵家,这之后才去见了赵慎。   话说,这小子着实架子大,即便他贵为亲王,还得亲自去桃园见他。   赵慎似乎料到了八万爷会来,亭台下已经煮了一壶清茶,因着形细如针,故得名君山银针,沸起热雾缭绕,一旗一枪,白毛茸然,是上品中的极品。   赵慎一袭素白锦袍,他端坐在石杌上,兀自对弈。   八王爷看了一眼,黑白棋子胜负不明,伯仲难分,可见下棋人是何等的思密。   “我来了。”八王爷尬言了一句。   这小子到底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所生,他再怎么孤冷,八王爷认为自己还是能稍作忍受。毕竟,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朱浩天更让他头疼!   赵慎抬眸,深幽的眸子比以往亮了不少,隐约之中,他这人已经在变化了,只是这种变化太过微小,暂时无人察觉,“嗯,我看见了。”   还是很冷。   八王爷,“………”下巴一抹须髯颤了颤。   几息怔然之后,八王爷撩袍落座,带起的疾风拂动了少年鬓角的垂发,他诗诗然轻笑,“王爷找我有事?”   八王爷又是一怔,这小子真是明知故问,赵夔与赵翼两兄弟倒是兰芝玉树的好男儿,怎么赵慎就给人生人勿近之感?   赵慎亲自倒茶,清冽的茶水呈现浅碧色,蝉翼杯盏通透如玉,煞是好看。   八王爷看着赵慎推过来的茶盏,抬眸多看了赵慎几眼,这小子还真是不可小觑,这等气场与矜贵,朝中几位皇子无人能及。   他长的并不太像宁儿,也不像帝王,周身上下彷佛笼罩着一层寒气。   八王爷抿了口茶,还真别说,小子看着孤傲,煮茶的手艺还真了得。   “她当真不愿见我?”八王爷喉咙一紧,终是问了出来。   赵慎给了他的确切答案,“嗯,还不是时候。”   有些话不便挑破,八王爷和赵慎绝非世俗之人,即便那个秘密一直尘封,二人也知哪些事是不该触及的。   八王爷陷入失落,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知自己不过是个过客,从她的身侧就那样遗憾的路过。   换言之,他又拿什么来脸去见她?!   八王爷细品了几杯,在赵慎这里,他竟心绪平缓的待了半晌才离开。   *   赵淑婉受惊过度,隔了一夜,便起了高烧,赵宁与萧宁陪了她半日才见好。   从赵淑婉院子里出来,萧宁与赵宁在院子里散步了。   萧宁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女子,相貌.性.情都是极好的,赵宁上辈子并不认识她,只知她一直不曾嫁人,也不知因什么耽搁了婚事,一直拖成了老姑娘,至于赵慎到了后来因何突然娶她,赵宁便不得而知了。   很显然,萧宁也是惊魂未定,她一个深闺小姑娘,何等见过这等场面,“赵妹妹,你说昨个儿那个采花贼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府上的几位公子都没能捉住他?我听淑婉说,那人长的虎背熊腰,面目惨不忍睹?”   赵宁:“………是么?可我听下人说,那人其实………貌似潘安,相貌俊朗呢。”她总是不敢诋毁赵慎,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   萧宁拉着赵宁的手,两人沿着花圃浅步,“啊?可……幸而淑婉昨个儿没出什么事,我这心里头现在想想还后怕的紧。”萧宁脸皮子薄,倒也不敢再妄议男子的相貌。   赵宁心道:你可得好好保重,日后保不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二人正往前走,迎面走来一素白锦衣少年,他修长如松,风华正茂,只是往那里一站,就羞.涩了两侧的夏日娇花。   萧宁止了步,赵夔和赵翼待人和善,但她对赵慎还真是有些抵触的。   赵宁感觉到萧宁拉着她的手腕用了几分力道。   “四哥。”赵宁忙不迭唤了一声,但愿他没有听到方才她与萧宁的谈话。   “四公子。”萧宁唤了一声,又在赵宁耳侧低语,“赵妹妹,咱们还是走吧。”   赵宁也想转身,但赵慎此时的眼神告诉她,她不能走,“萧姐姐,要不你先走,我跟我四哥还有话说。”   萧宁可顾不得这么多,领着自己的两个小丫鬟就离开了园子。   赵慎随手撤下一朵淡粉的花瓣,置于指尖.揉了揉,唇角微微一扬。   呵,还算孺子可教!   赵宁整理了一下心情,小步走了过去,“四哥,这么巧啊,逛园子?”   她可能不太擅长搭讪,每次说出来的话都极为尴尬。   赵慎不以为然,答非所问,“昨天的事,你怕么?”   他眼神忧郁,似乎是天生的那一种。看人的时候,总能叫人沉浸其中,但又无法看透他。   赵宁撅了撅嘴,这个时候正是考验她拍马屁的本事,对上赵慎审视的眼神,她道:“我不怕,不是有四哥么。”   赵慎又问:“方才萧姑娘说那采花贼虎背熊腰,相貌惨不忍睹,你真不惧?”   赵宁坚定的摇头,“嗯,不怕的,有四哥在,我什么都不怕,而且……我听说那采花贼是个俊朗的男子。”   不对!   拍错马屁了!   赵宁失语,赵慎却淡淡一笑,“是么?因为他长的好看,所以你竟不怕?”   这是什么跟什么?   赵宁被他绕糊涂了。   她憨憨笑了两声,再次重声一事,“只要有四哥,这世间怎样的恶人,我都不怕。”小姑娘还小,声音糯糯的,娇柔憨态。   不过,赵宁拍马屁的本事,似乎并没有取悦赵慎,他只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你知道就好。”   赵宁:“………”   赵慎从她身侧走过,赵宁已经习惯了薄荷香,她有些好奇,赵慎的身上为何总有这股子味道?   上辈子在他身边时,她只能看见,却是没有嗅觉和味觉,不过,她好像记得赵慎曾经不用香的。   *   采花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赵家的几位公子和姑娘俱没有出门,就在第三日,竟然真有一黄花大闺女被采了,而且还是朝廷官员家中的女儿。   一时间,采花贼出没的事情被彻底坐实。   赵宁听闻消息,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不会又是胸口有红痣的男子吧?   怎………怎可能?   赵宁让春竹去打听一二,春竹倒也勤快,很快就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姑娘,奴婢去前院打听了,那采花贼胸口有没有红痣倒是不清楚,不过现在京城人人自危,说是那采花贼绝非寻常人,貌若仙人,而且武功极高,来无影去无踪,这事不仅惊动了衙门,锦衣卫也在着手查办。”   貌若仙人.........   她怎么又想到了赵慎!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宁:那是个虎背熊腰的采花贼。   赵宁:瞎说,四哥玉树临风、 品貌非凡、 风流倜傥。   赵慎:………呵呵   PS:前世赵慎娶萧宁是有缘故的,不是亲们所想的那样,男主对她没有人任何感情哈,后续后续,这里面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50章 认床症状   桃园,赵慎再次问了一句, “此事千真万确?”   心腹上前一步, 垂眸道:“回公子,这次是真的采花贼, 昨夜的受害者是城北廖家的嫡女,再有小半年就该出阁了,小的还打听到, 那姑娘今晨撞了墙自尽了。”   “这采花贼实在大胆, 还在廖府留下了纸笺,说是下一户便是咱们侯府!”另有一男子上前道。   赵慎清郁的面色微滞,神色不明,他摸索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指关节隐约泛白, 像是大力所为, “我知道了。”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巷子口传开。   定北侯府的守门小厮一见来人是曹治, 忙上前相迎,“曹大人, 里头请, 三位公子今个儿都在府上。”   曹治身边只带了两名锦衣卫, 这二人留在侯府大门外, 并没有跟进去。   一来, 锦衣卫踏足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二来, 曹治此举多半是想告知赵家,他此行算是以个人身份。   不多时,赵夔,赵翼与赵慎都去了厅堂见曹治。   此番朝廷官员家中的女儿被采花贼凌.辱,而后又自尽而死,这让皇帝勃然大怒,已命锦衣卫全力侦办此事。   曹治神色凝重,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极为普通的手笺,“三位公子,你们看,那贼人说必在三日之内‘拜访’赵家的姑娘,此事非同小可,我已搜罗证据,可直接证明此人就是多年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浪荡子-花无艳。”   锦衣卫办事素来雷霆,曹治既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那么多半是错不了的。   赵夔长吸了一口气,“没记错的话,花无艳是白.莲.教的人,这厮诡计多端,擅用迷药,但凡被他挑中的女子,至今无一人能逃脱,简直人神共愤!”   赵翼接了话,“若是寻常小毛贼,岂敢觊觎我赵家!此人擅用毒,行踪诡谲,这才是难以防备的地方,不过,白莲教的人有这么大胆子?   朱浩天人未置,声先到,“白莲教多番与朝廷抗衡,花无艳明显是针对朝廷命官家中的姑娘而来,此事恐怕不止采花贼的风花雪月那么简单了。”   他挺着胸脯,老气横秋,但即便如此,脸上的稚气难掩。   曹治与赵夔,赵翼俱是神色凝重,赵慎的眼底也闪过一丝异色。   赵夔不能忍,“哼!我赵家的姑娘也是他那样的毛贼敢觊觎的!本世子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曹治除却带了消息过来,还令将一枚银针取了出来,“这是在被害者屋内发现的,经仵作鉴定,已确认此物沾染剧毒,但毒不至死,不过只要被碰触血肉,当场会丧失知觉,没有数个时辰根本无法动弹,至于究竟是什么毒,我已命人在查。”   赵慎此时终于开口,“不管花无艳有何手段,这三日侯府俱要加强戒备,小五还小,她且由我顾着,老三和萧姑娘那里,就需要大哥二哥重点监护了。”   这话听上去别无异样。   赵宁的确岁数还小,按理说这三之内,最危险的人莫过于赵淑婉与萧家的姑娘了。   但赵翼心细,他发现赵慎每次都是将小五划到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赵夔认为言之有理,“敌在暗,我在明,眼下之计,以守为主,以攻为辅才是上策。既然如此,那缉拿花无艳一事就劳烦曹大人了。”   赵夔抱拳一礼,曹治当即回以一礼,“世子爷严重了,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圣上也尤为重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且速速回北镇抚司,还望几位从今晚开始严守侯府。”   赵夔与赵翼齐齐起身相送。   朱浩天认为此事与他也有相当大的关系,“本小王不会遇事不管,这件事我管定了,别说是‘花无艳’,‘花很艳’也休想在本小王眼皮子底下作祟!”   朱浩天一番豪情壮志之后,却见厅堂内诸人已然离开,他顿觉无人懂他,心神孤寂,“喂!那我负责哪位姑娘的安危?”   堂屋内除却朱浩天,几位公子和曹治俱已走远,屋内侍立的丫头一个个抿唇偷笑。   朱浩天:“………”   *   一时间,阖府上下闹得人心惶惶,当属赵淑婉最是诚惶诚恐,吵着要将侯爷找回来主持大局。   她来找赵夔时,赵夔正忙着部署,“胡闹!父亲那些年都不在府上,你还不是我照拂大的?你放心,有大哥在,花无艳不会伤你半分,快回去歇着!小五和萧姑娘怎就没像你这样,你是赵家的姑娘,该有点赵家姑娘的样子!”   赵夔连连摆手,催促赵淑婉回避,这两天下来,赵淑婉明显消瘦了不少,但杀伤力依旧很强大,扬着嗓子道:“大哥!采花贼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她二人当然不怕!”   哪里来的自信?!   赵夔舒了一口气,吩咐了赵淑婉身后的婆子和丫鬟,“还不快把三姑娘带回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将她放出来。”   侯爷不在府上时,世子爷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众丫鬟婆子立即照办,又将赵淑婉扶了回去。   赵淑婉委屈之至,却不论兄长们的态度甚是气人,单是朱明辰就让她微微心寒,她出了这么大的事,表哥怎就不来看看她?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   赵淑婉回去之后,又是一番胡闹,不过赵家的公子太清楚她的脾气,越是不搭理她,她才能安静的越快。   她就是典型的给点雨水就泛滥的人,无视她才是最好的法子。   待一切布置妥当,赵夔将两个弟弟又叫了过来,“老三那里是重点,老二带半成护院去护着老三。萧姑娘院里也不可掉以轻心,至于小五就交给老四了。实在不行的话,老四这几天就将小五接到桃园住两日,老四那里后面环山,前面也无退路,那贼人若要侵犯,那便是有来无回。”   到了这个关键时候,赵家人自然是将姑娘们的安危放在首位。再者桃园甚广,另外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还是很方便的。   侯府的人手都集中在赵淑婉和萧姑娘身边,赵宁最好的去处便是跟着赵慎。   赵翼没有异议,赵慎也点头,“好。”似乎应的很干脆。   今日又逢每隔三日晨昏定省的日子,赵老太君也极为关注此事,命赵夔,赵翼,和赵慎务必要护好三位姑娘。   朱浩天自告奋勇要守夜三日,定要亲手捉拿花无艳。   “本小王在镇海卫身经百战,这次一定竭力为侯府解除忧患。”他壮志凌云。   赵老太君饮了几口儿媳配制的花茶,对三位孙儿甚是信任,老人家只是和善一笑,算是对朱浩天精神上的鼓励。   赵夔,赵翼与赵慎俱没有说话,几位被保护的姑娘更是沉默。   朱浩天一下子又冷了场,“………”   逼.仄.仄的发誓,这次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出来。花无艳,他‘势在必得’!更不能让赵老二小瞧了他!   傍晚十分,阖府上下已经开始紧张布置起来,从今日开始的三天之内,采花贼都有可能会出没,府上的丫鬟小厮也俱陷入神经紧绷之状。   离开葵阁时,萧宁明显神色慌张,她拉着赵宁说了好一会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赵妹妹,你不必害怕,你还小,歹人大约不会针对你,倒是我与淑婉………”   她低垂眼眸,又悄悄看了一眼赵翼,她的安危由赵翼带人相护,少女的脸颊上染上一层可疑的浅红。   赵宁上辈子岁然不曾对任何男子动过心,也不懂这世上的‘情’字究竟为何物,但她也瞧出来萧宁似乎有些中意二哥。   其实,他二人都是性子极好的人,真要是能成一对,倒是一件好事。   春竹在一侧提醒了一句,“姑娘,四公子在下面等着了,您快些跟四公子去桃园吧,这一会就该天黑了。”   赵宁与萧姑娘作别,各自安慰了两句。   然,小姑娘家胆子终归是小,廖家小姐前日还被.辱自尽了,别说是萧宁了,赵淑婉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吓的够呛。   赵宁还是原先的小模样,安安静静的,很是镇定,她没想到赵慎会在小竹林一侧等着她。   真希望早日抓住采花贼,要在桃园住上三日………这对如今的赵宁而言,绝对是个挑战。   好在桃园足够大,她的寝房还不至于离着赵慎太近,毕竟她也不小了,男女终归有别的。   赵宁正思忖着,在走到赵慎身侧时,他似乎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既然要防备采花贼,你肯定要离我近些。”   赵宁身子一颤,感觉到了丝丝凉意,但还是点头如捣蒜,“我知道的,四哥!”   所以,那日胸口有红痣的‘采花贼’和近日重新出现的采花贼………不是同一人?   赵宁有些懵,诸多事都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两人并排走在前面,身后是被余晖拉长的人影,随着步子往前,两道浅影逐渐交织在了一处,赵慎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他笑了。   只是,这笑意消逝的太快,赵宁不曾察觉。   桃园的果子已经尽数被下人收了,听说是要做成蜜饯的,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赵慎在外面还开了………蜜饯铺子!   那可都是姑娘家和孩子常吃的消遣玩意儿。   赵宁没法将甜蜜蜜的东西和赵慎联系在一块。   “你这三日就住在我隔壁,现在府上兵力都集中在老三和萧姑娘那边,谁让你还小呢?采花贼或许看不上你,你便就在我身边待着吧。”   赵慎将人领入月洞门,入眼是三间厢房的庭院,另有抱厦一间,里面修葺的极为别致,还有引了清泉进来。   “哦。”她配合着应了一声。   赵宁之前来桃园,只是在外面的亭台见了赵慎,她还是头一次入了正院。   “啪嗒”一声水响,那清泉中竟还养了几条锦鲤,四哥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无半分奢华奢贵的尘世气息,却是处处彰显脱俗清逸。   赵宁难免心中起了一层涟漪。   赵慎才多大?   怎就朝着隐士高人的方向奔去了………   总觉得他看的太透,洞察一切,但隐约之中透露出来的野心又是常人无法阻挡的致命.诱.惑。   “进去吧,若有需要,与下人说一声即可。不过………”他嗓音倏然之间低了几分,隐有鼓惑人的嫌疑,“你也可以留在外面稍坐片刻。”   院中摆了棋局,赵宁甚怕她四哥会拉着她下棋,还是回屋待着吧。   赵宁回绝的十分缓和,且客道,她说,“四哥,你今日也乏了,还是早些歇息了,我便不打扰你了。”   小姑娘言罢,眨了眨眼,提着裙摆就往屋内走,途中还瞄了几眼池子里的锦鲤。   赵慎不急不缓,此时天色将黑未黑,正当赏这一园景致的时候。   随从悄步靠近,“四公子,世子爷和二公子那边也已经准备就绪,侯府外另有锦衣卫埋伏,五姑娘到底年幼,那贼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五姑娘会在您身边,想来今晚咱们这里应该会太平,您昨夜一宿未睡,是否先歇下?”   随从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巧,但所谓无巧不成书,京城刚有采花贼的‘假消息’传出,白莲教的花无艳便出没了,说明此人早就在京城潜伏已久,或许对侯府的也有所了解,否则怎敢扬言要采了赵家的姑娘?!   赵慎喜欢这样的黄昏,彷佛蛰伏在夜色之中的困兽不久便会挣脱出笼,他未言一语,捏了一把鱼食撒入池中,这才转身入屋。   这厢,赵宁听到了隔壁的声响,随着门扇一开一合的声音,她便知四哥也打算歇下了。   这个时辰还早,寻常的时候,赵宁偶会跟赵淑婉几人打一会叶子牌。   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内室还点了清淡的薄荷香,在这样的残暑着实能够让人心神安定。   “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您早些睡下,四公子这里是极安全的。”春竹笑道。   是么?   赵宁其实并不惧什么白莲教的采花贼,她猜对方要下手的对象肯定是赵淑婉,不过有大哥亲自相护,赵淑婉应该无恙。   但愿这三天能快些熬过去。   说来也怪,来了侯府之后,赵宁原先认床的毛病也消失了。她记得刚去肖家的时候,是整夜的无法入睡。但今日即便在四哥这里,她一挨着被褥,没一会就睡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日一早醒来时,晨光已经透过窗棂照了进来,赵宁一看就知道时辰不早了。   春竹和夏雪端了清水过来给她净脸,“姑娘,昨个儿府上一切太平,贼人尚未出现。”   第一晚,侯府的防备肯定是最严谨的,那贼人估摸着在等待着时机。   赵宁问了一句,“四哥现在在作什么?”晚上容易渡过,大白天的,她总不能一直在屋子里憋着,要是出去了,难免会遇会赵慎。   春竹与夏雪对视了一眼,“姑娘,四公子已经在外面西花厅用早饭呢,您快些洗漱好,也过去用饭吧,四公子已经等了您好些时候了。”   赵宁微怔,她怎能让四哥等着!   “怎么也不叫我起来?”赵宁火速穿衣。   春竹解释道:“四公子交代过,让奴婢们莫要吵着您歇息。”   感觉到了四哥的浓浓‘关爱’,赵宁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是激灵了一下。   她记得上辈子,有一连中三元的奇才,备受新帝器重,从翰林院到三品大员的位置上只用了五年之久,却不想这人不声不响的被年轻的帝王给砍杀了。   赵宁看的一愣一愣,到了后来才知道那人不过是帝王用来对付朝中逆臣的棋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扶摇直上,谁会料到最得帝王宠信的一个人,最后会摔的最惨。   赵宁不敢半分怠慢了,洗漱好后,春竹还特意在她发髻上插了一直缀花簪子,却被赵宁制止了,“这几日府上闹采花贼,我岂能打扮的花枝招展?”   春竹原本是好心,闻此言,顿觉惭愧,“奴婢该死,姑娘您莫要生气。”   春竹和夏雪二人着实古怪,赵宁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但她暂时不敢追究下去,她又拿什么追究呢?怕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几位兄长知道了吧?   赵宁没有责罚春竹,她很快就去了西花厅,就见赵慎依旧一袭素白锦袍,墨发上用的是浅碧色的玉扣,与他的周身上下的气度十分相符。   赵宁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四哥,早啊。”她笑了笑,眼神单纯无害。   她知道,赵慎一向不喜欢心机城府的人。   赵慎修长的手朝着她招了招,像对待一只宠爱的小玩意儿,“过来,吃饭。”   赵宁照做,待靠近之后就兀自落座,石案上铺着青绸桌布,上面摆着几样时令的小菜,还有松瓤卷酥,牛乳菱粉香糕和藕粉桂花糖糕各一小蝶,卖相十分精致,宛若雕刻而成。   赵宁都有些舍不得下口。   喝了几口清粥,周围异常的安静,赵宁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咀嚼的声音,但赵慎吃饭却无声无息,她真是纳闷了,无奈之际,赵宁无话找话,“四哥,是不是再过两日就安全了?”   赵慎吃着清粥,眸色微敛,淡淡道:“急什么,你不想留下多住几日?”   赵宁有点恍恍然不知所措,她应该说想多住几日?还是据实说话?   她一个姑娘家,岂能在兄长院中留宿多日?   若非是情况特殊,这种事万万不可发生的。   本是孟浪之极的话,但出自赵慎之口,却没有丝毫的猥.琐.之意,他的眼神和嗓音极具蛊惑性,让赵宁以为,她在桃园住上几日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让赵宁该如何作答?   迅速思忖一番,在赵慎似有若无的盯视之中,她昧着良心道:“四哥这里是极好的,我就是有些认床。”   赵慎的声音毫无波澜的传了过来,“是么?那你还睡到日晒三杆?”   赵宁:“………”   她顿然领悟,和洞察千秋的帝王耍心眼,那是多么的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宁:还剩两日,继续坚持,胜利就在前方。   赵慎:乖,这只是一个开始。   赵宁:....... 第51章 歹人出没   园中种了成片的墨竹,风一吹, 沙沙作响, 此时晨光熹微,西风小热。   赵慎轻飘飘的抬眸, 没有给小姑娘隐藏尴尬的机会,“怎么?小五以为四哥比那采花贼更可怖?所以急着离开?”   他总能轻易看穿她。   但赵宁肯定不会承认,“并非……我就是担心会扰了四哥清净。”她眯着眼在笑, 朦胧了眸底的神色。   赵慎未作他言, 垂眸又吃了一碗清粥,他口味极淡,浅尝了几筷小菜便不再尝试其他东西,那些似乎都是为了赵宁准备的。   见赵慎不言不语,赵宁硬着头皮灌了一碗稀粥下去, 吃急了偶会闷咳几声。因着这阵子养的珠圆玉润, 瞬间憋红了脸。   一股薄荷清香拂面而来,赵慎持帕给赵宁拭了拭唇, 那上面还有微弱的湿润意,好像此前被人用过。   “.......”赵宁僵住了, 一动不动的对上赵慎风轻云淡的眸子。   他又淡淡道:“吃完, 你自己随意。”   一言至此, 他起身起来, 那墨兰的帕子落在了赵宁跟前, 平整清香,却又叫人有些不敢直视。   赵慎离开了桃园, 赵宁知道这几天府上处处紧张,她不想给任何人惹麻烦,便留了下来没有出去。   谁料,不一会小厮便上前通知了一声,“五姑娘,四公子在外面等着您,您用好饭就快些出去吧,几位公子和姑娘都去了老太君那里请安了。”   言下之意,赵宁一人落后了。   她一直勤勤恳恳,却不想有一日拖延成这样。   话说,四哥这里的床铺实在舒适,屋内的香料宜人清凉,昨晚没有丝毫燥热,故此睡得格外踏实。   赵慎站在桃园外的小径上,正与心腹说话,晨光毫无保留的洒在他脸上,眉宇之间已经隐露霸者的气息。他见小姑娘提着裙摆急急匆匆而来,就对心腹道:“按我说的办,你下去吧。”   “是!公子!”未及赵宁靠近,男子已然快步离开。   时令正热,赵宁一路跑来,鼻头出了细汗,她眼巴巴地望着赵慎,“四哥,让你久等了。”   “嗯。”赵慎轻应了一声,侧过身往前走。   赵宁一路紧跟其后,不远不近的挨着赵慎,他也是不急不徐,两人步调几乎一致。   到了葵阁时,赵夔,赵翼等人已经在下首坐着了,经过一夜坚守,侯府暂时安然无事。   不过,众人似乎俱没有休息好,朱浩天顶着一对乌青的双目,赵淑婉的脸色也煞是难看,连萧家姑娘也面色略显苍白,眼神无光,一看就是昨个儿没怎么睡觉。   不过,赵宁却是睡的憨实,双颊如熟透的鲜桃,水润光泽,双眸大而晶亮,不是她没心没肺,她也不怎的,这半年来一上了榻就能睡着。   众人请过安,赵老太君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头一晚过去,还有两日得熬,但愿曹大人那边能尽快有个结果。”   赵夔与赵翼体格健硕,熬两日自是没有问题,但姑娘家能否扛得住就不好说了,赵淑婉明显精神不济,如霜打的茄子,再也没法风风火火。   “祖母,我生的这么美,那采花贼肯定是冲着我的来的,要不……我还是躲到宫里去吧,你让表哥过来接我可好?”赵淑婉难得柔弱,说话间,眼看着泪珠子就要落下来。   众人:“………”   真要论起美貌,萧家姑娘也是出类拔萃的,赵宁年纪虽小,但她这等容色与寻常美人还有所不同,是叫人见之难忘的存在。   玉雪可人,任谁瞧见她,心也软了。   赵老太君倒也不想打击了自家孙女,换了种方式,安慰道:“我侯府岂是旁人说进能就能进的?你表哥又不是整日没事干!休要胡闹,有你兄长和老四在府上,已经足矣!”   赵老太君对自家三个孙子那是相当的有自信,不是她吹嘘,她的儿孙,就没有一个差劲的。   朱浩天昨个儿夜里在外面喂了一宿的蚊子,却是无人察觉到他的卖力。   继续逼.仄.仄发誓:花无艳!我必要擒住他!   这时,下人过来通报,说是曹治再次求见老太君。   老太君身份极高,当年跟着老侯爷还打过战,军中之人都十分敬重她,曹治便是其中一个。   姑娘家纷纷回避,皆起身去了隔壁的东稍间。   赵淑婉已然脚步虚浮,赵宁扶了一下她,否则她要跌落在地。   曹治进了堂屋,先是拜见了赵老太君,方道:“老祖宗,又出事了。”   赵老太君神色一凌,能让曹治亲自登门,此事绝对非同小可,“怎么?又有哪家的姑娘遭害了?”   赵老太君敏锐之极,一语中的。   赵家几位公子也各个神色肃重,连朱浩天也屏吸静听。   要知道廖家姑娘出事之后,全京城的高门大户都陷入高度戒备之中,贼人竟然还是得手了,这说明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曹治道:“户部给事中张大人的幼女昨个儿夜里也遭了毒手,今晨被人发现时,人已经快不行了,现下还不定活着,花无艳又留下了手笺,说是这两日内必定登门侯府。”   花无艳三番四次提醒赵家,这用意何在?   于他而言,或许这两天的风流无非只是开胃小菜,定北侯府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东稍间的赵淑婉偷听到了这一句,嘴里念了一句‘我长的这么美,他绝对是冲着我来的’之后,便翻了白眼昏厥了过去。   萧家姑娘也吓得不轻,婆子丫鬟忙得手忙脚乱。   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宁忙掐了赵淑婉的人中,见她幽幽转醒,才松了口气,劝道:“三姐姐,你莫怕,大哥说了,侯府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贼人也休想作恶。”   这样的安慰对赵淑婉毫无效果,她坚信自己的美貌足以令采花贼费尽心思,不要命的来采她,眼下只有皇宫才是安全的,表哥怎的还不来接她!   赵淑婉隐约之中,体会了一种叫做‘空虚寂寥’的心情。   萧家姑娘也看不下,劝道:“是啊,淑婉,你无须担忧,世子爷和二公子一定会护住你。”   这时,赵老太君撵动了手中的南海紫檀木佛珠,长吁了一口气,“唉,阿弥陀佛,真是平白糟.践了好好的姑娘家!曹大人还望你继续侦查此事。”   曹治当即起身抱拳一礼,“我定当竭力!”   曹治将府门外的锦衣卫部署与赵家三位公子说了一遍,问道:“世子爷,二公子,四公子,以你们三位之见,这花无艳因何在来侯府之前,打草惊蛇,先采了其他官员家中的姑娘?”   按理说,花无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侯府,才是办事的最好时机,他这般劳师动众,整个京城都惊动了,而且定北侯府定会不留余力的保住自家的姑娘。   花无艳此举的目的,着实让人想不通,莫不是仅仅是向全天下证明他的实力?   赵夔凝神思量,“且抓住了他,再审问个清楚,我也有阵子没有动手了!”赵夔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骨头相撞的声响。   赵翼附和道:“只要他敢来,我定让他花无艳,从此‘香消玉殒’。”   朱浩天总是寻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这让他很受打击,要知道他在镇海卫时,可是人人追捧的小王爷,到了京城却是明珠覆尘了。   “曹大人。”朱浩天喊了一声,试图让众人意识到他的存在。这一点很重要!   曹治岂会不知八王爷送了朱浩天入京一事,自然是认出了他,抱拳道:“小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朱浩天出了一个主意,“以我猜测,花无艳的确是冲着三姑娘而来,不如我今晚就假扮三姑娘,事先埋伏在榻上,届时等贼人前来,一招将他擒住。”   定北侯府和锦衣卫都不缺高手,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完全可以另找一个人,小王爷是八王爷的独苗儿,又是皇太后的亲孙,皇帝的亲侄儿,曹治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但不能让朱浩天当诱饵。   “小王爷,这个计策可行,只是……”   未及曹治说完,朱浩天打断了他的话,“不用可是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三姑娘如花似玉,性子温顺,我定不能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众人:“.......”他是眼瞎了吧?   朱浩天绝无褒奖赵淑婉之心,但为了能亲自上阵,偶尔昧着良也没什么。   这厢,赵淑婉将外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人在最为脆弱的时候,总能记住旁人的‘恩情’,即便这份恩情是朱浩天强行送给她的。   赵淑婉内心的空洞得到一星半点的补偿,最起码,除却兄长之外,这世上还是有男子为了她赴汤蹈火。   赵淑婉勉强接受了朱浩天的‘好意’。   事情就此决定,曹治离开之后,姑娘们这才从东稍间走了出来,赵淑婉的脸色稍微转好,蔫巴道:“那我今晚就和萧妹妹挤一屋。”她瞄了一眼朱浩天,这小子除了黑了些,其实长的还算俊朗。   女子都喜欢被人呵护着,尤其是异性。   虽说赵淑婉心头还是有些不舒畅,但虚荣心得到了一时的满足。   赵夔道:“好,今晚就先这么定下来。”   商议好诸事,赵宁留在赵老太君身边多待一会,她有阵子没有和良哥儿好生说说话了,用过午膳,又在葵阁小憩了一会,这才慢慢悠悠往桃园走。   日头正烈,春竹撑起了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跟在赵宁身后,“姑娘且再安心小住几日,过了两天就该无事了。”   赵宁心头没底。   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她还在想着赵慎那晚因何去了赵淑婉的闺院?又因何会在东湖出现?   莫不是修炼什么武功绝学?以至于需要去湖底泡一泡   她记得赵慎擅谋略,但也算是身手极好的人,当初登基之后,还有太子余党刺杀过他,但都被他轻易制服了。   头顶的油纸伞突然升高了不少,赵宁从思量中醒过神,一眼就看见赵慎。   他接过春竹手中的伞,将赵宁罩在一片阴凉之下,就这般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他就如一汪清泉,一捧翠玉,消减了赵宁周身所有的燥热。   赵慎往前走,赵宁便顺着他的步子也往前,忘了即将要做的事,她懵懵懂懂的跟着,似乎不管前途与后路。   小姑娘身段隐约有些婀娜的痕迹了,鹅黄色的薄纱裙裳,腰上系了细滑的墨绿腰带,随风刮起,与少年腰上的璎珞相碰,似有若无的分开,又似有若无的结合,一切悄无声息的和谐。   *   这一天晚上,侯府并不太平,朱浩天躲在被窝蒙了一身大汗,也没等来采花贼,倒是萧家姑娘的院里闹出了动静。   如此,赵淑婉更是吓得不轻。   瞧瞧,果然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她走到那里,那贼人竟也追到哪里!   丑时三刻,一阵震耳的铜锣声响彻定北侯府。   侯府占地极广,整个一条巷子仅此一户,五六个下人分散四处敲响铜锣,以警示阖府上下:花无艳终于出现了。   赵宁终于从熟睡中彻底惊醒,她闻声猛然间坐了起来,脑中第一反应便是采花贼露面了。   “我在。”   她刚睁开眼,便闻一声淡薄的嗓音从幔帐外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那熟悉的薄荷香,与这间屋子里的还有些未细微的不同,赵慎身上的气味似乎还杂夹着一丝强势之气。   赵宁这两天晚上为了应付突变,身上的衣裳没有褪去,赵慎这座院子竟是丝毫不热,她躺在榻上稍作歇息就能睡着。   “四哥,歹人出没了?”赵宁问了一句,隔着透了半丈微光的纱幔,她看见赵慎就立在脚踏不远处的桌案前,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脸。   外面隐约火光晃动,赵慎侧过脸来,应了一声,“嗯。”   赵宁这里还算安静,她猜应该是赵淑婉,或者萧家姑娘那里出了岔子,“四哥,要不,你先去忙,我这里没什么事。”   赵慎面对着纱幔,“不必。”他的嗓音透着迷离的夜色,有些沙哑,“有大哥二哥镇守,那边能解决问题。”   那你留在我屋里作甚呐?   聊聊天,唠唠家常?   赵宁自是不敢驱逐他,毕竟四哥也是一心护着她的安危,否则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她屋里还能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侯府微信群:   赵淑婉:我生的美貌,难道这也有错!(捶地)   萧家姑娘:.....这个......那个.......都是采花贼惹的祸(拧帕子)。   赵夔:(扶额)   赵翼:无从安慰   赵慎:(一张冷漠脸)   朱浩天:不容易啊,终于加上了,聊到哪儿了?(茫茫然)   小五:四哥?采花贼?四哥!采花贼!......碎碎念。   赵慎:(勾手)乖,私聊。 第52章 夜黑风高   隔着纱幔,看不清少年的脸, 若单从身形判断, 他已然是一个男人了。   赵宁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爱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辈子忙着生存, 忙着算机,忙着自保,她没有资格, 也无暇倾心于谁。   赵慎一直守在这里, 让她无意识中油然升起一股奇怪的心绪,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心头轻拂而过,痒痒的,苏苏的,让她好一阵恍然。   赵慎手中握着长剑, 剑已出鞘, 寒光微凌,他无声的站了一会, 而后又在锦杌上落座。   赵宁知道,他的野心一定早就深埋于心, 事问这世上谁能随随便便就谋了帝位?可她怎么看不出来赵慎平日如何的谋划了?是他藏的太深?还是她功力不够, 连一个人的真面目都瞧不出来?   薄纱帐微微掀开, 内室只留了一盏起夜灯, 但依旧可以让赵宁看到少年□□的侧颜, 和缓慢敲击在梨花木桌案上的五指。   “嗒嗒嗒......”声音极有规律。   赵宁认出了赵慎手中的那把剑。   当初他带兵杀入辰王府时,手中就是这把剑;亲手杀了温玉时, 也还是这把剑。后来,年轻的帝王又将这把佩剑挂在了寝宫床柱上,那上面的明黄色缨穗如此醒目,剑柄打造精致,镶嵌有翠玉的宝石,如果细一看,还有腾龙浮云的腾图,只是很久之后,帝王再也没有用过把剑。   自此,帝王的三尺青峰从未开鞘过。   她倚在床头,身后是荷花色滚粉边的大迎枕,靠着很舒服,还有淡淡的清香。   这间屋子是赵慎命人临时归置的,但赵宁所需之物都是一应具备,他似乎很清楚赵宁的喜好,所有的东西都是她适用的,就连这迎枕的大小也不例外。   赵慎只给了她一个侧面,坐在那里一直未动,只有修长的右手五指轮流敲击着桌案,赵宁靠在床头看着他,二人之间不过才几丈之远,却又如隔着漫长的千山万水,是叫人望眼欲穿的距离。   外面火光渐现,定北侯府今晚注定了是个不眠夜。然,屋内却是异常的宁逸,平静,宛若相隔在尘世之外,这里没有旁人,没有事非,只有朦胧火光之下的少年,和一脸懵懵然的姑娘。   赵宁再也没了困意。   其实,要是让她躺下,她还是可以继续一觉到天明的。   门外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赵宁抓紧了衣裙,欲要起身,却闻赵慎的清寡的嗓音传了过来,“躺着别动。”   他的话总是那么具有威慑力。   赵宁当即又不动了。   外面的男子在门扉外站定,禀报道:“四公子,今晚花无艳并非一人单独行动,这厮狡诈多端,现已金蝉脱壳,二公子抓住了他的同伙,或许今晚只是试探,不过………小王爷也被伤了……伤了上面的要害。”   上面的要害?   赵宁听的真切,她知道男子的要害是什么意思?可这上面有甚么要害?   赵慎没有出去,隔着门扇对外面道:“我知道了,桃园继续严加看守,任何可疑人一律抓起来,府上的下人也不例外!”   他口气很轻,但威慑力十足,带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狠劲和阴翳。   “是!四公子!”男子应了一声,下一刻便迅速离开了。   眼看着丑时已过,再有两个时辰就该天明,赵宁已经没什么睡意,但赵慎不离开,她也不敢下榻。   这种独处的场景太过熟悉,赵宁幻如隔世。   曾几何时,也是赵慎一人独居,赵宁悄咪咪在帝王的龙榻上小憩,她是鬼魂,用不着睡觉,时常整夜都在帝王的寝宫荡来荡去。   但眼下的心境不同了,截然不同!   习惯了当个隐形人,如今这般,总觉得甚是别扭。   “所以,今天晚上,三姐姐和萧姑娘的院子都有歹人潜入?好在三姐姐搬去了萧姑娘那里去住,不知道小王爷伤到哪儿了?”赵宁也知道朱浩天今晚假扮成了赵淑婉。   她实在想不通上面的要害是哪里?男子和女子的体格是不一样的。   赵慎这时从杌子上起身,但他并没有靠近,嗓音带着轻笑,“呵呵,你说呢?”   赵宁:“………”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四哥这口气,怎么笃定了她又在装傻?   小姑娘躺在床头,不言不语,也不再动了,赵慎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再者朱浩天自己要逞能,他被歹人怎么了………也是他自己的事。   至于伤了哪里,赵慎更是不关心。   赵慎在昏暗的烛火下挑了挑剑粗浓相宜的剑眉,“好了,你再歇息一会,再有两个时辰就起来用饭。”   赵宁‘哦’了一声,但依旧只是躺在迎枕上,她半敛眸,看着纱帐外的人,这都两日了,好像赵慎就没歇息过。   “四哥,你困么?”赵宁问道,纯属关心。   赵慎连续喝了数杯凉茶,今晚格外饥.渴,眼看着茶壶见底,他凌冽的嗓音低沉道:“尚可。”   这两个时辰对赵宁而言并不漫长,因为没过多久,她又睡下了。   赵慎撩开幔帐,清浅的呼吸传入耳边,小姑娘是靠在迎枕上睡着的,上身微微凸起的两只花.苞已经很开始惹眼。   春竹今晚陪夜,四公子让她四更天之后再过来,她站在回廊下,见屋内一直没有动静。   等了半晌就往里面探了一眼,外面天还未大黑,隔着糊了高丽纸的门扉,可以隐约瞧见里头的光景,春竹只此一眼,就看见四公子俯身往下,唇碰触到了五姑娘的额头,动作轻柔缓慢,像极了对待一件极为珍贵之物。   春竹忙收回视线,急步往回廊另一头走了几步,内心还怦怦然跳个不停。   少顷,赵慎从屋内走出,春竹低垂着脑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直至赵慎走远,春竹才拍着胸口,长吐了一口浊气。   这事.......定是要瞒着姑娘了。   *   天光微微亮,东边天际刚显出蟹壳青,侯府上下已经彻底清醒。   赵淑婉哭闹了半宿,人已经有些萎靡不振,萧家姑娘和赵老太君已经安抚了她多个时辰,但并不怎么见效。   见赵宁过来,她又开始埋怨老天不公,“小五,你说,我的美貌怎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今天晚上萧妹妹院里也不能住了,要不我今晚去老四的桃园吧,那贼人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赵宁还能说什么呢?   可桃园是四哥的地盘,这事还真由不得她做主,但见赵淑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她衣袂上,赵宁扭过看着赵慎,“四哥,今晚让三姐我跟住?”   赵慎提前来了葵阁请安,实则是与赵夔等人商榷要事。   算起来,兄弟三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铁打的身子也略显憔悴,只是此时的赵慎却显出一种寻常没有的‘慈爱’出来,他唇角一抹浅笑一闪而逝,“好。”   只答了一个字,但干脆利落。   赵淑婉缓了一会,情绪这才渐渐趋于平稳,“幸好昨晚我没留在自个儿院里,否则受伤的就是我了!”   赵老太君眉头一蹙,示意赵淑婉有些话不可外说。   堂屋内正说这话,朱浩天捂着胸口走了进来,嘴里谩骂,“妈.的,本小王这胸.口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抓的?本小王一会亲自去审问,非让他吐出实情不可!”   赵宁恍然大悟,神色微愣。她瞧了瞧朱浩天,这才明白上面的要害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又觉得有人在看着他,再看向赵慎时,果然就见他眼神深幽,意味不明。   赵宁当即移开了视线。   赵老太君面色微变,她到底不是陈.腐.愚昧的老妇人,朱浩天自幼无母教戒,又是被八王爷放养大的,才十来岁的年纪,难免会出言不雅,想当初定北侯赵凌也是这副德性,现在不也是个好父亲,好儿子么!   赵老太君忽略了朱浩天的种种僭越行经,道:“浩天呐,你人没事就好,这今后当诱饵的事可别再做了。”   朱浩天不怕天不怕地,但父王告诫过他,切不可对赵老太君无礼,他揉了几把险些遭.受.凌.辱的胸.口,道:“老太君,我无事,这两天惊扰了您的好觉了,待我抓住花无艳,一定让他好看!”   赵夔以拳抵唇咳了两声,朱浩天被人伤了上身要害,他可是一点不心疼的,又不是自家兄弟,他就算是被采了,赵夔也不会当回事。   赵夔开始进入正题,“花无艳昨夜着实狡诈,我已查实,他本人并没有入侯府,昨夜所抓获的那二人定是白莲教之人,现下正在拷问,截至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各院俱不可掉以轻心。既然老三今晚要去桃园,那老二分些人手给老四。”   赵翼接了话,“这厮实在可恶,昨夜我侯府有数人中毒,到了现在还没醒,也不知道贼人是如何避开了外面的锦衣卫?”   屋内数人陷入沉默,赵老太君这时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别小瞧了那些江湖浪人,他们有的是小人伎俩!”   老太君此言一出,她推开身后大丫鬟的搀扶,兀自起身,单手持着雕刻寿桃的紫檀木八仙拐杖,对这一屋子的孙辈道:“这次贼人盯上侯府,那是他的不幸!老大,老二,老四,你们三个不论用什么法子,也得给我抓住那厮!反了天了!我定北侯府的姑娘也是他们这些鼠辈敢肖想的!”   拐杖砸在汉白玉铺制成的地面上,铿锵有力。   赵老太君气势强大,与此前慈祥的模样有些不同。   赵宁看着赵老太太,终于明白了侯爷父亲和几位兄长的脾气到底随了谁。   赵夔,赵翼,赵慎遂纷纷起身,抱拳道:“孙儿领命!”   不愧是武将之家,从老到少,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霸气。   赵宁其实丝毫不担心采花贼会伤了赵家人,在她心目中,几位兄长的本事还远不止这些,恐怕这几日依旧在藏拙。   朱浩天又被冷落了,老太君吩咐了赵家三位公子,怎就没有指派给他任何任务?   哼!   胸口疼!   趁着白日,姑娘们稍微歇息了一会,独独赵宁不困,而赵淑婉也已经马不停蹄的搬到了桃园。   她其实并没有来过内院,小憩过后,就坐在池子边的石凳上,看着锦鲤发呆,几天下来已经憔悴成孱弱娇气的美人了。   赵宁给她端了一杯养神茶,“三姐,今个儿晚上是最后一天了,你莫要太过担心,不会有事的。”   赵淑婉长吸了一口,灌了口茶润喉,又是连连叹息,“小五,我生的这么美,那贼人真的会罢手么?”   赵宁本想宽慰她几句,可每当听到这话,她顿时不知如何开口,思忖少顷,道:“哥哥们将他抓住,他不罢手也得罢手。”   这话听了还挺顺心,赵淑婉一笑,赵宁也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   谁料她的视线从池中的锦鲤上移开,对上了赵宁一双墨玉眼,“你说,我既然都这么美了,表哥因何不在意我?以往我瞧不出来他的真心,可如今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那采花贼明显就是冲着我一人来的,他就怎就丝毫不在意我的安危?小五,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赵宁应对赵慎的时候还不至于词穷,但眼下的状况她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了。   朱明辰绝非良人,要是经过这件事,赵淑婉能将他彻底看清,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赵淑婉如果再次嫁给了朱明辰为侧妃,侯爷父亲也定不会高兴吧?   思及次,赵宁心一横,“三姐,我也觉得三殿下这次………许是没有顾及你了,小王爷倒是不错,还险些为你伤了要害。”   这叫什么话?   赵淑婉懵然未语,待细一寻思,这话也没甚毛病,事实上,朱浩天的确为了她险些被歹人夺了‘贞.操’。   赵淑婉与朱浩天并不相熟,但他竟能以身护她。   沉思半晌,赵淑婉决定不去继续想下去,那画面太多蛊惑,她良心上过不去。   小池浅浅,睡莲已经开到了最后的花期,调皮的锦鲤时不时啄了几口娇花儿,眼看着就要到靡荼了。   桃园有专门的小厨房,除了三日一次的晨昏定省之外,赵慎寻常都会独自用饭。   今个儿桃园显然是热闹了,不过赵慎并没有回来,只有赵宁和赵淑婉二人吃了晚饭。   今晚是最后一天,那贼人只要踏足定北侯府,定是有来无回,赵宁又宽慰了赵淑婉半天,才哄了她上榻睡下。   两人都是合衣而睡,外面安静到了鸦雀无声,丫鬟侍立两侧,俱不敢多言,到了这个关键时候,下人们也是颇为紧张。   *   今日月光稀薄,没过多久,弯月即被厚云彻底遮盖,带着残热的东风吹的枝头摇晃不止。   赵夔神色凝重的望了一眼桃园的方向,问:“老四,你确定桃园无需任何人把守?旁人都以为老三和小五都在你那儿呢。”   赵翼也不甚放心,两个娇花一样的妹妹,这要是被歹人染指了,他这辈子定追杀到天涯海角,“老四,你确定花无艳今晚一定会去桃园?无人把守也好,否则那厮怎会上钩?”   赵慎寻常出门不会特意佩戴长剑,今晚却将佩剑随身携带,他‘嗯’了一声,又道:“昨晚所抓的两人无非只是无名小卒,花无艳性.情.风.流,与其说他贪.恋.美色,其实是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试问天下谁人能轻易让定北侯府乱了阵脚?”   除了帝王,再无旁人。   花无艳这是在向世人展示白莲教的厉害,就连无人可制擒的定北侯府,他都能搅出一滩浑水出来。   赵夔习惯性的总结,“白莲教此番是想制造混乱,莫不是叛军又想四处作祟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赵翼愈发忧心,“老三和小五也该抱出来了吧?老四,你那迷香是从何得来的?竟是无色无味。”   三兄弟正说着,管事婆子低垂着脸,快步走了过来,“世子爷,二公子,四公子,三姑娘和五姑娘已经睡下,老奴着人将她二人送到老太君那里去了。”   赵夔点头,让婆子继续去桃园守着,又对赵翼道:“屋子里安排两个高手,剑上都给淬上毒,若见花无艳,当即杀无赦!”   赵夔眸中露出难以掩饰的狠绝。   赵翼道:“大哥,咱们不用留下活口?”   赵夔轻轻一笑,像是将一切控制在了掌中,“留活口作甚?对付白莲教是朝廷的事,可要是花非艳活在世上,还不是咱们侯府的烂摊子?届时皇上一定会让侯府彻查到底,这要是查到最后,掀出背后整个白莲教,难不成你带兵去围剿?老二,你傻不傻?”   赵翼:“……大哥说的是。”他是侯府的在世诸葛?他傻?他无非是多提醒了一句罢了。   赵慎手中长剑忽然一凌,剑锋散发出渗人的寒光,“差不多是时候了。”   赵夔频频蹙眉,几人正往桃园潜去。然,这个关键时候,赵夔‘大煞风景’道:“老四,你彻底变声了呀。”说着,又上上下下瞄了他几眼,“比老二长的好。”   赵翼:“………”受伤!   赵慎:“………”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朱浩天:受伤了,伤了要害,求安慰,求关注(哭)   赵夔,赵翼:忙着呢,别闹!   赵慎:(一张漠然的脸)   赵淑婉,赵宁:睡得正香.......   良哥儿:近日府上是怎么了?哥哥姐姐们好生奇怪。 第53章 抓采花贼   一轮残月彻底隐入卷云。   枝头的夜风开始呼啸,将屋檐下已经歇灯的灯笼吹的左右.大幅度.摇晃。   夜似乎很静, 但又似乎充满杀机与无形的喧嚣。   赵夔在前, 手中同样持一柄造价不菲的宝剑,行至半路, 他突然右手一挥让身后诸人停下。   赵翼悄声问:“大哥,怎么了?可是有诈?咱们不是事先让曹大人故意给花无艳放行了么?他理应已经来了。”   赵夔寻常以纨绔面目示人,但警觉性其实在赵翼之上, 他够狠, 够阴,够果断。而赵翼则太过妇人之仁。   “再等一等。”赵夔凝眉道。   这时,一身着夜行衣的暗卫前来,压低了声音,“世子爷, 出事了, 小王爷方才潜入了两位姑娘之前所睡的屋子,属下是否要前去提醒?”   若是贸然前去, 势必会打草惊蛇。   赵夔无力挥了挥手,满目沧桑, “哎, 关键时候, 总有人拖我后腿!”   赵翼对朱浩天多半是不满的, “且随他去, 毁了清白倒也好。”   赵夔侧目看了一眼今日‘兽.性.大.发’的二弟,表示同意这个观点, “但愿花无艳是个眼瞎的。”   赵慎:“………”少年一身素白的锦袍随风挂起,衣袂飘然,他本不是个多事的人,但见赵夔与赵翼玩心大起,还是提醒了一句,“是时候了。”   老四淡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赵夔和赵翼纷纷站直了身子,他二人是兄长,总不能凡事皆由老四监督。   赵夔做了手势,示意身后的暗卫跟他一道冲入桃园。   而此时,朱浩天正沉浸在胜利的狂喜之中。   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潜入了桃园。   不是说,桃园今晚有数百暗卫防护么?   看来,侯府的兵力也不过如此嘛!   花无艳,必将属于他!   朱浩天并不知道赵淑婉和赵宁二人之前住在哪一间屋子,但他却见内院之中,只有一间厢房门外是有婆子丫鬟守着的。   呵呵,太容易了!   结果很显然的嘛!   机智如他,瞬间就能猜到。   这里面的两位姑娘,一定是花无艳的目标。   朱浩天没有打草惊蛇,他悄然从后面潜入了屋子,暗暗搓搓,脑中将花无艳凌迟了数遍。   抓.胸之仇,非报不可。   当赵夔等人赶到时,门外的婆子丫鬟已经中了毒针,皆麻痹了过去,这种毒针虽不致死,但可让人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受害者一旦中了毒,只能任其所为。   花无艳来了。   但屋内却没有动静。   赵翼唇角一抽,小王爷那厮该不会真的……被………蹂.躏了?   人之初性本善,他赵翼自诩绝非落井下石之人,此事不可妄自踹度,他眼神示意了赵慎,让他断后。   赵慎的身手,就连赵夔与赵翼兄弟两人也鲜少能看到,他这人出其不意,最适合潜伏在暗处。   其实,赵慎也没打算进屋,用不了多久,这一屋子必将人满为患,且不论花无艳有多狡猾,单是一会涌入的暗卫,也能将他压成人.肉.饼。   赵慎果断点头,神色极淡,似乎在处理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根本没有将花无艳放在眼中。   赵夔与赵翼亲自带队行至门扉前,还没撞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惨叫声。   这声音算不得稚嫩,但也显然不够成熟,是朱浩天那小子!   人命关天,又是事关‘清.白’的大事,赵翼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打算跟朱浩天计较个人恩怨了,抬脚就将从内栓上的门扉踹开。   内室火烛已歇,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太过昏暗,看不清谁跟谁。   朱浩天杀猪般的声音终于爆破开来,“我抓住了!我抓住了采花贼了!”   侯府的暗卫俱不是等闲之辈,须臾便点燃了火把,将内室照的宛若白昼,与此同时已经迅速分布周遭,就连房顶也没放过。   随着火光大亮,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这样一幕。   一墨发玉冠,身着艳红色锦袍的男子正面目诡谲的狰狞着,不过此人相貌异常秀美,五分阴柔,五分刚毅,身段颀长,一双丹凤眼含.春.带雾,唇红齿白,宛若.妖.人。   而此时,朱浩□□裳不整的从背后抱住了花无艳,他双手交错,两条大长腿也缠住了花无艳的腰肢,整个人挂在了花无艳的身上,二人正厮打着,晃晃荡荡。   见救兵前来,朱浩天继续嚷嚷,“我抓到了,我抓到他了!他是我的了!”   朱浩天自然不会傻到一人前来,他身边也有高手相助,这几人都是镇海卫过来的,见自家小王爷这般做派,皆视线移开,不忍直视。   众人:“…………”   花无艳鲜少大白天露面,见过他的少之又少,但赵翼对天下事都有所了解,他吩咐了一声,“来人,将贼人制住,将小王爷也………先带出去!”   赵夔最擅以牙还牙,他未等手底下人动手,直接用了淬了毒的长剑刺向花无艳。   他动作极快极猛,果决之中带着隐忍了多年的释放。   赵翼也知道他大哥这些年藏拙的太辛苦了,可……是不是先得审问清楚再做决断?   整间屋子被暗卫封锁的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就算花无艳可以挣脱朱浩天,他也无法对所有人射出毒针。   花无艳这辈子采花无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男人堆里’!   “你这狂妄小儿,快放开俺!”花无艳昏死的前一刻,说了这样一句话。   赵翼未来得及制止赵夔的动作,他上前一步,探了花无艳的脉搏,再一看他的伤口,直击要害,“大哥,你来真的!”   赵夔将长剑拔出,花无艳胸口猛然血喷不止,他好整以暇的擦了擦了剑鞘,“我何曾来过假的?行了,收尸吧,连夜将尸首送到刑部,真是晦气,脏了我侯府的地盘。”   赵翼只好作罢,其实赵夔的做法甚是狡诈,花无艳一死,侯府顶多是为了保住自家姑娘,而动手自.卫。朝廷就算怀疑此事与白莲教脱不了干系,此事也无从查起了。   赵夔这是在避险,他不愿意让定北侯府摊上这个浑水,要知道白莲教立教已有数百年之久,狡兔三窟,事问哪位君王曾彻底铲除过白莲教?   这无非是件劳命伤财的事,赵夔不会让定北侯府接下这个烂摊子。   至于,花无艳因何针对定北侯府,他心里也有了数,只是这件事不可说罢了。   赵翼见朱浩天还在激昂之中,语气调侃道:“怎么?小王爷打算继续抱着这歹人的尸首?”   朱浩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如今在京城还没站稳脚跟,屡次被冷落之后,导致他急切的想干出一番大事。今次,他的确抓住了花无艳,即便这人不是被他亲手所杀,但起码也是死在了他………怀里!   闻言,朱浩天终于松开了花无艳,连连跳出了三步,强调了一句,“不用客气,锄奸惩恶是本小王的职责所在。”   赵翼:“………来人,解开这贼人衣袍,查看他腹部是否有一道寸许长的弯月刀疤!”   赵夔不紧不慢的收好长剑,问道:“老二,你怀疑此人身份有假?”   赵翼如实说出了一件事,“大哥有所不知,真正的花无艳几年前看中了苗疆一擅制毒的姑娘,他的毒针对那女子不起作用,行凶之时被刺过一刀。”   赵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但见暗卫将花无艳衣襟掀开时,那白皙坚实的腹部,当真有一道醒目的弯月刀疤。   赵夔侧目看着赵翼,“老二,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伤口正好在腹部?”竟然还知道刀疤有多长?   此时,赵翼选择不在纠缠这个问题,否则只会让大哥诡计得逞。   *   待侯府的暗卫与锦衣卫一同将花无艳的尸首送到刑部之后,已经是五更天了。   但今日天色不佳,眼看着就要下雨,晨时一阵狂风大作,残暑的热气也渐渐消散。   赵宁醒来时,春竹和夏雪二人已经在榻前伺候着了,另有赵淑婉身边的四个贴身丫头。   赵淑婉身为侯府嫡小姐,架子很大,单是近身伺候的下人就有五六个,她院里的婆子丫鬟足有二三十人。   春竹眸色恍惚,熬了一夜,但精神还算好,只是突然不太敢直视赵宁,“姑娘,您醒了?昨个夜里,三位公子已经将那采花贼给杀了,您和三姑娘都安全了。”   赵宁这几天睡得很好,她昨天晚上根本就不困,但还是睡着了,此时再看屋内陈设,她有点懵,“这里不是祖母的西暖阁么?”此前,赵宁在老太君身边小憩过,睡的就是这间屋子,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春竹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四公子早有谋划,将您和三姑娘送到了老太君这里。这不,昨个儿夜里,采花贼还当真去了桃园。”   春竹提及赵慎时,敬畏之意难以掩饰。   赵宁再看了一眼睡在里侧的赵淑婉,俨然昏睡的天昏地暗,她这三天都不怎么的睡下,估计一时半会也行不来。赵宁便一人起榻了,吩咐道:“都别吵着三姐,让她多睡一会。”   “是,姑娘。”三三两两的下人纷纷应了一声。   赵宁洗漱一番,就去给赵老太君请安。   赵夔是侯府世子爷,代表着定北侯府去了刑部办事,赵翼和赵慎正在堂屋内陪老太君吃早茶,朱浩天和萧家姑娘也在。   赵家与萧家都有结亲的意思,但赵老太君却发现几个孙儿俱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   老大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他是世子爷,将来是要袭爵的,他的妻子必定会成为定北侯府日后的主母,一定要选一个贤良淑德,品行端正的女子。   萧家姑娘是个合适人选。   萧家姑娘一直坐在赵老太君身侧,存在感颇低,有旁人在场时,她也不说话,直到赵宁来了,她才稍感放松。   “小五醒了啊,快到祖母这边来坐着,今个儿早上小厨房做了荷叶鸡丝粥,是你喜欢的。”花无艳死在了赵家公子的剑下,赵老太君与有荣焉,她赵家的子嗣,将来必定是要做大事的人。   赵老太君就喜欢娇柔可人的姑娘家,让赵宁和萧家姑娘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丫鬟很快就另添了一副碗筷。   赵宁落座之后,忽闪着几下大眼,她刚睡醒,这几日又休息的甚好,水蒙蒙的眸子灵气十足,说话时,眼睛是会笑的,总能轻易吸引住旁人的视线。   她道:“二哥,四哥,你们辛苦了。大哥怎的不在?”   赵翼三日都不怎么歇息,见小妹一笑,他眼前顿觉一阵清风拂来,做兄长的,肯定要护着家中妹子,再怎的辛劳也不算什么。   况且,他们三兄弟两年前在大同对抗鞑子,有一次将近一月没有挨到床榻,实在困狠了,就席地打坐。   这三天的煎熬,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赵翼面带笑意,“大哥有事在身,小五啊,这几日可吓着了?”他慈爱的像个对待小女儿的老父亲,嗓音极为缓和。   三位兄长当中,赵宁最喜欢二哥了,他就是一丈日光,只要挨近了他,这世上不好的琐事也悄然消散了。   小姑娘看着赵翼的眼神太过明显的友善,赵慎只是一眼,就尽数捕捉到她所有的表情,是安心,欢雀,以及纯真的。   但她在他面前却没有这个样子。   赵慎手中的竹箸放下,动作雅致,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淡寡到了极点,“祖母,我吃好了,您慢用。”   老四一直心性寡淡,赵老太君一开始对赵凌抱回来的私生子还不甚喜欢,但这些年过来了,赵凌是将老四捧在心窝上宠着的,老四也从未行差踏错,故此她这个做祖母也不好为难他,“嗯,好,老四啊,你先回去歇着吧,你们父亲过几日也该回来了。”   眼看着就要变天,京城一凉快,侯爷和侯夫人也不需要继续避暑了。   赵慎点头,起身后就离开了葵阁。   赵宁知道赵慎日后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故此对他自然是格外关注,他孤冷如常,但赵宁总觉得四哥今日好像有点古怪。   用过饭后,小厮过来传话,“老太君,二公子,太子爷和三殿下过来了。”   花无艳被诛杀的消息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三日之内,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尤其当数有女儿的官宦人家,所有人都在观望着,也猜测着。   果然,花无艳终结在了定北侯府。   开什么玩笑,赵家的三位公子是吃素的么?赵家的姑娘也敢肖想,花无艳这是活的有多腻了啊。   这似乎是一件众人意料之中的事。   朱浩天换了一身簇新的团花纹绸缎的袍子,但即便如此,几夜没怎么休息的少年,此时也有些精神恍惚,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胸.口还隐隐泛疼呢。   听闻太子和朱明辰过来了,朱浩天强行打起精神,理了理腰上的玉件,起身去迎接两位堂兄。   赵宁和萧家姑娘自是要回避一二。   萧家姑娘脸色不佳,留在了赵老太君的的东稍间歇息,赵宁与她说了一会话,便准备离开。   *   外面层云重重,疾风没完没了的肆虐,看样子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赵宁从葵阁出来,领着两个丫鬟急步往梅园走,现在采花贼已伏诛,她也不必去桃园了。   零星的雨滴从浩瀚无边的天际砸了下来,落在了赵宁的脸上,春竹和夏雪也没有携带雨具,主仆几人的步子都有些急。   还没走出葵阁多远,一陌生,但又熟悉的男子叫住了她,“表妹!”   这人是朱明辰。   赵宁一阵厌烦,她原本还想尽快离开,省得与太子和朱明辰碰面,而且还另外择了一条小径,怎还是避不开?   风声很大,赵宁占着自己年纪小,难免犯糊涂,就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青砖小径上的青苔开始滑腻,赵宁的步子已然不怎么稳当了。   “小五表妹。”另一条小径上的人又唤了一声,嗓音中带着和善与关切。   身后的人离着自己还有一段路,赵宁继续蒙头向前,只要越过一道漏花窗,她就能将自己隐藏了。   太子与朱明辰是天皇贵胄,她是斗不过的,躲着总成了吧。等到四哥问鼎帝位,一切将尘埃落定。   冥冥之中,赵宁盼着赵慎早日得势。   赵宁走的很急,一直盯着脚下的路,当那抹素白撞入眼底时,她已经来不及止步,脚下很滑,赵宁一抬头就栽进了赵慎的胸.膛。   他的胸膛很硬,铜墙铁壁一般,赵宁微微吃痛。但与此同时,在这个时候闻到薄荷香,她竟无比的心安。   赵慎非但没有帮她一把,反而任由她撞了上去。   头顶的雨止住了,赵宁抬起脸来看着他。   是赵慎单手持着油纸伞,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垂眸低低的斥责,“跑什么?也不怕摔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朱浩天:人是我抓的,也是死在我怀里的!求夸奖,求关注!   一个时辰后。   朱浩天:人呢?今天没人么?   数个时辰后。   朱浩天:.......卒!   赵夔:很好奇,老二怎么对花无艳那么熟悉......纯粹好奇,真的只是好奇,仅仅是好奇。   赵翼:........   赵慎:忙着与小五的对手戏,无暇聊天。   众人:!!! 第54章 甜到发腻   一伞一世界,赵宁被高大的少年团团环住。   鼻端全是他一人的气息。   即便是风雨欲来时, 满园的夏花浓香也不及他。   赵宁一直都知道赵慎长的好看, 这般近距离的仰视着他,竟与以往所见的不太一样, 他眉目之间都是超脱尘世的卓然,哪有什么帝王野心?若说是踏云而来的仙士也不过为。   赵宁以为,肯定是她修行太浅, 根本不懂看人, 尤其是他这样的人。   赵慎是天降紫微星,岂是她这个凡间小女子可以看穿的?   “四哥。”赵宁唤了一声,面色微显慌乱。   这一切落入赵慎的眼中,成了他不愿意承受之事,他又低斥了一句, “不必跑, 没有人会为难你。”   赵宁怔然失语,来侯府这大半年, 她犹如置身幻境,太不真实的安逸。   上辈子十岁来了京城, 后面那些年过凄风苦雨, 她已经不敢幻想平稳的日子, 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自己可以有恃无恐。   她渺若蝼蚁, 不过是权贵争抢的玩物,还不曾被谁珍视过。   赵慎的掌心温热, 透过她的臂膀,一寸寸钻入她的心窝里,在里面扎了根,发了芽,只是她并不知道何时会开花。   风依旧,雨也开始滴滴答答的下了。   赵慎低垂着眼眸,看着小姑娘时,眸底全是她。   “四哥,我………我想回去了。”赵宁喃喃道,声音低到了尘埃里,被雨滴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掩盖。   二十四骨的油纸伞,上面还描有蝶恋花的图案,做工十分精致,不像是男子所用之物。   “赵慎,你也在。”朱明辰不依不饶的走了过来,他大约是看见赵慎了,上前打个招呼。   与朱明辰和太子同行的人,还有赵翼与朱浩天。他二人是特意出来迎接太子和朱明辰的。   赵宁如今只能挨到赵慎的胸膛,她被他拉着往身边带,将她老老实实的困在了伞下,挡去一切风雨。   身边全是他的气息,赵宁本能使然,抓住了赵慎的衣袂,像是漂泊无依的浮萍,在风浪里遇到了一块安息之处。   赵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小姑娘抓着的衣袖,那里微微褶皱,但她的手很漂亮。   “太子,三殿下,下雨了,我先送五妹回去,你二位且随意。”赵慎淡淡道,眉宇极浅,旁人看不出他的任何心性与情绪。   太子与朱明辰倒也不以为意,赵四公子本来就是冰山一样的人物,京城谁人不知道呢。   太子身后有随从撑了伞,那伞是棕黄色的,太子脸色隐入其中,逐渐变成阴郁,他的视线从赵慎脸上移开,直接又明显的落在了赵宁的脸上,她明玉一般的脸靠着赵慎那么近,像可怜的兔子寻求一丝庇佑。   她啊,总是傻。   上辈子就该早点求他的庇佑。   现如今同样是傻,一个区区侯府四公子,能给她怎样的前程?   呵呵,太子笑了两声,嗓音低沉的要命,“赵五姑娘胆子很小啊。”   赵宁愣在那里,她竟然忘记了给太子与朱明辰请安了!   在她的认知当中,赵慎就是真龙天子,她站在天子身侧,还需要给谁伏首?   但,眼下还不是幽居傲物,顾影怡颜的时候。   “给太子和三殿下请安。”赵宁盈盈一福,但一只玉白的手依旧抓着赵慎的衣裳。   朱明辰见小姑娘长的精致,小模样又乖巧的不像话,遂逗了几句,“表妹,方才喊你,你是没听见?还是有意躲闪”   这让人怎么回答呢?对,她就是有意躲避!   赵宁上辈子孤立无援,一切都靠她自己。   可能人总是容易被惯坏的,她又往赵慎身侧一挪,索性就不说话了,一副吓傻的样子,对朱明辰不理不睬。   赵翼可能容不得自家妹妹这般可怜,岔开了话题,“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太子,三殿下,你二人且随我先去避避雨吧。”   朱浩天也道了一句,“两位堂兄,小五妹妹胆子的确是小,咱们还是别打趣她了。”   太子不知因何,面色突变,他应了一声,“嗯,也好。”之后转身便走,没有顾及身侧的朱明辰。   朱明辰有些诧异于太子的变化。   他记得太子此前甚是温和,是个喜好文墨的雅士,说话做事从不会与人难堪。   但隐约之中,太子似乎对他有意见,难得今日太子提出要来定北侯府询问一下有关采花贼一事,二人便作伴过来了。   赵翼侧身对赵慎交待了一句,“老四,你送小五回吧。”   赵宁岂会真的吓成这样   她只是觉得连敷衍都觉得多余,不想接触,那便不接触。虚与委蛇也是很累的。   赵慎点头,“嗯。”   目送着赵翼等人走远了几步,赵宁的臂膀一紧,竟被赵慎硬生生拉着转了一个圈,他修长精壮的臂膀圈着她,将二人置于伞下,半提着她往前走。   身后是正淋雨的春竹和夏雪,二人见此光景,也不敢多言一句不妥。   四公子做事应该………是有分寸的。   姑娘身子骨弱,又不能淋雨………   春竹和夏雪都是聪明人,二人默不作声的跟在赵慎与赵宁身后,对眼前的一幕,视而不见。   走到岔道口,赵宁感觉到赵慎带着她继续往前,她懵了,那不是去梅园的路。   一张茫然的小脸抬了起来,她其实生的很娇气,偏生有时将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但赵慎知道,她也有怕的时候。不过,赵宁今天的表现让赵慎很满意。   “看我作何?四哥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小五就急着走了?”少年这话不曾带有半分怨气,可叫赵宁听了,却是十足的压力。   四哥这意思,是她利用了他,现在又抛弃了他   她哪里敢呢?   即便他借给她十颗龙胆,她也不敢这么干呐。   可事实是,她已经快十二了,自然不能留宿在兄长院中,她不走,难不成还留下在小住几日?   赵宁近日词穷的次数愈发频繁,应对四哥不仅需要胆子,还得腹中有墨才成。   她无言为自己开脱,身子随着赵慎的行动而移动,他那么高大,如一座山挡住了她所有的去路,只能跟着他往前,没有退路。   赵慎将赵宁带入了书房,赵宁这才发现他另一边肩头落了雨,素白色的锦袍沾湿后映出了里面的中衣。   夏裳本就薄透,她还能看清中衣上的盘扣。   赵慎相貌偏于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他脸上被雨打湿,鬓角还有湿发,如此更显得清俊,魅惑。   他或许再也不是什么少年,凸出的喉结那样明显,下巴上还有隐约可见的青色胡渣的痕迹,但乍一看还是很光滑。   赵慎问她,“字画临摹的怎么样了?”   咦   莫不成那一堆字画真是让她回去临摹的?   这是什么癖好?   这一世的赵慎究竟经历过什么?   赵宁立在那里,看着赵慎熟练的盏灯,又看着他去支开了菱花纹的窗棂,她在一片茫然中找了一个最为合理的借口,“……四哥的字画气韵浑然天成,妙趣匠心独具,笔墨横姿,我………要领悟精髓,还需一些时日。”   赵慎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没有觉得小姑娘在敷衍他,“不懂的地方就过来问我。”   赵宁发现,几位兄长俱很‘慈爱’,或许四哥的慈爱方式与其他两位哥哥不太一样,她应道:“………嗯,我知道了,四哥。”   他肯定是为了自己好,大约是觉得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时辰还早,但外面风雨交加,屋内已然昏暗,灯盏里的火苗如豆,一阵疾风吹进来,火光会忽闪几下。   赵宁杵在原地,着实不知所措。   四哥到底想干什么,也不告诉她?   帝王的心,她哪能猜的出来?   赵慎落座,铺开了一张簇新的宣德贡笺,沾了雨水的衣袖在纸上留下浅淡的斑驳,他并不嫌弃,拿起毛笔,沾了墨就画了起来。少顷,一副清河小莲跃然纸上,方才沾湿的地方成了湖中波,赵慎落笔,抬起头来,看着小姑娘,道:“拿回去好好临摹。”   赵宁实在不擅书画,“四,四哥,我过几日就要去内书堂了。”   这个理由太过正当!   赵宁以为赵慎会就此罢休,可他竟笑了,那笑容在他唇角逐渐荡开,最终泛到眸子里,“呵呵,你以为你真能当什么珠算先生?”   这话什么意思?   皇帝与太子都开口了,她还能不去么?   赵宁咬了咬唇,她的确很怕赵慎,但不是那种惧怕,多半因着他日后骇人的身份儿敬重他,索性就问了,“四哥,你意思是我不用去?”   赵慎起身,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让赵宁为之心跳惶恐。   真怕被他看出了什么。   赵慎道:“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你若想去………也最好别去。”   他说的摸棱两可,赵宁更加茫茫然了,未及她开口,赵慎抬手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一遍又一遍的,轻柔缓和,“小五别急,很快会知道的。”   他都承诺了,赵宁定是不能提出任何质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赵宁开始心急了,她要和赵慎一直真么独处下去?   他不说话,她也无话可说。   春竹和夏雪回去换衣,新来了一个面生的丫鬟伺候着,赵宁没有看见过她。   这丫鬟十四五岁的光景,容貌秀气,打扮清雅,举手投足之间很识大体。   她端了一碟子桂花糕过来,赵宁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见她身上的衣料与头上的配饰,一看就是一等丫鬟的标准,赵宁想起来那日在老太君屋里无意间听闻的一事。   好像………老太君祖母念及几位兄长年岁大了,名义上给各房指派了丫鬟伺候,其实就是用来开荤的通房。   至于收不收下,那就是三位继兄自己的事了。   赵宁还是在桃园头一次看见女子,不由得多留意了一眼。   “发什么呆?”赵慎的声音冷不丁的传了过来。   除了赵宁在之外,那丫鬟也吓了一跳,低垂着眼眸,侍立在一侧,纹丝不动了。   赵宁只能说,“没,没什么。”   上辈子,赵慎当上皇帝之后,身边也没有宫女伺候,倒是与一个翰林院的年轻大儒走的很近,二人时常秉烛夜谈,或是夜雨对弈,雪下赏梅,宫里还传闻帝王好.男.色,有龙阳之癖呢。   赵宁脑中止不住的浮想联翩,赵慎的眼神这时直直的盯着她,却对丫鬟吩咐道:“你下去的吧,没我的吩咐,不得进来。”   他语气微冷,视线将赵宁团团包围,“吃了。”他将描金青花小蝶递到了赵宁面前。   桂花糕着实很甜,那上面还撒了一层糖霜。   赵宁应了一声,用了所有的力气,将心思放在了吃糕点上,她坐在桌案另一侧,而赵慎则看起了书。修长的五指持着书卷,他的脸遮挡住了一半,但那双眼睛只要一抬,还是能轻易捕捉到赵宁的所有表情。   赵宁在书房吃了小半个时辰的桂花糕,几乎是强行咽下去的,甜到了发腻,最后说话时,已然暗哑,“四哥,我该回去了。”   赵慎面色不佳,赵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惹的他不高兴了。   猜心太难,她办不到啊。   “雨停了,送你回去。”赵慎的脸从书册中抬起,瞄了一眼已然空无一物的小蝶,他这才勾唇一笑,“方才那下人是祖母院里的,擅做糕点,你今日领回去吧。”   这样真的好么?   可……那不是祖母给四哥的通房丫头么?   她领回去做糕点?   是不是不太妥啊,四哥!   在赵慎的威慑之下,赵宁小眉头蹙了蹙,艰难道:“四,四哥,我,我院里有会做糕点的婆子,就不需要了……吧?”   少年笑了,其实他笑起来甚是好看,雪白的牙齿,明眸如皎皎星辰,“小五结巴了?”   赵宁原本没有留意过这件事,经赵慎这般一提醒,她说话当即就不怎么顺畅了,“我,我没有!”   这话一出,不亚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真疼!   赵慎从圈椅上起身,行至赵宁跟前,高大的身影挡去了她面前的光线,他抬眼望了一眼外面,“差不多了,送你回去。”   “哦,哦。”赵宁止不住的结巴了两声。   这是怎的回事啊?   当天晌午,赵老太君安排在赵慎身边的丫鬟,就到了赵宁身边当值,这件事也不知道怎的就被赵翼知道了,他院里那个擅煮茶的丫鬟也塞到了赵宁身边。   赵宁:“………”   幸好大哥很有觉悟,收下了老太君祖母的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听说老二和老四,给小五送了通房丫头?   赵翼,赵慎:(潜水)   赵宁:(缄默)   朱浩天:窥屏......   赵淑婉:还在沉睡中......   通房丫头们:心累!这以后是要做一辈子糕点?泡一辈子茶了? 第55章 论童养媳   太子与朱明辰在侯府,老太君特意命后厨设了酒馈。   午膳时, 赵翼与朱浩天作陪, 赵慎姗姗来迟。   赵翼与赵慎对视了一眼,他左眼一挑, 见赵慎落座,就压低了声音问他,“老四, 你是如何想到将祖母给的人送给小五的?”他怎么就没想到?   赵宁十分懂事听话, 赵老太君对她这个孙女很是满意,这些年赵淑婉让老太君操碎了心,总算来个安静乖巧的,区区两个丫鬟而已,赵老太君自是很舍得。   赵慎不喜女子, 府上诸人皆以为是他年纪还轻, 不懂这其中妙处。   但赵翼却是的确有隐疾,他自幼便对婆子丫鬟尤为排斥, 即便是赵淑婉靠近了他,也会令他不甚舒服。   赵慎只说了一句话, “小五贪嘴, 吵着要吃点心, 我便让她将人领去了。”   赵翼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且罢,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吧。”   下人上了一壶清酒, 这就是去年落了霜的果子酿出来的,果味香浓,虽不及白酒浓烈,但胜在别有情调。   太子着一身墨色锦袍,广袖上刺有祥云纹络,气度不凡,与此同时,眉宇之间的狠劲隐约可见,“我听闻采花贼昨夜一剑致命?怎么不留下活口?”   赵翼与赵慎对视了一眼。   关于这件事,兄弟几人一早已经商榷好了措辞,当时朱浩天紧抱着花无艳不放,若是时间稍有拖延,朱浩天极有可能性命攸关。   借着这一点,赵翼开始临场发挥,“太子有所不知,小王爷这次立了大功,若非小王爷将那贼人抓住,我大哥也不会为了保全小王爷,就直接将人给杀了。”   朱浩天吃了几口油炸花生米,闻此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所以,赵老二这意思是………夸了他?还是贬了他?   太子唇角无声上扬,对于朱浩天的为人,他也听说过了。皇太后这些年一直在惦记着八王爷,此番朱浩天留京,也是隔三岔五就被皇太后宣见入宫。   朱浩天这小子要是出了一点差池,怕是皇太后会将京城给掀翻了去。   既然赵夔是为了保住朱浩天而直接杀了花无艳,那么太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似乎可以翻篇了。   酒馈全程,朱明辰没有提及赵淑婉半个字。   赵翼心里已然明了,父亲说的没错,三殿下心里根本不曾有过老三,他看中的无非仅仅只是赵家的兵权。   赵淑婉此刻还留恋在周公布下的迷阵中。   赵翼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让朱明辰与太子离开了。   赵淑婉不管嫁给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将来都不会有好结局。   赵翼对自家妹子还是颇为了解的,老三她当不了妾,也做不好主母,她这辈子最好是找个性情相差无几的人。   脑中灵光一闪,不知怎的,赵翼突然多看了朱浩天几眼,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这二人也不妥,若是结合了,侯府就甭想太平了!   *   赵淑婉醒来时,听说太子和朱明辰来了侯府,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至于昨天晚上怎就从桃园到了葵阁,她也忘却了。姑娘红鸾心动,自是顾不上其他,忙是起榻,沐浴更衣,当她捯饬好出来时,却被告知朱明辰已经走了。   外头风停雨歇,空气里飘散着尘土残花的气味,西边天际还挂着淡淡的七彩长虹,景致极美。   赵淑婉看着空荡荡的酒馈处,本就不太强大的内心,此时如被针扎了一下,似有若无的疼,莫名其妙的酸,不可忽略的难受。   泪珠子说落就落了,赵淑婉扭头往回走,迎面就撞见了朱浩天。   朱浩天没打算理她,却被赵淑婉叫住,她情绪不定,微微散了理智,“你站住,我且问你,难道我还不够美么?”   朱浩天黝黑的脸怔住了。   他细细瞅了几眼赵淑婉,美目流盼,黛眉杏眼,唇红齿白,当真是很美的。他来了京城之后,发现京城的姑娘家一个个水灵灵,果真都是水做的人儿,可赵淑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不会因着自己这几天为了抓采花贼劳心劳力,她看上自己了?   朱浩天站的笔直,声音一沉:“淑婉妹妹,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他又没打算让她报恩!   赵淑婉强行压制住了眼泪,她能不激动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表哥也不过来看她,即便来了,也是来了就走。   “谁是你淑婉妹妹,我比你大!你难道不觉得我长的很美么?”她又问出口,近乎歇斯里底。   赵淑婉跃过朱浩天,动作太快,肩头擦过了他的,还有淡淡的女儿家的幽香飘过。   姑娘家欲泣落泪之态,当真怜兮兮到了极点。   朱浩天比赵淑婉高了不少,宽肩窄腰,两条大长腿尤为醒目,赵淑婉当然撞不倒他。当他侧过头看了赵淑婉远去的方向,感叹了一声:“真看上我了?”   诧异过后,朱浩天又笑了笑,“她还不好意思?”   侍立的丫鬟们:“…………”真不忍心提醒小王爷,三姑娘可是一心念及着三殿下的!   *   一辆翠盖珠缨的四马拉着的华车渐渐驶入城门,守门的将领一见那马车外挂着的定北侯府的徽牌,当即颔首,“侯爷!”   赵凌掀开车帘一角,从外面的角度看过来,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以及他另一只掌中轻轻握着的玉手。   赵凌风淡云清道:“嗯。”遂又见车帘放下。   王氏身子渐渐丰腴,但四肢依旧纤细,小腹隆起的速度超乎了王氏的预料,她原本就生过一对儿女,还没哪次像这样的。   王氏眉间闪过一丝忧郁,赵凌很不喜欢这个表情,他这人甚是霸道蛮横,当年还是个纨绔少年时,因着讨厌三月柳絮纷飞,竟带着护院,历时一月之久,将京城的垂柳尽数给砍了,这事还惊动了先帝爷。   赵家历代忠烈,军功过高,赵家小四爷无非只是砍了树而已,先帝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算了。   即便到了如今,赵凌还是这个性子,他如何隐藏锋芒,骨子里仍是强势做派。   “芷婼,怎么了?我赵凌的妻子,绝不能闷闷不悦,你既然嫁了我,就必须要成为这天底下最让人艳羡的女子。”   又来了。   每每赵凌随意说出口的话,总能让王氏.臊.上好半天,她们的孩子再有小半年就要出生了,怎的还说这些情话?   王氏脸皮子薄,有些招架不住,她点了点头,“侯爷,您这次一直在城外避着,皇上会不会迁怒于您?”   王氏已经知道采花贼一事了,还知道赵凌是有意不回京。   她倒是不担心姑娘们会遭害,有赵家的三位公子镇宅,王氏还是放心的。   赵凌捏了捏妻的手,“无事的,我都有分寸,倒是你别再胡思乱想,好生养胎,再给我个儿子。”此言一出,赵凌话锋一转,“女儿也成,儿子可以慢慢再生。”   这又是什么话?   王氏:“………”   赵凌将王氏送入府,交代了几句,“我一会入宫,晚些再回来,记住了让郎中再把把脉,我瞧着就是双生胎。”   月份浅的时候,双生子是诊不出来的,王氏也正忧心这件事,腹中这胎显怀的太早了,瞧着足足有四五个月了。   王氏一回府就叫了大夫把脉,之后就去了赵老太君屋里请安,赵宁和赵淑婉,以及萧家姑娘自然也在。   儿媳这才离开多久?肚子怎大了一圈,?   老太君是过来人,当即面露喜色,问道:“芷婼啊,可是双生子?”   赵宁听的真切,她想起了押注的事,四哥当时还告诉她是个女婴呢?!   她可是押了二两银子的!   赵宁也很想知道结果,盯着王氏的肚子看,“母亲,当真是双生胎”   王氏点了点头,“嗯,还是侯爷先瞧出来的。”   赵凌是个缺心眼的,即便死了两任妻子,也从没纳过妾,赵老太君了解儿子的脾气,这辈子身边怕只有王氏一人了,王氏要是能给赵家多多的开枝散叶,老太君自是高兴的不得了,忙命婆子去了私库的钥匙,又给了王氏数件宝贝。   “芷婼啊,你这胎不管是儿是女,都得好生养着,今个儿晚上子恒从宫里回来,就让他搬出上房吧。”赵老太君一心顾着双生子的孙辈,生怕赵凌毛手毛脚,坏了大事。   王氏有些为难,但老太君已经开口了,她只好今晚试着与赵凌沟通一下,总觉得希望不大。   在山庄这阵子,两人同吃同住,赵凌见心腹时,也让王氏留在屏风后,当真是如胶似漆。怎么劝他都不成。   赵宁惦记着兄长们的那点银子,要是双生女婴,会不会翻倍?她并不太懂押注这种事,有机会去问问四哥,听说四哥打赌从来就没输过。   不多时,赵翼和赵慎也过来请安。   兄弟两人齐齐拒了赵老太君的好意,赵老太君也没放在心上,儿孙如此谨慎.寡.欲,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得知王氏怀的是双生子,赵翼也高兴坏了。   原先还以为只是小七,没想到小八也出乎意料的来了。   赵淑婉心头涌起浓浓的失落感,父亲不将她当掌上娇,小七小八一出来,还有她什么事啊?   少女的心,总是容易悲春伤秋,她往下首一坐,闷声不说话了。   朱浩天瞄了她一眼,见她就坐在了自己身侧,也不顾及男女有别,这意图太明显了!   她对自己有爱慕之心,又不好意思直说!如此憋屈着自己也着实是可怜了。   朱浩天清咳了一声,这种事吧,当然怨不得人家姑娘,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魅力这种东西,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朱浩天严肃的端坐,努力维持君子做派。   不揭穿才是最好的。   *   肃重奢华的御书房鸦雀无声。   刑部几位官员一应垂头,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吱声。   白莲教在京城肆虐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更有两名官员家中的姑娘被害,这让朝廷颜面大失。   皇帝这次原本是想活抓了花无艳,从而顺藤摸瓜,找到白莲教的老巢。   虽说白莲教难以彻底铲除,但最起码总比放任其在天子脚下狂妄的好。   可定北侯府却送了具不会说话的尸首去了刑部。   刑部官员甚是为难,定北侯府是他们得罪不起的,谁人不知道赵凌的脾气?这些官员的当中,还有人年轻时候被赵凌揍过。   赵凌理了理衣襟,抱拳行礼道:“皇上,此事是臣之过,犬子无知,错杀了歹人,皇上若降罪,臣愿一力承当!”说着,赵凌撩袍下跪。动作从容潇洒,哪里像个六个孩子的父亲?岁月没有让他半分苍老,近日更是意气风发,宸宁之貌,英姿勃发。   皇帝两撇山羊须倏然颤了两颤。   赵凌手握数十万重兵,乃五军都督兼大同总兵,即便这些年鞑子愈发猖狂,听了赵凌的名字,也得忌惮几分。赵凌出兵一向出其不意,搅的鞑子首领头都秃了。   即便帝王很想消弱赵凌的兵权,如今也不是时候。   赵家世代以来为国捐躯的英烈数不尽数,皇帝怎会因为这点事就处置了赵凌!   虽然,帝王就连做梦都想着将赵家压制在龙威之下,但………他不可这么做。   帝王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转为和善,“赵爱卿快快请起,此事怎会是赵爱卿之过呢,定北侯府的几位公子也是为民除害,朕自是生功止过,此番赵家几位公子俱有赏。”   帝王笑了,臣子们也跟着面色缓和。   赵凌一本正经的起身谢恩,又当场懊恼了一句,称自己不该陪着夫人去避暑。早知道,他应该镇守宅院才是。   帝王‘呵呵’干笑了两声,又大力褒赞了几句定北侯府的功劳,这才放了赵凌离宫。   定北侯府今日设了家宴,晚饭过后,赵凌单独留下了三个儿子议事。   赵凌坐在上首,他已经数日没有见过儿子们了,但他与侯府一直飞鸽传书,对近日所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三兄弟对花无艳的处置,他颇为满意。   功成不居,戒骄戒躁才是男儿本色,赵凌很是宠信三个儿子,他不会苛责他们,但也不会骄纵,今日便随口夸了一句,“这次的事办的不错,为父甚是欣慰。”   赵夔正淡定的品着一盏雨前龙井,闻此言,舌尖被热茶烫到,他闷咳了两声,朕重道:“父亲,这是儿子们份内之事,其实……”   未及赵夔说完,赵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凝重道:“没记错的话,小五是不是快入宫了?”   赵夔一愣,像是掩饰什么,又以拳抵唇,清咳了两声,“父亲可是有什么法子让小五免去这一关,那些小太监多半都是无教戒之人,小五岂能给那些小阉人当珠算先生?”   赵夔并非看不起低贱奴才,只是他将赵宁看的太重了,他定北侯世子爷的五妹,如何能做那种事?!   赵翼也抬起头来,等着父亲的答案。   只有赵慎独品温茶,始终没说什么。   赵凌遂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又接着道:“小五可先入宫先待几个月,过半年我让八王爷去向皇太后去请旨,将小五许配给朱浩天。如此,小五便不必留在宫里。”   此言一出,从不抢话的三兄弟,齐齐开口,“父亲,此事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防盗章的事,想跟大家道个歉,作者也要吃饭的,没有法子的事。在此,特别感谢一路支持的亲们,可以这么说吧,你们是我的动力,至于某些有意找茬的,作者也不放在心上,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感概,在这里多说了几句。这章提前发吧,么么哒,谢谢大家!   ---------   作者君:年度最佳脑补帝大赛现在开始:   朱浩天:淑婉妹妹喜欢我,并且为了我哭的梨花带雨。   赵淑婉:我生的如此之美,美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夔:我敢保证,老二与花无艳之间肯定有着不可描述的过往。   赵翼:(我很单纯,弃赛)   赵慎:小五总在偷看我,她肯定早就对我芳心暗许,瞧瞧,小丫头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   赵宁:小七和小八,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是一男一女?   太子:是谁杀了我?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究竟是谁?(嗷嗷叫)   朱明辰:我魅力无限,表妹们都喜欢我。   作者君:投票投票,谁是冠军?   *   预收文,感兴趣的亲,动动小手收一下哦。   《继妻》:皇太后重生了,嫁给了前世的死敌,这人竟然一直暗恋着她。   《穿成帝王白月光》:前任当上了帝王之后,身为女扮男装的秦大人表示......可以去死一死了。 第56章 四哥保证   赵凌早就习惯了三个儿子的秉性。   今日怎就异口同声了?   他早年就与八王爷桃园结义,两家本就想结亲, 若非是因为赵淑婉性子太过造作, 赵凌已经主动提出此事。   如今正好有了赵宁,她比朱浩天年幼两岁, 两人的年纪倒也正当合适,对赵凌而言,将赵宁许配给朱浩天简直就是两全齐美之事。   一来, 为了与至友结成亲家, 圆了他一个心愿,而来赵宁半年之后就可以出宫了。   如果不是为了免除皇帝的疑心,他现在就可以立即让八王爷进宫请旨。   近日王氏面上虽不表露,但赵凌看得出来王氏是怕给侯府惹麻烦,私底下每日都去求神拜佛, 保佑赵宁顺遂。   赵凌可见不得爱妻如此焦忧, 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只等着半年之后了。   他以为三个儿子一定会大力赞成, 毕竟要想不动干戈的解决此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将赵宁许配给朱浩天更好的法子了。   朱浩天现在就在侯府住着, 若是发现他哪点品行不良, 还能及时纠正。   见儿子们这般反对, 赵凌眉心一皱, “怎么?你们几对小王爷不满?”   赵凌甚是了解八王爷, 想来他的独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眼下不过年纪还小, 谁年轻时候没干过几件混账事呢?   赵凌对朱浩天还是很有信心的,实话道:“不瞒你们说,小王爷若是姑娘家,我就早就替你们其中一人上门提亲了。”   三位公子俊脸紧绷,纯粹礼貌性的保持了淡定。   朱浩天是个姑娘………   这是个无法想象的画面。   老二赵翼没绷住,脸上宛若罩着一层轻.薄的黑纱,一个盛暑过来,的确晒黑了不少,但这并不影响他原本的和善之态,此刻却语气生硬,“镇海卫常年风浪,海风灼人,小五生的娇气,日后要是嫁给了朱浩天,她如何能受的了?”   小五许配给朱浩天?岂能!   老大赵夔慢了一拍,他惯会见缝插针,顺着老二的话,添油加醋,“母亲最是疼爱咱们兄妹几人,小五若是日后远嫁,母亲定会不舍小五,届时忧思过度,怕是对身子不好啊,这.......”   这句话让赵凌心头一紧。   是啊,他怎就没想到这一层!要是执意要将小五远嫁出去,妻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记恨上他。   赵凌的意志开始摇晃,方才坚定不移的想法已经受到了重创。   这时,赵慎清寡的嗓音响起,“八王爷镇守镇海卫,手下猛将诸多,又曾被先帝议储,父亲将小五许配给小王爷,朝廷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父亲,您这次太欠考虑了。”   老四的话彻底打消了赵凌的念头。   三个儿子一语中的,将他猛然敲醒。   是了,小五的婚事的确不可操之过急,即便要嫁,也得嫁在京城。看来他与八王爷这辈子也甭想皆为亲家了。   一番沉思,赵凌又提议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京城适婚的公子当中,给小五择一良婿,以你们看,哪家合适?”   三位公子胸膛起伏,父亲不是个糊涂人,怎到了这件事上,却是明显猪油蒙了心呢。   赵夔道:“父亲,以儿子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小五还小,真要议亲,再过两年也不迟。”   在赵翼眼中,赵宁还是个孩子,他都还没定亲,赵宁更用不着急了,反正侯府的姑娘不愁嫁。女子出阁后,就要伺候夫君婆母,哪能像做姑娘时自在!   赵翼于心不忍,“大哥说的是,父亲太过急于一时了,想让小五免去内书堂的事务太简单了,老四就有好法子。”   他看向了一脸孤漠的赵慎。   赵夔也看了过来。   其实,他们三兄弟并没有事先商榷过,但赵翼知道,赵慎一定会有法子,老四平时看上午不显山不漏水,到了关键时候,他才是最为深藏不漏的那一个。   赵凌也看了过来,“老四,你说说看,如何能让小五免了这场事故”   赵慎眉目清淡,但即便如此,也让人一见便能觉之他的冷硬气场,他道:“父亲且放心,在小五正式入宫之前,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妥。”   其实,赵凌很不放心。   赵慎的为人,赵凌还是尤为清楚的。   上次他半夜外出一次,连锦衣卫都惊动了,赵凌最不放心的就是他,闻此言更是不由得问了一句,“老四,你打算怎么做?”   赵慎没有言明,清淡的面容不急不徐,“父亲很快便可知晓。”   “你………”赵凌哑然。   臭小子,越大越难对付了!   天色渐黑,眼看着就要入秋了,赵夔将王氏怀有双生子的消息告知了赵凌,并且隆重道贺了一番,“待小七小八出来,儿子一定亲自教他们武功兵法。儿子恭喜父亲!”   赵凌眉梢染喜,方才的那点阴郁也消散了,他就知道会是双胎!   “你们几个都先回去吧,既然老四已经有了主意,那小五的事就交给你来办了,老大老二明日去刑部一趟,顺道带上小王爷一道过去录个口供,无论你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记住了,要以侯府安稳为主,切不可焦躁。”   想当年,京城贵公子当中,最为焦躁之人就是赵凌了。   三位公子起身,“是!父亲。”   从上房出来,赵夔与赵翼将赵慎一左一右夹击住,并且擒住了他的双臂。   赵夔的脸凑的无比之近,近到赵慎能嗅到了他身上的龙涎香。   世家公子多半都会熏香。   赵慎偏向于清凉无温的薄荷,赵夔择最昂贵的龙涎香,赵翼比较平庸,只有皂豆的气味。   “老四,透露一下,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法子?”赵夔一张俊脸愣是笑出了痞子之态。   赵翼的脸也凑了过来,“老四,咱们哥几个,你还藏着掖着?说吧,你打算怎么做?需不需要哥哥帮衬?”   老大老二的脸贴的很近,几乎能碰到赵慎的脸颊,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二人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太过热烈。   放………肆!   赵慎俊颜如铸,站立如松,他这人其实喜洁,被两位兄长这样近距离的逼近,内心是排斥的,但面上却是清淡到了极致,只道:“小五怕疼,我尽量试试。”   试什么?还会疼?   赵夔与赵翼互视了一眼,赵夔道:“老四,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小五好,可你到底也不能下手太狠,打断了她的腿也不能解决事情。”   赵翼,赵慎:“………”   赵慎往前迈了一步,没有理会两位兄长。   赵夔和赵翼到底没有为难他,也不敢将他逼急。   *   这一晚睡不着的人何止赵家三兄弟?赵淑婉在院中散步,脑中昏昏然,近乎失落到了极点,垂头丧气,连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朱浩天刚从外面走马斗鸡回来,就见赵淑婉手中扯着一朵盛开的芍药,眉目忧伤,情丝万屡,莲步毫无规律的慢慢迁移,一看就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寂寥失落。   朱浩天止了步子,挥手让身后的随从退至一侧。   小姑娘芳心初动,定是多番矫情,朱浩天没有往前,罕见的安静的站在原地,如他所料,果然赵淑婉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眼看着二人就要撞上了,朱浩天觉得,他得提醒一下赵淑婉,这里并非是侯府的内院,这要是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旁人,那如何是好?   姑娘家应该学会自保才对嘛!   朱浩天咳了一声,“咳咳,淑婉妹妹,你在这里作何”肯定是有意等着他,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每晚必定经过此处?否则,赵淑婉没有理由这个时辰还在园子里赏花!   朱浩天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得赵淑婉,眸中强装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着,“淑婉妹妹也觉得今夜月色宜人……”   赵淑婉的思绪被人彻底打乱。   她只是憋不住,从院子里一路走了出来,却不想一抬头就碰见这厮,什么月色宜人?他没甚毛病吧?   赵淑婉手中的芍药塞进了朱浩天的手中,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她身后的丫鬟当即追了过去,“姑娘,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吧,让老太君知道了,保不成罚您禁足。”   朱浩天低着头,看着掌心粉白色的芍药,他脑子里思绪飘飞,刚才看见赵淑婉的脸颊上还有一丝可疑的粉红,大眼水莹亮,秀眸惺忪,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他心道:糟了,淑婉妹妹是真的心悦我了?这不是迫害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么?旁人也就算了,可赵世叔毕竟是父王的至交,我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倒是没关系,可赵家的姑娘是.亵.渎.不得的!   朱浩天负手而立,仰头望着一弯浅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与思量之中。   *   时辰还早,赵宁正伏案临摹。   赵慎的字,亦如其人,金钩铁划、骨气洞达、遒劲有力,绝非她这个小姑娘能临摹出来的,这才几刻钟未到,手腕已经酸痛不已。   想要讨好未来的帝王,还真是不易啊。   赵宁欲哭无泪,她又不用科举入仕,为何四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正折磨着,门扉从外被人推开,赵宁以为是春竹和夏雪,就问,“冰糖雪梨炖好了么?”   前阵子给赵慎送参汤,她自己也喝了不少,近日总觉格外燥热,需要降降火。   “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冰糖雪梨。”赵慎的声音传来时,他人已经走到案前。   赵宁左右顾盼,却见屋内再无其他下人的影子,肯定又是四哥暗中做了手脚,赵宁即便有意见,也不敢提出来。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他要上天下地,她都管不着。   赵宁仰起头,在赵慎凝视的眼神中,彻底错愕,她想起了什么,忙拉着白纸将刚才临摹的东西盖住。   要是让赵慎瞧见,她将他的字画临摹成这样,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没想到,小五如此案牍劳形。”赵慎淡淡道,眸色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哼,一定是在笑话她。   赵宁正想着说辞,赵慎却由衷的夸道:“还不错,有进步,假以时日,会有一番作为。”   赵宁目光呆滞,被赵慎的话惊的魂儿乱窜,她要是有所所为,那普天之下的大儒是不是都西去了?   一定还是在笑话她。   赵宁从圈椅上起身,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赵宁关切的问,“四,四哥,你今日伤着哪里了,我去取药箱,去去就来。”   赵宁的身子跃过赵慎时,手腕轻轻一紧,被他捉住了。   他力气恰到好处,刚刚要将她拉住时,一手又抵住了她的细腰,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结巴还没好?”赵慎脸色十分正经的问道,嗓音不温不火。   赵宁倏然之间又懵了,在赵慎审视的目光中,她彷佛被凌迟了数遍。   好不煎熬。   嗯,一定不能再结巴。   “我-挺-好。”她语速很慢,掩盖了突然起来的结巴。   真是奇怪了,这一定是个巧合。她说话从来都是正常的,还没有结巴的时候。   赵慎的掌心微热,渐渐从她的腰肢移开,最终落在了赵宁纤细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摁着她坐下,“那既然如此,四哥只能对你下手了。”   对她下手?她什么坏事也没干啊?刚才还夸她临摹的好呢!   他眸中淬了一层奇怪的笑,也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根寸许长的银针,粗细足有纳鞋底的长针那么骇人。   赵宁惶惶然,以为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她这半年已经表现的很好,赵慎没有理由‘迫害’她。   这是要施刑?   “四,四哥,我……我什么也没干!”赵宁就差嗷嗷求救了,赵慎鲜少会跟她开这种玩笑。   少年的脸逼近,看着小姑娘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摸样,她软绵绵,无力针扎,偏生双手抵在他胸口,不让他再靠近了,赵慎又笑了,循循渐诱的引诱她,“我们小五乖,不疼的,四哥保证,一会就好。”   这么粗长的针,肯定好不了!   赵宁欲哭无泪,再逼她,她真的会哭给他看了。   “我,我好好临摹还不行么?”赵宁见识过赵慎的手段,当鬼魂的那些年,她要不是隐形的,也会吓得够呛。   到了这时候,小姑娘还以为是因为字画没有临摹好   她即便是画只王八,在他眼中也胜过万里锦绣。   少年的胸膛靠的那么近,摁着她的肩头,看似无意的将她往怀里摁。   赵宁的所有注意力就放在银针上,这一针插在身上,她是不是又该当数年小魂儿?   “我,我怕。”赵宁都要哭了,不带这样玩的,她到底对赵慎做了什么?以至于他这样对她?!   “四哥在,你怕什么?”少年的嗓音循序渐进,清凉的薄荷香无孔不入的钻入鼻端。   赵宁:“.......”就是因为他在,她才更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真不疼?看着挺疼啊。   赵翼:老四啊,你下手别忒狠。   赵慎:没事的,一会就好,四哥保证。   赵宁: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7章 我的小五   赵宁听到了少年的心跳声,强劲有力, 宛若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力量。   赵宁完全还在状况外, “四,四哥, 为,为什么呀?”好歹给她一个理由。   不能说扎就扎呀。   她表现的还不够好?这都已经拿出所有力气在讨好他了!   赵宁仰着头,就见少年俊青的脸近在咫尺, 他眸中含笑, 与他一贯的冷峻截然不同,徐徐道:“我们小五一点都不信任四哥?”   信任的!非常信任的!   赵宁吐词不顺,连连点头,紧接着又忙是摇头,表示自己对四哥无比之崇敬。   纤细雪白的脖颈如此之脆弱, 赵慎的眸色突然暗沉了下来, 他盯着那处看,沉浸在时光里的过往被尽数倒了出来, 他掌心微微上移,落在了小姑娘细长的脖颈上, 那上面的脉搏不住的跳动。   还是鲜活灵动的样子。   赵慎手中粗长的针被他收了起来, 赵宁倏然松了口气, 看来四哥真的是跟她闹着玩呢。   紫微星下凡就是不一样, 开个玩笑, 也与旁人截然不同。   赵宁正当稍稍放松之际,赵慎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泛着银光的长针出来, 这根针与方才的有所不同,细到了微不可见,是那种针灸常用的银针。   赵慎的嗓音低迷,“这下总该不怕了,四哥方才是先给你练练胆子。小五别动,四哥给你扎一针。”   赵宁:“……!!!”不用给她练胆子,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胆子。   这下,赵慎没有闹着玩,他一掌就稳稳的控制住了赵宁,另一只手上的银针,且稳且急的刺入了赵宁的皮肉了。   赵宁一动也不敢动,没有想象中的巨疼,像是被蚂蚁咬过之后的微痛。   可赵慎的视线一直与她相交。   起码……扎认真一点啊,要是扎偏了怎办?!   赵宁懵然不自知,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待赵慎收回银针时,他这才淡淡道:“要委屈我们小五当一阵子结巴了,不过没关系,你乖乖听话,四哥日后还是会让你恢复的。”   赵宁闻此言,尝试开口说话,“四,四,四哥,你……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赵慎的掌心还留在赵宁的脖颈,细柔的摩挲,他又低低地说了几句,像是在安慰她,“小五日后少说话就是了,不影响的。你这个小结巴,便不用去内书堂了,是不是该高兴?”   赵宁这才大悟。   所以,她应该高兴一下么?   怎就笑不出来呢。   喉咙没什么难受之感,只是心脏跳的过快,双颊不由自主的滚烫了起来。   赵慎的相貌实在是众里挑一的,且又不是那种寻常俊朗的容色,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赵宁脑子里冒出了‘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的诗句,她不是个风月中的人,即便上辈子朱明辰的那样的贵胄,她也从未从过一丝真心。   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宁可耻的想,肯定不是她的缘故,一定是四哥本身的气场强大。   什么样的小表情能逃得过赵慎?   很明显,赵宁的种种反应取悦了他。   他这人不问世俗,外表也不过是皮相,可如若她真的喜欢,那么,他可以世俗到底,用这副老天赐予的皮囊去让她迷恋。   赵宁大约猜出了赵慎今晚出现的目的了。   她憋着不说话,对于这个事实有点难以接受,瞅着赵慎时,神色甚是委屈。   赵慎又低低的笑了两声,她今天算是遭罪了,委屈一下也是理所当然,他自是准了。   “呵呵,明日父亲会入宫面圣,将你已经是小结巴的事禀报给皇上。”赵慎说着,这才缓缓放开她,距离太近,是诱惑,也是致命的。   小结巴……?   赵宁哭不出来,或许她这人就是外弱内强,但内心却早已嚎啕大哭。   细一寻思,四哥的话没错,她是个结巴了,便不用去内书堂了,说不定还能免了给公主当侍读的差事。   这样一想,赵宁有了一丝安慰。   沙漏声稀稀疏疏,时辰已经不早了,赵宁也不再说话,二人之间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赵慎恢复常态,道:“四哥走了,小五继续好好临摹。”   赵宁:“………”她瞥了赵慎一眼,还是不说话。   当结巴并不好受啊!   院中草木葳蕤,夜风徐凉,赵慎刚行至月洞门,赵夔一条大长腿挡住了他的去路,“老四,你下手了?”   赵翼也从暗中走来,似笑非笑,“看不出来啊,老四,你……你简直人面兽心!”   赵慎一脸漠然,“我不下手,难道还等着两位兄长?”   赵夔与赵翼齐齐道:“不不!这种事还是由你来做比较妥当。”   三兄弟并排往前走,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赵翼的声音荡了过来,“对了,小五哭了没?”   赵慎:“………”不说,他的小五哭不哭,与其他人皆无干系。   *   朱浩天自诩侠肝义胆,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善人。   来京城有些日子,他如何能只顾着自己玩乐呢?   干脆,在瓦市买了两只公鸡回来,又叫了赵夔,赵翼等人过来斗鸡。   要论起‘走马斗鸡’的名声,赵夔要论第二,无人敢任第一。   赵夔,赵翼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便将府上的公子姑娘都叫了过来,今个儿不玩到底是不打算罢休了。   赵淑婉财大气粗,她是个姑娘家,在赵老太君和侯爷跟前撒娇几句,便有银子花了,每次押注,出手也阔绰。   朱浩天选了一只鸡冠艳红的雄鸡,赵淑婉觉得那只鸡长的气焰高涨,两爪锋利,鸡眼凶悍,甚是符合她的心意,她也押了五十两。   朱浩天深吸了一口气:她竟这般信任我………   少年黝黑的面容微微发烫,当即目不斜视,直直盯着场中的两只剑拔弩张的雄鸡。   赵宁突生大病的事已经在府上传开,赵淑婉满满都是同情,“小五,你押哪只?”她问道。   赵宁没多少私房钱,全部家底加起来也不够五十两………这些还都是每月领的月银攒下来的。   她瞅了一眼赵慎,赵慎也亲飘飘的看向了她,他指着另一只个头稍微矮小,但双腿健壮的雄鸡,“听四哥的,押那只。”   赵慎的嗓音温和到了极致,众人“………”   旁人倒也没有多想,毕竟赵宁结巴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一个小姑娘而言,肯定是天大的打击。赵慎对她格外温和,也实属正常。   众人相续押好注,良哥儿听二哥的话,二哥说他还小,不易参与聚.众.赌.博,他便站在一侧,只是观望着。   待赌注一押好,府上小厮当即放开了那两只眸色骇人的雄鸡,打斗场面甚是壮烈,赵宁移开了视线,不去看这一幕,她又没有多少银子,搞不懂四哥将她叫过来作甚。   赵淑婉玩的起劲,若非是萧家姑娘拉着,她就该跳起来了。   朱浩天又开始想入非非:她肯定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否则姑娘家怎能如此奔放?真是苦了她了,可本小王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呐。   赵淑婉的心思全在斗鸡上,朱浩天的注意力则全在她身上,少女体态匀称婀娜,已经长到了年华正好时,别看赵淑婉平日里蛮横霸道,一把小细腰还真是苗条。   朱浩天长吸了一口气,内心的波涛已然开始汹涌了起来。   赵宁对斗鸡并不怎得感兴趣,在她看来,这样凶残的场面没甚么意思的地方。   人斗来斗去,当畜生的也免不了。   赵宁可不想输了银子,她偷偷瞄了一眼赵慎,方才是按着赵慎所说的去押的,不是说他从未失算过么?赵宁等着有所收获。   赵慎一侧脸,目光就锁住了小姑娘。   昨天晚上,他将赵宁吓得够呛,赵宁昨个儿夜里已经试过了,她果真是无法顺畅说话了,今天早上也没有恢复。   看来,她是真的结巴了。   所以,索性就不开口了。   赵慎唇角微微一动,好像在对她笑。   “快看快看,那只快不行了。”说话的人是良哥儿,小家伙也喜欢看热闹,正看的起劲,现在说话愈发利索了。   赵宁有点羡慕,但为了不去内书堂,这点苦头,她倒是没有怨言。   但,四哥应该会帮她恢复吧?   会么?   赵宁很忧心的看着赵慎,他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薄厚适中的唇微微扬起一道蛊惑人心的弧度,四哥的相貌太过俊美,以她有限的墨水,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糟了,怎的又开始浮想联翩?   赵宁为自己的‘轻.薄’深感愧疚,按理说,她不应该这样的啊。   “妈.的!老.子竟然输了!”小王爷啧了一声,赵宁这才知道自己赢了。   赵淑婉一声叹气,转过身来瞪了朱浩天一眼,朱浩天被她瞪的,魂儿都定住了,美人香腮酡红,眸中润雾,气汹汹的样子怎也如此好看呢   她瞪他了,竟然没凶他,毕竟是他带头下的注啊。   她竟然沉默着,这很不符合赵淑婉的暴躁个性。   朱浩天心头一颤,被漂亮的姑娘心悦上了,人开始轻飘飘了,“咳咳,淑婉妹妹,你押的五十两,我替你付了吧。”   赵淑婉不喜欢吃亏,但也不喜欢占便宜,可朱浩天这厮今日格外古怪,说话的嗓音也低了好几分,闷头垂脸,煞是丧气。   莫不是内心扛不住打击了?   赵淑婉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也不是恶人,摆了摆手,“罢了,五十两而已,我给的起。”   朱浩天还想说些什么,赵淑婉已经带着丫鬟,拉着萧家姑娘离开了。   赵夔与赵翼对视了一眼,“………”好像不太对劲啊。   朱浩天捏了捏鼻,看着赵淑婉离开的方向,心思山路十八弯,瞧他把人家姑娘折磨成什么样?这都.性.情大变了,罪过,罪过………   赵夔也输了,不过这点银子,他并不放在眼里,全当是图个乐子。他对赵慎已经不止好奇那么简单了,这家伙何曾输过一次?   赵宁抱着沉甸甸的银袋子,又瞅了赵慎一眼,想表示一下感谢,赵夔却见势插话,“小五啊,昨晚,你四哥对你作什么了?怎的一早上,你就结巴了?”   赵夔明知故问。   赵翼面色赧然,虽是不忍心欺负小妹,但逗逗她也挺好玩的,“是啊,小五别怕,说出来哥哥们给你做主。”   赵宁怕被人笑话,本就不打算开口说话了,而且她现在说话的确很艰难,又见赵慎视线沉甸甸的落在她身上,她当场就怂了,忙摇头,“没,没,没有!”   这话一说,赵夔和赵翼仰面朗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五啊,你真的结巴了啊。”   “噗-嗤-,不碍事的,哥哥们不嫌弃的。”   赵宁:“………”   赵慎就站在她身侧,抬手又在她额头敲了一下,“傻不傻?跟我过来!”   赵宁这才察觉是被大哥二哥给耍了,都在逗她开口说话呢!   有甚好笑的?   她也曾是口齿伶俐的小姑娘!   赵宁不知道赵慎叫她过去干什么,但总比留下来任由大哥二哥狂笑的好。   赵宁随着赵慎离开了前院,她还以为赵慎又有墨宝交给她回去临摹,却不想这家伙无声无息的夺了她手里的银袋子,那清冽的嗓音好像是从九霄云外飘了过来,“四哥替你收着,反正你也用不着。”   咦?   什么叫她用不着?   她即便不出府门半步,以后与兄长姐姐们押注,她也需要本钱的。   赵家的子嗣都在外面营生,她也想着使点什么手段,看看能不能钱生钱。   赵宁一急,说话更不利索了,“四,四………四……”   ‘四哥’二字却是怎的都吐不出来,像有什么卡住了她的声腔,憋得赵宁双颊通红,宛若红透的鲜桃儿,水眸润上了一层旖旎薄雾,似泣非泣,娇娇滴滴的小模样,但偶尔露出的神色又是极为凶悍的。   像只被猎人制服,却又百般讨巧的兔儿。   赵慎‘呵呵’了两声,嗓音极为清寡,但听得出来,他似乎挺高兴,“什么?小五想说什么?别急,慢慢说。四哥帮你攒着银子,日后给你做嫁妆。”   他声音低迷,完全不是少年的嗓音了,淳淳如佳酿,‘嫁妆’二字还带着令人着迷的尾音。   赵宁可不敢要帝王赐的嫁妆,她四哥怎么能惦记她这点银子呢?   他的良心会不会有点疼呐?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宁:四哥每日都在引诱我,我的内心很焦虑。   赵翼:是啊,老四,你的良心呢?   赵夔:老四的良心被狼叼了。   朱浩天: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本小王也很焦虑啊,被漂亮姑娘喜欢上,压力也是很大的。   赵老三:.........感觉不妙啊。 第58章 于你归来   很显然,赵慎的良心还完好无缺的留在了他的胸膛之内。   他的笑很淡, 但比大哥二哥的狂笑还要让赵宁招架不住。   真的不能再多看他一眼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了四哥的容貌了?   或是浅笑,或是沉默, 或是仅仅视线平和的看着她时,每一幕都是那般的熟悉,赵宁心道:这肯定是与上辈子有关, 她留在他身边待了太久。   记得赵慎与萧宁成婚时, 赵慎都已经续髯了,愈发的成熟孤漠,赵宁时常坐在他身侧,仰头看着他,他能盯着一簇腊梅好半天, 时常忘却了时光的流逝。   大多时候, 赵宁都觉得他是个独孤成性的人,无人能与他走近。   哦, 对了,除却一个天子近臣之外, 赵宁还记得那人, 相貌十分俊朗。   但赵宁并没有察觉赵慎与那臣子有任何僭越之事。   没记错的话, 萧宁的婚事是赵家耽搁了, 她等着赵家的公子, 一等就错过了大好年华,后来再也没有嫁出去。   赵宁脑中一下浮现了太多过往, 她绷着一张小脸,险些忽略了赵慎的突然靠近,他长腿一迈,也不知因何拉着她就往一侧的林子走。   赵宁结巴了,她也不会轻易开口说话,只是茫茫然的看着他,赵慎低垂的眼眸,一手捏着她的细腕,示意她不要出声。   赵宁低头一看,就能看到赵慎正抓着她的手腕处,她有点慌乱了。   所以,四哥要带着她一起听墙角?   定北侯府守卫森严,寻常人根本进不来。故此,不管是谁来了侯府,身份一定不寻常。   这……这样真的好么?   赵宁站在不动,赵慎手下的力道虽不重,但足以控制住她,她的臂膀紧挨着他的。   透过薄薄的夏裳,赵宁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与臂膀上的轮廓。   要命的窒息感袭遍四肢百骸,赵宁一动不动,任由薄荷香将她沉浸,掩埋。在他面前,她只能做个土壤里刚刚播下的花种,赵慎若给予阳光与雨露,她则不得不发芽盛开,可他如若赐了三寸烈日,她便躲起来,暗自蔫巴了。   林中草木葳蕤,松垮的土壤上还开着不知名的小黄花了,正可怜巴巴的偷窥着眼前的少年和小姑娘。   这时,甬道上迎面走来两人,赵宁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刚从宫里回来的侯爷父亲,还有一个则是身着飞鱼服,头戴乌纱帽,腰配銮带,手持佩绣春刀的高大男子。   锦衣卫是天子鹰抓,赵慎当年问鼎之后,专门培养了一批杀伐果断的年轻锦衣卫给他驱使,这些人名义上是朝廷的人,实则私底下做过不少阴暗杀戮之事。在他们眼中没有对错,只有忠于帝王这一件事。   赵宁认出来,此人是曹治。   她仰头望了一眼赵慎,赵慎的视线也落在了她脸上。   赵宁自诩不是一个容易被容色所蛊惑的人,可独独被赵慎青俊的眉目给晃瞎了眼。   她眨了眨眼,赵慎轻轻一笑,两人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感觉到细腕被人似有若无的划了一下,赵宁打了一个机灵,整个人站的笔直,耸着肩一动不动。   四哥,有点古怪啊。   不远处传来侯爷父亲与曹治的谈话声。   “黄十八死了有几个月了,尸首挂在城门上示众,没成想昨夜竟被人抢走了。侯爷,以你看,这件事会不会是四川那般流寇所为?”曹治问道。   赵凌已经暗中让八王爷去调查此事,曹治的身份太过惹眼,有些事若是惹怒了帝王,定北侯府也得抖上三抖。   赵凌没有在曹治面前提及八王爷朱阎,只道:“让刑部去查吧,皇上既然没有追究到底,你也不可独揽。”   曹治点了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竹林时,并非察觉到有人隐在其中。   曹治这时道:“府上赵五姑娘突染恶疾?结巴了?”这事来得突然,别说是帝王和太子,就连曹治也有所怀疑。   赵凌大约猜出是老四所为,没想到老四所谓的法子是将小五弄结巴了,不过如此也好,这丫头快十二了,再隔两年就该说亲,哪能在内书堂耗着?   能将小五留下,赵凌也可对妻子有个交代。   “是啊,这孩子也是可怜了,我已命人外出寻医,好好的姑娘家,万不能落个结巴的毛病。”赵凌还是有所保留。   他看似不是个处心积虑的佞臣,但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如今更是如此。   硕大的侯府,这里有他妻儿成群,他必将用尽所有去保住这一府安宁。   透过竹林中的缝隙,赵宁目送着侯爷父亲离开,心头微微暖。   她笑了笑,觉得四哥或许也没那么可怕。   待赵凌和曹治走远,赵慎才带着赵宁出来,此时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腕。   赵宁今日穿的是一件粉色妆化的纱裙,皓白的细腕就那么被赵慎握着,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掌心的纹络。   他力道分明不重,却像千万理不清的枷锁将她禁锢。   这下,她又没出息的紧张了。   要知道,她也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上辈子不曾将男女情.事当回事,但也不可能面对男子的重重包围,而无动于衷。   完了,完了,她这是着了四哥的道了。   不带这样的!   “四,四,四…哥,哥,我,要---回院了!”说完一句话,她憋得面红耳赤。银子也不要了,她此刻就想远离蛊惑,这会让她变成一个不知羞的女子!   她怎能觊觎自家兄长呢?   不可以的!   多看一眼都是罪过了。   赵慎表情极淡,那上面荡过一丝风淡云清的浅笑,只是‘嗯’了一声,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赵宁面前的日光,他低垂着头,依旧抓着她的手腕。   这要是干啥子嘛?!   赵宁现在每说一句话都是无比的困难,她没法口齿伶俐的与赵慎乔模乔样,只能干瞪着双眼。   赵慎面色寻常,没有波动之处,只道:“我知道。”   赵宁:“…………”知道还抓着她不放?   二人走出了小径,赵慎才放过了她,赵宁莞尔一下,便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手腕处的灼烫感依旧清晰,她低头一看,那里竟微微泛红一片。   赵慎悠悠转身,一手朝后,一手握着银袋子,唇角噘笑的离去。   *   太子朱明安是皇太后最为宠爱的孙子,当初的先皇后就是皇太后的嫡亲内侄女儿。   先皇后病逝之后,皇太后对太子格外照拂。   太子十二岁之前是破例放在坤宁宫,由皇太后亲手抚养长大,即便是大皇子与正得帝王宠信的三皇子也不及他一半。   太子正陪着皇太后吃茶,宫人传话过来,道:“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奴才刚刚从前殿过来,今个儿定北侯入宫面圣,说是赵家五姑娘突染恶疾,已经成了结巴了,定北侯今日入宫,就是为了给赵姑娘推了内书堂的差事。”   让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当珠算老师,这件事本身就又欠考量。   若非皇太后真心疼惜孙儿,她万万不会跟着胡闹。   闻此言,皇太后就见太子清俊的眉目蹙了蹙,似乎上了心。   以皇太后对朱明安的了解,一眼就看出他对赵宁的兴趣绝非仅限于好奇那么简单了。   皇太后挥退了宫人,只留下了几个心腹在身边,这才问道:“赵五姑娘究竟哪里特殊了?那丫头好看归好看,可年纪是不是小了些?再说,哀家还听说她是定北侯的继室带入府的,到底不及赵三姑娘身份矜贵,你……可要想清楚了。”   太子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至今没有定下来,也在考虑着朝中各派势力。   定北侯是武官之首,拉拢了他,可令太子日后的大业事半功倍,但定北侯怎会放弃自己的侄儿,反而拥护太子?   皇太后对定北侯极为不信任,又道:“你三弟也惦记着赵家姑娘,赵贵妃那头恐怕早已准备上了。”   太子亲手给皇太后剥了山核桃,潋滟的桃花眼含笑,丝毫不掩饰他对猎物的浓烈兴趣,“皇祖母,您今个儿可是闲着无趣?不如让赵五姑娘过来陪陪您。”   皇太后哪里不知道太子的用意,“你呀,难不成怀疑定北侯有意欺君?哀家这就命人去侯府请人!届时你再自己探探虚实,不过是个小姑娘,瞧把你急的。”   皇太后言语之间,尽是宠溺。   别说是区区一个侯府继女,就算是太子真的看中了赵淑婉,她也会帮着他去谋划过来。   夺.妻.之事自是不能做,但赵淑婉与三皇子并没有定亲,这一点很重要。   三皇子至今没有与赵淑婉定下亲事,这也让皇太后想不通。   按理说,赵贵妃肯定会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定北侯这样强大的外戚,赵贵妃没有理由放过。   皇太后雍容华贵的脸上,一丝顾虑一闪而逝。   “还是皇祖母最疼孙儿,那孙儿这就着人去领她入宫。”太子朱明安道。   皇太后已经答应会将赵宁接过来,没成想太子却要让自己人去接。   这下,皇太后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不免多言一句,“明安,你可要把握分寸了,赵家五姑娘再怎么说也是赵家的人了。”   朱明安笑着点头,他看着长案上腾起的青烟,视线逐渐迷离,里面的阴霾顷刻间扩散开来,“孙儿知道的。”   *   午歇过后,赵宁昏沉沉的醒来,喉咙处还泛着丝丝的苦涩。   她的‘恶疾’本就是四哥故意促成的,但为了掩人耳目,府上给她专门请了大夫看诊,还开了几副极苦的药方子,可把赵宁给苦坏了。   没病喝药,那就觉着苦了。   春竹捧着一只青花描金边的小罐过来,笑吟吟地,“姑娘,四公子让人送了今年刚制成的蜜饯过来,说是您每次服用汤药之后,吃上一颗,保准不觉着苦了。”   哼,这是给点苦头,又赏点甜头么?   赵宁内心戚戚然,倒也不会拒了四哥的好意。再者,她的确需要吃几颗蜜饯压压苦涩。   她根本没有病,也不知道那汤药需要喝到什么时候?   赵宁食了一颗蜜饯,这蜜饯果香浓郁,果肉甘甜,丝毫也不腻,带着浅浅的酸味,十分可口。   夏雪急步而来,屈身道:“姑娘,宫里头来人了,说是今个儿皇太后那里新得了几只波斯进贡的猫儿,让几位世家小姐都入宫瞧个新鲜,三姑娘已经上了马车了,就等着您了呢。”   波斯猫?   赵宁喝了口清茶漱口,点了点头,示意春竹伺候她穿衣洗漱一番。要去皇太后跟前,肯定不能马虎大意了。   她穿了一件淡肉红撒花褙子,珠络缝金带白色裙,发髻上插了一只翠玉簪子。   瞧着简单,倒也清爽。   赵宁上了马车,赵淑婉已然等不及了,她穿扮的花枝招展,像个要去争艳的孔雀,见赵宁一身‘寒酸’,啧了一句,“哎呦,你怎的穿成这样?温玉与顾暮瑶也在宫里,你这个样子岂不会让旁人平白笑话了咱们侯府的姑娘用度差了。”   赵宁微囧,她现在还不及十二岁,这个穿扮已经差不多了,她可做不到像赵淑婉一样,浑身上下矜贵富态,她的发髻上,差不多插了足足几千两银子在上面了。   赵宁只是笑了笑,不做他言。   赵淑婉这才想起来赵宁已经不方便开口说话了,“罢了罢了,还好我天生丽质,有我在,她们也不敢太小瞧咱们侯府的底蕴。”   “.......”赵宁对这话是诚心赞成的,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马车使出了巷子口,车帘微微拂开,赵宁发现这辆马车并非是侯府所有,再一看外面的宫人,她微微一愣,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猛然间一怔,小身板坐得笔直,警惕的多看了几眼。   那不是太子的人么?   怎会是他?   赵宁不是个傻子,但这事也不便挑破,便一路上安静如斯的听着赵淑婉唠叨。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波斯猫,我也想要一只。”赵淑婉絮絮叨叨。   当赵宁与赵淑婉被人领入坤宁宫时,已经到了申时三刻了。   温玉,顾暮瑶几人果然都在,赵淑婉是冲着三皇子朱明辰而来,但她却只见着了太子,难免情绪低落。   太子正坐在皇太后下首的圈椅上,神色慵懒的逗着面前的一只肥白的猫儿玩,“小东西,怎的不会开口叫上几声了?”   温玉与顾暮瑶都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哄得皇太后开心,赵淑婉只会看热闹。   赵宁则一直不吭声,半低垂着眼眸,也不愿意多看谁一眼。   只盼着早些结束,她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众贵女正看着热闹,那肥白的猫儿不知怎的,像突然受了天大的刺激,竟跃身一跳,直直的朝着赵宁扑来。   赵宁根本没有在意这畜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这猫儿极肥,撞在人身上颇有攻击性,赵宁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被撞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太子眼疾手快,几步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站好,当即问道:“赵五,小东西吓着你了?”   今日的事太过奇怪,赵宁不得不多想,侯爷父亲已经向皇上禀明她已经是个结巴了。   即便她今日咬断了舌头,也断不能说话利索。   况且,她的确说不出来,方才一声惊呼也没有发出,忙摇头,“没,没………没有。”   小姑娘水眸银润,里面倒映着太子的俊眼,那样清晰明了。   太子想起了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胆大包天,竟在他面前出卖了朱明辰。   她还是她,只是娇小的可怜。一只猫儿就能将她吓成这样?那日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   男女授受不亲,皇太后咳了一声,太子这才将赵宁放开。   “赵家五姑娘怎的好端端的结巴了?”皇太后的声音让众人当即安静了下来。   若非是赵宁还小,且的确全程没有招惹过太子,在场的贵女都会怀疑是赵宁有意勾引太子。   赵宁站好,依旧低垂着脑门,样子乖巧,又似乎吓坏了。   实则,她知道皇太后是怎样的心性,更知太子此人如何的城府,多疑。   赵宁就算不想开口,这个时候也得‘结巴’给旁人看。   到了此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哪里是来看猫儿的!   是太子想试探她,难道他想对付定北侯府?若是自己没有结巴,那侯爷父亲就是欺君之罪了!   万万不可!   赵宁一副被吓傻的模样,“我………我………我我我………”她本来就不想做任何的解释,说的多,错的多,那便什么也不说,‘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出来。   结巴也有结巴的好处。   到了最后,好不容易挤出几滴眼泪,润了润眼睛,当真是怜兮兮,凄楚楚,被吓的够呛了。   赵淑婉很应景的添了一句,“太后,这下糟了,我家五妹这一吓,更是结巴了。”   赵宁:“.......”   皇太后倒也没有为难赵宁,只是祥和一笑,这又看向了太子。   他试探也试探了,是不是该放人走了?   今日皇太后召见了几位世家贵女,却只有朱明安一位皇子留在了坤宁宫,这会让旁人如何去想?   太子眸色不明,又见赵宁涕下沾襟,面颊带赤,已经到了欲哭的地步,他也看了皇太后一眼。   祖孙二人达成了共识,没过多久就让几位贵女回去了。   太子脸上阴郁未消,皇太后怎就看不明白了,“你也瞧见了,赵五姑娘多半是结巴了,定北侯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敢拿欺君开玩笑。”   太子沉默着,怀中抱着波斯猫,修长白皙的大掌一遍又一遍的顺着毛发,却猛然间掐住了猫儿的脖子。   波斯猫‘喵——’的一声嘶鸣,朱明安这才放了它。   皇太后叹了口气,“明安啊,那赵五丫头是没法去内书堂了,倒是还能给公主当侍读,只是哀家不明白,你怎就看中她了?”   太子的表现太过明显,这很不符合他一贯的秉性,以至于皇太后还以为他在做戏。   太子卖了一个关子,“皇祖母日后会明白的。”   *   马车抵达侯府时,天色已然黑了。   外面挂着的银鎏金花犀纹的羊角灯泛着银月白。   晚风吹来,还带着些许凉意,离着入秋的日子愈发近了,这就意味着,即便赵宁免了内书堂的担子,还有一个公主侍读的身份。   终归,还是得入宫,只是名义不一样,在公主身边,她无需见到那些不太想看到的人。   车夫停下马车,外面小厮喊了一声,“四公子,您回来了。”   四哥也回来了?这么巧?   赵宁撩了帘子,她还没下来,便有一只宽大,但却十分有型的手朝着她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羞涩)这可如何是好?总是情不自禁的留意到了四哥的美貌,我这不是轻薄了四哥么?不可以的!   赵慎:四哥允许了,小乖, 你放心的轻薄吧。   众人:........   这章留言有红包哦,晚上12点批量发。 第59章 良药苦口   赵慎一身素白的锦袍,玉冠束发, 比同龄的男子高大成熟了不少。   但赵宁上辈子死时, 记着他续髯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竟有些……过于俊美了, 与那阴戾狠绝的帝王截然不同。   他的手就在她面前,在赵慎的悠悠注视中,赵宁不由自主地将手伸了过去, 由他攥在掌心, 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赵宁是被赵慎提下马车的,他身边还有一个随行的小厮,和一匹毛色亮白的良驹,她仰头看着他,打算将自己的手抽离。   是不是将门不太注重男女有别   总觉着四哥他怪怪的。   “老四, 你站住。”身后传来赵淑婉的声音, 她也不用丫鬟搀扶,兀自跳下了马车, 发髻上的发饰一晃一晃的,甚是灼眼。   赵淑婉语气不佳, 赵慎宛若没有听见, 拉着赵宁继续往朱门内走。   “老四!我回来了, 你没看见?!”赵淑婉不喜欢被人怠慢了, 尤其是赵慎, 自小到大,老四就从未喊她一声‘三姐’。   赵淑婉身后的丫鬟也已经无能为力, 三姑娘就是这个脾气,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她又对四公子无礼,准又是半月的禁足等着她了!   “姑娘!姑娘!您莫要追上去了,四公子正巧回府,今个儿是去给五姑娘拿药去的,这事还是侯爷嘱咐的呢。”   如此一来,阖府上下皆以为赵宁当真突染‘恶疾’,以至于四公子亲自出门取药,可见这真是病的不轻了。   丫鬟的言下之意,赵慎带着赵宁离开,是为了赵宁的‘恶疾’着想。   暗示赵淑婉莫要与四公子起争执。   赵慎的步子很大,他手腕极具力量,拉着赵宁一路绕过了长廊,赵宁寻声回头望去,见赵淑婉提着裙摆,站在原地干愣着,脸上气鼓鼓的,煞是凶悍。   赵宁说不出话来,但被赵慎这般拉着,她的内心总觉着有所欠妥,她真的不是一个孩子了!   “四,四,四………四四四………”糟了,结巴到了只能说出一个字了?!   赵宁双颊憋的通红,使出了全力也没喊出‘四哥’,她都想哭了,奈何挤不出泪珠子。   赵慎的声音却似笑非笑的传来,“勿急,一会你再慢慢喊。”   谁要喊他了?   她其实是很拒绝的!   到了梅园,春竹和夏雪从小厨房端了饭菜过来。除却每隔三日一次的晨昏定省的日子,府上的公子姑娘们都是在自个儿的院里用饭。   赵宁语不成词,就连吩咐丫鬟的话也说不出口,赵慎却没将自己当外人,对春竹与夏雪吩咐道:“去把这药煎了,日后每晚给你们姑娘服用一次。”   赵宁看着桌案上的药包,也不想顾及什么男女之别了,伸手去扯了扯赵慎的广袖,双眸朦胧,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他明明知道她根本没有病,这些药喝完,没病也会患病的。   赵宁不是矫情,她不怕吃苦,可这舌尖上的苦,却是吞不下去。   幼时每次偶感风寒,都是母亲用了松子糖哄她喝药才成。   赵宁晃了晃脑袋,眸光泛着晶亮,“四,四,四………四……!”   咦?!   憋了半晌,赵宁放弃了挣扎,继续摇了摇头。   赵慎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扯着的衣角,她的手很小,精致细白,宛若上好的陶瓷,他很喜欢。   他低低的笑,像是对待一个刚得手,却又舍不得处置的小猎物,“呵呵,良药苦口,小五听话,四哥今日可是花了一个下午去给你取药的。”   今个儿早上,已经有大夫给她抓过药了,赵慎又给她送了一份过来,到底是甚么意思嘛?   赵宁见赵慎无动于衷,她也不敢过于牵扯,忙是松开了他的衣袖,绷着脸坐在花厅下。   赵慎也落座,两人沉默片刻,赵慎开始吃菜了。   他的吃相极为雅致,赵宁每见一次,都觉着惊艳。   没吃几口,赵慎就问:“太子和你说过什么?”   赵宁一愣,今日是皇太后召见了几位贵女,四哥怎会知道太子也在   他抬眸看着她时,眸光清澈,如千年古井,毫无波澜,没有任何的情绪可言,赵宁判断不出他的心思,上辈子赵慎问鼎之后,太子没有活下来,莫不是这辈子也是?   赵宁只是摇头,不在卖力地开口说话了。   她知道不吃些苦头,四哥大约不会让她恢复如常。   赵慎没有追问,给赵宁夹了菜,还告诉她,“生冷禁食,这阵子不可贪嘴。”   赵宁:“………”饶是百般不愿,面对紫微星之威压,她只能继续点了点头。   花厅内点了数盏灯,这个时令最适宜在外头用饭,一片心旷神怡,食欲也大增。   赵宁对吃食从不挑剔,眼瞅着几道合她胃口的菜肴被赵慎夺了去,她面前只剩下干巴巴的两小蝶时令小菜。赵宁如被猫爪子挠了几下。   若非是知道赵慎日后将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她都想发飙了。   真想告诉赵慎,她现在正当长身子,多吃为益,可话到了嗓子口,偏生说不出半个字出来。   急煞人也!   饭用的差不多了,赵宁盼着赵慎早些离开,还能给她留几块红烧的糖醋排骨解解馋。   守在月洞门处的小丫鬟过来通报了一声,“四公子,五姑娘,夫人过来了。”   赵宁正要去起身,却见赵慎先她一步,而且他碗中的饭菜已经用尽,用了棉巾轻轻拭了拭唇,神色淡然。   王氏由芳婆搀扶着走了过来,她见赵慎也在,显然微微吃了一惊。   四公子鲜少会与旁人走近,怎的与赵宁格外不同?   王氏已经不止一次瞧见赵慎与赵宁走近,这怎的又在一块用饭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家兄妹虽说不必在意那么些虚礼,但他二人终归不是亲兄妹。   赵慎的岁数也不小了,站起来与赵凌的身高无异。   王氏心头闪过一丝顾虑,赵慎已然上前了一步,虽是疏离,但依旧恭敬,“母亲来了?可是忧心小五?母亲放心,儿子已经好生说道了一番,让小五务必按时服药,结巴的毛病会痊愈的。”   原来是为了赵宁的病情而来。   王氏松了口气,瞧着赵慎愈发的挺拔俊朗,也为赵凌而高兴,府上三位公子越是出息,王氏也能心安,她笑着点头,因着有孕在身,慈爱之意更加难掩,“难为你了,老四。”   王氏一言至此,又看向了一侧一脸生无可恋的赵宁,“宁姐儿,你四哥都是为了你好,要听你四哥的话,否则日后结巴好不了,可如何嫁人。”   赵宁:“………”呃?!   赵慎轻笑,他没有久留,待了少顷便离开了,“母亲,儿子先回去了,您稍坐。小五的事,母亲勿挂心,儿子会盯着小五的。”   哼!   赵宁冷哼了一声,上前将王氏扶到花厅下,再也不愿意多看赵慎一眼,直到他彻底离开之后,她才朝着月门处瞅了一眼。   这之后,赵宁让春竹添了一碗白饭,就着赵慎给她留下的几块排骨,又吃了一碗。   王氏见她面色不佳,虽是斥责,但溺爱难掩,“宁姐儿,休要倔强,你四哥也是为了你好,自家兄长难不成害了你不成?你这次恶疾来的突然,若不好好医治,以后真成了小哑巴,可如何是好?”   “宁姐儿也不小了,该看得出来谁对你是真的好。”   王氏一番话并没有让赵宁心头痛快。   哼!   又是一阵无声无息的冷哼。   没错,赵慎的确是为了她好,这才弄结巴了她,可………她总觉着赵慎还在故意为难她,比方说那汤药,一副比一副苦!   王氏没有待多久,便有下人过来通报,说是侯爷在寻夫人。   王氏脸色赧然,只要赵凌回了府,总会四处寻她,她难得来看一下女儿,都会被他寻回去。   赵宁沉浸在自己的小九九之中,并没有在意王氏的羞涩,送走了王氏,赵宁要面临的是一大碗苦涩难耐的汤药,给她再多的蜜饯,她也不想喝。   赵宁灵机一动。   她根本没有病,或许赵慎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才给她抓了药过来,但她没有必要真的喝下去呀。   鉴于赵宁怀疑身边有‘细作’,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春竹叮嘱了一句,“姑娘,这药您可一定得喝了,万不能留下病根子。”   赵宁瞪了她一眼。   虽说她长的娇气,但凶起来还颇有点样子。   春竹和夏雪倒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皆退了下去。   赵宁这才寻了机会,将汤药倒在了一株桂花树下。   *   次日,赵夔以兄长的身份召集了家中弟妹。   这是每月必有的一次的例行之事,赵宁已经习惯,好在她现在是结巴,也不用说什么话,大哥要是问起什么,她便点头或者摇头便是。   朱浩天不请自来,他虽不是赵家的子嗣,但他坚信,迟早……也会是一份子。   朱浩天瞄了一眼赵淑婉,之后便一本正经的坐在了圈椅上。   大哥赵夔先说了开场白,“七日后便是贵妃娘娘归省的日子,祖母年事已高,受不得操持;母亲腹中还养育这小七和小八;父亲也有军中诸事要忙。故此,这几日你们几人俱要调.教好自己院中的下人,届时切不可闹出半点岔子出来!”   “另外三品以上官员家中的命妇也会来府上拜见贵妃娘娘,七日后会在葵阁设宴,世家贵女的席位就安排在东湖边上,老三和小五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自是晓得的。”赵淑婉漫不经心道。   到了那天,赵淑婉自然要好好抛头露面一番,她自出生开始便就身份高贵,父亲乃权势滔天的定北侯,姑母又是皇帝的宠妃,她这些年在贵女圈中,都是趾高气扬,自鸣得意的架势。   七日后赵贵妃归省,她更得展露一下定北侯府嫡长姐的气度。   关键是,那日朱明辰肯定也会到场。   这让赵淑婉更是期待,又徘徊。与此同时,还有一星半点的埋怨。   上次采花贼一事过后,朱明辰从未表示过什么,赵淑婉还无法做到真正释怀。   她虽大大咧咧,但并不代表没心没肺。   这厢,赵宁也点了点头。   例行一月的小会速战速决,赵宁与赵淑婉一道出去,打算去找萧家姑娘学描梅花的小样。   赵慎单独叫住了她,还当着众人的面,道:“小五,你跟我过来,四哥请了一位杏林高手过来给你治病。”他容色浅淡,说的如此真切。   赵夔与赵翼是知情人,两人神色古怪。在他二人眼中,老四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让人觉察不到半点瑕疵,此番如此重视小五的‘病情’,肯定也是为了演戏演全套。   赵夔意味深长,道:“小五啊,听你四哥的话,你四哥路子很广,他认识的人绝对会医好你的。”   赵翼也颇为赞成,“嗯,小五,快跟你四哥去吧,休得耍性子!”   赵宁:“………”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赵宁跟在赵慎身后,他高大的身影,替她挡去了不少日光。   虽说入秋的日子将近,但白天的日头依旧很烈,赵宁找了一个恰好的位置,就那么不近不远的跟在赵慎后面。   小厮和丫鬟也不敢太过靠近赵慎,四公子在侯府的地位不亚于世子爷,而且还不像世子爷那般好说话。   世子爷对相貌秀气的丫鬟还是很友善的,但是四公子则不然,就算有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丫头,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入了桃园,赵宁没有瞧见任何杏林高手,她往后一看,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了。   她知道,这是桃园的规矩,一般人进不来。   赵宁很想问个清楚,四哥到底想干啥子,但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将这句话说好,索性便只字不言,只是双眸巴巴的瞅着他。   很多时候,看着赵慎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如果忽略掉德行和规矩,赵宁可以一直看下去。   “研墨,教你写字。”赵慎落座,挽袖持笔,姿态从容淡定。   丝毫没有良心不虞的半点症状。   欺负一个结巴,有意思么?   过几日赵贵妃即将归省,侯府上下戒备森严,几位公子爷不怎的出府门。   想来四哥一定是太闲的。   赵宁闷不作声的上前,拿起一块瑞墨的墨锭开始研磨了起来,她从不知道赵慎喜欢写字作画。   上辈子,年轻的帝王最大的爱好就是杀人,哪里有半分风花雪月之态?   赵慎写字的时候,赵宁再也不敢只盯着他看了,还是盯着字看才妥当。   赵慎的手腕十分有力,少顷便有几行字跃然纸上,那白纸上之上还画着一只将开未开的腊梅,斜斜的一只,是粉白的颜色。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   赵宁默念了一句,这不是诗经里面暗示越墙偷情的意思么?   所以,四哥这画的寓意是………红梅出墙?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宁:(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四哥想出墙!可他想跟谁出墙啊?   赵慎:.......乖,休要胡思乱想,写首诗给你看看而已。   赵夔:小五还小,人家根本就不懂。   赵翼:老四啊,你别教坏了小姑娘。 第60章 贵妃归省   赵慎并非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只是那漫长余生路让他明白, 人生在世, 总有那么几样东西是求不得,急不得, 夺不得,占不得。   很多人,很多时候, 都在蹉跎缘分, 有花无果。   他太了解她了,以至于耐着前所未有的性子徐徐诱之。   旁的事,他一贯雷厉风行,果决毅然,可独独对她, 半点急不得。   就如酿酒一样, 熬过数载的沉淀,才能甘醇至极。他要的便是那样的她。   赵慎等着赵宁自己开窍的那一天, 她这样傻,或许根本不用等太久。   他不是没有等过, 如今等得及。   终将有一日, 她会满心满眼都是他。到了那日, 便是他真正新生的开始。   少年脑中荡出那一幕, 倏然之间, 他笑了,灿若星辰,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收了毛笔,淡淡的问她,“明白什么这句诗是意思么?”   赵宁目不斜视,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手上的字画。   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的!   赵宁连连摇头,此刻还挺庆幸自己是个结巴,用不着拍‘龙屁’了。   赵慎也不逼她,她嘴上明不明白无所谓,她心里明白就行,他又道:“拿回去,好生临摹,你入宫之前,将临摹好的字画拿来给我看。”   赵宁每日还需要去西席那里,课业不算少,赵慎这不亚于给她增加了不少负担。   可四哥已经发话了,未来帝王的字画,她当然得一板一眼的临摹,半点马虎不得。那必须是得带着万分崇高的敬意去做这件事。   这字画留着,将来保不成还能值不少钱。   赵宁不厚道的想着。   她抱着字画,再次顺从的点了点头,表现的无比之怂。   她知道赵慎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彼时,无论是对朝中臣子,还是邦交之国,年轻的帝王皆以强劲的手段,征服了一切原先违背过他的人。   在他身边呆了那么多年,赵宁见的太多了,所以她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赵慎真的会将她当作五妹,而去展开宽大的胸襟,去包容她的一切。   他现在羽翼未成,还是个没有张开獠牙的雄狮,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狮崽儿。   即便是如今,他藏拙的如此之深,赵宁依然能够感受到他隐约露出的野心与霸者之气。   她怎么都不会相信,赵慎每日都是在桃园吟诗作画。   “汤药都按时喝了?”赵慎抬眸,淡淡问了一句。   撒谎对赵宁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在赵慎面前撒谎,她却是畏手畏脚,总觉着一眼就能被他看穿了。   她点头,手里抱着字画,视线有意从赵慎脸上移开,落在了白纸上的那只红梅上。   “遮莫江头柳色遮,日浓莺睡一枝斜。”   她脑中莫名奇怪的又冒出一句诗句,而且还有赵慎的一袭素锦白袍的背影。彷佛他正站在一株红梅下,那妖冶邪魅的画面竟无半分不和谐之处。   这是怎的回事?   四哥近日时常在她脑子里飘荡,有一次还梦见过他,那是他初登地位的时候,也不知因何,年轻的帝王吃了半年的素。   后来,帝王寻了一位渡海而来的大师,自那之后,帝王又好像换了一个人,时常会品茗赏花,不过孤漠的日子还是占了多数。   “汤药可觉着苦?”赵慎又问。   赵宁继续点头。   赵慎见小姑娘神情极为安静的看着手中字画,他也不揭穿她那点小事,却道:“四哥不会害你,不按我说的做,你日后可能会一直当个小结巴了。”这话已经算是在警告了。   赵宁眸色一沉,脸上五官都恨不能皱到一块了。   她又点头,表示心中明了,且对四哥那是绝对的信任。   赵宁在桃园待了半晌才离开,到了晚上,她犹豫片刻,还是将汤药给喝了。却不想,这药与此前的完全不同,除却浓烈的药味之外,没有什么苦涩之意。   糟了!   她今日是不是又被赵慎看穿了?!   赵宁暗暗纳罕,这今后骗谁也不能骗四哥了!   *   转眼到了七日后。   这几日乏善可陈,侯府的几位公子协助赵凌操.办赵贵妃归省一事,赵淑婉用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挑选衣裙与首饰,她定是要艳压群芳的。   这一日一大早,赵老太君便携带家中诸人在府门外静等了。   日头这才刚刚冒出浅橘光,赵凌与赵家几位公子站在一列,朱浩天也插入其中,凑了一个热闹。   朱浩天在侯府基本都是随心所欲,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赵老太君与赵凌都不会干涉他。真正管他最严的是赵家的二公子赵翼。   赵老太君,与王氏,还有赵淑婉,赵宁站在一列,萧家姑娘也在场,她性子软弱,头一次见宫里头的贵人,稍显慌张。   另外,巷子另一侧,还有收到请帖的命妇和贵女,熙熙攘攘的足有百来人之多。   宫人前来通报过后,约莫过了三刻钟,赵贵妃的凤撵便由朱明辰领队而来,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翠玉发冠,身段挺拔,一路走来,不知道引得多少姑娘家芳心暗动。   赵淑婉一瞧见朱明辰,显示眸子一喜,之后又沉下脸,保留了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她想等着朱明辰来哄她。而不是每次都是她自己贴上去。   这一幕落入了朱浩天的眼中。   他已经暗中打听过了,旁人皆说赵家三姑娘钟情于三皇子。   可今日一瞧,他怎的觉着赵淑婉根本就没将朱明辰放在眼中?   瞧瞧她那张沉闷憋屈的小脸,哪有半分看见心上人的欢喜,似乎脸上还带着怨气呢。   果然啊果然,她是心悦自己的!   朱浩天有了这个认知,摇杆挺的愈加笔直了。   朱明辰即便贵为皇帝的儿子又怎样啊,如今也仅仅是个皇子,而他朱浩天,已经是有封号的亲王了,镇海卫的兵马可任由他调动,真要是论起权势,他未必比不过朱明辰。   朱浩天只觉一阵春风拂面,甚是得意。   待他回过神来,赵贵妃已经与赵老太君入了府门,而赵淑婉也跑不见了。   他总是慢了一拍,竟又被冷落了!   赵贵妃对王氏还算和颜悦色,到底是自家兄长心尖上的人,赵贵妃虽说心里看不起王氏母女几人,明面上倒是做的面面俱到,还给赵宁和良哥儿备了见面礼。   赵淑婉一直都没等来朱明辰,她偷偷瞟了一眼,却见朱明辰一直在和赵夔,赵翼兄弟二人说话。完全没有往她这边看上一眼。   朱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磨蹭蹭的踱了过来,贵女席位这边是不宜来男子的,他也不忌讳,双手朝后,清咳了一声,站在赵淑婉面前,道:“我听说今天请的是金陵来的戏班子?还有个叫灵花的名角儿?”   赵淑婉对戏子没有任何的兴趣,她是坐着的,仰头莫名奇怪的看着朱浩天,“小王爷想结识她?那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灵花只卖艺,多少达官贵人想见她都难。”   朱浩天挑了挑两条剑眉,心道:赵三现在就想管着我了我无非是想找个话题,她竟以为我对人家名角儿有那个意思?不行,我断不能让她心伤。   朱浩天语气陡然间温和了起来,“呵呵,淑婉妹妹,你说的都对,我怎会想结识什么戏子呢。呵呵,淑婉妹妹先吃着茶,我先去两位堂兄那里坐坐。”   朱浩天来时突然,走时也突然。   赵淑婉唇角猛地一抽,侧头看着赵宁,“小五,你以后少跟小王爷来往,这厮着实古怪的很。”   赵宁微懵,她何曾与朱浩天来往了?从头至尾都是赵淑婉与他说话呀?!   “没想到今个儿五皇子也来了。”赵淑婉啧了一句,又偷偷看了朱明辰一眼,可他依旧没有看过来,彷佛没有留意到她早已期盼他多时。   对于五皇子,赵宁还是有点印象的,赵慎问鼎之后,此人还活了一阵子,但不知因为何事触犯了皇帝的逆鳞,也是没能保住一命。   赵宁往男席处望了一眼,见那宝蓝底直裰上紫金色团花的少年,大约他便是五皇子。   赵宁的视线刚投过去,就见赵慎也往这边看了过来,他的眸子格外深邃,即便隔着十几丈之远,赵宁也彷佛隔空被他震慑到了   糟了,心尖猛然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   前所未有的慌张让赵宁又是一懵。   她曾在赵慎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即便那样近距离的看着他,即便悄咪咪的躺在帝王身侧,借着隐形,耍耍横,都没有让她有过这种心跳如鹿之感。   赵宁忙低下头,目光在自己面前的桌案前来回扫了一扫。   她拒绝承认自己是个爱慕俊美皮囊之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天大的误会,以至于她一被赵慎盯着看,就六神无主了。   温玉与顾家嫡女--顾暮瑶也在场,女眷们都是坐在赵贵妃下首,而赵贵妃本人则是由赵老太君与王氏作陪。   赵贵妃瞧着王氏容貌娇艳,肌肤当真是吹弹可破,如今虽怀有双生子,但除却小腹之外,其余的地方还是很纤细,就是赵贵妃当年有孕的时候,也不及她这般风情。   难怪了哥哥如此疼惜她。   赵贵妃掩饰住一切不屑之色,笑道:“算着月份,嫂嫂再有三月就该临盆了吧,我赵家还是头一次有双生子呢。”   王氏莞尔,微微点头,“娘娘说的没错,是还有三个月。”   赵老太君时不时会看几眼王氏高高隆起的小腹,侯府已经好些年没有过婴孩了,到了她这个岁数的老者,都盼着家中能有个把孩子出生。   瞧着赵凌对妻子的疼惜程度,恐怕日后还会有几胎。   赵老太君眼底的喜色难以掩饰,比见着赵贵妃回府时还要高兴。   赵贵妃心中已经了然,便对王氏愈发和颜悦色,又当众赏赐了不少稀奇宝贝儿。   *   贵女们用过午膳,便有人提议去东湖泛舟。   这个时节,东湖的荷花已经开到了靡荼,但荷叶依旧青翠,莲蓬儿颗颗硕大,很是适合荡舟湖上。   赵淑婉身为侯府嫡女,即便再不怎么喜欢温玉等人,也做出了小主人的架势,领着众女往东湖边上走,她其实对东湖还存了一点心悸。   那晚看见的采花贼,她其实并不能笃定其相貌,只是借着水榭下的灯笼,看见那男子胸口处似有红点闪光。   但细一寻思,这世上怎会有人身上发光?   又不是萤火虫?!   肯定是她吓傻了。   大白天的,身后跟着二三十丫鬟婆子伺候着,赵淑婉倒也不至于畏惧。   赵宁拉了拉赵淑婉的衣袖,又对她摆了摆手。   赵淑婉问:“小五不去?”   赵宁晕船,上辈子便有这个毛病,而且她大约知道贵女们聚在一块会干些什么,多半又是攀比胭脂与首饰,她不甚感兴趣。   赵淑婉要想摆谱,不拉个小跟帮怎么能成?   “小五,今日二哥特意安排了数只小舟,你怎能不去?走吧,不会有人将你怎么样。”说着,赵淑婉拉着赵宁,硬将她送上一只小舟。   赵宁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赵淑婉的力道,随着脚下开始晃动,赵宁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晕船的滋味很不好受,没过一会,肺腑都感觉要翻腾起来。   柳叶小舟只能容纳三四人,赵宁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另外还有萧家姑娘。   片刻之后,见赵宁脸色煞白,萧姑娘好心建议道:“宁妹妹,不如靠岸吧,我瞧着你实在熬不住了。”   赵宁点了点头,她的确快熬不住了,马车再怎么颠簸,她也不会喊累,可晕船的毛病实在难以克服。   春竹和夏雪便试图寻一处方便靠岸的地方,再划回去恐怕要费更多功夫。   赵宁昏昏沉沉,脑中的意识很清楚,人看上去却早已迷糊不清。   “四公子!”   春竹惊讶的声音让赵宁从双膝抬起头来。   萧姑娘有些害怕赵慎,每次赵慎一出现,她便低垂着脑袋,一声也不吭。   赵宁见赵慎立在小舟上,除却远处的几只小船,周围便只有他了。   “过来。”他清冽的嗓音随着湖风荡了过来(往下看,有赠送章节哦)。   作者有话要说:   PS:从今天开始每天免费赠送几百至几千字不等,九儿好不好?求表扬,求举高高。另外红包日依旧是10,20,30号,没有更改。写文看文都是令人开心的事,咱们一直开心下去,么么哒。   -------   赵慎的手已然伸了过来,他的嗓音清醇好听,随着湖风荡悠悠的落入了赵宁的耳朵里。   其实,赵宁此刻已经状态很不佳了。   远处还有旁的船只,四哥突然出现似乎有些不合礼数,但她肯定不会指责未来的帝王有任何行经不善的地方。   萧姑娘却是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赵宁,又看了看赵慎,以她柔弱寡言的性子,自然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赵宁的手刚伸出,就被赵慎一掌握住,他并没有直接拉她到身边来,小姑娘本就生的娇嫩,一晕船便软绵绵的,赵慎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握着赵宁的肩膀,借力将赵宁带到自己身边。   虽然赵慎的动作很稳,但如此一来,小舟又是一阵晃动。   赵宁已经在尽力避开与四哥的碰触,可她这个时候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只能借助赵慎才得以生根。   无奈之下,赵宁揪着赵慎的衣襟,脑袋抵在他胸膛,怨了一句,“难,难受。”   这声音微弱蚊蝇,赵慎命人驱舟,在赵宁背后轻拍了两下安抚她。   赵宁听的不太真切,四哥好像说了一句,“小乖,一会就好了。”   *   小剧场   赵淑婉:那晚的采花贼会发光.....真的!   赵宁:.....呃呃呃?   赵慎:小乖,别听旁人胡说,你都见过的,你比谁都清楚。   赵宁:!!! 第61章 落水施救   赵慎来势猛烈,如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将赵宁席卷其中。   她不知道赵慎是怎会知道她在东湖上, 也不知道赵慎寻她作何?   直至上了岸,赵宁才将赵慎推开。赵慎笑话她:“四哥没有利用价值了?”   赵宁:“.......”   直到被他牵着带到桃园时, 赵宁还稀里糊涂的分不清方向,“四……四哥!”   赵宁拼足了力气喊了一声。   她仿佛经历了太久没有说话,一张口, 微弱的嗓音有些沙哑, 像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月色,竟然十分的悦耳。   赵慎寻常在府上不会携带配剑,他就如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手中常年带着一把紫檀骨的折扇,他抬手就在赵宁头顶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神色严肃冷峻, “老实待着!”   赵宁:“………”她又干什么了?有点无辜啊。   赵宁没法利索的说话,只能闪着莹润的大眼瞪着赵慎。而且即便她可以说话, 也不会与未来的帝王置喙。   赵慎却淡淡道:“那间屋子收拾干净了,你先去歇会, 我没有回来之前, 休要离开。”   明明是淡寡的嗓音, 却是施压。   赵宁知道他所指的是哪间屋子, 应该还是前阵子住过的那间。   赵慎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留下赵宁一人在桃园。   硕大的桃园没有一个下人伺候,宛若世外桃源, 清泉锦鲤,亭台飞檐,她可以一人一直待下去。   吹了一会凉风,赵宁的身子稍微转好,没有呕吐昏厥之感了,她不知道赵慎为什么让她一人留下,而他又干什么去了?   桃园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赵宁想了想,便去了那间厢房小憩了一会,里面被人重新归置了一下,薄衾纱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但并不腻人,很符合赵慎清寡的气度。   四周太过安静,好像回到了上辈子的皇宫,那时赵慎身边也是这样的安静。   鼻端幽香袭人,赵宁不多时便睡着了。   *   赵慎从桃园出来时,被赵翼捉了正着,“老四,你果然将小五带来了,你………”   赵翼心细,‘侯府诸葛’的头衔可不是白来的,府上乃至京城之中,没有几件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赵慎其实很自私,尤其是关于赵宁。   他与赵宁之间的事,与旁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赵慎幽眸微凉,淡淡的看了一眼赵翼,“二哥不是应该将三殿下引到东湖么?今日的计划如若失败了,父亲不会高兴。”   赵家想借着这个机会,斩断赵淑婉与朱明辰之间的所有可能存在的姻缘。   赵淑婉是不可能当妾的,只要朱明辰娶了旁人,赵淑婉便只能他嫁。   当然了,赵家也不会亏待了朱明辰,他到底是赵凌的亲侄儿,就算赵凌不会帮着他去谋划大业,赵家也不会阻碍旁人帮衬他。   赵翼的思路回到了正事上,“父亲挑中的是温玉,这是将温次辅推给了三殿下,也算咱们侯府对他不薄了。”   赵慎神色极淡,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时,赵翼批了他一句,“老四,不是我说你,老三其实比你还小,她平日里不敬重你,但你也别往心里去,好男不跟女斗,不是么?你这一碗水端的太不平了,东湖那边要出事,你只带了小五过来,怎的不连老三也捉来避避风头?”   赵慎迈开腿,不打算跟赵翼纠缠下去,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二哥都管不住老三,何况是我。”   赵翼:“………”似乎言之有理,这种日子,赵淑婉怎么可能回避?除非将她敲晕了还差不多。   赵翼追了上去,“老四,不瞒你说,即便今日没有我侯府‘作祟‘,恐怕三殿下也有那个心思,眼下人已经在东湖荡舟了!”他朝着赵慎挤了一个眼色。   老二一向很‘黏’人,赵慎已经习以为常,但依旧面色寡淡,“父亲的考量自是没有错的,三殿下的心思岂止只有老三一人!”   赵慎原先并不爱多言,但这阵子话明显多了。   闻此言,赵翼面露鄙夷之色。   他今日也看出来了,朱明辰既然早就让赵淑婉心悦上了他,却还是存了有意招惹其他贵女的嫌疑。   要知道,今日来参宴的贵女,背后多半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家族底蕴丰厚,权势骇人。   朱明辰他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个都不想放过!   赵慎突然止步,赵翼一个箭步险些没刹住,老四可谓是鬼才,他当即问:“老四,怎么了”   赵慎转过身,清俊的脸浸在早秋的日光之下,宛若仙人,他道:“或许无需侯府动手,时辰差不多了,我便不过去了。”   老四不去东湖   莫不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赵翼原本的计划,是促使温玉落水,再让朱明辰下水相救,如此一来,他二人只能定亲了。   按着朱明辰的贪婪性子,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要知道就算他不娶赵淑婉,赵家依旧是他的母族,但他如果娶了温玉,温家的势力也将为他所用,这将是一件如虎添翼的大好事!   一个足够的野心,且贪得无厌的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如果还有其他贵女落水………赵翼也止了步子,笑了笑,“那我也不去了。”   赵凌已经多次催促兄弟几人早日成婚,但赵翼着实没有那个打算,除了家中两个妹妹之外,他至今对女子还是颇为排斥的。   赵慎已经轻步往前走了一段路,赵翼忙是追了上去,“老四,你还回桃园?小五在你那里作甚?”   赵慎在通往桃园的小径上,拐了一个岔道,“我见父亲。”   赵翼顿时无话可说,他本来想去看看小结巴的,按理说小五跟他是最亲的,最近却发现小五与老四才是走的最近。   明明他才是最受弟弟妹妹喜欢的兄长啊。   *   赵宁是在一阵晃动中醒来的。   她睡的很熟,双颊宛若染上了一层淡淡晚霞,令人羞愤的是,她又梦见了赵慎,而且还是年轻的帝王从浴桶中出来,而后披着单薄的中衣上榻时候的光景。   赵宁之前都没有将那些年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以为寻到终结之后,她会在这世上烟消云散,另赴轮回。   谁晓得,她会记得上辈子的一切。   这………这………这太有失体统了,忘记忘记!   切不可再忆起有关四哥的任何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是对四哥的轻薄,她万不能如此!   赵宁看清赵淑婉一脸泪痕的脸时,她竟有些庆幸被赵淑婉给唤醒了。   来不及问赵淑婉究竟怎的了?竟哭得花容月貌也揪在一块了?   赵宁先让自己跳动不安的心平缓了一下,这才缓缓支起身子,睡眼蓬松,一脸茫然的问她,“三……姐姐,你,你.....怎的了?”一觉起来,赵宁的结巴好了些,她猜是不是那几幅的药起作用了?   要知道,赵淑婉今日上午还意气风发,宛若斗艳成功的花孔雀呢。   赵淑婉妆容尽毁,她这人直来直去,哭起来也不可小觑,抽搭了几下,才含糊不清,又怨又恨,道“表哥他……他今日抱了温玉,他………他岂能这样对待我?”   赵宁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睡的太沉,还是赵淑婉思绪跳跃太大,她一时间根本没有听懂。   朱明辰不是个好.色之流,当初贵为亲王时,辰王府也只有一个温玉,赵淑婉,还有她,即便侍妾也没有一人。   他怎会不顾身份,当众抱温玉?   赵宁继续茫然。   赵淑婉扯着榻上身上的薄衾,絮絮叨叨的哭诉,又将今日温玉如何落水,朱明辰又是如何相救的事一一道来。   是以,赵宁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侯府守卫森严,温玉怎会好端端的落水   到底是温玉勾引朱明辰?还是朱明辰勾引温玉   时下男女大防,朱明辰与温玉已经算是有肌肤之亲了,一个是皇子,另一个是次辅的孙女,今日又是赵贵妃归省的日子,在场的命妇贵女皆可作证,他二人的婚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   赵淑婉今日处心积虑的想引起朱明辰的主意,她等的是惊喜,没想到朱明辰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吓。   赵宁一阵失神。   温玉依旧嫁给朱明辰,这与上辈子无异。   她还记得赵淑婉之所以做了辰王府的侧妃,是因着她与朱明辰暗度陈仓了。   赵宁不恨赵淑婉,甚至于为了报答侯爷父亲,她还想帮着赵淑婉一把。   这厮一通狠哭之后,又揪着被褥擦了擦鼻涕。   赵宁:“………”四哥会吩咐人洗干净的吧   “三……姐姐,好……好看。”赵宁投其所好的夸赞她。   赵淑婉果然抬起头来,身子因为抽搐,还一颤一颤的,嗔道:“在你心里,我再好看有什么用!表哥他或许没这么觉着!”   赵宁:“………”这让她这个结巴如何安慰?   不过,朱明辰要娶温玉,这也是一件好事。日后四哥问鼎帝位,也不至于波及到了赵淑婉。   她真是傻,莫不成到了此刻还没看清朱明辰的真面目?   他那样的人,何曾真心待过谁呢?   今日并没有人逼着他救人,可他还是亲自下水去救了,这说明什么?!   事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赵宁碍于结巴,没法与赵淑婉多说些什么。而且她即便结巴好了,暂时也不能恢复如初,否则太子保不成又会将她弄去内书堂。   那么四哥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她也白吃苦了。   *   东湖那头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控制,王氏与赵老太君一边安抚温玉,一边与赵贵妃商榷去温家提亲一事。   这厢,上房前厅,赵凌将三个儿子都叫了过来。   三人还是习惯性的穿着最醒目的衣袍,玄色,宝蓝与素白。   对于这件事,赵夔并不想邀功,因为他还没使出手段,朱明辰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入湖中救佳人去了。   如此一来,父子几人对朱明辰的秉性更是深彻了解。   场面一度尬冷。   几人都很清楚赵贵妃与朱明辰的野心与欲.望,但无论朱明辰日后是否会得事,以赵淑婉的性子,都不宜嫁给他。   可以这么说吧,今日这场戏,是赵凌处心积虑之下的结果。   他坐在上首,成熟男子的魄力尤为显著,他沉声道:“我赵家历代不干政,你们几人都听清楚了!”   “是!儿子明白。”三人齐齐应了一声。   赵凌又道:“以温家的势力,一定会辅佐三殿下,为父这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赵凌不是傻子,他很不喜欢被人耍的团团转,虽说他也很头疼赵淑婉,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还轮不到朱明辰玩.弄!   赵凌叹了口气,这次的举动,已经对赵家,以及朱明辰最好的安排了。总之,他自己的女儿不能嫁到皇家!   赵凌不再言词,赵夔这时问了一句,“父亲,祖母那里还不知此事,但儿子以为这事肯定瞒不过祖母。”   赵老太君一定会猜出是赵凌使的手段。   届时,赵凌还得给赵老太君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凌从藤椅上起身,广袖一拂,双手朝后,气场雄足,道:“为父曾教过你们一条最通用的御敌之策,你们忘了?”   赵夔与赵翼纷纷神色诧异。   赵家著有专门的兵法布阵的宝书,与此同时还有一整套为人处事的‘藏拙大法’,那书还是赵凌年轻时候亲自撰写的,不过至今为止,只有赵家三位公子阅过。   这是要蒙混过关?!   其实,三位公子倒也并不担心赵老太君会因此事而动怒。   要知道,赵老太君也绝非一般的妇道人家,她老人家肯定会想明白这个道理。   父子三人商榷一番,赵凌最后单独留下了赵慎。   “你二人先去温府通知此事,若是温大人有任何异议,你们知道该怎么做!”赵凌给赵夔与赵翼指派了任务。   次辅温茂盛是个十足的老狐狸,他看中的人是太子,而非三皇子,突然获知温玉非嫁朱明辰不可,他定会拿乔。   赵夔不嫌麻烦,但这也不是一件好差事。   兄弟二人退出了厅堂,赵夔叹了句,“还是老四最得宠啊。”   赵翼:“…………”一直以来不都是么?!   待厅堂内只剩下父子二人,赵凌神色倏然之间变了,他在盯着赵慎看。   赵慎先开口,“父亲想说的话,儿子都明白,儿子会记住父亲的教.诲,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赵家都是儿子所庇佑的地方。”   赵凌还未开口,赵慎已将他想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赵慎神色虽淡,但言辞之间,绝无半分诳语,再者,他也从未说过废话。   赵家………他欠了赵家。   若非兄长逼他太甚,他怎会做出哪些事呢。   赵慎的承诺让赵凌微微松了口气,养了龙脉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也是压力很大的!   *   赵淑婉见赵慎归来,抹了泪就跑不见了。   好像在赵慎面前哭出来,是非常丢脸的事,而且朱明辰表哥也不再是她的了,以赵淑婉自以为的美貌程度,她输给了温玉,这无疑让赵淑婉颜面扫地。   赵宁这才得已从榻上起来,但赵慎来的突然,她依旧在懵懵然之中。   此前,府上有采花贼出没,四哥在她房里守着,这无可厚非,可此刻他怎能说进来就进来?   若非知道四哥日后会是一代帝王,她肯定会啧他几句。   但赵慎却是面容极淡,那涨清俊的脸上毫无尘世的欲.念,他轻步靠近,视线从小姑娘错愕地脸上移开,落在了被泪痕沾湿的薄衾上。   赵淑婉当真是水做的,这才没一会,荷粉色的薄衾已然湿的很明显。   赵慎唇角一动,折扇挑起那薄衾看了看,赵宁当即觉察到了不好,当即摆手,“不……不不……不是我!”   (剩下的一部分在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轻笑了一声,笑意如燕过无痕,很快就消散,“是也无碍。”   赵宁到了此刻才大约明白了四哥将她带到这里的目的。   原来东湖今日有事发生。   温玉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落水,她明明爱慕的人是太子才对。   赵宁心中了然,但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多看了赵慎几眼。   四哥这是护着她?   可温玉落水,与她有何干系?   赵宁起榻,她是合衣而睡的,直接穿了绣鞋便可下榻了,这种事肯定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就连她自己也免不得胡思乱想了。   “你打算留下?还是离开?”赵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   小剧场   赵宁:糟了,又梦见四哥了,肿么办呐?焦虑,羞涩,彷徨.......   赵慎:怕什么?四哥不怪你,对了,梦见四哥什么了?   赵宁:......不可言,不可言..... 第62章 几多纷扰   留下?离开?   许是这几日赵慎没有休息好,他光洁的下巴处已经可见隐约的暗青色。   四哥就快长胡子了。   赵宁脑中思绪翩然, 像只被风刮起的蒲公英, 一时间寻不到落脚的位置,而与此同时, 她的注意力也轻易被少年吸引了。   在他面前,原本跟个尼姑无异的小女子,竟如此的经不起的诱.惑。   赵宁的内心是极度排斥自己这种变化, 她怎的这般没有定力, 而且是对自家的兄长想入非非了?   这样是很不好的!   赵宁坚定了自己的认知,她个子矮,站在脚踏上才勉强与赵慎对视,她站直了小身板,立志当个好妹妹, 好姑娘, 不能再有半分邪念,这个太可怕了, 是不是她上辈子从未将心动过,以至于现如今………有些思绪混乱?!   肯定是这样子的。   赵宁卖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尽量顺畅, 道, “归, 归……归去!”   赵慎并没有制止她, 这丫头防备的很, 即便是在他这里小憩,床榻上除了沾湿的薄衾之外, 竟无半分褶皱,而且她穿戴整齐,发髻也不曾乱过。   “你都知道了?”赵慎虽然没有用行动留下她,但还是开口问她。   赵宁大约猜到了赵慎指的是什么事,她点头,“嗯。”   赵慎又说了一句,看架势像是在警告她,但言辞间,神色实在是古怪,还带着一丝丝的调侃,“小五傻归傻,但你现在也应该知道这天底下的男子都是什么货.色,三皇子俊美无双,实则是个什么秉性,不用四哥哥细细说与你听了,你三姐不懂世故,小五不可像她学,今后见着三皇子,你日后避着点。”   赵慎今日的话格外的长。   赵宁连连点头。   即便他不警告,她也会避开朱明辰的。   “不过,小五也无需杯弓蛇影,这天下男儿都是混账,四哥哥也是好的。”少年眉目染上一层似有若无的浅笑,神情严肃的在小姑娘面前‘自吹’。   赵宁见识过赵淑婉的自吹本事,但此刻听了赵慎此言,她是由衷的赞成的,又是连连点头。   赵慎见她这般乖巧,像是有什么东西取悦了他,赵宁临走之前,他又给了她一幅字画,“拿回去临摹。”   这是一副雨后莲花图,上面还提了一句诗。   依旧是诗经的上的字句,寓意是两情相悦。   赵宁:“………”再次连连点头。   赵慎很满意这个结果,“呵呵,好,你回去吧。”他嗓音微震,带着不可言喻的磁性,十分好听。   完了,又开始留意四哥的声音了!   她这是怎么了?   从桃园出来,春竹和夏雪已经在外面候了多时了,见自家姑娘终于露面,二人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虽说有些事二人已经明了,但五姑娘还小,四公子还是五姑奶的兄长,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但五姑娘瞧上去却是浑然不知,也不知道在桃园干了些什么,出来时双颊赤红,尤为明艳。   其实,春竹和夏雪还是挺害怕赵宁的,五姑娘瞧着娇弱,实则小脾气上来的时候,她二人应付几日都不一定见成效。   现在五姑娘明显已经怀疑上她们二人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阵子也不会多问,但时常会暗中观察她二人。   以至于春竹和夏雪很多时候都不敢动作,到了夜里才敢偷偷摸摸的出来一趟。   “东湖……说,说清楚!”赵宁拉着这一张小脸,但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褪去,映得人若娇花格外艳。   就连春竹和夏雪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二人也明白赵宁的意思。   春竹道:“姑娘,幸好您今日不在东湖上,温家小姐的舟翻了,是三皇子及时凫水过去将人救了上来,温姑娘还呛了好几口水呢。”   看来真的是这样。   赵宁不在他言,一路去了梅园,她得先临摹一下四哥的字画,不然到时候没法交差了。   *   赵贵妃虽归省,但也不便留夜,加之又发生了温玉落水一事,未至黄昏时,贵妃的凤撵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侯府。   葵阁的下人都被挥退了下去,此时还未来得及掌灯,厅堂内映着晚霞的余辉,显得孤漠又冷清。   赵老太君已经太久没有单独见赵凌了。   上一次还是老侯爷与三位公子战死那年,老太君当时身子骨还硬朗,她一身白衣,墨发横批,那样的打击也没有击垮她。   骄傲的妇人手中持着赵家的祖传宝剑,让赵凌跪下,将兵符与宝剑交给了他,还说:“子恒!你这肩上不仅仅担负着你父兄的血仇,还有二十大军,你从今日起便是他们的将军,是我定北侯府的侯爷,从今往后,你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时刻记起你的职责!”   事实证明,赵凌这些年一直不曾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   赵老太君并非不信任赵凌,她只是要亲口听他说出事情的原由。   老者的嗓音悠长有力,她望着远处被晚霞笼罩下的葳蕤花木,问他:“子恒啊,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玉兰,可她到底是你嫡亲的妹子,她身居后宫这些年也不易,我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赵老太君与老侯爷夫妻感情甚笃,一共育有四子一女,赵玉兰—也就是赵贵妃是她唯一的女儿。   当年皇帝看中了赵贵妃,老太君多半是不愿意让女儿入宫的。   可天家开口要人了,赵家岂有反驳的道理?当初赵家元气大伤,赵老太君不得已才放手。   十多年了,她也才见过女儿几次,这权势着实能改变一个人,她娇娇的女儿,也再也不是往日的玉兰了。   赵老太君看得出来,赵贵妃今日归省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拉拢赵家。   赵凌应了一声,“儿子自是知道,母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温次辅权势滔天,比儿子更合适当三皇子的背后之人。”   赵凌接手赵家之后,头两年沉静在复仇之中不可自拔,他也的确亲手砍杀了鞑子首领,但老侯爷与兄长们的死,还有朝廷的原因。   赵凌并非不恨,可这谋权篡位的事,他赵家自古以来就无人干过。   当年扣押粮草的官员也被诛了,赵凌对父兄的死并没有彻底释怀,这些年打战时,哪次不是将敌军逼到了毫无退路!   他之所以舍不得三个儿子上边陲,也是顾虑着旧事重演。   赵老太君不欲拐弯抹角,直问:“若是三皇子日后当真起事,你这个娘舅将作何打算?”   老太君的口吻并不严重,但这话说出来,是要杀头的,她这是打算与赵凌摊牌了。   赵凌也直言不讳,他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如果父兄还在世,他或许还留恋在走马斗鸡的富家纨绔子弟的散漫日子里。   这世道是最残忍的利器,会将人雕磨的面目全非。   赵凌道:“母亲,贵妃是您的女儿,也是儿子的妹子,可侯府还有一大家子呢!您忍心看着他们也一并担受风波?”   他的意思是袖手旁观,不参与,也不反对,做好一个武将该做的事。   他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与朝堂上的魑魅魍魉相斗。   “赵家祖训有言,武不干政,赵家的子嗣永不干政!”赵凌又道。   赵老太君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她老人家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疼了她的女儿。   或许,她的玉兰再也不是那个玉兰了………   赵老太君最后叹道:“哎,不管如何,老三与三皇子断了干系,倒也是件好事,她那个性子,日后嫁人也愁啊。”   赵凌:“…………”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的确如此,换作旁人家的姑娘,这个岁数早就有人登门提亲了,可定北侯府却是门可罗雀。   赵老太君沉思半晌,又道:“老三的婚事早些定下来,否则我这心里难安呐。”几位公子倒也不着急。   赵家的公子,想寻个贤惠的姑娘家还是很简单的。   赵凌应下,“儿子也正有此意。”   *   回宫的路上,朱明辰心情不错,迎面的晚风拂起他身上已经干了的锦袍,英姿飒爽,到了这个时候,他以为离着成事的日子愈发的近了。   温玉才貌双全,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身后又是温家。这样的女子,他自是喜欢的很。   其实,朱明辰一开始的目标是顾暮瑶,要知道顾家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的,顾暮瑶风情万种,温柔似水,是个正常的男子见着她,骨头都苏软了。   至于赵淑婉,美则美,只是没有脑子,她那样的人,岂能与他并肩?!   赵贵妃原先的意思是让朱明辰请皇上赐婚,让赵淑婉嫁给他,但朱明辰一直在敷衍。   如今好了,他再也不用担心会与赵淑婉共度余生。   他自诩是个天皇贵胄,能站在他身边,并且成为他妻子的女子,必定是才情容色俱佳的。   朱明辰一时春风得意,有了定北侯府与温家的支持,太子还会是他的对手么?   骏马继续往前,朱明辰脑中又浮现了另一张俏丽的小脸。   是赵宁。   那丫头………待到他问鼎那日,这世间怎样的殊色还不都是他的了!   朱明辰启唇一笑,笑自己竟忆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娘。   这也是可笑了。   *   华灯初上,东宫此刻鸦雀无声,宫人们垂首而立,无一人敢弄出半点动静。   次辅温玉的孙女几乎是内定的太子妃了,然,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无疑会令的太子颜面无存。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一定会大发雷霆,虽说他与温玉从未明面上定过婚事,但二人之间的事并非空穴来风。   却料,太子朱明安只是在与心腹对弈,脸上笑意从容,无半分愠怒之意,似乎温玉与朱明辰之间的事,与他而言,并无本分影响。   太子的心性突变,这让他身边的诸多随从与谋士摸不清头脑,心腹终是耐不住,问道:“殿下,此事恐怕并非巧合,三皇子这次欺人太甚,殿下不想回击?”   朱明安唇角微扬,冷笑了一声,“呵,三弟如何欺我了?温姑娘与我更是毫无干系,你这话日后休要再提!”   男子一愣,更是看不透了。   温次辅乃文官之首,首辅张大人伏法之后,温家的权势如日中升,温家只有这么一位小姐,多少适婚的贵公子都巴望着与温家结亲。   而且温大人也多番向太子表明了联盟的意思。   太子不可能不心动!   “殿下,您可是还有更好的打算?”这男子是朱明安多年前从茅山请来的道士,心机过人,一直在朱明安身边出谋划策。   以他看来,眼下太子最大的敌手便是朱明辰了。   太子摆了摆手,落下最后一颗白玉棋子后,他起身行至亭台外沿,看着无边的夜色,笑道:“不急,我倒要看看三弟下一步想做什么?”   男子心有余悸,上前一步,恭敬道:“但温大人日后怕是要支持三皇子了。”   太子又笑,“无事,以你之见,赵家的姑娘如何?”   男子一愣,难不成太子看中了赵家的姑娘?   赵淑婉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男子提议,“殿下不如早日请旨赐婚,以防夜长梦多。”他以为太子看上的人是赵家的嫡长女,赵淑婉。   那日端午才艺比拼时,太子就对赵家的姑娘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太子白皙修长的手在廊柱上划过,嗓音浸入月色之中,尤为清冷,“你说的没错,是该趁早。”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章有点赶时间,没有免费字数了,下章再赠啊,抱歉抱歉,这几天有点忙,过阵子都理顺了,会赠一千字以上,这几天的赠字可能有些少,大约过三天就可以理顺手边事情了,么么哒。   *   小剧场   赵三:我如此美貌,却无人提亲?有么有搞错?这是神马剧本?!   朱浩天:这个......那个.......若是淑婉妹妹不嫌弃,在下倒是可以......   赵三:嫌弃!   朱浩天:........ 第63章 商榷婚事   这一天晚上,定北侯府也不甚太平。   赵凌从葵阁下来, 早早就去了寝房。   内室已经掌灯, 临窗的绣炕上摆好了两素一荤一汤的晚膳。   赵凌从未沉浸荣华富贵,他的俸禄与赵家的家私, 有大部分都犒赏了军中将士,与那些战死的英灵的家属。   这些年,赵家的三个儿子都是自己谋钱财的。   妻子嫁给他大半年了, 他虽待她如掌心宝, 什么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绫罗绸缎,鎏金珠宝,但凡他能办到的,但凡他所拥有的, 他都会毫无保留的给她。   可妻子一贯朴素, 若非是有孕在身,赵老太君强.加了上房的伙食, 她估计只会叫下人准备一菜一汤了事。   王氏身为侯夫人,她已经站在了贵妇圈中的顶尖位置上, 一品诰命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 赵凌知道他的妻在默默的支持着他。   赵凌紧促的眉心渐渐舒缓, 看了王氏, 他那点不愉快也消散了。遂上前几步, 大掌粗鲁的握着王氏的双手,放在掌心捏了又捏。   屋子里还站着侍立的下人, 赵凌这动作,这眼神,着实火热。   王氏有点赧然,“侯爷,今日的事,您莫要挂心了,早些用饭吧。”   赵凌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这样念着一个妇人,他低着头,将妻子的手摁在他健硕的胸膛上,那里正强劲的跳动着。   王氏被他强烈的雄性气息所包围,白皙的面颊渐渐红了。   她有了双生子之后,赵老太君直接发话,让赵凌搬出她的屋子。   赵凌也照做了,虽说晚上经常腻味一会才走,但夫妻两人已经太久没有真正意义上亲密了。   赵凌低着头,唇靠近了王氏光滑细腻的额头,嗅了一口发香,积攒在内心的阴郁消散了大半。   他终于明白因何古往那么多的风流人物,都离不开佳人相伴。   妻子身子娇弱,怀了双生子也不见长肉,赵凌心疼不已,他娶她是为了许诺她一生无忧,不是让她跟着自己受苦的,他低低的斥责,但并无凶意,“昨日又拿了银子去桃花庵了?”   桃花庵里住的都是寡妇,这些寡妇与旁人不同,她们的夫君都是战死沙场的好男儿,有些人不愿意改嫁,便去了桃花庵隐世去了。   自从王氏知道赵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感同身受,暗地里也帮着那些寡妇。   王氏没想到赵凌会知道这些。   他不是一直很忙么?   王氏被他抱的太紧,他身上又烫,这让脸皮子很薄的王氏有些耐不住了,当初肖程失忆,寄宿王家,也是多番攻势,才让王氏最后招架不住,招了他为婿。   现如今,王氏已经忆不起肖程这号人了。   她与赵凌从相识到成婚也没多久,说来也怪,她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他,赵凌的出现,占据了原本署于肖程的所有位置。   王氏推了推他,她做那些事无非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支持,她并不想以此邀宠,再者那些寡妇也着实可怜,王氏于心不忍,还想着张罗一座茶庄,教会她们如何营生,今后日子还长,年纪轻轻就相伴古佛了,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王氏答非所问,“侯爷,别这样,饭都快凉了。”   饭凉了,可赵凌一时半会儿没法‘凉’下去。   这些年,他肩上的担子太重,难得任性自私一会,那便是随了心意,娶了王氏。   “芷婼,我的好夫人,为夫已经问过大夫了,说你眼下胎象很稳,若是床.事得当,没有大碍的。”他这话说的十分直接。   王氏懵了,急得想跺脚,当即对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吩咐了一句,“你们都下去吧。”   赵凌是故意为之,他就喜欢王氏这个样子,下人纷纷垂头,一个个也臊的慌。   侯爷一贯正经,一挨近夫人,整个人都变了。   待房门合上,他就低头一亲芳泽,贪.恋了好半晌才放开了王氏,抱怨道:“哎,若是你我二人可以隐居世外,便能天天过这样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王氏,“…………”这是定北侯应该说出来的话么?   王氏粉色的唇已然艳红,她平日里不施粉黛,正好适合亲.吻,好像每一点都是赵凌所钟爱的。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番,赵凌彷佛回到了当年还是玉面小四朗的时候,说话时,一箩筐的荤.段子往外说。   王氏被他羞坏了,嗔了他一眼,“侯爷再这般不正经,今晚就别留下了,正好母亲也是那个意思!”   赵凌又低笑了两声,俊朗成熟的容颜染上一层放松之色,道:“好好好,为夫先正经,一会用过饭再说。”   王氏:“………”   赵凌用饭极快,王氏岂会不知他那点心思?   他倒好,还有点良心,在一侧等着她用汤。   好些日子没有亲热,王氏还有些紧张的,二人四目相对,王氏突然又移开了视线,赵凌的手伸过来时,门外响起了下人的通报声,“侯爷,夫人,三姑娘要见您二位。”   赵淑婉无事不登三宝殿,寻常见着王氏也躲的远远,就怕王氏教她规矩,赵凌在府上,她更是没了自由,若无十万火急的大事,她定不会这个时辰来见他二人。   赵凌难得腾起的好心情嗖的一下如被水覆,“她又想干什么?”   王氏忙起身宽慰,“淑婉今日受委屈了,侯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少说她两句。”   “让三姑娘进来吧。”王氏对着门外道。   赵淑婉进屋后,无半点扰了旁人好事的自觉,抽泣了几下,哽咽道:“父亲,母亲,女儿不孝,日后怕是不能承.欢膝下了,女儿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赵淑婉穿着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耳垂上挂着小丁香耳坠子,脚踏镶了翠玉的绣花鞋,这一身行头比侯夫人还奢华几分。   看样子一点都不像看破了红尘,要去寻佛的人。   赵凌鼻音出气,赵淑婉这个性子,他也怨不得旁人,这些年家中没有主母,几个孩子能长成如今的样子,按理说他也应该满足,但赵淑婉哪里是要去做姑子,她这是作来着。   王氏正要上前劝解,好端端的姑娘家当什么姑子,却不想赵凌挥袖道:“好,我允了,那你去吧。”   王氏:“………”   赵淑婉:“………”   赵淑婉僵住了,她这无非只是权益之策,想闹上一闹,让父亲想想法子制止朱明辰与温玉的婚事,却不想父亲还依了她去当姑子!   赵淑婉气愤的眼红胸闷,“……父亲!我真要去了!你别后悔!”   愈发没有教养!   想他赵凌也算是回头是岸,知错就改的人,怎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王氏见形势不妙,忙瞪了赵凌一眼,这半年的相处,她胆子也大了,真正的将赵凌当作是枕边人了,她忙安慰赵淑婉:“好姑娘,说什么浑话?这么好看的头发绞去了多可惜,咱们淑婉颜色极好,不晓得多少公子哥巴望着呢,淑婉要是当了姑子,多少人得伤心了。”   这话很受用,王氏的嗓音又柔和好听,赵淑婉听了轻飘飘的。   话说,还是继母有眼光!   赵凌听了这话心里也舒坦,还是妻子会哄人,换作是他,真想将老三揍一顿才消气。   若非是为了她,侯府今日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演上这一出,明个儿上朝,温老贼定会缠着他一番纠缠。   赵凌最烦那种拐弯抹角,出口仁义道德的酸儒,若非是赵家祖训在先,赵凌都想将温茂盛给弄下来。   王氏一句温言细语,火爆性子的父女两人登时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王氏拉着赵淑婉坐下用饭,“咱们三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这细腰太瘦,你年轻还小,多吃些才是。”   这不是说她腰细么?   赵淑婉是很清楚自己的容色的,不是她自吹,京城第一美人理应是她才对!   温玉与顾暮瑶无非是擅长琴棋书画,将她比了下去。   赵淑婉一想到自己比温玉还美,而朱明辰即将娶的人却是温玉,这让她内心既是不甘心,却又有点报复之心。   日后,表哥肯定会后悔!   赵凌见女儿终于顺了顺毛,他虽很想跟妻独处,但让赵淑婉待小片刻也不碍事,反正他今晚是不打算离开了,有的是机会与妻子温.存。   还是妻子有法子,换做是他,真的很想揍老三啊!   赵淑婉用了一碗饭才不吵不闹的离开,毕竟就连继母也瞧出了她乃天姿国色,她期待着朱明辰回头的那天,而且她还不能一下就原谅了他!   赵淑婉走后,赵凌吩咐人收拾了碗筷,王氏月份大了,洗漱也不甚利索,侯爷瞧着她慢吞吞的样子却是笑了,“夫人怎样都好看。”   王氏:“………”   两人上了榻,赵凌便开始毛手毛脚,王氏拍了他不安分的手。   这是什么爹啊,女儿都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了,他怎的还有那个心思?   王氏是没有半点共赴巫山的打算,她忧心道:“侯爷,您真的打算将老三许配给大兴张家的长公子?我真的瞧出老三对三殿下情根深种了。”   赵凌大掌抚上爱妻的肚子,那里还会有调皮的小东西故意踢他几下,赵凌胸膛微热,他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可这种感觉还是初次。   幔帐内,灯火如豆,里面只留了一盏起夜所用的小油灯,赵凌的暴脾气也烟消云散了,“她哪里懂什么是情根深种,为夫对你才是啊。”   王氏:“………”她现在知道赵淑婉随了谁了!   赵凌从背后保住了王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浑话,又道:“过两日张家人会登门府上,到时候你借机会带着老三去相看,张家的底细已经查的一清二楚,张家公子现如今在国子监,年轻有为,日后前程不可限量,配老三绰绰有余。”   王氏侧脸瞪了他一眼,连她都听不下去了,“侯爷,哪有您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赵凌低低笑了两声,有意使坏,啄了王氏白皙的耳垂,“所以啊,要辛苦夫人了,若是咱们再得女儿,还望夫人定要要生教.养,否则日后还得头疼,我最不知如何养小丫头,小五倒是个懂事听话的。”   王氏点了点头,赵凌瞧着妻子媚眼如丝,将睡未睡时的娇态,一时间没忍住,直接入了巷。   王氏:“………”   *   两日后的一天清晨,赵宁早早起来就趴在案上临摹字画,可谓废寝忘食,案牍劳形。   赵慎已经有几天没有寻她,但她半点不敢怠慢,这些东西临摹好了,日后帝王问鼎,保不成还能当作墨宝,卖出大价钱。   赵宁潜意识里又将赵慎卖了一次。   赵淑婉来梅园时,赵宁正写着诗经上的一句情诗,“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并非她对诗经情有独钟,而是赵慎的字画上,便有这么一句话。   赵淑婉走来瞅了一眼,她读书不多,但诗经还是颇为熟悉,见赵宁临摹的有模有样,调侃了一句,“小五,你这是思谁呢?知不知羞啊?”   赵宁:“………”她没说话,再者一个结巴也没法为自己反驳,赵淑婉要说什么,那边由她去吧。   反正,四哥布置的任务,她是一点都不能怠慢的。   且不管是临摹诗经还是情诗,她都得勤勤恳恳。   “跟我走吧,今个儿祖母那里来了一位贵客,听说是大兴张家的老夫人过来做客,张家是大兴首富,咱们现在过去,能讨不少好处。”赵淑婉拉着赵宁就走。   赵宁:“………”其实,她对赵家子嗣谋银子的方式已经习以为常了。赵家是武将之门,不甚注重繁文缛节,比当初在肖府时的规矩还要少。府上的很多事都是大哥赵夔做主,只要在大哥面前撒撒娇,他绝对不会为难了家中妹妹。   日子过得愈发懒散,赵宁也习惯了这样的舒坦日子。   葵阁设了茶宴,都是今年刚上来的新茶,赵淑婉与赵宁见过张家老夫人之后,的确各自得了一袋子沉甸甸的小银馃子。   园子里还特意搭了戏台子,唱的是《雌木兰》,赵淑婉没什么耐心听这出戏,敷衍了几句又拉着赵宁离开。   这时,赵家几位公子与一面生的少年走了过来请安。   那少年面若冠玉,身着一件簇新的团花纹绸缎的袍子,五官算不得精致,但整体看上去是个十分精神的男子。   赵宁只是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慎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她一个不留神又留意了赵慎,而正当她看过去时,赵慎也看向了她。   毫无悬念的,赵宁又是心头一跳。   这......这个情况有点不妙啊。   “晚生给老太君,侯夫人请安。”张公子行了一个周全的大礼。   要论相貌与才情,张家公子的确是出类拔萃,虽比不得赵家的三位公子,但也算是出众了。   赵老太君与王氏互视了一眼,总之她二人对此人是很满意的。   “好孩子,无须多礼了,真要算起来,赵家与张家还是世交呢。”赵老太君笑了笑,当年老侯爷在世时,张家人还时常来侯府做客,后来却是少了联系。   张老太太也频频瞅了赵淑婉几眼,这姑娘的相貌自是无可挑剔,听说性子烈了些,可她到底是侯府娇惯大的嫡女,骄纵些也实属正常。   张家虽富硕,但要想立足脚跟,还得攀附着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要是能攀上定北侯府这桩婚事,孙儿日后在仕途上必定通畅无阻。   张老太太连连笑了几声,张公子明白了祖母的意思,落座之际,不由得看了赵淑婉一眼。   这等姿色着实让他心动,更何况还有定北侯府的权势吸引着他。   这厢,张公子便饮了下人端过来的温茶,还有意将瓷盖在桌案上轻敲了三下,意思是他也很满意。   赵淑婉与赵宁回避到了东稍间,她越想越不对劲,“小五,你说,那张家公子偷看我作甚?我虽长的美,但他也不能这般看我,这太失体统。”   意识到了真相,赵淑婉立即道:“糟了,今日祖母和母亲不会是故意安排了相看吧。”   赵宁眨了眨眼,不摇头,也不点头。   不容易啊,她总算是瞧出来了。   “你这个小结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平日里待你那么好,你怎的不提前告之我!”赵淑婉气的跺脚。   赵宁:“………”这让她怎么说?她也是刚才猜出来的,但见那张家公子很不错的样子,赵宁隐隐盼着这事能成。   “我不管!我瞧不上他!”赵淑婉灵机一动,“府上新进了一批礼炮,前几天贵妃娘娘归省的时候还没用完,你一会陪我去回事处弄点过来。”   她肯定出了什么馊主意。   赵宁怎就那么不想跟她狼狈为奸呢。   人家张公子斯斯文文的,保不成会被她吓着。   这样不好的…………   赵宁觉着,侯府哪里都好,就是兄长姐姐们有些不太正常!   赵淑婉秉持‘法不责众’的认知,硬拉着赵宁,还有良哥儿一道去了回事处,用了她自己的牙牌威胁管事拨了两只礼炮出来。   良哥儿还小,但也觉得三姐姐有点毛毛躁躁,一本正经的提醒她,“三姐姐,近日天干物燥,你可得小心火烛。”   赵淑婉瞪了他一眼,“小六,你多心了,你三姐姐我何曾栽过?你少管闲事,去先生那里识字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良哥儿看了一眼赵宁,见赵宁对他点了点头,他便由婆子领着离开了。   这时,赵宁被赵淑婉瞪的毛骨悚然。   她又想作甚?!   赵淑婉笑了笑,慢慢靠近,“小五,一会你给我把风,等那张家公子独自去茅房的时候,咱们去吓吓他!让他知道,我赵淑婉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赵宁忙挥手,“不不……不……不好吧!”   赵淑婉循序渐进,“小五啊,三姐对你可不薄,你不帮三姐,还有谁能帮三姐?大哥二哥还有老四巴不得我嫁出去,你可得帮衬我,否则日后我出阁了,就轮到你被他们欺了。”   赵宁怎么都不信的,她也不肯干这缺德事。   人家张公子在国子监进学,日后是要考春闱的,这要是吓坏了,可如何是好。   赵淑婉不过是告之了赵宁一声,管她愿不愿意,拉着她就走。   春竹和夏雪面面相觑了一眼,这事要是闹大了,五姑娘也得跟着被罚,二人想了想,还是派了一人去主子那里通风报信。   不多时,赵宁守在竹林一侧给赵淑婉把风,为了不让她跑了,赵淑婉还叫身边的下人盯着她,而赵淑婉自己则亲自点燃了礼炮,她其实很聪明,还知道估摸着引线的长短去判断何时撤离。   待一阵巨响.响彻四方天后,赵宁知道事情已经如水腹地,难以回转。   赵宁:“………”   是以,还算赵淑婉有良心,办完事还记得拉着她一道逃之夭夭,可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三位兄长的眼睛?   赵宁坐在东湖水榭边,安静的等着被几位兄长‘召唤’。   这事是免不了的要挨训。   赵淑婉神色飘逸的让下人洗了吐鲁番的葡萄过来,在水榭下落座,安慰道:“你怕什么,要罚一起罚!”   所以,她才担心啊。   赵宁默不作声,这才吃完一串葡萄,果然二哥就寻了过来。   一贯温和的二哥这时也面带煞色,“老三,你干的好事,张家公子惊吓过度,现下人已经离府了!”   赵翼斥责了一句,又看了一眼赵宁,小五平日乖乖巧巧的,没想到也是个叫人不省心的,“还有你,小小年纪不学好!”   赵宁:“………”她无法辩驳,她有的确当了帮凶。   作者有话要说:   赵淑婉没有半分做错事的觉悟,理直气壮,“你们不经我同意,就擅自让我相看,我还没不悦呢,二哥你凭什么凶我!”   赵翼气的胸膛起伏。   要知道,为了给赵淑婉择一良婿,他们三兄弟已经将京城周遭所有适婚的公子调查了一番,这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挑出一个兰芝玉树的,却是被赵淑婉亲手给驱走了。   若非大哥赵夔处理得当,威逼利.诱封住了张家公子的嘴,赵淑婉的‘恶名’便要远扬在外了。   离着入宫的日子愈发近了,赵淑婉有恃无恐,即便是罚禁足,也没有今日可罚了。   这时,赵夔阴着脸走了过来,幽深的眸子瞟了一眼石案上的葡萄,“还有心思吃!小五,你给我过来!”   赵宁被赵夔单独叫了过去,见小姑娘低垂着脑袋,他抬手就重重敲了几下,“老三她是什么人,你能不清楚么?你也想日后嫁不出去?”   赵淑婉:“…!!!”什么玩意儿?   赵宁吃痛,抬手揉了揉额头。   说话,她还真是不想牵扯太多,可眼下她只能认栽了,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赵慎不知何时站在了赵夔身后,他面色清淡,毫无表情,“你过来!”   赵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赵慎跟前,她喊了一声,“四,四四哥。”   赵慎没有看她,对赵夔道:“大哥,小五这结巴一时半会好不了,如今也吓不得,我先把人带走了。”   老四从来不管老三的事。   赵夔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给她一点教训!免得日后平白了让旁人说我赵家的姑娘不懂礼数。”   赵宁:“………”总觉着情况不太妙。   *   小剧场   赵宁:忧心忡忡,四哥会怎么惩戒我?现在忏悔还来得及么?   赵慎:呵呵   赵夔:老四啊,不要手下留情,小五胆子忒大了,还知道为老三把风,你看着办吧。   赵翼:支持,支持!   赵淑婉:我又干了什么?总是能感觉到来自大家的浓浓的恶意。   张公子:落下心理阴影了! 第64章 小惩大戒   其实,赵宁并非不可违背赵淑婉的意思。   碍于她现下说话结巴, 无法表述自己的意愿, 府上的下人对赵淑婉又几乎都是畏惧的,赵宁这才被她拉着一道‘作祟’。   她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张公子, 人倒是个好苗子,相貌也不错。   多好的三姐夫,就怎么成了黄花儿菜了?   要说不内疚, 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木已成舟,赵宁并不打算认错。   强扭的瓜不甜,赵淑婉这个架势,真要是嫁给了张公子,还不得两看相厌, ‘相互厮杀’不得善终?!   赵宁跟在赵慎身后, 他步子又大,赵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赵慎今日还是如常的素白色锦袍, 用的是白玉的簪子,后脖颈修长笔直, 背影如松柏挺拔, 他一手朝后, 指尖干净无尘, 修剪的极为工整, 好看的不像话。   很多时候,赵宁都觉着他不是这个尘世的人。   赵宁思及此, 不由得蹙了眉。现下,她是无时不刻都在关注着四哥的‘美貌’,她这样做太对不起侯府,对不起侯爷父亲,也对不起四哥。   也不知道四哥会怎么惩戒她?   说来也怪,赵宁竟然也跟赵淑婉一样了,竟没有半点认错的觉悟,好像今天干的事无伤大雅。   这个………   待行至仪门,赵宁再也憋不住了,赵慎是打算带她出府?这算是哪门子的惩戒?   “四………四哥!”赵宁唤了一声。   赵慎终于止了步子,他微微侧过脸,见小姑娘正怜兮兮的看着她,虽然她已经极力表现出了忏悔之意,但赵慎一眼就能将她看穿,她这是并没有什么悔意啊。   赵慎不是个善类,他并不要求他的宁宁也是个心善的主儿。   可今天这事真要论起来,还是有风险的。   这才是赵慎不可原谅的地方,“嗯?叫我作何?想好了如何措辞了?我今日给你这个机会,先跟我出去一趟再说。”少年的嗓音淬了一层薄冰,说话间,眉眼似乎是孤傲的,就好像他掌控了赵宁的一切。   赵宁呆若木鸡:“......”果然是不打算放过她。   赵慎转身继续往外走,赵宁只好跟着,身后的春竹和夏雪也只能低着头跟上,也不知道四公子这是拿什么惩戒五姑娘?   出了仪门,很快就走出了侯府,石阶下停了一辆青帷的马车,样子很低调,并没有挂上定北侯的徽牌。   赵慎先上了马车,这架势好像不打算打理赵宁。   赵宁只好硬着头皮往上爬,马车下没放脚蹬,她很狼狈的爬进了马车,就见赵慎眸色深幽的看着她,“小五不是很厉害么?”   那雌性的嗓音轻飘飘的荡了过来,搅的赵宁一阵心神不宁,四哥的声音对她而言,竟然也成了诱惑了。   她这是无药可救了!   赵宁理了理裙摆,安静的在厢椅上落座,这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厉害。   马车开始轻晃了起来,赵宁很想问问四哥要带她去哪里,不过她还是作罢,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四哥总不可能放她下去。   马车驶出的侯府巷子,赵慎端坐时,两条大.长.腿是敞开着的,正好对着赵宁。   赵慎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格,赵宁往那儿老实的一坐,样子着实有些娇小的可怜。二人面对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车车厢不算大,这种场景着实是古怪。   这样的近距离,让赵宁无法控制的看清楚了赵慎的双眸。   赵慎的俊美不限于五官的精致,尤其是他这双眼睛,还有那眼角的一颗小痣,他冷漠无情时,让人觉着无法靠近,可他若是展颜一笑,便有些太过吸引人了,那是致命的魅惑。即便是她这样的清冷的性子也招架不住了。   赵宁心跳如鹿,无法控制的不安宁了起来。   老天呐,她这是怎么了?   上辈子朱明辰那样待她,除却没有将良哥儿从肖家接出来之外,几乎任何要求都会满足她,可她从未动过一丝真心,怎的面对赵慎,她就这般控制不住的心慌了?   赵宁不动声色的移开了实现,侧过来脸看着外面景致,歪脖子的垂柳,绿荫匝地的桂树,沿街的小贩......   不行!   还是不行。   她虽不去看赵慎了,但车厢内都是他的气息,她贪恋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薄荷味,这气味似乎胜过最为奢侈的龙涎香。赵宁一闻到薄荷气息,就不由自主地心跳一慌。   少女白皙无暇地耳垂泛着可疑地粉红,如那三月桃花纷飞,一个不经意间都是别样的风情万种。   在赵宁没有看到的地方,赵慎的唇角微微一动,眸中溢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欢喜,但很快还是消散了。   赵慎的腿很长,即便是坐着,膝头还是轻易碰到了赵宁紧合的双膝。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赵宁感觉膝盖被碰触了好几下。   这下,她更慌了,神色呆滞的端坐在那里,样子竟有点可怜。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酒楼外停了下来,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赵宁这才看向了赵慎,却见他正合眸假寐。   外面的小厮也没动静,赵宁想了想,便唤了一声,“四,四,四哥。”   赵慎还是没有反应,赵宁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推他,却不想赵慎突然睁开眼,准确无误的捉住了她的小手,带着她下了马车。   赵慎明明是那么粗鲁,但赵宁却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赵宁一脸茫然的看着赵慎,却闻他道,“怕什么?是来吃饭的,又不是吃了你。”   赵宁:“…………”这话怎就又敲击了她本就不安的内心?四哥如此正派,她如此胡思乱想?!   要不得,要不得!   酒楼座无虚席,但雅间却静宜干净,小二很快就上了菜。   赵宁看着一桌的佳肴,心里没什么底,这是要先赏后罚?   吃饱了才有力气受罚?   赵慎落座,挽起袖给二人布了菜,见赵宁一脸的不信任,他淡淡道:“坐下。”   赵慎的话对赵宁而言总是威慑力十足,赵宁便坐下,按着赵慎的意思,她便吃了起来。   两人不是头一次同桌而食,赵慎似乎并不在意那些虚礼,故此赵宁也没有法子,她就算想矜持一下,也寻不到一个最为适当的借口,毕竟他二人是兄妹,而她自己还是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她要是装一下矜持,四哥肯定会笑话她。   再者,她心里有鬼,要是太过在意了,是不是显得不打自招了?   一番思量,赵宁只顾着吃饭,将惩罚一事也给忘却了。   今日赵慎特意点了一份乳鸽汤,奶白.的汤汁,浅黄的香油,上面还撒了一层香菜,看上去煞是美味。   赵慎无预兆的道了一句,“这汤大补,小五可多喝。”   “…哦,哦!”赵宁连续喝了两小碗,果然是大补,喝完之后,双颊红成了熟透的柿子,这下也不用掩饰她此刻的羞赧了。   午饭过后,待小二收拾了碗筷,赵慎还是没有提出如何惩戒她,只问:“字画临摹的如何了?”   赵宁连连点头,旁的事她不敢保证,但四哥交代的任务,她无半分敷衍。   赵慎起身,他突然之间的靠近,让赵宁产生一种逼.仄之感。   “走吧,带你去选墨。”赵慎低着头,欣赏着小姑娘或是徘徊,或是佯装镇定表情。   小赵宁,你到底还能装过久?   赵慎给她理了理脖颈上的华鬘,修长白皙的指尖就在赵宁胸口上轻轻划过,如羽毛在秋波无痕的水面荡过,那样似水无痕。赵宁身子一僵,赵慎却是面色无异,还是那种近乎于‘冰清玉洁’的脸,这之后便先一步迈出了雅间。   独有一方薄荷清香。   赵宁:“………”是她如今太过邪恶了么?她为什么刚才会将四哥想成了孟浪子弟?!   “愣着作甚?还不出来。”赵慎的嗓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赵宁忙转身跟了出去,从二楼下来,赵慎一直守在赵宁身侧,他肩宽腰窄,又生的高大,挨着小姑娘很近,很轻易就挡去了旁人的视线。   外人只能看到一个气度不凡的贵公子下了楼,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却无法看到她的脸。   赵宁这次是被赵慎提上马车的,他依旧没有提及惩罚她的事。   这让赵宁更加不安了。   四哥今天很不寻常啊。   赵宁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事情,年轻的帝王久经世事,城府如海,待朝中权臣先礼后兵,前一刻还在对酌赏月,下一刻那权臣的脑袋就落在了锦衣卫的绣春刀之下,赵宁飘在帝王身后,看的一愣一愣的。   故此,四哥待她越好,她便越是疑心重重。   半炷香之后,马车在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外停下来,这铺子有个十分诗意的名字,叫做‘听雨轩’。   赵宁下了马车,跟着赵慎进了铺子,这铺子的掌柜似乎认得赵慎,很快就命人端了几样稀罕的品类供他挑选。   掌柜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对赵慎依旧很恭敬,“四公子,这几台墨都是蜡墨,色泽乌黑,不易褪色,耐水性能良好,最宜作画。”   掌柜等着赵慎的答话,但他却侧头看了一眼赵宁,“你说呢?”一贯清冷如冰玉的赵四公子,眼中竟然还能看见旁人。   掌柜不由得看了赵宁几眼,要知道铺子里的稀罕宝贝,也只有世家子弟有那个财力购置,巴结好了赵慎,掌柜今日说不定能赚一番。   只见小姑娘粉颜桃腮,双眸盈润灵动,活像个观世音坐下的童女,总之甚有灵气,不像是寻常的好看那么简单。   掌柜倒也不敢太过放肆 ,想来这位便是赵家的五姑娘了,否则她没有理由跟在赵慎身侧。   而且,最重要的是,赵慎对她的态度当真是怎一个温和了得。   赵宁点头,她现在有些担心这墨是四哥买给她的。   难不成真要将她栽培成女大儒?   这几日临摹下来,她手腕酸疼不已,又不敢吱一声。   这时,铺子外面传来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跟赵慎挺熟悉,“赵四公子,今日这么巧,你也来买墨?”   赵宁正要循声望去,赵慎却一个侧身挡在了她面前,她只能看到他笔挺的背部,再往下便是菱花纹的腰封和露在外面的黑色皂靴。   赵慎对来人道:“顾世子,是你。”   顾世子?顾家的长公子—顾程?   赵宁记得这人,四哥问鼎后,顾程立有从龙之功,被加封为了承恩侯,一时间掌权等极。但也只光耀了七八栽,还是被帝王设计除去了。   顾程是个颇有野心,且心狠手辣之人。   此番,温玉和朱明辰的婚事是逃不掉了,想必顾家一定会促成顾暮瑶和太子的婚事。   如此,顾家就会辅佐太子了。   那四哥怎么办啊?   赵宁杞人忧天,一番寻思下来,她探头往外去看,这才看见顾程迎面走来,但赵宁也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脸就被赵慎的大掌给压了回去,而后被赵慎紧紧摁在了他背后。   顾程也瞧见了小姑娘,“唉?这位是?”   赵慎面色浅淡,“吾妹调皮,让顾世子见笑了。”   赵宁:“………”她停止了挣扎,赵慎的手掌才放过了她,脸都快挤变形了。   顾程又笑,不过是个小丫头,他不会真的探个究竟,再者看赵慎这架势,似乎很在意旁人瞧见他的妹妹,他笑道:“东街新开了一家茶铺,赵四公子可有兴趣与我坐下来喝几杯茶?”   这种结交的机会,自是好的。   顾家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赵宁盼着四哥早日得势,她内心是希望赵慎与顾程相熟的。   但赵慎却没有犹豫就拒绝了,“不必了,改日吧。”   他回绝的直接,神色又清冷,这未免让顾程有些颜面耐不住,但赵慎到底是定北侯宠信的儿子,京城谁人不知道定北侯是如何的重视这个私生子的?   顾程一笑而过,“那好,改日再聚。”他也不选墨了,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赵宁又想不通了。   四哥这辈子难道不打算拉拢顾家?那他岂不是少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四哥到底在思量什么?   “就这台墨,包起来吧。”赵慎从袖中取了银票,赵宁想瞄一眼到底是多少,赵慎却臂膀一抬,就是不让她看见。   从赵宁的角度去看,少年轮廓峻挺,一个垂眸的瞬间,竟又叫她慌了神色。   完了………   赵宁当即偏开了视线。   春竹低眉顺眼的上前接过包裹,四公子要带着五姑娘满城的闲玩,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敢置喙的。   五姑娘平日里是个精明的主儿,怎的在四公子面前,显得傻乎乎的?   这厢,赵宁却在想着四哥究竟打算怎么惩罚她?   但见他只是漫不经心,又不置一词,从铺子里出来,侧身对她道:“想不想去西市?”   赵宁对西市有所了解,却没有去过,听说那里专门售卖各种稀奇古怪得小玩意儿,像小□□,蟾蜍风筝,牙雕的笑佛,还有不少活物。   赵宁更加茫然了,四哥既没有斥责她,还带她出来光顾了酒楼,那方墨估摸着也是赠于她的。   四哥这是怎么了?   某不是,四哥的良心又回来了?   见赵宁不言不语,赵慎广袖下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那样清晰的掌心纹络,挠的她手背痒痒的。   赵宁:“......”她悄悄地选择不去挣扎,这样的接触让她有了种置身浮云之上飘逸之感,身子飘荡荡的,心绪也不知道荡向了何处。   这一趟去西市足足逛了一个多时辰,赵宁淘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回到府上时已经是日落黄昏了。   赵宁一回府就得知了赵淑婉跪祠堂去了。作为‘共犯’,赵宁尤是心虚。   赵老太君的葵阁布了晚膳,赵夔与赵翼来请安时,特意询问了赵慎:“老四,你可罚过小五了?她虽不是主谋,但也逃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相当的严肃,彷佛家中妹妹嫁不出,他将承受无比大的压力。   赵宁瞄了一眼赵慎,却见他神色极淡,款款言之,“罚了。”   赵宁:“………”四哥这是向她伸出了友善之手了?   这就算是罚了?   赵宁偷瞄的动作实在是明显,赵夔与赵翼也瞧见了,小姑娘生的娇弱,如捧心西子,这表情像是胆战心惊的探究。   赵翼一心软,宽慰道:“小五啊,你四哥罚你也是为了你好,今后诸如此类的事万不可再发生第二次,你可听见了?”   赵宁点头如捣蒜,“嗯,知....知,知道了。”   就在这时,赵慎却道:“下次再犯,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   小剧场:   赵宁:四哥惩罚的手段很有创意,下次再续犯错。   赵淑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赵慎:小五明明喜欢四哥,却还不承认。静静的等着小五的攻势。   赵夔:所以小五是攻?!   赵慎:!!!   赵翼:...... 第65章 真相大白   秋意渐浓,芙蓉花已陆续缀满枝头, 灿漫的玫红, 结团成簇,煞是好看。   明日就要入宫了, 赵淑婉被关了几日,便被赵夔放了出来。   赵淑婉的婚事定是拖不得了,少了一个张家公子, 赵夔等人自然还会给她另择良婿。   朱浩天获知了赵淑婉如何对待张公子之后, 整个人的心扉都是向着赵淑婉敞开的。   果然是喜欢他的女子,她对待旁人,都是视如草芥啊!   但这一日,赵淑婉与赵宁被赵老太君拘在了葵阁训话,朱浩天也无法靠近赵淑婉。   不过, 即便赵淑婉入宫了, 他也有的是机会见找她,试问这天底下哪里是他朱浩天不能企及的地方?!   即便是宫内, 皇伯伯也会允许他畅通自如。   在京城待了一阵子,朱浩天的肤色也没有那般黝黑了, 而且近日格外注重仪态, 身上的衣裳都是熏过香的, 走到哪里都是香气四溢, 煞是惹眼。   赵夔三兄弟从校场下来, 就见朱浩天提着垂挂大红色缨穗的宝剑,舞了一出‘优柔绵长’的招数。   赵夔是最不喜娘娘腔腔的男子了, 蹙眉,“他没事吧?”   真要是出来练剑的,岂会一身锦袍华服?还面色优雅?   赵翼耸肩,一眼都不想多看朱明辰,“谁知道呢?”八成又是抽风。   赵慎如常地冷漠,从几人身边轻飘飘走过,他这人也着实与众不同,在校场练剑一个时辰,也不见仪态凌乱,唯有微湿的鬓发与胸前被汗水浸湿的衣襟可以看得出他方才做过什么,神色一如既往的孤冷。   仿佛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赵夔在他背后喊了一声,“老四,父亲让你巳时去书房见他!”   赵慎没有回头,手中的长剑随意插入了剑柄之中,意思是他已经听到了。   老四一直是最得宠的一个,他自小脾气就冷漠,但也不见父亲苛责过他,有时候身为世子爷的赵夔竟也不及他。   赵夔与赵翼很快就远离了朱浩天,这厮一人沉静在舞剑之中,也不知道脑子里臆想到了什么,还唇角带笑?!   不过,赵夔与赵翼自然不会放太多心思在朱浩天身上。   府上的大小诸事几乎都是他二人在操持,赵凌的心思都在军营和王氏身上,对府上诸事充耳不闻。   赵夔沉吟了一句,“父亲今晨刚从大兴回来,我听说在书房内大发雷霆,这次又单独见了老四。你说,老四是不是犯事了?”   赵翼表示怀疑,“不至于吧?老四七岁那年捅死了西门管事,父亲也没说他一句啊。”   兄弟二人眼线颇多,从京城各处,皇宫,侯府,甚至是赵淑婉与赵宁的身边也不乏自己人,但赵凌此番勃然大怒的确让他二人摸不着头脑。   *   这厢,赵慎先回桃园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锦袍,这才去了赵凌的书房。   时辰掐的正好,长案上的漏刻恰是巳时。   门扇被推开,赵凌知道是谁来了,他站在一副挂壁的猛虎图下,负手而立,人到了中年,体态依旧魁梧奇.伟,他侧过身,浓郁的眉目之中饱含愠怒,看着赵慎,一字一句道:“老四啊,为父若是不问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你就从来没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赵凌一贯是个慈父,他也一直想当个好父亲,今日这话是太过严重了,“你给我跪下!”   赵慎没有反驳,单手撩袍,神色淡寡的对着赵凌跪了下来,“儿子不敢,只是此事若不早日查清,怕是还会有人对我侯府不利,对父亲不利。”   赵凌胸膛起伏,一手指着赵慎,颤颤发抖,“老四啊,那你也不能自己行动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也无颜见你外祖父!当初你外祖父将最后一线生机给了你,你怎么能………这般不知数!”   赵凌这些年深深体会了当一个父亲的不容易。   虽说他不怎么管.教儿子们,即便远在边陲也无时不刻都操着心,他二十几岁就死了第二任妻子,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人,可是他倒好,满脑子全是三个儿子!   儿子们食之可尚?睡之可安?   到了如今,赵凌倒是很放心赵夔与赵翼了,可眼前这家伙却让他忧心忡忡。   赵慎面对赵凌的斥责,他看似并没有任何的动容,眼眸似敛未敛,只道:“当初半路截杀父亲的黄十八便是温茂盛所指使,皇上对此事未必一无所知,又或者皇上也想试探侯府,想试探父亲您,儿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赵慎毫无悔意。   赵凌原本想委托了八王爷去调查此事,他甚至就连曹治都不想牵连。   其实,赵凌也猜出了押运官银的差事着实蹊跷,如果不是温茂盛在皇帝跟前出过什么主意,皇帝是不会让赵凌千里迢迢从大同赶回来。   赵凌初次见到赵慎时,他还在宁妃的怀里,还是婴孩的老四,便是一脸的冷漠,就连婴孩的吱吱哑语都不曾有。   宁妃与赵凌本是青梅竹马,但赵凌在男女□□上开窍极晚,满心满眼惦记着花花世道,加之八王爷与宁妃两情相悦,赵凌早早就断了娶宁妃的念头。   谁能晓得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呢。   可在赵凌心目中,宁妃就是妹子一样的存在,总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赵凌气焰渐消,但也没有打算就此算了,“所以,你便暗中偷走了黄十八的尸首,再引他背后的人上钩?老四,这法子的确甚妙,但你不可一意孤行,你到底懂不懂为父的心?”   赵凌走到赵慎跟前,一手戳着自己的胸口。   面对赵凌强烈的父爱,赵慎上辈子就领悟过了,他抬眸,语气淡到了极致,像是无形中透着无奈,“儿子懂的。”   赵凌腾的站的笔直,“你懂个屁!”   赵慎薄厚适中的唇轻启,语气依旧很淡,“………父亲,注意仪态。”   赵凌被他一句话掐住了嗓子,“你……你!你这次的确是查到了温茂盛,可万一他反过来追查你呢?若是查出了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赵慎还是那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让赵凌为之气结,他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没有其他身份。”   油盐不进呐!   赵凌一个老父亲的心已经难以承受了,挥了挥手让宝贝儿子起来,语气转为语重心长,“不可再有下次,你凡事要与父亲商榷再做决定,温茂盛那个老贼迟早会事败。”   赵慎知道赵凌不打算以牙还牙,其实最高明的手段不是有仇必报,而是借刀杀人。   见赵慎沉默不语,那深幽的眸子里宛若滴入了水墨。   赵凌觉着不妙,“老四,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慎回答的果决又干脆,“无。”   赵慎站起身,赵凌发现,曾经那个襁褓里的孩子,如今与他一样高大,岁月不饶人,臭小子已经学会暗中瞒着他办事了!   在放赵慎离开之后,赵凌反复强调了一句:“温老贼这三十年在朝中根深蒂固,你不要太小看了他,日后切记不得鲁莽行事!”   “是。”赵慎依旧淡淡道。   赵凌本有一肚子火气,老四这个清冷的模样,他要撒气却没处可撒了。   *   翌日一早,宫里已经派了马车过来接人。   早秋的清晨微凉,两位姑娘身上都披着披风,赵老太君与王氏亲自在照壁送她二人。   朱浩天也来了,赵淑婉这阵子消瘦了不少,更衬得小脸精致,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傻笑道:“我隔三岔五就会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到时候去看两位妹妹。”   赵宁礼貌性的莞尔了一下,赵淑婉慢了一拍,也干扯了一下嘴唇,可这一幕落入了朱浩天的眼里,那可是不得了了。   淑婉妹妹差点吓死了张公子,却对他另眼相看,她对自己绝对是情根深种了。   赵家三位公子与赵凌都没有露面,听说是晚上一道出府了,也不知道作何去了,一番简易的道别之后,赵宁与赵淑婉就上了马车。   赵淑婉三番四次的叮嘱了赵宁,“小五,你现在是结巴,能不说话就别说话,给公主当侍读的共有五名贵女,除却你我二人,还有温玉,顾暮瑶,另外一人是兵部侍郎家中的幺女--王惜月。咱们两个是姐妹二人,自是要共同进退的,你明白了么?”   赵宁依旧礼貌性的莞尔。   好几日没瞧见四哥了,她好像有点期待,但又不敢期待。   四哥上辈子虽成婚极晚,但这一世或许并非如此。他是她的兄长,迟早会娶妻生子………而她呢,也迟早要嫁他人。   赵宁重活了一世,她并不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   现下这个情绪,她大约猜出了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这种情愫是绝不允许的!   一番思量之后,赵宁索性闭目养神了。   贵女们入宫,头一桩事肯定要去给皇太后请安。   赵宁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皇太后,反正她也是结巴,若是被皇太后问话,她便点头或者摇头即可,说的少便错的少。   温玉与顾暮瑶已经是熟悉的面孔,至于王惜月,赵宁还是头一次见着。   王惜月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光景,穿着上好的紫烟锦,面容姣好,身子骨却是如弱柳扶风,漂亮的眼睛下染上了淡淡的暗青,一看便是常年药罐子里养大的娇娇女。   难怪赵宁从未在任何宴席上瞧见过此人。   她怎的给公主当侍读?莫不是皇太后想拉拢王家?   今日七公主也在场,贵女们象征性的相互熟知一番后,便从皇太后的坤宁宫离开了。   七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娇宠一生,性子倒还算和顺,与贵女们相处融洽。   赵宁年纪最小,走在宫道上,便一直跟在众人身后,她发现自上次落水之后,温玉也消瘦了一大截,但今日看上去不算颓唐。   她这么快就接受了朱明辰?   是了,朱明辰相貌俊美,又正得帝王宠信,加之赵贵妃已掌凤印,虽不是皇后,却有皇后之权,想来温玉也是个审时度势的好手。   她既然已经无法再嫁给太子,那么将赌注都押在朱明辰身上,未必不会成功。   公主住在羲和宫,平日里教.管公主的婆子与女鸿儒也不太敢对今个儿过来的五位贵女施压,这五人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所嫁的夫君必定是人上人,绝对不是她们这些人能招惹的起的。   赵宁入宫的头一天,日子还算顺利。   她是个结巴,年纪又小,贵女们争艳结派,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这一天,赵淑婉恨不能将温玉瞪出一个窟窿出来,到了晚间,又钻了赵宁的被窝,不问青红皂白,伏在迎枕上,便是一阵大哭。   赵宁话说不好,干脆也不安慰,只听着赵淑婉絮絮叨叨。   “小五,我这心里实是不甘!我有哪一点比不上温玉了?”   “都怪父亲和哥哥们不将我的婚事放在心上,否则我与表哥岂会有缘无份?”   赵淑婉越说越感伤,宛若一个被情所困的痴情女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赵宁还是有所担心。日后若是朱明辰花言巧语,哄得赵淑婉迷了心窍,保不成又会干出什么有辱名节的事出来,到时候赵淑婉只能成为朱明辰的妾了。   看来,她得时刻留意着赵淑婉,万不能让朱明辰奸计得逞。   赵宁正有神在外,赵淑婉哭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愤愤道:“跟你说这些,你又不懂!你又怎会知心悦一个人是怎样得心境?”   赵宁:“………”说实话,她真的想知道!   离开了侯府,总觉着离着四哥也远了,赵宁知道自己‘病’了,而且这病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日后,四哥娶妻,她如何面对四嫂嫂?   不能再想了,赵宁!   *   华锦宫,珠翠华幔,香气袅袅。   帝王枕着美人臂,神色慵懒的满足一叹。   “皇上,辰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可大皇子与太子到底是辰儿的兄长,他二人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娶妻了?”   赵贵妃得了天大的便宜,虽说她原先的目标是赵淑婉,但退一步说,即便朱明辰没有娶了赵淑婉,赵家日后也不会不帮衬她。   她吃了甜头,自然不能在明面上亏待了大皇子与太子。   皇帝揉着美人腕,闷笑了两声,那眼底的一抹异色被他轻易遮盖了去,道:“爱妃说的是,宫里是该办喜事了。”   皇帝只是只言片语。   要知道,温玉是帝王打算赐婚给太子的人选,现在他的计划皆被打乱,如何能不慎重考虑。   大皇子且先不论,太子日后是要问鼎帝位的,他的妻子将是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这个人选极为关键。不单是要考虑太子妃本人,而且还有她背后的整个家族。   皇帝有皇帝的思量,赵贵妃也有她自己的小九九,这香帐内注定了同床异梦。   *   当侍读的日子乏善可陈,女先生所授的课业,赵宁在侯府时已经跟着西席老师学过了。   公主和贵女们只知道她这个侯府继女的存在,却很少关注她。   无事的时候,赵宁便一个人临摹四哥的字画。   贵女们每隔半月可离宫一次,这才在宫里住了几日,赵宁便有些想家了,算算日子母亲再有两个月便要临盆,她还惦记着那点赌注呢。   若是一对双生妹妹,她岂不是要赚两倍   中秋这一日,宫里设了宴,定北侯与几位公子自然要入宫的,赵宁有些想老太君祖母,还有侯爷父亲等人,更想的是四哥。   黄昏刚至,御花园便挂满了六角的琉璃灯笼。   赵宁与赵淑婉早早便准备入席,姐妹二人行至通向御花园的甬道时,三皇子朱明辰迎面而来。   他穿着一件簇新的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面容刀砍斧削,英俊潇洒,他看到赵淑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或是尴尬。   就好像他与温玉定亲的事似乎理所当然,他也没有觉着有任何对不起赵淑婉的地方。   见赵淑婉眸色微红,双眸顾盼的看着他,朱明辰很享受被佳人苦苦恋着的滋味,但也只限于享受,他并无半分内疚之心。   赵淑婉这些年的痴心,与他而言,或许只是起到了满足虚荣心的作用。   朱明辰走来,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帅朗,“两位表妹,这是要去御花园?”   赵淑婉满腹委屈,但朱明辰这个态度俨然不足以安慰她本就脆弱到了不堪一击的心扉。   赵宁眸光飘忽,根本不去看朱明辰,她挽着赵淑婉,想将她带走,可恨的话,她话说不利索!   赵淑婉不动,但也不说话。   这叫干什么?!   赵宁太清楚赵淑婉几斤几两,怕是朱明辰一个笑脸,她就会心软下来了。   赵宁心道不好,她索性抬起头来,对朱明辰道:“三-三殿下,我……姐姐还有……还有事,就……就不闲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还是赵宁头一次主动与朱明辰说话。   朱明辰被眼前这双灵动的眸子惊艳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没有留意。   一个侯府继女,听说还是个结巴了,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容色。   朱明辰这样的人,听了此话,当然不好久留,这便笑了笑,“好,今晚有歌舞,两位表妹看的尽兴。”他含笑离去,姿态从容,当真是风光月霁的男子。   怪不得赵淑婉一门心思扎进去了。   赵淑婉也不知道怨恨谁,撇开赵宁便一人气冲冲往宴席处走去。   赵宁紧跟其后,一到御花园,便不由自主地往男席那边望了过去,视线如被牵引,她第一眼便看见了那抹素白的身影,和那双幽如古潭的眸子。   顷刻,赵宁的心跳如同火油滴落在了将融未融的薄冰之上,那刹那间激起的波浪足以将她淹没,吞噬。   *   小剧场:   赵宁:(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觊觎四哥,我要敬重四哥。   赵慎:呵呵   赵夔:听说小五病了?   赵翼:哦?什么病?   朱浩天:本小王也病了! 第66章 小五捣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宁隐隐之中会期待着素白色的身影。   可就刚才放眼望去, 四哥的视线也如三千幽幽长线, 将她从上到下紧紧缠绕,她心慌到了心虚的地步。   赵宁上辈子没有活几年, 尚未弄懂这世间的男女情.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命归黄泉了,难道就是因为没有经历过, 她才多次对四哥产生了不可言喻的情绪   赵宁缓缓落座, 还是那样的姿势,但视线已经悄然移开,要是四哥知道她如今对他存有的不纯粹的心思,他会怎么想她?   定会对她敬而远之吧?他肯定会看不起她了。   她这都已经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了,觊觎自家兄长   这事无论是放在前世还是今生, 都是她没法倘然接受的。   如今, 更是不能让四哥轻看了她。   四哥本是个薄情寡意之人,但这阵子对她颇为照顾, 还救过她的命,这等恩情, 她只能设法相报, 而不是觊觎他。   那样是对四哥的不敬重。   这厢, 赵夔与赵翼也先后入席。   赵夔见赵慎先一步入了宫, 而且他已经彻底束了发, 用的是上乘的翠玉玉冠,鬓角凌冽, 尤其是侧面的轮廓,已经寻不出一丝少年的影子,俊朗无双,今日似乎特意捯饬过......就是赵夔也不及他了。   作为大哥,内心泛着淡淡的嫉妒之时,也甚是欣慰,没话找话,道:“老四,你今日怎的不声不响就出府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赴宴了,今日中秋,咱们一家人一会也能团聚了,老三和小五也过来了。”   赵翼在赵慎身侧落座,也道:“是啊,老四,你太不义气,现在宴席还没开始,你也来早了。”   赵慎未作他言,视线从几十丈开外移开。   她高了些许,他估摸了一下。   但也瘦了些。   之后,赵慎便浅饮了一口清茶,这才徐徐启唇,“正好有事要办,便先出府了。”   这话有些敷衍,但从赵慎嘴中说出来,赵夔与赵翼也没觉着哪里不妥。   女席这边,命妇贵女们逐渐入席,因着皇帝已经下旨给朱明辰与温玉赐婚,皇帝为安抚温家,还提前封了朱明辰为辰王,令赐府邸良田数亩,为的就是为温家足够的体面。   这不,贵妇们都在向温老太太与温玉道喜。   赵淑婉听不下去了,辰王妃的头衔本来应该是她的才对。也只有她这般倾国的容色,才能配得上表哥朱明辰的身份。   迄今为止,赵淑婉依旧认为这一切都是温玉一手促成的,她拒绝去认为朱明辰不喜欢她。   她如此美貌,表哥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赵淑婉内心郁结,不想看到温玉春风得意之态,便突然离席了,她这一走,赵宁自然不放心,万一她又遇着朱明辰,在宫里做出半点僭越之事,那定北侯府的颜面何存?   而且,她也不想看到赵淑婉这一次再度错付真心。   是以,赵宁也寻着赵淑婉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男席那边的另一人也一直在关注着赵淑婉,他这相思病极需疏.解,便也跟着过去。   赵淑婉步子大,性子又急,赵宁花了好些功夫才在御花园的一处紫藤花搭成的凉亭下找到了她,她依着凉亭,半垂着脑门,也不知道在作什么?   琉璃宫灯发出的光线如银月熹微,赵宁还没有靠近之前,便看见一宝蓝色身影的男子正依在廊柱另一侧。   这一男一女的站姿竟诡谲的相似。   赵宁心道不好,她今个儿瞧见朱明成也是穿的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待她走近两步,却又突然止了步子。   这人并非朱明成,而是小王爷朱浩天。   他又在这里作甚?   朱浩天与赵淑婉之间隔着一根大红漆的廊柱,就见赵淑婉娇羞愤恨的戳了朱浩天的后背,朱浩天也扭捏的回应了一下,两人你戳我,我也戳你,好像找到了某种默契。   赵宁突然看不懂了。   她在想着要不要过去一趟,但见赵淑婉与朱浩天并没有任何僭越的事情发生,她若是直接冲过去,会不会有损这二人的面子?   朱浩天倒也不舍得下手太重,不过赵淑婉用手戳他后背的力道,还真是有些………大!   不过,他心道,赵淑婉为了他也一定饱受相思之苦,现下让她打几下,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她高兴就成。   只是,她要矜持到什么时候?   还是他先挑破了这层窗户纸?   这平时最是咋咋呼呼的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赵宁看的一愣一愣的,又见他二人皆又背对着廊柱,还牵起了手………!   这个?她是不是该干点什么了?   赵宁正权衡着利弊,她东张西望了一下,又见一宝蓝色身影走了过来,那人正是她千防万防的朱明辰。   他似乎在找什么人?   果然被赵宁猜对了,朱明辰一定不会就此放手,他即便要娶温玉,他也一定会哄骗了赵淑婉委身于他,而今天这个场合绝对是幽.情的大好机会。   赵宁顾不得朱浩天了,最起码这家伙人心不恶,不会毁了赵淑婉。   赵宁一路轻步往朱明辰的方向走去,她是个结巴,不便开口,走到朱明辰面前,就对他打了一个她也不懂的的手势。   朱明辰一愣,见来人是一向不怎么关注他的赵宁,他笑了笑,但又看不懂赵宁的意思。   “表妹,你想说什么?”朱明辰和颜悦色道。   赵宁什么话也不想对他说,她咬了咬唇,便指着宴席处的方向,道:“去……去寻………三姐姐。”   朱明辰没什么耐心,如赵宁所预料的那样,他今晚的确是特意过来找赵淑婉的。   赵淑婉太好哄了,眼下皇帝正在安排其他几位皇子的婚事,朱明辰是不会让赵家的姑娘嫁给敌手的。   对于赵淑婉,朱明辰自己会收下,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他也自有安排。   但见赵宁容色纯透,即便是这样的月夜,她那双水眸还是灵气逼人。   朱明辰耐着性子,美好的事物总是会格外令人善待,他和善一笑,“小表妹的意思是,你三姐姐回到宴席处了?”   赵宁连连点头,只要朱明辰一走,她就折返将赵淑婉带走,万不能让朱明辰看到方才那一幕,这事要是传出去,对赵淑婉的名声也不好。   也不知道朱浩天是怎么想的?   赵淑婉也是,她莫不是将朱浩天当作朱明辰了?   赵宁想入非非,朱明辰却没有急着离开,他贵为皇子,身边竟然没有带一个随从,可见他今晚的目的就是冲着赵淑婉而来。   “小表妹怎的一人来这里?”贵妇贵女们入宫,身边的下人是没有资格跟过来的,赵宁如果和赵淑婉一道出现,那还合情合理,可她没有任何理由一个人在大内闲逛。   赵宁面不改色,她知道朱明辰在诈她,这人太过阴险,好在她也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赵宁又对朱明辰做一个她自己都不懂的手势。   朱明辰自然也看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宁面露焦虑,一遍又一遍的给他笔划着毫无意义的手势。   看样子,小姑奶是急了,水眸莹润逼人,眼看着便是泫然欲泣,朱明辰当即不再为难她,真要是把她惹哭了,他颜面上也过不去。   朱明辰又是和善一笑,“好好好,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宴席处寻人?”   他明白什么?她自己都不明白!   这人太会装模做样了!   赵宁没有让他得逞,继续做着莫名其妙的手势,换作寻常时候,朱明辰对赵家的姑娘一定会很有耐心,但此刻已经到了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了,“表妹,你且随意,不过不可乱走哦,我先回宴席处了。”   他笑了笑,转身离去,非常果决。   赵宁脸上的焦虑转为平静,冷眼看着他离开。   旋即,赵宁又想起了那个稀里糊涂的赵淑婉,她提着裙摆就往回走,却不想步子刚迈开,便有一股大力将她带入昏暗处。   薄荷香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肺腑,赵宁还没看到赵慎的脸时,她的心跳已然乱了。   下一刻,赵宁的脸被迫贴在了赵慎坚实的胸膛上,这样的近距离接触简直要了她的小命了。   四哥啊,你再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   那熟悉,又让人贪恋的嗓音从头顶传了过来,“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多管闲事?嗯?”   听上去,这话是在斥责她。   可即便如此,赵宁觉着还是很高兴的。   她真的病了,病到了血肉里。   赵宁也不敢抬头看着赵慎,只是呆立在那里,任由他滚烫的大掌似有若无的按着她的后背,她恍恍然,懵懵然,只是盯着他胸口衣襟上的菱纹,结结巴巴道:“三……三姐,在…在…在那…那里。”   赵慎低垂着水眸,从他的角度,可见独属于少女的羞涩在赵宁双颊渐渐荡开。   这令他甚是欢.愉。   进度超乎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还会花费更长的时日。   已经快到手的小白兔,她看着乖巧顺从,其实一吓唬之后,还是会脚底抹油的跑了。   赵慎有意放低了身段,他这个姿态,便能轻易看到赵宁的眸子了,这让赵宁很是难堪。   她明明很会装的。   当初装出了对朱明辰的敬意,装出了一个乖乖女的模样,那些虚与委蛇对她而言,明明是那么简单就能办到的事。   可眼下这是怎么了?   她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可怜巴巴的往赵淑婉与朱浩天的方向指了一指,“四,四,四哥,快,快去。”   赵慎神色淡然,好看的唇角却溢出一抹浅笑,“小五,你入宫几日了?”   赵宁想都没想,掰着指头给赵慎看,他却又笑了,“小五记得这么清楚啊?”   赵宁:“………”隐隐感觉这是个陷阱!   见赵宁一愣也不愣的看着他,赵慎又道:“父亲原本想将你许配给小王爷,你现在捣乱,莫不是真想嫁给他?”   什么?   还有这一出?   她怎的一无所知!   赵宁对朱浩天并不了解,而且时常觉着朱浩天的言行举止着实古怪,她如何能嫁一个性子迥异的人?   赵宁忙摇头,“不,不,不想。”   赵慎安抚她,一掌在她后背顺过,动作轻柔,但也让人难以忽略,“咱们小五不要胡思乱想,现在还不是考虑婚嫁的时候,等你大了,四哥会亲自帮你操持大婚,择这天底下最好的良婿。”   他这话带着太大的诱惑,赵宁没有听的太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她只是盯着他的唇,看的有些出神。   转念间才明白了过来。   四哥问鼎之后,朝中奸佞被他一一除之,后来倒是培养了不少奇人才俊。   想来,四哥的眼光肯定是顶好的。   赵宁虽心中如被棉花堵住,说不上来的憋闷,但还是点了点头,日后不管四哥将她许配给谁,肯定都不会差了。   赵宁神色略显黯然的垂眸,有点焦虑,但还不至于情绪大崩。   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她的四哥,也只能是她的四哥。   赵宁阴郁时,却听见赵慎朗声笑了几下,他似乎甚是高兴,之后便闻他道:“走吧,回宴席处,老三不会出事,我已着人盯着。”   府上人都道四哥性子孤凉,少言寡语,但她倒觉着四哥其实话挺多的,比方说眼下。   *   回到宴席处,歌舞已经开始了。   舞余裙带绿双垂,酒入香腮红一抹。美人细腰黛眉,身段婀娜,玲珑妩媚,就连赵宁也看痴了去,想来男人更是喜欢的吧。   四哥已经快弱冠了,但其实比寻常的成年男子还要高大不少,他会不会......也喜欢?   她鬼使神差的瞄了一眼男席处,却见赵慎也正看着歌舞。他是在看美人如花?还是留意了那些蛮.腰.美.胸?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莫要多想了。   他日后注定了三宫六院,注定了与自己殊途。   赵宁为自己的心乱而感到可耻。   赵慎五觉本就极为灵敏,小姑娘何时看过他,何时又低落的移开视线,他自是一清二楚。   弱水三千,他这是一瓢致命了!   歌舞正当尽兴时,一只巨大的黑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直直扑在了王氏的身上,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别说是王氏了,就连她身边的贵妇们也毫无所觉。   王氏大惊,所坐的圈椅往后倒去,那黑猫似发了疯,竟在王氏肚上一阵嗷叫。   几乎是顷刻间,王氏的惊吓声引起赵凌的注意。   王氏已经七个多月了,怀的又是双生子,若非是因着宫里派了帖子,赵凌根本舍不得让妻子出门,这下他也顾不得男女席之别,朝着王氏直奔而来。   女席这边的贵妇们也纷纷受惊过度。   那黑猫毛色油亮,体格肥硕,一看就是有人精心饲养的,绝非是野猫。   这厢,皇帝与皇太后也蹙了眉,赵贵妃也急急朝着王氏望了过去,而神色变化最大的人莫过于万贵妃了。   宫人所有人都知道,万贵妃除了她的儿子—大皇子朱明崔之外,最宠的便是这只猫了。   这只黑猫在宫里很有辨识度,寻常也是懒惰不堪,逛园子也是靠着宫女抱着它,今日也不知怎的了,突然野性大发。   “芷婼!芷婼!来人!传御医!”赵凌几乎是歇斯底里,上前便一手拎过那黑猫,长臂用了杀人的力气,直接抛向了万贵妃。   “嗷----”一声惨叫,那黑猫虽没有断命,但腿关节已然露出了皮肉,血红与苍白的颜色共存,瞬间模糊在了一块,万贵妃顿时一阵干呕,吓得脸色发青。   她虽是大皇子的母亲,但早就容颜衰败,这次侯夫人似乎大伤元气,定北侯府想要整她,并不难,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当即瘫软在了藤椅上,那桌案上的黑猫还在伸着爪子,朝着她嗷嗷叫,竟是凶性未减。   “芷婼!我在,你休要害怕。”赵凌看着王氏裙摆下露出的血渍,他声线发颤,遂抱起了王氏,爆吼道:“御医呢?给老子滚过来!”   皇帝咳了一声,心道:御医岂是赵凌能随便呼来换去的?   但赵凌自幼便是这个性子,皇帝眼下顾不得问罪,还是想救了侯夫人再说,若是母子都有损伤,这赵爱卿怕是会没完没了了。   “听朕旨意,宣见御医,太医院的御医都给朕叫过来!”皇帝也没搞清楚状况,他侧目看了一眼面若死灰的万贵妃,似乎明白了什么。   赵夔与赵翼也连连起身,赵慎挡住了二人,以外人听不到的响度,道:“那猫有问题,大哥,你先让人将那猫弄走,以防有人毁尸灭迹。”   赵夔当即去办,还有两个月,小七小八就该出来了,这个关头要是出了任何差池,单单是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赵翼问:“老四,你怀疑有人蓄意谋害母亲?可母亲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她从未得罪过谁。”   赵慎剑眉紧蹙,他的眼睛里是那个正焦急万分的小姑娘,顿了顿方道:“待查清事实,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老四总是最镇定的那一个,赵翼却急了,“母亲千万不能有事!”   是啊,千万不能有事。   肖家老太太与大夫人吴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这一幕,竟露出了大快人心之色。   “哎呀,这双生子本就不易,王氏这关难过咯。”肖老太太道。   吴氏也点了点头,“是啊,怕是难熬了。”   一侧的贵妇们闻此言,不由得以帕遮唇,感叹这肖家人怎的如此心狠,即便王氏与她们肖家毫无干系了,也不能这般诅咒人的性命呐!   何况还是一尸三命。   再者,那王氏温柔贤惠,众贵妇们也盼着能渡过这一关。   少顷,数十个资历老练的御医蜂拥而来。   赵凌抱着王氏急步往宫人已火速布置好的厢房而去。   赵宁也急匆匆跟在后面,她上辈子是亲眼看着母亲走的,这一幕太过伤人,她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赵宁脚步虚浮的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跟在侯爷父亲身后。   步子一歪,赵宁险些摔倒时,臂膀被一人扶住,她侧头一看,就闻四哥对她道:“不会有事,信我。”   (今天赠送的比较多哦,往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宁红着眼,强行点了点头。   王氏被抱入屋子,赵凌不肯离开,婆子与太医查看过后,只好道:“侯爷,夫人动了胎气,这是提前发作了,侯爷先回避,先让夫人生了孩子再说。”   王氏疼的唇色发白,赵凌看着她紧咬着双唇,他就坐在床头,动也不动。   御医又唤道:“侯爷,夫人要生产了!”   御医们自是也要回避,赵凌没有理会御医,顿了顿这才对怀里的人道:“芷婼,我陪你生。”   王氏疼归疼,但意识还算清晰,七月多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回事,这才是她最为担心的,她万一走了怎么办?   侯爷怎么办?她的孩子们又怎么办?赵家几位公子都没有成婚,赵淑婉和宁姐儿还没出阁,还有她的良哥儿.....   泪珠子在眼底打转,也不知道是什么令的一个娇弱的女子突然升起一股意念。   王氏告诉自己,她不能死,她腹中的孩子也要留下!   赵凌最终还是留在了产房,里面一阵阵惨痛的叫声传出来,赵宁在外间不住的踱步。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母亲怎会好端端的就被黑猫招惹上了?就连她也知道那黑猫是万贵妃所养。   万贵妃根本就不得宠,她还没有娇柔造作到陷害权臣之妻的地步。   所以,到底是谁?   是谁要害母亲?   赵宁的手被赵慎握住,旁人看不到他广袖之下的动作,他握的那么紧,制止了赵宁四处走动,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所有心事,低低的告诉她,“不管是谁干的,我都不会放过!”   赵宁这下真的崩了,另一只手捂着唇,竟哭了出来。   *   小剧场   赵凌:保大人!   赵夔:小七小八,还有母亲都会没事的。   赵翼:焦急的等待小七小八。   赵淑婉,朱浩天:一脸懵,约了个会而已,怎么的小七小八就要出来了? 第67章 小七小八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的被宫人端了出去,赵宁看的心惊动魄, 她此刻焦虑与愤恨交织。   这辈子还从未这般怨恨过, 她知道母亲一定是遭人害的。   赵宁神色倔强的看着菱角纹的门扇,她小脸紧绷, 灵气逼人的眼神之中隐约透着一股煞气。   其实,她并非真正软弱的人,否则上辈子也不可能一个人支撑了那么久。   只是相貌长的柔弱娇艳, 让旁人误以为她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又或是精美易碎的瓷器。   这时,赵慎展开另一只手掌挡住了赵宁的视线。赵宁看着他掌心的纹络,视线渐渐移到他脸上,有这么一瞬,她是多么想嘶吼出来, 拿出她的小獠牙, 然后告诉四哥,她必定有仇必报。   赵慎一直在她身边, 目睹着她所有的表情。   赵夔身为定北侯世子爷,此事一出, 他定是要站出来做些善后, 而赵翼处理好事情之后, 也匆忙赶过来了。   赵翼瞧着赵宁, 安慰道:“小五别急, 母亲心善仁厚,老天会庇佑她的。”   二哥总是三月暖阳一样的存在, 赵宁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是喜欢家中的继兄们,甚至就连赵淑婉,她也勉强将其当作姐姐了。   原本好端端的一家子,若是母亲出了事,那么圆满将不复存在。   赵老太君由婆子搀扶着,一直闭眸撵动着佛珠,片刻之后她睁开眼来,隐露恨色,对赶来的赵翼吩咐一句,“老二啊,肖家人嘴不干净,祖母不想听到有人冲撞了你母亲!”   赵翼虽然不知道在女席上,肖老太太与肖家大夫人吴氏都说了些什么,但赵翼当即明白了赵老太君的意思,遂点头应承,“祖母,孙儿明白的!”   肖家妇人是不想活了!   虽说一家子都聚在产房外,但王氏断断续续的嘶哑之声还是让赵宁心神不定。   赵宁从未有过孩子,但也知这女子生产是要走一道鬼门关的,她本不想脆弱,因为上辈子她根本没有脆弱的机会。可赵慎就在她身侧,竟让她无端的想依赖,明知道这种依赖不可能长久,她还是贪恋着此刻的靠近。   她或许对这个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了解,可他们其实相伴了无数个的严冬酷暑,她知道他的独孤,也品出了他的孤独,可赵宁她又何尝不是呢。   即便她当初在他面前如何的张牙舞爪,他也是看不到的。   “……怕。”赵宁带着哭腔喃喃道,她此刻极度害怕,若是母亲走了,她是万不能接受的。   赵慎拿出了所有的温和与耐心,褪去了那一身的荆棘与城府,将所有温和毫不吝啬的统统给了她,“我明白,不怕,四哥在。”   外殿守着诸人,赵慎的声音却只有赵宁一人能听到,也只属于她一人。   赵宁这时突然抬起脸来,任由自己的狼狈在赵慎面前呈现,她哭的像落了露水的娇花儿,蔫蔫的,但也憔悴的甚是好看。   赵宁眸色坚定,“四,四,四哥,要,报仇!”   不管母亲这次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那么轻易就过去了。   幕后之人,甚至于是肖家碎嘴的婆媳两,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为什么那黑猫今日野性大发,且只攻击有孕在身的母亲?   恐怕不只她一人觉着可疑吧。   赵慎广袖下的手轻柔着少女的柔荑,刚毅坚.挺的眼神给了她一切的答复。   就算是赵宁不提,赵慎与赵家人也不会就此罢休。   更何况,她提出来了。那么,他赵慎必将满足她。   不顾一切代价!   成佛成魔皆无所谓。   *   产房内,赵凌亲手喂着王氏喝了一碗老参汤,他动作有些生疏,也从未伺候过人,见王氏吞咽困难,他就差用.嘴.喂了。   赵凌杀敌无数,这些年戎马天下,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见过多少血腥的场面,但眼下却是看着换下的血衣,心在发颤。   不会有事的,他这样想着,他赵凌愿用三十年的寿命□□子无恙。   不!用他的命去换都成!   阵疼稍见缓和,但王氏也只是喘了一口气,腹部又是一阵撕裂的酸痛,王氏生过孩子,她知道她还没有到不可救的地步。她也知道赵凌在意她,可这产房阴气太重,他怎么非留下不可?   “芷婼,我的好夫人,你若是这回迈过这一关,为夫让你让驴使唤。”赵凌已然不知所措,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替她生了。   婆子与宫人一愣,这是为人夫的男子该说的话么?何况他还是权势煊赫的定北侯?几人竟在敬重的气氛中忽地差点都笑了出来。   王氏亦然,她这一用力,下面便有了动静,婆子当即喊道:“出来了!出来了!夫人再抓把劲,头出来了。”   这厢,婆子刚喊出声,一声洪亮的啼哭声便响彻产房,赵凌没有多想,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日后如何的调皮混账,他都不会揍他/她。   第一个孩子被婆子抱着清洗,王氏稍歇了一会,阵痛并没有来的那么快,她失血过多,脸上已经瞧不见人气儿了。   但王氏却笑了,赵凌替她捋开遮住了眉目的湿发,“你想说什么?便说就好,为夫什么都依你,要不现在就给你当驴?”   王氏又笑了,这一笑巧又引来了阵痛,似乎腹中的孩子也被它爹爹的惊人之语给吓着了,第一个孩子出来之后,第二个便顺畅了,但啼哭声不如前头的婴孩,只是‘哇-哇-’了两声,赵凌没去看孩子,一把将脱了气的王氏圈在怀里,“好了好了,都好了,我快被你吓死了。”   他说话时,胸膛微震,王氏实在太累了,她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哭声,便知一切安好,菩萨一定是听到了她的祷告了,她还没活够,还要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与他一道共白首。   王氏唇角含笑,白的如同一朵随风飘逸的玉簪花,在男人的怀里,她睡着了。   婆子将两个孩子包好后,见赵凌还是没有放开侯夫人,不由得心里纳罕:幸好侯夫人无恙,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定北侯还不得疯魔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两位千金。”婆子笑眯眯道。   赵凌只是看了一眼,不管王氏生的是什么,他都喜欢,这时才想起来让太医进来把脉。   这厢,赵家老太君与几位公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外面等着了。   几人都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而且赵凌也叫了御医进去了,看来大人孩子都安好。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赵老太君连连叹息,眸色微润。   婆子抱着两只襁褓出来,两只都是玫红色,赵夔先前办事去了,来时已经落在了后面,两个襁褓一只被赵老太君抱着,一只被赵翼抱着。赵夔左右看了看,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没什么看头,赵夔瞅了几眼,潋滟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双手一拍,大赞道:“哎呀,小七小八长的真俊,长大后肯定是美人坯子,瞧瞧这小嘴,还有这大眼,快看快看,我是大哥哦。”   赵宁一直站在后面,她卖力垫脚也瞧不见孩子。   赵老太君抱着小孙女,心里甭提多欣慰,一时间也想松开,赵翼本就是个心善的,瞧着小东西巴掌大的模样,他一抱上就不想撒手了。   赵翼配合大哥,道:“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像小七小八这样好看的孩子。”   赵宁破涕为笑,知道母亲没事之后,她便放心了,这下更想看看两个小妹,可赵翼又高大,抱的那么严实,她根本就看不到。   想了想,赵宁还是凑到了赵老太君跟前,她一看那襁褓中的孩子,皱巴巴的憋着小嘴,眼睛都是闭上的,竟然没什么头发,光秃秃的小脑袋,上面还有褶皱,哪里好看了?大哥又是如何看出大眼了?   片刻之后,赵夔也得偿所愿,终于抱上了一只襁褓,两只襁褓都是玫红色,他也分不清小七还是小八,管他呢,先抱着再说。   小小的一团,看的他一颗坚硬的心都化了。   赵家一大家子都沉静在喜悦之中,轮到赵宁抱着孩子时,赵慎站在了她身后,淡淡道了一句:“哪里好看了?”   赵宁:“………”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认为,不过是母亲生的妹妹,即便现在再……丑,赵宁也是打心底的喜欢。   赵淑婉红着脸赶过来时,朱浩天后脚也跟了过来,赵淑婉一直没有吭声,他猜测她一定是羞涩难耐之故。   朱浩天也不揭穿她,反而他二人已经算是幽会一番了,这今后关系就不一般了。他高大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赵淑婉身后。   赵淑婉也没想到,她这才离开多久,母亲怎就生了?还听宫人说是被一只黑猫给冲撞了。   赵淑婉瞅了两眼孩子,啧了一句,“怎的这么丑?”   众人:“……!!!”   *   中秋月夜,才刚过戌时,当空的圆月被半层浮云轻遮。   因着中秋之故,城中宵禁往后推迟了一个时辰,但今夜的长街却诡异的安静,明明是中秋佳节,街上却空无一人。   肖府的马车渐渐往前驶去,车轱辘滚动在青石长街上的声音尤为醒目。   肖老太太啧了一句,“这王氏到底是什么投的胎,这样都死不了!当真是妖.星转世,二嫁的妇人了,还将定北侯迷的魂不守舍!”   吴氏本不想非议,但今晚的事有些蹊跷,即便是她,也感觉到了异样,“母亲,您说王氏这次的事,定北侯府不会怨在咱们头上吧?”   肖老太太一直记着周氏的仇。   要知道,周氏可是她嫡亲的侄女儿,肖二爷也不过是妾室所生的儿子,她根本不会在意肖二爷的处境。   “哼!王氏自个儿招了邪物,与我肖家能有什么关系?”   肖老太太话音刚落,马车轱辘突然裂开,那马也不知怎的像受了惊吓,竟狂奔了起来。   不出几息,车厢与马匹脱离,在昏暗无人的长街上足足翻滚了几圈,最后才撞在了街旁酒楼的石狮子上,瞬间崩裂。   百丈之外的暗处,黑色锦衣男子上前抱拳道:“二公子,那两妇人还有气息,是否?”男子做出了个绝杀的手势。   这男子是侯府的暗卫,做的都是一切狠绝杀人的任务,这次又是二公子罕见的亲自出马,想必那肖家二妇是必死不可。   赵翼摆了摆手,那嗓音与寻常的温和截然不同,清冷到了极致,“留着她们的贱命,日后的苦头还多着!”   男子了然,三位公子暗地里惩戒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明。   很多时候,他们不会轻易要了旁人的命,但却比索命还要残忍。   男子再度抱拳恭敬道:“是,属下明白了!”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了钥,赵翼赶回侯府时,赵凌,赵夔与赵慎都在厅堂议事。   这次王氏与一对双生子都安然无恙,这本是一桩喜事,但厅堂内却是一阵阴云密布。   赵凌不打算就此罢休,这事一定要追究到底。   赵夔掌中还存着婴孩身上的奶香味,王氏因着身子损伤严重,便留在宫里小住,一对婴孩也留在了宫里,赵夔抱过小七小八,现在还念着她们,这时神色冷肃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竭力查出真相,必定给母亲和小七小八一个交代!”   赵翼在赵慎身侧落座,低语了一句,“肖家婆媳二人怕是几个月都起不了榻了,若是再有人碎嘴,就不是断胳膊断腿那般简单!”   赵凌眸中布着血丝,他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打败的人,但今天晚上他却是似乎经历了半辈子的大起大落,此刻还是心有余悸。   儿子们的实力,他心里是很清楚的,虽说他让几个儿子藏拙,但这些年让他们三人办的事也不少。   “嗯,老大老二老四,这件事必须有个结果,不管查到是谁所为,都让为父亲自来处置!”赵凌沉声道,成熟男子的嗓音略带暗哑。说话时,他眉宇之间尽是长烟落日下,将军行戈相拨的骇人之色。   “是!”三位公子齐齐应下。   侯府设有独立的地牢,赵翼与赵慎便是在昏暗潮湿的地牢内见到了那只黑猫。   见地牢里里外外被铁链团团锁住,赵翼问了一句,“大哥,你这是……”他是侯府的二公子,自然知道这地牢的构造,哪些地方设有机关暗器自是一目了然。   未及赵夔开口,赵慎道:“大哥是在防备有人会来截猫?”   赵翼唇角一抽,但与此同时,他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而且老四说话一向是一语中的,他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必有其事。   赵翼道:“所以,此事与万贵妃无关?有人想一箭双雕?利用母亲难产,再除去万贵妃?”   要知道,万贵妃的背后便是大皇子,万贵妃一旦因王氏的事而受到牵连,大皇子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赵夔负手而立,沉吸了一口气,胸膛高高起伏,“且等着结果吧。”   赵慎一直沉默着,他立在地牢外,不笑的时候彷佛天生便是阴郁的,那幽眸之中的神色实在难以揣测。   即便是赵夔与赵翼二人也看不透他。   “有一味苗族香料,但实则并不香,只有猫狗之类的畜生能闻到,一旦有人将这种香料放在身上,必会惹来畜生兽.性大发。”赵慎的清冽的嗓音在死寂一般的地牢幽幽荡开。   他彷佛有种与生俱来的魔力,他一旦开口,旁人便无意识的静听在侧。   赵夔与赵翼顿时警觉到了什么。   赵夔问:“老四,这件事你因何不在父亲面前提起?姑母----赵贵妃归省那日的确赐给母亲一只香囊,但那不是安胎所用么?你方才所言可能笃定?”   如果真是赵贵妃所为,那么事情便能理顺了。   只是这未免令人太过寒心了。   莫不是赵贵妃想利用赵家铲除万贵妃与大皇子?   那母亲与小七小八的命又算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该无情无欲,奈何赵家子嗣绝非只贪恋权势之人,‘情义’二字在他们眼中或许分文不值,但赵家的自己人却任谁也不能欺的!   赵翼腮帮子鼓动,饶是他也颇为失望,“老四的话自是有道理,先查清楚母亲腰上的荷包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赵夔多看了赵慎一眼,见他侧脸俊挺如玉,但眉峰之间偶然间露出的神色,却是极为阴冷。   他问:“老四,你是担心父亲知道真相之后,会将此事不了了之?如若事情真如你所料,你又当如何?”   赵慎的视线从那半死不活的黑猫身上移开,反问,“那大哥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家人绝对不是善类,有仇必报是他们的本性。   当年帝王身边的一个宠.臣冒犯了赵凌,三位公子便暗中将那人陈年烂谷子的丑事都捅了出来,祖上三代都没放过,甚至于连第九房小妾的老相好也揪了出来,可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的一清二楚,最后那重臣还不是落了个贬官流徒的下场。   赵夔的掌中还留有小七小八的温热,那样小小的团子,真的只有他的巴掌大,脆弱到了极至。即便他面上不表露,但今日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小七小八是双生,又早产,现在还由御医与宫女精心照料着,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回府?   赵贵妃再怎么亲,但也抵不过自家人的血脉。   只是赵夔还有旁的思量。   太子若问鼎,他日后充其量袭爵,还是要像父亲一样隐藏实力,否则天家注定留不下他,留不下定北侯府。   但要是朱明辰问鼎,或许赵家才能更加安稳。   身为家中嫡长子,赵夔明面上看似毫不在意,实则他是考虑的最多的那一个人。   赵慎留下这句话,便轻步走出了地牢,那素白的锦袍纹丝未动,身后的人影拉的老长,单看他的背影,彷佛聚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城府。   *   小剧场(有关小七小八的探讨会)   赵夔:我的一对双生妹妹,长的俊俏可人,大眼小嘴,日后必定名动天下,不行,从今日开始,我要加紧护院培训,保安工作一定要做到位。   赵翼:大哥说的是,小七小八是家中的重点保护对象,听说隔壁那家小少爷刚三岁,长的贼眉鼠眼,日后不准他来串门。   赵慎:(一张默然脸)   赵淑婉:我的心好乱,小五夺了我的地位就算了,还来了小七小八,没有出头之日了啊,幸好我长得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得。   朱浩天:我的心也好乱,我到底要不要揭穿她?今晚都约会过了,还是在明月见证之下......   赵宁:.......(结巴,我就不说话了。)   良哥儿:我呢?怎的没人想起我?我也是个孩子啊! 第68章 是人是鬼   刚至五更,太子东宫兰膏明烛, 华镫错些。   这个中秋月夜, 东宫尤为安静。   太子借故,并未参加宫宴, 但今日定北侯侯夫人的变故,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太子又岂会没有耳闻呢。   太子从青州回来之后, 时常喜欢夜半对弈。   心腹已经对他的喜好有所了解,这一晚亭台下又摆了棋局,当御花园传来消息时,太子端坐稳如泰山,直至此刻, 他依旧没有表态。   棋局已经走到了胜负分明的时候了, 心腹这时方问,“殿下可是早就心中有数?”他是指王氏被黑猫攻击一事。   太子淡然一笑, 帝王给他取名为朱明安,一来寓以国泰民安之意, 而来也是想让他凡事做到稳中求安。   他上辈子已经够隐藏锋芒, 但他最终的结局却告诉他, 这世上的高手大有人在, 想对付他的魑魅魍魉更是不可小觑。   太子的唇角荡起一抹薄凉的笑意, “先让他们去斗,届时本宫再坐收渔翁之利。”   心腹当即了然, 这一次分明有人针对万贵妃与大皇子,要说是定北侯府自导自演也有可能。   但对这件事,太子是完全置身其外,而且,太子根本没有必要滩浑水。   *   赵凌不便留在宫里,在宫门下钥之前,他便出宫了,王氏幽幽转醒时,见自己身处陌生的屋内,脚踏上坐着两个小姑娘,是她的两个女儿。   “母亲,您醒了”赵淑婉一宿未睡,但精神好的出奇,脸上笑意更是难掩。   赵宁见母亲醒了,便是彻底放心了,而且御医也说母亲虽元气大伤,好在没有伤及根本,修养得当的话,不出几月便能恢复。   芳婆上前给王氏喂了汤药,宽慰道:“夫人,老太君今个儿也住在了宫里,她老人家身子骨熬不住,前一刻便先睡下了,您这次有惊无险,必有后福啊。”   王氏唇色发白,微微莞尔,她猜侯爷大约出宫了,这个时候想的最多的人竟然是他,王氏见两个女儿呆在自己身边,又问起了刚出生的那一对,“孩子呢”   未及婆子开口,赵淑婉絮叨了一句:“母亲,小七小八由奶娘带着呢,父亲担心您的身体,便让小七小八在稍间睡下了。”   赵淑婉今晚格外热情,赵宁已经困的不行了,她还算神清气爽,又跟王氏说起了双生妹妹如此的难看,逗的王氏一阵颤笑。   王氏的身子还是很弱,婆子们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今晚的事人人都很意外,好在王氏生产顺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快至天明时分,赵淑婉还在说道个不行,芳婆便暗示赵宁将她领走,王氏极需休息,经不住她这样‘唠嗑’。   婆子也煞是好奇,三姑娘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前阵子一直抑郁寡欢,今晚却像换了一个人,甭提多得意。   “………”赵宁大约猜出了几分,赵淑婉不会还以为那紫藤花架下的人是朱明辰吧   赵宁临走之前看了几眼小七小八,两个小东西睡的正香,小手实在小的可怜,禁闭着双眼,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   出了厢房,赵淑婉带着善意,又道:“小五,现在小七小八垫底了,你与她们比起来,还是蛮好看的。”   赵宁:“………”呃?   *   次日,天光渐亮,赵凌便从侯府出发,天际圆月未退,东边才刚刚隐现鱼肚白,千家万户还在浅睡之中。   赵凌念着妻女,便弃了马车,直接骑马赶来,宫门一开,他先是去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王氏,到了此刻,赵凌才有心思瞧了瞧一对小娃娃。两个孩子现在分不清究竟长的像谁,但赵凌十分护崽,对自己的儿女尤为疼宠,但因着常年征战在外,他并没有看着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出生。   日后,小七与小八定是独一份的疼爱。   一个阳刚孤傲的中年男子,就那样看着两只襁褓暗暗发誓:为父定不会让你二人这辈子受得半点委屈!   先皇后不在世间多年了,每逢中秋,皇帝都会陪着皇后过节,昨个儿夜里便没有踏足后宫,省得睹物思人。   帝王本不该长情,也不会长情,只是他所念的人已经与他阴阳两隔了,这或许才是长情的原因所在。   永远得不到到的才叫人最为刻骨铭心。   可奇怪的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除却先皇后之外,皇帝总会在夜里想其另一人,只是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一个帝王,他怎会犯错。   即便他犯了错,那也是对的。   赵凌来求见时,帝王已经命人摆了早膳,从赵凌年轻时起,帝王一有机会便会寻他‘谈心’。昨日宫宴上的一幕,皇帝也是不愿意看到的,他宁愿定北侯一直有佳人在侧,一个有情有义的臣子,才不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出来。   好在侯夫人也是个有福之人,竟是意料之外的母女三人皆安。   赵凌一夜未睡,许是忧思过度,被他剃干净的胡须又冒了出出来,常年领兵作战之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煞气,而此时的赵凌,更是冷肃萧索,他下跪下了大礼,直截了当,便道:“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今日来事要给内人讨个公道的。”   皇帝唇角猛地一抽,昨晚攻击王氏的是万贵妃的猫,皇帝也已经下令将万贵妃禁足。   总不能皇帝的女人的猫伤了臣子的妻子,皇帝还得将自己的女人交出来,任凭处置吧?   这让皇帝颜面何存?   好一个赵凌,他这是借着边陲与朝廷皆缺他不可,这才与自己拿乔!   皇帝沉吸了一口气,表现出无比的惋惜,“赵爱卿,快快请起,你这又是何必呢,朕深知你心啊,你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凌面色冷凝的起身,那鹰眸之中露出的神色无半分善罢甘休的意思,微微颔首,道:“臣谢皇上,昨晚出席宫宴的所有的女眷,臣都想彻查。”   你,你.....你个赵凌!   他已是一群孩子的爹了,怎的以为还能像多年前一样可以横行京城?!想干什么就捞起袖子去干?   帝王淡定又淡定之后,面露理解之色,道:“好,朕也正有此意。对了,朕听闻昨个儿肖家妇人回府时,马匹突然受了惊吓,竟险些要了肖家二妇的命”   皇帝也有他的手段,他这是要告诉赵凌,他也有赵凌的把柄,让赵凌见好就收,好自为之。   昨夜参加宫宴的女眷都是当朝权臣的家眷,这要是一个个都赵凌‘骚扰’一遍,那帮臣子必又会在朝堂上抗议诉苦。   况且,这件事是由万贵妃的黑猫引起,无论调查结果如何,万贵妃多少都脱不了干系。   朱明辰刚被册封为辰王,大皇子的封爵这才刚由礼部拟定,万贵妃若受牵连,大皇子的册封又要往后拖,皇帝将无法安抚人心。   赵凌面不改色,“哦?臣也有所耳闻,坊间传言肖家妇人行事不善,作孽甚多,大半夜的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属正常。皇帝乃真龙天子,万金之躯,此等妇人之事,臣劝皇上莫要打听,免得污了龙目。”   “.......”皇帝哑然,赵凌虽是个武将,但嘴皮子功夫了得,还是少年时便怼过无数京城权贵。   皇帝终于拿出了杀手锏,命身后李德海将明黄色圣旨取了过来,又对赵凌道:“赵爱卿,你那一对双生胎是在宫里出生的,昨日又正当中秋佳节,朕念赵家股肱忠烈,特赐两位千金丹阳县主的封号,爱卿还不快接旨。”   县主一般只有亲王的女儿才有资格担当,赵凌身为定北侯,战功难以企及,单凭这一点,他的女儿也是有这个资格的,但一府出了两位县主.......这当真是罕见的荣耀了。   赵凌毫不谦虚的上前接住圣旨,神色依旧凝肃,“臣谢皇上。”   皇帝:“………”   *   小七小八被封县主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赵家。   赵夔与赵翼自是欢喜之至,一天一夜的神经紧绷下来,总算有了一件喜事。   以赵夔的手段,想要将王氏的血衣从宫里取出来并不难,但他却迟了一步,线人回来禀报时,道:“世子爷,夫人换下的衣裳并无任何荷包香囊。”   王氏即便在宫里生产,也没有人会有理由动她的东西,如此,赵夔与赵翼更是浓眉紧锁。   真相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时,赵慎命随从递了一块类似于香樟木的木料过来,但这东西并非是香樟,另有一人抱着一只普通的猫儿过来,就在赵夔与赵翼面面相觑时,那猫儿竟发了疯的抱着那木料撕抓啃咬,俨然是对待平生死敌,与昨夜万贵妃的黑猫发癫时是同样的状况。   这一幕演完,赵慎挥了挥手,让随从抱着发了狂的猫儿下去,这才淡淡道:“大哥二哥也看见了,事实便如你二人方才所见无异。”   赵夔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愤恨,但将茶盏置于桌案上时,分明用了力道,那溅出的茶渍落在了鸡翅木的桌案上,却是醒目了然。   赵翼凡事思量周全,多问了一句,“但,咱们又如何证明,赵贵妃所赐母亲的荷包里含有此物?”   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想必幕后之人早就毁了证据。   赵贵妃在宫里称霸了这么多年,眼线何其多,若是赵家人有所动作,她也肯定会察觉到。   现在问题来了。   真要是证据笃定之后,赵家人该如何自处?又如何处理此事?   赵夔与赵翼并没有表态,赵慎总在关键时候画龙点睛一笔,“荷包遗失了并不重要,那大哥便将眼下的证据都交给父亲吧,全凭父亲定夺,如果没猜错,今天晚上便有人自投罗网,大哥帮衬祖母执掌侯府中馈,若是今晚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大哥莫要介怀。”   赵夔:“………”   侯府守备森严,真要有人闯入侯府劫走那黑猫,必定引起轰然大波,亦如上次采花贼花无艳的遭遇。   所以,只有从侯府内部着手。   赵翼面色一白,“老四,你怀疑咱们府上有细作?”   赵家能在权臣的府邸,乃至宫里安插人手,那么旁人照样也能做到。   即便不是那么容易,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再多的精细思量,也有疏漏的一刻。   赵夔一愣,但老四言之有理,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道:“能借此将细作揪出来也好。”   三兄弟商榷一番,老二赵翼心痒痒,便道:“大哥,老四,我一会入宫看看小七小八,你二人若有旁的事,且等我回来再说。”   赵夔其实也很想去,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带我向小七小八问个好。”   赵翼没有觉着哪里不对劲,当即应下,“好。”   赵慎依旧一脸漠然:“………”   *   是夜,巷子口前一刻才刚传来梆子的声音。   护院急步而来时,赵凌与赵家三位公子俱在厅堂沉默不语的喝茶。   赵夔已经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对赵凌说过一遍。现下,赵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护院身后还跟着两人,这二人抬着一具尸首走了过来,借着灯笼下的光线,可见那尸首身着侯府下人的服饰,而且赵凌一人便认了出来。   这是王氏的守院丫头。   王氏身为家中主母,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经过层层挑选出来的。赵家人太知道怎样安插线人了,以至于自己府上的这些下人的底细都查的一清二楚,没想到问题出在了守院的小丫鬟身上。   不管这细作是如何被安插进来的,这背后之人一定位高权重,颇有手段。   领头的护院抱拳道:“侯爷,此女夜闯地牢,人被擒后,便服毒自尽了,如世子爷所料,今晚果然有人去截那只黑猫。”   赵凌挥了挥手,“带下去吧!”两个小女儿还算康健,又封了县主,这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万不能留着晦气的玩意儿在府上。   待厅堂内只剩下父子几人,赵凌从圈椅上起身,他神色凝重,寻常在府上鲜少会这般发脾气,竟是忽然侧身,一拳头砸在了桌案上,他半晌没有言语。   赵夔,赵翼与赵慎也没有说话。   事情的结果已经摆在明面上,赵贵妃早就开始预谋,她就是冲着王氏与万贵妃,也根本没有将王氏与她腹中孩子当回事。即便真的牺牲了王氏与那两个孩子,她认为只要能除去万贵妃,且让赵家对付大皇子,这件事对她而言也是值得的。   赵凌兀自轻喘了一会气,低沉中带着无边压抑的嗓音传了过来,“这件事不得让你们祖母知道!”   言辞之间,是个成年男子的百般隐忍。   他站直时,那紧攥的拳头上留下了醒目的紫红。   三位公子心中了然。   父亲的意思,估计是不打算对赵贵妃如何了!   是了,这件事要是捅出去,赵贵妃,朱明辰,乃至赵家都会有欺君之嫌。   但赵凌恐怕日后是绝对不会再辅佐朱明辰了。   赵慎清明的眸色中溢出一抹嘲讽,她赵贵妃以为自己步步算计,其实算计来算计去,却失去了最大的支柱。   只是这件事还真不会就此结束。   小五说要报仇,那便报仇吧!   赵贵妃与朱明辰若有半点闪失,搞不好便会波及赵家,用什么手段去复仇才是最关键的!   *   陪着七公主下学之后,赵淑婉与赵宁一道去看王氏与小七小八,朱浩天这一日又入宫了,他提着几包从东街买来的糕点,面带笑意的堵住了二人的路,“两位妹妹可是去看伯母?我今日正好路过集市,便带了几样点心,妹妹不介意,便收下吧。”   少年高大的身影微微屈了屈,十分谦和有礼,将油纸包递了过来。   赵淑婉见他今日穿的人模狗样,态度亦是相当君子,便让身后的宫女接过点心,还道:“谢了。”   这几日赵淑婉消瘦了一圈,更显娇娇女的玲珑模样,朱浩天想起当晚两人手拉手的场景,不由得面红耳赤,他挠了挠后脑勺,不敢再看赵淑婉,“那,那我先去看皇祖母,两位妹妹请自便。”   朱浩天大步离开,赵淑婉觉着他好生奇怪,这厮怎的那么喜欢傻笑?   赵宁:“......”   小七与小八已经出生有两日了,到了今天才勉强睁了睁眼,可把赵翼给兴奋了,还拟了一列名字,什么赵淑宜,赵淑玥,赵淑嬛………   赵淑婉也想凑热闹,但她到底墨水有限,取名这种文雅的事,她想干也干不了。   这一天赵凌过来亲自接了妻女回府,赵凌瞄了一眼取名录,道:“老二有心了,还是让母亲来取吧。”   赵翼:“………”隐约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因着明日便是洗三礼,赵宁与赵淑婉也在皇太后跟前告了假,两人一同跟着赵凌回了侯府。   赵凌将王氏包的严严实实,这才将她出了厢房,他一路上步子平缓,没叫王氏颠着分毫,马车上铺着厚实的绒毯,赵凌将她放下时,便一直盯着她看。   旁人生过孩子依旧体态丰腴,他的妻却孱弱消瘦,摁在怀里根本没什么分量,赵凌内心一阵内疚,搂着王氏在胸前,低低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当初求娶她时,他曾天对起誓,这辈子定不会让她受得半分损伤,但………他不仅失言了,还维护了那幕后之人。   赵凌自幼做事便是随着性子,可如今他没法任意而为,妻的柔情落入他眼中,便成了一根刺,直直戳着他心头最柔软的那一处。   王氏昏昏沉沉,毕竟是生了双生女,又伤了元气,被赵凌这般拥着,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体息,她又睡着了。   (下面还有千字)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侯夫人回来了,阖府上下皆是一派喜气,赵老太君吩咐了下去,侯府的下人皆有重赏。   刚直黄昏,府上便挂满了崭新的红绉纱灯笼,处处彰显喜气。   刚出生的婴孩不易吹风,赵夔与赵翼虽是赵家的公子,但年纪已然大了,也不宜去王氏的屋内看孩子,叫二人好不心痒。   赵淑婉从上房出来,她抱了好一会襁褓,今日是相当的满足了,也难得机智了一回,对赵夔与赵翼道:“大哥二哥早日成婚,还怕没有孩子抱?”   赵夔,赵翼:“………”老三怎的不太一样了?   赵宁看着王氏睡下,便去了桃园寻四哥。   母亲被黑猫攻击一事还没有一个说法,她有点‘报仇心切’,谁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第二回?这次母亲和小七小八福大命大,可下回就说不准了。   有时候不是避着麻烦,麻烦便不会找上门。   学会自保才是最根本。   赵宁总算是见找了赵慎,他在院中煮了茶,好像已经料到了赵宁会来,在她还没有靠近时,赵慎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那日母亲出事时,赵慎一直在赵宁身侧,那一刻,她从未觉着和四哥之间会很疏离。   但此刻,赵宁看着赵慎白袍玉冠的坐在亭台下,淡淡的日落橘光落在了他身上,这世间最叫文人雅士独爱的景致也成了他的衬托,不及他本分的风华。   他那样的叫人遥不可及,可又是那般的致命.魅.惑。   赵宁觉着自己在他面前成了一个俗女,竟也贪恋起了尘世的男.女.情.爱,即便只是她单方面的独恋,这滋味也让她渐渐沉沦其中,能不能自拔,就要看日后的造化了。   赵宁的步子不受控制的迈了过来,少顷便在赵慎跟前落座。紧接着,一杯清茶递到了她面前,一刀一枪,还腾起丝丝缕缕的雾气,她看见那只修长素白的手从她面前移开,这才抬眸与赵慎对视。   赵慎也看着她,在她浅浅的注视中,他将唯一的那点笑意都给了她,“小五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届时四哥会帮你达成所愿。”   赵宁动了动唇,她不太想在赵慎面前表现出结巴的一面,这阵子她见惯了贵女们的从容优雅,她在想四哥日后的妻子定也会会是那般的。   心头有失落荡过,赵宁嗯了一声,借喝茶的动作掩饰她对自家四哥的种种错误的痴念。   小姑娘到了她这个岁数,变化是最大的,除却脸蛋之外,身段也与此前不太一样了,赵慎的视线从她胸前的盘扣上轻飘飘的移开,竟也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   【小剧场】   脑补大赛:   赵翼:父亲不让我给小七小八取名,是嫌弃我了?受伤的总是老二!   朱浩天:牵过手之后,我的人生已然不一样了,毕竟我如今是有对象的人了。   赵淑婉:表哥还是心里有我的,不然怎会与我月下幽会?   小五:我生病了,不是结巴,是单相思,我大逆不道,恋上了自家的四哥,我感觉到了深深的内疚,我辜负了侯府,对不起四哥。   赵慎:女大十八变啊,朕脑补的是画面,就不在此分享了。   赵夔:弃赛,我要装深沉! 第69章 质问四哥   女为悦己者容,赵宁虽不怎的在意容貌, 但总不能一直在四哥面前结巴。   那些贵女多半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言谈举止雍容淑女,当然了, 像赵淑婉这样的贵女毕竟是世间少见的。   这厢,赵宁便只喝茶,不说话。   饶是赵慎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也不能捕捉到小姑娘的所有心思。   他低低一笑, 那磁性的嗓音一传出,赵宁的心便跟着来来回回荡了一下,搅的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觊觎自家的兄长到了这个地步?!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小五还有其他事?母亲与小七小八都无恙,你便安心就好, 其他事交给四哥来做, 还是………像小五这么大的姑娘都有心事了?”   赵慎挑破她的尴尬,毫不留情的将她的伪装撕下, 欣赏着她所有的娇羞与无措。   心事?   不不,她没有任何心事!   赵宁忙摇头, 她这个动作让赵慎更加欢.愉, 他像一个兄长一样, 带着好心宽慰她, “小五无需害.臊, 姑娘家到了这般大哪有不胡思乱想的。若是有解决不了的心事,可一定要告诉四哥, 四哥什么都会依你,这个你是知道的。”   赵慎的尾音逐渐低迷,他磁性的嗓音循序渐诱,说话间,幽深的眸子含笑,明明像从冰山峭壁上走下来的仙人,却灼烫了赵宁举措不安的心。   她一阵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心事,更没有日日念着四哥,也没有时常梦见他。   赵慎却视而不见,追问了一句,“小五这是不信四哥?那你说说看,四哥何曾没有依你?小五记住了,只要你开口要的,四哥都会给你,明白了么?”   说这话时,他眼里映着小姑娘的影子,刻在他的瞳孔里。   赵宁很想明白,可她似乎也无从明白。   她知道四哥日后会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他将坐拥整个天下,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了她的一辈子。   赵宁点头,全当自己明白了。   想来,只要四哥届时还念及兄妹情义,他定会许她半生长宁。   到时候,她的夫君与婆家肯定也不敢欺她。   可怎的心头还是无边的失落   赵宁尬了好半晌,赵慎却神色安逸的一直看着她,又漫不经心的问起了近日临摹字画的进度如何了?有没有偷懒?   赵宁俱老实的摇头或点头,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半分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表露出来。   赵慎也不揭穿她,偶会淡淡一笑。   这笑意让赵宁毛骨悚然,她总怀疑四哥看穿了她,但细一想又不太可能。   他又不是神,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今日府上事多,赵家不少远亲已经往京城这边赶来,侯爷中年得女,又是一对县主,洗三礼必定要风光大办的。   赵翼寻过来时,发现赵宁也在,他先是与赵慎对视了一眼,见老四并没有要避讳小五的意思,便道:“赵贵妃与三殿下派人送了贺礼过来,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我亲自再将贺礼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如此一来,赵家这是要当众打了赵贵妃与三皇子的脸了。   赵宁这时疑心大起,她看了赵慎一眼,却见他眉目极淡的品着茶,应了一声:“好。”   *   黄昏后,华锦宫早就火烛高烛。   仙鹤缠枝纹的烛台下整齐的摆放着成排的贺礼。   赵贵妃娇好的容色映在一片火光之下。雍容矜贵依旧,却是显得煞白无光。   身边的大黄门颤颤巍巍,也不敢多言。   赵贵妃在内殿来回走动一圈,这才气虚的问了一句,“这些是赵二公子与赵四公子亲自送入宫的?”   明日便是一对县主的洗三礼,赵贵妃隆重的命人将贺礼送去了侯府,这厢却又被赵家两位公子退了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赵贵妃顿在当场,一动未动,待大黄门道了一句,“回娘娘的话,的确是赵家两位公子亲自送来的。”   赵贵妃身子一软,一下瘫软在了贵妃椅上,就好像自己的不堪已经被人揭穿,就那般满目疮痍的敞开着,任由旁人指指点点。   赵家退回了她的贺礼,这件事必定会惊动宫里,皇帝会怎么看她?三宫六院的那些女人又会怎样嘲讽她?   赵贵妃涂了凤仙花汁的指尖狠狠掐入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这一次明明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一来,可以除掉万贵妃那个贱人,也能让大皇子再无翻身的机会,即便是王氏,那也不过是个二嫁的商户女,她又算个什么?   赵凌身为定北侯,愿意嫁给他为继妻的高门大户的贵女何其之多?   赵家随便勾勾手指头也会有人愿意上门的。王氏凭什么让赵凌如此珍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赵贵妃一阵茫然,她这些年从来就没有出过错,怎的可能这次就栽了?   莫不是哥哥他已经知道了?   可即便如何,那个王氏又怎能和她比呢?她才是哥哥的亲妹妹,是赵家的嫡女,是整个后宫身份最为贵重的皇贵妃娘娘!   赵家的人素来不容易妥协,赵贵妃亦然,这些年的勾心斗角不是白练的。   她晃了晃神,在一片惊慌之中找到了自己声音,“来人,去把三殿下给本宫叫过来!”   “是!”大黄门忙命人去请了朱明辰,即便是他也瞧出了事态的严重。   定北侯府办洗三礼这样的大事,赵家却当众拒了赵贵妃的贺礼,这不是明摆着要断清了干系么?   若无定北侯的支持,赵贵妃与三殿下便就少了一个最为得力的助手。   当朱明辰急步而来时,赵贵妃已经恢复了她华贵雍容的模样,又见儿子宸宁之貌,英姿勃发,赵贵妃稍稍心安,便将侯府不顾天黑也要入宫退礼一事告知了朱明辰。   朱明辰面露惊色,“母妃,难道这件事让舅舅查出来了?”   赵贵妃扶了扶额,叹道:“本宫与你说过无数遍,你舅舅与赵家那三位公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布置再周全的计划也有破绽可寻。”   赵贵妃摸着.丰.腴的胸口,长吸了一口气,“那王氏也果然是命好,不过幸而她这次无事!不然啊,你舅舅是真的弃了咱们了。”   朱明辰压低了声音,问:“母妃,那现在该怎么做?”   王氏在赵贵妃眼中不过是一介普通的妇人,她还真没将王氏当回事,至于侯府,更是不缺子嗣了,缺了一对双生子又怎样!   奈何,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王氏不但无恙,这次还挣了两个县主的称号。   赵贵妃道:“你外祖母疼你,想来赵家不会翻脸不认人,你舅舅大约还在盛怒当中,日后想通了会原谅这一次。明日侯府办洗三礼,你亲自去一趟,赵淑婉那丫头………也该嫁人了!”   朱明辰虽觉着赵淑婉不够资格当他的妻子,但有这么一个痴情女念着他,朱明辰也很受用,他道:“那便按着计划来,儿子有信心让表妹嫁我。”   这个‘嫁’就不是温玉那般嫁了。   赵贵妃点了点头,“嗯,那丫头做你的侧妃也好,你父皇已经命人修葺辰王府了,到时候王府怎么能没个主事的主母?温玉的性子倒是极好的,不过淑婉日后进了门,你也不可轻待了她,淑婉到底是你的表妹,她若不高兴了,你舅舅那头也不好交代。”   朱明辰连连应下,“儿子知道了。”   *   三朝洗儿,图的便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祈祥求福。   赵凌与王氏商榷之后,给小七与小八取名为赵如,赵意。   原本赵家到了这一辈,姑娘家是‘淑’字辈。   ‘赵淑婉’三个字的寓意,本来是极好的,是清婉、善良和婉的意思,可赵三姑娘却养出了那样上天入地的火爆脾气。   赵凌有些后怕,决定弃用‘淑’字,干脆取了单名,意为‘如意’。   王氏无法沐浴,便用艾水擦拭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人依旧只能躺着,连坐起来都吃力,但精神头还不错,瞧着摇篮里的一对小人儿,她已经很知足了。   “母亲,我瞧着小七小八与刚出生那会大不一样了,这孩子果然是见风长,现在瞧着也不甚丑了。”赵淑婉口无遮拦,但出手倒是大方,已经给两个妹妹一人一只赤金的项圈。   屋内的众人:“.......”赵三姑娘便是这样的性子,就连赵老太君都管不住她,下人们倒也不敢置喙。   王氏听了笑了笑:“有你这个当姐姐的在侧,小七和小八日后就容易教.养了。”   赵淑婉闻言,一阵轻飘飘的,当即端坐如钟,就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一拍,“那倒是,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妹妹。”   赵宁:“......”   还没有到‘添盆’的时候,赵宁与赵淑婉在屋子里看孩子,世家贵妇们都前来道喜,倒也不敢惊扰了王氏休息,三天前的那晚,依旧让贵妇们心有余悸。   不过这次王氏也算是因祸得福,皇太后的赏赐自是不必说了,一对双生子竟然都是县主的头衔,虽说封号是一样的,但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听闻,可见皇家对定北侯府还是一如既往的看重,这王氏日后的荣华必定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这才三十的年纪,自己已经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丈夫是手握重兵的定北侯,儿子们个个出类拔萃,还有一双县主女儿………   贵妇们三天前还为王氏感到惋惜,可怜。今个儿才发现,人家哪里是可怜,明明是福泽无边呐。   听说肖家那对婆媳出宫的当天晚上就遭了报应,可见王氏许是老天庇佑,旁人诅.咒不得。   添盆的时辰到了,侯府两位德高望重的婆子抱着小七小八去了前院,仪式所需的物件俱已准备齐全,尤其是那只神堂下的铜盆,赵宁参加过好几次洗三礼,还没瞧见过这般大的盆。   待收生姥姥唱着洗三词,就见赵家的远亲近邻往铜盆里丢金银锞子,玉器宝石之类的值钱东西,亲朋亦随之遵礼如仪,朱明辰竟然也来了,他在铜盆里掷了两只硕大的金元宝,神色极为从容。   赵宁多看了他一眼,从昨个儿傍晚二哥与四哥的神色来看,她已经怀疑上了赵贵妃与朱明辰。   当然了,赵宁也不会打草惊蛇,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如若真的是赵贵妃母子所为,四哥他也会替母亲和小七小八报仇么?   ‘添盆’才开始没多久,管事便命人将又换了一只铜盆,刚才那只已经盛满了各色值钱物件。   赵宁这算是涨见识了,这一次‘添盆’礼足以让寻常人家吃喝几辈子了!   朱浩天平日里财大气粗,今日却亲手提了两只黑白花毛的小.奶.狗放进了铜盆,本来这盆已经不足以容纳见面礼了,他这样一折腾,管事的脸色都尴尬了。   侯爷提前几个月便吩咐了下去,待夫人生产后的诸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已经办妥了,别的人家‘添盆’礼只会备一只铜盆,管事以防万一,便备了两只,谁晓得朱浩天一人就占了一只盆。   管事瞧着那两只四处.舔.食的.奶.狗,眼神忧虑的看向了世子爷。   赵夔一指挠了挠鼻头,对一侧的赵翼道:“老二,小七小八还小,这两只畜生先养在你院里,你让人将它们捉走。”   小七小八的洗三礼肯定不能被搅乱了,还有不少达官贵人没有随礼呢。   赵翼勉为其难的吩咐身边的人,“去,将小王爷的两只.奶.狗抱我院里去。”   朱浩天见赵家兄弟对他这份‘大礼’甚是嫌弃,他也不在意,毕竟他现下也算是半个赵家人了。   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添盆’一结束,朱明辰故作亲密的从婆子手里抱过一只襁褓。   小七小八长的并不是一模一样,但因着才几日大,眼下也分不出谁是谁。   婴孩不宜吹风,婆子有些为难,但朱明辰已经动手将孩子抱了过去。   现下,赵夔等人便皆是神色异常的盯着他,就好像随时要从他手里夺下襁褓。   这场面像是几只恶兽护着自己的崽儿。   赵宁知道小七用的是粉色襁褓,她一点都不想让朱明辰抱她的妹妹,她咬着唇正要想着法子时,小七像是明白了哥哥姐姐们的心思,竟一口奶吐了出来,吐了朱明辰一身的。   小七虽小,但.吸.奶的力气大,不用奶娘教,她自己便会寻着方向去啄了,这么大的孩子,吃的勤,吐的也勤。   赵夔与赵翼的脸色顿时好转。   赵夔笑着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从朱明辰手里接过小七,低着头斥责她,“小七啊,你就这般对待三殿下?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呐,别以为自己小,大哥就不会训你,不准再有下次了呦。”   小婴孩闭着眼,外界多大的干扰都没法将她从睡梦中吵醒,或许方才吐奶时,她也是睡着的无意识的动作,如此被赵夔抱在怀里颠着,她不吵也不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看样子比三日前好看多了。   赵夔得了手,便不撒手了,对一侧的丫鬟吩咐道:“还愣着作什么?快请三殿下去清洗衣裳!”   朱明辰身子僵住。   赵夔话中有话,他自然是听出来了,看来赵家还真是与他较上劲了!   王氏与一对双生子不都安然无恙么!   还想如何?!   朱明辰到底没有表露出不悦,随着丫头去了后院换衣去了。   赵宁心细,他知道大哥是个人精,她当然听出了赵夔话里的意思,看来她猜测的没有错了,待她寻觅赵慎的身影时,他却没有出现在前院。   四哥去了哪里?   他也知道母亲是被赵贵妃与朱明辰所害   赵淑婉上次月下动情之后,还不太好意思见朱明辰,若是换作旁人吐了朱明辰一身,她定是不能饶恕,可这件事是小七干的,赵淑婉便觉着无伤大雅。   *   ‘添盆’一结束,赵宁便去了桃园。   但被告知,四哥眼下并不在府上,守院的小厮没有阻挡她,放了她进去了,“五姑娘里面请,四公子吩咐过了,若是五姑娘来了,就在院内稍坐,四公子再有一会就该回来了。”   四哥猜到她会来?   赵宁已经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明明她百般伪装,或许只他一个眼神,赵宁便无处隐藏。   赵宁独自在小池边看了一会锦鲤,赵慎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锦袍,赵宁记得那上面的盘扣是月白色的,母亲做衣裳时,这暗扣还是她吵着要做帮手时弄出来的,样子很不精致。   所以,赵宁一眼便就看了出来。   她记得赵慎喜洁,登基之后命人修建一间极为华贵的净房,里面用的是黑色大理石铺制,还引了热泉,无论春夏秋冬,帝王每日睡前都要泡上好一会。   所以,赵慎这是一夜未归?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了精短又清晰的话语,问他,“四,四哥,是,是三殿下?”   赵慎是何许人也,即便她不开口,他也知道赵宁过来干什么。   算起来,每次都是赵慎将她捉来,赵宁如果自己主动前来,那肯定是事出有因。   赵慎面色清寡,略显疲色,但眼神却很清明,他上前一步,与小姑娘对面而立,抬手便弹在了她的额头。   ‘啪嗒’一声,吓走了小池中动作迟钝的锦鲤。   “又不乖了?”   “你让四哥去做的事,四哥一定会照办,你没有让四哥做的,四哥也会去做。”   一言至此,有些清冷且带着薄荷香的指尖自赵宁面颊轻划而过,如燕过无痕,风过无声,但刚才的动作又实实在在存在过,无时不刻的敲击着赵宁已然摇摇欲坠的自制力。   赵宁:“………”什么意思?   *   【小剧场】   赵夔:我家小七是个厉害的姑娘,才三天大就干了一番大事。   赵翼:小八也厉害,从来都不吵闹,一觉能睡上几天不睁眼。   赵淑婉:(怨念)都是妹妹,待遇怎就那么大呢?我难怪还不够美貌?不够可爱?不够乖巧?   朱浩天:那两只.奶.狗是我给小姨子的见面礼,多有心呐。   赵宁:四哥说只要我开口,他什么都给我,这肯定是个圈套! 第70章 欢喜冤家   赵慎神色清淡,说这话时不像是在敷衍, 可赵宁怎敢随意劳驾未来的帝王呢。   既然承诺了会帮她, 她还能说什么?   许是做过鬼魂的缘故,赵宁的嗅觉极为灵敏, 赵慎此刻身上的薄荷香并没有那么明显,但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气味,虽然淡到了微不可闻, 但赵宁还是辨别出来了, 那是血腥味。   所以,四哥昨个儿夜里外出做‘大事’去了?   他是不是应该开始谋划了?   怎的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   果然是紫微星,与寻常人是大不一样的。   赵慎看了一眼小池里的锦鲤,突然没来由的道了一句,“你想从我身上嗅到什么?”   这话实在是轻挑, 赵宁招架不住, 连连摆手,“没, 没,没, 没有!”   打探少年帝王私底下的谋划,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赵宁忙为自己争辩时, 赵慎那张清隽雅致的脸倏然之间逼.近, 赵宁在他眸子里看见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他以寻常不曾有过的邪.魅态度笑了笑, “四哥要去沐浴了,你打算留下?”   别这样………曾经大大方方的看了帝王‘出浴’那么多年, 她也是很内疚的。   若非因着魂魄难以超脱尘世,她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出来,再者赵慎一泡就是小半个时辰,她即便想矜持到底,也还是被迫无奈的飘入了净房。   她不生不灭,渡过无数个漫漫白天与黑夜之后,觉着看几眼也没什么大碍。   谁晓得,这辈子她会与赵慎成为同一片屋檐下的继兄妹   这就尴尬了,而且还是她一个人的尴尬。   赵宁撇开脸,故作镇定的声音却是低到了尘埃里,“走,走了。”   赵慎站直了身子,仿佛方才的邪魅姿态从未出现过,他言辞之间的语气,似乎是说赵宁损失大了,“既然如此,那小五就先回吧,四哥昨夜外出的事,你若说出去,知道四哥会怎么罚你。”   赵宁点头,但她其实并不知道。   四哥的惩戒手段有些特殊,磨的是她的心,和她那点仅剩不多的耐力。   赵宁扭头就走了,一点不敢多看赵慎一眼,想她赵宁曾经面对朱明辰的百般疼宠也是毫无所动的,如今却是成了戏文唱的那种痴情小女子了。   自己想想都臊的慌。   还未至晌午,侯府的酒馈已经开始了。   男席设在前院,赵老太君为了让王氏能让安心修养,将女席设在了葵阁。   今日到场的宾客,除却赵家的族中远亲,剩下的多半都是当朝的达官贵人。   这一次帝王赐封了赵家两份县主的封号,这令朝中文臣酸儒甚是不满,但碍于此番是皇帝的万贵妃的猫险些让侯夫人一尸三命,皇帝补偿一下赵家也是理所当然。   文臣的席位与武将是分开两列的。   武将这边不少都是赵凌的死心追随者,其实定北侯的年纪并不算大,放在男子当中,应是正当壮年。   瞧瞧人家侯爷,仪表不凡、 英俊潇洒、 高大威猛,这些年战功显赫,明明不怎的待在京城,生育子嗣却是没有落下,赵家公子姑娘们加在一块都已经八个了!   侯夫人还年轻,再过几年保不成能组一只蹴鞠队。   武将这边饮酒豪迈,赵凌,赵夔,赵翼,朱浩天,朱明辰,次辅温茂盛,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曹治,还有赵慎八人同坐一张八仙桌上。   朱明辰不愧是人情达练的好手,即便三日前还险些害的王氏魂归西天,他此刻却是谈笑风生,如若无事。   温茂盛是朱明辰的老丈人,他二人自是话多了一些。   但同一席上,赵凌的脸色却是冷肃的有些骇人。   看得出来,他极不欢迎朱明辰,而且昨日让赵翼与赵慎退回贺礼,已经是表了态了。   他赵凌从不会让自己的人被欺。   即便对前两任妻子不存在心悦之情,他待她们也是极上心的,更何况这次受伤害的人是他的眼珠子—王氏!   想当年,赵凌身边的一个火头兵做了一手好菜,赵凌很是器重他,这火头兵祖家被恶霸侵占,赵凌获知之后,直接带兵就去揪了那恶霸游街。   朱明辰再有心机,他也太过年轻。   他根本不知道赵凌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主儿,但凡是他所在意的人或物,天王老子也不能伤害!   而王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旁人难以取代,如此,即便是赵贵妃与朱明辰,他也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赵夔与赵翼面面相觑,两兄弟一贯很有默契,这种事只需眼神交流一下便可,朱辰明敬酒时,他二人也借故推辞。   赵夔皮笑肉不笑,“一会要去看我家小七小八,不宜饮酒。”   赵翼就没那么客道了,“胸口堵闷,喝不下。”   朱明辰再看向赵慎,但见他似乎刚沐浴过,今日不再是素白的锦袍,而是换了一身月白色菖菖蒲纹杭绸直裰,衬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只是这面容竟比寻常时还要冷硬了几分。   “赵慎,今日怎么的没见着你?”朱明辰无话找话。   赵慎素来不给人颜面,当着众人,便淡淡道:“怎么?我去干什么,还需向辰王殿下汇报?”   朱明辰是皇帝所有儿子当中,头一个封王的。   按理说他即便如今没有弱冠,封了王的亲王,也不宜留在京城,但皇帝又在京城赐了他宅子。   故此,当所有人都看好太子的时候,这下又开始动摇了。   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依旧宠信有加,辰王亦然,就连一直庸碌无能的大皇子也拟定了册封诏书,就等着吏部择个黄道吉日了。   赵慎这话一出,朱明辰自是颜面有损。   他笑了笑:“呵呵,哪里的话,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朱明辰知道,赵家还是没有消气。   温茂盛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中秋夜那晚,他便已经着人去查,即便没有查到准确的线索,但见今日这场面,他便能猜出一二。   心道:赵贵妃与辰王还真是够狠,自家舅母也下的了手。不过,若不心狠,如何能成事。也不知道赵家父子打算较真到几时!这次侯夫人无恙,连今上也低头了,赵凌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八仙桌上,几人各怀心事,场面一度尴尬。   朱浩天还在状况之外,自从与赵淑婉三日前‘月下定情’之后,朱明辰走到哪里,都会咧出一嘴的白牙,他肤色偏暗,这一笑出来,当真是白齿若皓。   其实,朱明辰的相貌与体态都是上等的,只是现下京城风靡的是玉面郎儿,他这个模样的男子,会被误以为彪悍。   “堂兄,我今日还有事要办,届时等你大婚之日,再一醉方休。”朱浩天老气横秋道。   朱明辰回以一笑,“好!”   酒桌上,也只有朱浩天不明所以,在他看来,人生只有两件事:找乐子,以及不停的找乐子。   而他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见那个一直念着他的姑娘。   *   酒后三巡,朱明辰找了机会去给赵老太君请安,即便赵凌父子如何的不待见他,他到底还是赵老太君的嫡亲外孙。   赵凌担心赵老太君的身子,王氏究竟被谁所事便没有告知她老人家。   女席这边不饮酒,开席两个时辰之后,贵妇们差不多都用过饭,又闲聊过好一阵子,该回府的也都回府了,留下来的多半都是赵家的远亲,还有几位关系甚好的宗妇。   赵宁一直待在赵老太君身侧,她见朱明辰与朱浩天一道前来,不由得又开始疑心起来。她在辰王府时便听说过上辈子赵淑婉好像就是被朱明辰带到一处庄子里,骗.诱了她。   这厢,朱明辰与朱浩天齐齐向赵老太君请安,二人并肩而站,除却肤色有着明显的诧异之外,气度不分伯仲。   朱浩天整日都觉着自己乃天下奇男儿,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昂头挺胸,趾高气昂,所以即便朱明辰贵为辰王了,朱浩天也毫不认为自己逊色。   要知道他可是几岁时就有了封地,这等荣耀即便皇帝的儿子也不及吧。   赵淑婉见朱明辰来了,便做娇羞状,稍稍低下了头,单纯的姑娘至此刻还以为朱明辰会为了她而弃了与温家的联姻。   朱浩天瞄了一眼赵淑婉,却见她不敢看这边,云娇雨怯,楚楚有致的模样让朱浩天内心奇痒。   若是能找个机会拉个小手就好了!   他心道:还知道害羞?一会再来寻你也不迟。   今日侯府大办洗三礼,温玉自然也与温家老太太过来参加了,她此刻也在场。   赵淑婉已经憋屈了几个时辰,赵宁灵机一动,为何不让赵淑婉彻底看清朱明辰的真面目呢?   虽然这很伤人,可总比日后伤的体无完肤来的强。   可问题来了,这里是侯府,即便朱明辰与温玉是未婚夫妻,他二人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幽会,而且赵宁还想逼着朱明辰自己个儿说出实情。   这便很有难度了。   赵宁想着四哥一直将她孩子,他莫不是心里头只将她当个孩子?   思及次,赵宁便下定了决心,侯爷父亲与继兄都是厉害的人物,她不想做个毫无用处的结巴。   她上辈子不是没有算计谋划过,只是如今日子太过安逸了,她早就忘了那些时时刻刻防备被人谋害的滋味。   赵宁多看了一眼温玉。   温玉性子清高孤傲,她是在贵女圈中一直都是备受瞩目的,即便嫁不了太子,很快也会是辰王妃了。   温玉的确生的美貌,容色如芙蓉雕花,精致华贵。   赵宁的视线落在了她手腕上的赤金镶红珊瑚石的手镯上,这镯子做工极好,但并非世间独一无二的。   赵宁一眼便认出此物一定是出子朱明辰之手,因为上辈子的辰王府的女人,皆是人手一份。   朱明辰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癖好,但凡与他定情的女子,都会得这样一只镯子。   赵宁心中窃笑,温玉也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却这么早就戴上了男子所赠的物件,她这份矜持与尊贵也是佯装出来给旁人看的。   赵宁有心里有了主意,但仅凭她一己之力还不够。她记得四哥那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中不乏珍宝,这种镯子也能寻出一个类似的出来。   这般想着,赵宁就命春竹去向赵慎‘借’首饰,为了让春竹表述清晰,赵宁拿出了的画技,亲手画了一只让她捎给四哥。   待葵阁重新摆了茶果,诸人陆陆续续离开时,春竹很快便怀揣着一只镯子过来了,还为难的叮嘱了一句,“五姑娘,四公子交代了奴婢一句,说是让您莫要胡来,否则他………他定不会轻易就饶了您。”   赵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四哥管她太多了,即便是帮衬祖母操持府中中馈的大哥也不像他这样。   赵宁得了镯子,就去花厅下寻赵淑婉,她还在一个人生闷气,许是朱明辰一直没有给她想要的反应与眼神,她已经连吃了一碟子喜蛋,这东西虽好,但食多了未免胀气。   赵宁走了过去,她抓起赵淑婉的手腕,直接给她戴上镯子。   “小五,你这是作何?”赵淑婉对好东西一向都是来之不拒,但毕竟赵宁手头‘拮据’,她还是有点良心的。   赵宁微微笑了笑,“美,三姐,美。”   这话听了让人身心舒畅,但赵淑婉一看到温玉与朱明辰之间的眼神交流,便又被打回原型,“小五,你根本不懂,即便我生的美貌,还不是照样受气。罢了罢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能明白我的心思。”   赵宁稍稍莞尔,又道:“三,三姐,手也美。”   赵淑婉最禁不起旁人夸她美,不是她太过自恋了,她的容色放眼整个京城也是屈指可数的,这双柔荑自然也是既极美的。   赵淑婉兀自抬起手腕看了看,赤金珊瑚石的手镯衬的手腕细白嫩滑,十分养眼。   情敌与情敌之间总是格外的相互在意。   赵淑婉这厢晃动着手镯,瞧在温玉眼中便成了威胁。   那手镯怎的和自己所戴的相差无几?   难道朱明辰也赠了她一只?   赵淑婉这不是当众羞辱她么?   温玉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心高气傲,断然受不住这等威胁,而且这不是在笑话她么?既然就连赵淑婉也有那只镯子,那她温玉戴着又有多大的意义?   朱明辰与赵淑婉简直是欺人太甚!   温玉负气起身,褪下了手上的镯子便掷于茶几上,众人当然不知其中原委,朱明辰却是尤为在意。   前阵子,他赠于温玉这只镯子时,她还满脸欢喜,怎的突然就置气了?   温玉下了葵阁,朱明辰随后便追了上去,大婚在即,他还想着如何说服了温玉接受赵淑婉,这个关键时候,万不能出了半点幺蛾子。   温玉与朱明辰先后离开了葵阁,赵宁吩咐了春竹跟过去,春竹与夏雪至今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是能干精明,又忠心护主的模样。如此,赵宁更是怀疑她们,这次就算是考验。   温玉与朱明辰的离开,让赵淑婉鼻音出气,“哼!这里是侯府,莫不成他二人还想偷偷摸摸着见面不成,真是不成体统,没有礼数!”   赵宁善意的笑了笑,少顷之后,春竹回来了,她对赵宁使了一个眼色,赵宁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对赵淑婉道:“三,三姐,走……去看看。”   即便赵宁不说,赵淑婉也很想冲过去,然后揪着朱明辰问个清楚,他究竟将她当作什么?她又不是个不知羞的女子,岂能这般被他轻看了去。   赵淑婉早已按耐不住了,赵宁这般一开口,她腾的就从锦杌上站了起来。   这时,春竹很有识趣的走到前头,不动声色的赵淑婉带路。   赵宁惊讶于春竹与夏雪的小聪明,很多时候即便她不开口吩咐,这二人也知道她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春竹自觉地退到了赵宁身后,赵宁与赵淑婉便看见了温府的丫鬟正守在紫竹林外边把风。   虽说温玉与朱明辰还有半年就要成婚,但这般见面也是不妥。   但赵家的府邸,赵淑婉岂会不清楚地形?   有丫鬟挡着又怎样?她赵淑婉有的是法子闯过去,她倒要看看温玉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光天化日之后,竟敢如此奔放,还在侯府就敢与男子幽会了?   赵淑婉绕过一条小径从另一侧钻入了林子,赵宁还是有所顾虑的,正如四哥所言,她若是闯了祸,他一定会教.训她。   于是,赵宁便跟在了赵淑婉身后,以防她做出任何过激之举。   赵宁了解朱明辰的为人,她甚至知道朱明辰会对温玉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林子里,日光细碎的落下来了,照了一地婆娑光影,只闻女子的声音如泣如诉的传来,“三殿下,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我婚期将近,你因何与赵淑婉还是不清不楚的!”   二人已经在林中纠缠一番,温玉迫于无奈,只要揭穿这点破事。   朱明辰摆出一副君子作态,离着温玉两步之远,朕重道:“温小姐,你误会了,我与表妹之间清清白白,这些年也都是她对我存了那个心思,我只是不忍心伤了她罢了,你切莫多虑了。”   要说起赵淑婉,温玉也是极为不喜欢的,赵淑婉也只是生了一张漂亮的皮囊而已,她那样的女子,哪个男子会真正喜欢?   红袖添香不成,相夫教子也不中!   温玉倒也不至于太过僭越,在朱明辰面前,她时刻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不过今日这件事她必须得问个清楚方可,“可若是赵淑婉一直纠缠下去呢?”   朱明辰最会哄得女子欢心,眼下先娶了温玉再说,至于赵淑婉,她那个笨丫头,实在太好解决了。   朱明辰耐着性子,笑道:“我从未喜欢过表妹,若是她再纠缠,我便与她说清楚便是了。”   二人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赵淑婉听的真真切切。   表哥………从未喜欢过她他还说是自己一直纠缠着他   那这些年与她说笑的表哥,还有中秋月夜的表哥,难道都是假的?都是诈她开心的?   赵淑婉不能忍受这样的诋.毁,她唤道:“表哥,你说什么呢?我又何曾喜欢过你?我一心念着的人可是小王爷!”   朱明辰的话让赵淑婉颜面尽失,尤其是当着温玉的面,让她何其受.辱。   赵宁看见赵淑婉扶着竹竿的手在发颤,不愧是赵家的姑娘,到了这个时候绝对不会临阵脱逃,她这要是做最后的抗争,也要维护尊严。   这时,一路悄然跟过来的朱浩天双眼冒着五彩的光了。   方才他还想上前跟朱明辰辩解,淑婉妹妹怎的可能喜欢朱明辰?她是喜欢自己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淑婉的突然出现,让温玉与朱明辰吃了一惊,温玉面露胜利的笑意,朱明辰却是神色微僵。   赵淑婉又强调了一句,“温小姐,表哥,你二人大可放心,我赵淑婉这心里头除了小王爷之外,再无他人。表哥也不必太过自作多情了,省的让温小姐误会了什么。”   温玉与朱明辰双双失语。   朱浩天也将这话听的真切,他从未觉着这世间的男女.情.事如此美妙,自从被赵淑婉心悦上之后,他已经不再是他了,朱浩天当场在原地转了一圈,随手折了菊花盆栽里的两朵墨牡丹款步走了过去。   “是啊,堂兄与温小姐是不是想多了?这种事可不能随意造谣,我淑婉妹妹的名声可不得平白受害了?”   朱浩天话音刚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淑婉:“......”现在竟没觉着朱浩天有多讨厌。   赵宁:“…………”这家伙怎的也跟来了?怎么好像越来越乱了?   ‘墨牡丹’为深红色菊花,因着有牡丹般的大气,加上深种的色泽,这才得名‘墨牡丹’。   即便这花妖娆艳丽,但朱浩天也不能拿着菊花赠人?   但他却毫无所知,上前之后,抓住赵淑婉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就将菊.花.放.入.了她的掌心,“淑婉妹妹,委屈你了。”他饱含心疼的道。   赵淑婉不明白这厮是怎么一回事,这又是演哪一出?   但眼下,赵淑婉急需他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赵淑婉咬了咬唇,将委屈统统化为将门之女的刚烈,“喏,你们也瞧见了,我与小王爷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赵宁:“…………”她今天是不是真的犯错了?这要如何收场?   *   【小剧场】   赵宁:我干了错事了,我忏悔,我改正,四哥别凶我。   赵慎:小乖这次表现很好,四哥......会好好奖励你!   朱浩天:心爱的姑娘终于向我表白了,我也该拿出一点诚意。   赵淑婉:哈士奇赠我两朵菊花? 第71章 诱惑小五   赵淑婉着一身水粉色绫罗裙裳,本就秀气的容貌, 因着鼻头微红, 显得愈发楚楚可人。   赵淑婉站在朱浩天身侧,一个白一个黑, 一个高一个矮,一个柔和一个刚毅,竟是诡异的和谐。   赵淑婉争强好胜, 尤其是对朱明辰的情义, 她自懂事以来便喜欢朱明辰,这种喜欢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境地。总之,她一直以为非他不可。   如今,这场迷惑了她数年的青梅竹马情就那么被无情的撕裂,碎成了渣滓, 一颗颗落在她眼前, 让她败退的溃不成军。   赵淑婉性子刚烈,可她并不是赵家的公子, 她没有刀枪不入的心,就这么站在朱明辰面前, 看着他与温玉郎才女貌, 这已经让她近乎消耗了所有的矜持与尊贵。   朱明辰与温玉也不便久留。   况且, 赵淑婉这话一说, 朱明辰与温玉也是无言以对, 尤其是朱明辰。   “表妹,这些都是误会。”   他原先还想着两头都不得罪, 现下只能先安抚了温玉再说。   朱明辰多看了赵淑婉一眼,不知因何,他觉着赵淑婉今日有些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却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   “你没有惦记着旁人的未婚夫,那是最好不过。”温玉也好面子,丢下一句便扭头就走。   朱明辰与温玉一前一后离开了林子。   赵淑婉的趾高气昂,在霎那间便消失殆尽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落下的零星日光打在她脸上,手中的‘墨牡丹’如此美艳,原本她做的那场梦也是这么美的,可梦醒来的猝不及防,她混混然不知前路。   奇怪的是,内心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痛。   朱浩天清了清嗓门,也不顾及赵宁这个小结巴是否在身侧。   男女定.情这种事怎能让姑娘家一力承担呢?   他也得表示一下才对。   赵宁本想拉着赵淑婉离开,赵淑婉如此光明正大的扬言她自己心悦朱浩天,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但朱浩天却开口打断了赵宁的计划。   “淑婉妹妹,咳咳,那个,我的封地在福建,那里靠着海,每日的这个时辰,便可以在海岸看日落了。”   “我还有三十匹西域汗血宝马,都是纯种的优良马匹,就连世伯的坐骑也未必能比得过我的宝马。”   “对了,我虽不在封地上,但我的屋舍田产无数,足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身高八尺六,爱慕我的人女子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不过我洁身自好,至今还是………咳咳咳,总之我不会收通房,更不会纳妾。”   “另外,我是父王的独子,即便父王日后续弦,也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你若不喜欢待在镇海卫,咱们就去福建。”   朱浩天是个话痨子,他此前碍于赵淑婉的面子,对赵淑婉悄悄心悦他的事只字不提,但这层窗户纸终于揭开了,怎么的也得说个清楚。   做男人的,怎能没个担当呢!   赵淑婉还沉浸在这辈子最大的忧伤之中,闻此言,她悠的一怔,竟是彻底没有忍住,将近日的所憋屈都哭了出来,含糊的吼道:“福建有甚好的?你当我不知,那边还闹着倭寇呢!”   朱浩天一愣,觉着赵淑婉言之有理,但先帝爷留下的遗诏便是让他日后留守福建,他也不知其中缘由。   先帝爷颁发的遗诏,即便是当今皇帝也是无法更改的。   不过,这种事对朱浩天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他当惯了闲散小王爷,在何处定下都不成问题。   见赵淑婉哭的梨花带雨,朱浩天猜测,她肯定是被自己感动的,继续道:“淑婉妹妹,你别太感动,我朱浩天对天发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绝对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赵淑婉:“………”随他怎的说吧!   赵宁:“………”这下可糟了!可能捅娄子了!   *   一场闹剧结束之后,赵宁安抚了一会赵淑婉,已经到了金乌西沉的时候了。   “三,三姐美。”赵宁觉着,这句话百试百灵,比朱浩天的豪言壮语还要顶用。   赵淑婉抽泣了几下,现在还恍恍惚惚,出了这种事,不是她这种脑子的人可以一下子就消化掉的。   “我没事了,小五你忙去吧。”赵淑婉难得深沉了一次,她坐在亭台下,看着西沉的太阳。   赵宁:“.......”   镯子还在赵淑婉手上,碍于她今日受的打击太大,赵宁不忍心这个时候去要过来,她这厢便老老实实的去了桃园。   赵慎今日一改常态,穿的是月白色的衣裳,赵宁发现这个颜色也很适合他,比素白色愈加衬的俊秀无双,更添了一点人气儿。   他正坐在亭台下作画,许是知道赵宁会来,桌案上摆了一对茶器。   赵宁很老实的上前,她见桌案上还有另一幅笔墨,便上前持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四哥,手镯先借我几日。”   “三姐与小王爷扯不清了,如何是好?”   赵宁知道瞒不过赵慎,所以她干脆不隐瞒,将今日在紫竹林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   她猜,以四哥的手段,肯定能将一切乌龙顺利化解。   反正,她是没辙了,连话都说不清楚,如何能解开赵淑婉与朱浩天之间的天大误会?   赵慎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案上的字,“近日疏于练习?小五这是在鬼画糊?”   赵宁在安静等着赵慎的训斥,但绝对不是针对她的字迹!   而且,这工工整整的,不是挺好看的么?她已经是大有进步了。   赵慎言辞冷肃,这让赵宁半点不敢马虎,半垂着脑袋,做认错状。   “过来。”他淡淡的语气,不含任何的威胁。   但赵宁却很无比顺从的走到了赵慎跟前,她以为赵慎还会继续训斥她,下一刻她腰身一紧,被一条铁壁勾了过去,这力道强势又霸道。   未及赵宁惊呼出声,那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了过来,“四哥平日就是这么教你写字的?一点不长进。”   这………她也想好好写,但紫微星的笔迹哪里是她说临摹就能临摹出来的?   赵宁感觉到腰身的力道,她低头一看,那只长臂已经移开,从身后圈住了她,将她困在了男子的胸膛与桌案之前。   赵宁半步逃不的,像落入城池的鱼儿,只有等着被宰杀的份。   “握笔。”赵慎俯身,但身子始终与赵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说话间,他的体息与薄荷香却是无处不在。   还有淡淡的酒气,但丝毫不难闻。   四哥喝酒了。   赵宁动作慢了一拍,赵慎已经右手握着她的右手,赵宁的手脚都生的小巧,赵慎一下就将她全全包住,赵宁惶恐不已,心跳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但赵慎却极为严肃的道:“落笔收尾俱有技巧,像你这般敷衍,要何年马月才能学有所成?”   赵宁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心上,耳边,周身,全部都是他。   赵宁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赵慎领着她,持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赵宁又慢了一拍,待纸上的字已经映入眼帘,她才猛然惊觉。   咦?   又是情诗?   她真想提醒四哥,其实大可以誊抄《三字经》来练字,若是让居心不良的人捡着这些字稿,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乌龙出来。   “发什么呆?”男子侧脸对着小姑娘道,他或许是有意的,又或许只是无心,说话时直直对着小姑娘的两颊,直至那粉嫩的面容染上一层桃花粉,赵慎这才满意一笑。   赵宁一侧目,入眼便是赵慎薄厚适中的唇,他的唇微微一动,离着她那般近,还有似有若无的酒气。   她从未如此观察过一个男子的外相。   赵慎的眸子低垂,他的视线也落在了小姑娘的粉色菱角唇上了,它像受了天大的惊吓,张了张,又合了合,又像是在邀请着旁人入瓮,羞答答的半分不敢靠近。   “小五,你不好好学字,在看什么?”赵慎说话时,唇角微微一笑。   这笑意太过惹眼。   赵宁突然惊醒,她忙是回头,只盯着桌案上的字看。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但她或许已经忘记了呼吸,这样的靠近对她而言,太过漫长,又煎熬,但也是无限.诱惑的。   而令她感到最为可怕的是,她不仅觊觎了四哥的人,她还贪恋上了他的容貌与皮囊?   天呐!   她是不是应该绞了头发去尼姑庵!   “学,学!”赵宁缩着肩头,笔直.坚.硬的站在那里,一愣也不愣的盯着字画看。   赵慎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又开始画起了初夏的小荷.尖.尖.角。   从赵慎的角度,可见小姑娘微微鼓起的胸口,眉目之间已经愈发清.媚,她哪里还是一个孩子   赵宁突觉四哥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大了几分,四哥在教她作画,她又怨不得他,只好一直忍着。   这一番下来,赵宁腰酸腕疼,神经更是紧绷,强行压制着自己不去看赵慎,这才过去小半个时辰,她已筋疲力尽。   待一幅字画做完,赵慎点评了一句,“嗯,还算像样。”   赵宁:“.......”这也不是她画的呀。   *   朱浩天这一个时辰下来,一直像炸了毛的猎犬,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早日提亲为好。   今日的酒馈结束后,赵凌尚要招待朝中大臣,好在有赵夔赵翼兄弟二人在侧帮衬,他也落得轻松,好不容易可以脱身去看王氏,却被朱浩天堵在了小径上。   这家伙不问青红皂白,上前便道:“世伯,我要求娶淑婉妹妹,请世伯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赵凌剑眉一簇,接着又是一挑,而后插着腰,不可思议的看着神清气爽的朱浩天,“贤侄啊,你先回去静一静。”   静什么?   他静不了了!   淑婉妹妹如此不顾名声,竟当众承认她爱慕自己,他朱浩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岂能这般让女儿家主动!   况且淑婉妹妹如此娇花,还是早日娶了才能安心。   朱浩天没有退让,“世伯,我非淑婉妹妹不娶,您必须得答应我!”   赵凌:“…………”总觉着自家的白菜毒害了挚友家的猪,他有点于心不忍。   赵凌很早之前就想与八王爷结成亲家。可恨的是赵淑婉是他拿不出手的女儿,他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个女儿这些年干出来的事,就连说书先生都想象不到!   放火烧山,打人蛮横,有一次还偷去了军营搅合,简直是胆大包天。   赵凌娶了王氏之后,原本是想将小五许配给朱明辰,但似乎几个儿子都不怎的赞成,还找出了一串有理有据的借口。   朱浩天若是真心想娶赵淑婉,赵凌肯定是高兴都来不及。   赵淑婉的婚事是他的一根心头刺,不早日拔除,他便没个安宁。   也不知道朱浩天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赵凌看着眼前的后生,慈爱道:“贤侄啊,你若是非要坚持,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淑婉比你年长一岁,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淑婉妹妹生的娇小,哪里比他大了?   朱浩天拍着胸脯,“世伯,您大概不知,淑婉妹妹与我情投意合,我俩早就想私定终身。”   赵凌:“……!!!”混小子!他到底私底下对老三做过什么?   赵凌匆匆看过妻女,这便去了上房见了三个儿子,并且将朱浩天要求娶赵淑婉一事于三人说了一遍。   赵翼坐在赵慎身侧,他见赵慎虽还是如常地冷静凝肃,但明显有些异常,“老四,怎么了?你认为老三不能嫁给小王爷?你这气息很不稳啊。”   赵夔也看了过来,“我倒以为小王爷与老三可以配成一对,就看皇上和皇太后的意思了。”   八王爷镇守镇海卫,在那一代极有声望,若是赵凌与八王爷结了亲,怕是朝廷会有所忌惮。   赵慎喝了口温茶,这才语气平缓道:“儿子以为,这桩亲事可以结。”   听完三人的表态,赵凌反问:“你们怎的不担心老三嫁去镇海卫会水土不服?”当初提出将小五许配给朱浩天,这三人可是异口同声反对的。   赵夔咳了一声,天知道他有多么期盼着赵老三早日嫁出去!   “父亲,老三和小五不太一样,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小王爷只是一时糊涂,他届时恐会反悔。”   赵翼也点头,“小王爷人虽不善,倒也没有歹心,再者老三那脾气,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小王爷怕是也招架不住她,这桩婚事是咱们亏欠了人家,到时候得多补些嫁妆。”   赵凌俊脸一僵再僵:“……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为父再写信与八王爷商榷一番。”   赵凌又去了王氏身边,三兄弟便留在了厅堂用茶。   赵夔与赵翼面露轻松之色,赵夔道:“难为小王爷了。”   赵翼也感叹,“此前许是我错怪了他,小王爷此人也不错。”他又看向赵慎,关切的问道:“老四,你的气息还是不稳呐,你是不是还有所顾虑?”   作者有话要说:   【赠字】   赵慎神色寡淡:“......无事。”   *   这一天晚上,朱浩天去了宫里留宿,还特意给皇太后捶腿。   朱浩天是个先帝册封的王爷,他要娶正妻,是要提前得到朝廷的批文才可。   皇太后获知朱浩天想娶的人是赵淑婉时,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本以为赵淑婉一定会嫁给三皇子,怎的兜兜转转又跑到朱浩天跟前去了?   皇太后自问愧对于八王爷,对朱浩天尤为心疼,她道:“好孩子,你现在还小,赵三姑娘又比你年长一岁,这………即便赵家同意婚事,还得等上两年啊。”   朱浩天自幼吃着牛.乳.长大,几岁就开始习武,最是听不得旁人说他小。   他何处小了?   朱浩天站起身,口无遮拦,道:“皇祖母,孙儿已经具备成婚条件!”   内殿的大宫女险些被他逗笑了,小王爷自幼无母,这性子实在是散漫,难怪会与赵家的三姑娘看对眼,他二人就是同一类的啊。   皇太后脸一沉:“………这孩子!说什么浑话!这件事急不得,哀家还得与你父亲说一声再定夺。”   事已至此,朱浩天只能等着了。   他已经提亲了,又向皇太后求情,该使的手段都用上了。   *   【小剧场】   赵夔:普天同庆啊,我将拿出自己的私产给老三置办嫁妆,半点不能委屈了人家小王爷。   赵翼:老三的婚事有着落了,老四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年纪轻轻,要保重啊。   赵慎:(一脸漠然)   赵宁:跟四哥学完画后,我整个人都崩了,腰酸腿疼,最主要的是眼睛疼!   赵淑婉:哈士奇有土地,有房产,有宝马,还有铁饭碗,想想也不错的.......   朱浩天:不是本小王自吹,以本小王这个资产,搁在几百年后,那就是土豪。 第72章 赵宁吃醋   内室点了淡淡的安神香。   但赵凌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坐在脚踏上看着面容依旧憔悴的王氏。   因着王氏惦记着一双女儿, 便让两位奶娘喂饱孩子后又将孩子送了过来。   离着床榻几步远处, 便有两只大红漆的摇篮,摇篮上还垂挂着轻纱帐, 借着熹微的烛火,可见小婴孩睡的正沉,小脸还没有巴掌大, 实在是脆弱到了叫人心酸的地步。   赵凌曾暗暗发誓, 一定会护着自己的妻儿,可这次却让至亲害了她们!   他不是个冷铁般的男子,这时候夜深人静,方知内心深处有多柔软。   赵凌的视线又从孩子身上移到了王氏脸上。   今日洗三礼,但王氏这边毫无响动, 就连丫鬟们走路时, 也是提心吊胆,谁也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出来, 若是谁惊扰到了侯夫人,定会被发卖了去。   王氏沉睡了半日了, 这时悠悠转醒。   她生产时出了不少汗, 虽擦拭过了, 但还是有些狼狈, 赵凌就这般盯着她看, 让王氏微囧,“什么时辰了?侯爷怎么的还不歇下?”   王氏对那晚宫宴上的事只字不提, 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妇人,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   之所以闭口不言,是怕给赵家惹麻烦吧换言之,她对赵凌是全身心的信任。   赵凌下巴处已经长出了暗青色的胡渣,对于成熟的男子,胡子总是长的特别快。   赵凌没有娶王氏之前,他是续了髯的,但并不难看,反而有种智谋远虑的味道。   这一年来每日晨起都会刮须,彷佛年轻了十岁,现下看上去却有些沧桑了,好像有满腹的委屈想对榻上的人诉说。   可他却不说话,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烛火,神情凝重。   “怎么了?”王氏又问,虽说不是气若游丝,但也是有气无力。   赵凌喉结滚动,哑声道:“夫人,你这次吓坏为夫了。”说着,他连叹了几口气,“别怨我。”   很多话,王氏始终没有问出口,在男人的注视之中,她轻笑:“嗯。”   夫妻两人先后沉默,又陷入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境地。   赵凌想让王氏开心,便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三有人娶了,是住在咱们府上的小王爷。”   王氏闻言,先是一愣,就连她也知道赵淑婉一心念着的人是朱明辰,以她那样的性子,怎会同意嫁给小王爷?   “淑婉可同意?”王氏瞪了赵凌一眼,哪有做父亲的这般盼着女儿嫁出去?   赵凌呵呵笑着,一脸正经的给王氏理了理胸前的衣襟,三日的休息,加之名贵的食材进补下来,已经有明显的乳白色溢出来,为了王氏的身子考虑,赵凌给一对双生女儿准备了好几位奶娘,以备不时之需,总之他不会让王氏亲自哺.乳。   可他眼看着王氏的胸.脯止不住外溢,为难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王氏拉了拉薄衾,自己盖上,极力言归正传,“侯爷,淑婉她可愿意嫁?你万不能逼她,这丫头性子急,越逼越急躁。”   赵凌收回视线,他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嗓音暗哑道:“我听说是老三亲自承认她自己心悦小王爷,这件事真要能成,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王氏想驱了赵凌出去,他却道:“你还是换身衣裳吧,湿了穿着也难受。”   定北侯说话做事素来火速,这便去箱笼里挑了一件玫红色中衣,又折回亲手给王氏换上,王氏自然不肯依他,可赵凌却已经拘着她,愣是给她换下了,待大功告成,他吐了口浊气,“现在好了。”   王氏:“………”   *   次日,赵家的孙辈去给赵老太君请安。   小七小八还不足月,故此没有一道抱过来。   赵夔与赵翼觉着挺可惜,不过来日方长,怎么说也能留着小七小八十几载吧。到时候实在舍不得,便招婿就是。男子到了一定的年纪,‘父爱’容易泛滥。   赵宁与赵淑婉告了三天的假,二人今日一早都有些不太舒服。   赵宁手腕酸痛,细腰亦然,昨天下午好像受了大刑,睡了一觉起来,还是不见好转。   赵淑婉的精神头也不怎的好,她总觉着自己经历了大生的大起大落,她赵淑婉已经不再是此前的赵淑婉了。   而朱浩天则是穿着一身十分光鲜亮丽---簇新的靓蓝色锦锻棉直裰,上面用的是金丝暗绣,这一件衣裳就值数百两之多。   他大步而来,手里捧着一只栽培,当面就赠于了赵淑婉,“淑婉妹妹,这是泥金九连环的秋菊,品种十分罕见,是我从坤宁宫要来的,你瞧着可喜欢?”   赵淑婉憋着脸,收下这盆栽菊,她好面子,自己搬起的石头,她只能砸了自己的脚,朱明辰就要娶温玉了,她怎能还是名花无主呢!   再瞧着这花儿好像是皇太后最为喜欢的菊类,她便收了下来,“自是喜欢的,多谢小王爷。”   朱浩天挠了挠后脑勺,脸上荡漾起一抹情窦初开时的羞涩,“淑婉妹妹客气了,你喜欢便好。”   屋内众人很自觉的没有打扰二人一唱一和。   就这般下去,婚事或许可以很顺利的促成。   赵老太君欣慰之余,不由得看了赵夔一眼。   赵夔马上就二十弱冠,他这个岁数放在京城世家子弟当中,没有几人尚未成婚的。   萧家姑娘这阵子一直待在赵老太君身侧,赵老太君观察下来,也觉着她甚是适合侯府未来的主母。   萧家那头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赵夔………赵老太君还没发现他的弱点。   老二和老四不近女色,但赵夔并非如此。   赵老太君送去的标致丫头,他一应收下了,据赵老太君所知,赵夔与世家子弟去逛勾栏院的次数也不少。   他本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但奇怪的是这些年没有半点污事传出来。   那日,赵老太君将此前送给赵夔的丫头叫来问话,结果却令赵老太君大吃一惊。   那丫头根本就没有开.苞,赵夔的确收下了人,但也是只是留着捶腿捏腰。   赵老太君也暗暗纳罕:当真是怪了,怎的我赵家的男儿都不眷女.色?   这是好事,但也不全是好事。   用早饭时,赵宁提筷的手腕有些不得劲,临摹字画实在太累,或许她根本不是当才女的料。这才一个下午,她便手不能提了。   赵翼心细,见赵宁夹菜有困难,关切道:“小五怎么了?可是抱孩子抱的?”   赵宁心道:二哥真好。   她正愁着被人瞧出来呢,若是让四哥知道,她练了几个字就搞成了这般狼狈之态,他肯定会笑话她。幸得二哥这句话,赵宁笑了笑,点头称是,“嗯。”   她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赵慎,却见他端坐着,眼眸微敛,在不紧不慢的吃着早饭,他又换回了素白色锦袍。   想来昨个儿穿了月白色衣裳是为了小七小八的洗三礼。   他虽从不喜欢多说,但赵宁如今却觉着四哥其实是个很有血.性的人。   只是......他一贯是白玉一样的人,眉目之间却起了一颗痘子,红红的煞是惹眼,但并无半分难看,反倒添了一份邪魅之感。   赵翼操心完了赵宁,又看向赵慎,“老四,你昨个儿还没生痘子,今天早上怎就冒出来了?是不是近日肝火过旺?我那里有夏枯草,黄连,龙胆,青葙子,你若需要就让小厮去取,另外菊.花泡茶也可降火。”   赵慎的伙食一直很清淡,怎会好端端的肝火过盛?   赵宁也很担心四哥的身子,不由得看向了他,而赵慎刚放下碗箸,他神色极淡,看上去没有一点‘火’的迹象,他道:“不必了,我无事。”   赵宁的院子里晒了不少菊花,她近日虽在宫里,但这些事一早就吩咐了她院中的下人去办。   四哥相貌奇俊,若是留下痕迹,那就不好看了,即便只是眉心那一颗,赵宁也没有忽略。   早饭过后,陪着赵老太君打了一会骨牌,赵宁便回了院子取晒干了的小野菊,她这里没有旁的降火的药材,寻思了半晌,又去找了赵翼,讨要了不少夏枯草与黄连,这才提着药包去了桃园。   但赵慎并不在府上,赵宁隐约失落之中,竟还松了口气,见不到四哥,她反倒落了轻松。   是夜,守院的小厮见赵慎回来,便对他如实道:“四公子,五姑娘今个儿给您送了不少药材,还说都是去邪降火的,让您务必服用了。”   已经是深秋了,天干物燥,赵慎是个正常的康健少年,肝火过盛其实并不算是病。   像赵夔与赵翼也时常会用降火的药材泡茶喝,这是男子的养身之道。   赵慎唇角一抽,他甚至于还能想象得出来,那个小姑娘提着药包过来时的情形,她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会以为他吃这些东西就能降.火?   少年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月华,那眉心的红痘儿愈发明显,像极了美人痣,可他终究清寡薄凉惯了,这颗红痘儿没有减去他分毫的清傲之色。   他没有说话,踏着月光步入院内,小厮见他单手持剑,步履虽缓,但那挺拔的背影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小厮的视野之内。   如若仙人。   *   次日,赵宁与赵淑婉便要启程入宫了。   临走之前,两人在王氏的屋子里,与小七小八‘唠嗑’了半晌。   两个婴孩一天睡到晚,即便奶.娘哺.乳的时候,她二人依旧是紧闭着眼的,但这才几天下来,小模样与刚出生那会截然不同了。   原本皱巴巴的小脸,现在已经是粉色的了,只是头上依旧光秃秃的,一根毛发也无。   赵淑婉表示很忧心,“小七小八也不晓得哪天才能生出头发来?”   王氏笑道:“宁姐儿幼时也是这个模样,再有半年就该长了。”   赵淑婉顿时释然,“那我便放心了,咱们赵家可从未出过丑姑娘。”   王氏:“………”   赵宁发现赵淑婉气色还算好,只是又消瘦了一圈,听说她一直在避着朱明辰,那家伙一见着她就跟瞧见了香馍馍的恶狼,缠着她不放,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从菊谱,马术,倭寇……朱浩天彷佛天生有种说书的本事。   这一次入宫,赵宁还是没有看见四哥,她昨个儿去桃园时,四哥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服药?   这一日,华锦宫里摆了赏菊宴,除却三宫六院的妃子们,宫中贵女都在应邀之列,赵淑婉原本不想踏足华锦宫,但一想到那日温玉与朱明辰之间的你侬我侬,赵淑婉便不甘心。   即便她与朱明辰再无续前缘的可能,她也得站在他二人面前,膈应死他们。   赵淑婉的宗旨是:我不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   华锦宫是整个后宫最为华丽的地方,赵贵妃举办这次赏菊宴,几乎后宫的女人们都来了。   赵贵妃虽没有皇后之衔,但已掌凤印多年,就连皇子与公主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赵宁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静听着贵女们说话。   王惜月道:“淑婉,我听说你们府上的四公子也入宫了?那日我无意间听见我哥哥说,赵四公子这次秋猎上夺了彩头,皇上大赏,还让他当了御前侍卫?”   赵家的公子都是很惹眼的存在。   王惜月的话无疑引起了赵宁的注意。   四哥也入宫了?   难怪今个儿早上没有瞧见他。   赵淑婉平日里不待见赵慎,多半是他的身份尴尬,她一心以为自己的母亲有孕时,赵凌在外面养了外室,而赵慎便就是那个私生子。   但在外人面前,赵淑婉丝毫不介意将赵慎夸成一朵花儿,她道:“我家老四平时少言寡语,但武功超绝,兵法布阵也是很厉害的啦。”   王惜月不太想嫁皇子,她也明白自己的身子骨不会被皇家看中,这个岁数的小姑娘多半都已经对男女之情有了憧憬,要知道像她们这样的贵女,及笄后若不说亲,那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其他贵女也朝着赵淑婉看了过来,赵家的三位公子都还没有定亲,这一点她们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赵慎这些年虽是行事低调,但走到哪里都是一派冰清玉如的少年郎君模样,很难叫人不注意。   嫡庶有别这种事在定北侯府根本不算个事,京城谁人不知定北侯对四公子如何的宠信,除却一个世子爷的头衔之外,赵慎的待遇一点都不比上面两个哥哥差。   见有人对赵慎的事很感兴趣,赵淑婉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便开始逢人就夸,“要说起我家老四,可不是我瞎吹的啦,老四除却手脚功夫厉害,还会抚琴作画,不过你们也是无缘看到的啦。”   赵淑婉摆了摆手,乐呵呵的笑了两声。   隔着几丈之远,温玉看着赵淑婉脸上的笑意只觉刺眼。   人都是奇怪的,当别人与你抢着同一件东西时,你总会不经然便觉着这件东西无比珍贵。   可一旦无人跟自己抢了,也就没有那么太在回事了。   温玉是个聪明人,她猜测既然不是赵淑婉心悦朱明辰,难不成是朱明辰这些年一直主动与赵淑婉不清不楚?   思及此,温玉内心一阵慌乱。   要知道太子的为人温和,他虽贵为太子,但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任何的不好的传言。   但事已至此,皇帝已经赐婚,温玉是不可能再退婚了。   即便这条路错了,她跪着也得走下去。   骄傲如她,拒绝去相信自己这次选择错了。   这厢,赵淑婉一个劲的将家中兄长与赵慎吹上了天,赵宁也在一侧安静的听着。   “我大哥一人能独挡数十鞑子兵。”   “我二哥当年去过镇海卫抓过海盗。”   “我家老四更是不得了啦,十二就上前线杀过敌!”   朱浩天不知从哪里闻讯而来,今日这种场合,他也想来凑热闹,但总归贵人们都在,他不便出席,只好跟在皇太后身边避避嫌。   一听赵淑婉心目中的赵家公子是如何的高大,他一心盼着赵淑婉也将他夸一夸,可等来等去,也没听到一句。   真是怪了?   她那么心悦我,那么念着我,那么想嫁我,怎的就是独独不夸我?   朱浩天尝到了失落的滋味,不过转念一想,哪个姑娘家不羞涩呢?淑婉妹妹哪里好意思当着众贵女的面夸他?   是了,绝对是这样的。   待贵女们散去,赵淑婉拉着赵宁说起了一件事,“小五,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知道咱们赵家三位公子当中,有一人会娶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一章给薄荷君的加更,谢谢大伙的支持,么么哒。   【赠文】   有这事么?   上辈子好像并没有发生,七公主几年之后嫁去了高丽邦国。   见赵宁怔住,赵淑婉以为她被惊到了,又道:“不过,你放心,应该不会是大哥,或者二哥,最大的可能会是老四,而且我还知道公主对老四很是关注,老四当了御前侍卫之后,公主还悄悄命人去给老四送过点心呢。”   赵宁:“…………”她的确是怔住了,说不上来怎样的感受,七公主虽贵为金枝绿叶,但性子和顺,待人温和,她与四哥其实很般配。   可,四哥日后是要谋权篡位的人…………   好像又理不清了?   到底是哪一块不太对劲?   今日五皇子朱明耀也在。   赵贵妃可能是知道赵淑婉已经不是她与朱明辰能够控制住的了,便将注押在了赵宁身上。   朱明耀不是个恶人,常年笑脸示人,他本不想对赵宁如何,但见她灵气逼人,楚楚娇倩,便上前与她说话,“今年的菊.花开的极好,赵五姑娘喜欢这四君子之一的花之隐者?”   赵宁不知道赵贵妃的意图,她也不知道五皇子因何突然靠近她,但赵宁却知这些皇子日后多半都是四哥的对手,她故作无知,只是摇头,不管四哥日后究竟娶谁,她依旧是他的五妹,凡事都拥护他。   赵宁对朱明耀的主动靠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欢喜,全程小脸凝肃,像是有心事。   “五姑娘若是喜欢,我这里倒是可以赠你几盆?”朱明耀继续道,他瞧着赵宁温婉可人,安静到了像子夜悄然盛开的花儿,看着她时,竟有种心静之感。   赵宁摇头,“不,不了,多谢。”   怎么朱家人都喜欢赠人菊.花?   *   【小剧场】   赵宁:拥护四哥不动摇,其他人都是坏人!   赵慎:小五真乖   赵淑婉:我家原有六朵金花,现在又多了两朵,而我是最美艳的那一朵,哦......只有老四可以与我媲美。   赵夔:我房里的事,竟然让祖母窥探了!!!   赵翼:降火的药材,我有很多啊,别问为什么! 第73章 四哥揍我(上)   人去茶凉,即便华锦宫如何的奢迷高贵, 一到掌灯时分, 这硕大的殿宇也是寂寥骇人的。   朱明耀留在了华锦宫用晚饭,并将今日的事告之了她, “母妃,赵五姑娘似乎对我并不怎么在意。”   朱明耀是由赵贵妃照拂长大的,对赵贵妃也以‘母妃’相称。   朱明耀对赵宁的印象甚好, 他在深宫之中长大, 看惯了女人之间的争斗,他贵为皇子,但并不贪恋荣华富贵,更不眷恋美.色。换言之,以他的身份, 什么样的殊色得不到呢?   赵贵妃对他有养育之恩, 他知道自己迟早要娶妻,既然赵贵妃开口让他接近赵宁, 他没有理由拒绝。   原本这不是一件令他高兴的事,但隐约之中, 赵宁的存在让他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那样纯白灵动的女子, 她安静到了极致, 看着他时, 并不像其他女子露出爱慕的眼神, 而是疏离又神秘。   她看着清透简单,但又似乎隐藏了天大的秘密, 让人无法一眼看透,却又被她无形中吸引着想要靠近,想去探知。   赵贵妃不以为然,慵懒的嗓音中带着睥睨万物的清高,“呵呵,没记错的话,她来年也才十三,到底是岁数还小,不懂这荣华富贵的难得,过阵子她会明白的,一个侯府继女,她难不成还想一步登天了?”   在赵贵妃眼中,朱明耀配赵宁,那是绰绰有余,还容不得她说不愿意。   堂堂五皇子,她瞧不上,那她还指望嫁谁!   朱明耀浓眉微蹙,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侧的朱明辰明显神色不济,他发现赵淑婉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彼时,他避着赵淑婉都来不及,容色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花边枕头。他朱明辰岂会在意一个那样的疯丫头!   *   秋高气爽,正是放纸鸢的大好时候。   七公主身为帝王唯一的女儿,但凡她想要的,帝王都会许诺给她。   别说是纸鸢了,就是工部徐侍郎做出来的水车,七公主开口说喜欢,帝王就命宫中工匠在御花园修建了一座一摸一样的,还特意引了清泉让水车转动。   这一日下了学,几位贵女便陪着七公主放纸鸢,赵宁也得了一只。   秋风徐徐,申时过后的御花园尤为舒畅,但并不是十分适宜放纸鸢。高耸入天的苍天巨木随处可见。   七公主领着赵宁等人寻了一块空地,这才将五彩飞禽的纸鸢渐渐放开。   赵宁上辈子不曾有过这样的闲暇,她有些手笨,怎么的都没法让将自己的纸鸢放飞,索性就站在一旁看着其他纸鸢。   赵淑婉很会玩,她的纸鸢是飞的最高最远的,赵宁在一侧瞧着也觉着过瘾。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疾风,公主手里的墨色蝴蝶纸鸢被刮落,堪堪落在了一株汤碗粗细的海棠树上。   公主出了事,其他贵女也不好再继续玩下去,便纷纷停了下来,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皇帝的注意,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很明显正说着正事,皇帝眯着眼对一侧的赵慎道:“你去替公主将纸鸢取下来。”   赵慎面容清淡,颔首道:“是。”   赵宁站在海棠树下,仰头看着被‘困住’的蝴蝶纸鸢,她衣袖的料子被什么轻轻拂过,待她回过神,一侧头就看见那个熟悉到了刻入骨子里的人。   赵宁心头猛然间一怔,就见赵慎今日身着四襈褙子,红领褾襈裾,上面皆织金采色云龙文,另配玉革带,下面是黑色祥云文的皂靴,背影高大矜贵,但与此同时还有淡淡的疏离感。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四哥穿着这样。   赵慎从赵宁身边走过,他的衣角划过她的,但没有驻足。他站在海棠树下身子轻松一跃,片刻后便拿了纸鸢下来。   七公主见来人是赵慎,她面露喜色,未及赵慎开口,她道:“赵侍卫,怎的是你?”   侍卫未经允许,是不可以随意进入御花园的。   赵慎深幽的眼眸微敛,这张脸总给人难以亲近之态,他抱拳道:“微臣先行告退。”   纸鸢轻飘飘的落在了七公主的手上,赵慎转身而走,只留下一丝不甚明显的凉意,公主并不知道那就是薄荷。   赵宁一直低垂着眼眸,方才她看见四哥和七公主站在一块,当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彷佛世间其他都成了他们的衬托,也包括赵宁自己在内。   那抹衣角再次从眼底拂过,赵宁屏息,一丝也不敢多想。也不知道四哥是不是故意的,他又在她身侧擦肩而过。   赵慎眼角的余光看见小姑娘微微抿着的唇,她手中握着纸鸢,呆呆地站在那里,很是不合群,模样娇小却又倔强。   赵慎步子稳健的离开,不曾回头。   这一日,赵宁一整天都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而去。   明知道不该去想,可还是止不住的去想。   半月之后,轮到了贵女们一月回府一次的日子。   这半个月,赵宁与赵淑婉二人不约而同的消瘦了一圈,两人正准备出宫,小黄门送了消息过来,“两位姑娘,赵家两位公子今个儿正好回府,就在外头候着两位呢。”   赵淑婉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赵宁微愣,心跳又不可抑制的狂跳。   出了宫门,赵宁便见赵夔与赵慎二人穿着常服,正在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她们。   赵淑婉走了过去,也没打招呼,直接就钻入了一旁的侯府马车。而赵宁则唤了一声,“大,大哥,四……四哥。”   她声音极低,又是垂着眼眸的,根本没有去看赵慎一眼,这之后也爬上了马车。   赵夔自是看出来自家妹子都不甚开心。   赵淑婉就别提了,她一贯都是半天日头半天雨,说不定一会就好了。   这小五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夔牵过马头,驱马前行,他与赵慎并肩,问了一句,“老四,小五今日很低落啊。”   赵慎闻此言没什么反应,握着缰绳的手背上却腾起了明显的青筋。但转而,赵慎却笑了,“小姑娘大了,心事也多了,大哥无需担心。”   赵夔多看了赵慎一眼,“……言之有理。”   回到府上,赵宁给赵老太君情过安之后,便去了上房看王氏和小七小八,这之后一直窝在梅园不曾出来。   桃园的小厮过来传过话,说是四哥让她过去学画。   赵宁却头一次拒绝了赵慎,她已经决定了断了不该有的致命心思,再有两年她也要说亲了,而四哥也不知道这一世会娶哪家的姑娘。   她的不良心思若是让四哥知道了,这一定会让他有所为难。   母亲是定北侯夫人,而她是四哥的妹妹,这是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早日断了心思,省的害了四哥,也害了自己。   就这么断了吧,她不敢奢想,也不能奢想。   小厮折返桃园回话之后,赵慎正在煮茶,煮的还是上回赵宁给他送来的小野菊。   “四公子,五姑娘那头说,她今个儿身子骨不舒坦,等下会得空再来跟您学画。”小厮毕恭毕敬道。   四公子对五姑娘是独一份的好,但四公子这身份摆在这里,如今倒也不能在五姑娘面前揭穿什么,想来五姑娘许是年纪长了一些,也知道避嫌了。   赵慎没有抬眸,单手归置着茶盏,淡淡道:“去我库里取几样补品送去梅院。”   小厮应下,有些话也不敢多言,五姑娘一直对四公子言听计从,今日此举估摸着也是五姑娘自个儿想明白了,也开始避嫌了。   伦.理.常.纲乱不得,尤其是像定北侯府这等府邸,更由不得半点随心所欲。   次日,赵宁还是在葵阁见着了赵慎,几位公子在给赵老太君请安,赵宁也不便突然离去。   待到用过早膳,赵宁被几位兄长单独叫了出来问话,赵夔说起了那日赏菊宴,他似乎担心吓着赵宁,憋着嗓音,温柔细语道:“小五啊,你老实告诉哥哥们,那日在锦华宫,五皇子是不是寻你说话了?”   那天的情形,赵宁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还真没有将朱明耀当回事。   但此时此刻,赵夔与赵翼并肩而立,站在赵宁跟前,神色十分凝重,赵慎则就站在赵宁身侧,他即便没有开口说话,赵宁也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薄荷香,垂在腰上的墨玉,还有墨玉上的缨穗.....   其实,那天赏菊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太后,赵贵妃,与温玉等人身上。朱明耀与赵宁所说的话,只有他二人知道。   但,哥哥们既然也晓得?!   莫不是宫里头也有赵家的探子?   赵宁思及此,她不做任何的隐瞒,眼光的余光总会不经意的瞥见那抹素白色的衣角,她抬眸凝视着赵夔的眼睛,试图转移注意力,“嗯。”   赵夔做了开场白,轮到赵翼了,他更加委婉,“小五别怕,告诉哥哥们,五皇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赵宁只记得朱明耀提到了菊谱之类的,她如实回道,“菊……菊。”   赵夔,赵翼,“………”   二人默契的身子一侧,将位置让给了赵慎,“老四,还是你来说吧。”   赵宁心头咯噔了一下,她丝毫不在意五皇子与她说过什么,她或许猜出了三位兄长今日找她来问话的目的,大约是担心她被五皇子给蛊.惑了?   可她已经着了四哥的道了,似乎这世间其他男子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   赵宁内心百般挣扎时,赵慎已经站在了她跟前,他那样高大,又往前迈了半步,高大的身影瞬间挡去了赵宁眼前的视线。   时隔数日,赵宁还是头一次正视赵慎,他又成熟了一些,浓郁的眉目像是从水墨画中的走出来人物,带着无限的阴郁与旁人看不懂的算计。   赵慎对旁人一向话不多,这时看着小姑娘双眸莹润的看着他,明明饱含怨恨与纠结,却是一直佯装镇定,装作毫不在乎。   赵慎突然勾唇一笑,眉目之间的阴郁也瞬间散了去,开始了他漫漫教.导,“五皇子是个好男儿,不过咱们小五要知道,这世上男子多薄.凉,他们是信不得的,不过哥哥们除外。”   “除却赵家男儿之外,旁人你一概不可轻信,你要知道他们都是目的不纯的。”   男子修长好看的手抬起,从小姑娘耳垂上淡淡划过,勾起了一丝碎发,放在指尖打了一个圈圈,像是把玩着一件极其好玩的玩意儿,之后又漫不经心的放开了。   他淡然却依旧充满着诱惑的声音继续传来,“咱们小五长的好看,更要多加小心了,是吧?”   赵夔与赵翼目瞪口呆,老四也有人情味了?但与此同时,俱抱.胸不做他言。   老四所言极其在理。   现如今赵老三终于与朱明辰划清了界限,现下只需盯紧了小五即可。至于小七小八,还有十几年的安稳。   赵宁耳边一.阵酥.麻,她恍恍惚惚,并不能确定自己听懂了赵慎的话。   四哥寻常只是私底下与她关系‘融洽’,但现下大哥二哥也都在,她不甚明白四哥这样是要作何?   赵宁在三位兄长的‘淫.威’之下,点了点头,“嗯,晓,晓得了。”   这一天下午入宫之前,赵宁没有再与赵慎单独相处过,几人一道入宫,赵宁低垂着眼眸,直接爬上了马车。   她心事堆积成山,还不可宣泄。   觊觎上了自家的兄长,这种事只要说出来,必定惹来世道的攻击。   如今就这般下去,四哥还是会将她视做五妹,可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心念着他,他会不会从此拒她以千里之外?   宫里的日子乏善可陈,赵宁发现七公主对她与赵淑婉极好,寻常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从不吝啬的拨给她二人。   赵宁心细,她不免想到,肯定是因着四哥的缘故,七公主才这般对待她与赵淑婉。   *   三个月后,腊月二十三。   残冬的雪将融未融,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赵宁与赵淑婉先回了府。   赵夔与赵慎二人在禁军做事,一时半会还没有到休假的时候。   大哥与四哥都谋职了,但赵宁还没听说二哥近日在忙些什么,她结巴的毛病暂时还不能痊愈,也没有多问。   想来,侯府父亲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否则也不会让大哥与四哥先后去了御前当职。   这半年内,侯府的变化很大,赵宁每次回府都会发现外面的守卫愈加森严,就连府内的丫鬟也换了一拨,好些人都是有手脚功夫的,一看掌心的纹络便知不是普通的下人。   赵宁去给赵老太君请安时,见二哥正抱着小七,在逗她乐呢。   小七与小八的襁褓颜色不同,一只玫红,一只艳红,一下就能明辨的出来。   几个月下来,两个小娃娃长的肥墩墩的了,无半分早产孩的病态,尤其是小七,因着太过敦实,根本瞧不见下巴了。   二哥却一个劲的夸,“咱们小七是越长越俊俏了。”   赵宁从凑够去看小七,除却淡淡的奶香味,她还闻到了一股子药膏子的味道。   赵宁:“………”二哥果然不仅仅是在家带孩子!他拒了朝廷的职务,暗地里在做些什么?竟还受伤了?   感觉侯爷父亲和继兄们已经开始谋划了。   可……四哥谋的是皇位,而大哥上辈子明明是支持朱明辰的,如今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从葵阁用过晚饭后,天色已然黑了,但落了雪的枝头映的漫天银光,抬头所望,还有颗颗星辰,看样子明日又是大晴天。   春竹提着灯笼跟在赵宁身侧,这个时刻,小径上已经上了冻,春雪便扶着赵宁,以防止她摔倒。   春竹不由得多看了赵宁几眼,五姑娘身段高挑了不少,除却脸蛋有些婴儿肥,身段抽条了,隐有婀娜之态。   赵宁的脸裹在了纯白色滚兔毛的披风沿帽里,呼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她盯着脚下的光影,一步步往前。   这阵子她再也没有碰见过四哥,她本以为远离了一阵子之后,她的心魔便能医好,可眼下就要过年了,她知道四哥肯定会回府,她怎的愈发期盼?   她这都到了食不知味,寝不能安了?!   越到年关,晚上梦见四哥的频率越高,有关他上辈子,又或是这辈子的种种,时常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还有一次,她竟离奇的梦见四哥看见了上辈子的她。   年轻的帝王凶狠很的盯着她,然后还命令道:“朕要困住你生生世世!你休想离开朕!”   那天夜里,赵宁是被吓醒的!   她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若是真让四哥知道了,她真是无颜面对他,干脆抹了脖子,一了百了的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月华微微凉。   行至梅园门外,赵宁突然看见了素白色的锦袍。   她本是一直看着脚下的,猛然间抬起头来,就见赵慎双眸淡淡的看着她,他外面还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眉目清淡,于朦胧月色下,他笑道:“回来了。”   谁回了?   是指她?还是他?   赵宁不晓得如何寻到了自己的意识,时隔多日才见到了赵慎,她的思绪就如飘荡在风浪无边的潮.汐里,荡荡悠悠,不知何去。   赵慎手中持着一把挂着大红色缨穗的长剑,黑色皂靴上还沾了雪,一看就是刚从府外回来。   这个时辰不早也不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饭?怎的来了她这里?   赵宁想开口说话,但话到了嗓子口,她又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赵慎却很随意,“走吧,去看看腊梅。”   赵宁很想回绝,她不是一个没有自制力的女子,但赵慎对她而来,已经超越了她可以抵抗的范围了。   春竹和夏雪也不好多说什么,男女终归有别,大晚上的看啥子梅花嘛?明晨再看不行么?   赵慎伸手握着赵宁的手腕,不及她开口说话,就带着她步入了梅园,他似乎对梅园的构造了如指掌,知道哪处的腊梅开的最艳。   赵宁抱着一只罩着绒丝绸的汤婆子,半低垂着眼眸,很没出息的沉沦在了赵慎的无形霸道之中。   她这是怎的了?   即便她很不喜欢别人控制她,此刻也不觉着半分厌烦。   她喜欢被四哥牵着,不管前路在哪里………   二人于一株鹅黄色腊梅树下站立,赵慎握着赵宁的手腕没有放开。   赵宁试图动了一下,却被她握的更紧,他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肤色宛若上好的陶瓷,五官精致玲珑,美的不像真人。   “为什么?”赵慎问。   什么为什么?   赵宁不明所以。   赵慎低低一笑,突然靠近,因为他的动作,腰上的墨玉撞在了赵宁身上,他极为正经的言辞中,却透着不可忽视的暧.昧,“小五为什么避着四哥?”   【小剧场】   赵宁:茶饭不思,病入膏肓......申请罢戏。   赵慎:呵呵   赵翼:天天在家带娃,我是超级.奶.兄。大哥,老四,你们慢慢谋划,不用考虑我。   良哥儿:没有戏份的第N天,我这是被雪藏了? 第74章 四哥揍我(中)   赵宁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毫无颇章,可四哥如何看出她是有意回避他的?   他不是应该忙于权谋, 谋划他的锦绣江山么?   她只是他的五妹, 终有一日会消失在他的眼前,去过自己的平凡小日子。   “可是四哥哪里做的不好?”他又问, 以循序渐进的口吻。   说话间,那张清俊的脸又靠近了赵宁一些,这样的月色实在太过暧.昧, 远处的大红灯笼照的一片淡淡的橘红色, 就上了冻的残雪也暖了。   赵宁可以看清赵慎左眼眼角的那颗痣,他的双眸本就潋.滟,只是平常太过清冷孤高,以至于会给人漠然之感。实则,只要赵慎一笑, 当真是俊美无双, 勾人于不知不觉之中。   赵宁只是尘世上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她没有天大的抱负与野心, 这辈子只求自己在意的人能安然无虞,于她而言, 便是最大的幸.事。   可赵慎总是不期然的出现在她面前, 以这样的偶然, 或者那样有意的方式。   她想靠近他, 也喜欢他的靠近。   但与此同时, 赵宁也并非一个任性妄为的人,她太有自知之明, 也太明白有权有势的男子是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毁了自己。   很显然,如果自己缠上了四哥,这对四哥而言,将会是极其重大的困扰与伤害。   世人会如何看待他?史书又将如何记载他   赵宁摇头,在赵慎含笑的注视中,她道:“无。”   赵慎却没有就此放过她,隔着一层滚兔毛的衣袖,赵慎的大拇指在赵宁细腕上揉.捏,不轻不重,力道恰好。   她不说真话,赵慎却换了一种方式,他单手将长剑插于雪地上,又随手折了一支腊梅,这花儿娇艳.欲.滴,他道:“所以,小五这是想让四哥怎么哄你?嗯?”   赵宁懵了。   她何曾要让四哥哄她了?   喏!就是这个表情!   他能不能不要这般看着她!总是似笑非笑,一双幽深的眸子彷佛下一刻就要把人的魂魄给吸附了进去。   赵慎见她惊愕,他又笑:“都说姑娘家喜欢花,那四哥给你戴上,你总该告诉四哥,你到底因何不理四哥了?”   他又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着调.情话,全然不顾她是否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可是他与她之间,怎能这般相处呢!   她哪里不理他了?只是适当的保持了一个理智的距离。以正常的兄妹之间的距离相处。   赵慎以不可反抗的强势在赵宁的发髻上.插.上了一朵腊梅,他带着欣赏的眼神,赞道:“嗯,咱们小五生的好看,这花儿也逊色了。”   “四哥还听说,姑娘家除却喜欢花,还有首饰珠宝,绫罗绸缎?四哥明日休沐,带你出去买,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赵宁摇头,以有限的语句,道:“不,不了。”   赵慎闻言,眉宇之间很明显的蹙了一蹙,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那你这是打算与四哥绝交了?四哥哄得不好?那你说说看,我要如何哄你才成?”   他的脸靠了过来,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有意在她脸颊拂过,带着淡而清幽的薄荷香。   赵宁多日来的坚持就快崩溃瓦解了,她凭着理智与对赵慎的敬重,道:“没,没有。四,四,四哥,极好。”   赵慎倏然一笑,连孤冷的眉目也温和了,好像融化了周遭的冰雪,“呵呵,原来四哥在小五心目中是极好的,那这样吧,小五接着临摹四哥的字画,待四哥忙完这阵子,再来查验你的课业。”   他像对待一个孩子,步步诱.惑,徐徐图之。   赵宁除了点头,再无他法。   她力气不及赵慎,口头上也比不过他。   这一天晚上,赵宁又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上辈子当鬼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寒冬腊月,年轻的帝王于梅花树下抚琴,她就坐在一侧太湖石上静听着,琴声起,梅花纷落,尘世纷扰都被摒弃在外,好像世间只有他与她。   她正听的出神,帝王的声音突然荡了过来,“好听么?”   赵宁一怔,左顾右盼地看了一下,发现梅花树下再无旁人,三丈之外全是茫茫无边际地艳红色,她试图逃去,可每次还没走出几步,身子又飘了回来。   毫无意外的回到了帝王的身边。   他笑着看她,“别闹了,小心朕揍你。”他凶巴巴的样子,看架势真的要揍她。   赵宁又吓醒了,“………”   *   八王爷朱阎以替小王爷提亲为由,请旨入京。   于腊月二十六这一日,八王爷正式入住定北侯府。   赵凌此前已经写信于他,获知赵凌喜得一对双生女儿,他既是欣慰,又是嫉妒。   他二人原本都同样的人,谁也不比谁好,这二十年下来,赵凌‘收获’颇丰,而他八王爷却只有一个朱浩天。   王氏身子基本上已经调理好了,赵凌让她带着孩子过来见八王爷。   八王爷瞧着两个白胖胖的奶.娃子,从奶娘怀里抱了一个过来,小家伙胆子很大,小手刚从襁褓里探出来,就抓住八王爷的续髯,怎么都不肯放开,还乐呵呵的笑着,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八王爷脸一沉,他这把胡子,可是谁人也不敢这般拉扯的,“子恒啊,你女儿随了你啊。”他叹了一句。   赵凌朗声大笑,他已经不太插.手几位公子的事了,所有的父爱都给了小七与小八。   八王爷是带了聘礼上门的,他这样身份的亲王,非召不得入京。上回是因着皇太后的六十大寿,这一次则是特意送了聘礼过来。   赵凌一口就应下了婚事,还当场让王氏将赵淑婉的生辰八字与庚帖给了八王爷,这架势有点迫不及待地嫁女。   八王爷倒也没有多虑,毕竟以他对赵凌的了解,赵凌就是这样性子的人。   厅堂内燃了炭火,王氏一阵阵的哈欠,八王爷不由得关切了一句,“嫂夫人若是觉着累,就先歇着吧,我与子恒是结拜兄弟,我可没将自己当作外人。”   王氏神色赧然,她近日总是嗜睡,她也没有法子控制。   赵凌也不顾及八王爷在场,眸色温和中透着某种热切,他看着王氏,“夫人原先伤了身子,这一胎万不能马虎。”   八王爷刚将小七递给了奶娘,他一口热茶也没喝进嘴,闻此言,当真被烫到了。   又有了!   赵凌啊赵凌,你要让我这个孤家寡人如何自处啊?!来侯府一次,便被打击一次!   王氏嗔了赵凌一眼,暗示他不要的当着八王爷的面乱说话。   赵凌却不以为然,恨不能告知全天下,他的妻子又怀上他的孩子了,他猜测这一次肯定是个带把的。   王氏一直以为赵凌与她成婚久了之后,会稍微收敛一些,但自从小七小八出生满月,他是愈发不知含蓄,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荤.话,上了榻就跟换一个人似的。   王氏也不理他,对八王爷道:“王爷,你不凡在府上多住几日,正好商榷一下浩天与淑婉的婚事。”   到了八王爷这个岁数也是想要一个家的。   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他心里还念着一个人,即便是续弦了,多半也是将就着过日子。   王氏很知礼数,待了一会,便主动领着奶娘,带着小七小八离开了厅堂。   赵凌的视线一直目送着王氏彻底离开,这才长叹了一声,“你嫂夫人,她辛苦了。”   王氏一走,八王爷当即冷哼,“哼,辛苦的人是你吧。”   赵凌:“………呵呵”他笑了两声,转为正题,“王爷,你这次入京不仅仅是为了与我结成亲家吧?”   送聘礼不过是个幌子。   当年他被迫退居镇海卫,若非皇太后以六十大寿的名义召他入京,他时隔十几载还未踏足京城半步。   八王爷点了点头,“我最是信任你,你这府上倒是安全。外面那些行脚商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怕是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定北侯府吧。”   赵凌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你是想见她?老四这几天便会休沐,你还是得问问他的意见,我可做不了主。”   八王爷面色不善的睥了他一眼,“你当了他这么多年的老子,他就不能听你一言?”言下之意:赵凌你就让老四放个行吧!   赵凌挑眉,他又长叹了一口气,“要论起我这几个儿子啊,我待老四可是最好的,可老四………捂不热啊。”   八王爷唇角一抽,他不是没见过赵慎,那小子宛若冰玉凿成,不食人间烟火,待人冷面如霜。   “子恒啊,你让老大和老四去了御前奉职,老四他就没有其他想法?”八王爷搞不懂赵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朝皇子当中,三皇子是他的亲侄儿,赵慎又是他的养子,他无论辅佐谁,只要将来成事,定北侯府必得百年繁盛。   赵凌神色突转,他并没有给予八王爷任何实质性的答复,赵家祖训在先,赵家的子孙是不可做乱臣贼子的,但如果是名正言顺,谁说不可以   他赵凌不是一个迂腐之人,想当年就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纨绔子弟,他还能有点变动了?!   “王爷,你可愿意.....如当年你我发誓所言,同生共死?”   岂止是同生共死?   二人当年桃园结义时,原话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死。”   自然了,如今的赵凌绝对不愿意轻易死去。   八王爷点了点头,“子恒,不瞒你说,王家那一百多条人命,我一日不报了,我这心里头便不得安宁。”   王家在京城立足百年之久,王大人曾官拜户部尚书的高位,是内阁阁老之一,又兼文渊阁大学士,当初还是八王爷的老师。   王家被人污蔑贪墨,且勾结外邦,乃十恶不赦的灭九族的大罪,就连宁妃与六皇子也不曾被放过。   可赵凌与八王爷知道,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   日落十分,尚未彻底融化的冰雪又开始上冻了。   赵慎这一日回来的颇早,他单手持剑,另一手上捧着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子,单是看这首盒的外观,便可见镶嵌的翠玉石,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儿。   赵慎年纪轻轻,也不知从哪里而来那么多银子?他购置首饰作甚?   明明都是没有母亲教戒长大的孩子,赵家三位公子的本事让八王爷为之惊叹,至于他自己的儿子……罢了,还是不提了,能娶上定北侯府的姑娘,这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八王爷站在石阶之上,以一个长者的身份,道:“回来了?我有话与你说。”   即便他不是赵慎的父亲,那又是他的皇叔,亦可称是世叔!   这小子哪一次摆出的脸色不都比屋檐下的冰柱子还凉?!   赵慎轻步上了石阶,他与八王爷面对面而立,身段丝毫不比身经百战的八王爷逊色,气势上更是如此,仿佛天生具有王者气息,“何事?”   冷啊!   八王爷也懒的教.训他不懂规矩,二人一同迈入府门时,他道:“我要见她。”   赵慎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清冷孤漠,“还不到时候。”   又是这句话。   他都已经快不惑之年了,他与宁儿错过了太多,没有多少日子耗下去了。   八王爷一个箭步挡住了赵慎的去路,俨然要逼出一个结果出来。   赵慎这次没有拒人以千里之外,只是语气依旧很淡,“王爷是她最心念的人,她怎能以那样的容貌示人?我已命人去寻神医,若不出意外,来年开春就可医治,待容貌恢复,我自会让王爷去见她。”   原来是这样!   王爷是她最心念的人………   八王爷立在当场,忽略了赵慎是如何从他身侧走过,也忘却了日头何时彻底落下。   她……还念着他!   八王爷看着赵慎的背影远去,心道:这小子,老子帮定他了!   这厢,赵宁正在屋子里描花样,母亲又有孕了,现在也不能全全顾着小七小八,赵宁从宫里嬷嬷那里学了一手,想给小七小八做两顶小帽儿戴戴。   春竹和夏雪正在掌灯,屋子里亮了起来,但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兔儿好不好看?我瞧着最配小七了。”赵宁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不是春竹或是夏雪,而是一个磁性的嗓音,“还不错。”   赵宁一愣,墨汁落下绢布上,突然晕染开来,险些就毁了。赵慎却从她手中取过毛笔,几笔画龙点睛,很快就栩栩如生的将墨汁变成了兔儿的眼睛。   赵宁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赵慎的侧颜。   他怎么能突然闯入女儿家的闺房?   这样是很不好的,四哥!   “四哥画的兔子,是不是更好看”赵慎又在绢布上添了一只,还问赵宁,“这是一雌一雄,你可会辨别?”   她哪里会知道这些?   赵宁摇头。   赵慎也没有过多解释雌雄的事。   描好了花样,赵慎将手中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只蝴蝶流苏簪曲形蝴蝶簪,映着烛火光泽,尤为华亮。   “小五大了,是该添置首饰,以往是四哥的疏忽,不知你如今喜欢什么。”他明知她在想什么,偏要以这样的方式刺激她。   看着赵宁如炸了毛的小刺猬,可又不敢声张的模样,赵慎心情愉悦,这阵子被她冷漠下来,他也该对她稍作惩戒。   她若是依旧想不开,那他便继续‘惩戒’下去。   赵宁小脸紧绷,屋子里烧了火龙,她身上并没有穿披风,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衬得身形尤为玲珑曼妙。   赵慎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这眼神让赵宁浑身上下火烧火燎了起来。   可赵宁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知道赵慎对她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一个不太道德的女子。   “怎么不说话?四哥待你还是不够好?”赵慎逼问了一句。   赵宁都想哭了,四哥太好了,就是因为他太好,才造成了她眼下的困扰。   赵宁摇头,就是不肯吭声,反正自己是个结巴,四哥总不能逼着她开口!   两人对视了几眼,赵宁先耐不住,“多,多谢,四哥。”   赵慎无奈一笑,但他并非一个善男信女,走之前又抓着赵宁临摹了好一会字画。   待赵慎离开了梅园,赵宁将忙将首饰锁进了妆奁匣里。   这......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一日,八王爷与小王爷被宣见入宫吃年夜饭。   不过,即便如此,赵家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团人。   在葵阁用过年夜饭后,赵夔就提出玩骰子,以往那些年,三兄弟和赵淑婉也玩的大,每次都是赵淑婉输的厉害,哭的嗷嗷叫。   但,赵家三兄弟从未对她手软过,赵淑婉哪年不是输的‘倾家荡产’?!   这一年,小五和良哥儿也被拉了过来,可惜小七小八还不会说话,不然赵夔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知道小七小八的‘添盆’钱还锁在她二人的私库里呢,那可是一大笔啊。   赵宁不会玩骰子,本来开口推辞,赵慎却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俯身在她耳侧道,“别怕,四哥教你。”   赵宁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有点坐立难安。   赵夔和赵翼对视一眼,隐露提防之色,老四这手段可是一绝,就连玩骰子也高于常人。   赵淑婉有了朱浩天的‘庇佑’,如今更是财大气粗,他朱浩天赠佳人东西从来都不手软,而且赵淑婉也不跟他客气,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要是算起来,已经有阵子没有拌过嘴了。   这时,赵慎的手掌看似不经意的落在了赵宁肩头,止住了她起身的动作。   *   【小剧场】   赵宁:天天做噩梦,这要何时休?   赵慎:小样,还想跟我耍冷漠?四哥会用‘宠爱’教你重新做人。   赵淑婉:有了靠山之后,我再也不怕输光光了。   朱浩天:只有字幕,没有图像?求戏份!   小七小八:这是个拼爹的世界,我有我爹,我骄傲。 第75章 四哥揍我(下)   赵慎的气息无处不在。   他每在赵宁耳侧‘指教’一句,赵宁本能的缩着脖子, 就是不肯去看他。   她知道这段不该有的念想是极度错误, 且危险的。   靠近他,不亚于飞蛾扑火。   暖阁里点了数盏灯, 照的宛若白昼。除夕夜,赵家人有守夜祈福的惯例。   赵老太君年纪大了,看了一会儿孙们, 便先歇下了, 赵凌与王氏早早就回了上房,萧家姑娘则在几天前回了怀柔过年。   暖阁之中,只有赵家兄妹几人。   玩了几局,赵宁赢了不少银子,但她丝毫也没有‘发财’的欢喜。   下人端了热腾腾的羊肉饺子过来, 还配了梅子酒。   几人吃夜宵时, 赵翼道:“我听父亲与八王爷说,老三和小王爷的婚事定在了后年开春, 大哥再有一月就要行冠礼,父亲的意思是大哥成亲在先, 大哥可有心仪的人选?”他有意提及了赵夔的婚事。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赵家没有太多的礼教束缚, 赵夔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 在京城高门大户的贵女之中, 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姑娘。   其实, 赵翼是想提醒赵夔,让他早日娶了萧家姑娘, 反正他自己是没法子娶妻的,总不能误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   赵夔自然也听出来了。   赵淑婉后年开春出阁,那么赵夔身为长兄,最好是尽快定下婚事,来年就娶妻。   赵淑婉闷头吃饺子,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嫁给朱浩天,现下觉着这人除了黑了一点,也没有那般讨厌。   赵夔喝了口梅子酒,他竟一口应了下来,“好,我开春就去怀柔提亲。”   迟早要娶妻的,不如娶一个祖母和父亲母亲都满意的姑娘。   赵夔的担子很重,他的本性并非表面这样,身为家中嫡长子,他终有一日要担起定北侯府的重担。   像他这样的人,很多事都是不能自主。   有时候倒是极为羡慕父亲,他遇到王氏,或许并非是王氏的大幸,而是父亲有幸了。   这辈子匆匆数十载,有多少人根本不知‘知心’二字作何解。   赵夔不曾贪恋风花雪月,只是有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要个知他心意的解语花。   他突然神色一转,朗声笑了两声,“来来,举杯,这第一杯愿我赵家福泰永安!”   这时,赵宁看了一眼赵慎,她记得萧姑娘的确是被赵家耽搁了婚事,但后来不是嫁给四哥了么?   这辈子萧姑娘嫁给大哥的话,那四哥怎么办呢?   赵宁正狐疑思量,赵夔又笑道:“小九估摸盛夏出生,你们押男?还是女”   咦?又来了。   因着小七小八都是姑娘,赵宁赚了双倍的数。这时,她总算是看向了赵慎,但四哥却没有给她半点提示。   赵宁又看了他一眼。   赵慎唇角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抬眸时却道:“小五看我作甚,四哥又不是神仙。”   赵宁:“………”他这是生气了?因为她今个儿都不怎么地回应他   赵宁押了男孩,这次押的多了些,将方才赢来的银子都押了上去,足足白两银子。   已至子夜,赵宁却无半分倦意,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留意赵慎,但又不敢让他瞧出自己的心思,这几个时辰着实难熬,原来戏文里唱的都是真的。   ‘情’字何其磨人。   她记得上次喝过梅子酒之后,便不省人事。于是,便又一杯一杯的嘬了起来。最好是一醉方休,什么也别再想了。   起初时,赵宁脑袋还算清晰,待少顷之后,内腹之中火辣的难受。手脚也开始虚浮,视野晃动。   她借着酒胆,又瞄了一眼赵慎,却见他正与大哥,二哥还有赵淑婉继续玩骰子。   赵慎是背对着她的,赵宁看不到赵慎的脸。   他现在离着自己如此遥远,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便觉着与四哥之间颇为疏离,似乎他与她从未那般好过。   赵宁知道,终有一日,她的四哥会坐在万人匍匐的龙椅上,到了那时,他真的是自己不可高攀的存在了。   赵宁胸口堵闷难耐,起身走出了暖阁。   身后的春竹与夏雪忙上前搀扶,赵宁来了脾气,将二人推开,独自一人站在回廊下,迎着冷风暗自伤神的片刻。   她着魔已深,不可救治。   赵慎是她唯一的解药,可这解药同样也是致命的!她服用不得!   男子从屋内出来,一个摆手的动作,即让春竹和夏雪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离着赵宁不近不远的时候驻足,小女子此时正仰面望苍芎,单看背影,她是如此的娇柔不堪,但骨子礼透出来的倔强也令男子为之心疼。   他站在她身后,给她披上了一件玫红色遍地金滚兔毛的披风,双手从她后脖颈伸了过来,动作轻缓地给她系上系带,全程无声。   赵宁站着没动,她身子如同置身风浪里的小舟,感觉晃晃荡荡的。只是安静的垂眸看着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均匀有型。   终于,那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想不想下去走走?”   葵阁的建地很高,沿着数十石阶下去,才能通向悠长的小径。   今个儿大年三十,王氏给赵家公子姑娘们都备了新裳。   赵慎穿的是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外面是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还用了玉冠,他即便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也是丰姿极秀,□□独俗,总是给人一种矜贵的清华之感。   赵宁一回头,身边的下人俱不在了。   她才不要和四哥一道夜半游园。   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她不仅贪恋上了他的皮相,还在梦里也觊觎了他。   她眼下就是一个无良的女子!   赵宁酒意正浓,她动作极为明显的去避开赵慎的碰触,又怒嗔着他,彷佛这人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蛊,整的她如今不能自抑,“不,不要去!”   小女子脾气上来了,俨然一只小凶兽,只可惜是个连爪子都没硬实的小玩意儿,哪里是赵慎的对手?   赵慎也不生气,低低的笑了两声,嗓音透过夜色,在昏暗之中荡开。   他不容分说地拉着赵宁的手腕,将她往石阶下带,“呵呵,小五喝多了,四哥带你去醒酒。”   赵宁真的愠怒了。   他是故意的么?   又是这样的挑拨,他像一个极会下.咒的高手,一步步将她的魂儿也给勾走了,还若无其事的轻笑而过。   他和她之间必定没有前程,可他还要诱惑她到什么时候?   他不是太低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太高估了她的毅力?   呵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没太高的毅力,若是她哪日憋不住了,保不成对四哥做些什么,到时候一定叫他后悔今日的行径。   赵宁喝多了,脑子里的思绪也跳跃异常。   一路被带到了小径上,赵宁可以勉强站稳时,就开始坚定的抵抗诱.惑,“不,不去!”   赵宁去推开赵慎的手,但却被他反过来勾入臂端。   这个姿势……   赵宁是被赵慎夹着往前走的,她不知道赵慎要将她带去哪里,但她很没出息的涌上无限委屈。   她也不想心悦上自家的兄长,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她能自主的,这种心悦来势凶猛,将她整个人淹没征服。   “疼,疼,疼……四哥疼!”   赵慎双臂如铁,赵宁被他一下卷入臂端,又被他的身上的大氅团团盖住,她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路。   从远处去看,只能看到赵慎一人的背影,他的大氅下面还有什么东西在不住的动弹。   当视野又开始微微亮时,赵宁已经被带入一处山洞,她知道这个地方,是侯府后花园的假山下面。   她双目含嗔的瞪着赵慎,真想上前咬了这张俊美无双,且又无时不刻都诱惑着他的皮相,“不,,我,我不高兴!”   赵慎看着她撒野,这便笑了笑,“呵呵,那如何是好?四哥也不高兴?”   赵宁不知道他究竟做作什么,却见赵慎突然上前一步,赵宁忙后退,二人一进一退,互不相让。   如此,赵宁就被逼到了山东最里侧,她后面就是冷硬的石壁,退到了无路可退。   赵慎定定的站在赵宁跟前,高大的身影,彷佛遮去了外面的一片天,今日月圆,洞门光线朦胧,赵宁在赵慎凝视的目光中,她方才的气焰渐渐消弱,很快就怂了。   赵宁低头的刹那间,她精小的下巴被人抬起,被迫着与面前的男子对视。   这动作撩.拨又暧.昧。   赵慎的眼神看上去浅淡如小月柔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威胁她,“还闹?”   她闹了么?   兴许是闹了吧!   难道她就不能选择远离诱惑?   他非要看着她步步沉沦不可?   赵宁倔强的不说话,她说不过他,也打不过他,只能用一双灵动的眸子控诉他。   原处传来炮竹的声响,还有淡淡的五彩光色映了进来。   相继沉默之后,赵宁以为他只是吓唬她,但就在下一刻,赵慎突然伸臂将赵宁搂住,这之后赵宁只觉天翻地转,整个身子被赵慎置于膝盖上,她只能看到他黑色的皂靴,与修长的小腿。   她惊呼了一声。   但很快臀上的疼痛又让她再次惊呼。   ‘啪-’!   这声音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低,足以在这样的夜晚让人为之惊觉。   他竟然打她……屁.股!   她都快十三了,本朝十四及笄,十三已经是正经的大姑娘,岂能打屁股?况且,她都已经活过一世的人了!   赵宁被赵慎扶正时,她脸上已经红的快要滴血。   赵慎却轻笑了一声,彷佛刚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疼么?”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   赵宁在一片懵然之中寻到了自己的声音,“不,不能打!”   这画面太过熟悉,好像曾几何时梦见过,在她的梦里,年轻的帝王便说过这样的话。   赵慎不以为意,又笑,“呵呵,四哥只打我们小五。”   那她应该感到荣幸?   在与诱惑抗争之中,她输了。   输的连最后的体面也不存在了。   赵宁闷声不作声,她是个结巴,即便开口,她也无法顺畅的表达自己此刻难以言喻的不满与焦躁。   的确,她焦躁了。   四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还要诱惑她到什么境地,把她逼急了,她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哼!别以为他是她四哥,她就不敢对他做什么?   上辈子她看似柔弱,对付温玉时,她也有的是手段,该出卖朱明辰的时候,一点不曾含糊。   赵宁想在赵慎面前张牙舞爪,可她那点本事此刻却是拿不出手了。   赵慎也不问她因何避着他,只说些看似重要,实则无关紧要的话题。   赵慎依旧逼迫着赵宁看着他,“还敢闹么?”   你要怎样就怎样吧!   赵宁无比丧气,在点头与摇头之间,她模棱两可的‘呃’了一声。   见小女子双颊酡红,赵慎并没有太过心急,掌心还存着柔.软.弹.性的触感,他勾唇一笑,用了魅惑众生的语气警告她,“再有下回,四哥照打不误。”   赵宁:“……!!!”   赵宁被赵慎送回了梅园,他道:“早些睡下,不要胡思乱想。”   赵宁:“………”若非因为他,她岂会胡思乱想?   这一天夜里,赵宁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她原本以为发生了那种事,她根本无心睡眠,但从惊梦中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不仅梦见了赵慎,还梦见了她对他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这只是她昨夜在山洞里一闪而逝的念头,竟然夜里梦见了!   赵宁甚是丧气,这日子已经没法过下去了。   *   赵慎在桃园饮茶,赵夔也在他院中。   兄弟二人晨时从葵阁下来之后,皆已沐浴更衣。   赵家的三位公子性子迥异,这一点倒是没有差别,都甚是喜洁。   赵夔院里的用度都是顶好的上等品,今个儿是大年初一,赵慎这里却是泡着菊花茶?   赵夔见赵慎淡若雅菊,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菊花清热祛火,虽是粗糙了些,倒也没甚不好的。   “老四,你这次请了薛神医入京,会不会太过惹眼?我的人查到了薛神医一路都被人盯上了,不过你放心,再有三日,薛神医就该入京了。”   “对了,你因何大动干戈将薛神医从苗疆‘请’过来?”   赵夔对赵慎的能力毫不质疑,但有些事他实在猜不透,便多问了一句。   赵慎又给二人续了茶,“小五去年突发癔症,我寻了神医与她看诊,这有何疑点?即便是有人查过来,也不会查到什么。”   赵夔唇角一抽,老四这话彷佛是在暗示赵宁真的是病了,以至于侯府劳师动众从苗疆请医。   他道:“如此也好,小五的哑疾本就存在诸多疑点,太子肯定有过疑心,只是碍于咱们定北侯府的势力,这才没有彻查。对了,你请了神医入京,真的只是为了给小五圆谎?”   赵慎没有正面回答,“多谢大哥这次帮我,大哥哪天去怀柔提亲?”   赵夔语塞,他倒是对萧姑娘知之甚多。   老二不能娶妻,那只能他来娶了,世家贵女着实不适合当他的妻子,也不适合当定北侯府的儿媳。   “元宵过后吧。”赵夔随意道了一句,其实萧家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温柔懂事,容貌上佳,更重要的是对赵老太君与王氏也很敬重。   赵夔在桃园待了片刻,就去了葵阁看小七小八,这两个小东西越长越敦实,分量比正常出生的孩子还要足。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定北侯府外的巷子口响起。   来人身着宝蓝色杭绸的澜裳,身段八尺有余,一看就是身手极为不错的人。   这一日才大年初二,军中理应不会有什么突然事件,守门护院不由得加紧了戒备。   而这男子亮出腰牌之后,直接被人领去了桃园见赵慎。   待站定,男子抱拳道:“四公子,薛神医半路让东宫的人接走了!”   赵慎正在给一株桃树修枝,闻此言,手中铁剪突的用力,剪去了整条的枝桠,面上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男子刚退下不久,东宫的掌事太监便登门侯府,且送了一则消息过来,“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啊,太子爷寻到了苗疆神医,这次贵府五姑娘的哑疾有治了,五姑娘何时得空,随奴才入宫一趟吧。”   赵凌与三个儿子皆是神色各异,赵凌道:“多谢太子爷,小女染了风寒,这几日怕是不便入宫。”   送走了东宫掌事太监,赵夔不解了,“这个太子莫不是真的看上小五了?薛神医是老四请来的,没想到太子会在神医入京之前截了胡!是我太大意了,暗中没有安排足够的人手,只是......我着实想不通,太子因何如何劳师动众去抢一位神医?我的人并不是好对付的,可见太子这次动用了不少势力。”   关于薛神医一事,赵凌已经听赵慎说过来。   给小五治哑疾不过是个幌子,赵慎其实是想给宁妃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那薛神医手段高超,可助人换脸。宁妃容貌在当年那场大火之中受过损伤,但如若她再次面世,还是会被人认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换脸。   赵凌神色凝重,沉默半晌,突然厉声道:“老大老二老四!”   三兄弟齐齐站了起来。   赵凌这才吩咐,道:“你们三个听着,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我在半月之内将薛神医从太子手里弄出来!”   “是!”   *   【小剧场】   小五:我很凶的,别惹我,不然我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夔:不信   赵翼:不信+1   赵淑婉:要不,你先试试看?   赵慎:这个可以有,来,试试。   良哥儿:作者君,你是否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良哥儿小六? 第76章 作美人图   三兄弟私底下开始商榷如何将事情办的滴水不漏。   若是太过招摇,这些年的藏拙就成了一纸空谈。   当赵夔与赵翼凝思中, 这一次, 赵慎先开口,“今晚将‘狐鸠’揪出来, 他也该死了。”   赵夔闻言,眉头倏然一皱,“你疯了?‘狐鸠’是你花费两年才追踪到,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 现在将他爆出来,岂不是平白耗费了诸多精力?”   ‘狐鸠’是朝中一位官员,此人隐藏颇深,但与几年前的江南盐运局重大贪污案脱不了干系,他官位虽不煊赫, 手上的权势却很大, 掌控了不少要害官员的机密。赵慎顺藤摸瓜,早就将这些证据搜罗了起来。   他不喜欢留着没有用处的人, 而‘狐鸠’如今最大的用处,那就是死。   因着此人狡猾至极, 擅于隐藏所有的弱点, 三兄弟就给他取了一个称号, 为‘狐鸠’。   赵翼也道:“是啊, ‘狐鸠’是扳倒太子的有利棋子, 我着实不懂,薛神医对父亲而言, 竟这般重要?老四,你老实告诉我,你请薛神医仅仅是为了给小五治病?可小五………她哪有病?!”   赵宁的哑疾就是老四一手策划的,赵夔与赵翼心知肚明。   ‘狐鸠’本名张墨言,是詹士府的少詹士,官至四品,也是太子朱明安的得力拥护者之一。他名义上在詹士府任职,实则暗中培养了大量黑白两道的势力,触角延伸极广,也是朝廷的一颗毒瘤。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皇帝若要查办一个人并不难,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些年赵家小心翼翼才得以保全,加之北镇抚司曹治还是赵家的人,这才勉强避过皇帝的监察。但东厂那班人绝非善类,南镇抚司指挥使一直与曹治不合,赵家如今的太平不过是表面现象。   赵慎还是那句话,“就这么办吧,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而且我想利用‘狐鸠’将十几年前王家的案子再度公布于世。   提及王家,赵夔与赵翼也沉默了。   王大人与赵老将军是故交,两人虽一文一武,但时常会聚在一块品茗对弈,当年王家被满门抄斩,赵家也因此受到了波及,赵凌连夜上疏,甚至于动用了死谏,不惜激动了帝王,但还是回天乏力。   赵夔与赵翼神色凝重,赵慎却依旧面容寡淡,似说这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   赵翼沉思片刻,“也好,但这件事务必要做的毫无破绽。老四,你打算如何将‘狐鸠’的恶行揪出来?”   ‘狐鸠’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而太子又最得皇帝宠信,一旦打草了惊蛇,不免有人彻底断尾求生,而且若等大理寺与刑部查办,这一个流程下来,已经消耗数月乃至数年之久。   时间一长,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权贵中人没几个是傻子,赵家人并非无敌,每一步都要走的极为小心,步步算计方才能保全自身。   在赵夔与赵翼以为赵慎有什么绝妙的法子时,他淡淡道:“杀了他。”他眸底隐露的狠绝在一瞬间被他掩盖。   赵夔,赵翼:“………”什么?!   赵慎一贯沉着冷静,他即便手上不干净的时候,也无人会亲眼看到他杀人。   赵夔问:“何时?”既然问了这话,那便是真的打算这么办了。   赵慎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际,层云蠕动,眼看着就要变天了,他这才道:“问军师吧。”   赵家军营中有一位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的军师,此人是个极为古怪之人,不贪钱财,也不图名利,但一心追随者赵慎。对观天象,断阴晴尤为擅长,人称‘鬼才’,据说他的师傅是个东渡的和尚,而赵慎也是那位高僧的俗家弟子。   *   大年初五,又称‘破五’。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这都是一个颇为重要的日子。   丑时三刻,一阵惊雷划破皇城上空,犹如怒火难消的腾龙,离着东宫近在咫尺的上空炸响。   不消片刻,东宫竟走火了,只是火势尚未蔓延,便有倾盆的春雨砸了下来。   赵翼蒙面,立在西街的相国寺塔顶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火光,他问身侧的赵慎,“老四,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怎知雷公今夜一定会劈在东宫上方?”   赵翼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慎,宛若看着一个甚是可怕的人,若非自幼一起长大,他都怀疑赵慎是不是天人。   赵慎瞥了他一眼,眼中仿佛荡出一抹无奈,“事先让人在东宫主殿上方插.入一块生铁即可。”   赵翼恍然大悟,他们三兄弟自懂事以来就没怎么歇过,不是在校场练武,就是去军营或是边陲历练,十二三岁时就开始游历在外。   但老四是最为见多识广的那一个,别看他性子孤冷,却是崇尚佛法。   “那……那块陈旧的石碑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以我观测,少则也有数十年之久,你明明是前几日才开始谋划。”赵翼又问。   赵慎的脾气明显比此前好了太多,换作以往,他是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愿意多说。这三年来隐约之中添了一丝人情味。   “煅烧。”还是那样清寡的语气。   赵翼吐了口浊气,这才收好长剑,朝着皇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待远处的火把光越来越旺,他便知事情已经暴露了。   “詹士府的少詹士还在休沐之中,他今夜突然暴死东宫,太子必然脱不了干系,那十大罪状可是你亲自列出来的吧。”赵翼总喜欢揣测旁人的想法,但赵慎的心思,他无从猜起。   赵慎话极少,不该解释的事,他一概不说,也认为没有解释的意义。   “二哥,回府吧,一早还要拜财神。”赵慎丢下一句,身形轻飘飘的下了高塔。   此时,乾坤殿点着浓重的安神香。   但惊雷一响,帝王也已经醒了。   太子衣裳整齐的跪在了帝王面前,发丝未乱,一看便是还没有睡下。   “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皇帝只看了一眼东厂抬过来的巨石,那上面整整齐齐列了十条罪状,其中一条还包括陷害王家一事,看着字迹陈旧古素,大约是十几年前所刻。   当初,王家的案子是帝王亲自下了满门抄斩的旨意,帝王拒绝去回想,即便到了如今,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尤为害怕忆起那张倾城绝代的脸。   她眸色冷冷的看着他,亦如她刚嫁他那晚一样的冷硬无温。   皇帝闭了闭眼,先皇后的影子越来越淡,这几年他已经记不起先皇后是怎样的容貌了。奇怪的是,宁妃却刻在了他的骨血里,怎么都摆脱不了。   越是挣扎,却是愈发魔障。   再次睁开时,皇帝那布着血丝的眸子里有些微润。   太子并未因为今晚的事故方寸大乱。相反的,他从容冷静的态度反而让皇帝松了口气。   “父皇,此事明显有人想陷害儿臣,至于张大人因何突然入宫,儿臣并不知,这块石碑上所述罪状,儿臣更是不知。不过张大人是儿臣的人,儿臣自是脱不了干系。儿臣肯请父皇将儿臣幽禁东宫,再命大理寺与刑部联合彻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太子很聪明,这个时候若是一味狡辩,对他而言将会是最大的重创。   张墨言死无对证,而东宫又恰好被雷火劈中,这是极为不祥之兆。张墨言又是太子的人,太子是帝王这辈子最为挚爱的女人所生,皇帝虽不忍,还是在天未亮之前,就下令将太子幽禁于东宫。   此后,空旷的内殿再无声响,外面的第一场春雨没完没了的下着。   一个时辰之后,李德海见帝王一直沉坐不语,他上前一步,劝道:“皇上,您还是歇会吧,再有一个时辰百官就该入朝朝贺,怕是张大人的事还会掀起波澜呐。”   张墨言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在朝中根深蒂固,可他怎会插手王家的案子?   帝王心绞痛又犯了,难道当年王家的案子,他真的判错了?   九五至尊是这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掌控着旁人的生与死,衰与荣。   他从不畏惧这世间的任何一件事。   但此时此刻,帝王的手在发颤,他低沉的嗓音,在安静如厮的内殿响起,“朕,会不会真的错了?”尾音拖的老长,在湿气弥漫的内殿扩散开来,最后幽绵的可怕。   李德海没有任何妄议的资格。换言之,即便真的错了,但结局已定,无法更改。   就算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帝王,他也没有扭转生死乾坤的能力!   李德海不言,直接匍匐在了皇帝足下。   皇帝沉吸了一口气,右手依旧在发颤,半哑着嗓音,命令道:“传朕旨意,宣大理寺卿魏青,与刑部刘不渊速来见朕!”   李德海面露惊惧之色,这二人与当年王家的案子俱有所关联,莫不是皇上真要彻查当年的事?   “奴才领旨。”   这一夜注定了不太平。   *   天光渐亮,大雨初歇。   西直门是玉泉山向皇宫送水的水车必经之门,又称‘水门’ ,刚至卯时,一辆两马拉着的水车从宫门缓缓驶出,却在远离宫门半里时,突然拐向通往城郊的小道。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一处林子外面,这林子看似没什么不同,但少顷之后,一素白衣袍的男子从林中走来。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林子里算不得泥泞,但也并不干燥。   男子却是脚下不染泥尘,单手持剑,身段挺拔的从容而来,晨光落在他脸上,那矜贵雍华的气度不经意间隐露出来,仿佛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叫人不敢直视。   驱车的马夫见来人是谁,忙恭敬道:“公子,人已经带来了,只是现下还昏迷着,属下先将人弄过去。”   “嗯。”   赵慎应了一声,他做了一个手势,身后当即有几个随从站了出来,这几人将水车运走,又伪造了车轮驶向前方的痕迹。   将方才的踪迹掩盖的不留一丝线索。   越过林子,里面是一处修葺十分古朴精致的庄园。   这庄园坐落在了正片林子中央,若是无人带路,常人难以寻到此处。每隔几丈便有重兵把守,俨然一座严密的军堡。   薛神医被安置了厢房,在他尚未醒来之前,赵慎去见了宁妃。   太阳已经从云层露出,这才大年初五,日光依旧沁凉。   宁妃站在一方案桌前看着上面的字画,待赵慎靠近,她柔声问了一句,“这姑娘是谁?”   宁妃薄纱遮颜,单看眉目,也知道她曾经的容色有多么倾国绝华。画中人身着粉色小裳,腰上系了浅碧色丝绦,她一双大眼仿佛盯着外面的人看,虽说还略显稚嫩,但着实灵气逼人。   宁妃第一印象觉着这姑娘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但细一看又不是。   她的视线落在了画册右下方的落款上,“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宁妃终将视线移开,她看着赵慎时,眼底浮现一抹暖意,“你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小姐?”   赵慎冷如冰玉的俊颜突然温和了下来,视线落在画中上,他看着她的眉眼,柔声道:“嗯,她是我喜欢的姑娘,有机会领她过来见您。”   宁妃秀眉微微一簇,寻常人家的女儿怎可能随随便便与男子出门?   莫不是………   她眸色一亮,“可是赵家的三姑娘?”   赵慎方才还是暖若三月的脸,却是猛的抽了一下唇角,他将画册缓缓收起,道:“不是,是五姑娘,赵家继母此前所生的女儿。”   赵慎向来话少,即便在宁妃跟前也不怎的说话,今日提及画中人,他却是静静的解释了几句。   宁妃大约猜出了赵慎的心思,但转念间,她神情突然低落,“可你若不成事,你二人如何能修得正果?”   赵慎将画册卷好,扶着宁妃去花厅晒太阳,他看着旭日升起的地方,道:“不会太久了。”   宁妃就剩下这么一个亲儿了,她这辈子太多的不幸,到了这个岁数,很多事都想明白了,眼下就盼着赵慎一生顺遂,“那姑娘多大了?我瞧着年纪有些小啊。”   “十三。”赵慎并无半分觊觎小姑娘的.猥.亵,他答的干脆又直接,“不用等多久就该大了。”   宁妃:“………”那么说来,那姑娘还不及十三时,赵慎就心里有她了?   这………是不是有些早了?   *   不消片刻,一男装道袍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没有直视赵慎,视线只是看着斜下方的大理石杌子上,“公子,薛神医他醒了。”   赵慎从锦杌上起身,对宁妃道:“我且去看看,母亲这一次听我的,我会医好您。”   宁妃点头,示意赵慎去忙他的,她也想抛开那些不堪的过往,只是仅仅换了容貌就足够了么?   赵慎见到薛神医时,他已经彻底醒来。   薛神医名头很大,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苍苍白发的老者,实则却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那张脸上寻不出半点瑕疵,宛若陶瓷。因着太过逼真,反而不够真实。   赵慎见薛神医明显脸色不佳,他轻轻一笑,道:“我事先并不知道太子会掳走你。既然你现下已经安然无恙,就按着之前所说的去做吧,若是换脸成功,我会尽我所能送你去塞外,太子与朝廷都寻不到你。”   这条件很吸引人,薛家寨有数百年历史,地形极为隐秘,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但就是因着薛家寨的神秘,甚至于还流传着薛神医可医死人活白骨的传言,更有甚者说他有长生不老药。   皇帝早年就派人出去搜索过他,只是派出去的人无功而返。   他看着眼前松柏一般挺俊的年轻男子,诧异于他的沉稳与本事,遂好奇一问,“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赵慎又笑,“呵呵,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医务必帮我这个忙,否则……薛家寨将被天下人所知晓,届时神医的真实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你,你!”薛神医眸露惊,这换脸术非同小可,他自己便是其中一例。   “不要问我如何知道你的身份,陆院判!”赵慎给了他最后的机会,“当年你诈死逃离出宫,陆家并未受到牵连,你这可是欺君大罪!我这人没什么耐心,陆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   薛神医再无置喙,“行,行行!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吧?那换脸的妇人又是谁?”   赵慎冷峻的脸染上一层冰淬,“你若知道这些,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京城?”   薛神医登时哑然。   赵慎亲自来见他,还有另外一事,“你手上可有祛邪火的方子?”他试过的那些已经不管用了。   薛神医见他仪表不凡,气度尊贵,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象,他提醒了一句,“我这方子虽有,但公子年过二十便不可再用,否则会伤及根本,有损根脉,还是早日娶了妻吧。”   赵慎:“……好。”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大年初五,不赌钱怎的能成呢?   刚用过晚饭,赵夔就将家中弟弟妹妹叫到了一块。   赵宁上回赢了不少银子,可今日四哥不在身边,这才几局下来,她的荷包已经囊空如洗。   赵淑婉接济了她几十两,“别丧气,这玩意儿还得看运气。”   赵宁心道,那三姐从未有过运气?她可是一直在输啊,赵宁这几年就没见她赢过一次。但三姐一直越挫越勇。   赵宁突然觉着,赵淑婉其实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一般人是办不到她这样的阔达。她也很长时间没有提及朱明辰了。   赵宁自己却是无法将四哥忘怀。   “输了多少?”   赵宁正内心思量着,头顶传来令她险些窒息,但又渴望成疾的声音。   四哥回来了。   她害怕自己会彻底沉沦的同时,却又贪恋着四哥的存在与靠近。   飞蛾明知扑火必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不知体统的痴女!   几天前被四哥揍过屁.股之后,赵宁也不敢堂而皇之地避开他了,她后背坐的笔直,老实答话,“一共一百二十七两。”   赵慎在她身后站着,一贯冰冷地嗓音却是致命的蛊惑着她了,“不怕,四哥给你赢回来。”   他说到做到,赵宁赢的手软,她算了算,大约可以租间茶楼做买卖了。   过了三更天,赵宁便要回去歇着了。四哥一开始没有说要送她,却突然出现在了甬道上。   又要干啥子呢?   赵宁眨了眨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慎道:“马上随我出去一趟,明早送你回来。”   什么?!   *   【小剧场】   赵宁:四哥要带我见家长,好怕。   赵慎:怕什么?现在还不会吃了你。   赵淑婉:原来我一直在输钱啊?不要紧,我家哈士奇是土豪中的土豪。   良哥儿:依旧没有戏份......过年也没戏份!!! 第77章 初见宁妃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赵宁脑中默念了这几个字, 她可以当作四哥从未对她那般靠近过。   都说女大十八变, 但四哥这两年也彻底从白衣少年长成了一个眉峰英挺,气度雍容的男子。   美好的事物都是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赵宁重生之前, 她那漫漫数年之久都是待在赵慎身边的,仿佛天地间独他二人,这种‘亲密’与‘熟悉’是任何人俱无法取代的。   她记得他胸口的红痣, 甚至于晓得他每夜躺在龙榻上闭眸时的情形。   但这些记忆只属于她一个人。   这个世道太过苛刻, 人与人之间的有些间隙是不可逾越的。   赵宁不可否认,刚才见到赵慎的第一刻,她的心也跟着飘飘荡荡了。   赵慎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道:“小五没听见?四哥让你现在就跟我出府一趟。”   赵宁从痴呆中醒过神。   她自然是听到了。   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四哥让她出去作甚?莫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想入非非, 觉之不妥?   赵宁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女子, 但赵慎已经长臂一伸,以蛮横霸道的姿势将她卷入大氅之下, 夹着赵宁往前走时, 他对身后的春竹与夏雪吩咐了一声, “此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 你二人知道后果!”   春竹和夏雪根本就不敢看那一幕。   五姑娘眼瞧着一日比一日出落的水灵清媚, 即便是她们二人也不由得多看上几眼,四公子一早就对五姑娘格外上心, 这大晚上的一道出府………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呀?   春竹和夏雪到底也不敢多想,娘娘最为挂心的便是公子的终身大事,五姑娘算起来当真是性子极好的,人也聪慧美貌,只是快被自家公子折腾的走火入魔了。   也不晓得这二人何时才能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春竹于心不忍,五姑娘和四公子都是她的主子,但一瞧着五姑娘被四公子圈着臂膀下的可怜模样,她轻叹了一句,“姑娘怎就招惹上了咱们家公子了?”   夏雪也不明所以。   当初四公子将她二人安排入了肖府之前,王氏与五姑娘还没入京呢。   再者,五姑娘当初才多大啊!   夏雪摇了摇头,“咱们先去备着汤婆子吧,公子说明晨将姑娘送回来,应该错不了。”   侯府角门外停着一辆青帷双辕的马车,守门小厮见赵慎走来,又见他怀里像是藏着什么人,但被他遮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人脸。   即便看见了,这小厮也不会多问,“公子,事情都办妥了,这边无人盯视。”   赵宁是被赵慎提上车厢的,之后他也跟了上来。   在府上时,赵宁不敢嚷嚷,一得了自由,她就想下马车,身子还没彻底起身,却踩在了自己的披风上,她又栽进了赵慎怀里。   赵慎身子端坐,即便只是坐着,也给人威压之感,他低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小女子在他怀里手忙脚乱,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温不火的威胁,“再胡闹,四哥就把你卖了!”   四哥的话,赵宁一直都坚信不疑。   可到底是谁胡闹了?   她就想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更不敢觊觎她四哥了。   赵宁扶着赵慎的双膝起身,而后在他对面落座,马车内光线昏暗,只有马车外檐挂着的一盏琉璃小油灯。   夜半冷的厉害,赵宁却全身心一阵浮躁,马车还未前行,一小厮隔着厚实的绒布帘子,递了一只汤媪进来。   这汤媪是用粉色绣桃花的绒布罩着的,边上还绞了荷叶纹,煞是好看。   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也不知道赵慎是让人事先准备的?还是他从哪里寻来的?   赵慎将汤媪放在掌心,他看着赵宁欲要发飙,但又不敢发飙的模样,似乎是笑话她,“不闹了?我们小五看着老实,其实并不然。”   一言至此,赵慎将汤媪放在了赵宁怀里,抓着她的双手,促使她抱紧了汤媪,并且以令人难以察觉的宠溺,又威胁了一句,“不老实不要紧,但你要聪明一点,你知道四哥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我们小五生的俊俏,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随着他身子突然前倾,赵宁的额头似乎被他的下巴碰触,他身上很烫,那一瞬间的接触让赵宁惊了一下。   但赵慎却已经一派正经的坐在了厢椅上了,他的嗓音本就好听,如夜半清泉流过,纯透,孤冷。   此时,还有一种醇香的味道,他饮酒了。   赵宁强行压制着内心的各种奔腾,她兀自镇定了好半晌,随着马车渐渐驶远,她实在想不通四哥这个时辰带她出来作甚 。   眼下正过着年,但也是要宵禁的。   四哥不惜动用他的势力,也要带她外出?   不会……不会真要把她卖了吧?   不对!   “去,去,去哪里?”赵宁一开口,嗓音迷离的不行,她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加之夜深人静,这把小嗓子平白染上了一股慵懒之色。   赵慎看着她缩着脖子弓着腰,实在是太过提防他了,他忽然勾了勾唇,“你猜。”   赵宁:“………”好玩么?这样很好玩么?!   赵宁猜不着,也不敢去猜。   要知道,她太清楚赵慎的手段了,见过他那么多的雷霆手段,她很容易就幻想连篇。   赵宁索性窝在那里不说话了,她抱着汤媪,脑袋搭在了上面,有点破罐子破摔,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随波逐流的架势。   昏暗的光线之下,赵慎的唇角已经不止一次的扬起。   他是沉浮在这世间的恶魔,只是披了一层人.皮,让他还像个人。   她是他的救赎,敛了他半生癫狂,只是………她一直不曾知晓,还傻傻的以为她自己才是洞察一切那一个人。   赵宁一直没有听到声响,只有车厢内的薄荷香时刻提醒着她,四哥就坐在她对面。   当她悄咪咪朝着他望去时,赵慎已经阖眸假寐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赵宁忙警觉性的坐直了身子,而赵慎这时也睁开双眸,他的眼睛太过深幽,彷佛因黑暗而生,在这样的昏暗朦胧的光线下也能捕捉到赵宁脸上的所有情绪。   赵慎将身上的黑色貂皮大氅打开,对面前明显不知状况的小女子道:“过来,四哥抱你下来。”   外面太冷,赵慎没有给赵宁反驳的机会,用了大氅将她上上下下包了起来,也不给她任何看到外面景致的机会。   赵宁感觉到身子的起伏,她的整颗心都跳跃了起来。   她和四哥不仅男女授.受了,而且还是这种亲密的姿势。   赵宁听到一阵脚步踏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好像是上楼了。   待门扉吱呀一声打开,而后又吱呀一声合上,赵宁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她猜测应该是入屋了。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一妇人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慎将怀里人放了下来,“您不是等着见她么?”   赵宁稀里糊涂,谁要见她?四哥真把她卖了?   她被稳稳地放了下来,赵慎除去了包在她身上的大氅,赵宁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屋内的光线,缓和了一会之后,才可见里面的陈设。   这是一间极为雅致的屋子,最为醒目的是墙上的一副鸿儒的字画,下面便是鸡翅木长案,还摆放着一只三足麒麟瑞兽香炉,再往右则是可容纳四五人的千工大漆的木床,两侧各放着个青釉蓝底珐琅的梅瓶。   “哎呦,比画中高挑不少,脸蛋瞧着不消瘦,就是身段太纤细了些,姑娘长的白皙,眼睛最是好看。”轻纱蒙面的妇人一直盯着赵宁打量。   完了,完了,四哥真把她卖了。她知道不少人牙子都会事先检查姑娘的画册。   莫不然,为何如此打量她?   这是在‘验货’么?   赵宁错愕的看着赵慎,那双眼睛里尽是惊恐与无措,赵慎似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竟笑道:“看什么?这位便是要买你的夫人,日后你要常来看她。”   宁妃:“......”   赵宁:“………”   宁妃发现儿子变了,今天晚上才刚过来不到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虽是很浅淡,但与寻常的凝肃截然不同。   宁妃已经知道赵宁的事,还知道赵慎将她给扎结巴了。   可怜人家小姑娘现在还被他恐吓。   他这个样子哪能哄得姑娘家芳心?   换脸术有一定的风险,但宁妃心意已决,她不过是操心着赵慎的终身大事,她只是提了几次,没想到赵慎这么快就把人家姑娘给带来了。   男未婚女未嫁,现下又是大半夜,赵慎如此带着赵宁出来,实在是欠妥当。   宁妃瞧着赵宁长的可人,那双眼睛与她还有几分相似,她越看越觉着亲切,宽慰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赵宁的确很委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妃拉着赵宁在牡丹凳上坐下,这小手实在软和,嫩生生,让人爱不释手,宁妃又问及了她的生辰八字,身段尺寸,口味爱好,女红针黹……她打算给赵宁亲手做几件衣裳和点心。   赵宁或是点头,或是摇头,就是不肯说话。   她现在有点怕,甚至说是心伤了。   她那样信任,崇敬四哥,四哥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她领入一个让她束手无措,弄不清状况的境地。   稍坐片刻,宁妃让人给赵宁端了茶点,而后出来见了赵慎。   见他负手而立,站在小筑回廊下俯视远处的夜色,颇有王者之范了,宁妃欣慰的同时,也甚是心酸。   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目,这也有她的责任。   若非她逼着他报仇,他是不是还安然的当着赵家四公子!   宁妃走到儿子身侧,轻叹了一句,道:“她很好看,也难怪你喜欢的紧。只是,我瞧着她性子柔弱,怎么好像闷闷不乐?可是你欺她了?她还小,你既然喜欢,就好好待人家。”   赵慎:“………”闷闷不乐?她傻么?真以为被自己卖了?   男子的脸沉静在回廊下的月色光线之下,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的光影,见赵宁在吃东西,还时不时喝着杏仁茶,估计是饿了………   赵慎头一次在宁妃面前朕重的点头,“儿子明白。”   赵宁吃了半碟子糕点压了压惊,她在侯府锦衣玉食,但今日吃的这点心,着实与众不同。口味甘醇,里面还夹着果肉,分毫不甜腻。   赵慎进屋时,那妇人已经不在了。   赵宁现下还是一知半解,她傻乎乎的看着赵慎,眼神中的痴恋已经很明显了,她从绣凳上站了起来,一只白皙的手扯住了赵慎的广袖的衣角,“归,归府。”   她似乎有点担心会被自己抛弃了。   真是个傻姑娘。   赵慎胸膛起伏,他适应了主宰一切,拥有一切,此刻便想随着心意,拥着她,然而告诉她-----他的心意如她一样。   只是,还不到时候。   小女子站在赵慎面前,只能挨到他的胸膛,她无法顺利说话,又站在一个弱者的角度,怎么看都是可怜兮兮的。   赵慎笑了,喉结在滚动,“呵呵,卖都卖了,还归什么府?”   赵宁:“………!!!”   她吓的打了一个饱嗝,本来她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上辈子她见识了年轻的帝王御驾亲征时的英姿.勃.发,外邦为了求和,将公主也奉给了年轻的帝王,但赵慎实在是够狠,娇滴滴的尊贵公主却被他赏给麾下一名而立之年的鳏夫副将了。   那公主不从,帝王就看着她撞死在了廊柱上,他看着少女香消玉损,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四哥他会怜香惜玉?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赵宁虽不太相信四哥会真的将她给卖了,但今晚的一切都令她想不通。   赵慎又将赵宁包了起来,将她抱起时,他的唇贴在她头心,道:“知道四哥的厉害了?再不乖,四哥真将你卖了!”   赵宁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她觉着自己快疯了,上辈子应付温玉和赵淑婉也没这般吃力。   不过,赵慎说话算话,在晨时之前就将她送到了梅园,赵宁一进屋子,爬上榻蒙头就睡。   脑子里乱哄哄,心更乱了。   接下来的三日,赵慎都不在府上,直至元宵节的前一天,赵慎才回府。   赵宁正与小七小八在院子里晒太阳,赵慎是来给王氏请安的,还带着不少名贵的滋补药材过来。   王氏也有些日子没瞧见他了,正好有事寻他,便留下他吃茶,赵宁装作没看见赵慎,只是在花厅里带着孩子,也不进屋。   王氏道:“老四,你大哥明日要去怀柔提亲,你若得空,与你二哥陪着他一道过去,萧家虽算不得大门大户,但咱们侯府一定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你办事能力强,知道该怎么做吧。”   赵慎点头,“儿子明白。”他言简意赅。   赵慎并没有逗留太久,与王氏说了几句话,他就来到了花厅。   赵宁知道他就站在身后,日光投下了他的影子,已经落在了她身侧。   “狮-哥—哥—”小七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这么大的孩子是不可能会说话的,只是会不停的吧啦吧啦。   赵慎走了过来,俯身将小七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嗯,小七比你五姐姐懂事,还知道喊一声四哥。”   赵宁呆了。   小七才多大,怎会叫人   再者也没人教她喊过‘四哥’。   小七七胆子甚大,从不认生,被好看的哥哥抱着,她‘咯咯’的一阵欢笑。   这一笑,小七就开始流哈喇子,赵慎可能有点嫌弃,俊脸阴郁着将小七放入了摇篮里,看了赵宁一眼,“你随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不晓得四哥找她作甚。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跟着他过去了。   那天晚上的事之后,赵宁越想越起疑,四哥怎么可能将她卖了呢!   她是侯府的五姑娘,即便他想卖了她,侯爷父亲也不会允许,再者她这么顺从他,临摹字画从来都没懈怠过。   他没有理由卖了她。   所以,那天晚上的妇人是谁?   因何四哥将她大费周章领过去,只是待了三刻钟不到,又连夜将她带回来了?他手段高明,倒是没有惊动侯府,可赵宁自个儿是真的吓着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月洞门。   赵慎一个侧身,萧挺俊美的侧脸对着赵宁,他的一个眼神就让赵宁坠入他的无形束缚之中无法挣脱。   “过来。”他淡淡道,眉目之间染了早春的日光,看上去有些柔和。   赵宁走到他身侧,她已经不敢再反抗。   四哥已经用了多次行动告诉她,他真的会揍她的!   两人一左一右往前,身后是局促不安地春竹和夏雪。   走了几步,赵宁终于开口,“四,四哥。那天,晚上的妇人,她,她,是谁?”   赵宁现在说话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结巴了。   但现在还不是痊愈的时候。   赵慎唇角含笑,低垂着眼眸看着她,像对待一只假装温顺的兔子,语气哄骗道:“小五不怕,她是个有钱有势的妇人,四哥将你卖给她,你日后吃不了苦。”   赵宁全身心的被冷霜打了一下,她知道四哥一定是开玩笑,可这笑话开的太长了,也太诡谲了,她有点扛不住。   她憨憨笑了两声,当真佯装的懵懂无知,“那,那多谢,四哥。”   赵慎剑眉一挑,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他顺着她的话,道:“那位妇人是要买童养媳的,你也没意见?”   “这几日,我会向祖母以‘治病’的理由带你出去,那位妇人还要再见见你。”   “她身子不好,你切记要哄她开心。四哥都已经收了人家钱了,你要乖乖听话。”   咦?!   不干!不去!   *   【小剧场】   赵宁:四哥要卖了我,还说要将我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他果然是不喜欢我的。   赵慎:卖给我自己。   小七:看我多乖,谁也不会喊,先喊‘狮哥’,‘狮哥’以后一定要罩着我。   赵夔:明天要去提亲了,很快我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心情复杂。   朱浩天:摩拳擦掌,已具备一切成婚条件,只等婚期。 第78章 知晓秘密(上)   他懂她的小倔强。   不去?   呵呵,他这心头最在意的人, 真的以为他舍得将她卖了?   赵慎孤独成性, 薄凉寡情,他品够了这世间的最残忍的失去。到了如今, 却如同一个暂时撇开心计城府的少年,将心上人置于掌中,引导她步步靠近自己, 这样的事是他曾经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   她不敢走向他, 他便徐徐诱之。   终有一日,她会追逐他,一同走向春花灿漫的地方。   他的雄图霸业,与这掌中娇不分轻重,都是他这辈子势在必得的。   赵慎在赵宁错愕的眼神中, 用了极为官腔的语气, 警告了她,“你不去?还是以为四哥在骗你?四哥都是为了你好, 那位夫人也会待你极好,你当了她家的童养媳, 这辈子定不会受半点委屈。我们小五又不听话了?那你与四哥先去见父亲。”   赵宁是不信的。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她真要是被四哥卖了, 即便是大哥和二哥爷会有意见的。   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赵宁是被赵慎捉去了上房见了赵凌。   赵宁想让侯爷父亲制止四哥, 但赵慎高大的背影直接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一脸正色, 道:“父亲,小五的哑疾一时半会好不了, 但儿子还是不放心,此番正好趁着薛神医在我们手上,我想让小五去林中小住两日。”   眼看着女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赵凌也是极为心疼她的,再没有给小五说亲之前,一定不能让她去内书堂,否则她不到二十五根本出不了宫。   当初,赵凌只知三个儿子使了法子将赵宁弄结巴了,至于具体是怎么弄的,他至今还不清楚。   闻此言,赵凌点头,“也好,在小五许配了人家之前,可一定将她治好了!”他交待了一句。   赵宁探出头来,递了一个“父亲救我”的眼神过去,可赵凌对三个儿子那是相当的信任,还以为是小五胆怯,他宽慰道:“小五别怕,有你四哥在呢,切记要听你四哥的话,不得耍性子。”   赵宁双眼吧嗒吧嗒的瞅了几眼侯爷父亲,想说的话又憋了进去。   扪心自问,她真的不是一个软绵绵的深闺小女子,她也是有爪牙的,可怎的面对家中父兄,她就怂的像只没有爪子的毛团?   赵慎向赵凌说明之后,就带着赵宁离开了侯府,八王爷许是知道了什么,他一身玄青色暗纹的直裰,须髯似修整了一番,看上去是成熟男人的英俊倜傥,他往赵慎面前一站,挡住了他的去路,气息不稳道:“我就去看一眼都不成么?”   这语气带着某种请求。   赵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二人。   赵慎却冷淡道:“不成,我说过还不是时候,望八王爷莫要相逼。”   八王爷语塞,他为了在京城暂留一阵子,已经以为朱浩天操办婚事为由,还在京城置办了一处宅子。   要知道,以他和朱浩天的身份,是不能留在京城的。   赵慎一手握着赵宁的手腕,将她提上了马车,这之后侧身对八王爷提醒了一句,“我劝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今上吧。”   八王爷再不离开京城,皇帝就该有所动作了。   八王爷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多年前暴戾的性子也被逼出来了,啧了一句,“臭小子!这个臭小子!”   奈何,他拿赵慎一点法子都没。   想他八王爷朱阎也是手握重兵的亲王,哪个皇子不想巴结着他?他现在提出要帮赵慎,臭小子却是对他爱理不理!   *   为掩饰自己的心虚与尴尬,赵宁全程不去看赵慎,但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她一个不经意间就撞入了赵慎的视线里。   而他则在她彷徨错乱中浅浅一笑,竟带着几分邪恶。   “小五这个眼神会让四哥有所误会的。”赵慎轻描淡写道。   赵宁不晓得他到底想干什么。   谋权篡位不是小事,四哥就不能认真一点么?他若输了,侯府日后日必定遭殃。他这般闲散无所事事真的好么?   再者,他误会什么?   赵宁暗自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厢椅上,赵慎对她而言就是盛开在了绿野间的奇花,而她呢,就是一只耐不住诱惑的小蜜蜂,此时此刻,恨不能朝着内心所想扑上去,狠狠吸食着供她存活的花粉。   赵宁知道自己变了,沉底落入这阡陌红尘,不可自拔,无可救药。   但她也知道,有些奇花愈是美丽,便愈发致命。   她怕是一口吞食下去,即会当场血崩而亡。   赵宁在一片茫茫然之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四,四哥,我……要待……待几日”   赵慎微微勾唇,欣赏着她所有的表情,“若那夫人想留着你,你就别回府了,她家儿子也是万一挑一的,你跟了他,不会错。”   赵宁:“………”她不傻,也知四哥这话肯定是在唬弄她,可怎么听着都觉着有几分可信呢?   半晌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赵慎并没有急着带了赵宁下去,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条棉巾,将她的双眼蒙住了。   赵宁不晓得四哥又要干什么了,但突然之间,耳垂一湿,却也只是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她闻赵慎道:“四哥抱你下去,一会见着夫人,一定要乖,夫人说什么,你便应什么。”   赵宁缩着脖子,活像只受了惊吓的鹌鹑,耳边的酥酥.麻麻之感一直通向四肢百骸。   赵慎是打横抱起她的,可赵宁总觉着他双手所放的地方有欠妥当,她就试图挣扎了一番,却突然身子一晃,险些就掉下去了。   “还敢乱动?”赵慎低低的斥责。   赵宁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又怂了。   赵宁虽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便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但她除了四哥的脚步声之外,便什么也听不见,四野安静如厮,她猜测此处应该是在城郊附近。   正思量着,头顶传来四哥的声音,“胡思乱想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宁的心怦怦然,她都怀疑四哥是不是能探知人心,晓得她所思所想的一切?   这太可怕了,他万不可知道她幻想了什么!   赵宁被抱上小筑,进屋时闻到一股不可忽略的药味,莫不是那位夫人真的病了?   前几日见着她,赵宁记得那位夫人眼眸明润,额头的肌肤光洁润白,一点不像大病之兆的人。   脸上的绵巾被摘下,赵慎先是一掌遮住了赵宁的眼睛,在她面前低低道:“先别急,过一会就能适应了。”   赵宁没那么娇气,少顷就将赵慎的手推开,她嗔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到了此刻,她还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赵慎忽略了她的小脾气,往屏风里侧看了一眼,这才低着头对小女子道:“安心在这里住几日,四哥晚些再来看你。”   他真将她一人丢在这里?   赵宁虽不敢与赵慎太过亲近,但要是赵慎不在身边,她反而更加不安。   赵慎还未转身,就见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他轻轻一笑,淡去了一切久经世事的城府。   赵宁或许不知,她这般的依靠他,是赵慎费尽了心机才赚来的。   看来,他是快成功了。   赵慎似乎在哄骗着一个即将被卖掉的孩子,“四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得信我,四哥又不是人牙子。”   赵宁僵了。   虽说她很想信任他,可赵慎所表现出来的行径就是一个人牙子。   他不让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将她送来之后,他立马又离开。   这不是完全吻合么?   前几日那次多半就是‘验货’。   赵宁此刻极为矛盾,明知赵慎不可能将她卖了,可她这半年时常做梦,以至于白日里也会想入非非。   比方说此刻,她当真觉着四哥不会再回来了。   赵慎到底于心不忍,从怀中取下了一枚金牌放在她手上,“这下该放心了吧。”   赵宁低头一看,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牌子,但看着质地就是纯金无疑,理应值不少钱。   这时,站在一侧静侍的道姑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由得多看了赵宁一眼,心道:公子这是有多在意这位姑娘,那可是调动禁军的虎符!同样的金牌,朝.中.共.有四块,公子手上这块还是定北侯身上的,这东西要是弄丢了,得有多少人要跟着掉脑袋啊!   不得不说,赵宁得了金牌之后,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四哥,早……早归。”   人总是对陌生的环境存着天生的惧怕。   赵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赵慎是她唯一能指望上的,她只能抱着这根救命绳不放。   赵慎浅笑而过,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嗯,四哥会的。”   他就这样交代了一句,便真的离开了。   赵宁发现,她愈发的念着他了。   相思病果然害人于无形。   屋内的道姑原先就是伺候在宁妃身边的陪嫁宫女,也见惯了公子的为人,像今天这样哄孩子的模样还是头一次瞧见。   她也是相当震惊的,便上前对赵宁恭恭敬敬,“姑娘,夫人还在午歇,要不您先出去走走?”   赵宁点了点头,将金牌挂在了腰上。   道姑双手一颤,几乎是强压着惊讶,道:“姑娘,这东西瞧着也金贵,您还是好生收起来吧。”   四哥身上不会戴无用的东西,赵宁觉着有道理,又将金牌放入了衣裳里衬的暗袋里。   道姑这才吐了口浊气,轻步领着赵宁出了屋子,“姑娘,公子他寻常不怎的来这里,不过公子喜读书,书房倒是藏了不少孤本,您可以去瞧瞧。”   赵宁随意应了一声,但随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公子他寻常不怎的来这里?!   这里是四哥的地盘?可那位夫人又是谁?   赵宁倒也没有打草惊蛇,她先套套话再问个清楚也不迟。   “也—好。”赵宁强行压制着结巴的症状,随着道姑往小筑下走。   放眼望去,她这才察觉小筑只是其中一栋二层小楼,外面是层层的林子包围,这里面像是孤立于尘世的一处幽静之地,不远处另建了房舍十余间,一眼看不到尽头。   而且更奇怪的是,哪来这么多护院?   这些人站立如松,宛若铜像,煞是肃严,与寻常人家的小厮截然不同,倒是像定北侯府的守卫。   赵宁心头咯噔了一下,她一直怀疑赵慎已经在外谋划了,难道这里真的是他的地盘?   可这么大的秘密,他如何能带了她过来?   一路寻思着,不消片刻就到了书房,道姑推开门让赵宁进去。   赵宁还未进屋,那股子淡淡的薄荷香就荡了出来,道姑也闻到了,她解释道:“公子幼时体内积了火毒,这些年倒是减轻了不少,公子用薄荷香也是无奈之举。”   赵宁恍然大悟。   她说怎的四哥一年四季都熏薄荷香,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可四哥体内有火毒,侯爷父亲他知道么?   太多的疑团将赵宁掩埋,但与此同时她彷佛在这团迷雾之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似乎真相就是咫尺之间。   道姑让人送了汤婆子过来,“姑娘,您稍坐,公子交待过了,这书房您可以随意待到何时。若有什么吩咐,对外面的人说一声便可,我先去看看夫人。”   赵宁点头,她无心应承道姑,所有的心思都在屋内的陈设上面。   定北侯府已经够奢华,她在这间屋子里却瞧见了的不得了的东西。   墙上挂着王羲之与“桃花庵主”的字画,博古架上的一应宝贝让她神摇目眩。而红木书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花纹笔架,白玉雕花卉福桃水盂,还有一枚铜鎏金螭龙纹镇纸......   这些东西,足以连城。   难怪赵淑婉暗中告诉她,四哥是家中兄长当中手头最为富硕的一个。   赵宁还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她在红木圈椅上落座,可能四哥不惧寒,圈椅上并没有铺绒垫,赵宁后.臀一阵冰凉,但这并不影响她此刻探究的心情。   赵宁发现抽屉并没有上锁,也就意味着四哥没有刻意藏着什么,她心一横,将抽屉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透白的玉佩,这玉佩上刻的是祥云腾龙的图腾,玉质剔透,借着洒进的日光,还有一丝薄薄的光晕溢出来。   赵宁细细一看,被那上面三个小字吓了跳。   这………她猛然间惊觉,很多事情突然可以串联到了一块了。   难怪四哥会名正言顺的问鼎!   她身子一软,赶紧将玉佩放入抽屉,但旋即又想起了那位夫人。   她到底是谁?   如果这里是四哥的地盘?那夫人的儿子又会是谁?该不会是………   赵宁彻底呆住了:糟了,我知道了四哥这么大的秘密,他会不会灭口?   装作全然不知吧!   在四哥眼中,她本就与傻子无异,她怎么会探知到这个秘密?   对!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   道姑并没有回小筑,而是去见了赵慎。   她不甚明白为何公子会故意放出线索让那位姑娘去猜测,“公子,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去办了。”   赵慎点头,吩咐了一句,“好,我知道了,她不喜吃辣,晚膳做一份糖醋排骨。”   赵宁并不甚喜欢多么精细的佳肴,红烧肉是她的最爱,赵慎一直都知道。   道姑连连应下,夫人换脸成功了,但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几日修养下来,依旧脸上疼痛难消,公子没有过问夫人的近况,倒是对那位姑娘百般疼惜,看样子这姑娘日后必定有大福啊。   赵慎彻底离开之前,也不知因何多说了一句,“母亲若是醒了,就将她领过去。”看见她,母亲便没有那么痛苦了。   道姑又是连连点头,但还是有些后怕,“若是姑娘被您的身份吓着了?”   赵慎勾唇一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没有在书房逗留多久,她一刻也待下去。   难怪总觉着四哥不像赵家人,原来他根本不是侯爷父亲亲生的。   可,这又该作何解释?   她听说四哥是侯爷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所生,但侯爷父亲与母亲琴瑟之好,怎会养着外室?那侯爷父亲是否知道四哥的身份?   赵宁有些头疼,从书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方才那位道姑。   这道姑瞧着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相貌清丽,她看着赵宁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姑娘,您随我过来吧,夫人她醒了,一会还望姑娘哄着夫人用药。”   赵宁潜意识中并不想知道那位夫人的身份,如果四哥是皇子,那夫人会不会是他的.....母亲?   这个认知当即打断了赵宁的思路,她再也不敢多想,便跟着道姑去了小筑。   夫人果然醒了,赵宁端着汤药绕过屏风去看她。   隔着一层白色纱幔,赵宁见她正躺在姜黄色绣牡丹的大迎枕上,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依旧可见脸上是缠着纱布的,只有双眸以上,以及嘴巴是露在外面。   见赵宁来了,宁妃轻柔中带着些许痛楚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孩子,是你啊。”   赵宁记着四哥的吩咐,四哥是让她过来陪这位夫人的,她便道:“喝,喝药。”   道姑将幔帐撩开一角,赵宁寻思着还是自己亲手喂吧。   没想到宁妃十分配合,药虽苦,她却是一口不剩的喝了下去,之后又留着赵宁在跟前说话。   她吐词极为清淡,赵宁看着她发白的唇微微轻动。   四哥的唇,她记得非常清楚。   她又见这夫人也是那种好看的菱角唇,猛然间内心又有了新的思量。   若不是她真的是四哥的母亲?   可四哥怎能说这夫人要给自己儿子买童养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赵宁除了惊讶之外,心再一次乱了。   *   【小剧场】   赵宁:我不知道四哥的秘密,我不知道四哥的秘密.......(碎碎念)   赵慎:继续装,看你能装多久   八王爷:总有人阻止我奔向幸福的远方   赵翼:近日眼皮频繁跳动,感觉不妙啊,听说我的死对头要回京了!!!要不是她害我,我早就已经奔向幸福的远方!   某人:呵呵,赵二,别来无恙啊,你还用奔么?我就是你幸福的远方啊。   (剧透:不久后即将登场的彪悍二嫂嫂。) 第79章 知晓秘密(下)   詹士府张墨言的案子一时间还没有查出所以然。   皇帝近日也不知怎的,从大年初五那日开始, 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不想承认, 但内心深处十分清楚,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已经彻底离他而去, 再也回来了。   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要承受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   李德海急步而来,“皇上, 大事不好了, 八王爷与定北侯在殿外大大出手,谁也不肯忍让!”   帝王从错愕中抬头。   他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赵凌与朱阎从几岁开始就混在一块,一个是纨绔世家子弟,一个是处处惹事的皇子,他二人不管走到哪里, 任谁瞧着也头疼, 却是情义深重,还桃园结义了。   皇帝皱眉, 随意缓慢的摆了摆手,“给朕叫进来!”   朝廷官员殿外互殴, 这种事也是可以治罪的!   皇帝更想知道这好的像亲兄弟一样的二人怎就打起来了。   待赵凌与八王爷被领入殿时, 两人脸上都已经挂了彩, 看样子下手都不轻。   皇帝面色肃重, 内心却是笑了:你二人也有今日么?   世人都道帝王是孤家寡人,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便要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他拥有佳丽三千, 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却无一人。   兄弟手足十数人,可谁将他当兄弟了?!   “皇上,请为臣弟做主!”八王爷抱拳道,今日所穿的是常服,簇新的锦袍已然被扯的褶皱。   皇帝只是看了一眼,大约可以想象出他二人是如何纠缠在一块进行互殴的。   赵凌这时也道:“皇上,臣也有冤屈!”   皇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为保太子,他花费了太多的心思,大年初五那日的事却是无从查起,这让帝王甚至于怀疑是不是老天在惩戒他。   “说吧,都说来听听。”皇帝沉重的嗓音拖得老长,一听便是有气无力,心事重重。   赵凌与八王爷无心在意皇帝是否高兴,二人默契的几乎异口同声。   赵凌:“小女与小王爷已定下婚约,但小王爷还未弱冠,臣也舍不下女儿,臣想多留女儿几年,臣以为两孩子大婚之后大可以住在侯府!”   八王爷:“浑说!那岂不是与入赘无二,臣弟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媳妇臣弟也要带走!”   吵来吵去,原来是为了朱浩天和赵淑婉大婚一事。   其实,皇帝原本是打算将赵淑婉许配给大皇子,以分散三皇子的势力,没成想又冒出了一个朱浩天。   赵凌继续与八王爷争执,道:“大婚后不住在我侯府也成,也请王爷在京城另置府邸,总之在小王爷弱冠之前,他不可带着我女儿离京。”   八王爷冷哼了一声,“哼,赵凌啊赵凌,你如今儿女加起来都九个了,你还跟我争!你……你这是欺人太甚!”   成年的王爷多半不可留在京城。   八王爷又是当初先帝爷看好的储君,先帝爷和皇太后为了补偿八王爷,朱浩天几岁时就封了王。   按理说,朱浩天成婚后必须赶赴福建镇守,抵制海寇,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皇帝听到这里,一切明了。   赵凌是肱骨之臣,八王爷又是他的胞弟,他虽有所忌惮,可皇太后却在极力保着他,八王爷在镇海卫的防守十多年,在当地已经扎根颇深。   就算皇帝有心动这二人,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的事。   皇帝寻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道:“罢了罢了,你二人各让一步,浩天还未定性,弱冠之后再去福建吧!”   皇帝金口一开,再无戏言。   赵凌与八王爷也只能各自让了一步,二人齐齐抱拳,“臣/臣弟,谢皇上。”   离开了皇宫,八王爷“嘶——”的一声揉了揉下巴,“赵凌,我让你打,你还真打?”   赵凌耸肩,“你想留在京城操办婚事,你就得付出代价,你以为今日这事,皇上会没有疑心?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皇帝多疑,这一点八王爷自是明白,但在没有见找她之前,他实在不想离开,就算走了,也是茶饭不思。   以前也就算了,起码以为她死了,他也便死心了。   可现如今,知道她还活着,还知道她至今也念着自己,这对八王爷而言便是极大的煎熬。   他哪里会在意她的容貌?!   即便她这辈子都没法恢复了,她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王家妹妹。   赵凌与八王爷今日大闹一番,自然不可能立即就和好如初,通往定北侯府的路上不知多少探子跟着,二人出了宫门便兵分两路。   *   赵宁下午小憩了一会,小筑二楼东西各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便是她现在所住的地方。   屋内陈设一看就是女子所用,梳妆台上还有京城风靡一时的香膏子,天宫巧……竟还有口脂!   她从榻上起来,日光西斜,洋洋洒洒的落入屋内,照亮了屋内浮动不休的尘埃。   朱漆槛,碧纱窗,静宜的让人以为当真身处世外了。   临窗的软榻上放着一条桃花粉小氅,也是滚了雪白色兔毛边的,但并不是赵宁所有。   怎么这里还备着女子所穿的衣裳?   赵宁心中藏着赵慎。故此,对诸如此类的事情尤为敏感,并非她有多霸道,只不过是女子的本性而已。   她推开窗棂,正要探头去看,也不晓得赵慎是什么时候站在了外面,赵宁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幽若古潭的眸子。   她本能的‘啊-’了一声。   赵宁已经知道赵慎是谁了,他不是侯爷父亲的亲儿子,将来可能也不会是她的兄长,这个认知将赵宁此前的坚持淹没的丝毫不剩。   她不晓得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了。   她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没法原谅的地步,她迷.恋赵慎的存在,觊觎他的人,甚至于对他的皮相尤为了解,这些都让赵宁无法控制的去靠近他。   危险却又致命的吸引。   二人四目相对,西斜的日光呈现浅橘色,将二人重重笼罩,时间定格在一瞬,赵慎一改寡淡疏离之态,他柔声问道,“小五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般大惊小怪”   他,他是不是又是故意的?   赵宁让自己极力镇定,觉着自己甚是没出息,上辈子面对强权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怎的一到了四哥面前,她的几缕小魂儿都起飞了?   ‘情’字果真是恶魔,将她折磨的筋疲力尽,但即便如此,此时此刻见着赵慎,她心头的欢.愉无法言语,好像迷途的羔羊看到了领路的牧羊人。   赵宁咽了咽口水,这纯粹只是无意识之下的动作,她将衣兜里的金牌掏了出来,下午时细细瞅了几遭,才发现了这是什么东西,她自是没有那个胆子收下此物的。   “四哥,给。”赵宁刚从被窝出来,双手还是软和温热的。   赵慎低垂着眼眸看了她几眼,视线又落在了她手上的金牌上,他没有立即去接,似乎这东西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淡淡的问了一句,“小五现在信四哥了?”   信啊,比信真金白银还要信!   二人僵持片刻,赵慎伸手接过金牌时,他的指尖划过赵宁的手背,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稍作停留,而后却又毫无预兆的离开。   赵宁感觉诡异,现在很多话,她也不便去问了,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   况且,她现在隐约觉着那夫人便是四哥的生母。   她更是不能知道这样的秘密,即便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出来吧,一会该用饭了。”赵慎将金牌放入怀中,那上面还带着赵宁的体温,他觉着胸口突然不再那么孤寂了。   赵宁顺从的走了出去,天知道她是有多么拘谨。   道姑惊讶于赵慎回来的速度。   公子虽隔三岔五就来看夫人,但一般只会逗留片刻,鲜少会留下用饭,今个儿却是离开了几个时辰又折回了。   宁妃还未康复,晚膳只有赵慎与赵宁二人。   饭桌上无半点动静,赵慎知道赵宁在佯装,屋子里依旧有些沁凉,他动作雅致的给赵宁夹了菜,这才不动声色的道了一句,“快吃吧,小五这般纤细,如何当的好这家的童养媳?”   哼!   他就是故意的!   赵宁惊呆,她大约知道四哥又在唬弄她了,索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哦,我,我吃。”意思是愿意当那夫人的童养媳了。   赵慎手持竹箸的手明显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如常,一侧侍立德道姑觉着奇怪,明明公子有意让姑娘猜出他的身份,这又在姑娘面前说这话,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用过晚饭,赵宁去看夫人,这个时候夫人正当换药,她并没有避讳赵宁,反而向她招了招手。   赵宁走过去才发现这位夫人除却左脸上有些明显的青紫红肿之外,右脸与五官当真好看,细瞅着她的眉目,赵宁几乎可以笃定她便是四哥的生母了。   难怪四哥生的那般好看,都是随了这位夫人。   夫人说话还是有些困难,只是唇齿轻启,但吐词很清晰,她拉着赵宁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见着你啊,我这心里头好受多了,他整日忙碌,很少过来。”   是指四哥么?   赵宁不做他言,只是点头。   她心乱如麻,甚至于差点误以为四哥想让她当童养媳。   可这怎的可能呢?   陪了夫人好半晌,待她用过药睡下之后,赵宁才出来。   而这时,她发现赵慎一直就站在屋檐下,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单是看背影便让人觉着他藏着无数让人探知不到的心事与思量。他身形极为好看,宽肩窄腰,但赵宁觉着他肩头一定担着常人难以承受的重担。   可他从未表现过难处。在旁人看来,他一直都是那个沉默寡言,清冷孤傲的赵家四公子。   “早些睡,我过几天来接你。”他侧脸时,淡淡的嗓音荡了过来,这之后当真缓步离开了。   赵宁站在那里,直至他的背影不复可见,这才回过神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诸多情绪搅的她愈加心神不宁,堪堪煎熬着,但隐约之中也有一种难以启齿的雀跃。   这个………   *   八王爷以修葺婚宅为名,暂时留在了京城。   为防帝王多疑,他甚至于还请动了皇太后那边说项。   朱浩天与赵淑婉的婚期就定在了来年开春,只等着赵夔与萧姑娘先完婚。   这一日,朱浩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对白鹤,他还命人在白鹤脖子上各系一条红绸丝带,面带桃花的过来见了赵淑婉。   赵淑婉已经不怎么厌烦他了,但见着他也没多少值得高兴的地方。   朱浩天这厮却是总能将她往好处想,一定又以为她只是想他想的消瘦了。   赵淑婉不明白,怎的朱浩天一心以为自己已经心悦他已久?   如果真的是那天竹林的误会让他想错了,赵淑婉也不打算解释了。   错便错了,她也不想改了。   “淑婉妹妹,你看这对白鹤好不好看?我从宫里捉过来的。对了,还有一事,咱们的婚宅已经开始修葺,你若得空,我带你去看看,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重新修。”   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往都是赵淑婉跟在朱明辰身后,现在被人捧在手心的滋味还当真不错。   赵淑婉心想,她不能太轻浮啊。   快要嫁人了,也该矜持一下,她脸色沉闷道:“那倒不用,你看着办吧。”   女儿家到了这个岁数是一辈子当中年华最好时。   赵淑婉虽然性子火爆,但容色上佳,尤其是此刻安静了下来,当真是院中百花也逊色了去。   朱浩天情窦初开,身子骨又比寻常男子长的快,瞧着心上人这个娇兮兮的模样,他内心如被万蚁踏过,奇痒难奈。   朱浩天毫不掩饰的贪恋着她的所有表情,犹如一条恶犬瞅着一块腾着香气的鸡腿,由衷的赞道:“淑婉妹妹,你可真好看,比这白鹤还要俊。”   赵淑婉有些懵,说她好看就罢了,干嘛还扯上白鹤?这畜生有甚好看的?   她明显不太高兴了,粉唇一撅,怒嗔了朱浩天一眼。   朱浩天本就想的心痒,这下干脆就不客气了,反正赵淑婉是他的未婚妻,迟早都是他的人。   朱浩天低头,在赵淑婉脸颊上重重啄了一口,发出“吧唧”一声。   一侧的丫鬟都惊呆了,虽说三姑娘寻常也不成体统,但小王爷这也未免太过轻薄了啊。   赵淑婉眼看着就要暴躁了,朱浩天遗憾道:“淑婉妹妹不喜欢?那我再还给你就是了。”说着,他又啄了一口,之后迈着大长腿,一溜烟的不见了。   赵淑婉脸上火辣的疼,朱浩天的力气可能有点大,她脸颊上还有点麻,这是亲?还是啃呐?   片刻之后,赵淑婉瞥了一眼两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白鹤,咬了咬唇,“谁说我不喜欢了,亲都亲了,干嘛还要还回来嘛!讨—厌—”   “………”丫鬟各个臊的面红耳赤,心道:三姑娘和小王爷都是不靠谱了,日后若成了婚,也不晓得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皇帝的食欲欠佳,便叫了七公主过来陪膳。   她是帝王唯一的女儿,自幼得到的宠爱就不比几位皇子少。   七公主今日有意打扮了一番,就连皇帝也瞧出了她与众不同,皇帝是个狠角色,朝中大臣的那些手段都逃不了他的眼睛,更何况是自己的女儿呢。   七公主也会偶尔多看赵慎一眼,她头一次看见赵慎时就觉得无比的熟悉,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熟悉。   加之赵慎仪表堂堂,俊逸非凡,便不知不觉中红鸾心动了。   皇帝有意拉拢赵家,而赵夔则已向怀柔萧家提亲,那么萧家只赵二公子与赵慎二人了。   听闻赵翼有隐疾,虽没有传出究竟是何种隐疾,但皇帝也不会冒险将公主许配给他。   现在看来,赵四倒是可以。   只是一个私生子的名头不甚好听,届时倒是可以让赵凌将他那外室接回府,重新纳为贵妾或是平妻,如此一来赵慎的身份就解决了。   饭过三旬,皇帝叫了赵慎过来,“赵侍卫。”   赵慎身着四品带刀侍卫的蟒服,俊颜冷漠,他上前几步,声线无温道:“臣在。”   帝王并没有觉着他太过无礼,身为御前侍卫,如赵慎这般,才更让人放心。   在赵家的三位公子当中,皇帝瞧着最为舒心便是他了,赵慎够低调,够内敛,也够本事。而与此同时,皇帝每次看见他,也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他道:“朕听闻你兄长已与怀柔萧家定亲?萧家祖上出过翰林院大学士,家族底蕴颇丰,这倒是一桩好姻缘。”   赵慎站立如松,他全程低垂着眼眸,眸中不曾有任何波澜,“正是。”   皇帝看了一眼七公主,见她明显已对赵慎情根深种,便又问:“赵侍卫也快弱冠了吧?你父亲可有给你定下那家的姑娘?”   这时,赵慎的嗓音微微提高了几分,以不可置疑的强调,道:“回皇上,臣已有心上人。”   【小剧场】   朱浩天:春天来了,本小王快发芽了。   赵淑婉:被哈士奇啃了,心情复杂。   赵宁:四哥想让我当童养媳......?这肯定是一个错觉。   赵慎:呵呵 第80章 论心上人   “微臣已有心上人。”   赵慎不卑不亢,他在礼数上已经无可挑刺, 但这清寡的表情上实在看不出半分的敬意, 却也没有忤逆之意。   皇帝对赵家三位公子颇为了解,但也只有世子爷赵夔一直是皇帝所忌惮的。   他曾经却没有将赵慎放在眼中, 若非七公主对赵慎有了情,皇帝绝不会问及他的私事。   七公主明显花容失色,一听赵慎亲口言明已有心上人, 公主一贯高雅端庄的姿容也稍稍狼狈了起来。   皇帝只闻赵夔已定亲, 而赵翼幼时被公孙月那丫头当作姑娘抱回了府,以至于,他至今还对女子存了芥蒂。赵慎年轻有为,为人内敛低调,倒是驸马的合适人选。   皇帝多疑, 便多问了一句, “哦?朕倒从未听你父亲提及过,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若是臣子家中的女儿, 这也好办,毕竟男未婚女未嫁, 皇帝就不信赵慎会放着驸马不当, 反而去求娶旁的深闺小姐。   七公主一直低垂着眼眸, 闻此言也抬眼盯着赵慎看。   他极为低调, 但有些人天生有种令人膜拜仰视的矜贵气度, 而赵慎的淡定从容总给人潇洒闲雅、一代天骄之感。   他生的俊美,却不是寻常男子的那种沾染了尘世浮华的美。   七公主第一次见着他, 内心便不由自主地怦然一动。   她以为,这便是动.情了。   赵慎还是那个姿势,就连睫毛都不曾抬一下,他嗓音平稳,像诉说着一件本就存在的事实,“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微臣与她机缘巧合之下相识,待微臣弱冠,便会登门求娶。”   普通人家的女儿,那便没有追问下去的意义了。   听赵慎这口气,似乎已经认定了那姑娘。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既然赵慎已经这般表态,皇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再者,区区一个私生子而已,就算他再怎么合适,皇帝还是有些思量。   *   初春的早晨格外沁凉,林间鸟儿撒了欢的啼鸣,赵宁已经在小筑住了五日了。   她不晓得四哥何时会来接她。赵宁既盼着他来,可又害怕他的出现。   四哥说要将她卖给夫人当童养媳,意思莫不是就是指………嫁他?这个玩笑开的太大了,超过了她可以承受的限度。   赵宁这几天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她已经到了即将走火入魔的地步,若说内心没有一点亢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记得那年的萧姑娘身形婀娜,身段丰腴,颇俱成熟女子的媚艳。   她猜测,是不是男子都喜欢那样的?   赵宁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彻底开.苞的胸脯,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比较,又扭头看了看后.臀,她就是个没有长全的小女子啊!   四哥没有理由对她上心。   赵宁越看越是心情复杂,就在这时,身侧突然有人道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这声音带着早春的凉意,但磁性又淳厚,让赵宁不由自主地浑身一苏,她忙是站立,一转身就看见赵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扉处。   他身上还是素白锦袍,白玉发冠,晨曦打在他脸上,柔和了一贯孤冷的面容。   赵宁微囧,又见赵慎面无表情,神色薄凉而寡淡,丝毫没有瞧见她时的欢喜。   终于,赵宁认清了自己。这肯定是她自己异想天开了。四哥不久之后会指掌江山,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会看上她呢?   小女子的慌张与失落尽数被赵慎所捕捉。他终是不忍再逗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峻的剑眉忽的一挑,“小五别急,你还小,用不了多久,该长的都会长了。”   他怎么又猜出来了!赵宁懵了,身上所有的凉意统统被灼烫所取代。   四哥这话着实孟浪了,一个当兄长的人怎么可以对自家妹妹出言如此?而且他怎么会猜到她方才在看什么了?   赵宁侧过脸,或是逃避,或是想对策,或是想无声的反抗。   赵慎却低低的笑了两声,他连夜赶过来,还没怎么歇下,嗓音带着彻夜未免的暗哑,如此更是磁性到了骨子里,“呵呵,女大十八变,小五用不着这般着急。”   她已经十三了,明年就要及笄,的确是大姑娘了。   赵宁不说话,反正她也掌控不了主动权。   赵慎却伸了手过来,他的掌心纹络清晰,上面还有明显的淡黄色的茧子,“这几日辛苦小五了,四哥带你回去。”   人倒是不辛苦,心却是辛苦了。   赵宁不晓得四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当着他的面质问清楚,可是她又拿什么去质问?她凭什么质问?左右不过又是一场空想。   赵宁站着没动,赵慎的手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从她的腕处渐渐下移,准确无误的将小手捏在掌心,赵慎牵起她,评价了一句,“其他地方四哥也不好说,小五这手是四哥见过最好的。”   赵宁感觉到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她的手背,又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孟浪话,她如置幻海,身周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存在。   赵宁试图去抽回自己的手,赵慎却突然掌心用力,将她拉近了几分,迫使这赵宁抬头看着他。   “那位夫人很喜欢你,待小五长大,四哥就用十里红妆将你嫁过来,你说可好?”赵慎似笑非笑,他说话时,赵宁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他坚毅的眸色。   四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为何不索性说的明明白白?她不过是个凡人,不会拐弯抹角的措辞,四哥给了她致命的诱惑,又不打算给她一个痛快,就这般吊着她,意欲何为   着实可恶!赵宁内心愤愤然,面上却是百般顺从,她也不晓得是不是败在了四哥的‘淫.威’之下,她竟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赵慎笑了,他很少这般朗声大笑,赵宁感觉到了他胸膛的震动。   “呵呵,那就这么定了,小五别急,慢慢长,这种事也急不得,我们小五这般好看,那夫人的儿子理应不会嫌弃。”   赵宁在赵慎的凝视中目瞪口呆。   她刚才是和四哥私定终生了么?   这一定还是一个梦境!   赵宁被赵慎带出小筑时,依旧是被蒙上双眼的,她猜测四哥莫不是在防备她?可她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大的秘密,他怎的还将她放回去?   赵宁又想不通了。上马车之前,赵宁被赵慎抱在怀里,她耳垂微微一热,但很快那种灼烫便消失了,赵宁想揭开绵帕看个清楚,却闻赵慎道:“再动就把你丢下!”   赵宁:“………”   一回到府上,赵淑婉就告诉了赵宁一件事,“小五,你知不知道,老四都有心上人了?这事阖府上下都晓得了,你这几日在外面治病,还没听说吧?”   赵宁莞尔了一下,不发表任何的言辞。整个人浑浑噩噩,像犯了春困的奶.娃娃,打不起一丝精神。   *   二月二龙抬头,在前朝这一日还被称为“花朝节”。   京城城南有座花神山,到了这一天,妇人与姑娘们有结伴踏青祈福的习俗。   赵淑婉为了抢占先机,谋得头一份福气,一大早就拉着赵宁一道去了花神山。   花神山并不高,在山半腰上建了一座花神庙,听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还能追溯到前朝开国时。   还传言这座花神庙便是前朝开国皇帝为了他心爱的已逝的女人所建。   此时,花神庙外的汉白玉露台上正立这一位身着右衽淡蓝圆领长袍的年轻公子,此人身段高挑,眉目秀丽之余,还带着一股英气,五官甚是精致,乍一看,当真是清风霁月般的秀雅。   一书童打扮的小厮靠近了一步,道:“公子,您看下面那行人可是赵家人?咱们要不要上前提醒一句?”   公孙月微微蹙眉,见百丈开外的半山腰上正走来一行人。赵淑婉出行,身后必定带着丫鬟婆子十数人,她走到哪里都是一路招摇的。   公孙月很轻易就辨别出了定北侯府的徽牌。   “先不急,咱们还不知道对方是冲着谁来的,赵家可都不是善类啊,不会让自己姑娘就这般出门,这暗处定有赵家的人。如此甚好,一会若是打起来,我就不信赵家人不会出手相助。”   小厮对此表示很忧心,但见自家小姐如此自信,小厮便没有提及当年的事。   想当初赵家为了寻回赵二公子,那可是动用了全城兵力,谁会晓得赵二公子会被自家小姐当作哪家的小妹妹‘领’回家了?!   小厮是公孙月的贴身丫鬟假扮,也会些拳脚工夫,又道:“公子,咱们追踪了这么久了,一路跟着那伙人到了京城,奴婢怎的觉着今个儿会发生大事?”   公孙月持扇敲了小厮一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今日真的能帮了赵家这个大忙,我也算是还清了赵二的债了。”   小厮:“………”能还的清么?人家清白险些就没了?   赵宁与赵淑婉进庙后,各自写了花神签,之后又命下人将花神签绑在了花神庙内院的一株花神树上。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女眷,还是小门小户的妇道人家都会来系上花神签,保佑姻缘,祈求福泽。   刚至巳时,庙里香客已经人头攒动,按照赵淑婉的意思,她还想留下吃个斋饭。   赵宁感觉有道视线一直看着这边,她寻着视线射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一清秀俊逸的年轻公子正看着她。   赵淑婉也察觉到了,她看了一眼公孙月,啧了一句,“好俊俏的男儿,我怎不知京城还有这号人物?小五,你莫要看呆了去,人家已束发,或许早已娶妻。”   赵淑婉正说教着,公孙月朝着二人极为友善的挥了挥手。   赵宁一愣,莫不是此人还是赵家的什么故人?她看向了赵淑婉,“三,三姐,那是……谁”   赵淑婉摇头,秀眉蹙了蹙,惋惜道:“可惜了,我已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赵宁:“………”她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赵淑婉拉着赵宁往后山禅房走,“我生的太过美貌,如此招摇下去,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先去歇歇,一会去烧香诵经。”   “………”赵宁所疑惑的是方才那人有些刻意的套近乎,怎晓得赵淑婉的思路又开始飘然在外了。   赵宁扭头看了一眼,那俊俏公子还在汉白玉露台站着,眼神依旧看着她们一行人,当真好生奇怪。   待二人入了禅房,便有黄袍僧人送了茶点过来,赵家乐善好施,每年都会往京城周遭的寺庙捐香油钱。故此,花神庙也给赵家备了专门的禅房。   赵淑婉见赵宁游神在外,她道:“小五,你想什么呢?方才那位公子好看归好看,可你也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你是赵家的五姑娘,即便是那人还未嫁娶,你也得先问问祖母和母亲的意思。”   赵宁不知作何解释了,她做什么了?赵淑婉怎么会想到那个方面?她发现赵淑婉近日的言行都离不开婚嫁之事。   赵宁摇了摇头,“没,没有的事。”   赵淑婉笑道:“没有那是最好了,你现在又是个结巴,日后嫁人还得靠着家中关系,不过你放心,想来祖母和父亲会帮你寻一户好人家的。”   赵宁:“……”呃?好吧!   吃了几块糕点,赵宁觉着有点头晕,赵淑婉有晃了晃脑袋,“小五,你怎的在我面前晃啊?”   赵宁到底多活了一世,她当即觉着不对劲,待一起身,身子却是不受控制的又软绵绵的栽了下去,而与此同时屋内的下人也纷纷倒地不起。   她看了一眼三角麒麟的香炉,忙道:“快,快出去。”   赵淑婉已经不省人事,赵宁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个男子的声音。   “都晕过了,赶紧把人带走!”   “妈.的,上回咱们的人死伤无数,这次定让赵家也尝尝这滋味!”   “还啰嗦什么?还不快走,外面保不成就有赵家的人!这次定要为老大报仇!”   后来赵宁再也没了意识,她在昏迷之前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赵慎。她甚至于丝毫不害怕,总觉着四哥会踏着祥云来救她回去。她的四哥是无人能及,这天底下没人任何一件事能难得住他的。   这厢,公孙月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发现赵家的婆子小厮都被人打晕在了门外。遂连忙吩咐自己人上前阻挡歹人行凶,“住手!放下那两位姑娘!”   为首的歹人退下身上的黄色僧袍,唾了一口,愤恨道:“又是你!你.他.娘.的一路跟来,你累不累!”   公孙月耸肩,“我累啊,尔等若是归案自首,本公子倒是可以歇歇了。”   “你!”匪首对公孙月显然痛心疾首,这一路上损失的兄弟足以让他对公孙月恨之入骨,奈何他却拿公孙月一点办法都无,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家的公子,精通奇门遁甲,身手也了得,身边更是高手如云。   匪首复仇心切,现下无心与公孙月纠缠不清,喝道:“来人,挡住那臭小子!”   匪徒自是有备而来,而公孙月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父亲又是辽东都司金州卫总兵,她自己会些拳脚工夫,隐藏在她身边的人也个个都是高手。   一时间,后山打成一团,香客大乱,整个花神庙一片惊叫喊啥之声。   公孙月担心赵家两位姑娘的安危,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落入歹人之手,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么!   公孙月的人手有限,她发现赵家的暗卫也出现了,但对方百人之多,敌我力量存在一定的悬殊。眼看着赵淑婉与赵宁被人掳走,她只好当即吩咐了身边的人,“你们几人速速跟上,切不可把人跟丢了,本公子且去赵家搬救兵!”   *   公孙月不晓得带着怎样的心情下山的,她还在打着腹稿,但竟然就在山脚下便看见了一个高大俊挺,眉目如画的男子。   这男子鬓若刀裁,眸若星辰,还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目,唇.瓣呈现粉红色,俊美的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只不过他如今已经完完全全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魄,也不知道近日是不是忧思过度,下巴处竟还冒出了青色胡渣。   公孙月笑了笑,双眸一亮,“这么巧啊,我正要去寻你。”   其实,赵家早就有人隐在暗处,在赵淑婉与赵宁在禅房吃糕点时,外面已经有人去侯府报信。   赵家的姑娘出了事,绝对不会轮到旁人来报信,赵家人出门,暗中定有人跟着,只是这一次歹人数量颇多,这才至暗卫兵分两路行动,一拨人与歹人抗衡,另有人回府通报。   赵夔与赵慎在宫中当值,今日也只能赵翼出面,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公孙月此人!   人的相貌是会变得,可赵翼怎么都忘不了这张脸,他冷哼了一声,持剑快步上山,无视了公孙月的存在。   公孙月提步跟上,她也不提及当年事,几年前她也回京过几次,那回在宫宴偶遇,赵翼也对她视作无睹。   毕竟,那件事………的确因她而起,赵翼至今不近.女色,她也是有责任的。   “赵二,你不可小瞧了那伙人,我一路从金州卫跟过来,察觉对方数百人之多,这次就是冲着复仇来的。”   “你们赵家是不是弄死了四川流寇之首黄十八?”   “这伙人被官府一路追杀至金州卫,若非我爹爹的探子事先查明他们身份,我也不会一路跟过来,没想到真是冲着你们赵家来的。”   “喂!我跟你说话呢,赵二!”   赵翼人高腿长,随手拂开四处逃窜的香客,他似乎心性不定,那个温文尔雅的赵家二公子此刻隐露暴戾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收到线人消息时,帝王正在殿中午歇。   赵慎对赵夔道:“大哥,我要出宫一趟。”   赵夔突然蹙眉,“现在?老四出什么事了?你这是御前擅离职守,若是被皇上知晓,你是担罪的!”   赵慎没有多言,只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若宫内今日一切太平,皇帝不会因为赵慎突然离宫而迁怒于他,但赵慎一贯是谨慎镇定,今个儿也不知怎么了?   赵慎急步行至千步廊,一小黄门在他身后叫住了他,“赵侍卫,我家公主有情,还望赵侍卫行个方便,莫奴才为难。”   赵慎没有回头,脚下的步子亦没有稍缓半分,宛若没有听到这小黄门所言。   七公主交待下来的事,小黄门自然是不敢待慢了,忙一路狂跑上前,“赵侍卫!我家公主有请。”   赵慎脸上已露不悦之色,他步子依旧往前,一个侧眸冷视了小黄门一眼,“无空!”   “你……赵侍卫,这可是公主请您!”小黄门追不上赵慎,站在半路急喘了几口气。   果然传闻无误,赵家的人一个个都是硬石头。这位赵四公子不过是个私生子,他怎的还敢这般冒犯公主!   这厢,七公主获知此事,她咬了咬唇,眸中隐露愤恨,“找人跟过去看看他到底做什么去了?还有!给本宫查清楚,赵侍卫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是!”小黄门连连应下。   【小剧场】   赵宁:四哥说等我长好了,便用十里红妆将我嫁了……   赵淑婉:我生的如此美貌,走到哪里都会招来祸害,今天这些人肯定是冲着我的美貌而来。   公孙月:我至今未嫁,就是为了来还赵二清白的,天地良心呐!   赵翼:心情沸腾,请作者君不要揭开往事! 第81章 山洞情迷(上)   赵翼之所以被称为定北侯府的“诸葛”,不仅因着他谋划过人, 还因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自幼记忆力惊人。他在外游历那几年,沿途走过一遭的地方, 回来便能绘成一本地理志。   过人的记忆也是赵翼这些年痛苦的源头。   数年前的一天,赵翼才三岁,那年赵凌的第一任夫人刚好过世周年, 赵老太君又给赵凌物色了娘家的一个内侄女, 婚事就定在了年后。赵夔是长子,很多事已经可以看的很透彻,但是赵翼不同,他小小年纪,尚未从丧母的悲彻中彻底走出来。   这一日长公主府设宴, 赵凌难得待在京城, 就带着两个儿子一道赴宴。   长公主是先帝的女儿,还是当今皇帝的嫡姐, 几年前招了武状元公孙衍为驸马,皇帝念其有赵云之才, 几年之内接连提拔, 从北镇抚司千户一路官拜金州卫总兵, 这一场酒馈便是为了给长公主与公孙衍一家送行。   赵凌忙着与官员应酬, 赵夔虽然还未至舞勺之年, 但已经渐渐学会了人情达练的本事,他安静的跟在父亲身后, 必要的时候,会与朝中的官员长者打声招呼,这算是初步的结交权贵。   赵翼说话还不算利索,他虚岁三岁,因着是年底出生,实则也才两周多了几个月。   身后跟着小厮和婆子伺候着,这些人近日时常告诉他,“二公子,侯爷就要娶妻了,您很快就有母亲了。”   这个时候的赵翼还不晓得自己与众不同,即便母亲已逝,他脑子里依旧存着她的音容笑貌,可父亲要娶新妻子了,他怎的就不甚高兴呢?   身边的下人婆子从他记事时便告诉他,他是定北侯府的二公子,可以流血,但不可流泪。   小小的人儿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周遭的压抑。   身边的人无时不刻的紧跟左右,他连个偷偷哭的机会都没有。   昨个儿刚下过一场暴雨,青砖铺制成的地面还有些湿度,赵翼迈开步子在酒馈处绕了几圈,身后的下人怎么唤他,他都不肯理睬。   终于,赵翼寻到了机会,他还小,个头矮小,在桌洞地下钻来钻去之后,当真得了一时的自由。   眼下正值暮春,天色渐晚时,晚霞呈现浅橘色,煞是好看。   赵翼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有小厮把守,他便寻思着往后院走,路过小径时,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入了坑洼之地,溅了一身的水渍。   赵翼没有当回事,这样一场大汗淋漓的跑下来,反而觉着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想着过几日也跟着兄长一道去校场练武,他知道终有一日,他也将成为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儿。   角门处传来一阵躁动声,赵翼警觉的往那边瞧了过去,就见一肤色如雪,浓眉大眼的小哥哥贼兮兮的钻入了门洞,‘他’还给了守门的小厮一些碎银子,利诱之后,又威逼了一句,“若是让爹爹和娘亲知晓了,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那两名小厮甚是为难,却还是连连点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赵翼瞧着那小哥哥着实气势骇人,有点像自家的兄长,不过却比兄长生的好看,不像男孩儿,倒像个姑娘家。   公孙月一眼就看到从泥潭里爬起来的小团子。   这小团子也是一身男装,但眼眸晶亮,似乎还哭过,鼻头红彤彤的,唇.瓣艳红,脸颊上虽沾染了污渍,但依旧可见粉白的肤色,如同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   公孙月性子活泼,加之又是长公主与驸马爷唯一的女儿,自幼便是上天入地,蛮横不讲理,别看着只有六岁,阖府上下对她敬重有加,谁人也不敢待慢这位小祖宗。   公孙月走了过去,“你是哪家的?”   赵翼不想说话,他若是说出来自己是谁,立即就会有人将他领走。   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只觉胸口难受,连个哭的地方也无。   公孙月见他不说话,只是闪着大眼看着她,不由得泛起了姑娘家的怜爱之心,“多好看的妹妹,你且跟我回去,我叫人给你洗澡。”   他是妹妹?   赵翼虽然还小,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个“妹妹”,他并不知道男孩和女还的区别在哪里,但兄长平时都是喊他“二弟”。   丫鬟有些神色赧然,但见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肤色尤为粉白,瞧着的确像个姑娘,可谁会像自家小姐一样女扮男装?   这肯定是哪家的小少爷跑丢了!   丫鬟提醒道:“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院吧,一会若是被公主和大人晓得了,奴婢们又该被罚。”   公孙月逃跑过无数次,她有太多的法子应对爹爹和娘亲了,原本跟在她身边的那些护院都让她给甩开了,她此刻相当的得意忘形,“怕什么?出了事有我顶着,小家伙瞧着真可怜,将他带我院里去。”   赵翼一开始还反抗,但这些丫鬟都是十来岁的光景,那小哥哥好看归好看,力气却如大哥一样力大。   赵翼很快就被丫鬟抱到了公孙月的闺院,公孙月瞧着赵翼脏兮兮的,便让丫鬟抬了热水过来给他洗澡。   赵翼自是不依。   他年纪甚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窝在门缝后面就是不肯出来,公孙月是个硬脾气的,越是搞不定的事,她越是亢奋,“你怕甚?赶紧洗干净了,我带你买糖人吃,贼兮兮的,你不难受么?”   赵翼被扒了精光扔进浴桶里时,他只是双眸瞪大,一颗泪珠子也不肯落下来,小脸泡的通红,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缘,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公孙月瞧了他几眼,又往下看了看,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最终平淡的总结了一句,“你不是妹妹?无妨的,实话与你说,我也不是男子。”   赵翼还是没说话,丫鬟伺候着他沐浴后,实在寻不到男孩的衣裳,就找了公孙月幼时的衣裙给他换上。   是粉色绣并蒂莲的裙裳,腰身还系了墨绿丝绦。   公孙月本着一颗善心照料着他,本以为这孩子会感恩戴德,谁晓得赵翼一个晚上一声不吭,公孙月让他吃茶点,他也不动。   这下可急坏了公孙月,“乖啦,吃吧!你若不吃,我就在你头上插草,将你卖人牙子。”   赵翼不知何为“人牙子”,但听公孙月的语气,“人牙子”定不是善人,天色已然大黑,他开始想父亲和兄长了,若是父亲和兄长在身侧,旁人定不敢如此对待他。   公孙月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六岁的年纪,已经比寻常人家十岁的男孩还要高大,她索性将小团子抱在了腿上,又见他着实可人,就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怎的不高兴了?我吓唬你呢,我家中只我一人,不如你留下与我作伴可好?”   公孙月的任何讨好都对赵翼没有丝毫用处。   他隐隐之中觉着自己被人“轻薄”了。   外面的噪声没有丝毫减弱,也不晓得酒馈有没有结束,怎的父亲和兄长还不过来寻他?赵翼反复思量,他紧绷着一张小脸,不进食不喝水。   公孙月急了,她倒是很想养个宠物,可若是这般饿死了,爹爹和娘亲定不会放过她。   说曹操,曹操便到。   长公主过来看女儿,顺便看看孩子可安好,听说定北侯家的赵二公子丢了,长公主当即就来查看公孙月。   公孙月心虚,一个不留神间,赵慎从她怀里挣脱,“噔噔噔”跑到穿榻边,直接趴在地上,就爬进了床底,他像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这时寻着最安静的地方躲起来。   赵凌为了找儿子,擅自调动了禁军,彻夜封锁城门,闹得满城风雨。   公孙月很机智,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便去床榻边唤了多次,赵翼就是不肯出来,最后还是公孙月吩咐下人将千工床提起,这才发现赵翼还是以趴着的姿势,窝在床底一动不动。   这件事还是公孙衍发现的。   为表歉意,公孙衍与公主亲自登门定北侯府,将失了魂的赵二公子“完壁归赵”。   自那之后,赵翼便排斥女子的靠近,此前贴身伺候他洗漱的丫鬟也被驱逐了出去,一点点大的个头就开始自力更生。   当赵凌与赵夔问及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他只字不提。   转眼,公孙月及笄这年,长公主与公孙衍携她入宫,赵翼在宫宴上又见到了她。按理说他本不该记得幼时的事。   可恨的是他记忆骇人,不但记得长大后的公孙月,就连她幼时怎么对待他的,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的赵翼早就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赵家的子嗣启蒙早,个个聪慧过人,以至于比同龄人都要心智成熟。   见到公孙月,不亚于让赵翼回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可以这么说,公孙月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他无数次夜里的梦魇全是因她而起。   那次宫宴,赵翼自然对公孙月爱理不理。   公孙月比赵翼年长三岁,这个岁数还没有出阁的女子已经很少见了,她一路跟在赵翼身后,惊讶于当年那个小团子竟长成如今这般英俊伟岸,温文尔雅、 品貌非凡。   只是几年前就听闻赵家二公子有隐疾,不可碰触女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公孙月获知是因她而起。   反正她尚未嫁,而赵翼也未娶,思来想去,公孙月便有了另一番心思。   “赵二,你等等我,我一路追踪过来,对歹人颇为了解,若得我相助,你可事半功倍。”   见赵翼还是不理她,公孙月又道:“你那两个妹妹如此娇花,只要晚到几个时辰,后果不堪设想,你自个儿想想吧!”   这话很管用,赵翼身形微滞,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衬的身形挺拔俊儒,他只给了公孙月一个侧脸,但即便如此,也可见他面色不佳,“好,那你跟着!”   寥寥几语,已是赵翼能拿出的所有诚意。   天知道,他时常沐浴就寝时便能想到那日的场景。   这些年,公孙月对他而言就是一件不可提及的“不堪过往”。他并非厌恶公孙月,他是厌恶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由旁人拿捏的自己。   公孙月紧跟其后,觉着赵翼太过孤冷,又问了一句,“赵二,你不记得我么?”   怎么不记得?   化成灰都记得!   *   赵宁醒来时,赵淑婉在她身边哼哼唧唧,“小五,我长的这么美,一会肯定逃不过了,你说该怎么办?大哥二哥怎的还不来!”   赵宁昏厥之前听到了这伙人的谈话,他们似乎知道她与赵淑婉的身份,赵宁猜测,匪徒理应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对赵家的姑娘做出什么吧?   若是她与赵淑婉被伤害了一分一毫,以侯爷父亲与几位兄长的性子,一定追杀到天涯海角。   赵宁并不怎么害怕,她睁开眼后,先是观察了四周,察觉自己可能身处一座废弃的破庙之中。   守在寺庙门外的是四个衣裳褴褛的汉子,看上去神情狼狈,眸色不善中带着无比清晰的.色.欲。   这些人多半都是亡命徒,自是没有娶妻,瞧着权臣家中的千金大小姐,长的水灵清媚,若是没有猥.亵的心思,那是绝无可能的。   赵淑婉身段婀娜,被歹人肆无忌惮的上下扫视,暂时碰不着,看看过过干瘾总成!   “二当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人都掳来了,不如咱们兄弟们先快活一番,老子还没尝过这般鲜嫩的人儿呢!赵凌害死了黄老大,咱们拿他女儿做补偿,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其中一个莽汉说话间,眼神已经将赵淑婉与赵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此言一出,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赵淑婉闻言,这可了得!   “放肆!你们这些毛贼可晓得我未婚夫是谁?我可告诉你们,谁若碰我一下,我定将你们头颅取来当球踢!”赵淑婉挣扎着起身,煞有气势。   赵宁的双手被绑,她现在开始有些后怕,她也在想着兄长们怎的还不来?   莽汉淬了一口唾沫,喉结处不住的滚动,像是看着美味的佳肴,却又无法入口的煎熬,“呦!小妮子,你还有点脾气,老子喜欢!一会老子一定好好疼疼你!”   赵淑婉身段略显丰腴,双手朝后捆绑,胸前的傲挺尤为明显,那莽汉眼神炽热狂野,正要上前肆意妄为一番,却闻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打斗声。   赵宁松口气,总算是有人来了。   她在想,寻常出门办事,都逃不了兄长们的眼睛,今个儿怎么可能就这般被掳了?   若非是贼人事先部署缜密,加之人手过多,赵家的暗卫足可以解决了这伙人。   赵宁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气焰嚣张中的赵淑婉,她见救兵已到,更是狂放了起来,没有半点身为阶下囚的卑屈,“混账!无耻!姑奶奶也是你敢肖想的!等姑奶奶回去了,姑奶奶一定不让你好.死!”   原本那群歹人已经出去应战了,赵淑婉这般一折腾,竟平白招惹了一贪.图.她.美.色.已久的莽汉过来。   这莽汉似乎没有打算妥协,“因着你们赵家,黄老大和寨中兄弟死伤无数,老子今个儿就办了你,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不是自持清高,动不动就抹脖子自尽么?你先留着力气一会自尽,先让老子尝尝香再说。”   说着,这莽汉咬牙切齿的扑了过来。   赵宁一看这架势,自是惊讶出声,赵淑婉这个时候也怂了,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莽汉“啊—”的一声闷响,双眸瞪的如铜铃一般大小,死不瞑目。   他胸口的长剑突然被人拔出,血溅三尺。   赵淑婉的嗓音相当惊人,已经隐隐盖过了外面的厮杀声。   正当她连续不断的“啊—”时,一抹日光落入了赵宁的视野,她看着赵慎面无表情的擦拭着长剑,而后俯身朝着她伸出了右手,“小乖,吓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天的两章皆有红包,老规矩,晚上12点批量发送哈。   【赠文】   赵宁未言一词,赵慎的出现是她所期盼的,但又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亲眼看着他杀人,她并不觉着可怕。   赵慎弯下腰将赵宁从草席拉起,他的力道恰好将她带入怀里,只是掌下有些重,她是被摁入他胸膛的。   捆绑双手的草绳被切断,赵慎当场抱起了赵宁。   赵淑婉这才恢复稍许理智,“老四,我呢?我怎么办?”   赵慎侧过脸来,淡淡道:“你不是厉害着么?”   赵淑婉急得跺脚,不过赵慎倒也不会真的不管她,而是对赵家的护院交待了几句,便先带着赵宁离开了。   外面是赵翼的人手,公孙月一直在他身边给他打掩护,时不时来一句,“赵二,你这招太厉害了!”   赵翼耐不住她全程的“褒奖”,一得了机会便去寻了赵淑婉。   赵淑婉见着赵翼,一下就扑进他怀里,嗷嗷大哭了起来。赵翼对她也有一些排斥,正要宽慰几句时,公孙月伸手将赵淑婉捞进自己怀里,一臂轻抚她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哭啊,乖啦。”   这画面,这语气,俱太过熟悉了。   赵翼一阵窒息,仿佛回到了当年被公孙月抱在膝头哄着的场景。   【小剧场】   赵翼:一切都是幻觉!   公孙月:呵呵,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赵宁:那位公孙姐姐真的是风流倜傥,仪表不凡,英俊潇洒.....(花痴脸)   赵慎:小乖,你再说一遍! 第82章 山洞迷情(下)   赵宁刚被赵慎抱出去,他强行将她的脸摁在怀里, 赵宁看不到外面的光景, 但光听厮杀之声,便可知对方人手众多。   赵宁知道二哥也来了, 如此她也就放心赵淑婉了。   少顷,赵宁被抱上马背,她这才回头看清了赵慎的脸, 却见他目光寡凉如刀锋般淡漠, 他一跃上马,将赵宁圈在怀里,这之后调转马头之际,对赵家的护院吩咐了一句,“留下几个管事的活口, 其余杀无赦!”   “是!四公子!”护院齐齐应下。   赵宁被圈在赵慎的双臂之间,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她知道四哥这是动怒了。   赵慎一贯是面不露色, 赵宁是亲眼看着年轻的帝王如何一步步铲除朝中障碍,他一路走来,沉着冷静, 不露辞色,处之夷然。帝王的近臣也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坐稳了。”赵慎似无意在赵宁耳侧道了一句。   赵宁有些怕痒,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四哥怎的也不等二哥他们一起?赵宁刚才还瞧见了在花神庙所见的那位俊俏公子,‘他’果然是赵家的故人, 但见二哥似乎不怎么待见‘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赵慎夹.紧了马腹,身后只带了两名护院,一行人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官道尤为颠簸,赵宁侧坐着的姿势不甚好受,非得揪紧了赵慎的衣襟才觉之安全。   赵慎也意识到了她的小动作,他放缓了速度,低头命令了一句的同时,一手抓着赵宁的手臂圈住了他精瘦的腰肢,“抱紧了。”   耳边疾风呼啸而过,赵宁脸上却是灼烫袭人,但如此致命的近距离竟让她诡异的偷笑了一下。   赵宁倒也不敢让赵慎瞧见了,脸埋的极低,贪恋的呼吸着淡淡的薄荷香,还有独属于赵慎身上的味道。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条路可以无限制的漫长下去。   人总是矛盾的,一来想远离诱惑,想和四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今日看着四哥过来救她,她又没出息的陷入他亲手编织的丝网之中,错愕,惶恐,贪恋,亦享受着。   天呐!她心想:我若不是一个弱质女流,恐怕早就对四哥做过什么了。   这样的念头实在要不得,四哥就是落入凡间的谪仙,她这般不良心思简直就是轻薄了他。   要不得!要不得!   赵宁身子僵硬,她双臂紧搂着赵慎的腰肢,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还能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她觉着这辈子即便仅仅走到这里,也是足够了。   这时,一护院驱马上前,神色肃重道:“公子,有人追踪!”   赵慎的视线从小女子的头心移开,冷言了一句,“可知是谁?”   侯府的护院都是万一里挑一的能人,对勘察尤为擅长,此人颇有犹豫,“公子,属下不敢断言。”   “说!”赵慎一个冷冽的眼神射了过去。   这人方道:“像是大内的人。”   此时已经申时三刻,早春的日落来的猝不及防,赵慎勒紧了缰绳,眸中一丝异色一闪而逝,对身后二人道:“兵分两路,甩开他们!”   言罢,赵慎持鞭狠狠抽了马腹,带着赵宁从另一条小道狂奔了起来。   赵宁方才听到了“大内”二字,是宫里的人在跟踪四哥?   赵宁很想帮他,但她所知并不多,赵慎登基之前的事,她不怎么知晓,却目睹了新帝登基之后的几起刺杀事件。   上辈子虽有惊无险,但赵宁还是想提醒她四哥,有些人还是需要防备的,只是她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否则怕是四哥不会信她,甚至于怀疑她是如何知晓的。   金乌西沉,眼看着就要天黑了,随着马速渐渐放缓,赵宁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脖子,腰肢,双腿,几乎没有哪一处是好受的。   环视四周一看,发现此处是一片荒芜,赵宁不晓得这是哪里,又见赵慎神色凝重,他突然低头看着赵宁,二人四目相视那一瞬,赵宁为了掩饰心虚,堪堪仰着头,没有回避赵慎的视线,“四,四哥,这是哪里?”   也不知道赵宁如何取悦了他,赵慎低低一笑,眉目染霞,神态俊逸,瞬间醉了初懂.情.事的小女子。   赵宁在他灼烫的目光中继续佯装镇定,“归,归府”   赵慎没有对她有任何的隐瞒,二人还是保持着马上的姿势,他饶有意味的圈着她,道:“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回府,半路若遇埋伏,四哥一人护不住你,还是明晨再回。”   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赵宁内心狂跳,但竟然丝毫也不排斥四哥的这个提议。   她已彻底堕落在了四哥挖下的深渊里,明知深不见底,暗不见光,但赵宁依旧义无反顾。   周遭除却鸟儿的叫声与稀稀疏疏的风声,再无其他。   赵慎下马之际,问了一句,“小五,你这样抱着四哥,我如何能下来”   赵宁一僵,忙放开了双臂,有点像占了便宜的孟浪小儿,羞耻的半垂下眼眸,再也不去看他了。   赵慎倒也没有笑话她,将她抱了下来,二人便进了一处山洞。   赵宁走路的姿势不甚好看,赵慎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了?”   赵宁脚踝有些疼,但她不是娇气的人,忍忍就能过去了,便道:“无,无事。”   天色尚未彻底大黑之前,赵慎在山洞生了火,又迅速捕了几只猎物过来,赵宁一直坐在平石上烤火,许是她心里有鬼,与赵慎这般独处,着实叫她好生尴尬。   赵宁看着赵慎举止雅致的忙碌,不一会就能闻到烤肉味,其实这个时辰要是赶回府还是来的急的,赵宁满脑子胡思乱想,甚至幻想着四哥或许也想与她独处。   但这几乎不太可能,他那样薄凉的人,岂会因为她而耽搁了一夜?   赵宁没有用午饭,腹中‘咕噜’的响了几下,这就更囧了。   赵慎从腰上取了匕首,切了几块烤肉下来,大约知道赵宁饿坏了,他道:“趁热吃了。”   赵宁没有客气,再者她也不太敢拂了赵慎的好意,肉质烤的恰到好处,薄脆鲜嫩,赵宁吃了几口,见赵慎也不紧不慢的吞食,她问:“四,四哥,谁……追踪,咱们?”   大内的人?某不是皇上?还是哪位权贵?不管是谁,似乎都来意不善,否则怎会好端端的追踪四哥?   因为知道了太多,所以赵宁才会担心,眼下的一切都是老天的恩赐,她不想看到侯府中任何一人有半分差池。   赵慎的眸中映着熊熊火焰,他又给赵宁递了几块切好的烤肉,神色一度放松,“你瞎.操什么心?”   赵宁:“………”这是嫌她帮不上忙么   吃饱之后,赵慎出去了一下,片刻就折回了,他说:“若要小解,就跟四哥说。”   赵宁:“………”真想昏死过去算去,好在她今日没有喝太多茶水,这个时候即便口渴,她也只字不提。   见赵慎在她身侧坐下,赵宁往里侧挪了一挪,因着烤火的缘故,山洞倒也不觉着冷,她听着赵慎徐徐言之。   “此处荒芜,二哥的人一时间找不过来,待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去。”他没有提及今日匪徒的事,似乎已经了如指掌。   赵宁想起了那个俊美的公子,正要找了借口说话,赵慎却先开了口,“那人是长公主的独女,公孙月,并非你眼中的俊美男子,你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什么?”   赵慎侧过脸,幽眸在火光下逐渐柔和。   赵宁一愣,难怪觉着那人长的着实好看,真要是比较起来,她都不输于四哥,只是四哥偏向刚硬了一些。   “是个,姑娘?”赵宁还没见过这般高挑英气的女子。   她结巴的厉害,有些话也没办法一下子就问出来。   赵慎嗯了一声,视线落在了赵宁右脚脚踝上,他伸手突然伸手去抓,赵宁吓了一跳,赵慎却已经褪下了她的绣鞋,连绣袜也脱了。   赵宁的手脚生的小,她人虽消瘦,但脚趾圆润粉嫩,指尖盖上还泛着桃粉色,上面像润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亮泽可人。   赵慎握着她的玉足,看了一眼脚踝处,那里已然一块青紫。   他掌心带着薄茧,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赵宁的脚踝,说话时,嗓音忽显暗哑,“伤了也不说?”   赵宁已经彻底僵在那里,脚踝处渐渐发热,竟然丝毫都不觉着疼,却是酥酥麻麻之感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赵慎面色一本正经,“热了?脸这么红?”   他指尖微微上移,却恰好停到了赵宁修长纤细的小腿上,赵宁目瞪口呆时,赵慎身子突然前倾,二人鼻尖靠近着鼻间,已经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他低低的问,“小五这么聪明,四哥的心意,你明白了么?”   赵宁的右足被赵慎握在掌中,他不知何时已经压了过来,赵宁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抵在赵慎的胸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四哥莫不是.娈.童.癖?!   听闻帝王多有类似于诸如此类的癖好,赵宁不知作何回答,她的芯子并非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子,她承认自己心悦赵慎,但这种心悦绝非是那种可以公布于世的心悦。   赵宁的沉默换来了赵慎一阵低低的轻笑,醇厚好听,蛊惑人心,他的唇靠近,呼出的热气直直打在了赵宁的眉目间。   赵宁看着他的唇靠近,最终落在了她的右边眉毛上,轻轻一落,如轻羽拂过,稍作停留,这之后又毅然决然的离开。   赵慎与赵宁拉开了距离,但依旧给她揉着脚踝,“睡吧,你还小,不要胡思乱想。”   赵宁“……!!!”他若不如此,她如何会胡思乱想,如今她怎能不多想!   赵宁的一颗心砰然跳动,她没有练过手脚工夫,控制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撩.拨,胸口起伏不定,在这样安静的山洞内,赵慎能够清晰的听到她急.喘呼吸。   赵慎长臂一捞,不容反抗地将赵宁摁在自己膝头,磁性的嗓音伴着夜色荡了过来,“乖,睡吧。”   赵宁一手揪着他的锦袍,一动不动,也不置一词。   整个人沉浮在不太现实的幻海之中。   *   赵翼等人回府时,已经到了亥时。公孙月也来了赵家。   赵凌见赵淑婉无恙,便松了口气,又问:“老四和小五呢?”   赵翼如实道:“老四带着小五离开时被人追踪了,但目前还不知为何大内会派人跟踪老四,以防暴露老四行踪,我便叫人暂时不要追上去,小五跟老四在一块,理应无事。”   大内的人追踪赵慎?   对此,赵凌不得不的提高警惕,他神色凝重,“老三已经回去歇着了,此事暂不可泄露出去。”   好端端的姑娘家被一伙匪徒掳走了半日,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对赵家姑娘的清白声誉不利。   赵翼忙应下,“父亲放心,儿子已经交待了下来。”他眼眸低垂,今日有些过了分的慎重。   赵凌看了看女扮男装的公孙月,又不好当面斥责她,再者那个时候她也还是个孩子,谁能料到老二自此着了心魔,再也不肯接触女子了。   公孙月很知理,见赵家父子二人说得差不多了,她这才插话,“世叔,我怀疑这伙人是受人指使,我爹爹的探子查出端倪之前,原先还以为是外邦细作,后来才查出这些人是朝廷缉拿的通缉犯,我一路跟着他们,发现这群土匪在途中与可疑人接触过,但我的人却是查不到那些人的底细。”   “这次的事,很明显是冲着定北侯府的姑娘来的。我查出他们原先就是黄十八手底下的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便是此人险些害了世叔,对么?”   公孙月条理清晰,一言之词之后,又眸露善色,添了一句,“世叔,我爹爹与娘亲让我向您带声好。”   赵凌心疼儿子,但又不能对公孙月如何,当初赵翼三岁,公孙月也才六岁,真要怪起来,还得怪他这个当爹的,原本以为儿儿无需太过娇惯,那日在长公主府赴宴,一个不留神却是让赵翼跑不见了。   赵凌应了一声,“嗯,长公主与公孙大人都不在京城,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宜独居,不如暂住侯府吧。”   公孙月正有此意,她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很急着将自己嫁出去,赵翼实在太合适了,她喜欢的不得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赵翼在她面前明显是个强者了,公孙月觉着,这件事还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当即应了下来,“如此也好,多谢世叔收留,我这里搜集了不少证据,而且我怀疑这伙流寇与朝中某位大人或许有所关联,只是此事兹事体大,我不可随意断言,证据全权交由世叔与赵二公子了,至于该如何处置,还是你们赵家看着办。”   说着,公孙月拍了拍巴掌,随着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她身后走出一黑色锦袍的男子,这人是公孙月的贴身护从,武艺极高,人也长的精神挺拔。   男子将盛放证据的锦盒放在了桌案上,人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寻常人家根本养不出这等随从。   公孙月看着赵二勾唇一笑,她长的英气,但笑起来颇有风流浪子的邪魅,煞是勾人。   赵翼如被雷击,三魂七魄如同被困住,寻不到逃脱的出口。   这一天晚上,公孙月直接入住了侯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干。   身边的贴身丫鬟伺候着她沐浴过后已经将近夜半,丫鬟瞧着自家小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智有才智,要身段有身段,就是太过强势,及笄后倒有不少高门大户登门求亲,却被她回绝了,理由是这辈子就算要嫁,也得嫁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今日再次得见赵二公子,的确是出类拔萃的男儿,可人家似乎对自家小姐没有那个意思。   “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孙月任由丫鬟给她涂着护手的香脂,唇角泛笑,“你是想说,何不让娘亲向皇帝舅舅请求赐婚?”   丫鬟点头,“奴婢也是心疼小姐,您为了赵家忙前忙后的,也不见赵二公子感激您,保不成这些年都还恨着您呢,他那隐疾……”丫鬟突然压低了声音,“若是赵二公子的隐疾再也好不了,那您可怎么办?”   公孙月慵懒的趴在床铺上,让丫鬟给她捶腰,这一路上,她的确是够累的,但这都是她自己欠下的债啊!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赵翼小小年纪时,便如此能记事!   隐疾好不了?她得想个法子将赵翼痊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凌与赵翼彻夜查验证据,最终发现公孙月所查到的线索与赵家此前的猜测并无出处。   赵凌一掌拍在了案桌上,“温茂盛这个老狐狸!简直是欺人太甚!人若犯我,我必不饶人!老二,不管温家这次事出何因,我侯府定给他一个反击!”   是人,就会有弱点。   温茂盛并非神佛一般的人,赵翼点了点头,“温茂盛的十八房小妾与戏子有首尾之情,温狗贼老来得子,其实戴了绿帽还浑然不知,儿子这就命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只是仅仅如此,儿子认为还远远不够!”   赵翼想搬倒温家,但如今温家又是与朱明辰一伙的。那就意味着日后赵家与赵贵妃,朱明辰也要为敌了。   这样的反目成仇是赵凌不愿看到的,几经沉思之后,赵凌嗓音强硬,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嗯。”   赵凌瞧着儿子已然是成年男子的模样,老大已经与萧家姑娘定亲,听闻老四也不知道何时有了心上人,赵凌有些忧心赵翼,“老二啊,以为父之见,公孙小姐人还可以,当年的事,她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你还是介怀吧。”   公孙月是皇太后的亲外孙女,前些年多少贵公子都巴望着求娶她,就连大皇子也觊觎过,但公孙月一概不同意,这一拖就到了这个岁数。   在公孙月来京之前,赵凌已经收到了长公主与公孙大人寄来的信函,信中已经言明,公孙月这些年不.欲.嫁人,也因着内疚所致。   赵凌语重心长了一句,“老二啊,你觉着公孙小姐如何?”   以赵翼的心性,自然听出来了父亲的意思,他喉结不受自主的滚动,双耳滚烫,如受大刑,“.....我不知!父亲早些睡下,儿子先走了!”   这还是赵翼头一次在赵凌面前发脾气,赵凌看着他背影如风的离开,摇了摇头,“哎,也不知道他二人,到底是谁耽搁了谁?”   【小剧场】   赵翼:有人想对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这个......我的心情很浮躁!   公孙月: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呵呵!赵二,你好自为之哦。   赵宁:睡不着,四哥好像表白了,是么?是么?.........   赵慎:你明白就好。 第83章 有女长成   次日一早,赵宁醒来时, 身边已经没有了赵慎的踪迹, 她都搞不清昨天夜里究竟是如何睡着的。   赵慎学了一手厉害的绝.活,她原本心思飘渺不得静心, 赵慎给她揉了一会太阳穴,她便飘飘欲.仙的睡着了。   身上披着一件四品带刀侍卫的官袍,那上面的祥云纹络膈的人脸疼, 赵宁从袍服里钻了出来, 探头往外望了一眼,就见日光熹微处,赵慎正负手而立的站在那里,他身子只着雪白色中衣,玉冠纹丝未乱。   赵宁艰难的起身, 鞋袜也已经有人给她穿好, 想起昨晚的事,她此刻甚是窘迫, 便将官袍收拾好,一步一步往赵慎身边走去, “四, 四哥。”   如若她没有做梦, 那么他昨天向她表明了心意了不是么?   这一点对赵宁而言很重要, 如果这是真的, 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或是九重地狱, 她都会亦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跳下去。   人生路看似漫漫,长无边际,但实则转瞬间,该失去的都失去了,一个不留神,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便会烟消云散。   如若他二人心中各有彼此,赵宁会付出一切的代价,冲破重重世俗,也要站在他身边。   赵慎侧身,就见小女子正神色羸弱的看着他,迷离的眼神之中透着孺慕之情,也有十月荷花的潋滟。   想来她是明白了。   赵慎颀长的身段挡去了山间吹过来的晨风,姿态渊渟岳峙,他单臂接过袍服,亲手给赵宁披上,又在她脖颈上系了一个不甚好看的活结,“早上天冷,你且忍忍,四哥这就带你回去。”   他怎么也不提及昨夜的事?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赵宁到底是个女子,况且她这个岁数,实在不宜当着男子的面质问男女.情.爱之事。   她点了点头,因着刚刚醒来,双眸如雨后初霁的晴空,里面淬了无数的灵气。   赵慎心思一动,想与她多说些话,但到底没有逗留,虽然这样的独处深得他意,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赵慎将赵宁抱上了马,那良驹似通人性,对赵宁也是毕恭毕敬,它自己垂下脖颈,俨然一副任人.骑.的顺从模样。   赵宁浑身无力,她以为一定是这两日受惊过度所致,这才刚立春不久,赵慎里面竟只着一件中衣,赵宁借机会紧紧抱着他精瘦坚硬的腰肢,好像很想证明,他昨个儿真的是表明心意了。   只是不晓得四哥到底是什么品味?他怎的不喜婀娜曼妙的熟女,却对她这样的‘夹生’的小姑娘有想法了?   细一想,赵宁又觉着四哥怎能下得了手?   且罢,无论这符不符合常理,都是她所欢喜的。   到了侯府,赵宁将衣袍还给了赵慎,二人身高悬殊太大,赵宁也不敢直视他了,被四哥表明心意之后,她除却欢喜之外,也是甚有压力。   真是不晓得四哥看上她哪一点了?   赵宁这一回府,自是被赵老太君,王氏,赵淑婉等人团团围住,众人见赵宁面若粉桃,丝毫不像受了委屈之态,倒也放心了,虽说男女终有别,姑娘家大了,也不宜与自家兄长太过亲密,但昨日的事毕竟事出有因,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赵宁被左拥右簇着护送到了梅园,她连跟四哥说声道谢的机会也无。   春竹叫婆子抬了洗澡水,正当准备伺候赵宁沐浴更衣时,她吓了一跳,就见赵宁后.臀亵裤上一块明显的血迹,“姑娘!您……莫不是癸水来了?”   春竹和夏雪一直留意着日子,算着赵宁的岁数,也该来小日子了。   赵宁一愣,她觉着今个儿晨起时,浑身上下俱是不自在,原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满脑子都是赵慎,以至于忽略了自个儿身体上的异样。   赵宁慢吞吞的擦身,猛然间惊觉一事。   她今日所穿的四哥的官袍……糟了!那可是官袍!她会不会已经玷.污了四哥官袍?   *   这厢,赵夔与赵翼正要与赵慎协商昨日之事,除却黄十八手底下那些逆贼之外,昨日追踪赵慎的大内高手也是赵家急需查清的对象。   大内高手莫名其妙的追踪御前侍卫?   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且不论,对方是否已经知道赵家已然探清了对方虚实,这件事都是不可小觑的。   赵慎尚未来得及换衣,他雪白色中衣上的血渍着实明显,赵夔作为兄长,大步上前查验一番,“老四,你伤在哪里了?”   赵翼的视线也落在了赵慎的下腹处,赵慎自然也看见了,他一愣……剑眉骤然一蹙,但旋即那淡薄的面容却浅浅一笑,“无事,大约是昨日捕猎时不小心碰上的。”   赵夔收敛神色,“没有伤到就好,这次也幸得公孙姑娘暗中相助,若是老三和小五真有个差池……我这个当大哥的,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提及公孙月,赵翼本能使然,他坐在石杌上,不再言语,彷佛一提到这个人,他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里里外外都被人偷窥了空。   他甚至于还记得公孙月当年的模样,还有她用嘴在他额头啄了几口时的情形。   赵翼脸上滚烫,只觉清白早就不在。   赵慎将官袍收好,修长的五指摁在袍服上,指尖轻轻划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才道:“此仇我赵家必报!温茂盛是这些年过的太逍遥了,他大约望了,这太子脚下,还轮不到他一个臣子妄为!”   赵慎说这话时,颇有御宇天下之态。   其实,赵慎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日对待温家的态度有些超乎了赵夔与赵翼的预料。   赵夔道:“嗯,老四言之有理,对了,你可知大内的人因何追踪你?据我多方打听,皇上并没有派遣人手出去。”   赵翼也想不通,若是朝廷想对付赵家,绝对不会只盯着老四不放。   赵慎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膝头的官袍,像对待一只养在身边的宠物,他半敛眸,淡淡道:“此事我会着手去查,温家那边就劳烦大哥二哥了。”   赵慎嗓音低纯,像喝了几杯烈酒下腹,人已然有了微醉之态。   赵夔与赵翼觉之奇怪,但也没有久留,近日事多,赵家的三位公子俱是忙碌至极。   待赵夔与赵翼离开,赵慎才吩咐了人抬了洗澡水过来。官袍还可以设法再重做几身,他看着手中沾染了女儿家初.红的袍服,唇角微不可见的一扬,这之后将袍服叠好,动作轻缓了放入了箱笼里,仿佛在对待一件何等珍贵之物。   这件事………日后再与她细算。   *   温茂盛生于草莽,数年前探花游街,被当朝太傅相中,成了太傅大人榜下捉婿的对象,自那之后,温茂盛一路平步青云,直至今日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内阁次辅,掌断纲披红之权。   温茂盛年轻时候不敢纳妾,只有一房正妻,虽说耕耘后院十数载,也仅得一子,而他的长子也只有温玉一根独苗儿。   但温玉到底是姑娘家,传递不了温家的香火。   温大爷妻妾成群,奈何就是生不出来带把的儿子,这可急坏了温茂盛,儿子不中用,他索性自个儿开始广纳后院。   这些年加之同僚相赠的美人,细数下来,足有十八人之多。   不过,最令温茂盛宠爱非凡的当数给他生了幺儿的第十八房小妾。   温茂盛也一直借此证明他老温家并非后继无人,瞧瞧他这把岁数了,也能折腾出儿子出来。   不过,这一次,温茂盛却是被自己狠狠打了脸。   第十八房小妾与戏子幽会之后,竟双双被人迷晕了,这之后又被人双双绑在了城东石碑楼下。   几乎一夜之间,温茂盛戴绿帽儿的事被传的满城皆知,更有甚者言:温次辅的幺儿与那戏子简直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堂堂次辅大人,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半百之年竟被一个小妾和戏子耍的团团转。   可见,奸雄也逃不了枕边风的唆使。   但温茂盛的第十八房小妾也并非倾城国色,之所以得宠也无非是因着那个孽.种。   温茂盛在朝中称霸多年,这一打击让他当场气郁吐血,一下便昏厥了过去。   朱明辰听闻消息,也觉之此事着实荒谬,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明显是有人故意暗中为之,这不是要将温家的颜面踩在脚底下践踏么!   温家闹了这一出,朱明辰脸上也甚是无光。   早春的辰王府草木葳蕤,一派矜贵奢华之象。   温玉已嫁给朱明辰半年,她现在是正经的辰王妃,得知娘家出事,温玉首先就来寻朱明辰,“王爷,此事定有人加害我温家,你万不可轻信流言。”   温茂盛不过是老不正经,风流了一点,还不至于因为此事就迁怒于帝王,只是此事一出,温家的威望便会大打折扣。   朱明辰站在屋檐下,他负手而立,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温家的短处也敢随意揭穿!”   但说到底还是温茂盛为老不尊,他糊涂到了是不是自己个儿的种都不清楚了!   朱明辰本就生的俊美,成婚之后更是目若朗星, 峨冠博带,温玉如今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二人成婚这半年倒是隔三岔五便会夫妻.敦.伦,辰王府至今也无侍妾通房,但温玉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她便开始着急了。   “王爷,您说会不会是赵家做的?”温玉循序渐进的抛出了细枝末节。   朱明辰突然看着她,“你因何这般问?赵家与温家有何芥蒂?”   赵家可不好惹啊!   别看这赵家人不争权,不夺势,可一旦较真起来,就是皇帝也忌惮几分。此前赵家两位小千金就是最好的例子,试问本朝立国以来,哪家有过这等荣耀,一户出了两位县主?!   朱明辰因着上次王氏早产一事,到现在都不太敢去要求赵凌的辅佐。   温玉脸色赧然,娇美的容颜只是讪讪一笑,“妾身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这半年以来,朱明辰将温玉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王府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都被她指派到了后厨做杂活。   朱明辰很是反感她这样的做派,但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他还需要温家,而他朱明辰又怎会在意美.色?   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玩意儿,即便身边没有女人,他也不会觉着或缺了什么。   温玉一离开,朱明辰便命心腹,道:“去查查王妃近日都与哪些人接触过。”   温玉那点小心思还瞒不过朱明辰的眼睛。   她莫名其妙的突然将温家的事与赵家联系在一块,这就十分可疑了。   “是!王爷!”那男子应下,很快便退了下去。   *   公孙月此番出行并没有带女装,一时间也来不及去成衣铺子购置,加之她闲散惯了,受不住被长公主拘在闺院中,时常女扮男装出门。   这一天晨起,她收拾了一遭,先去给赵老太君请安。   据她的探子所查,赵翼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即便是对继母王氏也尤为敬重。   公孙月去了葵阁分别拜见了赵老太君和王氏,又见一对双生女着实可爱,就抱在怀上逗了好一会。   女子多半都是母.性.难掩,尤其是到了她这个岁数的姑娘家。   其实,真要说起来,公孙月也并非因为赵翼而至今未嫁,她只是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又听闻了赵翼因她而得了隐疾。   公孙月这才对赵翼别有心思。   总觉着让赵翼圆满是她的职责所在。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世间男子有几人能及赵翼那般俊挺卓然?   看来,她看人的眼光甚妙,多年前她便这么觉着了啊!   赵老太君见过幼时的公孙月,当时就发现这孩子与众不同,竟没想到至今没有出阁,二十二岁的姑娘还未定亲,这种事放在本朝那可是极为少见了,即便是公孙月这样的身份,也经不起这般耗着。   在赵老太君同情以及复杂的眼神之中,公孙月长叹了一口气,将她女儿家的柔情也表露了出来,“老祖宗有所不知,我听闻赵翼因着当年的事而………而染上了隐疾,我这心里头着实难安,实不相瞒,若是赵翼不成婚,我这辈子也不嫁人了,索性让我爹爹与娘亲再从宗族中抱养一个得体的孩子,以续香火算了。”   王氏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此前觉着赵淑婉的性子已经够奇怪,没想到还有更古怪的,但见公孙月虽是一身男装,却是唇红齿白,琼鼻黛眉,是个绝佳的美人胚子。   只是到了这个岁数还不成婚,的确难以寻到合适的夫君了,世家弟子当中几乎没有适龄的公子与她相配。   赵老太君听了这话,心头也不是个滋味。   那场误会,不仅误了赵翼,也误了人家姑娘。   “好孩子,休要说这话,我老人家还没见过你这般英气不凡的姑娘,谁娶了你,那是他的福气。”赵老太君宽慰了几句。   公孙月在葵阁待了片刻,她没有等到赵翼,她推断赵翼一来是躲着她,而来一定是忙着对付温家去了。   公孙月稍坐了一会,便告辞了,“老祖宗,伯母,您二人好生歇着,月儿先去寻两位妹妹。”   赵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道:多好的姑娘,又是能文善武,太适合赵家的子嗣了,只可惜………有人不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朱明辰一直都知道温玉有些手段。   只是没料到她会去求了温茂盛去毁了赵淑婉的清白,这个消息让他有些震惊,温玉至今还没将赵淑婉的事放下?   朱明辰虽不在意赵淑婉,但也极为不喜温玉这种私底下的做派。   且不论赵淑婉曾一心爱慕着自己,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表妹,还轮不到赵淑婉这般欺人太甚。   “看来,温家这次的事真的是赵家所为。呵呵.....”朱明辰一阵苦笑,他原来的计划,是让赵家与温家合作,一并辅佐于他。   可如今看来,温家欺人在先,赵凌舅舅将两个女儿当作眼珠子似的,这次的事恐怕还没完,赵家怎会轻易就翻篇?   “去给我盯着定北侯府,再有任何动静,且速速来报。”朱明辰吩咐了下来。   “是!王爷。”   *   三日之后,赵宁的小日子就干净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天天窝在梅园,也不敢露个脸,这种事着实太难堪,以四哥的警觉性,他肯定也晓得了。   春竹拨开珠帘,急步走了过来,“姑娘,咱们府上来贵客了,奴婢给您重新篦个头发,您一会赶紧去老太君那里见客。”   谁来了,还需如此隆重?   夏雪正端着滴着花露的洗脸水过来,“七公主还是头一次来咱们府上,奴婢听说是来寻公孙姑娘的。”   赵宁听到‘七公主’三个字,她微微一愣神,问了一句,“四哥可在府上?”   春竹如实回道:“四公子已经几日没有回府了,奴婢也不晓得他今个儿回不回。”   【小剧场】   袍服君:女主对我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还望主子替我讨回公道。   赵宁:(阴郁)四哥的袍服成精了………我好像是错了,无言以对。   赵慎:没事,四哥不怪你,这笔帐日后再算。   赵翼:大家小心,府上有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出没。   众人:小心的是你,人家惦记的也是你! 第84章 会吃了你   七公主虽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但并不骄纵傲物。相反的, 七公主秀丽端庄, 艳若桃李,温柔可人。   原本赵宁还觉着七公主与赵慎是郎才女貌, 但自从在小筑知晓了赵慎的秘密之后,赵宁倒有了一种释然之感,她不知道是不是赵慎有意为之。   赵宁到了葵阁时, 七公主, 公孙月,还有赵淑婉三人正在吃茶点。   赵老太君就喜欢身边聚满了娇娇姑娘家,她今个儿瞧着也觉着欢喜。   公孙月今日穿了一身白月色锦袍,墨发高高扎起,煞有气势, 就连赵宁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与她这般英气模样比较起来,京城再好看的发式都显得逊色暗淡了。   几人正说笑着, 七公主突然看了赵宁一眼,这让赵宁浑身一僵。   赵宁生的好看, 她虽还未及笄, 可她的这种容貌着实灵气逼人, 但思路放空时, 时常显得懵懂无知。七公主觉得可以从她身上下手打听些消息。   赵老太君与公孙月, 赵淑婉,还有王氏正打着叶子牌, 七公主以自己乏力为由,拉着赵宁在西花厅下说话。   赵宁隐隐觉之不妙,但对方是公主,她也不好推辞,便在绣凳上落座。   七公主比她年长两岁,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她若再不定下来,只怕到时候父皇会给她另指一门亲事。   奈何她命人打听了几日,依旧没有探查出赵慎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七公主拉着赵宁的手,又夸了她手指漂亮之类的话,这才问了一句,“赵宁,你可知,你四哥心悦上了哪家的姑娘?”   果然如赵宁所料,这让她作何回答?四哥几日前才刚刚模棱两可的表明了心意,她自己都没法笃定四哥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仅仅拿她寻开心?   赵宁果断摇头,“公,公主,我,我并不知。”   七公主听着赵宁这般说话,她有些心急。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拘着赵宁,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话都问个清楚。   她甚至想撇开一切的尊严,让父皇赐婚算了。   七公主活了这十几年,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望一个人的在意,更没有遇到过求而不得的事。   除却赵慎之外,但凡这世上她想要的,父皇都会毫无保留的满足她。   七公主不甘心,她扪心自问,身份,地位,容貌,才情,秉性,哪一样不是顶尖的?赵慎没有理由不喜欢她。   “赵宁,你四哥当真没有提及过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谁?”七公主又问。   赵宁看上去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七公主以为若是赵宁知道什么,一定会全盘托出。   赵宁又是摇头,她原本还存了心虚,但眼下却无半分夺人所爱的内疚感。   七公主嫁谁,她也不能嫁给四哥啊!   万一皇帝真的下旨赐婚,那就是普天之大不幸了。   七公主是单独找了赵宁问话的,她身边的宫人都被屏退左右,她似乎并不想让旁人知晓她对赵慎如此昭然若揭的心思。   七公主在赵家用了午膳方才回宫,这之后,赵老太君便叫了赵宁过去问话。   赵老太君是何等聪慧之人,单刀直入便问,“小五啊,七公主是不是找你问了你四哥的事?”   言罢,赵老太君又自言了一句,“你父亲说的没错,七公主是看上咱们家老四了,可我怎么又听说老四已在圣上跟前言明,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小五,你寻常与你四哥走得近,你可晓得是哪家的姑娘?真要是好人家的孩子,就早些把亲事定了,老四也到了年纪了。”   听了赵老太君的语气,似乎急着让赵慎先将婚事定下来,她莫不是不想让让皇家女进门?   赵宁置于袖中的手紧紧拧着帕子,面上却是镇定乖巧,道:“祖,祖母,我不知。”   赵老太君与王氏对视了一眼,凝神道:“这个老四打小就性子孤僻,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谁家的姑娘,竟这般偷偷摸摸的藏着掖着!他还担心我们赵家会制止不成?”   赵老太君很明事理,若是家中小辈不同意,她绝对不会逼迫。   当初送到赵翼与赵慎房里的丫头,转手就被他二人塞到了赵宁院里,赵老太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揪着此事不放。   别说是赵慎看上了哪家小门小户的女儿,即便是商户女,她老人家也不会棒打鸳鸯。   赵凌想娶王氏,不也是照样一百多抬聘礼隆重迎娶了过来!   赵宁面颊滚烫,赵老太君这样的盘问对她而言简直就是煎熬。   彷佛自己就是一个双面细作,她自是倍感压力。   王氏在一侧打了圆场,“母亲,您也别忧心了,老四性子沉稳自重,待时机一成熟,他自个儿会松口的。”   赵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家中孙儿们太有出息,以至于个个皆有主见,这等终身大事也不事先向家中言明。   “哎,芷婼啊,你这是把他们三个想的太好了,我是担心老四这次在圣上面前言过其词了,他若是没有心上人,那可就是欺君大罪!”   王氏一听,面色突然赧然,“这……要不儿媳寻个机会找他问问看。”   赵老太君应了一声,“嗯,老四看中哪家的姑娘都不打紧,就怕他是为了拂了公主的好意,这才编了一个心上人出来。老四这性子,别说是姑娘家了,他身边连只母耗子也无。”   赵宁:“………”呃?!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天晚上,赵宁又梦见了赵慎。   那是一个桃花盛开的艳阳天,三月的天,暖风荡过之处,皆是花香扑鼻,粉瓣舞动着飘落。   年轻的帝王穿着翼善冠服,前后及两肩皆绣有金盘龙纹样,玉带皮靴,他慵懒的躺在一株碗粗的桃树下,粉色花瓣缓缓缀落,落在了他如远山墨黛的眉宇之间,他双手枕着头,正神色温和的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女子。   这女子看着岁数不大,十六七岁的光景,身子较小,但该有肉的地方却是如花苞绽放,寸寸娇.媚。   女子趴在帝王的胸膛,她的脸慢慢向上,菱角形的粉唇落在了帝王的唇上,轻.撵.慢.啄,动作煞是生疏,宛若费尽力气的啃着垂涎已久的美味。   帝王闷笑出声,胸膛的颤动是那般明显,以至于赵宁以为这个梦是真的。   她错愕的抬头,惊讶于自己的如此的奔放直接。   但突然一个天翻地转,她被赵慎紧紧压在.身下,他那双潋滟的眸子里还映着桃花殊色,只闻他蛊惑人心道:“听说,你觊觎朕已久了?”   赵宁猛然间惊醒,昏暗的小夜灯让她很快意识到了这只是一个梦。   三月暖阳不见了,桃花纷飞也是假的,那样灼烫的胸膛也仅是她梦中虚幻所见。   天呐!   她已经迷恋四哥到了这种境地了么?   今晚春竹守夜,见赵宁从床榻上坐起,已然气息不稳,呼吸不顺,她撩开纱幔问道:“姑娘,您可是梦魇了?”   赵宁平息了少许。没错,她的确是梦魇了,梦里的恶魔便是她,她终于无耻的对四哥付出了行动!   赵宁趴在膝头长叹,莫不是上辈子从未将男女之情放在心上,以至于这辈子这般渴求?   “几,几时了?”赵宁的脸埋进被褥,她这下再也无心睡眠了,内腹干燥灼热。   春竹看了一眼沙漏,回道:“姑娘,才刚卯时,您再歇上片刻,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卯时也不早了,如今已近仲春,这个时辰天光渐亮,若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去东湖看旭日升起的光景。   赵宁下榻,因着晨起微凉,她让春竹给她多添置了一件披风。   “出去,拾露。”赵宁吩咐春竹给她随意挽了墨发,她的头发长而密顺,仅用了一只玉环固定在了身后,一路逶迤走出了梅园。   要说是拾露的最好地段,还属东湖边上,太阳还未彻底升起时,枝叶上的露珠儿如珍珠润泽晶亮,煞是好看,这个时候的露水用来调制花露是最好不过的了。   赵宁想尽快消除梦中的旖旎心思,她虽有些惧寒,但还是带着春竹去了东湖边上。   天色刚刚微亮,东边天际还泛着明显的蟹壳青。   东湖的晨风有些凉意,这条湖很大,还连着赵淑婉的闺院,赵宁走到一丛琼花树下,有几株是去年才刚种上的,她徒手就能挨到枝叶。   她一手拿着青花描金边的小罐,一手开始撵着枝叶拾露。   这个时辰的露水刚刚好,水滴大,饱满润泽,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收集半罐子了。   赵宁以为忙碌起来就能将四哥抛之脑后,而她也的确做到了,但世事总是难料,春竹的一声“四公子”让赵宁从现实又跌入幻境。   她侧过身就见赵慎从东湖边上走来,他身子裹着一件白色中衣。之所以说是裹着,是因为他浑身上下俱已湿透,胸前的茱.萸赫然醒目,还有他胸膛之间的那颗赤红的小痣,他从微光中走来,身后是无迹的灰白色苍穹,他似从天地交界处出现,俊颜微润,大滴的水珠子滑落,沿着他精韧结实的胸膛一直往下………   要命了!   赵宁突然转身,抱着瓷罐,闷头往前走,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春竹从头至尾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机灵聪明,见主子这般不懂避讳,她大约猜到了什么,很快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来去。   赵宁也不晓得自己是在掩耳盗铃,还是心虚到了逃之夭夭,她正一路往前,却闻赵慎在身后叫住了她,“小五,你要去哪里?看见了四哥,你也不搭理?”   这果然不是一个幻境。   赵宁步子顿住,她没有侧过身,只是扭头回看了一眼,样子贼兮兮的,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   赵慎几步之内便走到了她跟前,他靠的不远也不近,两步之间,足以让赵宁将他上上下下看个透彻。   赵宁怀里紧抱着瓷罐,几乎呆立在那里。   赵慎长臂一身,从她身后的枝桠上取过一件袍子,之后如若无事的披上肩头,只是胸膛诸多‘景致’依旧那般惹眼,“怕什么?你身上没有几两肉,我难不成吃了你?”一言至此,他突然俯身在她侧耳低喃,“先养养也不迟。”   咦?   这又是甚么意思?   赵宁还是闷声不说话,赵慎从她怀里取过瓷罐,看了一眼里面的露水,他低低笑了两声,竟仰面喝了精光,之后又将瓷罐塞进赵宁怀里。   看着小女子面容微憨,睡意还未彻底消散,赵慎伸手给她捋了捋耳边的垂发,别有用心的问她,“怎么了?不过是吃了你一罐露水?不高兴了?”   赵宁谈不上什么感受,她觉着整日被冰火夹击,已然到了或痴或魔的地步。   “几日没看见我,不认识了?”赵慎又问,那薄凉的指尖自少女的耳垂滑下,渐渐落在了她粉白色的交衣领上,大拇指指腹摁在她的脉搏上,便止住了动作。   赵宁还是没说话,她隐约之中知道四哥要干什么,一个个微微侧头时,赵慎一掌摁着她的后脖颈,迫使她与自己的对视,他垂下头,唇恰到好处的落在了她左边的眉毛上,依旧只是稍作停顿,而后毅然决然的离开,像是迅速远离了某个致命的诱惑。   赵慎不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的解释,只道:“回去洗漱吧,一会去祖母那里用早膳。”   赵宁看着他身披袍子,渐渐远去,她摸摸了左边眉头的地方,那里微微湿润………   *   葵阁这几日异常热闹。   公孙月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对奇门遁甲术,五行遁术,兵法布阵尤为擅长,还曾拜在名儒门下为弟子,总之她真真是个奇女子。   公孙月虽不及男子高大,但她这身段放在女子当中,已经是鹤立鸡群,如此气度更是不凡。   这些日子兄长们早出晚归,良哥儿便时常去寻公孙月,身后还带着小厮,那小厮手里拿着小本本和毛笔,将公孙月所授之物统统记录了下来。   良哥儿原先最为崇拜二哥赵翼,总觉着他学富五车,游历四海,是他见过的最为学识渊博之人,府上来的这位姐姐,却是让他耳目一新。   “公孙姐姐,你与我二哥,谁去的地方更多?”良哥儿问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游历天下,科举一事也被他抛之脑后。   赵宁也不去压着他进学,命数都是会变的,不一定非得考取功名才能立于天地间。   公孙月知道小家伙寻常与赵翼走的很近,她慈祥的笑了笑,“小六啊,姐姐这里呢有不少你没看过的地理志,只要你告诉姐姐,你二哥寻常都干些什么,姐姐都统统赠与你。”   良哥儿被诱惑了,但思来想去,却道:“可我二哥说了,他说让我提防你,若是学识之类的,大可以请教你,但事关我二哥的事,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公孙月脸上的慈爱骤然消失:“……你二哥真这么交待了?”   良哥儿无比认真的点头,“我二哥还说,若是姐姐问起,二哥就让我向姐姐传一句话,他说让姐姐莫要异想天开了。”   公孙月:“………”行!你有骨气,走着瞧。   用饭间,赵老太君问起了赵慎,“老四,你近日都在宫里值夜,这阵子消瘦了不少,多吃些。”   “是,祖母。”赵慎已经换上了官袍,他眉目清冷,与晨间那个孟浪挑拨的四哥判若两人。   赵宁偷瞄了他一眼,又火速转移了视线。   赵老太君开启了话匣子,借机又问,“老四,听你父亲说,你已有意中人?可是京城人士?若知道是哪一户,祖母和你母亲也该开始替你说亲了。”   赵宁的心“砰-”的猛然间一颤,脸垂的更低了,眉梢还存着滚热的灼烫之感。   又闻赵慎平静的嗓音传了过来,“此事不急,她还小,孙儿想再等等。且等大哥二哥都成婚后再操办也不迟。”   按着顺序,赵慎的确不宜超前,最起码得先等着赵翼先成了婚。   赵老太君还是不甚放心,总觉着赵慎是在诓骗她,他这样冷.性之人,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心上人?   “老四啊,你那意中人秉性如何?多大了?”赵老太君又问。   赵宁已经紧张到了呼吸困难了。   这时,赵慎道:“她尚未及笄,性子不甚乖巧,有些小倔强,长得倒是极好看,是孙儿喜欢的。”   听赵慎说的有模有样,赵老太君便稍微放了心,“年纪小,任性些也正常,日后进了门再好生教.导也不迟。”   赵宁:“………”四哥说的肯定不是她。   赵慎离开之际,眼角的余光全是赵宁纠结的小模样,他不需要她乖顺贤惠,她可妖.孽.横行,可肆意妄为,甚至胡作非为,哪怕将这天捅了一个窟窿,也有他顶着。   否则,他争下无边权势,也不过是个炫目的摆设。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这一日轮值,他对七公主的漠然置之,公主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甚至于皇帝也有所耳闻。   自七公主出生以来,皇帝都在防备着自家的珍珠儿被人给叼走了。   起初时,赵慎对七公主视而不见,还让皇帝高看了他几分。   但时日一长,皇帝也看出了七公主这次是付出了真心了。   赵慎的冷漠无疑让皇帝对公主心疼不已。   赵慎被单独宣见,他微微垂首,姿态却是不卑不亢。赵慎正当男儿最好年华时,他生的魁梧轩昂,清新俊逸,刀砍斧削般的五官,也难怪七公主会对他芳心暗许。   即便是皇帝见着他,也觉之此子绝非寻常人物。   皇帝有时候甚是嫉妒赵凌,他年轻时候那样纨绔风流的性子,怎就生了这么三个出类拔萃的儿子?!   “赵慎,你可知朕见你是为何事?”那日皇帝亲口问及赵慎的婚事,这已经很明显的暗示,赵慎倒好,他非但回绝了七公主的好意,还弄出了一个什么心上人出来。   皇帝就不信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放着天家娇女不娶,他赵慎难不成还想娶天上的仙娥?   赵慎抱拳,神色清淡到了不似真实,“回皇上,微臣不知。”   皇帝两撇山羊须颤了两颤,这小子不愧是赵凌的儿子,父子两人一个德行,真能把他给气死。   但到底赵慎是七公主喜欢的人,皇帝没有到最后一步,也不会对他如何,“从今日开始,你去七公主殿中当值吧。”   【小剧场】   赵宁:谁能懂我的心情?莫非这就是小天使们所说的恋爱的感觉?   赵慎:小乖不急,你慢慢体会。   良哥儿:今天蹭了月哥的热度,终于有戏份了233333   赵翼:呵呵,想拿下我?当年我与花无艳斗智斗勇的时候,你公孙月还在闺中绣花呢!   公孙月:不好意思,我绣的那是葵花宝典!   皇帝:赵凌,朕快被你儿子气死了!   赵凌:呵呵,我儿子……嗯,的确是我的好儿子!   PS:关于四哥和小五之间的前世和前前世,会在文中贯穿,必要的时候娓娓道来,姑娘们莫急。 第85章 蛮横心思   “微臣领旨。”   赵慎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无半分排斥, 抑或是欣喜, 似乎去公主宫内当差对他而言是件无关乎得失的事。   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也会明白皇帝此举的意思就为了满足七公主的心意。   赵慎离着公主近了,或许他会对七公主日久生情, 这也是皇帝变相的告之了他--皇家是有意招心他为婿的。   皇帝不由得多看了赵慎几眼,此子往好处说是冷静矜雅,往坏了说其实就是目中无人。   他眼中绝非空无一物, 似藏着山川与河流, 却无眼前的荣华与苟且,没有属于他这个岁数的浮夸与虚荣,他像个久经世事的谋士,一言一行都让人看不穿,道不破。   赵慎退下之际, 皇帝心头的那隐埋已久的刺突然抽痛了一下, “站住!”他破声而出,腔调疲软, “赵慎,你……是不是随了你的生母?”   赵慎止步, 袍服下摆随风而动, 他抬眸, 与帝王的龙目对视, 声调提高了几分, “回皇上,微臣的确随了微臣的生母, 只是她命薄,早些年就过世了。”   皇帝也不知道因何多此一问,张墨言的案子牵扯过广,为了给太子洗脱所有嫌疑,皇帝已经不惜开始寻找替死鬼,可有些事越往下查,他越是后怕。   犹记当年那个女人被人带下去时的眼神,她怀中抱着他们的骨肉,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   帝王说,给她两个选择,是幽禁冷宫一辈子,还是与王家共覆灭。   她神色极淡,那张曾经蛊惑过他的脸苍白羸弱,但依旧漂亮的不像话。   她没有丝毫畏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皇帝试图多次去叫住她,可他终究知道即便叫回来了,她也是具没有魂魄的躯体,她从来都不属于他,有一日他亲口告诉她,“朕娶你无非是为了念及先皇后。”   她淡淡回之,“臣妾知道了。”   皇帝不甘心过,但也不屑过。   毕竟她一开始仅仅是他用来消磨苦苦相思的替身。   皇帝一直以为这个女人走了就走了,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即便他们的那个孩子也同样无关轻重。   时至今日,皇帝已经没有力气回头去望一眼。   若再有重来的机会,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她走,一定不会……   良久,内殿安静到了落发可闻,皇帝半是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倦,“走吧,你走吧。”   赵慎无声的退了出来,平静的眼底在转身之时,一抹狠绝一闪而逝。他唇角微动,嘲讽之意实在难以掩饰。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恢复那个冷硬如霜的赵四公子的一贯模样。   这一日,赵宁,赵淑婉与几位尚未出阁的贵女还在宫里给七公主当侍读。   赵慎的出现无疑让平淡无奇的侍读日子突然之间躁动了起来。   赵淑婉早就将赵慎吹成了一朵花,今日贵女们得以近距离见着赵四公子的庐山这面目,自是一番春.心荡漾。   赵宁不甚高兴,她四哥终有一日会是人上之人,岂能容得姑娘家这般‘盯.视’?   而且,四哥怎会心甘情愿来七公主宫里当侍卫?   以他的本事若是想避开这桩差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赵宁不晓得四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长的娇柔,让人一看就是容易被欺的样子,寻常也是善心待人。今个儿看着众贵女的眼神,却是眸中含怒,恨不能伸出爪子将众贵女的眼睛划伤了去。   她并不霸道,但对赵慎却存了独占之心。   赵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这纯粹发自本意,她无法抵挡这来势汹汹的蛮横心思。   日落黄昏时,赵宁出来寻四哥,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也没瞧见他,却在刚要折回时,手腕被人大力一握,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人肯定是四哥,即便他身上的气味再淡,她也能嗅到。   赵宁没有吱声,任由赵慎将她拉到角落,他抵在她面前,二人之间保持着极度危险的距离。   可赵宁不想退缩了,尤其是今个儿发现她四哥在贵女圈中有多么受追捧之后,她更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本心。   她想独占他,想像梦里那样,用力‘啄’他。   当然了,如此这般狂妄奔放的想法,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一句,定不会当着赵慎的面统统说出来。   此刻,他只在她一人眼中,这种独处让她瞬间满足,但又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最终只是眨了眨灵动的水眸看着他。   赵慎知道自己阴郁冷硬,但她是他的解药,也是他历经风霜独孤之后的补偿。如此,见了她就算是对自己的犒劳。   他一眼即看穿有关她的一切,低笑道:“别在意,在四哥眼中,只有我们小五。”   这大抵是赵宁听过的世间最动人的情话,赵慎眼中宛若淬了星子,哪怕让她沉沦其中,自此不可自拔,她也是愿意的。   赵宁抿唇,强忍着羞涩与欢喜,她不敢让自己笑出来,这样太过招摇了。   万一她醒了,梦就碎了。   赵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将她所有情绪饱览无余,又低低道:“小五放心,四哥已有打算,不会再你吃太久的醋。”   呃?他怎么连这个也看出来了?   赵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坚持着留下,却没有逃走,没错,她的确是吃醋了,而且醋的很严重。   怎的四哥总是看穿一切,不给她留有半分小秘密?   赵慎不会哄人,但这话出自他的嘴里,已经让赵宁彻底招架不住,她内心原本存着的那点小埋怨,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四哥要走了,你就没话说?嗯?”赵慎看着小女子粉面桃腮的模样,本想继续撩拨她几句,到底还是不忍心,有些话他也不着急,来日方长,他可以留着慢慢说与她听。   赵宁终于抬起头来,与赵慎对视的那一瞬,她彷佛掉入了他幽深的眸子里。   她想说什么?说什么已经不太重要了,若是可以任性一会,她更想像梦里那样对待他。   赵宁摇了摇头。   赵慎又笑了,“呵呵,小五的心思,四哥都明白,别急,以后都依你。”   他明白什么?   赵宁:“………”她什么也没说啊?!   二人各自回去时,赵宁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四哥竟站在晚霞如火的宫道上,也在看着她。   赵宁心头一暖,提着裙摆‘噔噔噔’就跑不见了。   赵慎笑了笑,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再转身时,又是那个冷硬如刀的赵四公子。   *   刚至亥时,城中尚未宵禁。   今日层云遮月,月色朦胧,位于城东的一家茶肆中仅存的几拨三三两两的茶客也陆续离开。   而茶肆四南角却有一位客人又叫了一盘酱牛肉和一壶新茶。   小二看了掌柜一眼,都这个时辰了,再有片刻,南北镇府司的人便会开始巡逻,近日城中不安宁,未至宵禁之前,长街两侧的铺子都早早关门了,可偏生今个儿这位茶客得罪不起。   展柜年过半百,在城东营生数载,一眼就认出了长公主府的令牌,又见西南角那位公子出手阔绰,气度不凡,想来身份定不可小觑。   小二受了掌柜的眼神暗示,便上前试探了一句,“公子,小店要打样了,公子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公孙月薄唇一扬,“谁告诉你本公子在等人了?”   小二语塞,若非等人,岂会有人一直干坐了近一个时辰?!   正当小二与掌柜为难时,公孙月猛然间侧眸往茶肆外看去,她眸光犀利,如刀如剑,薄唇微启时,自带一股邪意,她对身后随从道:“左千户来了,你们还不快去相迎!”   “是!主子!”   而这时,左寅身着飞鱼服,单手持着绣春刀迈入了茶肆,小二已经吓的瑟瑟发抖,连连后退,险些就摔在了下去,幸得掌柜手扶了一把。   “不必了!听说你要见我?说,你是谁?因何命人送信去南镇抚司?”   锦衣卫镇抚司分为南北,北司多是办理皇帝交办的案子,南司则一般是行监察,卫军之职。   公孙月见来人的确是左寅,她虽常年不在京城,但京城的重要人物,她俱有所了解,爹爹与娘亲那些幕僚一开始还避着她说事,公孙月几次闹下来,长公主与公孙大人拿她着实没有办法,也就任由她去了。   时日一长,长公主与公孙大人便拿她当儿子养了,还打算给她招婿。   公孙月并未刻意隐瞒身份,她也没有从长凳上起身,但即便是坐在那里,姿态亦然傲慢,“左千户,听闻你私底下还接私活?”   左寅神色一凌,与此同时手中绣春刀已然出鞘,公孙月的随从当即挡在了她面前。   掌柜与小二连连拭汗,而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荡了出来,“哈哈哈,左千户,别激动呀,你那点破事,但凡有点脸面的人都知道,我今日不过是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我知左千户不做人头生意,不过你放心,此事绝对不会伤人性命,如若事成,可保千户大人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左寅贪财的名声早就远播在外,又见公孙月从头到脚的行头加起来恐怕数百两也不止,单是她头上的雕蛟龙的玉冠,识货的人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说!何事?” 左寅放低姿态,手中的绣春刀再度回鞘。   聪明人办事不会拖泥带水,公孙月既然有这个本事往南镇抚司送信,她便不是个寻常人物了。   “七日后,会有一位南阳来的玉商路经保定,此人姓周名渊,是我爹爹这些年的死对头,我出高价买千户大人手里的消息,我需要知道他何时入京,又与谁交易。”   周渊是出了名的玉器皇商,周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而周渊最为世人所知的一段孽缘便是与长公主之间的过往。   周渊对长公主爱慕有加,曾许诺先帝愿以一半家产聘之。   可谁晓得长公主却看上了新科武状元公孙衍。   是已,周渊便带着一颗破碎的男儿心,从此远离京城。   以周渊的财力,他若进京,身边定是高手如云,传出来的消息也未必是真的,要想打探虚实,还得花些工夫。   左寅当即猜出了公孙月的身份,“你是……公孙小姐?”   他态度立转,眸露贼光的将公孙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原来是公孙姑娘有事托付,那我左某人一定照办。”   即便是动用了朝廷的势力,他也得将这件事给办了,钱财是一回事,能得长公主与公孙将军的赏识才是紧要。   左寅一离开,从内堂走出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公孙月见着他,脸色忽然就变了,柔柔的娇笑道:“赵翼,你都听到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七日之后,那温老贼一定气的吐血。”   赵翼不得不佩服公孙月的手腕,他有些地方尚未查清楚,便问:“你怎知左寅一定会上当?”   “你又怎知温茂盛一定会假借周渊的名义,搬运赃银入京?”   公孙月这几日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赵翼已经不会直接避着她了,为防赵翼隐疾又犯,她索性一直穿着男装。   “第一,对方可是我周叔,周家的财力,你又不是不清楚,二来我已经暴露了身份,左寅不可能放过这个发财谋权的机会。届时,我再死皮赖脸的撇干净,他又能奈我何?”   “另外,周叔叔那般疼我,他若入京,一定会事先告诉我。”   周渊疼公孙月?   周渊不是与公孙将军势不两立么?   他会疼惜情敌和心上人的女儿?   赵翼凝神时,公孙月凑近了一些,肩头故意划过他的,道:“赵翼,我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她冲着赵翼挑了桃花眼,媚眼流波,甚至还有一丝丝情义隐藏其中。   赵翼耳垂一热,拂袖快步而去。   “喂!说笑的,你别当真啊,这般小气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一章有个主线大转折,正好卡着剧情,这一章就到此为止,赠文会放在下一章一并发出来,么么哒,抱歉啦,亲们。   【小剧场】   赵慎:小五想对我各种独占+蛮横?这个可以有,四哥绝对支持,保证不反抗。   赵宁:我摩拳擦掌,多多吃饭,快快长大,我要.....崛起!   公孙月:离着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我月哥看中的人,绝对不会失手。   赵翼:......没有心情的心情...... 第86章 等我归来   春.光.煞好,皇帝阴郁已久, 这一日得钦天监提醒, 乃十年难遇的大好日子,皇帝便带着臣子出宫踏青, 除却太子尚在幽禁之外,大皇子,三皇子, 五皇子, 七公主以及几位年幼的皇子也其列。   赵慎随行左右,以护公主安危。   七公主还生着闷气,单是看着赵慎对她冷面相待的神色,她便是打碎了牙齿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人都是这样,越是对自己视若无睹, 越是不在乎的人, 她却是越在意对方。   若是赵慎一开始对七公主有奉承迎合之心,或许七公主如今不会这般痴恋于他。   她着实想不通, 这天底下所有的青年才俊都巴望着娶她,因何赵慎偏爱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自幼饱读诗书, 虽知这世间有些事不可强求, 但心中渐渐有了赵慎之后, 她便不甘心放手。   她是帝王的女儿, 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矜贵, 想来赵慎无非是性子太过寡淡了,他一定会喜欢她的, 只不过是时日的关系。   公主的轿撵上挂有月色薄纱幔帐,透过暖风拂开的缝隙,七公主可以清晰的看见赵慎俊挺刚毅的侧脸,高挺的鼻,薄厚适中的唇,剑一般的眉毛斜飞入鬓,轮廓完美的无懈可击。   但她能看到的也只有侧颜,赵慎究竟清高倨傲到了什么程度?难道她这个公主都不配让他正眼相看?!   七公主对他势在必得,她也有自己的思量与城府,在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天真灿漫?   耳濡目染了宫中妃子们的明争暗斗,七公主她早就打定了某个主意。   还未至普陀山,七公主的柔荑扶在红木轿撵的椅臂上,手背的关节发白,她紧咬唇,第一次自己谋划想要的东西。   几乎是顷刻之间,抬着轿撵的宫人足下一滑,七公主身形单薄,以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速度斜斜的往左下方倒去。   她惊呼声一出,人已经直直的看着赵慎,在这一瞬,赵慎也警觉的看着她。   赵慎动作极快,单臂抓住了倒下的公主,却在公主往他怀里扑过来时,他臂膀借力,直接将公主推向了一侧跟随的宫女身上。   七公主没有站稳,好在被宫人及时抱住。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宫人急唤道。   七公主的视线一直都在赵慎脸上,他淡薄寡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无担忧之色,亦无怜香惜玉之意。   七公主任由宫人扶着,她怔然未动,而赵慎此时已经敛了眸色,不再看她一眼。   如此这般冷漠无情,他宛若一座神仙一样的冰雕,即便再怎么仙气缭绕,他依旧只是一座冰雕,捂在胸口也捂不热的冰雕。   七公主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前方的皇帝。   皇帝为彰显自己依旧神龙马壮,他今日是特意骑马出行,闻声后,便驾马而来,众人纷纷匍匐在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皇帝只看了一眼场面,以他多疑的心性,岂会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   赵慎并没有跪下,只是半低垂着眼眸,体态挺拔,道:“微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瞧瞧,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如淬了冰渣子,真不晓得他赵慎一个私生子罢了,因何这般孤漠清高。   皇帝龙目一怔,正要愠怒,七公主抢言了一句,“父皇,是儿臣自己没有坐稳,怨不得旁人。”此言一出,她撇开脸,一眼也不想多看赵慎了,似乎蕴含着天大的委屈。   皇帝见不得自家女儿为了一个男子这般作践了自己,赵慎今日非罚不可!皇帝看着依旧站立如松的赵慎,他脸上无半分对天家威严的惧怕,那样清冷的容色似曾相识,皇帝要说出口的话堪堪堵在了嗓子口,一时间语不成词,“你!赵侍卫大胆!”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羊肠小道疾驰而来,来人身着银甲,单手持卷,在离着帝王还有十数丈时,便朗声道:“皇上,大同急报!”   须臾,此人跳下战马,单膝跪地,身后烟尘肆起,“皇上,不好了!大同急报!”   大同府是与北元蒙古贵族的接壤之地,前些年上一任大同总兵便是死在了鞑子蹄下,若无赵凌及时带兵补救,周遭百姓早已血流成河。   听闻大同急报,今日同行踏春的官员也是大惊失色,要知道蒙古铁骑多擅战,一旦突破大同防线,后果不堪设想。   赵凌已留京数月,这次怕是鞑子趁虚而入。   李德海接过战报,递于帝王。   在众人屏息之时,赵慎上前一步,抱拳道:“皇上,微臣自请,愿受长缨,必羁鞑子而还我朝安泰!”   年轻的男子,嗓音清冽爽朗,意气勃发,煞有气吞山河之势。   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竟又嫉妒起了赵凌,这样的儿子,十个也不算多。   这时,赵凌驱马上前,他虽不知赵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赵慎既然亲口提出这个诉求,他这个做父亲的只有全全支持。   赵凌下马,屈身抱拳道:“皇上,请允臣携犬子即日启程赶赴大同!”   他本是大同总兵,保大同之稳是他份内之职。   其实,赵凌这一年半载下来,已经习惯了沉浸在妻子的温柔乡里,加之小九再有几月就要临盆,如若赵凌自私一些,他定不会离京。   可这家国天下,他终是无法彻底放下。   即便他无心效忠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但江山和百姓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肉了,保家卫国是赵家子嗣一生下来就要传承下去的信仰。   军情紧急,鞑子已叩边数里,半点容不得拖延,帝王当即下旨,加封赵慎为骑都尉,兼赵凌的参将,即日启程赶赴大同。   军情当先,七公主即便心中还有话要说,此时却也无可耐何。   她算是看明白了,赵慎宁愿去打战,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否则怎会主动请缨?   七公主看着赵慎起身,又看着他策马疾驰而去,心中堵闷难耐,也不知这一别,何时能见?早知……早知道,她是不是不该闹了这么一出?   *   赵凌与赵慎离京之前,先行回了侯府。   赵凌单独找了赵慎问话,“老四,你老实告诉为父,你因何突然要去大同?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臭小子,你倒是说啊,老父亲我何曾没有帮过你?   赵慎淡淡道:“父亲,我想活捉了蒙古首领,当年有人污蔑王家通敌卖国,时至今日证据早就被人销毁,儿子想让王家昭雪。”   要想彻查当年的事,单从朝廷去查,已经远远不够了,当初王家究竟有没有勾结蒙古,只有攻入蒙古内部,方能查的彻底。   赵凌没有制止赵慎,他这些年是真心将赵慎当儿子的,他赵凌曾经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个慈祥的人。   不管是赵慎,还是良哥儿,或是赵宁,他都是放在心上疼爱的。   即便他如何的铁血手腕,这座侯府,这府上的儿女,都是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眼看着赵慎已然比他还要挺拔高大,赵凌有些话也不打算憋着了,今日索性问了明白,“老四,你想夺位么?”   这话竟然出自一位忠良之口,赵凌自己也惊到了。   或许他所忠心的并不是那位帝王,而是这大明江山。   但这个问题很重要,直接影响着他所有的判断与权衡。   赵慎依旧神情淡薄,似乎压根没有当回事,他道:“若保侯府百年安宁,儿子必须这么做。”   赵凌唇角一抽,他怎么好像还很委屈了?   “好!”赵凌只言一字,这其中饱含他的承诺与支持,“为父还有话对你祖母和你母亲说,一个时辰之后立即出发。”   “嗯。”赵慎应了一声,大步从书房离去。   他神色虽镇静,但步子有些急,像迫不及待地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   这厢,赵宁正在院中的紫藤花树下做花露,那次在东湖遇见四哥之后,她便没有亲自拾过露了。从宫里回来有两日了,她也没见过四哥。   但自从那日听他所言,赵宁此刻还如同身处迷幻之中,只觉很不真实。   赵慎站在她面前时,赵宁吓了一跳,她从小杌上起身,“四,四哥,有事?”   春竹和夏雪很识趣的避让开,紫藤花树下再无旁人,这个时节已经打开紫色的花苞,有些已经盛开,浅淡的紫色挡住了仲春的日头,斑驳的暖阳洋洋洒洒的落在了少女错愕的脸上,她眼底映着日光,也映着他。   赵慎到底没有任意妄为,他道:“跟我过来一趟。”   赵宁被赵慎带进了屋子,这可就令人羞涩了,四哥虽来过多次,但这里到底是她的寝房。   赵宁站在门扉处未动,赵慎侧过身,二人视线在半空悠悠相撞,他身子一倾,一手合上门扉的瞬间,他另一只手握.住了赵宁纤细的腰。肢,将她抵.在了门扉上。   赵慎身子进一步前倾,一臂抵在了赵宁头顶上方,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她。   少女美目流盼,桃腮带羞,仅此一个犹豫之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赵宁以为四哥又要亲她的眉毛,她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想赵慎的唇移过她的眉目,落在了她的鼻尖。   赵慎微微启齿,竟咬住了赵宁精致小巧的琼鼻,她万没想到四哥还有这个癖好,双目一瞪,突然成了斗鸡眼。   赵慎下嘴的力道恰倒好处,在赵宁的鼻头留下了不深不浅的齿印,这才将缓缓移开,软硬适中的唇在她眼帘稍作停顿,这才彻底离开,他依旧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道“我的小五,安心等四哥归来。”   他的嗓音磁性低迷,夺人心魄。   四哥要去哪里?事发突然,赵宁并未听闻消息。   赵慎耐着性子解释,“我与父亲今日一道赶赴大同,不过,你放心,四哥会尽早回来。”   原来是要去打战,赵宁应了一声,“哦。”鼻头还留着微微的灼烫感,也不晓得咬的重不重,她一会如何见人?听说被人咬了,也易得瘪咬病的!   小女子并无本分担心之色,赵慎的手有种异于常人的魔力,他指尖灵活,在赵宁腰间捏了一遍。   赵宁怕痒,软趴趴的靠在他臂膀上,憋着不肯笑出来。   赵慎蹙眉,看似低斥了一句, “你就一点不担心四哥?”按着他的预想,赵宁会扑在他怀里,抱着他精瘦的腰肢,然后羞答答的让他不要走。   很显然,赵慎也有失算的时候,或许他是等得太久了,久到了误以为她还是当年的模样,那时的她蛮横霸道不讲理,恨不能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赵宁摇头,试图从赵慎的重重包围中逃离,“不,不担心,四哥……无人能及。”   这话取悦了赵慎。   无人能及……她也曾说过一样的话。   她说阿兄无人能及,蛮夷俱不是他的对手,这天下是他的,他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主宰。赵慎握着她的细腰,像是对待着自己的掌心娇,朕重的告诉她,“好,四哥一定如小五所言,无人能及!”   两人依旧靠的很近,这个时节,赵慎穿的单薄,他的臂膀紧挨着赵宁的胸.口,十分清晰的感受着那里的轮廓与柔软。   二人视线齐齐看向那处,赵宁自是想推开他,却被赵慎双臂紧固,终于了了漫漫数千个日日夜夜的夙愿——拥她入怀。   他的胸膛强硬,压的赵宁喘不过气来,一只大掌在赵宁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抚,他们像久别重逢的故人,拥抱的如此纯粹干净。   赵宁的脸也被赵慎摁在胸口,迫使她去听自己的心跳,那里藏着她太久了,久到了他忘记了世事沉浮,四季轮换。   空洞的灵魂一点点被润泽,赵慎找回她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这辈子啊………绝无分离。   可他还是要离开一阵子,也仅仅这一阵子,待他归来时,他的小五也该彻底长大了。   赵慎一面轻抚着小女子的后背,一面低低的告诉她,“来年这个时候,小五及笄,待到那时,四哥一定赶回来。”   放开赵宁时,她的脸已经红成了落了霜的柿子,赵慎神色转为邪.魅,诚心的撩拨她,“小五这么喜欢四哥,四哥当然不能错过了小五的及笄礼。”   赵宁已经无言以对。   四哥非要这般说,她也没有法子,她的确喜欢他,这是她自己都不肯否决的事实了。   当个结巴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这个时候,她就可以用沉默不语掩饰她所有的尴尬。   赵凌与赵慎即将去军中授帅印,赵老太君携阖府上下在照壁相送。   赵凌还在与王氏说话,王氏笑了笑,“侯爷,您放心吧,待您归来时,小九一定会安康的。”   赵凌指尖摩挲着王氏的肚子,那里面的小东西踢了他一脚,惹的赵凌忽的一笑,“一定是个混小子!”   黄昏未至,日头正烈,府上诸人目送着他们的英雄离开,没有半分离别的酸楚,唯有自豪与期待。   赵老太君朗声道:“去吧去吧,好好打!我赵家只出英雄!”   *   赵凌与赵慎出发后的次日一早,王氏携赵宁与赵淑婉去相国寺求平安符。   朱浩天新得了两只西域猎鹰,赵淑婉贪图稀罕,再者赵凌一贯是战无不胜,她一点也不忧心赵凌和赵慎会有任何危险,遂寻了机会就跑不见了。   王氏不太放心,就吩咐了赵凌留给她的暗卫,“好生盯着三姑娘,记住了,切莫让她与小王爷独处。”   婚期在来年开春,以王氏对赵淑婉和朱浩天的了解,她还是有点担心这二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只盼着婚期早些到,赵淑婉嫁出去了,她这个当继母的才能少操一份心,若是赵淑婉名誉有损,她也心中不好受。   当初被肖家污蔑时,她尝透了其中滋味,当真一点不让赵淑婉与赵宁也如她一样。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容不得她们有半点瑕疵。   “是,夫人。”暗卫应下,立即去追踪赵淑婉。   相国寺是国寺,常年香火旺盛,尤其是每逢初一十五,前来祈福求愿的香客络绎不绝。   王氏由婆子搀扶着去拜了菩萨,她这胎很稳,郎中说虽是单胎,但胎儿个头颇大,许是男孩无疑了。   小东西调皮的很,几个月的时候就开始踢肚子了。   王氏穿着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她本不喜欢这种招摇的颜色,加之她又是继妻,前面两位侯夫人虽早逝,她也不宜穿的太过明艳,可赵老太君说了,赵家的男人外出征战,她这个做主母的就得穿着喜庆明艳,以图吉利。   王氏容色秀美,这一身大红,更显雍容华贵,怀着孩子也不见她憔悴半分,可见定北侯对她是何等的疼惜照顾。   肖二爷出现在她身侧几丈之外时,便被赵家的下人给挡住了。   王氏上回在宫里险些难产,此事让赵凌心有余悸,故此他早就吩咐了王氏身边的人,若是夫人有个半分闪失,她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芷婼,我有话同你说!”肖二爷看着那个漂亮且熟悉的背影,壮着胆子朗声道了一句。   肖家一日不如一日,周氏死后,周家已经与肖家断了干系,甚至于周肖两家都怀疑周氏所生的那对女儿也不是肖二爷的种。   肖大爷也在朝中备受打压,这其中肯定有赵凌的手笔,赵凌没有彻底一网打尽,但也没有让肖家人好过。   肖家老太太与大夫人吴氏如今已经不利于行了。   在肖二爷看来,肖家的种种祸难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妇人而起。   可恨的是,他肖二爷至今还念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赠字】   当初在通州王家时,她是多么顺从自己,一开始她并不喜欢他,可肖二爷在王家暂住的那半年内,他便彻底俘获了王氏的心。   即便他当初失了记忆,即便他一无所有,她还不是嫁他了,给他生儿育女?!   肖二爷以为他还有那个魅力。   现在赵凌不在京城,他有机会了。   王氏看了一眼体态消瘦的肖二爷,她诧异于自己有朝一日会这般轻看了他。   她明明不是逢高踩低的人,真是怪了……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着多余。   “肖二爷有事不妨直说。”王氏由婆子扶起,她捧着自己的大肚,眼神极淡的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肖二爷一贯很贪心,在王家住着时,他贪恋王氏的容貌,恢复记忆后,他又贪恋肖家和周家的权势。   最终却是两手皆空,任何一边都没捞到好处。   王氏身边何止只有丫鬟婆子?暗卫也悄无声息的靠近。   肖二爷深知自己不是赵凌的对手,他现在只有一个借口了,“我要见良哥儿,他是我儿子!”   赵宁已经不理他了,儿子终究年纪还小,还有说服他回心转意的机会。   肖二爷现在深度怀疑周氏生的一对儿女也是账房管事的孽种,奈何周氏和此人都死了,肖二爷想验证也没有法子,肖老太太还一味不准滴血认亲,这就让肖二爷愈加怀疑了。   赵宁本不想插嘴长辈之间的事,但鉴于上辈子良哥儿在肖家遭了那些罪,她一点都不想良哥儿与肖二爷有半分瓜葛。   良哥儿高烧不退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何曾来看过他一眼!   良哥儿被周氏污蔑偷东西,又打断他的腿时,肖二爷又在哪里?   赵宁自己不便言辞,她戳了戳芳婆的臂膀,示意她去说。   “夫人,咱们早些回去吧,老太君还在家中等着呢,您如今月份大了,更得仔细着。”芳婆道。   肖二爷看着王氏的腹部,只觉眸中带刺,那次听说王氏险些一尸三命,他还幸灾乐祸了一场。   即便王氏不再属于他,他也不想看到王氏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更何况那人还比他强了数倍,这让肖二爷更是日夜难安。   这才过去几个月,王氏竟然又怀上了。   她可真是有手段,勾的堂堂定北侯只宠爱她一人!   王氏点头,再也没有看肖二爷一眼,但在临走之前,她突然止了步子,她觉得不能这样离开,否则她岂能配得上赵凌许她的一生长宁?   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   王氏定定道:“肖二爷,不管你信不信,我王芷婼这辈子再也不会念及你半分,与你十年相伴却不及他一朝一夕,你可以说我无情,那我便无情了,事实就是这样。”   “良哥儿如今甚好,你想见他,他未必想见你,两个孩子都已改姓。你大概忘记了,我的儿女都不曾入过你肖家的家谱,良哥儿何来是你的儿子?”   “肖二爷请回吧,日后休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这个侯夫人定会让你好看!”   王氏给人的印象是柔弱无能的,可今日这话算是对肖二爷的警告,她此言一出,侯府的暗卫与护院当即上前驱赶肖二爷。   夫人的话已经很明确,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肖二爷垂在袍服两侧的手在发颤,这个人真的是那个王芷婼么?!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出来。   他十年也不及赵凌一朝一夕?   一对儿女即便从未入肖家的家谱,那也是他的骨血!   肖二爷被人驱走之后,王氏长长吐了口气,觉之心情甚好:侯爷,您瞧瞧,我现在也有您的半分气度了,没让您失望吧。您在外一定安好!   【小剧场】   赵宁:四哥咬我,会不会得狂犬病啊!   赵慎:浑说,四哥不是狗,四哥是龙。   赵宁:也不晓得四哥什么时候回来?   赵慎:小乖,掰掰手指,转眼一年后,四哥就回来了。   良哥儿:原来我上辈子这么惨呐?不回去不回去,坚决不能回去!今天没有戏份,但起码还有字幕,再接再厉,继续蹭热度。   PS:瘪咬病又名狂犬病。 第87章 转瞬一年(上)   “左千户的消息果然准确无误,二公子, 咱们真要劫走那批脏银?此事需不需要和世子爷商榷一番?”赵家的暗卫有所忧虑。   虽说温茂盛假借周渊名义运送脏物入京, 但赵翼也只是掌控了一半的证据,此事若是闹大了, 以温茂盛在朝中的势力,他依旧有机会断尾求生。   像温茂盛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犯傻到亲自以身涉险的去贪墨, 这些事若是揭露出来, 自会有人给他当替罪羊。   暗卫没有得到回应,他抬头看了赵翼一眼,却见自家的二公子正眸色不悦看向夕阳垂落的西边。   这个时节,郊外的景致极好。   黄昏日落,花瓣起舞。   只是最美竟是那夕阳之下的一抹曜石黑。   公孙月穿着一身绸缎黑色劲装, 玲珑曼妙的身段尽显无余, 气度绝佳,即便这一身黑色, 也让她穿出了别样的风情。站在她面前的人便是南镇抚司的左千户。公孙月出手十分阔绰,正如她的人一样, 风姿绰约, 不拘形迹。   赵翼的脸色一阵青白。   这女子长的好看就是不一样呐, 一贯视财如命的左千户不仅拒绝了酬金, 还邀了佳作共赏这落日奇景。   哼, 难怪至今还未嫁出去,哪个姑娘家会这般与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看日落!   赵翼的视线从公孙月姣好的身段上移开,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今个儿甚是暴躁,吩咐了一句,“时辰不在了,去把公孙小姐叫过来。”   “是!”暗卫应下,在走出没几步远时,似乎听到了二公子喃喃了一句,“成何体统!”   暗卫:“………”   犹记二公子对阿猫阿狗都是十分宽容与和善的,怎的对待公孙小姐却是尤为苛刻?   公孙月走过来时,赵翼正慢条斯理的顺着马尾,他只给了公孙月一个侧脸,即便如此,那脸上紧绷的线条也暗示着他十分不高兴。   公孙月偷偷一笑,神色转为凝重, “赵翼,温狗贼贪墨的这笔银子,你打算如何处理?现在辰王又是温家的女婿,你们赵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翼没有说话,方才公孙月与左千户谈笑风生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这情形竟让他甚是不悦。   哼,她与旁人有说有笑,到了我这里就如此肃重了?   赵翼一副生无可恋之态,淡淡道:“自然是将所有证据与脏银都送去了大理寺。”   别看公孙月是千金小姐,她的江湖阅历绝对不输于赵翼。   天很纯,眼前的人更纯,公孙月突然一笑,“赵翼,你太过老实了,对付温茂盛那种人,其实可以以毒攻毒,你要不要听我的一言?”   “我害谁都不会害了你。”   那张美艳的脸豪不顾虑的对着赵翼,公孙月已经二十有二了,她身上有少女的天真,也有成熟女子的美艳,多看一眼都是诱.惑。   赵翼眼角的余光收回,他本不想太过停留在过去,但那年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她抱着他,哄他吃糕点。还亲吻了他,甚至威胁他,要将他卖给人牙子。   赵翼啊赵翼,你英明了小半辈子,切不可断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咳咳,你不懂,皇上还没有动温家的意思,这件事根本不足以撼动温茂盛的地位。只是此事一出,温茂盛背后的那些人必会受到牵连,这不亚于砍断了温家的财路。”   “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赵翼相当老成的添了一句。   公孙月连连点头,很为难的表现出了崇拜与敬仰之意,“赵翼,你言之有理,还是你思量周到。”   赵翼又是一阵清咳,“时辰不早了,回京吧。”   公孙月跟在他身后,她所骑的马是枣红色,而赵翼的马则是浮云白,二人一左一右,马儿长尾左右摇摆,煞是惹眼。   *   六月的巳时已是骄阳似火。   时隔半载,东宫这一日终于殿门大开,皇帝不惜牺牲朝中臣子,也要给太子找了替罪羊。   如今看来,太子的储君之位已成定局了。   太子一身玄色锦袍,沿着宫道走上了东宫最高的露台上,他看着层层叠叠宫宇,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   究竟是谁在背后害他   大皇子?不,他没那个实力,又或者他一直在藏拙?   辰王最为可疑,四皇子与和五皇子也不例外。   太子虽然幽禁东宫,但他的人一直在查,却依旧没有查出这次害他的人!   这就可怕了。   重生一次本该笑傲天下,独霸宫闱,他原以为的顺丰顺水也在半年前的大年初五那日被人彻底搅乱。   这时,太子的视线被千步廊上的一辆青帷双辕马车所吸引,那是赵家的马车,车壁还挂着定北侯府的微牌,车速颇快,迎风刮起帷幔,少女白皙精致的面容隐露。   小赵宁,别来无恙了。   太子唇角轻扬,问:“赵家近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心腹上前一步,如实禀报,“回殿下,侯夫人今晨喜得一子,赵家两位姑娘正当赶回去。”   赵凌又生儿子了?   太子广袖轻拂,当即吩咐了一句,“以我的名义备一份大礼送去定北侯府。”   心腹有些迟疑,问道:“殿下,您莫非当真相信定北侯不会辅佐辰王,您想拉拢赵家?”   赵凌的为人他也是听说过的,此人就连父皇也尤为忌惮,他何时按常理出牌?   “赵家若是辅佐辰王,又怎么会对付温茂盛?这一次温大人可是受了重创了,户部贪墨一事已交由督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赵家这是打算作什么?”   太子眸色幽暗,自言了一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竟是看不懂了。”   心腹这时又道:“殿下,不过以属下所知,赵贵妃还是有意拉拢赵家,前些日子,赵贵妃在皇上跟前说起了五殿下的婚事,赵贵妃看重之人便是赵家的五姑娘。”   太子唇角一动,视线目送着那辆马车彻底离开,这才道:“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抢的!”   *   小九足有七斤重,生下来就是个白花花的大胖小子。   赵夔,赵翼,还有良哥儿都喜欢的不得了,公孙月也抱着孩子看了好一会,公正的评价了一句,“小九真俊,要加油长哦,都快赶上你二哥哥当年了。”   一语至此,公孙月在小九肉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还满足的抬头看了一眼赵翼,她生了一双桃花眼,这一个挑眉之间,当真风情万种经在其中。   赵翼,“………”   赵夔拍了拍赵翼的肩头,意味深长道了一句,“老二,好.男不跟女斗,更不能跟强女斗。”   小九洗三礼这一日,朝中大臣又提着厚礼过来添盆。话说,这次距离上回两位县主的洗三礼也才一年之久,幸而定北侯如今身处大同,这要是再来几次洗三,他们都该有意见了。   来参见赵家的洗三礼,出手只能往死里阔绰,谁兜里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赵家这十几年前前后后办过多少次洗三了?!还有完没完!   对了,用不了多久,赵家世子爷又要大婚,世子爷正当年壮,搞不好用不着多久赵凌就该添长孙了!这赵家的人情,真不是谁想结就能结的!   这一次洗三,太子与朱明辰都命人送了礼过来,但这二人皆没有到场。   赵夔与赵翼商榷一番,最后决定将礼收下,这个节骨眼上,赵家的一点动静许就能引起轰然大波,能低调则低调而过。   夏去秋来,十月桂花飘香的日子里,赵家已经开始准备大婚事宜了。   因着婚事定的仓促,三礼六聘便没有全全按着规矩来,不过赵家世子爷娶妻,排场肯定差不了,即便赵凌不在府上,赵夔的婚事也办的滴水不漏,妥妥贴贴。   京城初雪将至之前,赵翼与良哥儿陪着赵夔前去怀柔接亲,这一路上良哥儿一直在絮絮叨叨。   “二哥,你与公孙姐姐,究竟谁更厉害?”   “公孙姐姐可通天彻地,布阵行兵,听说她家祖上可追溯到白起大将军一脉。二哥,你与公孙姐姐究竟谁上?谁下?”   赵翼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显得面容矜贵清雅。闻此言,他俊美白皙的脸庞倏然之间染上一层红晕,他一个侧目,不甚善意的瞪了一眼良哥儿,“小六,你浑说什么?谁教你这些的?”   良哥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人教我,我就瞧着公孙姐姐估计在二哥之上。二哥你也别生气,毕竟公孙姐姐并非寻常女子,就连我三姐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寒风卷来一阵狂笑,身着吉服的赵夔已经笑的人仰马翻,他回过头,对着一脸无辜的良哥儿道:“小六儿,你二哥脸皮薄,不甘心在下,你下回莫要这么说了,你二哥肯定是在上的。”   良哥儿最为敬重的人就是他二哥了,二哥为人高风亮节,襟怀坦白,怀瑾握瑜,怎会真的如此纠结谁上谁下呢?   为人君子应当谦虚的嘛!   又何必非要跟一个女子争高下,良哥儿觉着即便是输给了公孙姐姐,那也是无伤大雅的事。   良哥儿思量一番,他满怀诚意道:“二哥,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这是圣人之言。公孙姐姐的确天资过人,即便在她之下,二哥在我心目中也是备受敬重的。”   赵翼迎着寒风长叹了一口气,若非他一颗仁慈之心,怕是已将小六惩戒一番,遂踢着马腹,朝着怀柔的方向疾驰而去。   良哥儿驱着他的小良驹赶上了赵夔,带着满腔的求知.欲,问道:“大哥,二哥他这是怎的了?我实在捉摸不透。”   赵夔看着了一眼依旧稚气未脱的良哥儿,昧着良心道:“小六儿啊,你二哥他……这是……哈哈哈!”   回答良哥儿的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郎笑之声。   长嫂进门当日,大同寄回了一箱子贺礼,其中有一半都是给赵宁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书信。   赵宁担心四哥在信上浑说些什么,万一让大哥二哥知晓了,她该如何解释?   赵宁遂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屏退了春竹和夏雪,这才将书信打开。   四哥走了大半年了,这还是头一次给她寄信笺,赵宁不敢扰了四哥的大事,这大半年来一直憋着相思,不曾主动寄信过去。   随着封蜡滑落,一股荡荡悠悠的薄荷扑鼻而来,这是属于四哥的味道,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味道。   那高丽贡纸上竟没有落下一字,唯有一朵将开未开的粉白色荷花。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宁躲在葵阁小亭下琢磨了半晌,也没能领悟四哥信上所要传达之意,她思来想去,便折回梅园,让春竹和夏雪笔墨伺候,她画了一只将熟未熟的莲蓬,又吩咐家奴当日将书信寄送到大同去。   酒席渐散,赵夔这才带着半醉之态步入了洞房,新娘子已经揭开了红盖头,她娇羞温婉,是天下男儿都期待的模样。   萧家姑娘身上着实寻不出一点瑕疵出来,赵夔觉着他也应该满足了,即便这心上并没有大婚该有的雀跃,但他知道这便是他的宿命,没什么可争执的。   新婚当夜,婚房里留着凤凰喜烛,赵夔彻彻底底的让萧宁当了他的妻子。   叫水过后,他突然搂着她,道:“夫人,你可欢喜?”   萧氏语塞,大婚头一遭,她着实受了大罪了,而且她原先以为会嫁赵翼,即便她如今也没什么怨言,但欢喜......或许有些吧。   “嗯。”萧氏应了一声。   赵夔伏在她耳垂边,似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也欢喜。”   数日后,家奴又带来了赵慎的回信,赵宁迫不及待地打开,却见那高丽贡纸上依旧没有字,只是一副小荷冒尖的画,她又捉摸不透了,索性也画了一副春末荷叶展开的画像,这才让人再次寄过去。   因着侯爷父亲一直不断地往家中送信,负责送信的人俱是赵家的家奴,故此赵宁每次也顺道给四哥捎一封。   但那副荷叶寄过去之后,赵宁再也没有收到四哥的回信,这又让她着实不安了,莫不是四哥受伤了?以至于不便回信?赵宁在老太君跟前旁敲侧击了多次,也没有打听到实质性的消息。   年关近,小九都会满地爬了,赵宁时常在小七小八跟前提及四哥,她二人也学会了“狮哥,狮哥”的叫唤了。   再有两个月就是赵淑婉与朱浩天的大婚之日,赵宁也快及笄了,四哥临走之前许诺过她,他一年之后定会回来,眼看着一年就要到了,赵宁愈发坐立不安。   这一天晚上,春竹和夏雪按着主子的吩咐点了安神香。主子离开时交代过,若是姑娘晚上睡不好,就给她点安神香,她二人兢兢业业,半点不敢马虎了,主子还说若是姑娘没有长好,回来唯她二人是问。   可姑娘近日忧心忡忡,她二人也无从宽慰啊。   赵宁睡的很沉,她做了一个漫长幽远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长空如洗,四月的新田城,满城花开。   晋国皇宫内,一赤足批发的年轻女子正面色焦虑的唤着婢女,“快些,阿兄就快回来了。”   几名婢女亦是手忙脚乱的给公主穿戴,“主上的马队尚未进城,公主不必焦急,奴给公主描眉。”   公主十七八岁的光景,却至今没有婚配,晋国世家大族之中倒有人想娶公主,却被晋侯屡次回绝,加之公主自己不愿出嫁,这一拖便是几年。   在晋国,十三四岁的新妇也是常事。   公主穿了一件时下最为盛行的低胸束腰宫装,是浅碧色的,晋侯说过公主最适合的这个颜色,所以公主今日一定要穿成这样去迎接战胜归来的君侯。   要说起公主的容貌,放眼六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宛转月蛾眉,远山芙蓉色。这般岁数,身段已经长出了媚.艳之态。   公主是君侯的唯一妹妹,二人自幼长在一块,情义甚浓。   不消片刻,公主已经站在了城门上,此时新田城主街两侧皆站着晋国的百姓,他们在迎接自己的君侯,妇人手中捧着花儿,果儿,恨不能掷果盈车。时下民风开化,胆大的美妇还想向君侯自荐枕席。   年轻的君侯带着他的将军们从北门缓缓而来,公主一眼就看见了她的阿兄,他迎着日光,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周身一切的存在皆成了他的衬托。   银色铠甲,七绝宝剑,他从日光中而来,也看见了城墙上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女子。   公主提着裙摆,脚踏木屐,“噔噔噔”跑向君侯,还未上前,就被君侯一下提上了马背,禁锢在他胸口,他低头斥责她,“又淘气了,孤这不是回来了么?”   晋公主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晋国上下谁人也不敢招惹她,也只有晋侯可以说服的了她。   公主双臂搂着晋侯的脖颈,雪白的手腕露出一大半,她讨好式的在晋侯身上蹭了一蹭,“阿兄,此番与赵国一战,你可是打算娶了嬴三公主?”   晋侯二十有五了,早该娶妻,他眉间闪过一丝异色,没有答话。   三日后,公主知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她跑去晋侯寝殿质问他,晋侯还在榻上,烛火摇曳,映着他阴郁的脸,不甚真实。   “阿兄,你可是要将我嫁到赵国?”   晋侯没说话,只是侧着脸看着她。   她身上只着薄纱,独属于女子的芬芳已然尽显,晋侯蹙了眉,“不得胡闹,回去睡吧。”   公主不依,来到榻前,爬上了晋侯的腰肢,就如幼时一样,直接坐在了上面,凶狠狠的瞪着他,“我不嫁!阿兄若逼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死”是晋侯的禁忌,他眸中的阴郁愈加浓郁,腰下一用力,一个侧身将公主置于身下,压着她,道:“宁宁乖,孤都是为了你好。”   一声“宁宁”让赵宁如梦初醒,这梦里的人究竟是谁,怎的也喊她“宁宁”,她胸口有种明显的刺痛感,猛然间一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而灯厨里油灯摇曳,竟与梦中别无两样………   【小剧场】   良哥儿:原来二哥并非我想象的那个二哥,二哥什么时候开始浮躁傲慢了?我投公孙姐姐一票,这一关公孙姐姐赢了,公孙姐姐在上!   赵翼:导演,盒饭到了么?快让熊孩子领走!   公孙月:我淡淡一笑,什么也不说。   赵夔:话说,今天是我大婚之日,洞房呢?洞房在哪里?虽说我身处十八线,好歹给我一个洞房啊!   新嫂嫂:(捂脸)悄咪咪的洞房不好么,为啥非要播出来………   PS:赠文埋了一个伏笔,不是亲们此刻所想的那样,真的不是哦………后续后续。 第88章 转瞬一年(下)   日子乏善可陈。   赵宁没有收到四哥的消息,自那日奇怪的梦境之后, 她时常梦见自己跟在四哥身后, 不断地喊他“阿兄”。   赵宁不晓得那是什么地方,但每每梦到, 总有一种似曾相识地归属感。   仿佛,她终于寻到了自己的根,不再是湖中浮萍, 随波逐流。   梦里的四哥总是蹙着眉, 他肩头宛若积压了千万重担,却独独对她无边包容。   赵宁心想,是不是因着太念着四哥了,以至于几回魂梦与君同?   次年开春,赵淑婉与朱浩天大婚, 八王爷就这么一根独苗儿, 皇太后又因亏欠着八王爷,故此对朱浩天的婚事尤为在意。   自大婚前一天起, 京城十里长街俱挂上了大喜红绸,红红火火, 一眼望不到边。   按着朱浩天的性子, 他甚至于连这些年‘结交’的敌手也想通知一遭:我朱浩天要娶妻了, 欢迎喝喜酒。   朱浩天与赵淑婉的婚事在全城掀起一股热浪, 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对赵淑婉羡慕不已, 别看这小王爷长的黝黑,倒是一个体贴周到的男儿。   就连此前温家千金出阁时, 也不及她这样的风光。   辰王府自然也是要出礼的,不仅如此,温玉还得亲自去道贺。   赵淑婉在她眼中无非就是一个长的漂亮的无脑庸人,她原先也以为赵淑婉只能配得上朱浩天那种闲散小王爷。   但时至今日,温玉竟隐约之中尝到一股心酸。   她温玉自幼饱读诗书,能琴擅画,姿.色过人,她这辈子本该注定了娇宠一生,可嫁给辰王这一年半以来,她并没有感觉到此前预料的欢喜。   患得患失,嫉妒成性,即便赵淑婉如今要嫁朱浩天,她依旧嫉妒厌恶着赵淑婉。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温玉看了一眼长案上的漏刻,已经将过戊时了,而这个时候,朱明辰才刚回府。   祖父说男儿自有鸿鹄之志,让她休要与朱明辰冷脸,可开年之后,她已经鲜少见着他了。   书房内点着白蜡,温玉看着朱明辰依旧风清朗月的脸,问:“王爷怎么才回?是去赵家了?”   朱明辰的确刚从定北侯府归来,他倒是想继续与赵家交好,可赵家人一个个比石头还硬,明面上待人也不客气,根本没有给他分毫面子。   他还看见了即将出嫁的赵淑婉,女儿家面容娇嫩,眸光润泽,她看上去心情甚好,只是她眼中再也没有他,也彷佛从来都没有过他。   朱明辰觉着不可思议,朱浩天那种人物岂能与他相比?   帝王对太子尤为器重,朱明辰隐约之中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若是太子他日登基,他迟早会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他人宰割。   “嗯,夫人先睡吧,我想静静。”辰王府如今只有温玉一个正妃,朱明辰每日都会宿在她那里。   但被人盯的太紧,任谁都有窒息感,朱明辰知道自己急需喘一口气。   温玉很不喜他这般冷漠的神色,未嫁他之前,他可不是这般作态的。   “王爷是嫌妾身多事了?妾身不过是忧心王爷的身子。”温玉柔声细语道。   朱明辰如今可不信她是个温柔上解人意的女子。   温家的女儿怎会一般?   朱明辰忍着烦躁不安的性子,“嗯,我知道夫人都是为了我好,行了,时候不早了,歇着吧。”   温茂盛一日不倒台,朱明辰便会对温玉一直好下去,只是………他不想要温家的孩子。   红.帐内.鸳鸯.交.颈,不消片刻,温玉在极乐中昏昏欲睡了,她这样的高门贵女看着养目,着实不够折腾,这时候的朱明辰竟又想起了赵淑婉,她那般活泼的性子,一定很有意思。   朱明辰喂了温玉一颗丹药,这之后便出去寝房,又是一夜难眠。   *   赵淑婉坐在大红色喜被上,她头上的绡金盖头已经揭下,待两方的全福人俱出了洞房。赵淑婉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避火图出来。   萧氏已嫁为人妇,奈何脸皮子格外薄,当即移开了视线,“淑婉,你怎的把这个拿出来了,小王爷或许……不需要看此物。”   反正她成婚的时候,赵夔没有半分生疏感,但萧氏后来悄悄打听了,原先伺候赵夔的那几个贴身丫鬟都被他发配到庄子里去了。   赵夔是全身心的替她考虑。   萧氏此前的注意力都在赵翼身上,嫁了赵夔之后才察觉,他也是极为暖心的男儿,只是暖的不动声色,若非她自己去打听,还不知道赵夔这般在意她。   赵淑婉笑了两声,没有丝毫身为新妇的娇羞,她道:“嫂嫂,小王爷与我大哥不一样,他可不敢胡来,我猜他肯定不会。”   赵宁啼笑皆非的看着赵淑婉,难不成她还打算指导小王爷?小王爷不会,她就会了?   萧氏面颊羞燥的通红,她也不好指责赵淑婉,心道:淑婉自幼无母,又是老祖宗娇惯着长大的,许是与寻常女子不甚一样。   萧氏性子柔弱,极为传统,在她看来,身份地位崇高的男子本该三妻四妾,赵夔这般待她,她甚觉压力。其实,若是赵夔留下那两个通房,她也觉得没什么。   “淑婉啊,一会小王爷就该过来了,你可别在他跟前拿出这东西。”萧氏提醒了一句,她就没见过那个姑娘家这般热切的盼着洞房。   赵淑婉这两年乖巧了不少,萧氏如今是她大嫂,她可不敢招惹了她,“我晓得了,无非是自己看几眼罢了。”   萧氏:“………”她还想留着自己看?!   萧氏僵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说辞。   朱浩天从回廊下走了过来,他醉意甚浓,一身大红色吉服衬的身形挺拔,俊颜秀气,手里还牵着小七和小八,两人都刚学会走路,一摇一摆的,都是福娃娃的打扮,十分可爱。   “姑爷!姑爷,让奴婢把两位姑娘先带走吧。”身后的婆子和丫鬟跟在他后面急急道。   姑爷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今个儿喝多了,硬是拉着小七和小八过来,说是来压床的,还说什么他也要生双胎,特意抓着小七小八过来沾沾喜气。   小七小八胆子很大,朱浩天说给她二人买糖人,她两人就满心欢喜的任由朱浩天牵着来了洞房。   一见嫂嫂和姐姐们都在,小七小八乐呵呵的更不想走了。   “淑婉妹妹,我来了!”朱浩天将旁人视若无睹,说话间,眼神都是飘着的,恨不能将赵淑婉看穿了才满意。   赵淑婉的神色同样热切,她愁了小七小八一眼,问道:“你将她俩带过来作甚?”   朱浩天一手提一个,将小七小八抛在喜被上,陷入沉思道:“我想让你也给我生一对。”   赵淑婉扭捏了一下,但娇羞之色很快就散去,“你之前说好的,今晚玩骰子的,怎么喝这么多?”   朱浩天借着机会就告状,“大哥二哥非要灌我,你放心,我醉不了,我先去拿骰子。”大哥二哥自是指赵夔与赵翼。   原本赵翼对朱浩天还存了颇大的意见,但自从他与赵淑婉定亲之后,赵翼就不忍心记他的仇了。   毕竟朱浩天娶走了赵家的‘祸害’,赵夔与赵翼两兄弟从此以后要省多少麻烦。   众人:“………”   天色已然大黑,酒馈处的喧嚣也渐渐散了,洞.房.花.烛.夜的大好时辰,萧氏与赵宁便领着小七小八早早离开了。   春风微暖,屋檐下的红绉纱灯笼摇晃的很惬意,赵宁几人还没有走远,就听到洞房里传出极为放.荡.的男女“哈哈”大笑声。   也不晓得是谁赢了?   朱浩天可能有些热,他褪下了挂在胸.口的大红绸花,又粗鲁的剥下了新郎官的袍服,身上只剩下一间薄透的中衣,这衣料比寻常的绸缎更为丝滑,尤为适合做夏裳。   朱浩天诚心的问道:“淑婉妹妹,我这衣裳好看么?这料子可是从南洋购来的,我特意命人给你也做了两身睡裙,你穿着一定觉着舒服,唯一不足的就是太透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咱们之间不分你我。”   赵淑婉没觉着这话哪里有问题,她收了骰子,抛了两个媚眼过去,“嗯,是挺好看,你这身上倒也不像你的脸,还挺白。”   涂着凤仙花汁的五指尤为细白,赵淑婉在朱浩天的胸.口划了一划,“咦——你这身上.真.硬,我大哥二哥也是这般。”   朱浩天一直留意着她的手,慢了一拍才回过味来,“你看过大哥二哥的?”   定北侯府的子嗣自幼习武,赵淑婉幼时就时常跑到校场去看,见到赤.着.膀子的情形实在是太正常了,她大约晓得朱浩天的意思,嗲.声道:“你放心了啦,我以后只看你。”   朱浩天释然了,说起来大哥二哥都是自家人,他也没有必要较真下去。   “我热了,你不热么?把衣裳褪去吧。”朱浩天伸手帮着赵淑婉解开衣领上的盘扣。   他指尖有些粗糙,划在赵淑婉脖颈上,闹的她一阵痒痒,“我自己来吧。”   朱浩天可能有点等不及了,还没等结开扣子就欺了上来,“淑婉妹妹,我每天晚上这个时候都会想你,你猜我想跟你做什么?”   赵淑婉面颊带赤红,她点了点头,“还能想什么,你就是想洞房呗。”   太直接了!他就喜欢这个调儿!   妻子这般聪慧,做丈夫的肯定不能让她失望,朱浩天看着眼前白晃晃的光景,他神色有点呆滞,发自肺腑的评价,“淑婉妹妹,你真好看,哪里都好看,若是早知道你心悦我,我一定早早娶了你。”   赵淑婉被他撩.拨的娇.喘.吁.吁,埋怨道:“你到底会不会啊?”   朱浩天委屈大了,嘴里含糊道:“怎么不会?我每晚都会预想一遍。”说着,他直捣黄龙,又连连兴奋,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发起了毒誓,“淑婉妹妹,我今后什么都听你的,谁若欺你,我定让他好看!若是我这辈子负了你,定不得好死!”   赵淑婉一阵刺痛过后,她缓和了一会,学着避.火.图上的姿势,反过来撩.拨朱浩天。   守在外面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   赵宁回到侯府已经是亥时了,今晚月色极好,的确是大好的日子。   王氏叫了她去上房说话。   生了小九之后,王氏体态日渐消瘦,她屋子里供奉了观世音菩萨,一进屋便可闻见淡淡的紫檀香。   小九已经睡下,王氏让奶娘抱着他去了隔壁的暖阁,这才拉着赵宁在身边说话,“宁姐儿,原本你今个儿及笄,可淑婉的婚事耽搁不得,母亲和你祖母商议过来,下月初三是极好的日子,再给你补上及笄礼,你看可成?”   赵宁知道母亲真心疼她,这世上除却四哥之外,母亲便是待她最好的人,她当然也明白赵淑婉与朱浩天的婚事肯定比她的及笄礼重要。   “你祖母给你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赞者,定不会让你受了半分委屈的。”王氏又道。   赵宁莞尔,她根本不在意什么及笄,她只是心中不安。   四哥究竟是太忙,还是……已经移情了?   其实,细一想,赵宁也很清楚,像四哥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心悦她这样的小丫头,她和他之间的那些种种,她此刻想想都觉着不甚真实。   “嗯,女儿,明白的。”赵宁点了点头。   王氏是亲眼看着赵淑婉出阁的,为人父母,最期盼的莫过于看着子女一个个成家立业,有所依附。   “宁姐儿,你也不小了,你祖母有意给你说亲事,暂定了保定杨家的嫡子,你及笄那日,杨家会来人,届时你在屏风后看上几眼,若是不满意,咱们再议。”   赵家对待子嗣的婚事当真是毫不逼.迫了,赵宁也晓得她已及笄,顶多只能再拖两年,到时候不嫁也得嫁人了。   四哥他……来得及娶她么?   算着日子,四哥上辈子得势时,她都十八了。   赵宁没作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   王氏觉着奇怪,女儿一向百依百顺,这怎的一提及婚事,就像打了霜的茄子?   王氏是过来人,一下就感知到了什么,“宁姐儿,你老实跟母亲说,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你大可以说出来,母亲给你做主,说说看,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赵宁很想说她,自己相中了赵家的四公子赵慎了。   但这话若是说出来,别说是母亲了,祖母也会被她吓着,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她也是胆子忒大了,觊觎上了自己的兄长,还期盼着两人终有一日会修成正果。   遇着赵慎之后,她的所作所为远远超乎了原本的那个赵宁,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换作上辈子,她断是不敢的。   赵宁摇了摇头,“没,没有,女儿想,再等两年。”   王氏今晚不过是提一个醒,倒也没有逼着赵宁眼下就择婿,说了几句就放她回去了。   小径两侧丛花葳蕤,月光如倾洒下来的白色瀑布,笼罩在侯府上方。   赵宁脚步虚浮的往前走,她本想再给四哥寄一封书信,可又怕等来的还是空空如也。   还未至梅园,春竹和夏雪突然止步,二人先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赵宁心中藏着心事,她看着脚下的路,继续往前走,这条路彷佛怎么都走不到头了,一步一彷徨。   赵宁踩着自己的影子,却就在这时,她影子的旁边又出现一道人影,她脚步放缓,就见那影子越来越长,头顶应该盖过了她的。   赵宁没有转身,只觉心跳如雷。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握着她的时,她这才侧过脸看着眼前人。   赵慎在她茫然的注视中浅浅一笑,“等久了?四哥回来了。”   赵宁任由他牵着,她没有说话,也不晓得赵慎要将她牵到哪里,她只顾跟着他的步子,渐渐走向月影朦胧处。   眼前是一片偏僻小竹林,已经夜深人静,恐怕府上的暗卫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赵宁有很多话要问他,问他为何不回信,他此前所画的画册又是什么意思,但见到赵慎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时隔一年,赵慎脸上晒黑了些,但这并不影响的他的俊美,他牵着赵宁的手,在他冒出胡渣的下巴处摩挲了几下,一本正经道:“小五最喜欢四哥,你今日及笄,四哥没什么可送你的,不如你就拿四哥当礼物吧。”   赵慎下手很重,赵宁的手被他摁在下巴处,刺的有些生疼。   拿四哥当礼物?   她心里倒是十分乐意接受,却是脸色赧然,“回,回来就好。”   她一寻思,好像哪里不对劲。   四哥是受了军令去的大同,若无朝廷召见,他不可擅自回京,再加之四哥如此“偷偷摸摸”的见她,赵宁怀疑四哥是偷跑回来的。   赵慎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我明日入宫复命,小五这么想我,我只要彻夜回来看你。”   赵宁:“………”她什么时候说过想他了?他又如何知道她的心思?   赵慎的呼吸忽然有些不稳,赵宁感觉到他起伏的胸膛,她一抬头却见他的脸逐渐靠近,又低低道:“别动,这一回,你想要的统统都给你。”   这一回?   未等赵宁寻思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唇.碰上了她的,柔若四月暖风拂过,轻.揉.慢.捻。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思绪无限放大,赵慎的唇软硬适中,特别适合亲.吻。   她隐隐之中似乎预料了这一幕,但真正尝试的时候又另一番滋味。   赵宁眼眸瞪大,借着稀薄的月光,她可以清晰的看见四哥的眉头微蹙,她真想伸手替他抚平,那里好像积郁了太久,以至于他年纪轻轻就阴郁满布。   可能是担心亲.吻的姿势不太舒适,赵慎长臂突然将赵宁抬起来,让她修长的双.腿.夹.在他腰.肢上,他拖着她后背,让二人可以面对着面。   赵宁惊讶之间,赵慎趁势而入,一点点,一滴滴,攻城略地。   那点细软的小丁香根本就不够他吃的,她一直这么娇小,偏生闹着与他玩闹。   那些年,那些事,她都忘了,可他一切都记得。   沧海桑田,岁月轮回,他见过三生石,去过奈何畔,寻遍了她的踪迹。   此时此刻,她就在他掌中,以最贴切的姿势被他所拥。   【小剧场】   朱浩天:咳咳咳,我,朱浩天!今天正式成为男人了,求关注,求热度,求吃瓜。   赵淑婉:哈士奇还是很不错的,避火图用不上,失策!   赵宁:太紧张了,太刺激了,太太太太……可怕了。   赵慎:这不都是你一心想要的么?现在都依你了,欠你的都还你。   PS:最初时的故事有点小长,我得想个最好的时机发出来,自己写着写着,竟然写哭了。听说七夕快来了,不知道怎么表白大伙,那天发红包吧。 第89章 狂野心跳   赵宁被卷入一场惊心动魄之中。   她双手本能的揪着赵慎的衣襟,起初的惊骇与羞意统统化作了无意识间的配合, 小小的她, 还不足以与赵慎的力量抗衡。   遂,索性沉浮在他全全掌控的风浪之中。   她从不知道风花雪月竟能这般动人, 灼烫的吻,陌生却又熟悉,她生疏的配合, 茫然的跟随。   这一刻, 有久别重逢的狂喜,有两情相悦的动.情,也有发自骨血里的思念。   所有的失落尽数消失,赵宁一直看着赵慎,看着他沉迷其中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四哥是不为尘世所扰的禁.欲之人, 可他现在却为了她而有所不同了, 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中当真与旁人不一样的?   赵慎单臂抱着赵宁,另一只大掌几乎可以盖住她的后背, 她还太小了,只在他掌中便可绽放, 他贪婪地攫取着独属于她的芬芳气息, 这一日让他熬了数千个日夜, 抛开前世的埋怨, 抛开所有相思枯守, 眼下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就在他掌中,还像如初的模样。   一阵狂风暴雨, 赵慎的唇停在了赵宁鼻尖上,他没有移开,看着她气喘吁吁又强装镇定,他的唇划过她滚烫的面颊,与方才的强势攻略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呵护至极,似有若无的轻轻移过,不着痕迹的留下他的气息,直至埋在她颈间,在她耳边低喃:“我的小五,想要什么就说,只要四哥有的,便全是你的。”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丝丝缕缕的荡入赵宁的耳际,勾人心魄般的迷惑着她,让她沉醉不醒。   赵慎的嗓音对赵宁而言,可能存着天生的魔力,她隐隐之中被他蛊惑,竟想此刻便抛弃世俗,与他在这月下私定了终身。   赵宁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趴在赵慎的肩头,她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想要什么?   此刻,赵宁的内心再清楚不过了,奇怪的是,这种情愫像是压抑了已久,久到了被她尘封在了自己感知不到的地方。   那种强烈的念想像是被人从沉睡中唤醒,正势头勃发的刺激着她的所有感官。   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感知着对方的体温与跳跃不息的心跳。   良久,赵慎侧过脸,像是有意撩拨怀里的人,他的唇贴近她细嫩的耳垂,低低道:“四哥可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小五错过了这个机会,日后可就难说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的姿势相拥,已经是赵宁能拿出的最大限度,怎的听四哥这话,好像她还可以更加孟.浪呢?   夜风从林间拂来,加之赵慎身上的薄荷香,终于让赵宁寻到了一丝的清醒。   她想从他身上下来,下巴移开了赵慎的肩头,如此一来,二人又可四目相视。   赵宁感觉到臀.部有什么东西抵触了她,若以赵慎的毅力,他大可以避开这样的接触,但他没有避让,生怕他的姑娘太傻,还是摸不清他的心思。   赵宁这下一动也不敢动了,她这点重量对赵慎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他便这般一直抱下去,也不觉吃力。   小女子原本粉色的菱角唇,此刻如最艳丽的春花绽放,她吐气如兰,气息依旧极为不稳,赵慎却依旧毫无保留的显露自己的心思。   曾经有多压抑,此刻便有多么坦白,他再也不会将对她的情义掩埋。   摁在赵宁背后的手移到了她腰上,力道适均的掐了一把,评价道:“长高了,倒是没见长肉。”   视线如火如荼的上移,赵宁的上衣交领不晓得何时被人扯开一大截,那白皙雪亮的脖颈调皮的露了出来,再往下还有碧色的胸衣系带。   碧色,她最喜欢的颜色。   赵慎已经太久没有看见她穿碧色了,“我们小五是大姑娘了,对么?”   这个还需要问么?   赵宁觉着自己受不住这样的撩拨了,她移开视线,不去看赵慎淡寡中透着隐约醉意的脸,“我,我要回去了。”   她说话比原先利索了,赵慎原本也没有让她结巴太久,他也舍不得。   赵慎的手绕过她细长的脖颈,迫使她再次与自己靠近,他平复了一下内腹的翻涌,在她眉心轻轻啄了一下,“好。”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赵宁被赵慎放下时,听到他低低的笑了几声。   赵宁就知道,他方才又故意一本正经的说着浑话戏弄她,四哥怎能将他自己当做及笄礼送出去呢?   她即便想收下,她也没那么本事啊。   赵慎牵着赵宁,将她送到梅园,临走之前,道了一句:“四哥说话向来算数,小五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要什么,四哥都给你。”   赵宁在一阵夜风中凌乱,不知思绪飘向了何处,她只觉身子轻飘飘的,被春竹和夏雪伺候着沐浴上榻后,心还在狂野的跳动着。   四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么?他怎能………   在他心目中,她难不成就那般饥.渴他?!   赵宁钻入被褥里,无言以对。   *   次日,赵慎入宫面圣,但他并非从侯府直接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事先回来过一次。   时隔一年,帝王明显又苍老了些许,他看着殿中英气伟岸的年轻将军,说不上来是何滋味。   这一年,帝王已经开始着手七公主的婚事,但她一心只惦记着赵慎。   帝王见赵慎俊挺不凡,貌赛潘安,智胜孔明,勇比子龙,也觉之此子可配得上皇家的金枝绿叶。   “赵慎,你这次亲捉了蒙古大王子?想要朕如何赏你?”皇帝对赵慎印象尤为深刻,现在还存着愠怒,若非赵家又立了大功,皇帝都想将赵慎发配边陲,让他吃一辈子的黄沙。   敢负公主?那他就在外打一辈子的仗吧。   皇帝不知因何,一看到赵慎,胸口堵闷异常。   赵慎笔直而立,闻言微微颔首,面上却是敬意不足,“皇上,此人是蒙古可汗长子,早过而立之年,皇上有所不知,当初与王家勾结的蛮夷便是他。”   言罢,他突然抬眸,眸光毫不忌忌讳的对上了皇帝一脸的惊愕。   当初王家被戴上了勾结外邦,卖国求荣的帽子,这桩罪名足以令整个王家彻底覆灭,九族之内无一人生还。   赵慎未必不知道谁是幕后之人,他只不过需要确凿的证据,想要让证据呈现在世人面前,他便只有步步撒网。   王家要的是昭雪,并非仅仅是复仇。   现在正是时候了。若真要复仇,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无法将他自己撇清吧!   皇帝惊愕的神色过了片刻才消散,“好!你干得好,此人身在何处?”   皇帝掩饰的很完美,但赵慎依旧听出了他嗓音中细微的颤抖。   他这次没有说实话,“回皇上,正在押运回京,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鞑子数次侵扰本朝边境,帝王多半不会善待这位异族王子,但他需要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皇帝见赵慎有几分熟悉之感,他到底没有因为赵慎的目中无人而迁怒于他,“赵慎,大同军情已稳,你择日起还是去公主宫内当值吧。”   赵慎已不止一次回绝了皇家的好意。   皇帝的脸面岂是说拂就能拂的?这意思很明显,还是让赵慎去公主身边,只要赵慎点头,恐怕赐婚的圣旨不日就下达。   “微臣难担其职,望皇上令择他人。”赵慎风轻云淡的回绝,他像个没有温度的人,不将无上皇权放在眼中。   “你!”帝王气的龙目怒瞪,他这已经不止一次的给赵慎机会了,赵慎真以为公主非他不可了么!   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门外小黄门躬身步入乾坤殿,俯首道:“皇上,八王爷求见。”   八王爷与定北侯府已经结为了亲家,他与赵慎已经不算是外人,皇帝没有让赵慎避让,直接宣见了八王爷,“让他进来吧。”   皇帝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八弟不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他抢了对方的江山,夺了他这辈子最为挚爱的女人。   赵慎唇角微微一动,似是一丝鄙夷拂过,却转瞬归为平静。   他对这个世道的太多纷争都不怎么在意,谁主沉浮亦与他无关,那龙椅上坐着的帝王,于他而言,无非是个尚未迟暮,却已枯朽的路人。   八王爷步履带风,英姿飒爽,输了天下的他,如今反而愈加清明。   “臣弟给皇上请安。”   八王爷正要跪下,皇帝止住了他的动作,“免了,这次你来的正好,玉玲的婚事拖不得了,以你这个皇叔来看,朝中哪位大臣家中的公子合适?”   玉玲是七公主的闺名。   七公主心系赵慎的事已经举朝皆知。   皇帝的意思无非是让八王爷也说道两句。   八王爷看了一眼赵慎冷冽的侧颜,他心道:这桩婚事肯定不能成了!赵慎这座冰佛,竟也有人看上他?   八王爷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但这个媒人他不能做,得罪了皇帝是小事,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至于被彻底打压。   可若是得罪了赵慎,他还有机会见着那人么?   八王爷抱拳,耿直道:“臣弟以为廖御史家中的嫡长孙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此子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如今正在翰林院观政,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   皇帝唇角一抽,也不知道八王爷是有意的?还是无心之举?   他此言一出,皇帝总不能逼着赵慎去娶自家的女儿,加之赵家立功在前,皇帝广袖一挥,“赵慎,你先下去吧!既然你自认无能当职,不如在府上多歇一阵!”   这是在压着他的仕途了!   赵慎他会在意么?自是无动于衷,赵慎抱拳道:“是,臣领旨。”   赵慎面容清寡的退了出去,皇帝当着八王爷的面便砸了一只伏虎黄玉的镇纸,“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八王爷动了动唇,没有出言相劝,看着这一幕,他心中莫名痛快,仿佛应了“报应不爽”二字了。   从宫里出来,八王爷一路疾驰才追上了赵慎,他已经急的如同火上浇油,却见这小子正在西市闲散的逛着首饰铺子。   这样的画面与他孤冷倨傲的秉性甚是不搭。   八王爷上前,本要拉着他到一侧说话,却被赵慎避让开了,他似乎很嫌弃八王爷的靠近。   八王爷:“……此处说话不方便,你我找个茶肆再议。”他眼神暗示了赵慎,周边许有皇帝的探子。   赵慎不急不徐的挑了一只碧玉的簪子,这才与八王爷一道离开。   八王爷以为这簪子是给宁妃的,进了茶肆雅间,他道:“你挑的颜色太淡,不适合她。”   赵慎没有理会,直接道:“蒙古王子现已在京城,我已命人严加看守。不过此人正当押运入京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届时谁派人去劫囚车,谁就与当年王家的案子有关。”   “你想带她走,这便是最好的法子,王家没有洗脱冤情,她便一日不会离京。”   “八王爷自己看着办。”   听到这里,八王爷自然是明白了赵慎假传了消息,他明明已经将人控制在鼓掌之下,偏在帝王面前撒了弥天大谎。   这可是欺君之罪!   这小子就丝毫也不惧?他是生了熊胆么?   八王爷与赵慎并没有多少交集,很多时候连他也觉着这小子实在深不可测,他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他的城府之深,恐怕就连久经世事的赵凌也不及。   八王爷当然想让王家得已昭雪,“你在半路另外安排了一行人?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你就不怕欺君之罪?”   赵慎亲手倒了一杯茶,眉目毫无波澜,唇角罕见的扬起,“有何可惧?不是还有八王爷你么?”   八王爷:“………”老天呐,他可不敢任意欺君的!   思及一事,八王爷提及了太子,“皇上不惜牺牲朝中臣子,也要保住太子全身而退,可见在皇上心目中,太子才是他最在意的儿子。”   言下之意,目前只要专心对付太子就行。   八王爷实在看不透赵慎的心心思,他就连喝茶时也如同置身丘壑之间,像个闲散的游侠儿,他的眼中看不出半分的野心与世俗。   “嗯,我知道了。”赵慎随意应了一声。   *   公孙月暂住定北侯府一事已经在京城贵圈中传开。   要知道,公孙月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也是皇太后的外孙女,这样的身份已经足以令得贵公子们垂涎。   只可惜,公孙月年纪有些大了,而与她差不多年纪的贵公子几乎都已娶妻。   近日,京城流传起了一则谣言:朱浩天在侯府住了半年,于是他成了侯府的女婿。公孙月再这么住下去,迟早会成为侯府的儿媳。   而侯府唯一能与她相配的公子也只有赵翼了,虽说二人有三岁之差,但站在一块时,可谓是郎才女貌。   赵翼自己也听说了这则传闻,他陷入了深深的阴郁之中。   这一日,左千户着人送了一筐杏子过来给公孙月,恰好就被赵翼看到了,他叫住了小厮,“站住!”   就连府上的小厮也瞧出了苗头,“二公子,这东西是给公孙小姐的,小的这就送过去。”   赵翼俯身持了一只杏子,他咬了一口,汁液润香,酸甜可口,的确是时下的好东西,就如公孙月一样,恰好熟到了最好的时机,美妙不可言喻。   赵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蹙眉,手中吃了一半的杏子扔进了竹筐里,“酸!搬走!拿去军营分给将士们。”   小厮:“………”这又是何必呢?在意公孙小姐便去向长公主提亲就是了,二公子整日蹙眉冷目,真不知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公孙月很快就得知了杏子的事。   以她的推算,她与赵翼的好事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今年二十有三,不嫁赵翼的话,还能去哪里寻一个称心满意的如意郎君?   赵翼,你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时间紧迫,公孙月务必得在二十四岁之前将自己给嫁出去!除却三礼六聘所需消耗的日子,她现在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她需要在这两个月之内,让赵翼诚心诚意的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三日后,赵淑婉与朱浩天回门。   赵家的归宁宴办的很隆重,加之赵家子嗣充沛,酒馈结束之后,依旧热闹非凡。   朱浩天如沐春风,这三天以来,赵淑婉带着他领悟了一下人生的妙处,他感觉自己仿佛重生了一遭,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畅快意,若是凡人脚下可以踏云,他已经飘飘欲仙了。   葵阁设了茶宴,赵家的子嗣都在。   如今,赵夔娶了萧氏,再加上公孙月暂住侯府,庭院中足有十来人,赵老太君看着小年轻们,她自己也欢喜的紧。   小七小八就喜欢跟着朱浩天,一见着朱浩天,就“姐噗-姐噗-”的叫唤,此前小七小八洗三礼上的那对小.奶.狗也都长大了,见着朱浩天也喜欢围着他转。   良哥儿发现了这个事实,“姐夫很招狗。”   朱浩天:“......”这话没什么毛病,可听着怎就有点怪?   众人聚在一块打叶子牌,良哥儿被排挤在外,他又不甘心离开,就站在朱浩天身后看着,除却朱浩天跟前的大元宝吸引了他的注意之外,他还看见了几样不得了的东西。   良哥儿很关切的问道:“姐夫,你这脖子上怎的这么多红痕?可是被蚊虫咬了?”   众人的精力都在赢钱上面,良哥儿此言一出,众人才纷纷朝着朱浩天看了过来,他穿着春日的薄衫,虽是挑了一件高领中衣,但留心一些还是可以看见那一串接着一串的红痕。   实在醒目,又惹眼。   赵夔咳了两声,竟有些不忍直视,这个赵老三,下手太狠了!   赵翼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无力道:“小六儿啊,去把《金刚经》抄一份,抄完拿过来给二哥看,听话,去吧。”   良哥儿:“......”为什么别人在玩乐,他要去抄经书?   【小剧场】   赵翼:听说有人要对我手下不留情?我长的帅也有错?   公孙月:别闹了,你我都是大龄未婚,凑合着过吧。   赵宁:四哥想法设法的将我引上了一条孟浪不归路,当个安静矜持美丽的女子怎就那么难呢?   良哥儿:终于掌握了蹭热度的精髓,感谢大家,感谢侯门,感谢导演,感谢各位观众朋友们对小六儿的支持,小六儿再接再厉。 第90章 选妃名册   良哥儿平时最听二哥赵翼的话了。   但现下他甚是委屈,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姐夫脖颈被蚊虫咬了, 他也是好提醒姐夫防备蚊虫呀。   许是婚宅才刚修葺好不久,以至于草木葳蕤, 蚊虫丛生。   众人一愣,旋即哄堂大笑。   小七小八还不晓得哥哥姐姐们在笑什么,但旁人在笑, 她二人也乐呵呵的附和着。   朱浩天本觉着这种事没什么课羞燥的, 他反而觉着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他媳妇儿的杰作岂容旁人这般笑话。   朱浩天两眼探究的看向了赵淑婉,赵淑婉今日格外镇定,与她寻常的咋咋呼呼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清了嗓子, 道:“笑什么, 有甚好笑的?尤其是大哥你!新嫂嫂莫非没有给你也弄过?”   萧氏呆立当场,已不知言语, 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赵夔身上这般作为, 淑婉这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赵夔见萧氏面色赧然, 他喝了一声, “好了好了, 都别笑了, 小六儿先回去抄经书,今个儿晚上府上放礼炮, 届时你再出来。”   良哥儿没有反驳,兄长们的话,他还是很顺从的。   赵老太君与王氏听到了庭院中的谈话,她二人也是一阵唏嘘,这个赵淑婉………早知就不该给她压箱底的避火图,这东西又不是真的给她看的。此物名曰“避火”,可厌火灾也。赵淑婉竟然真的拿去照学了……   赵老太君揉了揉眉,对儿媳语重心长道:“现下小五也快说亲了,这孩子品行乖顺,我倒也放心的很,小七与小八,你可得好生教管,莫不要再养出一个老三出来。”   事到如今,赵老太君已经放弃了对赵淑婉的教.导,她不是没有试过,只是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如今赵淑婉已经嫁为人妇,起码没有杀人放火,要祸害也只祸害了朱浩天一人,老人家这便已经欣慰了。   王氏被外面一群孩子羞红了脸,奈何那几人还不晓得避讳,一阵轰然大闹,王氏看了一眼在庭院中玩的正乐呵的小七与小八,她点了点头,内心却有所顾虑:若是随了侯爷,我也是管不来的。   赵淑婉这性子,还不都是像了赵凌了!   王氏也不好评判自家夫君,她吩咐了身边的婆子,让她去私库里取些补品赠于姑爷,朱浩天年纪轻轻的,日后还要保家卫国,他封地在福建,过不了几年就要去打倭寇了,王氏对这个女婿是当真的疼惜。   赵宁正要探头去看朱浩天,赵慎一手挡住了她是视线,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道:“有何可看?”   赵宁:“………”昨夜两人亲密之后,她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正视四哥,但见他还是那副孤寡薄凉之态,她倒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旁人都在偷看,她怎就不能看了?   这时,管事婆子领着一小厮打扮的男子步入厅堂,此人面相肃重,不像是个普通的小厮,他向赵老太君与王氏行了礼,道:“老太君,夫人,线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太子选妃在即,咱们侯府也有姑娘在备选之列。”   赵老太君与王氏突然蹙眉。   现下,侯府唯一适婚的姑娘就是赵宁了。   但赵老太君与王氏心里都很清楚,赵宁只是定北侯的继女,结巴的隐疾还未痊愈,不可能成为太子的正妃,若是选上了,恐怕也只是侧妃或是良娣。这种“荣耀”,是福是祸还真是说不清。   赵家已经足够惹眼,又刚与八王爷结成了亲家,以赵老太君的观察,老二与公孙月估计也能凑成一对,赵家实在不宜再与皇家结亲了。况且她认为,以赵宁的性子,她岂能过那种内闱纷争的日子?   若是嫁给了寻常人家,赵宁背后还有定北侯府撑腰,她的夫君定不敢欺她。   可若是皇家,赵家也无能为力。   “此事可属实?”赵老太君疑心道。   赵宁虽已及笄,但她到底是个结巴,皇家不太可能娶一个患有隐疾的女子。   男子如实道:“听说赵贵妃也向皇太后要了五姑娘,此事倒还没有定夺,只是有了苗头。”   赵老太君心中了然,叹道:“芷婼啊,小五留不得了,下月就让杨家的人过来,还是趁早给小五定下来吧。”   王氏也是这个意思,皇家是非多,富贵难得,安稳更难得。她点头,“嗯,一切都听母亲的。”   赵宁的事很快被赵家三位公子知晓了。   赵夔与赵翼虽有些舍不得,但长大的姑娘终究留不住,赵夔道:“实在不行,以我看,杨家公子也不差。”   赵翼凝眉,“赵贵妃是想让小五嫁给五皇子,可太子对小五的心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唉,他们哪里是在意小五,不过是看中了我赵家的兵权!”   公孙月从回廊走来,她还没走近,就听到赵翼愤慨之声,公孙月站在他身后,道:“不如我入宫一趟去皇太后身边探探消息,若是小五的名字的确在选妃名册上了,此事还得另当定夺。”   公孙月的提议甚是有用,赵夔神色正经的谢道:“有劳公孙小姐了。”说着,他瞟了一眼赵翼。   老二近日变化很大,他自己没有察觉,旁观者却是一清二楚。   但见赵翼俊颜紧绷,只是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瞥了公孙月一眼,“多谢。”   公孙月修长的指尖在赵翼肩头弹了几下,“自己人,不必客气。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入宫,若是小五真的被选中了,我兴许可以去向皇太后求求情。”   赵翼:“………”她跟谁是自己人?   待公孙月一离开,赵夔当即朗声大笑了起来,本着老哥哥的善心,劝道:“老二,你看开些吧,你大约还不知道公孙月这些年在外面做的那些事,长公主与公孙将军都管不住她,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哈哈哈哈……”   赵夔笑的有多放.荡,赵翼此刻就有多阴郁。   他当然听说过公孙月的事迹,这些年总会有意的回避她的消息,但也会有意的去打听,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或许这便是他的心结了。   而这时,赵夔与赵翼俱没有察觉到,赵慎此刻已经不见了,他走时悄无声息,未掷一词。   *   坤寿宫,太子正陪着皇太后用茶。   太子是一国储君,他如今已弱冠,娶妻纳妾是头等大事。   皇太后看了一眼拟定的名册,看到赵家五女时,她不由得多看了太子一眼,“你想让赵五姑娘当你的侧妃?可她如今不是还结巴着么?”   一个太子侧妃的头衔配赵家的继女,已经是绰绰有余。   皇太后还以为就算太子看中了赵五姑娘,那也充其量是个良娣。   可见太子这回是真的上了心了。   皇太后又道:“顾家女为正妃倒是合哀家的心意,只是赵贵妃那头也点名要了赵五姑娘,你老实告诉哀家,你是不是也想拉拢赵家?”   若是太子一心想要赵宁,皇太后一定会帮他,定北侯府的结巴姑娘能矜贵到哪里去?天家看上她了,那也是她的荣耀。   太子笑了笑,他生的白净,年长之后更显沉稳,在众皇子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加之皇帝对先皇后的情深义重,日后储君之位定是跑不掉了。   太子极需一个强大的外戚辅佐他最终坐稳龙椅。   “父皇的意思是让孙儿娶顾暮瑶,赵宁她……是父皇对我的补偿。”他随意一说。   皇太后怔然失语,恍惚了片刻,这才道:“怎么?你不喜欢顾家丫头?”   皇太后让贵女入宫给公主当侍读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为了试探贵女们的秉性。   皇子们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将谁许配给谁,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朱明辰已经娶了温玉,太子这边务必要娶一个可以帮得上他的人。   现如今,顾家是唯一可以与赵家分庭抗礼的了,皇帝将顾暮瑶许配给太子,也是考虑周全之后的结果。   至于赵家的五娘家,她纯粹是意料之外的一个人物。   皇太后沉思半晌,“也行,你娶了赵五姑娘为侧妃,总好比过让你五弟娶了,赵贵妃这是黔驴技穷了,此事早些定下来,以防夜长梦多。”   公孙月过来求见时,太子尚未离开,两人是表姐弟的关系,太子见着公孙月还得唤一声,“表姐。”   公孙月摆了摆手,“殿下客气了,月儿给殿下请安。”她今日入宫,特意换上了女装,粉红折枝花卉褙子配着烟云蝴蝶裙,难得淑女了一番。   但凡见过公孙月的人多半不会忘却她,男装时英气飒爽,女装时也别有一番韵味。   皇太后招呼着她到身边落座,笑道:“月儿啊,你来得正好,你太子表弟已经打算成婚了,你呢?怎的拖到现在?你母亲和你父亲在不管你,哀家可就得插手了。”   公孙月的目的很直接,一眼就看见了红木案桌上的选妃名册。   公孙月与谁都能自来熟,她虽是皇太后的外孙女,但这些年鲜少入京,这厢已经挽着皇太后的臂弯,娇里娇气的嗔了一句,“怎么连外祖母也嫌月儿嫁不出去了?月儿的夫君必定是这世上少见的男儿,知识渊博,才高八斗,有勇有谋,外祖母相中那些绣花枕头,我可瞧不上。”   高门大户家中的贵公子竟然成了她口中的绣花枕头。   皇太后也拿她无法,只道:“你呀!都是让你父亲和你母亲惯坏了!”   公孙月笑了笑,看了一眼小案上的大红描赤金边的册子,故作无知的问道:“外祖母,这是什么?”   太子已经留意公孙月已久,她若是嫁入了侯府,这日后的定北侯府便愈加稳如泰山了,不管定北侯府辅佐谁,都会令那人事半功倍。   太子曲意笑道:“是我的选妃册,表姐以为如何?”他亲手持了册子给公孙月看。   公孙月识人无数,一眼便可辨出太子的心意不纯,她还没怎么开口,他倒是自己送上来了。   公孙月也不客气,她打开一看,上面果真有赵宁的名字,这一次太子择了顾家女为正妃,另外数名贵女以作备选,赵家,大兴张家,另外几位都是朝中权臣家中的姑娘,这几人都在候选名单之中,只有顾暮瑶这个正妃的身份是定下来的。   “赵小五这丫头不是才及笄么?怎么也在名册上?”公孙月问道。   皇太后也不便解释,赵宁是太子看中的人,即便皇太后也觉着以赵宁的身份和她各方面的条件还足以当东宫侧妃,但太子自己也说了,他就是想要她。   赵宁的确生的好看,那丫头安静到了极致,但只要看了她一眼,便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只是,岁数未免小了些。   不过,婚事定下来之后,起码也得等上一年光景才能完婚,届时该调.教的也都调.教好了。   公孙月回了侯府,便如实告之了赵翼真相,“咱们小五的名字的确在候选名录上。”   咱们小五?她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今日公孙月穿着女装,身上似乎还熏了香,这味道并不浓烈,是那种淡淡悠悠的丁香,与她本人的高艳气质甚是不符。   赵翼的注意力被搅浑,他已经不止一次盯着公孙月涂着口脂的明艳的唇看,这唇还曾亲过他,赵翼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以拳抵唇咳了几下,“咳咳,既然还是候选名录,在圣旨下来之前,还有回旋的余地,这次多谢了。”   看着赵翼面容肃严着说辞,公孙月嗓子一柔,挑眉看着他,“赵翼,我今个儿好看么?”   赵翼刚压制下去的异样又腾了上来,公孙月的容色自然是极好看的,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熟女的气度,一寸一寸的蛊惑着赵翼。   赵翼侧过脸望了一眼远处的浮云,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公孙月“噗嗤”一声,“这里是你的院子,我一个女子,总不能单独留下。赵翼,你把话说清楚,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翼:“………”面颊火辣的灼烫,以赵翼敏锐的判断力,他知道自己已经沦陷在了公孙月的“奸计”之中。   万不能让她得逞!   赵翼未作停留,一路急步而出。   *   地牢阴凉森冷。   赵慎面无表情的看着被绑在绞刑架上的男子,此人虽为蒙古大王子,但体貌不扬,当了几十年的王子也没等到可汗归西,如今被赵慎所拘,他更是回不去了。   “你们汉人常说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你随意吧!”   他会汉文,听着语气,像是学了有些年头了。   赵慎唇角一动,没什么情绪可言,“好,那便如你所愿,来人,给我一刀一刀的剐下去,直至他说出十九年前的那件事为止。”   “是!主子。”男子应下,手持柳叶刀,沾了食盐水后才慢慢走近。   赵慎离开地牢之前,交待了一句,“不要让他死了,每次审问过后,给他用最好的金创药。”   蒙古王子自然听懂了赵慎话里的意思,他黝黑的面容隐露惊色,但未及他谩骂出口,那挺拔孤漠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想要是给王家彻底洗脱冤屈,赵慎所需要的是证据,不是一味的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这一天晚上月朗星稀。   赵宁无心睡眠,她趴在案桌上作画,所谓明师出高徒,反正她自己个儿觉着如今的画技又更上了一层楼。   她正要将所画之人藏起时,这人已经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了。   赵宁猛然间惊觉到了什么,立即将画册卷起,可已为时已晚。   赵慎款步而来,挑眉笑道:“偷画什么,鬼鬼祟祟?”   赵宁吓了一跳。   四哥怎么大晚上的来她房里?   他倒也不知客气,前前后后也不晓得来了多少次了,二人已经私底下定情,现下的状况自然与此前大不一样了。   春竹和夏雪脑门都黑了,看来用不了多久,她两的身份也快瞒不住,但五姑娘似乎早就猜到,她只是一时间没有问出来。   房门被人从外合上,内室只剩下赵宁与赵慎二人。   赵慎看着赵宁防备之态,便不容分说地抓起了她的细腕,带着威胁的口吻,“让我看看画了什么,竟让你这般心虚?”   男子转而一笑,这浅淡一笑,已是他能拿出的所有温情,毫无保留的,统统给予她。   赵宁的力气岂能比得上赵慎呢,她正当懊悔不已时,赵慎看了一眼画册,道:“嗯,落笔收尾都还可以,只是小五怎知四哥胸口这红痣?你看见过?觊觎四哥已久了?”   他靠得很近,一手握着赵宁的臂膀,指腹在她臂弯上不紧不慢的轻.揉,“有几处手法不够,四哥教你。”   他放下画册,拉着赵宁圈在他怀里,手把手的给她改画册,又道:“四哥这颗痣又叫朱砂痣,它原本并没有长在四哥身上,只是时间久了,它自己便长出来了。”   听着四哥不着边际的话,赵宁在他体魄之下,头昏目眩。   【小剧场】   赵翼:我也有今天!我拿的是小受剧本?   公孙月:掰着指头算了算,还剩两个月,我究竟如何下手才能狠,快,准?   赵夔:来来来,押月哥?还是押老二?   众人异口同声:月哥!月哥!   赵翼:………沦陷,沦陷………   (看我诚挚又热切的小眼神):动动小手,收藏一下作者君哦(指路专栏那边),就是传说中的作收,也就是【收藏此作者】,我解释的清不清楚? 第91章 小五及笄   赵宁所画的是赵慎那日从东湖上来时的光景。   他身披薄衫,被湖水润湿的衣料服服帖帖的粘在上精瘦健韧的肌理上。   那天晨时未至, 光线不明, 她并不能很清晰的看出他胸口的朱砂,作画全凭着脑中的印象。   她对他的身体太过熟悉, 以至于根本不用去回想。   手被赵慎握着,他持着毛笔,沾了朱红, 在他胸口添了两颗茱.萸, 他画的绘声绘色,只是一个点睛之笔,便将某些地方描绘的栩栩如生。   赵宁原本为了顾忌男女之防,她也不太好意思画出来,故此能省的都省去了, 没成想四哥自己给自己添上了。   赵宁有点没脸直视。   赵慎一手握着她的手, 另一只手置于她的小腹上,她半点动弹不得, 也不敢随意挪动。赵慎的掌心那般炽热,透过薄薄的衣料, 灼烫着她的内腹。   赵慎将赵宁没有画上的地方统统补上去了, 而且细致的淋漓尽致, 他放下笔, 侧过脸在赵宁耳侧道:“看清楚没有?这才是你四哥。”   他嗓音听上去很淡, 徐徐而至,带着入夜之后的慵懒。   赵宁闻言, 一阵轻飘飘的,只觉酥酥麻麻之感席卷四肢百骸,她没有去看画册,只觉这画面着实令人赧羞。   她真是不该画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   既然画也补好了,四哥也该离开了,可他还是那个姿势圈着她,这让赵宁不得不以为他还想像昨晚一样对待她。   她脑中突然冒出“暗度成仓”,“不安于室”,“ 拨云撩雨”,“ 花前月下”………诸如此类的词。   更要命的是,她竟然隐约之中丝毫也不排斥四哥的靠近,即便将来极有可能会冠上不甚好听的名声,她也觉着甘之如饴。   她中了他下的蛊,已到干心沉沦的地步。   坚守着最后一点作为女子的贤良淑德,赵宁瞥过脸去,道:“我,我要睡了。”   她声音低到了骨子里,春.夜漫长,她又是很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这一开口,就成了蓄谋已久的诱惑,赵慎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她肩头,将她掰了过来。   两人个头相差颇大,赵慎双手提着赵宁的腰肢,将她提到了桌案上。   他没有给赵宁或是惊讶,或是反驳的机会,赵慎一低头就含住了他念想了一整日的菱角唇。   他不像是昨天晚上的雄狮,这动作轻柔温和,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敬意,加之赵慎原本清寡的脸,竟看不出半分情.欲。   只是赵宁瞬间又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她无能为力的喘息,只是看着赵慎微蹙的眉目,心思飘渺到了无人之境。   少顷,赵慎抬起头来,到底还是不敢任意妄为,眼下还不是时候。   他低低一笑,问:“晚上吃了梅子酒?”   赵宁囧上加囧,点了点头,“嗯。”   赵慎只是想过来坐一会,以往都是她缠着他,年纪稍大,越是不知轻重,没日没夜的缠着。   赵慎曾以为自己战无不胜,却不想输给了一个小小女子。   现在,他依旧是她的奴,因为她才在这世间沉浮。   赵慎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玉簪子,“明日戴上。”他淡淡的语气,分明带着命令的口吻。   四哥送的东西,赵宁一概全收,她知道回绝的后果会是怎样。   赵宁点头应下,“哦。”他二人都算是“私相授受”了吧?   赵慎的指尖掀开了赵宁的交领中衣,赵宁有些发慌,不晓得他想干什么,却闻他道:“你那么想看朱浩天,我也给你留一个。”   留一个什么?   他一言至此,脸埋进了她的脖颈间,一股怪异的酥麻瞬间将她淹没,他.吸.吮.了半晌,赵宁微微有些刺痛,待赵慎抬起头来时,赵宁发现他眼眸微红,已然微醉之态。   赵宁摸了摸脖颈处,那里还微微润湿,她已经不晓得该说什么了,总觉着四哥甚是怪异。   此时此刻,对四哥的迷恋消散一半,赵宁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赵宁的墨发是披散开来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皂香,且只穿了一件粉白色的高领中衣,赵慎知道她已经沐浴了。   “早些睡,你若想让我留下,四哥一定不走。”他似笑非笑。   赵宁瞳孔一怔,她再怎么心悦他,也不会留他过夜的!   她岂不是成了普天之下,独一份的孟□□子了?   赵宁想都不敢想,“那,那四哥,早些回吧。”   赵慎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样子竟有些可怜,“好吧。”   这一天晚上,赵宁辗转反侧,她有点想不明白某些事了。   春竹和夏雪明显是四哥的人,可她二人几年前就在肖家为奴,而此前赵宁自己却还在通州………还有那几次莫名其妙的昏睡又是怎么回事?   她越想越是觉着离谱,终是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出来。   *   皇帝正当气头上,赵慎一时间并没有入宫述职。   这一日,八王爷过来寻他时,赵慎正在亭台下喝茶,八王爷早就心急,他想尽快解决京城这边的事,自此带着心上人远离京城。   “赵慎,我已经派人跟踪过去了,你那边消息怎么样?蒙古王子招了么?”八王爷直言问道。   赵慎如实答话,“尚未。不过,只有一个蒙古王子就想彻底扳倒温贼一党,还是远远不够,再者十几年前的那桩案子,谁知道会不会是皇帝的手笔?”   这是赵慎一直所疑心的一件事,奈何年代久远,诸多细枝末节的证据也无法平凑在一块,上辈子他穷其一生都在忙着另一件事,只是砍了温茂盛的脑袋,直接将温贼一党连根拔起,所谓的证据也只是年轻的帝王片面之词。   史书上对这件事仅仅寥寥几语,一带而过。   八王爷语塞,王家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如若当初赢了帝位的那个人是他,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他懒散,没有上进心,不如皇帝的野心勃勃。   八王爷心虚的问了一句,“她还好么?你先别将薛神医放走,她身子骨虚弱,留着神医还有用。”   赵慎终于明白八王爷当初失了江山的原因了。   为帝者怎能多情?   他曾经一直这么认为,将自己活生生逼成了薄情寡意之人,转念之间,一切都已为时已晚。   赵慎幽眸稍稍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递了杯清茶给八王爷,“王家的案子一经昭雪,王爷便带着她走吧,她很好,就是偶尔想起你。”   她很好,就是偶尔想起你。   八王爷喝茶的动作微滞,一个在边陲历练十数载,早已变得粗犷的男儿,突然之间眸色微润,语不成词。   半晌,八王爷哑声道:“都怨我,若我带她早日离开了,也不会有后来的事………赵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赵慎对八王爷的承诺没有太大的反应,淡淡应了一声,“嗯。”   八王爷看不出他到底想要什么?   但换言之,没有哪一个皇子不奢望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就连八王爷本人,他不是没有被权势所迷惑过,他只是身为一个失败者,没有那个资格再去回味留恋罢了。   朱浩天今日又跟着赵淑婉来了定北侯府,八王爷离开赵家时,还看见他二人鬼鬼祟祟的一前一后往后院东湖走去,也不晓得这对小夫妻又想干什么?   八王爷倒也没有制止,他极为羡慕自己儿子,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懒散,也喜欢偷偷拉着他的宁宝儿钻林子………   八王爷长吁了一口气,心道:温狗贼,我定亲自夺你首级!   今天因着朱浩天又跟着赵淑婉回了娘家,葵阁办了酒馈接待姑爷。   赵宁从自己的小院赶过来时,厅堂中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子,偷看了赵慎一眼,便很快低垂着眼眸,走到萧氏身侧坐下。   头上戴着四哥新送的簪子,她总觉着自己像做了错事的小贼,心虚的不得了。   赵淑婉面容粉白光泽,彷佛周身上下皆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她瞧着赵宁头上的簪子,觉着十分独特,“小五,你这簪子哪里来的?我怎没见你戴过?”   赵宁的首饰都是记录在册的,王氏一看她头上的簪子,玉质通透润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货色,她也起了疑。   赵宁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赵淑婉已经伸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真好看,卖与我如何?”   她刚问出口,朱浩天已经从袖中掏出银票,“赵小五,这簪子就让给你三姐吧,姐夫有机会给你捎几只过来。”   赵宁不太喜欢佩戴首饰,她觉着繁重又碍事,但四哥昨夜言明了让她戴上,她这才特意插在了发髻上。   这下,她偷瞄了赵慎一眼,见他面无异色,正吃了一小碟酱黄瓜,赵宁彷佛听到了“咯吱”脆响的一声。   四哥那么富硕,他理应不会在意一只簪子吧?   赵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再者朱浩天和赵淑婉这个架势,她也只能答应。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次月初三,赵宁补办及笄礼,原本她并不在意这些,但高门大户之中,及笄象征着一个姑娘家彻底长大了,是要订亲嫁人了。   赵淑婉过来寻她时,她才知道赵老太君想给她许配人家,而且对方今日也来了府上,是保定杨家。   给赵宁当赞者之一的人便是杨家的主母,杨夫人。   而赵宁相看的对象便是杨家长公子,杨健。   “三,三姐,你说什么?”赵宁并不知道此事,此前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会依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到了年纪便嫁会给家中指定的那个所谓的如意郎君。   但如今不一样了。   她知道四哥心里也有她,而她也爱慕着四哥。   她难得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义无反顾的不去惧怕结果。   上辈子没有任性的资格,她如今想试一次,即便是败的遍体鳞伤,也总好比过堪堪错过的好。   赵淑婉将事情一五一十俱告诉了她,“小五,你不会还没听说吧?祖母和母亲都给你看好人家了,今个儿杨夫人和杨公子都登门了,眼下就在葵阁那头见祖母呢。”   “对了,我听浩天说,你的名字在太子选妃名册上,这才是为何祖母和母亲那么急着给你找人家。”   “太子虽是人中龙,但………我也觉着你不太适合嫁到东宫,顾暮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眼可多了,你若嫁了太子,日后定受她欺。”   赵宁听到这里,她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可太子想让她竞选侧妃?这是为何?难道他也看中了赵家么?   就连朱浩天的都知晓的事,四哥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怎的也不告诉她?   及笄礼就要开始了,葵阁的大丫鬟过来请了赵宁去上房,一场及笄礼办下来,起码也得一两个时辰,煞是累人。   赵宁瞧见了不少赵家的近亲,还有一些眼熟的贵妇,杨夫人是她的赞者之一,她自然也瞧见了,倒是个十分慈祥端庄的妇人。   赵宁特意留意了一下赵淑婉所说的杨家长公子,毕竟今日来参加及笄礼的都是自家人,脸生的面孔就那么几人,赵宁一下就辨别出了谁是杨健。   他身着团花纹绸缎的袍子,身段颀长,样子落落大方,看样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赵宁心道,祖母和母亲为了她的婚事也是操了心了。   只是她谁也不想嫁,若不能得知心人,嫁给谁还不都一样的过活?   及笄礼结束之后,贵妇们在酒馈处吃酒,赵宁发现赵夔与赵翼竟然还在招待杨健。   兄长们不会是真的想将她早早嫁出去吧。   赵宁的视线一直留意着男席那边,其实男席也没有几人,都是赵家的姻亲,或是几位关系交好的近邻。   赵慎的存在尤为明显。   以往,只要赵宁多看赵慎几眼,他一定会回她一眼,今日却是一直没有回应她。   赵宁不免有些失望。   相见相拥时,她心慌;不见不温时,她又心乱。   以赵宁的容色,杨家人自是无话可说,即便她现在结巴,可她到底也是定北侯府的继女,这样的身份,足以让她在婆家顺心安然的过日子。   杨健偷看了赵宁几眼,对她极为满意,他还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堪比那娇花芙蓉色了。   杨夫人对赵宁也没有意见,否则她不会过来做这个赞者。   杨家算是开国功臣,只是到了后面几代落寞了,不过门第尚可,还顶着荣国公的爵位,只不过是个三等爵,到了杨健这一代已经是最后一轮了。   杨家能不能再度崛起,还得看杨健的造化。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的底蕴摆在那里,只要在朝中稍做打点,谋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   今天侯府还请了戏班子,酒馈结束后,女眷们留下看了几场戏,赵宁发现四哥已经不见踪迹了,她心里更是没底。   若是赵家真将她嫁到保定去,她可如何抵抗?   赵宁借故离席,她听说四哥近日都在府上,他得罪了皇上,暂时不用去宫里当值了。   这个时节的桃园,当真是满庭的桃花飞舞,彷佛世间的景致都集聚在一方天地之间了。   如往常一样,赵宁很顺利就进入了桃园。   她见到赵慎时,他正站在小池边上的太湖石上喂着锦鲤。   素白色锦袍随风拂起,广袖轻动,他身上像沾着仙气,不似即将争权夺势的野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感觉到小女子的靠近,赵慎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一手撒着鱼食,一边道:“抢什么?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野心倒是不小。”   赵宁又不笨,听了这话,四哥好像是“指鱼骂她”。   是因为杨家么?   她又不是自己愿意相看的,这不是还没相看么?再算相看了,她也不会愿意的。   “四,四哥。”赵宁唤了一声,走到了他身侧,四哥高大挺拔,她得仰着头才行。   赵慎喂了一会鱼饵,这才转过脸看了她一眼,赵宁今个儿及笄,丫鬟给她好生打扮了一番,以往只是单纯的漂亮,今日已经有些媚艳了,杨家那小子全程都在偷看她,赵慎恨不能将他双目挖了去。   饶是他经历了太多的世事沉浮,还是嫉妒成瘾。   赵宁的头饰都是王氏特意准备的,看着精巧华贵。   赵慎的视线落在她的头心,嗓音清淡道:“看来小五的确不喜欢四哥的东西,那是四哥给你的及笄礼,你转手就卖于旁人了。”   他是指那只玉簪子?   她哪里真心想卖出去?赵淑婉和朱浩天走到哪里,都像土匪一般席卷一切他们看上的东西。她即便那日想挡,也是挡不住的。   赵宁眨了眨眼,一开始还没弄清楚状况,四哥几句话之后,她大约知道了什么,“四哥,我,我很喜欢。”   “你喜欢什么?”赵慎追问,幽眸已经不止清冷那么简单了,里面藏着一把燃烧的火焰,就要将她吞灭了。   赵宁本想说她喜欢那只簪子,一转念,她豁出去,道:“我,我喜欢四哥。”   赵慎冷硬的眉目倏然一笑,但很快又是一派冷漠,“喜欢我,你还去看别人?他有我好看?”   【小剧场】   赵宁:四哥矫情啊,我要怎的哄?   赵淑婉:能用行动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嘴皮子。   朱浩天:对对对,我媳妇儿说的对。   赵夔:小五啊,你觉着杨公子怎么样?大哥很好看他哦。   赵翼:二哥也看好。   赵慎:......... 第92章 情.事揭穿(上)   赵宁在赵慎的悠悠视线之下彻底怔住。   四哥这是怪她偷偷打量了杨健?她纯粹是好奇使然,并没有真的想嫁他。   换作谁都会瞧上看几眼吧。   至于簪子的事, 一来是她对首饰当真没有太热切的执念, 二来她生怕旁人瞧出什么来,若是母亲问及簪子的来龙去脉, 她该作何解释?   她的每一件首饰都是由婆子登记在册的,那簪子却不在其内。   若是按着她的本意,她当然不会舍得将四哥赠的东西转“卖”于旁人。   可这哪里是卖了, 可不是被夺了么。   两人四目相对, 赵宁站在赵慎跟前,显得娇小又无辜,她原本就是这样的长相,总给人柔弱无能的错觉。   她听着四哥所言,他似乎还挺在意相貌。   咦?真的是没有预料到。   赵宁打了腹稿, 诚心诚意的褒赞道:“看了, 也白看,我已将他, 给忘了。他当真,不如四哥。”   赵慎唇角猛地一抽, 小东西性子大变, 有些地方还是原来的模样, 见她说话已然利索了不少, 赵慎没有轻易放过她, 这日子太过贫乏,他熬了太久的孤独岁月, 眼下这样的相聚,也才短短几载,于他而言,总是不够的。   “这么说,你喜欢四哥,就是喜欢我这相貌了?”赵慎冷言逼问,小池边日头颇大,他拉着赵宁往一侧的凉亭走,好像今日务必要跟她好好将话说清楚。   赵宁又心乱了。   若说仅仅喜欢四哥的容貌,岂不是太过肤浅,这也是对四哥的不敬。   可若说不是,那也过于违心了。   赵宁站在凉亭下,她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变得油腔滑调,隐有孟.浪.女的潜质,这一点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她也想当个众人眼中的乖乖女,安分守己,适龄出嫁。   可与四哥互通心意之后,那样平凡的日子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吸引力。   她果然是个凡人,受不住一点的诱惑。   赵宁豁出去了,一板一眼道:“四哥,哪里都喜欢。”是了,她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她喜欢他不凡的体貌,喜欢他明明孤冷,却独对她温情的魂魄。   赵慎那点装出来的愠怒,此刻已然快藏不住了,他半垂眸,浓郁的眉目之间染了一层欢喜,却依旧埋怨道:“原来小五你是这样的人,嘴上说喜欢四哥,转手就将四哥赠你的簪子卖于别人,你是不是觉着四哥疼你,不会怪你?嗯?”   又说起了簪子!她一个结巴,完完全全解释起来也是很费力的。   赵宁换了战术,索性服软,赵慎已经落座,他不急不徐的喝着茶,而赵宁站在他身侧,俨然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老实道:“四哥,我,我错了。”   认错态度很好,以至于赵慎一时间真无法罚她。   他抬起眸来,问她,“再有下次呢?”   若是真的还有下次,她还是如上回一样吧,她私底下可以胆大妄为,但终究不敢让旁人知道自己心悦上了自家四哥,而且二人还相互定情了。   老太君祖母会对她失望透顶,母亲也一定会怪她。   赵宁此刻的感受,就好像是兔子吃了窝边草。   赵慎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随着他打开之后,赵宁看见一只一模一样的翠玉簪子,她怔然未语,不太敢问这簪子是哪里来的。   “拿回去,若再丢了,小五自己主动过来受罚。”他看着小女子错愕的脸,视线渐渐移到她的小腰上,原本今日想揍她那里的,但见赵宁认错态度甚好,已经明显取悦了他,他到底舍不得下手过重。   他知道杀人有瘾,没想到打她也有瘾,上回除夕夜之后,他一直想着再感受一下那里的软弹触感。   看来,还是没有机会。   赵宁不晓得她四哥将想什么,先将簪子收起来,问:“四哥,不气了?”   赵慎岂会真的生气?无非与她玩闹一场,她不是最喜欢玩闹么?只是如今的她许是被这世道给吓着了,没了彼时的蛮横无礼。   赵慎将有些事说了一遍与给她听,让她能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别又被吓傻。   这都已经够傻了.......   赵慎长臂一伸,臂膀借力,一拉一带,就将赵宁拽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他双膝上,让她侧坐着,然后以最亲密的姿势,双臂圈着她。   赵宁一开始还不太老实,她抗拒了几下,赵慎得了机会,轻拍了她的后.臀,“别乱动。”   男人的气息过热,赵有些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当即就不动了。   赵慎这才低低笑了两声,徐徐道:“你放心,杨家岂能娶到我们小五!至于太子那边,四哥也有打算,不管发生了什么,皆不要担心。你要知道,四哥不会将小五让给任何人。”   “以前如是,现在如是,以后也如是。”   “今天我们小五及笄,是大人了,四哥的意思,你理应懂的。”   赵宁坐姿僵硬,手里捏着首饰锦盒,只是用侧脸对着赵慎,她点了点头,“嗯。”   话都说开了,是不是放她走了?总是这般亲近,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赵慎只是抱了一会,他倒也没有干什么,放她走时,又在她眉间亲了一下,“别急,四哥会尽快。”   赵宁面颊火烧火燎,她急什么了?哪有急?!   这一天晚上,侯府放了礼炮,漫天的七彩烟火,照亮了半边天际。   今个儿是给赵宁补及笄礼,赵老太君也很重视这件事,众人看过烟火后,老太君将杨健的生辰八字也拿给了王氏看,“芷婼,你瞧瞧可还有哪里不妥?这杨家虽不及咱们赵家的门第,却也不差的。”   眼下,赵老太君和王氏都急着给赵宁寻一门亲事,若是没有意外,这件事会暂且定下来,先躲过朝廷的赐婚再说。   若是日后觉着杨家不合适,以侯府的实力,大可以退婚另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权势被多数普通人所记恨,所唾弃,但与此同时也能带来天大的益处。   王氏道:“母亲,儿媳觉着那杨公子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宁姐儿怎么看?”   王氏心疼女儿,还是想顾及着她一点。   婆媳二人正商榷着,婆子过来通报了一声,“老祖宗,夫人,四公子说是有要事。”   老四一般不轻易露面,他说有要事,那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让他进来吧。”赵老太君道。   赵慎款步而来,手中还拿着几张手笺,他微微颔首,略显敬意,“祖母,母亲。”   赵老太君是个十分在意嫡庶之别的人,赵凌刚抱回老四那会,他老人家可是脸都气绿了,加之赵淑婉的生母才将将病逝,以至于赵老太君对老四更是不闻不问。   不过,老大和老二倒是极为疼爱他,三兄弟打小就没有罅隙。   赵凌更是将老四当作眼珠子似的,时日一久,赵老太君也就看开了。   “老四坐下吧,有什么事,就便直言。”赵老太君慈祥道,总觉着以往对老四苛刻是她的不对了。   三兄弟自幼就省心,养大他们三人,可比养一个赵老三要省事的多。   赵慎撩袍落座,将手中手笺递给了婆子,婆子转而呈给了赵老太君。   赵老太君随意看了一眼,突然蹙了眉,“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慎面若沉水,道:“孙儿着人去调查了杨家,杨家这几年还算门庭光耀,实则早已虚空,那杨健房中有几个通房,其中一个还是生育了子嗣,是个男婴。杨家为了瞒天过海,将那孩子送去了庄子里养着。”   “小五若是嫁过去,迟早要吃亏。”   赵慎说的明白直接,加之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杨家的账房总账也弄过来了。   他又道:“杨家巴望着求娶小五,一来是为了攀附我赵家,二来也是惦记着小五的嫁妆,这桩婚事成不了,望祖母与母亲三思。”   这还用三思么?   思都不用思了。   赵老太君面露愠怒之色,“可恶!枉我赵家曾与杨家交好,这不是坑我赵家姑娘么!”   王氏也心有余悸,她自己嫁错过一次,当真不能再让女儿也重蹈覆辙,这时再看赵慎,打心底的觉着老四真是个干练稳重的孩子。   是以,赵宁与杨健的事也就此打住,赵老太君也断了与杨家的干系。   坑蒙拐骗这种事,赵家绝对不会原谅!   几日后,杨家派人过来打听消息时,直接被小厮轰了出去。   *   皇帝的几个成年的儿子,皆已封王。   大皇子朱明崔为慕王;三皇子朱明辰为辰王;四皇子朱明严因酒后失德,在宫外玷.污了良家女子,暂无封爵;五皇子朱明耀为辽王。   除却已经娶妻的三皇子,与失德的四皇子之外,大皇子,太子以及五皇子都到了婚期了。   这一次并非仅仅是太子选妃,大皇子与五皇子这边也在物色人选。   备选贵女多半俱是朝中权臣家中的姑娘,皇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大约已经给每位皇子物色了人选,只差最后的定夺了。   定北侯府权势滔天,又是三皇子的母族,若是让赵五姑娘嫁给太子当侧妃,届时定北侯府说不定会鼎立辅佐太子。   皇帝对太子提出的要求全全答应,并也觉着太子娶赵宁为侧妃是十分明智之举。   这一日,皇太后命人在宫中设宴,被列入名单的贵女皆盛装出席。   赵宁也在其中。   她入宫之前,春竹与夏雪特意找了一件素净的衣裙出来,“姑娘,四公子交代过了,让您今日随意,不必施妆。”   事到如今,春竹和夏雪想隐瞒身份也不太可能了。   赵宁瞪了她二人一眼,并没有质问,她们既然是四哥的人,她也就放心了。   公孙月自告奋勇陪她一道入宫,为此赵翼甚是为难的道谢了一句,“有劳你了。”   公孙月今日也是穿了女装,她很会打扮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番扬长避短之后,真真一俊美小娘子。   赵翼眼神不定,明明前一刻还看着她,下一刻又火急火燎的移开视线。   公孙月以帕抵唇笑了笑,凑近了少许,道:“我爹爹和娘亲过些时日便会入京,你若真心谢我,届时替我出城相迎一下。”   按理说,赵翼是晚辈,两家又是交好,他出城接一下长公主与公孙将军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总觉着公孙月又想着法子戏弄他。   但,他早已欠了公孙月的人情,遂绷着俊脸应了一声,“好。”   现下,阖府上下都看出了公孙月对赵翼的心思,他自己的种种反应也说明他并非无动于衷,就是不晓得这二人打算什么时候捅破窗户纸?   赵宁也替她二哥着急。   二哥平时看着像暖玉一样的人物,怎的还不及四哥懂女儿家的心思?   赵宁心想,四哥当真是很厉害的.......若非他天生孤冷,不晓得要勾去多少女儿家的魂儿?反正她自己是没有幸免。   众贵女入宫后,纷纷向皇太后请安,今日到场的还有赵贵妃等人,如今万贵妃已被贬至嫔位,幽居后宫,非召不得外出。如此,赵贵妃的地位已是无人能及。   不得不说,上回赵贵妃的伎俩虽彻底得罪了赵凌,但她终于如愿以偿,将多年的宿敌死死压制在下。   今日到场的贵女约莫二三十人,几位皇子也在男席一列。   赵宁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她虽不知道四哥如何沦落民间,还当了侯爷父亲的儿子,但在她心目中,四哥才是真正的天皇贵胄,旁人不可与他相比。   赵宁见过皇太后与几位贵人之后,就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坐下。   她今日穿的很素净,浅碧色撒花交领褙子,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镶翠玉的绣花鞋隐约露了出来,臂弯挽迤着一条烟罗紫轻绡,身段婀娜轻盈。   她浑身上下的确素淡到了极致,但即便是这样的单薄寡淡,乍一眼看去,还是尤为惹眼。   看惯了牡丹花娇的皇子们,这一眼瞧见丁香碧玉,自是另一番养眼。   大皇子朱明崔得封慕王,却只是一个有封号,没有封地的庸碌王爷,他身为皇长子,所得到的一切与他的身份极为不对等。   听说太子与五皇子都想拉拢赵家,他也有这个念头。   上回侯夫人险些因为万贵妃的宠猫而难产,大皇子一直担心赵家的报复,但近两年过去了,他倒是白担心了一场,又见赵宁娇柔清媚,男人一看到这样的小女子,走路的步子都软了,恨不能将她拉到身边,一番好生疼爱。   朱明崔看了几眼赵宁,他灌了几杯清酒下肚,活了这些年也是够郁结了,试问哪朝的皇长子如他这般窝囊,即便是选妃,估计也是太子选了剩下的,才能轮到他吧!   就连五皇子也有赵贵妃做后盾,可他呢?堂堂皇长子,还不及出身卑谦的五皇子来的体面。   赵宁吃了一会茶,便借故离席了。   四哥说他有法子应对,她信他。   今日的这场茶宴着实令人通身不痛快,其实皇太后和皇帝恐怕心里早就有谱,这次皇子们选妃,无非是为了平衡各方的势力,也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   而她赵宁身为定北侯府的继女,太子真正看中的哪里是她?是她背后的定北侯府吧。   暮春时节,蜂蝶带香,宫里的景致尤为奢华。   远处便有一处水榭,又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了。赵宁此前给公主当侍读,便时常会来这里看荷,她又想起了四哥的画,他似乎很喜欢画荷,尤其是这个时节的小荷。   赵宁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闷响,她转头去看,春竹和夏雪俱已不见了踪迹。   莫不成是四哥?四哥每每出现,都是这样一个光景。   赵宁四下探了几眼,并没有看到四哥,旋即从夹道处大步走来一人。   赵宁已在宫里待过数月,她自是认出了此人就是大皇子朱明崔。   赵宁低垂着脑袋,对着他福了一福,“王爷。”   她只是淡淡喊了一声,朱明崔知道她结巴,倒也不会计较这些。   朱明崔这般近距离地看着赵宁,才觉着此女实在是少见的容色,未施半分容妆,却是眉目如画,像极了初绽了花.苞.儿,让人不忍采撷,却又忍不住想要去摧残。   朱明崔贪恋的神色难以掩饰,他先礼后兵,道:“赵五姑娘,你觉着本王如何?”   赵宁不想与朱明崔过多牵扯,这些人或早或晚都会败给四哥,她可不能在此之前就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赵宁仍旧低着头,她绕过夹道,要往另一侧走,她隐约觉着不妙,步子不免大了些,上辈子她也听说过大皇子的荒唐事,好像还与后宫的贵人有.染。   朱明崔见猎物想要逃走,他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手腕,“走什么?本王有话与你好生说说。”   “你,住手!”赵宁用了全力去挣扎,她想喊救命,可若是引来居心不良的人,她是不是与朱明崔就撇不清干系了?   男女授受不清,他这样拉着她,她如何能洗脱清白?   朱明崔将赵宁拉到一处假山下,那充斥着欲.望的眸光紧紧锁着她,威胁道:“你喊啊,你倒是喊喊看,到时候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私下幽情!”   赵宁记得头上有一根赤金小簪,她空着的一只手忙去抓簪子,这个时候,她务必要自保。   朱明崔看穿了她的意图,轻易就握住了她的另一手,“看着柔弱,你倒是很烈啊,本王喜欢!”   朱明崔抓着赵宁的手,强行拉到唇边重重啄了一口,“你别怕,本王不会伤你,你只需听本王爷的话,好好配合。”   赵宁气急,若是真让他轻薄了去,她不如咬舌自尽了。   这时,朱明崔身后走来一人,此人步子矫健,英气飒爽,赵宁瞧见了她,宛若看到了三丈日光从天而降,眼前瞬间亮了。   她对着公孙月笑了笑,知道自己得救了。   朱明崔看着赵宁的小表情,突然有些痴,“你笑什么?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骗得了本王?你可别告诉本王,本王身后正站着旁人。你今天就死了这条心吧,乖乖跟了本王,本王一定好生疼你。”   赵宁听不下去他的混话,她眼巴巴的看着公孙月,公孙月显然很不喜欢被人无视,她手持木棍,朝着朱明崔狠狠劈了下去。   朱明崔单场昏倒在地,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   “月,月姐姐。”赵宁感激的不得了。   她“噔噔噔”跑到公孙月身侧,刚好想问春竹和夏雪的下落,公孙月道:“小五放心,她俩只是暂时昏厥过去了,这个慕王啊,跟他那个母妃一样的蠢!小五,在没有人看到之前,咱们赶紧走,万不能与这种人扯上半点干系。”   赵宁临走之前,在朱明崔身上踹了一脚。   公孙月:“.......”也行,没问题!   公孙月带着赵宁回到了宴席处,稍坐了一会便找了理由离开了。   太子的心腹上前禀告了一句,这时,太子眸色一冷,倏然之间离席,“此事当真?”   心腹如实禀报道:“殿下,千真万确,不过好在赵五姑娘被公孙小姐给救走了。慕王实在目中无人,他明知殿下选中了赵家五姑娘,他却是想趁着圣旨下达之前捷足先登!”   太子挥了挥手,眸色突然放空,阴狠道:“他自找的,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此言一出,太子转过身,神色突变,诡谲道:“你说,赵家会不会在我之前处理了慕王?”   心腹也说不准,按理说一个侯府继姑娘,一般人不会因为她而跟大皇子结仇,但赵家.......这真的说不定了。   *   回到府上,公孙月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顺道将她如何打晕朱明崔的过程狠狠润色了一遭。   赵宁今日可谓是有惊无险。   赵夔一手拍在了桌案上,“哼!过分!我赵家姑娘不是这样被人欺的!”   赵翼也甚是气愤,不过气归气,他看着公孙月,底气不足道:“这次多谢你了。”   公孙月很会权衡势力,她对朝中的举动也有所了解,其实她一早就知道以赵宁现在的身份,多少人都想娶她。   赵家可就她这么一个适婚的姑娘了。   公孙月的猜测没有错,她摆了摆手,相当豪气,“你就这么谢我?罢了,自己人何必客气。”   赵翼:“.......”   赵慎一直没有言语,他清寡的容颜沉浸在一片浅薄的光影之下,半敛着眸,似有杀意自他眼角丝丝溢出。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一回来就沐浴了一番。   她倒也谈不上受惊过度,就是有点痛恨自己的无能,一直想着去校场操练一番,却是没寻到机会,日后还得步步小心,万不能随着性子。   她刚从净房出来,发现四哥已经站在内室的桌案边,而春竹和夏雪也回来了,二人齐齐跪在屋内,皆是低垂着脑袋,好像极为惧怕四哥。   内室伺候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赵慎声线低沉,带着不可忽略的威严,“都滚出去跪着!”   他早就习惯了所有人对他匍匐在地,他对旁人,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人性,他就是君,也是这世间的主宰,任谁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微弱蝼蚁。   屋内的丫鬟纷纷退了出去,一个个跪在了屋外,俨然怕的要命。   赵宁这算是明白了,原来不止春竹和夏雪,她院里的人全是听四哥的命令。   可是为什么,他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做这些的?   赵宁身上只着粉色中衣,清冽的锁骨下面,便是荷花色的小衣,透过薄薄的衣料,可以看见上面绣着的花苞,那上面明显隆起的地方正好藏于花苞底下,格外诱人探索。   赵慎眸中带火,上臂一伸,将赵宁拉了过来,他手下用力颇重,低低的斥责,“谁让你离席的?你再怎么不喜欢,也得老实得待着!我说过会解决此事,你这本心急的离席是不相信我!”   赵宁吓了一跳,她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看四哥这架势,好像不会就此罢休。离席的不止她一人,她只是被朱明崔给撞见了。   “他碰你哪里了?”   赵宁见过赵慎愠怒时候的样子,但那还是上辈子---他们还从未相熟时。   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赵宁老实作答,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背。   赵慎抓起她的手,就在上面用了力的吻。   “还有呢?”片刻,他抬起头来,眸光炽热,又问。   赵宁这次真是被吓着了,忙摇头,“没,没有了!”   赵慎没有理会她,低头就含.住了她因为慌张而微微张开的唇。   【小剧场】   赵淑婉:昨夜家中闹贼,我的首饰盒被人洗劫一空。   赵宁:........四哥太可怕了,这场戏能不能略过,我太怂了,真的不是四哥的对手。真不晓得我前前世是怎么搞定四哥的?作者娘,我还有崛起的机会么?   公孙月:我的出场必须霸气外漏,当着我的面调戏良家妇女?不好意思,什么都别说,先打了一顿。   赵翼:......霸.......气   PS:今天够粗长了吧,关于女主性格啊,后面细说,她的本质还没有苏醒,上辈子那种经历把她的刺都磨平了,其实本质还是很可怕的。 第93章 情.事揭穿(下)   他亦如彼时君临天下的蛮横与霸道,带着他的.欲.念与野心横扫一切。   赵宁的唇与齿之间都是他的气息, 所有感官被他掩埋。   她睁大了眼, 看着赵慎紧锁的眉目如黛,不晓得如何, 赵宁心头突然一酸,她并不觉着委屈,相反的, 这心酸来的蹊跷又出乎所料, 像穿透过繁华岁月后的沉甸。   这一刻,有种熟悉的,让人眷恋了无数日月的悸动席卷了她的所有感知。   赵宁的手还在赵慎掌中,她试图抽.离,起先赵慎并不准她。   赵慎的亲.吻.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让她这个小徒儿难以跟随, 她尽力学着去他,去附和他, 但这并不容易。   赵慎岂会感觉不到她的小变化,他积郁了太久的念想在这一刻险些崩溃瓦解, 随风自流。赵慎放开了赵宁的手, 他突然抬起她小.细.腰, 将她放在了鸡翅木圆桌上, 遂又抓着赵宁的双臂, 让她圈住了自己的脖颈。   如此,二人的瞬间.体.息.相.缠, 赵宁以为四哥会暂且放过她,毕竟上几次的亲密都不曾这般抵死.相.拥。   赵宁腰肢被人重重摁住,对方恨不能将她融.入血骨之中。   四哥身上滚烫.灼人,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甚至于可以感受到了他胸膛的纹络与胸腔搏.动的力道。   赵宁浑然不觉,何时她肩头的中衣已经被人扯下?   她惊呼出声,“唔-”!   赵慎的动作突然止住,他意志收拢,在失控的边缘强行将自己拉回来。   他低头看着赵宁,额头抵着她的,在她错愕与羞燥的眼神中,他哑声道:“知道怕了?”   赵宁像得了水的鱼儿,攀附着赵慎,借着他的力道,急急的喘.息。   她总感觉四哥方才不是在亲她,而是想弄死她。   稍缓片刻,她点了点头,娇红.微.肿的唇微微发颤,她竟从不知一个亲.吻会如此致命,四哥若是再迟些放开她,她大约会昏厥过去了。   赵慎到底不是普通人,他在赵宁之前恢复镇静,但见赵宁衣裳褪去,雪白.圆润的肩头.娇小可爱,上面的碧色小系带衬得肌肤白泽细嫩。   赵慎眸色再度一沉,持起中衣给她披上,却又见那上面将开未开的花.苞儿也绽放褶皱。   再看赵宁双眸朦胧如润了一层薄雾,赵慎凝眉,面露内疚之色,他真是险些成了禽兽了。   赵慎俊脸紧绷,给赵宁穿好中衣,又给她系上了腰带,给她了喘.息的机会,这才低低道:“你现在的身份是赵家五姑娘,不管是慕王,太子,还是辽王,他们都想娶你。”   “你此前的小聪明去哪儿了?不知道现在正当关键时候?”   面对赵慎的斥责,赵宁只知一半。   她何曾在他面前聪明过?现在是关键时候?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宁依旧坐在圆桌上,双.腿.还搭在赵慎.腰.间,样子狼狈又可怜,他二人力量悬殊太大,一强一弱,一硬一软,其实甚是不相配。   赵宁站在赵慎身边,就算是一只鹌鹑攀附上了一头雄鹰。她极有可能要成为对方的盘中餐。   赵宁喉咙.处有些难受,只点头,也不说话。   赵慎稍作内疚之后,便恢复了常色,他这人曾是无.欲.无求无弱点,唯一所求不过一个她。   事实证明,在她面前,他果然可以重新当回一个凡夫俗子,他亦是有血有肉的寻常男子,有他心念的女子,也有令他所悸动的情.欲。   即便赵宁如今就是这副模样了,他也毫不介意,老天终于结束了对他的惩罚,辗转数载,她终是站在他的面前。   桃花依旧,埋怨不在,那些荒废的日夜已去,这今后再无分离。   二人四目相视,就连空气也变得燥.热了,赵宁感觉到赵慎的指腹正摩挲着她的臂膀,她还尚未从慌乱中醒神,若是再来一波,怕是承受不起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稚嫩的嗓音,“你们几个跪在外面作甚?可是我五姐姐罚你们了?”良哥儿老气横秋道。   春竹和夏雪等人定是不能让良哥儿进屋,主子与五姑娘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主子也不会再留下她们了,今日的事能不能翻篇还另当别论。   这厢,赵宁慌慌乱乱从桌案上跳下来,她脚下的绣鞋早就脱落,赵慎眼疾手快,双手扶住她的同时,提着她站在了自己的皂靴上。   他原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他赵慎即便上天入地,任谁也管不着他,可赵宁这般鬼鬼祟祟,让他也觉着在偷.情似的。   “你怕什么?有我在。”赵慎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件事,这辈子她再也不是一人独行。   赵宁实在结巴说不出口,她心道,正因为四哥这个时候在她这里,她才怕啊。   赵宁寻到了绣花鞋,正要弯腰去拾,赵慎一把抱住了她,又提着她坐上了圆桌,他挺拔的身段竟在赵宁面前弯身下去拾起了绣花鞋。   转而,赵慎又耐心地给赵宁穿上。   她的双足实在是小,如原先一个模样。   赵宁有些受宠若惊了,她忙要制止赵慎的动作,却被他反过来制住,“别动,又不是没给穿过。”   赵宁:“........”有么?她怎的不记得?   顾不得这么多,赵宁穿好绣鞋,眼巴巴的看着赵慎,“四,四哥,你,你先躲起来。”   赵宁此言一出,赵慎清俊的脸没什么表情,但他喉结处猛的滚动了一下,他侧身看了一眼,挑眉看着慌乱失措的小女子,“去你榻上?”   藏个男子在被窝?   不不不,赵宁拒绝这样的打算,她左右看了看,屏风后面或许可行,但良哥儿调皮,保不成就钻过来瞅个明白。   赵宁一咬唇,道:“净,净房。”   赵慎当过乱世枭雄,当过九五至尊,他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之人,何曾需要躲在净房?   外面又传来良哥儿的叫唤,“五姐姐,你在里面么?这几人不让我进去,我寻你有事。”   这下,赵宁彻底放下所有心里防线,她拉着赵慎的手,左右摆了摆,向他撒娇,“四,四哥,四哥最好了。”   赵慎身子微滞,彷佛回到了许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拉着他的手撒娇,“阿兄最好了,我最喜欢阿兄。”   “四,四哥?”赵宁压低了声音又唤了一声。   赵慎从千转百回的思绪中醒来,眸色忽地温和,他抬手捏了捏赵宁小巧的鼻子,“好,依你。”   见赵慎彻底步入净房,赵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头发,方才四哥一掌插入她的长发,也不晓得他因何要那么大的力气,她又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六公子,您真的不能进去!”春竹就差抱着良哥儿的双腿了。   这时,赵宁将房门打开,见屋外跪了一排的丫鬟,这些人寻常还算忠心,做事也麻利,只是并非忠心于她而已。   赵宁想了想,也不晓得四哥会如何惩戒她们,她道:“都起来,春竹,你留下。”言下之意,其他人先退下。   众丫鬟面面相觑,主子的命令她们不敢违背,可五姑娘也是个祖宗啊!夏雪寻思一番,又不见主子出来,莫不是躲起来了?她便先行起身,几个二等丫头见夏雪离开,她们便也跟着离开了。   良哥儿往屋内探了一眼,疑惑的问道:“五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罚她们作甚?可是有人气着你了?”   良哥儿这几年长高了不少,但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又与赵宁是一脉相连的嫡亲姐弟,他还不知道忌讳,直接步入了赵宁的屋子,之后一屁股坐在了锦杌上,他一看旁边的杌子竟倒地了,“五姐,你身边下人怎的也不知道归置屋子?”   赵宁顺手将杌子扶了起来,她记得方才四哥抱着她时,听到了“嘭嗵——”重物落地的声响,刚才太过混乱,她根本没有留意是杌子倒地了。   见赵宁眼神朦胧,唇色艳红,面颊还泛着可疑的霞光,良哥儿关切的问了一句,“五姐,你可是热了?现下也快入夏了,你这屋子里门窗皆合上了,也难怪会热。”   赵宁:“.......”其实良哥儿年纪还小,他时常跟在家中几位兄长身后,以至于也养成了这般沉稳的性子,可他终归是个孩子,很多事只能看到表面,并不能懂其深意。   良哥儿知道赵宁说话不方便,他兀自说明了来意,“五姐,我有一事与你说,你可得替我保密。”   赵宁就盼着他快些离开,万一四哥突然冒出来,那就糟了。   吓坏了良哥儿可如何是好?   赵宁点头,“你,你说。”   良哥儿像是思量已久,他道:“五姐,我对二哥可谓敬意有加,这个你是知道的。公孙姐姐还没有来府上之前,二哥便是我的良师益友。可如今,我察觉到了一个秘密,二哥他......有点怕公孙姐姐,每次二哥见着公孙姐姐,他都会眼神避让,有一次我还看见他红了耳朵。”   “这样下去,二哥他.....还如何振作?我知道二哥他这是对我公孙姐姐有意思了,我听婆子都这么说,可二哥他脸皮子薄,就是不好意思。”   “所以,我寻思着能不能帮帮我二哥?公孙姐姐那么好,二哥再不抓紧,可就要被别人娶走了。我还听说公孙姐姐已经到了非要嫁人不可的时候了。”   良哥儿说的这些话,阖府上下皆知。   可现在的情况是,公孙月想继续吊着,赵翼又想继续拖着。   他们两个又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让旁人如何插手?   赵宁觉着良哥儿太过老成了,“不,不管你的事,你回去,睡吧。”   熊孩子,都快成精了。   良哥儿两条小眉毛一蹙,“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还想跟二哥学本事,他整日这样忧心仲仲,会耽搁我的课业!”   赵宁无力安抚,这个事超过了她可以解决的范围,她正要劝说良哥儿离开,却见良哥儿拾起圆桌上的一块墨玉玉佩,左右看了看。   赵宁突然懵了,刚才四哥抱着的太紧,动作太过了,赵宁无意间扯下了赵慎腰上的墨玉挂件,那上面还刻着他的名讳,根本作假不得。   良哥儿人小鬼大,他自是也瞧出来了,惊讶了一句,“五姐,四哥的贴身玉佩因何会在你这里?我听说这还是父亲亲手给四哥刻的字,取名为‘慎’,望其能行谨则能坚其志,言谨则能崇其德。”   赵宁看着良哥儿手上的玉佩,她顿了少顷才支支吾吾道:“我,我给四哥,编缨穗。”   多数人佩戴玉佩都会缀上一些缨穗,这个理由听着合理,良哥人‘哦’了一声,这才将玉佩放在了桌上。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赵宁都想逐客了了,良哥儿上辈子似乎有些少言寡语,后来被帝王器重之后,性子也是极为冷漠。   这辈子有点话痨。   良哥儿唠了一会嗑,这才起身,“那好,我先回去歇着了,五姐,你也早些睡。唉,我真是担心你这结巴的毛病再也好不了。”   “......”赵宁亲自送了良哥儿离开,待他一走出月洞门,赵宁便折返寝房,将门栓合上后,她跑到屏风后去看,却见四哥已经从净房出来,他额头有大滴的汗珠子滑落,春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胸膛的纹理更加明显。   净房刚沐浴过,里面热气蒸腾,算着时辰,良哥儿待了有三刻钟之多,也难怪四哥出来会是这副光景。   赵宁瞧着四哥脸色极为不妙,“.......热?”   赵慎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怪异的问她,“你说呢?”   那肯定是热的!   赵宁从圆桌上端了一杯凉茶给他,“四哥,喝。”   赵慎今晚得了便宜,现下心情尤为大好,他灌了一杯凉茶,道:“我走了,记住我今晚对你说过的话,休得再有下回!”   赵宁只有乖顺的点头,不然她还能怎样?   送走了赵慎,赵宁望着朗朗星空呆了半晌,唇角还有隐隐的灼烫感,四哥的力道太大,她此刻还能感受到他健硕的体魄,和他强而有力的臂膀。   今日这般狂.热的亲.近还是头一回,但赵宁总觉着似曾相识。   莫不是在梦里?   *   月半弯,小风清幽。   更夫刚敲过三更,一辆小油车停在了城外四里坡的酒肆外,油车外挂着一盏琉璃灯,将男子的面容照的半分阴暗,半分明。   但守在酒肆外的人一看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朝着那男子快步走了过去,“四公子,您要见奴婢?”   来人是木灵,她是赵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之一。   木灵是坤寿宫的掌事宫女,在宫人当中有一定的份量,但到底手段有限。   赵慎直接问道:“今日宫宴上,还有谁知道慕王跟踪了赵宁?”   木灵不敢半分隐瞒,“回四公子,奴婢猜测太子爷也知晓,您看是不是先缓缓,且等太子先动手,太子看中了五姑娘,慕王此举无疑是打了太子的脸,东宫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一蒙面的黑衣男子从暗处走来,他上前后抱拳道:“主子。”   赵慎半晌没有出声,他看着天际的一弯小月凝神,这件事他不想拖,也不想作收任何渔翁之利,他只想灭了慕王。   片刻,赵慎凝肃的嗓音才响起,“把那件事揭发出来,让慕王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木灵与黑衣人齐齐点头,“是,主子!属下/奴婢静等时机,一定竭尽所能!”   赵慎下了小油车,跃上一匹雪白色良驹之后,朝着城郊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初夏的京城,热浪一层接着一层袭来。   京城这几日却如同架在烈火上的油锅,片刻不得安宁。   公孙月一身浅蓝色锦袍,腰上系了腰封,墨发用了玉冠盘起,她生的肤白唇红,这样的打扮俨然就是一个魏晋风.流人物。   她出现的第一刻,赵翼盯着手中的杯盏,专心的看那里面沉浮的君山银针,彷佛不为外界困惑所扰。   就连站在赵夔身侧的萧氏也不由得多看了公孙月几眼。   “赵大哥,嫂子,赵翼,你们都在啊,昨夜的人命案,你们听说了么?”公孙月将撕下的衙门公示给几人看。   萧氏见不得血腥的场景,她只是想瞅公孙月几眼,越瞧越觉着心里舒坦。   赵夔喝了口茶,凝眉道:“死者是户部给事中张凉,这就怪了,张凉官居六品,掌管侍从、规谏、稽察、补阙、拾遗等事,如何能结下如此大的梁子,竟叫人割了舌头?”   此时才刚过辰时,衙门也才发现尸首不久,赵家人足不出户,竟然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公孙月潋滟的桃花眼一亮,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   她果然没有看错赵家,这才是能配得上她公孙月的地方,她即便是耍赖用强,也得让赵翼娶了她。   但见赵翼一直不吭声,公孙月亲密了唤了他几声,公孙月为人曲折十八弯,可硬可软,她嗲声道:“赵翼,赵翼,这桩案子与你我此前干的事似乎有关系啊?你怎么看?说嘛。”   萧氏小身板一颤,公孙月身着男装,若是她不出声,只叫人觉着她是个貌胜潘安的美男子,可这一说话,又成了娇艳妩媚的女儿家。   萧氏心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赵翼眸色放空,他看见杯中的茶叶浮起,却又沉下,反复不定,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赵夔道:“你二人上回将那批脏银交由了大理寺,这之后倒是有几位官员被牵扯出来了,但难免有漏网之鱼,待三司会审没有结束之前,我猜还会有命案发生,看来这次又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贪墨大案!”   “公孙小姐,你立了大功了。”   公孙月浅浅一笑,她道:“赵大哥说笑了,只要是赵翼的事,我公孙月都会去办。”   【小剧场】   良哥儿:嘻嘻嘻,又蹭了一个热度,求表扬,今天我上小剧场头条了,哇哈哈哈哈.......   赵慎:呵呵,朕记住你了。   萧氏:心情复杂,总是忍不住去看未来的妯娌.......   公孙月:嫂嫂好。   赵翼:我欲乘风归去,又恐公孙美月,处处不胜撩 第94章 公孙神探(上)   “只要是赵翼的事,我公孙月一定会去办。”   公孙月为人太过豪爽, 她就这般直接了当,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言明自己的心意。   她本身又是个绝美奇艳的女子,只不过她的这种强势又彪悍的美, 不是寻常男子能招架得住的。   换言之,一般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她的眼中也不可能看上凡夫俗子。   至于赵翼,他二人之间的陈年旧事纯粹就是个美丽的误会。   事到如今, 男未婚女未嫁。   他因为她而患了无法碰触女子的隐疾, 而她呢,也不知不觉蹉跎了光阴。   公孙月不信命,她独信她自己,她认为她与赵翼之间,一定是被月老绑上了红线的冤家。   不过不要紧, 她公孙月除了没有将自己早早嫁出去之外, 还从来没有受过挫败。   在赵翼身上也不会例外。   赵夔与萧氏两夫妻互视了一眼,想想还是先离开了, 赵夔道:“很显然有人在杀人灭口,这背后之人也实在是胆大包天, 竟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我.....先回去想想。老二, 你与公孙小姐先聊。”   赵翼不明白怎就有女子像公孙月这样不知避讳, 他游历在外那些年, 即便是遇到了江湖女子,见着他也不像她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赵翼自诩相貌不凡, 可男儿大丈夫,岂会将容貌放在心上?   但此刻亭中只剩下他二人,他虽没有抬头看着公孙月,但也知道此女的眼神正在他身上游走。   赵翼从不在意外表,此时竟觉浑身上下尤为不舒坦,他今日晨起时没有刮须,也不晓得难不难看.......   这个念想一冒出来,赵翼浑身上下的血液顿时凝固住,他盯着杯盏中的茶叶,稳坐泰山,丝毫不动。   她还在看着他!   她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就没见过这般不知礼数的女子!   赵翼终于是熬不住,他腾的从石杌上坐起,以前混入黑.道做细作时,也没有此时这般煎熬。   赵翼腿长,迈开腿几步就走远,公孙月在他身后叫住了他,声音柔柔的,细细的,还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气,“赵翼,你又不理我!”好像还有点委屈。   她还知道委屈了!   任谁这般被人盯视着也不会觉着好受!   赵翼并没有回头,但步子却止住了,他穿着簇新的宝蓝色锦袍,腰上束了祥云纹络的腰封,衬的身段修长挺拔。   公孙月就是喜欢好看的东西,不管是吃喝用,她的所有一切都是最好的,选夫君自然也是如此。   她早已不是什么十来岁的小姑娘,又是见多识广,像她这样的岁数,对男子的体魄已经有了不同的感知。   她喜欢赵翼,包括他的外在与内里。既肤浅又实在。   她也承认这种肤浅与实在,世人不都是如此么?她公孙月也不能免俗,而且还要俗上加俗,偏要挑一个完美的毫无瑕疵的男子。   公孙月走到赵翼身侧,她个头高挑,但也只到赵翼的肩头,潋滟的桃花眼分明是故意的眨了眨,“喂!你不想继续调查下去?三司里面也未必干净,这种贪墨大案,多半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官相护,那些人一定会相互遮掩的。”   “这一次死的人是户部给事中张凉,但人死都死了,因何还特意割了他的舌头?这无疑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凶手是想告诉某些人,有些话是不可外泄的。”   “所以,我以为,不出几日,一定还会有人命案发生,死者也一定还会是朝廷的人。”   赵翼当然会继续查下去,上回赵淑婉与赵宁被掳一事,他虽已经给了温贼一党重创,但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   赵翼的性子相当温和,以至于惩戒人的手段也与赵夔,赵慎有多不同。   他喜欢慢慢都折磨人,循序渐近的将敌手推下地府。   像肖家老太太和大夫人吴氏便是一个例子,直接弄死了太过可惜,还是留着慢慢腐朽吧。   赵翼做事从不心急,他喜欢在对手掉以轻心时,正好给对方以致命一击。   温贼一党在朝中立根数十年了,绝非一下就能连根拔起的。   赵翼可能不太想带上公孙月,他那些阴损的一面,他自己知道就好了,况且她一直在他身边转悠,这让赵翼很难集中精力,“不管你的事。”   男人气哄哄的,萧挺的侧脸紧绷,也不晓得受了多大的委屈了?   公孙月为了钓大鱼,赵翼这点小情绪,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种情况,她完全可以搞定。   细白修长的指尖在赵翼肩头轻弹而过,她柔声道:“你说说看,怎么不关我的事了?”   其实这事真的与她无关,可老天就是厚待美人,长的好看,无理取闹时也没有那么惹人厌。   赵翼肩头一颤,如被高手击了一掌,美人蛇蝎---美人都是有毒的!   “你.....?你站好了!”   公孙月的身段极为曼妙,这一靠近赵翼,无疑让素了近二十年的赵翼突然有些束手无措,他又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子?”   公孙月被他一本正经的教训给逗笑了,“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怎么了?我是个女子,对你造成了困扰?”   哼!她好意思说么?当年她仗着比自己年长几岁,都对他干过什么?若她是个男儿,他又岂会郁结了这么些年!   公孙月点到为止,有些事过分了就会适得其反,见好就收才是明智。   她长而曲卷的睫毛扇了几下,五分柔情,五分狡黠,赵翼最是受不住她这种眼神,“总之,你......你好自为之。”   一向博古通今的赵家二公子,此时此刻却是无言以对。   这便是心乱的征兆。   公孙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这猎物虽是驰骋在狂野之上的猎豹,但终归会有一日要落在她手上。   并且,这一日不会太迟了。   多好的豹子啊,皮毛上乘,肌理健硕......一定会让她收获颇丰。   公孙月表现的性子柔顺,眼底似有一抹失望一闪而逝,“那好吧,就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赵翼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可公孙月这明显的佯装依旧让他胸口一紧。   他语气太重了?   不会的,他自己被反伤了,也伤不到公孙月!   *   三更过后。   一身着绯红色太监服饰的男子快步进入碧玉阁。   碧玉阁是后宫的宫殿之一,如今是虞美人所居。   这虞美人年芳二八,是去年才入应选入宫的美人,虞家祖上立过大功,虽说如今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圣眷尤在。   虞家的姑娘一及笄,便列在了选妃名列之中。   殿牖一打开,朱明崔的脸便显露在一片烛火之下,这个时辰皇帝已经在其他宫里就寝,便是不会来这边了。   虞美人与朱明崔相识于幼时,十来岁的时候就心悦上了朱明崔,十四岁委身于他,虞美人原来是想嫁给朱明崔,但事与愿违,她不仅列在了选秀之列,还被帝王选中了。   虞美人早就不是完璧,当初为了引人耳目,朱明崔和万贵妃还替她打点了,代价是她若得宠,则必须帮着朱明崔。   可皇帝根本就不留恋后宫,再好看的美人,皇帝也只是尝个鲜便弃了。   这后宫的女人多半与她一样,自入宫的那日起,便就成了活死人。   宫人被挥退了下去,虞美人一身剔透的绫罗,碧玉年华的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诱人的清香。   “你来了。”虞美人有些羞涩,这到底是她喜欢的人。   朱明崔甚是烦躁,那日不管是谁在假山后面打晕了他,对方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他这两天坐立难安,正需找个机会狠狠发.泄一遭。   虞美人对他言听计从,她还是皇帝的女人,睡了.她不亚于体验了一回当皇帝的滋味,朱明崔比不过太子的好命,也没有朱明辰深谋远虑,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态,他上前几步就抱住了虞美人,来不及的亲她。   虞美人入宫一年了,虽已不是什么雏儿,但也只见过皇帝两三次,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样的寂寥之夜实在是难熬。   皇帝已到了半百,朱明崔正当年轻力壮时,虞美人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撩拨,她也不打算反抗。   二人齐齐倒在香榻上。   朱明崔哄她,“若我成事,一定想办法将你带出宫。”   虞美人对他的话坚信不疑,再者,人活着总有有些期盼,哪怕这期盼到头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虞美人岂会不知?   即便是皇帝驾崩了,她不是去皇陵守墓,就是去庵子里落发为尼。   这边的情.事正如火如荼,碧玉阁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为首之人竟然是司礼监太监李德海的干儿子--张全。   张全十八九岁的光景,为人阴损狡诈,在东厂是出了名的恶人,也正因为办事果决,才被李德海看好,收为了干儿子。   张全亮出的东厂的腰牌,对身后诸人道:“来人,今日有贼夜闯皇宫,为免贵人们受惊过度,现在即刻给我去搜。”   张全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且不论他这个做法是否合规矩,只要人赃并获抓到人了,他也好交差。   朱明崔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会遇到这种事,他来碧玉阁已经不止一次两次,这边的里里外外他都打点好了。虞美人就是万贵妃布下的一颗棋子,她不可能会背叛自己,皇帝也无心后宫,怎会有人这个时辰过来抓什么贼?   朱明崔吓的彻底崩了,尚未来得及遮住主要部位,张全已经带着人撞门而入,这些人都是东厂训练有速的阉人,很快将内寝团团围住。   张全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虞美人,面露可惜之色,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了。   只是这世上总有人在遇到某些人后,会变得命运不济。   虞美人不安现状,这便是她最大的错了。   张全咳了一声,“王爷,您怎的在此?”   朱明崔还能说什么?他淫.乱皇帝的后宫,就算不是死罪,这辈子也是完了。   “啪!”一纪耳光响彻内寝,朱明崔一巴掌打在了虞美人姣好的脸颊上,“你这个贱人,是你勾引本王!”   虞美人身上痛,可原来还有一些痛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人醒彻三分。宫里的姐们明争暗斗,人人都戴着面具过活。她以为这世上总有人待她不一样的。戏文里常说“浮生一梦轻如烟”,可她怎觉得,这浮生太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是朵才刚绽放的花,这便要走向毁灭了。   虞美人没有为自己辩解,她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皇家的丑事一定不会宣扬出去,她大约活不到次日的晨时,再想看看太阳已经是奢侈。   等着她的只有白绫或是鹤顶红。   她突然笑了,因为她身上这个男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王爷,咱们说好的在一块,这今后当真要在一块了。”   朱明崔大惊失色,瞳孔中透着绝望。   不会的,父皇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要了他的命!   这一夜,朱明崔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宿,眼下万贵妃又在冷宫,已经无人能替他说情,而碧玉阁一夜之间被封禁,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次日,皇帝见了朱明崔一眼。   朱明崔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可哪里有贵为天家子的半分气度,皇帝低垂着眼眸看着他,亦如看着一个小丑。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这是太没出息?还是吃了狗胆?   即便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轮不上当儿子的来!   “父皇,您饶了儿子这次吧,是那贱人勾结儿子在先,儿子......真的知错了!”朱明崔抱着皇帝的腾龙纹的明黄色皂靴,痛哭流涕。   此前有多快活,眼下就有多后悔。   皇帝长吸了一口气,龙目朦胧,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啊。   他一度认为贵为天子,根本不用在意一个儿子的得失。   死了一个儿子,还会有无数的女人抢着给他生,许是年纪大了,他还当真舍不下了。   帝王闭了闭眼,他没有再看朱明崔,而是想起了那个襁褓中的孩子,他的渊儿。   渊渟岳峙,原本是极好的寓意,若是那个女人再求他一次,他绝对不让他们母子二人去送死。   皇帝记得那个孩子很漂亮,一生来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不哭不闹,极为安静,像极了她。   皇帝以为这也是一种冷漠。   “你走吧!走吧!”皇帝嗓音悠长,疲倦之色难以遮掩。   是以,大皇子以“以下犯上”之由,被剥亲王封号,贬为庶民,流徒三千里,遇赦不赦。自此,与皇家再无半分干系。   东宫这一日格外安静。   太子当然不会就此放过朱明崔,他看上的人,岂容旁人觊觎?   太子已在暗中布置,他正在着手对付朱明崔,只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在他之前动作,而且动作迅猛,没有给朱明崔任何反抗之力。   到底是谁?   太子寻思半日,猜出大约是赵家谁人所为,世子爷赵夔?还是二公子赵翼?   除了他二人之外,赵凌还在边陲,而四公子赵慎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之人,他理应不会插手此事。   “来人,去查查张全的底细!”太子当即吩咐了一句。   心腹上前,“是,殿下!”虽说应下了,但心腹却是面露难色,张全是李德海的干儿子,还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   赵宁将赵慎的玉佩上系了一串明黄色的缨穗,她手工不太好,前前后后理了数遍,加上春竹和夏雪的帮衬才得已完成。   难得给四哥做一件东西,她也是要面子的。   赵宁先让春竹去打探了消息,得知赵慎已经回府了,她这才带着玉佩去桃园。   桃园的桃儿正当半熟,路经之处都是果香,煞是好闻。   赵宁很快就见到了她四哥,赵慎这时在亭下看书,他躺在坐廊下,一臂枕着头,修长笔直的双腿大刺刺的敞开着,一条落地,另一条搭在了坐廊下。   见赵宁来了,他的脸从书册中抬起,悠然蹙了蹙眉,就见赵宁桃花粉一样的唇上有一处明显的破皮。   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她实在是娇嫩,到了此刻,唇还没有消肿,破皮的地方颜色艳红,与周边的粉白形成了极致的对比,就像淹没在无数桃花瓣中的一抹火红腊梅,格外惹眼。   赵慎不难回想前夜的情形。   事实是,他无时不刻都在回想。   他不是一个轻易被人左右的人,这个时候竟是身子一滞,他稳稳地起身,在坐廊下坐直,视线从赵宁的唇角移开,他柔声地问她,“找我?”   赵宁有点尴尬,前天晚上他们还如胶似漆了小片刻,现在看着四哥怎就又陌生了?   赵宁将墨玉递了过去,“四,四哥,给你。”   赵慎就算不看她手上的东西,她也知道这是什么。   这块玉落在她手上,并且被她无意中摘下时,他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那天晚上,他不想去分心做别的事。   赵慎接过玉佩的同时,将赵宁也拉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赵宁不太习惯这种亲密,她要起身,却闻赵慎道:“别乱动,你我都那样了,你还想不认账?”   哪样了?!   赵宁装作无知,她闷声不吭,身子僵硬的坐在赵慎膝上,他身上实在是硬,她半点都不舒服。   “过几日端午,母亲要回通州,届时陪你们一道过去。”赵慎说话时,他习惯性的圈着赵宁,动作十分娴熟。   听说母亲是要回通州一趟的,赵宁点了点头。   赵慎见她实在拘谨,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宁宁,只不过那时他也是被她吵得够呛。不见时想她,见了又恨不能将她冰封住。   她就是他的魔障了。   眼下这样也好,起码没有张牙舞爪的寻他算账。   “朱明崔已经被贬离京了,他不会活过一个月。”赵慎看着赵宁细白的耳垂,哑声道。   赵宁一愣,这也太快了些........   是四哥做的?   赵宁没有说话,赵慎又低低的警告她,“你下次再不注意,我就将你锁起来,关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任谁也找不到你。”   赵宁:“.......”怎么听都不像是玩笑话。   赵慎可能猜出她在想什么,继续道:“不是开玩笑。”   赵宁:“.......”   【小剧场】   天很蓝,水很绿。   赵翼与公孙月在独木桥上狭路相逢。   赵翼:说,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   公孙月:你长得美,聪明又可爱,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也喜欢我啊。   赵翼:......这个恐怕改不了,说,你想怎么样?   公孙月: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赵翼:....... 第95章 公孙神探(下)   赵翼闭眸养神,在房内小憩了一会。   他已弱冠, 对功名利禄却无太大的野心, 像他这么大的世家子弟早就靠着家中的祖荫在朝中谋了一官半职。   赵翼是家中老二,不像赵夔那样, 一生下来身上就肩负着家族使命,注定了有朝一日会继承家业,   赵翼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 哪里需要他, 他便去尽力而为。   替父兄护着这偌大的侯府便是他最大的执念了。   若有一日无人再需要他时,他便弃了一身的包袱,去他心之所向的远方。   赵翼一直心平气和,他活得太过通透,以至于很多时候没有这个岁数的男子身上的半分朝气。   但凡与他靠近的人, 都会觉着他温暖, 踏实,让漂泊的人想要停泊靠岸, 从此与他相依。   近日的赵翼却是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凌乱之中,夜不能寐, 食不知味, 他因为记忆太过强大, 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 但最近却有一张面孔渐渐侵.占了他的脑子, 以至于其他事情都记得不甚清楚了。   公孙月的脸越来越清晰,她的一颦一簇, 一言一语,还有那年她对他的所作所为,统统刻在了他脑子里。   每每静下来,赵翼总会想起那一幕。   真真叫他好不煎熬。   夜已深,初夏的半轮银月煞是皎洁。   赵翼起身,在房内换好了夜行衣,借着桌案上的火烛,他看了一眼有可能被列为暗杀名单上的官员名录。   其实,户部给事中张凉一死,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贪墨是历朝历代除之不尽的祸害,人的本性属贪,只要有人有权的地方,便有贪赃枉法的事发生。   “二公子,已经宵禁,可以出发了。”门外的暗卫提醒了一句。   赵翼将脸蒙上,如此,那双剑眉之下的眸子显得格外幽深,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连只麻雀儿都不忍伤害的赵二公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冽果断的城府之人。   赵翼将房门打开,门外的暗卫半垂着头,恭敬道:“二公子,世子爷交待了,让您尽力而为即可,其实不必施救,重点是查出谁在这背后杀人灭口。世子爷还说那些人死有余辜,让您莫要妇人之仁,切莫打草惊蛇。”   赵翼眉心微蹙,兄长是将他想的太好了,他夜半出行可不是为了救人。   “嗯,我知道了,走,去魏府!”   一言至此,赵翼带着两名贴身随从自东院翻墙而出。   半个时辰之后,赵翼在魏家府邸后院落脚。魏青前阵子才刚致仕,他为原大理寺卿,官拜三品,乃三大司法掌事大臣之一,掌握全国刑狱。   去年太子幽禁之后,皇帝召见了魏青,次日他便以年老体弱为由,提前了好几年致仕。   魏家掌权一时,皇帝还是亲王的时候,魏家就是帝王一派了。   魏府修葺的大气奢华,这种规制绝非靠着朝廷俸禄就能立起来的。   府内安静如斯,该睡的都已经睡下了,无本分歹人侵.入的征兆。   赵翼谨慎,他不由得多疑了起来,便从暗处隐入了魏青的寝房。   赵翼此前拜访过魏青,一早就将魏府主要庭院摸的一清二楚。   寝房门被打开之前,赵翼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但在房门彻底推开之后,那光线又消失了。   这其中必定有诈。   赵翼做了小心的手势,与身边随从轻步迈入屋内,初夏的热度让血腥味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屋子,赵翼知道他来迟了一步,但换言之,这个时候恰恰好。   这屋内明显还有一人,除却不可忽视的血腥味,另有一股子淡淡的松油香,有人刚刚扑灭的灯火,他猜测暗处的人多半就是凶手。   长剑出鞘,映着薄薄的月光,层层寒意盈溢而出。   赵翼很快就摸准了对方具体位置,他要不就是不出手,若出手必定狠绝。   但,他得抓了活口才行。   暗处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就在这时,暗处的黑衣人直接对着赵翼出招,赵翼动作迅速,躲开一剑之后,伸手就开始打了起来。   两人只打了两个回合,赵翼觉着哪里不太对劲,他再一出掌,突然碰到了一处奇软且富有弹性之物,掌心的触感瞬间通过他的臂膀传遍周身上下。   赵翼从未碰过女子,但以他的智慧,也知道掌心握着的是什么。   赵翼不知作何解释,只觉动作僵住,一时间竟舍不得将手抽离。   “啪——”一阵十分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紧接着公孙月羞愤难耐道,“赵翼,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翼从迷乱与震惊中醒过神,此时此刻,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所扎醒,沉睡在体内的某种情绪就在这一刻被唤醒了,并且以不可抑制的速度迅速膨胀。   他忙收回手,“你!怎么会是你?”   这是什么状况?赵翼身后的随从不得不插了一句话,“公子,怎么了?”   屋内漆黑,方才的打斗又十分混乱,随从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家公子的手究竟干了什么恶劣的行径。   赵翼嗓音一哑,他侧过脸,对身后的人道:“无事,退下!守在门外,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随从只得应下,不过听了方才的声音,好像二公子被人打了,听对方的声音,似乎还是近日暂住府上的公孙小姐.......   房门一合上,公孙月彻底从暗处走了出来,即便屋内没有电灯,她晶亮的眸子里面却依旧是闪着光的。   赵翼不敢去看她,直至此刻,掌心的滚烫之感还在,他甚至......有点迷恋那个触感。   赵翼自然不会承认,并且不打算说出负责的话,他笔直而立,另一只手中握着长剑,剑柄被他握的死紧,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颤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声线低迷,染上了夜.色之后,竟还有......带着一丝风.流。   公孙月嗔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揉了揉胸口,埋怨道:“你不能轻点!”   赵翼:“.......”若有下次,他猜他应该会有所留意。   赵翼一脸严肃,幸而面巾遮住了他的半张脸,掩饰住了他一半的失态,他肃了肃了嗓子,道:“你,你看到了什么?何时来的?”   公孙月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她倒是很好奇,赵翼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她配合道:“我也是才来不久,我来时,魏青已经死了,是被人一剑封喉,而且舌头也被割了,想来是同一伙人所为。”   “看来,对方是到了穷途末路了,不惜下如何狠手对付朝廷官员。以我之见,对方很快就会乱了阵脚,只要咱们用了适当的法子,不难揪出真凶。”   “这几桩案子,皇上一定会命锦衣卫暗中调查,咱们还是避让一些的好。”   赵翼一直在听公孙月说话,他迷乱的思绪整合之后,又乱了。   待缓和片刻,赵翼从巨大的震惊中走了出来,沉声道:“嗯,你又怎知今晚会是魏青?”   公孙月挑眉一笑,二人俱适应了黑暗之后,竟能看到彼此的眸光,“你别忘了,从一开始我就追踪过这件事,你赵翼能查出来的东西,我公孙月也可以,甚至比你更快。你也别灰心,毕竟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比其他男子好了多少倍。”   是么?   赵翼借着环视四周的机会,他撇过脸去,没有去看公孙月。   气氛突然尴尬,要不要说出负责的话?他毕竟抓了她.......可这话又怎么说呢?   赵翼陷入人生当中最大的难处,这时守在门外的随从轻道了一句,“公子!有人来了!”   赵翼当即警觉,眼下正好是机会,他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公孙月的手腕,绷着脸,道:“你先跟我走,这里不安全了。”   公孙月依了他一回,任由他拉着手往外走,几人很快就离开了魏府。   不消片刻,魏府内一阵轰乱,魏青被暗杀之事顷刻间传遍满府,想来官府的人很快就会到场。   初夏,天亮得很快。   这才卯时,东边天际已经一片鱼肚白,侯府粗实的下人早已起榻干活。   良哥儿拜了赵凌麾下的一名小将为武学师傅,如今每日晨起便会去校场扎马步。   良哥儿年纪还小,但这几年身段长高了不少,他领着一名贴身小厮走到校场,此时天光渐亮,地上还沾了露.水,良哥儿揉了揉眼,看着刚刚翻墙而过的两人,他一愣,再一看是,那二人也在看着他。   公孙月爽朗大方,朝着良哥儿招了招手,“小六儿早啊。”   赵翼与公孙月脸上的面纱已经摘下,良哥儿见公孙月心情尚好,还是那个美貌与气度并存的公孙姐姐,可赵翼的脸色却不怎么的好看,给人感觉,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良哥儿挠了挠头,关切的问道:“二哥,公孙姐姐,你们怎么不走正门?又怎么穿了同样的衣裳?你们去哪儿了?”   良哥儿身后的小厮低垂着脑袋,在自家小主子身后咳了一声,也不晓得这是哪门子的事?二公子与公孙姑娘昨夜干什么去了?这自然不是他们可以过问的。   赵翼沉声道:“还不快去练功!你小小年纪,就学会偷懒了?”   言罢,赵翼看了一眼良哥儿身后的随从,那随从当即明白该怎么做,道:“小的今日从未见过二公子,也从未见过公孙小姐!”   良哥儿甚是委屈,这还是二哥头一次斥责他,还未至卯时,他便已经起来,二哥怎的还说他偷懒?他何曾偷懒了?   良哥儿有骨气,硬憋着不肯说话,扭着小身板就往校场上走。   公孙月看不下去,这个赵翼哪里都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道:“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这件事你好好跟小六儿谈一下,他自然不会说出去,再者......与我同出同进,有什么可隐瞒的?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公孙月撂下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啊,真的不能惯着,是时候让赵翼自己个儿认清事实了。   赵翼看着那抹高挑帅气的背影离开,他张了张嘴,长吁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人道:“去我院里取一块镇纸给六公子,就说是我褒奖他的。”   随从一愣,应了一声,“是,公子。”   二公子终究是心善的,可这般憋下去,迟早会得罪光了周围的人。   *   大皇子朱明崔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宫里,皇帝波然大怒。   他贬了朱明崔为庶民,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朱明崔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皇帝万万没想到朱明崔还未离开京城,人就已经死在了官道上。   据锦衣卫来报,是被人杀死的,死后的尸.首还被人抛入了湖中,眼下已经辨不出人样出来。   太子与朱明辰,朱明耀纷纷跪在了乾坤殿内。   四皇子此前因酒后失德,暂时被幽禁了起来,故此不在其列。   眼下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三人了,皇帝看着太子,朱明辰与朱明耀,眸中皆是怀疑与愠怒,“他走都走了,你们还不放过他!”   皇帝说这话时,扶着龙椅的手在不断的颤抖。   以太子为首,三人纷纷以头点地。   “父皇,皇兄之死与我等无关啊。”   “儿臣从未派人堵过皇兄的死路!父皇明鉴!”   锦衣卫尚未彻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除了眼前这几个儿子之外,还能有谁   谁会花心思对付一个已经贬为庶民的无用皇子?   皇帝终究是不信的,皇家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兄弟情谊,他们这些人平日里称兄道弟,实则都绞尽脑汁想将对方置于死地。   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良久,皇帝最终挥了挥手,“下去吧,都给朕退下吧!”   太子等人正要起身,皇帝一口热血喷在了龙案上,当场昏迷不醒。   *   皇帝突然病重一事并没有影响赵家分毫。   这一天夜深人静,公孙月越墙而过时,赵翼已经站在月影婆娑下等了多时。   他很有耐心,三更天就来了这里,足足半个时辰,纹丝未动。   “你来了?”赵翼侧过来脸,看着公孙月,方才她一跃而下的姿势,尤为华丽,他记得清清楚楚,刻在了脑子里。   公孙月大约猜出了赵翼会在这里候着她,很不错,他已经开始渐渐觉悟了。   公孙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欢喜,彷佛根本没有将赵翼当回事,她淡淡道:“嗯,这么巧。”   赵翼心头一凉,心道:不会是因为今晨对小六儿斥责了几句,她就对我改变看法了?不心悦我了?   他内心翻涌,面上从容,道:“是啊,真巧,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公孙月看见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停放着两匹马儿,她多问了一句,“赵翼,你今晚怀疑谁会受害?”   赵翼反问,“那你又怎知,今晚还会有人受害?”   公孙月瞪了他一眼,眼神轻飘飘的在他面前荡过,无意中的撩拨,却是别有心计,“我猜啊,会是刑部刘不渊。”   这个结果让赵翼很惊艳,她是怎么知道的?   “为何这么说?”赵翼依旧一本正经,严肃的问她。   公孙月答话,“因为刑部刘不渊与魏青几乎是同一个月一起致仕的,你不觉着奇怪么?魏青一死,刘不渊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赵翼看着公孙月的唇一张一合,他喉结一紧,视线又慢慢下移,在看到她胸.口的傲.挺时,他又继续往下移,最后低垂着眼眸,看着脚下的青砖,沉声道:“嗯,言之有理。”   “走吧,你愣着作甚?”公孙月提醒了一句。   赵翼在公孙月上马之后,他这才抬起头来,眸中已然不再清明。   接近大半个时辰,几人便到了刘府,之后又按着原计划,悄悄潜入府内。   今晚出发的不算晚,来的也算及时,赵翼与公孙月二人趴在屋顶往下看,就见刘不渊正在屋内踱步,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睡下。   一看便知,刘不渊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寝房外还守着大批护院,他一定是得知魏青的死讯,所以开始防备了。   赵翼与公孙月守了不消片刻,屋檐下突然传来兵刃之声,但这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紧接着便是几声闷响,像是有人被解决了。   “谁?”   “外面是何人”   “来人啊!救命!”   刘不渊开始呼喊,刘府上下很快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赵翼与公孙月见势差不多了,暗中吩咐了各自的手下,几人跳下了屋顶,很快趁乱冲入寝房。   对方来了四五人,但都是顶.尖高手。   刘不渊还活着,此刻尚有几名护院护着他。   赵翼对自己人吩咐道:“拿下刺客,救下刘大人!”   公孙月也不甘示弱,招招致命的对付杀手。少顷,刘不渊被人救了出去,赵翼惦记着公孙月的安危,并没有使出全力对付杀手,而是时刻都在公孙月一丈之内。   这样一来,二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但刘不渊一走,杀手也不想恋战,打了几个回合,就纷纷撤走。   公孙月当即追了上去,如果换作平常时候,赵翼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公孙月在他身侧,他总觉着甚是分心。   二人追出了刘府,继续死死盯着几名杀手,行至半路,却突然涌出十来个蒙面黑衣人。   这个阵势就大了,此刻已经宵禁,若是惊动了锦衣卫,谁也跑不了,看来对方今晚的确是必杀刘不渊不可。   公孙月后退了一步,“跑么?”   赵翼从未逃跑过,但今晚........他道:“跑吧。”   二人转身便往城中奔去,只要上了主街,便可遇到巡逻的兵卒,这些杀手许会稍作收敛。   公孙月的身段极为灵活,但她到底是个女子,赵翼顾忌着她,也放慢了速度,二人很快就被逼到了一处护城河边。   这河有百年的历史,深不见底,每年不知多少戏水的人淹死。   对方杀手渐渐靠近,手中长剑已经蓄势待发,这时,赵翼突然握住了公孙月的手,他掌心微热,还有手汗,“跳么?”他问。   公孙月看了看情形,道:“跳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公孙月自幼就比男儿调皮,她自然也会凫水。   只是,这一次赵翼是带着她潜水横渡了护城河,她冒出头来时,还是赵翼抱着她的,否则她或许真的没有那个实力自救。   湖水微凉,四周安静如斯,二人湖中相拥,公孙月的身.子.紧.紧贴着赵翼的。   夏裳本就单薄,如此一来,赵翼的感觉瞬间放大,他胸膛处的感触如此之明显,那种酥.软且弹性十足的......触感!   公孙月趴在赵翼身上喘了几口气,“应该不会追来了吧?也不知道我们的人有没有将刘不渊带出去?”   赵翼无心理会此事,他象征性应了一声,“嗯。”   二人漂浮在水中,以防被人偷袭,暂时都没有上岸,他二人俱知道这个道理,谁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赵翼一掌拖着公孙月的柔.韧的腰肢,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往上,莫名奇怪的就附在了公孙月正起伏不定的.胸.口上。   她身子一僵。   赵翼啊赵翼,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假正经啊。   公孙月低头看了一眼,赵翼这才猛然间惊觉到了自己的孟.浪,他怎么全全按着脑子里所想的去行事了?   他不是这种人啊!   公孙月委屈道:“这可如何是好?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如今已经这般接触,我这清白名誉还要不要了?!”   “赵翼,你三番四次对我出手,你......你哪有什么隐疾,我看你好着呢!”   赵翼失语,鼻头突然一热,在公孙月诧异的注视中,那一串艳红的鼻血流了下来,“我!我不是有意的!”   公孙月想笑,强忍着道:“不是有意的,你就这般,你若是故意为之,你还打算怎么做!”   多说无益,“君子”二字肯定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片刻之后,确保无人追踪,赵翼带着公孙月上了岸,回府的路上,二人相互沉默,为防又被良哥儿撞见,二人从另一侧墙越墙而入。   公孙月离开之前,赵翼突然在她身后道:“你,你且留意,莫要染了风寒。”   公孙月冷哼了一声,“清白都没了,我还管什么风寒?”   赵翼:“........”这个事,如何解决?   【小剧场】   夜很黑,风很高。   赵翼与公孙月在黑暗中,透过幽幽视线,互认出了彼此。   赵翼:(坦白从宽)抓你之前,我并不知道那是你。   公孙月:但你后来知道了?作何解释?   赵翼:.......(继续坦白)或许这是惯性作用。   良哥儿:七夕节,唱一首凉凉赠给可怜又弱小的自己。   PS:今天两更都有红包哦,祝大伙七夕快乐,一直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下去!(喘口气) 第96章 四哥发飙   刘不渊被赵翼与公孙月的人救走了。   赵翼将刘不渊关押在了侯府地牢,他先去问了几句, 刘不渊俱不配合, 赵翼今日也无心继续审问下去,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 却又真实存在的幻境,他临走之前,面露狠色, 似乎胸口压着什么情绪难以发泄, 以至于再也不是那个笑脸迎人的赵二公子。   “刘不渊,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你也只能待在我这里,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我给你几日时间考虑, 若是不将我想要的说出来, 你自己知道后果!”   刘不渊将过六旬,如若赵家老侯爷还在世的话, 他二人还是同辈,但见赵翼这般冷言冷语, 刘不渊起先不服, 但赵翼所言无虚, 他的确是无路可走了。   赵翼接连一日没有见到公孙月。   这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他小憩稍许, 沐浴后便去了葵阁给赵老太君请安, 按理说这个时辰,公孙月也应该在场。   莫不是她羞.燥了?   葵阁摆了午膳, 赵翼从不吃八角茴香,却在红烧肉里面夹了一颗吃了进去,还发出了“咯吱”了一声。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了什么,还是那副儒雅俊朗的模样,但眼神与动作之间却隐隐透着生无可恋之感。   众人近日都在关注着他与公孙月,皆将他二人之间的事看的真切,此时众人眼神中充斥着同情,以至于没有道破。   良哥儿觉着,他二哥再这样下去,怕是英明不在了。   本着一颗善心,良哥儿道:“二哥,公孙姐姐一早就入宫了,我听说公孙姐姐会在宫里小住即日,过阵子就回来了。”   赵翼抬眸,心思微微一动,心道:“原来是入宫了?为什么?长公主与公孙将军即将入京,她是不在算在侯府借居了?”   众人继续吃饭,赵翼给良哥儿夹了一块硕大的红烧肉,“小六儿近日练功辛苦,多吃些。”   二哥还是那个二哥,良哥儿咧嘴一笑,“二哥放心,公孙姐姐,她会回来的。”   赵翼:“..........”   众人目不斜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少顷,管家领着一宫人急步而来。   这宫人身着太监服饰,手持拂尘,并不是旁人,正是李德海的干儿子--张全。   张全一见着赵老太君便屈身行礼,这才道:“高丽太子此番携使臣入京朝拜,比原先定下的日子提前了半月,皇上让奴才请几位公子入宫赴宴,对了,五姑娘也一道入宫吧。”   高丽太子与使臣来了,赵家三位公子前去作陪,此事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可挑刺的地方。   但让赵宁入宫又是为什么?   现下,赵宁的名字在太子侧妃备选名录之中,因着大皇子朱明崔的死,皇帝郁结重病,事情才一直拖了下来。   赵老太君自然要问个清楚,自家的姑娘定要全力护着,“老生敢问今日宫宴上可有哪些人?”   张全绝对不是一个庸人,他知道赵家在顾虑什么,笑道:“老太君有所不知,高丽太子此番是想求娶七公主。今日公主也会赴宴,七公主想让五姑娘入宫作陪。除了五姑娘之外,另有其他贵女数名,老祖宗就放心吧。”   闻此言,赵老太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眼神叮嘱了赵夔,赵翼与赵慎。   上次朱明崔险些轻薄了赵宁一事,赵老太君已经知晓了,她哪里不知道赵宁之所以招来这些灾祸,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入宫之前,赵宁要回去换一身衣裳,她从葵阁出来,赵慎在她身后叫住了她,夹道上无人,赵慎握起了手,低垂着眼眸,低低道:“穿素净一些,别怕。”   赵宁点了点头,今日四哥在场,她自是不怕的,上回险些吃亏,她这次不会擅自离席。   “好,去吧,四哥在外面等你。”赵慎捏了捏她粉嫩的指尖,有些不舍,“昨晚没有去看你,可想四哥?”   赵宁:“.........”她从不知道四哥这样粘人?赵宁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他,这几日只要单独见上,四哥总能让她无所适从。   赵慎掌心一用力,重重捏了她的小指,见她面露痛色,这才放过了她,“去吧。”他淡淡道,似乎不为所动。   *   皇帝脸色尚好,只是偶尔的闷咳与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状况。   再好的丹药也只能保一时的体面,时辰一长,皇帝的身子依旧熬不住。   七公主双眸赤红,她跪在皇帝面前,恳求道:“父皇,儿臣不想远嫁高丽,您只有儿臣一个女儿,您舍得这辈子都见不着儿臣了?”   “父皇明知儿臣心悦赵慎,父皇若是当真将儿臣许配给高丽太子,儿臣这辈子便是终生不得愿了!”   七公主说着,又抽泣了起来。   终身不得愿......终身不得愿......   皇帝冷漠依旧的心抽痛了一下,他看着跪在他脚下的七公主,思量千转,两厢权衡之后,皇帝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好!好!朕就依了你,朕给你与赵慎赐婚,至于高丽太子,朕从贵女当中择一人收为皇家养女,许配给他即是!”   李德海听到这里,忙跪下道:“皇上英明,只是该选哪位大臣家中的姑娘?”   高丽太子已经在宫中了,恐怕今日宫宴上就要当面请求皇帝赐婚,皇帝金口一言,既然答应了七公主,便没有反驳的余地,况且他也不想反驳。   “来人,听朕口谕,封长公主之女为长平郡主。”   “月儿是朕的外甥女,她的身份足以配得上高丽太子。”   公孙月入京有些日子了,长公主在京城也有府邸,公孙月却一直住在定北侯府,皇帝一直担心她会与赵家的公子结成秦晋之好。   若是让公孙月代替七公主嫁到高丽,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法子。   七公主喜极而泣,“儿臣多谢父皇!”   李德海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自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看来今日要促成两对新人了。   七公主嫁了赵慎,定北侯府必定不敢轻易造次,将公孙月嫁给高丽太子,也免了长公主与定北侯府结亲的后患。   李德海再次高喝,“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啊!”   这厢,赵宁随着三位兄长入宫后,便去了女席处,如张全所言,果然除却她之外,另有其他几名贵女在列。   而七公主今日华裳美服,巧妆倩目,当真一副倾城国色,她看上去心情甚好,见赵宁走来,还向她招了招手,将赵宁叫到身份落座。   赵宁觉着奇怪。   此前,七公主的确对她与赵淑婉甚好,但四哥多番冷落了七公主之后,她便没有给过赵宁什么好脸色。   今个儿是怎么一回事?   男席那头,高丽太子的尤为醒目,他二十来岁的光景,体貌超群,高大威猛,剑眉斜飞,因着身份高贵,远远看去,也自成一派风流。   在高丽太子当面求娶七公主之前,皇帝命李德海提前念了圣旨。   “赵家四郎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   赵宁看了看身侧的七公主,她腼腆一笑,半分羞涩,半分欢喜,赵宁又看了看十几丈开外的男席,她发现四哥正垂眸端坐,没有半分表情。   皇上给四哥和七公主赐婚了?   赵宁并没有吃醋,因为她知道四哥无论如何都无法娶七公主,她正恍惚时,又一道圣旨引起了她的注意。   皇帝册封公孙月为长平郡主,将她许配给了高丽太子为妃!   赵翼懵然间抬头,公孙月亦然,二人隔着数步之远,两两相望。   公孙月原本入宫,只不过是为了让赵翼自己想想清楚了,她的确急着嫁出去,但绝非随意找一个人将就一辈子。   公孙月姣好的面容微僵,圣旨都下了,这个有点难办了......赵翼,这就不是我公孙月要考验你了,一定是月老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赵翼一直看着公孙月,眼神直接又热切,他一贯不喜欢展露真实的自己,但此时此刻却是不顾后果的看着那个搅的他心神俱乱的女子。   赵家四公子被赐婚,公公孙月被封郡主,但竟无一人上前谢恩领旨。   赵夔满脑子的黑线,在众人或是诧异,或是好奇的眼神之下,他压低了声音,道:“老四,且先接旨再说。”   抗旨不尊,这罪名可就大了。   高丽太子原本想娶的人是七公主,但闻公孙月乃长公主之女,天.朝皇帝的圣旨也已经下达,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上前接旨谢恩。   七公主眼巴巴地看着赵慎,此前的欢喜被焦虑所替代,若是赵慎当面拒婚,让她这个公主颜面何存?   她发誓,若是赵慎当真拒绝了她,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也不会让赵家好过!   赵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这个内敛沉稳的年轻男子,总是以孤漠冷傲的脸示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那样的神色,无半分欣喜,或是不满。   冰雕一样的脸,有多俊美,就有多伤人。   赵慎上前接过了圣旨,淡淡道:“微臣谢皇上。”声音很淡,但底气甚足。   皇帝的唇角猛地一抽,方才他还真以为赵慎会拒婚!   赵宁看到这里,已经不知作何感想。   四哥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难不成当真要娶了七公主?再者四哥如若不娶,那就是欺君大罪了。   赵宁以为自己不会吃醋,或许她也并没有吃醋,只是胸口堵闷的慌,有些憋屈。   公孙月没有领旨,她坐在皇太后身侧,娇艳的面容微微冰冷,但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公孙月这是要搞事了!   赵宁坐姿坚硬,尤其还是坐在七公主身侧,听着身边的贵女向七公主道谢,她自己好像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只能躲在暗处与她心心念念的四哥.偷.情的笑话。   这一刻,赵宁竟还觉着自己有些不堪。   她答应了四哥不会离席,可这时着实忍不住,她需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喘几口气。   赵宁也的确这么做了,她不敢走远,只是稍稍远离了宴席处,人还在御花园内。   朱明耀靠近时,她正伏在亭下的圆柱上平复情绪。   赵宁啊赵宁,你好歹是活了一世的人,万不可冲动行事。   方才的情形,四哥只能上前接旨,否则赵家必会受到牵连。可她怎就那么想站起来,然后扑上去将圣旨撕了呢?   许是在赵家被娇惯的太久了,她本质上已经开始蛮横,但到底还是抑制住了。   “怎么了?不舒服?”朱明耀离着赵宁两步之远,他温和道。   赵宁见过朱明耀好几次了,这人倒是个正人君子,性子与二哥有几分相似,温文儒雅。   赵宁摇了摇头,她不太想回到宴席处,但也不能留下,她知道朱明耀接近她的目的,一定又是赵贵妃所指使的。   兄长们此前说过,这世上男儿没有几个是好人,这话甚对。   赵宁平复了一会,就打算离开,朱明耀也没有强留,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在她身侧道:“我并非只是听了赵贵妃的话才接近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的确想娶你。实话与你说吧,你若不嫁我,极有可能会成为太子的侧妃,我虽不及太子,但起码身边不会有那么多女人。”   朱明耀此言一出,竟大大松了一口气,担心小姑娘会吓着,他上前一步,“你好好想想,时日不多了,我等你回复。”   他说着,将一把团扇放在了赵宁手中。   赵宁低头一看,是一把嫦娥游园的合欢扇,扇柄是白玉所制,做工精致巧妙,握在手中十分轻巧。   朱明耀看着她笑了笑,神色有些苦,“唉,你肯定将我当作恶人了,呵呵,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赵宁来不及谢绝他的东西。   赵宁稍留片刻,就去了宴席处,她发现男席那边,不少人都在向四哥道贺,他现在是御赐的驸马了,与此前的赵家四公子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赵宁吐了口气,人是软绵绵的,持着新得来的团扇扑扇了几下,再也不去看赵慎一眼。   回府之后,赵家三公子都在赵老太君的葵阁议事,八王爷也来了。   旁人或许不知情,可他知道赵慎即便娶了七公主,那也是成不了夫妻,这小子还算谨慎,幸好今日在宫宴上没有直接抗旨。   赵夔叹道:“事到如今,老四也只能娶了公主了,咱们赵家并无异心,即便日后公主下嫁,赵家还是那个赵家。”   赵翼一直没有说话,赵夔想安慰也无从开始,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而且对方还是高丽太子,这事真的难办了。   八王爷等着赵慎说些什么,他却稍坐片刻就离开了,他与公主的婚事就定在了年底,还剩下半年光景,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   赵宁一回来就窝在软榻上歇着了。   她说今个儿怎的那般难受,原来是癸水来了。   赵宁把玩着手里的团扇,看着上面勾勒的淋漓尽致的美人儿,眼皮渐渐沉重,她就要睡下时,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动,她似听到了四哥声音。   赵宁身子一僵,就看见赵慎绕过屏风,他走近了几步,挡去了赵宁眼前所有的视线,他成了她眼中的唯一。   赵慎很喜欢这样的靠近。   赵宁眨了眨眼看着他,不哭不闹不索要解释。   赵慎居高临下,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团扇时,他眉心明显一蹙,“哪里来的?”   他眼神总是那般犀利,赵宁见他伸过手来,忙避让开,看样子像是怕人抢了她的东西。   赵慎一下就将她从绣榻上拉了起来,与此同时一手将她固定在怀里,赵宁站在软榻上,比赵慎高出了半个头,她终于比他高了一次。   赵宁身子疲软,压根不想说话,她也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四哥的错,四哥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但女儿家总有点小情绪,她又不是神仙,做不到看穿一切。   赵慎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他抬眸看着赵宁,“小五乖,你要信我。”   赵宁还是头一次站在这样的角度“俯视”着赵慎,这感觉甚妙。   她低着头,粉唇嘟嘟的,赵慎心一动,正要仰头去亲,赵宁见势,当即垫起了脚,躲开了赵慎的亲.吻。   赵慎一愣,“呵呵,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要亲,她就必须得让么?   赵宁懒得说话,反正赵慎让她依附着,她便轻松的垫着脚,脚下没有穿绣鞋,绫袜也脱了。   赵慎觉着她今天是有意的。   以往都是乖巧顺从,今天看着他的眼神里连爱慕也少了几分,这让赵慎甚是不悦,他花了几年时间渐渐让她心悦上,这样的等待,他或许真的没有耐心再来第二次。   到了嘴的猎物,还尝过鲜了,岂能让她扭头就走了   赵慎低低一笑,一手从赵宁的腰.上渐渐往下移,越过翘.挺的地方,他似有所无的碰过,又似有若无的移开,最后抓住了她一只玉足,突然用力,握着她的脚将她拉了下来。   赵宁吓了一跳,她倒也没有摔着,而是稳稳落入了赵慎的臂端。他肩膀强而有力,几乎是直接搂住了她。   “四哥你做什么?”赵宁惊呼出声,过了小片刻,她一愣,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十分利索,她本想再试一次,但赵慎却趁势夺了她手里的团扇,“再问你一次,这扇子哪来的?”   他越是这样,赵宁就越不想说出来。   赵慎没收了扇子,赵宁突然扑上来抢,可赵慎似乎有意一松手,那扇子落地,玉制柄摔断,“啪嗒”一声脆响尤为醒耳。   赵宁嗔了他一眼,小日子里脾气本就不好,他这样故意的弄坏她东西,赵宁即便想解释,此刻也不想解释了。东西坏了,她连归还朱明耀的机会也没了。   赵慎在榻上落座,赵宁在他怀里挣扎,他索性躺下小憩一会,随她自己怎么折腾,她这点力气也着实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   赵宁折腾了一会也不再动了,她趴在赵慎胸口,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团扇。   这个动作似乎被赵慎知晓,他提着她的肩膀,将她拉了上来,让她与自己平视,赵慎看着赵宁的粉唇靠的如此之近,眸色骤然幽深,他正要凑过去,赵宁双手突然拍在了赵慎脸上。   赵慎:“.......呵呵,告诉四哥,究竟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不想解释,她就是闹了小情绪,她又不是个看破红尘的小道姑。   她也是有脾气的。   赵宁被迫趴在赵慎身上,软绵绵的就是不吱声。   赵慎拥了她一会,二人竟然都睡着了,待赵宁醒来时,外面天色已黑,赵宁发现赵慎已经不在了,她身上盖着荷叶色的薄衾。   春竹撩了珠帘,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姑娘,您醒了?四公子让奴婢将这把团扇给您。”   赵宁一看,这是一把新团扇,扇柄换成了翠玉,愈加精致,比朱明耀赠的那把还要看好。   她问:“四哥什么时候走的?”   她这话一出,屋内伺候的丫鬟也愣住了,春竹欢喜道:“姑娘,您的哑疾好啦!”   赵宁微僵,好像说话是没那般结巴了,看来四哥的药很管用,她服用了两年,总算是没有白费。   赵宁去了王氏屋里用了晚饭,现在朝中诸事繁琐,太子与顾慕瑶的婚事才定下来不久,也不晓得她到底会被指配给哪位王爷?   赵宁没有将结巴已好的事说出来,与小七小八玩耍了一会,她这才回了梅园。   身子还是有些不利索,赵宁让春竹和夏雪准备热水,她今日不便沐浴,擦拭过后便准备歇下了。   赵宁刚迈入内室,突然有人从身后拥住了她,他臂膀骇人,力道像要将她磨碎了才满意,“还生气?今日满脑子全是你。给四哥半年时间,半年后,四哥就娶你,好么?”   他说话时,有些微微醉,听说晚上去宫里应酬去了。   赵宁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办法动弹,又见四哥的双臂就在她眼前,她张嘴就咬了上去。   赵慎微吃痛,但他到底不在意,这点痛恰恰好,让他清晰的感觉她就在眼前。   赵慎从背后将赵宁抱上榻,抬起她的小.腰,摁着那翘.挺的地方,“啪-”的一声打了下去,嗓音暗哑的不行,“我说的话,你又不听了,还跟朱明耀私下见面?那团扇就那般珍贵?我便是砸了,你还同我气到现在?”   赵宁吃痛,她是真的痛了,“四哥,你再这样,我........我就不理你了!”   打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打第二次?!   不理他?   这话刺痛了赵慎的神经,触碰到了他不可触及的地方,他突然将赵宁翻了过去,欺身上去压过她,一手很容易就控制住了她的双手。   纱帐垂落,内室烛火昏黄,他的鼻端抵着她的,低低的,带着斥责之意,“好,甚好!再有半年,小五就嫁给四哥。届时,四哥就真的将你关起来,你只能理我!”   言罢,他唇往下,重重压了下去,如何想她,便如何纠缠她,折腾的小女子彻底缴械投降,嘤嘤咛咛,吐不成词。   【小剧场】   (侯府妖精群)   屁.股君:今天说好的七夕呢?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团扇柄:粉身碎骨的在这里!   纱帐:被羞晕了就不说话。   PS:继续祝福大伙七夕快乐,做一辈子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美........的女子。(容我喘口气)   二哥和月哥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哒,过程有些刺激,姑娘们莫急。 第97章 终是定情   男子和女子在儿女情.事上面真的不同。   赵宁知道今日的事不是四哥的错,可她做不到满心欢喜的去接受这个事实。   她希望四哥能好好跟她说说话, 不要一味的用他的行动“警告”她什么。   她恋着四哥, 喜欢他俊美的皮囊,以及在他眼中, 仅有的自己。   从一开始,四哥就对她有所不同,或许是从肖家那日, 四哥替她挡了一刀那日开始, 她便对四哥不一样了。   而赵宁也知道,在四哥心目中,她与旁人的确不一样。   正是由于这份“与众不同”,她与四哥有了交.心的时候。   但像眼下这般纯粹的亲密,她不甚喜欢, 或许她就是这般矫情, 偶尔也需要哄一哄,她做不到宽容大度, 就是个小心眼的女子。   赵慎弓着身子,似乎是怕压坏了她, 赵宁一看来了机会, 她抬起腿就往赵慎腹部踹去, 两人身高相差颇大, 以至于堪堪踹倒了腹部以下。   “嗯——”   赵宁听到一声闷哼, 就见赵慎抬起头来,唇上还有她咬过的痕迹, 透着丝丝鲜红的血渍,将他此刻染上情.欲的脸衬托的无比邪.魅。   赵慎似乎并不排斥赵宁咬他,甚至于还引导着她一步步攻击他。   他喜欢这种温柔的攻势,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若非赵宁方才踢了不该踢的地方,他或许会随了心意一次。   但赵慎知道,这样是不妥得。   两人四目相对,赵宁感觉到赵慎的脸色微妙的变化着,是痛苦?愠怒?还是纠结......?   赵慎缓和了小片刻,双臂依旧撑在赵宁两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那个清冷漠然的赵慎此刻显得有些痞子风.流,他又是一声长长的低吟,俊脸突然伏低,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喷在赵宁脸上。   “小五,你一直想要的就是四哥,怎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对四哥倒是下手挺狠,那些人欺你时,你怎么不动手?是不是仗着四哥舍不得对你如何,你才这般胆大?”   赵慎习惯了万万人之上的滋味,这世上还不曾有人这般“伤”过他,他有时候痛恨赵宁如今的软弱,但他绝对不期盼着赵宁在他面前强硬。   这厢,赵宁听的不是很真切,赵慎气息不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的重重气息所包围,这也是极为煎熬的。   什么叫她一直想要的就是四哥?   她哪有?   这话听着并不违和,但她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   也不知道四哥伤的怎么样,赵宁闹了情绪,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下脚没有注意分寸,若是真的踢了龙.....脉,这个事就严重了。   赵宁在一片慌乱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理智,她的结巴已经差不多好了,当着四哥的面,她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遂道:“我,我并没有!那把团扇,是要还回去的,你却摔了,我自是生气。还有,你,你不能就这样对我!”   赵宁到底是生在这个世道,女子自幼受到的教养便是一个“德”字,她与赵慎男未婚女未嫁,又是兄妹之名,他竟然还上了她的榻!   赵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无力一笑,万般无奈,他寻她太久了,也等了太久了,更是幻想了太久了,险些忘了一件尤为重要的事。   可当初的她,怎会在意这些?也不知是谁,一遇雷雨天,就会钻他的被窝。   赵慎缓和了少许,他从赵宁身上起来,而赵宁自己也很快坐了起来,如此一来,荷花粉的床铺上一抹艳红尤为醒目,两人看见这一幕,俱是一愣,赵慎嗓音一沉,“你.......可是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   他又不是不知道!   赵宁依旧倔着,嗔道:“没有,我舒服着呢。”   赵慎一凝眉,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襟,将被赵宁踹过的地方遮住,动作似很无意,但赵宁却是看的明白。   两个人突然之间都有些僵持。   赵慎与赵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再有下次,你这辈子可就毁了。”   赵宁:“.......”   见小女子对他爱理不理,赵慎多看了一眼那抹牡丹花一样的艳红色,“小五应该知道,四哥不能娶公主。再给四哥半年时间,四哥已经在尽力了,你那么想嫁我,我怎能不尽力。”   赵宁本不想理会,可四哥越说越离谱,她哪有迫不及待地想嫁他了?   即便是心悦赵慎,赵宁也没想过这么早就成婚。   “我才没有,你忙你的,若真娶了公主,那.....那也是你的事。”赵宁想为自己辩解一句。   赵慎知道她又在倔了,可他还是只能包容她,他转移了话题,“呵呵,那把团扇你不用还给朱明耀了,日后不要见他就是。”   其实,赵宁并不想见外人,她很容易知足,就待在侯府,整日与小七小八在一块,也是挺好的。   赵宁点了点头,赵慎临走之前,俯身身想去亲她,赵宁撇开了脸,没有让他碰触,赵慎退了一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她头心亲了一口,“我走了。”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不一会,赵宁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还不快进去伺候姑娘换衣!”   “是!”春竹与夏雪纷纷应下。   赵宁看着床榻上的血迹,实在是太囧了。   *   赵翼一身宝蓝色簇新的锦袍,玉冠束发,身段颀长俊逸,他今日格外修整了一番,样子三分倜傥,三分风流,还有三分庄重与严肃。   他骑在马上,望着远处愈来愈近的车队,问了一声,“可是长公主与公孙将军的车队?”   随从觉着奇怪,他这都禀报过一次了,二公子怎的又问?   随从道:“回公子,正是!”   赵翼踢了马腹,驱马往前,他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公孙月,他便一定会过来迎接长公主与公孙衍回京。   长公主与公孙衍对赵翼颇有印象,当初将他从公孙月床底抱出来时,这孩子就像是只时刻防备旁人的小兽,小小的人儿却是眼神犀利坚毅。   夫妇二人这次再见赵翼,初一眼竟有些惊艳到了,但见赵翼气度不凡,一看就是男儿的翘楚。   长公主与公孙衍在半路已经收到报信,他二人自是知道公孙月已经许配给了高丽太子,夫妻两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当真舍不下。   公孙月这次入京之前,对夫妇二人说过,她将来是要嫁赵翼的。   可如今这事,还是没法子解决了。   “长公主,将军!晚辈接二位入京。”赵翼抱拳,有礼道。   长公主瞧着赵翼,自是越看越喜欢,要是公孙月嫁给了他,这今后便能在京城定下来,她这个做娘的也能放心。   长公主长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   赵翼驱马在前,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城门,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在长公主府门外停下。   公孙月已经在府门外恭候多时,见长公主下了马车,就直接扑了过来,那个高傲俊俏的公孙月此刻俨然又是另一番模样,赵翼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软弱的一面。   他胸口微微一紧,有些羡慕长公主,如果这个时候他是长公主该多好。   “娘亲,您可算是来了,女儿受委屈了。”公孙月撒娇道。   公孙月虽能力强大,但依旧是长公主与公孙衍的眼珠子。   他二人也知道公孙月受委屈了。   皇帝虽封了她为长平郡主,但实质意义上,就是皇帝用了她来代替了自己的女儿外嫁。   一家三口说了几句话,赵翼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他眸光幽幽的看了公孙月一眼,这眼神里的不舍与眷恋实在明显。   公孙月也看见了,心道:真是个呆子,他就这么走了么?   “喂!留下吃个便饭吧。”公孙月挽留了他,不然真不晓得他是不是将她放弃了,两人虽然都没有表明心意,但是已经心思互通了。   公孙月有些恨他,若是他早些求娶了她,还有现在什么事啊!   赵翼答应的很干脆,“也好,那就打扰贵府了。”   公主府的午膳已经摆好,公孙月还特意备了酒。   公孙衍瞧着赵翼,也觉之是个好苗子,要是能当他女婿就好了。   那高丽太子虽是身份高贵,可听说早年就娶妻了,只不过高丽太子妃已逝,就算公孙月嫁去高丽,也只是继室。   公孙衍是武将,酒量甚大,他心头不爽,自己的女儿被人当作了“替罪羊”,他还不能吱一声,怎叫他痛快?   是以,公孙衍便拉着赵翼喝酒。   这二人都有心事,一来二往难免喝多。   公孙月出来透透气,赵翼处处让她满意,就是儿女情长上太过含蓄,她的爹爹和娘亲都入京了,赵翼因何对他们二人的事只字不提?   他莫不是真的要放弃她了?   公孙月这条鱼钓的太墨迹,早知如此,她大可以施计,早早让他娶了自己。   日头渐渐西落,公孙衍与赵翼从天南聊到地北,就是没有提及公孙月,快至日落昏黄了,公孙月实在等不及了,她便让让丫鬟去叫了赵翼过来,而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酒味。   奇怪的是,公孙月丝毫也不觉着讨厌。   “是我。”赵翼的脸贴近公孙月的脖颈,那里白皙无暇,诱.惑着他只想更近一步。   赵翼的双手搂着公孙月的腰肢,将她紧紧抱住,好像一个不留神,她便会不翼而飞了,又道:“我知道你心悦我,真是巧了,我也心悦你。”   这家伙,原来还会说这些,早说不就行了么?   公孙月礼貌性的羞涩了一下,“赵翼,你还不放开?你我毫无干系,你这般抱着我,你让我如何自处?”   这话让赵翼很是不高兴,他突然打横抱着她,行至回廊下,将她放在膝头,她当年是怎么抱着他的,他便如何抱着她。   公孙月的贴身丫鬟吓了一跳,正要出口制止,公孙月忙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退下。   喝醉的赵翼像是换了一个人,所有的情绪统统爆发了出来,都是他最为真实的状态,他的唇黏在公孙月脸颊上,狠狠的啄了一下,“这是你欠我的。”说着又亲了公孙月的额头,“这里也是你欠我的。”   公孙月原本没有太多的女儿家的羞.涩,可赵翼这样一撩拨,她当真有点招架不住,她生的白净,脸颊上突然泛起了红晕,“还欠么?索性我今日都还了吧。”   赵翼倒是希望她还欠着,可似乎.....就算欠着,那也不能继续计较下去了。   赵翼并没有彻底醉,他明白公孙月的意思,那画面他也曾幻想过,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想好如何让你脱身。”   公孙月瞧他丧气的样子就来气,她双手在赵翼胸口捶了一下,“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赵翼对这样的质问很有意见,他若不真心,岂会这般抱着她,还亲她?   他又不是市.井.流.氓!   既然已经与她这样了,即便到时候抢婚,然后带着她浪迹天涯,他也一定没有半分退缩。   “你摸摸看。”赵翼抓着公孙月的手,将她的掌心摁在他微热的胸膛,反复的问,“那里是真心的,你感觉到了么?”   公孙月捏了一把,但太硬了,她什么也没抓到。   赵翼:“........”   公孙月也不舍得让赵翼太过难堪,她从赵翼身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去见长公主与公孙衍,“走吧,你我去把话说清楚。”   赵翼虽不知道公孙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脚步不听使唤的跟着她去了。   长公主与公孙衍见他二人手牵着手过来,夫妇两有些神色赧然,但并没有出言斥责,且听孩子把话说完也不迟,皇上那里若是通融不了,干脆安排了公孙月与赵翼私.奔。   总之,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绝对不能嫁到高丽去。   高丽是虎狼之地,近些年又不甚安稳,就算高丽太子顺利当上了高丽王,公孙月一人远在他乡,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公孙月长了这么大,干过多少胡闹的事,长公主与公孙衍都不曾斥责过一句,岂能容忍这辈子与女儿再无相见之日?   长公主与公孙衍心情澎湃的看着眼前这对金童玉女。   公孙月开口道:“爹爹,娘亲,女儿和赵翼早已生米煮成了熟饭,女儿不能嫁高丽太子,还望爹爹和娘亲去皇上跟前替女儿说清楚。”   赵翼一僵,他侧过来脸,怔然不动的看着公孙月。   这便是她的法子了?   可圣旨已下,即便他二人即刻成婚了,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届时抢婚便是。   公孙衍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赵翼,心情甚是复杂,想骂又骂不出口。   长公主揉了揉眉,以防夫君动怒,她让赵翼与公孙月先出去,“月儿啊,你先送赵公子出府,这件事娘与爹爹再商榷一番。”   公孙月晓得自己在爹娘心中的份量,只要他二人极力反对,或许还有机会,最起码可以有一份助力。   公孙月拉着赵翼的手走出了厅堂,二人这才刚刚定情,此刻有些难舍难分。   赵翼一开口,声线低迷的不行,“你,你怎么那样说?对你名誉不好。”   公孙月瞄了他一眼,见他耳垂通红,她笑话他,“怎么?我为了嫁你,连名誉都不要了,你赵翼就什么也不做?”   赵翼突然紧张,“我......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定会去做!”   公孙月逗他,“实在不行,假戏真做。”   赵翼先是一愣,转而却十分不同意,“不行,我.....我还没娶你。”   这个呆子!   公孙月又道:“若是宫里指派了嬷嬷过来查验我,便知我扯谎了,到时候我还是免不了嫁给高丽去。”   赵翼已经不知作何想法,他不想么?他想的!在无数次的夜里,他辗转反侧的想过,一听公孙月此言,他觉之甚是在理。   “总之,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他岔开了话题,突然誓言道:“我赵翼对天发誓,此生心里只有你!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   公孙月抬手堵住了赵翼的嘴,“浑说什么?你想让我当寡妇么?”   公孙月神色一正,道:“圣旨难改,我才不稀罕什么长平郡主的封号,若是让高丽太子反悔,或许咱们胜算更大一些。赵翼,不如尽快.....那个煮成熟饭吧。”   赵翼眼神朦胧,一阵头昏目眩。   “不行!我不能让你就这样跟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算着日子,皇帝大约还有三年可活。   她记得赵慎夺权之后,皇帝还没有死,而是被赵慎囚禁了。   后来,年轻的帝王处理宫里的那些嫔妃皇子时,还将老皇帝提了出来,让他亲眼看着这些人或是去死,或是流徒。   手段可谓出奇的阴狠。   赵宁其实帮不上四哥什么,因为她四哥压根用不着她去帮,即便她知道那些微不足道的历史,估计在四哥眼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四哥太过高深莫测,以至于赵宁总觉着自己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赵宁将春竹和夏雪叫了过来,她身子疲软,就直接趴在了软榻上问话,样子实在没什么威严,“你二人跟着我多久了?”   春竹和夏雪如实道:“回姑娘,从肖家开始,前前后后有四年多了。”   赵宁兀自捞了一只软枕垫在小腹下面,继续问,“四哥一早就安排二人在肖家的目的是什么?”   赵宁单刀直入,时至今日,四哥若对她是真心的,那么也没有必要有所隐瞒了。   春竹和夏雪二人最怕的莫过于此事,主子的事,她二人也不是很清楚,一开始的任务只是在肖府静等时机,然后她二人就被安排在了王氏身边当差,这之后的事,也是有人随时与她二人联络,她二人才敢行动。   春竹和夏雪正纠结中,赵慎绕过屏风走了过来,道:“下去!将这包姜茶煮了,一会端过来。”   待赵慎一吩咐,春竹和夏雪先得了自由,当即抱着药包走出了内室。   赵宁是趴着的,小臀.高高翘起,赵慎一眼扫过,他上前一步,与赵宁对视,“你想知道什么?”   既然他自己问出来了,赵宁抓住了机会,“春竹和夏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是不是一早就认得我?”这个问题困扰了赵宁太久了。   赵慎晓得她这几日身子不利索,脾气也大,他在软榻上落座,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揉,生生世世以来,头一次伺候人。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许久之前就许诺过她,这今后他便是她的,不在这天下黎民百姓的?   赵慎轻笑,眼底都是溺宠,“我曾得一高人指点,说你便是我赵慎这辈子的妻子,所以我便寻你去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母亲会嫁给父亲做续弦。”   赵宁一听,就知道四哥是在敷衍她。   什么高人指点,当她是傻子么?   【小剧场】   赵翼:心很乱,究竟要不要煮饭?煮?还是不煮?   公孙月:你不煮,我来煮。   良哥儿:哪有饭吃?我也要!   众人:....... 第98章 琴瑟和鸣   “我曾得一高人指点,说你便是我赵慎这辈子的妻子.......”   赵宁对这话是绝对不会信的, 昨个儿闹的太厉害, 她小腹坠胀,今日丝毫没有好转。   就这般蔫蔫的趴在丁香色大迎枕上, 她侧脸望着赵慎。   明知他城府似海,也明知他不会与自己说实话,赵宁还是问了一句, “四哥, 为什么是我?”   她想不出来其中缘由,除非她四哥真有恋.童.癖!   赵宁才及笄不久,她绝对不会自恋到以为自己天生美貌,以至于连四哥这样的人都被一副皮囊所倾倒了。   赵慎眸色幽幽,他掌心温热, 渐渐停在赵宁的腰间, 而后又继续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给她捂着,“你猜。”口.吻.暧.昧。   赵宁:“.......”她如何能猜到?   且不说自己与四哥之间的事, 那二哥与公孙姐姐又该怎么办?   赵宁心疼公孙月, 阖府上下都看出来公孙月就是冲着赵翼来的, 这阵子在侯府小住, 她俨然已经融入了侯府之中, 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赵慎又看穿了赵宁,在她蹙了秀眉思量时, 赵慎道:“不要小看你二哥,也别小看了公孙月,你啊,先管好你自己吧,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这种事都能脏了被褥?”   他似笑非笑,语气带着斥责。   赵宁还能说什么?她也不想的。   很显然,与她四哥争执,她是绝对不会赢的。   赵宁一脸懵的看着赵慎,他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啊,这话是他能说出的口么?   这时,门外一阵响动,“六公子,您不能进去。”   良哥儿似乎很急,“让开,我找五姐有事!”   别看良哥儿小,但似乎侯府的男嗣都没有力气小的,他这次等也不等,直接就推门而入了。   赵宁突然看着赵慎,眼神之中都是恳求。   赵慎浓眉一蹙,从软榻上起身,广袖一拂,似已有愠怒,但他还是很快就步入了净房。   不晓得怎么回事,赵宁这次反而没有紧张,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总感觉她和四哥干了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刚才不亚于偷偷摸摸的幽会。   她赵宁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她四哥也会有朝一日屡次被逼着躲入净房。   良哥儿很快就入了内室,他见赵宁正躺着小憩,兀自搬了把小杌子在她跟前坐下,一脸的愁眉苦态。   赵宁结巴已好的事还不想这么快就传出去,她佯装道:“这是,怎,怎么了?”   良哥儿一脸的忧伤,与他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实在是不搭,“五姐,我听说公孙姐姐要嫁到高丽去了?那我二哥怎么办?二哥近日已经失魂落魄了。五姐,我是真的很喜欢公孙姐姐,若是她能嫁给二哥,我日后还能跟她学不少的东西。”   “现下可好!皇上这不是棒打鸳鸯么!”   良哥儿很气愤。   赵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这话,不可再言。”   良哥儿也知道言多必失,可他今日到了赵宁这里,就是为了抱怨一下,“五姐,我就是替二哥心疼。不过还好,四哥也要娶公主,这倒是件好事,我四哥虽不近人情,他若是能娶了公主,对他也有好处。”   赵宁:“.......”别说了!小心日后四哥寻你的短。   良哥儿鼻子灵敏,他嗅了一嗅,无意之间多说了一句,“咦?怎的有一股子薄荷味?五姐,你也用薄荷香么?这日头愈发热了,我也寻思着在屋里点薄荷,五姐,你给我一些呗。”   上等的薄荷香并不容易得到,四哥身上所用的明显不是低廉的香料,赵宁这里还真是没有薄荷香。   这孩子最近是不是长大,怎就叫人为难了?   赵宁张了张嘴,哄道:“晚些,着人给你,送过去。”   良哥儿点了点头,表现的一派成熟之态,“也好,那五姐,你先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宁目送着良哥儿离开,听到门外的丫鬟道了一句,“六公子走好。”   这时,赵慎才从净房里出来,他俊颜紧绷,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妙。   赵宁替良哥儿辩解道:“良哥儿还小,四哥莫要怪他。”   赵慎应了一声,独自一人在内室稍坐了一会,品了一会早已凉透的花茶,这之后才离开。   *   赵翼与公孙月一直难舍难分。   赵翼此刻就想带着她离开,抛开一切家族使命,尘世纷扰,他现在就想带着她走。   在皇帝将公孙月赐婚之前,赵翼从不知他对她竟不知何时产生了这样的占有.欲。   已是黄昏了,时辰再拖下去,他二人也不能干什么,赵翼脸皮子薄,公孙月想了想,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东西放在了侯府,我同你一道过去取吧。”   赵翼正寻思着找个借口与她多待一会,公孙月此言一出,赵翼当即同意,“好,现在就走,正好可以在侯府吃个晚饭。”   公孙月怒嗔了他一眼,她跟着他回侯府,又不是为了去吃饭的。   瞧着赵翼长相.风流,怎么做出来的事都跟个书呆子似的   她此前就示好感了,都是怪赵翼太过“矜持”!   二人是一道乘坐马车离开长公主府的,公孙月的贴身大丫头觉着不妥,欲上前提醒一句,公孙月已经拉下车幔,将她堵在了外面。   丫鬟:“......”小姐啊,你这样子让奴婢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待?   马车内光线昏黄,车窗帘子也是拉下来的。如此一来,里面的气氛就更加暧.昧。   赵翼的酒将醒未醒,他端坐着,目不斜视。仿佛此时多看公孙月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公孙月又想骂他了,她都主动到了现在了,这个呆子当真是白长了一副花花公子的皮囊。   原本公孙月给了他时间去适应,可再有两个月高丽太子就要离京了,届时她也要一道跟着去高丽。   公孙月已经没有时间再跟赵翼慢慢耗下去。   她伸过手,抓起了赵翼的,男子的手比女子的大了太多,她的手滑入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赵翼像得了鼓励,反握住了她的。   公孙月还以为他会进一步干些什么,谁晓得他又不动作,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公孙月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哭?   据她了解,赵翼前些年在外游历,他也见识了不少了,怎就这个老实的样子?   “在想什么?”赵翼哑声问道。   公孙月又嗔了他一眼,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最后看向了他的下腹,直接明了的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有隐疾”   这话对一个男子而言是极大的侮辱,赵翼掌心一用力,险些就将公孙月捏疼了,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愠怒,“不许胡说,我.....我的隐疾就是因你而起,你应当知道!”   公孙月见多识广,不是她自吹,像她这等容色的女子,还没有遇到过不喜欢她的男子。   而且,她自然是感觉到赵翼是真心心悦她的了。   既然心悦了,他因何时时刻刻都像个柳下惠?   公孙月脸色不佳,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嫁去高丽,她与高丽太子素未谋面,又传言高丽太子品行有缺,身边不晓得多少莺莺燕燕,她自小就见惯了爹娘琴瑟和鸣,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除了她之外,还有佳丽无数。   即便赵翼放弃了她,她自己也会想了法子逃婚。   哪怕是诈死,装疯卖傻,她也绝对不会在终身大事上委屈了自己。   或许这个世道的人会无法理解她这样的女子,但她只想做她自己,不想受旁人所束缚。   见公孙月一副怀疑的态度,赵翼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突然抱了公孙月在膝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毫无经验,全凭本能的吻了下去。   不对,确切地说是“啃食”。   公孙月此前也没有实际经历过,她只是聪慧过人而已,被喜欢的男子如此这般粗鲁的对待,公孙月的小心肝猛然间跳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的!   吻了一会,以赵翼的脑子,很快就寻到了规律和法门,他开始循序渐进,愣是将初次的亲密玩成了兵法布阵。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二人都有些气喘,赵翼终于放开公孙月之后,顶了她几下,“你现在知道我有没有隐疾了?嗯?”   公孙月面若桃花,含羞带怯的瞪了他一眼,评价了一句,“嗯,你倒是厉害的,你老实说,是不是一早就练过了?”   她有意打趣他。   赵翼面色一沉,用了威胁的口吻,“你再浑说!信不信我真的会.......”   公孙月就喜欢他这个样子,继续撩拨他,“你会怎样啊?”   赵翼:“......”若非顾及她,敬重她,他或许真的会随着心意,想怎样就怎样。   侯府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布膳了,赵翼带着公孙月一道去了葵阁,众人一片惊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膳时,赵夔见赵翼,公孙月,赵宁,甚至于赵慎,这四人脸上都起了一层可疑的红,赵夔挑了挑眉,“入夏了,愈发的热,大伙饭后都留下喝些绿豆汤。”   良哥儿插了话,他就喜欢喝冰糖绿豆汤:“近日上火,我也要喝。”   转而良哥儿又向了赵宁,“五姐,先生今日突然给我加重了课业,我明日怕是没有时间去看你了。”   赵宁:“.......”她悄悄看了赵慎一眼,见他正在吃着一碟子清炒的药芹,动作斯文。   *   众人饭后俱留在了葵阁喝绿豆汤。   赵老太君年纪大了,很喜欢被儿孙们围绕,今个儿人来的尤为整齐,老太君瞧着心里也高兴。就是赵翼与公孙月的事着实让她惋惜。   小七贪吃,她趴在圆桌上,“啪-嗒-啪-嗒-”的吮.着汤汁,这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当初刚生出来时,被赵夔抱在掌中也只有他的手掌大小。   赵夔是看着家中弟妹一点一点长大的,他肩头的担子就越重。   他想着让祖母颐养天年,让父亲母亲少些压力,让弟弟们各有所长,仕途顺畅,让几个妹妹日后有兄可依。   太子势大,又深得皇帝宠信,他日后问鼎的可能极大,到时候定北侯府一定会受到波及。   赵夔吃了一碗绿豆汤,神色慈爱的看着小七,“小七慢些吃,无人同你抢。”   小七生的好看,一双大眼乌溜溜的,“大哥也吃。”   赵夔笑了笑,他知道有些事也是时候谋划了!   天色还未大黑,长公主府的人就来接了公孙月回府了。赵翼虽然不舍,但也没有法子。   公孙月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赵翼骑在马上,一路将她送到了长公主府的巷子口,直至目送着她入府门,这才离去。   长公主看着这对苦命鸳鸯,也是由衷怜惜。   又见女儿粉面桃腮,双唇红艳饱满,她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公孙月送回闺院,长公主挥退了下人,道:“你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家,怎能随随便便跟着赵翼去侯府?你......你也该注意一下!”   公孙月自是不依,再者她从小到大就没有顺从过,“怎的不行了?我不过是归置了此前落在侯府的贴身之物了?”   长公主敲了她一下,“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你也是大胆,怎就直接住进了侯府,你不知道皇上疑心重么?唉,这件事还真不好办,就算我儿不外嫁高丽,也难嫁赵家啊。”   公孙月见过皇帝舅舅数次,她自幼就不怎么喜欢皇帝,不如八舅舅亲切。   公孙月可管不着那么多,让长公主出面是第一步,若是不行,她还有第二步,第三步......总之她公孙月不是服软的人。   “娘亲,女儿知道了,您回去早些睡,明日一早还要入宫呢。”   长公主看着女儿标致的模样,又想起了赵翼,她不太好意思开口问,但还是多说了一句,“月儿啊,你跟娘说实话,你同赵翼当真已经.......”   公孙月笑了笑,没有觉得那里不妥,“对啊,女儿已经是赵翼的人了,娘亲和爹爹若不抓紧些,您的外孙就该出来了。”   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腾的从绣凳上占了起来,“你.....!这件事休要说出去,娘会帮你的!”   长公主急匆匆的离开了,公孙月仰面躺在榻上,她突然很想赵翼,也不知道那个呆子现在有没有回去,京城近日出的人命案还没有查出真凶,他不会去守株待兔了吧?   公孙月本想出去,却见闺院外已经有十来个护院严守在外。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次日,长公主与公孙衍入宫面圣。   皇帝笑脸相对,似乎册封了公孙月为长平郡主,他夫妇二人该感恩戴德。   公孙衍撩袍下跪,“皇上,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望皇上收回成命!”他语气坚硬。   长公主也跪下,“皇兄,恕臣妹不能接受月儿外嫁,月儿也是皇兄的嫡亲的外甥女,那高丽太子是何品行,皇兄难道还不知么?”   皇帝看着夫妇二人跪地不起,他脸上笑意渐消,又是一阵刺痛肺腑的闷咳,“咳咳咳.....”   片刻,殿内响起了帝王低沉的声音,“朕一言九鼎,圣旨已下,你二人是要将朕的脸面置于何地?朕会协助高丽太子登位,待他当上了高丽王,月儿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二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公主气的肩头发颤,她猛地抬起头来,“这等好事,皇兄怎么不留给自己女儿!”   皇帝闻言,眸色一滞,“你!”   这时,一直在一侧沉默不语的八王爷赶紧上前一步,他一手搭在了长公主肩头,一边道:“皇兄息怒,六皇姐也是舍不得月儿,此事还是稍后再议,母后那里还等着六皇姐过去。”   皇帝当年将长公主与公孙衍调到边陲之后,长公主便鲜少有机会回京了,皇太后一直惦记着她。   可帝王多疑,对长公主的势力也有所忌惮,这些年不曾召她入京。   这次若不是为了公孙月的婚姻大事,长公主也懒得回来看见皇帝这张脸!   是以,皇帝也不想彻底撕破了脸皮,况且长公主说的没错,原本高丽太子就是来求娶七公主的,而公孙月这是替嫁了。   这是事实!   皇帝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朕就不过去了,皇妹多陪陪母后。”   长公主正在气头上,旁的事也就算了,但皇帝这件事办的太过分,谁的女儿不是心肝啊!他随意认了哪位大臣家中的姑娘为干女儿也成,偏生盯上了她的月儿,还不曾事先告知她!   长公主拂袖而去,连八王爷与公孙衍也置之不理,一路气冲冲的去见了皇太后。   皇太后自然晓得她是因何事动怒,本想劝一句,长公主却道:“母后,若是我月儿真的嫁去高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了他!”   八王爷在长公主身后止了步,突然不想劝说了,他也恨着皇帝啊!   【小剧场】   (侯府脑补日常)   赵夔:绿豆需求量日益增加,明年让庄子里多种些绿豆。   良哥儿:总觉着有人盯上我了。   赵翼:她怀疑我不行?   公孙月:我可能喜欢上了柳下惠。   赵宁:四哥或许真有恋.童.癖。   赵凌:在外守关的人,每天晚上只能看着月亮,数着星星。   王氏:...... 第99章 耳鬓厮磨   皇太后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突然将公孙月赐婚一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皇帝事先根本就没有同她说过。   七公主是她的孙女, 公孙月又是她的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没有办法权衡这件事的对错。   长公主已经多年没有见到皇太后,此番母女二人意见,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 有的只是无奈与叹息。   在皇帝一次次咄咄逼人之时, 皇太至始至终都是选择了成全皇帝,而牺牲了旁人。   此时,皇太后,八王爷,长公主, 还有公孙衍, 四人一下俱陷入了沉默之中。   皇帝亲掌锦衣卫与东厂的势力,加之他多年之前就开始部署了暗卫, 朝中大臣没有人不被监视的。   皇帝的疑心与他的野心一样强大。   这些年,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八王爷, 一个个都被他用了各种理由调到边陲, 但凡可能威胁到皇权的人都被迫远离了京城。   皇太后看着女儿愤恨之态, 她长叹了一句, “哀家寻了机会再与皇兄说说, 事发突然,哀家不比你们知道的早。”   内殿只有四人, 宫人俱被屏退,公孙衍是皇家的女婿,很多时候他都在忍着,但这件事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这个当父亲的自是要护着女儿,“太后,只要月儿能够留下,臣愿弃了兵权,从此卸甲归田!”   八王爷心里藏着心事,他在暗中帮着赵慎,几经权衡了朝中势力之后,八王爷觉着,就算赵慎有定北侯赵凌的全力支持,胜算也不甚大,眼下正是拉拢长公主与公孙衍的时候。   公孙衍无论何时弃官都行,独独现在不可以。   八王爷上前一步,“姐夫,你说哪里的话。月儿的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我在想,既然皇上不便收回赐婚的旨意,若是让高丽太子一方悔婚,是不是可行?”   八王爷此言一出,长公主问,“高丽王朝这几年大乱,高丽太子上面还有两个年轻的王叔,他此番来我□□结亲,意图就是为了巩固他的势力,他如何会自己放弃?”   八王爷暂时没有主意,“我一时还想不出法子,皇姐稍安勿躁,只要月儿一日没有离京,咱们便有一日的机会。”   长公主与公孙衍不再他言,只是在坤寿宫小坐片刻就离宫了,连午膳都没有用。   这意思很明显,他夫妇二人很是对皇帝有很大的意见了。甚至于就连皇太后的面子也不给。   皇太后单独留下了八王爷说话,“贺之啊,哀家听说你又要离京了?浩天终究还小,身边不能没个教戒之人。你看,若不再留一阵子?”   贺之是八王爷的表字,还是先帝亲自所取。   八王爷已经留京数月,朱浩天与赵淑婉也已完婚一月,他也该离开了。   皇太后在八王爷面前说话小心翼翼,生怕又让他不高兴了,但到底是母子两人,即便有着再多的罅隙,皇太后还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他。   八王爷却略显疏离,“母后,儿子是时候走了。”   皇太后眸色微湿,捻着海南紫檀木的手颤的厉害,“你终究还是在怪哀家,你是不是以为当年是哀家换了诏书?哀家从未做过这等事。”   八王爷终于肯和皇太后对视,他无力一笑,苦涩无边,“母后,这皇位,儿子当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宁儿的事,儿子却是没法释怀,那年儿子跪在坤寿宫外求了您一天一夜,您可曾将宁儿赐给儿臣?她后来的那个下场,您也有责任!”   皇太后身子微晃,一下就撞在了红木案桌上,她看着儿子冷漠的双眸,一手捂着胸口,近乎说不出话来。   内室檀香袅袅,坤寿宫里从来就没有断过礼佛的香料。   实际上,越是对佛祖虔诚的人越是心中有愧。否则何须神灵宽佑?   八王爷看着皇太后,眼中的敬意已经所剩无几,他此前忍了十几年了,原本以为他的宁宝儿已经不在人世,他便得过且过的活着。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索性都说了出来,“当初,宁儿是王大人的千金,您时常让她入宫陪您,儿子与她两情相悦,只差一个媒妁之言,可您又做了什么?您明知那个人只是将她当作替身,您还是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皇太后突然哽咽,语不成词,这件事压着八王爷,也压着她。   “你外公一族都在皇帝手上,哀家也是逼不得已.......说到底,你还是不肯原谅哀家,王宁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释怀?你的日子还长,听哀家一言,别再想她了。”   帝王家哪有多情的人?偏生八王爷就是一根筋的不知回头,皇太后嗓音沙哑,道:“浩天也成婚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你自己?你身边总归得有个人,哀家给你物色了定远高家的女儿,你一定会喜欢她,她与王宁有几分相像。”   皇太后花了不少功夫才在高门贵女当中找了这么一个与王宁的五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她就是为了给给八王爷专门准备的。   闻此言,八王爷后退了一步,突然失声大笑了起来,他神色狼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笑死我了,母后,您不会以为儿子之所以想了宁儿那么多年,只是因为她的容貌?”   “哈哈哈,儿子不凡告诉您,即便宁儿现在面容俱毁,儿子也会毫不犹豫的娶她!行了,时候不在了,儿子还有事在身,先走了。”   “哈哈哈.......”   八王爷迈出内殿,他的笑声一直在回荡,声声敲击着皇太后早就脆弱不堪的心扉。   皇太后一下瘫软在了圈椅上。   她好像又错了,错的再无回头的机会。   *   是夜,定北侯府的地牢内火油味四处弥漫,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不太明显的血渍。   能被关押在这里面的人多半都是没法活着出去的。   这座地牢建了有百年之久,是赵老太爷的父亲亲手打造,当初修建这座地牢的目的并不单纯,无非是为了处理某些见不得光的人或事。   刘不渊已经衣裳褴褛,赵翼在长鞭子沾上了盐水和辣椒粉,见过他温润如玉的样子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赵翼还有这样的一面。   刘不渊在刑部为官数年,太清楚严刑拷问这一套了。   但清楚归清楚,能不能承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刘不渊,你说你到底冤不冤?”赵翼说话时,一只手端过细颈青花的酒壶,他仰面灌了下去。   他原本酒量并不大,但今日却是怎么都醉不了了。   刘不渊早已过了半百,根本受不住这等“大刑伺候”,他“嘶—”的抽痛的几声,反问:“我若告诉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们赵家究竟想干什么?十九年前的那个案子,与你们赵家又有何关系?”   赵翼嫌吵,所有的好脾气都烟消云散,他今日太过暴戾,见不到心上人的每一刻都如同被万蚁啃噬,让他好不煎熬。   他知道,这便是“情”了,而他已经困在这“情”字当中,无法自拔。   “刘不渊,你的话太多了!”说着,赵翼一口烈酒吐在了长鞭上。   施刑的鞭子与寻常的马鞭有所不同,上满还镶了无数根荆棘一般的小刺,几鞭子下去足可皮开肉绽。   赵翼自幼习武,手劲极大,他不由分说地连着两鞭子抽了下去,道:“我再问一次,当年王家通敌卖国的那些证据,是不是你伪造的?你怎会有王大人的亲笔书函?还有,杀魏青的人,以及暗杀你的人,是不是同一伙?是温贼对么?”   刘不渊的神色有一瞬的凝滞,但他老谋深算,很快就恢复了痛苦之色,“我若告诉了你,你们赵家会放过我?你以为我傻么?”   赵翼活了二十年,其实脾气和耐心一直都很好,他甚至于对他的敌手也是相当的有耐心,绝对不会轻易的将人置于死地,但他此刻却是性情大变。   一想到公孙月现在是高丽太子的未婚妻,他胸口实在是堵闷难耐,极需寻一个发.泄的出口。   “好!好得很!刘大人老当益壮,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赵翼持着长鞭,又是两鞭子抽了下去。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地牢内回荡,煞是骇人。   守在地牢门口的小厮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时,小厮突然看见一人渐渐靠近,待看见此人相貌事,他喊了一声,“公孙小姐。”   眼下,就连小厮见到了公孙月也掩不住欢喜。   赵翼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侧头往地牢外看了一眼,当看见一抹月白色衣角时,赵翼眸色一亮,彷佛灰暗的魂魄瞬间得到了拯救,他丢下了一句话,“刘不渊,你别以为你还能熬多久,别忘了还有刘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   赵翼这是在威胁刘不渊。   未及刘不渊开口,赵翼弃了手中长鞭,急步走出了地牢。   而这时,公孙月已经不见了。   赵翼蹙了眉,忙是追上了去,却见公孙月正站在一株银松下,她笔直的站在那里,夜色刮起了她的广袖和她高高束起的长发,月光将她笼罩,她背影如仙如画。   赵翼心跳不稳,轻步走了过去,嗓音柔和的不像话了,“你都看见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残忍?”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复。   赵翼理了理衣襟,既然今日的场景都让她看见了,赵翼也没法为自己辩解。   夜风吹在他脸上,让他清醒了少许,“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侯府守卫森严,尤其是到了入夜之后,外人未经通报根本无法踏足侯府,更何况这里还是地牢重地。   “有没有人挡着你,或是伤了你?”赵翼问的小心翼翼,他往前走了一步,但又不太敢直接靠近公孙月。   这时,公孙月转过脸来,她容貌清丽,在这样的月色下竟别有一番脱.俗.媚.艳。   她上下瞄了赵翼一眼,手里拿了一块腰牌递给了他,“喏,这是你的吧。”   原来她是靠着这个进入侯府的。   这可是赵翼自己的腰牌,他一直都是随身佩戴,怎会好端端的落入了公孙月手里?   赵翼一回想,当即想到了今日在马车上,他二人耳鬓厮磨的场景。   这腰牌着实重要,赵翼还是伸手去接了,又问:“你,你会不会认为我手段狠辣?”   他很担心这个问题。   他不希望公孙月将他想的无耻不堪。   公孙月花了大力气才从长公主府跑出来,这家伙却是一直揪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罢了,瞧他可怜样儿,且哄他几句,让他开心吧。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公孙月一点都不想让赵翼受了委屈。   “刘不渊罪有应得,可恨的是朝廷没有将他绳之以法。赵翼,做人不可为恶,但我很不喜欢一味菩萨心肠的人,这世上有些人并不值得同情。”鲜少有女子能说出她这一番话。   闻此言,赵翼一下松了口气,但即便如此,他下回也得留意了,万不能让公孙月看到他不堪的一面。   如果没有他的腰牌,公孙月根本无法接近地牢。   如此一寻思,赵翼便将腰牌放进了怀里,切不可再让她顺手牵羊了。   今夜月色宜人,赵翼无心睡眠,公孙月好不容易逃出来,她肯定也不想回头。   两个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物,又刚定情不久,这一见面不亚于天雷勾地火。   赵翼腰板挺直,望着公孙月如画的眉眼,他邀请道:“今晚月色甚好,你要不要去屋顶看月亮?”   公孙月漂亮的唇角猛的一抽,她此前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了,赵翼最好能够趁早与她做了真夫妻,否则以免夜长梦多。   他是真不明白她的心思?还是仍在“矜持”?   她大半夜带着他的腰牌来侯府,难道就是为了赏月?   公孙月勉强应了一声,赵翼上前,虔诚的牵起了她的手,二人一跃便上了屋顶。   月色的确极好,但公孙月没什么赏月的心情,她正要问赵翼到底是怎么想的,却闻他突然说了一句,“你真香,沐浴了?”   公孙月斜睨了他一眼,“.......嗯,喜欢么?”她眼睛长的柔媚,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勾走男子的魂魄。   赵翼酒醒了几分,但眼下又醉,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他喃喃道:“我喜欢。”   他幽幽的看着她,目不斜视,银月也成了二人的衬托,孤独的挂在天际,呆呆地看着他二人。   公孙月等了半晌,可赵翼还在看着她,而且只是单纯地看着她。   公孙月长叹了口气,她索性挽起了袖子给赵翼看,赵翼被一抹雪白色刺的晃眼,那上面的一颗红豆大小的小痣让他心头一热。   “这是......”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没发说出口。   公孙月将袖子拉下,埋怨道:“还能是什么,守宫砂啦!你若是不帮我除去,我如何能自圆其说。”   除去守宫砂?   赵翼喉结滚动,他坐在屋顶的姿势不太儒雅,此时他是侧着身的,以至于两条大长腿斜斜的叉开着,公孙月的意思他都明白。   只是他将她看的太珍贵了,不忍就这样让她跟了自己。   若无十里红妆,三礼六聘,八抬大轿,他便觉着对不起公孙月。   公孙月的身子依着赵翼,她身上温热香软,与男子的体魄截然不同,赵翼心思一动,彻底将她拥在怀里,又像今日在马车中那样亲吻她。   只是这一次他已然像一个江湖高手,撩.拨.挑.逗半分都没有落下。   赵翼一只手摁着公孙月的后背,另一手渐渐上移,终于停在了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公孙月原以为他就是个呆子,可一上道之后就愈发不可收拾,各个击破,很快就掌握要领。   公孙月太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她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这声音让赵翼如梦初醒,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杰作,顿时羞燥地无地自容,忙是慌乱地给公孙月系上衣。   说来也是奇怪,解开的时候,他无师自通。系的时候却是尤为困难,急的他额头溢出了细汗。   刚才那晃眼的翘挺的雪.峰和精致的腊梅让他鼻头一热,一行艳红色在二人的注视之下滑了下来。   公孙月已经无话可说,“........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翼顾不上自己,专心的给公孙月整理衣襟,而后抬袖随意抹去了鼻端的艳红,他不紧不慢道:“我送你回去,这件事我再想想怎么办。”   公孙月快被他气坏了,“什么怎么办?你还有其他办法能除守宫砂?还是......你根本就不够喜欢我?”   赵翼对这句话很有意见,“不,我喜欢你,我喜欢月儿。”   醉酒的男人总是做些奇怪的事,赵翼将公孙月拥入怀里,反反复复的告诉她,他很喜欢她。   公孙月刚才被吻的喘不过气来,赵翼的吻与他温雅的气质截然不同,是强势而莽撞的。   现下,她又被他搂的喘不过气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刚从府外回来,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这二人正押着蒙上脑袋的人过来。   赵慎与他的随从都是警觉性极高的人,来地牢时,自然是看见了屋顶上相拥的二人。   “......”   赵慎只是眸色一眯,步子未作任何停留,他直接往前走。   他身后的随从也是目不斜视,随着主子一道走进地牢。   赵慎将蒙古王子捉了过来,让他与刘不渊关在了同一间屋子。   当蒙古王子头上的黑纱除去时,他看见刘不渊的第一眼,明显神色微变。   这一切都看在了赵慎的眼中,他并没有继续严刑拷打,只是吩咐了随从,将蒙古王子绑了起来,他就站在那里,从天窗照进来的月光打在他脸上,冷硬漠然的不像凡人。   他道:“两位想来应该是故交,那我赵某人就不妨碍你二人叙旧了。”   一言至此,赵慎便出了地牢,他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给我盯紧了,他二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给我记下来!”   “是!”随从应下。   赵慎刚走下回廊,就听到屋顶类似于“吧-唧-”的声音。   他这下当真顿住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提醒,无声一笑,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剧场】   守宫砂:今天刚出场,主子就想将我除去,我一定要坚挺的待在上面。   鼻血君:我还要牺牲几次?   赵翼:想什么法子才能除去守宫砂?   公孙月:别人像我这么大都在教.养孩子,我还在努力调.教自己的丈夫,我公孙月彪悍的人生终于遇到难题了。   赵慎:......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是去一趟东湖泡着吧。 第100章 暗示小五   夜风微微凉。   赵翼的状况却甚是不妙。   他狼狈的将公孙月放开,她身上的衣裳怎么理都没法平整了, 赵翼内心尤为愧疚, 他虽不从文,但也是自幼开始读圣贤书的人, 没有遇到公孙月之前,他万不会做出这等孟浪之事。   “对不起,我失态了。”他没有看着公孙月的眼睛, 依旧慢条斯理的给她理着衣裳, 可恨的是,他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出手赠与她,否则即便是他的命,他也是愿意拱手奉上的。   或许这便是男儿之障了。   也罢,败在了公孙月手上, 他也心甘情愿。   公孙月一把抓住了赵翼的手, 他如此敬重自己,公孙月已经无法怨恨他了, 这便是她所心悦的男儿啊,换作寻常人谁能有这般定力,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公孙月给了赵翼最后的期限, “我等你, 一个月之内, 你务必要与我做了真夫妻,高丽太子娶我, 无非是为了要拉拢天.朝的势力,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皇上也下旨了,你我眼下没有别的路可走,你听见了没?”   赵翼一直盯着公孙月一张一合的唇看,艳红娇滴,是被他疼过后的模样。   公孙月嗔了他一眼,“呆子,问你话呢!”   赵翼近日很不寻常,他再也不是那个遇事稳如泰山的赵翼了,情绪极易受到刺激。   公孙月这般信任他,这让他心有所感,他握住了她的手,哑声道:“我定不负你。”   “你?”公孙月哭笑不得,赵翼总在回避假戏真做的问题。   他就那么在意礼义廉耻?比她看的还重?   公孙月叹了口气,今夜即便回去了,她也是无法睡下的,遂道:“方才我见你们家老四押了一人过来,咱们也下去看看,我想帮你早日扳倒温贼。”   少一个障碍也好,以公孙月的秉性,她喜欢快刀斩乱麻,任何事情容不得半点拖延,尤其是对待敌手。   赵翼往屋檐下看去,他一愣,“老四过来了?”那他一定是.......看到了吧?   公孙月突然笑了一声,“你啊,原是最精明的那一个,怎的现在傻里傻气的?”   赵翼不愿承认自己傻,他的智慧是旁人不可诋毁的,但在公孙月面前,任她怎么骂都成。   彷佛即便是骂他的话,只要是公孙月说出口,竟也成了情话。   二人下了屋顶,双双进入了地牢。   如公孙月所言,刘不渊身边当真又绑了一人,此人面相不似中原人士,赵翼对守门护院低语了几句。   护院道:“回二公子,此人正是四公子前阵子从大同捉回来的鞑子,小的也不清楚此人究竟是谁。”   他不知道,赵翼却知道,因为赵慎此番只掳了蒙古王子一人回京,而且赵慎去年主动请缨去大同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他。   公孙月瞅了瞅刘不渊,她认得此人。公孙月幼时在长公主府见过他,这人手段极狠,否则也不会在十几年内就坐上刑部的头一把交椅。   公孙月原本是想帮着赵翼继续找证据,但她突然心生一计,道:“十九年前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当年是刘不渊你提供了王家卖国求荣的书信证据,而那书信正是蒙古王子亲手所写,是么?”   “鞑子觊觎我天.朝国土已久,鞑子会汉文也不足为奇。那我便好奇了,刘不渊,你是如何知道与王大人互通书信的人一定是蒙古王子?你见到此人的字迹?还是你有意栽赃?”   公孙月说话很直接,也直击要点。   赵翼十几岁起即可独当一面,但此刻站在公孙月的身侧,他未置一词,将掌控权统统放在了公孙月手上,她的一言一行都让他为之痴迷留恋。   即便是此刻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模样,他也甚是喜欢。   刘不渊不愿开口,公孙月打了一个响指,让护院提了一桶冰水过来给他醒醒神。   公孙月为人不坏,但她可没有什么怜悯苍生的慈善心,在她眼中,恶人就是该死的,没有值不值得原谅这回事。   公孙月又道:“刘不渊,实话告诉你,你如今是必死不可了。一来你若是被人救走了,还会有人会杀你。二来你若是对赵家没有任何利用之处,你照样会死。别自作聪明以为闭口不言,就会安然无事。”   刘不渊看着面前年轻的一男一女,愤恨之意无以复加,奈何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刘不渊这辈子是真的走到头了。   这时,公孙月又打碎了他仅有的一点盼头,她笑了笑,声线清媚,但在这样寂寥的深夜,却又像来自地府催魂的无常,让人不寒而栗,她有多美,此刻在刘不渊眼中就有多恐怖。   “呵呵呵.....你原本是想南下金陵,从此改名换姓?我告诉你吧,你那几个连夜离京的小妾,还有你的儿孙已经被我困住了,届时是将人卖入青.楼,还是教坊司,又或者还有一线生机?结果全凭你一念之间了。”   赵翼也在办这件事,他此前派人去截了刘家的家眷,却被人捷足先登了,赵翼原先以为是暗杀刘不渊的人所为,没想到是公孙月干的。   赵翼心头一暖,他惊讶的发现,他已经不止心悦公孙月那么简单了,或许还有一丝丝的敬畏。赵翼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公孙月的手。   护院:“...........”   刘不渊终于肯开口说话,声音已经不可忽视的颤抖着,“好......我输了,我彻底输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蒙古王子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鞑子凶残,但极有血性,这也是为何赵慎没有将他弄死,而是将他押到了刘不渊这边的缘故。   即便是杀了这人,他也不会说什么,既然如何,不如让刘不渊开口。   赵翼回头吩咐了护院,让他将刘不渊所言一字一句记了下来。   刘不渊的嗓音悠长无力,像一个等待死亡的人,“没错,当初我提供书信的确是有人伪造,但我并不知是谁所为。至于王大人的笔迹,是他当年的学生罗新建,也就是如今户部侍郎罗大人偷偷临摹出来的。”   “还有蒙古王子的笔迹,就是他本人所写。当年有人联手鞑子,诬陷了王家。”   刘不渊所说的一切,与赵翼等人的猜测几乎一致。   可现在问题来了,刘不渊日后可以作为认证,但物证又该去哪里弄?   赵翼这时问了一句,“没记错的话,刘不渊你当初已经在刑部任职,能让你冒着杀头大罪也要假递证据的人肯定大有大路。说!当初你是受谁指使?”   刘不渊看着赵翼的坚毅的眼神,说出了三个字,“温昌远。”   赵翼与公孙月对视了一眼。   温昌远不是旁人,正是本朝次辅温茂盛的独子。   温茂盛虽是个狠角色,手段奸佞,老谋深算,但温昌远其实就是一个庸人,就连子嗣也不甚丰沛,后院美妾成群,也只得温玉一个女儿。   而且十九年前的温昌远就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者,他哪里来的野心去对付一个内阁阁老?而且王家当初还出了一个贵妃--宁妃。   公孙月拉着赵翼走出了地牢,二人站在雪松下沉默了片刻,大约心底都有了思量。   公孙月道:“定是温贼无疑了,现下就是缺了证据,刘不渊暂时还不能死。”她交代了几句。   赵翼眸光柔和,眼中全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除了赵老太君之外,赵翼还从未这般敬重过一个女人。   他应了一声,道:“我先送你回去,等我......得空就去看你。”   又要将她送走?   公孙月捶了他一拳,“你想看我就能看到么?且不说我爹爹和娘亲已经开始防备你了,我现在的身份很多事也是由不得自己,你可知我今晚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来了侯府,你倒好.......只顾着你的心里的那点德行!”   赵翼知道公孙月这几日过的很不好,闻此言,他更是心疼不已,但掏心挖肺这种事,他还不太擅长。   赵翼觉着公孙月非常喜欢自己亲吻她,这一寻思,赵翼的脸突然凑了过去,抱着公孙月就狠狠吻了起来。   这一招果然管用,待他放开公孙月时,见她已满目含情,目光温顺的看着他,“好了啦,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来看我时,不可走正门,西南角就是我的闺院,你是知道的。”   她想让他翻墙去找她?   好吧,赵翼点头默认,反正他也早已豁出去了。   寅时三刻,赵翼这才回府,他回到自己的院中,却见赵翼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庭院下等着他,还亲手煮了茶。   见赵翼走来,赵慎给他倒了杯茶,道:“从薛神医那里得来的,可去邪火,只是弱冠之后便不管用了,二哥还能服用几日。”   赵翼唇角猛地一抽,他想起赵慎今晚去过地牢,竟有些不太好意思,赵翼撩袍坐下,喝了口赵慎煮地茶,这茶水还带有一些药味,但味道清爽,尝起来还算不错,“你哪里还有么?捎我一些。”   赵慎有备而来,递了只药包给他,“若是不够,我那里还有。”   赵翼咳了一声,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接受了好意。   赵慎眼神极淡,瞟了一眼赵翼脖颈上的红痕,他突然蹙了眉,赵宁这辈子从未这么热情的对待他。   一抹古怪的异色自他眼底一闪而逝。   赵翼自然是看出来了,他问:“老四,怎么了?”   赵慎低垂了眼眸品着茶,“无事”旋即又加了一句,“二哥莫急,你与公孙小姐还有机会。”   老四一般不会说这种话,赵翼突然来了兴趣,“此话怎说?”   赵慎卖了一个关子,岔开了话题,他问:“刘不渊的话都问出来了?”   赵翼点头,又将今天晚上在地牢发生的事统统说了一遍。   赵慎心中了然,走之前突然止了步子,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二哥,你这里有东西。”他指了指脖颈。   赵翼神色一僵,想起了朱浩天那时的囧样,没想到这才时隔两个月,这种事就轮到他赵翼身上了。   *   王氏打算回通州一趟。   她嫁到定北侯府以后,鲜少有机会回去,此前赵凌倒是陪着她回过两次,但有赵凌在侧,王氏也无法同家人多说些什么。   这一次,赵慎主动提出护送王氏回通州,赵宁感觉怪怪的,她一大早就爬上了朱轮华盖车,众人启程后,她总能轻易看到赵慎的背影,他骑马在前,单手持剑,即便烈日当空,他周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凉之意。   他分明是个无温无.欲的人,但在她身上时却......赵宁不由得面颊滚烫,许是她的芯子早就是个成熟的女子,近日一想到她四哥,她难免会胡思乱想。   车队从早晨出发,因着小七小八实在太调皮,还有一个由奶娘照看的小九。故此,赵慎让车队放慢了速度,进了通州城时,天色已然大黑,赵慎便驱马上前,道:“母亲,离着外祖父家中尚有一个多时辰的车程,不如暂且歇脚,明日一早再赶路。”   王氏点了点头,赵家的三位公子办事绝无本分纰漏,她颠簸了一日也是累了。   加之小七小八早就在马车里待不住了,两个小东西正是调皮的时候,双生胎待在一块更是没得消停,两人中午小睡了一会,这个时候精神极好。   “狮哥,要抱抱。”小七伸出肉嘟嘟的胳膊,向赵慎索抱。   小八要稍微乖一些,赵慎面无表情,一手提着一个,将她二人提了下来,之后吩咐了丫鬟,“将七姑娘和八姑娘抱到客房去。”   赵慎让小厮去定了几间上等房,他站在马车边,先让婆子扶了王氏下来,当赵宁出来时,他的手伸了过来。   赵宁见母亲和芳婆已经走进客栈,于是她偷偷摸摸的牵住了赵慎的手。   赵慎牵着她下了马车,他的广袖遮住了二人相缠的手,在夜色的遮掩之下,不留意根本就看不出来。   赵宁还是头一次这样“正大光明”的和她四哥亲近。   王氏转过头来,“宁姐儿,你是自己一屋?还是同我一块?”   赵宁心头咯噔一下,正要抽回的手时,却根本逃不出赵慎的掌心。   母亲这几年一直在生孩子,赵宁已经太久没有和母亲同睡了,她道:“那就和母.......”   未及她说完,赵宁感觉手被人用力一捏,她犹豫了一下,这才换了说话,“不打搅母亲了,我还是自己睡吧。”   王氏倒也没有强求,女儿大了,再也不会像幼时一样黏着她了。再者,小七小八已经够她操累的,王氏便先带着丫鬟婆子上了二楼客房。   大户人家的贵妇出门,不便抛头露面的用饭,一会让小二将饭菜端过来便是。   赵宁的房间就在二楼北面的最后一间,她与赵慎并肩上楼,因为赵宁的手被赵慎藏在了广袖之下,她的步子还得与赵慎一致才行。   赵慎将赵宁送进了屋,春竹和夏雪被留了在门外“把风”。   隔壁就住着母亲,因为赵宁听到了小七小八打闹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天色已黑,四哥就这样抓着她,她真是有点羞涩不堪,“四哥,你先回去歇着吧。”   赵宁抬头,理直气壮的又说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四哥,你这样不好。”   不好?她还好意思说不好!   当初是谁一步步将他引入不可回头的境地,又是谁害的他世世相思不得解的?   赵慎长吁了一口气,幽眸淡淡的在小女子脸上扫过,他转身对门外吩咐了一句,“让小二上菜!”   赵宁知道她四哥是要留下用饭。   小二见赵慎等人行头不一般,也知道不能得罪,很快就给各房端了饭菜。   赵宁担心王氏瞧出什么端倪出来,她还是很想将她四哥弄出去,这时两个小人儿“噔噔噔”跑了过来。   春竹和夏雪没有法子,又怕闹得动静太大,到时候惊动了夫人可就糟了。   小七小八并非长的一模一样,平时穿戴却是如出一辙,走到哪里都很惹人喜欢。   “五姐姐,狮哥。”小七嘴甜,她吐词还算清晰,就是“四”字总是说不准。   赵宁瞄了一眼赵慎,见他一贯冷峻的脸,此刻有点阴沉。   赵宁很为难,她抱了小七小八坐在圆椅上,又让春竹去多备了两副碗筷。   “四哥,让小七小八也一块用饭?”赵宁眼神巴巴地看着她四哥。   赵慎还在想赵翼和朱浩天,他也想要一个那种暧.昧的红痕,可赵宁没有一点觉悟,今晚原本是个机会,却是被两个熊孩子给搅乱了。   赵慎轻嗯了一声,继续用饭,只用了一碗,他便离开了。   赵宁:“.........”她猜四哥应该不是小气的人。怎么还跟孩子置气了?   入夜,赵宁稍作洗漱就上了榻,客栈的床铺比不上侯府,赵宁合衣而睡,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纱衾。   赵慎直接推门而入时,她还是醒着的。   赵宁猛地从榻上坐起来,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四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整日偷偷摸摸的,她也身心疲惫。   屋内还留着一盏起夜的小油灯,光线昏黄。   赵慎面色无波的走了过来,他在赵宁身侧落座,淡淡道:“我睡不着。”   赵宁:“...........”   她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大事,因为她四哥不会因为旁的事而劳力伤神,“怎么了?是不是你的身份被旁人知晓了?”否则,她想不出还有其他十万火急的大事。   赵宁已经知道真相一年多了,赵慎有句话很想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赵宁:“.......我没有想法呀。”此前倒是有的,她想巴结上四哥,将来也好为母亲和良哥儿谋个出路。   不过现在看来,她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现在看着赵宁,她就活生生的坐在他身边,没有拒他以千里之外,也没有说那些狠心决绝的话,可他依旧很想她。   即便靠的如此之近,这相思蛊还在无时不刻的折磨着他。   赵慎的眉心紧蹙,片刻之后方道:“你知道二哥为什么会心悦公孙月?”   赵宁只知道上辈子二哥并没有得以重用,他后来游历四海去了,但他究竟娶了谁,赵宁并不清楚。   她思来想去,心道:莫不是四哥在考验我?   “因为公孙姐姐长的好看?还是性子活泼?或者是他二人有缘?”   这大半夜的,四哥与她说这些,很不符合四哥的气场啊!   赵慎摇了摇头,眼神愈加热切,“因为公孙月足够热情,小五,你要知道,男子其实私底下就喜欢主动热切的姑娘,你听懂了么?”   他眸光灼灼,直直的盯视着赵宁。   赵宁缓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四哥的意思是二哥他就是喜欢公孙姐姐那样的女子?”   赵慎的手落在了赵宁的脚踝上,赵宁虽合衣而睡,但鞋袜已经褪去。   赵宁的脚趾十分可爱,短小细白,指甲上像是笼一层薄薄的光晕,白玉一样润泽。   赵慎掌下的力道足以让赵宁警觉,“四哥?你.......”总觉着他眼神尤为阴沉。   赵慎只是轻嗯了一声,嗓音有些暗哑,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赵宁的脚踝,低低的问道:“那小五觉得,四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赵宁因为紧张,呼吸有些不太顺畅。闻此言,她彻底一愣,难道她要说四哥就喜欢她这样的?   是不是有点黄婆卖瓜的嫌疑?   她也不晓得四哥究竟喜欢哪样的,他上辈子身边并没有红颜知己,倒是有那么几个近臣甚得圣意。   她想了想,十分郑重道:“......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才貌双全,逸群之才........啊!”   赵宁没说完,脚踝就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小剧场】   赵宁:四哥又矫情了,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谁能知道?   赵慎:那个奔放直接热情的宁宁呢?   赵翼:咳咳......还是我家月儿有觉悟。   公孙月:那你倒是配合啊!光说不练! 第101章 古怪四哥   赵宁不知道她四哥究竟要怎样。   她刚才被赵慎捏的“哎呀呀”低.吟.了两声。可即便如此,赵慎也没有就此放过她。   赵宁的右脚依旧在赵慎的掌心之中。她依在软枕上, 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四哥,你想听什么?你告诉我, 我说给你听便是。”‘   赵慎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怕他的人太多,他生生世世都体验着被人惧怕的滋味,并非他这人不通人情, 只是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处于高位, 自当要承受无边的寂寞。孤家寡人指的就是他了。   但赵宁是不一样的,她不应该怕他。赵慎一直都觉得,以他二人如今的亲密,她根本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他要她真心实意,而不是被他威.逼.利.诱之后被迫做出他喜欢的事。尤其是那样的事, 只有她主动了才会显得珍贵。   很显然, 赵慎今日的目的没有达成。他握着赵宁的脚,指腹慢慢往上, 移到赵宁修长纤细的小腿上时,他止住了动作, 用了几乎威胁的语气, 道:“你好好想想我想要什么?想不出来就使劲想!”   赵宁:“........”   赵慎在屋内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独留赵宁一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四哥想要什么?江山?她如何能给得了?!   *   王氏嫁给定北侯之后, 王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但王家人忠厚老实,明面上依旧低调的做着买卖, 只是没有恶霸和富甲相欺了,即便如此,王家大爷这两年肩头的担子着实轻了不少。   王家还有两位正在私塾读书的少爷,王家这些年受够了士农工商的世俗偏见,按着王家老太爷的意思,一定要让家中两个孙子读书考科举。   得知王氏要回娘家探亲,李氏将自己的侄女也接了过来,李氏虽说人心不坏,但就爱贪图小便宜。   如今小姑子高嫁,又是一等贵妇的身份,李氏自是巴望着能从小姑子身上捞些好处。   王家人得了消息,阖府上下一早就在巷子口候着了。   赵宁下马车时,步子不稳,险些就栽了下去,幸而赵慎眼疾手快,当即跳下马扶住了她。   在这一瞬,赵慎唇角荡起一抹溺宠之笑,他一手捏着赵宁的臂弯,一边问她,“怎么回事?路都走不稳了?”   赵宁微微抬头,而赵慎为了迎合她,他是低着头的,二人目光相视,空气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未及赵宁开口,王氏急步上前,“宁姐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感谢你四哥。”   赵宁瞪了一眼正扶着她的四哥,这人可是罪魁祸首,他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就那么揉.捏了片刻,她脚踝就不太舒服了,今晨起榻时,走路已经不太利索。   在赵宁愤愤然的视线之中,赵慎笑了笑,“无碍的,小五就是毛毛躁躁,没个定性。”   王氏也看出来赵宁几天神神叨叨的,遂也多说了赵宁几句,“宁姐儿,你四哥说的对,你都及笄了,以后万不可这般浮躁。”   她浮躁?   赵宁站稳后,一手将赵慎的手撇开,用冷漠表示了自己的气愤。赵慎也不多说,只是站在她身侧,与她融入同一寸日光之下。   这时,王家那边正有人眼神灼灼的看着这边。李氏的侄女李玉莲虽出生不高,但相貌秀丽,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如今年方二八,正是说亲的时候。   隔着十几丈的距离,李玉莲看着那个清俊挺拔的男子,心跳如雷。   赵慎今日换成了月白色暗纹的直裰,身段尤为颀长,但由于常年习武的缘故,看上去并不是消瘦,而是处处恰到好处的完美。如刀斧雕刻而成的五官更是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缺陷。   李玉莲诧异于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男子。以她腹中有限的墨水,当真是找不出合适的词去形容他。   李玉莲看的真切,方才赵慎扶住赵宁时的那个神色,任谁看了也会怦然心动。   但赵慎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再看他时,已如冰玉沁人了。   李氏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李玉莲,低声道:“那位就是赵家的四公子。”   李玉莲面颊滚烫,她今个儿算是见着神仙一般的人物了。李氏的暗示,她自然是明白的,忙理了理头上的赤金簪,淑女端庄的站在石阶下,静等着王氏等人的走近。   其实,像李玉莲这个年纪的女子,用赤金的首饰实在太够艳俗了些,将她原本女儿家的秀气都遮了去。   待奶娘抱着小七小八也下了马车后,李氏带着诸人亲自迎了上来,人还没有走进,声音就传来了,“芷婼,你总算是回来了,可让嫂嫂好等了。”   李氏不过是平民百姓,王氏虽然是她的小姑子,但已经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还是定北侯的妻子,李氏这般亲密状,着实有些失礼。   不过,王氏根本不在意这些,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好。   赵慎的脸色却冷的有些难看,他不曾接触过市井之流,也不喜欢,只是冷冷的站在王氏身后,做一个本分的继子。   赵宁见她四哥这个样子,还有点不太习惯。   李玉莲瞧着赵家的下人婆子竟穿的比普通富有人家还要好,她不由得更加向往侯门中的日子。   一家人相互见礼之后,就纷纷进了门。   王家比不得侯府奢华,但府邸还算精致。   王家老太爷与老太太见着两个外孙女笑得合不拢嘴,当场给了两只元宝。李氏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滴血,不过这几个孩子身份高贵,她这个当舅妈的还真得忍着,半点小气不得。   小七小八自来熟,刚到王家就满地跑,性子很活泼,王氏隐隐之中总感觉这两孩子与她们三姐姐很像。真不晓得长大之后会怎样?   小九倒是沉默得很,怎么逗都不肯笑,像赵家的三位公子,今后又是个沉稳内敛的男儿。   王氏很是纳闷,怎么赵家的姑娘都随了赵凌了......   王家老太爷看着女儿如今过的甚好,他总算是放了心。   当初无力与肖家抗衡,否则他一定会为女儿讨回公道。当初肖二爷身无分文,一无所有就娶了他女儿,还在王家白吃白喝了十年,肖二爷没有恩情就罢了,还害得女儿名声尽毁。   王家老太爷至今想起来都捏了把汗,这要是没有定北侯的出现,他女儿这辈子算是毁了。   “良哥儿怎的没来?”王老太太问。   王氏正要开口,赵慎这时道:“六弟近日课业繁多,抽不开身。”   赵宁:“......”这肯定是四哥的手笔。   王家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瞧着赵慎是一表人才,又对王氏敬重有加,老太太对他也是打心里的欢喜,一出手又是一只大元宝,“好孩子,快拿着。”   赵慎面无表情的接过元宝,转身就给了赵宁。   毕竟他们是兄妹,旁人也没有当回事。   几人在厅堂闲聊时,赵慎眼神示意赵宁跟他出来。   赵宁都快绷不住了,我发觉四哥愈发的不知避讳。也可能是赵宁心中有鬼,每次与四哥靠近,总有觊觎自家兄长的罪恶感。   四哥一日还是赵家的四公子,她便一日不敢与他光明正大的待在一块。   但被赵慎深邃的眼神一盯视,赵宁还是跟着他出去了,二人在小径缓步而行,赵宁的脚踝还不太舒服,赵慎走得很慢,他大约知道此处无人了,便道:“昨天晚上,我并非有心,你很疼么?”   这点疼痛,赵宁还是能忍受的,无心之举就将她伤成这样,若是他有心,那还了得!   赵宁觉着她四哥在王家肯定诸多不适,她道:“四哥稍安勿躁,咱们明日就启程回府了。”   二人进了一座亭台,赵慎冷笑了一声,“稍安勿躁?小五,你是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   赵宁觉着她四哥愈发的古怪,也不晓得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都是如此。算着日子,还有四年,四哥就要登基了,眼下他却是没有半分即将君临天下的样子。   很多事,赵宁不便问出口,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和顾虑的。   日后四哥恢复身份,她和他就不再是兄妹了,可到了那时,四哥眼中难道还是只有她么?他终究会是帝王,坐拥整个江山,他真的会为了她一人而弃了整片花丛?   赵宁有些心虚,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她何德何能呢?要论相貌,也并非是独一无二的。   二人的所思所想俱不在一条线上。   赵慎腮帮子微动,他难得这般清闲,可惜了小女子不懂他的心思,更不懂珍惜眼下的独处光景,此刻估计又在想入非非。   *   李氏单独找了机会同王氏说话。   李氏是想将自己的侄女许给赵慎,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对于李氏这个架势,老夫妇二人都不甚高兴。   倒不是他二人看瞧不起李玉莲,只是赵家的门庭实在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上的。当初定北侯过来提亲,王家人一开始皆是不信的,赵家怎可能看上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   但几年下来了,女儿过的甚好,如此王家人也就放心了。   可李氏这个做派,让王家老夫妇很是为难,王家虽然势弱,可还是要脸面,哪能见着人家赵家公子,就将闺女硬塞过去!   王家老太太命人叫来了王家大爷,“你去管管你媳妇,整日就想着攀附权贵,她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你妹妹这辈子好不容易能安稳,咱们王家不能欠了赵家的,更不能丢这个脸!”   王老太太说了这些话,王家大爷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儿子知道了,母亲您说的是,儿子这就去!这个贼婆娘,又想着坑害旁人了。”   这厢,李氏正拉着王氏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王氏有些为难的告诉她,“赵慎与当今公主已订有婚约,驸马爷是不可再娶的。嫂子,这事可行不通。”   李氏闻言,登时有些灰心丧气,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她家这个小姑子胳膊从来就不拐向娘家!在李氏眼中,觉着王氏就跟肖二爷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氏当即就道:“芷婼啊,咱们王家可从未亏待过你,当初白白养了肖二爷十年不说,你再嫁时候的聘礼一应给你当嫁妆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不能一人好过了,就不管旁人了啊!”   “驸马怎么了?你当我嫂子我傻呢!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即便赵四公子不行,你也得帮衬着玉莲找户官宦人家!”   一言至此,李氏突然想起了定北侯,人家侯爷就是没有妾室的,李氏瞧着小姑子,除却艳羡之外,还真是有些嫉妒,她这都二嫁了,怎的还这般好命?   王家大爷闻讯而来,他还没进门就听了这话,王氏性子柔弱,被李氏这么一说,她脸色虽难看,但却未置一词,王家大爷道:“芷婼,别听你嫂子胡说,大户人家娶妻,哪能这么随随便便,任谁都能娶?!”   王家大爷将李氏拎了出来,“你,你休要在芷婼面前胡说八道了!她如今再怎么荣华富贵也是我妹子,不是我王家的摇钱树!我告诉,你休想打赵家的注意!还不嫌弃丢人?!”   李氏这话听不下去,“我丢人?我怎么丢人了?芷婼和离了,她照样嫁了定北侯,怎么我们玉莲就不能高嫁了?玉莲哪里差了!”   听着外面兄嫂的争执,王氏突然很想赵凌。若是赵凌在身边,没有人会在她跟前说这些。   她若说出来,可能嫂嫂根本不会信她,她看上的可不是赵凌的权势,而是他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边陲吃的是否可口,睡时有没有念到她?   小九都快会走路了,他也该回来了。   王氏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想帮着李氏,可若是由她出面给李玉莲找人家,旁人顾及她的身份一定不会回绝,但侯府的颜面又何存?   她不能让侯府难做,更不能让侯府的门楣受半点损伤。   世事难两全,嫂子若是不高兴,那便让她说去吧。   王氏现在一心只念着一人,那就是她的夫君!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赵慎的人很快就前去通报。   此人见五姑娘也在,他稍作犹豫。赵慎一直想表明自己的真心,他想让赵宁知道,这辈子再无瞒着她的事,“无妨,说吧。”   男子一鼓作气,道:“公子,王家夫人想将自家的侄女许配给您,咱们夫人不同意,现在正吵着呢。”   赵慎闻言没什么表情,赵宁却是微微一蹙眉,方才她也瞧见了李玉莲,虽算不得天姿国色,但也是个标志的人儿,七公主的事还没了结,这又多了一个李玉莲。   还有那些她不知道的莺莺燕燕,就连她这样半只脚踏出红尘的人都被她四哥拉回了俗世,何况是别人?   赵宁又想起几年之后的光景,那时四哥是帝王了,那肯定会有更多诸如此类的事。   赵宁有些失落,她此前被赵慎诱.惑的鬼迷心窍,倒是忘却了这些。   可这些事迟早会发生。   “我知道了,这捕风捉影的事,以后休要再提,下去吧!”   待那人离开后,赵慎明显心情大好,可能是看到了赵宁纠结的表情,她肯定还是在意他的。   “呵呵,别当回事。”他说的风轻云淡。   赵宁感觉他不怀好意,这眼神明明有几分炫耀的意味,赵宁不理会他,想要离开。赵慎却突然起身,双手搭在她肩头,又将她摁了下去,三分威胁,三分诱惑,竟还有三分孟浪......他道:“四哥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四哥都不会怪你。”   赵宁抬头,水眸之中是一片迷茫,“........”呃?   这时,一阵急步声从夹道传来,来人还是方才的男子。   赵慎站直了身子,冷峻的侧脸对着他,“什么事?”   赵宁看着这样的四哥,这才缓过神:这样才是正常的嘛。   男子道:“方才京城传来急报,说是......说是侯爷在大同失踪了。”   赵慎忽然神色一滞,稍作思量,他道:“这件事先不要惊动了夫人,明日回京再做定夺。”   “是!”男子再次退下。   赵宁有些心慌,但她想起了侯爷父亲上辈子好端端的,并没有任何的损伤,她本要宽慰她四哥几句,赵慎却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四哥在。”   赵宁:“........”四哥他真的很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是夜,徐风悠悠。   入夏之后,夜间的虫鸣声愈发频繁了。   赵翼记得很清楚公孙月的闺院究竟在哪里,他幼时还在这里待过一天一夜,他是永生都无法忘怀的了。   他顺利的翻过高墙,待潜入公孙月的闺房时,他发现里面的丫鬟皆已“昏睡”过去了。   内室烛火昏暗,却跳动着极为暧.昧的光线,还有一丝丝一缕缕的花香。   赵翼还未见到公孙月,就已经被搅的心神不宁,他站在原地顿了片刻,这才缓步绕过屏风。   就见榻上的人正一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来了?”公孙月嗓音柔.媚道。   赵翼也才一天一夜没有见到她,却像已经隔着春夏与秋冬,他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艳的无法动弹。   只见公孙月身上只着薄纱中衣,衣领是敞开着的,露出的大片雪白.晃眼的光景,里面是淡粉色小衣,翘.挺的雪.峰呼之欲出,正嚣张的勾.引着他。   赵翼未动,应了一声:“嗯,我来了。”   公孙月等了片刻,该拿出来的手段她都使出来了,却见赵翼只是隔空看着她,样子有点呆滞。   她又等了片刻,就见赵翼鼻端有一行血红顺势直下。   公孙月娇.媚的容色一僵,好气氛消散了大半,“.......”   她从榻上起来,随手取了一条帕子上前给赵翼擦拭,二人的光影交织在一块,成了一道纠缠不清的画面。   长公主一直怀疑公孙月不老实,她今晚正好偷偷过来,却见到了这一幕,长公主左右为难,这个时候若是冲进去,日后还怎么和女婿说话?   罢了罢了!   长公主摇了摇头,提着裙摆急步离开了。   这厢,公孙月给赵翼擦好鼻血,怒其不争的踢了他一脚,“你就这点出息!”   【小剧场】   赵翼:我竟然爬墙了。   长公主:要命了!!!   公孙月:娘亲,非礼勿视哦。   小五:四哥近日愈发古怪,以我这个凡夫俗子,实在无法参透。   赵慎:...... 第102章 初闻噩耗 (上)   长公主火急火燎的回了上房。   她与公孙衍夫妇二人入京还不到几日,公孙衍近日都在忙着赴宴, 这一天晚上回来的很迟。   长公主正好入屋, 一头撞上了正来快速回踱步的公孙衍。   夫妇夫人各怀心事,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长公主有心护着公孙月, 如今公孙月已经与赵翼生米煮成了熟饭,长公主也不好出面制止,何况又是方才那种情况下, 孤男寡女同处一屋, 不亚于是天干物燥,干柴碰了烈火。她如何能直接冲进去?!   长公主脸色不太对劲,但公孙衍此刻无心询问,他长叹了口气,行至桌案边, 灌了一杯凉茶下腹, 这才幽幽道:“夫人呐,出事了!”   长公主眼下最怕的莫过于公孙衍去找赵翼的麻烦, 闻此言,又好像觉着公孙衍并不知道此事, 遂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公孙衍虽很不赞成赵翼与公孙月这个时候来往过密, 但其实已经将他视作了女婿, 加之公孙衍与赵凌私交甚笃, 他知道大同的消息,自然是忧心忡忡。   “我刚得知消息, 赵凌前阵子与蒙古可汗见过一面之后,便无故失踪了,现在皇上已经知晓。一军主帅,岂能莫名奇怪就不见了踪迹?这事许是悬着呢。”   长公主忽然一僵,她原本还想借着定北侯府的实力给皇帝施压,赵凌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公孙衍一拳头重重抵在了桌案上,愤恨道:“可恶的是那温狗贼在皇上跟前煽风点火,暗指赵凌这次是有意与蒙古可汗会面。”   长公主面色异色,惊讶道:“什么?那温茂盛是不是又想害了赵家?”   公孙衍胸膛起伏,长吸了一口气,“事情还不能就此定夺,我看还是先通知赵家再说,不行,我现在就得去一趟赵家!”   长公主面露犹豫之色,见夫君急步外出,她伸手拉住了他,“......不必去了,赵翼就在咱们府上呢。”   长公主声音越来越低。   公孙衍闻此言,两条丘壑眉先是突然蹙起,而后恨不能暴跳了起来,他突然明白了过来,“那个臭小子!个把月他都等不及了!”   公孙衍掰开长公主的手,拂袖往公孙月的闺院大步而去,他看重赵翼是一回事,容忍他夜探女儿的屋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长公主拧着帕子,纠结到了极点,赶紧急步赶了过去,“老爷!老爷啊,你可别硬.闯进去!”   公孙衍与长公主一直都是夫妻相敬如冰,今日还是头一次将她甩在身后。   长公主见势,几乎可以预料即将要发生的事,也顾不得公主的体面,提着裙摆就跑了上去,身后的一众丫鬟一头雾水的纷纷跟上。   长公主府突然陷入一片惊慌之中。   而此时,公孙月看着手中染了鲜血的白色锦帕,她又看了看赵翼冷峻中透着情.欲的脸,不由得失笑出声,“罢了罢了,不逼你就是,瞧把你吓得,怎么每见我一次,你都是这副作态?我就那么可怖?”   赵翼一本正经给公孙月系上腰带,将她身上的中衣裹得严严实实,低着头盯着她眉眼道:“以后不准穿成这样。”他嘴上这么说,就连嗓音也变了。   公孙月的一只手挠了挠赵翼的下巴,上面已经冒出了青色胡渣,她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后别后悔。”   赵翼,“........”   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还有长公主断断续续的呼喊,“老爷!老爷你不可直闯!”   赵翼明显紧张,公孙月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就是不让他离开,“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走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赵翼平生从未干过这种事,数月以前,若是让他听闻了此时,他只会觉得无比的可笑。   但见公孙月如此落落大方,她一个姑娘家都不畏惧半分,他赵翼还退缩什么?   门扉被公孙衍大力推开,他气冲冲的绕过屏风,就见一对金童玉女正站在他面前。   男子高大俊朗,眉目严肃,玉冠束发,衣裳整齐,无半分孟浪之举,或是淫.逸之态。   女子是他的宝贝疙瘩,虽是只着中衣,倒也是全须全尾的模样。   内室花香缭绕,似乎没有半分异样。   正当公孙衍放松了警惕之后,却见公孙月手上正捏着一条极为可疑之物,这是一条素白的锦帕,上面沾染了醒目的血渍。   公孙衍只觉脑门一热,此时此刻只想揍人。   长公主及时赶来,内室并没有她事先预料的不可描述的画面,她长叹了口气,仿佛一下轻松了下来,“.....月儿,你到娘这里来,你爹爹有话对赵翼说。”   公孙月太了解她爹了,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离开赵翼半步,赵翼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夫君,若是被他爹打的伤残了,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公孙月道:“爹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女儿与赵翼不分你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公孙衍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内心挤压的火气一时间消散不了,可事已至此,为了女儿的日后打算,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赵翼,你父亲他出事了。”   赵翼眸色一凌,上前一步,语气惊愕道:“将军,我父亲他怎么了?”   公孙月也很着急,她与赵翼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可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爹爹,您倒是快说,赵世叔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公孙衍见赵翼与公孙月已经是分不开的鸳鸯了,索性当着二人的面便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朝廷探子来报,说是赵凌已经失踪一月有余,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以我之见,还是赶紧先将人寻回来,他一个堂堂大同总兵,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失踪?就连我也委实想不通。”   赵翼与公孙月互视了一眼,赵翼拍了拍公孙月的手,“我先回去了,你听说休要再胡闹。”   公孙月轻轻依着他的臂膀,双眸柔情的仰视着赵翼,“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急,这事一定是个误会。”   公孙衍,长公主:“........”   赵翼很快就离开了长公主府,不同的是他这次是从正门出去的。   公主府的守门护院面面相觑,但见长公主与将军并未制止,他们也不好多言。   只是......赵二公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赵翼回到府上,与赵夔商榷了此事。   赵夔觉着哪里不太对劲,“你是说父亲失踪一月了?但今日父亲还送了书信回来,只是这信给母亲的,你我不便打开。”   公孙衍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赵翼顾不得那么多,让婆子将王氏房里书信取了过来。   王氏明日才会回京,这信封上的封蜡还是完好无损的。   赵翼将信封打开,他没有看上面字迹,父亲对母亲的“花言巧语”他也不敢直视。   赵翼直接看了下面的落款,道:“这是半月之前才写的,父亲怎会已经消失一个月?”   赵家有专门的家丁在大同与京城之间送信,用的都是最好的战马,即便遇到风雪天,最多也只可能延迟几日。   赵夔对自家父亲是绝对的信任,一来赵凌失踪的莫名其妙,二来赵凌痛恨蒙古鞑子,怎会好端端的与蒙古可汗会面?   这一桩桩一件件俱说不通。   赵夔问了一句,“公孙将军的意思是,温贼有意暗指我赵家与蒙古鞑子私下有交情?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已经昭然若揭,用的还是十九年前的老法子。   只是碍于证据与赵家在朝中的地位,温茂盛一时间还没法撼动赵家。   赵翼凝眉沉思,片刻方道:“现在关键之事,是先寻回父亲。”   赵夔道:“我即刻命人赶赴大同。老二,你的儿女私情先放一放,老四说他有法子让高丽太子退婚,老四说话从无虚言,你就放心吧。”   赵翼一愣,忙问,“老四有法子?他曾说过是什么法子了?”   赵夔摇头,“等他从通州回来,你再去亲自问他,三日后辰王府设宴,届时我兄弟三人都要去,我赵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垮下!”   赵翼点了点头,兄弟二人在夜色朦胧下喝了几杯凉茶,赵夔问,“老二,你这茶不错,倒是能让人静心养神,从哪儿得来的?”   赵翼喝茶的动作一顿,劝了一句,“大哥还是少喝这茶,侯府的子嗣要紧。”   赵夔似乎没有听懂,“.......什么?”   赵翼漫不经心的品茶,“没什么。”   *   次日,赵宁起榻时,春竹和夏雪二人已经在一侧伺候着了。   春竹道:“姑娘,四公子让奴婢早些伺候您洗漱,一会用了早饭就启程回府了。”   这么急?莫不是昨天听闻侯爷父亲失踪的事是真的?   赵宁应了一声,洗漱好后很快就去前厅用饭。   李氏没有露面,听说身子不太利索,其实是因为王氏拒绝了将李玉莲带回定北侯府。   王氏神色赧然,王家大爷宽慰了一句,“芷婼啊,你别放在心上,你嫂子就是这种人。”   王氏点了点头,赵家的三位公子她已经算是了解了。实在没法在他们身边安插人。   赵夔才刚成婚不久,萧氏还未生下一儿半女,总不能这个时候领着李玉莲回去给赵夔做妾吧?那她这个婆母也未免太过强势了。   赵翼本身对女子排斥,眼下又因着公孙月的事而伤身,如今不可能接受旁人。   赵慎更是不用提了,驸马爷哪能娶小呢。   李玉莲本人也没有露面,赵宁特意留意了她四哥的表情,见他神色寡淡的喝着小粥,似乎还有一点失望。   赵宁:哼!   回京的路上,赵宁明显感觉到车速有些快,她猜四哥也在赶路,现在母亲还不知道侯爷父亲失踪了,她现在有点担心母亲知道了会受不住。   这一次,车队没有在路上停留,抵达侯府时已经快至天明了。   待王氏领着婆子等人入府后,赵慎单独叫住了赵宁,“这几日待在府上,不要随意走动。”他语气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赵宁当即意识到了什么,“到底怎么了?四哥。”   四周还有守卫森严的护院,赵慎却突然趁人不备时,拉住了赵宁的手,放在广袖之下捏了一捏,这才放开了她,他神色倏然放松,“这些不是你应该操心的,回去临摹我的画像,我过几日就要看到。记住了,该画的地方不可少了。”   赵宁:“..........”   天还没有彻底大亮,赵宁回院小憩了一会,她是被一阵惊雷吵醒的。   入夏之后,今年的雨水颇丰,一场接着一场的下着,没完没了。   墨书急忙忙过来见了赵宁,墨书是王氏身边的贴身大丫头,比赵宁年长了好几岁,听说王氏已经将她许配给了赵凌身边的护卫,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婚。   墨书见赵宁一头的长发倾泻,还是没睡醒的样子,忙道:“姑娘,您快些跟奴婢出去一趟,肖家过来抢人了!”   肖家?他们怎敢在侯府抢人?   抢良哥儿么?   这件事上回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怎么又来了?   这厢,桃园也得了消息,赵慎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他换了一身衣裳也往前厅赶去。   在路上时,赵慎问,“谁让肖家的人进来的?”   随从道:“回四公子,是世子爷。世子爷交待过了,侯爷正好出事,肖家就找上门来了,这次肖家肯定是受人指使,既然如何,那就将计就计,看看对方究竟干什么。”   赵慎面无他色,一路轻步往前,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唇角微微一扬,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厅堂内正坐着赵夔,赵翼二兄弟,另外肖家大爷与肖二爷俱在场。   今日的肖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但家族根底还在,这次登门闹事也并非巧合,在场的几人都是心知肚明。   肖大爷看着风清朗月的几位公子,他假意一笑,没有了定北侯的赵家还能是原来的赵家么?他就不信赵家的几位公子能撑的起这硕大的定北侯府,“呵呵,良哥儿说到底也是我肖家的骨血,赵家迟迟不放人,难道是想以势压人?”   这话放在以往,肖大爷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赵夔笑了笑,心道:即便是以势压人,你又能怎样?!压的就是你!   赵慎走了过来,他一身素白的锦袍,行走之时,衣角带风,自有一股淡淡薄荷清凉拂过。他落座之后便道:“良哥儿很快会过来,他要不要跟你们回去还得看他的意思。”   赵夔本不想让良哥儿露脸,让良哥儿知道自己曾有这样的至亲,怕是会影响了这孩子。   赵夔不明白为何赵慎会让良哥儿过来。   就在这时,定北侯府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则是送报的差役,此人头上戴孝,身披麻衣,神色尤为悲彻,他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瓷坛,雨水落在了他身上,遮住了他的眼。   “报!侯爷........侯爷他走了!”男子的嗓音冷幽愁长,隔着细密的雨帘传了过来。   当即,有人悲,有人喜,有人失了魂的站在了屋檐下一动也不动。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芳婆忙扶住闻讯而来的王氏。   王氏是来见肖大爷与肖二爷的,她早就已经与肖家毫无干系,她不懂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王氏猛然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她看见厅堂内的肖家兄弟二人,他们笑看那所谓的“骨灰坛”,这笑意实在刺目,她不信赵凌会这般走了。   他绝对不会“不辞而别”,也绝不会将她一人留在这世上,他说过他们还要生小十,小十一,小十二,要凑够了整整十二个才成,待到迟暮时,他和她还要去边陲看日落。   他怎么会走呢?这绝无可能!   雨还在下,雷声在上空轰鸣。   王氏渐渐自己站直,她一手拂开了芳婆的手,转身又折返了上房。   婆子丫鬟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皆一路跟了上去,却见王氏从赵凌的书房取了一把佩剑。   这剑柄上挂着艳红色的缨穗,名为“赤珠剑”。   原本这剑是一对的,还有一把在赵凌手上,被他带去了大同。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芳婆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忙上前制止。要知道自家夫人一直都是软弱娇柔之态,哪能受得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   王氏姣好的面容一片煞白,润着血丝的眸中,眼神却是格外坚定,“做什么?当然是做赵凌的妻子该做的事!”   芳婆看着王氏提剑离开,总觉着夫人哪里不太一样了。   王氏再次去了前厅,此时小厮下人门俱齐齐跪地,抽泣痛哭不已。   就连赵夔与赵翼也有些悲鸣之色。   王氏已经看过赵凌寄回的最后一封书信,信上说他还有几月就要回京,还说了边关的日落与雄鹰,他还说捉了一匹温顺的枣红马,他会将那马儿带回来,教她骑马。   王氏的视线落在了厅堂正中央的那只瓷罐上,美丽的唇微微一动,“骗子!这不是我夫君!”   从王氏走进厅堂的第一步起,肖二爷的视线就在她身上移不开了。   她穿了一身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裙裳,乌黑的发髻上插了一只翠玉簪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气质。   她高傲的站在那里,手中持着宝剑,曾经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嗓音突然扬起,带着几分刚毅,几分狠劲,还有几分执念,她道:“都别哭了!侯爷还好端端的活着,我看谁还敢造谣生事!”   赵夔与赵翼先后起身,二人纷纷站在王氏身后,极力支持自己的继母,赵夔道:“夫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件事是真是假还需查验,给我统统起来,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下人们纷纷退去。   肖大爷与肖二爷依旧是坐着的。   王氏单手提剑冷视了他们几眼,而后突然拔剑出鞘,“要孩子?就凭你们?呵呵.....”王氏轻笑了两声,冷艳的脸上尽是嘲讽之意,“良哥儿是赵家的孩子,是我夫君赵凌的第六子,你们肖家又算什么?谁若再在侯府寻事,我王芷婼就命人砍了谁!”   赵凌去大同之前,给王氏留了数十个身手了得的暗卫,全凭她使唤。   肖大爷与肖二爷是有备而来,肖家子嗣不算单薄,多一个良哥儿,少一个良哥儿都无关紧要。   但即便如此,肖家也不想让赵家好过。   闻此言,肖大爷和肖二爷一僵。   这时,良哥儿由小厮簇拥着走了过来,小小年纪已有贵公子的气度,肖二爷见到他时,险些没有认出来。   赵宁也来了,她正往厅堂内走,却被赵慎一把拉到了身侧,他递了一个“不得胡闹”的眼神过来。赵宁当即就不动了。   “母亲,您息怒!儿子哪里都不去,侯府才是我的家!我侯爷父亲一定不会有事。”他看着肖家人,质问道:“我倒是想不通了,因为你们肖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别以为我小,我却已熟读兵书,你们这点伎俩还瞒不过我赵良!”   赵夔知道赵慎让良哥儿来的目的了,看来不用他出手,母亲和良哥儿自己就能解决。   肖大爷笑了笑,向良哥儿招了招手,“良哥儿听话,跟大伯回去,你那个侯爷父亲已经死了,他不在这世上了!”   王氏总会忍不住去看那只白色瓷罐,她胸口一阵阵的疼痛,丝毫也不想跟肖家人纠缠,“来人!肖家两位老爷不请自来,扰我侯府清净,更是对朝廷肱骨之臣不言不逊。”一言之词,王氏问赵翼,“老二,按着本朝律法,这该当如何处置?”   赵翼冷笑了一声,“回母亲,理应仗责三十!”   王氏挺着胸脯,喝道:“都听见了么?还不给我打!若出任何差错,我王芷婼一人承担!”   【小剧场】   赵凌:听说我死了?我媳妇儿好样的!等我回来生小十,小十一,小十二!   公孙月:赵世叔,你千万不能死啊,赵二要是守孝三年,我可就等的花儿都该谢了!   赵慎:不能死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朕也不能等了!   七公主:别.....死啊,我还有半年就要嫁赵慎!   温贼一派:赵凌,你怎么死的这么不彻底! 第103章 初闻噩耗 (下)   肖大爷与肖二爷既然是有备而来,便是有恃无恐了。   如今赵凌已死, 赵家便丧了主心骨, 哪还有精力与肖家抢孩子?再者肖大爷即便官路不顺,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岂能容旁人说下手就下手?   可问题来了,王氏方才也说了,若出了任何的岔子, 她一人担责。   王氏是个女子, 还是朝廷的一品命妇,她若是站在一个妻子的角度,为了维护丈夫和孩子而打了肖家两位老爷,外人也不会觉着赵家仗势欺人。   毕竟赵家三位公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一切都是王氏在做主。   十来个护院手持长剑从长廊中走来, 气势凌然, 肖家两位老爷明显开始神色萎缩。   良哥儿还以为肖家人是当真来抢他的,谁料这么经不住吓唬!要抢他也拿点诚意出来!良哥儿现在还惦记着侯爷父亲的安危, 瞧着肖家两位老爷就觉着不得劲。   “........好男不跟女斗!赵凌失踪已有一月,你们赵家就算不信他已死, 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肖二爷道, 他说话间偷偷瞄了王氏, 见她绝美的容颜上映着淡淡的光辉, 比当年初见她时还要美艳。   肖二爷现在悔了, 早知道他当真不应该为了维护周氏而弃了王氏!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等颜面丢失的地步。王氏虽改嫁了,可她生的一对儿女还是他的, 总不过周氏给他彻彻底底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   王氏手中长剑一挥,让身后的护院止了步,她兀自往前,冷艳的眸子里彷佛即将迸发出火焰出来。   她一步步的靠近了肖二爷,笑道:“紧张什么?你怕了?我夫君乃天下的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即便你死了十回,他也不会有事!”   “肖程,我王芷婼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一次又一次向我挑衅的!我今天便让你知道,这世上的妇人也有血有肉的,不是你想欺就能欺!”   王氏抬起手中的宝剑,自豪道:“对了,忘了告诉肖二爷,我夫君说过,我手上这把剑是当年先祖.皇帝.赐予赵家的宗妇,你猜我这把剑若是刺在你身上,朝廷会问罪么?”   先.祖.皇帝御赐之物?   肖二爷喉结滚动,明显底气不足,再看王氏简直就是一个冷血的蛇蝎妇人了。   王芷婼还是那个王芷婼,美则美,但眼神变了,这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他了。   肖二爷始终都不信呐!   怎么会呢?那个依靠他,以他为天的王氏究竟被赵凌灌了什么迷魂汤,以往连只兔子都不舍得伤,她现在竟然还敢杀人了?   王氏往前走一步,肖二爷就往后退了一步。   良哥儿看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了。他与兄长们不一样,若是现在不抓紧历练,日后保不成会像肖二爷一样,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肖二爷无路可退的时候,王氏又笑了,有些煞白的唇竟如紫薇花一样娇艳绽放,“走啊,你倒是继续走啊!”   赵夔:“.......”很想提醒母亲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但又担心王氏一会伤神过度,现下拿着肖二爷发.泄一通,也没什么不好的。   肖家人也是穷途末路了,这个时候登门闹事一定是受人指使,他们是傻了么?以为这样就能对赵家造成多大的损伤?还是被背后之人许诺了肖家什么诱人的条件?   不过王氏倒也聪明,听闻肖家两位老爷登门,她当机立断自己过来处理,绝对不会让赵家的三位公子插手。   赵夔,赵翼,还有赵慎等人都在静静的看着,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肖二爷瞳孔睁大,“你,你可知我是谁?”他还真是不信了,赵凌比他长得俊美,但赵凌到底还是黑了一些。   王氏究竟被他迷惑到了什么地步了?算起来,他还是王氏的首任丈夫呢!   王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赵凌表面上是个威风凌凌的大将军,但私底下其实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时常从背后抱着她,教她舞剑。   但王氏从来都没有用过这把剑,王氏一直想找个机会试试,今天正好就是了。   王氏没有给肖二爷任何机会,抬起剑就在肖二爷臂膀上划了一剑,“这是你欠我的。”   紧接着又是一剑,“这是宁姐儿的。”   最后一剑划伤了肖二爷的脸,“良哥儿也与你毫无关系了。”   王氏的动作很快,与她一贯的娇弱丝毫不像。   有时候越是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人越发有狠劲。   赵夔评价了一句,“母亲这套剑法应是父亲所授,这剑法是祖奶奶创出来的,母亲这几招还是火候不够,不然应该不会留下活口。”   肖二爷自然依旧是活着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王氏方才的动作一气呵成,他甚至于都没有看清楚究竟发了什么事。   身上脸上火辣的疼痛,他心头更痛,“王芷婼,你好狠的心!”   这话让王氏又笑了,肖程说她心狠,那她便就心狠吧,“来人,将这二人驱出去,按着本朝律法,三十大板,一板都不能少了!”   闻讯而来的八王爷见状,忙道:“嫂夫人消消气,何必跟这种人计较。”   八王爷瞪了赵夔,赵翼与赵慎几眼,怎么也不拉着点,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肖家闹到御前去,搞不好就能按个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   八王爷吩咐了下人将肖家两位老爷轰了出去。   肖大爷早就想撤了,今日真是失策,这赵家怎么的一点都不伤怀?莫不是赵凌真没死?   不可能啊,他们打听到的都是一手消息,不太可能会出错!   肖二爷伤势不轻,但并不致命,可他隐隐之中总觉着这条命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她,想杀了他!   只因为他说赵凌已经死了!   赵凌,赵凌!她眼中只有赵凌了么?   厅堂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赵夔对心腹交代了一句,“去盯着肖家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当即有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急步离开。   赵翼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八王爷也有所闻,他上前一步,先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骨灰坛打开,用小指探了进去,勾了一些出来细细闻了一下,“是骨灰无疑了。”   王氏身子一软,好在被芳婆扶住了,她倒是没有倒下,她环视了一屋子儿女,又想到了不懂事的小七小八,另有一个赵凌从未谋面的小九,王氏的嗓音突然柔了下来,问道:“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凌前几天还给我寄过信,而且不是寻不到人么?这骨灰又是从何而来?”   王氏想不通的事,赵家的人自然也想不通。   赵夔将那几个护送骨灰坛入京的将士叫了过来问话,“你们几个并不是侯爷的贴身随从,你们如何笃定这是侯爷的骨灰?”   这几人有些面熟,赵夔此前在军营见过,的确是赵家军。   而且,对方如果作假,找几个陌生人来冒充也未免显得太过低端了。   这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刚才又亲眼看见了夫人大发雷霆,此刻有些胆颤,“回世子爷,我们几人也不能笃定。”   赵夔一听这话,一脚就揣在了此人胸口,“你不能笃定,因何说这是侯爷的骨灰!你大胆!”   男子爬了起来,又道:“世子爷,夫人,小的也是在去寻侯爷的路上看见了尸首,那尸首虽已面目全非,但他穿的是侯爷的战袍,若是没有记错,那上面还绣了一直褐色的雄鹰。”   王氏闻言,双腿彻底一软,泪珠子终于没有忍住,如决堤的黄河之水,再也无法止住。   没错,那是她亲手给他绣的。   那时赵凌故意“调皮”,还非要让她绣一只雌鹰在上面,可王氏哪里能分得清老鹰的雌雄?她更是不知道雌鹰和雄鹰有什么区别,那日便没有依他。   八王爷的眉头紧蹙,他也是不相信赵凌会这么巧就出事了。   像他那样的人,只有旁人遇到了他才会遭殃。   “嫂夫人,这件事不可全信,既然尸首是面目全非,那就并非是赵凌本人。”八王爷强调了一句。   王氏默了默,让芳婆将宝剑擦拭干净,之后又吩咐了阖府上下,不得再传播谣言,至于那只骨灰坛子,王氏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众人纷纷散去时,外面依旧雷雨交加。   王氏与赵宁等人是今晨才刚刚抵达侯府的,几人都没有休息好,赵慎更是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但此刻看上去却无任何的疲倦之态。   赵慎撑了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送赵宁回梅园的路上,他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若今日失踪的人是四哥,小五会不会也持着三尺青锋维护四哥?”   赵宁抬头,见四哥的脸润在一片雨气之中,头上的伞都偏向了她这一边,四哥的右边肩头都落了雨,已经打湿了,连他的玉冠上也沾了水渍。   赵宁道:“会的.......吧。”   这语气不太肯定,赵慎勉强接受,走了几步之后,却道:“小五放心,四哥可不舍得让你担心。”   赵宁不说话,雨势很大,赵慎的话音很快就被吞没,赵宁脸上却不受控制的滚烫了。   其实,赵宁也不信侯爷父亲会出事,只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她便不知道了。   这厢,赵老太君从小佛堂里出来,前院的事她也已经听说了,王氏的做法,她很赞同,也很支持。   她老人家也不信儿子会有事。   赵家这一代可只剩下赵凌一位男嗣了!   *   东宫一片水汽迷茫。   太子透过打开的窗棂,看着外面层层的浴帘,再次问了一句,“你是说,赵家不信赵凌已死?还将肖家两位老爷给打了?”   心腹重复了方才的话,“殿下,正是如此,不过下手的人是赵夫人,赵家三位公子对此事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太子长吁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背后肯定还有一个隐蔽高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上辈子杀了他的那人。   太子猜测此人会是赵夔,因为除了赵夔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赵家还有谁会与他有直接的冲突。   “赵家世子爷是不是暗中与辰王接触过?”太子突然问道,他身边的这些心腹都是从东厂与锦衣卫之中精挑细选出来,最是擅长追踪暗查。   心腹道:“殿下猜的没错,赵家虽然明面上与辰王决裂,但赵夔的确与辰王接触过,只是属下还不知道他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太子与顾慕瑶的婚事在即,他本是打算将赵宁也一并娶入东宫,可如今赵家出了这等事,他还真是无法娶了赵宁,若是赵凌当真死了,他只能先将赵宁弄到身边来,待三年孝期满才能娶她。   心腹本要退下,但有一事还是说了出来,“殿下,赵家二公子与公孙小姐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太子闻言,猛然间一转身,“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辈子在他死之前,公孙月依旧没有出嫁,而赵翼也没有娶妻,太子从不知他二人定了情。   心腹如实道:“属下也是昨天夜里见赵翼从长公主府走了出来,据属下查实,赵翼还去过公孙小姐的屋子,而且这事长公主与公孙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子唇角一抽,即便公孙月没有许配给高丽太子,赵翼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夜探女儿家的闺房,长公主与公孙衍还同意?   太子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片刻之后,太子恢复常色,道:“呵呵,圣旨都下了,赵家还能使出什么法子?后日辰王府设宴,届时你随我一道过去,赵家这次的波折才刚刚开始,辰王未必敢与赵夔合作。本宫是时候送赵家一份大礼了。”   心腹不解,问道:“殿下,皇上的意思是让顾家顶替赵家在朝中的位置,您难道还要拉拢赵家?”   太子揉了揉他修长有力的手指,道:“顶替赵家?呵呵,谈何容易!去把本宫三年前从泉州带回来的宝玉取出来了,本宫要赠人。”   心腹点了点头,但依旧不解。   *   辰王府设宴,高丽太子,太子朱明安,朱浩天夫妇,就连公孙月也来了。所有人都以为赵家人近日不会抛头露面,却不想赵夔携妻,以及家中弟妹都来了辰王府。   良哥儿也来了,若非小七小八太吵人,赵夔连她二人也会顺道带过来。   在场的人面色各异,倒也没有说什么,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提及赵凌。   赵宁一开始紧跟在赵慎身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辰王府养了歌舞姬。   这场酒宴虽然半个月前就筹划了,但如今赵凌生死未卜,他这个做侄儿的却只图享乐,着实是大不敬。   不过,酒宴是为了给高丽太子洗尘,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赵淑婉双眼哭的通红,见着赵夔就问道:“大哥,父亲他真的没事么?”   赵夔头一次十分慈祥的看着她,“三妹放心,父亲无恙,过些日子就该回来了。”   辰王与五皇子辽王互视了一眼。   虽说赵家至今不肯原谅赵贵妃,但赵家终归是赵贵妃的母族,若是赵家真的与蒙古有扯不清的干系,这对辰王与辽王也相当不利。   辽王朱明耀见赵宁端庄乖巧的站在赵慎身侧,他原本想问她有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嫁给他,但一时间没有寻到机会。   公孙月今日穿着女装,上身是秋香色斜襟比甲,配着桃红绣花流苏垂绦宫裙,发髻上用了紫玉雕云纹玲珑簪,还戴着珍珠耳钉。一贯男装的她,今日算是盛装打扮了,本是美艳的容色更显出众。   当高丽太子直直的看着她时,她却热切又柔情,且毫不顾忌的望着赵翼。   高丽太子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了公孙月与赵翼之间的眼神来往。   高丽太子:“..........”感觉自己还未成婚,就已经尝到了头顶绿帽的滋味。   【小剧场】   太子:本宫已掌控一切,本宫必定会成为赢家!   朱明辰:本王已谋划多时,就等着最后的胜利了。   温次辅:姜还是老的辣,我才是掌舵的那一个人。   皇帝:朕先利用温贼弄死赵凌,再让赵家对付温贼,这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最后断气之前再将朕最宠爱的太子推上皇位,朕曾经赢了天下,现在还是会赢,哈哈哈!   赵慎:(淡淡一笑)呵呵.......   赵凌: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才是赢家!未来的皇帝还得喊我一声爹!对了,皇后也会喊我爹.....   PS:每一个反派都以为自己是终极大boss,其实......... 第104章 各种心思   男女席是分开而座的。   温玉是辰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是在女席一列, 她似乎有意想与公孙月靠近, 赵淑婉与温玉不和,一直圈着公孙月的手腕, 温玉根本没有机会与公孙月熟络。   赵淑婉的行为相当的幼稚,但赵宁瞧着却没什么哪里不好,眼下赵家正处风雨之中, 的确是应该同仇敌忾, 长公主与公孙衍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赵家虽然还没有明确表明联盟的心思,但想来有了长公主与公孙衍的支持,赵家的处境会好很多。   赵宁看了一眼男席的四哥,她四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整日不声不响,毫无动静, 他怎就不像太子与辰王一样活跃在权贵之中?还是他已经开始了谋划?   看了一会歌舞, 温玉让下人重新换了茶点。   这时高丽太子提出要比武助兴,他看了一眼风姿卓越的公孙月, 对这位未婚妻愈发的感兴趣,遂朗声道:“久闻天.朝武学精湛, 本太子此番特意带了高丽几员猛将来朝, 愿请教一二!”   高丽太子的汉文说的并不标准, 公孙月一脸的嫌弃。   正说着, 高丽太子身后走出一身高九尺, 体格剽悍,面露横肉的男子出来, 此人手持一把流星锤,一看就不是一个善类,他似乎不懂汉文,待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高丽语,他才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胜券在握。   高丽已经主动挑战了,天.朝没有避战的理由。   赵家世代从武,这个时候理应赵家出面应战,但伯府的顾家世子爷-顾程也来了,他吩咐了一身后的随从几句。这随从当即领命,几步走上前,抱拳面向太子诸人行了一礼,“小人高鸠愿与这位猛士切.磋.技.艺。”   顾家与太子结了亲,顾家的颜面也是太子的颜面,太子朱明安淡淡一笑,“切磋而已,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高丽太子的唇斜斜上扬,露出一抹鄙夷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高丽依附天.朝多年,每年都会进贡大量奇珍异宝,高丽太子甚是不服。   比试开始,赵宁并不怎的敢兴趣,却闻公孙月在她身侧道:“小五,你猜谁会赢?你押哪一方?”   赵宁怪异的看着她,“.......”公孙姐姐肯定是被二哥“毒害”了。这日后的侯府是不是逢事就押注啊?   赵宁不懂武学,也看不出谁会赢,但她知道最终的时候,赢的人只会是她的四哥,旁人不过是衬托。   这样想着,赵宁又往男席处瞄了一眼,赵慎也正好看着她,二人相约一笑,似有千言万语隐藏其中。这种感觉甚妙,即便一句话也不说,赵宁也觉着身子轻飘飘的,这一日的心情都好了。   太子朱明安一直注意着小女子,以他的观察力,很快就察觉到了赵宁看着赵慎的眼神尤为不寻常。   太子笑了一笑。   呵呵,继妹与继兄?事情终于开始有点意思了。   这厢,赵慎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回避赵宁,想她的时便看看她,谁人也阻挡不得,即便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也无所谓。   场中的比试开始了,公孙月眼神犀利,当高丽勇士与顾家的护院过了几招之后,公孙月啧了一句,“这个高丽太子是有备而来的,顾家要输了。”   赵宁问公孙月,“公孙姐姐,那你觉着若是我二哥上场,他可会赢?”   公孙月侧过来脸,脸上自豪之色难以掩饰,“当然是你二哥了,你二哥平时深藏不漏,但我与他曾过过招,他的身手很没有规律可言。小五,你别心急,一会就该你二哥上场了。”   赵宁并不心急,她瞧着公孙月倒是挺心急了。   几个回合下来,高丽勇士明显胜了顾家随从一筹。这高丽勇士趁胜追击,即便到了最后也没有收手,流星锤直接捶在了顾家随从胸口。   众人只见那男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口的衣襟。   这画面有些血腥,高丽太子却是仰面朗声大笑了起来,用他不甚标准的汉文,道“哈哈,看来天.朝武学也不过如此嘛。”   辰王脸色欠佳,顾程挥了挥手让随从下场。而太子的神色依旧叫人看不穿,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一手不急不徐的拂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呵呵,还有谁愿意上场?”   太子的眼神在赵家人身上一扫而过。   这时,赵翼起身,“我愿一试。”   赵夔没有带兵器,他看了一侧正沉默不语的赵慎,“老四,将你的“缺月剑”借给老二用一下。”   赵慎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除却皇宫之外,他走到哪里都喜欢携带配剑。   他手上的“缺月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东西似是古物,但削铁如泥,剑柄上还雕有神兽麒麟。   老四的手段多,一把宝剑而已,赵夔也不会多问。   这厢,赵慎将“缺月剑”抛给了赵翼,以他独有的磁性嗓音淡淡道了一句,“二哥,你手下留情,不可伤人性命。”   高丽太子闻言,唇角猛地一抽,到底谁会伤了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赵翼还是头一次接触赵慎的贴身宝剑,他感觉有些沉,比寻常的长剑要沉几倍,他猜测大约是用特殊材质打造而成,眼下比试在即,他也没有多想。   赵翼是侯府的“诸葛”,除却惊人的记忆之外,他对药理,武学,兵法,音律,乃至食谱都是十分精通。这些年游历在外,所见所学是寻常人几十载都学不到的。   只是他这人太过藏拙,也没有野心,故此很多时候都是给人温润如玉之感。   如今难得渴望着某个人,积压在他内心深处的狂野已经唤醒,若是不考虑国家大事,他现在就像揪着高丽太子出来,将他给砍了。   但赵慎似乎对他知根知底,故此才有了方才的“提醒”,弄出人命出来,对赵家来说似乎并不太好。   赵翼拔剑出鞘,他身着宝蓝色簇新长袍,清风霁月般的秀雅,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儿,此刻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毁灭的一切的强劲气势。   公孙月眼神痴痴的看着他。   早知道那个粉团一样的小男孩长大之后会是这般观景,她当初一定不会让爹爹将他送回去,她定会将他困在身边,然后让他从小就开始喜欢她。   “你二哥真厉害!”公孙月由衷的叹道,眼神已经痴恋的不行。   赵宁怪怪的看着她,这不是还没有开始比试么?她如何看出二哥厉害了?   这时,场中已经开始比试,高丽勇士的优势是狂猛大力,而赵翼的招式则如若鬼魅,招招将高丽勇士当猴耍。   赵翼开始用“缺月剑”觉着不太习惯,这剑实在沉重,但不出片刻,赵翼便掌控了规律。   就连赵慎也惊讶于他的速度,他淡淡一笑,对一侧的赵夔道:“二哥这些年实在是屈才了。”   赵夔点头,“嗯,这今后还是都别藏拙,赵家是时候起来了。”   赵慎同意这个看法,他品着清茶,突然没有来由的道了一句,“大哥,良禽择木而栖,父亲既然放弃了辰王自然有他的道理。”   赵夔面露异色,不过很快就消散了,他压低了声音,“老四,你跟踪我?”   赵慎淡笑,“没有,我的人跟踪太子,发现了太子派人在查大哥,我不过是提醒一句。”   赵夔做事一向都是两手准备,他与辰王之间的会面也已经安排的滴水不漏,没想到还是被太子知晓。   看来朱明安也不可小觑,日后须得倍加小心方可。   赵夔思量一番,他很想知道老四是怎么想的。   毕竟这些年老四的决断从来就没有错过。赵夔也没有法子,皇帝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的线人从太医院那里得了消息,说是皇帝的日子已经不长了,快则一年半载,短则三五载,他不得不谋划了。   赵家不能断送在了他手上。   如果他不是赵家的嫡长子,他或许不会考量这么多。   “老四,你怎么看?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事情如你想的那样。”赵夔叹了口气,继续又道:“太子与顾家已经结盟,咱们赵家早就被皇上所忌惮,若不站在辰王这边,我不知还有怎样更好的选择。”   赵夔是这个想法!   赵慎了然于心,“暂且按兵不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夔觉着老四深不可测,虽然老四的话没有任何的根据,可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应了一声,“也好,若是让父亲知道我与辰王交易,他也不会高兴。”   兄弟二人不再他言,这时赵翼手中的“缺月剑”划开了高丽勇士的手腕,赵夔眼尖,兴奋道:“老二果然狠,断了他的手筋,不亚于废了他!”   赵慎眸色微眯着,是啊,赵翼可不是什么善人。换言之,这世上又有几个真正的善人,善与恶的标准又是什么?   赵翼连续断了高丽勇士的双手手筋,高丽太子已经快沉不住气,倒是太子朱明安郎笑了几声,“哈哈哈,好好!赵家不愧是我天.朝的镇国将军府!赵翼这几招高深莫测,就连本宫也叹为观止,来人!赏!”   现在就连辰王也想与赵家划清干系,太子朱明安却当着诸位权贵的面对赵家的人连加褒奖,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程脸色略显难看,据他所知,太子虽然即将成为顾家的女婿,但他照样想娶赵家的五姑娘为侧妃。   难不成,赵家也是太子要拉拢的对象?   顾程不由得看了女席上的赵宁一眼,这小女子似乎经常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此前赵慎还单独带着她去东城游玩。   顾程这种人从来都不将女子放在眼中,但见赵宁出落的日渐国色,的确是非常的漂亮。顾程隐隐之中替自家妹妹担心。   日后太子问鼎,后宫定是佳丽三千,旁的女子也就算了。   可这赵五姑娘背后可是定北侯府!   顾程起了杀意,若是那小女子死了,自家妹妹就能提前少一份后顾之忧。   这世上漂亮的东西太过吸引人,难保太子日后不会偏向赵家。   如此一想,顾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赵翼赢了,公孙月笑眯了眼,高丽太子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与旁的男子眉来眼去,他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下不得。   赵翼下场之前,也往公孙月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神溺宠,这二人不管天和地,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心意相通。   太子:“.........”看来他真的错过了太多,竟不晓得公孙月与赵翼什么时候开始好上的。   高丽勇士手筋被断,流星锤落地,他等于是一个废人了,高丽太子命人将他扶了下来,省的继续丢人瞎眼。   这时,太子问道:“不知贵国是否还想切磋一二?”能让高丽吃瘪,太子朱明安也甚是欢喜的。   高丽太子脸上的假笑一带而过,总觉着此番入天.朝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酒宴继续进行,辰王府的下人很快就清洗了场中央的血渍。   赵翼将“缺月剑”递给了赵慎,他惊讶的发现这剑上竟然没有丝毫的血迹,可他方才明明是用剑伤了高丽勇士。   赵翼有些微愣,“老四,这.......”   赵慎给他解释了一句,“这剑是活物,可吸血。”他声音不高,但吐词极为清晰,足以让高丽太子听的真真切切。   高丽太子看了一眼赵家这边,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赵家都是什么人啊!   歌舞看多了也会腻,赵淑婉话多,也是直来直去,就问公孙月,“公孙姐姐,不是我说,那位高丽太子猴脸熊腮,哪里能及我二哥?我当真觉着可惜了。”   赵淑婉哪壶不开提哪壶,公孙月脸上的忧伤之色难以忽略。   这时,太子命人捧着一块托盘过来,那上面铺着大红绫罗,太子拍了拍手,让歌舞姬退下。   朱明耀看出来那托盘上是何物,惊讶道:“这可是此前从泉州出土的宝玉?”   太子笑着点头,“正是!本宫今日想借辰王府酒宴,将此物赠于一人,以表本宫必娶之心。”   太子此言一出,顾程与赵家三位公子俱是一凛。   要知道顾慕瑶已经与太子定下婚约,太子这明显是在求娶,对方肯定不会还是顾慕瑶了。   原本太子选妃,按着本朝的规律,太子弱冠大婚,的确是一位正妃两名侧妃一道入住东宫。   眼下太子只定下了一位正妃,还有两名侧妃的名额待定。   赵宁也一度紧张了起来。   先是上辈子时,她就想不通太子如何看上她的,而且还不惜向朱明辰要人。   她感觉不太妙,便看向了她四哥,她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四哥身上,她这辈子一点都不想卷入内闱之中。当然了,除了她四哥之外。   公孙月的手在桌案下抓了赵宁的手,或许她也看出了什么。   就在这时太子望着赵宁,道:“赵五姑娘,你可愿意嫁本宫为侧妃?”   太子此番行径实在是多此一举,只要圣旨一下,赵家不愿意也得愿意。   赵宁不晓得太子朱明安这般劳师动众是要作何?如此一来,她肯定会引起顾家的憎恨,而且顾家也会全力与赵家抗衡。   难道他是这个目的?   借着娶她的名义,让赵顾两家相互权衡,这就是所谓的帝王权衡之术么?   赵宁如果不同意,那必定会得罪了太子,甚至于得罪了帝王。   可她也没法做到同意。   这一刻,赵宁是慌乱的,但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十分清楚,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结果又会是怎样。   赵宁缓缓起身,她穿的极为素净,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头上的镶珠宝蝴蝶簪在日光下晃了一晃,竟如花中蝶儿飞舞,小女子在短短几年之内就长成了倾城之貌。   赵宁直视着太子朱明安,她没有半分的畏惧,因为她知道这辈子她不是孤独一人,她身后是定北侯府与她四哥,即便天塌下来了,也砸不到她。   赵宁面色沉静,如玉一样的面容看不出分毫的惶恐亦或是欣喜。   换作一般人,或许早就欢喜直至了,嫁给了太子,这日后必定荣华一生,富贵不可言喻。   她倒好,一脸的漠然,似乎根本没有听懂太子所说的话。   赵宁道:“民女多谢太子厚爱,家父如今身在边陲,生死未卜,恕民女无心婚嫁,还望太子能够念及民女之忧思,另择他人为妃。”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太子朱明安没有想到赵宁会直接拒绝了他。   为什么?他还不够矜贵?还是待她不够好?   赵凌失踪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太子也不好再次求娶,现在只能暂且作罢。但他今日的试探也是为了给在座的诸位一个提醒。   赵宁已经被太子求娶过了,即便她自己不愿意嫁,那么旁人也不能再娶她了,她如果不嫁太子,那就一辈子孤苦一生吧。   辽王朱明耀的脸色相当难看,他正要站起来,却被辰王挡住了,辰王低声道:“你想干什么?太子已经当面求娶了!你太迟了!”   朱明耀有些憎恨太子的卑鄙,同时也心疼赵宁,他真是不该一直君子下去,若是他提前求娶该多好!   可恨的是,他原本就提出娶赵宁为正妃,但皇太后那边一直不肯松口,就连皇太后也偏着太子,她是将赵宁留给太子的。   太子笑了笑,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这世上还没有人如此回绝过他,太子道:“赵五姑娘,是本宫太心急了,你可莫要在意,本宫送出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回的道理,这宝玉还是赠与你。”   赵宁已经回绝了朱明安一次,这块玉她也只能收下,待宫人将宝玉放在她面前时,她瞧着这玉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眼熟了。   赵夔与赵翼对视了一眼,赵慎却神色极淡,当赵宁看着他时,他在她浅浅的注视中淡淡一笑,似褒奖又似理解。   酒宴快要结束时,高丽太子想趁机与公孙月说几句话。   公孙月眼中哪里能容得下他?见高丽太子人模狗样的走来,公孙月一把搂住了辰王府的歌姬,捏了把歌姬的小蛮腰,狠狠调戏了一把。   这公孙月瞧着美艳,但比寻常的女子高了不少,她这个孟浪的动作一做出,高丽太子突然止了步子,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   高丽太子:“.........”传言天.朝男女之事尤为奔.放,权贵当中更是不分阴.阳。   莫非传言是真的?   高丽太子还是喜欢娇小柔软一些的女子,他本想与公孙月熟悉一二,今日却是突然止了步子。   高丽太子头一次对美人产生了淡淡的排斥之感。   【小剧场】   大家好,我是高丽太子,今年二十有五,丧偶,职业是储君。   我来天.朝的目的就是讨媳妇。   我原本看上的是天.朝七公主,听说她相貌秀丽,娇小可爱,关键是她有一个给力的爹。   然,天.朝皇帝可能看出了我的意图,愣是塞给我一个长平郡主。   于是,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的未婚妻是个长相十分妖艳的女子,用我国的话来说,有点祸国妖姬的味道。   不够没关系,我不是个挑剔的人。   可是很快,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这位未婚妻与一个高富帅眉来眼去,当着我的面暗送秋波。   欺负我听不懂普通话?   不过没关系,我是一个极有忍耐心的人。   可突然有一天,我竟然发现未婚妻她,她,她男女通吃!   天.朝女子简直开启了我的新世界 第105章 你侬我侬   从辰王府离开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初夏的落日极美, 赵淑婉又要回娘家了, 朱浩天也只好跟着,他这人从小就没有母亲, 陪他时间最长的莫过于几年前老死的母马,如今娶了妻,朱浩天一天都离不开赵淑婉, 近日天天哄着她日后跟他一道去福建, 还说那里除了倭寇之外,还有宝藏。   赵淑婉为了宝藏,便勉强答应了。   入府之后,赵夔先是对赵老太君禀报了今日太子求娶赵宁一事。   太子身份尊贵,他根本用不着这般求娶一个侧妃, 赵老太君愁上心头, “小五日后恐难嫁人了啊!”   太子若是问鼎,赵宁今后要不就是入宫, 要不就是守着青灯古佛了。   谁敢娶天子看重的女子?   赵夔自然不希望太子登基,只要最后夺位的那个人不是太子, 那么一起都好商榷, 但眼下看来, 辰王的胜算也不甚大, 若是赵家站错了队, 将来可就麻烦了。   赵夔的鬓角多了一根白发,今晨让萧氏帮他拔去了。   这时, 王氏从外面急步而来,她等不及让婆子撩开湘妃竹帘,她兀自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赵凌给她的书信。   王氏这两天消瘦了一大圈,就连去年的夏裳也已经不太服帖了。   信件上有明显的泪痕,但王氏也顾不着面子的事,她即便哭了,也没觉着有任何害.臊的地方。   “母亲,您瞧我发现了什么?”母亲欢喜雀跃,一贯的端庄也不见了。   赵老太君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子恒还在信上说了什么?”   为母则刚,赵老太君一直熬到现在,一来是因为相信赵凌,二来这一大家子的人都还在,她绝对不能倒下。   王氏将信件铺在了桌案上,这时赵夔与赵翼也围了过来。   王氏将圈出来的字念给他们听,“吾六月初十归。”   这几个字被隐藏在书信的字里行间,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但赵凌此前在府上时,他教过王氏玩过一个拼字的把戏,这些字都是按着五行八卦摆出来的。   王氏一开始还没有察觉,但连看了两日之后,她突然发现了这个规律。   “一定是侯爷暗中留下的消息。”王氏兴奋道。   赵老太君也长叹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啊!”   赵翼这时凝神道,“父亲这次突然失踪本就古怪,此事还是不要对外宣扬的好。”   在场的几人很快又陷入沉默之中,皆点了点头。   赵凌没有回来之前,对于赵宁的婚事,赵老太君暂时没有多说,一切还得看着大局来定。   这厢,赵宁在屋子里盯着那块宝玉看。   这宝玉是圆盘的形状,中间镂空,是难得一见的白玉,玉质润滑,一看就是价值连城,赵宁看着这块玉,就像看着滚烫的山芋,捧着不是,弃了也不是。   她当真好像在哪里见过此物。   赵慎过来时,赵宁正看得出神,只见赵慎用了一块黑绸将宝玉遮住,他站在那里,挡住了赵宁的视线,“别看了,不是好物。”   赵宁:“.........”她眼睁睁的看着赵慎将宝玉包了起来,似乎要打算带走的意思。   赵慎没有急着离开,他像沉思什么,没来由的道了一句,“若有一日,你恨我时,也不准你离开我。”这语气严肃,像带着命令。   赵宁愈发不明所以,四哥是她两辈子以来唯一心悦的男子,他处处护着自己,赵宁如何会恨他呢。   在赵宁一片茫然之中,赵慎低头在她左眉上亲了一口,他明明面色清俊,却是动作轻柔到了极致,待起身看了小女子几眼,这才带着宝玉离开了。   赵宁:“.........”   *   是夜,长公主府依旧守卫森严,远远看去,仿佛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公孙月正要沐浴更衣,她还没有褪下衣裳,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当感觉到那熟悉的味道时,公孙月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赵翼抱着软玉温香,脸埋进了公孙月的脖颈间,他闭着眼,仿佛这里是天地间唯一能让他为之心安的地方,他低声道:“我想来告诉你一件事,我父亲或许并没有出事,我今日高兴,便就想到你。”   公孙月背对着他偷笑,嘴上却冷冷道:“怎么?你只有高兴了才想到我?”   这个质问,赵翼是不承认的,他双臂一紧,搂的更加紧.实了,“浑说,我脑子都全是你,走路时候想,吃饭时也想,睡觉时候更想。”   呆子!   说起浑话来,倒是一溜一溜的。   不过,她喜欢!   公孙月转过脸来,二人四目相视,她坦白又耿直道:“幸而赵世叔无恙,不然我可要哭死了。”   公孙月除却赵翼之外,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男子,但天生就会撒娇,这时候又表现的像个小女子,两条藕臂圈上了赵翼的脖颈,故意吐气如兰,光洁的额头在他下巴处蹭了蹭。   “赵翼,我都快二十三了,你知不知道京城贵女当中,不少人都笑话我嫁不出去,高丽太子是个鳏夫,虽说皇上赐婚了,那些人还在笑话我。”   赵翼心疼的不得了,他现在对旁人已经没有仁慈之心了,所有的慈悲都留给了她,赵翼双手握着她的细.腰,道:“她们怎敢!二十三怎么了?你若是八十三,还是我赵翼的.......”   公孙月缠着他问,“我若八十三,还是你的什么呀?”   这话赵翼可能说不出口,憋红了脸,这才低低道:“我的掌心宝。”   他嗓音低迷,长的又好看,公孙月原本是想撩.拨他的,却反过来被他撩.拨的一阵头昏目眩,她倚在他胸口偷笑。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此时此刻的独处。   过了半晌,赵翼哑声道:“我要走了。”   公孙月就知道今晚还是办不成事,她已经无力劝说了,“那好吧,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反正......我这辈子只会跟你了。”   赵翼点了点头,掌心的柔软触感令他很是不舍,但因为太过珍视,所以不想随意。   赵翼告诉了公孙月一件事,“刘不渊那老家伙命不久矣,我想设计将他送去大理寺指认温茂盛的儿子——温昌远,即便证据不足,也能给温家一个打击。对了,我家老四说他有法子让高丽太子退婚,你就安心地等着我娶你,你.......”   赵翼欲言又止。   公孙月抓着他的右手中指,换着花样的撩拨他,“我怎么了嘛?”她贴在赵翼身上,感受着他身上的肌理。   听着赵翼这话,好像铁了心的不肯与她圆房了,公孙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赵翼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也没什么,我见你今日在辰王府看中了一名歌舞姬,你........”   他到底不敢直接问出口来,生怕惹得公孙月不高兴。   公孙月“噗嗤——”笑了出来,“呆子,你以为呢?”   赵翼可不敢自以为,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用实际行动验证一下,遂一低头吻住了公孙月。   像赵翼这样天生的学习者,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撩拨她。   待公孙月在他怀中面若桃花时,赵翼低低一笑,“好了,我可以确定了,你还是喜欢我的。”   公孙月愈发的心悦他,赵翼所有的情绪和做法都让她为之着迷,送了赵翼离开之前,她叮嘱了一句,“喂,你可得抓紧了,我可不想当老姑娘。”   赵翼有点羞涩的点了点头,这才翻墙离开。   *   赵翼以刘家上下数十条人命为要挟,让刘不渊自己去大理寺指认温昌远。   刘不渊自知命不久矣,他如赵翼所言,当真去了大理寺。   原大理寺卿魏青的死至今没有破案,刘不渊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温家。但温家势大,大理寺也不敢妄言,遂这件事如实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刚从梦魇中醒来。   他梦见了漫天的火海,还梦见了那个女人,她怀中抱着他们的孩子,眼神冷漠憎恨的看着他。   皇帝在梦里问了无数次。   “朕问你,你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朕?”   他自己都数不清问了多少次,回答他的只有王宁一双冷到了极致的眼神。   大理寺刚将刘不渊的指证送过来,皇上看了一眼口供,胸口骤然之间像被利器戳开,强行被他缝合之后又被狠狠的撕裂开,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李德海侍立在侧,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不住的擦拭着额头的细汗,跪趴在黑曜石地面上,心颤不已。   要知道,当年王家的案子是皇帝亲手所办,王家阖族被诛,其中还包括了当初正得圣宠的宁妃,与皇帝的第六个儿子。   如果这个案子当真是错杀,那么当今皇帝便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的那个人了!   这时,又一道消息传入宫。   刘不渊在大理寺畏罪自尽了,他这一死似乎又进一步证实了口供上所述的事实。   李德海见事情不妙,他轻唤了一声,“皇上,皇上?”   皇帝从一片灰茫之中抬起头来,又是过了良久,才道:“来人,将温昌远看押刑部,朕要亲审!”   大理寺卿突然松了一口气,若是刑部插手这件事,大理寺这头就能少担些责,魏青的死还历历在目,被人割去的舌头至今没有寻到。   这几桩人命案闹得朝中知情的大臣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多言一句。   很快,温昌远被押进刑部消息传到了赵家。   这是赵翼意料之外的事,他没有想到皇帝当真会这么快就动了温家,毕竟温家还有一个温次辅在内阁称霸。   温茂盛老谋深算,真到了一定地步,他会不惜断尾求生,即便此人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顾及。   不过,即便如此,赵翼觉着,这一步棋,赵家没有亏。   十九年前王家的冤案能不能得以昭雪,还得看天意了。   赵翼终于躺在了榻上,他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日夜没有安稳的睡上一觉了。   他脑中闪过一阵阵不太清晰的画面,有公孙月的一颦一笑,还有......还有老四。   他总觉得老四甚是神秘。   这时,赵翼又想起了那把“缺月剑”。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缺月剑,缺月剑!   赵翼猛然间从榻上坐起,他想起了当年在外游历时听闻的一则消息,传言这世上有一把绝世的宝剑,名为“缺月”,是数百年前晋国君王所有,后来历经世事沧海桑田,因为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缺月剑”落在了王大人手上,但自从王家覆灭,那把剑也从此泯灭人世。   原本,赵翼只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偶尔听过几句,若非他记忆惊人,根本就无法将这几桩事联系到了一块。   老四手中的“缺月”,会是一代霸主晋国国君手上那把么?   可老四又是如何得来的?   听说老四被父亲抱回府时已经有三个多月大,那年残春花谢时,王家正好遭了灭顶之灾。   赵翼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他身上只着中衣,衣领是大开着的,因为体内燥热的缘故,胸膛露在外面,往下便可见结实的八块腹肌,他突然之间将某些事联系到了一块。   传闻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赵翼是绝对不会信的,他还曾特意外出打探过,却从未寻到什么外室女子。   赵翼下了榻,随意穿了鞋,大步往桃园走去。   赵慎见到他时,赵翼衣裳大开,夜风刮起他身上的雪白色中衣,仪态褴褛,却是谪仙一般的存在。   此时已经接近三更天,赵慎却是衣冠楚楚的坐在亭台下煮茶,见赵翼出现,他抬头淡淡道:“二哥,你既然来了,就坐下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翼诡异的看着他,论起五官和气度,赵慎的确不像赵家人。   如今一看更是不像了。   赵慎咳了两声,示意赵翼穿好衣服,“等二哥多时了,若是二哥再不出现,我就要睡了。”他语气很平缓,似乎早就料到赵翼会出现。   赵翼随意将中衣一合,他低头一看,下面竟然只穿了一条褐色亵.裤,不过深更半夜的也没有人会看到他这个样子。   赵翼有些难堪,他心里存着一个惊人的疑问,这个时候既然已经寻来了,那便是非问不可了。   他在石杌上落座,赵慎给他递了杯刚煮好的药茶,“二哥,你气息不稳,此茶多饮有益。”   赵翼还没有找机会问赵慎,他究竟有什么法子让高丽太子退婚,这厢他更急着问另外一个问题。   亭下挂着一盏八角琉璃灯,光线昏黄。赵翼看着杯中腾起的水汽,抬头问道:“老四,你是.......你是谁?”   赵慎轻轻一笑,到了这个时候赵翼还喊他一声“老四”。   像他这样的人,早就没了寻常人一样的情义,但赵家给了他重生做回一个人的机会,他没有反驳,“正如二哥所想。”   赵翼心头一颤,他已经不知作何感想了,又问:“父亲也知道?”   赵慎点头,“嗯。”   赵翼喝了口茶,情绪渐渐定了下来,如果赵慎真的是那个身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赵家不止只有辰王一个人选。   但从龙之功实在难挣。   赵慎在朝中毫无根基,如何会有人追随他?   很显然,赵翼的顾虑太多,他知道的也太少,并不知道这些年赵慎的部署和计划。   赵慎并没有提及他自己,而是将一封信笺递给了赵翼,“高丽政变,四王夺位,前阵子胜负已分,过几日朝廷就会收到消息,高丽王已逝,高丽太子......也不再是太子了,他能不能回高丽还是另当别论,二哥很快便可如愿以偿。届时高丽一定会派出杀手以绝后患,不管高丽太子是被谁所杀,他只要死了就行。”   赵慎暗指赵翼,他可以去杀高丽太子。   赵慎又道:“偷偷摸摸总归不是个办法。”   “......”   赵翼面颊倏然一红,好在夜色颇黑,他不用太过尴尬,“老四,你怎知?莫非你在高丽.......”赵慎几年前失踪过一阵子,他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赵翼当然不会过问。   但赵慎能这么快就知道高丽王朝的消息,这让赵翼不得不多想。   赵慎这时已经起身,他没有给出任何确切的说法,只道:“时候不早了,二哥自便,我走了。”   赵翼:“..........”   【小剧场】   赵翼:我家老四原来是这么一个身份?机智如我,竟然到了今日才猜到!   赵夔:咿呀!!!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还等什么,赶紧造反呐!   赵凌: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熊孩子们又想搞事了?   公孙月:静等着赵二来娶我......赵世叔,你快回来吧! 第106章 有了孩子   温昌远一出事,温茂盛就自请自查, 他的态度很明确, 这是要将温家与温昌远彻底隔绝。   温玉求了温茂盛一日,却是无功而返, 她自诩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但也看不懂祖父的用意。   祖父明明只有父亲这一个儿子,难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锒铛入狱, 而弃之不管?   温玉回了辰王府, 她等了半天才盼到了朱明辰从刑部回来。   温昌远是朱明辰的岳父,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致命的打击。   朱明辰总觉着近日很是晦气,他落座之后,没有看温玉一眼,片刻之后方语气清冷道:“这次父皇亲自审案, 即便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但若是深究下去,岳父大人若是当真做过那种人, 他恐怕这次是逃不了制裁。”   温玉面色煞白,她蹲在朱明辰膝头, 神色卑微, “王爷, 您可一定要救救我父亲呐。”   即便温玉不提, 朱明辰也不能让自己的老丈人有牢狱之灾。   但是, 换言之,如果温冒远当真参与了十九年前的王家冤案, 那么事情就大了。   那年死的人太多,其中就包括了宁妃与六皇子,这些年宫中谁也不敢提及这二人,甚至于宫中后来新进的妃子,若是名字当中有“宁”字的都要被剔除。   朱明辰以为温家这棵大树没有那么容易倾倒,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出事!   朱明辰一想到皇帝对太子的宠信,当即起身,沉.吟道:“我再入宫一趟,你祖父这次的态度,似乎打算大义灭亲了,你做好心理准备,若是岳父大人当真难逃这一灾,辰王府也该避嫌。”   温玉瘫软一侧,眼神防突然放空。   朱明辰眸色乍冷,心道:温茂盛果然够狠,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顾,他甚至都有可能落井下石!   一个时辰后,朱明辰再次入宫面圣,皇上愿不愿意见他都未必可知,看来皇上还是想着十九年前的那对母子。   可谁人不知道宁妃只是个替身.......朱明辰一时间想不通帝王的真实所想。   这一次,帝王没有见他,朱明辰等了半个时辰之后只好又折返。他正愁思时就见宫道上迎面走来一人。   朱明辰眼前一亮。   他还是头一次单独见到赵淑婉,那日辰王府设宴,虽说赵淑婉也出席了,朱明辰为了避嫌,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   他们算起算来还是青梅竹马。   现如今,他娶了旁人,而赵淑婉也嫁了朱浩天。   赵淑婉的脸色白里透着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光泽,彷佛被天地灵气所滋润,远比未出嫁那时要标致的多,她梳着妇人发髻,已经不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了。   赵淑婉也看见了朱明辰,她没有多大的感慨,朱明辰还是那个朱明辰,她没有觉着哪里有任何的变化。   “表妹,这么巧?”朱明辰温和一笑,他若是想对一个人好,可以将那人捧上天去。   只可惜赵淑婉嫁给了朱浩天之后才发现,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不是她父兄,而是朱浩天。   赵淑婉点了点头,礼貌性的端庄了一下,“是啊王爷,的确是巧。”   这时,朱浩天从后面赶了过来,今日他带着赵淑婉入宫拜见皇太后,临走时赵淑婉的荷包落在了坤寿宫。   朱浩天便折返亲自去取了,谁晓得他这才走开没一会,赵淑婉就与朱明辰撞上了。   朱浩天气势汹汹的靠近之后,单臂搂住了赵淑婉,宣示着自己的占.有.权,“不是让你等我么?”   赵淑婉噘了嘴,“日头这么大,你是想晒死我!”   朱浩天当即嬉皮笑脸,“也是,淑婉妹妹说的是。”   年轻的夫妇二人总有说不完的情话,两人并肩往宫外走去。   朱明辰看了他夫妻二人一眼,心头感觉怪异   人都是如此,一直巴望着你的人,突然有一日转身不见了,这无关乎风月与情.爱,但依旧会令人受不住。   朱浩天与赵淑婉上了马车,朱浩天憋了半天,才敢问出口,“淑婉,我听说你......此前喜欢过辰王?”一言之词,朱浩天忙为自己解释,“淑婉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朱浩天就是一个孩子,平时依旧唤赵淑婉为“淑婉妹妹”,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喜好也近乎相同,贪财爱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赵淑婉不太想回忆曾经的痴傻,她抓着朱浩天的手摁在她腹部,“喏,这就是你要的案。”   朱浩天掌心用力揉了揉,笑了声,“是长肉了,不过我喜欢。”   赵淑婉瞪了他一眼,秘密也掩不住了,索性告诉他,“你才长肉了!我,我这是有孩子了啦。”   赵淑婉自幼与赵家三位出众的公子生活在一块,她遇到朱浩天之后,才知道男子可以蠢到什么地步。   朱浩天先是一愣,他的掌心还覆在赵淑婉的小腹上面,透过薄薄的夏裳,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里的柔软与温热。   他朱浩天要当爹了?   这个事情来的太突然,他可能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当夫君这种事,完全凭着本能,他还算能够胜任。   可是当爹?他有点拿捏不准,这件事还得好好斟酌一番。   朱浩天一手挠了挠后脑勺,“淑婉妹妹,我明日就请宫里的嬷嬷去府上说.教,这是咱们头一个孩子,日后是要袭爵的,万不可马虎,你如今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凡事切不可鲁莽行事。”   听着朱浩天有头有尾的说辞,赵淑婉突然觉着自己不太认识他了。   赵淑婉愣一愣,“......也,也好,的确不能马虎,你我都是要为人父母了。”   朱浩天郑重地点头,夫妇两人手牵着手,稳稳当当地坐在厢椅上,突然之间的沉稳显得非常违和。   *   半月后,高丽王朝政变一事传到了京城。   高丽附属于天.朝,新王登基,自然要向天.朝皇帝知会一声。   天.朝不干涉高丽的政事,只是每年会收上大量的贡品,以及接受高丽使臣的朝拜。   原高丽王已逝,高丽太子的身份自然也发生了天翻地转的变化。   皇帝近日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调查当年王家的案子上面,无心理会高丽太子,更已经将公孙月与高丽太子的婚事抛之脑后。   天.朝的细作相当发达昌盛,即便远在高丽,也有东厂的探子。   对方很快就获知,高丽新王要迎回高丽太子。   高丽太子又不是傻子,他若是此时回高丽,那肯定是必死无疑了。但高丽若是来了文书要人,天.朝一定会将他送回去。   这一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高丽太子携随从心腹匆匆离开了驿馆,本以为可以不动声色的暂且躲避一阵子,待时机成熟再回朝夺位。   京城城郊的酒肆尚未打烊,但堂中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酒客,其中当属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与两一位红衣公子最为惹眼。   赵翼与公孙月已经等候多时,不过他二人并不着急,这样独处的机会就当是幽会了。   赵翼曾经以为他的妻子定会是个贤良淑德的姑娘,可如今他再想到那种女子,只觉乏味无趣,公孙月改变了他一贯的喜好,将他彻彻底底迷惑住了。   即便今晚是要杀人,他也有些等不及了。   “一会我出手,你可以回避一下。”赵翼道。他可能不太想让公孙月看到他残忍无情的一面。   公孙月红唇一勾,“这是你我二人的事,怎能由你一人解决。”   赵翼便不说话了。   公孙月这般强势,他竟然依旧很喜欢。   高丽太子被人绑了过来,他身边的随从俱已被控制住了,待他看清赵翼与公孙月的真面目时,便觉事情不妙。   这男子是赵家的二公子,而且还和他未婚妻眉来眼去,暗生情愫。   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啊!用天.朝的话来说,就是谋杀亲夫!   “等!等等!”高丽太子不想拐弯抹角,况且以他有限的汉文,太过复杂的话,他也表达不出来。   此番入天.朝,他就是为了搬救兵的,眼下看来一切都迟了。   “别杀我,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不再踏足中原半步,你二人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双宿双飞”是个好寓意,但公孙月不甚喜欢,她想和赵翼安安稳稳的成婚,不想有朝一日真的要沦落到私奔天涯的地步。   赵翼与公孙月对视了一眼,赵翼在等着公孙月的意思。   她若不想留下高丽太子,那他便杀。   可她若是打算饶了他,那他就放手。   公孙月还不太放心,毕竟圣旨是无人可以抵抗的,若是皇帝熬不过这阵子,他一脚登天了,那这世上再也无人可以更改她的姻缘。   公孙月不喜欢任何的后患发生,她务必要保证此事处理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   公孙月手中持剑,她用剑柄挑起了高丽太子的下巴,“你想活命也成,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且随我入宫,求情皇上解除你我二人的婚约,只要此事一达成,我便不会再纠缠。”   高丽太子是被人押着的,公孙月这样对待他,他只能仰着头望着她。   这女子一身火红衣袍,眉目绝艳,当真是好看。   可惜了,他如今已是亡国人,再无机会肖想。   是要命?还是要佳人?高丽太子很识相的选择了前者。   为了防止高丽太子变卦,赵翼亲自去见了公孙衍。   公孙衍如今对赵翼打骂都不是,若是赵翼这小子没有那么早就与他女儿........他一定会好好栽培这小子。   赵翼的目的很明确,“公孙将军,还望您亲自与高丽太子入宫,只要您肯出面,皇上定不会再犹豫。”   公孙衍捋了捋胡须,多问了一句,“赵翼,你父亲他理应还活着吧?若是你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月儿岂不是又要等上你三载?”   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出了任何的岔子,公孙月当真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关于赵凌生死,赵翼暂时不肯往外说,他只道:“公孙将军放心,我赵翼这辈子只娶月儿,月儿也只能嫁我。”   公孙衍腮帮子动了一动,只好凭着老脸与高丽太子一道面圣,恳求皇上解除公孙月与高丽太子的婚约。   公孙衍是长公主的驸马,说起来还是皇帝的亲妹夫,皇帝因着王家的案子而困扰,被公孙衍吵得烦不胜烦,终是解除了婚约。   此事一结束,赵翼说话算话,他亲自送了高丽太子出了京城城门。   高丽太子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他的人快马疾驰而去。他很好奇,公孙月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不会困扰他了,摆在他面前的是刀山火海,他能不能闯过去全凭各人造化。   送走高丽太子的第二天,赵翼就登门长公主府求亲。   公孙衍正与长公主在院中品茶,听下人过来禀报赵翼的来意,公孙衍手中的茶盏直接拍在了石案上,溅了几寸茶渍出来,他吐词微颤,“这,这个赵翼!他就这般等不及了!月儿才将将退婚,他后脚就来提亲,他是生怕了旁人不知道他与月儿早就.......早就......”   当爹人,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长公主脸色赧然,但女大不中留,公孙月这个岁数了,哪能再留在身边呢。   “老爷啊,您就别气了,赵翼这不也是对咱们月儿真心实意嘛,不然他哪会这么快就登门提亲。以我看赵翼也是个持重有德之人,咱们月儿跟了他不会吃亏的。这两孩子也是有缘了。”   公孙衍气归气,他也觉着女儿该嫁人了,而且赵家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厢,长公主与公孙衍在厅堂见了赵翼。   赵翼此番特意修整了一番,一身宝蓝色团花纹直裰,白玉冠束发,黑色皂靴也是簇新,上面竟是一尘不染,整个人干净飒爽。   赵翼的相貌偏向文雅一类,只要稍作捯饬,活脱脱一个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公子哥,若说是貌似潘安也不为过了。   赵翼的相貌,品行,家事,乃至气场都是无处可挑刺的。   公孙衍坐在上首,眼神不善的看着面前的青年,沉声问:“赵翼,你是来提亲的?”   赵慎站姿笔直,抱拳道:“正是!”他上前一步,递上了一份账本,又道:“长公主,公孙将军,这里是我所有的积攒,我愿意统统拿出来当作聘礼。”   公孙衍唇角颤了颤,他还是头一次遇见拿着账本当聘礼的!   公孙衍随意一番,两条剑眉突然挑了起来,但见赵翼的私库数目着实骇人,单是田产铺子加起来就高达数万两!竟还有京城最大的赌坊.......   好一个赵凌,亏他还时常在书信上向自己哭穷,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手上有多少钱财?!   公孙衍很想让赵翼吃吃苦头,但实在寻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长公主对女婿相当的满意,她没有什么要求,遂眼神暗示了公孙衍好几次。   公孙月闻讯而来,她穿着女装,也特意打扮过一番,如今她与赵翼之间再无任何阻碍了,而且也互通了心意,现下就等着嫁娶之日。   赵翼是想年底娶妻,公孙衍觉着太过仓促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婚事一定要操办的隆重奢华,遂提出在来年开春。   公孙月却道:“爹爹,女儿今年务必要嫁出去!”   一看到赵翼和公孙月之间毫无顾忌的眉来眼去,公孙衍就头疼。   公孙衍留下赵翼用了午膳,席间狠狠灌了半坛子酒下去,公孙月被长公主拘在了闺院,老生常谈道:“月儿啊,你眼下该满意了吧!过几日娘亲与赵家老太君商榷一下你与赵翼的婚事,在此之前,你还是少见赵翼,这万一肚子.......可就有损你的名誉了。”   “娘亲,女儿知道了。”公孙月敷衍了几句,这件事算是草草了结。她倒是想闹出事来,可赵翼怎会依她?   让她不见赵翼,这怎的可能呢!她又不是个十来岁的深闺小女子,即便是没有赵翼,她也没法深居宅院不出门。   *   是夜,定北侯府外的巷子里,歪脖子树下有数只萤火虫在起舞纷飞。   六月的天,正当热的时候。   夜间还算凉快,从巷子口吹来的晚风消散了些许浮躁。   这时,一行身着布衣,头戴方巾的男子悄步潜入巷子。这一行人人数并不多,约莫五六人的光景,但行动皆是十分迅速,且悄无声息。   侯府的角门被打开,守在角门的小厮正要兵刃相见,在看清来人时猛然间吓了一跳,竟堪堪匍匐跪地。   赵凌摘了头上的方巾,严声道:“此事不可声张!你们几人听见没有!”   “是!侯爷!”   侯府的小厮下人都是忠心耿耿,很早就有与赵家共存亡的念头。此番赵凌“死里逃生”,小厮哽咽片刻,待擦干了泪珠子,赵凌已经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彻底不见了。   将至四更天了,今日是六月初八,按着赵凌信上所言,还有两日他便要回来了。   王氏早早就指派了下人去城门外守着打探消息,但一直没有赵凌的任何踪迹。   王氏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总觉着内心甚是不踏实。   她王芷婼不过是千千万万平庸女子当中的一人,若无赵凌搭救于苦海之中,她怕是早就已经命数不济了。   赵凌是她的夫,是她孩子的父,也是她的余生所依附的一切。   门扉吱呀一声轻响,守夜的丫鬟早就昏昏欲睡,赵凌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寝房,透过薄纱的帘子,他看见侧躺在榻上的那人时,奔波数日的他忽然之间止了步。   王氏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微微留神,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待看到映在千工床里侧的人影时,她呼吸一滞,待她猛然间转过身时,当真就见她日夜所念之人就站在脚踏外沿。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面容愈显黝黑,但体魄强健,他幽眸深邃,里面似映着千万星子。   见男人还是全须全尾的站在她面前,王氏缓缓起身,看着男人呆呆地笑了笑,“侯爷,您怎的回来早了?”   赵凌剑眉一蹙,这叫什么话?还嫌他回早了?   赵凌真心心悦王氏,奈何王氏就是太过矜持了,他原以为这次的分别会不一样,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上了,怎么妻子见了他还是端庄淑德的模样?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王氏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生过小九已经大半年了,现下身段早就恢复,薄薄的夏裳根本挡不住里头的春.光。   赵凌喉结一紧,低低的嗓音哑声道:“夫人,我们有十四月零九天没有见了。”   男人这话一出,王氏再也没人忍住,从床榻起来,抛开小半辈子的一切矜持,像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一下就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王氏双臂抱着赵凌的精瘦的腰身,脸埋进他的胸露,低泣时身子不住的颤动。   这样才对嘛。   赵凌垂眸看着她的发心,原本想笑的,却是笑不出了。   王氏嫁给了他,虽得了无尽的荣华,但也要承受这等荣华所带来的寂寞与危机。   赵凌没说话,任由王氏哭了一会,她就这样紧紧拥着他,如此这般也是甚好的。   天知道,在大同这十数个月,他有多么盼着这一幕。   他赵凌不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但时至今日,他已经有了退隐的打算了。   片刻之后,赵凌的声音才低低的传来,他嗓音透疲惫,但依旧很有精神,“夫人,让你受惊了。”   王氏没说话,只是在赵凌怀里摇了摇头。   赵凌这次是悄无声息的回京,为了掩人耳目,他回京的消息暂且还不能让外人知晓。   他又道:“夫人,要不这阵子我就住在你屋里可好?”   王氏明白他的意思,她又不是痴傻之人。   想来赵凌这般回府肯定是为了瞒住朝廷,或是幕后黑手,王氏点了点头,泪眼斑驳的抬起头来,嗓音已经哑不成词,“小九会喊父亲了。”   小九儿......赵凌低低一笑,胸口颤了两下,他走之前小九还没有出生,后来王氏在书信上告诉他,小九是个带把的,还说小九与他三位兄长很像,长大之后又是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   赵凌抬手轻抚着王氏的面颊,“夫人,我........”   王氏一开始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可那处抵着她时,王氏彻底明白了。   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同的,她只想着好好哭诉一番,赵凌的想法却是直截了当。   也罢,谁让她也如此想他呢。   一阵巫山云雨过后,赵凌去净房随意擦拭一番,待他出来时,王氏正给他归置着衣裳。   他没有穿中衣,就那么大刺刺的走了过去,“此事一过,我便辞官,这今后再不会让你担心。”   王氏对赵凌的权势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任五军都督,手握二十大大军,兼任大同总兵与镇国大将军,这样的身份他当真舍得弃了?   王氏的眼眶又湿了,这些天都在强忍着,如今见着赵凌,反而是忍不住,“侯爷不后悔?”   赵凌拉着她在软榻上,两人并肩坐着,“后悔什么?这么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再者老大是时候出面,我像他这个岁数已经杀敌无数!”   王氏点了点头,对赵凌的一切抉择都表示支持,她正要说起小七小八,赵凌又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夫人,你看啊,这都一年多没有见了,要不......再来?”   王氏:“......”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凌回府的消息,只有赵家老太太,与赵夔,赵翼以及赵慎知晓,旁人俱不知晓。   次日,赵宁过来给王氏请安。   赵宁见奶娘领着小九出院,小九还一脸的不高兴,粉嘟嘟的小脸上隐有泪痕,赵宁问:“九少爷怎么了?”   奶娘也说不清,遂如实道:“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不便留下九少爷。这不,少爷正闹着脾气呢。”   赵宁觉着奇怪,母亲一直很疼家中兄弟姐妹,小七小八都是母亲亲力亲为照看着,小九更是如此。   虽说有奶娘和下人,但母亲白日里都是自己照顾孩子。   赵宁以为母亲病的不轻,侯爷父亲出了那样的事,想来母亲肯定是承受不住。   这般想着,赵宁打算去宽慰母亲几句,但还未至屋檐下就被墨书挡住,“姑娘,夫人还在歇着,您......还是明个儿再来吧。”   赵宁即便不去王氏,也瞧出了端倪和可疑之处。   “母亲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叫郎中?”赵宁问道。   墨书有些为难,“夫人就是有些夏乏,过阵子就该好了,姑娘就别问了。”   看墨书这脸色,母亲不像是患了病,赵宁便离开了。但她隐约之中却听见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动静。   赵宁:“.......”   这厢,王氏正尴尬着,赵凌藏在她院里,她连见孩子都受到了约束,但赵凌此刻就躺在她身侧,王氏实在狠不下心来驱他。   赵凌许是太久没有睡下,二人事后,他便一直沉睡不醒,他脸上晒黑了不少,但胸脯往下的肌肤却白皙光泽,越往下看越是白。   “........”王氏想了想,还是扯了薄衾给他盖上。   【小剧场】   公孙衍:我养大的大龄白菜终于要嫁人了,心情澎湃。   公孙月:女儿的内心也甚是澎湃。   赵翼:掰着指头算一算,还有半年!日日很澎湃!   赵凌:悄咪咪的回来了,作者能不能不要总是描写我的白!!!本侯已经不当“玉面小四郎”好多年。 第107章 画中之人   赵宁从上房出来。   夹道上迎面走来一人,此人做小厮打扮, 但赵宁见他步履轻快, 体态挺拔,一定不是寻常的小厮   这人笑脸相迎, 见着赵宁便上前一步说话,“五姑娘,四公子让小的请姑娘过去吃早茶, 今年的蜜桃熟的早, 四公子说姑娘可以去尝个鲜了。”   赵宁原本很喜欢吃桃儿,可自从上回获知四哥的桃园可能用了“人肥”之后,她对桃儿产生了抗拒。   但赵宁还是去了一趟桃园。   此时,晨光微热,赵慎于凉亭下正与赵翼说事。   赵宁不想打扰二人谈论正事, 赵慎一眼就看见了她鬼鬼祟祟的样子, 向她招了招手,将她叫了过去, “来都来了,还躲什么?”   侯府上下皆知四公子与五姑娘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以往也就算了, 但赵翼如今知晓了赵慎的身份, 他自己也正处在与公孙月两情相悦之中, 很多事情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他见赵慎眸色罕见的温和, 赵宁又是一副小女家的娇态, 分毫不像兄妹相见时的光景。   赵翼兀自挑眉,他强行压制住自己脑中的浮想联翩, “慈爱”的问了一句,“小五怎的来了?”   赵宁在他心目中可一直都是一个孩子啊。   老四应当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之事吧?   赵宁没有说出是四哥让她来的,她道:“我,我是来摘桃儿的。”   赵翼意味深长,轻浅一笑,未作他言,但有些事他这个二哥还是得多交待几句,“老四,你这里的桃子未必全熟了吧?生桃不可食用,伤身。”   赵慎“呵呵”的低笑了两声,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是成熟男子的音质,非常磁性低沉,他不动声色的将石案上的地理志遮盖了起来,道:“一入夏,桃儿就熟的快了,我倒是不急。不过二哥,还是趁早吃了吧。”   赵宁:“.........”呃?她怎么听着好像四哥话里有话?   这一次,赵翼没有回避,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将近,他一脸得意,道:“那我就先一步了,老四你还得耐心些。”   赵慎持着杯盏的手一滞,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   赵翼走之前,满怀关切的看了赵宁一眼,像看着自家养大的小桃儿,叹道,“小五,若是有人欺你,就找二哥,可听见了。”   赵宁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待赵翼一离开,赵宁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压低了声音道:“四哥,侯爷父亲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今晨去母亲院里,我好像觉着他就在母亲屋内。”   赵慎抬眸,清冷幽深的眸子里荡出一抹凶色,突然伸手捏了赵宁的鼻子,“你到处乱看什么?父亲回来了,你更是不能随意偷窥。”   赵宁不过是把事情告诉赵慎,她哪有到处去偷看了?   赵宁这时想起了那块宝玉,她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四哥,太子的那块宝玉还在你身边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昨天梦里,赵宁梦见一片火红色的场景,她手中沁凉,竟正握着那块宝玉。   但这梦太过缥缈,里面的片段过多,她根本就理不清,也无法平凑到一块去。   赵慎方才还噘着轻笑的唇突然变了,他神色忽转,眉目之间像笼上了一层明显的阴郁,淡淡道:“没什么可看的,我已处理了那块玉,你休得胡思乱想。”   他半敛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再次抬眼时,眸中已经快速恢复了清明,“太子大婚在即,届时你若不愿意,大可以不去。”   赵宁没什么可避讳的,但因着太子曾当众求娶过她,她点头应下,“嗯,那我便不去了。”   一语毕,赵慎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眼神幽幽的看着赵宁,恨不能将她吸入他的幽眸之中,“小五放心,你不用愁着嫁不出去,四哥会娶你。”   赵宁有点待不下去了,与四哥当面商榷婚事,简直太羞涩了。她再也无心提及宝玉的事,少顷就离开了桃园。   赵慎一人于亭下独品凉茶,夏风不急不徐,恰是正好,只是他的神色又变了,隐隐之中透着一丝后怕出来。   没错,就是后怕,他赵慎时至今日依旧有自己后怕的事。   *   太子大婚。   赵家也随了礼,赵夔,赵翼与赵慎兄弟三人皆赴了宫宴。   现如今朝廷依旧没有赵凌的消息。   温茂盛原本按着皇帝的意思,在早朝上多次暗示赵凌与蒙古可汗有交集,但今日温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温茂盛对赵凌的事也是闭口不言了。   太子已弱冠一年,大婚迫在眉睫,太子原本提出可暂缓半年,皇帝却一心盼着太子早已成婚。   或许在皇帝内心深处,他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近。若是太子的势力还不够巩固,日后朝纲必定大乱!   赵家三兄弟所坐的席位上,几乎没有人敢相互敬酒。眼下的状况是,朝中不少人都觉着顾家一得势,赵家的风头就会被压下去。   不过,又听闻赵家二公子为了拉拢长公主府而登门求娶了公孙月。   甚至于有人传言,赵家已经走投无路,这才让赵二公子去娶刚退婚的长平郡主。   对此,赵家与长公主府皆是一片风平浪静,不否认也不承认。   只不过,又传言,赵家已经开始修葺大婚所用的宅院了。   这就怪了!   若是赵凌真的死了,别说是赵翼的婚事要被耽搁,就连赵慎与七公主的婚事也无法照常进行。   顾程如今是太子的大舅子,走到哪里,说话的底气又高了几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赵家席位这边,问道:“五姑娘今日怎么没有来?”   天.朝的兵权有大半都被赵顾两家所分割。   这些年赵家之所以没有动顾家也是为了自保。   只要赵家的势力有人压制权衡着,皇帝就不会大动干戈的对付赵家。   想来顾家人如今正处风光时候,人一旦被名利冲昏了头脑,便会放下极为低端的错误。   比方说此刻,顾程无缘无故提及了赵宁,他的话一定会很快传到太子的耳朵里。   太子看中了赵宁,顾程这个做派只会让太子所不喜。   赵翼敷衍道:“天太热,吾妹在家中修养。”   赵家人都是脾气很硬的,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顾程尬笑了半天,赵夔与赵慎都不曾正眼看他。   顾程,“.........”他只好讪然离开。   夜已深,太子与宾客欢谈甚久才来了洞房。   太子大婚,东宫一应布置处处彰显皇家的矜贵奢华的气度。   顾慕瑶与温玉齐名京城第一美人,今日又是身着大妆,倾城国.色自是不必说。   顾慕瑶爱慕太子已久。要知道,除却储君的身份之外,太子的相貌与才情放眼整个京城也是出类拔萃的。   顾慕瑶这等身份的贵女,择夫已经不仅仅停留在身份地位上,她相信以她的才情,日后定能与太子红袖添香。   父兄反复告诉过她,只要太子一登基,她便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她必将享受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尊容。   太子稍显醉意,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乃人生几大乐事之一。   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宫里指派了专门司寝伺候两侧,待撒帐过后,太子让寝殿伺候的宫人都退下。   原本顾慕瑶还在羞涩难耐,太子此举无疑打消了她的顾虑,如此她更是痴恋的看着太子。   “妾身多谢太子。”顾慕瑶娇羞道。   太子在喜被上坐下,与顾慕瑶并肩,他看着女子嫁衣如火的样子,隐约之中,面前又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这人也是罕见的绝色,她一身火红色的嫁衣,像是开到了靡荼的妖媚海棠,只是她的眼神太过清冷,里面没有生机,就连她一身的灵气也不见了,彷佛人生路走到了此处已经是尽头。   太子猛地一惊,他从虚幻中清醒,再定睛一看,顾慕瑶正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殿下,时辰不早了。”   是啊,时辰是不早了。   也拖不得了。   宫里早就指派了嬷嬷给太子妃启蒙,顾慕瑶知道一会二人会做什么,她一件件褪去身上的大妆,然后是中衣......最后只剩一件玫红色绣牡丹花的小衣。   太子看着她动作,知道他面前这女子是全天下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佳人,多少人就连做梦都得不到的。贵为太子,他朱明安这辈子注定了过着人上人的日子。   但有些东西依旧是他求而不得的,久而久之,便成了执念,在内心生了魔。   顾慕瑶原以为她的容色足以让太子所倾倒。   但此刻,太子眼中并无本分情.欲,这日是顾慕瑶大喜的日子,她不可能今日就输了。   顾慕瑶一咬牙,亲手给太子更衣,二人褪尽了衣裳,齐齐躺在了榻上。   太子的打算自然是立顾慕瑶为后,日后顾家会为他所用。   成婚洞房,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   但太子却没有任何想要急切入巷的心思,他想一定是因为喝多的缘故。   太子朱明安心一横,一个翻身将顾慕瑶压在了身上,一番耕耘之后,太子还是找不到丝毫感觉,过了片刻还是不行。   顾慕瑶从一开始的期待,羞涩,徘徊,恐慌,到了此刻已经隐隐之中有了一丝失望。   她知道太子在大婚之前没有其他女子,她原以为是太子洁身自好。   可.......今日是他们大喜之日,太子怎的也.......   太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上辈子也娶了顾慕瑶,虽说婚后对房.事没有太大的念头,但也不至于初次就不中了。   太子平坦在了床榻外侧,他看着头顶的承尘呆了片刻,嗓音如平波无痕,“喝多了,改日吧。”   改日?为何不是明日?   顾慕瑶等着怀孩子,她性子好强,可容不得太子冷落了她这等绝色佳人。   顾慕瑶到底还是个姑娘家,羞耻之意实在是难掩,她兀自拉了喜被将自己盖上,几乎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皇太后身边的嬷嬷过来收元帕,朱明安划破了手指,在那条洁白无暇的锦帕上滴了几滴艳红的血。   顾慕瑶知道,太子这是要欲盖弥彰了。对于这种事,即便她心存埋怨,但也无法说出口。   “殿下,您可是近日太累了?”顾慕瑶不得不关心朱明安的身子,在没有生下皇长孙之前,顾慕瑶寝食难安。   太子对这种的关心并没有任何的好感,相反的,他听出了“无能”的意味。   太子没有正视顾慕瑶,脸色极淡,“无事,走吧,皇祖母那里还等着敬茶。”   顾慕瑶是个聪明人,太子已经当着她的面交了元帕,那她便不可将此事说出来,否则就是他们夫妻相背了。   顾慕瑶静等着时机,她就不信太子会不喜欢她。   只要太子是个正常的男子,便没有理由不要她。   虽说顾慕瑶对自己的容色尤为自信,但她总觉着太子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一日,从坤寿宫敬茶回来,太子就单独离开了,让顾慕瑶独自回了东宫,没有半分新婚夫妇的如胶似漆。   顾慕瑶太聪明,以至于她绝对不会去打听太子的行踪,与其去打听,不如她自己暗中去查。   大婚后的几日,她发觉太子晚上会时常一人待在书房,而且书房外总有宫人严守,就连她这个太子妃也需要宫人禀告之后方可入内。   酷暑炎热,即便书房内放着藏冰,窗棂也会稍稍打开着。   顾慕瑶借着离开之际,探头往书房内看了一眼,虽只是透过茜纱窗的缝隙,她也看见朱明安正捧着一卷画册看得出神。   顾慕瑶是集中了心神去看,她甚至还觉着那书册上是一女子的肖像,那长裙逶迤的姿态定是错不了。   顾慕瑶这几日一直在寻思,太子这些年的洁身自好,就是另有隐情,还是因为旁的缘故?   断袖?无能?莫不是心有所属?   在看到画册的那一瞬,顾慕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就算是心有所属,她也有那个本事让朱明安回心转意。   这一日晴空万里,顾慕瑶借机给太子晒书册。   今年雨水颇丰,宫中的几大藏书楼都出现了霉变的书册,这几日天色大好,晒书是极为平常的事。   太子在东宫内院设有一间单独的书房,以便他每日夜读后可及时安寝。   顾慕瑶将东宫的人支开,吩咐着众宫人在庭院中翻晒书册,她在书房内环视了一遭。   她此前见过父亲的书房有暗格,她猜几经推敲之后,心想今日或许也能在八宝格后寻到可疑之物。   顾慕瑶到了此刻还在为自己的聪慧而自喜。   她顾慕瑶这辈子就没有无法达成的事!   不消片刻,顾慕瑶就当真寻到了一处暗格。   她起初并不敢过多深究,万一涉及到了太子的秘密,她的行径只会适得其反。   但见那暗格之中真的只有一副画册,顾慕瑶便有恃无恐的取了出来。   待她将画册打开一看,那上面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让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人。   这......这不是赵家的五姑娘么?   可再看这画像上的人又似乎比赵宁年长的几岁,但这五官神色绝对是同一人无错了。   赵宁怎会穿着嫁衣?   换言之,太子又怎会有这副画像?他这是想娶赵宁想疯了,以至于魔障了,竟臆想出了这幅画面,还将她身着嫁衣的样子画了下来!   只是这画上女子的面容实在是冷清到了极致,与赵五姑娘平日的娇憨有些出入。若非是因着赵宁的容色实在叫人难以忘却,顾慕瑶只会以为这是另外一人。   朱明安啊朱明安!   你既然娶了我顾慕瑶,你就不能这样想着旁人,以至于就连一个体面的大婚之夜都没有给!   顾慕瑶将画册放回原位,她一眼都不想再多看画中女子,那样的火红色竟与她相配的如此相得益彰,仿佛这嫁衣就是因为她生,因她灭。   顾慕瑶深吸一口气,依旧保持着她原本的端庄矜贵,对身边的贴身丫鬟道:“听着!今日的事,半个字也不得透露给太子殿下!”   “是,奴婢知道了。”   顾慕瑶高傲的走出了书房,她看着东宫庭院中的满目繁华,突然很想撕烂了赵宁那张好看的脸。   这才多大年纪就知道勾.引人了?竟还勾得太子连她这个新婚妻子都不顾了!   太子尚未回东宫,便有人将太子妃晒书一事向他禀报过了。   太子眸色一凌,此时他正与顾程议事,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那人退下了。   这一天太子回来的很早,虽说黄昏已近,但起码还得等上一个时辰,天色才会彻底大黑。   如今太子在翰林院参与议政,大婚之后的第三天就没怎么提前回来过。   顾慕瑶让宫人备了丰盛的晚膳,另有肉.苁.蓉与鹿肉等.壮.阳.之物,太子的眼神淡淡扫过,对顾慕瑶的“好意”,他并没有回绝。   生育子嗣是太子的首要大事之一,太子也的确需要一个儿子。   他也想过与顾慕瑶生一个,以便稳住顾家。   但那日大婚夜的情形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太子不是一个服输的人,可事实上他的确是不行,又或者说他在顾慕瑶身上没有想当一个男人的欲.望。   顾慕瑶看着男人俊美的侧脸,她眸光温柔,“殿下,皇祖母今个儿跟妾身提及了殿下的侧妃一事,妾身恐不能伺候好殿下,殿下若不再娶了礼部张大人的孙女为侧妃?原本妾身瞧着赵五姑娘也不错,只是赵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定北侯也不知现下是什么光景,赵五姑娘着实不合适了。”   太子淡淡一笑,当着顾慕瑶的面食了肉.苁.蓉与鹿肉,“此事不急,倒是你别太辛劳了,我听说你晒了一日的书?”   顾慕瑶面无他色的回以一笑,“这些都是妾身份内的事,妾身不觉着辛苦。”   饭后,太子又去了书房,顾暮瑶洗漱过后在寝房等了良久,她今日特意挑了一件颇为通透的薄纱衣,待太子回来时,他面色略显潮红,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异样。   顾暮瑶深受教习嬷嬷的点拨,她甚至于怀疑太子在书房里干了些什么。   “殿下?”顾慕瑶轻唤了一声。   太子平坦着,气息平和,似乎肉.苁.蓉与鹿肉也不甚管用,他道:“早些睡吧。”   顾慕瑶心一凉,倒也不能对太子如何。   但这一天晚上二人依旧没有成事。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酷暑搅的人心浮躁。   赵宁这几日睡得很不好,即便是午歇时候也会梦境不断。   那些梦境尤为古怪,但每次醒来之后,胸口总有些隐隐的窒息与疼痛感。   长公主已经与赵老太君商榷好了公孙月与赵翼大婚的日子,两家都同意将婚期定在年底。   眼下只剩下半年时间,三礼六聘自是不能按部就班来了,从前几日开始赵翼就着手了修葺园子的事。   定北侯府占地足有寻常大户人家四五倍之大,整条胡同只有侯府一户,还外延到了后山。   赵翼的竹苑曲径通幽处,好好修葺一番,不会比新宅子差。   而且按着赵家的规矩,嫡出的子嗣是不分家的,故此即便长公主提出自建宅院给二人成婚,也被赵翼给回绝了。   公孙月一切都听赵翼的,长公主也没有法子,只要顺着小辈的心意。   东宫送了帖子过来时,赵宁与萧氏等人正听着公孙月说着一本叫做《江湖纪事》的话本,赵宁精神头不太好,但萧氏却听的尤为专注,听到了关键的地方还会插话问上几句。   萧氏这几天开始帮着赵翼筹划大婚的事,她很心细,一些女儿家的用物都是她在打理。萧氏多瞄了公孙月几眼,大约就知道她的尺寸。瞧瞧这身段,胸.脯,腰.肢,臀.部......萧氏从未瞧见过比公孙月的身段还要好看的女子。   “大奶奶,五姑娘,这是东宫送来的贴子,太子妃后日在东宫办赏荷宴,前来送帖子的公公还传了太子妃的话,让大奶奶和姑娘后日务必要捧场。”   公孙月看了一眼大红色的请帖,道:“我也收到了,后日一道过去吧。”   萧氏笑眯眯的看着公孙月,“也好,我正想与你说说首饰衣裳的事,老二自个人不好意思问,我这个当嫂嫂的便多问几句了。”   公孙月道:“全凭嫂嫂做主咯。”   萧氏腼腆一笑,这几日不知怎的尤为欢喜。   【小剧场】   赵翼:快要大婚了,我要抓紧修葺院子。   萧氏:是啊,我也要抓紧了,一想到妯娌,我就欢喜,以后可以天天听到话本了。   赵夔:..........什么情况,你我大婚时,我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顾慕瑶:赵宁.....赵宁.......我要想办法弄死她!   赵宁:为什么?好歹给个理由!   太子:你试试看!   赵慎:自己找死,别怪别人! 第108章 小五落水   东宫下过帖子,赵宁等人只能如约赴宴。   这个月份的荷花最是好看, 荷叶碧幽, 荷花娇艳。   赵宁与萧氏同乘一辆马车,赵家的三兄弟则是如常的玄色, 宝蓝色,素白色锦袍,三人骑在马上, 远远看去煞是威风凌厉。   赵宁觉着古怪, 她发觉三位兄长近日时常在府上露面,京城高门之中的大小宴席也都一应参加,就好像是真正的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也不顾旁人如何看待定北侯府, 对侯爷父亲的事更是只字不提。   东宫的荷花池边上堆砌着打磨好的太湖石, 两侧亭台水榭,另砌小池供养锦鲤。四周红花掩映其中, 那锦鲤胆子甚大,见有人靠近, 还摇着光泽的鱼尾追逐嬉戏, 或许它们知道自己是太子饲养的鱼儿, 没有人敢拿它们下刀。   赵宁今日穿着浅碧色绣桃花瓣对襟小衫, 发髻上用了翡翠宝结, 脸上粉黛未施,及笄之后更显标致, 身段也开始凸显出女儿家独有的曼妙妖娆,只是她太过素净,以至于旁人见了她也不会往妖艳上面去想,只觉这小女子相貌奇丽,一眼就能让人无法忘却。   东宫为办赏荷宴,还特地让宫中的花匠移了数十大缸的睡莲过来,或是浅粉,或是鹅黄,又或是惹眼的玫红色,只怕是这荷花谱上的品种都罗列在内了。   赵宁只是稍看了一会,便寻了一处荫凉的木亭下落座,她察觉有人看着她,便寻着视线投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不远处高阁之上,一锦衣华服的美妇正往这边看来,她目光幽怨。   此人正是曾在七公主身边当过侍读的太子妃-顾慕瑶。   顾慕瑶一贯是自诩高人一等,赵宁即便曾与她在一片屋檐之下,也鲜少同她说过几句话。   太子当着众人的面求娶过赵宁,而赵宁原先还在太子侧妃的备选名单之中。   如此一来,赵宁如被顾慕瑶这么一盯视,她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机灵。   赵宁虽重活了一世,但她知道自己并非高深莫测的人,此刻绝对想不出顾慕瑶这个眼神是什么是意思。   赵宁往公孙月身侧挪了一挪,有公孙月在侧,她觉着要安心的多。   萧氏也一直与公孙月谈笑,从话本到梅谱,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旁的贵女有意靠近时,她还会觉着扰了她和公孙月之间的清净。   此时,顾慕瑶收回了高高在上的视线,高阁建地颇高,站在二楼回廊下,可俯视荷花池周遭的一切,视野极佳。   顾慕瑶侧过优美的身子看了一眼高阁上正品茗的几位年轻的王爷与贵公子,视线最终与太子相撞,温婉一笑,“殿下,妾身先下去见见今日来赴宴的女眷。”   顾程在场,太子明面上对顾慕瑶柔情蜜意,“也好,但不可累着了。”   顾慕瑶低头一笑,点了点头,这样的“虚情假意”,她也很是需要。   她顾慕瑶绝对接受不了被自己的夫君所摒弃,即便事实就是如此,她也不能让外人知晓。   因为她知道,她终有一日会让太子满心满眼皆是她。   朱浩天一派稳重内敛的打扮,今日赏荷宴是个契机,他觉着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咳了几声,隆重道:“咳咳,我有事要宣布。”   高阁上的这些人当中,朱浩天算是最年轻的一个,顾程则最为年长,已是二十有八的年纪。   虽说这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光景,但不出几年之后,他们会成为各大家族的袭承人,必将成为天.朝朝堂上的砥柱之臣。在场诸人,没有一人是心机简单的,此时此刻也都是各怀心事。别看着明面上一派祥和,实则家族背后的势力都相互制擒着。   众人眼下正无合适的话题可说,朱浩天一开口,很成功的引起了诸人的一番关切。   赵夔笑了笑,“妹夫,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大伙也高兴高兴。”   赵翼大约猜出了什么,朱浩天要宣布大事?该不会是......两口子这么快就要为人父母了?   赵翼真有些痛恨自己的睿智,他一旦猜出,事情就变得没什么意思。他侧脸看了一眼赵慎,见赵慎如他一样,似乎也已有预料,两人相视一笑,视线又齐齐留意着高阁下面的荷花池旁。   果真如赵翼所料,朱浩天清过嗓子,便道:“我朱浩天还有六个月就要当父亲了。”   年轻人娶妻后,很快当爹是极为正常的事,顾程膝下己是儿女成对,在场的不少贵公子是则是十六七八就当爹了,着实没什么稀罕的。但此人是朱浩天,众人闻言当即纷纷道贺。   “恭喜小王爷啊。”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日后必得麟儿!”   朱浩天其实很想要双生子,他特意带着赵淑婉入宫,让太医看了脉,却只是一胎。不过,即便如此,初为人父的朱浩天还是相当的激动。   赵夔替自家大侄子捏了汗,这小子来的太早了,他爹娘都还是孩子.......但愿他今后少受影响。   就在众人向朱浩天道喜时,赵翼与赵慎登时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赵翼几乎是爆喝了一声,“糟了!小五!”   众人不明所以,但就在这时,高阁下面传来一片惊呼之声,还有人落水的声音。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赵翼还没来得及想法子,就见赵慎随手撩开袍服,直接从两层高阁之上一跃而下,似乎想都没有想过。   赵夔赵翼一个箭步冲到回廊,这时赵慎已经安然落地,他猛然站直,三步并成两步往荷花池奔去,也不顾及任何人的或是诧异或是惊愕的眼光,赵慎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了荷花池。   赵夔本要喊出声,一声“老四”憋在嗓子口却是又咽了下去。   方才他也看清了从池中冒出头来的女子是谁,那正是他们家小五。小五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落水,这个时候若是让别有心计的人抢先下水救了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换言之,赵家的三位公子下水救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老四的动作快人一步,赵夔与赵翼还没有那个机会做出行动,甚至于就连思量的时间都无。   赵慎的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   此时,太子与朱明耀也双双冲到了回廊上,太子看了一眼,待看清所发生的一切,他转身就往北面楼梯急步而去。   七公主今日也在场,她根本没有看见赵宁落水,一听到动静就发现赵慎冲了过来。   “赵慎!”她刚喊了一声,却见赵慎身子一跃,朝着塘中跳了下去。   赵宁只觉身处一阵漂浮不定之中,她不会凫水,方才一落水便觉着自己当真成了无根浮萍,无枝可依,肺腑一阵刺痛。赵宁正体验着极致的痛苦,她彷佛身置幻境,宛若这又是一场浮生梦。她视线并不清晰,但感觉眼前出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隐约之中,她听见有人在唤她,但这称呼却很陌生,“我的宁宝儿,四哥来了。”   很快,赵宁感觉被人拥住了,对方的身体.滚.烫,将她牢牢困住,她只是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原以为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但在赵宁还没有到了极限的时候,却又被人强行从昏厥中拉了回来。   是四哥!   赵慎在水中将赵宁打横一抱,那失而复得的滋味又给了他新一轮的煎熬与后怕,见小女子眸光朦胧,但意识还在,他温和的低低唤了一声,“宁宁,四哥在,别怕。”   赵宁感觉到了男人嗓音中的急切,她不在被潭水淹没,本能的伸手在赵慎滚动的喉结触碰了一下,突然笑了,“嗯,不怕。”   只要有他在,她是当真什么都不怕了。   赵慎没有直接将赵宁抱上岸,而是让她攀附在自己身上,然后带着她游向荷花.密.集.处,赵慎一手搂着她,另一手用力掌控着方向,半途中低垂着眼眸看她一眼,他眉心紧蹙,声色清冷道:“四哥会让害你的人付出十倍的代价。”   这话带着五分的狠劲,五分的怜惜。   赵宁点了点头,她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即便是她也能猜出,方才从背后推她下水的人多半是与顾慕瑶一伙,又或是太子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还有第三股势力想挑拨太子与赵家的关系。   赵宁在东宫莫名其妙的出了事,这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看作只是意外。   赵慎将赵宁从众目睽睽之下及时带走,七公主虽是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今日在场的贵公子诸多,任谁也会多看上几眼。如果赵慎不这么做,那么赵宁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想来赵慎护着自家的妹子,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七公主内心虽是妒忌,但这种妒忌还不至于让她冲昏了头脑。   萧氏扯了扯公孙月的衣角,小声低语了一句,“月儿,方才你我真不该与太子妃说话,竟叫小五落水了。”   公孙月英挺的眉梢微微动了动,她仰头望了一眼高阁上的赵翼,二人似是眼神之间传达着什么,这之后公孙月与萧氏走到一侧,道:“嫂嫂莫担心,赵慎已经将小五带走了,并无男子瞧见她从水里出来,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有些人太过分了。”   她亲切的唤萧氏为“嫂嫂”,萧氏也不反驳,权当是默认了。   公孙月抬眉瞄了一眼顾慕瑶,道:“嫂嫂,咱们先去寻赵慎与小五,赵慎到底是个男子,他与小五即便是兄妹,一会两人上了岸也不方便。”   萧氏觉着公孙月言之有理,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三言两语就将形势分析的这般透彻。   萧氏也瞄了一眼顾慕瑶,眼神之中尽是鄙夷,这厢便跟着公孙月急急去寻赵慎与赵宁。   公孙月步子大,萧氏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追上,身后跟着一众丫鬟,而这时春竹与夏雪早就吓得脸色铁青,一会就看主子会不会扰了他们这次了。   夏裳透薄,被塘水浸湿之后,就连里面的小衣上的花样也映的一清二楚,更别提女儿家恰恰绽放的花苞儿,赵慎只看了一眼那诱.惑之处,他的脸色阴沉狠厉,隐有想要杀人的迹象。   若是赵宁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他一定会挖了那人的眼珠子不可!   赵慎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这才抱着赵宁上了岸,他当场脱了外裳将她包住,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小脸,面色白的委实有些可怜,那年亲手提着楚王的脑袋走到他面前的宁宝儿到底去哪儿了?   赵慎想她入骨,但又不敢让她回来。   她曾那样的决绝的告诉他,“阿兄,吾不在欠你了,惟愿生生世世再无相见期。”   赵慎喉结一紧,凝眉看着她,声线沙哑的问了一句,“谁做的?”   赵宁也不太清楚,此处是东宫,赵家又正处风口浪尖上,侯爷父亲非宣入京,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赵宁觉着很快就要大事发生,她不太想因为她耽搁了大事。   遂如实道:“方才不知道怎的,太子妃寻了嫂嫂与公孙姐姐说话,之后便有三三两两的贵女靠近了我,春竹和夏雪被人张小姐支开了,我这就被推下了水,但我并不知道是谁,那时周围又十来个贵女。四哥,若不先离开这里再说?”   赵宁也想有仇必报,可还得以大局为重,而且她怀疑正对她的人,也是为了对付赵家。   有件事,她有点忧虑,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四哥,你这般救了我,会不会.......”引起被旁人不必要的怀疑?   赵慎似看穿了她,“无妨,即便旁人知道了又如何?”   他眼神坚毅,说话时就像是打算抛开了一切。   萧氏与公孙月寻来时,就见赵慎正坐在一方巨大的太湖石上,他膝上抱着赵宁,两人额头相抵,这幅光景有些不太合适。   公孙月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止了步,将身后气喘吁吁的萧氏一把拉到了一侧。   “咳咳,小五如何了?”公孙月提醒道。   赵宁从赵慎怀里钻了出来,她不想当个弱者,可怎搞的次次都是沦落到被人相救?   这让赵宁有些不太甘心,扪心自问,她很想像公孙月一样,做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霸气女子。   萧氏站在公孙月身后喘了半晌,说话她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这般奔过,这太.......太刺激了。   公孙月比萧氏高出了半个头,萧氏探过脸去看时,赵慎与赵宁已经从太湖石上起身。   赵翼身上只着中衣,虽说赵慎就连脖颈都没有露出来,但萧氏只一眼,立马双手捂着眼。   天呐,除却了赵夔之外,她还是头一次见男子身穿中衣,幸好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萧氏刚刚平复少许的心跳又狂乱了几下。   公孙月没有那么多在意,她严肃道:“赵慎,事不宜迟,趁着太子的人还没有过来,我与嫂嫂先带着小五离开,你.......也去换身衣裳吧。”   赵慎侧身看了一眼赵宁,这才对公孙月道:“劳烦了。”   太子果真寻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众宫女,看样子也是为了顾及赵宁,但他如若真的在意赵宁的名声,他就不该自己出现。   这时,公孙月与萧氏已经带着赵宁离开了。   太子朱明安看着赵慎的眼神有些不善,如若赵宁是赵慎的亲妹妹,那这件事还好说,但眼下的情况,只会让太子嫉妒成瘾。   他从上辈子头一次见到赵宁时,便起了占.有之意,如今更是如此,后来他明白了,这便是执念了,否则他怎会时常梦见她?还是她嫁衣如火的样子!   太子以为,终有一日,赵宁会穿着火红嫁衣站在他面前,一切就如梦里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今天第二更发迟了,给大家道个歉,现在还在外地,明早可能也会迟,为了补偿大伙,明天赠字3000,别揍我,怕疼........)   赵慎微微颔首,未及太子开口,他先发制人,“我真是想不到,吾妹在东宫会发生这种事?不知太子作何解释?”   赵宁落水的事,只要有脑子的人也知道这是一场别有心计的陷害,而且对方着实歹毒,这是要彻底毁了赵宁的名声,让她彻底嫁不出去!或者让她只能随随便便下嫁非良人,总之若是方才没有赵慎及时出现,赵宁这辈子多半是毁了。   太子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因为此事的确不是他所策划的,即便他当真想使了手段娶赵宁,也不会将机会留给赵慎去救人。   太子眸色一沉,“本宫会管好内人!只是不知赵四公子究竟对自己妹妹到底是什么心思?”   赵宁在太子的心目中并非可任意玩.弄的女子,即便没有许诺赵宁正妃的身份,在太子心中,赵宁也是独一份的存在,他又道:“赵四公子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若是执迷不悟,对赵五姑娘没有一点好处!”他挑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赵慎薄凉的唇微微一动,“是么?我赵某人这辈子便是执迷不悟了。”   太子万万没有想到赵慎非但没有否决他对赵宁的心思,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承认了!   莫非赵家如今还不够乱?还要搞出大.逆不道,有.悖.人.伦的事出来?!   赵家一贯是目中无人,眼比天高,太子垂落在锦袍两侧的拳头攥紧了几分,道:“本宫若是不允呢!”   赵慎冷笑了一声,霸者的气息已经隐隐遮掩不住了,“你又能奈我何?”   太子唇角抽搐,是了,他如今还真是拿赵慎没有法子,太子斥责道:“赵慎,你别忘了,你可是七公主的驸马!你若是有半点礼义廉耻之心,你就不该觊觎自己的妹妹!”   七公主站在一侧花木葳蕤处,她脸色吓的煞白。   赵慎......觊觎赵宁?   所以,方才不顾一切的跳下深达数丈深塘!   【小剧场】(脑补日常)   顾慕瑶:怎的回事?剧情和我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七公主:赵慎.......喜欢的人是......赵宁!神啊,劈死我吧!   太子:本宫是大boss的继承人,本宫怎会输给赵慎?   萧氏:我家妯娌棒棒哒,以后跟着妯娌混。   赵宁:继续幻想着崛起的一天,感觉全世界都在阻止我崛起,emmmmmm   赵慎:乖,就这样挺好.......   赵翼:目测,明天有大戏啊!   作者(客串一下):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最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写的故事有人喜欢,扑倒姑娘们,狠狠吧唧几大口! 第109章 秘密揭晓   公主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一手挥退了身边的宫人, 想保留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她堂堂七公主, 当今皇帝唯一的女儿,试问这世上还有哪个未嫁的姑娘能及她身份尊贵?!   她苦恋着赵慎, 赵慎非但没有半点的回应,竟还如此损伤了她的颜面!   七公主依旧站在那里,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这等挫败。   赵慎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么紫薇色的裙裳一角, 他微微蹙眉, 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一向漠然的他,今日有了别样的生机。   太子以为,他肯定是中了魔了。   赵慎不过是个私生子,即便有着定北侯的这个父亲的维护, 他也不可对自己这位储君出言不逊。   而赵慎即将成为自己的妹夫, 他难道弃了公主不要,反而去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继妹再好, 那也只能是他的妹妹!   太子想不通,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觊觎赵宁。从四年前开始, 太子已经开始筹划, 如今小女子已经到了适嫁的时候, 他倒是可以等上几载, 但绝不能容忍旁人捷足先登了。   一男一女落入水中, 这意味着什么,太子自是清清楚楚, 若非赵慎与赵宁之间还有一层兄妹关系挡在中间,他二人的婚事怕是月老也阻隔不了了。   太子摇头失笑,“赵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慎无视他太子的威胁,“若是殿下没有别的事,那我赵某就先行离开了。”   太子手上没有携带兵刃,像他这样地位的人也不会自己动手。但此刻太子却是弃了二十载的矜贵持重,一拳头朝着赵慎如疾如电的砸了过去。   赵慎一个侧身,轻松便闪过,他迈步离开,身上沾湿的雪白色中衣映出了里面结实的肌理纹络,走时丢下了一句话,“此事尚未了结,望殿下趁早给了说法,吾妹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若是东宫不作为,我赵慎只能自己动手了!”   他态度嚣张孤傲,全然没有将皇家的威严放在眼中。   正往这边赶过来的顾慕瑶顿时止了步子,她自然是听到了方才这句话。   此时此刻,她依旧认为太子不会因为区区一个赵家五姑娘就与她翻脸,毕竟她身后可是整个顾家!   东宫今日邀请的宾客足足上百人,这边的事不宜闹大,太子见赵慎离开,便又带着宫女折返,他在夹道碰见了顾慕瑶,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此刻看上去并没有那般吸引人。   太子的视线只是轻飘飘的在顾慕瑶脸上扫过,这之后与她擦身而过,未置一词,大步离开。   七公主挡住了赵慎的去路,她漂亮的眸子满是埋怨的看着他,仿佛受尽了委.屈与侮.辱。   赵慎不屑于和一个女子争执。   太久之前,女子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交换的物件,就如城池金银一样。这世上只有他的宁宝儿是不一样的。   赵慎面色无波的迈腿往左,七公主见他并无半分悔意与愧疚之意,更是心头郁结,眼看就要梨花带雨的泛滥一遭。   赵慎往左,她便也往左挡住了他。   赵慎再往另一侧,七公主又挡到了另外一边。   赵慎的存在本就气势强大孤傲,七公主此刻并没有什么底气,她与赵慎的相处太少了,不像赵宁与他之间还有着一份不可公布于世的竹马之谊。   她便只能拿出自己的公主身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音颤颤道:“赵慎,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这般可对得起我的一片痴情?你回头是岸吧,我会给你机会,你若是执迷不悟下去,赵宁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七公主以为赵慎会害怕的,毕竟没有人不畏惧皇权。   他与自己又是帝王赐婚,这等姻缘绝对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拆散。   他赵慎虽是赵家的公子,可他难道不是该因为能够娶到她这样的金枝玉叶而欢喜雀跃么?   七公主以为,这一定是赵宁之过,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竟连自家的兄长也勾.搭上了!听说还让太子对她也恋恋不忘。   好一个赵宁,她原先当真是错看了她了,还以为赵宁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原来人当真不可貌相,尤其是长的好看的女子!   赵慎眉头紧锁,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这个世道的人应该思量的种种道义德行。   他赵慎彼时被“兄妹”之谊所困惑,但如今不会了!   即便是他这样尝够了世世孤独之人,也明白人的一辈子太短,若是不能随了心意,那即便是体面的活着,享受着着人上人的荣华,那也是空有躯壳的枯朽之人。   赵慎没有给出解释,帝王的确是赐婚了,可赵慎并没有承认这桩荒谬的婚事。   他的身子跃过七公主,不曾回头的离开了,独留一阵清浅寒人的薄荷香。   七公主转过身来,她一生下便是万千娇宠,如何能承受得住这等屈辱?在赵慎身后喊道:“赵慎,你会后悔的!”   *   赵家诸人都在葵阁落座,赵夔,赵翼两兄弟对赵宁这次的遭遇深感愧疚。   此时,赵慎还在桃园换衣,人并没有过来。   萧氏坐在公孙月身侧,按着规矩,公孙月与赵翼还没有大婚,她并不方便在赵家抛头露面,但即便长公主与公孙衍挡着也挡不住她踏足侯府的脚步。   萧氏扯了一下公孙月的衣角,脸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月儿啊,你我是不是该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萧氏没有底,以往遇事,她都会先询问赵夔的意见,但公孙月在她身侧,她便将赵夔给忘了。   公孙月觉着她很有必要阐述明白。   “老太君,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与萧嫂嫂在赏荷,太子妃过来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不多时便有贵女蜂拥而来将小五挤开了,之后不消片刻就发生了今日的事。我怀疑,这是有人蓄意的。”   公孙月的话总能说到重点,萧氏在她身侧点头配合道:“祖母,事情就是这样,好在老四将小五救起了,倒是没有让旁人瞧见。”   “就怕这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万一有人败坏小五的名声,这.......可就难办了。”   赵老太君原以为赵宁性子安静,不会招惹来那么多祸害,现在看来是她太过大意了,定北侯府的姑娘怎会没有人惦记呢!   现在王氏与赵凌天天腻在一块,最近王氏为了掩人耳目,又以“染病”为由,待在上房不出来,这件事他夫妇二人还不知情。   赵老太君也不打算让赵凌与王氏知晓,如今的定北侯府不知道被对探子盯着,还是小心为上。   赵老太君沉.吟了一声,“对外宣称我赵家五姑娘受惊过度,不易外出,这半年就别抛头露面了,等到风头消停了再说。”   赵夔道:“如今只能这么办了。”   萧氏有些愧疚,她若是不忏愧一下,心里头过意不去,“祖母,这事还得怨我,若是稍稍留意,也不会让旁人有机可趁。”   不止萧氏一人被顾慕瑶的障眼法蒙蔽了,公孙月也没有料到这种事,她轻拍了萧氏的手背,安慰道:“嫂嫂莫要这么想了,小五没事就好。”   萧氏眸色闪烁,应了一声,“嗯。”   这时,赵翼看向了公孙月,两人好几日子没有单独见面了,此刻四目相对,不亚于烈火遥望干柴,恨不能起一阵疾风,让这团烈火瞬间腾烧起来。   但赵翼还是克制住了,公孙月有些不高兴,从葵阁出来后,她没有主动去寻赵翼,而是跟着萧氏去选料子去了。   赵翼,“.........”若是公孙月再主动一点点,他也是扛不住的。怎的说走就走了?   *   赵宁回府有些时候了,当下虽正值酷暑,但荷花塘的水并没有那么温热。   加之受惊过度之故,赵宁沐浴上榻后就睡下了,赵慎过来时,她额头微微发烫,桃花粉一样的唇色此时也显得煞白。   赵慎凝神看着她,再过几载,她就是原先的模样了,即便性情大变,但骨子里的脾气还是在的。   今日非但没有吓哭,她甚至于还猜出了是谁害了她。   赵慎心头一震,如被千斤巨石压过,他的宁宝儿还是就保持这个样子吧,别再聪慧下去了......   他坐在床榻边沿,看着她眉目如苍黛的样子,赵慎已经记不清与她分开了多久,她的样子曾经模糊过,但只要看见她一眼,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孟婆言,执念唯本心所念,奈何桥上过,便什么都忘却了。   可他到底还是做不到,也舍不下。   即便这是孽缘,他也会费尽心机,付出所有让他与她最终圆满!   赵宁平静的神色突然起了一丝波动,这时赵慎听到了她唤了一声,“阿兄,别.....阿兄别弃我!”   “这罪孽......我认了!”   “阿兄,你我再无相见!”   赵慎陡然之间瞳孔睁大,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三魂六魄似被抽出了几缕,他原以为的刀枪不入,对那件事却还是怕的要死,一经碰触,即被击败的粉身碎骨。   赵慎面若死灰,待她惊醒过来,他定定的看着她,喉结无规律的滚动了几次,竟有些害怕此时的赵宁,他哑声问,“小五.....梦见什么了?”   赵宁头疼欲裂,她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了她四哥。   四哥这是什么表情?怪吓人的。   赵宁摇了摇头,“做梦?不太记得了。”   赵慎彷佛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探了探赵宁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急了,他可能想尽快让一切尘埃落定,柔声道:“小五不怕,四哥会尽快除去一切障碍,待你嫁于四哥,这世上在无人可欺你。你.....还记得什么?”   赵宁又摇头,身子乏力的厉害,“没有了,我知晓的大约是张家小姐的下人推了我,那时张家小姐离我最近。但张小姐常年体弱多病,推我的那人的力道不像是她,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说到这里,赵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里胀疼的厉害。   赵慎却抓起了她的手,他替她揉了几下,带着薄茧的手力道适中的轻.揉,他道:“小五再歇一会,你的事四哥不会就此罢休。”   赵宁不晓得他四哥要干什么,但见他今日神色极为古怪。不过四哥的揉.捏本事着实厉害,赵宁不一会又昏昏欲睡了。   赵慎离开之前,春竹和夏雪还在院中跪着,赵慎没有轻饶了她们,但她二人是近身伺候赵宁的,还真是替换不得,“这阵子的安神香加量,不得让你们姑娘再梦魇!”   春竹和夏雪心惊胆战的应下,“是!主子!”   自从赵宁来了侯府,这几年的安神香就没有断过,而且姑娘虽然偶尔梦魇,倒也不至于那般严重。   春竹和夏雪着实不懂为何主子一定要让姑娘一夜无梦?   *   太子给人的印象一贯都是厚德载物,和颜悦色,鲜少有人看到他暴戾冷漠的一面。   此时,天际晚霞呈现一片深橙色,如绸缎一般笼罩在整个东宫上方,风停树止,一切似乎安宁如故。   太子是站着的,他手持一把很少出鞘的长剑,神色漠然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众人,晚霞成了他的衬托,染红了他无温的眸子。   太子的嗓音在沉默良久之后,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荡了出来,“你们打算谁先开口?”   他看上去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此言一出,当即有一身着宫装的女子道,“殿下,奴婢们毫不知情,是赵五姑娘自己自个儿落水的,啊——”   这女子是顾慕瑶的贴身陪房大丫头之一,身份与普通宫女自是不同,她话尚未说完,即被朱明安一剑封喉,下手且快且狠,他甚至于在动手之前根本就没有打算考虑这女子的主子。   太子的意图与决心已经非常的明了,跪在当场的众人都是今日在赏荷宴上伺候的下人,见状之后皆是抖如筛糠,太子的剑锋上一滴一滴落下艳红的血,倒地的宫女双目睁大,死不瞑目。   “还不说?嗯?”太子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的荡了出去,竟如催命的符咒。   顾慕瑶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也忠心,不过太子丝毫不吝啬多杀几人,顾家既然已经胆大到了敢在东宫下手,那么太子便就借机杀给顾家看,他也正好想让顾家知道,这东宫宫究竟是谁做主!   三人横尸之后,这时终于有人肯开口,“殿......殿下,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   只要有一人受不住,另外几人见状也俱招供了。   顾慕瑶在门外守了良久,里面的声音她听的非常之真切,一开始她还有所畏惧担心,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   太子理应知道只有顾家才是与他站在同一条船上,顾赵两家,他只能择其一。   房们被人从里打开时,一股子不可忽视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顾慕瑶是家中嫡女,她虽是娇惯着长大,但也绝非仅仅是只懂绣花扑蝶的庸妇。   这等场景还真是吓不倒她。   顾慕瑶上前,打算表明自己的心意。   太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太子步入回廊,神色如旧,好像方才并未动过杀念,他的身子与顾慕瑶擦肩而过,“你太天真了!”   只此一言,便快步而去,只留给了顾慕瑶一幅依旧风清朗月的背影。   半晌,顾慕瑶身子晃了一晃,不甘心的强憋着眼泪:不,我不会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发迟了三个小时,打我可以,别打脸哦----这一点很重要的。)   七公主来寻太子时,她已双眸微肿。   一看便是不久之前痛哭过,太子看见她并无太多波澜,但面上还是柔声一问,“这是怎么了?”   七公主尚未将赵慎的事捅到皇帝面前,她到底还是不舍得将赵慎逼到绝地,她猜测赵慎肯定是着了赵宁的道了,这才至于被迷的鬼迷心窍,他与赵宁是继兄妹,怎可心中有彼此?   这等有损大雅的事,七公主自诩身份矜贵,她都不屑于说出口。   眼下只能先在太子跟前哭诉,她道:“二皇兄,你说赵慎他怎么能这样?我......我该怎么办?若不二皇兄早些将赵宁娶入东宫吧,也好断了赵慎的心思!”   又来一个天真的!太子讪然一笑,他脑中忽然闪现赵慎傲视天下的神情,真不知赵慎如何自信到了这种境地,即便是他朱明安也不会以那种孤傲的眼神视人。   看来赵家的确是卧虎藏龙,这个赵四公子也不是池中之物,朱明安突然对赵慎起了浓厚的兴趣,他悠然一笑,拉着七公主一道在亭下吃茶,劝道:“七妹,此事不如由父皇出面,你若真是非嫁赵慎不可,便只有彻底断了他与赵宁之间的情愫,知道么?”   七公主自然是明白的,谁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心悦之人心里却念及着旁人。   “二皇兄说的是,那我今晚便与父皇去说。”   太子笑了笑,看上去还是那个与人为善的太子。   *   公孙月与萧氏选了一会料子便离开了侯府。   她的身份如今全京城皆知,即便习惯了骑马出行,眼下还是换了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   赵翼有些心痒,正处情窦初开的男子,又正当血气方刚时,瞧见了心上人难免心生毛躁与不可描述的心思。   赵翼在侯府时暗示了公孙月多次,但公孙月只顾着与萧氏说话,并没有搭理他。   此番,赵翼尾随在后,公孙月就装作不知道,到了最后眼看着公孙月的马车就要拐入长公主府的巷子,赵翼终是耐不住,趁无人瞧见时,身手敏捷的钻入了马车。   与马车同行的丫鬟感觉到了车厢轻微的晃动,但她也敢多言,小姐警告过她,日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若是她透露出半个字,小姐说会将她一人送到边陲去。   见公孙月乔模乔样的一派端庄淑女模样,赵翼心中没有底,毕竟公孙月一直以来对他都是热情似火,她这个不温不火的模样着实让赵翼摸不着头脑。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公孙月的一切表情俱是生动至极。   赵翼再也不是那个赵翼了,他随了自己的心意,冲上去就去将公孙月抱着,埋怨道:“怎么今日也不正眼看我了?”   呵呵,现在知道被忽视的滋味了?   公孙月到底还是不舍得对赵翼下手太狠。   她打算一本正经的跟他说正事,谁让他此前那般“矜持”的?现在想要卿卿我我了?迟了!   公孙月任由赵翼抱在怀上,却巧妙地躲开了他的不太安分的唇,斜睨了他一眼,问道:“赵翼,我问你,你们家老四是不是对小五........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以公孙月的心智,赵翼能敲出来的事,她也不例外。   赵翼神色躲闪,这事若是说出来,保不成还会牵扯到老四的身份,他终究还是有些顾及的,“月儿,你想多了。”   公孙月只看了他一眼,便觉着他一定还有所隐瞒,“赵翼,你肯定瞒着我什么事?你究竟说不说?”   赵翼呆了,他差点忘记了公孙月是怎样机智的女子,就连他都能察觉到的端倪,公孙月也肯定感知到了什么。   赵翼无言以对,天知道,即便是将他自己献出去,他也是愿意的,但老四的事实在是非同小可,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月见他犹豫之态,伸手就在他健硕的胸口狠狠抓了几把,虽是什么都没抓到,但好歹也过了一把干瘾,“好几你个赵翼,我公孙月对你付诸真心,你却至今还有事瞒着我!你自己想想清楚了再来见我吧!”   公孙月撇开赵翼的双臂,气冲冲跳下马车。   她的贴身丫鬟见状,往马车里探了一眼,就见未来姑爷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小姐的背影,样子怪可怜的。丫鬟讪了讪,忙紧步跟上公孙月。   赵翼突然有些头疼,他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今日算是有些束手无措了。   回到侯府,赵翼垂头丧气的去见了赵慎,“老四,你说这女儿家的心思,怎就那么难猜?”   赵慎持着茶盏的手一顿:“........”   *   温昌远亲口招供的那一刻,皇帝一阵耳鸣。   “臣贪恋荣华,当初又被鞑子要挟,不得已才与鞑子联手污蔑了王家,此事是臣一人所为,与温家无半分关系.....”   温昌远最后还说了些什么,皇帝已经听不真实了。   那句话重复的在他耳边回荡:污蔑了王家......污蔑了王家.......   王家真的是无辜的?!   他错杀了王家上下百来条人命,还有她和他们的孩子!   皇帝步子漂浮,刑部地牢昏暗,他出现了一刻的失明,彷佛浑身上下的血液俱被抽干,而他正被绑在了绞刑架上,任由烈火烘烤,一遍又一遍,这辈子再无救赎的可能。   温冒远当夜即被绞死在了刑部大牢,皇帝将所有知情人都抹去了,他没有那个勇气直面自己的错误,甚至于连求得救赎的念头都是薄弱的。   皇帝连夜召见了八王爷,还命宫人摆了一桌酒,八王爷没有多问,即便他已经知道皇帝依旧不打算给王家洗脱冤屈。   或许在皇帝眼中,他至高无上的英明才是真正高于一切的。   几杯烈酒下肚,皇帝布满血丝的眸子逐渐放空,道:“朕,真的错了么?你说,她会不会原谅朕?”   八王爷唇角溢出一抹不甚明显的讥讽,“皇兄此话怎讲?这“原谅”二字说起来简单,可违心的人也多,说出来的“原谅”岂会真的是原谅?”   这话太拗口,皇帝选择不去细细解读,他看着八王爷,问,“那你呢?可曾原谅过朕?”   八王爷觉着好笑,皇帝这是打算忏悔么?可需要一个说法的不是他,而是王家!   八王爷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皇帝便也不问了,问多了又是一番伤人伤己。   *   是夜,桃园的夜色甚美,但它的主人却没什么赏景的雅兴。   “公子,温昌远一死,皇上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即便皇上知道温茂盛也脱不了干系,皇上依旧没有打算动温家!这对咱们不公平!”说话的是个知命之年的男子,男子左脸戴着银制面具,眸中含恨。   十九年前的那场也大火毁了他的脸,不过如此更好,便没有人再认出他。   近二十年的蛰伏,终于等到了公子长大,如若不能将温贼一党彻底铲除,大人的仇如何能报?   赵慎放下最后一颗白玉棋,抬眸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打算。”   男子心有不甘,但公子说一不二,他只好暂且退下,不过彻底离开之前,男子添了一句,“公子,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赵慎淡淡吐一字。   男子如实道:“七公主已在皇上面前揭穿公子与五姑娘之事,属下以为眼下儿女私情......可暂且放一放!”   赵慎猛然抬眸,神色冷冰的骇人,少顷方道:“下去!”   男子不知赵慎听进去了几分,但还是无声的退下了,公子这个态度便是真的动怒了。可如今哪里是顾及男.女.情的时候?!   【小剧场】   (有关女人心的探讨大会)   赵夔:我媳妇儿一直很乖巧,可自从结识了公孙月,她就变了,现在也不看《女戒》了,对各路江湖杂志报刊尤为感兴趣,前阵子还迷上了一个叫做楚留香的侠客......还说公孙月的气质很像那厮......我表示深深的不能理解了。   赵翼:月儿此前对我热情似火,她转眼之间就将我打入冷宫?想不通?为什么?   赵慎:.......你们的问题跟我比起来,那都不是问题。隐约觉着我家小五总有一日会弃我而去,朕心甚累! 第110章 身份暴露   长公主与赵老太君挑了一个好日子,带着赵翼与公孙月的八字去庙里占卜。   赵翼急着娶公孙月, 而公孙月也到了非嫁人不可的年纪了。   所以, 两家都很积极的操办二人的婚事。   长公主心里还有些顾虑,毕竟朝廷至今都无赵凌的消息, 又传言赵凌的骨灰都已经送入京了,但见赵家老太太一派精神矍铄之态,根本没有半分丧子之痛。   遂, 长公主提出了要去探望一下“染病”的王氏, 赵老太君虽为难,但也不好回绝,便邀了长公主去侯府用饭。   赵凌就在王氏的院子里生龙活虎的过着逍遥日子,赵老太君当然不能让长公主去上房,便命让下人将王氏叫到了葵阁。   王氏为落实“染病”的传言, 今日特意穿的素净, 面上未施粉黛,由下人搀扶着, 步子轻缓地走了过来。   长公主见到王氏的第一眼,有种初见夏花盛开的错觉。   灼灼之仙姿, 皎皎于清波, 便是眼前的光景了。   但见王氏面颊染光, 眸色透亮, 而且唇色还显出可疑的粉红......长公主是过来人, 她大约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碍于长公主府与赵家如今已经是亲家,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长公主很识趣的没有挑破种种端倪,倒是拉着王氏的手说了好一番话。   赵凌安然无恙,这对长公主一家而言也是一件有利之事。   长公主回府后就将此事告知了公孙月,“月儿啊,你和赵翼的婚事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耽搁了。”   公孙月太了解她娘亲,长公主根本藏不住话,遂问,“娘亲,您这话是何意?”公孙月自然是知道眼下唯一有可能阻挡她与赵翼成婚的事,便是定北侯的安危。   长公主这话一出,公孙月就猜出来了。   看来赵世叔当真无恙,既然娘亲去了一趟赵家都知道了,那么赵翼肯定也知情。   他竟然没有与她说清楚!   这个赵翼,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看来大婚之前,她非得好好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这天晚上,银月当空,以公孙月对赵翼的了解,她知道赵翼今晚一定会过来。   事实证明,公孙月对赵翼的预测,多数情况下都是正确的。   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公孙月身着薄纱中衣,神情慵懒的侧躺在床榻上,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持书,不多时就见赵翼正经着一张俊脸,渐渐朝着她靠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家的闺房都氤氲着香气,赵翼每次来见公孙月,都能闻到淡淡的,诱发他浮想联翩的香气。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榻上的人,似乎离着上回的亲密已经太久,赵翼不太喜欢技艺生疏之感,这等事也得勤加练习才成。   以往都是公孙月主动,但赵翼察觉她近日有些冷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对?   “月儿,我来了。”他嗓音低低道,尾音淳厚好听。   不得不承认,公孙月在他靠近时,已经被他所吸引,但......她不能就此妥协!   公孙月只是抬眼,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之后眼眸再次垂下,“我正看书,你自便吧。”   赵翼:“......”她在他面前穿着这样,她却让他自便?他如何自便   赵翼觉着这肯定又是欲擒故纵,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学子者,“孟浪”这等事无须与生俱来,他只要尝试几次,便就掌握了其中要领。   赵翼真的“自便”了。   他上了脚踏,伸手轻抚了一下公孙月倾泻而下的长发,柔声道:“月儿,我.....我想你了。”   甜言蜜语对女子而言很有杀伤力,而最厉害的还要数正人君子的甜言蜜语。   公孙月还以为赵翼会一直君子下去,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他体内男子的本质就暴露无遗。   公孙月挑眉斜睨了他一眼,打算给他一个下马威,“想我?如何想我?赵翼,我此前太小看你了,原以为你与这世间的男子有所不同,却不想你也是心口不一的主儿!想我什么?今后不准想了,我不允许!”   公孙月这个“泼辣”的样子让赵翼突然束手无措,她即便对旁人不好,但对他一贯都是言听计从,温顺乖巧,眼下已经勾走了他的心了,却又将他晾到了一边。   赵翼如同置身冰窖,内心惶惶然,还不知如何应对这种事,他毕竟从未遇到过,也从没有将诸如此类的事放在心上。   公孙月不再言语,就不信赵翼听不懂她的意思!   这厢,赵翼也沉默,他脑中快速思量,将近日所发生的事一件件列了出来,最后便估摸出了什么。   赵翼站在脚踏上,试着小心翼翼地落座,他发现公孙月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向。赵翼便变本加厉,一手挑起一缕公孙月的长发,放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   “月儿,你是在生气?”赵翼问。   公孙月没有理睬他,继续极力抵抗着诱.惑,保持着一脸的冷漠。   赵翼见她没有反应,反正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他便一人娓娓道来。   “月儿,我明白了,你是在怪我没有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想有任何隐瞒你的事,既然你我都快成婚了,那.....我便统统与你你。”赵翼偷瞄了公孙月一眼,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一只手轻轻又撩起她的另一半长发,继续给她捋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是近日获知我家老四他原来不是赵家的骨血。”   这句话终于彻底引起了公孙月的注意,她抬起头来,鼓励道:“很好,你继续说。”   赵翼隐约之中感觉自己落入了公孙月的圈套了,不过没有关系,沦落美人手中,他并没有什么怨言。   赵翼在公孙月狐.媚一般的眼神注视之下,道:“我家老四......他是十九年前与王家一道被杀的六皇子,他是龙种!”   赵翼以为公孙月会很吃惊,他做好了一番安慰的言辞,但见公孙月只是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后突然坐直了身子,“你这个呆子啊,你家老四是这个身份,你若是竭力拥他上位,不管是你,还是你们赵家,这日后必定飞黄腾达,这种事你怎能瞒着我?事不宜迟,咱们开始谋划吧。”   赵翼:“......”他其实今晚大老远的跑来,就是想亲热一下,不能随心所欲,但起码还能尝个香气儿。他可没想过搞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   赵翼正色道:“老四说他自有打算,高丽王朝内乱也是他搅起的,真要说起来,他还是你我的恩人。”   现下,公孙月的神色明显好转,“赵翼,赵世叔就在你们侯府是不是?这件事你也瞒着我!”   赵翼原以为公孙月要愠怒了,她却道:“赵世叔也是厉害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没有人会想到失踪已久的大同总兵并不在边陲,眼下就在侯府!”   公孙月眸中突闪一抹晶亮,“我有预感,咱们赵家日后定会煊赫一时!”   赵翼看着她明媚的眸色,心神飘忽,他此刻没有半分憧憬荣华富贵,长臂悄无声息的圈住了公孙月的柔韧的腰肢,“月儿,你看我都坦白了,这等机密的事我也不瞒着你,你......觉着我使否真心?”   公孙月见他还在迟钝,干脆让他得瑟一下,香.唇在他挺俊的侧脸啄了一大口,发出“吧——”的一声。   赵翼像得了鼓励,他决定今晚好好熟练一下技艺,以免大婚那日生疏了。   公孙月解了心结,热情起来险些让赵翼没有把持住,好在他赵翼终归不是普通人,到了关键时候还算勉强控制了局面。   *   三日后,皇帝在落日夕阳下作画,李德海领着赵慎入宫面圣时,特意交待了一句,“赵侍卫,一会见着皇上,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可得掂量着点,七公主好歹是金枝玉叶,你这样对待公主,皇上也很为难。”   李德海苦口婆心的劝导,赵慎没有回话,从李德海的角度去看,年轻男子的面容着实是太过冷漠,如此生硬的脸,别说是七公主那样的娇气姑娘家,就是活了大半辈子的李德海也觉着吃了一鼻子灰。   他可是司礼监掌事,就连内阁几位阁老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这个赵家四公子实在是狂妄。   李德海无意之间瞥见赵慎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微微一愣神,但方才只是一瞥,他并不能笃定。   李德海内心狂跳了一下,但他知道此事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擦了额角突然冒出了细汗,遂又与赵慎一路沿着甬道往皇帝所在的御花园而去。   帝王所画是一幅江山水墨图,从落笔的角度,可见帝王野心依旧,赵慎离着帝王还有三步之远时止了步子,“微臣叩见皇上。”   赵慎没有行大跪之礼,只是微微颔首。他虽后来调到了公主身边当差,之后又停职,但到底是正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可免跪拜之礼。   即便赵慎的行径算不得对帝王不敬,但皇帝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七公主已经在皇帝面前提及了赵慎与赵宁之间的事,皇帝今日召见赵慎也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纵然七公主心悦他,皇帝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皇帝应了一声,冷言道:“赵侍卫,你来了?来看看朕这副画如何?”   赵慎心中鄙夷,皇帝这是要用皇权逼他就范?呵呵....   赵慎上前两步,抬眸看了一眼尚未干透的画册,他戴着玉扳指的手指在了画中仙气腾绕之处,“臣以为这仙鹤缺了生机,像只死物。”   皇帝正要愠怒,这世间谁敢言皇帝的半分瑕疵?即便他今日画了一坨牛粪,识趣的大臣也会将他的画吹捧成旷世之作。   但皇帝还没有来得及斥责赵慎半句,他所有的注意力俱被赵慎手上的玉扳指所吸引。   那白玉扳指非同一般,上面雕刻着八仙过海图,另有寿桃一只,玉泽极为通透,映入晚霞之光,还隐约可见一丝丝血红。   这是当年难得一见的奇玉,是皇帝亲手挑了出来,给他还未出生的孩子作为见面礼。   只是后来他没有机会亲自看那孩子戴上。   这玉扳指世间绝无第二件!   帝王大惊失色,诸多情绪在脑中翻腾搅合,险些将他彻底击溃,惊恐?狂喜?又或者还带有一种侥幸与期盼。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这扳指是从何而来?”   赵慎面无他色,淡淡回道:“回皇上,此物是家父所赠,至于是从何而来,微臣并不知道。”   家父?赵凌?   皇帝身子微微仰后,李德海忙在他身后扶了一把。   此时,李德海也将那玉扳指看的一清二楚,的的确确是当年那只无疑了。   定北侯赵凌又是从何得来?因何会赠于赵慎?   此前李德海并不觉着赵慎眼熟,但此番一看,见赵慎眉目之间当真有那个人的影子,连他也震惊到了不能言语。   “皇上召见微臣,不知是因为何事?”赵慎眸色坚毅的问,这语气太冷,冷到了让人窒息。   皇帝终于知道赵慎身上的清冷气度是从何而来了!   可惜赵凌至今生死未卜,否则他一定将赵凌捉来,好好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看着面前卓尔不凡的公子,他良久不能言辞,只道:“你,你先回去,朕......朕再好好想想。”   赵慎面色无温,转身离去,那背影决绝,竟也与当年的她如出一辙。   待赵慎的背影消失在了晚霞之中,皇帝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圈椅上,声音断断续续传出,“笔墨伺候,听朕旨意,即日起取消七公主与赵慎的婚事,这件事公告天下!”   “赵家五姑娘.....至于赵宁,先让她去碧泉寺陪太妃吃斋!”   皇上一连下了两道圣旨,一来收回了成命,取消了婚事,二来让赵宁去了碧泉寺。   李德海对头一桩事倒是已经心知肚明,但这第二桩,他便不懂了,“皇上,如七公主所言,赵....赵慎对赵家五姑娘情有独钟,若是赵五姑娘去了碧泉寺,赵慎会不会心有埋怨?”   皇帝这些年虽对宁妃母子只字不提,但李德海伺候了皇帝多年,他太清楚宁妃母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看来,赵家一时半会还覆灭不了!   皇帝服用了“救心丹”,稍作喘息,又下了第三道暗喻,“传朕口谕,让曹忠亲自去大同寻赵凌下落,朕要查个清楚!咳咳咳......”一言至此,皇帝一口热血喷在了江山画册上,“温茂盛啊温茂盛,你最好还没彻底弄死赵凌!”   李德海侍立一侧,他已不知作何言了?   让温茂盛对付赵凌的人是皇帝。   现在让人去寻赵凌的人又是皇帝。   这一夜,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宿未睡,次日一早,李德海见他头发尽数斑驳花白。   不是岁月催人老,而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悔”是凡人所不能承受之重,帝王也不例外。   *   次日,解除婚约的圣旨在晨时之后便送到了侯府。   赵翼一听说赵慎与七公主的婚事已取消,他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要知道圣旨一下,绝无收回成命的道理。上回因着高丽太子身份上的变动,才致公孙月得已安然脱身,但皇上没有任何理由解除赵慎与七公主的婚事。   而昨日下午赵慎恰恰入宫了一趟,翌日一到,解除婚约的圣旨就下来了?   赵翼匆匆去了桃园,他见到赵慎时,赵慎正在用早茶,“老四,你.....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你是故意的?老四啊,你此举太过冒险了!虽说温昌远已伏法,王家的清白自是昭然若揭,但皇上并没有要为王家昭雪的意思,你怎知皇上会放过你?”   “还有,小五要去碧泉寺吃斋一事,是不是也因你而起?”   “老四,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面对赵翼接二连三的质问,赵慎神色很淡,“二哥勿忧心,我心中有数。”赵慎用完一碗清粥,起身道:“我要去碧泉寺小住几日,府上诸事劳烦二哥与大哥了。”   赵翼:“........”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宁觉着莫名奇怪。   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太妃,因何突然要去陪太妃吃斋?好在不是让她去当尼姑。   赵宁的风寒还未大好,宫里前脚传了旨意过来时,赵慎后脚就来了梅园,还大刺刺的走过来亲自接她,看着小女子略显苍白,但依旧孱弱无知的模样,赵慎柔声道:“四哥与你一道过去。”   他四哥也要去吃斋?   赵慎的大掌稳稳地扶着赵宁的胳膊肘,带着她走出了院子。身后跟着春竹与夏雪,按着规矩,四公子这个行径着实不太妥当。   不过五姑娘倒是很依赖公子,她也不顾及男女之别,两人一道出了府门,之后又一道上了一辆黑漆平头车。   赵宁这两日睡得很沉,所以身子好了不少,她也不是个娇气的人,一点点风寒罢了,不至于借着侯府地名义违抗宫里的意思。吃斋就吃斋吧,也没甚大不了的。   “四哥,你不必顾我,你且忙你的。”赵宁不想当个累赘,帮不了侯府什么忙,起码别拖累了这个家。   赵慎心疼不已,她哪里会明白......   赵慎牵着她素白的小手,握在掌中轻.揉,“乖宝儿,你要知道四哥最在意的人是你。”   赵慎突如其来的煽情让赵宁有点招架不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宁闷声不说话,马车颠簸,赵慎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夹.住了她的。   赵宁知道四哥是为了让她坐稳了,但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令人羞.涩,“四哥,你怎么说这些?我......我挺好的。”   赵慎总感觉他的宁宝儿越来越近了,这是他日日思念的,也是他最为害怕的,他像个可怜的乞讨者,祈求着失而复得的情义,低低道:“别弃四哥,四哥其实一无所有。”   他又煽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寒没有好透?还是因为四哥的话太过肉麻,赵宁哆嗦了几下,“呵呵,四哥,你.....别闹了。”   四哥一无所有?当她是傻子哄骗呢?   【小剧场】   赵凌:全天下都很在意本侯的生死,就连皇帝老儿也耐不住了!本侯不出镜,也照样抢戏!本侯总觉着老四在搞事啊!   赵翼:分享恋爱技巧一条,作为男同胞,坦白从宽是首要,尤其是当你的对象极度聪慧的时候。   小五:听说四哥也要去吃斋?深深的感觉四哥花了洪荒之力在阻止我崛起!   皇帝:卧槽!卧槽!赵老四是朕的儿子!朕急需吞几捧救心丹压压惊!赵凌这些年瞒着朕到底干了些什么?   七公主:什么情况?父皇不爱我了?   作者(客串): 为了温柔体贴,心慈手软,蕙质兰心,贤惠端庄,娴淑典雅,德厚流光,高情远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姑娘们,作者君终于在七点之前赶上了!(贼笑)不要夸我,谦虚使人进步。 第111章 再生一个   赵慎与七公主取消婚约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定北侯府上下。   赵凌虽在上房不出来, 但皇帝收回成命这等大事根本瞒不了他。   赵凌知道, 有些事情可能已经暴露了,这超乎了他之前的预料。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 即便是当年对宁妃母子下杀手时,他也不曾将圣旨收回,可想而知此人是有多么看中他的皇权, 而将骨肉血亲视为无物。   所以, 皇帝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赵慎的身份了。   否则,赵凌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赵凌起初并不明白赵慎暴露身份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一听说温昌远死在了刑部,虽说罪名未定,但赵凌大约猜出, 皇帝已经知道了当年王家是被诬陷的, 老四这小子,步步棋走的且稳且猛, 赵凌有些与有荣焉。   隐约之中,他不太想将老四让给皇帝, 老四是他养大的儿子。   头一次将他抱在怀里时才那么点大, 当初为了逃离火海, 赵慎还在襁褓中时就遭人继续迫害, 不幸中了火毒。   赵凌虽花费无数精力治愈他, 但还是不能让他痊愈,至今都离不了薄荷香。   “唉——”一阵悠长的叹息声传了出来。   现下正当酷暑, 赵凌身上只披着一件绫罗中衣,下面是宽松的黑绸亵.裤,那胸口的茱.萸还嚣张的张扬着,这一个上午,他都在不停的叹气。   王氏哄着小九儿睡下之后,上前给他理了理胸口的衣襟,问了一句,“侯爷怎的唉声叹气?你不是不希望与皇家结亲么?如今老四与七公主解除了婚约,岂不是更好?我就是不太明白,怎的皇上会让宁姐儿去碧泉寺?”   “您说,宁姐儿的婚事可如何是好啊?”   赵宁是太子求娶过的人,日后当真不好嫁出去了,一般的人家根本就不敢娶她。   王氏已经开始为赵宁忧心了。   赵凌胸口阴郁,他这人年轻时候看似纨绔,其实最重情义二字,很多事没有办法那么容易想开。   一来,老四就是他赵凌的儿子,他有点接受不了皇帝知道了赵慎的身份。   二来,他怎的又听老二说,老四将来打算娶小五这.....这成何体统?!   赵凌看了看正当忙碌的美妻,他一阵烦闷,奈何有些事还没法说出口,索性又扯开了中衣,就那般衣襟敞开着,靠在存放着冰块的大缸便纳凉。   王氏瞧了他一眼,又是那般浪.荡.不羁,成婚好几载了,见了这光景,王氏还是不由自主的羞燥。   赵凌道:“芷婼,我这胸口实在是.....不太舒服。不过你放心,小五的婚事还真是不用操心了,她会嫁出去的,到时候就算你想留都留不住她。”   王氏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她信任赵凌。赵凌这么一说,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   “九儿睡下了?若不你再给我生一个吧。”赵凌想着弥补老四的空缺,若是老四真的走了,有了新儿,他也不至于太过伤怀。   王氏:“.......”三个年长一些的儿子都快成婚了,怎么侯爷还这般“老不正经”?!   虽说王氏与赵凌的年纪不算大,赵凌正值大好时机,王氏也才三十小几,可王氏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再怀孩子了!   *   七公主哭闹不休,今晨听闻消息之后,便是滴水未进。   她昨个儿在皇帝面前哭诉时,皇帝还许诺了她,一定会让赵慎回心转意。   这怎的直接就下了圣旨解除婚约了?   七公主无论如何都是想不通的。   皇帝龙体抱恙,就连今日的早朝也省去了,太医院在乾坤殿外跪了一圈,别说是七公主了,就连赵贵妃眼下也见不着皇帝。   此前,皇帝的龙体虽不怎的康健,但还远没有到这种地步,眼下宫中与朝堂之上俱是一片人心惶惶。   就连皇帝最为宠信的太子,这一次也被挡在了殿外。   除却太医之外,皇帝任谁都不见。   七公主无法,只能去太子跟前继续哭诉。   太子的处境也不见得比她好到哪里去。   首先,是太子怂恿了七公主去了御前告了赵慎的状。其次,太子也知道皇帝昨日下午宣见了赵慎。   可一夜之间,赵慎与七公主的婚事解除了,皇帝也卧榻不起了,赵慎却无丝毫损伤?他如此冒犯皇权,因何不治罪?莫不是他手上有什么东西令得皇上忌惮他?   这两日所发生的事,不得不让太子有所警觉。   他一直不曾查出上辈子是被谁所害,他起先怀疑的人是大皇子,或是辰王朱明辰与辽王朱明耀联手。   后来又怀疑了赵家的世子爷赵夔。   但眼下看来,赵慎也颇为可疑!   通常情况下,越是藏的深沉,越是不可估量。   “哭有什么用?既然你与赵慎的婚事已经解除,你二人怕是没有缘分了。世上的好男儿多的去了,七妹还是令择良婿吧。”太子没什么耐心哄劝她了。   要知道,能让皇帝亲自解除了他自己所赐下的婚约,这已经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几乎没有可能再一次给赵慎与七公主赐婚了。   七公主见太子也不看好她与赵慎之间的姻缘,她愤恨道:“若非是因为赵宁,赵慎不会不要我!二皇兄,难道就连你也真的被赵宁所迷惑了么?她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念着她?我不服气!我要毁了她!”   太子眸露狠色,“够了!你堂堂天.朝公主,难不成还要为了男子胡作非为!这件事与赵宁没有关系,你让我先想想,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我究竟是忽略了什么?”   太子在亭下来回踱步,见七公主还在哭闹,遂命人将她给送了回去。   太子亲自去了一趟乾坤殿,皇帝不让任何人入内,他自然也是进不去,但要见到李德海还是不难的。   宫人一经通报,李德海便出来见了太子。   太子面露和善之色,“厂公,父皇如何了?厂公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李德海是什么人?历经两代皇帝,又是东西厂的头目,即便太子尚未开口询问,李德海也猜出了他的来意。   “殿下有话不妨直言,皇上那里还等着伺候着呢。”李德海婉言道。   太子笑了笑,对李德海这种人,一般的贿赂根本行不通,太子虽然没有探到话,但从李德海的的言行举止来看,赵慎昨日一定与皇帝说过什么。   而且,此事还非同小可,以至于皇帝为了赵慎收回了成命不说,还气病了!   太子愈发的开始在意起了赵慎。   或许,他从一开始便留意错了人!   回到东宫,太子获知了探子得来的消息,“殿下,赵慎与赵家五姑娘一道去了碧泉寺,赵慎还在碧泉寺外租了一间民舍,小的听说赵慎是陪着赵五姑娘一道去吃斋的。”   太子又想不通了。   赵慎先是断了与七公主的婚事,然后又陪着一个小女子去深山老林吃斋?他当真就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求儿女.私.情?   赵慎与赵宁之间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太子思及此,胸口便是一阵窒息,如被千层棉絮所缚,喘息艰难。   他已经无数次梦见过赵宁身着嫁衣的样子,她明明是站在他面前,与他成婚!   “派人继续盯着!”太子冷喝了一声。   *   碧泉寺坐落在南城城郊的碧泉山上。   这里处处可见花鸟虫兽,灵气充沛。   赵宁原以为顾太妃会是个与皇太后年纪相仿的老者,当拜见顾太妃本人时,赵宁吓了一跳。却见顾太妃容貌姣好,五官清丽,看上去莫过于四十出头的年纪,甚至于比当今皇上的岁数还要小。   赵宁压制住了惊讶,见礼之后,顾太妃便命人领着她去了厢房。   赵慎一路无声相送。   进了厢房,顾太妃的人先行下去了,赵慎可能知道赵宁在诧异什么,他解释道:“顾太妃入宫那年,先帝已过半百,你不必惊讶。”   赵宁闻言,突然很为顾太妃惋惜,为帝者从不缺美人,天.朝每隔三载就有一次选秀,总有大好年华的姑娘接连不断的入宫。   赵宁这时看了一眼赵慎,不晓得她四哥日后怎样?   赵慎捏了她的小鼻子,“又乱想什么?我心里是谁,你还能不清楚?”   赵宁感觉四哥今日一直在煽情,她还是不要多问了,免得“惹祸上身”。   八王爷寻过来时,赵慎与赵宁正围石案对弈。   赵慎棋艺精湛,赵宁内心是很排斥与她四哥下棋的,可赵慎非要拉着她下,赵宁也没有法子,若是八王爷再不过来,她估计自己也快发飙了。   八王爷见赵慎神色悠闲的哄着小姑娘开心,他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道:“皇帝昨夜吐血了!”   赵宁觉着她此时应该回避了,她遂起身离开,“王爷,四哥,你们且慢聊。”   赵慎点头,眸光温和的目送着她离开。   八王爷瞧着这一幕实在是烫眼睛,待赵宁一走远,他问道:“赵慎,你就这么不顾及后果了?你,....你现在还是定北侯的四公子,是赵五姑娘的兄长。你前脚逼着皇上退婚,现在又陪着人家小姑娘吃斋?赵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八王爷这暴脾气,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按理说,赵慎应该继续蛰伏下去,然后等待最佳时机!   谁夺了皇权,谁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   他怎的就光顾着讨好小姑娘了?   还如此直接了当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好在皇帝的确还念及这旧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八王爷有一事不明,问道:“赵慎,你怎知皇上他一定不会将你与赵家如何?”   赵慎漫不经心的收好棋子,慢条斯理道:“第一,若是朝廷能够彻底将赵家连根拔起,就不会让温茂盛对父亲下手。第二,就算他想杀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让他杀。”   这口气太过狂妄了!   闻言后,八王爷不断地挑眉,“这么说,你都有打算了?那,你.....你母亲可还好。”   赵慎如实道:“她很好。”   八王爷每次都没法从赵慎口中套.出实质性的话出来,他又问,“我何时能见她?”   赵慎本无意棒打鸳鸯,他道:“只要她自己愿意,你随时可以去见。”   八王爷沉默了,他知道王宁还在盼着王家得以昭雪,让皇帝亲自承认他当年犯下的错,让罪魁祸首绳之于法。   “赵慎,以你之见,皇上他会让温家伏法么?”八王爷问道。   改朝换代是一回事,让皇帝亲自为王家正名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慎道:“我在尽力。”   八王爷唇角一抽。   这小子!他就是这样尽力的?不干正事,跑到了荒郊野外与小姑娘一道吃斋?!   这时,一马夫打扮的男子急步上前,微颔首道:“王爷,宫中急召!”   八王爷与赵慎对视了一眼,“赵慎,你早做打算,除却你父亲之外,我也听你差遣。”这算是他的承诺了。   赵慎淡淡嗯了一声,情绪上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好像万里江山与无尽繁华对他而言当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八王爷见到皇帝时,他已经靠在檀香色大迎枕上,许是丹药的作用,帝王脸上并没有濒临死.亡之态。   八王爷既觉得如此甚好,有觉着老天简直不公,怎的这种人还活在世上!   一来,八王爷想让皇帝在王宁跟前认错,二来,八王爷又着实盼着他去死。   他极其矛盾。   “皇兄,召见臣弟有何事?”八王爷问了一句,脸上并无关切之心。他看着皇帝如今这副病态,换若他年轻时候的性子,他一定会买了礼炮庆祝一下。   当年皇帝,王宁与八王爷三人之间的纠葛依旧历历在目。   王宁与八王爷情投意合,那时先皇后死了才两年,皇帝相思难忘,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皇太后宫里得见王宁,他便起了必得之心。   他是坐拥天下的人,夺人所爱又怎样?   皇帝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看着八王爷如今依旧健硕的体魄,有些许羡慕,也有些许的嫉恨。   王宁至始至终都不曾将他这个帝王放在眼中,他也一度认为她只是个替身,可谁又会记着替身近二十载?!   “她可能还活着,替.....替朕找她。”皇帝对八王爷道了一句,神色尽显疲态。   赵慎是赵凌养大的,那么赵凌一定知道王宁的下落,可温茂盛下的是绝杀令,赵凌究竟在不在世,还未必可知。   皇帝此刻无比的懊悔,他怎就不能晚些再对付赵凌!   现在锦衣卫去大同寻人了,也不知道几时能将赵凌带回来。   赵凌啊赵凌,你可千万不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八王爷眸色微冷,他看着明显精神不济,却依旧强撑着的帝王。他曾经那么高高在上,手腕狠绝,占了他看上的一切,如今却被赵家与赵慎耍的团团转。   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八王爷很想大笑出声,却铁着脸问,“皇兄是不是睡久了?你要找的人,即便找回来了,那又怎样呢?”   皇帝一手指着八王爷,“你,你放肆....咳咳咳!”   八王爷继续铁着脸,“臣弟不敢的。”   这些年,宁妃母子就是宫中的禁忌,皇帝亲手所作的画册统统被毁。还记得王宁的人少之又少,若要寻人,让赵凌出面是最好不过的,可惜的是,如今根本就寻不到人。   皇帝还以为八王爷早就放下,听他这语气,根本就没有释怀过。   让八王爷走之前,皇帝恐已经到了意志力薄弱的时候,他竟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实话,“朕待她从未虚情假意过,若非因为她念着你,朕当年不会放她走。”   八王爷没有回答,如论皇帝如今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曾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这近二十年的痛楚。   定北侯府沉静在准备大婚的事宜之中,好像已经远离了朝中纷争,也不去关注皇帝的近况,更不去宫里请安,一家子俱是眉梢带喜,着实让外人想不通。   处暑一过,京城的微雨一场接着一场。   这一日,侯府来了一位容貌秀美的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八王爷有些紧张,赵凌掉入温柔乡一时半会出不来。八王爷便独自一人坐在赵老太君的下首,端着茶盏的手总会不由自主的轻颤。   赵老太君瞧着他也是奇怪。   当年八王爷和赵凌是拜把子的哥们,两人都是一样性子的人,十来岁时就没有哪天不闯祸的。   但见今日的八王爷,怎么端坐笔直,还有些畏首畏尾?   赵老太君也不好说什么,她都这把岁数了,看着小辈们一个个“洗心革面”,她也是颇为欣慰。   赵翼这时领着一妇人入屋,这妇人肤色尤为白皙,似是常年没有见过日光,身段纤细,容貌看上去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光景,瞧着十分年轻。   她的脸变了,可她所有的神态俱已融入了八王爷的血肉之中,他忘不掉,也没法忘怀。   那妇人半低垂着眼眸,并没有看八王爷一眼,而是上前去给赵老太君请了安,“怀柔张氏见过老太君。”她福了一福。   老太君瞧着标致的人儿,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再者又听说张氏丧夫多年,身边无子无女,老太君也是心疼,“无需多礼了,我听闻你有一门祖传的手艺,可令白发.生黑?”   赵翼为了孝敬老太君,才听从了赵慎的意见,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老太君这些年头发已然花白,但黑发与白发混在一块,瞧着不太舒坦,加之赵翼婚事在即,孙儿们又极力推荐张氏,老太君便就应允了。   谁晓得八王爷也不知道听谁说了,他也是慕名而来,也想让张氏给他生生黑发。   【小剧场】   我叫朱阎,阎王的阎。   生为皇家子嗣,我的名讳当中岂能有阎字?   皇帝抢了我的心上人之后,我便改名为阎,即便如此,皇帝也只能干愣着,他也不能再奈我何,毕竟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一方卫所的总兵啊,一言不合,我就造反,就算反不了他,我也能制造舆论。   终于啊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赵慎那小子面前表了忠心之后,终于等来了期待已久的一日。   我的她来了,她看上去还是那样的美貌,年轻,秀气,温婉。而我已经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了,连风花雪月的那些事都生疏了。   即便她的容貌变了,但我依旧能认出她来,她所有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我朱阎这些年鬓角白了不少头发,今日她会给我治病么?   治好了头上,顺便再治治心上的。   我现在竟然还想起了皇帝,真想看看他日后知道真相的表情,那一定会很精彩。   届时,我打算包了全京城的礼炮用来庆贺。   PS:又迟了,抱歉,求别拍,晚上7点的尽量准时! 第112章 终至大婚(上)   张氏?   好像怀柔是有一户姓张的杏林世家。   这便是赵慎给她安排的新身份了?看来还是那小子厉害,不动声色就给她寻了一条可以正大光明示人的路子。   王宁多年不曾露面, 肤色白的不太正常, 尤其是那双玉手,如若玉葱, 单是赵老太君瞧着也觉之纳罕。   “张大夫,老生这把岁数,这头发或黑或白, 老生也不怎的在意, 你且随意吧。”赵老太君温和笑道。   近日府上喜事连连,她老人家也高兴着。   赵凌活着回来了,赵翼与公孙月还有几个月就要成婚,就连赵慎也与七公主解除了婚约,在外人看来, 赵家一日不如一日, 但其实赵家人自个儿心中明白,如今才是最好的安排。   王宁二十多年前也见过赵老太君, 好在她如今看上去比她的真实年纪小了近十岁,老太君也瞧不出什么端倪。二十年了, 谁能记得那个王宁?   “您老说笑了, 我怎的觉着老太君还年轻着呢。”王宁道。   她也知道温昌远已死, 照着这个势头下去, 王家的冤案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如今的王宁又有了生机, 加之儿子昨个儿刚弱冠,她这个当母亲的有了新的期盼。   至于八王爷......若是老天垂怜, 让他们还能有再续前缘的机会,王宁不会再退缩,也不会顾及什么了。   王宁给赵老太君瞧了一会头发,又开了几幅药方子,薛神医如今还在赵慎的掌控之下,王宁想得一张生黑发的方子并不难。   片刻之后,王宁才与八王爷对视。   有二十年了!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她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还当风华正茂,如今却是鬓角染霜,眼角已有明显的褶皱,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布着醒目的血丝,他看上去......真的老了,也变了,可看她的眼神至始至终却不曾变过。   王宁鼻头一酸,没成想那次诀别,一转身就是二十载了,早已物是人非,年华不再,而他与她只能止于两两相望。   王宁心怀深仇大恨,她沉寂了二十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王家嫡女,王宁及时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住了。   八王爷也不再是那个街头搞事的八王爷,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步步皆关键,一步错许有可能满盘皆输。   他都等了二十年了,如今还能再熬一熬。   而且,见她还活在世上,还能看到她,这便是老天对他的恩赐了。   如此,他觉着足够了!   试问还有什么比阴阳两隔更残酷!   赵翼火眼金金,一眼就瞧出了王宁与八王爷之间的不同寻常之处。   张大夫是赵慎推荐的,赵翼结合诸多细节,稍作思量了一番,但这一次他并没有猜出什么。毕竟他对当年的事知之甚少。   八王爷移开了视线,实在不敢太过唐突,万一一个没忍住,直接扑上前就将王宁抱在怀里,这可就糟了。   八王爷觉着他此刻完全可能做出这种事出来。   他咳了几声,哑声道:“不知张大夫可否去我府上.....去我府上稍坐。”   赵老太君这时又多看了八王爷一眼,他是来求医的,没有道理将人家大夫往家中请吧?   八王爷孑然一身太久了,莫不是瞧着人家女大夫长的好看,起了什么“歹心”了?   不是赵老太君不信任八王爷,而是那些年他与赵凌干过太多不靠谱的事,老太君道:“张大夫会在侯府小住几日,王爷若不嫌弃,老生让人给你另备一间厢房,王爷不如也多待几日,正好浩天与淑婉这几日也在府上。”   好像侯府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八王爷想都没想,直接应下,“也好,那就多谢老太君了。”他太过积极。   老太君一愣,倒也没当回事,毕竟八王爷年轻那会还在侯府住过半年,若非先帝爷将他宣见回去,他还打算赖着不走了。   王宁半低垂着眼眸,有些心神不安。如今大事未成,当真不是念及旧情的时候,可她也是个女子,没有那般强大的意志力。   心心念念了半辈子的男人就在跟前,让她如何镇定?   *   八月中秋,皇帝的龙体好转,他的探子一直在跟着赵慎,传入宫的消息却大抵相似。   “赵慎今日与五姑娘去了太湖垂钓半日。”   “赵慎新得了一台古琴,今日在碧泉寺教赵五姑娘抚琴。”   “赵慎兀自下棋半日,另有半日外出打猎,得了一只花鹿。”   皇帝一直等着赵慎的下一步的动作,但已经过去两月有余,皇帝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动静。   赵慎是并不知道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他当真无心争权?   又是一年中秋,这日子原本是先皇后的忌日,可后来皇上再也不独自过中秋了,宫中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在乾坤殿召见了赵慎,皇帝见到赵慎时,只见他穿了一身素白色暗纹的直裰,背脊挺拔笔直,腰上缀着一块墨玉,容颜冷傲,但也俊美无双。他清冷之中隐隐透出的贵气,即便是皇帝自己也不可企及。   赵凌这些年远在边陲,据皇帝所知,赵凌留京的时间并不长,他究竟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不,他不是赵凌的儿子!   皇帝已经一身龙袍加身,须髯也特意整理过一遭,他端坐在龙椅上,视线从赵慎的脸上渐渐下移,又落在了他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上面。   那只玉扳指的确是他亲手挑的料子,费时数月打造出来之后,也是他亲手送去给宁妃,可惜宁妃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皇帝一直盯着赵慎看,从他的眉眼,手指,身段,甚至连黑皂靴的尺寸......他也估量一下。   赵慎面无他色的站在那里,淡淡问了一句,“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皇帝瞧了半天,没有在赵慎身上发现任何与赵凌类似的影子,他内心有些狂喜,但他这人做过太多连他自己都没法原谅的事,以至于这份狂喜也不太敢表露出来。   既然赵慎开口了,皇帝便问,“朕久闻你母亲至今还未入侯府?”赵慎是外室所生,这件事满城皆知,而且侯府除了正妻之外,从来就没有其他女子,皇帝问出此话,很是寻常。   赵慎眸中也是一派清冷,“微臣的母亲就在府上,微臣不知皇上此言何意?”   皇帝一愣,是了,赵凌娶了通州王氏,还让朝廷给王氏册封了一等诰命夫人,通州王氏便是赵慎名义上的母亲。   皇帝已经等不及了,锦衣卫迟迟没有赵凌的消息,他现在急着想知道当年的事,更是急切的想知道那人是否还在这世上。   遂又问,“朕是指你的生母。”   皇帝的眼神已经带着几许迫切,赵慎却无动于衷,淡淡道:“回皇上,微臣听闻她早些年就不在人世了,微臣并未见过。”   眼下虽已深秋,但还不至于冻人手脚。   皇帝此刻却是手脚一阵冰寒,入缀冰窟,她.....不在人世了?   不对!一定又是赵凌干了什么好事!   当年赵凌为了给王家求情,在殿外跪了一夜,还上了死谏,他既然救了赵慎,一定也会救了她!那时,赵凌总会“恬不知耻”的“宁妹妹”的叫她,虽然赵凌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却是十分爱护她。   赵凌一直是皇帝最头疼的一个人,为了给太子清除障碍,他这才大力扶植顾家,又借刀杀人,让温茂盛去除了赵凌。   此刻,皇帝头一次如此的期盼着赵凌还活着!   若是赵凌此番能脱险,他一定会考虑放过赵凌一回。   皇帝的喉结滚动了数次,在一阵安静之中,他说了一句:“你今日陪朕用午膳。”   殿内只有三人,除却皇帝和赵慎之外,李德海也在。   赵慎正要谢绝,皇帝突然道:“朕想与你说说赵五娘的事。”   闻此言,赵慎沉默着,没有言语,也没有谢绝皇帝的好意,但他没有那个心情同皇帝吃饭。   李德海见势,忙去传膳,宫人很快就端了饭菜上来。   布菜的宫女被挥退了下去,皇上持箸时,他特意留意了一眼赵慎的手。   几年前秋猎,赵慎不声不响就得了彩头,皇帝那时第一次留意了他,他双手皆可射箭,皇帝很好奇他是用哪只手吃饭的?   纯粹只是好奇,没有其他的想法。   皇帝见赵慎右手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又想起了几年前肖家的管事险些砍断了赵慎的胳膊。   皇帝内心猛然间一跳,有些想杀人的冲动。   肖家?肖家不可再重用了!   算着年纪,赵慎应该刚弱冠,他的手虽修长好看,但上面的茧子与伤疤也着实醒目。   赵凌不是从不让府上三位公子涉险么?怎么赵慎的手会这样?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这个赵凌,难道不是他自己的儿子,他就不心疼了?!   赵慎没有直视龙颜,但他两条剑眉明显一蹙。他并不知道皇帝此刻脑中在想些什么,但他也并不关心此事。   皇帝特意让李德海备了一壶陈年佳酿,他还想与赵慎喝上几杯,“朕听说你们赵家立了规矩,没有弱冠的男子不得饮酒?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弱冠了吧?”   皇帝盯视着赵慎的每一个表情。   赵慎没有回避,坦荡荡,直言道:“微臣还有事在身,家父至今下落不明,微臣心不能安,恕微臣不能饮酒。”   皇帝持着杯盏的手一顿,自己浅尝了一口,入口有些苦涩。   李德海想提醒赵慎几句,奈何他也不太清楚赵慎究竟知道多少。   归根结底,此事还得与赵凌当面确定。   皇帝今日也算是厚着脸皮留下赵慎用饭,他细细的观察了赵慎的五官,赵慎的确很像那个人,但也有几分像皇家人。   这件事便是错不了了。   皇帝有些投其所好的嫌疑,“朕已经听闻了你与赵家五姑娘之事,你.....你们可是兄妹!”   如果真想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如,赵慎如果脱离了赵家,另换身份不就可以了么?   既然赵慎对权势并没有什么兴趣,皇帝以为还有别的东西能让他服软。   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宁妃母子又是皇帝的心结,他对赵慎可以说是存了心的在讨好了。   李德海在一旁也是干着急,哪怕赵慎有一点的自知,或是他但凡有一点脑子,也会在这个时候让皇帝有个台阶可下。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赵慎此前是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为的就是解除与七公主的婚约。   他既然这般大胆了,为何却不与皇帝认亲   他的生父可是天下的国君,坐拥天下,他难道一点就不心动?   赵慎放下碗箸,从头到尾只用了一只汤包,他面色极淡,“吾妹还小,微臣自有考量。”   皇帝:“......”他将赵宁安排到碧泉寺陪着顾太妃吃斋,为的就是让太子无法再继续觊觎她,赵慎何等聪明,他难道就没有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皇帝以为,他这就算是对赵慎的补偿了。   只要他肯接受,但凡皇帝能够办到的,都会依了他。   除却.....除却一个储君之位!   这时,小黄门过来禀报,“皇上,太子殿下过来给您请安了。”   太子是皇帝最看中的儿子,又是先皇后所出,他一出生就被皇帝册封为了太子,日后顺理成章荣登大典。   太子由宫人领过来时,赵慎已经起身,但太子一眼就看见了桌案上的两副碗筷。   太子面上虽然不显,但已经开始疑心。   能与皇帝同席而食,这是何等的荣耀?迄今为止,除却太子本人之外,就连内阁阁员也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而且再看皇帝的神色,似乎对赵慎有一丝的讨好之意。   赵慎这时面无表情道:“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见他去意已决,加之太子在场,皇帝便没有挽留。   赵慎与太子都是他这辈子两个最爱的女人所生,皇帝都很在意。   太子并非迟钝之人,他已经嗅到了一丝的不为人知之事,“父皇,赵慎.....怎会在此?”   这话听上去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太子察觉不妥,又添了一句,“七妹尚未释怀,听说还闹的厉害,这个赵慎太过分了。”   皇帝没有说话,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太子冷漠。当初给赵慎与七公主赐婚就是极为荒唐之事!   李德海这时说一句打破了僵局,“殿下有所不知,赵慎的性子与公主不合,如今这样倒是最好的。”   太子看了一眼李德海,神色不明。   皇帝命宫人又备了一副碗筷,让太子也留下用了饭,父子二人今日的话很少。   这之后太子陪着皇帝稍坐片刻便回了东宫。   太子愈发的起疑,他对赵慎的身世,以及当年有关赵慎生母的传闻皆有所了解。   种种细枝末节联系在一块之后,太子突然心生一事,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猛然之间惊觉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忙吩咐了一句,“来人,去大同给我找赵凌!”   赵慎是赵凌带回去的,他一定知道什么!   除却太子之外,温茂盛也在寻赵凌。   人是他派人追杀的,现在却要将他全须全尾的寻回,温茂盛刚经历丧子之痛,遇到此事,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了!   *   接下来四个月之内,京城风平浪静。   昨夜开始,京城下了第一场雪,郊外愈加的冰寒。   赵翼与公孙月的大婚在即,赵慎来了碧泉寺接赵宁回府。   大雪下了一夜,直至次日还没有消停的迹象。   赵宁裹着滚兔毛边的披风从屋内走出来,她怀里抱着汤婆子,面色粉白,双眸莹润,单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奇丽的景致,已然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姑娘了。   赵慎披着黑色貂皮大氅,单手持着一把油纸伞,在雪光微亮处对赵宁浅浅一笑。随后大步稳健的朝着她走来,大氅带风,身后留下了两排整齐的脚印。   雪很大,积雪还来不及铲除,赵慎低头看了一眼赵宁脚下的绣花鞋,他将油纸伞递给小厮,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雪花纷飞,奇冷奇美。   这画面似曾相识,赵宁有一刻的失神,待她醒神时,人已经被抱上了马车。   赵宁有小半年没有回府了,有些想小七小八,还有小九,但她更高兴的是二哥与公孙姐姐的婚事。   “四哥,大约多久能到家?”赵宁欢喜的问了一句。   赵慎知道她受委屈了,抱着她给她取暖,“快了,这次回去就不用再来了。”   赵宁不太明白,让她来碧泉寺吃斋的人是皇上,没有皇上的旨意,她如何能不来了?   赵宁突然想起了四哥承诺过的半年之约,四哥说半年之后会娶她,算着日子好像快到了。   她恍如隔世,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抓着赵宁的手,给她哈气,但没一会唇就碰触了她的手背,他并没有进一步干什么,却总是似有若无的撩拨她。   马车内空间狭小,这样的亲密让赵宁有些不太适应。   她动了动身子,将双手抽了回来,“小九可会喊人了?”   赵慎点头,“会了。”   他眼神有些过分的热切,赵宁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四哥,你别这样看着我。”   赵慎何止想看着她,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亲密,赵慎知道时候差不多到了,待她光明正大的嫁给他,她再也走不掉。退一万步说,即便她走到了天涯海角,他也能以夫君的名义将她给捉回来。   赵慎低低一笑,用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蹭着赵宁光洁的额头,来来回回,不知满足,“怎么不能看你了?二哥就要成婚了,你我也快了。”   怎么就快了?   赵宁不明所以。   现在四哥还是这个身份,而她也依旧是他的继妹,就连侯爷父亲至今还不能露面,事情好像并不太妙啊。   赵慎没有听到回应,竟有些胆怯的问她,“你不愿意?”   赵宁不知作何感想,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可近日或许是挨着古佛近了些,难免会多想多思。   她已经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了,内心渐渐出现一处空洞,她不晓得要用什么才能填补。   赵宁还未来得及说话,赵慎带着霸道的语气从她头顶传来,“你不愿意也不成,非嫁不可!”   赵宁:“......”   回到侯府,赵宁发现家中一片热闹喜庆。   今日,恰逢长公主府的嬷嬷和丫鬟过来安床,加之为了迎接赵宁,赵老太君命人在西暖阁摆了一方酒馈。   赵宁竟然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心头一惊,但碍于兹事体大,她装作没有认出宁妃。   赵慎给她介绍了一句,“小五,这位是张大夫,你不是惧寒么?一会让张大夫给你好生瞧瞧。”   赵宁只好点了点头。   宁妃什么时候成了大夫了?   【小剧场】   赵翼:八王爷急吼吼的想生黑发?这是打算找第二春么?   赵凌:听说全天下都在寻我?别这样,本侯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配角,不求关注,不想上热搜,真的!   赵翼:终于要成婚了,话说明天洞房会顺利吧?作者君,我都大把年纪了,你不能对我无情啊。   月哥:已无心成婚,只想造反,毕竟我是个做大事的女子,进了赵家大门,我得找小叔子好好商榷一番。   萧氏:.....别闹了,好好成婚。   PS:赶上了,英明保住了。(握拳) 第113章 终至大婚(下)   赵慎难得回府。   赵家人俱以为他真的一直在碧泉山下陪着五姑娘吃斋。   要说起五姑娘也是可怜人了。   原本就是闭月羞花一样的人儿,过了年都十五了, 也没个登门提亲的贵公子。   这万一再迟一两载, 可真的不好说亲了。   虽说赵家人都在为赵宁担心,但眼下赵家诸事繁多, 还真是没法子顾及她了,再者皇上下旨在先,让她在碧泉寺陪着顾太妃吃斋, 赵家人也不好违背了圣意。   赵翼后日就要去长公主府接亲了, 这一天赵夔将老二老四都叫到了大房议事。   赵夔原本是看重辰王,但温家如今接二连三的遭了重创,辰王又是温家的女婿,上回皇帝卧榻之际,辰王连面见圣上的机会都无。   可想而知, 辰王的机会并不大。   赵夔上回听了赵慎一言, 良禽择木而栖。可眼下看来皇帝的几位皇子当中还是要数太子最后的胜券最大。   赵夔又打了旁的主意,这也是今日三兄弟见面议事的主要目的。   萧氏带着丫鬟上了茶之后, 温和的笑看赵翼,“二弟, 你后日就要去长公主府, 今个儿别听你大哥的, 早些睡下, 明个儿还得去祖庙烧香。”   萧氏盼星星盼月亮, 总算是盼着公孙月进门了,这几天忙上忙下的, 没有半分歇息。   赵老太君与王氏已经渐渐放权给她了,别看这萧氏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办起事来还真是谨慎周到。   赵翼点了点头,“嫂嫂的话,我记住了。”   萧氏一离开,赵夔就说起了正事,“眼下顾家如日中升,我听闻顾家旁支尚有一适嫁的姑娘,老四既然与七公主的婚约已经解除,以我看来,不如来年就去顾家提亲吧。”   既然辰王靠不住,那么只能辅佐太子了,而太子又与顾家交好。   赵夔的意思是让赵慎成为顾家的女婿。   赵翼一口热茶喷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赵慎面若冷玉的脸,有些为难道:“大哥,老四的事,你还是别管了。”   赵夔这话就不爱听了,他是家中的兄长,弟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怎能不管呢?   赵夔语重心长,“老四也弱冠了,再这样下去终归是不行的。”   赵翼觉着他大哥哪里都好,也是个能力十分强大之人,可有时间也实在是糊涂。   “老四,要不,我与大哥都说了吧?”赵翼问道。他当真有些担心赵夔又去私底下与哪位皇子达成什么协议去了。   赵慎的态度甚是清冷,彷佛这世间的绝大多事对他而言真的是无足轻重。   这厢赵夔不明所以了,他还有什么事不知道?   赵家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父亲一直窝在母亲屋子里,但父亲一天会在院中待多久,他都了如指掌。   赵慎喝了口热茶,俊脸氤氲在腾起的丝丝热气之中,隔着一层薄雾,他的神色有些迷幻,道:“大哥别操心了,眼下先办了二哥的婚事再说。我的的婚事,大约也快了。”   赵翼又被热茶烫了一下,在他看来,眼下的情形并不是很顺利,怎么老四的婚事也快了?   他这就要娶小五了?   不对啊,他就算已经是迫不及待,可他又以什么身份去娶呢?   赵夔本着一颗老哥哥的心,问:“是么?既然你自己已有心悦之人,那我也不会逼迫你。你可知道近日太子的探子时常在侯府外面盯梢?真是怪了,莫不是太子又怀疑什么?”   赵翼与赵慎互视了一眼,很显然赵夔他并不知道事实。   赵翼本想将事情说出来,但他就要大婚了,如此一说,也不知道大哥会是什么反应,要知道他们赵家不久之后就要去夺位。   赵翼私底下见过赵凌,已经确定了父亲他也是这个意思了。   “老四,我还是跟大哥说了吧。”赵翼又道。   “.....”赵慎他真的是无所谓的态度,但见赵翼这般焦虑,遂点头,“也可吧。”   赵夔等不及了,“老二,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翼终于将一切都告诉了赵夔,待他说完,赵夔一个人愣了半天,回过神时,脸上一阵狂喜,再次看着赵慎时,神色都不太一样了,他笑了笑,单手抹了唇,“老四啊,我的老四,你......这么些年深藏不露啊,哥哥我待你可不薄呢,你日后万不能委屈了哥哥我。”   赵慎唇角一抽:“.......”他自幼在赵家长大,这都两辈子了,竟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赵家。   赵夔今日甚是高兴,哼着小曲儿去见了萧氏,抱着她好一番亲热,还告诉她,“娘子,我们赵家很快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萧氏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没有心思询问,一心想着后日的大婚,可还有哪里没有布置妥当的?   *   天色已然大黑。   王宁觉着,她在赵家已经叨扰多时了,便想去给赵老太君辞别。   八王爷这几日一直都在王宁身边,但也不敢太过靠近了她,听闻她离开,自是不舍得。   八王爷灌了杯热酒,终于将脑中演示了无数遍的动作做了出来,他在夹道上堵住了王宁的路,一把将她摁进了怀里。   娇小的身板还是软软香香的,八王爷一阵目眩,如同置身花海,他发现怀里的人并没有推开他,八王爷又是一阵狂喜。   此时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成了废话,八王爷只想这般拥着她,感受着她依旧鲜活的体魄。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即便已经时隔二十年,即便他二人经历过小半世的纷争,但这一刻根本无需任何言辞。   朱浩天与赵淑婉来侯府有一阵子了,赵淑婉在葵阁打叶子牌。朱浩天便去寻她,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夹道上撞见这样一幕。   他那个孤身了十多年的爹,此刻正蛮横霸道的拥着府上的“张大夫”。   听闻人家张大夫是个寡妇,他爹这般做派简直是可恨又可耻的趁人之危啊!   就连朱浩天这样的纨绔,他也没眼看下去了,拳头一握,朱浩天咳了一声,给了他爹一个反应过来的机会。   “咳咳!”   朱浩天以为这是在帮他爹,他爹的一世英名不能因为一个寡妇给毁了。   八王爷还沉静在久别重逢的狂喜之中,王宁先意识到了什么,她推开了八王爷,见朱浩天离着他二人只有几步之远,王宁当即羞燥的无以复加,从八王爷怀里挣脱出来之后,提着裙摆就沿着小径跑去。   八王爷的怀抱还是温热的,鼻端依旧留着沁人芬芳,他方才以为这是一个绝美的梦境。   但此刻,梦醒了,佳人被羞走了。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在他身后“说教”了起来,“父亲,不是我说您,人家张大夫好歹也是个值得旁人敬重之人,她还治好了您的白发呢?您这般轻薄她,这让世人如何看待您?”   八王爷微微侧身,突然觉着他并没有那么疼爱自己的儿子,遂随了自己的脾气,拧住了朱浩天的耳朵,“你!你这小子,谁让你出来的!”   朱浩天觉得自己的被人误会了什么,他的身手功夫也是十分了得,与八王爷“切磋”几招,他便逃离了束缚,捂着通红的耳朵,道:“我都是要当爹的人了,父亲你休要再这样!”   “方才我也是父亲好,您若喜欢张大夫,明媒正娶就是了,您这样搂搂抱抱像个什么话?”   八王爷无言以对,可恨的是,朱浩天说的毫无错处,他寻不出朱浩天的不是出来!   这一天晚上,王宁便彻底离开了侯府,八王爷也反复寻思着朱浩天的话。   单是搂搂抱抱的确不太君子,他得娶她!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让皇帝赐婚?!   他要想办法让皇帝亲手给他与王宁赐婚!   八王爷又在想,日后获知真相的皇帝会不会被气死!   *   转眼两日后,雪后天霁,天还未亮,定北侯府的下人已经忙做一团,后厨热气蒸腾,下人们各个欢喜雀跃。   二公子出手阔绰,这三日人人皆有铜板拿,运气好的还能得银元宝。   赵翼已经收拾妥当,他穿着一身大红色吉服,赵夔亲手给他挂上了红绸大花,像个老父亲一样多交代了几句,“老二啊,你马上就要去接亲了,长公主与公孙将军愿意将独女许配给你已经算是对你的肯定。”   赵翼不知道赵夔这话是什么意思,大约是因为父亲如今依旧不方便露面,大哥这才当众意思了一下。   赵翼等不及的带着迎亲的队伍出门了。   良哥儿与赵慎也一道去了。   此时,长公主府也是一片热闹,七公主与公孙月是表姐妹的关系。公孙月出阁,七公主也来了,确切地说,七公主知道今日能见到赵慎,这才是她此番出宫的缘故。   吉时还未到,到了晌午时,结亲的队伍在长公主府吃酒宴。   赵慎一直很低调,他的位置很不显眼。但今日人多嘴杂,七公主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赵慎,只能命宫人给赵慎传了手笺。   上面说明了她会在岳香楼等着他,为了防止赵慎不露面,她还强调这次见他,是为了说赵宁的事。   七公主原以为,事关赵宁,赵慎一定会见她一面,但赵慎根本就没有去看那手笺,还让送信的宫人原封不动的将手笺又带了回去。   七公主已经不知道如何对待他了,如果可以的话,她都想毁了赵慎算了,她自己得不到的人,旁人也别想得到!   吉时到,全福人将公孙月搀扶了出来,这个时候新郎官不太适合与新娘子见面,更别提公孙月头上还盖了大红绡金的盖头。   赵翼可能太过心急了,从全福人手上接过公孙月的手时,他头一低,与公孙月的发冠撞在了一块,引得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良哥儿觉着自家二哥自从遇上了他家二嫂嫂。二哥的行事变的毛毛躁躁的,少了原先的沉稳谨慎了。   这世间的男女.情当真叫人糊涂。   良哥儿看着赵翼面带傻笑的跨上马背,他决定这辈子绝对不会随意喜欢上任何的女子。   事实证明,姑娘家越是好看,便越是有毒的。尤其是像二嫂嫂这样,集容色与睿智于一身的姑娘。   *   侯府已经开席了。   今日所来的宾客全然没有赵夔大婚时多,不少朝中大臣依旧在观望之中,是否继续与赵家交好,还得看日后的局势来定。   不过,赵家从来都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意那点礼钱。   而且,萧氏一早就猜测到了,她命下人将没有用完的酒菜拿出去布施了。   赵夔发现,他媳妇儿不声不响之中变得越来越能干!   吉时到,萧氏忙拉着赵宁去看热闹,待公孙月跨过马鞍与火盆,萧氏亲自上前牵起了公孙月的另一只手,将她送到了上院,这才将人交给了赵翼。   二人马上就要拜堂了。   赵宁看过多次大婚,每一次都能叫她雀跃,也不晓得她与四哥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上辈子是被周氏用了一顶小轿送到了辰王府,根本就没有尝过为人新妇的滋味,上辈子的遗憾太多。   拜堂结束,众女眷也跟着去了洞房看热闹。   一个冬天过来,赵翼面色白皙,今日不晓得怎么了,面颊还有丝丝可疑的绯红,尚未喝酒,却是已然微醉。   撒帐过后,赵翼要先离开一阵子,此时公孙月的大红盖头已经掀开了,露出绝艳明丽的脸,她的五官本就偏向妩媚,此刻一个眼神飘过来,便更显妖艳。   赵翼心神荡漾了几下,可恨的是现在天色还未大黑,而且他还得继续应酬宾客。   赵翼觉着,这一天太过漫长,他终于明白了古人所言的人生三大乐事的绝妙之处。   亦如此刻的他,心尖上如同被数根羽毛轻轻扫过,好不煎熬。   萧氏提醒了一句,“二弟,前院还有几位大人在等着你呢。”   赵翼最后看了公孙月一眼,声音不太平稳道:“我先过去,晚些再回来,你.....你若有任何需要,可先与嫂嫂说。”   公孙月点头,摆了摆手让他离开,没有一点为人妇的娇羞之色,“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赵翼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与他所想像的不太一样。   不过没关系,待晚些回来,他在榻上时,再好好“问问”她!   双方的全福人在洞房内待了片刻便就离开了,萧氏迟迟没有走,“月儿,你可饿了?我让人给你煮了饺子,你先用些垫垫肚子,老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公孙月头上的凤冠压得她有些难受,便自己动手摘下了。   萧氏又单独给她了一份见面礼,是一套赤金的首饰,“月儿,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萧氏欢喜的不得了,赵宁瞧着两位嫂嫂的关系,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羊肉饺子被端了上来,公孙月也不客气,她的确是饿了,她正打算用时,萧氏突然以手捂唇,像是有些干呕。   萧氏嫁入侯门已经有些日子了,她这个样子很快就让公孙月与赵宁意识到了什么。   赵宁笑了笑也不多话,她猜大嫂估计是有了。   公孙月会些岐黄之术,顺手就抓着萧氏的手给她把了脉,不消片刻,笑道:“恭喜嫂嫂,你有了,差不多两个月,你怎么的还不知道?”   萧氏忙着操办婚事,她的确是忽略了这件事,闻此言她细一算,是快两个月没有小日子了。   “当真?我有喜了?”萧氏也甚是高兴,赵夔一直念叨着生孩子,她自己此前也着急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了。   公孙月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嫂嫂,你好生歇着吧,别再操劳了。”   这时,芳婆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她先在萧氏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又走到了赵宁跟前,小声道:“姑娘,你且随老奴过来一下。”   萧氏与赵宁齐齐离开了洞房,公孙月太过机智,她就算不问也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今日是新娘子,着实不便出来。   这厢,萧氏与赵宁被芳婆领到了上房,赵夔竟然也在,除了他之外,还有赵慎。   院门被数名暗卫把守,上房的看守尤为森严。   几人皆是心知肚明,待萧氏与赵宁在暖阁落座时,赵凌终于露面了,他穿着一身褐色貂皮大氅,已经开始续髯,仅仅大步走来的姿势,也是威风凌凌。   只是.......他一路假咳,似乎在极力掩饰着尴尬。   赵夔这时清咳了一声,“既然都到齐了,那我有话便直说了,父亲在府上一事,如今只有咱们几人知道。当然了,老二也是知情的,但他今日大婚,便不通知他了。”   赵宁看了一眼赵慎,她现在不太明白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赵慎只是对她轻轻一笑。他眼眸太过深幽,赵宁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赵夔道:“有件喜事要公布一下,母亲她有孕了。”   众人:“.......”   如今侯爷父亲还顶着“下落不明”的帽子,母亲却有孕了,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就是严重了。   赵夔接着道:“外人皆以为父亲不在府上,母亲这一胎还得小心为上。我今日叫大家过来,就是想提醒大家时刻注意,尤其是在小六,小七小八,还有小九面前,你们几个切不可说漏了嘴。”   赵宁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母亲没有露面的缘故,这个事.....   赵宁灵机一动,“如此正巧,大嫂也有孕了,府上若是要用什么安胎的药材,也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赵夔今日是被赵凌叫过来替他“宣布”好消息的,听了赵宁这话,赵夔猛地咳,“什.....什么?”   萧氏腼腆一笑,点了点头,“嗯,是有了。”   众人:“........”   今日这种特殊的日子,赵夔与赵慎自然不能消失太久。   几人很快就从上房出来,赵夔多看了萧氏几眼,“真有了?我怎不知?”   萧氏笑道:“还是月儿告诉我的。”   赵夔不明白了,“二弟妹怎会知?”   萧氏没有细说,只道:“月儿实在是厉害,我可佩服她了。”   赵宁与赵慎落在后面,行至一处岔口时,赵慎伸手拉着赵宁走上了另一条甬道。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母亲与大嫂都有孕了,赵宁觉着今个儿是三喜临门。   她在席间喝了一点梅子酒,现在脸上呈现酡红色,眼神水润,沉默安静的样子像初夏的水莲。   赵慎心神微动,每次见着她,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与常人一样有了欲.望与温度。   两人相顾无言的往前走,赵慎的大氅与赵宁的披风相缠,有几刻险些交织在一块了。   赵宁等着她四哥说些什么,这时,一小厮急步而来。   此人上前,但见赵宁在场,他起先有些犹豫,赵慎示意他有话便说。   这人便道:“公子,太子殿下携重礼过来道喜,眼下就在宴席处。”   太子朱明安来了?   赵宁蹙眉看了一眼赵慎,“四哥,若不你先忙,我去看看母亲。”   赵慎没有让她走,广袖之下的大掌依旧紧紧握着她的。   赵慎对男子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待那人一离开,赵慎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指腹放在赵宁的眉心,给她揉了揉,“你别担心,四哥会解决了一切。”   赵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确心悦四哥好些时日了,可如今一看到他,赵宁的胸口便有一处无法缝合的裂口,里面丝丝生疼,隐隐发酸,这种让她摸不透也猜不着的情绪几乎快将她逼疯了。   她没法不胡思乱想。   夜间再怎么昏睡,偶尔依旧会有梦魇,她梦见自己从高处坠落,疾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会掉入怎样的深渊,又是否会粉身碎骨。   赵宁不晓得怎么回事,她突然不想回避了,“四哥,我还想去看看热闹,我与你一道过去吧。”   赵慎捏着她的手,掌心滚烫,反复的看了她几眼,最后像是释然一笑,“也好。”   【小剧场】   赵翼:作者啊,还是那句话,洞房会顺利吧?会么?会的吧?   公孙月:以我的观测,估计有人要搞事了,无心洞房!坐等!   王氏:脸都没地方放了!向导演申请把侯爷调走,真的不能再生了!   赵凌:咳咳,生孩子是人生大事,为了赵家的昌盛,夫人委屈了。   八王爷:不怕皇帝一样的对手,就怕哈士奇一样的崽子! 第114章 红烛之乱   赵宁与赵慎一道去了宴席处。   赵宁并没有去女席那边,她倒要看看太子究竟要干什么。   只见, 朱明安身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 外面披着银狐皮的鹤氅,气度高贵, 面容俊逸,神色傲慢。隔着几丈之远,他看着眼前的金童玉女一般的两人, 眸色悠然一冷。   如今, 他似乎就连半分佯装出来的和善都吝啬拿出来了。   赵夔与萧氏也过来了,赵夔与赵慎对视了一眼,便上前几步,笑道:“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有失远迎啊。”   赵夔一贯都是这样的做派, 他其实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与他走近的人才知他此人整日都表现的大智若愚。   太子笑了笑, 之后又看向了赵慎。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具有清冷矜贵的气度,融入在骨子里的尊贵血统终有一日无法掩藏。   太子已经八成可以笃定了赵慎究竟是什么人了。他现在要做的是证实赵慎的身份, 再以“王家余孽”的罪名将他彻底毁掉!   最起码皇上没有要为王家昭雪的意思不是么?   一代帝王如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自己放下的弥天大错!   其实, 太子大可以将赵慎杀了, 以绝后患。   但这小半年来, 太子派出去的人几乎没有一个生还的!那些可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顶级杀手!可想而知对方有多么可怕。   他现在终于理清了某些事, 或许上辈子将他置于死地之人......就是赵慎!   太子眸中蕴含怒火,而赵慎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是冰寒刺骨, 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织,就连旁边的人也感觉到了异样。   赵夔晓得赵慎的身份了,赵慎眼下就是他的眼珠子,只要能将赵慎最终推到那个位置上,赵家才能得以百年安稳。   于是,赵夔站在了太子与赵慎之间,挡住了太子的视线,他笑脸迎人,“殿下请吧,我立即命人去重新温酒。”   太子身后带了数十人,这阵势不太像是来喝喜酒的。   赵翼也走了过来,还未走近就被赵慎一手挡住了他的胸膛,“时辰不早了,二哥早些去洞房吧。”   赵翼身子微僵,“.......”府上来了劲敌,要他如何安心去洞房?虽说他的确快等不及了。   太子又往前迈了几步,如此一来,从他的角度,即可清楚的看见赵宁,她站在赵慎身侧,妍丽的容貌像笼上了一层不甚清晰的薄雾,让人无法更进一步的看穿了她,披风下面的柔绢曳地长裙遮住了她脚下的绣花鞋,可能感觉到自己在看着她,她又仰面看向了赵慎,眸中都是仰慕与依赖。   太子拳头一紧,突然勾唇,道:“赵五姑娘,多日不见,听闻你去了碧泉寺?”   赵宁不晓得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她去碧泉寺吃斋的事,任谁都知道。   太子既然开口了,赵宁只好看着他答了一句,“确实是。”   这时,一小团子穿过人群,乐呵呵的遍地乱跑,他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正焦急的唤着,“九少爷,您慢些!”   小九来了,他穿着宝蓝色素面湖杭小夹袍,圆滚滚的,实在是调皮,前几日与小七打起来了,小七力气大,他被揍得嗷嗷大叫,倒也不肯哭,若非下人及时制止,小东西估计会与他七姐姐一决高下不可。   今日家中办喜事,小九更是欢快的不得了,现在母亲不怎么的见他了,他倒也习惯了。   小九在撞上太子之前,被赵夔一把捞了起来,单臂将他夹在怀里,斥责道:“小九,你又捣乱,小心大哥将你送军营去!”   小九不喜欢说话,但脾气却甚是骇人。   赵夔正要将小九交给婆子,太子的手伸了过来,他双手去抱小九。   赵夔一开始自然不愿意给,但太子坚持,现下府上宾客众多,赵夔只好将小九给了太子。   太子抱着小九,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知我是谁?”   小九自然不认得太子,两条灵活的小腿抬起就往前踢了一脚。   赵宁看得真切,太子虽然躲闪极快,但依旧被踢到了下巴,她心神一紧,开始后怕了起来。   太子面色微沉,在众人都屏吸时,他却突然笑了,双臂用力,将小九抛到上空。他用力很大,小九离着青砖地面足有两三丈之高,若是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宁刚要喊出声,赵慎身子一跃,在太子出手之前,他接住了小九。   赵夔与赵翼已经快隐忍不住了,好在赵慎接住了小九,他二人便勉强沉住了气。   小九明显被吓着了,但又见被四哥抱着,他缓和了一下,又没心没肺的“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似乎还想再来一次。   赵慎这时几乎带着愠怒冷喝了一声,“还不将九少爷带走,九少爷若有个半分闪失,唯你们是问!”   婆子吓得不敢抬头,忙将小九抱着,匆匆离开了宴席处。   此时,太子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赵慎这话明明是对他所言。怎么?即便他摔了一个赵家的孩子,他赵慎难不成还能以牙还牙?   太子并没有留下吃酒,他命人将贺礼放下,笑意不明,道:“近日京城流传巫蛊一事,皇上久病不愈,估计是有人蓄意谋害,本宫还要忙于要事,便不久留了!”   太子的视线从赵慎脸上离开后,最终落在了赵宁身上,直至他转身离开,才没有继续看着她。   太子步子很猛,以至于身上的大氅带过时,留下一阵带着龙涎香的冷风。   片刻,小厮过来通报,“三位公子,太子殿下已经带人离开了府门。”   赵夔依旧有些心有余悸,“方才太子是在向我赵家示威!今日是老二大喜的日子,他这次太过分了!”   赵宁小脸煞白,她有点后怕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丝愤怒,奈何她只是个弱质女流,没有那个抵抗权势的本事。   赵慎道:“大哥,二哥,这里就交给你们二位了,我先送小五回去。”   赵宁乖巧的跟在赵慎身侧,赵夔以往没觉着他二人之间有什么,但眼下赵宁马上就十五了,赵慎又是那个身份,他压根不是赵家的子嗣,赵夔看向了赵翼,想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惑。   但赵翼可能心不在焉,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时辰不早了,大哥,我......”   赵夔作为过来人,当然是明白他的心情,他遂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家中一切有我。”   赵翼并没有直接去洞房,他有很多话要对公孙月说,比方说刚才的一幕,他便很想与公孙月商榷几番。但宴席处还需要他继续应酬片刻。   萧氏靠近了几步,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妇道人家,但也瞧出了太子今日来意不善,“夫君,那些贺礼当作何处置?”   赵夔看了一眼堆成小山的木箱,他突然皱眉,一手揽过萧氏的肩头,“夫人,你先回去,记住了,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院子。”   赵夔一直都不太正经,萧氏感觉到了他的严肃,她想了想腹中的孩子,便点头应下,但很快又道:“那,月儿那头要不要知会一声?”   赵夔起先根本就没有听懂,顿了一顿方道:“我的好夫人,老二和二弟妹今日大好的日子,你去通知她作何?”   好像也是......   萧氏这便领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离开了宴席处。   这时,赵夔命人将太子抬过来的木箱转移到了后院,之后又挥退了下人,只留下了两个心腹,隐约之中,他深感不妙。   赵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打开看看吧。”   赵夔被他吓了一跳,侧头看着他,“老四,你走路都不带声的?”   赵慎将赵宁送回了梅园,当即就来了后院,赵夔察觉到的事,他也大约知晓了。   第一只木箱被打开时,心腹明显身子一僵。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很快就调整好。   随着木箱一应打开,那两名心腹连连后退了几步,皆面露惊色,其中一人抱拳道:“世子爷,四公子,这四只木箱中.....装的是咱们府上派出去的探子,都已断气了!一剑封喉,下手狠辣”   赵夔腮帮子动了一动,与赵慎对视一眼后,吩咐了一句,“厚葬了吧,此事不要惊动府上人!”   “是!世子爷!”男子应下。   赵夔与赵翼并没有再次折返宴席处。   赵夔气愤难耐,他手底下派出的探子还从未遭人所害过!   “老四,看来太子是盯上赵家了!”赵夔道了一句。   赵慎“嗯”了一声,转身走开,挺拔的脊背很快就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   赵夔并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   赵宁屋子里点了浓重的安神香。   这香料名贵,故此没有什么明显的气味,赵宁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一上榻就睡着了。   但她不久之后还真是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花香,眼前是一片昏黄的光线,仙鹤缠灵芝纹的烛台上,火焰忽然一晃,视野被渐渐放大。   一脚踏木屐,身着束腰敞领袍子的妙龄女子缓缓靠近矮几,随着她盈盈跪坐了下来,案几另一侧的男人抬起头来。   男人眸色深幽,剑眉斜飞入鬓,一个抬眸间,凛冽的神色倏然温和了下来。   一入眼便是白皙精致的锁骨,再往下就是独属于女儿家的娇楚。   她又穿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现下民风开化,束腰敞领的衣袍在新田城风靡一时。妇人们就爱这副打扮,可衬得腰细腿长,还有上面傲人诱.惑的.丰.腴。   年轻的晋侯放下手中竹笺,低斥了一句,“胆子愈发大了?不怕外面的剑客将你当细作给杀了?”   这个时辰的晋国王宫已然宵禁,除却君侯之外,无人敢随便四处走动。   女子十七了,她是晋侯亲手养大,不管晋侯起先的目的是何,她如今都是他眼中特殊之人。   女子浅笑不语,如远山苍黛一般的眉目灵气逼人,晋侯十来岁执政,他远比同龄的男子要城府数倍,各国送来的美人比比皆是,他从未因为任何一张红颜动心过。   但此刻,晋侯眼神漂浮,视线落在女子修长白皙的脖颈时,他突然盯视着她左眉上的小痣,哑声道:“回吧。”   那颗小痣很小,与他眼角的那颗大不一样,若非在女子半丈之内根本就看不见。   女子还是不说话,她玉手抬起,白雪的皓腕自广袖之中滑了下来,单手除去了玉扣,任由墨发倾泻而下。   呈现在晋侯眼前的是这样一副光景:女子肌肤莹白如雪,三千青丝恰若水墨晕染,红唇妖艳。白的白,红的红,黑的黑,形成极致的视觉对比。   晋侯起身,走开了几步,他负手而立,透着窗扉望着远处的苍穹,没有便露出任何的情绪。   晋侯在短短五年之内,即让邻国臣服,他有的是手段与野心,但此刻竟不敢多看女子一眼。   将她养大是被仇恨迷混了头脑之举。如今将她嫁赵太子也是唯一的自我救赎之法。   晋侯觉着,他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善心与耐心了。   晋侯正游神在外,精瘦的腰肢被人从背后抱住,她悦耳灵动的声音,带着无边的诱惑,悠悠传来,“阿兄啊,我心悦你已久了。阿兄不要将我嫁出可好?”   晋侯已无力退让,身子如同被铁链束缚,或许这是他骨血深处的渴望,以至于这一刻做不到将她推开,“别....别这样。”他低低道,竟显出几分无力。   女子不依,又道:“湘夫人入宫之前,就已怀我两月,阿兄明知我与你并非血亲,阿兄因何不肯承认你也心悦于我。”   她的脸紧紧贴在他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晋侯感觉到了致命的灼烫。   她的每一分靠近与他而言都是煎熬。   那些或是可耻或是无奈的他一直自以为是的谋划都成了空谈。   女子转了过来,仰头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晋侯,她眉眼含笑,“阿兄,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心悦我。”   她像个雀跃的孩子,大胆又奔放,她拉着晋侯的一只大掌,两人缓缓走向床榻,晋侯看着此刻风情万种的她,脚步虚弱,那些所谓的强大自制力已经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不翼而飞了。   他无力为自己辩驳,心悦她?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   来人来到榻上,女子一双细白的柔荑推.搡着晋侯健硕的胸.口让他躺。下,之后她大胆的趴了上来。   晋侯撇开脸没有去看她,像个认命的小妇人,任由心上人所为。   女子不急不徐的解开了晋侯的身上的薄衫,她彻底覆上他时,一手捏起了晋侯的下巴,他此时涨红的脸再也无处遮掩,她低头贴近他的耳垂,低低问了一句,“阿兄,你还要我嫁出去么?”   刺痛传来,赵宁是被自己给吓醒的。   她已经太长时日没有梦见过四哥了,没成想这突然就冒出这样的梦境。   梦里面的人她看得真切,便是她与四哥!   春竹忙撩开厚实的绒布帘子,见赵宁面色绯红,又见她兀自掀开了被褥,丁香色被垫下一片艳红。   春竹忙道:“姑娘,您葵水来了。莫怕,不碍事的。”   赵宁恍恍惚惚,她看着艳红色的血渍,却有些羞耻的不敢回想方才的梦境。   但胸口微微刺痛,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醒来后一直暗暗伤神,好不难受。   *   赵翼回到洞房时,公孙月已经换下了大妆,她闲着无事可做,便事先沐浴过了,屋子里烧了地龙,丝毫也不觉着冷,她身上只着一件玫红色绣并蒂莲的中衣,里面的小衣隐约露出,正趴在榻上看着一话本。   赵翼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下。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公孙月如今对他再也没有此前的热情,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赵翼盼着这一日已经盼了太久了,他原以为公孙月会与他一样期待着对方。   不得不说,赵翼强大的自尊心受了不小的打击。   公孙月趴在大红色的喜被上,如此一来,翘.挺的臀.部尤为惹眼,赵翼喉咙一紧,便走上了脚踏,他的一掌轻轻放在了公孙月的脊背上,见她并没有异议,遂缓缓下移,落在了那极.致.魅.惑的衔接处,低语了一句,“等急了么?”   公孙月偷笑了一下,扭过脸来看着他,“倒也不急的,嫂嫂和小五陪了我半天,你怎得这么尽快就回来了?”   赵翼欲要继续往下的手顿住了。   此前急着生米煮成了熟饭的人是她,现在嫌他回来早的人还是她。   怎么掌控着他二人之间冷热的人都是她?!   不过没关系,赵翼心悦极了公孙月,即便她此刻将他给卖了,他也没有怨言。   公孙月不是寻常女子,又是长公主的独女,还是长平郡主,她肯定不会像一般小妇人一样伺候自家夫君洗漱。   赵翼摘了胸口的大红绸花,侧脸看了一眼长案上的沙漏,此时的确还早......他若是就这般上榻,会不会显得太过猴急了?   如此一想,赵翼坐直了身子,从公孙月手中拿过话本,与她说起了正事,“月儿,咱们赵家怕是很快就没得太平了,今日太子过来闹事,算是与赵家彻底撕破脸。”   公孙月来了兴致,美眸闪烁,比看到赵翼时还要精神。   赵翼原本还想与她多说两句,但见她对自己如此怠慢,赵翼心一横,突然附身将她压下,贴着温软的身子,他哑声道:“明晨再说,今晚还是先睡下吧。”   赵翼的意图很明确,动作也很直接,公孙月原本也没打算耗着他了,新婚头一夜自然要顺顺利利。   可就在两人刚刚进入状态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二弟!二弟妹,你们快些起来,家中出事了!一会锦衣卫就要搜过来,你们可赶紧的......”穿衣!   来人是萧氏!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萧氏来的匆忙,她今日回了大房院落之后并没有急着睡下,才看了一会账本,前院就闹出了大事。她立马就想到了二房新婚夫妇,今个儿这种日子,下人也不敢打扰,她遂赶紧过来通知。   此时,赵翼滚烫的胸膛险些要炸出来了,他觉着今日完全可以去杀人了,什么慈悲心,菩萨心,他现在只有暴躁的一颗心。   公孙月一听来人是萧氏,便知此事一定非同小可。她一手撇开正压.在.她身上的赵翼,下了脚踏,直接从屏风上接过外裳套在了身上,这之后转身对赵翼交待了一句,“赵翼,我去开门,你快些穿好!”   她柔媚的眼神此刻很是犀利,似在赵翼身上剐了一眼,这让赵翼好不阴郁。   他们明明是两情相悦,如今怎觉得是他一厢情愿了?   赵翼到底也不敢过多耽搁,收拾了一下自己,火急火燎就穿好了衣裳。   这时,萧氏气喘吁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道:“我听说好像是因着巫蛊一事,现在官兵满城搜罗。”   公孙月秀眉一蹙,“巫蛊?嫂嫂可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氏哪里会知道那么多,“我也说不清,现在世子爷与老四都在前院应付,我就是担心一会挡不住,会搜到你们这里来,这才过来告知一声。听说皇上久病不愈就是因着巫蛊一事,搜城的人还有东厂那帮阉人。”   赵翼:“......”   就算是满城搜人,也不可能突然就从赵家下手,对方就是冲着赵家来的!   所谓“巫蛊”,不过是个幌子!   赵翼与公孙月对视了一眼,二人当即想到了赵凌!   赵翼一手摁在了公孙月的肩头,“月儿,你在屋子待着,我去去就回。”   公孙月怎么可能待得住?   【小剧场】   赵翼:!!!!!!!!!(不说话,唯有这个符号能准确的表示我此时的心情)为什么我大婚,播的是老四的洞房?   公孙月:如我所料,果然有人搞事了,依旧无心洞房,坐等。   萧氏:听说府上出事了,我得先去看看月儿怎么样。   赵夔:媳妇儿,人家今日大婚,你大晚上的表去凑热闹!   侯爷:为了找到我,也难为了众多反派了,老二,为父对不住你。   小五:太可怕了,我梦见了将四哥给.....压了?!他还红着脸不敢反抗?这是肿么回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弱小又无辜的女子?   四哥:....... 第115章 时局突转   乾坤殿一片死气萧索。   殿内烧了上乘的金丝炭,火光熏热, 旁边还架着半开未开的腊梅。   但殿内依旧冷的让人窒息。   皇帝习惯了多年的寂寞, 他以为这是高处不胜寒,为帝者一定会承受相应的孤寂, 但到了这个岁数,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似乎也没有那般吸引他了。   年关将近,诺大的乾坤殿依旧没有一丝的人气。   寂寥冰寒之中,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不消片刻, 李德海领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男子过来,此人不敢直视君颜,匍匐叩地,道:“微臣叩见皇上,如皇上所料, 太子殿下已将南镇府司的人引到了定北侯府, 就看今晚能不能找出定北侯。”   皇帝也不是一个庸人,已经半年过去了, 大同没有赵凌的半点消息,多疑如他, 如今自然是怀疑上了赵家。   皇帝倚在明黄色的软炕上, 盯着即将盛开的梅花出神, 那眼神之中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皇帝心道:这个赵凌心思狡猾多端, 他一定知道是朕对他下手, 这次他潜伏入京,是想将朕耍的团团转!   赵慎他.....是不是也知道赵凌回来了?   朕若是输给了赵凌, 赵慎会如何想朕?   皇帝慢慢抬眼,盯着跪趴在大理石上的男子,一字一句道:“无论赵家几位公子这次如何阻挡,赵家非搜不可!不惜代价也要给朕揪出赵凌!”   皇帝知道太子近日在做些什么,他默许了太子的行径,一来是太子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威胁皇权,二来,皇帝的确想将赵家搅合一二,否则如何能引蛇出洞   “是!”此人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李德海取了丹药过来,“皇上,该服药了。”   皇帝的视线落在了那颗赤红的丹药上,问了一句,“老伙计,你跟朕如实说,若是朕真的杀赵凌,赵慎那小子还会原谅朕么?赵凌他那样的人竟然也当了一个好父亲,朕怎么就不行?因何朕的儿子,一个个的,心都不向着朕”   生在帝王家,得到的太多,享受着旁人难以想像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付出常人难以承受之重。   大皇子与宫中嫔妃苟.且,被人暗杀在了流放的路上,太子勉强还算孝顺,其他几位皇子都是各怀心事。   对于这些,皇帝也从不在意。   李德海知道,皇帝其实这是专门在问赵慎。   赵慎是养在定北侯府长大的,如今这般出类拔萃,也都是侯府的功劳。换言之,若无赵凌,赵慎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一次,赵凌真的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皇帝手上。   否则,皇帝与赵慎之间的父子情怕是这辈子都无法修复了。   李德海思量一番,道:“皇上,以老奴之见,还是先将侯爷找出来吧。”   皇帝想起赵凌就来气,总觉着赵凌是故意与他拿乔。   是了,他的确是想弄死赵凌,但赵凌生为臣子,明知全天下都在寻他,他竟然故意躲着不出来!   若非是皇帝动用了暗中的势力也没有寻到人,皇帝还真是想不到赵凌眼下就在侯府!   皇帝长吁了一口气,暂且先留下赵凌一命,至于日后......届时再做定夺。   *   赵翼没有来得及披上大氅,身上只着一件大红色吉服,便大步如风的往前院而去。   公孙月对萧氏的好意是满怀感激的。   在公孙月的心目中,萧氏毕竟是守着三纲五常养大的深闺女子,她能如此不顾一切的前来提醒二房,公孙月还能说什么呢,又见屋檐下红绉纱的灯笼正左右摇曳着,公孙月道:“嫂嫂,你有孕在身,万是受不得惊吓,以我猜测对方一定是冲着父亲来的,若是没有寻到父亲,一定会将赵家翻个底朝天,不如嫂嫂与我先去祖母屋里,祖母好歹也是先帝亲封的命妇,锦衣卫也会有所顾及。”   萧氏听着公孙月所言,觉得言之有理,她原本打算回大房院子,既然公孙月提出这个意见,萧氏也就不客气了,她二人稍作规整就去了葵阁。   这厢,赵夔,赵慎正与南镇府司的两名千户抗衡,锦衣卫是天子爪牙,只听命于天子。   眼下锦衣卫要搜赵家,这便是皇帝默许之事,又或者说就是皇帝亲自所下的命令。   赵夔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他高大的身段挡在了千户面前,气势分毫不让。换作旁的日子也就算了,今个儿是老二的大喜之日,太子与锦衣卫接二连三的登门闹事,这让赵夔甚为不悦。   这是要逼着他造反么?   可以啊,他已经不打算退缩!这小辈子的磨练都是为了这件事了!   以往他还不太甘心辅佐朱明辰或是太子,眼下是他家老四有这个心思,他做大哥的即便是费尽了一切的心机与手段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巫蛊?仅凭这二字,你们也想搜我赵家?皇上可有下旨?若无圣上旨意,我看谁敢在我赵家放肆!若是几位是来喝喜酒的,我赵夔欢迎之至,但若是来寻事,恕我绝不放行!”   赵夔此言一出,爆喝了一声,“来人!统统给我挡住!”   赵家的护院与暗卫训练有素的走了出来。   按着天.朝的律法,像定北侯府这等门庭,可养两千人数以下的护院,这些人相当于赵家的私产,只听赵家支配。   赵凌早年就放权了,暗卫如今都是以赵夔为首。   世子爷一声令下,隐在暗处的众人自是纷纷上前。   赵家的酒宴尚未散席,今日来道喜之人除却赵家的族亲之外,达官贵人不乏少数。这些人见赵家与锦衣卫这般撕破脸皮,吓得都有些呆滞了。   锦衣卫接受到的命令是搜了赵府,那极有可能意味着是皇上下旨对付赵家。   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还有一个赵贵妃与辰王!   所以,到底怎么“站队”?官员们煞是为难,这顿酒席吃的心惊胆战。   其中一千户道:“巫蛊一事牵扯过大,还望世子爷行个方便,不然我这些人也不好做。”   锦衣卫态度还不算太过恶劣,要知道这些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掌先斩后奏之权利,这些年帮着皇帝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血腥之事。   他们这帮人不亚于是皇帝手上的刀刃,皇帝指到哪里,他们便杀到哪里。   赵翼急步而来,身上还沾染上了女子的幽香。他一身大红吉服,本就俊美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玉冠微乱,鬓角还挂了一丝乱发,神情略显哀怨。   赵夔见他以这个架势出现,不由得心疼起了自家兄弟,“老二,你.....你怎么出来了?”   赵翼还能说什么呢?   说是大嫂将他叫过来的?即便没有萧氏出现,他自己也没法心安理得的洞房,而让家中兄弟去挡住这些不良居心的洪水猛兽。   赵翼脸上染霜,眸色极为不善,他依次与赵夔,赵慎对视了一眼,这才道:“我赵家都被人欺到头上来了,我自然要出面。”赵翼一腔怒火无处宣泄,若非是因为很多事尚未商榷妥当,他此刻就想带兵逼宫!   他赵翼做事一贯都是谨慎稳重,但如今他可能察觉到有些事还是雷厉风行才是明智。   比如他与公孙月之间,若非是因着他此前一味拖延,也不会有此刻的纠结与狂躁不安。   赵家三位公子的态度这让在场诸人觉着赵家人简直都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   要知道,即便是朝中大臣见着锦衣卫也没有这种狂傲态度。   这些年,赵家的几位公子究竟是怎么养大的?   肯定都是拜赵凌那个莽夫所赐!   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敢与锦衣卫抗衡?莫不是已有反心?   顷刻间,宴席处安静如斯,在场的有些官员恨不能昏厥过去算了,谁也不想摊上今日的浑水。   锦衣卫要搜府,那便搜就是了,因何赵家如此这般阻挠?   莫不是当真与巫蛊逃不了干系?   八王爷今日去见王宁了,朱浩天却在赵府,他听到了动静也走了过来,他自幼天不怕地不怕,也一度以为他皇伯伯是真心疼他的,如此一来,他便是有恃无恐,“搜什么巫蛊?本小王时常在侯府小住,若有巫蛊之事,本小王会不知?是皇伯伯让你们来的?”   众锦衣卫:“......”   这个小王爷虽然来京日子不多,但名气甚大,京城各大酒楼赌坊,就连瓦市也常有他的踪迹。   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天下,尤其是京城,小王爷又是身份特殊,锦衣卫自然对他是“格外关照”。   在场的两位千户太了解朱浩天了,他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主儿啊!   而且,锦衣卫还真是不能动了他!   除却太子之外,朱浩天便是皇太后最为宠爱的一个孙辈,谁若是动了朱浩天,皇太后定不会饶过了谁。   但皇命在身,南镇府司的人也不敢怠慢了,遂无视了朱浩天,又道:“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世子爷与几位公子如此阻挠,莫不是定北侯府当真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锦衣卫绝对不是好唬弄的,更不可能被恐吓到!   赵凌就在府上,若是锦衣卫找出了他,保不成皇帝会给赵家定罪,赵夔三兄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搜府!   就在这时,一小厮一路狂跑了过来,他边走边喊道:“世子爷,二公子,四公子,好消息!好消息!侯爷他回来了!”   三兄弟:“.......”父亲又在搞什么?他不是在上房陪着有孕的母亲么?怎么又从外面归来了?   两位千户大人面面相觑,他二人奉了暗喻,就是来找赵凌的,眼下赵凌自己归来,这算是什么事?   赵凌说到就到,他本就生的高大威猛,还长了一张小生的脸,半年的“养尊处优”,肤色隐隐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如此一来,一身黑色貂皮大氅更是衬得身段挺拔,气度轩昂,哪里像个年近不惑之年的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是九个孩子的父亲,可如此一看,都不免觉着赵凌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好命。   赵夔装模做样,一番思父之情难以抑制,见赵凌大步走来,他上前一步,“父亲,您可算是回来了,儿子盼的您好苦啊!”   赵翼,赵慎:“......”   赵凌一掌摁在了赵夔的肩头,制止了他继续上前的动作,之后一个侧目冷视着南镇府司的诸人。   皇帝怀疑北镇府司有赵凌的人,此番下旨搜府却仅仅安排了南镇府司,可见皇帝对定北侯府已经忌惮已久。   “怎么?本侯这才刚回京,你们就要搜府?可是皇上的意思?本侯再怎么不济,但也亲掌五军!有我赵凌在一日,我看谁敢欺我赵家!”赵凌说话一向很冲,南镇府司这些人又不是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们搜便是!但谁若扰了我儿的大喜之日,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番护子之心?”赵凌常年守边,练就了一把洪亮的嗓子,这话一出,煞有气势。   锦衣卫的目标是赵凌,现在赵凌果然被逼出来了,那么赵家也就没什么可搜的了。   南镇府司也不好与定北侯彻底撕破了脸,但撤走之后,依然是将赵家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万不能再让赵凌不见了。   这天晚上,皇帝松了口气,温茂盛一把老骨头也稍稍放松,除此之外,太子也在等着最后的确定。   如若赵慎的身份得以证实,他大约可以笃定上辈子的克星是谁了!   对于赵凌的突然出现,赵慎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赵慎单独见了赵凌,直言道:“父亲,儿子欠您的。”除却对赵宁之外,他与旁人的话很少。   赵凌一辈子铮铮铁骨,但就是受不住这等细腻的情义,他有点感动,他猜一定是风太大的缘故。   赵慎自幼就不喜旁人靠近,今日这话着实是二十年来头一次。   赵凌单臂搭在了赵慎的肩头,“好儿子,父亲懂你的意思。”   *   赵翼回房后没有瞧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喜床上空空如也,只有混乱不堪的被褥和掉落了一地的衣裳。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但赵翼的内心依旧火烧火燎,他面色不悦的问了公孙月的陪房丫鬟,“你们家小姐呢!”   这丫鬟一眼就瞧出了姑爷不甚高兴。   是了,换做是谁洞房花烛被打断了,也不会太高兴,她道:“回姑爷,小姐她去老太君院里歇着了,眼看着就快天亮,姑爷若不明日一早再去接小姐?”   这事好像不太对劲。   新婚头一遭,喜床岂能空着呢?   丫鬟适时的闭嘴了,但见赵翼脸色实在不好看,她想了想便又道了一句,“小姐方才只是说去老太君那边避避风头,并没有说要留夜,要不姑爷现在就去接了小姐......回来”   未及她说话,赵翼已经大步往葵阁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上了年纪,便没什么睡意了,两个孙媳妇都来陪自己,赵老太君心里头也高兴着。她也听说了前院的事,一对孙媳妇都是娇花一样的人儿,岂能叫那些粗人给唐突了?   待在她身边也好,最起码她赵老太君还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多少能抵挡一些。   赵翼还未踏足屋子,就听到暖阁传来女子欢喜雀跃的嬉笑声。就数公孙月的声音最为惹人注意。   她当真是放得开啊,今天这种日子,她走到哪里都无半分的羞涩之意?!   也不知道她们都在笑些什么?难道不应该为了前院的事都忧心?或是惶恐?   赵翼不晓得自己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无声一笑,摇了摇头之后,便继续往前走。   丫鬟打了帘子去通报了一声,这才领着赵翼进了屋子。   这个时候外面早就上冻了,赵翼还是那身薄薄的吉服,他给赵老太君请安后,这才看了一眼笑的花枝乱颤的新婚妻子,他眉眼一低,想用眼神与她互通心意。   赵老太君哪里不晓得孙儿的意思,她瞧着赵翼也是不容易,这些年患了“隐疾”,如今难的娶妻了,赵老太君也盼着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时辰也不早了,老二两口子先回去吧。”赵老太君还是很心疼孙子的。   这厢,葵阁这边很快就获知了前院危机已经解除的消息,只是这今后的事还得走一步算一步,当真是急不得。   萧氏不消片刻也回了大房院落。   赵翼与公孙月走到半路时,赵翼突然牵起了公孙月的手,他的掌心略微粗糙,但十分温热,将公孙月的手攥得很紧,他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几分,拉着她就往前快步走去。   再拖下去可就要天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眼下的情形对赵家而言很是不利。   公孙月知道,这天.朝的江山,很快就要变天了。   若是不出意料的话,明日公爹定会被宣见入宫,明日是个关键!   有关当年王家的冤案,公孙月有了新的线索,她一进屋便要去找之前自己写下的手笺,因为大婚之故,她的很多物件还没有归置好。   公孙月刚走出一步,手腕当即就被赵翼大力捉住,他以蛮力将她带入怀里,带着某种隐忍,低低斥责了一句,“不准走!”   公孙月:“.....赵翼!”   这还是赵翼头一次凶她,即便他二人一开始“水火不容”时,赵翼也不曾这般说话。   屋内伺候的丫鬟干愣着,一个个羞的脸色通红,却闻赵翼又一次冷喝道:“都给我出去!方圆二十丈之内不得靠近!”   方圆二十丈之内?!   公孙月感觉情况有些微妙。   赵翼这次没有在她柔媚的眼神之下服软,他打横将公孙月抱起,大步往大漆千工木床走去,一上了脚踏就将公孙月狠狠抛在了喜被上。   而这时,丫鬟们俱纷纷退了下去,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了赵翼与公孙月二人。   赵翼下手当真用劲,若非是因着冬被厚实,公孙月的翘.臀.可就要受罪了。   公孙月眼睁睁的看着赵翼扯开他自己身上的吉服,之后随意抛开,他眼神带着火团,好像恨不能将她燃烧了不可。   此刻的赵翼就如同着了魔的困兽,正寻求着下一刻的挣脱,越是从未释放过的人就愈是危险。   公孙月见多识广,但还没有真正的从姑娘变成女人。   赵翼原本的温文尔雅已经不复可见,公孙月的内心“咯噔”一下,微微发慌,她瞄了一眼沙漏,镇定道:“不消一个时辰就该天明了,若不先睡下吧,明.....明日再说?”   赵翼见她这个态度,心头燃起的野性愈发的不可收拾,此前她是如何撩拨他的?   她也有怕的时候?   很显然,赵翼油然而生一种得意之感,公孙月此刻的神色落入了他的眼中,不亚于在他腾起的火焰上浇了一桶火油。   此刻,别说是皇帝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收手。   赵翼压了下来,公孙月身上的披风大力扯去,连同她脚下的绣花鞋也不知道被抛到了何处。   此前二人起榻时,穿戴很随意,公孙月里面的小衣根本就没有及时穿上。   赵翼手脚并用,热切又大力的吻落在了公孙月的耳垂上,他趁着她身子虚软之际,咬了她一口,“一个时辰?好,那为夫尽快!”   公孙月很快被剥.的精.光,赵翼随手扯了被褥给二人盖上,公孙月缓和了片刻才适应了赵翼,她现在才知道赵翼此前是真的在克制。   若是一早知道他是这副光景,她可能不会那般胆大妄为的撩拨他。   公孙月得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也不是服输的人,“对!赵翼,就是这样!”   赵翼:“......”他也只是微微一愣,旋即就开始为所欲为,只剩下一个时辰,那他得好好利用一下,半点空闲也不能浪费了。   【小剧场】   公孙月:为了造反大业,我可谓是呕心沥血,委屈了我们家赵二了。   赵翼:不要怀疑你夫君的能力,造反洞房两不误,一个时辰就天明,夫君暂且保留一下实力,你不要想歪了。   (一个时辰后)   公孙月:我....错了.....事实证明越是闷骚的人,他一般都不会随便,但随便起来真的不是人!   皇帝:听说赵凌他回来了。   温茂盛:赵凌总算是回来了。   吃瓜群众:流水的奸臣,铁打的侯爷。   王氏:淡淡的埋怨,不说话了.....好在我肚里的小十不用遮遮掩掩了。   良哥儿:二哥到底还是崛起了啊!也不枉我一片期待。 第116章 浮光掠影   是夜,赵宁辗转反侧, 再也无法睡下。   只是安神香依旧燃着, 加之她小日子来了,整个人蔫蔫的窝在鹅毛被褥里, 一动也不动。   当赵慎的影子落在了内侧的幔帐上时,赵宁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隔着一层厚实的帘子,她一眼就能认出来人是谁。   赵慎单手掀开了帷幔一角, 借着灯厨里的小油灯, 二人四目相对,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彼此的表情。   一个茫然无知,另一个落寞之中透着隐约的隐忍。   赵宁从梦境中醒来还没多久,她看着眼前的赵慎,彷佛梦中那一幕尤为真实。   她没来由的唤了一声, “阿兄?”嗓音低低的, 却如利剑钻入了赵慎的血肉之中,刺的他一阵恍惚。   赵慎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哑声问了一句,“你, 你喊我什么?”   赵宁的嗓音有些朦胧, 是刚睡醒不久之后的状态, 甜甜的, 糯糯的, 道“四哥怎么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赵慎胸口忽地一疼,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呼吸了, 他突然弯下身,大掌毫无商量余地的捏着赵宁的手腕,严词道:“以后休要这么喊,听见了么?”   赵宁觉着奇怪,他本就是她的兄长,喊一声怎么了?   屋子里烧了地龙,赵宁身上的被褥已经褪下小半,赵慎坐在了床榻上,将赵宁拉了起来,直接拥她入怀。   他刚从夜色中来,大氅上还带着寒夜的凉意,赵宁的下巴被捏起,被迫着与他对视,“到底听没听见?嗯?”   赵慎拥的很紧,赵宁喘不过气来,只能睁着大眼,巴巴的望着他,样子有些可怜。   她十五了,再有两年......   不,他不会再等两年之久了。   赵慎的下巴抵在了赵宁的额头上,反复强调这一句话,“用不着多久,四哥就会娶你,你不是一直都想嫁四哥么?四哥一定会尽快娶你。”   赵宁一片茫然,脑中还浮现出将四哥压在下面,看着他面颊绯红的场景,她当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赵宁从几年前开始就对赵慎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但她还真的没有如此热切的想要这么快就嫁他。   他这样的身份,赵宁也不知道日后如何同他独处。   若是四哥将来坐拥三宫六院,那她肯定没法当作吴若无事。   她终归只是一个小女子,做不到贤惠大度的。   不过,眼下说这些都太早了,赵宁也很关心侯府的处境,她问了一句,“四哥,我听说前院出事了?现下可解决了?”   赵慎怎会让她操心这些?他反问,“小五告诉四哥,因何方才你那样唤我?”   赵宁犹豫了,她能说她梦见了一场风花雪月,而且在这梦中,她还将她四哥给摁倒了,后来似乎还对四哥做出了令她难以描述之事,她四哥竟然还不曾半分反抗?   这样的梦境太羞耻了。   赵慎稍稍放开了赵宁,让她可以与自己平视,两人脸挨着脸,但赵慎并没有再进一步的靠近,他嗓音低迷,半是哄劝,半是威胁,道:“小五快告诉四哥,究竟因何那样唤我?你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是不是?”   这件事对他而言太过重要了。   赵慎的一掌捏着赵宁的后脖颈,迫使着她无法远离,他又道:“我们小五最乖了,快告诉四哥。”   赵宁不知道为什么她四哥会这么在意一个称呼。而且她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四哥总是将她当孩子哄....   她寻思了一下,只说了一半的事实,“我,我就是梦见了。”   她身子一重,明显感觉到赵慎的压迫感重了几分,他贴着她的耳垂,又问:“乖,告诉四哥,你梦见了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宁不想让他四哥分神,眼下还是解决了侯府的危机才是最为重要的,她也不想瞒着四哥,但那样的梦境,她肯定也不能说出来。   赵宁正思量间,赵慎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摁进了他的大氅里,两人的胸膛都快贴在一块了,近到足以感知到彼此的心跳。   他的声音五分沙哑,又像是疲倦了,一字一句的徐徐传来,“我的小五.....以后不可再这样喊四哥,你一定要记住了。”   赵宁为了安抚他,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至于赵家如今是什么近况,她也不敢多问了。   反正,她知道赵家人都不会出事,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过了良久,赵慎稍稍松开了赵宁,他的唇薄凉,轻缓至极的落在了赵宁的粉唇上,他今日似乎生怕将这娇弱的小人儿给碾碎了,动作格外小心翼翼,像对待着一只遗世的珍贵孤品,用了一切的耐心在呵护。   时辰真的已经不早了,侯府这一天一夜都没怎的消停,赵宁双眸微润,在赵慎亲她时,也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赵慎将她放下,他现在每看她一次都有些后怕,他的宁宝儿其实胆子很大,有时候大到了让他也害怕。   赵慎不是怕她会对他如何,而是怕她会做出什么可能对她自己造成伤害的事。   黄泉碧落几轮回,赵慎唯一怕过的人就是她。   赵慎站在脚踏上,眸光幽幽的盯视着她,又警告了一句,“不要胡思乱想,近日也不得出府门。”   赵宁依旧老实的点头。   赵慎见她这副模样倒也倏然松了口气。   那时的宁宝儿,她何曾对任何人点过头?   赵慎离开了,赵宁隔着幔帐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胸口的酸楚竟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   她当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说不清也道不明。   *   公孙月一宿没睡,在榻上的这一个时辰的每一幕,她皆历历在目。   也不晓得赵翼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像沉浮在浪涛之上,只能随着赵翼一同进退,公孙月素白的双手原本还是搂着赵翼精瘦的腰.肢,到了后面,别说是给他点颜色看看了,她揪着被褥的力气都没了。   公孙月不想服输,不过赵翼这个“诸葛”的头衔可不是白来的,在床.事上也能与兵法战术融汇贯通,经历了一开始的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彻底摆脱了生疏,从一个新手晋升为撩.情的高手。   公孙月也不是善类,她起初还能应付着,到了眼下就剩下娇喘微微,见赵翼还不亦可乎的埋在她胸.口,公孙月憋着嗓子撒娇道:“赵翼,我这才进门头一天,你就这般待我?我都一宿未睡了,你还折腾....你是不是觉着我公孙月已经嫁你了,你便有恃无恐了?”   公孙月的嗓音带着哭腔。   赵翼微微一愣,他还从未见她哭过。他抬起头来,眸中染尽.情.欲,过了片刻才恢复了几丝理智,“月儿,别哭啊,这是怎么了?你一开始不也喜欢么?”   公孙月都想踹他一脚了,“你也说了一开始啦!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会还要去敬茶认亲!我不管,总之,你就是欺我!”   赵翼觉着自己很委屈,他怎么就欺负她了?大婚之夜行敦.伦之事,不是人之常情么?再者,他也没有过火,即将失去理智时,又强行克制住了自己,他以为这已经是在体恤她了。   “好月儿,不哭了,你是不是觉着我做的不好?那下回我们照着.避.火.图来就是。”赵翼收拾了一下,又连连安慰了公孙月几句。   公孙月瞪了他一眼,“.......”索性就如横尸一般躺着一动也不动了。   赵翼又愣:“......”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但见外面天色已经微微亮,便抱着公孙月一道去了净房沐浴。   稍过片刻,二人从净房出来,公孙月面色虽如三月艳桃,但看上去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相反的,赵翼却是容光焕发,生龙活虎,一个多时辰之前的怨气统统消散,又恢复了那个温润如玉的俊俏男子。   “月儿,我已经好了,我让人进来伺候你穿戴。”赵翼将公孙月放在榻上,又给了她盖上了被褥,让她只露出了一张俏丽的脸,而他自己则亲自更衣,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帕,衬得新郎官尤为俊朗精神,一派君子模样。   可方才那一个时辰,他简直就是一个刚刚尝了甜头,而不知点到为止的野兽。   公孙月虽然是累趴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喜欢那样的赵翼,嘴上却违心道:“你若再有下次,我便回公主府了!”   赵翼凑上了一些,没有中她的计,有些为难道:“月儿日后也会很喜欢的。若不,下回我让你几分就是了。”   公孙月艳红的唇猛然间一抽,“.......”赵翼愈发“长进”了,混话说起来也是面不改色!   她一定要想个好法子制住他!   公孙月是新妇,头一天敬茶肯定不能穿的太过素静,她不喜佩戴首饰,便择了一只玉簪子。耳朵上戴着金镶东珠耳坠。出门时,披上了一件云锦累珠披风,模样妍丽妩媚,即便是小小的一个动作也是尽显女儿家独有的风情。   赵翼知道他妻子漂亮,如今二人彻彻底底生米煮成了熟饭,他再也不用担心公孙月会跑了。言行举止上反而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畏畏缩缩,二人去葵阁时,还偏要让公孙月挽着他走。   公孙月:“......”她这是看走眼了么?!   侯府昨日大闹了一场,今天认亲宴上,族亲到场的并不多,场面不如赵夔成婚时热闹。   不过赵家子嗣丰实,即便没有旁人,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清。   赵老太君为了补偿公孙月,特意让婆子开了私库,赠了不少见面礼。加之萧氏怀上了长孙,赵老太君谁也不偏袒,大房也赏了不少奇珍异宝。   敬过茶后,公孙月正好落座之际,身子突然怔住了,也不晓得赵翼究竟从哪里学来的手段,竟折腾的她无法落座了。   王氏是过来人,见公孙月这般为难,她吩咐了婆子备了一只软垫放在了锦杌上。   这种事本就可以小事化了,更不用拿到明面上来说,谁晓得良哥儿这时关切问了一句,“二嫂嫂,你可是身子不适?”   众人:“.......”   这时,管事领着一身着枣红色右衽蟒袍的男子过来,这男子手持拂尘,鬓发如雪,一看便是位高权重的阉人。   赵凌看清来人是李德海时,他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赵家三位公子也警觉性的互视了一眼。   李德海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是司礼掌事监,掌批红断纲之权,可谓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李德海今日亲自来了侯府一趟,他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   那便是“请”赵凌入宫。   赵凌昨日虽是从外面归来,但他究竟是何时入京的,皇帝也已经心知肚明。   赵家人都知道,皇帝保不成这一次又是一场先礼后兵,如若赵家不配合,或许会正中了皇帝的计了。   李德海笑里藏刀,道:“侯爷,多日不见了,杂家是奉皇上旨意而来。皇上念及侯爷劳苦功高,特在宫中设宴替侯爷洗尘,侯爷且随杂家入宫吧。”   皇帝急着见赵凌,若非因着昨夜赵家二公子大婚,锦衣卫一定会当场就将赵凌捉入宫。   这厢,赵凌单独交代了王氏几句,便与李德海一道出了侯府。   方才李德海在场,赵夔等人也不便与赵凌多说些什么。   待赵凌离开,赵夔问道:“母亲,父亲他说是什么了?”   赵翼也很好奇,“是啊,父亲可是交代了什么事?”   王氏的身孕已经快要遮盖不住了,这一胎尤为显怀,若非是实在藏不住,赵凌那日也不会对几个孩子宣布。   王氏有些为难,赵凌的确是交代了几桩事,但也仅限于夫妻之间。哪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无事。”王氏说了一句,反问道:“你们父亲今日应当能回来吧?皇上会不会怪罪?”   这时,赵夔与赵翼齐齐看了一眼赵慎。   皇上这次召见了父亲,恐怕不是为了朝政之事。否则也不会让父亲独自一人入宫。   在众人吃茶时,赵慎悄无声息的起身,之后就离开了葵阁。   就连赵宁也神情蔫蔫的,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   当皇帝见到赵凌品貌非凡,风流倜傥的站在他跟前时,皇上一口气憋在了嗓子口,但最终也只能咽下去。   寒冬腊月,内殿的金丝炭烧的正旺,两侧侍立的宫人捧着已经热好的温酒,殿内淡淡的酒香缭绕。   赵凌生的白皙,若非这些年有意暴晒,他根本不会是此前那副光景,皇帝此刻见他面容清俊,一看就是在内室待了数月才会养出来的“精致”。   皇帝很想当面拆穿了赵凌,但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还是皇帝自己命人追杀赵凌,若非如此,赵凌也不会悄然入京,但即便如此,皇帝依旧将这件事是记在心上了。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凌撩袍跪下。   皇帝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享受着被他叩拜的滋味。   好一个赵凌,你即便如何的手段通天,但臣是臣,君依旧是君!君让臣死,臣不死也得死!   皇帝让赵凌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稍跪了片刻,这才开口让他起身,“赵爱卿此番能安然回京,朕也甚是高兴,爱卿不必多礼了,快快起来说话吧。”   赵凌乔模乔样的咳了几声,起身时嗓音悠长的道了一句,“是臣之过,臣这次死里逃生之后,身子愈发不中用,这才致拖延至今才入京。皇上能如此体恤臣,免了臣之不敬之罪,臣万般感激。”   皇帝看着赵凌滔滔几言,干瘪的唇角猛然抽搐了几下,越看赵凌越是不顺眼,“.....爱卿能安然归来,朕也算是心安了。”   君臣二人相互“寒暄”一番,赵凌这才落座。   红木圆桌上摆上了十二道佳肴,另有杯盏两只,待宫人上前倒酒,皇帝开口道:“赵爱卿,这一杯,朕要敬你。”   赵凌表现的很是为难,竭力推脱一番,“臣不敢,臣敬皇上!”   皇帝连喝了两杯,赵凌才灌下一杯下去。   皇帝眼中带刺,他此刻甚至还后悔当年对赵凌的重用,就连喝杯酒,他也想着占便宜?!朝中谁敢逼着皇帝多饮?!   皇帝想从赵凌身上得到消息,他此刻只能忍上加忍。   君臣二人你来我往了几杯,皇帝终于抛出了重点,“赵爱卿,朕已经知道你救了朕的六皇子!”   赵凌入宫之前便已经猜到了皇帝今日召见他的目的。   皇帝已经知道赵慎的身份小半年了,他一直不曾有过任何的行动,看来皇帝不会对赵慎如何。   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一个自知亏欠了宁妃母子太多的帝王。   帝王再怎么尊贵,他也不是九天之中的谪仙,也有着凡夫俗子的血与肉。   到了这个时候,赵凌也没打算隐瞒了。再者,隐瞒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赵凌起身,再次跪地,道:“臣该死,臣当初实在不该起了恻隐之心,此事是臣一人之过,望皇上念在赵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要罚就罚臣一人!”   皇帝抿了抿唇,额头已经起了褶皱,他当然看出来赵凌又在故作声势!   皇帝干笑了两声,“呵呵,赵爱卿呐,朕谢你还来不及,怎会罚你?赵爱卿快快请起。”   赵凌再次落座,君臣二人继续喝酒,皇帝没有提及宁妃,赵凌偏偏也不提,直至皇帝自己耐不住,他问道:“当年的事,朕.....已有悔意,赵爱卿不是外人,朕便与你直言了吧。若是宁妃母子能重新回到朕的身边,朕一定不会亏待了他们。赵爱卿可知......宁妃她,她如今身在何处?”   自己心悦的女子都护不住?现在悔了又能有什么用?   赵凌没有感觉到皇帝的诚意,再者,若是皇帝真有悔意,他就应该先给王家昭雪再说!   简简单单一句“不会亏待”,难道就能打开宁妃的心结?   赵凌面露悲苦之色,如实道:“唉,皇上有所不知,臣当年的确是冒死救了宁妃母子,可宁妃伤势过重,早些年就不在了。赵慎一路被人追杀,若非臣及时赶到,王家仅存的那些护院也救不了他,这孩子也是可怜了,自小就受奸人所害,中了火毒......”   赵凌的话还没有说话,皇帝手中的杯盏突然掷地,发出清脆的破碎之中。   这世上很多事情就像这瓷器,一旦打碎了,如何高端了得的手艺都无法恢复原貌,毁了便是毁了,再无重来的机会。   帝王的手在颤,听闻过两次一样的消息,他已经不太能接受了。   初次获知宁妃的死是他事先就知道的,自那以后宫闱再无丝竹靡乐。   皇帝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她心里也从未有过他,走了便走了,如浮光掠影,那么的不真实,就当她从未出现过。   皇帝没有资格贪恋着任何一段缘分。   一年尚可,两年尚可.....五年之后,皇帝的脑中再也想不起先皇后的样子,所有幻想都是有关宁妃的种种,又是过了几年,皇帝已经麻木,他以为等到时间够久以后,他终究不会再念着她!   今日再次获知宁妃不在人世的消息,皇帝胸口一阵抽搐的疼痛,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分毫也不愿承认自己当年的错,“她.....葬在了何处?”   赵凌从来都不是一个善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脸严肃,说出来的话却能让皇帝活活呛死,“宁妃说,她痛恨皇上,以防有朝一日还要与皇上见上,宁妃死前让臣将她的尸首火化了,骨灰则洒入了漠河。”   皇帝从圈椅上起身,一手指着赵凌,颤声:“赵凌!朕不信任你!”   皇帝明显言语困难,已经到了吐不成词的地步,缓了片刻,又道:“赵凌,你信不信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这次,赵凌绷着脸第三次跪地,如实道:“臣句句属实,宁妃被臣救出之后已是奄奄一息,宁妃亲口告诉臣,她说她痛恨皇上,还让臣务必要将赵慎养大,切不可让他入宫,以防又遭人迫害!若是皇上不信臣,大可以命御医替赵慎看诊,赵慎体内的火毒至今未清!”   “恕臣不能让赵慎再受无故之灾!”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皇帝愣在了当场。   当年宁妃母子被人迫害一事他并非丝毫不知情,可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彻底失去之后,他幡然醒悟,原来在最为在意的人一直都在眼前。   但也正因为他的这份在意被对方视而不见,才令得帝王愈发不想低头。   良久之后,帝王仰面深吸了几口气,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宁妃对赵凌说出那些话时的表情。   她一定是恨极了朕!   宁愿尸骨无存,她也不愿意再让朕见她一眼!   “噗——”皇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突然挥手止住了李德海上前的步子,看着赵凌,坚定道:“朕要要回自己的儿子!”   赵凌没有回绝,只道:“逝者为大,臣只想实现对宁妃的承诺。”   君臣二人各不相让,若非因着赵凌的确救了宁妃母子,且将赵慎当作儿子抚养长大,皇帝此刻就想杀了他。   这时,黄门过来禀报,“皇上,赵四公子求见。”   皇帝用了锦帕拭了唇角的血渍,稍作规整,便先让赵凌起身,“你起来吧!朕不想让赵慎以为朕如何苛待你。”   赵凌站起,干巴巴的应了一句,“多谢皇上。”   赵慎由宫人领过来时,视线扫了一眼大理石地面上的血渍,他又看了一眼赵凌, 担忧之色虽不明显,但依旧让皇帝与赵凌看出来了。   赵凌步子微晃,赵慎一个箭步扶住了他,“父亲!”   赵凌忙又跪下,“臣不胜酒力,致御前失仪,望皇上恕罪!”   皇帝:“.....!!!”   赵凌还是那个赵凌,别说是二十年过去了,即便是再过四十载,他还是个为老不尊的!这不是故意在赵慎面前桥摸做样么?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当着赵慎的面,他到底没有对赵凌如何,道:“爱卿快快请起,朕谢你还来不及,怎会降罪于你?!”他明显降低了嗓音,表现的无比善意包容。   赵凌起来时,赵慎又扶了他一把。   待赵凌站好,赵慎这才神色极淡的行礼,“微臣叩见皇上,家父刚回京,加之此前受有重伤,皇上若要怪罪,微臣愿替家父受过。”   赵凌面露欣慰之色,一只手搭在了赵慎肩头,似乎表示着“占有权”。   皇帝已经不打算再拖下去了,这半年对赵慎的观察,他并无察觉到赵慎有任何的不轨之心。   “赵慎,你可知.....朕才是你的父皇!”   【小剧场】   四哥:父亲,别再闹了,幸好我来的及时。   赵凌:(激昂)好儿子,我赵凌的好儿子。   皇帝:....!!!   公孙月:一直以为当年那个小团子长大后,一定会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儿,没成想.....我公孙月头一次看走眼了。   赵翼:不都是你想要的么?月儿还不满意?不急,且容我好好研究一番。   公孙月:......   良哥儿:听不懂,听不懂,真的听不懂,我很纯洁。 第117章 请求赐婚   皇帝很想让赵慎回来。   他至今还记得那只明黄色襁褓中的孩子,他生的很漂亮, 才那么点大, 便有风姿绰约之态,如他的母妃一样, 即便再弱小,他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赵慎出生时,皇帝就给他取名为“渊”, 寓意岳镇渊渟的意思。   若是赵慎从未离开过, 他现在应该叫“朱明渊”才对。   皇帝看着赵慎与赵凌父子情义深厚,内心不是滋味。   赵慎身上流着他的血,却喊着赵凌为父亲。这让皇帝无法继续容忍下去了。   皇帝今日将事实当面说出来,不亚于是圣旨了,金口玉言, 再无收回的可能。   他这要是认回赵慎, 让他恢复天.朝六皇子的身份,亦如皇帝此前暗中立誓过, 他除却不能给赵慎储君的身份之外,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补偿赵慎。   否则, 皇帝半年前也不会让赵宁去碧泉寺陪着顾太妃吃斋, 为的不就是让太子断了那个心思么。   赵慎既然心悦赵宁, 只要他恢复了身份, 皇帝完全可以给两人赐婚。   天.朝六皇子与赵家四公子的身份, 孰贵孰贱,已是一目了然之事。皇帝坚信赵慎一定会心有所动。   皇帝峰眉紧蹙的看着赵慎, 等着他的回答。   赵慎脸上却没有任何欢喜的表情,甚至于连一份惊讶也没有。   皇帝猛然之间有些心慌,若是赵慎亲口回绝了,他该逼着赵慎回来么?他欠了宁妃母子二人整整二十年,还误杀了王家上下一百多口,赵慎他能原谅么?   皇帝心中没有底气。   赵慎此番入宫,主要就是为了赵凌。   他这个父亲啊,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性子,但他依旧敬重赵凌。   赵慎微微俯首,“微臣不敢,微臣是定北侯府的四公子,岂会是天家骨血?”   若非赵凌在场,皇帝一定会对赵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今日这样的场景,他挤压在内心的话却是无从说起。   皇帝道:“赵慎,你不信朕?你真的是朕的儿子,不信的话,你问你父......”皇帝几乎是怒视了赵凌一眼,“不信你问他!”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厌烦赵凌。   皇帝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他想让赵凌亲口承认这件事,谁料赵凌却是尤为狡猾,这个时候佯装醉态百出,“老四,你说话要有分寸,切不可冲撞龙颜。”   赵慎自然知道赵凌这是在干什么,他本无心在意这世上的种种纷争,但今日却顺着他的这位父亲,于是淡淡道了一句,“儿子知道了。”   皇帝龙须微颤,对于赵慎,他愧疚难耐,恨不能掏心挖肺了。即便他如何的想将赵凌弄死,眼下也不是时机。   皇帝看得出来赵慎对赵凌很是敬重,他沉吸了一口气,打算继续劝说他,这时太子过来给皇帝请安。   太子每次都来的正是时候,恰恰打断了皇帝与赵慎之间的谈话。   皇帝面上虽不显,但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这厢,赵凌脚步虚浮,一手捏了捏鼻梁,俨然微醉之态,赵慎配合着赵凌,抱拳道:“家父已醉,微臣先领家父回府。”   太子由宫人领了过来,皇帝只好暂且放了赵凌与赵慎离开。   且先不论赵慎是否愿意认他,单是宁妃的生死,皇帝就很怀疑,赵凌的嘴里鲜少吐出过实话!   赵慎一手搀扶着赵凌往殿外走,太子迎面走来时,眼角的余光在赵慎脸上扫过。   赵慎从头至尾,就连抬眼的表情都无,他甚至于就如同没有看见太子,二人擦肩而过时,赵慎没有半分避让,他身上的清傲孤冷的气度让人难以忽略。   这让太子极为不喜。   到了今时今日,太子几乎可以笃定了上辈子终结了他一生的人究竟是谁了。   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给了赵慎!   李德海很快就清理了大理石上的血渍,皇帝吐血非同小可,兹事体大,尤其是如今太子已经弱冠,又协理朝政数年,一旦太子有个异动,皇帝的处境可就微妙了。   皇帝虽有心扶植太子继位,但没有一个为君者愿意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取代了。   太子见皇上脸色明显不佳,他命身后的宫人递了一只檀木锦盒过来,道:“父皇,这是儿臣命人去苗疆寻来的益寿丹,服之可延年益寿,请父皇笑纳。”   一言至此,太子看似随意问了一句,“父皇,定北侯当真早就回京了?他这是有违军规,父皇因何放过他?这可是压制定北侯府的大好时机!”   皇帝最在意的儿子莫过于太子,但现在赵慎的出现,让皇帝不得不多虑了。   若是太子他日登基,赵慎还有活路么?   看来赵家也不能彻底铲除!赵家到底还是赵慎的后盾。   皇帝并没有将赵慎的身份说与太子听,有些事他还需要重新揣度一番,道:“此事不急于一时。”   太子倒也没有逼着皇帝今日就做出任何的承诺,但见皇帝这个态度,他想确定的事情已经无需再进一步调查。   太子心道:赵慎,我一直苦苦寻觅的敌手就是你了!   *   王宁现如今的身份是怀柔张氏,据八王爷所查,张家确有此人,但因着大病了一场,命归西天,那妇人的脸皮就被王宁所用了。   如今,赵宁可以正大光明的重新在这世上行走,但她终归不是张氏,她还背负着血海深仇。   八王爷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寻到了王宁。   王宁起先并不愿意见他,但两人又是情意深重的青梅竹马,即便时隔二十载之后,依旧念着对方,这种情义难能可贵,饶是世事变迁,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又会使彼此不可自拔的陷入其中。   八王爷到底也不敢太过孟浪,但这辈子已经走了一半了,有些事他不想拖延下去,八王爷暗中弄走了王宁身边的人,将她困住,这之后又好言好语的哄她,“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八王爷柔声道,即便对朱浩天,他也鲜少会有如此温和的态度。   王宁怔怔地看着他,“你都困住我了,我还能跑了么?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两个人已经太久没有说话了,此时此刻,四目相对,尽管对方的容颜都已经不太一样了,但竟没有半分的陌生感。   八王爷没有太多的机会浪费了,他觉着眼下的每一寸光阴都是偷来的,遂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内心所想告诉了她。   “宁儿,我想娶你,我还是想娶你!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我会去皇上面前请求赐婚,当年是他拆散了你我,如今我要让他亲手撮合你我。”   “宁儿,你要信我,我原以为只能等到下辈子才能再见你,没想到这一世还有机会,别拒绝我,好么?”   “这些年我心里只有你,此前的婚约是朝廷硬塞给我的,我.....我对天发誓,我至今还是......还是一个童子!”   这话说出来,就连八王爷本人也不太好意思,他都快不惑之年了,又是身份高贵的亲王,却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王宁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并不在意八王爷曾经娶妻生子,经历了种种变故之后,有些事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们彼此还念着彼此,如此足矣。   王宁突然不知说什么,八王爷忙为自己解释,道:“浩天是我当年刚去镇海卫捡来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知当时他被人放在一只木盆中,十几年前我领兵巡逻,见他飘至下游,无人认领,我遂将他带了回来。至于我那妻,她不过是皇上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早些年我就暗中除了她。”   “浩天是个好孩子,但的确并非我的亲生骨肉,你看他那么黑便就知道了。”   王宁:“......”   听到这里,王宁隐约之中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八王爷。   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孤苦至今,她宁愿见他早就有美妻相伴,儿女成群。   若是她当真死了,他这辈子.......该是怎样的孤寂?   王宁也不想虚度下去,让皇帝亲自赐婚?她也觉着这是个非常妙的主意,“你怎么这么傻?”她带着哭腔,慢慢移到男人的怀里。   最后再也忍不住,二十年的委屈尽数化为嚎啕大哭。   王宁也曾是个天真灿漫的女子,她并非天生的清冷,从十六岁被召入宫开始,皇帝便毁了她的一切。她的灿漫早就被帝王无情的浇灭,不剩丝毫。   这一天晚上,八王爷在宫门下钥之前入宫面圣。   他提出要娶怀柔杏林张家寡妇为妻时,皇帝便起疑了。   以皇帝对八王爷的了解,他就是一个痴情种,皇帝自己有多念着宁妃,八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八王爷的突然求娶让皇帝已经幻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   皇帝甚至心道:他们这是要联手骗朕?赵凌怎么可能让宁妃就那样死了?他的说辞也是漏洞百出!朱阎要娶的女子肯定就是朕的宁妃!   皇帝并没有揭穿八王爷,而是敷衍了事,“八弟,朕今日不适,你要成婚,朕自是替你高兴,此事过阵子再说吧。”   八王爷将皇帝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他也的的确确安分的离宫了。   这一天晚上,皇帝派人外出调查张氏,得来的消息竟然与八王爷所言无异,张氏的确是丧夫的寡妇,前两年大病了一场,如今却是康复了。   皇帝彻夜未眠,他盯视着跪在地上复命的锦衣卫,再三确认道:“怀柔张氏当真没有问题?”   锦衣卫如实回禀,“回皇上,八王爷与张氏是因治病而结识,据说是张氏治好了八王爷的白发,二人一来二往便互生情愫了。”   皇帝又如同坠入冰窟,张氏真的不是他的宁妃?   他的宁妃当真不在世上了?老天难道连个忏悔的机会不给他?!   次日,八王爷继续入宫叨扰皇帝,不单是皇帝这边,八王爷还去求了皇太后说项。   皇太后本就觉着亏欠了八王爷,别说是一个怀柔寡妇张氏了,就算是名门贵女,皇太后也会想着法子许给八王爷。   皇帝在意的人只有他的宁妃,什么怀柔张氏李氏,八王爷想娶就娶吧。   赐婚的圣旨当日就下来了,八王爷得偿所愿,一出宫就去了赵家,将圣旨拿给了赵慎看。   赵慎对此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反对,或者是赞同。   八王爷却像了天大的便宜,“你小子看清楚了,这日后你休要再阻挡我去见她了。”   赵慎似乎并不关心,他轻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厅堂。   八王爷要成婚,赵家也为他高兴,这厢赵老太君就微微纳罕了,心道:这个八王爷与赵凌果然就是一样的人,瞧着人家张丈夫生的好看,这么快连赐婚的圣旨也弄来了。   赵老太君还特意交代了赵凌几句,“八王爷与张大夫的婚事,咱们赵家也得帮上一帮,赵家好歹也算是他两的媒人了。”   赵凌并没有同赵老太君说实话,他虽然认为八王爷此举冒险了些的,但还是由衷的替他二人高兴。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们三人一同长大,在孩童时候就相识了,如今过去了半辈子,最大的幸事,莫过于想起对方时,他或她还在世上。   *   赵慎去见赵宁时,她已经歇息的差不多了。   他现在无时不刻都在担心,若是那些事都被她记起来了,他大约真的会对她做出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他会困着她,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   赵慎挥退了梅园的下人,待与赵宁独处时,他隔着一丈之远看着赵宁,幽深清冷的眸子里含着千万思绪。   赵宁被他盯视觉的毛骨悚然,总觉着四哥近两年着实是古怪。   他不会再像此前一样拥着她就做亲密的事,很多时候都是这般似及若离的看着她。   赵宁嚼了几口松子糖,吃的“咯吱咯吱”响,实在忍不住了,便问:“四哥,你看我作甚?”   赵慎的眸色依旧深沉,他从赵宁手里夺过糖罐子,厉声道:“你也不怕伤牙?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贪吃!”   赵宁:“......四哥,我听二嫂嫂说,你今日入宫了,你.....”   她其实还蛮好奇的,算着日子,再有两年四哥就该造反了,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期待。   赵慎坐在她面前,抓着她手过来,一看她圆润的指尖有些长了,就随手从小篓里取了剪刀给她修剪,看似漫不经心道:“我想早日娶你,所以可能会换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赵宁:“.......”她可能不太适应这般面对面的求娶,再者四哥能换什么身份?若是让阖府上下都知道她和四哥之间的事,她可如何面对旁人?   赵宁臊的慌。   赵慎力气颇大,但修剪指尖时,力道却很柔和,赵宁感觉不到分毫的不适,赵慎只盯着她的指甲,从赵宁的角度,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四哥凌冽的眉眼。   他这样冷傲的人,竟然还会做这样细致的活?!   赵慎没有抬眼,他继续着手中的事,问了一句,“年初娶你,你可愿意?”   眼下就要到年关了,离着年初也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日,这是不是太快了?甚至于过分的仓促了!   赵宁煞是不解的看着赵慎,她可是分毫也不着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过分的心急让赵宁一次又一次的起疑。   她都怀疑是不是因着四哥弱冠了,早就是成年的男子了,所以他那方面会有所......渴.求?   但像赵家这样的门庭,公子们的房中是不缺美貌丫鬟的,是她四哥自己不接受罢了。   赵宁无意识的咬着薄唇,眼神审视的看着赵慎,几乎是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遭。   她上辈子跟在赵慎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她四哥是如何的天赋异禀,那时候他也不是一直没有念想,赵宁还时常见他......   思及此,赵宁脸色猛然间火烧火燎了起来。   赵慎很快就给她减好了指甲,一抬眼就发现小女子恨不能将他给看穿了。   赵慎似在轻叹,又似无意识的神色波动,他大约知道赵宁此刻又误会了什么,但即便她误会了,他也觉着没甚么大不了。   “小五不愿意?还是不敢嫁给四哥?你几年前就心悦我,现在引我上钩了,你想反悔?”   赵宁闻此言,小脸一僵,竟是无言以对了。   好像一开始的确是她先主动去寻四哥,可是她没有勾他呀,明明是他勾了她才对!   当然了,这个问题根本没法深究,真要是深究下去,赵宁也肯定会输。   赵慎替她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你我.....很快就成婚。”   其实,这根本算不上快了,起码对赵慎而言,他等着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了。   【小剧场】   朱浩天:别叨扰,让我黯然销魂一会。我说我怎的那般黑呢?原来我是我爹捡来的!不过还好,我虽黑了点,相貌依然俊美!   赵淑婉:摸摸,不嫌弃你。   八王爷:本王娶了宁儿,本王倒要看看赵慎那小子是不是还对本王目中无人,本王日后是你的......   赵凌:又来一个跟我抢儿子的!我不准!十二个,一个都不能少!   王氏:十二个......小十还没出来呢?还有完没完了!   小五:四哥说我们要闪婚?我有点惶恐,这肯定是一个阴谋。   四哥:...... 第118章 只要赵宁   赵宁对婚事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欣喜之色。   赵慎虽然喜欢她的一切,包括她烈性时候的样子, 或是懵懂茫然的表情, 但此刻,赵慎尤为不喜她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求娶。   赵宁的指尖已经修剪干净了, 她的指甲盖是粉色的,上面还有乳白的弯弯月牙儿,十分可爱。她的手落入赵慎的掌中, 只有小小的一块, 两人单是手掌相比,悬殊便一目了然。更别提身形上的差异。但赵慎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似乎,她那般的藐小娇弱,只能在他掌中方可绽放吐芳。   对于旁的事,赵慎都会依着赵宁, 但在他二人婚事上, 赵慎不会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他这生生世世的唯一执念不过是娶了她。   她不是一直想嫁他么?他如今就要娶她了,还了她当初的心愿了, 将亏欠她的,加倍偿还给她。   赵慎太想他的宁宝儿了, 可他知道赵宁只能是这个赵宁, 宁宝儿也只能困在她的意识里, 他的宁宝儿不能苏醒。如此, 赵慎即便此刻拥着她, 看着她,依旧尝尽孤独。   赵慎带着薄茧的手在赵宁脸颊划过, 刺的赵宁酥酥痒痒的,他力道颇重,似乎隐忍了太久的情绪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赵慎说话时,嗓音暗哑,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悠远之事,“我的小五,你可以嫁给四哥了。”   不是赵宁迟钝,可她依旧不明所以,但是她想随了心意一次,她的确是心悦四哥,若是不嫁给四哥,她也不想嫁给别人了。   赵宁乖巧的点头,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依旧没有女儿家即将嫁人的欢喜,就连羞涩也无。   赵慎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他到底没有过激,否则他大约再也不会忍下去,他会当着她的面,直截了当的将一切都告诉她。   赵慎从梅园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赵翼与公孙月夫妇二人。   这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佼佼者,旁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被他二人看出内心所想。   赵慎的表情一贯都是清冷如玉的,但今日却是阴郁成疾之态,甚至于还有些淡淡的伤神。   公孙月立马就想到肯定是小五与老四闹了罅隙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老四就这么从小五的闺院沉着脸走出来,谁晓得他二人方才发生了什么?   老四已经是成年男子,身边又没个贴己的红颜,莫不是欲要对小五做些什么,却被小五制止了?   公孙月臆想到了这里,及时止住了。老四的体格看着与赵翼相仿,公孙月实在不忍心去想象小五那样娇娇弱弱的姑娘家会受怎样的摧残。   赵翼先开口,“老四,你在这里作甚?”   赵翼本想领着公孙月来梅园赏梅的,这个时候的梅花已经开始含.苞.欲.放,恰是赏梅的好时机。   此言一出,公孙月用了胳膊肘戳了赵翼一下,给他猛使了眼色。   赵翼装作没有看见,又道:“小五近日染了风寒,老四你也也别总来打扰她。”   赵翼是真心疼惜自家的妹子,赵慎日后成事,小五肯定是跑不掉了,赵翼不太懂赵慎究竟在急什么。以小五的现在的身份,她肯定无法嫁旁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又要去碧泉寺里吃斋了。   赵慎似乎没什么赏花弄月的心情,这样的寒冬腊月,他身上依旧是素白色的锦袍,外面是黑色的貂皮大氅,整个人肃重又清冷。   只要看了他一眼,这寒气逼人的严冬也显得没那么冷了。   赵慎道:“走吧,随我去一趟地牢。”   赵翼眼皮子一挑,他与公孙月才刚大婚不久,大婚当日本就不太顺利,今日又要去地牢......赵慎还嫌不够晦气?   地牢里关着蒙古王子,赵翼与公孙月对此事颇为了解,便随着赵慎走了一趟。   眼下,还有什么比搬倒温家更重要?   温家覆灭的话,辰王就等于没有任何威胁,剩下的劲敌便是太子了。   公孙月倒是没有任何的顾忌,她生的娇媚,却偏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   加之这些年早就对朝廷看的透彻,爹爹与娘亲的遭遇便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赵慎顺利成事,爹爹与娘亲才会有机会回京。   皇帝太过多疑了,这些年对长公主府一直很忌惮。   即便这十数年一家三口远在边陲吃沙子,皇帝派出的探子也不在少数。   公孙月自幼开始便有自己的计划,眼下正好天时地利人和,只等最佳时机出动了。   她不是个安于现状的女子,大婚的新鲜感早被她抛之脑后,几人来了地牢,公孙月等着赵慎说些什么。   赵家几位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三人轮流对蒙古王子诸多“惩戒”,如今这人已经被折腾的没有王子样,却与街头乞者无异。   体罚倒是没什么,但赵家人惩罚人的手段绝对不仅限于肉.体上......   赵翼问道:“老四,你还是打算让此人指证温茂盛?”   公孙月心急的问了一句,“这都半年过去了,他抵死不认,咱们能有什么法子?不如让我来审问?”   赵翼拉住了公孙月的手腕,生怕她就此坠入其中不可自拔之中,他的确很喜欢公孙月,但不代表可以放任公孙月越来越“爷们”,尤其是在榻上的时候,赵翼还是喜欢自己主导。   赵翼轻挑眉眼看了一眼蒙古王子,他眼中无波,像看着一个死人,道:“朝廷有意攻打蒙古,战期尚未定下。”   他寥寥几语一出,蒙古王子明显露出紧张之色。   鞑子虽屡次叩边,但论起实力,还远不及天.朝,无非是入.侵天.朝边陲,将周边百姓洗劫一空。鞑子以游牧为主,入冬之后,常年缺衣少粮,天.朝真要是攻打蒙古,后果不堪设想。   赵翼与公孙月没有说话,等着赵慎接下来要说什么。   朝廷要大战,内阁都没有消息传出来,赵慎又怎会知晓?   这时,赵慎又道:“只要你肯指出当年与你蒙古可汗勾结的人其实就是温茂盛,我会想办法制止这场浩灾,可若是你不同意,这二人即日起便会主动请缨,届时你蒙古百姓之灾,可就是由你一人引起了!”   赵翼,公孙月:“......”夫妇二人一呆,但依旧没有提出置喙,若是要攻打蒙古,定北侯府与长公主府肯定会成为皇帝下手的对象,真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只有赵翼出面。   赵夔是世子爷,他在宫中有官职在身,无暇分身。而如今这个事态,赵慎肯定不宜离京。   蒙古王子最终只能点了点头。   他被赵慎从大同捉回来的那天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个温茂盛而已,不过是天.朝之毒瘤,留下他自是对蒙古有好处,但此事关乎他蒙古子民,他绝对不会吝啬于牺牲一个合作过的“同盟者”。   “好!我答应!”蒙古王子应了下来。   从地牢出来,赵翼和公孙月还不确定赵慎的真正意图。所以......他还是想让朝廷给王家昭雪翻案?   赵翼问了一句,“老四,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赵慎说的很直接明了,“没有。”   赵翼:“......”   赵慎离开之前,交代了一句,“二哥,近几日将你的人撤离一半,今晚就将蒙古王子转移。”   公孙月这时插了一句话,“老四,你是不是怀疑温家要行动了?你打算将蒙古王子在你手上的消息传出去?”   赵翼痴恋的看着妻子,眼中都是惊艳,他的妻是这天下女子都无法企及的,这等智慧,连他都惊叹。   赵慎轻嗯了一声,之后转身离开。   赵翼牵起了公孙月的手,放在唇边重重啄了一口,“月儿,事成之后你我好好过日子了。”   公孙月可能不太喜欢风平浪静,“你只顾着自己,有没想过赵家与百姓?”   赵翼:“.....月儿,我发觉你没有此前心悦我了!”赵翼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公孙月娇嗔了他一眼,“昨天晚上都依你了,你还嫌我不够心悦你?那今晚我去寻嫂嫂睡一宿!反正嫂嫂有孕在身,现在大哥又不宿在大房!”   赵翼急了,他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正派的公子哥,现在已经与君子搭不上边了,“月儿!别这样!你何时与大嫂关系这么好?”   公孙月不解释,撇开了赵翼就往前走,赵翼一路低眉顺眼的跟上,在下人面前还得继续佯装公子如玉的样子。   *   是夜,屋檐下灯笼已经燃尽了最后一丝残烛,西北风在侯府上空咆哮,如即将逃离出笼的困兽,随时随地即可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刚过三更天,一阵阵明显的火油气味飘散在了当空,很快火势大起,暗中埋伏的赵家暗卫这才开始行动。   除却下房与地牢之外,其余各院具备有灭火的润沙,一旦火势大了起来,随时可以倾巢出动,施以灭火。   不过,赵家的防卫一向只会过了头。   大火是从定北侯府的西南角开始腾起,绕过地牢西面,就止住了火势。   暗卫与潜伏入府的杀手厮杀了小片刻,见势便悄悄撤离。   不消两刻钟,整个侯府都苏醒了,自救的自救,灭火的灭火,制造声势的继续嚷嚷。   这时,赵夔与赵翼算了一笔账,“这次大火损失的银两,可一定要让温家如数偿还!”   赵慎的脸隐在一片火光之下,他看着远处迷茫的浓烟,淡淡道:“大哥不是已经算计好了届时去抄家么?你想改动账本还不容易。”   赵夔唇角一抽,“老四,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何苦要说出来?不过,你怎知温贼一定会来劫人?现在蒙古王子身在何处?”   赵慎没有隐瞒,道:“已由曹忠押入宫,此时大约正在面圣。”   赵夔拍了拍手,“也好,皇上这次没有理由再偏袒温家!”说着,赵夔吩咐了赵翼一句,“老二,你将今晚大火捉到的杀手押去刑部,定要留着活口,不然咱们赵家这场损失,皇上未必愿意补偿。”   赵翼虽然不想干这种事,但还是应下了,朝廷的那点俸禄着实不够,父亲又从不过问家中账目,这些年都是他们三兄弟在外面弄银子,“.....也好,不过我现在想知道温贼方才掳走的人究竟是谁?”   赵夔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但未及赵慎开口,他却道:“还能是谁,我猜老四肯定给温茂盛送了一份大礼。”   赵夔与赵翼齐齐看向赵慎,却见赵慎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模样,也不晓得小五怎就愿意和小四相好的?   小五也是个标致的姑娘,但到底是年纪太小,莫不是迷恋上了老四的容貌?   *   这厢,温茂盛看着眼前手脚被绑的男子,他一屁股瘫软在了东坡椅上,万万没想到赵家已经将人掉包,赵家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赵家安插了探子?   所以,赵家故意放了假消息,让他上当?!   温茂盛仰面看着屋顶上的横木,语不成词,“完了.....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辰王与赵贵妃。   若是温家这次在劫难逃,辰王与赵贵妃也必定无法彻底摆脱干系。   思及此,温茂盛连夜去了宫门外守着,一旦宫门打开,他便立即去求见赵贵妃。   若是赵贵妃出面,赵家与皇帝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不过,温茂盛根本就没有等到这个机会,他刚至宫门外,当即被锦衣卫捉住,皇帝没有听他的任何辩护,而是直接将其押至大理寺,此事会由皇帝亲审,另有三司联合审理。   东宫这两日也是人心惶惶。   当年下令将王家满门抄斩的人是皇帝,故此,若是王家当真得以昭雪了,这说明皇帝对赵慎的在意程度绝非太子想象的那么简单。   王家昭雪之后,六皇子的身份便可以重见天日了!   皇帝不惜承认自己当年的错,也要给赵慎铺平了后路,此事让太子着实不安。他重生了一回,本该傲视天下,怎么会步步挫败?这究竟是为什么?   太子在内殿踱步,心腹上前提醒了一句,“殿下,您看皇上这是不是打算让赵慎名正言顺的恢复身份?只要王家得以正名,六皇子的身份便无人可置喙。”   太子一向不会动嘴骂人,但今日却是一掌拍在了长案上,骂道:“定北侯果然诡计多端,我原本还怀疑赵凌无意辅佐辰王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他这是在等待这个机会!”   辅佐侄子,肯定没有辅佐“儿子”来的好。   若是赵慎他日得势,这天.朝之上谁还敢对赵家存有半分的不满?!   不得不说,赵家走了一步险棋,但也是最为明智之举。   *   皇帝单独见了温茂盛,就连李德海也被挥退了下去。   温茂盛出生草莽,他当年在翰林院观政时被皇帝赏识,这才一步步被提拔到了内阁,当初搬倒了内阁张首辅,就是皇帝与温茂盛联手。   皇帝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忠良”会是卖国求荣的狗贼,还将一切推在了王家头上,害的帝王失去了此生最为在意的东西。   皇帝眸中带血,他没有等温茂盛辩解,开口便道:“朕一定会将温家再无后继之人,本朝自此没有温姓官员,朕会灭了你九族!”   辰王是温家的女婿,自然也在九族之内。   温茂盛原以为还能留下温玉,最起码还能保住温家一条血脉。可眼下看来,皇帝是要赶尽杀绝了。   温茂盛并没有歇斯里底,他这样身份的奸臣,或许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了,但“贪”字就如同五石散,一旦沾染上,便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即便曾经给过他机会,他也忍不住去贪。   他定定的看着皇帝,“玉儿已有皇家骨血,还望皇帝能手下留情!”他匍匐在地,给皇帝磕了两个响头。   皇帝眸色无温的看着他,对温茂盛的愤恨已经到了极致,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彻底宣泄愠怒,又或者说他痛恨他自己。   若是当年没有被人蒙蔽了双眼,宁妃母子也不会离他而去!   他也不会沦为今日的孤家寡人!   次日天还未亮,王家昭雪的告示便由锦衣卫分发天下,各大衙门皆有宣示,除此之外,皇帝还下令给王家建了一座祠堂,供奉王家宗族。   温家阖族抄斩,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温贼一党皆是一片惶恐,与温家交好的官员也有连夜携家眷逃离的,还没离开城门就被锦衣卫砍杀在了半道上。   三日后,皇帝宣见了赵慎,皇帝如此大动干戈的整顿了朝纲,他以为赵慎会有所动容,但见赵慎还是一副冰玉寒冰之态,皇帝已经开始心虚了。   他不知道怎么讨得儿子高兴,尤其是还有一个赵凌在中间碍事。   威严奢华的内殿,紫檀香气弥漫,皇帝郑重的问道:“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一定会成全了你。”   他以为赵慎可能会提出封王封地的要求,没想到赵慎却对权贵丝毫也不在乎,“回皇上,微臣想要一个人。”   皇帝当即想到了赵宁,赵宁原本就是留给赵慎的,既然他这么喜欢赵家的五姑娘,皇帝肯定不会拂了他的意,“朕会给你赐婚,但是赵慎,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宜娶赵五姑娘,你若肯恢复身份,朕即日就赐婚。”   皇帝以为,想要拉回儿子,除却权贵之外,佳人就是最好的诱.惑。别说是一个赵五姑娘了,就是十个赵五,皇帝也会遍布天下去寻人。   赵慎没有回绝,他直言道:“好,婚期就定在下月。”   皇帝一愣,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如果他赐婚了,赵宁肯定是赵慎的妻了,旁人无法抢走,可赵慎怎么还这般心急?直接将婚期也给定了?   皇帝原以为赵慎一定是图了什么,否则时隔这么多年的蛰伏岂不是白费了?可他所求不过只是一个小女子?还是身份不甚尊贵的侯门继女。   皇帝的山羊须颤了颤,他改日要见赵凌,好好问个清楚,这些年他究竟怎么养大了他的儿子?皇帝自然还是答应了,“......也可。”   皇帝的情绪有些复杂,难道这世上真有人不贪图权贵?   说实话,若是赵慎提出要皇位,皇帝甚至于也会考虑一下。   可赵慎无.欲.无求,这让皇帝反而不知如何“投其所好”,既然他想要一个女子,那皇帝肯定会依他!   下月大婚虽是匆忙,倒也可行。   如此,他二人又无话可说,皇帝还想继续说两句,但见赵慎眉目清冷,似染霜笼雾,皇帝到底没有让赵慎喊声“父皇”。这事还真是急不得。   在赵慎退下之前,皇帝问了一句,“朕已让礼部拟定了加封的圣旨,以你看“骁王”做封号可好?”   帝王见识过赵慎的身手与谋略,他还曾嫉妒过赵凌,自从获知赵慎是他的儿子之后,他便觉着“骁”字格外适合他。   赵慎没有谢恩,好像很勉强的接受了,“皇上随意。”   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辰王府,温玉正捂着小腹痛苦不已。   陪房的丫鬟在一侧焦急伺候着,“王妃,王妃您忍住,大夫就快来了。”说着,丫鬟泣不成声。   温玉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幼心高气傲,在她看来,她这辈子就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而降世的。   嫁给辰王之后,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成为这世上最为尊贵的女人。   温玉可能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冬日的斜阳自西南边的窗棂照了进来,她的视线移了过去,那满目舞动的尘埃无限缥缈,亦如她温玉这短暂的一辈子了。   她有过歹心,也害过人,难道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么?   老天终究没有给她一个善终,下身一股热流涌出,腹部似撕裂般的疼痛,门扉已经被人锁上,她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里了。   丫鬟继续宽慰她,但温玉已经听得不太真切。   那不切实际的梦境已经彻底清醒,她还在执念着,想知道那人心里是否曾经有过她。   男子与女子终究不一样,即便她一开始嫁给朱明辰的心思不纯,但朱明辰也是她温玉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   可他实在狠心啊,即使是一块石头,这几年也该被她捂热了。他怎能给她下毒?她腹中可是他的亲骨肉啊。在这场男人之间的权势争斗中,温玉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天真。   温玉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扉被人打开,那个高大的男人立在了门廊处,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神色无情,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她,甚至于这冰冷之中还有几分嫌弃。   温玉身子无力,起身时身后是一片血红,她看着男人,煞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念在我给王爷怀过孩子的份上,王爷可否告诉我,你心中当真从未有过我么?”   温家满门抄斩,温玉肯定不能留下,但朱明辰是皇帝的儿子,他肯定能独善其身,只是温玉与她腹中的孩子都留不下。   女人真是奇怪,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想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朱明辰也从没想过让温玉给他生孩子,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满地的鲜红,心中毫无波动,好像刚刚流逝的生命与他无半分的关系。   朱明辰没有说话,他身后走来一婆子,那婆子手持三丈白绫,看了朱明辰一眼,道:“王爷,贵妃娘娘交代了,今日务必要送王妃上路。”   朱明辰应了一声,在看着温玉瘫软在他脚下时,他转身离去,如抛开了一切的累赘,通身轻松。   温玉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梦见过自己用白绫掐死过别人,没想到今日轮到她了。   眼前那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终于彻底没入了落日余晖下。   那是她温玉深爱过的男子,也是亲手送她上路的人。   这浮生一梦,短短十数载,她败的体无完肤......   【小剧场】   太子:赵凌太狡诈!这肯定是赵凌整整二十年的阴谋!   赵凌:本侯心思单纯,养儿子就是养儿子,谁晓得无心插柳柳成荫?怪我咯?   皇帝:渣父一时爽,认儿火葬场。   赵家:(炸锅)不得了了,四公子要娶五姑娘了。   赵老太君,王氏:.....   良哥儿:我仿佛早有预料。   PS:小五与四哥的前世预计很快就要写了,大概会单独放出来,届时大家要结合前面某一章节的赠文看。虽然虐,但也甜。是甜中带虐,虐中带甜,但总之本文是个甜文,坚持HE不动摇。 第119章 赐婚圣旨   按着天.朝规矩,朱浩天弱冠之后就要去自己的封地。   像八王爷与朱浩天这样的身份, 今后若非皇帝召见, 他二人便鲜少能有机会入京了。   皇太后已近垂暮之年,如今最为舍不下的莫过于八王爷父子。她还健在时, 皇帝或许不会动这对父子,可若待她归去后,事情就不好说了。   八王爷半辈子都念着一人, 皇太后对他心存内疚, 与此同时也颇为心疼。如今他难得开看了,皇太后自然甚是高兴,还让八王爷在京城完婚。   故此,八王爷与王宁的婚事就大大提前了。   王宁再也不是以往那个深闺小姐,八王爷念了她半辈子, 她也同样牵挂着他二十年。   眼下有情人终得相见, 八王爷提出“给赵淑腕安胎”为由,要让王宁暂住府上, 王宁也没有拒绝。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与心仪之人长相厮守,眼下已经没有三纲五常能够束缚得了她。   今后的日子漫漫, 但又看似所剩无几。   他二人都想将错过的一切追回来。   朱浩天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自赵淑腕有孕之后, 他一直忙前忙后的照料着。王宁给赵淑腕看脉时, 朱浩天也在一侧看着。   话说, 未来的继母还真是个温柔贤淑之人,赵家的侯夫人不也是继室么?或许父王娶了续弦也没什么不好。总不能让父王独生一辈子。   这一日, 朱浩天去了书房见八王爷,父子两人相依为命了十来年了,朱浩天从小不靠谱,闯祸无数,但八王爷对他倒是始终如故,朱浩天觉着自个儿是个深明大义之人,铁着脸道:“父亲,儿子忘了恭喜您了。以儿子看,张大夫的确是个好女子。”   朱浩天如此这般正经,八王爷不太习惯,只是抬了一眼,问道:“你不反对了?”   朱浩天挠头,“圣旨都下了,儿子如何反对?”   八王爷一直很想与王宁有个他们共同的孩子,又问,“倘若日后你多了一个兄弟,你也不闹了?”   朱浩天望着横梁,“儿子已为人父,岂会那般无知?父亲若再得麟儿,儿子自是欢喜的。不过,想来二弟肯定不及我。”   八王爷彻底抬起头来,却没有发飙,只是神色诡异的挑了挑眉,“你还有其他事?”   朱浩天原本还想与八王爷喝上几杯,不过一想到日后要养儿子,可能还要养兄弟.....朱浩天老气横秋道:“无事了,儿子先下去了,父亲您先忙。”   八王爷看着他有模有样的颔首离去,他突然很诧异,怎么朱浩天自从娶了赵家不靠谱的女儿之后,他整个人都变沉稳了?   赵家都是些什么人?!   倒不是八王爷不喜赵淑婉,他仅仅是好奇使然,儿媳妇也没见得多长进,偏偏将朱浩天给拉回了正途。   八王爷:“.......”单从赵家的子嗣看来,八王爷还是很佩服赵凌的。   *   腊月初八,侯府后厨煮了腊八粥,葵阁摆了早膳,这一天又轮到了晨昏定省的日子。赵凌携妻儿去给赵老太君请安。   一屋子的人黑压压的一片。   原先赵家老侯爷与赵凌几位兄长战死之后,赵家曾清冷了几年,没想到转眼之间,又到了子嗣丰沛的时候。   加上小九在内,足足一二十号人,另外还有侍立的丫鬟与婆子,可不得是一屋子的人么。   几年前,葵阁换了一张足可容纳二十人的红木大圆桌,眼下还算勉强能坐得下,再过几年赵夔与赵翼的孩子出生,那就不好说了。   这个时节滴水成冰,赵宁穿的严严实实,进了暖阁才让丫鬟给她褪下披风,这两天京城一阵轰动,先是钟鸣鼎食的温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而后就是王家的昭雪,皇帝还亲自下令重新给王家修葺府邸,可王家早就无一人了,这府邸修葺好了,也是空空如也。   不过,赵家却是格外的安宁,赵宁没有听到一丝的风吹草动。   赵宁刚落座,就发现她四哥正看着她,也不晓得是怎么了,赵宁眼下不太敢与他对视,总觉着她和四哥之间的事很快就是纸包不住火了。   所谓腊八粥,里面一般放了八样东西小火熬制而成,像花生、枣、杏仁、核桃、栗子、莲子、百合、桂元肉等是最为常见的食材,大早上喝上一碗腊八粥,可驱寒保暖。   众人还没用完早膳,管事匆忙来报,“老太君,侯爷,圣旨到了!”   接圣旨非同小可,赵老太君与赵凌自是不能怠慢了,阖家上下浩浩荡荡一群人又从葵阁匆匆忙忙往前院赶。萧氏有孕在身,公孙月便与她同行,走在半道上便一手搀扶着她,提醒道:“嫂嫂慢些。”   萧氏腼腆一笑,“嗯,月儿,我晓得的。”   赵夔与赵翼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妯娌和睦本就是一件好事。   当李德海亲眼看着赵凌携一众妻儿过来接圣旨时,见惯了世面的他还是微微纳罕了一下:难怪定北侯常遭人记恨......   随着赵凌等人纷纷跪下,李德海的视线从玉轴明黄色绸布上渐渐移开,他看了一眼素白色锦袍的赵慎,这才念了圣旨。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册封朕之六子朱明渊为骁王,赐府邸一座.....钦此!”   此圣旨一下,赵凌与几位公子自是心知肚明,一贯精明的赵老太君恍惚了一下,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朱明渊?   圣旨是不是下错了?赵家何来的朱明渊?朱明渊又是何方神圣?她老人家的耳目遍布京城,也不曾听闻过这号人物啊?   赵凌看了一眼赵慎,未及赵慎接旨,赵凌道:“谢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赵慎是在侯府长大,但今日皇帝册封赵慎为骁王,按理说应当是赵慎上前接过圣旨,赵凌却双手举起,俨然要“抢”圣旨的架势。   这一日不管是对皇帝还是赵慎而言,都是不寻常日子,李德海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将玉轴圣旨放在了赵凌手上。   阖府上下尚未从一片迷茫中反应过来时,李德海清了清嗓子,又道:“圣旨到!”   李德海从小太监手中的大漆托盘上取出另一卷圣旨,打开之前,他依旧看了赵慎一眼,却见他眉目寡淡,根本没有因着恢复身份而显出半分的情绪波动。   李德海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位骁王日后许是前程不可估量啊!此等心性,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及。   李德海很快就收敛了眸中异色,五分阴柔的嗓音朗声念道:“赵府第五女--赵宁,娴熟大方,品貌过人,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骁王年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钦此。”   这份圣旨依旧是赵凌接旨,他领着妻儿,道:“谢吾皇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宁忘了叩拜的动作,她没有听错的话,皇帝给她与一个叫做“骁王”的人赐婚了。   “骁王”应该就是四哥,而且婚期就定在下月,皇帝甚至于还赐了一座大婚所用的宅子。   这一切的一切宛若幻境,赵宁耳边回荡着谢恩之声,她感觉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身侧的公孙月拉了她一下,“小五,你还不快谢恩。”   赵宁这才回过神。而这时,赵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赵宁身上,他并没有半分得偿所愿的喜悦。相反的,见赵宁失魂落魄之态,赵慎比她还要落寞百倍。   他记不清他的宁宝儿已经离开他多久了,现在宁宝儿就在眼前,可这生生世世的孤寂依旧不曾消减本分。   他所盼的莫过于——他心悦之人,也同样心悦着他。   可明显赵宁还有所犹豫,她甚至于似乎不太想嫁给他,故此才会有方才的失神与震惊。   这件事,他已经提前告诉过她了,但赵宁还是愣了半天。   这时,赵凌一手搀扶着赵老太君,领着妻儿起身。   李德海上前道喜,“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不日又要嫁女了。”   现在赵慎的身份是骁王,即便赵慎与赵宁成婚,那也是赵家嫁女,而不是娶媳妇。   李德海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影响赵凌的好心情,他原本就是笑傲京城的纨绔子弟,说起话来不会太过顾及圣人之言,这厢便道:“多谢厂公,吾儿娶妻,吾女出阁,的确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届时还望厂公能赏脸喝个喜酒,下月我府上会办三日的流水宴,厂公可一定要捧场啊。”   李德海唇角含笑的看着赵凌,实则已经牙关发痒,“杂家到时候一定会来的。”   送圣旨的宫人离开之后,赵老太君狐疑的看着赵凌,但此事兹事体大,她老人家当然不会当面质问。   事情到了今日这一步,赵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召集了家中诸人在葵阁说话。   赵慎的身份一恢复,阖府上下俱惊,赵老太君与王氏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如此就能解释赵凌在外面养了外室一事。   此前,王氏还有些醋意,但赵凌与她成婚之后,基本都是黏着她,她自然不会与男人提及那种事。   她万万没想到赵慎有这样的身份。   王氏一想到赵宁是要嫁赵慎,她对赵慎又是知根知底,如今倒也放了心。   良哥儿已经懂事了,他与小七小八小九都不一样,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操心家中诸事,此番四哥的身份突然变了,他还没有彻底弄明白,就问赵凌,“父亲,所以我四哥现在不是我四哥了?”   赵凌可不这么认为,赵慎一天是他儿子,今后还是他儿子,“你四哥还是你四哥。”   良哥儿又不懂了,“那我日后究竟是喊四哥?还是五姐夫?还有,我五姐姐究竟是称呼五姐?还是四嫂?”   肃凝的暖阁之中突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赵宁依旧神色淡淡,她瞄了一眼锦帛上的赐婚字迹,目光放空,而赵慎则一直看着她。   这时,赵夔唯恐天下不乱的添了一句,“你四哥如今是王爷了,你当然得喊五姐夫。”   赵凌有些伤神,按理说赵慎如今有自己的府邸了,朝廷很快还会给调派护院给他,赵慎日后就是彻底自立门户了。眼看着儿子翅膀硬了,他这个老父亲还真是舍不得。   众人从葵阁散去,赵夔与赵翼正要寻赵慎议事,赵慎却道:“我今日还有事,晚些再说。”   赵慎去了梅园,赵宁一进屋就趴在暖炕上不下来了,赵慎过来时,她正描着花样。   梅园的下人眼下也都知道了赵慎的真实身份,对他又敬又怕,见赵慎过来,忙去赵宁跟前禀报了一声。   赵宁看着她四哥走近,又看着他走到了她跟前,她只能仰面望着他,半晌才憋出两个字,“四哥。”   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兄妹,还刚刚被赐婚,赵宁的适应力再好,此刻的表现也有点不太自然。   “都下去,我与你们姑娘有话要说!”赵慎侧眸,冷喝了一声。   这声音不大,却似乎透着寒意,叫人为之畏惧。   很快,春竹与夏雪带着小丫鬟离开了屋子,她二人一直都知道主子很厉害,原来主子是流落民间的天潢贵胄!   待屋内只剩下赵宁与赵慎二人时,赵宁明显底气不足,她想了想,索性咧嘴笑了一下,“四哥,恭喜你了。”   这一笑实在是违心。   赵慎突然伸手将赵宁从软垫上提了起来,之后一把将她摁在怀里,以半分愠怒,半分恳求的语气,道:“小五,别这样,你明知四哥那么喜欢你。”   赵宁知道么?她明明不知道的。   二人心意相通时便超乎了她的所有预料。她原本只想着当好一个继妹,日后能够得这位继兄的庇佑,谁晓得她与他之前会产生男女.情.爱?   赵宁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赵慎的一掌摁在她的小细腰上,另一手落在了她后脖颈处,他的力道实在是大,若非两人正当浓.情.蜜意时,赵宁估计会以为四哥是想掐死她。   “四....四哥,我快勒死了!”赵宁趴在赵慎肩头,双手敲着他的后背,她右手还握着一只毛笔,上面的墨汁“玷.污”了赵慎素白的锦袍。   赵慎一解相思之后,这才将赵宁放开,他看着她憋红的脸,问她,“当真不愿意嫁我?”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赵宁吞噬融化。   赵宁愣了一愣,之后又摇头,“不,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即便赵宁亲口承认了,可赵慎依旧感觉不到她的心意,他们之间宛若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间隙,他费尽了心思也无跨越,就好像只是一个转身之后,他与她又会彼岸不可复见。   赵慎不知如何对待她了,他如同抱着一个叫不醒的人,可若是叫醒了,她又会离他而去了。   片刻镇静之后,赵慎这才克制住了暴戾,低低道:“大婚匆忙,但我不会让你受了半点委屈,一个月后我定用十里红妆迎娶你。”此言一出,他盯视着她的眼睛,又道:“别怀疑,你我终有一日会共白首。”   赵慎的态度太过肃重,赵宁无意识的点头,“四哥,我晓得了。”   她说她晓得了,浅笑清淡,依旧没有赵慎想要的热切。   她和他曾经那般的好,是什么让他们的距离更远了?   赵慎到底不敢过激,他看着赵宁所描的卧兔儿花样,道:“这些无需你来做,你若不....还是画我吧,你.....”你以往最喜欢画我。   他不想只做一个过客了,或许是他想的太多,他的宁宝儿终究还是舍不下他的,“大婚那日,我要看到你的画,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啪——”的一声,赵慎在赵宁的小翘.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顺道评价了一句,“倒是比之前丰腴了些。”   赵宁脸都僵了,这是她四哥第几次这样打她了?   她也是一个要面子的女子好吧!   “四哥!你不能这样!”赵宁一手揉着屁股,一边怒嗔了他一眼。   她这样的小表情才是正常的。   赵慎低低笑了两声,胸膛起伏,眼底都是他的宁宝儿或嗔或怒的样子。   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这几日睡的如何?你....有没有做梦?”赵慎试探性的问道。   赵宁的梦境稀奇古怪,不过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她醒来后就记得不太清了。赵宁感觉四哥疑神疑鬼的,她怕他又做什么,便道:“没有做过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的身份一经公布。   皇太后诸人也是大吃了一惊,不过既然是皇家的骨血,就没有继续留在宫外的道理,册封亲王也是理所当然,加之宁妃本是冤死,皇帝要补偿赵慎也实属人之常情。   皇太后没有提出任何置喙。   这个消息对赵贵妃与七公主而言却是致命的打击。   赵贵妃原以为即便是赵凌再怎么与她置气,赵家也不会对她与辰王置之不理,可如今凭空冒出一个赵慎出来,而赵慎又是赵凌养大的孩子,这日后赵家的心自然会向着他了!   赵贵妃在短短数日之内丧失了两大支柱,先是温家的覆灭,而后又是定北侯府。   世事总是难料,赵贵妃原以为的一盘好棋,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竟成了一场死局了!   七公主去皇太后跟前哭诉了一番,之后就直接昏厥了过去,她心悦上的是她的兄长.....这让她日后拿什么颜面示人?!   腊月的东宫,冷得让人窒息。   顾慕瑶亲自端着一碗参茶递到了太子朱明安所在的书房,她痛恨并且忌惮着赵宁,如今赵宁与骁王一月之后便要成婚,顾慕瑶面上虽不显,内心却甚是高兴。   甚至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冒出一个骁王,太子又多了一个敌手,他一定会更加重视顾家!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这些折子交由翰林院那帮人就是了。”   皇帝为扶植太子,几年前开始就让太子协理朝政,若非十万火急的大事,皇帝都会放手让太子去做。   就连太子本人也一度认为,皇位非他莫属了。   但重活了一世的朱明安知道,时至今日,他才认清了自己的劲敌。不,说不定还是宿敌!   朱明安是背对着顾慕瑶而站的,他手中捏着一张礼部送来的折子,上面将赵慎与赵宁的婚事写的清清楚楚,他掌下用力,折子被他硬生生折断。   当朱明安转过脸时,他却露出了以往儒雅之态,道:“你先歇着,我随后就过来。”   二人成婚之后一直相敬如宾,顾慕瑶还不曾破了处子之身,更别提怀上皇长孙了,她这肚子若是在没有动静,就连顾家也等不及了,前阵子顾夫人还命人送了易受孕的方子过来,可她喝再多的汤药,也无法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怀上孩子。   顾慕瑶淡淡一笑,保持着她端庄矜贵的样子,道:“那好,妾身回去静等殿下。”   待她一离开,不消片刻之后,一头戴瓜皮小帽的男子悄步靠近,垂首道:“殿下。”   太子此时的脸色阴沉至极,他吩咐了一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赶在骁王大婚之前,将赵宁给本宫掳来!”   男子只会服从命令,他应下,“是!属下领命!”   【小剧场】   良哥儿:我四哥不是我四哥了,幸好我从未得罪过他,听导演说他才是最终大boss!锁定目标,准备抱大.腿。   赵老太君:我说赵凌哪来的私生子?当年为了让他续弦,老生不亚于说破了嘴皮子!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氏:少了一个儿子了,十二个还要凑到什么时候?!   赵凌:我女儿要嫁给我儿子,不对.....我儿子要娶我女儿了,也不对!   七公主:哭晕在了皇宫!   朱浩天:压力很大,儿子快出生了,预计不久之后,本小王还会多一个弟弟!看来本小王还得继续发家致富啊。 第120章 四哥小五   王氏的肚子愈发显怀,大夫把脉之后, 才知这又是双生胎。   她现在都有些后怕了, 她此前生了良哥儿之后,身子亏空严重, 大夫还曾扬言她这辈子都没法再生育孩子。   可嫁给赵凌后,她这肚子就没消停过,除却赵凌在大同那两年之外, 只要两人敦.伦过, 不过两个月她定会有孕。   王氏已经两日没有搭理赵凌了,她总觉着这样生下去不是办法,虽说侯府名贵药材用之不尽,她如今身子滋补的甚好,没有哪里出现不适。   但王氏已经是做婆母的人了, 却是比儿媳妇还能生!她本就脸皮子薄, 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她自是尴尬的。   赵宁还有一个月就要出阁, 这婚事太过操之过急,皇家人娶妻倒也不用按着民间的三礼六聘的规矩来, 但赵家嫁女自然不能草率了。这一日赵老太君将王氏叫过来整理嫁妆册子。   赵老太君看了一眼儿媳的肚子, 脸上笑眯眯的, 她将写好的嫁妆单给王氏看, 道:“老四如今贵为骁王, 小五嫁过去就是正经的骁王妃了,这嫁娶的规制一定不能寒酸了。”   大红嫁妆册子上写满了绫罗玉器之类的值钱物品, 往后翻下去还有好几页,王氏对这些从来不怎的在意,她随意翻了几下,“全凭母亲做主了。”   王氏看上去心情欠佳,她此前一直担心赵宁的婚事,如今赵宁与赵慎由皇帝赐婚了,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赵老太君只有她这么一个儿媳,加之王氏腹中还养了双生子,自然关切了一些,问了一句,“这是怎的了?可是与赵凌闹罅隙了?”   真要是闹上了倒好了。   赵凌打战的本事了得,说起荤话来,能让所有女子没了脾气,王氏是赵凌唯一的妻子,按理说他不喜寻花问柳,王氏应当高兴才对,她更没有理由埋怨他在房.事上太过勤.勉了。   王氏身为赵凌的妻,与他同榻本就是份内之事,这叫王氏如何开得了口?   “母亲,我.....我无事,侯爷他也挺好。”王氏干笑了两声,样子有点憨。   要说这个儿媳,赵老太君一开始肯定是不满意的,但王氏进门后所做的一切,赵老太君看在眼里,很快就接受了她。   王氏哪里都好,就是平时性子太软。   即便她不说,赵老太君大约也猜到了什么,笑道:“你还年轻,多生几胎也好。赵凌他娶你之前,空窗了十数年,你就体谅体谅他吧,他若非真心待你,也不会日日留在上房。”   婆母当真是精明,这都瞧出来了。   王氏一手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姣好的面容微微发烫。   她今年三十有三了,真希望生完这一胎,赵凌能消停下去!   婆媳两人正说着,葵阁的管事婆子急匆匆而来,给赵老太君福了一福,便道:“老太君,您瞧谁来看您了!”   婆子身后站着一衣着华贵的妇人,妇人乌发上缀了赤金宝玉首饰,面若银盘,一看就是多年的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贵气。   来人是赵贵妃!   赵老太君一愣,赵贵妃这个样子一看便是自私出宫的,身边也只带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   老太老君对朝中局势也有所了解,她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丧夫丧子之痛,对很多事看的尤为透彻。   富贵皆由命,有时候贪图的太多,到了最后反而一无所有。   是你的,终究抢不走;不是你的,抢来也无用。   “母亲!”赵贵妃饱含情谊的唤了一声,转而才看了王氏一眼,“嫂嫂也在啊。”   王氏觉着自己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她这人不喜欢干涉太多,除却她的孩子与侯爷之外,旁人都没有那般重要。   王氏从锦杌上起身,“母亲,儿媳去看看宁姐儿,母亲与娘娘好生叙叙。”   赵老太君最喜欢的莫过于王氏的懂事,她从来都不需要提点。   王氏一离开,赵贵妃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言明来意。赵老太君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遂挥退了左右下人,这才道:“有什么话,你便说吧。”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老太君明知赵贵妃干的那些事,还是不忍心将她拒之门外。   赵贵妃十六岁入宫,当年还是一个天真可人的姑娘家。可权势总能轻易将一个人改变的面目全非。   “母亲,女儿心里委屈。”赵贵妃俯在赵老太君的膝头,抽噎的几声,仿佛回到了当年入宫的前一天。   当年皇帝为了稳住赵家,硬是将赵老太君唯一的女儿要走了,赵老太君一手抚摸着赵贵妃的肩头,一边道:“你啊,就是想要的太多了。”   母女两人都不是寻常女子,很多话即便不说,也都是心领神会。   赵贵妃不服气,“母亲,哥哥他明知赵慎是什么身份,他还将赵慎当做儿子养了那么多年。女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谈何容易?哥哥倒好,他非但不帮衬着我,还给明辰招来了祸害,现在就连后宫都传言皇上已经有异储之心了。”   赵老太君眼神复杂的看着怀里的女儿,心疼占了一半,哀其不幸也占了一半。   “说到底,你还是太贪了!你若是安安分分下去,赵家岂会不顾你?你哥哥这些年暗中帮衬了你多少事!你倒好,还对你嫂子下手!”赵老太君想起了小七和小八,说话时,语气不稳。   小七小八甚是可爱,寻常总爱围着老人家,一声声“祖母”的喊着。   赵老太君想起几年前中秋宫宴,至今心有余悸。那对孩子可是她的宝贝孙女啊。   对于此事,赵贵妃无话可说,她的确是存了歹心,想借着赵家除去万贵妃与大皇子。   而事实上,那次之后,贵贵妃与大皇子的确元气大伤,后来再无翻身的机会。   赵家一直没有表态,赵贵妃以为赵家已经释怀了。   “母亲,怎么连您都偏袒那个王氏!赵七和赵八姑娘不都是好好的么,您还要怪我到何时?!”   赵老太君原以为赵贵妃已经有心悔过了,她还想着去赵凌那边说项,兄妹两人哪有这般大的深仇大恨!   可赵老太君万万没有想到,赵贵妃没有悔心就罢了,她甚至于还觉着王氏母女三人的生死根本无关轻重。   看着此时的赵贵妃,赵老太君已经不知道作何言词了,她只觉着陌生与可怕。   “你.....王氏是你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的嫂子!小七小八可是我赵家的骨血啊,你.....你怎么能这般冷血!”赵老太君说话时,手在轻颤。   隐约之中,她觉着自己的女儿已经彻底消失了,眼前这人不过是被权势熏昏头脑的贵妃娘娘。   赵老太君无法理解赵贵妃,亦如赵贵妃也无法明白赵老太君。   与皇权相比,一个王氏,和区区一对双生女算得了什么?   赵贵妃就不明白了,难道赵家就一点都不盼着她与辰王得势么?   “母亲,在您心目中,女儿还不及一个外人?”赵贵妃就不信了,哥哥年轻时候不着调,也不疼她,可是母亲不一样啊,她记得入宫那天,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发。   赵老太君听着赵贵妃所言,她无声的摇头,在极大的失望之中,才道:“外人?你将你嫂子当做外人?可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孤寡了多少年,他难得遇见一个知心人,你却说她是外人?她即便是外人,也不曾说你半句!纵使你那样害过她,她何曾有过半句怨恨。你啊.....终究是被皇家给害了!”   赵老太君仰面长吸了一口,稍作平复之后,缓缓道:“你起来吧,你终归是我赵家的女儿,若是你安分守己,赵家一定会保你一生无忧,至于辰王,他迟早要去封地,将来你即便是跟着他离京,日子也不会差了,因何非要去争那个位子!”   赵老太君只差求着她看开些了。   皇帝最为中意的儿子,一是太子,二是赵慎,哪有辰王什么事呢!   若是辰王最后得势了,那是老天庇佑。   可若他输了,就连赵家也免不了一灾!   赵贵妃突然笑了,她根本不明白赵老太君的一番苦心,“母亲,说来说去,您与哥哥还是打算不帮我了?你们都向着赵慎?”   赵老太君可从未说过这话,她也没打算让赵家辅佐任何人!赵慎那孩子虽当了赵家二十年的子嗣,他自己也没提出任何要求啊!   但见赵贵妃已然坠入权势的深邃,无法自拔,她老人家除却心痛之外,还有些隐隐的后怕,真不晓得赵贵妃还会做出什么事出来?   赵老太君没有反驳赵贵妃的话,即便她解释,估计赵贵妃也不会信了。   这一天赵贵妃负气而去,赵老太君小病了一场。   赵凌得知了消息,很快就来了葵阁,见赵老太君卧榻不起,赵凌跪了下来,“母亲,儿子不孝!”   赵老太君摆了摆手,看着她如今唯一剩下的儿子,她道:“子恒呐,我不怪你将赵慎养大,王家与咱们也是世交了,见死不救不是咱们赵家的作风。可你妹妹她.....到底还是你妹妹啊,母亲想求你一件事。”   赵凌静静的听着,未及赵老太君开口,他便道:“儿子明白的,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局势大变,儿子会保她一命。”   赵老太君点了点头,眸中含泪,“我知道你还恨着,你就看在母亲的份上,原谅了她吧。”   赵凌没有诓骗老太君,他直言道:“儿子做不到原谅,不过望母亲放心,儿子说到做到,儿子活着一天,也会让她活一天。”   看来只能如此了。   赵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好在府上近日好几桩喜事,老太君是个通透人,也不至于就此一病不起了,她交代了一句,“芷若这胎又是双生,你可得留意着点你。”   赵凌俊脸一崩,“.....儿子知道的。”   *   赐婚的圣旨下达的第三天,赵慎就搬去了骁王府,才过两日就亲自将聘礼送了过来。   赵慎的身份公开之后,原先与王家交好的官员都想与赵慎走近,这几日赵慎却闭门不见客。全京城皆知,骁王忙着命人连夜修葺婚房。   人家骁王只要佳人,不要权势,官员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因着眼下正值隆冬,骁王还将京城最大的花市包了下来,将活着的花花草草都移到王府去了。   赵淑婉挺着大肚过来看热闹。她当初与朱浩天成婚时,场面已经足够隆重,没成想赵慎的出手更阔绰。   赵淑婉一直都知道赵慎有钱,她看到聘礼时还是吓了一跳。   赵宁在前院待了一会,今个儿赵慎也来了府上,阖府上下都习惯称呼他为四公子,眼下改了称呼,多少有些不太习惯。   赵淑婉拉了赵宁在暖阁说话,“小五,我真是想不到老四会看上你。”   赵宁:“......”赵淑婉太实在了!   眼看着赵淑婉就要生了,赵宁好奇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赵淑婉有孕之后丰腴了一大圈,整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肉团子,好在面容依旧秀气。   见赵宁只是浅浅一笑,赵淑婉又道:“小五,我告诉你一件事,前几日有人给老四送了几个标致的丫鬟,你猜最后怎么了?”   未及赵宁开口,赵淑婉等不及的道:“老四将那几人留在了骁王府大门外,好端端的几个姑娘在外头冻了一夜,听说被人抬走时,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原本啊,我还不太看好老四,如今倒是觉着老四还算个大丈夫!”   “对了,小五,你怕老四么?我怎么瞧着你在他跟前总是畏畏缩缩的。不过你这小身板,大婚后不晓得能不能吃得消呢。”   如今的赵淑婉比以前更奔放。   赵宁原本还没有过分的紧张,听她这般一说,赵宁当真就像寻常小女子一般,开始诚惶诚恐了。   她干笑了两声,这种事她不好做任何的评断。   赵淑婉凑了过来,“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像老四这样的人,肯定是深不可测,你什么都不用顾及,大婚之夜时,你装装可怜就好了。”   赵宁唇角一抽,她感觉赵淑婉格外“关心”她与四哥的洞.房.花.烛。   赵淑婉想去看看赵宁的嫁衣,“我听说你的嫁衣也是老四亲手准备的?皇上不是才刚赐婚么?他是何时准备的?”   赵宁也很好奇,四哥的动作太快了。   她二人去了梅园,嫁衣就摆在了赵宁寝房的桌案上,如火一般的大红嫁衣绚丽夺目,那上面还绣有暗丝,随意换一个角度去看,又是另一番光景。   赵淑婉瞧了几眼,道:“这嫁衣着实新奇,不是京城盛行的款式,倒是很好看。”   赵宁也没瞧见过这种嫁衣,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   赵慎过来时,赵淑婉依旧没有离开,她见赵慎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来了女儿家的闺院,想说两句提醒一番,赵淑婉如今知道父亲根本就没有什么外室,赵慎又是皇子的身份,她错怪了赵慎多年。   此刻结巴道:“老,老四啊,大婚不足一月了,你不能看到新娘子,否则会不吉利。”   赵宁晓得赵慎与赵淑婉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忙站在了这二人中间。   朱浩天是先帝册封的王爷,赵淑婉是正儿八经的王妃,她占着这个身份,并没有对赵慎表现出任何敬意。   赵慎眼中也看不见旁人,他只看着赵宁,修长的手指划过赵宁头上的红石榴珠串,这动作温柔到了极致,亦如他的眼神。   奔放如赵淑婉,就连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赵淑婉当了赵慎十几年的“三姐”,朱浩天又与赵慎是堂兄弟,赵淑婉以为赵慎一定会给她几分面子,又道:“老四,你这嫁衣在何处做的?”   赵慎依旧没有说话,他看着赵宁,眉眼含笑。   这下,赵淑婉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罢了,她管这么多干什么?   赵淑婉沉着脸道:“那,那我先走了。”   赵慎始终没有搭理她,就好像当她根本不存在一般。赵淑婉离开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屋中的二人,一高一矮,一柔弱一强韧,两两相望之时,仿佛周身一切都成了虚设。   赵淑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很快就离开了梅园。   这厢,屋内再无旁人时,赵慎把玩了一会赵宁头上的珠串,便问了一句,“嫁衣喜欢么?大婚之前我不能见你了。”   这才合规矩!   赵宁点头,“嗯,自然喜欢的。”   两个人在同一座府上生活了五载,离着大婚一月都不到了,没有必要天天看见彼此,反正赵宁并没有那么想他。   赵慎欲言又止,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   赵慎的唇微热,落在肌肤上时,让人不由自主的荡起一阵涟漪。   如今的赵宁从来都没有主动过。   赵慎很想告诉她,她其实是那么喜欢他,还夺了他的头一遭....   “怎么不说话了?”赵慎哑声道,离着大婚还有二十日不到,他几乎彻夜难寐了。   赵宁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就随意找了一个话匣子,“母亲又要生双胎了,四哥觉着是女婴?还是男婴?”   赵慎捏了一下她的后脖颈,大掌停在了她的耳垂上没有离开,轻轻的给她揉着。他眼神怪异的反问,“怎么?小五以为我是神仙了不成?”   赵宁对此事很是好奇,四哥不是每次都能猜到么?就连二哥都说四哥很“邪门”。   二哥前几日又拉着她下注,她还没想好呢!   赵宁道:“可,可你此前不都猜到了么?”   赵慎眸色眯了眯,附耳低语了几句,见赵宁面若夹桃的瞪着他,他低低一笑,“大婚那日再告诉你。”   赵宁:“........”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宫中设了宴,皇帝的目的主要是让赵慎入宫拜见皇太后,另外也让几位皇子熟络一番,也算是“家宴”了,到场的人除却皇太后,以及几位品阶略高的贵妃,另外就是太子等人,八王爷也携带朱浩天夫妇赴宴了。   另外还有一人,此人便是王宁。   八王爷与王宁的婚期也近了,皇太后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要见王宁,八王爷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今日这种场合便带着王宁入了宫。   八王爷全程皆是十分护着王宁,两人齐齐叩拜帝王,远远看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八王爷虽已及中年,但常年习武,体魄尤为高大健硕,与皇帝的体弱之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宁穿着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下身配着靛蓝色八幅湘裙,她梳了妇人发髻,缠丝点翠金步摇随着她跪拜的动作微微晃动。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光景,眉目清秀之中带着隐约的清媚,初一眼看仅仅是漂亮,再一眼看就如同芳华初绽的姑娘家了。   皇帝一眼就看痴了去,王宁至始至终都没有抬眼,但即便如此,她周身的清艳气度却丝毫不减。   皇帝迷惑过,疯狂过,此刻醉醉醒醒,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梦着了。   太像了......但又不是她。   八王爷与王宁依旧跪地未起,皇帝的失态引起了在场诸人的注意,除却赵慎之外,所有人俱看向了八王爷与王宁。   皇太后已经后怕了,当初她早就打算将王宁许给八王爷,不料皇帝横插了一手,硬是夺人所爱了。   如今八王爷总算是有了心仪人,皇太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悲剧重演。   “咳咳....皇上?”皇太后提醒了一句。   皇帝回过神,视线在王宁发髻上萦绕,他记得那人也有一头乌顺的长发,他一掌都握不住。   王宁的脸已经刻在了他心头,眼前这妇人虽有些眼熟,但不是她。   不是.....再像也不是......   皇帝呼吸悠长,道:“都起来吧。”听上去中气十分不足。   学了一些岐黄之术的王宁大约知道皇帝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她虽看开了,但不代表能真正放下血海深仇,即便她与八王爷终于可以再续前缘,她也不想看着皇帝好过。而她儿子也终有一日会夺了皇帝的江山,毁了他的一切!   【小剧场】   八王爷:多谢皇兄赐婚,我与宁儿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绝对不辜负皇兄的一番心意。   王宁:我就喜欢看着皇帝一脸懵逼的样子,我一定要生一个长的像赵慎的孩子。   朱浩天:你们成年人真会玩,服了服了。对了,我与赵慎是不是兄弟了?   赵慎:......(淡漠的脸上透着丝丝的嫌弃。) 第121章 大婚之日(上)   八王爷与王宁纷纷起身,二人站在一块, 就连皇帝也觉着十分相配。   亦如当年的他们一样。   皇帝在王宁落座之前, 他眼神不由自主的看了她数次。   皇帝不是一个轻易表露情绪的人,他这个态度便是对王宁尤为注意了。   皇太后觉之不妙, 以防夜长梦多,她索性又暗示了皇帝一次,这一回他不能再夺人所爱了。   皇太后看着八王爷与王宁, 慈祥的笑道:“没记错的话, 你们二人大婚的日子就排在骁王婚事之后?呵呵,皇家好事连连,哀家也甚是高兴呐。张大夫今年还还未及三十吧?”   皇太后盼着八王爷能早日多添几个孩子,他这都孤苦了小辈子了,也该妻儿满堂。   王氏点了点头, 道:“回太后娘娘, 民妇二十有八了。”   实际上,怀柔张氏的确还未到三十, 王宁说出这个岁数之后,皇帝更是内心凉了一大截, 他甚至于隐隐之中还盼着“张大夫”就是王宁!   皇帝这辈子做错了太多的事, 将王宁当做了先皇后的替身便是最大的错。   如今, 即便这个女子与王宁的神韵颇为相似, 皇帝也明白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王宁就是王宁, 什么张大夫,李大夫都无法与她相比。   他欠了王宁太多, 想给她留下一片净土,起码在他心目当中,无人可以代替她的位置了。   皇太后又看了一眼帝王,而这时帝王已经兀自垂眸饮酒,再也没有过分的眼神了。   赵贵妃不止一次观察着王宁。当年,她与宁妃进宫的时日差不多,那时候,皇帝的心思都在宁妃身上,赵贵妃嫉恨过她。她与王宁相识于微时,比帝王还要了解她。   此时看着女席上的“张大夫”,赵贵妃也觉之几分莫名的熟悉。   相貌尚且会变,声音也或许会变,可是人的气度与神韵却是很难变的了无痕迹。   女子心细,所感知到的东西自然更多一些。   皇帝不会怀疑什么,因着王宁的相貌基本已经与以往不一样了,加之年纪也无法吻合。   但赵贵妃却多疑了起来。   当初王家与赵家交好,王宁常去府上做客,八王爷更是长年赖在了赵家,就连赵贵妃也看出来八王爷与王宁之间的情深义重。   他二人之间的眼神都是与旁人不太一样的。   赵贵妃留了个心眼,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自然不会蠢到胡说八道。   赵慎的位置与太子等人很近,他今日穿着一件素白色洽淡金莲花纹便袍,气度微寒,如那雪峰之颠的莲花,清到了极致,也淡到了极致。   他的俊美不同于太子等人,他身上似乎不染任何尘世的庸俗与喧嚣,仅仅是坐在那里,便与旁人产生了天壤之别。   皇帝对这个儿子相当的满意,唯一遗憾的是,赵慎始终对他的态度太过清冷,分半巴结都不曾有过。   七公主鼻头微红,她现在已经看开了,既然赵慎是她六哥,如今总能搭理她了吧。   可自赵慎今日入宫开始,还没正眼看她一次。   七公主自顾自的委屈,也是无人可诉。   这时,太子与辰王互视了一眼。   他二人本是对手,但赵慎恢复身份之后,太子与辰王达成了短暂的协议。   皇帝对宁妃念念不忘,保不成日后会上演“子凭母贵”的戏码。对此,太子与辰王对赵慎尤为忌惮。   如今对付赵慎才是重中之重。   太子举杯,笑的温文尔雅,道:“六弟,这一杯我敬你。”   几人都不是陌生人,这些年太子与赵家几位公子走的很近,可以说在场的几位皇子都是老熟人了。   赵慎回了一杯,“多谢。”   辰王也象征性的表示了欢迎,“六弟,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你我竟是亲兄弟。来,三哥敬你。”   赵慎同样回以一杯,所有人都以为赵家的子嗣俱是不胜酒力,其实不过是赵凌担心他们三人酒后误事。   赵家人都是藏拙的好手,当初赵凌亲撰的一本《藏拙册》,就是为了给他的三个儿子所写。   赵慎非但酒量甚好,而且还是数杯不醉的那种。   紧接着,辽王与其他几位小皇子也先后敬了赵慎的酒,但数杯烈酒下腹之后,他并没有本分异样。   朱明辰狐疑的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亦是蹙了眉。   要知道,赵慎的酒被人动过手脚,他所喝的又名“三日醉”,顾名思义,饮后醉酒三日不醒。   寻常人三杯即是极限,但太子方才暗中数过,赵慎前前后后喝了八杯之多!他却是稳坐泰山,就连眼神依旧是坚毅孤冷的,无半分醉酒之态。   辽王朱明耀不羡慕赵慎的身份,他羡慕的是赵慎能娶了赵宁。   故此,明知太子与辰王的算计,辽王也插了一手,他在席间连连敬酒,就盼着赵慎御前失仪。   宫宴不甚热闹,不消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帝王体乏,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去了乾坤殿。   曲终人散,他还是那个立于高处的孤家寡人。   回想这一辈子,他的确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可失去的东西......却似乎比皇权更重要。   但今时今日,这些种种已经无法权衡对与错了。   赵慎离宫,太子与辰王立于宫宇之下看着他远去,二人对视了一眼,浓眉皆是紧蹙。   辰王问了一句,“他赵慎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子重生而来时,他还曾自信的以为,这世上再无对手。   如今,越是了解赵慎此人,他越是觉着不可掉以轻心,“总之他绝非池中之物,你我日后都要小心了!”   辰王杀了温玉之后,彻底与温家摆脱了干系,即便温家满门抄斩,他也可以全身而退,这便是身为皇子的优势之一。   *   皇帝独自一人在乾坤殿午歇。   二十年前,宁妃走后,他便从未见过她,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曾见过。   皇帝的身子渐渐腾空,眼前是一片杏花微雨的时节。   这一年又是花开满城,风调雨顺。   皇帝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他意气风发,在短短几年之内就除掉了身边的劲敌,从一个不得宠的王爷,一跃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上。   他以为,这天下便没有能够难倒他的事。   皇帝独行赏花,在他眼中,一切繁华都属于他,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享受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或是人。   皇帝看见林中有一对男女正热切相拥。   他认得男子,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同胞兄弟--八王爷,那女子身段婀娜,梳着妇人发髻,他二人正背对着帝王,有说有笑。   皇帝走了过去,这时,女子突然转过身来,她一脸倩笑嫣然,与八王爷道:“夫君,你看谁来了?”   皇帝愕然的看着她,却见对方正是今日出现在宫宴上的张大夫。   皇帝对她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低头看了一眼女子怀中的襁褓。这时,皇帝猛然间一惊,那孩子竟是当年的赵慎。   皇帝不可能记错自己的儿子!赵慎的眼角有一颗小痣!   他再一抬头时,面前之人哪里是什么张大夫,而是他的宁妃啊。皇帝念她入骨,正要拥她入怀时,八王爷却先一步抱着她,二人齐齐随着祥云飘荡而去。   皇帝紧跟其后,他无论如何都追不上,而这二人一直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笑,甚至那孩子也在笑.....   皇帝猛然间惊醒,他双手朝上,像要想抓住什么,但双手所及,只有一片虚无。   “来人!”皇帝爆喝了一声。   待李德海急急而来,皇帝却突然失语,他难道将八王爷与张大夫捉过来?   这明明只是一个可笑的梦境啊,他太过想他的宁妃了,以至于将张大夫幻想成了她。   “呵呵呵.....”   “哈哈哈.....”   皇帝坐在龙榻上,先是低低的自嘲一笑,片刻后便是仰面大笑。   可笑他一代帝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他还亲手断送了她!   李德海见势,觉着不妙,“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   今夜月朗星稀,赵宁是被热醒的。   她一贯惧寒,到了冬日肯定是要烧地龙,寻常这个时候她睡得正香。   此刻,后背如被火烤,她迷迷糊糊中身子一动,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待赵宁悠悠转醒时,身后一低迷至极的嗓音传了过来,“别动,让我抱一会,我现在又看不见你,不会不吉利。”   大婚前,新人不宜见面。可.....这就算不见面了?   赵宁:“.......”   赵慎的双臂紧紧圈着她,一只胳膊饶过了她的脖颈,另一只搭在了她身上,仅此一条臂膀就将她压的够呛。   男子的话音低迷磁性,还有淡淡的酒气,说话时,声音有点漂浮。   赵宁动弹了几下,他却抱的更紧了,“别动,今日有人想灌醉我,我现在......差不多已经醉了。”   赵宁自然感觉到了他的醉态,但她实在是热,她刚要转过脸去看看赵慎,就被他用下巴抵住了脑袋,他附在她耳边道:“别看着我,会不吉利。”   赵宁:“......”她此前见过四哥喝醉的样子,但绝对不是今日这般,那时候像是装出来的。   她现在没了睡意,好生劝道:“四哥,你快些回去吧。”   赵慎不是铁打的身子,那“三日醉”也是厉害,饶是他在冰寒之中熬了半日,也没有彻底醒酒。   但赵慎的意识是无比清晰的,眼下终于有一个孟浪的机会,他如何能放过呢。   那薄厚适中的唇.含.住了赵宁细嫩的耳珠子,他知道她所有敏感的小情绪,像个极有耐心的猎手,一步步引.诱着懵懂无知的小狐狸坠入他布下的陷阱之中。   赵宁半分动弹不得,又被心上人如此撩拨着,她觉着一点都不惧寒了,她绷着脸坚持了小片刻,不由得轻“嗯——”了一声,这声音微若细蚊,但又如同长了尾巴,弯弯绕绕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赵慎一怔,酒意朦胧的问她,“我的宁宝儿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嗯?”   赵宁身上只着中衣,赵慎的一掌缓缓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着,又徐徐道:“真的不舒服?四哥会些岐黄之术,四哥给你看看?”   他抓着赵宁的细腕,下巴抵在上面,用冒出的胡渣戳.她。   成年男子的胡须无比的坚硬,他又是刚刮不久,划在手腕上,微微刺痛,尤为痒痒。   赵宁实在忍不住,正好转过头来说他几句,赵慎却又将她的脸掰了过去,“又不听话了,大婚之前,你我不可见面,宁宝儿再怎么想我,也不可别偷看我。”   赵宁:“......四哥,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清醒时候的四哥,她已经斗不过了。醉酒后的四哥更是难缠。   赵慎低低一笑,又重新拥着她,恨不能将她整个人摁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二人分离。   赵宁被赵慎勒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她赶不走他,便问了一句,“四哥,你怎的喝了这么多酒?”   赵慎闻着赵宁的法香,在她头心蹭了一蹭,“嗯,是他们灌我。不过宁宝儿放心,你四哥无人能及。”   听他的语气,好像还挺委屈。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在赵宁没有看见的地方,赵慎的幽眸一直都是睁开着的,他看着映在帷幔上的两人交织在一块的影子,久久没有睡下。   次日一早,赵宁醒来时,赵慎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就连被褥也整整齐齐的,没有半分褶皱的痕迹,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春竹和夏雪伺候她洗漱时,两个人羞的面红耳赤,赵宁自个儿往铜镜里瞅了一眼,却见脖颈处一大块红彤彤的印子。   赵宁:“........”   *   转眼,到了赵宁出阁的这一天。   听说这是一个大好的日子,万里晴空无云,冬阳高照,连柿子树上的麻雀儿也叫得格外欢快。   赵宁寅时就被婆子叫起来梳妆打扮,旭日出现时,她还在昏昏欲睡之中。   她从未真正嫁过来,这才知原来嫁人这般辛苦......   换上大红嫁衣后,只要她稍稍动作,胸.口的翠玉压襟便晃来晃去,着实不甚方便。   这嫁衣瞧着华贵稀奇,但与寻常命妇所穿的大妆截然不同,不太像时下盛行的款式。   公孙月与萧氏一大早就来看赵宁,两位嫂嫂出手“阔绰”,给赵宁的添箱礼也与众不同。   萧氏赠了她房中用物,都是白玉所制,应该很值钱,至于用途.....赵宁认为她这辈子都用不上的。   公孙月则给了赵宁一把镶宝石的匕首,道:“女儿家力气小,若是赵慎欺你,你便刺他。他现在可不是赵家的四公子了,你才是赵家的姑娘,万不能给赵家丢脸了。该狠辣时,休得当淑女。”   赵宁脸上施了妆,笑的不太自然,两位嫂嫂这是要闹什么?她点了点头,还是由衷的道谢了一句,“嗯,多谢嫂嫂。”   赵淑婉也特意备了添箱,除却数百两银子之外,还有一本蓝壳的书册,赵宁让春竹收下,她拒绝去翻开看看里头是什么。   除却这些,大哥与二哥就更加阔绰了,商号铺子与赌坊红利也有她的份了。赵宁仿佛一夜之间成了金光闪闪的小金佛。   这样算下来,这场婚事,她的确是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赠给小五的结婚礼物)   萧氏:房中用物(优点:白玉做的,值钱。)   公孙月:短匕首(优点:锋利,可隐藏,以备不时之需。掐指一算,小五很快就能用上。嘘——别夸我,低调。)   赵淑婉:启蒙读物(优点:亲测管用。)   大哥:铺子(优点:简单粗暴)   二哥:赌坊分红(优点:清丽脱俗)   良哥儿:给五姐写了一封信(优点:勤俭节约。)   赵凌:当了甩手掌柜很多年,只会花钱,不会挣钱......老四算是为父赠给小五的了。   众人:.......(老爹最机智!)   ps:赠文下一章合在一块放出来,2000字哦,这章写到这里卡住了。么么么哒,姑娘们最好了,莫要怕打我,遁走—— 第122章 大婚之日(下)   赵家的女眷都在梅园看热闹。   不多时,外面小丫鬟喜滋滋的过来通报了一声。四公子娶了五姑娘,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也捞到不少好处。   梅园的一等丫鬟两名,下面的四名小丫鬟也会跟着五姑娘一道陪嫁到骁王府。   这从今往后, 她们家五姑娘可就是骁王妃了。   丫鬟道:“姑娘,王爷已经带着迎亲的队伍登门了,前院正放着炮竹呢。”   公孙月与萧氏面面相觑了一眼, 皇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所赐的王府宅子离着定北侯府颇远,起码两个时辰的距离。   就算赵慎是辰时出发,他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到了!   莫不是天不亮就往定北侯府赶了?   公孙月感叹了一声,嗓音悠长,别有意味, “老四他这是半夜就起了?还是一宿没睡呢?”   萧氏同样感慨甚多, 埋怨道:“当初世子爷去怀柔接亲,都不曾这般早的, 我爹爹为了等他吃酒,还将酒席往后推迟了半个时辰。”   赵淑婉素来直来直去, “老四这是有多等不及了?此前我也没瞧出来他是这般的性子。”   赵宁选择沉默以对, 不管她们说什么, 她只是淡淡一笑。不过, 她四哥的确是来的太早了啊!   今日, 赵慎所骑的是一匹雪白色鬃毛的良驹,马背上铺着大红绒毯, 马头上挂了一朵硕大的红绸花。他则是一身玄端礼服,缁衪纁裳,里面是白绢单衣,露出的交领衬的脖颈挺拔修长,阳刚又精神。   赵慎的腰上垂挂着墨玉,那墨玉上的明黄色缨穗还是赵宁亲自做出来的,簇新的黑色祥云纹的皂靴一尘不染。   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众人注视之中,款步踏入府门,赵慎身后是大红炮竹纸屑,洋洋洒洒飘浮在他身后数丈开外。   他像从九天之上的仙境而来,从这一日起,双足便彻底踏入了这漫漫红尘。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守门小厮改了称呼,对着府内喧嚷道。   赵慎踏入侯门之际,对身后的人道:“赏!”   赵慎的随从忙开始打赏,主子心情甚好,走到哪里赏到哪里。   小九最是调皮,也不知道谁告诉他,今日若是对赵慎说几句好话,一定能得了大便宜,他吧嗒吧嗒了几下乌溜溜的大眼,学着兄长们的话,道:“恭喜狮哥,贺喜狮哥。”   赵慎低垂眼眸,浅浅笑了笑,此刻看着捣乱鬼,他也不觉着烦了,反而俯身将小九抱在怀里颠了两下,继续对身后的人道:“赏!”   见主子这般高兴,随从还能说什么呢?几人提着银袋子,一路紧跟其后。   赵慎本就生的俊美,今日更是神采奕奕,他深若古井的眸子里仿佛坠入了千万星辰,这一天的赵慎罕见的以笑脸迎人。   赵慎来的太早,以至于赵家这边都还没有开席。   不过,反正都是自己人,赵夔与赵翼也不会担心怠慢了他。   几人先去给赵老太君请安,赵老太君原先就觉着赵慎相貌过人,今日一看更是俊逸无双,与小五很是般配。赵老太君早就赵慎当做自家孙儿了,今日不亚于两桩大喜事,“好,好啊,老四,小五就交给你了,你不可欺她,可听见了?”   赵慎点头,“孙儿定不负祖母厚望。”   他还是称自己为赵老太君的孙子。而不是以如今的骁王的身份拜见老太君。   赵老太君内心感慨,赵贵妃是她的亲生女儿,辰王是她嫡亲的外孙,可这连筋带骨的血缘怎么还不及一个养在赵府的孩子?   赵夔就是个喜欢搞事的人,今日赵慎与赵宁大婚,他也穿得尤为气派,从头到脚都是簇新的衣裳,笑道:“祖母放心,老四觊觎咱们小五已久了,量他也不敢多小五不好。”   赵翼斜睨了赵夔一眼,敢情.....大哥也早就看出来了啊!   定北侯刚从上房走了过来,如今赵家出了一个王爷,朝中不少观望的大臣又开始蠢蠢欲动,此番来参加婚宴的人数远比前一阵子要多。   这些人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登门赵家吃酒席!   赵家这几年也不知怎的,酒席不断,好事连连,听说侯夫人又怀上了孩子,这过不了多久,这赵家又要办酒馈了。   现如今,朝中大臣见着赵凌时,除却浓烈的艳羡与憎恨之外,隐隐还透着崇拜之意。   有些老臣还记得当年有人断言过,所谓三岁看到老,赵凌此子定会是赵家的祸害,没成想他非但没有祸害了赵家,还替皇帝上了二十年的儿子!   即便赵家功高过主,一时之间也不会覆灭。   赵凌此人......太过狡诈!或许这就是他谋划了整整二十年的阴谋!   有人窃窃私语,“本官上回亲耳听见骁王唤赵侯爷为父亲,侯爷竟然还应下了,这.....他难道还想与皇上平起平坐了不成?!”   “嘘,这话不可言明,赵凌实在是深不可测,你我日后必当留意,切不可得罪了他。”   “让继女嫁给养子,他赵凌倒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赵凌无视众同僚的目光,他认为,这些人肯定是嫉妒他。   赵凌左手抱着小七,右手抱着小八,去了前院迎接贵客。   太子,辰王,辽王与几位年纪稍大的皇子也前来道贺,定北侯府一时间当真是蓬荜生辉,门庭荣耀。   赵夔等人闻讯赶来前院。   在路上时,赵翼道了一句,“大哥,老四,辰王与辽王尚且容易对付,倒是太子此人绝非寻常人物。若非上次太子将我侯府安排在东宫的探子尽数灭口,我还真没有料到。”   赵夔点头,同意赵翼的说法。   如今,说的毫不夸张,赵夔的整个一颗心都在赵慎身上。   按着眼下的形势下去,皇帝能拖上两年就算是命大了,届时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辰王得势,都不是赵夔想看到的。   就算赵慎自己不愿意去争,赵夔也会推着他上前。   被赵夔与赵翼夹在中间,赵慎的好心情依然没有被破坏,他不喜与人太过靠近,但今日似乎没人能影响到他,即便是太子等人也没有那般大的影响力。   赵夔道:“是啊,太子不可不防。”   赵慎大步很大,这个时节,身上也只是穿了吉服,行动时身后带风,他道:“嗯,我知。”   赵慎一向面不露色,今日眉目之间的欢喜却无法掩饰。   离着开席还有半个时辰,太子等人被领到了侯府的园中稍坐。   上回太子搅乱了赵翼的大婚之夜,赵翼自是嫉恨至今,此番仅与几位皇子言谈,对太子的冷意十分明显。   太子曾求娶过赵宁,而辽王朱明耀也有过同样的心思。这些事,在场诸人都是知情的。   而如今,娶赵宁的人却是赵慎,如此就显得气氛尴尬了。   赵宁原本只是侯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继女,她寻常外出,或是参加宫宴,都不曾大声说过话,但似乎在短短半年之内,她就成了京城众贵女所熟知的一个人。   辰王刚丧妻不久,按理说他不宜出现在今日这种场合,但事实上,温家灭门后,温玉的名字早就从皇家族谱上划除,温玉等同于从未嫁过他。   “六弟酒量精湛,今日是你大喜之意,一会我可得好好与你喝上几杯。”辰王笑道。   朱浩天可能不太喜欢辰王,反正赵慎对所有人都是爱理不理,未及赵慎开口,朱浩天抢言道:“骁王是来接亲的,如何能喝多?辰王,你如今也才做鳏夫,怎的还抢着喝喜酒?”   温玉的死被人掩盖的消声匿迹,仿佛她这人都不曾出现过。   闻此言,辰王脸色突然煞白。   虽说朱明耀与辰王一同长大,但这一次却不想帮衬他挽回面子。   即便温家覆灭,赵贵妃与辰王的做法也太狠绝了!   听说温玉死前才刚有孕两月,辰王连自己的亲骨血都能不顾,他眼中还能有谁?   朱明耀心情欠佳,他脑中还记得赵宁懵懂纯澈的模样,那个小女子今日就要嫁人了,他日后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了吧。   朱明耀此刻心想,如果他不是赵贵妃养大,是不是赵宁会待他有所不同?   这时,太子郎笑了一声,朱浩天就是这样直爽简单的性子,他本人并无头脑城府,但八王爷与朱浩天父子二人的兵力却不可小觑,太子有心拉拢,道:“小王爷,算着日子,你也快当父亲了,我在此提前恭贺你。”   朱浩天闻此言果然不再针对辰王,也笑道:“是啊,我就要当父亲了,届时府上摆上三日的酒宴,殿下可一定要捧场。”   太子继续假意配合,“这是一定的!”   赵夔与赵翼自然看出来太子有意与朱浩天走近,他二人倒是有些心急,毕竟朱浩天的脑子长在了腰上。   但赵慎却丝毫没有异样,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太子拉帮结派。   太子已经隐露锋芒,或许他也不再算再遮掩什么。   赵家能打探太医院的消息,他身为太子,自然也可以。   在场的大半人都知道皇帝已经命不久矣。   只要皇帝一登天,这皇位顺理成章就是太子的,除非这期间还有人图谋不轨。   如今的太子不仅要想皇位,还想要今日即将出阁的新娘子!   他猜,他与赵宁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若非如此,他没有理由对旁的女子抬不起任何的兴趣。   太子似笑非笑,说话时半带示威,“上次赵二公子大婚,我东宫送来的贺礼,不知贵府可满意?”   那几具尸首依旧历历在目,换做其他日子也就罢了,可那日是赵翼的大婚之日,赵夔的拳头紧攥,被赵翼及时拉住了。   赵翼也笑的晦深莫测,道:“太子一番‘心意’,我赵家怎会不满意!只是那份回礼,不知道太子可满意?”   太子杀了赵家安插在东宫的细作,赵家几位公子绝对不是善茬,将太子的人也弄死了几个,还装在了原来的那四只木箱之中,又原封不动的抬去了东宫。   太子皮笑肉不笑,“呵呵,满意.....怎会不满意!”   几人的言辞明嘲暗讽,即便辰王与朱明耀不知此前之事,但也察觉到了什么。   宴席处派了人过来,“世子爷,可以开席了。”   赵夔最喜做表面功夫,收敛了愠怒之色,笑道:“殿下,几位王爷,前院请吧,再有一个时辰,骁王就该接了新娘子去骁王府了。”   太子从圈椅上起身,视线从赵慎脸上一扫而过,阴厉不可忽视。   酒席上,赵慎滴酒未沾,理由是他不胜酒量。   辰王唇角猛抽了一下,对同席的太子道:“殿下,你不是说今日有好戏看么?何时开始?”   辰王心中不快,他本是下了一盘好棋,如今却只能与太子同盟。   失去了温家这个助力,辰王连底气都少了几分。   太子品了几口薄酒,嗓音低沉道:“急什么?快了。”   既然太子这么说了,辰王也就不多问,他自然不想看着赵慎就此风光无限下去。   在辰王心目中,他认为赵慎娶赵宁是别有目的,他看中的一定是定北侯府的兵权。   难怪赵慎起先连公主都不要,他这哪里是清高?因为他根本无法娶公主!   “子凭母贵”,赵贵妃如今权势再大,也不及一个死去的宁妃。   毕竟,谁也无法跟一个死人去比。   所以,辰王根本不及赵慎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太子与辰王说话间,朱明耀留了一个心眼,不管今日会发生什么,他都不希望伤了赵宁。   吉时到,外面一阵阵轰天的炮竹声响,此前赵慎送来的聘礼数量惊人,赵家在嫁妆上肯定也不会“示弱”,整整一百八十抬嫁妆从侯府正门缓缓抬出,送嫁的队伍一直挨到了巷子另一端。即便如此,后面的嫁妆还没有出府。   放眼望去,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   只是这一幕看在有些人眼中,却是刺目无比。   全福人过来搀扶赵宁时,笑道:“姑爷就在院外等着了,老生送嫁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心急的。”   全福人是方家老翰林的夫人,她这话一说,赵宁觉着所有人都笑了。   她此刻盖着大红绡金的盖头,根本看不见面前的光景。被全福人搀扶着走出屋外时,赵宁好像听到了小九儿在不停喊“狮哥”,她猜四哥大约就在附近了。   怎么跑到梅园外面接亲?   哪能这样呢?!   赵宁微囧,幸好是盖着盖头的,旁人看不见她此刻的脸色。   待一只微微粗糙的大掌牵过她的手时,赵宁明显一怔。要说不紧张,那未免太过心虚。   她要嫁给四哥了!   一切那样的快,快到了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头顶传来四哥的声音,这声音很小,只有他二人可以听清,“别怕。”   赵宁点了点头,又听到赵慎低笑了两声,她低着头,可以看到四哥的黑色皂靴,还有他被风拂起的衣襟。   赵夔笑道:“小五,大哥送你上花轿。”   赵夔背对着她弯下了身,全福人扶着赵宁趴在了赵夔的背上。随着赵夔的起身,赵宁可以看到的视野便更大了,她一侧头就发现她四哥就在前面,他背影挺拔,这一身的吉服很是适合,就是不知道正面瞧着如何。   外面的炮竹声响彻天际,赵夔在迈出府门时,他有意重重颠了一下,吓的赵宁“哎呀”了一声。   赵夔见赵慎猛然间转过身来,他朗声一笑,“老四,你用得着这般紧张?谁还能抢小五!”   赵宁本能使然,一手揪着赵夔的衣襟,已经不知作何感想了。   她知道大哥爱玩。可能不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   赵宁安然上了花轿,全福人将一只宝瓶放入了她怀里,又说了几句吉利话,这才将帷幔拉上。   赵宁听着外面的喧杂,心慌到了不能自抑。此情此景那般的不真实,今晚之后,她就彻彻底底是四哥的妻子了。   他们将共度春秋,一同白首。   赵慎看了一眼花轿,在无边喧嚣之中,他的神色却是极为安静的,眸光温和到了极致。饶是今日繁华千万,他眼中也只有她。   送嫁的退伍缓缓出了巷子,这时花轿才被人抬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侯府大门外不乏看热闹的人,辰王这时又问:“殿下,你不是说今日有热闹可看?你不会当真放手了吧?”   太子眸色微沉,他方才看着赵宁出了府门,又看着她上了花轿,即便是隔着盖头,他仿佛也能感受到赵宁的欢喜。   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么?   那他朱明安又算什么呢?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就连旁的女子都无法靠近了。甚至于还被顾慕瑶误解成了“无能”。   或许,赵宁只是将他当做了陌生人。   赵宁啊赵宁,你究竟是谁?因何初见时,便就不可自拔了?   太子了撩开身上的貂皮大氅,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辰王还没搞懂太子究竟在盘算些什么,未及他问出口,太子带着随从匆匆忙忙从巷子的另一端策马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骁王的大婚引起了满城轰动。   长街两侧的商铺外还挂上了大红灯笼,这个时候还未天黑,但红烛已经点燃了,听闻是骁王花了重金买通了数十家铺子,一直要燃一天一夜的红烛。   才至未时三刻,看热闹的百姓挤满街头,外面的喧嚣,赵宁听得真真切切。   四哥前阵子说过,一定会给她出嫁的体面,可这也太过隆重了,她可不想成为家喻户晓的新妇。   赵慎一贯很低调,今日鲜衣怒马,有些胆大的姑娘家愣是看直了眼,不由得纷纷艳羡着花轿力的骁王妃。   就在这时,一疾驰的骏马自皇城方向狂奔而来,来人身着绯红太监服饰,一看就是东厂的人。   赵慎当即面露凝重之色,他右手抬起,让身后队伍放缓,幽眸凝视了一眼花轿,这才转过身来。   这太监是李德海的得力手下,见着赵慎,立即勒紧缰绳,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皇上突然昏厥,厂公让奴才立即通知您入宫,另外几位王爷也有人前去通报了!”   赵慎握着缰绳的手背上有明显的青筋凸起,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这太监又道:“王爷,请火速入宫一趟,太后娘娘特意交代过,一定要让您与太子入宫!”   赵翼也在送嫁的退伍当中,他驱马上前几步,一手拍了拍赵慎的肩头,“老四,你先去忙,小五由我送去王府。”   按照天.朝的大婚矩,并非一定要新郎官亲自接亲,不少人家都是媒人或是族亲出面迎亲。   赵慎浓眉紧蹙,脸上暖阳一般的笑意消失殆尽了,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花轿,坚持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来传信的太监彻底一愣,皇帝险些垂危,这个时候哪个皇子不都巴望着被召见?这怎的骁王还请不动了?   太监匍匐在地,再次道:“王爷,请您速速入宫觐见!”   赵翼觉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夺了权再说,至于拜天地,大可以等到赵慎回来。再说了,一想起小五娇弱的样子,赵翼都觉得不忍心,若是迟两年再成婚就好了。   赵翼不太明白,赵慎因何这般火急火燎?从赐婚至大婚,不过才一个月之久。而且只要赵宁进了骁王府,她就是骁王妃了!赵宁又不会不翼而飞了!   赵翼又道:“老四,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   赵慎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可他今日只想与赵宁拜堂!   稍作思量之后,赵慎调转了马头,与那太监一道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而这时,花轿继续前行,赵翼与良哥儿起马在前,良哥儿问了一句,“二哥,我总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我心中着实不安。”   赵翼看了他一眼,“今日是你四哥的大好日子,你休要浑说!”   赵翼也隐约感觉要出事了,但赵慎的大婚,他已经排除了所有可能遇到的困扰,若非是皇帝昏厥,事情一定会顺顺利利。   良哥儿又道:“骁王府当真是远,我怀疑皇上是故意赐了这么远的宅子给四哥,皇上就是不想让四哥常回侯府。”   “......”赵翼虽然不想认可良哥儿的话,但好像很有道理。   这时,赵宁觉着有些不太对劲。   待背后突然被人挠了两下后,她猛然间一个机灵坐正了身子。   “呵呵.....嘎嘎.....”   一阵孩童嬉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即便外面无比喧嚣,唢呐之声响彻长街,但赵宁也听出了小九儿的声音。   她再也憋不住了,兀自掀开了盖头,待她侧身一看,果然就见小九儿正瞪着大眼看着她笑。   这孩子.....他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爬进了花轿?   眼下花轿正在路上,赵宁肯定不能半路叫停,只好带着小九儿一道入王府了。   小东西十分调皮,寻常就喜欢钻来钻去,有一日失踪了一天,最后还是在葵阁的箱笼里才寻到了他,可吓坏了王氏与赵老太君。   小九爬到了赵宁跟前,又摸了摸赵宁怀里的宝瓶,他笑的时候,流了一嘴的哈喇子,看见什么都想放在嘴里咬一咬。   赵宁见他要啃宝瓶,怕伤了他的乳牙,索性将宝瓶放在一侧,又将小九抱在了膝上。   “小九儿,你怎么爬上来的?小心你六哥揍你。”以往良哥儿年纪最小,后面几个弟弟妹妹出来之后,他便当起了兄长,在侯府时,没少教.导小九。   小九一开始还算乖巧,也不怎么说话,可后来一日比一日调皮,还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闹着玩。   小九儿今个儿似乎很高兴,趴在赵宁身上,小嘴凑到她脸上,狠狠啄了几口。   赵宁担心母亲寻不到小九,打算一到王府就让人回赵家报个信。至于小九儿倒是可以留在骁王府多住几日,省得她与四哥独处时太过尴尬。   就在这时,花轿猛然之间一阵剧烈的晃动,赵宁双臂抱紧了小九,这小东西却是“嘎嘎嘎”笑的更厉害了。   花轿颠簸的有些异常,但过了少顷又恢复了,只不过依旧稍微有些颠簸,赵宁本想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看,可眼下她摘下了盖头,已经是很不利己了,更是不能露面!   【小剧场】   文武百官:赵侯爷奸诈狡猾,城府似海,他肯定是想造反,于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简直太阴险了!   赵凌:呵呵,本侯很单纯,你们想多了!   小九儿:我干的好不好?五姐姐有我罩着,狮哥表担心,我给你看着媳妇儿! 第123章 四哥疯魔(上)   良哥儿看着愈发靠近的人群, 他警觉性的问了一句,“二哥, 不对啊, 哪里冒出来的花轿?今个儿谁人不知我四哥与五姐成婚?还有谁家娶妻敢走这一条道?”   前方突然冒出一群人,是另有一伙迎亲的队伍, 就连花轿也如出一辙, 赵翼早有防备, 而且他也料到了这一招,欣慰的看着良哥儿道:“小六, 你说的不错,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切不可小看了敌手,他们往往都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作恶!”   良哥儿点头, 神色严肃,“二哥, 幸好咱们一早就准备了人手,别说是一台花轿,就是来十台,也未必能蒙混过关。”   迎面而来的花轿被堵在了外围, 根本无法靠近骁王府的迎亲队伍。   赵翼看着那伙人, 眸底溢出一抹冷笑。之后,他调转了马头去看赵宁,“小五, 你可还好?”   赵宁应了一声,“二哥, 我无事。”   不出三刻,太子那边就获知了消息。   来人一身劲装,一看就是隐在暗中多时了,他恭敬道:“殿下,赵家防备过严,我等无法下手!”   太子负手而立,站在一片漫漫日光之下,但浑身都透着一股骇人的凉意,“呵呵,好一个赵家!以为防备的水泄不通,本宫无计可施了?!”   这时,太子命人递了一卷圣旨过来。他也猜到了赵家一定不会让他轻易得逞,这半个月来,一个探子也混不入赵家,可见赵家早就防备他了!   看来,赵家还真是不可小觑。   这时,男子大惊失色,忙跪下道:“殿下,假传圣旨,罪不可恕啊!望殿下三思啊!”   假传圣旨?那也要看是谁传了!   太子望着天际的旭日,他此刻仿佛是沐浴在辉煌之下,就好像这天下的所有一切即将都会属于他,也仅仅属于他。   太子音质沉稳,宛若十拿九稳,他道:“你不说,本宫不说,还有谁人会知?至于今后,本宫若是问鼎,即便欺君了,谁又能耐本宫如何?”   太子的狂傲与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这些跟随他的心腹与随从,自然都盼着他能早日得势,此人当即朗声应下,“是!属下一定会将此事处理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赵家五姑娘被我等送去了哪里!更不会有人察觉是您假传圣旨!”   太子唇角一仰,即便旁人不知晓,赵家的人一定会怀疑他。   可即便怀疑,那又能怎样!   这本是个胜者为王的世道,而他朱明安一出生就注定了比旁人多了筹码。   男子刚退下,朱明安便对身边的随从道:“眼下赵慎应该已经入宫了,传本宫的旨意,就说本宫近日外出给父皇寻药,一时半会回不来!”   男子应下,“是,殿下!”   赵翼与良哥儿一路上警觉性极高,赵慎那般在意赵宁,他二人若是将人给弄丢了,光是想想赵慎那阴沉的脸色便是够瘆人的了。   此时,迎亲的队伍还没有抵达骁王府,当一行身着宫装的太监前来时,赵翼依旧防备着。   不过,出乎赵翼意料的是,对方却宣读了皇帝的手谕,又道:“还望赵二公子行个方便,圣上召见骁王妃入宫觐见,此事若是耽搁了,奴才们可担待不起。”   赵翼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这班人,这些人手掌与寻常太监不同,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而且说话时中气十足,起码也习武十年往上了,不过东厂有的是高手!   而且对方有皇帝手谕在手,赵翼无法抗拒。   赵翼笑了笑,如果这又是一场局,那么太子还真是够锲而不舍!他道:“也好,那我便亲自送了骁王妃入宫吧。”   男子脸色一僵,旋即却又笑道:“赵二公子大可不必这般劳师动众,奴才们一定将王妃好生接过去。”   赵翼谢绝了男子的好意,“不麻烦,我正好去接骁王。”   男子几人互视了几眼,像是达成了某个主意,领头男子道:“如此也成,那赵二公子请吧。”   赵翼走之前,对良哥儿交代了几句,“小六儿,你继续送了嫁妆去骁王府。若有他事,就对王府的柳管事说,他此前便是咱们侯府的武师傅,你认得他。此外,一到王府,你就命人送信给父亲,就说二哥正要送了王妃去皇宫!”   众男子:“......”赵翼这是要搬救兵?赵家的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奸诈!   良哥儿点了点头,拍着胸脯道:“二哥放心,我一定照你所说的去办!”   这厢,赵翼带着几人调转了马头,他就护在赵宁的花轿外面。   赵宁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若非娶赵宁的人是赵慎,他都舍不得赵宁这么早就出嫁,毕竟被赵淑婉折磨的那些年过去了,他也想当个好兄长。   一行人渐渐远离了送嫁的队伍。   此刻,赵翼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有诈,若是皇帝真的不行了,极有可能召见赵宁入宫面圣。   但赵翼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不出半个时辰,赵翼感觉到了对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幸好他也佩戴了软剑,这兵器还是公孙月给他备上的,此物软若银蛇吐信,但锋利无比,可随身藏在腰间。   昨个儿夜里,公孙月便将这把软剑给了他,还特意给赵宁备了一把匕首,这对夫妻一个比一个精明,自然料到了太子会对赵宁下手。   这时,突然一阵骏马啼鸣声传来,马儿很有灵性,尤其是身经百战的战马,会在主人反应之前察觉到杀机。   赵翼再也不伪装了,他当即拔出了腰上的软剑,并吩咐了一句,“护好骁王妃!”   为首的男子一阵狂笑,“赵二公子,你果然是够谨慎,可惜了,你们赵家人终究是抵抗不了圣旨!你还不是照样被我骗过来了。”   眼下离着皇宫尚有小半个时辰,这边发生的事根本不可能随时传入宫。   赵翼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   赵宁被外面的动静给惊到了,她即便不掀开车帘子去看,也知道眼下出事了。   小九儿拍在一双肥嘟嘟的小手,几乎是在狂欢着,“嘎嘎嘎.....”他还高兴的不得了。   赵宁紧搂着他,不让他动弹,眼下肯定不能冲出去,更何况她还带着小九,若是拖了二哥的后腿,那就糟糕了。   别看赵翼长的温文尔雅,但动起手来,招招致命,他都是往死里针对对方。   对方也是有备而来,见迟迟没有攻下赵翼,而且时间拖的越长,对他们而言越是不利,若是惹来锦衣卫,太子假传圣旨一事说不定就会暴露出去。   这时,为首的男子吹起了口哨,当即有人从怀里掏出了粉包,这些人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得了暗示之后,将粉包抛开,往赵翼等人身上散去。   赵翼当即察觉不妙,“卑鄙!”他以袖遮唇,视野很快就被遮掩,赵翼察觉形势十分不妙,即便镇定如他,再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朝着花轿的方位冲了过去。   谁料早有人埋伏左右,长刀朝着赵翼划了过来。赵翼见势躲闪,但右眉上还是传来了痛处,他被划了一刀。   “不得恋战,撤!”领头男子爆喝了一声,随即便有四人抬着花轿火速离开了打斗现场。   “糟了,这烟中有毒!”有人喊了一声。   赵翼也察觉到了双腿发软,他往前走了几步,待烟尘渐渐散去,冷声道:“回侯府!立即搬救兵!”   赵宁一开始警觉性极强,但不多时就陷入了昏睡之中,她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小九,小东西也睡了过去。赵宁猜她和小九肯定是中了迷烟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赵宁首要想到的人就是她四哥。她在想四哥一定会来寻她吧........   *   皇帝这一次病的十分蹊跷。   赵慎赶来时,皇帝已然清醒,赵慎身着一身吉服,看见皇帝时,脸上并没有担忧之色,但与此同时,也没有大婚的喜悦。   或是,他此前还在欢喜,此刻却笑不出来了。   赵慎是何等人,他稍作思量便会怀疑到了什么,皇帝早不昏厥,晚不昏厥,偏偏就在迎亲的队伍正好走到半道时,那段路人多眼杂,但也很容易下手。   皇帝想与赵慎多说几句话,但见他这副冷漠之态,皇帝又语塞了,他一代帝王,总不能向儿子忏悔吧?   李德海疾步而来,“皇上,王爷,赵二公子有急事求见,老奴见赵二公子还受伤了。”   赵翼与良哥儿负责送嫁,赵翼若是受了伤,那赵宁呢......   赵慎闻此言,当即抱拳道:“微臣先行退下,皇上保重龙体!”   他还是很客道的称呼自己为“微臣”,还从未没有喊过一声“父皇”,皇帝知道赵慎至今没有介怀。   这厢,赵慎大步而去之后,皇帝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李德海掌东厂之权,很快就获知了今日之事,他并不站队,不支持太子,也不拥护赵慎,遂如实道:“皇上,出事了,骁王妃半路被人给劫走了。”   皇帝一惊,从龙榻上坐起,“什么?竟有此事?可查出是谁做的?”   李德海到底还存了一些思量,他虽是谁也不支持,但同样谁也不得罪,并不打算将有人假传圣旨一事说出来,“回皇上,老奴尚且不知。”   赵宁与赵慎的婚事是皇帝亲自赐婚,皇帝也知道赵慎对赵宁必得的心思。不过,皇帝不太敢继续想下去。要知道,除了赵慎之外,还有一个太子也对赵宁念念不忘啊.....   这时,赵慎一路带风的走到了赵翼面前,“二哥,怎么回事?”   赵翼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不深,但今后眉头肯定会有道弯月疤痕了。   公孙月一直想着在他脸上黔上一个月状的图案,现在好了,公孙月得偿所愿了。   赵翼兀自苦笑了一声,面对赵慎的质问,他有些内疚,压低了声音道:“老四,二哥对不住你,我把小五弄丢了!”   赵慎并没有怪罪他,但是脸色实在阴郁的吓人,两兄弟当即离开了皇宫。   见赵慎神色凝重,但还不至于发飙,赵翼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一路上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赵慎,又道:“太子他是疯了么?宁可欺君,也要掳走小五!”   赵慎依旧没有说话,他直接去了侯府见了赵凌,一路上半点没有耽搁,“父亲,我需借用猎犬。”   赵凌与赵夔也很快就知道了实情。   赵凌在屋中踱步,外面依旧喧嚣热闹着,此时旁人还不知道新娘子丢了,不过这件事也万万不能宣扬出去,否则赵宁的名声可就毁了!   赵凌道:“此事万不可声张!老四,你要猎犬作甚?”   赵家军营中养了百来条用来探路的猎犬,这些畜生都是经过特殊训练,并且百里挑一出来的,即便是隔着数里之外,也能让它们寻出目标出来。   其实,赵慎此前就在赵宁的嫁衣上做了手脚,除却散了荧光粉,还有一种常人闻不到的香料,不过猎犬却可以准确的嗅到。   赵翼突然就想到了这一点,“太好了,老四你在小五身上留下了痕迹,如此还等什么,现在立即出去找人!”他很是愧疚,赵宁一日不回来,他大约一日不能安宁了。   赵家军曾用这一招来跟踪敌手,没想到赵慎会用在了赵宁身上。   他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些的?   赵夔深思熟虑之后,也道了一句,“父亲所言极是,这件事除却咱们几人之外,其余谁也不可知晓,祖母和母亲那里也得瞒着点。”   赵凌一拳头砸在了案桌上,“岂有此理!这是要逼着我赵家反么?皇上怎会好端端的病倒?太子假传圣旨一事,我就不信皇上他不知情!”   父亲终于说出了大逆不道之话,赵夔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虽说他不希望赵家走上奸佞之路,但“愚忠”也是一件极为愚蠢之事。   赵夔遂添油加醋,“是啊,父亲,皇上太不把赵家当回事了,若是小五这次.......”赵夔终究不敢说完方才的话。他见赵慎的眼神都能用来杀人了!   这时,一婆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求见赵凌,人还未进屋,便在外面哭道:“侯爷,出大事了,九少爷他不见了!”   小九不见了?   小九才刚会说话,谁会掳走他?   赵凌此刻无心顾及孩子,道:“再去找找,许是又钻到哪里躲着去了。”要知道,小九已经不止丢过一次两次了!   这婆子已经领着丫鬟将侯府都寻了一个遍了,否则她也不会过来见赵凌,又道:“侯爷,九少爷他当真不见了。”   赵夔,赵翼与赵慎皆没有想明白,就算有人想对赵家下手,也不会只掳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   三兄弟很快兵分三路开始着手寻人。   *   赵宁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昏黄的烛火,她躺在温热的被褥上,大约是烧了地龙的缘故,还有些隐隐发热。   赵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环视四周时,发现身边还躺着小九,他睡的正酣,粉嘟嘟的脸蛋儿此刻彤红一片。   赵宁发现此处是一间归置精致的房舍,还有女子所用之物,而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千工床上竟挂着大喜所用的红绸,再一看身下的被褥,也是大红色的。   赵宁知道自己被人掳了,可对方是谁,她却不清楚。   她看了一眼靠墙长案上的沙漏,大约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近三个时辰了。   这个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黑,四哥应该从宫里回来了,四哥知道她不见了,会很快寻过来了?赵宁有些不安。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赵宁看见了投在门扉上的影子。   “主子,姑娘已经在里头了。”一女子说道。   来人轻应了一声,随即门扉被人从外推开。   太子见到赵宁时,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榻上,她一身嫁衣如火,正眼神漠然的看着他。   而赵宁在看清了太子的脸时,她终于明白了什么。不过,她很镇定,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亦或是一哭二闹。   这种过分的漠然,让太子朱明安很有挫败感。   难道,她就一点不因他的出现而受到影响?   赵宁今日盛装打扮,与她寻常的清丽脱俗截然不同。她年纪虽小,但已经透出了一股子女子的媚艳出来。   太子的视线在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起,便再也移不开了。他觉得很是奇怪,顾慕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他怎会只对赵宁有那种心思? 第124章 四哥疯魔(中)   女儿家最美时莫过于一身嫁衣, 俏妍乖坐的样子。   太子一靠近赵宁,那种男子的悸动就出来了, 他仿佛终于寻到了多年以来的解脱, 笑了笑:“原来,真的只要你才行。”   赵宁一开始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双手置于膝头, 宽大的嫁衣下面还藏着一把匕首。   二嫂嫂说让她留在身上, 以防不时之需。   眼下还真的是灵验了, 可是小九又该怎么办?   赵宁在想,太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是想对付四哥, 所以才将她给抓来?还是针对她?   烛火熹微, 内室花香袭人。   太子在离着赵宁还有两丈之远的地方驻足,他到底没有将她视作寻常女子, 他愿意拿出自己的诚意,给她应有的尊严。   但, 她若是执意不肯,那就别怪他使手段了。   人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会愈发疯狂的想去占.有。   赵慎的出现无异于对太子的地位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威胁,赵宁又是赵慎要娶的女子, 如此一来, 太子就想从赵慎手上抢过她。   而即便没有赵慎,太子也非娶她不可。   看着赵宁安静温顺的模样,太子又是一笑, “赵宁,你无需惧我, 你若好好配合,我不仅不会伤了你,还会对你更好。赵慎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眼下的情形,赵宁不敢激怒了太子,她一人尚且不知怎么应付太子,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小九。   赵宁虽是内心紧张惶恐,但面上却是冷淡无温,无本分惊惧的痕迹,“殿下,恕我冒昧的问一句,殿下因何掳了我?今日是我出阁的日子,殿下这般做,让我如何自处呢?”   她若是与太子待在一块的时日越长,四哥日后会怎么想她?会嫌弃她么?   赵宁不能笃定了,记得此前就算是良哥儿在她屋里逗留久了,四哥他也会不太高兴。   赵宁的话让太子微微一愣,他知道有关赵宁的一切,他没有想到赵宁会把名节看的如此之重。可这世上有些东西远比名节来的值钱,比方说权势。   太子知道自己忽视了什么,低低笑了两声,道:“呵呵呵,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将来一定会处理了顾家,我朱明安若是他日问鼎,你赵宁只会是我唯一的皇后!”他许诺赵宁后位了,太子一心以为他这已经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赵宁没有理由拒绝他。   他又道:“届时,我再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我,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赵宁听到了这里,她错愕的看着朱明安,他将自己捉来,不是为了对付四哥?而是要与她成婚?   赵宁从未以为自己的容色有多出众,而且太子身边已经有顾慕瑶那样的京城第一美人了,他怎会这般劳师动众的捉她?赵宁想入非非,甚至于怀疑太子又在谋划什么?他是不是想要赵家的兵权,所以才这般哄骗她?   难道他以为自己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小女子?就连他这种话也会信?   赵宁与太子对视,她眸光莹润,似泣未泣,明明是坚毅的性子,却总给人柔弱不堪的假象,或许这种长相最是容易误导人。   赵宁以为自己在怒视着太子,太子却觉着她已经有所动摇了,遂上前了一步,“赵宁......本太子没有哪一点比不上赵慎,你也这么觉着是吧?赵慎那样冷漠的人,你如何会喜欢他呢?”   赵宁很想站起来与太子对峙,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四哥,四哥虽然对旁人无情,可对她从来都不曾冷漠过。   但.....赵宁依旧沉着气,她此刻若是对太子下手,极容易被他控制住,更何况外面肯定有太子的人,她眼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了。   太子上了脚踏,赵宁一双水眸紧紧盯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太子看出了她的防备,但心心念念了两世的女子就在眼前,太子再无动于衷,他便当真是无能了。   贵为太子,朱明安有太多随心所欲的理由,他便顺着悸动已久的心意,在床榻上落座,左臂正要搂上赵宁,但就在下一刻,赵宁忽的站了起来,她身上的大妆着实不便,随着她的动作,凤冠晃动,隐有大惊之色。   她再怎么沉稳,到底还是个小女子!   太子继续徐徐诱之,他猜赵宁大约不知道眼下的状况,就连皇帝的生死都掌控在他手上,江山离着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与赵慎,孰尊孰贫,很快就会见分晓。   太子本来不想这般心急,要怪就怪赵慎过早娶了赵宁,若是等上一两载,他朱明安也会处理好了一切,用十里红妆迎娶她。   太子也实在没有法子了,初见她时,便入了魔了,总觉着是二人前世的缘分,只是后世忘却了彼此罢了。   他两辈子最热衷的事莫过于皇权与她。   他曾一直念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直到有一天他真的看见她,他终于明白了梦中那人是谁。   赵宁对太子并不熟悉,上辈子也才几面之缘,这一世更是谈不上熟人,她十分明了的告诉了他,“我与四哥一同长大,我四哥待我极好,望太子莫要再执迷不悟下去,放了我归去吧,我不会告诉四哥是你捉了我。”   太子眸色微醉,他看着赵宁狡黠的眼神,还有她精致小巧的脸蛋,哪一处都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若论起容貌,顾慕瑶才是成熟妩媚的女子,太子诧异的发现,他朱明安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给迷得礼义廉耻都不想顾及了。   他笑了,觉着赵宁的话十分滑稽,“不管我放不放你,你四哥很快便会对付我,我将你放在身上,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小赵宁,你到底傻不傻?本太子岂会轻易掳了一个新嫁妇过来?既然掳来了,就没有打算放你回去。”   “前院已经设了喜堂,你我一会就去拜堂成亲,你与赵慎还不曾拜过堂吧?小赵宁,你终究还是嫁了我。”   赵宁觉着太子语气已然与正常人不太一样了,她何曾嫁他了?!   “太子请自重!”   隐隐之中,她觉着太子着实奇怪,似已失了理智,赵宁本能使然,她正要往后退去,太子却突然伸出长臂,一把抓住了她的细腕,大力一扯就将赵宁往榻上拉。   下一刻,太子就像狩猎已久的恶狼直直扑了过来,太子拥着软玉温香,那股子冲动让他仿佛得到了重生。   他原本还不打算如何,有些事总要一步步来才能如愿,但赵宁对他的排斥太过明显,太子打算先给她一点教训,让她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看着近在咫尺的菱角红唇,太子喉结不住的滚动,低低的问她,“赵宁,你究竟是谁?你说,你我是否曾在何处见过?你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嗯?”   四哥在的时候,也时常这样跟赵宁“闹着玩”,赵宁太清楚太子接下来的行径了,她听不懂太子的疯言疯语,双手在太子脸上挠,像只发了狂的野猫,虽是看着娇柔,没几下就在太子脸上划了几道红痕。   太子分毫不怪她,这丝丝的疼痛让他意识愈发清晰的去感受此刻的触感,他一掌轻易就抓住了赵宁碍事的手,另一只手挑着她的下巴,又问:“赵宁,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赵宁猜测,朱明安估计真的是疯癫了,她又不是细作,何来双重身份?   太子可能不想等答案了,这辈子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与她纠.缠。   太子正要朝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吻下去,这时,一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   太子撇过脸一看,就见一孩子从床榻里侧爬了过来,他将将醒来,唇角还挂着哈喇子,一双眼睛微眯着,爬上来就抱着太子的脑袋,动作亲密,一嘴的口水都沾在了太子的发髻上。   太子:“.......”   赵宁见势不妙,忙道:“请殿下手下留情,若是小九有任何损伤,我便.....我便自尽!我若死了,你就无法利用我对付我四哥了!”   赵宁的话的确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一来,她说要自尽,这是万万不成的。赵宁若是死了,那太子这辈子难不成继续只能在梦里才能见着她?   二来,她说太子留着她只是为了对付赵慎!   没错,太子是自私的,留着赵宁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拿捏赵慎的软肋!   无论是哪一点,太子都不会轻易动了这熊孩子!   太子从赵宁身上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兴致消失大半,他一手大力拂开了小九,抬手抹了发髻处,竟是一手的口水!   太子喜洁,这不亚于在他头上撒野了!   他很快站在了脚踏上,低垂着眼眸看着喜被上的赵宁,她整人被大红色包围,一张银月小脸竟如梦中一个模样,太子内心的狂喜渐渐冲散了刚才的愠怒。   他突然觉着,冒出一个孩子没什么不好,“赵宁,你乖乖听我的话,这孩子便会毫发无损,你懂么?”   最后一句算是威胁了,即便他不说,赵宁也是明白的。   这时,被推倒在榻上的小九复而又爬了起来,他并不知太子想伤他,还以为太子方才是与他玩笑,小九“嘎嘎嘎”笑了两声,接着爬下榻,非要和太子玩闹。   小九往前走一步,太子就后腿一步,威胁道:“你别过来!”   小九就喜欢奔来奔去,在侯府时便追着满府的小丫鬟四处乱跑,或者是别人追他也可以。寻常婆子喂他吃饭,都是忙地跑着追他,追上之后,他才啃吃上一口。   太子这般避让,小九更是玩心大起,太子此人注重仪态,被小九抱住大腿蹭了蹭时,太子厉声对外面喝道:“来人!”   赵宁忙下榻,跑上前就将小东西抱在了怀里,“殿下,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殿下不能将他带走!”   太子肯定不会自暴行踪,更不会将小九安然的送回侯府,赵宁眼下就担心太子会灭口。   见赵宁如此护着孩子,太子脸上的暴戾又消散了,他见时辰已不早,加之他急需沐浴更衣,便道:“赵宁,我给你机会考虑,想要留住这孩子,你明日一早就老老实实与我成婚!”   赵宁顾不得明早了,先保住了眼前的小九再说。   小九实在是调皮,别说是太子了,赵凌那样护犊子的人也拎着他揍过几顿。所以,赵宁更加担心。   赵宁紧张的神色落入了太子眼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取悦了他,太子突然靠前,手背在赵宁细嫩的脸上划过,哄劝道:“你若肯听话,日后想养着这孩子都成。”   小九还不知状况,因着太子脸上是挂着笑的,小九看着这样的太子,他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恶意,反而还想跟他玩耍,两只肥嘟嘟的小手伸过去,抓住了太子的垂在胸口的配饰就不放了,“嘎嘎嘎”,小九又是一阵欢快的笑着。   小九是在赵宁怀里的,太子这次非但没有怒对小九,还将那配饰拿下来给他玩。   太子离开之前,对外面的婢女吩咐了一声,“好生伺候姑娘!若有半点闪失,惟你们是问!”   “是!”婢女纷纷应下。   待外面的脚步声远去,赵宁倏然之间松了一口气,她抱着小九,二人双双坐在了锦杌上。   小九可能牙痒,将太子的配饰塞在嘴里就啃了起来。   赵宁无心睡眠,她此刻几乎没有自保的可能,带着小九在身边,更是无法逃脱,她究竟该怎么办?   “小九,姐姐如何救你?”赵宁自言了一句。   小九刚睡醒,这个时候可能饿了,抓着桌案上的点头就吃了起来。   婢女端了饭菜进来时,小九又从赵宁身上爬下来,缠着两名婢女不肯放她们离开。   赵宁:“.......”   *   太子从净房沐浴出来,墨发也清洗了一遍。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明了,他透过铜镜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突然勾唇一笑。   不管赵宁是谁,他都不会放她走了。   真是怪了,他朱明安想要什么,便直接夺了便是,竟然也畏畏缩缩的不敢直接下手!   且等着拜过天地再说,届时她就是他的妻了,容不得她再推三阻四。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太子的视线从铜镜中移开,他身上只着一件中衣,遂收敛了神色,随意披了一件大氅,道“进来吧。”   来人手中提着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雄.壮的海东青。   这畜生寻常便极为凶猛,今日格外狂傲不安,只见它一双鹰眸充血,利爪不停的扑腾着,已然挠出了血渍。   这绝对不寻常。   男子道:“殿下恕罪,属下已经调.教多时,还是不见效,若非今日有什么事要发生?”   海东青虽是厉害,却没有预卜先知的本事,太子当即警觉,“什么时候开始的?”   男子如实回道:“约莫两个时辰之前。”   太子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从男子手中接过海东青,大步往赵宁的屋子而去。   而此时,赵宁正哄着小九吃饭,一屋子闹哄哄的,太子一推开门,就见赵宁端着瓷碗跟在一团子后面,而另外两名婢女正被小团子追着跑。   赵宁面颊带赤,明显是体力不足了。   太子来之前还是满腔阴郁,一见此景,却又消散了。   今日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他太容易被赵宁的情绪所影响,因她喜,也因她怒。   太子一出现,那两名婢女当即退了出去,小九哪里肯呢,又“嘎嘎”的追了上去,太子趁机将门扉合上,将小九关在了外面。   如此一来,赵宁自是急了,她忙追了上去,却被太子抓住了手腕,一把将她拉近,太子眸色柔和的看着她,“日后你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想几个,就生几个。”   他声音轻柔,宛若真的视她为宝。   赵宁此时觉着,她不论与太子说什么,太子都无动于衷了,他沉浸在一片臆想之中,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这时,太子手中的海东青狂躁了起来,对着赵宁扑腾着已经受伤的翅膀。   赵宁见这猛兽,她吓了一跳。   太子当即了然于心,他弃了海东青,一把将赵宁带入怀里,太子拥的非常之紧,以至于赵宁手中的瓷碗掉落,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赵宁不知道太子突然发什么疯,在赵宁挣扎时,太子的脸埋入赵宁的脖颈,深嗅了几次,哑声道:“好一个赵慎,着实狡猾!他以为这样就能防的住我了?”   太子没有继续过激的行为,他松开了赵宁,那张看着俊朗温和的脸,此时却尤为阴损,他道:“赵宁,把你身上的嫁衣脱了!”   赵宁双手揪着自己的衣领,无论如何都不能依了太子。   太子知道她想岔了,他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别怕,我说过一定会给你嫁娶的恩荣,没有拜堂之前,我不会将你如何。你那四哥在你嫁衣上做了手脚,他怕是此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小赵宁,你听话,将衣裳脱了,我带你走!”   原来是这样?赵宁一阵欣喜,以至于她没有来得及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虽只是浅浅一笑,但落入太子的眼中,却是尤为刺目,他没有耐心等着赵宁自己乖乖听话了,再一次抓住了赵宁,亲手给她解衣。   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悬殊甚大,更别提太子已是成年的男子,而赵宁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   火红嫁衣在赵宁眼前被无情撕碎,赵宁原本并不想哭,经历了上辈子的种种,她早就知道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可她还没有和四哥拜堂,四哥准备的嫁衣便就这般毁了!   赵宁无声落泪,眼神倔强的瞪着太子,双手依旧摁在胸口不放,嫁衣是保不住了,她最后只留下了一串玉翠的压襟。   太子检查了那翠玉,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身上的大氅裹在了赵宁身上,道:“别哭,日后给你准备更好的嫁衣!”   赵宁是被太子强行带走的,太子为了稳住她,答应将小九放在她身边,赵宁并不知道太子要将她带去哪里。   刚至卯时,一阵狂野的猎犬嗷叫声划破长空。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王爷,就在面前的庄子里!属下等人先进去探路。”   男子话音刚落,赵慎夹紧了马腹,兀自冲入了庄园大门,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加之皇帝的那一片愧疚之心,只要赵慎处理了太子,他极有可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帝王。   天色还未大亮,保不成前面就是一个陷阱,见随从制止不住赵慎,赵翼扬起长鞭,抽打了马腹,紧跟其后。   这是一处被人刚刚放弃的庄子,甚至于屋檐下的灯笼还是燃着的。只是,此刻已经人去茶凉。   随着猎犬停在了一间厢房外嗷叫,赵慎与赵翼也齐齐跳下马背,兄弟两人连夜奔波,总算是寻到了此处。   赵翼有些后怕,小五那样柔弱的性子,她若是遇到了强者,该如何能自保?若是她遭了迫害.....赵翼无法想象后果。   二人日夜兼程,已经数个时辰没有歇下,但半刻也不敢停歇。   赵慎大步迈入屋檐,赵翼挡都挡不住他,幸好屋内并没有机关。   门扉被人推开,此时光线微亮,但依旧可见内室的陈设,触目所望一应俱是大婚所用之物,火红的喜烛,鸳鸯喜被,就连地上的绒毯也绣有大喜字。   赵慎的视线落在桌案下面那一片片撤碎的嫁衣时,他腮帮子微动,眸中充血,持着“缺月剑”的手已然因为愠怒而发颤。即便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也给人不寒而栗之感。   赵翼见之不妙,他想劝说赵慎想开一些,“老四,事态也许没有那么遭。”   赵慎没有说话,他周身上下的冷硬气度比外面的寒霜还要冰寒几分,赵慎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饭菜上,还有打碎在地的瓷碗。   桌案上很乱,饭菜毫无无规律撒了一桌,不像是正常人用饭时会导致的场面。   那杯盏中还放了菜叶子,旁边另有几块吃了一半的松子糖.......总之是一片狼藉。   赵慎背对着赵翼,问:“小九还没有下落?”   赵翼疑惑了,他上前一步,见此情此景,忙道:“莫非,小九与小五在一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赵翼也无法猜明白了。   赵慎未答话,杯盏下面压着的一抹明黄色缨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杯盏拿开,就看见了那杯盖下面的玉件配饰。   赵翼的记忆力惊人,只要他见过的东西,他从不会忘记,见此物,立即露出喜色,“此物是太子贴身所佩戴,看来真的是他干的!老四,这东西便是证据,届时搬倒太子,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既然是太子贴身之物,那肯定沾染上了太子的气味,赵慎将配饰让猎犬闻了一闻,一行人很快开始继续赶路。   *   赵宁被太子带上了船,她看了一眼满目的浮冰,大约知道自己就在通州运河上。   难道太子带着她南下?   赵宁拿捏不准,她怀里依旧紧紧抱着小九,半分不敢再让他走开,若是太子将小九弄走,仅凭赵宁一人之力,根本就保不住他。   赵宁晕船,好在怀里的小九睡的正酣,并没有闹腾。   太子命人送了早膳过来,赵宁身上依旧裹着他的大氅,她脸上的妆淡去了一些,晨光透过缝隙落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没入温暖之中。   太子从进入船舱之际时,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萦绕,仿佛一看到她,整颗心都定下来了。   在朱明安看来,他与赵宁才是注定的一对,上辈子错过了,这一世决不能让赵慎坏了他与赵宁的缘分。   太子走了过来,命人将小九抱走,赵宁自然是不依的,太子道:“放心,我不会伤着他,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   “小赵宁,你那四哥果然厉害,他已经寻到那处庄子,不过即使如此也无用,他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带你走水路。”   “呵呵,赵宁,你可别将我想的太坏,我并非只是将你当做诱饵,我是真的心悦你。”   诱饵?   赵宁闻此言,她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猛然间惊觉一事,因着长时间没有说话,此时已经有些哑声,“你,你设了局.想害我四哥?”   太子见她如此忧心赵慎,他捏起赵宁的手腕,一字一句告诉她,“没错,等你四哥一死,再无人与我抢了!”   或是江山,或是她!   赵宁大惊失色,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听太子所言,看来四哥已经寻过来了,可四哥他知不知道太子就等着他上钩?   赵宁分身无术,被太子束缚之后,她被压在了船壁上,腰间被一尖锐之物顶.住了。   赵宁想起了公孙月给她的匕首。   就是现在了!她若是伤了太子,再将他当做人质,会不会还有一线机会?   赵宁根本无法判断二人之间的悬殊,但她此刻也只能这么做。   赵宁记得四哥告诉过他,男子的下腹是不能随便踹的,赵宁思及此,抬脚就往太子下腹踢了上去。   太子似乎预料了她这一招,索性将她带入怀里,这一次抱的更紧了,他好像很有兴致跟她玩下去,“小赵宁,你还真是调皮!”   赵宁感觉到侧脸一热,太子的气息缠绕着她,赵宁只觉一阵屈辱,便想去推开他,但她如论如何都无法抵挡太子的力道。   赵宁摸索了半晌,太子的唇愈发靠近时,她拔了匕首朝着太子小腹捅了下去。   太子脸上隐露痛苦之色,可他依旧没有愠怒,又低低的笑,“这一招,本太子还真是没有事先料到。小赵宁,你正当大婚的日子,带着匕首在身上作何?该不会是用来对付赵慎的吧?”   太子身上的冬裳厚实,他伤的并不重,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腹的地方,兀自摁住了伤口。   赵宁得了自由就往船舱外跑,太子不紧不慢的追了出来,“小赵宁,你跑什么?前面已经封河,你还想跑去哪里?”   赵宁本就晕船,一番晃动之下,她躲开太子的同时,脚下不稳,也让自己往飘着浮冰的湖面栽了下去。   那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极致的绚丽,还有满城的芙蓉花。 第125章 四哥疯魔(下)   定北侯府的世子爷调动禁军一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赵夔并非私自调动禁军, 他已连番上奏,只是皇帝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方才看到奏疏, 而赵夔已动用赵家势力, 开始满城搜罗。   皇帝服用过太子所供的丹药之后,精神头稍稍好转, 他倚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 疑心道:“赵家这次又丢孩子了?”   李德海听闻赵夔搜城, 一开始也是怀疑赵夔是在寻骁王妃。不过他已命人暗中查探过赵家,如实回了一句, “回皇上, 据老奴所知,赵家的九少爷的确是不见了, 侯夫人还因此动了胎气,现在就在府上躺着呢。”   赵家真的又丢了孩子?   皇帝似乎对这一幕似曾相识, 想当年赵二公子赵翼也丢过一次,而来赵凌也是满城搜人,最后还是在公孙月的床底下找到的人。   赵家的孩子怎就那么容易走失?侯府就没有婆子丫鬟照看着?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赵夔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寻赵家九少爷,“看来骁王妃的确是被人掳走了, 赵家暂时藏住了消息, 或许只是借着一个孩子当幌子,实则还是在帮着骁王寻人。”   皇帝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赵慎出宫了, 太子也命人送信入宫,说是外出替他寻药去了。   可皇帝怎么就不信呢?   他自己的儿子, 他自是了解!   太子就跟他当年一个性子,皇帝虽不肯承认自己夺人所爱,但他却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即便抢来了又怎样?   可对方的心始终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李德海常伴在帝王身侧多年,猜到了皇帝在想些什么,但这件事事关皇帝的两个最为看重的儿子,李德海也不便插手。   皇帝没有下令召回太子,说明他依旧是护着太子多一些。   *   太子已经一日一夜未睡下了,心腹上前,道:“殿下,您方才下河救人,还是早歇下吧,切莫染了风寒。”   心腹此刻回想起来尤为惊魂未定。   太子爷水性不好,眼下又是滴水成冰的时节,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了。   奈何太子爷对赵姑娘的事都是不假于人手,愣是自己将赵姑娘抱上了船,谁人也不准碰触赵姑娘一下。   此时,落日的余晖洒满整条运河,站在船舱放眼望去,水天相接的地方呈现一遍微凉的浅橘色,与苍茫的冬日天际形成醒目的对比,冷风迎面而来,直直刮在太子清隽的面颊上。   半晌,太子问了一句,“本宫都已经以天下为聘了,她还是不为所动。赵慎他就那么好?父皇念及他,赵宁也念及他,就连整个赵家都是围着他转。”   对于这番话,心腹不知作何言辞。   赵慎的出现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自从他的身份浮现水面之后,原本是太子侧妃名单中的赵宁成了骁王妃,眼下就是储君之位也可能会被动摇。   即便太子不言明,心腹也知道赵慎就是太子的克星。   心腹道:“属下斗胆恳请殿下以大局为重!殿下他日得势,这天低下什么样的佳人没有?”他明显是想不通太子因何执迷不悟?即便赵宁再漂亮,她也仅仅是一个女子!如何能与江山相比?   太子轻轻一笑,薄唇微凉,他何尝不想解脱?可这件事困扰了他太久了。   对她,他势在必得。   而且......这也是弄死赵慎的最好时机!   思及此,太子问了一句,“事情都准备好了么?”   心腹自然明白太子之意,回道:“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就当赵慎上钩!”   太子点头,再度望向了水天交界处,那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炫目的余晖,天很快就暗了下去,以他始料未及的速度。   太子进了船舱去看赵宁。   两名婢女守里面不敢吱声,而这时太子走近之后才发现小团子正一下下啄着赵宁的脸,还含糊不清道:“狮勺勺.....”   太子眉头一簇,他上前一步,就将小九拎开了,但小九是个“坚持不懈”的孩子,又爬了过来,干脆趴在了赵宁身上,赖着不肯走了。   太子:“......”他想起赵宁如何的在意这孩子,太子忍耐一番,终究没有对小九如何。   赵宁高热不退,从冰河里抱上来之后,便一直昏睡着。   太子坐在软塌边缘看着她,小九这时无端乖巧,趴在赵宁胸.口,这里软绵绵的,他很是喜欢,他这时正啃着手指头玩,时不时朝着太子“嘎嘎嘎”笑几声。   可能是对赵家的人印象不甚好,太子觉着小九是在奸笑......   赵宁蹙了蹙眉,像是在梦魇,太子眼下难得清闲,他在等着最佳的时机处理了赵慎,此刻安安定定的看着心仪的女子,倒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只可惜,她是闭着眼的,不曾看到他是如何的喜欢她。   “阿兄!不要,阿兄,别.....别让我嫁!”   “阿兄,我杀了他,我替你杀了他了,我不欠你的了。”   “阿兄!阿兄别走!”   太子离着赵宁颇近,他听得真真切切,“阿兄”又是谁?她到底与谁有过这样的纠葛?她还杀过人?   太子只当赵宁暂时陷入了梦魇之中,他明明那么了解她,怎可能不知道她与谁走近呢!   *   一日赶路下来,赵家的猎犬断了线索。   赵翼自觉对不住赵慎,也对不住赵宁,他这一天一夜的担心程度丝毫也不亚于赵慎。   猎犬开始明明很亢奋,但追踪到了半道,突然失去了方向,赵翼起疑道:“会不会是朱明安又察觉到了我们在追踪他?”   赵慎的下巴处一夜之间冒出了暗青色的胡渣,此时神色略显沧桑,他本就沉稳的过分,眼下更像是从风霜中走来,憔悴了半许,清俊的侧脸愈发的消瘦立挺了。   赵慎凝神思量,星眸望向了远处的灰白色的浮云。   其实,赵慎之所以常年给赵宁喝药,也有他的算计。那些药材多半都是滋补之物,但里面还加了另外一种药材,时日一长,赵宁身上会自然而然散发一种幽香,只要有了这个气味,不管她走到哪里,赵慎也能找到她。   那件嫁衣无非是掩人耳目,太子朱明安绝对不会想到赵慎依然留了后招。   他实在太怕失去了,五年前开始便步步算计,就连赵宁寻常所食用的饭菜也动过手脚。   所以,猎犬无法寻着气味追踪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   赵慎道:“准备船只!”   赵翼多问了一句,“老四,你怀疑太子带着小五走水路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一弯玄月从浮云中探出头来,赵慎能感觉到,他离着他的宁宝儿更近了。   有些话赵翼实在不敢说出口。   赵宁虽是低调,可她的容貌的确是罕见的清媚,太子又是一早就起了歹心,保不成他已经对赵宁下手了。   赵翼还是制止了自己的这种可怕想法,他暗自思量,若是他家小五有了半点损伤,他赵翼一定会倾其所有将太子搬倒!日后他赵翼会亲手阉了他。   *   舱内灯火如豆,赵宁尚未睁开眼,便听闻一声轻唤,“你醒了?”   除此之外,还有小孩儿的鼾声。   赵宁侧头看了一眼睡在身侧的小九,她脑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混乱了,此前梦中的一切碎片尽数拼凑在了一块,成了一副完成的画面。   她眸光澄澈,看着船舱.顶.端的祥云图腾发呆。   太子以为她受惊过度,又唤了一声,“你醒了?”   太子话音刚落,赵宁清淡寡凉的嗓音传了出来,因着染着风寒,她的声音沙哑之中透着半分糯糯之感,“我不是聋子。”   太子一怔,总觉着赵宁有点不太一样了,没有丝毫受惊之色,反而表现的尤为镇静漠然。   就好像太子坐在她身侧,并没对她造成任何的困扰。   以往的赵宁是柔弱的菟丝花,天生就是被人疼宠着的,但此刻的赵宁,她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坚毅十分明显,宛若周身上下皆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冷雾,而她就是那雾气之后的海市蜃楼,让人向往神迷,却又不敢靠近。   赵宁有些头晕,这具身子太过柔弱,不过思及时下的风气,也实在正常,如今的女子大多数都是深居后院的。   赵宁的沉默,让太子一时间不知她在想什么,他在一侧安慰道:“可是今日落水吓着了?我向你保证,你只要肯乖乖听我话,这世上再无人能伤你。”   是啊,这世上再也无人伤她。因为已经伤的彻彻底底,她还会怕怎样的伤害?   赵宁起身时,太子扶了她一把,赵宁没有避让,让一朝太子伺候着,她又不会吃亏。   赵宁靠在了檀香色大迎枕上,没来由的冒了一句,“让殿下如此伺候,小女子内心恐是难安,对了,听说你心悦于我?”   赵宁侧过脸来,因着高热未退,两颊彤红,眸色迷离,竟显出一股子不甚真实的娇妍。   太子没有听懂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过只要她肯说话,总比沉默着好,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好。   太子全当赵宁此刻的脑子不甚清晰,他道:“小赵宁,你总算是看出我对你的心思了,我自是愿意照顾你,你现下可还难受么?”   难受么?   她大约没有感受了,何来难受?   赵宁侧过头,看着身侧圆滚滚的小九,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小九的脸蛋,道:“殿下宅心仁厚,肯为我留下了九弟,我自是明白殿下的意思。”   太子一直盼着赵宁能够开窍,可她如此这般说话,太子一时半会无法理解。   赵宁又道:“不过殿下早就娶妻,我虽只是一介女流,也有廉耻之心。我赵宁生生世世都不会与任何人同拥一个夫君。殿下若是真想娶我,不若先解决了你的婚事再说。”   太子这下看出来了,说来说去,赵宁还是在推脱,他笑道:“小赵宁,你可知,我方才当真被你吓着,原来你还是想寻借口不嫁我。其他事我尚且可以依着你,只是这件事由不得你了。”   赵宁斜睨了他一眼,美眸之中隐露一股异色。   这人真是一点没变!   可他又怎会是赵慎的对手?   赵宁悠悠一笑,有些淡然。世事沉浮,但皇权纷争还是不会间断,谁都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不到最后一步根本看不清。   太子见赵宁非但不生气,竟还笑了,他问:“小赵宁,你又笑什么?”   赵宁连续“呵呵呵”笑了片刻,消瘦的肩膀微微发颤,直至笑到眸中含雾,这才消停了下去,她看着太子,怔怔道:“以往有人说我傻,自从遇见你,我才发现我还算机智。”   太子唇角猛的一抽,“.....你!你怎么了?”赵宁还是世上头一个说他傻的人。   赵宁内心空缺了一大块,她拉了拉被褥将自己拥紧,这一刻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船舱外有人通报了一声,这人声音很急,似有十万火急之事,“殿下!大事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赵宁默了默,将小九抱在了怀里。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很快寻过来。   而她也知道,她还是逃不了他的掌心,一会见着他,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她起了坏心思,这辈子想好好整整他。   太子闻言,先对赵宁道了一句,“你老实待着!赵慎即便来了,你也走不了!”   赵宁忽闪了几下大眼,“好,我待着,殿下请自便吧。”   太子眸色不明,一时间失语了,“.......”   此时,运河上亮起了数只火把,彤红的火把光照亮了赵慎的面庞,冷气自湖面丝丝缕缕的腾起,起了一层白雾,隔着几十丈之远,太子见赵慎一身吉服站在船头,他就连身上的衣裳也尚未换下,这便急急忙忙追踪过来。   如此也好,若是赵慎没有那般在乎赵宁,他又如何能上钩?   赵慎做了手势,让他的人快速驱船靠近,人未至,声先到,“朱明安,将我妻子还我!”   隔着一层厚厚的绒布帘子,赵宁的心头一颤,她已经有些朦胧了,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过去?还是在现世?   接下来又是太子的声音,“你要的人现在就在我手上,想要人,你便自己过来!”   赵宁微微蹙眉,她知道太子想害赵慎,即便她与赵慎之间的那些理不清的纠缠,她也不想看到赵慎因她而伤。   她不想再欠了他分毫!   赵宁走了过去,想去掀开帘子看看,却被婢女挡住了她的路。   区区两名婢女罢了,赵宁此前当真不当一回事,可眼下的身子......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九,一手在他脸蛋上摸了摸,她下手且狠且准,心道:小九儿,姐姐日后一定补偿你。   小九被掐了脸蛋,“哇——”的一声从梦中惊醒,随着他这响亮的嗓子传了出去,赵慎开始怀疑太子手中的人是不是赵宁了。   其实,赵慎内心十分清楚,太子极有可能是在诈他,但即便只存了一种可能,他也想过来抢人。   赵宁体弱,又在高热当中,根本没什么力气挣扎。但小九这般一哭,她便哄着他了,声音虽小,还是让外面的赵慎有所察觉。   赵慎勾唇一笑,心道他的宁宝儿一定是在提醒他。   双方的船只越发靠近,赵慎已经不顾一切想要接回赵宁。太子见势,将手中傀儡抛了过去。却被赵翼一剑砍断,那穿着斗篷的傀儡木人一落地,当即有几只黑色蛊虫爬了出来。   赵翼当即识破了太子的诡计,他见多识广,责骂了一句,“当真歹毒!此乃尸虫,一旦被咬伤,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只恨赵慎这么快就识破了,他命人与赵慎的人对抗了起来,之后转身折返船舱。   就在这时,赵慎轻身一跃,跳上了赵宁所在的船只,赵翼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一直在身后掩护他。   不消片刻,赵慎掀开帘子的那一刻,赵宁淡淡浅笑落入了他的眼中,她道:“阿兄,你来了啊。”   倏然之间,赵慎的动作一应停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神经,让他一阵窒息的抽痛。   赵翼赶过来时,见赵慎只是定定的看着赵宁,像是有些怕她。   而太子正用长剑抵在了赵宁的脖颈处。 第126章 忆起前尘(上)   赵慎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   那里面淡淡浅浅的目光, 看着他时,无比的疏离漠然。   此时此刻, 他的宁宝儿似乎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但他不敢妄测,也不想去猜什么, 无论她是谁, 又或者她是哪个宁宝儿, 赵慎知道他的心依旧。   小九刚从梦中惊醒,原本还哭了几声, 一看二哥与四哥都来了, 小东西伸出双手求抱抱,肥嘟嘟的小团子在赵宁怀里丝毫不安分。   赵宁的心再大, 可眼下着实没什么力气,小九这般一折腾, 赵宁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前倾。   太子控制着赵宁,手中的长剑又不敢太过靠近她,若是伤了赵宁,他也不会高兴。   赵慎眼疾手快, 在小九欢哨的扑腾时, 他疾步往前,大掌握住了太子手中的长剑,那锋利的剑尖刺入掌心时, 他分毫都不觉着疼,视线一直与赵宁对视着。   那一瞬间, 他看见赵宁眼中的微微闪烁。   可见,她并非对他彻底绝情了,她还是在意他的,毕竟他们这一世还有五年的情缘,她喊了他五年的四哥,当了他五年的宁宝儿,这些不会彻底的消失殆尽。   赵慎无视掌心的流血不止,他的视线始终与赵宁相缠,在她近乎无温的注视之中,赵慎清浅一笑,“嗯,四哥来了。”   赵宁没理他,因为小九闹腾的厉害,一个不留神,小东西就要掉下去了。   这厢,赵翼见赵宁暂时摆脱了危机,忙持软剑冲杀了上来,他满腔的愠怒,这个时候正好发泄出来。太子已经不止一次招惹过他了。   一开始是搅了他的大婚之夜,前日又从他手上掳了他家小五,这两桩事都是不可原谅的。   赵翼原本想辅佐赵慎名正言顺的登基,毕竟只有这样,赵慎的帝位才能更稳。   但是此刻,赵翼觉着他因何不直接杀了太子?如此一来,便可永除后患。   赵翼看了一眼赵慎,见他只顾着赵宁去了,赵慎与赵宁今日总算是见上了,赵翼也为之欣慰。   不管赵宁出了什么事,只要还好端端的活着就行,赵翼选择不去多想,在短短几息之内,他已经打算好,若是实在难以泄愤,先杀了太子,之后再阎了他!   赵翼以一抵十不成问题,他将这些年的温润如玉的姿态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此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船舱本就不够宽敞,太子的人也蜂拥而入,赵慎趁机抱着赵宁出了船舱,跳到了另外一条船上,小九窝在赵宁怀里,仿佛见识了天大的乐事,“嘎嘎嘎”的笑的手舞足蹈。   赵慎的手流血不止,他没有及时包扎,大有故意让赵宁看见的嫌疑,赵宁知道自己抵挡不过赵慎,她也不多言,被抱入船舱之后,便只与小九闹着玩。   内舱燃着油灯,赵宁身着一身雪白色中衣,神色慵懒的依在软塌上休憩。   这中衣不是她的!赵慎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太过高大,站在船舱内有些不太和谐,便挪了一把杌子坐了下来。   外面打斗声愈发厉害,船舱内的人却尤为安静,只有小九“啪.嗒.啪.嗒”的顽皮着。   赵慎的视线紧紧锁着赵宁,他想着她,也盼着她,等了如此之久,她终于回来了,但赵慎却不敢去拥着她了,即便他那样的渴望。   小九一抬头就看见赵慎手上正低落的血滴,小九太过调皮,手指已经划破过多次,所以看见这么一大滩的血,他愣是吓着了,当即双眼欲泣的看着赵宁,“狮哥哥,他疼!”   不用小九说,赵宁一开始便注意到了赵慎的手,他大可以随意撤了布料自己包扎上,却如此这般留给她看......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柔弱的赵家五姑娘?   赵慎没有开口说话,一双幽眸直直盯着赵宁,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这视线太过明显,赵宁自然是无法回避。她心悦他,这是她自己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她曾经那么想回头是岸!   她所求不过是与他白头终老,人心总是复杂的,她放不下他,但也容不下那些芥蒂。   如此,还不如潇洒一点,转过脸不去看他。   赵宁喉咙刺痛的厉害,她这风寒也不知道何时能好,遂从身上寻了条帕子,赵宁侧着脸朝着赵慎抛了过去。   赵慎反应极快,一伸手就接住了帕子。当他再看着赵宁时,她又撇过脸去了。赵慎兀自包扎伤口,结束之后,他将手掌放在唇边闻一闻,哑声道:“很香。”   “.......”若非赵宁实在体虚,她一定会与他对峙,他究竟当她是谁了?他所憎恨过的晋公主?还是他哄骗了五年的赵宁?!   这厢,赵翼正在兴头上,他对太子充满了敌意,他赵翼活了小半辈子,此前最恨的人是公孙月,就在就是太子朱明安。   公孙月如今是他的心尖尖,他对她没有上限的好。   而太子是他的心头刺,不彻底拔出,他内心自是不快。   赵翼招招针对太子,眼看着就要达成目的,赵翼俊美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潮,竟有几分妖异之感,额前一撮碎发垂落,他轻笑了一声,嘲讽与得意之色溢满俊脸,“呵呵,太子觉着我会怎么弄死你?”   太子一早就对赵家人存了相当大的意见,他就知道赵家几人寻常都是做做样子,什么温文尔雅,菊兰公子,俱是装出来掩人耳目罢了!   赵凌那样的人,岂会生出品行端正的人出来?   太子厉声道:“放肆,本宫轮不到你这样的人教训。赵翼,你们赵家这是要反么?本宫贵为储君,你赵家赶尽杀绝,意欲何为?!”   赵翼深吸了一口气,鼻端阵阵浓烈的血腥味,他察觉自己愈加兴奋,公孙月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头披着羊皮的野狼,寻常人模人样,嗅到了血腥便会原形毕露。   不愧是他的妻,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赵翼冷笑了两声,竟有几分赵凌的痞子之态,“我赵家意欲何为?太子殿下不若自己猜吧!你做了这些事,杀你数遍都难以解恨!”   太子的唇角猛的一抽,他原以为赵家人不敢将他如何,毕竟赵家世代子孙都是一副赤血忠良的样子,不说话时更是温厚老实!即便赵家知道太子做过何事,也会顾及皇家的颜面。   没想到赵家最为菩萨心肠的赵二公子却是对他下了杀手。   正当赵翼决定刺穿太子的肩胛骨时,外面响起一人尖锐的声音,“圣旨到!”   圣旨?   圣旨岂是那么随随便便下来的?赵翼怎么就不信呢。   就在太子露出得意之色时,赵翼掌中用力,长剑直直刺入太子的肩胛。   因着赵宁此前用匕首偷袭过太子,太子之后便穿上了一件金丝甲,赵翼便只能寻着他唯一的软处刺下去。   太子强忍着刺痛,指着赵翼,愤恨道:“你!你没听到圣旨么?”   而这时,东厂的人火急火燎的带着顶.尖高手冲入船舱,见此状俱是捏了一把汗,若非皇上无法心安,这才命东厂一路追踪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子这次是彻底惹火了赵家了啊!   皇帝对两个儿子都是同样的看重,他不想因为太子而得罪了赵慎,也不想因为护着赵慎而与太子伤了和气。   故此,才有所谓的“圣旨”。   此刻,赵翼当然不好再继续“报仇”,他很为难的叹了一声,“哎呀,迟了,我耳背,方才着实没有听到。”   船舱内最后一盏油灯也灭了,赵翼睁着眼说瞎话,“我正追杀贼人,不知几位公公前来何事?”   东厂诸人:“.......”   皇家的丑事自是不能宣扬了出去,赵宁被太子掳走一事,不论是皇家还是赵家,皆不愿意将此事暴露。   赵宁已被赵慎带走,太子隐在的一片昏暗之中,站起身来,冷喝道:“赵翼!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岂会是你所说的贼子?”   东厂的人有些头疼,这两位祖宗都不是好惹的,眼下还是先将太子带回去再说吧。   “皇上手谕,宣太子即日觐见,殿下,您且启程吧!”   太子自然也看出了皇帝对他的庇佑,方才若非东厂的人出现,赵翼一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可恨的是,他对付赵慎的手段还没有使出来,这下便要被皇帝叫回去。   明明一切都筹划的天衣无缝,却是无形之中被赵宁,赵翼,甚至于还有一个孩子给打断了。   东厂的人很快就带着太子离开现场,假若赵家人穷追不舍,他们也会很为难,好在骁王妃被掳走一事的确不宜闹大,想来赵家也会有所顾忌。   *   太子见到皇帝时,他已失血过多,赵翼的软剑直穿他的肩胛骨。赵翼在抽出长剑时,还故意转过了剑柄,这对太子的伤害无意是加倍的。   赵家果然都是卧虎藏龙,没有一个是善类!   皇帝看着面色苍白的太子,有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之感,他原以为给赵慎与赵宁赐婚了,太子就会罢手。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去抢亲!   若不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皇帝不会亲自派人去解救了太子,皇帝闷咳了几声,指着太子道:“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朱明安原本还在怀疑皇帝的心究竟偏向谁,此刻他知道了,皇帝终究还是舍不下他这个太子。要知道皇帝今日此举,一定会让赵慎彻底寒心。   赵慎本对皇帝有些芥蒂,如此一来,以他孤冷清高的性子,更是不欲和皇帝走近。不过,这正合了太子的意了!   太子跪在冰寒的大理石地面上,肩头的血还在外往溢,他知道这次肯定伤势很重,今后要想习武就难了,不过那些砍砍杀杀的事自有人替他去办,太子并不是很在意。   他此刻最为懊悔的是没有趁机将赵宁变成他的女人。   太子无心忏悔,他拳头垂落,抵在了地面上,一字一句道:“父皇,您应该最能理解儿臣才对,父皇明知儿臣喜欢赵宁,可是父皇您还是将赵宁许给了骁王!”   皇帝哑然失语,他的确是为了“讨好”赵慎,才给赵慎与赵宁赐婚。   在皇帝心目中,太子已经是储君了,皇帝留给他的够多,既然太子日后会得了江山,那么佳人就给了赵慎了。   皇帝以为这是他最好的考量。   可如今看来,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太子说的没错,他应该最懂太子才对,他年轻时候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皇帝最终没有责罚太子,只是让御医好生医治。   这件事很快就被赵家知晓,此时已至天明,赵凌,赵夔,赵翼三人正在厅堂议事。   红木桌案上早就有了裂痕,是被赵凌一次次捶出来的,这时赵凌本要一拳头砸在桌案上,却被赵翼抢先了。   赵凌一愣,堪堪收了手,“老二,坐下说话!”   赵夔也诧异的看着他,“皇上这是明摆着偏袒太子啊!老二,你已经尽力了。”   赵翼再次落座,愤慨道:“老四和小五已经回了骁王府,这场婚事办的实在丧气,他二人至今没有拜堂,但纸包不住火,万一这事情闹出去,小五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赵凌和赵夔俱蹙了眉,两人有些话也不好问,太子究竟有没有轻薄了赵宁还不能笃定。   赵凌叹了口气,赵宁失踪一事,他还没有告诉王氏,看来他只能闭口不言了,道:“人回来就好,此事绝对不会就此了结!我赵家必会讨回公道!”   父子几人默了默,赵翼道:“对了,小九也去了骁王府,小五说想留他多住几日。”   赵夔这时提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小九当真跑出去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几日事态紧急,赵翼哪有心思问清楚这件事,不过小九寻到了就好,可别像他当年一样......   从前院回来,公孙月堵住了赵翼,以公孙月的智慧,她已经将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又见赵翼一手扶着眉头,遮遮掩掩,她笑道:“赵翼,你如今破相了,再也不是京城白玉公子之一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公孙月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了赵翼,伏在他胸口,喃喃道:“赵翼,你别多想了,这件事都怨太子,老四和小五不会怪你。”她抬起头来,美眸狡黠,“你看,就连你引以为傲的容貌都毁了,可见你当真是尽力而为了。”   赵翼垂眸看着公孙月,硬了两日的心肠突然就软了。   而且公孙月太了解他了,他的确十分内疚,他现在很想搞清楚,小五究竟有没有被太子欺!   赵翼顾及赵慎与赵宁,肯定不好意思自己去问,看着爱妻如此体贴,赵翼正要说出口,公孙月抢言道:“你放心吧,我晓得你在想什么。这几日骁王府已放出了消息,说是骁王妃染了风寒,一直在府上休息着,还未入宫敬茶呢。不如正好借此机会,我与嫂嫂去一趟骁王府打听清楚。”   “若是小五真的受害了,我公孙月也不会放过太子!”   妻子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赵翼一直都知道公孙月的厉害。   但见她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赵翼低头在她头心亲了一口,道:“月儿,你对我真好。我很庆幸当年遇见了你。”   公孙月趴在他胸膛偷笑,“嗯,我也很庆幸当年捉了你。”   赵翼:“.......”话说的好好的,怎的突然变味了?不过,他喜欢!   *   赵宁终于明白那些奇怪的梦境因何困扰了她数载。   那些不是梦,都是她自己的经历。   这个世道的女子与那时不一样,她即便想摆脱,也走不掉。无论她走到哪里,赵慎都会找到她,虽说她想起了所有,但她依旧是赵宁,不管是那个赵宁,还是这个赵宁,都是属于她生命的一部分。   马车渐渐停止了摇晃,赵宁知道她又回来了。赵慎掀开马车车帘,刺眼的日光嚣张的照射了过来。   赵宁本能使然,她微眯着眼。   赵慎手中捧着一条玫红色滚雪白兔毛边的披风,他身子压近,嗓音低低道:“外面风大,我抱你进去。”   赵宁高热已退,脸色如雪般煞白,就连粉色的菱角唇也没有往日的光泽了,这样的她有种即将脱离尘世的感觉。赵慎心头一紧,仿佛一切言语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赵慎只言一词,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将她严严实实包住,连着熟睡的小九也一并抱入了骁王府。   赵宁窝在赵慎的臂弯里,这感觉依旧如当初一样,她紧挨着他,贪婪的享受着此刻的相依,因为她不知道片刻之后,她与他又该如何相处。   婚房被人推开,赵慎抱着赵宁入了屋子,当她身上的披风被揭开后,她才看清了屋内的陈设。   这是他们大婚的婚房。   她以前那么想嫁他,即便逼着他都不成,如今她却没有太大的欢喜,赵慎一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想要更靠近一些,却生怕将她捏碎了。   此刻的赵宁肤色凝白,加之消瘦之故,显得无比孱弱,如那琉璃做的杜鹃花,稍稍一碰,她就会碎了,散了,消失了。   春竹和夏雪哭红了双目,二人领着小丫鬟端着饭菜过来,但见赵宁全须全尾的站在屋内,这二人便稍稍松了口气。   赵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道:“小五,我先命人给你沐浴更衣,一会再让大夫过来。”   他在回避着什么,以至于都不敢与赵宁对视,又道:“不要叫我阿兄了,好么?”   那段过往,他丝毫也不想忆起。   赵宁轻缓的拂开他的手,笑了笑,“阿兄这般介意?阿兄莫不是惧我?这不应该啊,阿兄乃天下之主,不必惧我。”   她的眉眼如远山青黛,无论何时,赵慎都能看痴了去,“.....别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赵慎下巴处的胡渣已经很明显了,将他原本清隽的面容衬托出几分沧桑出来。   赵宁记得他的胡子一直长的很快,隔一夜不刮,就会有暗青色胡渣冒出来。以往,她总爱在他的下巴上胡闹。   赵宁抬手在他俊挺的下巴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索着,长而曲卷的睫毛上扬,笑出了几分清媚出来,“我哪样了?阿兄是不是还当我是你的五妹呢?我这傻丫头很好骗吧?阿兄实在不厚道,此前费尽心机让我心悦上你,现在可如何是好?我又恨你,可又心悦你!”   赵慎听到最后一句,他内心狂喜了一遍。但到底不敢在赵宁面前有任何的君主之态了,只因他的相貌与气度偏向于清冷孤傲,即便是想表现卑微的态度,旁人也看不出来,只觉他一脸阴郁沉重。   幸好他五官俊美,否则定会吓坏了别人。   赵慎没有动作,任由赵宁把玩着他的下巴,她一直都是这样目无尊卑,反正赵慎也早就习惯了。   春竹抱着小九,不知将他送到何处,她惊心胆颤的望了赵慎一眼。   新婚一月,婚房是不能空着的,九少爷肯定不能留在婚房。   赵宁却道:“小九就放在我榻上,今晚跟我睡。”   春竹又战战兢兢的瞄了一眼赵慎,见赵慎不言不语,春竹只好照办,她暗暗纳罕,以往五姑娘在王爷面前都是娇弱可怜样儿,今个儿的动作当真是奔放。   她还瞧见赵慎的耳垂微微发红。   赵慎欲言又止,他手掌还绑着帕子,伤口处隐有新鲜的血渍溢出来,一看便是伤口颇深。   赵宁的视线落了他的手上,赵慎便趁机抬起手来给她看,磁性的嗓音格外低迷,“我很疼。”   赵宁这辈子与赵慎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了五载,她自然也感觉到赵慎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心硬如铁的晋国君侯了,赵宁悠然一笑,“......哦?那便忍着吧,这点伤死不了的,阿兄莫怕。”   赵慎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丝异色,但依旧沉默未语。   赵宁道:“我要歇下了,阿兄若无事就出去吧。”   赵慎这辈子就是为她而生,为她而灭。   两人终得大婚,自然不会分房,骁王府也没有设独立的寝房,他的衣襟用物都放在了这间婚房之中。   春竹和夏雪安顿了小九,两人蹑手蹑脚的退出了屋子,总觉着王爷和王妃之间怪怪的。   赵慎看了赵宁几眼,当赵宁的手从他下巴处移开后,他只好离开了屋子。   赵宁沐浴过后,便小憩了一会。午后暖阳高照,她刚起榻时,春竹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小心翼翼道:“王妃,王爷让您将药喝了。”   赵宁看了一眼托盘上的汤药,她细细一闻,很轻易就察觉到了什么。   难怪赵慎那么快就能找到太子,原来他早就在她身上做了手脚。那年她结巴之后,便一直服药,汤药之中也加了一味东西,与眼前的如出一辙。   赵宁晓得,她只要活着,四哥就不会放过她,亦如当年一样。   赵宁风寒没有痊愈,便喝了汤药,春竹却没有当即离开,而是道:“王妃,王爷手上的伤口颇重,大夫说还伤了筋骨。”   赵宁只是随便瞟了她一眼,说话来的话透着凉意,“王爷给了你什么好处?”   春竹见自己被识破,当即跪地不起,“王妃您别怪奴才,奴才也没有法子,王爷他......他便是想让王妃您心疼呢。”   赵宁:“......下去吧。”   春竹走出了寝房,见赵慎就立在院中的一株紫薇树下,男人剑眉紧蹙,如松柏般挺拔,但也孤独,他站里了一会就离开了。   公孙月与萧氏在落日之前赶到了骁王府,赵宁让人备了晚饭,还收拾了两间厢房出来。眼看着就要天黑,紫禁城夜间奇寒,在折返侯府有些不便。   赵慎本就是在侯府长大,便没有避嫌,四人坐在了一张八仙桌上用饭。   有赵慎在一侧,公孙月和萧氏也不好打探消息,再者这事可大可小,但见赵宁神色极淡,隐约之间还透着一股子从容,公孙月猜测赵宁还是处子之身,肯定没有被太子轻薄。否则以赵宁的脾气,怕是早就抹了脖子了。   公孙月也缓了口气,给萧氏盛了一碗粟米百合红枣羹,以作暗示,“嫂嫂有孕在身,喝完枣羹暖暖胃。”   妯娌两人在来王府之前已经商榷了一番,若是赵宁无事,公孙月便给萧氏夹菜。   夹菜与盛粥没什么两样,萧氏笑了笑,“嗯,月儿也多吃些。”   这时,赵宁道:“二嫂给我的匕首确实好用,就是短了些,不够锋利,无法置于人死地,二嫂嫂手上可还有更好的?”   公孙月一愣,她自己是个喜欢收集兵器的女子,她以为赵宁这样的娇俏女儿家只能拿拿绣花针,公孙月犹豫了一下,心想小五这次肯定是被吓坏了,她一定只是想要件兵器防身,便道:“....有,有的,改日给你送来。”   赵宁莞尔,笑的很甜,“多谢二嫂,过阵子我还想向二嫂请教一些手脚功夫。”   公孙月与萧氏对视了一眼,萧氏向来没什么主见,也给不了答复。   公孙月只好道:“小五身子弱,练练也可强身健体。”   小九趴在案桌上吸食着一碗杏仁羊乳,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像只喝水的小.奶.狗。喝了一会,就对着瓷碗吐着泡泡,他被自己取悦了,兀自“嘎嘎嘎”笑了起来,下巴处尽是奶.渍。   公孙月问了一句,“老四,小九在你们府上,没有吵到你吧,若不我与嫂嫂明日将他带回去?”   赵慎敛眸用饭,闻此言,直接吐出一个字,“好。” 第127章 忆起前尘(下)   赵宁想留着小九多住几日。   未及她开口反驳, 赵慎竟抬起头来,看着她, 强调了一句, “你风寒未愈,小九年幼, 怕是会被你传染。”   他还真会找借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人与彼时还是一个性子, 总会找出一些看似正当的借口,让她无话可说。   赵慎说话间, 给赵宁夹了菜, 那眼神着实幽深,宛若要将赵宁吸食了进去。他不顾在场之人, 肆无忌惮的对她好。   从公孙月与萧氏的角度去看,赵宁姿态优雅, 她浅浅一笑,接受了赵慎的好意。   他二人之间似乎没有发生任何的罅隙。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小九今晚暂且待在赵宁身边歇一晚,明日再由公孙月与萧氏领回侯府。   公孙月和萧氏体恤赵慎, 都这把年纪了, 终于娶了妻,莫不是还要只能看着,不能吃到?   公孙月道:“若不, 小九今晚跟着我吧。”   萧氏有孕在身,不宜带孩子, 便笑着配合,“是啊,小五,小九与你二嫂很投缘的。”   这时,赵慎那磁性的嗓音无痕无波的溢了出来,“你听话,休要闹了,小九如何能与你睡?你自己还在病中!”   这语气态度甚是亲密,与此前在侯府时没什么两样。   公孙月与萧氏便放了心,晚饭过后就将小九领去了厢房,妯娌两人便坐在一块商榷了起来。   萧氏觉着公孙月甚有头脑,就问:“月儿啊,以你看,小五是不是没什么大碍?我看老四与往常也没太大的区别。”   公孙月一手捏着尖细的下巴,思量一番,道:“嗯,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待过几日等小五身子好了,她自然是要回门的,届时咱们再看。”   萧氏点了点头,“小五安然无事是最好不过的,若非月儿你告诉我实情,我还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婚事会出了这样的岔子。你说,当今太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岂能做出这等无耻之事!”   萧氏很激动。   公孙月有点后悔与她说了那么多,毕竟萧氏过惯了深闺小姐的日子,哪里会知道这些魑魅魍魉之人?   见萧氏体态愈发丰腴,又是在孕期,情绪容易波动,公孙月忙拉住她,“嫂嫂且坐下说话,小五出了这样的事,咱们都替她着急。嫂嫂别担心,朱明安会付出代价的,他原本还可以多活几年,奈何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是要提前去见了牛头马面了。”   公孙月的话有些拗口,萧氏缓和了一声,面露惊色,“怎么?还有人胆大包天敢对付太子?”萧氏没有见过大风大浪,故此对什么江湖称霸,朝廷纷争特别感兴趣。   公孙月又后悔说了这些,劝道:“嫂嫂,为了我的大侄子,你早些睡吧,明个儿一早咱们还得将小九带回去,祖母和母亲都急坏了。”   萧氏意犹未尽,她只知道一些细枝末节,当真是挠心挖肺,但她不是一个胡搅难缠的人,公孙月此言一出,她为了腹中孩子便去睡了。   *   赵宁侧躺在榻上看书,看的是民间盛行一时的话本。   门扉吱呀一声从外被人推开,而后就传来春竹与夏雪的声音,“王爷。”   赵慎往内室看了一眼,烛火熹微下,他的视线渐渐柔和,他知道他的宁宝儿就在里面,不管她如今怎么看他,只要她在身边就好,赵慎轻应了一声,“都下去吧。”   他身边从无贴身伺候的丫鬟,现在与赵宁同处一屋,即便赵宁需要下人伺候,他此时也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赵慎饶过屏风,就见赵宁背对着他,正捧着书册看的津津有味。   考虑到赵宁身子虚弱,屋子里烧了地龙,赵慎褪去外面的大氅,他也不管赵宁是否愿意留下他,先将外裳褪去再说。   赵宁听着他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兀自懊恼。   他明明知道她还做不得彻底接受他,因何来过来招惹?肯定又想以皮相“色.诱”她!   赵宁感觉到有人上了楠木脚踏,她终于忍不住,遂转过脸来,看着赵慎君子如玉的脸,问:“四哥,我还在病中,万一害你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赵慎听到她说话,清冷的容颜瞬间如春日的残冰,一下就融化了。   最起码,她还愿意同他说话,而且她自己今日也说了,虽然她还恨着,可她同样也心悦他!   有了这个认知,赵慎咧嘴一笑,竟有点像个讨好者,哪里还有半分君王的样子?他道:“我今日无床可睡。”   这话倒是真的!   骁王府虽大,但最缺的就是寝房,唯一的两间厢房也腾给了公孙月与萧氏,赵慎如今是堂堂王爷,总不能去睡下人房。   赵宁失语,她也懒得同他计较了,反正她是斗不过他的,又不是没有抗争过,结果没什么两样。   千工床微微晃动,连带着灯厨里的小夜灯也晃了两晃。随即便是赵慎身上的薄荷香扑鼻而来,除此之外还有澡豆的气味,他手掌已经换过药了,这三种气味混在一块并不难闻。   赵慎躺在外沿,他侧过脸来,见赵宁的视线又投到了书上,便问:“什么书?可是赵淑婉赠与你的?”他一本正经道。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赵慎给她喝的汤药果真甚好,她风寒引起的头疼之症也大有好转,赵慎此刻就在她身侧,她更是无心睡眠。   他怎晓得赵淑婉给了她什么书册?   赵宁依旧背对着赵慎,不管是初世,还是这辈子,他二人的关系都好的不太寻常,如今更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赵宁也不是个矫情的女子,她不肯上当,没有半分反应,淡淡道:“讲的是紫薇星帝与天庭小仙娥的故事。”   什么紫薇星帝与天庭小仙娥?   赵慎知道赵宁肯定还心悦着他,这一点十分重要,只要她心里有他,那些年的种种,她一定会原谅。即便现在不原谅,他还有一辈子跟她耗着。   不对,是生生世世都跟她耗在一起!   赵慎干脆侧过身来,他内火太重,即便只着中衣也没有盖上被褥。   赵宁躺着时,一双玉足只能挨到赵慎的小腿,随着赵慎的动作,他便以环绕的姿势圈住了她。只是二人之间还隔着一层被褥,他有些不太满意。   赵宁身子一颤,她依旧没有上他的当,别以为他这辈子的伎俩,她至今还没有看出来?!   闻着心上人的体香,赵慎悄然挨近了一些,近到他的胸膛能感受她娇弱的身子,她还是这般娇小,只是骨子里的执拗与倔强都冒出来。赵慎不是个超脱红尘的人,在她身边,他无法寡欲。   赵慎耐着性子,低醇的嗓音徐徐道:“哦?说来听听?究竟讲了些什么?”   以赵宁对赵慎的了解,他眼中只有春秋与山河,只有他的霸业与天下。而她呢?无非是个藐若蝼蚁的存在,她知道赵慎还在故意引她上钩,既然他要听,那她便说吧。   “紫薇星帝生的俊美无双,乃三界第一美男子,有一日天庭群仙宴会,紫薇星帝踏云而来,恰好被一小仙娥瞧见了。自此,小仙娥便是一见公子终生误了。”   “紫薇星帝早就没了红尘心,奈何小仙娥一厢情愿,爱慕了他千年之久,紫薇星帝终被感动。”   “也正因为此事,紫薇星帝与小仙娥触犯了天条,被贬入凡间历经三生三世的情劫方可重回仙班。”   说到这里,话本上的故事大约讲完了,身后的人没有动静,赵宁被赵慎身上的薄荷香搅的人心浮躁。   如赵慎此前所言,她的确爱慕他已久,还曾与他有过夫妻之事,并且还是她主动诱惑的......这个是事实,她也不打算辩解。   赵宁等了片刻,赵慎这才动作,他夺了她手中话本,淡淡的嗓音不明情绪,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日后不准看了。”   赵宁不过心太乱,她想找些事情分分神。   这世间的男女情.爱着实害人,一旦深陷其中,便不可自拔。再精明的人也难以幸免。   赵宁沉默了,肩头又往被褥里缩了一缩,赵慎见她将自己裹成了一只粽子,又提着她的腰,将她往上面拉了一拉,“小五......”   他低低的轻唤了一声,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赵慎看了一眼帷幔内侧的二人的影子,宛若他们又回到了最初时,他又唤道:“我的宁宝儿,你既然都想起来了,那......你是不是更明白我的心思了?”   赵慎此言一出,长臂突然将赵宁拥的死紧,将她连人带被都圈入了他的胸膛之下,“我的小五,我这生生世世都是为了寻你,就怕忘了你,所以我在自己胸口刻了一颗红痣,你回来......好么?”   “将你嫁出,我便悔了。那日你还未出新田城,我就想将你追回,可.....我不知作何解释......小五,我之后攻打赵国全是为了你,你信么?”   信什么?信了有用么?   伤便是伤了,岂能一两句话便好了?   可赵宁还是不争气的心悦着他,从最初时,直到现在。这人已经融入了她的血骨,乃至魂魄之中。   没有等到赵宁的回应,赵慎又道:“我得高人指点,上辈子来了这里寻你,但并未记事,我只知道我想见到你,后来你走了,我才明白为什么。小五,还记得那些年你在我身边的事么?其实,我能看到你。”   赵宁听着他絮絮叨叨,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说的初世,没想到她上辈子当鬼魂时,他什么都知道!   赵宁面颊瞬间滚烫,她半边脸埋在被褥里,索性闭上了双眼,依旧没有搭理他。   她干的那些事,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赵慎知道她难堪,便不再继续说了,不过还是安慰了一句,“休恼,那是你我二人的秘密,旁人不会知晓。小五,你在我身边,这便足够了,我虽还想与你.......与你做真正的夫妻,也会等你同意。”   “你别说了!”赵宁晓得他又在一步步撒网,就等着她跳进去。   赵慎长臂一紧,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了一摁,这动作有些粗鲁,赵宁气恼不已,奈何无法与他抗衡。   他乘胜追击,好像势在必赢,“是你先勾搭我,还强行无礼的破了我的童子之身。你走后,害得我相思难解,抑郁成疾,若非还有霸业可寻,我怕是早就荒废了,你可知道,你毁了一代君王?”   他还倒打一耙了!   赵宁明知他是有意为之,听着这些荒唐话,终是忍不住转过脸来,“你浑说!”   她到底不是彻彻底底的那个赵宁,她身上还有小五的影子与心性,赵慎的话正中下怀。   赵宁转过脸来,赵慎自然不想放任她再转过来。   总不能连个正脸都不给瞧了。   两人四目相对,面颊上都有点不太正常的红晕,赵慎道:“我原谅你了,日后你我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   饶是赵宁已经不再是稚嫩的心性,她也被赵慎给气到了。   他原谅她?   她还没说原谅呢!   赵宁选择不去以硬碰硬,那样会很傻,她闭着眼不再说话。   赵慎已经刮干净的下巴抵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这样的相拥太过奢侈,他不舍得睡下,良久之后,他看见小女子的眸子动了一动,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便道:“告诉我,你想让朱明安怎么死?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赵宁不知道还能在他的蛮横攻势之下坚持多久。至于朱明安,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赵宁的心绪很乱,总是在初世与现世徘徊,那件事不是赵慎的错,可她也是无辜的,要怪就怪老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赵宁被楼的有些热了,她挣扎了一下,赵慎稍稍松开了她,在赵宁以为解脱之时,他竟已经强势的挤.进了她的被窝。在赵宁抬腿踹他时,他两条大长腿夹住了她的玉足,哑声道:“还想对我用粗?我的手还伤着,不能对你怎么样,你别再闹腾了,早些睡吧。”   赵宁:“........”   *   次日,赵宁是被热醒的,那处被重重抵着时,她就知道根本不该示弱,留下赵慎在屋子里就是一个错误。   赵慎可能打算做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宫里已经派人过来人请过三次,他却以“王妃风寒”为由给拒绝了。要知道赵慎与赵宁还没有去宫里敬茶,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赵宁那点孤高的气度全被赵慎给压下去了,她还在病中,这身子又是在娇弱,她抬手在赵慎胸口推了几下。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退下了中衣,浑身上下只着一条亵.裤。   赵慎似乎一早就醒了,他任由她推了一下,低低一笑,“呵呵呵,我不过是热了,你还知道羞?”   赵宁此刻的感受只能用四个字来描绘,“束手无措”。   “我要回赵家!”她说了一句,又道:“赵慎,你别以为我还会像以往一样被你所迷惑,你休要再耍这些把戏!”   赵宁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没什么底气,即便她如今内心强大,奈何身子骨依旧是小赵宁,她嚷嚷了两声之后就十分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赵慎抱着她,让她趴在自己胸膛,大掌在她后背又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气,“我的宁宝儿又说胡话了,你我已是夫妻,怎能叫迷惑?你我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这辈子我一定会如你的愿,将一切都给你,包括我自己。”   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话,赵宁连“哼哼”的声音都没有了。她被赵慎摁在他胸膛上,她的侧脸贴在他的肌理上,她都不曾动一下。   赵慎所言有一半是实话,初时的她的确迫切的想与他白首到老......诱惑,逼迫,威胁,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赵宁实在找不出话来为自己辩解。   赵慎也不知道什么心思,抱着丧气的赵宁腻歪到了巳时才起榻。   这个时辰,小九已经用了早饭满院子跑了。   公孙月与萧氏原本打算一早就带着小九回侯府,但赵慎与赵宁迟迟没有起来,她二人只能干等着。直至见到他两人走过来时,公孙月才提出辞行。   赵宁道:“两位嫂嫂,我与你们一道回去吧。”   公孙月面露难色,按理说赵宁是该归省了,可出了这档子事,赵家也顾及她的身子,便没有派人过来相迎。   既然出阁的姑娘想归娘家,做嫂嫂的总不能不让她回去。   公孙月又看了一眼赵慎,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要知道,公孙月已经下定了决心竭力支持赵慎,日后赵慎就是那个位置上的人了,赵宁将成为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   公孙月当然一个也不能得罪了。   赵慎对赵宁道:“也好,我今日无事,陪你一道回府。”他说的是“回府”,而不是回“赵家”。   公孙月闻言,微微一笑,很多事便有了考量了。   赵慎他日得势,赵家必得百年安稳!   公孙月身为赵家的媳妇,她觉着务必要促成这样事,赵慎自己半分不急,可他们不能不急了! 第128章 四哥卖萌   赵宁晚了几日回门, 以免让赵老太君和王氏忧心,赵宁被太子掳走一事, 至今没有几人知晓, 旁人只知赵宁染了风寒,在王府休养了几日。   新出阁的姑娘家头一遭省亲, 像赵家这样的门庭自是马虎不得。   公孙月与萧氏是赵宁的嫂子, 由她二人接赵宁夫妇回府, 着实有点怪异。   故此,公孙月命人提前赶回了赵家, 让赵家早做准备。   这厢, 良哥儿得了消息,很快就领着家中弟妹在府门外等着了, 赵夔与赵翼自然不能缺席。他二人总有种不仅是接了赵宁,还顺道接了赵慎的错觉。仿佛赵宁与赵慎都是从赵家出阁的“姑娘”。   毕竟, 赵慎离开赵家前前后后也才一月之多。   骁王府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子口,良哥儿吩咐小厮燃了炮竹,突如其来的响动让马车内小九一愣,一双大眼出现了一刻的失神, 但很快就“嘎嘎嘎”笑了起来, 他大约也知道有热闹的事要发生了。   赵家的孩子幼时都是肥墩墩的,赵宁抱着他在膝头有些吃力。   赵慎见势,将小九拎到他自己身上, 他看着赵宁,唇角含着轻浅的笑, “你若喜欢,我与你生一个便是,何故抓着小九不放。”   这人明明生了一张清心寡欲的脸,待人亦是无温无情的,可私底下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赵宁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给你生过,是你自己不要的。”   赵慎冷幽的眸子里映着小女子清媚的面容,他无比之坦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世俗偏见而退让半步,“我早就悔了,小五,现在想生还来得及么?”   他天生阴郁的眼神将赵宁罩住,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赵宁这一天一夜被他“折磨”的快要误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她晓得赵慎有多么厉害,城府之深绝非一般人能比。   即便他无心风.花.雪.月与儿女情长,但他若是对赵宁下手了,赵宁没有太多毅力去抵抗他,“.....那你自己悔去吧。”   她沉默着不说话,冥冥之中,觉着自己离着缴械投降已经不远了。   小九从赵慎的膝头爬了起来,可能是他四哥的身上要比五姐姐结实宽敞的多,他索性站在了赵慎的双腿上,这才瞧见赵慎受伤的右手,小东西最怕疼了,他双手捧着赵慎的大掌,小嘴凑了上去,在上面吹了几下,“狮哥不疼,狮哥不疼。”   赵慎本就不喜与旁人亲近,小东西“哄”了几次,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小九一抬眼就瞧着他四哥的面容过于清冷,他猜四哥肯定是很疼了。   小九转头看着赵宁,“狮勺勺,狮哥疼疼。”   赵慎这时低笑了两声,难得露出“慈爱”之色,将小九稳稳当当的抱在了膝头坐好,他道:“还是小九对四哥好,你四嫂是个没良心的。”   赵宁:“.......”   炮竹声散去,赵慎先抱着小九下了马车,他将小九转交给赵夔,旋即又来接赵宁。   这是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若无脚凳,寻常的女子很难一步跨下来。   赵慎也不顾及赵宁不太情愿的小表情,他上前一步,左手搂着赵宁的腰,长臂稍稍用力就将她抱了下来。   赵夔与赵翼等人见赵慎面色甚好,大约也知道赵宁并没有真正的出事。否则的话,他们家老四肯定会杀人的!   良哥儿往前走了几步,他见四哥神清气爽,俊朗无双,眉宇之间好像比之前多了一些什么,而五姐却是神色憔悴,面不带笑,甚至于还有些轻飘飘之感,似乎欲要乘风而去了。   良哥儿没有过问,他的注意力在赵慎的右手上,“四哥,不对!姐夫,你的手是怎的了?”   赵慎看了一眼身侧的小妻子,答道:“抓贼时不小心伤到的。”   良哥儿去过骁王府,王府的守卫十分森严,四哥身边有不少高手,怎的会让贼钻了空子?良哥儿道:“姐夫,下回若是闹贼,且记得派人过来通知我,我也去抓,我如今空有一身功夫,无处施展。”   赵慎脸上的轻笑渐渐淡去,隐约露出的阴郁之色还有些吓人,“没有下次了!”   良哥儿自诩是个男子汉了,可他始终无法理解兄长们。   世事难料,怎么就没有下回了?   赵宁回来的很突然,赵老太君与王氏还以为她会在王府多休养几日,毕竟她与赵慎至今还没有去宫里敬茶,二人却是先来了侯府,这未免显得很是失礼。   赵宁不懂事就罢了,她毕竟还小,大婚太过匆忙,宫里也没来及指派嬷嬷教她为人妇的规矩。   可赵慎不应该啊!他难道不知道眼下的形势有多微妙?他不去皇帝跟前尽孝,反而陪着赵宁先回了赵娘家?   这孩子是真的没有野心?还是另有打算?   今日是赵宁归省,赵老太君有些话也不好直说。   赵家后厨从一个时辰之前便开始忙的热火朝天,时辰还算早,赵老太君命人在葵阁摆了叶子牌,赵淑婉与朱浩天不多时也过来凑热闹。   女眷在葵阁玩牌,赵凌将赵夔,赵翼还有赵慎三人叫去了书房说话。   赵夔消息素来灵通,“顾程已经被安排在兵部,皇上开始动作了。”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制约,这是天.朝百年来不成文的规矩,赵凌如今仍旧在五军都督的位子上,倘若由顾家掌控了兵部,赵家便是多了一个劲敌。   定北侯府从某种程度上一定会被顾家制约。   赵翼这时也道:“长公主与公孙将军即日被调回金山卫,看来皇上他谁也不信任。”   长公主府已经与赵家结亲,皇帝这两次举动都在削弱赵家的势力。   父子几人自是心知肚明,赵家如日中升的这些年,他们也有所忧心,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   赵夔道:“我的线人打听到了消息,罗横已被召见入京,不日就会抵达京城,此人是太子大力举荐,又曾在威海卫任职,人脉极广,太子是想一步步建立他自己的势力。”   太子到底不敢直接登基,皇帝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太子这些年在东宫并不是个闲散皇子,他要想弄死皇帝简直易如反掌。之所以不敢冒进,还不是因着实力不足,如今更是忌惮着定北侯府。   提及了罗横,赵翼的脸色当即不甚好看,他游历在外的那些年,自然听说过罗横对公孙月的苦苦求娶。   罗横与公孙月都是出自武将世家,年纪相仿,赵翼又听闻那罗横相貌俊朗,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似乎与公孙月还很相配。   厅堂之中,一直都是赵夔与赵翼在说话。   其实,赵凌很好奇赵慎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一直都是清寡的样子,对这世上的种种都无太大的兴趣,或是权势,或是钱财都是他眼中的身外之物。   赵凌问了一句,“老四,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这时,赵夔与赵翼二人也望了过来,他们也想知道赵慎是怎么想的。   仅从赵宁这次被掳一事上,就足以可见赵慎的心思之深,他是从五年前就开始对赵宁下手了啊!   赵慎喝口了清茶,他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玄色锦袍,用的是白玉冠,整个人看上去宛若换新了一样,少了一丝冷硬气度,好像被尘封已久的灵魂又苏醒了,他神色平淡,道:“暂且不急,顾家留着日后可用,不必赶尽杀绝,至于罗横此人也是个将才,留着他日后镇守福建,否则小王爷与老三岂能抵挡倭寇?”   赵凌,赵夔与赵翼俱是一愣。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应该对付太子一党么?怎么老四想的如此之远?朱浩天与赵淑婉尚还有几年才会去封地,这个时候考虑是不是太早了?   不过,老四言之有理,若是朱浩天与赵淑婉去了福建,那边百姓可就......   至于顾家,乃百年的簪缨之户,家族底蕴丰厚。眼下的天.朝,仅有一个定北侯府是远远不够防御外敌。若非顾家支持太子,赵凌也觉着不能动了顾家。   造反归造反,可赵家最起码的良知不能缺了,赵家反的是皇帝,不是大天.朝!黎明百姓更是重中之重!   赵凌蹙了眉,“老四啊,这顾家不能动,罗横也得留下,那你的意思是任由太子夺势?”   赵慎又喝了口清茶,他很上去很渴,这才不疾不徐道:“既然不能对付,若不将他二人变成自己人。”   赵凌闻言,觉之有理。但真正办起来并不容易。   太子已有储君的身份,如何才能让顾家与罗横倒戈相向?   赵翼本就不喜罗横,一听到赵慎说他日后许会镇守福建,赵翼便没了多少意见,毕竟即便罗横再怎么爱慕过公孙月,公孙月心中也只有他赵翼。   将来让罗横与朱浩天那厮共事,光是想想,赵翼就觉着开怀。   赵慎没有再说下去,他还是那般无所谓之态,俨然皇位对他也没有什么吸引,似乎他之所以愿意争一次,也只是为了保住赵家的安宁。   *   在葵阁吃过回门宴,赵宁就去了梅园休息。   她出阁之后,这座园子还是保留着原先的样子,赵慎亲自送了她过来,两人现在是夫妻了,但按着规矩,是不能在娘家同宿一寝的。   对此,赵宁便没有回避,很放心的让他跟着过来了。换言之,即便她回绝,他也不会依她。   丫鬟被赵慎挥退了下去,两个人曾在这间屋子里无比亲密过。   赵慎虽看着薄凉无情,不近女色,但赵宁却太清楚他了.......一旦“开戒”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当初是她先主动,自那次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宛若成魔成瘾了。   赵宁正要上榻,却突然被赵慎抓住了手腕,赵慎一个低头间,微凉的唇在赵宁额头划过。   赵宁被这般一撩拨,当即错愕的抬头,赵慎见势就低下头去,力道适中的啄了一口,“这么配合?不怨我了?”   赵宁:“.......”   他怎么能这样?那些年的事他可以介怀,可是她还不行啊!   他都能狠心将她嫁出去了,不要她了,她怎能这么快就接受了他?   赵宁骨子里既有清高,又有羞.燥,她也想接受他,弥补那些年的缺憾,可事实证明,有些事当真存不下一点瑕疵,她瞪了他一眼,“赵慎!”   赵慎喜欢听赵宁唤他的名字,简单的“赵慎”二字,出自她的口,却是格外的悦耳动听,比世间最优美的丝竹之声还要让人为之沉迷。   他眉目温柔的看着她,赵宁如何发着小脾气都不要紧,只要不是漠然不理就好。   屋内再无旁人,冬日的暖阳从窗棂洒入,一切安逸又柔和。赵宁站在脚踏上,她身后的床榻上已铺好了厚实的被褥。赵慎视线灼灼的看着她,像极了某种宣誓,“我的宁宝儿,我知你还怨,我可以等下去。但这并不妨碍你我亲近,若是少了亲密,你会离我更远。”   赵宁不晓得他这一番说辞是为了什么,在她一片茫然与防备时,赵慎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肘,将她往怀里带,而后以不可反抗的强.势低头.吻.了下去。   赵宁的.唇,软.小又幽香,根本就不够他.吃的。   在赵宁出乎意料时,赵慎趁机攻城略地,所有相思与念想在这一刻化作最为直接的.索.取,为了让赵宁不至于被迫.仰着脖子,赵慎单臂抱起她,将她至于床榻上,他随后便压.了下来。   不管身下的人如何反抗,赵慎便是随着心意了,他知道她聪明,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攻势,他也不阻挡,任由赵宁咬他。   赵宁用了十足的力道,二人口中很快便充斥着微甜的血腥味。   赵宁的双眼一直是睁开着的,赵慎这时也睁开眼来,二人鼻对着鼻,近到可以看见眸中的彼此,气息已然交.织到了一块。   赵慎并没有因此放过她,他耐心的等到他的宁宝儿开始心猿意马,瞬间卷着她的小丁.香.吞.入.自己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反而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最为原始的念想,他引.导着她,步步.诱.惑。   赵宁得不到呼吸,可怜的像条搁浅的鱼,只能借着赵慎所给的养分存活片刻。   感觉到身.下的.人呼吸极为不稳,赵慎才开缓缓放开了她,以低醇到了魅.惑的语气,低低道:“你先歇一会,马上继续。”   赵慎的眸色已然不再镇定了,赵宁气急,他这样的强势让她无半分招架之力,她自是不喜。在得了片刻的自由之后,她小巧的下巴抬起,张嘴就咬上了赵慎的.唇。   他的.唇.薄.厚适中,十分适合.亲.吻,咬.在.嘴.中,触感也是极好的,想嚼着一块很有嚼.劲的蜜饯。   赵慎依旧不为所动,任由她如何撕.咬。   刚刚止住的血腥味,这时候又从他唇.角上溢出,这样热烈又.狂.野的亲.吻,赵慎非常喜欢,他丝毫也不介意赵宁将他当作桂花糕给吃了。   赵宁的动作在察觉到赵慎拂.起她的裙摆时,彻底止住了。   未及赵宁开口,赵慎复而又堵住了她的嘴,手上动作未停,嗓音.含糊道:“我的宁宝儿,你回来吧。”   赵宁无言以对了,她不是一直都在么。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人是良哥儿,他见赵宁的贴身丫鬟都守在门外,便朝着里面喊了一声,“五姐,四哥在么?”   没有外人时,良哥儿还是喊赵慎为“四哥”。   赵慎的额头抵着赵宁的,二人也不知道是谁乱了谁的气息,赵慎的唇.依旧与赵宁的唇.相贴,只是这时候的亲.密已经与方才完全不一样了,如狂风暴雨之后初晴,温和到了极致,却也撩.拨人心。   赵慎低低道:“我的宁宝儿,再心悦我一次,好么?”   赵宁还在气喘,她身子娇弱,没有那么快缓过来,对赵慎的话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外面的良哥儿又唤了一声,“我给四哥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赵慎双臂撑在赵宁两侧,下一刻却又俯.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我去开门。”   赵慎一下榻,赵宁就扯了被褥将自己裹了起来,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还怨恨他,可被他这么一对待,她已经有点昏昏然不知所措,若是良哥儿没有出现,她或许很快就熬不住了。   这厢,门扉被赵慎拉开,良哥儿虽比同龄的少年高了不少,但与赵慎比起来,他还得仰面看着他才成,他见赵慎衣冠楚楚,清俊的脸上有些诡异的.潮.红,又见他唇角的异样,良哥儿关切的问道:“四哥,你怎的唇.角破.皮了?可严重?我这个的金疮药原本是给你治手伤的,也不知唇上能不能用?”   良哥儿寻思了片刻,又道:“我看这伤口挺重,四哥,你这是这么伤到的?”   赵慎面无他色的接过细颈金疮药,“还有事么?”   良哥儿纯粹是一片好心,他想探头往内室看几眼,却被赵慎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良哥儿道:“四哥,我五姐可是身子不适?我瞧着她有些神情憔悴。”   赵慎一手搭在了少年稚.嫩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小六,你不可荒废了课业,武学与科举俱是重要,你将来或许会入仕,又或许会从武,这些事你也该想想了。”   良哥儿觉着四哥言之有理,他虽贵为赵家六公子,但绝对不能骄纵啊,兄长们就是他应当效仿的楷模,良哥儿站的笔直,“我都听四哥的,我这就回去温习先生交代的课业。”   赵慎磁性的嗓音“嗯”了一声,无形中透着一股子严厉。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待良哥儿一离开,赵慎带着金疮药折返内室,他舔了一下唇上的伤口,样子邪魅。   赵慎见赵宁没有动静了,他凑近了一些看着窝在被中的人,低低一笑:“宁宝儿存心让我一会无法示人?我倒是无所谓,就怕旁人会以为我们宁宝儿是彪悍的小妇人。”   “你看,都咬破了。”他埋怨了一句。   赵宁越听越不像话,她知道赵慎一定是存了心的!   赵慎眸色幽暗,他在床榻上落座,一掌摁在赵宁后背上,替她揉着肩头,“若不,你我等着天黑再回,我这样子定会引起旁人不必要的误会。”   他一本正经的说辞,仿佛在说着十分严谨的正事。   赵宁无力招架,她才不要和他趁着天黑,偷偷摸摸的离开侯府!   这时,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来人是府上的管事嬷嬷。   “王爷,宫里头派人过来请您入宫一趟。”   赵宁忽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与赵慎成婚后还没入宫敬茶,听说宫里派人去了骁王府几趟了,他二人若是再不入宫,只怕别有心计之人会暗中陷害。   但赵宁知道,赵慎是不会输的,他何曾输过?   如今的赵宁已经不一样了,她不是那个被楚王所弃的私生女,她背后还有一大家子的人。   赵慎与赵家息息相关,若是赵慎引起了任何不必要的冲突,赵家也会受到牵连。   见赵宁有所反应了,赵慎握着她的肩头,将她掰了过来,“你想入宫么?你此前性子那般刚烈,从来都不会放过欺过你的人,现在就怂了?”   赵宁被他搂在怀里,抱坐了起来,赵慎得寸进尺,将赵宁整个人横坐在他.腿.上,他又道:“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我们宁宝儿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对的。”   赵宁:“......”她曾经一度任性过,结局并不怎么好。   片刻之后,赵宁与赵慎去了前院,与赵老太君等人辞行之后,便打算直接入宫。   公孙月与萧氏瞧着赵慎唇上的牙印和破.皮之处,她们作为过来人都.臊.的慌。   妯娌两人再次笃定,这对新婚夫妇之间肯定正当浓情蜜意时,绝对没有罅隙。不然咬不出这般惊心动魄的痕迹出来!   没想到小五平时安安静静的一个小女子,这才一会功夫就对自家夫君下此“毒手”?!   赵凌目不斜视,看着照壁上的祥云旭日沉默着。儿女都长大了,这种事他应该习惯。   小九见赵慎与赵宁离开,也“噔噔噔”跑过来,想跟着一道离开侯府,整日待在一个地方跑来跑去,他也是很无聊的。   赵慎一弯身就将他提了起来,不容分说的将人交给了婆子,之后带着赵宁离开了侯府。   赵宁上了马车,还能听到小九含糊不清的喊着“狮哥....”小东西嚷嚷着,还带着哭腔。   可惜他的狮哥眼中从来都没有别人。   午后暖阳依旧,赵宁依在车壁上晒太阳,赵慎将车帘子拉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赵宁嗔了他一眼,“做什么?”   赵慎说的很直接,“风大,你需早日康复。”说这话时,他眼神幽幽。   赵宁不再与他抗衡,她无意识间就瞥见了赵慎的唇,那上面红艳一片,牙印已经稍微消散,但破.皮之处只怕没有几日好不了。   这个时候入宫真的合适么?   赵宁只是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赵慎抓着她的手,给她捂着,他尤为喜欢赵宁的一双小手,处处精致,粉白的颜色,“我们宁宝儿还在倔着呢,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这才对我不理不睬,咬了我又不认账了。”   赵宁:“........” 第129章 入宫敬茶   赵宁惧寒, 眼下又是正值年关,她身上穿的厚实, 懒洋洋的窝在马车车壁上丝毫不想动弹, 以至于手脚冰凉。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宁宝儿什么性子了,还以为我俱妻。”   赵慎严肃正经的说着俏皮话, 抓着她的一手双, 哈着气地给她取暖。   见她两条小秀美微微蹙着, 大有委屈之意。   赵慎低低一笑,“呵呵呵, 我们宁宝儿还小, 脾气倔强也是正常,谁让我一心喜欢呢, 你要倔那便倔吧。”   赵宁很想对赵慎翻白眼,可她保持住了冷傲, 但也仅仅保持了几刻。   赵慎长臂一伸,突然抓住了她的双足,他下手极快,很轻易褪去了她的绣鞋, 将她的双足放入他大氅之下取暖, 感觉到那里的温度,他似乎不甚满意,“怎么冷成这样?待你这次风寒好了, 我带你去骑马狩猎,再这样下会许会影响子嗣。”   赵宁怕痒, 一双脚被他控制着,她动也不敢动弹一下,“.....你!”谁要给他生孩子了?!   赵慎到底没有太过逼急了她,总得文火慢熬着,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是自己的妻子,光是这一点已经足矣。   不过,有些事还是得让她知道,赵慎说起了薛神医给他配置的药茶,很遗憾道:“只可惜,那去邪火之物,终究不宜多饮,我已弱冠,若是不趁早行.房.事,只怕也会对子嗣不利。你曾害的我孤苦无依,一人终老,这辈子无论如何都得给我生孩子。这是你欠我的。”   若是她能早些接受他,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赵宁紧绷着一张脸,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身边虞美人,柳美人不尽其数,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怎的怨我?!”   对于这样的控诉,赵慎是不能承认的。   他脸色微沉,“宁宝儿,你明知道我早就后悔将你嫁出,那些妇人对我而言,分文不值,我怎会与她们生孩子。我真要是宠.幸了谁,若是让给你知道,定又生气。”   赵宁一回想,在她死之前赵慎的确没有子嗣,上辈子也不曾有过,她咬了咬唇,“你,你休要装可怜!”   赵慎在她脚底抠了两下,“我还需要装?我本身就可怜。”   赵宁:“.......”行!你高兴就成,随你怎么说。   未至一个时辰,骁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赵慎这才放过了赵宁的双足,提醒了她一句,“薛神医有言,我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伤了根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赵宁:“......”   赵慎是亲王,此番又是大婚后头一次召见入宫,在宫门外等候已久的宫人直接领着他们夫妇二人从正门而入。   这宫人是李德海的得力手下,但见骁王面容清俊,身段挺拔巍峨,骁王妃与他并肩而行,矮了有一个头,样子较小孱弱,骁王顾及王妃的身子,他步子很缓,两人可谓是男才女貌,又是青梅竹马,即便是他这个阉人随意瞧了几眼,也觉之甚是养眼。   敬茶一般都是在早晨,眼下已经快至申时,不过赵慎与赵宁还是被领去了坤寿宫。   皇太后以往见过赵慎几次,但并不怎么留意,只知他是定北侯府的四公子,后来每见一次,皇太后都有些神情恍惚。   当年,王宁时常进宫陪驾左右,皇太后就是将她当做儿媳看待了,王宁“走”了这么多年了,皇太后对她也有愧疚之意。倘若她当年为了八王爷与王宁争取一下,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此番见着赵慎,只觉昔人又在眼前晃过,皇太后内心一番感慨,面上对骁王夫妇二人还算慈祥:“哀家听闻骁王妃病了?可还严重?”   皇太后上下打量了赵宁几眼,见她虽未施妆容,但胜在五官精致,巧目盼兮,双眸水灵,乍一看看上去便是与寻常的女子不太一样。   再看赵慎一派风清朗月的姿态,只是这唇角......   皇太后暗自感叹,年轻人真会胡闹,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是正经夫妻,又当年华正好时,小夫妻之间火热了一些也是好事。   这赵宁瞧着端庄可人,私底下原来也是奔放的。   难怪太子和骁王,甚至于朱明耀也想娶她。   皇太后又道:“这孩子太纤细了,往日身子可一定好好补补。来人,去把今年进贡的阿胶给哀家取来。”   除却阿胶之外,皇太后还另外赏赐了赵宁绫罗绸缎数匹。   赵慎带着赵宁谢过了皇太后,“多谢皇祖母。”态度上恭敬一般,亲密更是不足。   皇太后也不怪罪他,毕竟赵慎不是自幼养在宫里的孩子。想来他心里对皇家也是有多嫉恨的。好好的王家,一夜之间不剩一人,光是想想也让人伤怀,可犯了错的人是皇帝,也只能就这样算了。   皇帝迟来了一步,赵慎也才几日没有见他,皇帝已经到了形容枯槁的程度,他眼窝下限,精神明显不济。   看来朱明安已经快等不及了!   太子操控着皇帝所服的丹药,太医院高手如云,若是想保皇帝一两载根本就不是问题。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皇帝怕是半年也熬不过。   皇帝落座后,看了一眼赵慎与赵宁,他想想也是后怕,他那日倘若晚了一刻,太子的命可就被赵慎夺了。   太子是皇帝放在身边亲自养大,自幼备受教导,谋划上还是远不及赵慎。   看来赵慎这些年在定北侯府学了不少手段。   不过,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此事还是太子先惹起,但见赵宁又回到了赵慎身边,皇帝打算对此事只字不提,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既然赵慎今日肯入宫了,那么他应该也介怀了。   皇帝自诩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之人,他认为他的儿子们一定不会一直仇视着他。   “骁王,朕已经打算好了将上谷郡地赐于你做封地,你若无异议,来年之后可择日离京,赶赴封地。”皇帝并没有直接下圣旨,而是口头上询问了赵慎的意见。说明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今日赵慎带着赵宁前来敬茶,在场的也只皇太后而已,这种待遇算是对赵慎的格外照顾了。   若是赵慎觉之不满,皇帝还可以加重筹码。   成年的王爷,很少不去封地的。为了社稷安稳,赵慎非离京不可。   加之赵慎已经成婚,太子又对骁王妃念念不忘,他们夫妇二人还是早些离京尚妥。皇帝虽是不舍,但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上谷郡地与九镇之一的宣府镇临近,皇帝的意思是让赵慎将来巩固戍边,致力于天.朝.国.邦安宁。   这时,赵宁看了一眼他四哥,若是真的离京了,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赵宁不想走。   赵慎也侧过脸看着她,一向清冷的面容微微一笑,这才抱拳对皇帝道:“儿臣无心仕途,只愿做个闲散王爷,儿臣多谢父皇好意。”   皇帝一怔,一来是赵慎拒绝了他的提议,二来赵慎竟然喊他“父皇”了。   这还是赵慎恢复身份之后头一遭。   现下,皇帝非但没有因为赵慎的回绝而动怒,反而朗声一笑,似开怀了不少,“此事不急一时,你且再考虑考虑,若是郡地不合心意,大可再换。”   皇太后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一对新人,但内心却是彻底震撼了,她察觉皇帝对赵慎的在意程度绝对不在太子之下了。   即便赵慎如此拂了皇帝的意,皇帝竟然......还笑了?   亲王封地一向都是朝廷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皇帝却让赵慎不合心意,还可再换?!   皇太后置于双膝的手隐隐发颤。   这赵慎性子太过孤傲,仅此一声“父皇”就哄的皇帝动摇君意了。   若是赵慎处心积虑的谋划,那还了得!   皇太后心疼赵慎是一回事,但终究还是盼着太子朱明安登基,储君岂是说换就能换的?那岂不会是会超纲大乱?   朱明安是皇帝一手栽培起来的储君,他背后支持的官员数量可想而知。   皇太后再看赵慎的神色清淡,幸好他自己没有那般野心!   午后暖阳高照,宫里很快就安排好了戏班子,这些人原本就是前几日从宫外请来的,为的就是让骁王与骁王妃入宫敬茶这一天能热闹一些。   谁知道骁王妃会“染病”,就连宫里派去的嬷嬷也没能取到元帕,这事终究关乎着皇家颜面,皇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在赵慎面前提了一声。   赵宁正坐在亭台下,斜斜射入的暖阳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中,她懒洋洋的,像只午后小憩的猫儿,身上的披风裹紧,似乎很俱风,倒是应了“风寒”一说。   赵慎在她身侧,方才嬷嬷过来问话时,她也听到了,她与赵慎根本就没有圆房,何来的元怕?   赵慎与她对视了一眼,好像传递了一个“一切有我的”的神色,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小锦盒,随后交由了嬷嬷。   嬷嬷脸色一怔,她自然知道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骁王瞧着年轻有为,正派内敛,如何能将女儿家的元帕揣在自己身上?   嬷嬷很快镇静了下来,端着锦盒离开了。   赵宁瞟了赵慎一眼,倒也没有问出来。   她猜测,四哥肯定一早就知道今日宫里会来请人,而且四哥也一定猜出皇太后会让她交出元帕,所有四哥一早就准备好了。   赵慎好像生怕她不懂,稍稍凑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挡去了她面前的日光,他仅以二人可以听到的音调,道:“那是我手上的血,正好派上用场,不然着实浪费。”   赵宁:“.......”她根本不想知道那“元怕”是从哪里来的!不用跟她解释!   她记得赵慎根本就不是这种性子,这些年他在赵家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得不说,她侯爷父亲还是很厉害的......   不多时,赵贵妃,钱贵妃以及几位亲王,皇子也出席了。   太子身受重伤,他并没有露面,赵翼那一剑足可以废了他的一只臂膀,据赵慎的探子所查,太子的肩胛骨往下如今皆不可施力了。   如今,赵家必争不可了,否则太子一旦问鼎,赵家会首当其冲会被拿来祭天。   赵贵妃落座之后,神色很是随意的看了一眼赵慎与赵宁,   她那哥哥还真是好意思!继女嫁给养子,怎么算都不吃亏!   赵贵妃心中有恨,但在明面上,她依旧与赵家有扯不清的干系,遂命身边的宫人送了一份厚礼给赵慎夫妇二人。   赵宁察觉到无数双视线都在看着她,其中还包括了七公主,她还曾在自己面前打探过四哥的消息,如今她自己却成了四哥的妻子......   赵宁坐的端正,目不斜视的看着数丈开外的戏台子,至于今个儿唱的哪一出戏,赵宁一时间没有看懂。这两天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前尘种种,让她有些不切实际之感。   锦华宫的嬷嬷领着宫女过来时,赵宁还在出神。   “王爷,王妃,这些是贵妃娘娘的见面礼,说到底娘娘还是两位的姑母呢,锦华宫里的梅花这个时候都开了,两位今个儿若是得空,可去锦华宫小坐片刻。”嬷嬷笑道。   赵贵妃如今是想拉拢赵家了,总是记恨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嬷嬷说的没错,赵慎与赵宁的确得喊赵贵妃为一声“姑母”。只要赵家在一天,这层关系便是断不得。   赵慎可能彻底掌握了赵宁的小性子,他一副惧妻之态,柔声的问她,“宁儿,你想去就去,不想去那便不去。”   嬷嬷:“......”久闻赵四公子面若冷霜,拒人以千里之外,今日看来,却是对骁王妃倒是独一份的疼宠了。   赵宁自然是不想去了。   赵贵妃此前险些就害死了母亲和小七小八,这桩仇恨,她一点都不想放下,若非顾及着侯爷父亲与赵家,如今的赵宁根本不会正眼看着赵贵妃。   赵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柔柔弱弱的,骄里娇气道:“这可如何是好?我这头疼的毛病尚未痊愈,若是叨扰了姑母,可就是我的不是了。还是不去了吧。”   赵宁此前在宫里当侍读,那时候赵贵妃时常叫她去锦华宫陪着用饭,实则是想撮合她与朱明耀。   当初,嬷嬷觉着赵五姑娘性子着实柔软,言辞之间从不会与人难堪。   赵宁此言一出,锦华宫的嬷嬷彻底失语了。   骁王妃既然还在病中,她不去锦华宫小坐也实属正常。   嬷嬷尴尬一笑,说了几句好话便离开了。   不消片刻,赵贵妃便知道自己的好意被回绝了,如此可见,不管是赵家还是骁王府,都打算与她划清干系了!   至始至终,赵贵妃都没有想明白,王氏不过是一个继室罢了,赵家也不缺子嗣,因何赵家会因为几年前的那件事再也不原谅她!   太子没有出席,顾慕瑶自然也未露面,自温玉死后,皇家的儿媳便只剩下赵宁与顾慕瑶了。   听腻了道喜奉承之话,赵宁有些乏了,便想起身走走,赵慎随后也起身相护左右。   皇帝等人看着他们夫妇离开,一众人皆在寻思,莫非骁王与赵家当真没有其他不轨之心?!   皇太后与皇帝对视了两眼,虽说不信这世上有不爱权势之人,可赵慎分明就是一个只爱红颜,不爱江山的主儿。   今日一番试探,皇太后稍稍松了口气。   *   赵宁与赵慎在御花园散步,这里面有着太多二人的回忆。   赵宁自己不太愿意提及,赵慎却总能一个眼神就看出她的心思,他牵起了赵宁的小手。   赵宁一开始还不太愿意,但她如何能“敌”得过赵慎?   赵慎抓着她的手,然后紧紧包在掌心,“牵个小手而已,无伤大雅,你忘了上辈子你干过什么事了?你以为你趴在我肩头,我会不知道?”   赵宁当阿飘那些年,她知道自己没有份量,一开始还有些惧怕赵慎,到了后面胆子越来越大。   赵慎一低头,在她耳边道:“你还偷看我洗澡了,我们宁宝儿不知餍.足,看了一眼不够,还喜欢盯着看。”   赵宁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见随行之人在两人身后两三丈之远,她才放了心。   这种事着实不能让旁人听到。   她哪有盯着看了?   赵宁无力为自己辩解,也不想继续同赵慎胡闹,她小脸紧绷,一板一眼道:“皇上是不是服用过五石散?我看他神色不对。这件事你也知道?皇上的丹药都是太子南下寻来,莫非是太子给皇上下药了?想以此控制住皇上?”   赵宁的洞察力很敏锐,一语中的了。   赵慎依旧牵着赵宁,粗糙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他似乎根本就不当回事,轻轻一笑,“怎么?我们宁宝儿想做大事了?也是,我险些忘了你还曾扬言要称霸天下,再占尽天下美.男子。”   那些年的气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倒好,现在都搬出去取笑她!   赵宁脑袋往下一垂,有种想嗷嗷叫两声的冲动,赵慎见她一副颓唐样子,笑道:“宁宝儿放心,这件事你知我知,不会有旁人知晓。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宁宝儿其实是如此奔放的女子。”   走在二人身边的侍女,见骁王妃垂头丧气,骁王却是一脸喜色,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对骁王妃说了些什么,以至于骁王妃理都不想理他了。 第130章 小五崛起   赵宁与赵慎折返戏园子时,众人只见赵宁姣好的面容呈现绯红色, 她本就生的白皙, 如此一来更显小女子的娇俏,明眼人也瞧出来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赵慎与她同行, 无半分为人夫的尊高,反而像个随行左右的护院。   只是这“护院”清俊的面容上也显出诡异的潮红。   赵慎的唇已经引起了在场诸人的留意, 这对小夫妇去御花园散步了一会,这回来后又是这番光景,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朱明耀与朱明辰今日也在场, 见赵慎与赵宁夫妻鹣鲽情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朱明耀自是嫉恨赵慎,明明都是皇帝的儿子,但所得到的却截然不同。而且赵慎他如今不仅仅是王爷, 他还是定北侯府的养子,与赵家两位公子关系密切,他日后的势力可显而知。   至于朱明辰,他始终都是渴求着权势,但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权势离着他依旧遥不可及, 就连曾经爱慕过他的两个女人没有了。温玉死了, 他并不觉得可惜。赵淑婉嫁给了别人,他也不觉着可惜。但隐约之中, 胸口却是尤为不痛快。   日头渐渐西斜, 这个时候的日光恰好, 正逢今日无风,更让人觉之十分舒坦。   戏台上正唱着九转百回的悲欢离合,赵宁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力道还挺大。   今天这种场合之下,敢这般做的人也只有赵慎了。   赵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难道方才在御花园还闹得不够么?   他堂堂骁王,愣是挥退了侍从,将她抱在身上.亲.吻,赵宁肯定不敢咬他了,一番戏弄之后,她也是恍恍惚惚沉迷之中。   赵慎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把戏,总之与那时不太一样。   当初他只有蛮横的掠夺,毫无章法可言,如今却宛若一个撩.情高手。   赵宁直接怀疑,她当年死后,他是不是左拥右抱?后宫之中佳丽三千,他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才练就了这样的本事出来。   赵慎眸色一眯,神色似乎有些严肃,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一会记得听我的话。”   如今的赵宁反应极快,她顺着赵慎的视线望了一眼,就见戏台子上已经快至曲终人散时,她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但见这些戏子的动作极为矫健迅速,一看就是练家子。   不过,细一想这也实属正常,唱戏的都会几招拳脚功夫。   就在赵宁疑惑的思量时,一道刺目的寒光从几丈开外直直的刺了过来。不过对方不是针对赵宁,而是冲着皇帝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赵宁被人猛的一拉,赵慎也不问她愿不愿意,直接抱起她从圆椅上拉起,而后又将她塞入了桌案上,他刮了刮赵宁的小鼻子,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宁宝儿乖,待着别出来,我一会就过来。”   赵宁虽然窝在了桌案底下,但从她的角度依旧可以看见赵慎往皇帝所在的方向奔去。   他动作极快,却与寻常习武之人有所不同,大有化仙而去之感,赵宁很容易就被他所牵绊,此刻自是担忧他。   赵慎也不知道从哪个侍卫手中夺过了长剑,几招之内就挡住了刺客。他挺拔的站在皇帝身侧,喝道:“来人!护驾!”   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让畏缩在龙椅上的皇帝都为之一怔。   御前侍卫从左右蜂拥而上,不消片刻就将刺客拿下。   此时,不管是花容失色的贵妃美人们,还是面露异色的王爷皇子们,都纷纷上前,但又不敢靠近,顿了一顿才匍匐跪地,“皇上金安呐。”   胆小的美人们扯着帕子抽泣了起来,皇帝一看就头疼,他这还没死呢,都开始“哭丧”了!   皇帝正看向赵慎,赵慎已经弃了手中长剑,大步走到了赵宁所在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又从桌洞下面拉了出来。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邀功么?   赵慎今日轻而易举就赚了一个护驾之功,他这个正得宠的亲王还不好好利用时机,却急不可待的去看新婚妻子去了。   虽说他这小妻子容色堪比倾城,但又岂能与江山相比并论?   即便皇太后对赵慎已经有所放松警惕,但旁人依旧认为他定有夺位之心。   朱明辰上前查探了几个戏子,几人却纷纷当场咬舌自尽,看上去很像一场早就预谋已久的刺杀。戏班子入宫之前都要经过反复排查,不管是谁安排的杀手,都让皇帝为之心有余悸。   要知道,能办到此事的人寥寥无几,也就是说想杀皇帝的人极有可能便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皇帝面色铁青,如此一看,更显苍老颓然。   这时,朱明辰从戏子身上搜出了一块铜牌,他先是查验一番,这才神色凝重的上前了一步,“父皇,这.....这刺客身上怎会有骁王府的令牌?”   此言一出,一尖锐的声音响起,“还能因何,定是有人想借着蓄意谋害皇上一事,再自请邀功!”   说话的人是万美人,也就是万贵妃的妹妹--大皇子的嫡亲姨母。万贵妃死后,万家就迫不及待的又送了一个女儿入宫。万美人倒也争气,次年就给皇帝生了一个小皇子。虽说母凭子贵,但万美人一直没有得到晋升。   皇帝大约还在顾及着赵家,毕竟当初是万贵妃的猫险些害了定北侯夫人。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赵慎与赵宁二人。   在他们看来,赵慎的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立下护驾之功的机会,其心着实阴险,若是他真的下了杀手,皇帝岂不是性命堪忧了?   赵宁安静的看着这一场戏。   万家如今势弱,对赵家更是恨之入骨,很容易被人蛊惑,亦或是拉帮结派。   所以......这次是让刘美人多嘴的人究竟是朱明辰?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朱明辰,那么他也太傻了,这种事犯不着自己冲锋上阵。   赵宁猜测,朱明辰或许已经与太子结盟了。   骁王府建府不久,刻有骁王府标识的令牌屈指可数,而且这种重要的东西,赵慎是不会随意给人。   当皇帝也面露疑色时,赵宁粉色的唇.瓣之间荡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意,“呵呵呵呵....真好玩,哪有人这么玩的?呵呵呵......”   赵慎看上去仿佛沉浸在了小妻子的花枝乱串之中,他也不晓得起了什么心思,并不为自己辩解,而是任由着赵宁想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正如他此前所言,他家宁宝儿不管做什么,那都是对的!   皇帝已经愠怒,可能是怒他自己,也可能是对他下手之人,或者又可能是赵慎。皇帝眼下整日被梦境所扰,已经活的不太正常。   但赵宁此言,却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一个小女子,竟然御前如此之态,她话中有话,许是知道什么。   皇帝随意看了一眼死了一地的戏子,问道:“骁王妃上前说话!”   赵宁的手被赵慎握着,她想撇开他,自己去皇帝跟前,赵慎却不依她。   赵宁道:“夫君,父皇有话要问,骁王府不做亏心事,用不着怕的。”她嗓音糯糯的,一声“夫君”叫的赵慎骨头都苏了。   赵慎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但只要赵宁一句话,他当真愿意从此坠入她的温柔乡里,当一个千古昏君又怎样呢。   赵慎被她如此一喊,便放开了她,不过依旧离着她两丈之内远。   赵宁走到了御前,她从朱明辰手中取过令牌,随意看了一看,道:“父皇,这令牌的确是崭新的无疑,骁王府也的确才刚刚打造出令牌不久,可问题来了,谁派刺客行凶还会在自己人身上标识出来?”   赵宁轻飘飘的看了朱明辰一眼,道:“辰王也真是奇怪,你就不怕刺客身上另有玄机,怎么不等侍卫查验,王爷自己就上前搜身了呢。而且好巧不巧就搜到了骁王府的令牌?”   赵宁所说之事并不难懂,在场的人都是精明的主儿,赵宁此言一出,辰王陷害的嫌疑就最大了。   辰王错愕的看着令他曾经惊艳过的小女子,他竟是无言以对,“你.....六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宁再次看向皇帝,“儿媳求父皇做主,明显有人想陷害骁王府,今日是儿媳与夫君入宫敬茶的日子,就连这种日子,都有人不肯放过,可想而知换做寻常,得有多少人想对骁王府不利!”   赵宁的话针对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于也包括今日没有到场的太子。   皇帝刚刚消散的愠怒又腾了上来。   他依旧自觉亏欠了赵慎,若是赵慎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陷害,他这个皇帝岂不是白当了?   皇帝一个狠绝的眼神扫了过来,朱明辰当即双腿发软,跪地道:“儿臣愚钝,竟险些中了奸人之计,错怪了六弟。以儿臣之见,六弟绝无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出来!”   这时,皇太后与皇帝对视了一眼,从头至尾,赵慎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赵宁虽是一介女流,但她为自己夫君辩护,也会理所当然之事。   皇帝的太阳穴一阵抽痛,明知这其中是怎样的原委,奈何他无能为力。   当初还是个王爷时,他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戕害手足......听起来多么耳熟啊。   皇帝闭了闭眼,再也没有正眼看朱明辰,一侧的赵贵妃咬了咬牙,终于是忍住了没有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赵宁.....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此前倒是没有瞧出来!   朱明耀一直在看热闹,不过他并不关心最后是谁问鼎帝位,他看着赵宁时,眼底溢出一抹光泽,像是终于在他黯然失色的人生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即便这光亮不属于他,起码他还能看见。   “咳咳......咳咳咳......”皇帝突然一阵闷咳,这声音听起来沉闷压抑,仿佛藏着诸多痛苦。   赵宁察觉到皇帝的双手在发颤,唇.色也呈现出不太正常的苍白。   赵宁知道皇帝又犯瘾了,五石散一旦服用过多,再戒除几乎是没有可能。   李德海火速上前递了一颗丹药给皇帝服用,稍过片刻,皇帝才有多所好转。   如此一来,原本备好的晚宴也无疾而终了,赵慎没有在宫内逗留,天色渐黑之前就带着赵宁出宫了。   骁王府的马车内烧了火炉子,以防赵宁下马车后不适应,赵慎就打算给她褪下了外面的披风。骁王府今日被人陷害了,他却是面容淡定,毫无愤怒之意。   见他一双大掌伸了过来,赵宁本能的往后缩了一缩,赵慎笑道:“宁宝儿素来胆大,怎么在我面前,就这般畏畏缩缩,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为夫给你更衣。”   赵宁哪里会听他的!   只不过她就算不听,赵慎也有法子让她顺从。   他身子挨近,直接动手解下了赵宁领口的系带。赵慎的指尖微热,他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狂.热的。仅此一碰触就让赵宁为之一颤。   赵慎的指尖看似无意的从她下巴处划过,之后便慢条斯理的给她理了理披风。   赵宁有一事不解,今日在宫里时,赵慎明显就是事先看出了什么,她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想借刺杀皇上一事陷害你?”   赵慎没有瞒着她,他应了一声,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嗯。不说这些,我和宁宝儿还是谈谈大婚之夜如何弥补。”   赵宁:“......”罢了,她还是不要开口了!   *   今日宫内过发生的事让皇太后也为之心寒。   皇太后叹气道:“东宫那边如何了?”   嬷嬷如实答话,“回太后,太子殿下怕是左臂废了,老奴听说是赵家二公子所为,若非东厂的人及时赶到,殿下怕是早没命了。赵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赵家真要反?”   皇太后一番沉吟,她在后宫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但她却没有看出赵家人的野心,更没有看出赵慎有夺位之心。倒是太子等人早就等不及了。   皇太后闭眸养神一番,这才睁开眼来,嗓音悠长,似无力道:“太子他先得罪了赵家,骁王与骁王妃是皇帝赐婚在先,他即便再想要骁王妃,也是不行的啊!哎......传哀家旨意,务必让太医院将太子的左臂医好!我大.天.朝岂能有断臂的帝王?!”   嬷嬷应了一声,当即交代了下去。   不消片刻,嬷嬷端着托盘过来,那面上摆着一只檀香色的锦盒,做工十分精致。   嬷嬷将锦盒打开,道:“太后,您瞧。”   皇太后象征性的瞄了一眼元怕,那上面血迹斑斑,沾满了整条帕子,她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惊心动魄的洞.房.初.红。   皇太后当即移开了视线,她摆了摆手,“拿下去吧,如此看来太子即便掳走了骁王妃,他也没有得逞,也难怪骁王没有追究到底。不过,说到底,骁王也是个聪明人,皇帝既然要保住太子,即便他想讨回公道,皇帝未必会依。他如今这般沉默,倒是让哀家和皇帝高看了他几眼。”   皇太后突然又想起了赵宁,今日那种场合,即便是她老人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赵宁却是从容面对,还轻易替骁王府洗脱了一切嫌疑。   “哀家此前倒是小瞧了那丫头,也不知道皇帝将她许配给骁勇王究竟对不对。太子身边也需一个得力内助啊。顾慕瑶.....的确有心机,但她眼界太短,有心计也是小心机,成不了大事。”皇太后愁上加愁,万一皇帝那日不行了,太子总得立起来才成!   嬷嬷宽慰了一句,“太后,您莫要优思过度,太子妃背后还有一个顾家呢,现如今顾家是制擒定北侯府最好的挡箭牌,太子殿下这桩婚事,您没安排错。”   事到如今,皇太后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愿吧。”   *   马车并没有直接回骁王府,车夫行至半道上时,赵慎掀开车帘对外面说了些什么,不久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对此,赵宁也不多问。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赵慎总会往洞.房.花.烛上面去带。   少顷,车夫递了一只油纸包着的点心过来。这个时辰,长街两侧的铺子生意正当火热着。   赵慎将点心打开,亲手捏了一块送到了赵宁嘴边,“你以往总是怨我陪你太少,说是羡慕寻常百姓之乐。那么宁宝儿,你可要做好准备,你我的日子才刚开始,这日后慢慢享受百姓之乐。”   香脆的点心递到唇边了,赵宁一开始没有张嘴,赵慎半是威胁道:“宁宝儿是想让为夫怎么喂你?”   赵宁:“......”   在回骁王府的这条道上,赵宁愣是吃了半包的点心,赵慎摸了摸她的小腹,之后甚是满意的评价了一句,“嗯,再养一阵子就更好了,我们宁宝儿便能如以往一样丰.腴.美.艳。”   “今晚你还要看什么话本?应该都看完了吧。”他低低的嗓音充斥着十分明显的诱惑。 第131章 不喜阿兄   骁王府的书房内,薄荷香四溢,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天, 让人一踏足屋子便有一种寒气侵袭之感,但又感觉让人飘.飘.欲.仙, 如坠仙境。   赵慎总能给人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也只有他与他的王妃在一块时,旁人才能在他脸上看出笑意。   此时, 赵慎褪去了身上的黑色水貂皮大氅,自成婚之后,他便一改往日常态, 再也不穿素白色,今日是一身玄色锦袍,不笑时更显威严肃重,但多了几分沉稳。   心腹脚步无声的踏足书房, 但见赵慎身侧还坐着一人,此人肤色呈现麦色,身形强壮,但还不至于魁梧,是那种典型的武将。   赵慎正与此人品茗, 看上去关系甚好。   赵慎既然没有其他暗示, 心腹便知有些事可以在此人面前说出来, 遂道:“王爷,属下已经查明, 今日戏班子刺杀皇上一事的确是由太子与辰王策划。”   “他二人的目的是, 如果这次能够杀了皇上, 这件事就嫁祸在王爷您头上。可若是杀不得皇上,此事依旧可以嫁祸给您。”   待心腹禀报结束,赵慎捧着茶杯喝了几口,杯中腾起的雾气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笼罩其中,他神色极淡,并没有因为心腹所言而产生半分的愠怒之感,如此一来,就更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所想。   少顷,赵慎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心腹目不斜视,不敢多看上首的贵客一眼。   待门扉被人从外面合上,罗横爽朗大笑了几声,他身披一绛紫色披风,嗓音格外雄厚,体格虽壮实,但胜在相貌俊美,此人年纪轻轻便能胜任威海卫总兵一职,可想而知绝非是个无脑之人。   罗横道:“赵慎啊,想害你的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真是无时不刻都在对你下手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拿得出来。你怎么还能忍?”   旁人或许并不知情,其实赵慎与罗横相识于微时,赵慎当年游历在外,便是去了威海卫。当初他还是一个白衣少年,仅用半日就破解了罗横设下的阵法。   罗横是个奇才,他也惜才,当日就将赵慎请入府上,两位少年彻夜长谈,自此成了莫逆之交。   只是碍于朝廷的探子无处不在,加之罗横与赵慎的身份特殊,他二人便没有明着来往。   赵慎轻轻一笑,如六月夏风荡过,道:“罗兄此番入京已经成了太子的入幕之宾,你怎么还有空来我府上?”他对自己的计划没有透露一字,这就让人更加看不透他了。   罗横就知道他会这么问,道:“我起先又不知你现在贵为亲王,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瞒着我你的身份,还瞒着我娶了妻,我还没见着你那金屋藏娇的妻子,我今日可不是空手来的。”   罗横指着桌上的锦盒,笑道:“见面礼一份,还望弟妹莫要嫌弃。”   赵慎毫不客气,替赵宁将锦盒收下,他道:“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   罗横唇角一抽,看来还是瞒不过赵慎的眼睛,他脸上的笑意淡去,隐有一丝怒意腾了起来,与此同时似乎还很嫉恨,直言问道:“你二哥他.....对公孙小姐好么?”   赵慎放下杯盏,看着罗横劝说了一句,“你也该娶妻了,二哥二嫂很好。”   罗横有些失落,他对公孙月一片痴情,他也已经尽力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罗横看着自己的一双粗糙的大掌,叹道:“哎,看来还是白玉公子招女人喜欢啊!”   他是个传统的武将,说话不像文化,一贯都是直来直去,又道:“想我罗横当年,也是曾是玉一样的男儿,这些年镇守边陲,保家卫国,才致沧桑了些许。赵慎,你说,因何公孙小姐不喜欢我?你二哥当真如传闻所言,俊美无双?与你相比,又当如何?”   赵慎一怔,除了他的宁宝儿喜欢将他的外貌拿出来说事之外,还没人将他与旁的男子比较过。   赵慎不想回答这种极度荒谬的问题,他又劝道:“罗兄,你此番入京,皇上有意招你为婿,目的就是让你辅佐太子,你好自为之吧。”   这叫什么话?!   皇帝若是将女儿许配给他,他也无反驳,至于投靠太子一事,他也只是面上装模作样罢了。   罗横憨笑了两声,“赵慎,你别这样啊,我罗横一日与你结拜,便终生与你是兄弟,既然太子对付你,我又怎会站在太子那边呢!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明日我便入宫面圣,有机会再来看看弟妹。”   罗横想起一事来,纯属好奇使然,多问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弟妹原先就是赵家的姑娘?你这招近水楼台可真是绝了!”   赵慎的眼神已经在逐客了,他始终认为,他和宁宝儿的事,与这世间的任何人都没有干系。   宁宝儿只能是他的,他也只能是宁宝儿。他们之间命运纠.缠,旁人不可.参入其中。   罗横是暗中潜入骁王府的,若非他身手极好,已经被赵慎的手下给弄死了,罗横走之前道:“赵慎,我走了,下回还是从东南角过来,让你的人留意一些,别伤着我。”   赵慎:“.....”   罗横是皇帝给太子物色的帮手之一,他肯定不能堂光明正大的与赵慎接触。   这厢,罗横消失在夜色中之后,赵慎理了理身上的衣襟,对外面的护院道:“将薛神医带过来。”   赵慎有些不甚放心,还是事先再询问一次方妥,他活了生生世世了,今晚竟然还会紧张......赵慎摇头失笑。   薛神医一见到赵慎就相当的阴郁,说好了放他回苗疆的,这人却是迟迟没有履行诺言!   赵慎是站着的,他目若朗星,开口即问,“那汤药当真能成事?”   薛神医自己都臊的慌,但见赵慎宸宁之貌,英姿勃发,体格和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他怎的还搞不定一介小妇人?这都成婚多日了,至今还没圆.房?!   薛神医也不敢说错话,如实道:“回王爷,王妃所服之药,又名“幻浮生”,只要看到自己心悦之人,她便不会拒绝。”   赵慎再次确认的问道:“只要是王妃心悦本王,她就不会抗拒?”   薛神医连连点头,心道骁王到底是有多么谦卑?!他不会是想试探王妃的真心吧?   赵慎反复确认过之后,这才大步往后院寝房而去。   推开门扉那一顺,扑鼻而来的花香让赵慎一阵悸动,他见赵宁躺在软塌上,人已经睡的迷迷糊糊。赵慎从春竹手中接过棉巾,继续给她绞头发。   赵宁的头发长而密集,就这般铺散开来,宛若浓墨倾泻而下的瀑布,让赵慎爱不释手。   他知道赵宁并没有彻底睡下,只是因为汤药之故,她此刻明显开始幻想了。   赵慎对身后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春竹和夏雪面面相觑了一眼,虽说王爷和王妃成婚有几日了,可夜间还没叫过水,她二人都是黄花大闺女,但在赵宁出阁之前,赵家的婆子已经教过她们规矩。   王爷明明对王妃早就起了心思,怎的至今都没什么动作?看来今晚估计可行!   二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悄然退出了寝房,又命后厨的婆子准备热水,以防不时之需,总之这一天晚上,她们这些当下人的都要打起万分的精神来,王爷能否尽快有子嗣,可就要靠今晚了!   这厢,赵慎给赵宁绞了一会头发,见她的长发干的差不多了,他俯下身,脸靠近她的脸,低低问了一句,“宁宝儿,看看我是谁?”   他的嗓音醇醇,带着夜.色的迷.离,赵宁的眼皮子抬了一抬,待看见面前的男子时,她好像有诸多委屈,小手无力的在赵慎脸上拍打了一巴掌,喃喃道:“讨厌!我讨厌你。”   赵慎浓眉微蹙,眼神中隐露一抹担忧与惶恐。   她竟然说她.....讨厌他.....   赵慎又问:“宁宝儿,看清了我是谁?你心悦我对不对?”   赵宁很想睡觉,被这般一吵,她很是不满,可再次睁眼后,眼底却是笑了,“四哥,你是四哥。”   赵慎见她露出乖巧之态,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我们宁宝儿是不是喜欢四哥?”他继续徐徐诱之。   说话间,唇落在了赵宁白皙的额头上,那上面还有淡淡的花香和独属于她的气息,让赵慎险些为之疯.狂。   赵宁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脸,老老实实作答,“我不喜欢阿兄,我想要四哥.....我只要四哥,阿兄他坏。”   说着,小女子又委屈了起来,一手揪着赵慎的衣襟,脸埋进他的脖颈间,抽泣着,怨恨着,道:“四哥,阿兄他坏,你将他捉起来,用了最毒辣的鞭子抽到他好不好?”   赵慎僵持着,纹丝未动,二人相互依偎着,赵慎能够感觉到怀中之人在颤抖。   他捧起她的脸一看,竟是满目泪痕。   赵慎这才知道,他对她造成的伤害远不止他想象的那么多。   赵慎的心软成了一池春.水,哄道:“好,四哥听宁宝儿的,用最毒辣的鞭子抽打他。”   赵宁像是满意了,因为汤药之故,她的眼神已经迷离的不行,破涕而笑时,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四哥不要将他打死了,我留着阿兄还有用。”   赵慎扶着赵宁起身,他自己则躺在软塌上,之后抱着赵宁趴在他身上,大掌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慰着她。   又问:“哦?我们宁宝儿留着那样的人有什么用?”说话间,赵慎深幽的眸子看向了别处,那眼眸里尽是悔意。他心疼不已,可又不知如何待她才好了。   赵宁趴在赵慎胸膛,小手不安分的在他下巴处捣乱,“留着阿兄给我生孩子。”   赵慎:“.......”莫不是这“幻浮生”能让人失去理智?   赵慎低低一笑,胸口颤了两下,时隔数千个春秋,他的宁宝儿还是想跟他生孩子,他好奇的问,“那你四哥呢?你不要四哥了?”   赵宁可能觉着这个问题有些难度,她也想不通了,既然留着阿兄,那四哥又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索性往前爬了少许,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慎,粉色的菱角.唇.凑了过去,轻触了一下赵慎的额头,说了一句,“若不,四哥也留着给我生孩子?”   赵慎仿佛也饮用了“幻浮生”,这个时候早就没了什么理智,既然她说要生孩子,那便生吧。   他哑声应下,“好,四哥答应你。”   赵宁想得了鼓励的孩子,正看着一大块.渴.望已久的糖果,她又啄了啄赵慎的剑眉,眼眸,之后是高挺的鼻梁,在赵慎准备好迎接她时,她却堪堪越过了他的唇,最后在他下巴那里玩耍了好久。   赵慎可能有些等不及了,嗓音沙哑的引导她,“宁宝儿,你这样是生不出孩子的。” 第132章 此情悠悠(上)   “宁宝儿,你这样是生不出孩子的。”   赵慎的话让迷糊中的小女子听着不是很高兴, 她仰面看着赵慎, 双眸朦胧,粉.唇也因为方才的一番放肆, 而染上了一层艳红,她蹙了蹙秀眉, 很不喜欢赵慎方才的话。   赵宁对峙道:“四哥你怀疑我不行么?那我这就是试给你看。”她一脸倔强,势必要证明自己绝对是“行”的!   赵慎:“......”   这样的轻.挑.慢.捻,对赵慎而言着实是个很大的挑战。   他的宁宝儿大概根本不明白他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   在赵慎胸口的衣襟被一层一层拨开时, 赵慎一翻身将调皮的小女子压了下去,他低低的教.导她,“小乖,应该这样才对。”   赵慎的动作让迷糊中的赵宁吓了一跳, 她双手揪.着赵慎的衣襟,再次与他争执,“不是,不是这样!我会,我真的会, 不信你去问阿兄, 阿兄最清楚了。”   赵慎的唇.猛的一抽, 明知他的宁宝儿心中没有旁人,可他总觉着自己被人挖墙脚了。“阿兄”似乎另有其人。   赵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在他身上一个劲的折腾, 非要证明她的实力不可。   赵慎被她撩的无可奈何, 捉住了她碍事的手,哄劝道:“嗯,四哥知道,我们宁宝儿最厉害了。今天让四哥来行么?四哥跟你的阿兄不一样,他是恶人,四哥是好人。”   赵宁瞪着他,眸中含怒,“我不准你说阿兄的坏话,你才是坏人!我不要理你了,也不要与你生孩子!”   赵慎:“.......”到底是谁说“阿兄”不好了?   “呵呵呵.....好好,不说了。”赵慎低低一笑,唇.凑了下去,用了行动告诉她,生孩子这种事应该如何行动才会更有效果。   赵宁一开始还挺配合,赵慎刚褪.去她身上的衣裳,他柔情看着她,“宁宝儿,你我这辈子再无分离,四哥向你保证。”   赵宁许是疼了,带着哭腔喃喃道:“怎么还不开始?”   赵慎哭笑不得,又.吻.了.吻.她绯红的脸颊,正要入.巷时,却见赵宁双眸紧闭,并无半分痛苦之色。   赵慎一开始还很担心,他记得那次她便是哭厉害,却是丝毫也不肯服输,非要按着她的意思来,她才能高兴。   其实,这对赵慎而言,着实是一种天大的煎熬。   “宁宝儿?”赵慎唤了一声,到底不敢动作,见赵宁没有反应,他又道:“小五?你怎么了?”   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会让人崩溃的!   赵慎给她把过脉,当即从她身上起来,以防误诊,他抱起赵宁,又掐了她的人中,可这“负心女”依旧不曾给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赵慎清俊的脸上红.潮未消,他只一眼扫过方才的“杰作”,当即又扯着被褥给赵宁盖上。   片刻后,薛神医被人带了过来。   这时,赵慎已经穿戴整齐,只是脸色着实阴郁,“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已经水到渠成,眼看着他与她之间再无空隙,他赵慎料事如神,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出。   薛神医见赵慎站姿古怪,他移开了视线,这画面实在不敢多看一眼,给赵宁诊脉之后,薛神医道:“回王爷,王妃近日染了风寒,这汤药许是重了一些。王妃身子并无大碍,眼下只是昏睡下了过去,明日一早就该醒了。”   赵慎看着薛神医的眼神十分不善。   薛神医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辩解一番,“王爷,王妃年纪尚幼,又逢大病初愈,此事急不得的。”   赵慎:“.....你下去吧!”   待薛神医一离开,守在外面的春竹和夏雪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怎的好端端的叫了大夫过来?   是王妃不舒服?还是王爷他....需要帮助?   赵慎看了几眼睡得憨实的小妻子,他沉吸了一口气,终于去了净房,半个时辰之后才出来。   又担心赵宁冻着,索性吹灭了火烛,再给她穿好衣裳。   赵慎看了一眼长案上的漏刻,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明。只要她就躺在自己身边,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宁下来,于还是起身去八宝阁上找了一卷话本过来看,是一本叫做《紫微星与小仙娥》的话本。   他赵慎竟然硬着头皮看下去了,待辰时才离开了屋子。   春竹和夏雪收拾屋子时,在净房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两人脸色燥红,因着昨夜在外面侯了一夜也没等到动静,白日里都是哈欠连天,但此刻却是臊的没了困意。   透过撩开的帘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赵宁白皙的脖颈上的痕迹。   春竹和夏雪结合种种迹象,最后不约而同的同情起了赵慎。   王爷看上去天赋异禀,可能......还需再调理调理.......   春竹和夏雪便去后厨通知了一声,让厨子多做一些有利王爷与王妃早生子嗣的膳食。   赵宁醒来时,感觉神清气爽,似乎风寒带来的诸多后遗症都消散了,但她却不怎么记得昨晚的事,只知从净房出来之后便睡着了。   “什么时辰了?”赵宁问了一声,她记得八王爷与王宁的婚期就在几天,她还没来得及备礼。   王宁的身份虽不能公开,但她终究是赵慎的生母,赵宁觉着她一点不能马虎了。   春竹回道:“回王妃,已经辰时三刻了,王爷还等着您用早膳呢。”   赵宁起榻洗漱,刚从内室走出,就见赵慎已坐在了案桌边,他独自一人品茶,也不知在想什么,眉目之间似有一团阴郁萦绕,久久不散。   赵宁腹中有些饿了,可能风寒刚愈,她口味很好,落座后就喝了几口清粥。见赵慎还在饮茶,她也不多问。   赵慎见她容光焕发,想起了昨晚她风情万种的迷糊模样,他挑眉道:“宁宝儿睡的可好?”   赵宁点头,“我睡得很好,四哥,你呢?”她非常客气道。   赵慎低沉的嗓音透着寒意,他只是淡淡笑过,“多吃些,等你养好了身子,这笔账我们再细算。”   赵宁一愣,并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她故意不去问他,省得他以为自己依旧很在意他呢。   这一天晚上,赵慎没有回房,却让下人带了话过来。   春竹道:“王妃,王爷今日晚些回来,让您早些睡,不必等他。”   赵宁服用汤药之后,很快就睡下了,待到次日一早,身边却没有赵慎的影子,她看了一眼床铺,她身侧竟是半分褶皱也无,根本不像有人躺过。   一开始赵宁并不在意,因为白日里她还是会偶尔看到赵慎,他每每过来都会给她带上不少时下正盛行的点心。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五日过去了,赵宁的风寒已经彻底康复。   到了晚上,春竹和夏雪依旧给她端了汤药过来,这两人也是古怪,以往都是劝着她与赵慎早日圆房,但这几日却没有任何动静。   春竹道:“王妃,王爷他今个儿晚上会晚归,王爷走之前让您早些睡下,不必等他,还让您一定要将这药给喝了。”   如今的赵宁已经不是当初的赵宁了,她一开始可能会没有回过味来,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还是懵懂无知。   以她对赵慎的了解,他肯定是背着她干了什么“恶事”了!   赵宁没有喝药,问道:“说!你们家王爷究竟干什么去了?他这几天又在哪里?”   此话一出,春竹和夏雪明显心虚,但她二人都是赵慎的人,比一般的丫鬟要精明的多。只可惜,赵宁也是个小人精。   见春竹和夏雪不言不语,她道:“不说是么?那好,你二人谁若是不说,谁就将我面前这碗药给喝了!否则别怪我无情,将你们许配给小王爷身边的那几个糙人!”   小王爷从镇海卫来京时,身边带了几个奇人,除却言行举止奇怪之外,还有一个长的一脸猴腮样儿。   春竹和夏雪二人有些招架不住了,齐齐跪地,道:“王妃,奴婢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只知.....”   赵宁从锦杌上起身,披散而下的墨发直至腰间,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脱俗气度,“说!你们两个知道什么便就说什么!”   春竹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如实道:“王妃,这汤药许会助眠,奴婢们只知道王爷每晚在您睡下之后便会过来看您一会,待上半个时辰又会离开。有句话奴婢们不知当讲不当讲?”   春竹和夏雪跟了赵宁好些年了,主仆几人早养出了情义,春竹觉着她是真心为了自家两位主子着想,况且这种事遮遮掩掩也实在没法子解决。   春竹心一横,索性道:“王妃,王爷他或许可能患有隐疾,但对您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奴婢可以对天发誓!”春竹对赵宁磕了几个头,这句话说出来,她可真是罪孽大了!   四哥他有隐疾?   赵宁怎么不知道!   赵宁一番逼问之下,春竹和夏雪将这几日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   赵宁看着桌案上的汤药,突然起了“歹心”,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你们说,这药叫做“幻浮生”,服用之后可令人陷入困意,但看到心悦之人,却会主动表明心意?”   春竹和夏雪见赵宁表情带笑,两人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闻神医说,这药对身子毫无害处,还能强身健体,遂道:“王妃,的确如此。”   她二人只知“表明心意”,却不知究竟如何表明。   赵宁想起了前几日她脖子上的红.痕,很多事立马就能连贯在一块了。   真是她的好四哥,用这个法子对付她!   赵宁下了某个决心,问了一句,“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春竹总感觉不太妙,但赵宁已经问出口了,她也只能如实答话,“王爷他.....这几日夜间都是宿在书房的。”   这时,赵宁将披风穿上,吩咐了一句,“换一只碗来,你们王爷案牍劳形,加之他又患有隐疾,理应比我更需要这汤药。”   春竹打了个寒颤,按着赵宁的吩咐去办了,退一步说“幻浮生”的确是一味补药。王爷再不济那也只会睡上一觉。   赵宁换过一只瓷碗之后,就亲手端着托盘去了一趟书房。   这个时候的骁王府安静如斯,如春竹与夏雪所言,骁王府的确是太过冷清了些。   赵慎今晚并没有见客,赵宁过来时,他正伏案写字。   见爱妻亲自过来看他,赵慎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自然是荡出了几丝笑意出来。   赵慎大步上前,单臂楼主了赵宁,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些,赵宁发现书房内不仅没有烧炭,还燃了薄荷香。   她只觉一阵阵凉意袭来。   “你怎么过来了?若是想我,让人过来通知一声便是。”赵慎扶着她坐下,他看了一眼赵宁手中的托盘,吩咐了春竹和夏雪道:“你们都下去吧。”   春竹和夏雪自是不敢久留。   赵慎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一眼看出了赵宁的来意。   赵慎看着赵宁粉白的面颊,还有她已经红润的唇,算着日子也是差不多了。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他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待门扉一合上,赵慎又拉着赵宁起身,而后他自己坐下,让赵宁坐在了他身上,明知故问道:“我们宁宝儿是想给四哥补身子?这是什么药?”   赵宁怀疑他是不是知情?   但她又很想知道赵慎心里面究竟有没有她。   不过是表明心意的汤药而已,喝了对身子无害,再说她都喝了好几日了。   赵宁道:“嗯,我看四哥近日憔悴了不少,虽说我对四哥还有芥蒂,但到底心里不舍。”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客道”,赵慎淡淡一笑,接受了她的好意,“还是宁宝儿对四哥最好,那我喝了?”   赵慎伸出一臂,将汤药端了过来,他喝药时,眼睛一直与赵宁对视。   二人相拥着,赵宁窝在他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实在是很不搭。   待赵慎喝完,他唇角竟无一丝药污,二人这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就连薄荷香也被熏热了。   赵宁等着赵慎的反应,她猜测这药肯定要过一会才能有效果。   但赵宁可能低估了她在赵慎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没有那碗“幻浮生”,他也时时刻刻准备着圆.房。   赵慎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赵宁很了解他,以往她与他欢.好时,他单单是看着她时,耳朵便会红了。   期初,赵宁无比的欢喜,她的阿兄是个从不为世事而轻易动容的人,却在她面前屡次失态,甚至于到了狂放的地步。   赵宁感觉到了什么,她推开赵慎,想从他身上下来,可已经为时已晚。   赵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突然对外面爆喝了一声,“来人!备马车!”   赵宁被赵慎突然抱起时,她吓了一跳,不是说这汤药有助眠之效么?怎的她四哥无半分的睡意?备马车要去哪里?   赵慎连人带着披风抱上了马车,那翠盖珠缨的华车似乎也是早就预备好,赵宁还没弄清楚状况,便在马车颠簸之中被赵慎.横.跨在了.腿.上。   赵慎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口,气息已然微乱,“我们宁宝儿真会玩,你给四哥喝了什么?呵呵,是不是也想要四哥了?”   赵宁反应了过来,“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这究竟是什么药?”   赵慎的一掌闯入披风里侧,一个劲的为所欲为,一边又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我们宁宝儿对四哥真好,明知四哥不忍对你下手,还让我喝“幻浮生”,我对你情.根.深.种,满脑子都是你,这药不亚于是.催.情.药,若是宁宝儿今日再回绝四哥,我怕是要彻底伤了根本,这今后就算问鼎了,也未必会有子嗣。”   在赵宁一片震惊之中,赵慎添了一句,“宁宝儿肯定不会忍心的,对吧?”   胸口一疼,赵宁怒嗔了赵慎一眼,她去拍打他,可都是无济于事,他又像回到了最初时,只会鲁莽的.索.求。 第133章 此情悠悠(下)   赵宁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在颠簸的马车上度过的。   反正她被赵慎禁锢着,即便马车如何之快, 又是如何之颠, 她也已经无法分心去体会了。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赵慎抱下马车时, 人也被赵慎身上的大氅紧紧裹着,她无法看清楚外面的事物, 只知道抓了他的衣襟,整个人还是昏昏然的。   “主子,汤泉池已经备好!”一侍女的声音传来, 听着声音,应该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赵宁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伺候赵慎沐浴的那些美人,她自己也是狠角色,将那些美人统统转手送给了士大夫去了。   赵慎也没同她置气, 她便愈发蛮横,到了后来还插手了他的后宫,那些美人都是诸侯国送来的,因着老晋侯是被湘夫人所杀之故,赵慎从来都不踏足后院。   晋国的后宫曾一度虚设。   不过, 尽管如此, 赵宁也小气到了不能容纳任何试图.勾.引.赵慎的美人。   谁若对君王存了歹心, 她便弄走谁。   有一日,赵宁去对赵慎说了一句话, “阿兄, 我不准你怨我, 听见了么?”   他没说话,只是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的牵扯与无奈。即便是高高在上,称霸诸侯列国的晋侯,他也不知拿他的宁宝儿怎么办了。   待赵慎将赵宁放下时,她才知道这是一座温泉池子,他该不会是想在这里......   赵宁到底已经在这个世道生存了两世了,有些习惯也潜移默化的形成了,赵慎服用了“幻浮生”,可是她并没有,如此一来,自然是百般不好意思。   赵宁身上裹着大氅,里面却是已经空空如已,再看赵慎依旧是姿态楚楚,衣冠整齐,她煞是不服气。   凭什么!   即便是那一世,也是她主动的!   赵慎可能再也不想等了,他也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当着赵宁的面,赵慎开始宽衣解带。这人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临危不乱的样子。   即便他已服用“幻浮生”半个时辰,即便他方才在马车上已经放纵过,但此时此刻,若不去看他那双染尽风华的眼睛,他依然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赵慎。   赵宁撇过脸去,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而且她也不想退了。   她心悦他,生生世世都是如此,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认了,也栽了。   赵慎见她无声的娇.羞着,他磁性的嗓音哑然道:“呵呵呵,我们宁宝儿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你何故羞.涩?莫不是上辈子还没看够?”   赵宁咬着唇,若是换做是曾经,她如何能这般示弱?   她转过脸看着赵慎,双手揪着的衣襟渐渐松开,当着赵慎的面将身上的大氅褪下,就那般直接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赵慎眸色一滞,又或者他的心跳方才也滞住了,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便明显加快了自己速度,他褪下衣裳时,眼睛一直都在赵宁身上。   温泉池内雾气萦绕,岸上丝毫感觉不到寒,两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彻底坦诚相见时,赵宁的视线落在了不该看到的地方,她吓了一跳,今日还是如此近距离的第一次瞧见,当即又移开了视线。   赵慎缓缓靠近,双臂抱着她,道:“你曾经总是闹着去我的浴殿,如今我大事未成,你且委屈一些,今日便就在这里了。本来我还想等下去,可是我们宁宝儿执意要给四哥喝药,宁宝儿的心意,我也不能不从,那今日就这样吧。”   赵宁听着他的浑话,却是无法为自己辩解半句。   的确是她自己送了汤药过去!   赵慎一言至此,便打横抱着赵宁,二人缓缓走入浴池中。   赵宁的墨发渐渐拂散在水面,形成一幅绝美的画面,这池子很深,赵宁需得依附着赵慎才不至于沉下去,她此刻很怀疑赵慎是不是故意的!   赵慎给她洗了脸,又慢吞吞给她洗发,赵宁懒洋洋的趴在他身上,眼看着又是睡意来袭,大下一刻一阵刺痛突然将她惊醒。   赵慎这次行动的悄无声息,直截了当,没有给赵宁一点心理准备。   赵宁疼的扑腾了起来,赵慎为了哄她,说了无数好话,甚至于还拿出了龙嗣威胁她,“小乖,四哥已经这个岁数了,若是再拖下去,会影响龙嗣的,我只有你一个,这种事你不操.劳,谁操.劳?”   操.....劳?!   大约相隔的时间太久了,赵宁几乎已经忘记了她那个阿兄的天赋异禀,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彻彻底底的觉醒。   可抵抗与回绝都已经为时已晚,池面水花四溅,腾起的雾气将二人重重弥漫,赵宁忘了她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但她记得很清楚,她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了赵慎俊美的脸,还有那大滴的汗珠,而她正躺在一处不知名的房舍内,所有的五官感触瞬间膨胀,赵宁觉着自己快死了,开口时,嗓音沙哑的不行,“你到底好没好啊!”   赵慎被她逗笑了,“下回还敢给我送汤药么?丫鬟说我有隐疾,你也信了?”   他怎么会知道?!   赵宁百忙之中思量了一番,春竹一向很小心,不可能在她面前说出赵慎有隐疾这种话,她猛然间警觉,“你!是你故意让她二人过来传话的!”   赵慎又是一阵低笑,“嗯——我们宁宝儿这般机智,四哥只能这样做了。”   赵宁气急,想去推开他,但伸出手时,却是什么也抓不住,他身上太硬了,赵宁只好卖力挠了几下,但这样的“打击”对赵慎而言着实不算什么。   赵宁一开始还倔强着,到了后面就没出息的憋着嗓子哭了。让她求他,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会有可能!   赵慎怜惜她,但终归就是熬了数辈子的人,这一次才将将了结,待赵宁缓和片刻,他却精神爽朗道:“忘了与你说一件事,昨日赵淑婉生了一个女儿,大后日洗三,你同我一道去小王爷府上。”   赵宁闭着眼,一声不吭。   赵慎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埋怨,将她抱着趴在自己身上,他道:“旁人都是这么快有孩子,只有我们宁宝儿不肯给我生。你是愿意在这里多待一日,还是今日就回府?不管怎样,晚上继续。”   赵宁:“......”   她想起此前赵慎是如何“引.诱”还是懵懂少女的她时,赵宁有些话不吐不快了,“你混蛋!”   赵慎接受这个批评,“四哥只对我们宁宝儿混蛋。” 第134章 实在是黑   赵宁浑身无力,这体验她并不陌生, 当初她将赵慎推倒在榻上后的半个时辰之内, 便是深刻体验过了。   有些人越是看着清心寡欲,实则一旦动.欲, 后果不堪设想。   赵宁看着杏花色的承尘发呆,难道她和赵慎之间真的就此了结了所有的恩怨么?   或许有智者会说, 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可赵宁若是回头望去,依旧会控制不住的伤神, 那个她爱慕了数年的阿兄,最开始时不过是将她当做一颗棋子养大。   她甚至于可以想象得出,他看着她长大时的那种痛恨的眼神。   她是湘夫人所生,所有人都知道湘夫人是楚王赠与晋王的美姬, 湘夫人入了晋国王宫不足五月就生下了她。   赵慎明明知道她并非晋王亲生,他养着她,带着她长大,无非有朝一日利用她对付楚王啊!   知道那些真相后,赵宁反抗过, 也争取过, 但总是抵不过赵慎心头的杀父之恨。   或许这生生世世过去了, 沧海成田,世事早就变迁, 他释怀了, 可是她呢?总有那么几分女儿家的矫情牵绊着她。   赵宁又被抱入浴池, 洗的干干净净,香气怡人之后,才被抱回了榻上。   赵慎给她盖了薄被,她整个人往里面缩了一缩,只露了半张粉色的脸蛋在外面,被褥是大婚所用的火红色,上面绣有戏水鸳鸯,她窝在里面,一张小脸显得可怜又娇小。   赵慎从她背后拥着她,嗓音低醇到了极致,像陈年的老酒,又像古巷的悠风,总能时时刻刻吸引着赵宁,“别再想了,阿兄错了,原谅我好么?”   他自称“阿兄”了。   赵宁鼻头一酸,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她也不晓得因何他二人又遇上了,莫不是当真被月老绑上了红线,以至于生生世世的纠缠?   赵宁不说话,赵慎沉默了片刻,他到了此刻才从极致的欢.愉中清醒过来,将赵宁往上面提了一提,低低道:“宁宝儿与我曾经那般好,这今后只会更好。我们不去多想了,好么?”   见赵宁依旧沉默着,赵慎打算换一方式对待她,总得让她早日认清事实,“我们宁宝儿就算是想逃也不行,就算你逃了,我便将你捉回来,然后日日夜夜困在我身侧,就如上辈子时一样。”   什么意思?   这话挑动了赵宁的神经,她上辈子不记事,赵慎一开始也不记得她,因何她死后却离不开他半步?   赵宁从被窝里转了一个圈,此时与赵慎面对面,她那双灵动的双眸布满疑惑,“你与我说清楚,你究竟对我做过什么?还有.....你上辈子因又为何娶了萧.....”   赵宁话未说话,唇就被赵慎堵住。   若非是顾及着她的身子,他大约不会给她半分喘气的机会,这些年如何念着她,他便如何表现出来。   于是,赵宁又被折腾了一番,这一次之后她连质问的力气也没了,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早知道.....早知道,她很多年前就不该招惹他!   *   赵宁与赵慎回到骁王府已经是次日晌午过后。   为防赵宁体力不支,赵慎带着她去了一处酒楼用了午饭,强行让赵宁用了两碗才放过了她。   这个时候朱浩天已经命人送了洗三礼的帖子过来,顺道还特意命赵淑婉身边的陪房丫头给赵宁捎了一句话。   这丫鬟此前就是赵家的仆从,见着赵宁,暂时没有适应她的新身份,加之情况可能有些紧急,她直接道:“五姑娘,您今日就跟奴婢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她....想不开了!   赵宁:“......”赵淑婉刚生孩子不久,怎的又想不开了?   丫鬟又道:“五姑娘,您可一定得好好劝劝我们家小姐啊!”   丫鬟的意思是让赵宁今个儿就随她去一躺小王爷府上,可赵宁刚被赵慎抱下马车,她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自身难保。现在走路还是发着飘的。   赵宁想起赵慎此前的话,他说今晚还要继续......赵宁庆幸赵淑婉的贴身丫鬟来的正是时候,她道:“好,我这就让人准备一下。”   赵慎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她以为他真的全然不顾她了?   海誓山盟她不信,说几句话吓唬她,她倒是坚信不疑了。   “我送你过去。”赵慎淡淡道。   赵慎坚持相送,赵宁也没有法子回绝,她猜测赵慎肯定还在防备太子朱明安。   以往赵宁总是不明白朱明白因何会看上她,她现在知道了,原来朱明安是他......   两人似乎都不怎么愿意提及此人,直至再度上了马车,赵慎突然捏起了赵宁的下巴,“休要再想他,我才是你夫君!”   赵宁撇开脸去,避开了他的大掌,嗔了他一眼,“阿兄这是心虚了么?我何曾想起他了?是你自己想到了他。”   赵慎这两日心情大好,虽说他仍旧不知餍足,但好歹也算是占了荤.腥了,见小妻子这般指责,赵慎悠悠一笑,“没有最好不过,我们宁宝儿心里只能有我。”   赵宁又嗔了他一眼,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能将她死死压制住。她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小王爷府上一片喜气洋洋。   八王爷与王宁大婚在即,小王爷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喜添千金,可谓是双喜临门了,赵宁一开始并没有猜出赵淑婉究竟是怎么了。   见到赵淑婉时,她正靠在檀香色大迎枕上喝着红糖水,才刚生产不久的女子,再彪悍的身子,这个时候也是虚弱无比的。   赵淑婉见着赵宁,委屈劲就上来了。   其实赵宁的身子很不舒服,走路都嫌费劲。   除却赵宁之外,公孙月与萧氏已经提前来看过赵淑婉,看来赵淑婉已经被数人“宽慰”过了。   赵宁本想先看一眼孩子,赵淑婉带着哭腔道:“五妹,你可算是来了,我女儿日后嫁不出去了,若不你我两家结亲算了。反正都是自己人,皆是知根知底的。”   赵宁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这件事还有待考虑,她哪来的儿子?   再说了,朱浩天与赵淑婉的女儿,这将来身份必定不低,如何会嫁不出去?   赵淑婉象征性抽泣了几下,“我原先以为皇家人都是天生白净,朱浩天不过是在镇海卫晒黑的,可我女儿一生出来这就那般黝黑?这可如何是好?哪有姑娘家这般黑的?”   赵宁终于听明白了,她还没看到孩子,也无从安慰。   赵淑婉虽是这么说,但孩子的摇篮离着床榻只有两丈之远,她肯定还是极为喜欢这孩子的。   赵宁走过去看了几眼,才出生两日的小婴孩的确是......黑了一些。   这孩子长的壮实,脸上竟然毫无褶皱,一头乌密的头发也是十分惹眼,五官精致,唯一的缺陷就是黑了一些,而且不是寻常的黑。   见赵宁也怔住了,赵淑婉哭了出来,“两位嫂嫂也没有要与我结亲的意思,难不成我女儿日后当真嫁不出去了!”   原来她今天大老远的将赵宁叫过来是为了这个!   赵宁也想不通了,八王爷是朱浩天的父亲,他也没有朱浩天那般黑啊!而且朱家的男嗣皆是清一色的白玉男儿,就连赵慎也是。即便脸上偶会晒黑,但身上的肌肤当真是好看。   赵宁同情的看了孩子一眼,安慰起了赵淑婉,“三姐,你多虑了。你瞧这孩子五官多标致?虽说三姐夫黑了一些,但比起京城诸多世家子弟,他的相貌是有多之而无不及的。再者孩子还小,再长几岁就不一样了。”   赵淑婉很怀疑,“当真?可....可二嫂让我早日招了上门女婿呢,言下之意,岂不是说我儿嫁不出去?二嫂这般说,大嫂竟也赞成。五妹,你说我怎的这般命苦?咱们赵家就从未生过黑黝黝的姑娘!”   说着,赵淑婉又是一番哭泣,“我这苦命的女儿啊....五妹,你答应与我结亲可好?”   赵宁:“......”前提是,她得先有一个儿子呀!   赵淑婉哭了片刻,依旧郁郁寡欢,她拉着赵宁说话,见赵宁明显神色不济,赵淑婉问她,“老四是不是整晚折腾你?你这小身板也是难为了,不过若能早日怀上孩子,倒也值当。”   赵淑婉一心想让赵宁生个儿子,日后再娶了她女儿。   “你与老四都是相貌出众的人,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不会难看,当我女婿是最好不过的。”   赵宁僵住了,这话她可没法应下。四哥日后问鼎,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儿子,婚事可由不得她做主了。   为让赵淑婉安心养身子,赵宁应下了,“那好吧......”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届时她能不能生出儿子还另当别论,毕竟她还从未当过母亲。   赵宁觉着这事离她太过遥远。   赵宁给孩子留了一只金锁便离开了,赵淑婉身子虚弱,还需要多多休息。   赵宁走出了后院,就见赵慎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这两天朱浩天一直在缠着王宁,想让她想法子将他女儿变白。加之八王爷也很为小孙女的肤色着急,黑成这样将来着实不好嫁人。   故此,便无人特意留下赵慎说话。   赵慎也正好得了清闲,于一株盛开的梅花树下,等着他的小妻子归来。   见赵宁步子缓慢,脸上似有隐忍,赵慎大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一低头间的温柔,连午后的暖阳也羞涩了,“谁让你逞能了?回去再用一次药膏子,我见你曾经倒是无所谓的很,如今愈发娇气,这种事还得多磨练,习惯了便就好了。”   春竹和夏雪两人紧随其后,她二人琢磨来琢磨去,大约明白了主子话中的意思,登时皆是面红耳赤。   赵宁没有力气搭理赵慎了,她发现赵慎与以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的嘴皮子功夫。   哼!也不晓得跟谁学来的?!   二人上了马车,赵宁索性就告知了赵慎一件事,“对了,我方才与三姐定下了娃娃亲。”   她本以为赵慎会很介意,毕竟那孩子的确是黑了些,他却是反过来问她,“只靠我们宁宝儿那点本事,如何能生儿子?”   赵宁:“......”   赵宁原本打算安安静静的养神,沉默寡言的赵慎却又“啰嗦”了一句,“我儿日后佳丽三千,多一个肤色偏沉的也无所谓。既然宁宝儿执意要定亲,那便定吧。”   赵宁睁开眼来,怒瞪了赵慎一眼,他却一脸清冷,正揉着她的右手,赵宁道:“他敢!”   赵慎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他怎么不敢了?你以为全天下的皇帝都会像我一样待你?你忍心让你儿子如我这般孤苦?”   哪里来的儿子?   儿子还没影呢,他便同她胡搅难缠了!   赵宁抽回自己的手,嗔道:“你说这话作甚?小心隔墙有耳,有人故意将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   赵慎浅浅一笑,“我就知道我们宁宝儿最关心我。”   赵宁:“........”   这一天晚上,赵宁有些害怕赵慎了,她知道他不会那么早便睡下。   赵慎还未回到寝房之前,赵宁事先将自己裹成了一只粽子,待赵慎过来时,却轻而易举又将她“剥”出来了。   赵宁气急,“不行的!你若是再来,我怕是没命了!”   赵慎躺在了赵宁身侧,拉着她趴在自己胸口,他是闭眸的,似乎长吁的一口气,他便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赵宁谈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赵慎一掌摁住了她的脸,又让她趴下,“宁宝儿若是睡不着,那你我便继续谈谈生孩子的事。”   闻着赵慎身上淡淡悠悠的薄荷香,随着他的呼吸,赵宁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起一伏的,他的胸膛还真是比被褥要舒坦多了。   赵宁睡不着,赵慎的一只手掌放在了她后背,另一只手掌就在她面前,那上面依旧绑着布条,赵宁知道他真的伤的很重。   这时,赵慎的声音突然传来,“宁宝儿心疼我了?”   赵宁一抬脸,发现他明明是闭着眼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135章 半路截杀   东宫太子的寝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太子的肩胛骨被赵翼的长剑直接穿刺,这等重伤即便是习武之人也未必能承受的住。   内室燃着进贡的紫檀香, 立侍的宫人俱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此时, 太子的右手握笔,但半晌也未曾写出一个字来, 那雪白的宣纸上落下墨滴,瞬间晕染了开来。   顾慕瑶站在一侧看的心惊胆战, 她不敢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实情,但见此情此景,她着实无法忍受, 道:“殿下,您被赵家人如此残害,因何不去父皇面前告发赵家?!   太子苍白的唇角一抽,冷笑了一声, 顾慕瑶徒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长相看似精明能干,实则就是一只无用的花瓶子。   这次的事,就是他朱明安一手策划出来的,他的目的是针对赵慎。   皇帝老虽老了, 可他是何等精明之人!   赵家那边都没有吱声, 他这个始作俑者却去皇帝跟前告状, 还嫌他不够丢脸么!   朱明安舒了口气,赵宁被赵慎接回去已经好几日了, 他们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吧?   赵慎啊赵慎, 你夺了我朱明安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如何会放过你!   朱明安对一侧的顾慕瑶道:“时辰不早了, 你先歇着吧,我再练会字。”   顾慕瑶爱慕太子么?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只是知道自幼开始,家中爹娘与兄长便告之她,她这辈子要嫁的夫君一定会是人中之龙。   而顾慕瑶见到太子的第一眼起,便被他的清俊儒雅的外表所震撼到了,这样一个身份特殊,又是才情俱佳之人,哪个姑娘家会不喜欢呢?   顾慕瑶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太子,成了京城贵女所艳羡的太子妃,可事实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时至今日,她与太子之间还是清清白白,这话若是说出去,就连顾慕瑶自己也无法相信。   太子正当血气方刚,又是个健朗的男儿,而她自己呢,曾名扬京城,乃京城第一美人,太子没有理由对她不动心。   所以,怪来怪去,一切皆是由赵宁而起!   如果没有赵宁此人,太子不会对她视而不见,更不会因为这次掳走了赵宁而受了重伤!   有些事太子虽然瞒的很严,但顾慕瑶身后可是整个承恩伯府顾家,她如何会不知道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殿下!您还不清醒么?赵宁她就是一个浪.荡的女子,一边勾.引了您与辽王,一边还对她自家的兄长起了心意,就跟她那个母亲一样!否则以母亲二嫁的身份,如何能在定北侯府站稳脚跟,她们母女两人一定是学了妖术了。殿下,您可一定不能被她蒙蔽了双眼,她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啊!”   太子闭了闭眼,仿佛没有听进去顾慕瑶的话。   可赵宁是什么为人,他如何能不知道?   除却上辈子之外,从五年前开始,他便暗中注意她了,她那样简单单纯的女子,岂会有什么妖术?   太子依旧坚信,他一定与赵宁有着割不断的缘分,他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便觉着一定在哪里见过她,他们一定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顾慕瑶继续道:“殿下,忠言逆耳,您就听妾身一言吧。您要娶侧妃,妾身不会有任何怨言。但赵宁此女着实不良,她用心不纯,一开始勾搭您,许就是为了赵慎啊!”   太子听不下去了,自以为聪明的人在旁人眼中都是极为可笑的,他轻笑了两声,也不知究竟是在嘲讽谁。   他看着妻子漂亮的脸蛋,道:“赵宁她从未勾.引过我,勾.引我的人是你!”   此言一出,顾慕瑶登时手脚冰凉。   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只有旁人巴结她份!世家公子为了能够见上她一眼,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初为了吸.引太子注意,顾慕瑶的确下过不少功夫,确切的说她也的确是勾.引过太子。   顾慕瑶觉着自己被人狠狠打脸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站在这里?是因为对这个男子还存着一星半点的幻想么?还是她舍不得这唾手可得的权势?   顾慕瑶承认自己很贪心,她既想要权势,也想要丈夫的真心。   顾慕瑶一忍再忍,她依旧表现的温柔端庄,“殿下,看来妾身的忠言逆耳,您是听不进去了。妾身只想让殿下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妾身与顾家都与您共进退。那今日妾身就不打扰殿下了。”   太子没有挽留她,这一番“掏心挖肺”的话对于朱明安来说并没有起任何的作用。   他与顾家不过是相互捆绑而已,顾家拉拢他是为了日后的利益,而他娶了顾慕瑶也仅仅是为了顾家的兵权。   这二者之间只有相互利用。   *   月华孤冷,残月悄悄躲入了云层,这天着实太过冰寒了,以至于年关将近时,长街两侧也早早打烊收摊。   顾慕瑶的马车停在了承恩伯府的侧门,这已经不是她头一次半夜离开东宫,一切都安排的顺顺当当。顾家将她嫁给太子之前,就已经在东宫打点好了一切。   顾慕瑶见到顾程时,漂亮的眸子里尽是泪珠子,一身的傲骨也消散了,哭道:“哥哥,你无论如何都要替我杀了赵宁!赵宁一日不死,太子的心就不会回到我身上!还有赵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顾程看着一贯清高孤傲的妹子哭的如此伤怀,他大约知道了什么,劝道:“你放心吧,我们顾家与赵家迟早要做个了断。倒是你,怎么又是大半夜出宫,太子殿下他不知情么?”   有些话,顾慕瑶羞于说出口,她与太子至今还没有圆房的话,她自然也不能让旁人知晓。   “哥哥,我实在是累了,若非明早还要给皇太后请安,我倒想歇在家中了。”顾慕瑶抽泣了几下。   顾程继续安慰,“皇太后那边不能松懈,你若是哄好了皇太后,对你而言也是有利而无一害的。妹妹放心,哥哥自然护着你。你若是能早日为太子生下长子,那就更好了!”   如今只有赵慎与太子已娶妻,她与赵宁谁先生孩子,那孩子就是皇长孙,意义重大!   顾慕瑶有的是手段,不到关键时候,她还不打算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但为了生下孩子,她不得不那么做了。   可惜,太子眼下又是重伤,她即便是给太子下.药,也无法成事。   顾慕瑶点了点,“哥哥说的是,眼下子嗣才是关键!”   太子还没有娶侧妃,若是日后有了侧妃,顾慕瑶就该更加忌惮了!   *   次日一早,赵宁醒来时,身边又空无一人了,她胸口有些微微发疼,低头一看,竟发现小衣也不见了踪迹。   赵宁:“......”   赵慎算准了时机,他大步从外间走来,手中握着一只兰花小瓷瓶,见赵宁面色粉红,眸露羞涩,赵慎笑了笑,“你醒了?正好让为夫给你上药。”   赵宁现在这副样子,她哪里肯出来?揪着被褥就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你.....你太过分了!   赵慎似乎很委屈,“我怎么过分了?不解衣,如何能涂药?”   他上前欲要扯开赵宁的被褥,赵宁自是不依,赵慎却道:“我们宁宝儿休要赖床,一会你儿媳的洗三礼就要错过了。”   儿媳?   赵宁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昨日之所以敷衍了赵淑婉一句,也无非是为了安抚她。   屋子里烧了地龙,赵慎并不担心赵宁被冻着,他一脸君子模样,亲手掀开了她身上的所有被褥,还非要亲手给她涂药,且处处涂的仔细,他是带着虔诚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并不含任何的.情.欲。   赵宁煎熬了片刻,待赵慎终于收回了手,她已经酥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赵慎从床榻上起身时,他鼻端有一丝艳红落了下来。   赵宁看呆了......   赵慎只是风轻云淡的笑过,依旧没有当回事话,却哑声道:“早些启程吧,你我谁也不要撩.拨谁了。”   究竟是谁在撩.拨了?!   赵慎一直拘着薛神医没有让他回苗疆,赵宁到了此刻终于看出了他的意图了。   不过,神医的药的确很凑效,加之昨晚两人相安无事了一夜,涂过药后,她身上的灼痛感减轻了大半。   用过早膳,夫妇二人便从骁王府出发,但奇怪的是,赵慎另外安排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他二人就是乘坐这辆马车离开的。   今日去参加洗三礼的官员诸多,莫不是四哥他要假装清廉?   赵宁胡思乱想了一通,谁知马车根本就没有直接去小王爷府上,而是停在了一处梅园外。   赵慎撩开帘子时,对一脸茫然的小妻子唤了一声,“宁宝儿,过来。”   赵宁将手递给了他,旋即她就被赵慎抱下了马车。   入眼是一座开到靡荼的梅花园子,赵宁诧异的看了赵慎一眼,“不是说给儿媳洗三的么?四哥你带我来这里作何?”   赵慎的大掌牵着她的,领着她往梅园走,“你我还没拜堂,今日就让天地为证。”   赵宁:“.......”   入园之后,赵宁被赵慎带着,越走越深。若是换做她自己,恐怕是走不出去了。   终于,在一株粉白色的腊梅下,赵慎止住了步子。   此时,清风微凉,晨光落下了一地的斑驳,赵慎轻抚着小妻子娇红的面颊,俯身在她眉头亲了亲,之后抓起了赵宁的右手,对着天际的旭日,竟发起了誓来,“我赵慎与妻赵宁在此立誓,自此往后,情与天寿,生生世世不予分离。”   说着,赵慎自己咬破了指尖,在粉色花瓣上滴下了一滴。   赵宁看的一愣一愣的,她身为晋国公主时,见过巫.祝下咒,赵慎是想让花神作证。   赵宁原本没有任何排斥,直至赵慎抓起了她的右手时,她僵住了,“四哥,你,你要做什么?”   赵慎单独握住了她的小指,递到了他的唇边道:“别怕,只咬一口。”   赵宁愿意与他在此立誓,但咬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赵慎似乎很执意,指尖传来剧痛时,赵宁真想骂他,然后扭头就走,什么立誓不立誓?她不干了!   赵慎长臂禁锢着她,逼着她也盯着那花瓣看,当二人的血融入一块时,赵慎这才满意一笑,似乎松了一口气,“好了,此后再无离别。”   赵宁心疼的自己的手指,至于下辈子.......谁晓得又会是什么光景?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是赵慎的心腹,主子不谋正事,整日与王妃赏花弄月,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没有法子。   但今日所发生的一事原来是主子事先就料到的,难怪主子会另外使用一辆马车。   此人道:“王爷,咱们骁王府的马车在通往小王爷府上是被人浇了火油,当场烧毁了!下手之人着实狠毒,幸好王爷与王妃今日换乘了马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言一出,赵宁也吓了一跳,不管这件事是谁下手,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对当朝亲王下手!而且手段可谓是歹毒!   赵慎面色清冷,对男子吩咐道:“嗯,我知道了,将此事如实禀报给北镇抚司曹忠曹大人,让他亲自彻查!”   男子应下,“是!王爷!”   赵慎并非不知道是谁干的,待男子一离开,他看着身侧的小妻子,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很快,这天底下再无人敢欺你分毫。”   赵宁信他,他说半年之内娶她,他便真的娶了。   赵宁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还没说出口,赵慎的头便低了下来,他问:“此处没有旁人了,宁宝儿猜猜看,我想干什么?”   真是讨厌!   刚才还在说正事呢!   赵宁也不知道怎的,她被他所引导着,双臂圈上了他的脖颈,两人唇.齿相.缠,又是一番烈火碰撞了干柴。   赵慎似乎很喜欢她的胸.脯,这让赵宁很困扰...... 第136章 妖艳梅花(三更)   赵宁也不是个示弱的。   赵慎如何“攻击”她,她便学着“反击”。   他的唇.软.硬.适中, 嚼在嘴中时, 很有弹性。   赵宁玩心大起,这种事又没有难度, 并不是只有赵慎可以轻易掌控她的喜好与情绪。赵宁的小丁.香.酥.软.香甜,她是个听话的徒弟, 很快就将师傅所教授的技巧统统用上了,还另外独创了几招,正在趁机在师傅面前展示一下。   赵慎的胸腔发出阵阵低笑声, 磁性低沉,其中暗含“杀机”,似乎小女子的挑战引起了他的兴趣,本来只是浅招过瘾, 这下却是动真格的交战了。   师傅终归是师傅,徒弟还是那个徒弟。   赵慎嫌二人的身高差距给亲吻造成了不必要的障碍,他单臂勾起小妻子的腰肢,将她往上提了一提,而后直接抱着她的.臀, 让赵宁.跨.在了他精瘦的腰.肢上。   如此一来, 赵宁就成了攀附在他身上的姿势, 她高出了他一点,这让赵宁的好胜心陡然之间升起, 喘气稍许, 赵宁主动埋头下去, 又学着赵慎方才的攻势,一点点,一滴滴的统统还给了他。   路经的麻雀儿也羞.涩的加快了扑腾的翅膀,只见这二人身周的梅花也开的愈加明艳了。麻雀儿吓坏了,还以为梅花成精了,一溜烟的飞远了。   赵慎一掌摁着小妻子的后脖颈,迫使她靠的更近,恨不能将她就此融入血骨之中。   赵宁的长相属于安静温婉的类型,但一旦疯狂起来,只有赵慎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出来。   她觉得亲吻时,已经明显输给了赵慎。   不过不要紧,她是个女子,大可以不要脸的改变策略,遂从赵慎的唇边离开,吻落在了赵慎的脸颊上,重重啄了几口之后,又继续往下,直至停在了他的脖颈间,感觉到了那处的脉搏跳动之后,她张嘴就吸了下去。   赵慎没有制止,为了鼓励她继续放肆的为所.欲.为下去,赵慎一掌在她背后轻轻安抚着,仿佛对待一个初次尝试新招数的小徒儿。不管她这招究竟造成怎样的伤害,做师傅的都会无条件的包容!   看着赵慎脖间的“梅花”耀眼绽放,赵宁满意了,与此同时,赵慎也满意了。   赵慎今日穿的是低领的中衣,只要身上的大氅解开,便能清晰的看到这朵肆意绽放的“红梅”。   二人都有些眼神迷离,赵慎捏了捏他掌心的翘.挺,低笑了一句,“我们宁宝儿是不是成精了?”   你才成精了!   赵宁想从他身上下来,赵慎也的确不敢再招惹她了,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寒冬腊月,很多事诸多不便。他是个定力极为过人的男子,但赵宁就是他的终结。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栽在她手上了,而他如今也认了!   二人在梅园立誓之后,依旧没有去小王爷府上,赵宁担心误了洗三礼,便问,“这条路不是去侯府的么?”   赵慎让赵宁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他对面,他除却和赵宁之外,没有与其他人有过男女.之事,在收放自如上面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赵慎解开了大氅,给自己透了透气,他没有去看小妻子的脸,道:“我担心你将我儿子给卖了,今日不去参加洗三了,贺礼我已命人送过去。”   赵宁:“........”他怎么就知道一定生儿子?若是个小姑娘,赵淑婉总不能还逼着不放吧?!   再过几年,若生了儿子,年纪上又不相符了。   赵宁没有赵慎那般自在,她脸上依旧是一片酡红,她瞧见赵慎脖子上的痕迹,忍了半晌,眼看着就要到侯府了,赵宁终于忍不住,“你,你将衣裳穿好!”   赵慎很疼爱小妻子,可他并不是言听计从,比方说此刻,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红梅”,如何能遮住了去?那是不可能的!   朱浩天与赵翼皆有,他当然不能少了。   赵慎反过来笑话她,“宁宝儿想毁灭证据?我不同意。”   赵宁气急,方才若不是被他有意撩拨,她也不会脑袋一热,干出这等孟浪之事出来,“你!你就是故意的 !”   赵慎笑了,“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便认了。嗯,是有意为之。”   赵宁:“......”她武不能敌他,言辞上又斗不过他,好像真的被他治的死死的!可明明她还没有彻底原谅了他!   小王爷府办洗三礼,赵家肯定要派人去的。   只是公孙月与萧氏被赵淑婉的“结亲”提议给吓着了,倒不是她们不喜欢那孩子,只怕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会对这桩婚事有意见。   其实,赵淑婉的女儿无非是黑了一些,五官还算精致,才几天大就已经是眉清目秀了。   这一日,赵老太君与王氏去了小王爷府上参加洗三,赵家其他人都没有露面。   赵家人当真没有其他意思,无非是恰好这一天要商榷要事。   谁让赵淑婉前天吃多了,提前发作了呢!   赵慎执意要将他的“红梅”露出来,赵宁气急,索性带着丫鬟去了梅园躲起来了,她也没脸见人了。   赵凌见赵慎与赵宁夫妻恩爱,他也为之高兴,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老四啊,你不可沉迷儿女情长不可自拔,眼下正当紧要关头,关于宝藏一事,你也听说了吧?”   赵慎点头,似乎“红梅”的存在没有给他带点困扰,他是与赵翼坐在同一排圈椅上的,在赵翼的角度,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赵慎以为他这朵“红梅”比赵翼当初那朵要妖艳好看得多。   他道:“嗯,我也有所耳闻,坊间传言,得宝藏者得天下,其实那不过是前朝皇逃离京城之前留下的东西,至于究竟有多少还有待考究。”   赵夔这时问了一句,“怎么?老四你没有兴趣寻宝?”   赵翼也问道:“得宝藏者得天下.......想来太子等人也知道这个传闻了。”   赵慎道:“不如让他们先行动吧,届时我等再坐收渔利。”   作为老父亲的赵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儿子们,今日虽是他派人请了赵慎过来,但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儿子们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赵凌除却欣慰之外,内心还有一点点的不舍和伤怀,一转眼的功夫,臭小子们统统比他都厉害了。   不过,转念一想,还有一波没长大呢!   思及此,赵凌又笑了笑,“好,那就如老四所言,咱们还是按兵不动。”   父子几人闲聊了几句,便开始品茗了,似乎都很闲散。   赵凌提及了他的外孙女,感叹道:“我听闻老三刚生的那娃儿很黑?这就怪了,我记得八王爷年轻时候也是个俊美男儿,怎么到了朱浩天就变了.......”   赵翼听闻公孙月昨晚的说辞,也甚是疑惑,“父亲,那此前的八王妃呢?”   那女子是皇帝安排给八王爷的,自然是从京城贵女中挑选出来,岂有不好看的道理,“原先的八王妃肤色不黑。”   这.....这就想不通了。   这厢,赵淑婉正抱着玫红色的襁褓抽泣。   洗三这一日,大嫂二嫂都没露面,只是派人送了礼过来,就连五妹也没来,这是真的不愿意和她结亲么?   赵淑婉觉着天都快塌下来了,“为娘生的如此美貌,你却是随了你父亲,我苦命的孩儿。若是你日后嫁不出去,为娘就养你一辈子。”   朱浩天前脚刚踏足屋子,后脚就顿住了:“.......”他也想不通啊! 第137章 王爷大婚   皇帝又做了一个漫漫悠长的噩梦。   与其说是噩梦,还不如说是他最害怕见到的事。   他已经不止一次梦见了王宁, 也不止一次梦见了她与八王爷双宿双飞了。   身为帝王, 其实这辈子有太多的无奈,他没有办法拉低身段去求得一个女子心悦他, 他所谓的帝王尊严也不允许他像寻常百姓一样讨好女子的欢心。   她冷漠他时,他也冷面以对, 可他心里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皇帝从龙榻上缓缓起身,一人独坐良久,忘却了流逝而去的时间。   内殿的檀香遮掩住了汤药的气息, 皇帝在想一定是他太想王宁的缘故了,以至于会屡次将张家妇人当做了王宁。   无论是相貌还是年纪,她二人都是不相符的。   换言之,他如今这副残躯, 如何能与骁勇善战的八王爷相比?   即便王宁还在世上,他或许没有那么勇气与野心再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了。   他又该如何解释当年自己犯下的荒唐大错呢?   她是不会原谅他的!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天色还未亮,李德海领着几个侍寝的宫人缓步踏足乾坤殿。   皇帝沙哑的嗓音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他内心空洞无比,除却满目疮痍之外, 便什么也不剩下了。   皇帝看了眼栏柱上明黄色的腾龙, 他眼神逐渐灰暗。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再回眸所望,他发现这高高在上的皇位与无人能及的权势, 最后给他带来的只有一身的疾病和永无尽头的懊悔。   为什么?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了?   李德海答了一句, “回皇上, 还未至辰时,今个儿您是证婚人,太后娘娘那头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与您一道出宫前往小王爷府上了。”   小王爷在京城的这座宅子,当初只是为了朱浩天大婚所用,没想到八王爷自个儿也会用上这座宅子。   想他朱阎可是先帝最为看重的储君,深得先帝与皇太后的宠信,可如今大婚,就连像样的婚宅也没有。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同样嫉妒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权势无法得来的东西,那便就是“自在”二字。   心若不能自在,身处金窝也无法安心。   皇帝应了一声,开始由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   李德海备了两颗丹药,以防皇帝今日在宫外体力不支。   一个时辰之后,皇帝与皇太后的轿撵抵达了朱浩天的宅子外面,皇帝的禁军占据了整条巷子,密密麻麻俱是人头。   今日来参加酒宴的官员也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   皇帝还是头一次当证婚人,看来八王爷还有一些年头好过。再怎么说也是同胞的兄弟,皇帝当年没有赶尽杀绝,如今便不会轻易动了八王爷。   如此一想,官员们又知道日后该如何行事了。   这时,赵宁,公孙月,萧氏等人正打算从赵淑婉的屋子里出来,几人离开之前又安慰了她一番。   公孙月:“三妹,女大十八变,你勿要再忧心了,如今还在月子里,你可得注意着身子。”   萧氏配合道:“你二嫂说的没错,这孩子将来或许是有福气的,你又何必这么早就下定论呢。”   赵宁有些后悔答应了赵淑婉娃娃亲一事,她现在就盼着自己头一胎是个女孩儿,儿子可以迟几年再生。要不然,他四哥日后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压着她。   赵宁道:“三姐好生歇着,这今后你也是有婆母的人了,凡事不可由着性子了。”   赵淑婉一脸阴郁,旁人都出去看热闹了,她还在月子里,身侧襁褓中的孩子似乎长开了一些,但肤色依旧没有好转。她蔫蔫的应了一声,“嗯。”   听着嗓音,也着实委屈至极。   待众人一离开,朱浩天就像做错了事一样上前哄着赵淑婉用汤水,这几天他心惊胆战,就怕赵淑婉一个不高兴,又要提出和离,“媳妇儿啊,咱们女儿多好看,黑是黑了些,日后我给她开一家胭脂铺子就是。”   胭脂铺子......   赵淑婉当即火大,“已经够黑了,你还想往她脸上涂什么?”   赵老太君与王氏刚踏足房门,就听到赵淑婉的河东狮吼,她哪里像月子里的人?看来她身子骨没什么问题,主要也就是心病了。   赵老太君与王氏听了她这般说话的嗓音也就放了心,婆媳两人相约笑了笑,孩子黑归黑,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老太君知道自家孙女不靠谱,她看了几眼重孙女,瞧着这孩子也是标致的模样,劝道:“哎呦,多大的事啊,老三你都已经为人母了,如何还能这般任性?今个儿是王爷的大喜之日,你与浩天休要闯祸!”   朱浩天很委屈了,他怎么又闯祸了,女儿生的黑,也不是他所期盼的,他也很无奈啊。   王氏也劝道:“我们淑婉与浩天都不是寻常容貌,这孩子将来一定也好看的,不担心了啊。”   赵淑婉瞄了一眼朱浩天,他黑虽黑,的确是俊朗的模样,而她自己更是不用说了,容色必定是艳压群芳的。   听着王氏这般一宽慰,赵淑婉心里头好受了不少。   赵老太君与王氏看了一会孩子,便去前院观礼去了。   朱浩天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见妻子态度稍缓,他小心翼翼道:“别....别生气了啊,或许下一胎随了你,孩子就白了呢。”   赵淑婉瞪了他一眼,“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你日后不准上榻!”   朱浩天:“.......”登时吓的脸色都微微发白了......   吉时刚到,全福人搀扶着王宁走到了厅堂,她一身凤冠霞帔,即便是严冬之日,依旧可见婀娜的身段。   此时此刻,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王宁是蒙着红盖头的,他看不到她的脸,以至于这熟悉的身段尤为清晰的在他脑中回放。   他记得.....记得真真切切。   那年,她也穿着这样的大红嫁衣,她由全福人搀扶着,缓步走向他,即便是这步子也是如出一撤的相似。   二十多年了,他却还记得。   八王爷今日格外俊朗,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模样,他手中牵一段红绸,正眸色柔情的看着他的新娘子。二人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是十分般配,竟让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惭愧践行了。   八王爷与王宁在皇帝面前站好,随后礼官唱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之后,皇帝还在恍惚之中,如果他可以揭下脸上虚伪的面具,如果他还可以年轻几岁,或许他不会犹豫,他会再一次夺人所爱!   目送着一对新人步入洞房,皇帝突然一阵心绞痛,但.....还不不及某些痛来的真切。他想他的宁妃,想到了没有那么眷恋尘世了,是不是死后便能见上了?   赵宁在前厅看了一会热闹,又被公孙月拉去了婚房看新娘子。   这个时候八王爷正用了如意称挑开了新娘子头上的红纱盖头,那一瞬,赵宁也被惊艳了。   她四哥的娘.....当真好看!   这个年纪的女子没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一种熟女的妩媚,加之精致的面容与一身妖艳的大红色,王宁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那双柔中带媚的眼睛,一眼就能将人的魂魄吸附进去。   难怪此前皇帝与八王爷险些为了她而兄弟反目成仇。   撒帐之后,八王爷似乎还不太想离开,王宁落落大方,脸上无娇羞推脱之色,两人就像一对相知多年的故人,一个眼神之间就能传达对方的心意。   八王爷道:“我去去就回,你先歇着。”   王宁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简单的寥寥几语,相约一笑之后,八王爷便离开了。   除却赵宁之外,在场的女眷还不知道王宁的真实身份,只知她是怀柔张氏,精通一身医术,因着医治了八王爷的白发,才与八王爷结成了良缘,成了八王妃。   其实,赵宁很为他二人高兴,王宁一直想寻了机会与赵宁说说话。   她二人名字一样,还有一个共同的最为关心的人——赵慎。   即便明面上不能以婆媳身份相认,但总归要亲密一些。   赵宁只是对她笑了笑,到底没有走近她,这府上不知道多少皇帝的探子,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因为龙体欠佳,很快便回了宫,皇太后也没有久留。   赵宁一直与两位嫂嫂待在一块。   她吃了一会茶,就闻萧氏道:“月儿啊,老二也是在意你,你别与他置气了。”   赵宁古怪的看着公孙月,怎么她与二哥闹了矛盾了?不应该啊,二哥那样的性子,他怎么会与二嫂置气?   公孙月叹了口气,反正萧氏与赵宁都不是外人,现如今长公主与公孙将军已经被皇帝调去金山卫,她有什么怨气也无法找人诉说了,便道:“赵翼就是小心眼,我与那罗横从无瓜葛,上回只是在法华寺碰见一面,谁晓得他竟一日不理我,还醉酒装疯!你们说说看,到底是谁不讲理?!”   赵翼一辈子只恨过一个女人,也只爱过一个女人,这人便是公孙月。   从他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其实对公孙月的在意程度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   他是个心机城府,且成熟内敛的男子,但在情.事可谓是铁树初开窍,强硬的外表之下,装着一颗柔弱易碎的心。   若是公孙月有分毫的异心,赵翼或许又将患上一场无法治愈的“隐疾”。   赵宁与萧氏都忍不住笑了,二人几乎可以想象出来赵翼吃醋的样子。   萧氏劝道:“月儿,你也别怪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因为你的缘故,从未接近过其他女子,你便是他的唯一了。那罗横日后还是少接触,你没有那个心思,不代表旁人没有那个想法。”   赵宁也表示赞同,她二哥能娶到二嫂嫂,也着实不容易,“二嫂,我二哥这是在意你呢。”   公孙月刀子嘴豆腐心,她哪里不晓得赵翼的心意,可他也太不信任她了!   若是她与罗横有任何牵扯,她当初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寻赵翼。   公孙月笑了笑,摆摆手道:“不说他了,榆木脑袋的男人!对了,小五,你与老四如何?他没欺负你吧?骁王府离着咱们侯府太远,不然我与大嫂也能时常去看你。”   赵宁不说话了,赵慎对她好么?哼!   萧氏也多看了赵宁几眼,虽说赵宁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可相貌看上去还是有些稚嫩,萧氏提醒了一句,“小五啊,这女儿生孩子不亚于走到一道鬼门关了,三妹与旁人不同,她这个岁数生孩子倒是正好的。不过你可得注意着点,晚两年再生也不迟。”   公孙月笑道:“小五能晚得了,老四怕是等不急了。我听赵翼说,老四前阵子还向他讨了去邪火的药茶,难不成你们还没.......”公孙月顾及赵宁的脸皮薄,有些话变没有直接说出来。   赵宁莞尔一笑。   她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孩子吧......难怪每日早晨都能看到四哥饮茶?去邪火?她怎的没瞧出来他降火了?   酒宴还未结束,天色已然暗了下去,赵慎提前派人来了女席处接赵宁。   骁王府的马车昨日才被人当街烧毁,这其中肯定有着骇人的阴谋,公孙月不太放心,便道:“小五,你不如去侯府住上几日吧,老四他有他的事要办,我就担心万一有人利用你来威胁老四。”   公孙月有自己的小九九,赵慎将来即便是问鼎了,那依旧是赵家的老四啊,她可是赵慎的二嫂,这日后的身份又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过,她也的确是为了赵宁的安危着想。   定北侯府的防卫肯定比骁王府要严不少。   萧氏提出了质疑,“小五若是能回侯府住几日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新婚头一个月,喜床不宜空着啊。”   公孙月不信这一套,一想起昨个儿那场大火,公孙月就心有余悸,她道:“无碍的,反正小五还小,老四那身板......小五还是跟我们回侯府吧。”   赵宁正想着怎么抵抗她四哥的.诱.惑,总是被他撩拨的失了理智,着实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于是,她笑着应下了,“嗯,这样也好,马上就要过年了,骁王府实在是冷静。”   硕大的府邸只有赵慎与赵宁两个主子,其余都是下人,平日里府上一点动静都无。   这厢,骁王府的下人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赵慎,没成想众人启程回定北侯府时,他却已经站在朱门外等着了,他一身黑色貂皮大氅,身段伟岸,如公孙月所言,赵慎与赵宁的体格着实相差太大。   “走吧,我们回家。”赵慎的手伸了过来。   公孙月与萧氏面面相觑了一眼,到底也不敢直接将赵宁带走,人家毕竟是成过婚的了,总不能让赵慎这个岁数了,还要“独守空房”。   目送了赵宁上马车之前,公孙月心头一揪,母爱泛滥,道:“小五,你别急,过几日大年初二,你再回来,届时嫂嫂给你备上几本京城盛行的话本,还有你之前想要的匕首。”   萧氏拉了拉公孙月,“月儿,你就别操心了,老四他有分寸。”   公孙月对此表示很怀疑,“能有什么分寸!赵家的男子都是什么德行,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氏摸了摸渐渐隆起的肚子,觉着她家妯娌的话愈发在理,提醒道:“月儿,这话可不能让他们听到了。”他们是指赵家人。   不过,赵慎确切的说也不是赵家人啊。   赵宁在马车上多看了赵慎几眼,她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就问:“你喝酒了?”   赵慎正闭眸养神,闻言后,他睁开眼来,“你不喜欢,下回便不喝。”   赵宁倒不是不喜欢,因为即便四哥醉了,也没有难看的醉态,她谈不上不喜欢。他醉了,或是清醒着,根本没什么两样。   “四哥,我听说八王爷与八王妃很快就要启程去镇海卫了?是不是太快了些?是皇帝不想留下八王爷?”   这话问的实在多余。   眼看着就要变天了,皇帝肯定不会给太子留下祸害。   长公主与公孙将军已经被支开,剩下的就是八王爷,撇开这两家之后,赵家就等于少了左膀右臂。   皇帝忌惮赵家,就等同于忌惮四哥。   四哥他就没有什么想法?   赵宁一直很好奇,以她四哥的性子,绝对不会仅仅是安静的等下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马车外面挂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这辆翠盖珠缨八宝车是崭新的,但与昨日被烧毁的那辆几乎一样。   赵慎始终不想让赵宁牵扯其中,在他心里,他的宁宝儿还是那个蛮横霸道的晋公主,所有风霜皆由他抵抗,与她毫无关系。   他希望在他的庇佑之下,宁宝儿依旧能够任意妄为,只要她的心在他身上,即便她将天给捅一个窟窿,他也觉之高兴。   赵慎凝肃的眼神忽然之间就变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月暖阳般的浅笑,“怎么了?我们宁宝儿舍不得自己婆母?”   什么呦?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赵宁绷着一张脸,她头上戴着卧兔儿,披风领子也是滚白色毛边的,整张脸陷入一片毛茸茸之中,如此就显得双眼更大了。活脱脱像个孩子。   她也才十五,曾经他们定情时,她都十七了......   赵慎觉着他可能不太君子,如何能对一个小姑娘下得了手的!   赵宁道:“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罢了,府上太清净,我想接了小七小八,还有小九过来住几日。”   一想到那几个孩子,赵慎就头疼,“不行。”他淡淡回绝,又闭上眼了。   这一天晚上,将赵宁安顿好之后,赵慎便离开了寝房,他回来的很晚,上榻时身上还带着凉意,但很快就热了起来。   赵宁睡的正酣,被他一闹醒,她当即警觉,“还不行的。”   赵慎摁着她,不让她动,“就你娇气!怎么不行了?”   赵慎没依她,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两人抵死.缠.绵之后,赵宁已经没了意识,赵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句,“怎么回事......”她以前那个劲头呢?   总不能再给她服用“幻浮生”?   赵慎穿戴好,将赵宁用了被褥裹住,这才将薛神医叫了进来。   薛神医年纪虽大了,可一进屋就被那一股子石楠花的气味羞.燥的面红耳赤了。   还有没完没了!   这种事还要将他领过来做甚?!   他祖传的“幻浮生”都拿出来了,赵慎还想怎样!   薛神医毕恭毕敬的站在了赵慎面前,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狂躁,卑微道:“王爷,您叫小的过来有何事?”   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幔,赵慎将赵宁的手腕拿了出来,他亲自放在掌中,对薛神医道:“本王的王妃因何经不住敦.伦之事?”   赵慎说这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   薛神医的老脸臊了一脸绯红,他上前一步,将一块丝帕盖在了赵宁的手腕上,这皓腕实在是纤细,宛若一用力就能在赵慎掌中折断,再看看赵慎的体格.....   薛神医没有诊断之前就大约能猜出几分了。   待诊断之后,薛神医铁着脸如实道:“回王爷,王妃身子就是娇弱了一些,加之年纪尚小,王爷节制一二,待王妃年长几岁,加上好生调理,便无大碍了。”   节制?他从成婚到现在加起来也就三回啊!   赵慎俊颜微冷,“那你说,该如何节制?”   薛神医犯难了,他怎会知道?   薛神医一心想离开京城,眼下看来赵慎与他的王妃一日不和谐,他是一日没有希望恢复“自由身”。   他铁着一张老脸道:“王爷若不......去外院小住几日如何?”   这个解决方法自然没有让赵慎满意,他等了数世,生或死都是为了她,如今终于结为夫妻,他如何能与她分开?   赵慎眸色微冷,“除此之外呢?”   薛神医,他只是个神医,他不是神仙,无法改变人的体格,他犹豫再三,道:“王爷,你再娶一房妾室即可。”   位高权重的男子,有谁不是三妻四妾的?   薛神医觉着自个儿这个法子堪称绝妙了,既然一个王妃难以满足王爷,那边再娶一个便是。   赵慎的脸色已经可以用冰凉来形容了,他眸色不善的看着薛神医,“本王给你半月时间,你若是想不出应对的法子,这辈子就别想回苗疆!”   薛神医已经睡过一觉了,这个时候蓬头垢面,方才他就是被人从被窝揪出来的。闻此言,他身子颤颤巍巍的晃了一晃,半个月....他如何能在半个月内改变王妃娇娇弱弱的样子?   即便他有这个能力,王爷自己也不舍得他的小王妃遭罪啊。   薛神医一脸的生无可恋,“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第138章 疑团重重   赵宁是在一阵躁.动中醒来的。   确切的说,她是被“舔”醒的。   赵宁一睁开眼就看见两只铜铃大的眼睛睁正瞪着她, 眼前是一只雪白的团子, 它在赵宁脸上舔了几口,还嗷嗷叫了两声。像是唤着它的主子过来。   紧接着, 赵慎从外间走来,他手中还握着一本书册, 他上前一步,将小团子“无情”的提开了,道:“宁宝儿不生气, 我昨天当真不是有意,我并不知你这般经不住........”   一言至此,他又加了一句,“其实, 我也没对你怎么样。”   这都不算怎么样?那他究竟还想如何!   但见赵慎的认错态度很是主动,赵宁也不好意跟他计较。   赵宁嗓音有些哑,她记不清昨天骂了什么话了,感觉到身上有些地方凉意飕飕,便知已用过药。她记得曾经想巴望着赵慎宠幸的美人太多, 换做此前的赵宁, 她一定会一个不剩的处理掉, 可如今....   赵宁指着团子道:“它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要。”   赵宁几辈子都惧狗,这一点赵慎他是知道的。   即便再好看可人的狗儿, 它还是会有脾气的, 改不了咬人的毛病。   赵宁用了被褥擦拭脸上的哈喇子, 她这才惊惧被褥里面竟是空空如已,她昨个儿早早就昏睡了,根本就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她惊愕与羞.燥的眼神交织在一块,又被赵慎看穿了她的心思。   赵慎手中的一本兵书被他弃在一边,他俯下身,眼看着又压住了赵宁,在赵宁濒临崩溃的眼神中,他淡淡一笑,“我们宁宝儿真会胡思乱想,放心吧,你“睡着之后”,我没有对你如何。”   赵宁对这话半信半疑,她花了大力气,才缓缓起来,身上自是裹着被褥,“我要起榻了,让春竹和夏雪进来。四哥日后也是个有身份人,切莫做出让人斥责的事出来。”   他昨天晚上实在是过分,咬着她的耳朵,逼着她喊他“阿兄”。   一开始,明明是他不许她这般喊的!   赵慎不是一个只顾女儿情长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他是谁,他的生命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但他又是闲散风流的,瞧那轻轻上挑的眼神,一看就是在故意撩拨赵宁。   长的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赵慎道:“这只狗很有灵性,它已经记住了你的气味,会随时找到你,你将它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朱明安他....许也重活了一世,或许他也记得当初的事,总之他对你依旧势在必得,我无法放心你。所以,从今日开始,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想起朱明安,这段孽缘让赵宁不知作何感想。   她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将我嫁给他,他又岂会一直穷追不舍,他大约是着了魔障了,不若我将一切都告诉他。”   看着赵宁俏皮的粉唇说出了赵慎最不想听的话,他低头温柔又多情的“惩罚”了她一顿,唇贴着唇,威胁道:“你敢!”   赵宁自然是不敢的,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在这个世道,女子当真没有地位可言。她既打不过赵慎,其他地方更是无法与他抗衡。   赵宁问道:“二哥伤了朱明安,他现在贵为太子,皇上又器重他,听说还渐渐放权给他了。你说他会不会寻我二哥报仇?”   这事因赵宁而起,她自然不希望看到赵翼被害。   赵慎也不知道从哪里递了一件玫红色绣莲花纹的小衣过来,他宽大的手掌,将那.妖.艳.勾.人的小衣置于掌中,竟如莲花绽放,妖艳夺目,“你真会操心,怎么也不见你操心我?这衣裳好看么?我刚命人赶制的,请的是苏州的绣娘。”   赵宁:“.......”   春竹和夏雪端着洗脸水过来时,就在屋檐下听到内室一阵喧闹声。   “你,你枉为君子!”   “你混蛋!”   “我要回赵家!”   也不晓得王妃一大早的,怎么火气这般的大?!   待二人敲门进屋时,见王爷正捧着书册看书,他面容清冷,但面颊上有一块明显的巴掌印。而王妃正坐在榻上兀自穿衣,神情有些混乱。至于王爷命人带回府的白团子,此刻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神,炯炯有神的看着王妃。   这小东西的眼神很是痴恋。   春竹道:“王妃,这是神医给您配的新药方,有强身健体之效,您趁热喝了。”   赵宁今日穿衣俱是亲力亲为,一夜之间,她宛若被天地灵气所滋润过的山间林芝,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雨后初晴的光泽,偏生那双美眸又是狡黠的,气鼓鼓的样子着实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告诉你们家王爷,我没病,不喝药!”   春竹扭头看了一眼外间,她们家王爷依旧没有离开呢,王爷肯定是听到了,却没有吱声,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春竹两头不敢得罪,她悄步走到外间,对赵慎道:“王爷,王妃说她没病,无需用药。”   赵慎:“......都下去吧!”   他放下书册,起身时,衣襟带风,冷的春竹打了一个寒颤。   出去也好,她们这些当下人的可不敢多事。   赵慎再次迈入内室时,赵宁已经穿好衣裳,但依旧是长发及腰的样子,他眸色幽幽,耐着性子,道:“宁宝儿又倔了?你若不喝,我便亲自喂你,你自己选。”   又是这样!   每次看似给了她选择,其实都让她别无选择!   几息过后,赵宁当着赵慎的面将汤药都灌了下去,她用清水漱口,挑衅的问了一句,“你给喝的究竟是什么?该不会是避子汤吧?”   男人的幽眸微微一怔,像是淬了一丝冰渣子,但转而又消融在了暖阳之下,他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小妻子的粉唇,“宁宝儿真会闹,你以为你说这种话就能激怒我?你明知我那么想让你生儿子。”   不是避子汤?   那大早上的,他究竟给她喝什么?   赵慎知道她还在怀疑,“行了,我出去叫人过来给你梳头,一会带你入宫。”   今日是八王爷与八王妃入宫敬茶的日子,按着道理,宫里一定会设宴,以赵慎如今的身份,他肯定也会受到邀请。   可几天前在宫里发生的那一幕让赵宁很不愉快,“四哥,上次陷害你的人是不是朱明安?或者是朱明辰?”   提及这二人,赵慎明显不悦,他握着赵宁的手腕时,力道有些大。他一手握着的杯盏突然之前崩裂开来。   赵宁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上辈子的事不是她能决定的,“都怨你,谁让你不早些过来寻我,害我白白受了那些苦。”   赵慎突然之间松开了赵宁。   是的,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的宁宝儿遭了罪了。   赵慎喉结滚动,原本不能提及的话题,今日也说开了,他将赵宁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心道:“是阿兄不好,阿兄会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肖家也该处理了,今后别让良哥儿知道就行。”   赵宁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将肖家当做血亲,可良哥儿就不好说了,这孩子还小,今后保不成会多想。   赵宁道:“肖家没有一个是好人,我猜上回侯爷父亲失踪之后,肖家之所以上门闹事,也是受人指使,肖家惯会落井下石,着实过分。”   赵慎抱着她,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她太过弱小了,仿佛经不住一点风霜。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赵慎的眸底温柔散尽,终于隐露出他最为原始的狠厉........   *   赵慎与赵宁入宫时,坤寿宫已经摆好了茶点,八王爷与他的王妃早就落座。   赵慎与赵宁姗姗来迟,并无人责怪二人,毕竟赵慎是皇帝觉之亏欠的儿子,而前几日骁王府的马车被当街烧毁一事也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自是一番愤怒!   于是,对赵慎与赵宁更是宽容。   换言之,今日一见大婚之后的八王妃,皇帝更是无心在意旁人的迟来与否了。   美人不外乎三种,皮相,肤相,神.韵。   而八王妃则是聚齐了这三者,可谓是标致的美人儿,没有浮夸的雕饰,却是水到渠成的一气呵成之美。   几番见礼之后,皇太后大赏特赏了八王妃,她老人家时不时就盯着皇帝看,总觉着皇帝还有旁的心思!   席间,赵慎与赵宁并没有与八王爷夫妇有任何的交集。   王宁知道,她这今后只能是怀柔张氏与八王妃了,那个王宁早就葬身于火海之中。   八王妃用了几块宫里的糕点,这些都是皇太后亲赐,她自然不能拂了太后娘娘的好意,这些规矩,她早就深记于心。   皇帝坐在上首,从他的角度很轻易就能看清旁人的动作。   他发现八王妃喜欢吃桂花糕,他的宁妃也极喜欢,又见她喝茶的动作,还有她指尖碰触茶盏时的小习惯。   这些,都是八王妃不经意做出来的动作,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可是皇帝一样样,一桩桩都看在眼里。   皇帝看痴了去,无意之间抓起一块桂花糕吃,但他从不吃甜食,突然呛了一鼻子的白.粉。   “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德海忙上前递茶,“皇上,您吃慢着点。”   这时,八王妃留了一个心眼。   她突然想起来,皇帝在很久以前就喜欢看着她吃东西。   当初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她宫里时一般都是阴沉着脸,然后命令她吃下一碟子的点心,而他就坐在一旁看着。   像极了入了魔的人。   皇太后也察觉到了什么,八王爷自然是更紧张。   赵宁还算镇静,赵慎不动,她也不动。   再者,八王妃已经改头换面,皇帝不可能看出来!   皇太后道:“哀家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皇帝平复了少许,他自然是感觉到了皇太后与八王爷的紧张,这就让他更加感兴趣了!   张氏....宁妃.....这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赵贵妃今日也在场,皇帝的异常,她也看在眼中。与此同时,她更加对八王妃起了疑心。   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   赵贵妃多留意了几眼赵慎,再看着八王妃的眼睛时,她猛然间惊觉到了什么,但眼下无凭无据,她不会再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出来!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赵贵妃岂不是抓住了赵慎,八王爷,甚至是赵家的把柄了?!   不多时,八王爷夫妇二人在宫里走了一个过场,便出宫了。   赵慎领着赵宁逛了一会御花园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赵宁忧心道:“四哥,你方才瞧见没有,皇上看着八王妃的眼神有些痴啊,皇上他是不是太过直接了?”   赵慎剑眉微蹙,还是用了同样的语气对赵宁说话,“你只要操心我就行了,旁的事,自然有我。”   又来了!   赵宁想起了曾经的时候,她好歹也算是半个乱世枭雄了好吧!   赵慎轻易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别再想你那些事了,若不是我在暗中护着你,你以为你当初能横行几时?还真以为自己能独当一面?你可别再想着霸占天下美男了。”   赵宁:“.........”   就不能给她留点颜面么?   赵宁觉着若是她还能回到以前,她肯定不输给二嫂嫂。   赵慎的手轻捻起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强硬的气场柔和了下来,“我们宁宝儿只要负责美貌如花就行,你若是要给我生孩子,那是最好不过。”   赵宁终于还是败给了赵慎,在他强势与温柔的双重夹击之下,赵宁软软的窝在了他的双臂之间,“总之,我觉着此事一定会有下文,四哥,你可得早做准备。”   这还用她说?   看来是得早日生个孩子,不然她便不知道消停了。   赵慎低头间,突然问起了一桩陈年往事,“宁宝儿,你告诉阿兄,那年你马车内藏着一鄀都美男,你当真收了他?”   晋国公主,上天入地,什么事没干过?   赵宁尬笑了一声,索性闭眸养神了,“你自己猜。”   赵慎的眸色透着危险的气息,“.....过几日再找你算账!”   *   皇帝在殿内踱步,他有多疑心,此刻便有多焦虑。   他不会记错的,他怎会记错宁妃的一切言行举止呢。   没错,张氏的相貌和嗓音与宁妃相比较起来,都有些明显的差别。   可这些细节若要更改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殿内檀香轻悠,皇帝捻着手中的佛珠,低语了一句,“朕这些年的祈求灵验了么?是她......错不了的。”   可究竟是被谁施了障眼法?   赵凌太狡猾,他肯定还瞒着朕干了些什么?   李德海领着一身着飞鱼服的男子过来,此人是新任南镇府司的指挥使柳一刀。   皇帝将他提拔上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制约曹忠的权势。   南北镇府司虽各司其职,但所管辖之事多有重合,曹忠掌控着北镇府司多年,又曾是赵凌麾下的一员猛将,这让皇帝不得不防备。   “继续给朕调查八王妃的身份,将她自出生直至如今的所有一切都给我朕查出来!”此言一出,皇帝又想起了一人。   如果八王妃当真是他的宁妃,那么还有一人肯定会知情。   那人便是赵慎。   皇帝又道:“密切关注骁王府的动静,一有异动立即来报!”   柳一刀应下:“是!皇上!”   柳一刀退下去之前,将曹忠这几日所做的事一一与皇帝禀报,“皇帝,曹指挥使已经查出上次是顾家派人暗中烧毁了骁王府的马车,据臣所知,顾家是想......是想杀人。”   皇帝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没有听到有关太子的消息,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太子也想蓄意谋害赵慎.......皇帝或许不会再一味维护他了!   柳一刀继续道:“曹大人并没有将此事禀报给皇上,而是去了赵家。”   此言一出,柳一刀极为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帝。曹忠这个举动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他是根本就不信任皇帝,甚至于以为皇帝一定会包庇顾家,所以宁愿将此事告之赵凌,也没有到御前如实禀报。   柳一刀退下之后,皇帝独自沉默良久,他问李德海,“你说,赵慎会不会也这么想?他该不会以为朕眼中无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以赵慎的本事,他不会查不到,他在朕面前却是只字未提,难道朕这个父亲当真不及赵凌!”   赵凌的儿女并不在少数,皇帝就不信赵凌能够一一顾上!   怎么赵家的子嗣这般和睦,而他这个皇帝到了这把年纪,也无法享受天伦之乐?   李德海已经不知从何安慰,要说起赵家的子嗣,除却一个已出阁的赵三姑娘之外,其余的似乎都不错。   “皇上,奴才以为骁王一定明白您的苦心。只是王爷性子清冷,多半就是这样的人。至于宝藏的传闻,探子来报已有反贼暗中开始寻宝,看来不少人都信了“得宝藏者得天下”这句话了。”   “太子与辰王殿下这番联手在查宝藏下落,辽王中立,无好胜之心。至于骁王那头,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得宝藏者得天下!   谁在寻宝藏,谁便有那个野心!   皇帝眸色眯了一眯,看着三角兽炉上腾起的青烟呆了半晌,道:“让他们几个去争吧,朕倒要看看,朕这几个儿子,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   是夜,婚房内暗香浮动。   八王妃早就不是什么稚嫩姑娘家,她与八王爷又像是偷来的这段情缘,所以大婚之后难免有些过纵了。   这天晚上,八王妃主动缠上了八王爷。   今日见到皇帝那个表情时,她有些后怕,她不知道眼下这样的心满意足的日子会不会又戛然而止。   两人从昨夜一直折腾到了天明,八王爷疑惑的看着她,笑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王宁也顾不得娇羞了,道:“我想早日给你生个孩子。浩天他终归是你捡来的,你疼他,我也疼,可我就想给你留个后,万一日后我有什么不测......”   八王爷岂会不明白她心中的顾虑?   她是不是打算,假如事情败露,她便一死了之?如此才不至于牵连旁人?   “我不准你有事!”说着,他覆了上去,早知道她还没有到极限,他便不隐忍了。   *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赵宁被赵慎拘着写对联,骁王府门洞太多,她写了一上午也没写完,赵慎还让她站着写,不准坐下,说是可以强身健体。   二人已经近十日没有亲密了,赵慎夜间都会宿在书房,赵宁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只是听府上的下人说,赵慎还拘着薛神医研制机密的药方子,方子没有研制出来,王爷便一直睡在书房。   将至晌午,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赵宁累的够呛,在等着赵慎时,她竟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赵慎过来看她,就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微微失神。   他让她休息了数日,而且据下人来报,赵宁每天晚上都睡的安稳,没有因为他不在而产生任何的不满,怎么还是蔫蔫的........   此时,日光正好,透过窗棂洒下的暖阳将小妻子团团罩住,她白皙的脸上如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上面还有浅浅的微不可见的小绒毛。   果然.....还是一个小姑娘.......   赵慎上前几步,双手拖着她的咯吱窝,将她抱了起来。   赵宁被这般一折腾,她自然是醒了,她反应了片刻,方道:“四哥,该吃饭了。”   赵慎估摸着她的重量,好像长了一些,但还是偏轻了,他扶着赵宁坐好,“嗯,好。”   午膳不算丰富,但胜在精致。   赵宁不喜铺张破费,两人每次都是三菜一汤,其中两素一荤。这些都是在定北侯府养成的习惯。   赵家的家规算不得严,但严格杜绝“朱门酒肉臭”的恶习,故此赵家人在饮食上通常都很“素”。   这也是赵淑婉曾经时常吵着让家中兄长带她去酒楼的原因。   二人吃了一会,赵慎的鼻头微热,在那艳红出现时,赵宁也瞧见了。   她又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花大闺女,她四哥是什么样的人,她自是清楚。他都好些日子没与她......   想起曾经的阿兄,他也不曾这般“克己”。   赵宁认为她必须得好好关心四哥,道:“四哥,我听说二哥那里有去邪火的药茶,若不你再去讨些来?怎的薛神医没有给你开方子?”   不提这事还好,赵宁此言一出,赵慎那点怜香惜玉之心就消散了。   他眸色突然转为幽深,沉声道:“我如今已有妻子,还喝什么去火茶,宁宝儿,你很失职啊。”   赵宁:“........”   见赵宁吃的差不多了,赵慎没有直接离开寝房,他盯视着赵宁的眼神已经过于灼烫了。 第139章 天下为聘   赵宁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八王爷夫妇启程离京的日子明明就定在了正月初八。   他夫妇二人因何这么匆忙就离京?   还被皇帝的旨意强行留住了?   赵宁从被褥里钻了出来, 身子一软又跌倒了下去。   “.......”并非她爱多管闲事, 可八王爷夫妇如今已与骁王府息息相关。她也的确担心八王爷夫妻两人。   这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太少了, 所谓佳话不过是戏文里唱出来哄骗深闺小妇人的。   赵宁再次试图起榻,赵慎已经大步从门外走来, 他一手摁住了赵宁的额头,将她硬生生的摁入了被褥里,“别动, 你又想做什么?还真把自己当做晋公主了?”   当初是他的缘故,她才得以横行,可如今世道不一样了,她这就不懂?这般娇娇弱弱的身子, 就连基本的夫妻敦.伦都熬不住,她还想多事?!   其实,赵宁今日被赵慎折腾惨了,上午写了数十副对联,刚才与他“商榷”生子大计, 此刻喝多少的名贵汤药也补不上来。   她揪着赵慎的衣袖, 不让他走, 骨子里的倔强与傲慢又冒了出来,“阿兄, 不对, 四哥, 你一定不能让皇上得逞,实在不行,要不就反了吧。”   赵慎清俊的唇角一抽,轻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谁教了你这些?这话也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说的?不准再有下次!”   他语气严厉,但赵宁看得出来,他眉梢却是带笑的。   赵宁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的,造反这等大事不是应该严肃认真的对待么?   赵慎站在脚踏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俨然还是一派教训的架势,“皇太后凤体抱恙,今年宫内不会大办宫宴,你正好以风寒之由,不要入宫了。”   她怎么又风寒?这一年都在断断续续的“风寒”中度过。   赵慎见她一脸憋屈,可怜的样子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为夫也不去,你满意了?”   于是,骁王府很快就传出了一则消息,王爷与王妃双双染了风寒,留在王府过年,没有踏出府大门半步。   在骁王府外面盯梢的探子也不明其意。   大年初四这一天,赵凌拖家带口过来串门,他左手牵着小七,右手牵着小八,脖子上骑着小九,身后还跟着小六良哥儿。   小七小八穿着一模一样的紫红色漳绒小袄,都是梳着双丫髻,王氏还在她们的头发上绑上了红丝带,远远望去,就是一对红红火火的小福娃,十分可怜。   小七小八当年在宫内险些难产,故此备受赵凌疼爱,他在京城这阵子,只要是赴宴,一定会将一双女儿带着。可看在别人眼中,这不亚于是在炫耀。   官员看着赵凌都想躲着了,赵家孩子多,大过年的走到哪里还不得赚红包钱!   赵凌不畏流言蜚语,继续带着儿女在外招摇。老大老二与老四都是清冷的性子,他此前只顾着打战,也没那个闲工夫与孩子们过多相处。   如今赵家被皇帝制擒,赵凌反而活的自在。   骁王府这一日设了酒馈,朱浩天夫妇也来了,但八王爷夫妻两人依旧没有露面。   赵淑婉已经出了月子,她看着小九眉目清秀,五官力挺,还是个孩子却已经长出了赵男子的俊美之相出来,不由得多留了心眼。   关键是小九很白。   可惜了,辈分不对!   赵淑婉恨不能将全天下的幼童都寻过来,好好给她女儿择婿。   赵凌与赵慎去了书房说话,赵宁便在暖阁里招待了赵淑婉和弟妹们。   良哥儿身为兄长,一直在看着小七小八,还有小九,他很有耐心,颇有赵翼当年的风范。   “哎——”赵淑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瞧着小七小八长的跟白玉做成的人儿一眼,心里甭提多艳羡。   朱浩天这一个多月过得很不好,他在一侧看着襁褓,也不敢吱声。   毕竟,女儿随了他的肤色,他是“罪魁祸首”。   赵宁被他二人逗笑了,赵淑婉瞪了她一眼,“五妹,你笑什么?老四相貌俊美,你日后自是不用担心生个黑娃子!”   一侧的朱浩天猛然间抬起头来,但很快满腔的愤慨又冷了下去。   他瞧着自己的女儿,一双大眼水汪莹润,似乎还认得他,见着他就眯着眼睛笑,多可人的孩子!   赵宁憋了好半晌,才强忍了下来,道:“三姐姐谦虚了,你与三姐夫也是出众的相貌,这孩子即便是黑了些,瞧着也是俊俏的。再者姑娘家长长就变样了。”   朱浩天听了这话,心头舒服了不少,他可怜巴巴的瞅了一眼赵淑婉,见她脸上少了此前的凶悍之色,朱浩天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逗着女儿玩。   想他朱浩天,自从当了爹之后,走马斗鸡的恶习也给改了,眼下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女儿能早日白一点。听说福建盛产珍珠,几年后去了封地,他得大量购置珍珠,那东西或许能令黑肤变白。   *   赵慎的书房归置的素朴大气。   这还是赵凌头一回来这间屋子。   为了避嫌,赵夔与赵翼今日没有登门,赵凌将此番“串门”的目的说了出来,“八王爷夫妇二人被困京城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以你之见,皇帝突然此举,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赵慎品着一杯君山银针,他没有直接表态,神色也极为寻常,没有表露任何的异样。   赵凌接着又道:“届时若是真的纸不包住火,起兵倒是不难,就怕一时间生灵涂炭,你也没法得个名正言顺。”   其实,赵凌这话的意思,便是向赵慎说明“造.反”的利弊。   赵家如今有一大家子的人,赵凌不可能丝毫不在意,若是换做几十年前的他,早就带兵反了。   赵慎眼前浮现上辈子的种种,他后来杀过很多人,他嗜血成性,但凡对他有反意的人都得死,就连两位兄长也与他反目成仇了,说他是一代暴君,当初还不如不帮他!   那时候赵慎已是一半癫狂,他终于想起了他的宁宝儿和前尘种种,可他的宁宝儿已经死了,他又慈悲给谁看?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赵慎放下杯盏,神色依旧清淡,他说:“无需大费干戈,儿子有计划的,父亲不必着急,届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赵凌闻言,有那么一瞬,像看见了春花漫开,他笑了笑,铁血男儿也抵挡不了他的慈父心肠。   赵慎微微一愣,没想到赵凌还是......很煽情。   他说起了一个重要人物,“父亲以为李德海此人如何?”   赵凌被分散了注意力,总算是没有沉浸在无限泛滥的“慈爱”之中。   “怎么?你是想拉拢他?李德海掌东厂厂督之职,这些年虽不干涉朝政,但内阁那几位多多少少还得给他几分薄面。”   赵慎点了点头,“此人可用。”   赵凌又问:“那你可有把握?太子未必不想拉拢李德海,但似乎并没有让他得逞。”   赵慎道:“此人入宫之前,家中有一胞弟,死于数年前的一场瘟疫,不过李家倒有一遗孤,人就在我手上。”   赵凌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喜色,“那敢情甚好,事不宜迟,你早些行动,八王爷已经暗中与我联络,他们夫妇二人被锦衣卫盯的紧,根本抽不看身,看来皇上是真的起疑了。”   “我只是想不通,皇上是如何看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赵慎从不怀疑。   或许皇帝曾经也有过真心吧,亦如他对他的宁宝儿,上辈子本该忘却一切前尘,但只一眼见过,他便知道这人就是他苦苦寻觅的遗憾了。   *   是夜,冷月如霜。   赵慎第一次提出要与李德海见面,原本李德海的态度很明显,他不选择站在任何一边。   但赵慎让人捎了一块玉佩过去,那玉佩并不值钱,却是独一份的存在。   李德海见着那块玉佩,便火急火燎的寻了机会出宫见赵慎。   眼下已近元宵,夜风已经没有那么冰寒了。   赵慎身着披着一件保存墨绿色刻丝鹤氅,他不远处停放着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马车上他的小王妃正趴在车壁听着这边的动静。   他无声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李德海捧着自己亲手雕刻的玉佩,老奸巨猾如他,竟是一时间嗓音发颤,“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块玉佩?”   赵慎神色淡淡,一点都不像是个谋权之人,他手中还抱着方才赵宁塞给他的汤婆子,面上罩着粉色绣兰花的绒布,一看就是女子所用之物。   赵慎道:“几年前机缘巧合,本王路经上虞县,正巧碰见一场瘟.疫,随手救了一个年幼的女婴,她身上便有这块玉佩。”   未及李德海问出口,赵慎接着道:“女婴父母俱亡,厂公节哀顺变。”   李德海原先是跟着师傅做玉匠的,后来因着家中实在揭不开锅,才入宫讨口饭吃,他脸上悲色明显,看着手中的玉佩,喃喃了几句,“难怪.....难怪杂家寻了几十年了也没寻到人,原来他们已经不在家乡了......早该猜到,早该猜到啊!”   几番长叹之后,李德海又问,“那,那个孩子呢?”   赵慎不会拐弯抹角,他扭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这时春竹按着主子的事先吩咐,朝着他走了过去。   李德海一直盯着春竹看,他自家的人,他还能认得几分出来。见春竹的眉眼几乎与他二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德海缓解了一下情绪,又见春竹是丫鬟打扮,但身上的衣料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下人能穿得起的,而且小姑娘长的粉面桃腮的,一看就是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   最起码没有受到苛待。   李德海倒不会因为赵慎将他的侄女当做下人而动怒。   只要人还好好的活着,即便是当了下人也没什么,日后他再好好对她便是。   “主子,您找奴婢?”春竹有点怕了,是不是她没伺候好王妃,主子终于忍不住要将她给发卖了?   未及赵慎开口,李德海宽慰道:“好孩子,我是你.......”   一言至此,李德海却止住了话,他虽位高权重,但到底是个阉人,这些年帮着皇帝干过太多弑杀血腥之事,坊间对他的传言并不太好听,还有人说他夜间会吸小孩血。   李德海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收了起来,多看了几眼春竹,这才对赵慎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慎让春竹又下去了。   这时,李德海主动道:“王爷,杂家日后愿为您所用,只盼王爷能为这孩子许个好人家,给她留条出路。”   聪明人说话很少拐弯抹角,赵慎答应了下来,“好,届时本王会让王妃收春竹为义妹。只是厂公应该知道,究竟是王妃的义妹身份高贵?还是皇后的义妹更容易高嫁?”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只要春竹日后成了一国之母的义妹,她便彻底摆脱了奴才的命运,想嫁世家子弟并不难。   李德海摁了摁怀里的玉佩,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他道:“王爷,不满您说,皇上如今对太子愈发不满,您若想成事并不难。只是此番宝藏一事,还望王爷切莫插手,皇帝最为忌讳的就是野心太强之人。”   “另外,八王妃的事,还望王爷早做准备。”   赵慎点了点头,“好,本王知道了,厂公且先回去吧。”   李德海不太放心的看了一眼春竹的方向,赵慎道:“吾妻心善,待身边的下人一贯很好,厂公放心。”   李德海这辈子是没法有子嗣了,他与胞弟曾相依为命,之所以入宫也是为了养活弟弟,眼下只有这么一个侄女在世,他自然是无比牵挂。   “那好,劳烦王爷照拂一二了,只是.....还望王爷能替杂家保密,杂家不盼这孩子能认杂家。”   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赵慎尊重旁人的选择。   “好。”他淡淡一言,已有君王之范。   李德海在宫内这么些年,见惯了权势中人,但还没有一人给他的感觉能如赵慎一样。   或许,这便是真命天子了。   赵宁一直在马车上待着,她并没有听到赵慎与李德海说了些什么,待他上了马车,一股子凉意袭来,但他很快就落下了车帘,之后对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声,“回府。”   赵宁觉得他好生奇怪,现在走到哪里,都将让她跟随其后。   她又不是他的尾巴!   “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赵宁问。   赵慎将手中的汤婆子又还给了她,那一脸的清俊模样突然就变了,笑道:“你不是也有事瞒着我?你还没告诉我,当年楚国那个美男,你究竟有没有收?”   他是想跟她算后账么?   赵宁不会上当的,“不告诉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的。”   赵慎低低一笑,这样冰冷的长夜,有她在身边,竟也无比鲜活。   “我猜你肯定没有看上他,毕竟谁能与我比?”   赵宁:“......”   *   三月三,上巳节。   八王妃被单独召见入宫。   她明知此番入宫大为不吉,但皇命不可不从。   八王爷到了此刻,才最为痛恨年轻时候的自己,他若是多一点野心,多一份狠绝,问鼎的人是他的话,便无人能拆散他与心爱的女人。   在皇权面前,谁都得低头服软,这个滋味他就早就尝过了,在八王妃走之前,八王爷在她耳边道:“我等你,若是日落后你还不归,我便与赵凌联手起事了,你且放心,赵慎他早做了两手准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鲁莽行事。”   八王妃点了点头,她丝毫也不怕,她的男人和儿子都在她身边,她已经不是二十一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宁妃了。   现在想起了也真是可笑,皇帝都打算要了她的命了,却没有剥夺她的封号,“死”了的那个宁妃一直冠着这个头衔。   皇帝在乾坤殿看着锦衣卫搜罗来的证据。   虽然都是零零散散的碎片,可已经相思入魔的皇帝非要坚信张氏就是他的宁妃。   错不了的!一定错不了!   可他如何能让她承认?   不!他没有证据不要紧,普天之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了她在内。   八王妃被人领入殿内时,皇帝已经理了理龙袍,他从龙椅上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真的是你么?朕的宁妃,你.....你还活着?”   八王妃面容清淡,没有太多的情绪,她道了一句,“皇上认错人了,妾身是八王妃,不是什么宁妃。”   皇帝可能不太喜欢听到“八王妃”三个字,他突然捏起了八王妃的手腕,用了一股蛮力拉开她的袖子去看,但见那上面无任何痕迹,皇帝依旧是不死心。   “不,朕不会认错你,你变成什么样,朕都不会认错。你,你连手腕上的痣也抹去了?你就那么恨朕?”   八王妃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毫无敬意或是惧怕,就像看着一个可怜虫。   殿内,只有皇帝一个人喃喃道:“对,你应该恨朕。都是朕不好,朕不该....不该听信了奸人之言,不过朕已经给你和王家报仇了,温家全族被诛,你可高兴?”   八王妃内心笑了,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他不会以为只有温家吧?   八王妃眼下很惜命,更珍惜与心仪之人在一块的光阴,她一点都不想在皇帝身上浪费半点时间,“皇上,妾身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妾身是八王妃,是皇上的弟妹。”   弟妹!   他不需要弟妹!   皇帝明显愠怒了,“你们将朕耍的团团转是不是觉得很好玩!让朕亲自给你证婚,将你嫁给旁人!你......你别再伤朕了,好么?”   “朕什么都给你,皇位也留给咱们儿子,你回到朕的身边来,好不好?朕.....朕求你......朕什么都没有了”   “.....朕除了天下,一无所有.......”这话说来讽刺,但也是肺腑之言。   八王妃愈发不承认,且愈发冷漠,皇帝便愈发的疯癫了,“朕什么都不要了,成么?”   看着这个曾经手段雷霆的一代帝王,此刻却祈求着她,八王妃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困扰的她太累了,可能与皇帝靠的太近,让八王妃很不舒服,她内心一阵翻腾,就差吐出来了。   这时,皇太后来了。   “太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啊!”宫人挡住了皇太后的路。   李德海对那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又压低了声音对皇太后说了些什么,这时皇太后撇下身后的嬷嬷与宫女,她独自一人步入了乾坤殿。   皇太后见皇帝一手抓着八王妃的手腕不肯放开,她当即蹙了眉,果然如她所料,皇帝依旧还有他的私心!   皇太后活到了这个岁数,已经没什么太过在意的了,她直接与皇帝对峙,“皇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皇帝是想逼死哀家才肯了事么!她是你弟妹,不是你的宁妃,皇帝给哀家看清楚了!”   内殿的檀香实在浓重。   八王妃耳边一片嘈杂,她听不清皇太后与皇帝在争执些什么,她今晨起榻时便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半碗清粥就入宫了,此刻只觉胃里翻腾不息,她眼前一黑,竟是险些栽了下去。   好在皇帝眼下就疼着这么一颗眼珠子,当即将她抱上了龙榻。   龙榻岂能容旁人躺?   这人还是皇帝的弟妹?!   皇太后已经气的喘不过气来,不过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守在外面的李德海只闻皇帝爆喝了一声,“来人!速传御医!”   片刻之后,太医急急而来,但见龙榻上躺着一女子,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八王爷刚娶不久的妻子。太医已经开始思量了,有些话当真不敢直言。   皇帝等不及了,“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探脉之后,跪地道:“回,回皇上,八王妃她已有两月身孕,方才是气血不足,加之优思过度,才致昏厥,只要稍作调理,便可康复。”   这个时候八王妃已经悠悠转醒,听到自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唇角溢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出来,竟没有将皇帝放在眼中,转而问太医,“真的么?我有孩子了?”   她欢喜的像个初为人母的小姑娘,眉梢带喜,神色之中透着无比的雀跃。   皇帝又想起了她的宁妃当年有孕时,皇帝获知消息,弃了折子去看她,却见她独自一人倚窗小泣,自那之后皇帝愈发不敢靠近她了。   他怕她,更怕她眸子里的冷漠与疏离,还有那无法掩饰的憎恨。   即便他们之间有孩子了,但她依旧没有给过他半分温情。   他堂堂一代帝王,她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皇帝的尊严遭受了史无前例的践踏,后来他也冷了,可即使如此,他也要在她面前冷。   太医搞不清此刻的状况,别说是八王妃了,就是皇帝的宠妃也没有资格睡在龙榻之上。   而此时,皇帝明显失神了,这厢皇太后吩咐太医退下,殿内的宫人此前也都已经被退回了出去,眼下只有三人。   皇太后将八王妃扶了起来,道:“好孩子,你的确是有身孕了!回去好生将养着,过几个月给哀家生一个大胖孙子。”   皇帝看着八王妃从龙榻上起身,他突然不知道怎么留下她了。   江山为聘,她也不在乎。   龙椅让给他们的儿子,她也不接受。   她还想让他怎样?   莫不是,他真的认错人了?一切又是一场他自己幻想出来的空欢喜?   方才太医所言,八王妃身子虚弱,极需调理。这句话,皇帝终归是听进去了。他没有拦下八王妃,也不知道用什么去留她了。   就连他最为引以为贵的江山,她都不稀罕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八王妃走后,皇帝一人在殿内呆坐良久。   李德海将丹药递过来时,他没有服用。   或生或死,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曾经狂热追求过的皇权再也没有那般大的吸引力了。 第140章 真的妥么   昨日,乾坤殿的动静闹得很大。   虽说守在殿外的宫人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朱明安想要探究一二并不难。   太子的线人将昨日的一切告之太子时, 以太子的心智,他自然又联想到了赵慎身上。   皇帝因何对八王妃突然这么热切的感兴趣?还不惜违背三纲五常, 将她放在了龙榻上!   这其中一定又有什么阴谋!   太子一气之下砸烂了一块黄玉卧虎的镇纸,“继续给本宫找宝藏!”   传言前朝宝藏之中藏有龙脉, 这才有“得宝藏者得天下”这么一说。   太子的伤势还未痊愈,伤口虽已结痂,但太医院竭力而为, 也无法让他恢复如初,当初赵翼下手时,便是有意要置他于死地。   乾坤殿一事发生之后,除却东宫不安宁之外, 锦华宫的赵贵妃也陷入了百般思量之中。   她已经有八分把握可以笃定八王妃有问题,可这件事绝对不能由她来出头。看皇帝的架势,对宁妃还是念念不忘,旧情尤在。   这件事如若真的由她捅出来,她一定会得罪了赵家, 八王爷, 与骁王府, 而且皇帝也会重新迎回他心心念念之人,到时候骁王的地位就更稳了。而她只会吃力不讨好。   赵贵妃自诩是个精明之人, 如何能利用此事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才是她眼下最应该考虑之事。   于是, 当天晚上,赵贵妃就悄然出了宫。   但她出现在赵家时,赵凌就感觉不太妙。   赵凌单独见了赵贵妃,一开口便冷言冷语,“娘娘这个时辰来我府上,这是想要让皇上知道娘娘有多倚念娘家么?”   定北侯府外到处都是皇帝的探子,赵贵妃即便再怎么小心,也有可能露出了马脚。   赵贵妃见兄长这般冷硬态度,她也不生气,反正她今晚另有目的。   赵贵妃到了这个岁数,依旧是风韵犹存,说话时,人也是懒洋洋的,既然哥哥不拐弯抹角,那么她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哥哥,本宫已经知道八王妃究竟是谁了。”她笑颜以对。   可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着实没什么善意。   对于这话,赵凌只信一半,毕竟就连皇帝也只是捕捉到了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赵慎做事一向谨慎,他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锦衣卫都无法搜罗到确定的证据,赵贵妃怎会知情?   赵凌揉了揉眉,若非赵贵妃与他是一母同胞,他大约真的会头一次对女人下手了,“所以呢?这与我赵家有何干系?娘娘大晚上登门,究竟想要什么?”   赵贵妃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赵贵妃又笑了笑,深居后宫多年,皮笑肉不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哥哥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我若是将此事说出去,皇上他会放过八王爷?本宫听说皇上昨个儿梦魇,今晨起来就说胡话了,还险些将一个侍立的宫女当做宁妃给宠幸了。”   赵贵妃绵里藏针的威胁,赵凌只是淡淡的听着,他猜肯定是因为近日天天与孩儿们待在一块,以至于他如今的脾气是当真的好啊。   赵凌不动声色道:“哦?娘娘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指出重点,此事与我赵家依旧没有干系。”   赵贵妃有些痛恨赵凌,她真是不明白,赵凌为什么弃了她与辰王,夺嫡一事,赵家休想置身事外!   赵贵妃知道他肯定是暗中帮着赵慎!   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不贪慕权势,赵家辅佐谁还不都是一样,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赵慎?!   赵贵妃继续说了下去,“哥哥,你就别装了,你别忘了本宫也是赵家人,当然知道哥哥是什么想法。其实,宁妃与本宫也算是故人了,本宫不会赶紧杀绝,就看哥哥你怎么做了。”   赵凌这时从圈椅上起身,他往前走了两步,但没有靠近赵贵妃,他面不改色的问了一句:“哦?那娘娘以为,我应该如何做才能让娘娘守口如瓶?”   赵贵妃以为赵凌服输了,她在后宫称霸了数年,早就养成了傲慢孤高的性子,“哥哥只要愿意辅佐辰王,并且将前朝宝藏找到,日后助辰王一臂之力,本宫自然不会多事了。”   说来说去,还是老生常谈。   赵凌终于肯正眼看着赵贵妃了,她的确是漂亮,承袭了赵家人的相貌,但品行实在是够恶。   只是,赵凌他也不是好人啊。   赵凌并不想过多浪费唇舌,他也不花费那个心思去查赵贵妃手上究竟有多少把柄。   他知道赵贵妃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她迟早会作茧自缚。   赵凌笑了两声,“娘娘,母亲这些年一直念着你,我听闻皇上已经半载没有去过后宫了,不若娘娘就留下吧,你也好些年头没在家中住过了。”   赵贵妃秀眉一蹙,“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凌脸上的那一丝笑意很快就散去,他上前一步,那大掌着实有力,抬手就敲在了赵贵妃的后脖颈上,在赵贵妃昏厥之时,他喃喃道了一句,“哎,如今只能这样了,否则我日后也无法履行对母亲的诺言。”   次日一早,赵凌将赵贵妃拘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夔与赵翼兄弟二人的耳朵里。   两人一阵唏嘘。   他们这位父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可.....这样真的.....好么?   赵贵妃可是皇帝的女人,父亲就这么将人给藏了起来,这.....这.....这种事前所未有啊!   赵夔与赵翼急匆匆前来见赵凌时,公孙月已经先一步到了,她擅长追踪探查,会提前知道消息并不奇怪。   而且,公孙月是不会深居后宅不出来的,那样会憋死她,如今赵家正是用人之际,她自然做好了随时上阵的准备。   赵夔与赵翼踏足厅堂时,就闻公孙月大力赞赏了公爹之“壮举”,“父亲,您这都是为了姑母着想,您不是害她,您是为了救她。祖母知道了,也会支持您的做法。”   赵翼:“......”   见两个儿子也来了,赵凌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为父也是无奈之举,你们那个姑母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她这点倒是像极了赵家人!”   赵凌着实想不通,连连叹气之后,又道:“我赵家人是世世代代都是忠厚老实,怎么就养出了你们姑母这样的人?!”   赵夔有些心虚,对于父亲这话,他不表明任何的态度。   忠厚老实.......真的么?反正他自己不太好意思承认。   赵翼也觉着父亲只能这么办了,眼下皇帝还有一口气在,若是皇帝驾鹤西去,朝中当即会大乱,到时候赵贵妃保不成会干出什么事出来,他身为赵家人,很明白赵家人的手段。   只是.....贵妃娘娘出宫,不知还有哪些人知晓?   一个好端端的人,凭空消失了,定会引起巨大的动静。   赵凌心一横,命赵夔去办了一件事,“老大,你今日就去制造贵妃娘娘的车撵落水的假象,对外宣称,娘娘的“尸首”暂无踪迹。一定要在三日之内,将此事宣扬的满城皆知。时局什么时候定下来,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赵夔,赵翼,以及公孙月纷纷点头赞成。   赵夔道:“是!父亲!”   赵翼见赵凌眉头紧锁,宽慰了一句,“父亲,您没有做错。”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况且赵贵妃已经被他关起来了,没有再送回宫的道理。   这一天下午,赵凌就入宫向皇帝“要人”,皇帝的探子此前已经汇报过赵贵妃出宫一事,而且赵贵妃是在进了赵家大门之后才失踪的。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中星目剑眉的赵凌,已经气到了没有力气愠怒了。   皇帝还能说什么?   赵贵妃的确是消失了!   “赵爱卿,朕会给你一个解释!”皇帝真的很想弄死他,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想了!   赵凌一脸哀色,抱拳谢道:“臣多谢皇上!那臣就静等皇上的消息了。”   皇帝看着赵凌硬朗的背影离开,他闭了闭眼,幻想着将赵凌杀了一遍,这才睁开了眼,“气煞朕也!气煞朕也!”   李德海的眸中一丝怪异一闪而逝,他上前一步,道:“皇上,您消消气,侯爷一贯这般做派,左右不过就是一场闹剧,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皇帝无心去干涉一个赵贵妃究竟去了哪里,他总不能命人去赵家搜人,再者他根本就不在意赵贵妃的生死。   眼下赵慎才没有彻底放下芥蒂,赵凌还动不得。   *   两个月后,八王妃的孕肚已经开始显怀了。   这座宅子里里外外都是皇帝的眼线,八王爷夫妇二人也并不打算偷着离京了,皇帝想监视,那便就监视吧。   八王爷每日晨起都会陪着他的王妃在园中散步,两人琴瑟和鸣,不畏世事纷扰,也不管皇帝的人会如何禀报,二人在虎视眈眈之下活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或许,在他二人眼中,只要彼此还在,身在何处都没有任何区别。   赵淑婉可能当不了贤妻恋母,眼看着女儿稍稍大了些,她又开始寻思着福建封地的事了。   这时,朱浩天抱着女儿过来找娘亲,朱浩天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女儿一天一个模样,今日却见她眼眸之中透着淡淡的琥珀色,她睫毛浓密曲卷,比一般的孩子深幽了不少,看上去格外有神。   朱浩天越看越觉着女儿生的漂亮,即便没有雪肌玉骨,但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吧。   “淑婉妹妹,你快看玉儿的眼睛,这颜色是不是很漂亮?”朱浩天兴奋至极,这孩子出生之后,都是他亲力亲为在照顾,他除却没有奶娘的作用之外,尿布也换过几次了。   朱浩天不说还好,他这一说,赵淑婉也留意了起来,她与朱浩天都是黑眼珠子,怎么生了一个琥珀色眼珠的孩子?   难不成是此前桂圆果吃多了?   不过,如今一看女儿还真是标致,大眼翘鼻。可现在又出问题了。她的头发稍稍长了之后,竟卷了起来,眼下正好一头小卷毛,虽是意外的俏皮好看,但总归是哪里怪怪的。   赵淑婉如今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对待这件事了,她已经想好了,反正王府与赵家都是权势骇人,届时招个上门女婿还是不难的。   “淑婉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咱们女儿是不是很漂亮,嗯?”朱浩天一脸得意,仿佛终于熬到了翻身的日子了。   赵淑婉冷眼瞪了他,“那也是因为孩子像我。”   朱浩天:“.......”呃?   赵淑婉惋惜了一句,“我原本还想与五妹结成亲家,可她也嫁人小半年了,肚子却无一点动静,五妹那边怕是指望不上了。”   朱浩天听了这话,当真不高兴,女儿已经长漂亮了,淑婉妹妹怎么还担心女儿嫁不出去?   “以我看,骁王府的亲事不能结,骁王的儿子,日后也会是清冷的性子,咱们女儿不能嫁这样的人。”   赵淑婉一听,觉之在理,却又想不通了,“我五妹不是过的挺好的么!”   朱浩天:“.......”好像也是。   *   六月的惊雷将赵宁从午歇中惊醒,春竹和夏雪互视了一眼,两人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上前问道:“王妃,王爷在书房议事,一会就该过来了。”   这都半年过去了,赵慎依旧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内,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她当鬼魂的那些日子。   隐隐之中,赵宁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虽说四哥上辈子夺势是在三年之后,但这辈子肯定会提前。   “外面的雨下了多久了?”赵宁问了一声,感觉滚滚惊雷就在屋顶不远处。   春竹道:“才下半个时辰,若不王妃再睡一会。”   赵宁兀自起身,她可不敢睡了,若是让赵慎见她晚上精神头好,又要手把手的教她“生孩子”的必备手段。   春竹和夏雪的小心翼翼很快就被赵宁察觉到了,她一个眼神扫过去,问道:“说!还有什么事?”   春竹都想哭了,两位主子都会猜测人心了不成?   半点事都瞒不住!   夏雪胆小,用胳膊肘戳了几下春竹。主子对待春竹一向很宽容,加之王爷也没有让她二人只字不提,春竹索性便道:“王妃,肖家.....肖家被抄家了,今个儿肖家二爷在咱们府门外破口大骂,还说您.....说您六亲不认,枉为人女,王爷一怒之下命人将肖二爷毒打了一顿,又将他抛到大街上去了。”   “王爷也是为您好,您可千万别生气。”   原来是这个事。   赵宁此前听赵慎说过,他说会让肖家再无翻身的可能,看来他已经做了手脚了。不过肖家也的确不干净。上辈子便是四哥登基之后,彻查了肖家得贪墨大案,还有香宜等人的冤死,总之肖家最后除却一个良哥儿之外,便没有幸存者。   此前,赵宁以为是肖家自作自受。   但她现在不由得自以为是的想,是不是四哥替她报仇?   不过,不管事实如何,这个结果都是赵宁盼着的,她不是菩萨,不会平白无故去护着曾经将她抛弃的肖家。   赵宁沉默片刻,“我知道了,定北侯府那头有消息了么?传我的话,让人将肖二爷送出京城,能送多远是多远,让他这辈子都不得踏足京城半步,否则我便当真六亲不认了!”   春竹明白,主子这是担心肖二爷会影响了六公子的仕途。   主仆几人正说着,赵慎从外间走来,他肩头落了雨,玄色衣料的颜色又深了几分,但眉目之间更加浓郁有神了。   “过两日随我离京,带你去寻宝。”赵慎淡淡一笑。   赵宁僵着身子,眼神也呆了一呆,他怎么去做正事也要带着她?不怕她拖后腿?   赵宁问,“找到宝藏在何处了?太子与辰王那边是不是已经行动了?我听说赵贵妃她死了?”   赵宁好一阵子没出门了,听说了这些消息,她也是一脸懵。   赵慎对这些人避而不谈,他也觉着没什么可谈的,旁人怎么样,跟他与宁宝儿没有丝毫关系。   “就在蓟县。”这样的机密,他直接当着赵宁的面便说了,似乎根本没有当回事。   赵宁想起了肖玉珠,这个堂姐不曾亏待过她,如今肖家的恶事被揭露,想来她也会受到牵连。赵宁正要求着赵慎帮她一个忙。   这时,赵慎捏了捏赵宁的鼻子,“肖家的嫡长女,我已着人安排,待时机成熟,你可以见她,但现在不行。”   罪臣之女多半没有好去处,赵慎应该是疏通了关系,这才将肖玉珠保了下来,就如同他当初保了良哥儿一样。   赵宁莞尔,“那好,多谢四哥。”   这话太过客气,赵慎也不跟她计较,“宁宝儿有良心了,现在知道四哥的好了?”   屋内还有丫鬟在,赵宁自己个儿听了这话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闹了。”   两日后,赵宁换下了女装,学着公孙月的样子,也穿了一身男装出行。   只是,公孙月穿上男装是楚楚玉公子,可她.....样子有点像个粉白的小书生,气势上缺了一大截。   这让赵宁为之心烦,奈何她有着崛起的雄心,外面却裹着一层娇弱的皮囊。   赵翼夫妇二人也一道同行。   赵翼有一事不明,便问赵慎,“老四,李德海不是提醒过你,不要插手宝藏一事么?你不担心皇上会多想?”   眼下时节微微热,正好是出游的日子,赵慎心情甚好,反问,“有何可担心?”   赵翼语塞,既然几位王爷都对宝藏的下落极有兴趣,为何骁王不能去?   “若得宝藏,你打算怎么做?”赵翼又问。   赵慎的回答再次让赵翼语塞,他道:“自然是毁了,那是前朝龙脉,留着作甚?”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赵翼郎笑了两声,手中宝剑已备好,只等着砍断龙脉,“老四,你现在成婚了,也会说笑了啊,哈哈....”   赵宁听到了马车外的动静,她撩开了车帘子去望了一眼,但见她四哥清俊的脸还是肃重依旧,哪里像说笑的人?   公孙月多看了赵宁几眼,见她面色红润,眸若点秋,粉唇莹润光泽,当真是娇俏的小女子,她笑道:“五妹,你与老四成婚有半年了吧?”   赵宁点头,“怎么了?二嫂?”   公孙月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她与赵翼成婚之后,床榻就没空过,而且她身子骨极好,很适宜生子,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知道赵宁也没怀上,公孙月心里松了口气,“无事,随便一问。”   赵宁狐疑的看着她,虽猜出了几分,但赵宁没有多言,毕竟她自己也怀不上。   一行人并没有急着赶路,日子过得很清闲。   两日后,众人在一处驿站歇脚,这个时候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前几日才下过暴雨,草木格外葳蕤茂密。   赵宁穿着的是一件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她头戴瓜皮小帽。夏裳单薄,以至于身形看上去格外消瘦。赵慎可能有自己的心机,特意给她备了几套偏大的衣裳,宽松的衣襟将胸口的隆起也罩住了,只要不仔细去看,很容易蒙混过关。   几人在驿站用了晚饭,小二与来往店客见这四人相貌不凡,气度更是一绝,便知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子嗣,不由得纷纷多看了几眼。   这时,一高有八尺有余,剑眉斜飞入鬓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几位一看就是从京城过来的吧?近日来了不少京城人士,我不会看走眼的。”   男子扫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了赵宁脸上,“这位小兄弟几岁了?”   你才几岁!   赵宁俏皮一笑,问道:“这位大哥,你刚才说此地近日出现大批京城人士?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男子见这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尤其是长了一双世间罕见的墨玉眼,他不喜女子,就喜欢这样娇娇滴滴的少年,遂很配合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在京城一等一的权贵家中当职,见惯了京城富家子弟,一看就看出来几位身份特殊。”   赵宁又问:“哦?这么说,这位大哥前阵子所见之人也是富家子?”   “少年”说话时,远山墨黛般的秀眉微挑,纯净之中透着一股子狐妖的清媚,男子一眼见之,心头一颤,他仿佛听到了桃花偷偷盛开的声音。   男子往那儿一站,掳了袖子说起了他的“丰功伟业”,“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当初可是定北侯府上的得力护院,与赵家几位公子还是拜把子的兄弟,我见过的达官贵人绝非你能想象的。我猜,你们一行人应该是经商的吧?”   赵宁一口清茶险些就喷了出来,憋笑时,双颊粉嫩彤红,“大哥猜中了,我等正是京城来的茶叶商。不知大哥可知,前阵子的那些贵公子后来去了哪里?”   男子这时面露诡异之色,摇了摇头,叹气道:“哎.....这都消失半个月,谁知道去了哪里?”   赵宁正要继续问下去,桌洞下面的双腿被人夹住了,她身子一僵,立即看向了对面而坐的四哥,见他用完了最后一口饭,这时正抬眼与她对视,“你随我过来!”   赵宁没有犯错的觉悟,“四哥,我还没吃好饭呢。”   男子一听这相貌俊美的公子是“小兄弟”的四哥,他套近乎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对家中弟弟太严了?”   赵慎清高孤傲,他眼中看不见别人,起身便抓着赵宁往二楼客房走去,引来客家频频观望。   赵宁边走边解释了一句,“我家阿兄脾气大,呵呵呵.....”   原来是调皮的弟弟惹毛了当哥哥的?   这便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   这厢,赵宁被赵慎带入一间上等房,她记得没错的话,二哥只定了两间屋子,也就是说即便是在外面,她也还得跟四哥住在一块。   也是了,四哥出门都带着她,晚上又怎会让她一人睡?   赵宁不晓得赵慎究竟是怎么了,被带入屋子之后,他将门房合上,便直接将她拉到了床榻前。   赵宁都来不及为自己辩解,赵慎掰过她的身子,直接将她摁在了床榻上。   紧接着,赵宁感觉到腰带被人解开了。   “怕么?”赵慎磁性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第141章 侯爷心得   次日,赵宁下楼用早饭时, 公孙月又多看了她几眼, 还给她盛了一碗排骨山药汤,“五妹, 多吃些,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哪天能长好?”   赵翼欲言又止, 他与公孙月的屋子紧挨着赵翼与赵宁昨晚所睡的那间。   不该听到的东西也都听到了。   他这个二哥都看不下去了,他家老四太没人性!他家小五瞧着这般娇弱,老四怎好意思下手?出门在外, 还折腾了半夜?!   赵翼埋头用饭,一早上没怎么与赵慎说话。一颗“慈父”心过了半个多时辰之后才渐渐消散。   赵宁连连打着哈欠,“多谢二嫂,不知此事何时能结束?我想回京了。”   小女子声音糯糯的, 可怜巴巴的,一点不像个嫁为人妇的模样。   公孙月还能说什么呢,即便回了京城,赵宁依旧是骁王妃,定逃不了赵慎的魔掌, 这日后肯定更是无法离开他了。   一行人用了早饭, 继续启程赶路。   赵宁发现, 昨天傍晚那个唠嗑的男子一直不曾露面,她狐疑的看了一眼赵慎, 记得昨天夜里, 她迷迷糊糊听到他说了一句, “此人不能留了,我们小五日后不可再祸害旁人。”   赵宁越想越觉着可怖,想归想,她实在是困得厉害,上了马车没一会便又睡下了。   历时半日之久,队伍终于抵达黄崖关的长城,赵翼看了一眼羊皮纸地图,道:“老四,应该就在那下面了。”   众人并没有靠近,只是隔着数百丈之远遥遥望了一眼。   这时,线人闻讯而来,“王爷,赵公子,辰王与辽王两个月前已经抵达,于两日前已经入了地宫。”   赵翼不由得唏嘘,朱明辰是想皇位想疯了吧,竟然亲自下了地宫,只要有宝藏的地方,里面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机关。   赵慎与赵翼正对视时,另有一人策马而来,赵翼当即警觉了起来,“他怎么会来?”   赵慎道:“是太子派他来的。”   赵翼自是知道罗横已经“投靠”了太子,看来眼下又多了一个劲敌,他手中长剑拔出时,赵慎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醋意。   按着赵翼的本性,他不会不问青红皂就对朝廷命官下手。   “情”字让人痴迷沉沦,也让人入魔痴狂,即便是他赵慎,亲眼目睹了苍海枯朽为沧田,依旧不能幸免,如今反而愈发失控。他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大约这便是为人之障了。   赵翼问了他一句,“老四,你笑什么?”   赵慎这时看向了罗横,对他点了点头,这才对赵翼道:“二哥放心,罗横已与七公主婚配,你与二嫂又是情比金坚,无人会拆散你们。”   赵慎说的太过直接,但也一语中的了。   赵翼神色微赧,他不是一个容易失控的人,可一旦碰见与公孙月牵扯上关系的人或事,他不失控才是不正常。   从他两岁那天晚上起,便栽在公孙月身上了。   罗横的视线扫过一辆青帷马车,他消息灵通,知道公孙月也来了,英雄识英雄,罗横对公孙月除却爱慕之外,还有一股佩服与敬意。   像她这样的奇女子,让人无法不喜欢。   罗横抱拳道:“王爷。”之后又看向了赵翼,他几乎是带着审视的目光将赵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   赵翼果然是个俊美郎君,听说还是武艺了得,甚至于才智还在公孙月之上,难怪他会虏获佳人芳心。   罗横心中嫉妒,但男儿大丈夫,岂能夺他人之妻?再者公孙月与赵翼又是两情相悦,他只好退居其次了。   “赵二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着实是幸会。”   见罗横如此落落大方,赵翼自然不能表现出任何小家子气,这个节骨眼上,他定不能让公孙月小看了他,赵翼抱拳,道:“哪里哪里,罗将军的大名,在下早就如雷贯耳,不知罗将军怎会出现在此地?”   赵翼明知故问,他还不知道罗横与他家老四的那点旧交。   如今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罗横道:“不瞒赵二公子,是王爷设计让皇上调我入京的,我已得太子器重,虽还算不得他的心腹,但迟早能控制住他。”   赵翼猛然惊觉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赵慎。   原来罗横是赵慎自己想了法子弄入京城的!   赵慎本不想过多解释,但既然人到齐了,他便道:“罗将军此前追求过二嫂,我不说出来也是顾及到二哥你会多想。”   此言一出,罗横与赵翼俱是有些尴尬,不过说开了也好,今后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罗横笑道:“谁能没个年少轻狂?可惜了,还是赵二公子你赢了我。”   罗横都这样说了,赵翼定是要放下包袱,道:“那.....承让了。”   “哈哈哈.....”三人仰面大笑了起来。   公孙月坐在马车上听得真切,她原本还不敢下马车,赵翼虽是什么事都依着她,可一旦生闷气,便是无人可劝说的了。   上一次,公孙月足足花了一个月之久,软磨硬泡,恩威并用,终于说动了赵二公子对她笑一个。   看来还是老四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让赵翼与罗横化敌为友。   公孙月与赵宁双双下了马车,其实身着男装的公孙月更有韵味,罗横看了一眼,强行压制住心跳,便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僭越之事。   几人浅聊片刻,罗横道:“地宫定是危险重重,不过我听说这座地宫珍宝无数,眼下国库亏空,谁若是能将这批宝藏得到手.......”   他欲言又止,在场的人皆不愚钝,富贵险中求,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除却宝藏之外,关于“龙脉”的传闻才是最让人为之好奇的。   赵慎是带着赵宁出来的,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涉险,淡淡一笑,“先过去看看再说。”   赵慎肯定不会撇下赵宁,而独自一人进去,他说过,这辈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赵宁,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块。换言之,他若一人走了,留她一人在世上太过清苦,还有谁能任由她胡闹任性?   一人独活于世的滋味并不好受,赵慎太过明白了。   最终,众人由线人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地宫所在地。   此时,地宫外守着大批身手不凡之人,这些人多是朱明辰所带来的。另有准备押运宝藏的马车数量。   几人观测了地形,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公孙月道:“这座地宫的建势实在绝妙,不管是谁打造了这座地宫,他肯定受高人指点过。防水,防火,防震,可保千年不塌。”   赵翼,罗横,与赵慎俱点点了头,表示了赞同。   唯独赵宁没有瞧出来远处的平地有任何绝妙之处,他们所言的地宫应该是深埋地底下的吧?赵宁痛恨了一下自己的无知,装做自己也看懂了。   这时,赵慎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问道:“小五,你看出了什么?”   真是讨厌!   他又在故意借机笑话她。   赵宁反问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要进去么?”   进去肯定是要进去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地宫宝藏,谁不想亲眼所见一下,一饱眼福?   罗横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吩咐了身后的随从,之后赵宁就见守在地宫外的那批人很快就迷晕了,速度之快实在惊人,而且都是悄无声息的办事,没有动用任何的冰刃。   赵宁:“.......”   到了此刻,她才相信赵慎真的是带她来寻宝的,他不是仅仅说着玩的。   将近仲夏,此时的日头依旧高照,但一行人刚踏足地宫出口时,一股不寒而栗的凉意迎面袭来,阴气甚重。   地宫内有大量被人动过的痕迹,两侧的过道皆有火把高照,而且火把光亮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赵宁便知,前面一定是连通着的。   也就是说,这似乎不是一座封闭的地宫。   她的手被赵慎握住,由他带着继续往前走。   这样的场景很刺激,赵宁其实很喜欢,甚至于到了雀跃的地步,这个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太多,赵宁想起了前尘过往之后,早就想放肆一回了,深居后院的日子实在没甚滋味。   众人没有走多远,就见一脸熟之人大步从地宫深处走来,他步子极快,发髻早就被汗水打湿,看着他的样子,已经在地宫待了很长时间。   辽王朱明耀看清了来人之后,他先是一愣,但很快却如释重负,对赵慎道:“你来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哈哈哈哈哈,赵慎,你是不是算好了时日,所以今日才露面的?太子说你心机最甚,我此前还不以为意,且罢,既然来了,你便进去吧,我反正没有太大的兴趣。”   赵宁闻此言,突然想起了四哥的一些举动,他好像是的确拖长了数日,这才带着她悠哉悠哉的一路过来。   赵慎见他身上带伤,且朱明耀是孤身一人,赵慎嗓音无温的问了一句,“辰王人呢?”   朱明耀的视线落在了赵宁身上,她站在赵慎身侧,如此更显得娇小稚嫩。   赵慎竟然还将她带过来了?   这是有多宠着她,即便是这等重要之事,也不惜让她女扮男装跟在身边?   朱明耀不是一个恶人,他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如今可能事情不太一样了。   他如实道:“辰王疯了,这座地宫实在是诡异,我劝几位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千万别碰。”   罗横问道:“宝藏的传言都是真的么?”   朱明耀认得罗横,也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可今日一见罗横与赵慎同行,他便知道太子这回是输定了。   太子肯定不知道,他所留下的后手已经成了赵慎的人了吧?   朱明耀真的很羡慕赵慎,他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一切好处都让他给占了。   他道:“宝藏的确是真的,至于龙脉,我却未亲眼看见,不过后方有一座棺木,你们若是真要进去看个究竟,切记不要去往那棺木中去看。”   朱明耀丢下一句,便离开了地宫,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见赵慎正牵着赵宁,他便不明白了,赵慎就不怕地宫有危险?死也要带上她么?赵慎的占.有.欲未免太过强大了.   朱明耀隐隐觉着这辈子也无法与那个灵气逼人的小女子说上一句话了。   错过了开始,便是一生了。   这厢,赵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赵翼提出了质疑,“辰王怎会好端端的疯了?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饶是见多识广的罗横与公孙月也不甚明白。   这时,赵慎的声音在过道上回响了起来,“棺木中的尸首是用一味特殊药水泡制过的,只要不太过靠近即可,否则闻到了气味,容易唤醒人的心魔。”   众人闻言,纷纷只觉通体发寒,不知是地宫阴气太重?还是赵慎太令人害怕。   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少顷,一行人便在过道上看到几具尸首,每隔一段路便有一具,看血渍应该是这两天之内死的。   赵慎的手握的更紧了,他似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法他去哪里都要将赵宁给带上,即便是一同死,也好过独留她一人在世间孤苦的好。   他太清楚那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他的宁宝儿只有他才能宠上天,退一步说,他也已经做好了完善的准备,不会让赵宁受到半分伤害。   赵宁并不害怕,与四哥在一块,无论身在何处,于她而言,都是岁月如练。她隐约听到了一阵狂笑之声,但没一会,那笑声又转为悲切,总之千回百转,让人捉摸不透。   很快,众人便被一阵金光耀眼的场景给惊着了,眼前当真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还有龙椅一把。   朱明辰双眸赤红,玉冠已乱,脚下还踏着一具不知是敌是友的尸体。   他指着来人,喝道:“大胆贼子,见了朕还不下跪!”   赵慎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观察地宫上,没有人将他当回事。   其实,除却宝藏之外,龙脉才是这几人真正感兴趣的。   所谓龙脉,究竟长什么样,至今没有人真正见过。   即便是赵慎,他历世数载,也不曾见过。   半晌之后,众人依旧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公孙月指着金山中间的那台棺椁,道:“会不会是哪里面有蹊跷?”   棺椁是盖上的,朱明耀临走之前,特意提醒过一次,而且朱明辰的确是疯了,所以朱明耀的话绝对不会只是空穴来风。   罗横吩咐了身边的一随从上前打探,这随从秉着呼吸去开了棺椁。   这棺椁只是普通的棺材,也并没有设下机关,男人很轻易就将棺盖移开,他得了罗横的指使,小心翼翼往里面探了一眼,除却一具干尸之外,并没有所谓的龙脉。   男子摇了摇头,罗横挥手让他退下。   是以,罗横这才捂着唇鼻,亲自上前。   赵翼与赵慎同样好奇,赵宁也想看个究竟,可她不会武功,根本憋不住呼吸,赵慎将她拉开时,她已经开始头昏目眩。   “你.....你凑什么热闹?”赵慎低低的斥责,他方才用力过猛,险些将赵宁弄疼了。   赵宁晃了晃脑袋,再次看着赵慎时,他穿着一身晋国君侯的玄色氅袍,梁冠垂下的珠帘挡住了他俊逸清冷的面容。   赵宁不知怎么了,一股恼意涌了上来,踮起脚尖,抬手就往赵慎面颊上扇了一巴掌,“混账!你我如何.淫.乱.朝纲了?我偏是要给你生子,便是要让全天下都......”   赵慎抬手捏住了赵宁的后脖颈,将她弄晕了过去,顺手将人打横抱起,在赵翼等人一片茫然之中,他淡淡道:“棺木烧了吧,地宫暂时派人封锁起来,至于他.....”赵慎最后看了一眼朱明辰,“让他自生自灭。”   一言至此,赵慎抱着怀里的小妻子,头也不回的急步走了,似乎对这满目的宝藏毫不在意。   公孙月这时多留了一个心眼。   所谓心魔,一大半都是内心疯狂追逐的东西,小五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啊?   莫不是小五想给老四生孩子,老四还不太愿意?   机智如公孙月,今日碰到了未解的难题。   罗横与赵翼皆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将棺木合上之后,罗横当即命人将棺椁抬出去焚烧,再将骨灰埋入地底,让逝者入土为安。   不管这棺中人是谁,她/他大约都不希望死后有朝一日会被万人窥尸。   赵慎并没有派人急着将宝藏搬运出来,而是让人严加看守此地,地宫的铁门大关,里面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时,朱明辰突然从黑暗中看见一人。   她从天光微亮处走来,身后墨发及腰,一袭白色裙裳,面若池中白莲。   四周一片黑暗,可他依旧能够清晰的看见。   随着她的靠近,那脖颈处的红痕触目惊心的展露了出来。是勒死的痕迹。   朱明辰看着她步步靠近,终于耐不住的歇斯里地,“朕是皇帝了,你奈何不了朕!温玉你已经死了,你走开!你走开啊!”   守在地宫外面的人隐约听到了嘶吼之声,无人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嘶吼声一直从晌午持续到了日暮降临,甚至于夜深人静时,还有断断续续的哀怨之声传来,如泣如诉,着实可怖。但次日时,地宫内便恢复了死寂一般的鸦雀无声。   自此,再无生灵出来。   *   数日后的京城已经如同架在火炉上的蒸笼,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回京已有几日,赵翼与赵慎将朱明辰已死的消息告之了赵凌。   朱明辰是赵凌的嫡亲外甥,他这样的人最是容易煽情,虽是对朱明辰此人不甚喜欢,但赵凌还是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大半日。出来之后又著了一本《淡泊致远》的小册子,并且让赵家子嗣,从今往后,不论男女,俱要深读,读完之后必须要将所学心得写出来。   还将这一条规矩列入了家谱之中。   做人不可为恶,不可行贪,不可执念,淡泊致远才是赵家人应当世世代代记住的家规!   良哥儿很为难,只觉压力甚大,“.......”《藏拙**》他还没有研读透彻呢。   赵凌将册子撰好后,又让管事多临摹了两本,给骁王府与小王府上也各送去了一份。   *   赵宁被赵慎送到了定北侯府,他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但赵宁知道他是要做大事去了。   否则,他不会将她送到赵家。   赵慎将赵宁送到了梅园,“等我归来。”   赵宁知道他一定不会有事,她点了点头,问道:“侯爷父亲也一道去么?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这次怎的这般着急?我好像听说八王妃她......她出事了?”   赵慎捏了捏赵宁日渐圆润的脸,“别担心,一切有我,你乖乖待着。”   赵宁想打听消息都不成,赵慎的唇在她眉间轻轻碰触,一亲芳泽便点到为止了。   两个人成婚快大半年了,可依旧还是最初时候的样子。   赵慎走了,像即将要奔赴沙场的将军,赵宁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她即便想如公孙月一样,做一个可以帮衬自己夫君的女子,可她四哥从来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赵慎一离开,赵宁就去寻了公孙月,见公孙月在府上吩咐护院,正忙着布置防署,她便知真的出大事了。   “二嫂嫂,我二哥不在府上么?”赵宁问。   公孙月回头看了一眼赵宁,将她拉到身边说话,“五妹,你还不知道吧,太子挟持了八王妃,如今已经逼宫了,皇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凡太子提出的任何要求,皇上统统都答应了。五妹,你告诉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八王妃究竟是什么身份?”   看来这件事,公孙月还不知道。   赵宁有些为难,但思及都是一家人,便实话实说了。   公孙月竟然没有半分惊讶,“原来是这样,看来皇上还是念着老四和宁妃的。只要这件事安然过去了,咱们赵家再也不用怕了。五妹你先去歇着,今天晚上怕是不能太平了。”   已经到了日落时分,算着时辰,四哥他们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入宫,到时候能不能顺利救下八王妃还得看时机。 第142章 充盈后宫   皇城上空一阵惊雷如蛇毒吐信般忽闪而过。   天际骤然大黑了起来,星辰银月皆被厚云层层遮掩, 眼看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顾家协助太子全力逼宫, 以破竹之势攻入了皇城城门,所到之处, 禁军连连.逼.退。   朝中几大势力均以为赵家一早便会起兵抵抗,却是迟迟没有等来赵家的人, 直至太子挟持住了皇帝,赵凌才领兵缓缓来也。   赵凌着实在太狡猾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赵家帮着骁王夺嫡了, 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压制叛贼,非但没有夺嫡之嫌,反而赚了一个护驾有功的美名。   好一个奸诈不要脸的定北侯!人长的好看,内心却是尤为奸诈!   内阁几位阁老原本是想看着太子成事的, 但眼下又不好站队了,只能看着赵顾这两家巨狼相争。   到处都是血腥与火油的气味,南镇府司柳一刀被顾程所杀,曹忠是赵凌的人,没有赵凌的吩咐, 他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成败皆在今日, 史官如何记载就要看今日赵家怎么做了。   乾坤殿内一片血腥狼藉, 火光照射下,皇帝形容枯槁的面容上露出惊骇之色, 他看着被人拿剑驾着脖子的八王妃, 诸多心绪不知如何去说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 眼前之人一定就是他思念了小半辈子的宁妃了。   皇帝的眼神微痴,不带有任何的占有与强势,只是那样痴痴的看着她,过了半晌之后,他才看向了他亲手养大的太子。   嗓音哑的不像话,“朕已经将你想要的都给你了,你给朕放了她。”   太子突然一阵冷笑,“父皇最应该念念不忘的难道不应该是儿臣的母后么?她不过一个已嫁他人的女子,值得父皇就连江山也不要了?”   皇帝微微僵住,他已经想了太久了,但始终想不明白,明明一开始强娶了八王妃,不过是将她当做了棋子,她只是先皇后的替身而已。   可如今,皇帝就连先皇后是什么样子都想起不来了。   他还曾可笑的当着八王妃的面,直截了当的告诉过她,“朕无非是看你有几分像朕的皇后,这才娶你入宫,你别以为朕非你不可!”   以前有多么自以为是,此刻便有多么可笑。   人到了迟暮,回眸所望时,第一眼看见的,都是自己平生的那些荒唐事。   皇帝并不认为太子会赢,他知道自己真的比不过赵凌,所以他亲手养大的太子一定也敌不过赵慎。   到了此刻,皇帝竟然庆幸,赵慎是在定北侯府长大的,他这个儿子日后一定大有出息,比他在位时要好上百倍。   皇帝的视线又移到了八王妃脸上,她还是那般的美貌年轻,看着她的肚子,再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吧.......皇帝当真羡慕极了八王爷。   两情相悦的滋味,他这个当皇帝的人好像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他与先皇后相敬如宾,不曾有过轰轰烈烈。   皇帝惆怅半晌,才道:“你放过她,挟持了朕出去,如此一来外面那些禁军不会反抗。”   太子又笑了,“父皇,您难道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死?这是儿臣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恕儿臣不能从命,赵慎夺了儿臣最在意的女人,儿臣如何能放过他母亲?”   皇帝闻此言,连连摇头,“你......你还执迷不悟!”   太子觉得这话甚是可笑,“儿臣执迷不悟?那父皇呢?父皇还不是一样!”   老皇帝沉默了,他本没有红尘菩提心,怎奈何还是坠入红尘道了.......而且还是后知后觉,到了这个岁数才回过神来。   外面兵刃打斗之声愈发激烈,太子的人已经不止一次来报,赵凌与八王爷也不知从哪处调来一个铁骑营的兵力。   赵凌还算理智,但八王爷已经疯狂一般的朝着乾坤宫的方向一路杀了过来。   赵凌与八王爷算是“患难之交”,两人年轻时候一同干过不少“恶事”,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并肩而战的机会,赵凌对八王爷道:“兄弟,你去救人,我赵家替你挡住后方!”他指的是顾家的兵马。   朱浩天因为王府被围困一事,此刻还在气愤当中,将妻女送去了侯府之后,他也急急忙忙赶过来,自是掩护着八王爷,一路杀出重围。   八王爷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不靠谱的儿子,关键时候还是很管用。   八王爷是真心将朱浩天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这些年的相依为命,朱浩天早就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了。黑归黑了一点,但相貌上依旧令他骄傲。   这次八王爷无法笃定前路是生还是死,他对朱浩天喊了一声,“好儿子!记得为父此前与你说过的话!”   一言至此,八王爷继续带人朝着乾坤宫的方向厮杀了过去,朱浩天忙里偷闲思量了一番。   父亲此前说过的话太多了,他指的究竟是哪一句啊?!   朱浩天没有那么时间想这些了,他满腔怒火无法可发,顾家竟然带着数百精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掳人,这万万不可饶恕!   这厢,八王爷寡不敌众,久攻不下,他索性弃了兵刃诈降,他被太子的人带入乾坤殿内时,手臂已经被人砍过一剑。   但这并不要紧,他只要能看到妻子就行。   八王爷被押过来时,八王妃喊出了旁人不曾喊过的名字,“贺之!”她笑了笑,眼中无所畏惧。原来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连生与死也没那么重要。   八王爷也看着她,他回以一笑,大老爷们的眼眶微红,“阿宁,我来了。”   两人相约一笑,眼中只有彼此。   皇帝看着这一幕,他有悲愤,有不甘,但他已经开始悔了,或许一开始他真的不应该啊!   太子朗声一笑,“哈哈,好一对痴情男女,这都过去二十年了,还能结为夫妇,你们放心,我会让你们死在一块,了了你们长相厮守的心愿!”   太子将八王妃推向八王爷时,他抬脚就往她肚子上踹了下去,皇帝也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反应极快,上前扑在了八王妃的身上,替她挡了一脚。   八王爷旋即将爱妻扶起,而这时皇帝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咳咳咳.....”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子,“你....你这个畜生!”   太子却笑话他,“我是畜生?父皇认为我狠毒么?我这些都不及您的千分之一啊。”   皇帝无言以对,看着此刻的太子,他竟然回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他也曾这般毒辣过!此时想起来,皇帝竟觉着那不是他,那是一个恶魔!   “报!殿下!大事不好了,顾将军败在了赵家二公子的手上了!”   太子一听到赵翼的名字就头疼,他赵翼表面上温润如玉,其实狠毒起来,就连太子本人也为之唏嘘。   太子并不着急,他似乎还留有后手,对众人道:“押上他们二人,且随本宫出去迎战!”太子转而又看向了李德海,“厂公,劳烦你请上皇上与玉玺,一并随本宫出去!”   李德海脸色微赧,他扶起了瘫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的老皇帝,“皇上,您可一定要撑住啊,骁王殿下已经带人救驾来了。”   赵慎.....赵慎来了。   老皇帝不敢看去八王爷夫妇,他现在就像个丧家之犬,而这一切又似乎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是的,他还有儿子,赵慎是他与宁妃的儿子。   一旦思及此,老皇帝脸上溢出一抹奇光异彩出来。   顾家渐渐被定北侯府的兵力掌控了下来,赵凌手下的这些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炼军队,一旦进入战斗,可以以一敌十。   太子走在前面,他的人将老皇帝与八王爷夫妇押出了乾坤殿,他看着眼前的血腥凌乱的场景,体内一阵喧嚣翻腾。   他朱明安,成也是今日,败也是今日!   赵慎从远处走来,手中握着“缺月剑”,似乎根本没有参与这场宫变之中,玄色锦袍随着夜风刮起,他目光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宛若仅仅是个局外人。   他仿佛一直置身事外,却又是整盘棋局的操控者,双手不曾沾染一丝鲜血。   可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朱明安,也没有这繁华的皇城,却是远在宫门之外的赵家。   在那里,他的宁宝儿一定在焦急的等着。   所以,这一场变故务必要尽快结束!   赵慎眸色无温,但说话时,气势如山,“朱明安,你贵为太子,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罪?”   朱明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冷笑了两声,旋即又是仰面朗声大笑了起来,好似情绪大幅度的起伏,“哈哈哈,我知罪?那你赵慎又凭什么治我的罪?”   到了这个时候,老皇帝已经没有丝毫的犹豫了,早知道他应该提前将赵慎提拔上来。   赵慎挥手,让身后的禁军继续上前,太子自然是不示弱,让罗横将挺着大肚的八王妃又往前押了一押。   “赵慎,你可要看清楚了!你不在乎咱们父皇的生死,可这人却是你母妃!你以为易容之术就能瞒天过海了?”   赵慎没说话,他看着罗横亲手押着八王妃,将她缓缓送了过来,赵慎伸出手,柔声道:“让您受惊了。”   八王妃被赵慎牵住,然后稳稳当当的被送到了后方。   这时,太子面露惊惧之色,“.....罗横!你干什么?”   罗横转过脸来,他对自己的人做了一个手势,这些人当即对太子那几个心腹一剑封喉了,罗横道:“还能做什么?自是铲除逆贼!”   看到了这里,老皇帝这才明白了赵慎的计谋。   他果然是步步为营,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厉害数倍。   八王爷一得了自由,就将太子擒住,在老皇帝没有来得及开口之后,八王爷一剑将太子给杀了。   他发过誓,谁也不能再欺他的妻子分毫!   太子又输了,与上辈子一样输的猝不及防。   他当真是不懂了,这是为什么?他明明是部署周密了,怎么还是败了?!   太子朱明安在倒下之时,脑中诸多画面瞬息变化,他看见了颠倒过来的宫宇,可突然之间他又看见了赵宁,还有她嫁衣如火,双眸漠然的样子,最后的画面是她轻轻一跃跳下万丈深渊,还有那唇角一抹淡泊的浅笑。   那画面就在他眼前凝滞,他看见了挂在她眼角的一颗泪珠子,那样妖艳奇美,但也残忍冷酷.......   终于,朱明安彻底闭上了眼,他唇角含笑,像是释然了,“原来是这样的.......”   一场暴雨顷刻而至,血流成河的场景足足维持了半个时辰,这才将青石地面上的一切罪孽洗净。   老皇帝还活着,赵慎并没有趁胜夺势,赵家也没有造反,今日此举让朝中诸人再也无话可说。   这等护驾之功,谁还敢说赵家半句“不忠”之言。   老皇帝亲眼看着八王爷抱着他的妻子离开,他站在原地,就连喊出声的勇气也没了,或许他终于知道,他早就失去了拥有的资格,即便如今只是一个名字,他也没有资格喊出口。   太子的尸首还未凉透,他唇角依旧挂着笑,像是瞑目了。老皇帝瘫坐在地上,抱起了他的头颅,叹道:“你又何必逼朕......你又何必逼朕......”   赵夔镇守赵家,太子的人一直试图攻入侯府,但赵翼带着人重新杀回时,赵夔便知道一切都成了!   朱浩天一回府就抱着他的女儿,这个时候,他是谁人都不放心的,唯有将女儿放在自己身边才最稳妥。他好像很担心还有人会卷土重来。   赵翼处理了外面的人,便直奔府内,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此人便是赵慎。   赵夔就站在照壁迎接他二人,笑道:“你们就放心吧,家中一切都好。”   赵宁几乎是扑了过来,直直撞在了赵慎的腰上,赵慎伸出手将她拉住,他连连后退了两步,让她有个缓冲的机会。   “阿兄,你回来了啊。”赵宁抱着他精瘦的腰,又道:“我与两位嫂嫂打赌,赌你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这次你帮我赢了五百两银子,我还得感谢你。”   赵慎低低一笑,她竟然拿这种事去赚钱了......不过只要她高兴就好。   毕竟,他这辈子所图,无非只是让她高兴.......   赵慎微微垂眸头,他的视线与赵宁的相缠,看着妻子仰面时的一脸欢喜,他柔声道:“嗯,我们宁宝儿有出息了。”   赵宁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无半分汗味,亦或是血腥味,只有淡淡的薄荷香和一股子独属于他的味道。   *   老皇帝大病了半月才将将可以起榻,顾家父子被诛之后,老皇帝听从了赵慎的建议,扶植了顾家的庶子袭爵。   赵慎说的很对,眼下的天.朝不能缺了武将之家,像顾家这等百年簪缨之户,若是彻底连根拔起,只会让朝堂动荡,以德报怨方可拉拢人心。   老皇帝一直以为赵慎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毕竟他就是这般清冷孤漠的相貌。   这一日,老皇帝起榻,他叫了赵慎过来问话,问他为何这么做,赵慎却说,“我并非一个善人,只是给吾妻积福。”   对这个回答,老皇帝很是惊讶。   生在帝王家,如何能多情?   但同时,他也很羡慕赵慎这个年纪,一切遗憾都还可以来得及,良久之后,他道:“好,说得好。”   关于赵慎又是何时将罗横归为己用的,老皇帝便不再多问了。就连宝藏一事,他也没有多用,大有放权之意。   一月后,老皇帝以久病成疴为由,禅位给了骁王-赵慎。   新帝登基大典就定在了禅位之后的第三日,老皇帝没了五石散的支撑,人已经五分清醒,五分疯傻,但夜里时常会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白日里倒是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是太上皇,也知道赵慎已经是新帝了。   可一到晚上,还会窝在墙角低泣,任谁劝说都不行。   赵慎为帝,赵宁自然名正言顺成了天.朝皇后。   赵慎早已成年,像他这个岁数的男子,至今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皇后与新帝成婚大半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这让朝中大臣很是担心。   大皇子早年流徒时暴死,太子与辰王也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不问世事的辽王,太上皇倒是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但终究成不了气候。   虽说赵慎正值年轻力壮时,可他也该趁早考虑子嗣,充盈后宫迫在眉睫。   早朝上,不断有大臣上书选妃一事,太皇太后还亲拟了一本选妃册递给了赵慎,“皇帝,这些都是世家之中试婚的姑娘,你若无心后宫,又顾及皇后,少择几人便是。”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只有一个皇后的道理?   赵慎登基以来,很是勤政,也不宿在帝王的寝殿,日落时便会去寻他的皇后,两人同饮温茶,共赏黄昏,就连皇后娘娘近身伺候的那些宫人都不得靠近,还曾有人瞧见新帝给皇后娘娘捏腿,可见皇后是何等受宠!   这一日下了早朝,年轻的帝王带着一本选妃册去见了他的皇后。   皇后娘娘越活越小,这个时候才从被窝里钻出头来。老皇帝的嫔妃都被清空了,如今也无人给太皇太后请安,赵宁也被免去了每日请安的规矩。故此愈发贪睡,人又圆润了不少。   赵慎命宫人备了早膳,眼下已经入秋,又到了桂花飘香的时候。见赵宁梳妆好,赵慎对她招了招手,“怎么了?又不高兴了?”   赵宁脖子疼,是被凤冠压的,她每日晨起需得穿戴齐全,压襟头饰样样不得落下,她嫌累的慌。   赵慎挥手让宫人退下,有旁人在时,他的宁宝儿总会放不开。她哪里都好,就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不如那辈子时奔放。   赵宁闷闷不乐的落座,腰上的翠玉禁步撞在了红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赵慎见她不苟言笑,他淡淡道:“朕已经命人给你重新赶制衣裳,过阵子你便轻松了,且再忍忍,就当为了朕。”   赵宁除却这些不习惯之外,她已经两个月没有出宫了,平时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她如今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能像上辈子一样飘在帝王身侧。她总觉着自己成了一只金丝雀。被赵慎所困,她迷恋他的柔情,可又向往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赵宁点了点头,“是不是我欠了你的?”   赵慎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燕窝,“浑说,明明是朕欠了你的。”   他太能说了,赵宁又欲语却无词,两人相安无事的各用了一碗清舟,这时赵慎将选妃册递给了赵宁,“你是朕的皇后,替朕好好想想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朕一会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到时候,宁宝儿必须要给一个说法。”   赵慎将选妃册丢下之后,人也离开了后宫。   赵宁随意翻阅了几眼便懒的看下去了,她自己不想呆在这座深宫之中,可也不想让旁人进来,即便四哥要养金丝雀,那也只能养她一只。不过转念一想,四哥上辈子也没有娶妻,如他所言,他是晋国君侯时,便没有子嗣,他哪会真的选妃.....   肯定又想诈她!   赵宁可不会上当!她老实的将选妃册又看了遍,这册子上还有姑娘家的画像,赵宁挑了几幅相貌寻常的出来,等到赵慎过来时,她便拿出来给他看,娇俏的脸上挂着笑,“四哥,我觉着这几位倒是合适,瞧着也是乖顺的模样,日后入宫也免生是非。”   赵慎连看都没看一眼,他落座后品了几口花茶,“哦?是么?既然是宁宝儿挑中的,那就交由礼部去办吧。”   内室没有旁人,帝王这话也只有赵宁听到了,可君无戏言,他既然说出来了,那便是“真心”的了。   “啪——”的一声,赵宁将选妃册掷在了桌案上,美眸瞪了赵慎一眼,“你是故意的!”   赵慎挑了挑眉,不像个正经的帝王,倒像个纨绔子弟了,“朕是故意的?宁宝儿就不是了?朕让你解决事情,不是让你制造事情。群臣极力让朕选妃,不过是因为皇后没有给朕生孩子,若是皇后能三年抱两,谁再说纳妃,朕就贬了谁!”   说着,他的声音突然低迷了起来,一手捏起了皇后调皮的小下巴,低低道:“这都快三个月过去了,你还没适应?”   从蓟县回来之后,赵宁就没让赵慎近过身,即便两人同榻而眠,赵宁也不愿意与他同一条被子。   赵慎一靠近,她便想起了那具干巴巴的尸首。赵慎登基那日,晚上自是想拥着他的皇后游玩巫山一番,谁晓得他几乎用了强力了,赵宁竟吐了.......   赵宁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若不你再给我几月适应一下!”   赵慎认为此事没得商量,“你就这么嫌弃朕?朕可从未嫌弃过你。”   赵宁理据道:“我也从没那般丑过!”   赵慎:“.......” 第143章 凫水沐浴   王氏的这对双生子又是有惊无险。   就连赵老太君也觉着王氏当真是后福不浅,不过也有赵凌的功劳在里面。王氏生产时, 赵凌在产房外面也是出了力了。   府上眼下又多了小十与小十一, 良哥儿只觉肩头的任务更重了,小七小八是姑娘家, 都还算省心。就是小九太过调皮,良哥儿整日除却研读侯爷父亲撰写的书册之外, 还有文武兼修,剩下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小九身上。   没办法,家中孩子太多, 如今所有的宠爱都在小十与小十一身上,良哥儿不忍心让小九太受冷落了,毕竟他明白被“遗忘”的滋味。   赵家又要办洗三礼。   这一次,满朝文武的官员都是面带笑意, 真心实意前来恭贺的。要问起眼下天.朝名声最为响当当的人物是谁?   当然是定北侯赵凌了。   如今的赵家,即便内阁那几位也不敢多说一句流言蜚语的,谁让赵家养出了帝后二人呢?!   这样百世难得一见的奇闻,也只有他赵凌能干得出来。   洗三这一日,王氏的身子太过虚弱, 贵妇们也不敢进屋打扰。三日前, 她生完小十一的时候, 一向温柔的性子,竟然发火了, 借着最后一点力气, 对着门外的赵凌喊了一句, “我这辈子再也不生了!”   赵凌很疼惜妻子,但如今离着他的目标还差一个。就算依旧算上赵慎在内,依旧还差一个呀。   院中的下人低头偷笑,夫人喜得一双麟儿,可是大喜的好日子,下人们得的赏钱都不少,也都跟着高兴着。   赵凌面色凝重,听到小十一洪亮的哭声之后,他这才放松了下来,身后的婆子递了面巾给他擦拭,他这才察觉早就急的满头大汗。   王氏不管是第几胎了,每一次都让赵凌焦急万分,宛若他自己生产一样。   赵凌兀自笑了笑,他知道夫人心软,又太过心善,日后只要他装装可怜,再生一个小十二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家要办洗三礼,赵宁也想回府,但因着这一日府上来往宾客过多,以赵宁如今的身份,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轰动。   赵慎制止了她回赵家。   看着自己的皇后在自己跟前气的一鼓一鼓的,帝王轻飘飘的挑眉看了她一眼,这都三个月过去了,他也是积着火的,“生气了?”   这还用问么?   赵宁道:“我着便衣回去就是了,保证不会让旁人瞧出来,我就想回去看看弟弟妹妹们。”   她一直不太愿意自称“臣妾”,总觉着疏离了,仿佛她会成为赵慎的三宫六院之一,赵宁又道:“四哥,你不要太过分了!”   赵慎放下手中折子,屏退了左右宫人,就连李德海也没有被留下,他唇角一抹似笑非笑溢了出来,似有千般难言之隐,“过来,到朕身边来。”   对赵慎的诱惑,赵宁是拒绝的,她白日里尚可与他靠近,但到了晚上,一旦上了榻,脑中旋即会想起那具可怖的干尸。赵宁记得那干尸的头发都是乌黑的,难道四哥曾“英年早逝”?   赵宁没有上前,“你又想骗我给你生孩子?”   现下四周无人,年轻的帝王眸露可怜之色,“我们宁宝儿已经三月不让朕碰了,你如何能怀上孩子?”   这话很在理.....   赵宁:“.......我到底能不能回赵家?我要回去!”她开始蛮不讲理。   赵慎原本的目的就是将她宠成最初的样子,可他渐渐发现,那时的宁宝儿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赵慎揉了揉眉心,他勤政爱民,登基之后一直在致力于造福百姓的大业上,已经很少休息了,眼下被他的皇后一纠缠,他便不说话了,只是神色幽深的看着她,然后淡淡一笑。   赵宁这就不懂了,“四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让我回?还是不给回?”   赵慎向她竖起一根食指,然后很有规律的左右摆了一摆,声线平和道:“想要出宫可以,你先给朕生个儿子。”   闻此言,赵宁便知道她今日是没法出宫了,赵慎又向她招了招手,“你听话,到朕身边来,朕已经命人送了礼去侯府,你若想看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赵宁没有顺从赵慎的意思,被宠坏的人总会愈发有恃无恐,她转身想走了,这时宫人急急来报,“皇上,七公主她闹着绝食,说是.....说是罗将军就是一介莽夫,公主她不愿嫁。”   七公主与罗横的婚事是老皇帝当初定下来的。   七公主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迟迟不嫁出去,总不能一直留在宫内。当初老皇帝将七公主许配给罗横,也是为了拉拢他。   这桩婚事满朝皆知,若是随意悔婚,有损先皇颜面。   当年七公主爱慕赵慎的那些事,赵宁比谁都清楚,她问:“眼下如何是好?”此前老皇帝的嫔妃或是守灵或是出家,但公主不一样,她只能嫁出去,或是继续养在宫里。   赵慎从龙椅上起来,赵宁不愿意靠近他,那他便自己过来,他拉着她往殿外走,一边道:“罗横是朕的结拜兄弟,他文武双全,智谋过人,怎可与莽夫相比并论?她若不嫁,自有旁人嫁!”   赵慎牵着赵宁去逛御花园,白日里偷香窃玉一番还是可以的。   年轻的帝王捧着他的皇后的脸,将她吻的上气不接下气时,他这才将春竹的身世告诉了赵宁,还让赵宁认她为义妹,“就封春竹为册封宜夫人,将她许配给罗横。罗横此人朕最是了解,亏待不了你的好丫鬟。”   赵宁一直寻思着给春竹与夏雪找人家,可惜没有合适的人选,听了赵慎这般一说,她大惊道:“春竹竟是李公公的侄女?你.....你怎么瞒我到现在!”   赵慎见她又生气了,他也很无奈,宁宝儿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他给惯出来的,可他不惯她,还能惯谁?   赵慎附耳在宁宝儿耳垂上咬了一口,“朕本来想告诉你的,是你自己近日不让朕上榻的。”   赵宁:“......”   七公主本以为赵慎会哄着她,她此前心悦赵慎,现在也想依靠着她。父皇不在了,她不依仗兄长,还能依仗谁?   那罗横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带兵大战的粗人?怎能配得上她这样的金枝玉叶?   七公主以为闹上几场,赵慎已一定会改变心意。   谁料赵慎不仅对她不管不问,就让春竹认了皇后当义妹,赐了赵姓,改名赵春竹,并给赵春竹与罗横赐婚了。   一个下人而已,她怎能将自己这个堂堂公主取而代之了?!   而且,皇兄与皇嫂还如此的厚待她?这让七公主愤意难平。   七公主当夜又是哭了一宿,次日一早自是肿了眼眶,无法见人。这种事她还无人可诉说,原本就是她自己想拒婚在先的!   就连太皇太后也撒手不管她的事了,罗横可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七公主闹着不嫁,这不是折损了人家的面子么?   罗家是开国功臣,罗老将军早逝,罗横十几岁起就肩负了家族重任,自然是比寻常的贵公子老练了一些,但绝对不是莽夫。   赵宁亲自给春竹准备了嫁妆,见春竹还想继续留在宫里伺候她,赵宁反语重心长道:“傻姑娘,你现在是宜夫人,很快就要成为将军夫人了,日后罗将军回京,你照样可以入宫见本宫。”   夏雪也哭红了眼眶,她与春竹是皇上亲手栽培大的,而来又安插在了皇后身边。皇上虽看着孤冷,倒也从未苛待她二人。如今春竹即将外嫁,夏雪替她高兴,但又不舍。   主仆几人感慨了好一番。   春竹出嫁之际,自然不宜一直留在赵宁身边伺候着,即便她自己愿意,赵宁也不许。   春竹收拾包裹走之前,跪在了赵宁脚下,又是一番抹泪,劝道:“娘娘,皇上他实在不容易,您不晓得,皇上在您十岁的时候,就对您有心思了,您.....您不能再将皇上关在殿外了。”   赵宁:“......”   春竹等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们哪里会晓得赵宁与她四哥的那些前尘过往呢?   赵宁拉着她起来,“好姑娘,过几日就要嫁人了,万不能再哭了。本宫.....尽力吧。”   春竹更不懂了,这种事怎么还需要尽力?皇上独宠皇后一人,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怎的如今还不同榻了?这种事难道很难么?此前在骁王府时,也没见皇后娘娘这般为难啊?顶多是对皇上抱怨几句。   春竹带着万分的不解离开了赵宁身边。   她在回廊上撞见一人,此人是新帝身边的红人,前后伺候了两代帝王,春竹也是个心善的主儿,她倒不会瞧不起阉人,她自己也是个奴才出生,幸得皇上和皇后垂怜才有今日。   春竹对李德海微微一笑,李德海一怔,很快也回以一笑,看着春竹离开的背影,李德海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这辈子也算是知足了。   *   眼看着又要入冬。   赵宁新得了一把团扇,是辽王朱明耀赠与她的。   几年前,朱明耀也曾给她一把同样的团扇,只不过让四哥故意摔坏了。   赵宁倚在临窗的大炕上晒着太阳,如今春竹已经随着罗横去了福建。   福建是朱浩天的封地,赵慎主要是太不放心朱浩天夫妇,这才将罗横安排了过去。   如今,赵宁身边贴己的宫人只有春雪一人,其他宫人都是赵慎给她安排的,赵宁慢热,寻常话不多,殿内时常都是冷冷清清的。   此时,梅花才将将打了花苞,还没有到赏梅的时候,不过她宫里倒是多了数盆茶花,听说是赵慎命人在暖房培植出来的。   赵宁晚上不准他上榻,他便诓骗她,说是那茶花之所以开的妖艳,是因为用了人肥之故。   即便赵宁知道这话是假的,可每每看着一屋子的茶花,她心底也是膈应的慌。   赵慎今日下了朝便直接来了后宫,李德海领着小太监将奏折都搬到了皇后的住所,看样子皇上近日若是无事,大约不会去御书房了。   历朝皇帝都是后宫三千,雨露均沾,可他怎么察觉到近日新帝就连床铺也挨不着边了?昨个儿听宫人说,皇上就在外间的炕上熬了一宿......?   李德海不甚明白,按理说皇后至今没有生育,皇上也不必避讳。满朝文武都急着皇嗣一事,怎的皇后娘娘这边丝毫不着急?   李德海倒也不敢多言,当初皇上让先帝赐婚的场景历历在目,皇上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皇上自个儿没有心急,他这个大太监跟着急什么?   赵慎身着一身帝王冠冕服,梁冠尚未除去,他步子很大,人又挺拔,款步而来时,琉珠在他面前斜斜的晃动。   待宫人一禀报,赵宁忙将团扇藏在身后,她倒不是对辽王有任何念念不忘之意,单纯是觉着这团扇好看。四哥摔了一把,肯定还会摔第二把。   辽王即日起便要去他自己的封地上去了,按着天.朝的祖.规,亲王封地一般都是在边陲,辽王也不例外。   赵慎岂会不知道后宫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有这么一个皇后,心思自然都在她身上,靠近后,赵慎胸膛起伏,似有愠怒之意。   这全天下的珍宝任由赵宁去挑了,她怎就这般在意一把扇子?   赵慎身为君王,他也不想与赵宁这般小家子气,可别的男人所赠之物,他当真不想看到。   “拿过来。”年轻的帝王在软炕上落座,他俯身将赵宁拉了起来,如此便更轻易就能夺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   随着他的动作,琉珠砸在了赵宁脸上,她有些生疼,“四哥!你干什么呀?”   赵慎将团扇夺了过来,那上面画着一副美人扑蝶图,还写有小字一行,辽王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许是知道自己日后没有机会回京了,竟给赵宁亲手写了一首离别诗句,其情明显,喻意更胜。   如此,赵慎更是无法忍受,这把团扇的宿命与几年前的那把如出一辙。   本就是白玉做成的扇柄,一摔也就碎了。   听着“啪嗒——”一声脆响,赵宁便知这团扇也毁了,她瞪着赵慎,抬手拂开了遮在了他面前的琉珠,气的像只炸了毛的兔子,她以为自己这个样子已经很是严肃可怕,可看在赵慎眼中不亚于是在邀宠。   他正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又素了无数漫漫岁月,这次给赵宁缓和的时日已经够多了,再者他哪里是什么干尸?也不知道是谁曾经迷恋上了他的皮囊!   在赵宁还没来得及争执时,赵慎以强横之势抢言道:“休要胡闹了,辽王今日便要离京赶赴封地,你想让他从此消失,你就继续给朕闹!”   见小女子明显软了下来,赵慎又继续警告她,“朕今日就告诉你,你与谁暧昧不清,朕便杀了谁!”   赵宁气急,这桩“红杏出墙”的罪孽,她可不想认!   她何曾与朱明耀暧昧不清了?   “你浑说!”赵宁与对他对峙,可能是在宫里憋的太久了,脾气说来就来。   内殿伺候的宫人各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若是一会闹起来,他们也不知当如何是好。   他们的皇上可不是一个善男信女,疼惜皇后是真的;可动起手来,那也是真的。而且不打旁处,就打.臀.部。   皇后也快十六了,瞧着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哪能受得了皇上的龙爪龙威?   瞧瞧,皇上这才下朝不久,帝后两人又闹起来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皇上吃了辽王的醋时,皇上冷峻的脸上却荡出一抹笑意出来,“且不管扇子了,我们宁宝儿想要扇子,朕命人给你做便是。浴殿已经打造了,朕带你去看看?”   新帝勤政,登基以来从不铺张奢.淫,唯一一件劳民伤财的事,便是将此前锦华宫改造成了浴殿。   浴殿这种地方,有什么可观看的?他肯定是不怀好意!   赵宁一想起冷漠了四哥三月之久,她心头那点愠怒便消散了一些,“我已经尽力了,可.....我就是忘不掉你死后的样子。”   众宫人:“.......”皇上不是好好活着的么?皇后怎的看见了皇上死去的样子?   赵慎唇角猛的一抽,又是这句话!   赵慎已经解释过了无数次了,他曾经相信神魂不灭,便能在世上再寻到她,所以才让巫祝处理了他的尸首。   “难道我们宁宝儿还见过风度飘飘的干尸?你对朕的要求未免太高,朕死了还要俊美?”赵慎嗓音愠怒道 。   众宫人:“........”听不懂,真的听不懂,皇上和皇后真会闹腾。   *   此时还未至晌午,赵宁就被赵慎“强行”带到了浴殿。   锦华宫曾是赵贵妃所居的地方,里面修葺的花团锦簇,奢华非凡。浴殿内引了热泉,一踏足其中便可见腾起的白雾,如仙境缭绕,细水潺潺,纱幔轻晃。   帝王的手掌滚烫,搅的皇后娘娘内心澎湃又惶恐。   这都数月没有亲密了,她仿佛对赵慎已经很是生疏。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朕的吩咐,任谁也不要进来!”赵慎吩咐了一句。   很快,浴殿内只剩下了他与赵宁两人。赵慎的掌心愈发的滚烫,他在赵宁手心抠了两下,埋怨道:“朕今日又被群臣所扰。你看,朕为了你废弃六宫,朕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和尚吧。”   说来说去,他还是有那个念想!   赵宁也不是不愿意,她只是控不住去回想那日棺椁中的干尸,那就是她四哥,她一眼便人出来了。   赵慎微微低头,他抓着赵宁的手去摘下头上的梁冠。之后又继续抓着她的手,引导着她去解身上的腰封,配绶,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很快就露出了健硕白皙的胸膛。   赵慎依旧抓着赵宁的手,摁在他的胸膛,哑声道:“是不是很好看?我宁宝儿上辈子都看不腻的,哪里像干尸了?”   赵宁:“.......”   这是事实,她无以反驳。   赵慎做事习惯了雷厉风行,脱衣也一样,在赵宁羞燥中,他已经对她坦诚相待了。   赵宁本能的移开了视线,若是当鬼魂那会,她肯定不会这般自觉。   不过,赵慎却替她解决了后顾之忧,他事先就备了一条大红丝带,当他准备给赵宁蒙住双眼时,赵宁惊讶了,“四哥,你,你,你又干什么?”   赵慎低笑,“你不是浮想联翩么?蒙住就看不见朕了。”   赵宁咬了咬牙,总觉着今天肯定会很羞耻,但她隐约之中又盼着......果然还是被他的皮相给迷惑了。   蒙上双眸的赵宁什么也看不见,就连衣裳也是赵慎帮着她褪下的。   她被赵慎抱着进入浴池时,身子轻飘飘的,这池子太深,她都可以在里面凫水了。   赵宁攀附着赵慎,她双足试了几下,当真够不到底,如此便只能老实的圈住赵慎的脖颈,两人紧紧相依,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赵慎垂眸,看着那莲花盛开的一幕,还有那可爱的粉色茱萸儿,他喉结一紧,突然俯身。   紧接着,赵宁就听到他在耳边低低道:“宁宝儿,给朕生一个儿子。”   赵宁知道自己的使命,她肯定需要有一个儿子才行的,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两条可怜巴巴的小细腿被人搭在腰上,他竟然直接就.....   赵宁惊呼了一声,但突然又想起赵慎方才的吩咐,外面那些宫人无论听到了什么都是不准踏足浴殿半步的。   赵宁疼的厉害,赵慎换着法子哄了半天,煎熬了好半晌之后,实在不行了,便再也不依着她了。   外面的宫人从晌午未至,一直等到了日落黄昏,当橘色冬阳倾洒在锦华宫上空时,皇后那把细细弱弱的,又似泣不成声,或是又怨又恼的嗓子还在徐徐不断。   一开始皇后娘娘还骂了皇上几声,到后面只有间隔不断的哭腔了,最后面连哭腔也微不可闻了。   夏雪抱着绫罗守在殿外看着夕阳西下的场景,她已经连连打起了哈欠,也不晓得里面究竟要闹到几时?   *   有罗横打前,朱浩天也打算带着赵淑婉去福建了。   关键是要给女儿养珍珠!   朱浩天已经将此事打听妥当了,再者有罗横镇守,他也不担心倭寇来犯。   赵淑婉这几天忙着奔波于京城的各大药铺子,她与朱浩天都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生孩子是不太可能的,她担心下一胎又会如她的玉儿一样,这阵子强行让朱浩天服用美肤驻颜的汤药。   朱浩天惧妻的厉害,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跑去向赵凌告状。   如今的赵家到处可见孩子的踪迹,萧氏生下了长孙,公孙月也有喜了,而赵凌还在偷偷摸摸的计划着小十二的事情,若是不凑齐十二个,他这辈子都没法顺心,赵凌哪有个功夫理会朱浩天。   不过,朱浩天到底是被自家女儿给“毒害”了,赵凌语重心长道了一句,“浩天啊,你也是个堂堂王爷,夫纲如何振作,还需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朱浩天眨了眨眼,他未能明白岳父大人的意思,难不成岳父大人是想让他回去对淑婉妹妹“施.暴”?   朱浩天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朱浩天的回答让赵凌很满意,但面上却很惋惜,他叹道:“浩天啊,委屈你了。”   光说这话肯定是不够的,赵凌宽慰过之后,又道:“浩天呐,我们淑婉也只有嫁给你才合适,试问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降的住淑婉的性子?能者多劳啊。”   朱浩天只觉一阵飘飘然,当即坐正了身子,拍胸道:“岳父放心,既然岳父大人将淑婉妹妹交给了我,我一定不会让她们母女两受了半点委屈。小婿此番远去福建,怕是一时半会不能在岳父跟前尽孝了,待到下次归来,小婿一定陪岳父大人喝个痛快。”   赵凌掩饰住奸笑,面露慈父之色,“好好,好啊!” 第144章 小五生子   定北侯府的九少爷又不见了。   如今赵翼在禁军当值,连夜封锁城门找人。   这个画面太过熟悉, 赵翼骑在高头大马上, 领兵亲自巡逻,内心深处却是连连叹息。   赵家的婆子丫鬟成群, 如何总能让一个孩子不见了?不对,是又不见了!   眼下绝对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到掳走赵家的子嗣。   小九怎么不见了的?这是赵家人一时间想不通的问题, 就连宫内的帝后二人也惊动了。   赵慎倒是不急,自从尝试过将赵宁的眼睛蒙上之后的效果,他便不知餍足, 每次来后宫,怀里总会揣着一条红丝带。   这一天,赵宁急急忙忙换上了常服,如今已经开春, 外面也没有那么冰寒了。   赵慎这一个月尝到了甜头,就允许了赵宁出宫了。   赵宁带着宫人回了侯府,先是拜见了赵老太君与王氏。   赵宁是皇后,如何能轮到她行礼?赵老太君发现,即便赵宁如今被新帝宠上了天, 她在旁人面前还是最初时候的赵家五姑娘了。一身粉色常服, 瞧着样子依旧乖巧温弱, 哪有外面传言的那般可怖?   还说什么,新帝俱妻, 晚上连床榻都挨不着?!   传言肯定有误, 赵家人温厚老实, 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事来!   赵老太君内心欣慰,一提到下落不明的小九儿,老人家唉声叹气,“小九又跑没影了,这几年也不晓得失踪了多少次,他是想把我老婆子吓死算了。”   赵宁宽慰道:“祖母,您别着急,哥哥们会寻到九弟的。”   赵宁十六了,她与新帝成婚已近一年,赵老太君不免开始担心皇嗣一事。新帝几乎已经废除了六宫,外界还以为赵家把持朝政,迫使了新帝不得纳妃呢。   虽说赵宁看上去还是一个小姑娘模样,一双水眸更显懵懂无知,可她的身份特殊,新帝又只有她一人,她是务必得生孩子的。   这件事已经积压在赵老太君心底数月了,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便多言了一句,“皇后啊,你与皇上近日可好?你.....可有想过生孩子?”   帝后二人正当年轻,两个孩子都是赵老太君看着长大的,不像轻易会闹了罅隙的人,又见赵宁肤色粉白,体态虽是纤细,但明显珠圆玉润了,怎的还没怀上孩子?王氏是个多子多福的,按理说赵宁是王氏的女儿,她不应该不宜生育呀?   赵宁也很诧异,她四哥是个天生的掠夺者,自那次浴殿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非让她将这生生世世欠了他的都还过去,可赵宁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隐约之中,她总感觉自己又着了四哥的道了,可究竟是哪里不太对劲,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赵宁神色赧然,“祖母,此事不急。还是先找到九弟要紧。”   赵老太君就当她脸皮子薄,自个儿不太好意思说,但此事肯定不能就此作罢了。   赵家对帝后子嗣一事是相当的关心!   这时,下人狂奔了过来,一脸欢喜之至,道:“老太君,好消息,好消息啊,九少爷找着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王氏忙上前一步,问:“小九现在何处?”   这小厮有些为难,自从世子爷主动请缨去了大同之后,侯爷便每日赖在府上,没甚熊心大业了,但赵家人知道,赵凌这是在为他的儿子们铺路啊。   即便帝后二人都是赵凌养大,赵家也不可太过狂妄,功高过主更是大忌。   夫人看着温柔贤惠,其实侯爷最怕的人就是夫人了,小厮犹豫了几下,道:“夫人,您赶紧去上房吧,九少爷他昨个儿爬到了树上,趴在枝桠上睡了一觉,今日日晒三竿才从树上下来,还嚷嚷着脖子疼。”   “原本侯爷是不打算追究了,可九少爷说.....说他不高兴,不准家中再添弟妹,侯爷眼下正打九少爷的屁股呢。”   王氏一听,这还了得,忙向赵老太君说了一声,便直奔了上房。   赵凌从来不打儿女,可小九儿让他屡次破戒,这一次小九几乎是当面挑衅赵凌的“十二子大计”,按照赵凌的脾气,肯定是杀鸡儆猴,让其他有意见的人也看看,他赵凌对小十二势在必得!   众人也先后去了上房。   人还没到,就听到小九的哭腔,“我不要弟弟妹妹,就不要!就不要!母亲不准再生!”   良哥儿在一旁看着揪心,小九脾气刚烈,即便被赵凌提着,他两条小腿也不停的在扑腾,没有一刻是妥协的。就算是面对着赵凌,小九依旧我行我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其实,赵凌心里很清楚,他的这些儿女当中,老三和小九最像他了。   赵淑婉的例子就告诉了赵凌,儿女像他并不太好。   赵淑婉倒是嫁人了,以后倒也安分了,可小九不一样,万一走了赵凌日后的老路.......赵凌觉着教养孩子需从娃娃抓起。   “你再说一遍!为父之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多管闲事了!”王氏本来就不想生了,看着儿媳们也先后当了母亲,她这个婆母说什么也不肯生,可赵凌执念着他的小十二,这些天一直在想法子说服王氏。   眼下小九这么一闹,王氏肯定更加不欲生了,这让赵凌如何不气愤?   赵宁与两位嫂嫂过来时,就见小九光着白嫩的小屁股,那上面还有十分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子,而小九正对着赵凌张牙舞爪。   这小东西很是厉害,这一点,赵宁一年前便就知道了,如今又长了一岁,更是了不得。   王氏匆忙赶来,“子恒!你放下小九!”   这还是王氏头一次对赵凌言辞不善的说话,赵凌很受伤,他看了看小九,又看了看妻子脸上的疼惜,还是将小九给放下了。   得了自由的小九,没有冲到王氏跟前,而是跑到良哥儿身边,抱着良哥儿的腰肢,嗷嗷大哭了起来。   良哥儿的一颗心都跟着颤了颤,父亲太狠了!   众人:“.......”   王氏上前哄小九,小九偏不理她,总感觉母亲生了小十与小十一之后,就不怎么疼爱他了。   王氏心疼的不得了,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场面,自个儿的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这才恍然间察觉到了一件事:是不是每次她生孩子,上面的儿女心里都不太好受?   王氏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摸了摸小九的头,眼眶微红的离开了上房,这件事她自己得好好理一理,此前忽略了几个孩子的感受,她这个母亲太不应该了。   赵凌懵了,看妻子这个样子,怎么好像事态严重了?   赵凌尴尬的咳了几声,朝着王氏的方向追了上去。   赵老太君也不想多管闲事,只叹了几声便转身走了,后又吩咐了婆子,日后一定要看紧了九少爷。   赵宁想留宿一夜,但赵老太君意思是让她务必得回宫。   新帝如此年轻,身边若是没个女人,若是他那日管不住自己了,赵宁就该后悔了。   赵宁其实很想考验她四哥,但天色才刚暗了下来,侯府便来了一位贵客。   赵慎的突然造访让侯府一下子乱了阵脚。   皇上也真是的!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赵四公子呢?说来就来?!   赵老太君忙命管事去设了酒馈,皇上既然来了,总不能连顿饭都不给他吃,他到底也是从赵家出去的孩子。   席间,赵凌让人端上了一壶五十年的老花雕过来,赵宁发现,这顿酒馈上所用的碗筷统统换上了银制的。   但一屋子的人又好像回到了当初家宴时,赵宁今个儿晚上食欲大增,还是头一次添了两碗米饭,赵慎多看了她几眼,倒也没说什么。   饭过三巡,皇嗣一事又被拿出来说事,自然了,这是事关皇家,赵家并没有直言,只是委婉的说了一句。帝后二人离开赵家时,赵家赠了不少“滋补”良药,似乎都是给男子服用。   赵宁察觉到她四哥的脸色不甚好看。   赵宁很不想让她四哥服用这些药材,要知道,如今这样她已经吃不消,每天都是斗智斗勇度过,能逃一次是一次。   赵慎今日所穿的也是常服。   赵宁已经太久没有看到他穿着常服的样子,以前觉着素白色是四哥的专属,但玄色却让他看上去更添稳重。   赵慎斜睨了赵宁一眼,突然没来由的冷声了一句,“朕若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不回宫了?”   是的,这的确是她的计划。   赵宁违心道:“怎会呢?我可不放心让四哥一个人留在宫里,谁晓得哪家大人又想尽法子给四哥塞女儿。”   这话取悦了赵慎,他低低一笑,“你明白就好,想靠近朕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你最好时时刻刻盯着朕。”   哼!   又来这一套!   赵宁:“......四哥,我为何还是怀不上?当初我那么想给你生孩子,也总是怀不上,后来才知你给我下了避子药。”   赵宁意有所指,那辈子全天下都以为他们是兄妹,赵宁也一直以为堂堂晋侯不愿意让她生孩子仅仅是因为顾及天下人的唾弃。   可而来她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她其实并不怨恨他,她真正恨的是那个尔虞我诈的世道。   若是没有他阿兄,她怕是早就消散在茫茫人世间,根本不会有机会体会瞬息消失的春秋。   眼下,她又开始起疑了,究竟是她不能生育,还是四哥又在暗中捣鬼?   赵慎岂会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他从袖中取出红绸丝带,话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戏谑,“我们宁宝儿到底想怎么生?”   赵宁:“.......”   一回宫,赵慎就将赵宁的眼睛就蒙上了,她的四哥继续兢兢业业的教她“生孩子”。   转眼一年后,赵宁还是没有怀上。   为了生孩子,她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了,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在后宫等着赵慎。   她都是十七了,嫁给赵慎已有两载,听闻朝堂上每隔几日便有多名大臣联名疏奏请求皇上充盈后宫,生育皇嗣已经是迫在眉睫之事了。   赵宁在园中散步,她越想越可疑,四哥虽口口声声让她为了子嗣考虑,一定要全力配合他,可赵宁从未在他脸上看到担忧之色,她突然想起了薛神医给她调制的大补药。   薛神医现如今在太医院任职,兜兜转转之后,他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他知道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回苗疆了。   赵宁命人将薛神医叫了过来。   薛神医一看到帝后二人就头疼。   在赵慎身边待久了,赵宁也养成了察言观色之能,她一眼就瞧出了薛神医心里有鬼。   按理说,赵宁若是真的无法生育,她四哥一定要请了天下名医给她医治,而不是静观其变。   赵宁理了理胸前的压襟,拿出了皇后的威严,正色道:“薛神医,本宫听闻你这两年来一直在致力于调理本宫的身子,本宫每日服用的汤药便是出自你手?”   薛神医闻此言,当即感觉不妙了,皇后娘娘是皇上的眼珠子,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他在汤药里面做了手脚,而且还是皇上指使的,那他死后的尸首恐怕也回不了苗疆了!   他注定了要客死他乡了?   薛神医故作镇定道:“回娘娘的话,娘娘调理身子的汤药的确是出自下官之手,皇上他都是为了娘娘的身子考虑.....”   未及薛神医说完,赵宁悠悠一笑,“哦?本宫只是问你汤药一事,与皇上有什么干系?怎么薛神医会好端端的提及了皇上呢?嗯?”   太可怕了!   薛神医自问只是个医术高超之人,他不会耍心机,方才的镇定在皇后娘娘的逼视之下渐渐灰飞烟灭,他道:“娘娘.....皇上他当真是为了您好,您虽已十七,但身子骨实在不宜有孕啊。”   果然是四哥在暗中捣鬼!   赵宁已经了然,她放过了薛神医,眼下已经入夏了,她便只着薄纱,安静的在殿内等着赵慎。   赵慎闻讯而来,赵宁索性将肩头的轻纱也褪下了,只留下了一件玫红色小衣,这是赵慎最喜欢看到的一幕,赵宁今日的穿着打扮都是按着他的喜好来的。   赵慎眸色微眯,方才脸上的异样都消散了,他笑道:“这才晌午,皇后怎么.....”他指尖轻触美人肌,午膳也不想用了,打横将赵宁抱了起来,大步稳健的走到了榻上。   可赵宁却抬脚揣在了他胸口,“四哥当真是坏透了。你口口声声要让我给生孩子,却一边给我下避子药,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赵慎获知薛神医被赵宁叫来问话之后,便知道事情藏不住了,他眸色幽幽的看着她,已经开始解身上的腰封。   “你此前那个样子如何能安然生下孩子?”他眉目含笑,却很孤淡,又道:“朕舍不得。”   赵宁听了这个解释竟然无从骂他了,赵慎雷厉风行,人已经压了下来,亲手除下他命人缝制的小衣,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放心,那汤药不伤身子,你要是想生孩子,朕现在就给你。”   赵宁很需要一个儿子,断了汤药之后,没过连个月便有喜了。   是以,宫内大庆,赵家大庆,举朝文武也大庆了。   薛神医将脑袋绑着了腰上过日子,皇帝警告过他了,让他一定要保住皇后母子平安,否则他即便是死了,尸首也得葬在京城!薛神医如今的要求又降低了,他活着怕是回不去了,哪怕死后葬在家乡也是好的。   次年开春,皇后十八了,举朝上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皇后生产的日子。   怀胎已有八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赵宁每晚都睡不踏实,除却浑身不舒坦之外,她还忧心这一胎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   在怀孩子之前,她觉着儿女都好,可如今她想先生一个儿子,长子总要有长子的风度,日后也能多照顾着点弟弟妹妹们。   薛神医的药膏子很管用,她肚皮上没有丝毫纹络,赵宁每晚都会在肚子上涂上一些,赵慎每次见到,都会笑话她,“为了留住朕的心,难为你了。”   这叫什么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什么叫为了留住他的心?!懒得跟他计较!   赵宁月份大了之后,胃口甚好,可每日都吃不饱。赵慎严格控制了她的饮食,每顿饭只可用一碗,就连汤也是控制着的,宫里日常供应的点心吃食都被禁了。   赵宁时常夜里饿醒,加之孕期情绪波动甚大,她气急了就当真哭了出来,揪着赵慎的衣襟,狠狠拉扯,“你想让我生孩子,还不给吃东西!”   赵慎每次都是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声音低醇,无限柔情,“我们宁宝儿乖,等你生完了,你想吃什么都成。”   他才是罪魁祸首,却看上去比她还难受。   赵慎也吃得少,这阵子都是陪着赵宁一块饿着。   故此,赵宁足月之后,四肢依旧纤细,尤其是肚子不大,薛神医说不出意外,皇后母子定能平安。   赵慎却给他下了死命令,“意外?朕不允许任何意外!”   薛神医:“.......”   赵宁发作这一日,迎春花开的灿灿漫漫爬满墙头,随着小风一吹,一浪接着一浪的,甚是好看。   赵慎这几日歇朝了,每日都是穿着常服,他知道他的宁宝儿不喜欢那一身绣有龙腾的龙袍,她说抱他时硌得慌。   赵宁才将将发作,头一次生产,是个女子都会害怕的。   稳婆与女医已经准备就绪,众人见皇上留在产房迟迟不离去,皆有些诧异。产房阴气重,皇上如何能留下?   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皇后娘娘娇气着呢,这还没怎么着,已经揪着皇上的衣襟,开始落泪埋怨了,“我都饿的没力气生了。”   赵慎笑着安慰她,他又不是不给她吃饭,不过是担心她吃得太多,导致孩子过大,不利生产。   赵慎道:“你乖一些,一会痛起来便使劲,不痛的时候便歇着,朕一直在你身边。”   赵宁腹中的疼痛缓和了一些,她好奇的问赵慎,“四哥,你怎么知道要这样生?”   众人:“.........”   赵慎没有回答赵宁,而是将她抱了起来,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赵宁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然后便是他磁性的嗓音,“朕猜的。”   一阵绞痛袭来,还有下身酸胀之感,这滋味实在是煎熬,半个时候之后,赵宁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   产房的宫人急的满头是汗,要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砍十次脑袋都是不够的。   赵宁喊的喉咙沙哑,赵慎的手背上已然留下鲜红的牙印,赵慎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他萧挺的下巴抵在了赵宁头心,安慰道:“就快好了,再忍忍。”   生孩子哪有那般快的?   有些人生了一天一夜还不曾将孩子生下来。   不过薛神医催产的汤药管用,赵宁发作的快,疼痛也愈发频繁,她带着哭腔道:“四哥,我想听山歌。”   众人:“.......”   一屋子的人都僵了,且不论皇上尊贵,岂会唱歌?还是山歌?   赵慎轻应了一声,他倒不是真的会唱山歌,那本就磁性的嗓音还是低哼了几句。   唱的是诗经里的句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   赵宁没有听出这是什么调儿,只觉着她四哥声音好听,她使出全力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有四哥声音,还有孩子啼哭之声,稳婆道贺之声......   然后就是赵慎宽慰的声音,“好了,都结束了,我们宁宝儿最厉害。”   赵宁生了孩子,稍过片刻,只觉一切都轻松了下来,她并没有虚脱,反而来了兴致,闹着要看孩子。   赵慎亲自将她包的严严实实,抱着她离开了产房,之后去了皇后的寝殿。   赵宁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她被放在榻上时,调理身子的汤药就被端了过来,薛神医说刚生产完,还是以清淡为宜。   赵慎喂她喝了半碗清粥,这才命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其实他自己也还没看见过孩子。   孩子瞧着还小,他窝在襁褓里,只有赵慎的巴掌大。但很康健,一头乌发,五官像极了赵慎,眼睛紧闭着,红彤彤的,皱巴巴的。   赵宁瞧着心都化了,“都怪你父皇,不让母后吃东西,不然你也不会才这么点大。”   到了这个时候,赵慎也不与她计较,凡事都依着她,“嗯,都怪朕。”   婆子笑道:“娘娘,薛太医说了,皇子好着呢,孩子见风长,过几日就不一样了。”   皇子.....   赵宁满足了,她躺在榻上,虽是脸色煞白,但精神头还算好,赵慎轻抚着她的眉目,竟然又道了一句,“我们宁宝儿真厉害,都会生孩子了。”   众人:“.......”哪个女子不会生孩子?   赵宁点了点头,她并没有谦虚,在赵慎柔柔的注视中,赵宁很快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梦见了与四哥这辈子初见时,还有对他情根深种时,甚至于还有他们今后的日子......   她悠悠转醒时,天色已经大黑,她是今晨发作的,正当晌午时便生下了皇长子。   如日中升,寓意极好。   赵宁白日里出汗太多,她在月子里不宜沐浴,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宫人伺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赵慎过来时,她正用了汤水,赵宁很想孩子,“四哥,你为何不让我见我儿子?”   赵慎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这才让奶娘抱着皇长子过来,“待你出了月子再照看孩子。”   以赵宁的性格,让她与孩子分开,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赵慎已经做好了当个孤家寡人的准备了。   才小片刻,赵慎又吩咐奶娘将皇长子抱走了,警告了赵宁一句,“你若不好生养着,朕就将你儿子送到太皇太后那里养着!”   赵宁知道他的激将法,反问道:“我儿子?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   赵慎自然不会同赵宁起了争执,“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赵慎晚上要上榻,赵宁不太高兴,她不喜欢被四哥看到她眼下狼狈的样子。   赵慎却搂着他的皇后,笑道:“宁宝儿放心好了,朕不嫌弃你。”   两人好像都忘记了什么重要的大事,直至次日赵凌入宫询问外孙的名字,赵慎才察觉他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   赵慎随口一言,“就叫朱焱吧。” 第145章 四哥养娃   大皇子一直是由奶娘照料着,赵宁一开始根本没有奶水。   加之薛神医又言, 产后大补对身子并不益处, 故此赵慎依旧命人控制着赵宁的饮食。   有时候,赵宁回想, 她大约是史上最可怜的皇后了,就连吃顿饱饭都那么难!   终于熬到了出月子, 赵宁好好沐浴了一番,从净房出来之后,整个人轻松了百倍, 尤其是刚刚用了澡豆子洗过的长发,她宛若新生一般。   这坐月子竟比生孩子还要痛苦。   春雪给赵宁绞着湿发,她只着中衣,露出一大截白皙精致的脖颈, 旁人生过孩子难免有些邋遢,可赵宁却是如剥了壳的鸡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女儿家的气息,那张脸蛋更是稚嫩,与皇帝站在一块时, 不像是夫妻, 倒像是家中兄长领着一个年幼的妹妹。   赵宁梳洗好就命宫人将大皇子抱了过来, 她现在出月子了,便不再听从赵慎话了。   母子连心, 即便孩子生下来之后没有与赵宁独处过, 眼下一放在榻上, 就往赵宁怀里钻。   赵宁看着小东西睁着大眼打量她的样子,她觉着此前所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赵慎过来时,就见赵宁的中衣领口大大敞开着,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往她胸口钻,像是在寻觅着什么。   眼下已是仲春,赵宁并不觉着冷。   赵慎的眉目凝肃,他看着母子两人在一块的场景,眯了眯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小东西提了起来,交给了奶娘。   赵宁还没看够孩子呢,赵慎此举无疑让她很不高兴,她这都出月子了,四哥怎么还管着她!   赵慎神情严肃道:“朕的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如何能整日腻在他母亲身边。”他语气很淡,可分明就是教.戒的口吻。   赵宁先是一怔,她自然是知道她的长子肯定不能像旁的孩子一样养大,可.....不对啊!   赵宁嗔道:“炎儿他才一个月大!”   赵慎理直气壮,“一个月怎么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分析敌情。”   那能一样么?   赵宁很不服气了,“那是因为四哥你是老妖怪!”   宫人们依旧听不懂帝后二人在争执些什么,皇后娘娘对皇上说出了太多的大不敬的话。什么干尸,老妖怪,恶魔.....宫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谁让皇上一直惯着呢。   赵慎只与赵宁争执了两句,他眉目含笑,也不与她玩闹了,赵宁终归是才出月子,她这个时候脆弱的像朵随风摇曳的池中夏荷,任由她招摇片刻也没什么。   赵宁小衣都是玫红色的,赵慎可能很偏执,成婚后换去了她所有的小衣。此时那玫红色又深了几分,赵慎的视线灼烫又凝重。   赵宁也低头一看,就见胸口不知何时溢出了什么东西。   她一直不曾有过奶水,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   赵慎在床榻上落座,他亲手解开了赵宁身上的中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哑声道。   赵宁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避让开了他的双手,又嗔道:“你休想!”   赵慎挥退了宫人,他对一切未知的事情都充满了探.索.欲.望,肯定是弄清楚怎么了才肯罢休。   赵宁这胎是两人的头一个孩子,赵慎自然是十分看重,在赵宁有孕之后,赵慎便从未与她来真的。   他或许根本就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退下身上之后一件中衣时,赵慎的声音已经低迷到了骨子里,他坏笑了两声,“为夫给你检查一下,若是哪里有疾,一定要让薛神医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一个时辰之内,赵宁被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一遍,这次与以往都不同,她已经羞于正眼瞧赵慎一眼了,她背对着赵慎,一声也不啃的揪着被褥。   样子着实委屈。   赵慎餍足之后,他从后面圈住了赵宁,又是一阵坏坏的低笑,“我们宁宝儿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朕倒是无所谓。”   赵宁:“.....!!!”   片刻之后,没有听到赵宁说话,赵慎又道:“明日让薛神医给你配几幅药方子,炎儿有奶娘照料,不需要你亲自哺育,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听说时间久了,你也会涨的难受。”   赵宁不想忍下去了,她扭过头瞪了赵慎一眼,“四哥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听谁说的?这等妇人家的事情,四哥倒是打听的很积极!”   赵慎知道赵宁在故意的咬文嚼字,他也不介意,素了近一年之久的帝王,这个时候只觉身心舒畅,“为了宁宝儿,朕什么事都能做。”   赵宁拉扯了被褥将自己埋了进去,腰身却被赵慎的长臂一勾,他轻易就将她拉到怀里,将她抱在了身上。   自从赵宁有孕之后,两个人便没有这样睡过了,赵慎还是习惯了将她当个孩子,喜欢抱着她放在身上。赵宁的重量时刻提醒着他,他的宁宝儿是如此鲜活的存在,不是那只飘飘荡荡的魂魄,他们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   赵慎留了八王爷夫妇两年,但八王爷终究要是要去封地,天.朝的江山也需要八王爷这样的将才镇守。   仲春风和丽日,帝后二人亲自相送。   赵宁望着满城的春光灿漫,她叹了一句,“大哥去了大同,三姐和三姐夫早就不在京城,还有.....”还有罗横,辽王,春竹,他们都走了。   赵慎侧过头看着他依旧娇小的妻子,“你有朕一人就够了。”他强势道。   赵宁懒得与他计较,最初世时,若非他一开始的抵触,她和他也不会平白荒废了那么多年。   皇长子出生之后,朝廷对充盈后宫一事暂时放在了一边,不过帝王本人愈发热衷于生子大业。   恰好于次年的仲春,皇后又怀有身孕,还是双胞的。   薛神医继续将脑袋绑在了腰上过日子,帝王发话了,若是皇后母子三人有任何闪失,他阖族都得跟着陪葬。   薛神医现在的要求又降低了一截,他也不盼着死后能回家乡了,能保阖族安稳便是大幸。   得知赵宁怀上了双胎,赵家也跟着高兴,赵凌想借着这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时机去跟王氏商量一下小十二的事情。   看着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赵凌对小十二的执念愈发深刻,不管小十二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将得到他近乎一半的宠爱。   王氏再次拒绝了赵凌,“侯爷!您别闹了,咱们孙子都会喊人了!”   赵凌就知道王氏是在顾及这些,赵凌竭力为自己辩护,“夫人呐,你我的岁数也不算大,我已经请了宫里的薛神医替你看诊,若是你的身子不合适生育,为夫也不忍啊,可薛神医不是说你如今还是很适合生育的嘛,就差一个了,夫人就如了我的愿吧。”   赵慎登基之后,赵凌头上只是兼着五军都督的帽子,早就不干实事了,整日游手好闲,一得空就在王氏身边游说。   小十二的事,王氏的耳朵已经听出了茧子了,她始终不能明白,为何赵凌对小十二那般执着?!   王氏也心疼他,可这件事没得考虑,她道:“侯爷,昨个儿昌儿管小九叫哥哥,这.....这不是乱套了么?”   赵德昌是赵夔的长子,也是赵家的嫡长孙,可这孩子就喜欢跟着小九后面玩,两人年纪差不了多少,却是叔侄辈份。若是王氏再生,那叔叔还比侄儿小了!   赵凌埋怨道:“若是你早日嫁我,你我也不会到了如今还没生出小十二!”   这是哪里跟哪里?她也想当初没有遇到了肖二爷!   赵凌又想胡搅难缠,王氏索性不理睬他,这个时候只有赵老太君跟前是安静的。   赵贵妃的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只认得几个人,见了王氏总是害怕的厉害。   赵老太君知道媳妇是过来“避难”的,她笑道:“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老婆子也不管你们了,凡事顺其自然吧,真要是有了就生下来。”   王氏:“........”她真的是做不到了,自己的女儿刚才怀上孩子,她如何能再生?只能让赵凌无法达成心愿了。   赵家如今子嗣实在是丰沛,大房和二房过几年肯定还有孩子出生,王氏倒不会真的将赵凌拒之门外,她只是每次之后会服用避子汤药。   有几次赵凌在她汤药里做了手脚,幸好她及时察觉了,王氏除却照看一家老小之外,还要日日防备着他。   若不是赵凌他不愿意纳妾,王氏都已经自己做主给他纳一房美妾了。   自然了,这也是气话,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丈夫推向别人。   是以,赵凌的小十二一直搁置着,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五个月后,赵宁已怀胎有7月了,她这一胎怀的辛苦,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不肯动弹。   眼下,赵慎每次来后宫,都会亲自扶着她去御花园走几圈,赵宁知道四哥都是为了她好,生皇长子时便是如此。   可双生胎到底不一样,即便控制着饮食,肚子还是很显怀,赵宁的体格又小,她捧着大肚子,像只小白鼠托着秤砣,整个人仿佛都要招架不住了。   赵慎一直在宽慰她,“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   赵宁怎会不怕呢?生一个本就可怖了,还要生两个......   如今已经入冬了,暖阳倾洒而下,格外宜人,赵宁倚在赵慎臂膀上,喃喃道:“四哥,我要是死了,你不能再娶。继后都不是好人,你即便当一辈子鳏夫,你也不能娶旁人。”   赵慎沉默着,扶着她缓步往前漫无目的的走,赵宁便不高兴了,她抬头看着他,又道:“四哥,你真的不能再娶!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赵慎挑眉,低着头,眉目温和的看着她,“你放心好了,即便你死了,朕也有法子困住你的魂魄,朕不会当鳏夫。”   说的也是.......   赵宁又想起上辈子,很多事她还没有弄明白,每次想问个清楚,赵慎却三言两语敷衍而过。   这时,赵慎威胁道:“届时,朕会与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你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赵宁一怔,粉拳锤了几下赵慎胸口的龙纹,“你敢!”   赵慎抓着她的手,再一次的警告,“所以,赵宁,你给我朕听好了,你最好给朕好好活着,否则朕有的是手段折磨你的魂魄!”   赵宁:“........”   折磨她的人就算了,还要折磨她的魂?!   借着自己眼下虚弱又无力,又是有孕之身,赵宁撒娇道:“四哥,你跟我说说,上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何我的魂魄离不开你,又因何你能看见我?”   如赵宁所言,赵慎的确就是一个老妖怪,他岂会真的告诉她实情呢?   赵慎笑道:“因为宁宝儿舍不下朕,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朕是天子,想看到你这只小魂魄,还不是易如反掌!”   哼!又在糊弄她!   赵宁又问:“四哥,那你猜猜看我腹中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其实想要龙凤胎。   赵慎这次很坚定的告诉她,“都是儿子。”   赵宁这就不懂了,“为什么?你是如何瞧出来了的?”   赵慎给了她一个无以反驳的说辞,“是朕的骨肉,朕当然知道。”   赵宁:“......”   生产当日,赵宁还算顺利,只不过挨了两遭才结束,这一次赵慎提前给她准备了山歌,可赵宁又改了主意,她这次要听戏。   这可难倒了赵慎,他俯身轻轻亲了赵宁的额头,声音低低的,无比坦白道:“朕不会。”   两个孩子都是小皇子,赵宁分别瞧了一眼,依旧是小小的,皱巴巴的模样。长子如今像只可爱的小团子,胖乎乎的,如此赵宁也就不担心了。   奶娘将一对孩子抱下去之后,赵宁幽幽叹了一声,“怎的就是没有女儿?”   她太虚弱了,说话时,嗓音轻飘飘的,像随风而起的棉絮。赵慎将她抱去了寝殿,低头在她耳边道:“朕不需要女儿,宁宝儿一个就够了。”   赵宁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一年后,赵宁依旧没有如愿怀上孩子,她四哥除却勤于朝政之外,后宫耕耘也很勤奋,但赵宁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又开始起疑了。   这一次,薛神医并没有三缄其口,拿出了一辈子的自由向赵宁保证,她所服用的滋补汤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皇长子五岁这年便有了自己单独的宫殿了,赵慎早早便立了他为太子,而一对双生子则在一周岁时就封王了,这与祖规不符,但赵宁知道,她四哥是担心将来有一日,他们的儿子会为了一把龙骑而争的你死我活。   五岁的朱炎独自居于东宫,赵慎对他的要求很严,还让赵翼当了太傅,亲手教导他习文习武。   至于一对双生子,便由赵宁亲自养着,否则她又要换着花样的闹腾了。   赵宁的三个儿子都生的白皙俊俏,小小年纪便有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之意,名字依旧取的很随意,因着麒麟二字的寓意,一个叫朱麒,另一个叫朱麟。   赵慎似乎对他们三人都不怎么在乎,好像生育子嗣不过是为了给朝廷养育接班人罢了。   转眼到了赵宁三十这一年,她终究没有怀过孩子,越是到了这个岁数,越是想要一个女儿。   三个儿子都以他们的父皇为榜样,随着年纪的增长,便不怎么与赵宁亲近了,这让赵宁很是心伤。   旁人的孩子都是黏着母亲,可她的几个孩子都是黏着一脸冷峻的父亲。   入冬了,宫里的梅花开的团团簇簇,甚是好看。   赵宁想与赵慎一块去锦华宫的浴殿,她等了良久也没有等到赵慎过来,便亲自去了一趟御书房。而这时,赵慎正给三个儿子说着国家大事。   赵宁并不是听不懂,她只是不想用脑子罢了,只是在一旁看着。   四哥已经续了髯,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七了,比刚登基时沉稳了数倍,一举一动之间俱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三个儿子对他们的父皇格外崇拜,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赵慎的视线在妻子身上扫过,对三个儿子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是!父皇!”   三人齐齐应下,赵宁得了机会想与儿子们说几句话,却不想儿子们却道:“母后,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儿臣告退。”   儿子与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   待三个儿子一离开,赵宁又开始双眸垂涎的看着赵慎,埋怨道:“四哥,我想去沐浴了。”   赵慎清俊的脸色未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但耳垂却红了。   他岂会不知道,妻子哪里是想去沐浴,她还是想要一个女儿啊。   赵慎走了过来,耳垂上的绯红已经无法遮盖,捧着妻的脸,低低道:“在孩子面前,以后休要这样。”   现在跟她装正经了?赵宁可不依,“我哪样了?”   赵慎披上黑色的水貂大氅,牵着他的妻往御书房外走,他道:“你太坏。”   赵宁笑了笑,“我只对四哥坏。”   这话似曾耳闻。   赵慎轻轻笑过,继续牵着她往锦华宫的方向而去,这辈子便由她“坏”去吧。   转眼已是苍苍霜发耳顺之年。   朱炎二十五岁那年,赵慎便退位了,之后他便带着赵宁一直游历四海,看遍人间奇景,尝遍天下美食,在五湖四海都留下了二人的足迹。   可就在赵宁打算在南山脚下建一座别苑,歇上几年的时候,宫里传来一则不得了的消息。   说是有人声称自己是太上皇的遗珠,是太上皇当年微服私访的时候在民间留下的种!   这件事让赵宁白了两根头发,“难怪你不愿与我生女儿,你是自己早就在外面生了!”   她都是小老太太了,脾气一上来,伺候的下人还是束手无措,赵慎的体格依旧健硕,徒手将年壮的男子打倒都不成问题。   赵宁撇开丫鬟,一人往南山脚下走去,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却被赵慎直接扛回来了,两人将门关上,在内室闹了半天。   守在外面的下人听到一些不该听见的东西。   “你始乱终弃,表里不一,你就不是一个良配,你,你,你枉为人君!”   众人:“.......”   赵慎任由她一个人闹了一会,待到她没什么力气了,赵慎欣赏了一会她气喘吁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掌中还剩一只完好的杯盏,赵慎喝了几口润润喉,道:“既然你那么不喜欢,就让炎儿将那女子杀了便是。”   他的女儿,他怎能说杀就杀?   赵宁不是个没心肝的,即便她痛恨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可那也是她儿子们的妹妹。   赵宁步步紧逼,“你当真舍得?”   赵慎笑了,“怎么不舍得?旁人的生与死,和我没有干系。”   赵宁:“.....你是什么意思?那人不是你在民间留下的女儿么?”   到了这个时候,赵慎便说实话了,不然也不知道赵宁要闹上几年才肯罢休,“我在你怀上双生子那年就节育了,又如何能有民间的女儿?”   闻此言,赵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起初怀疑过,当初她费了多少力气,就是怀不上孩子。原来不是她自己出了问题,而是他......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喜欢女儿!”赵宁说哭就哭,这些年愈发的不像话,年纪大了之后反而越活越回去了,又喃喃道:“我那么想要女儿,整整花了十年都没怀上,你还骗我说不够卖力,你.......太坏了!”   待赵宁骂完了,赵慎才上前安抚她,“好了好了,我们宁宝儿不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有意的!”   “行,我是有意的,我舍不得。”男人低醇的嗓音饱含情绪。   赵宁微微一愣,却又道,“.....可是我没女儿了。”   赵慎笑了,继续安慰她,“不急,下辈子再生女儿。” 第146章 后世   回宫这一年,赵宁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 马车缓缓悠悠, 行驶的极缓,赵宁窝在她夫君的怀里, 醒了之后又睡,睡下之后又醒。   她现在也不因为没有女儿一事而闹腾了, 甚至于也不逼着赵慎不得再娶。   整日醒来之后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赵慎,然后问道:“四哥,我丑不丑?”   赵慎每次都是轻揉着她的眉心, 柔声安慰,“我们宁宝儿在我眼中是最好看的。”他将她搂紧了一些,“一会就要到京城了,你不是想儿子么?今日就能见上了。”   赵宁被他哄着, 不一会又睡着了。   当日,她的确见着了她的三个儿子,因为得知赵慎与赵宁回京,两位亲王也从封地赶了过来。   朱炎随了他父亲的狠绝稳重,但有一点表现的很不好, 这家伙后宫佳丽三千, 给赵宁生了不少孙儿。   赵宁谁也不认识, 现在看着三个儿子也没有太大的感触了,儿子们身后还带着孙辈和妻子过来给她请安, 她应付了一会, 又开始乏了。   她知道自己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到了晚上时就问赵慎,“四哥,你总是什么都知道,那你猜猜看,我还能活多久?我今个儿瞧见炎儿他们都老了。”   赵慎抱着妻上榻,她娇娇弱弱的性子,一辈子都没变过,只也会对他凶。   赵慎眉目格外的温和,拉着薄衾给二人盖上,他轻抚着她依旧顺滑的长发,低低道:“不用猜了,大不了我再寻你一场。”   赵宁大约听明白了赵慎的意思,她在他臂膀上“呵呵呵”欢快的笑了两声,但声音已经很微弱,她点头道:“那四哥可要抓紧了,别叫旁人捷足先登。”   赵慎一手落下了帷幔,只留了床榻内的一盏壁橱灯,一手轻拍着妻的后背,给她讲话本听。   那磁性却又染上岁月痕迹的嗓音渐渐入了赵宁的梦里,她随着那声音渐渐走远,一路走到了天光微亮处......   入冬之后,今年的梅花开的极缓,仿佛被冻住了,花骨朵没有开.苞.的痕迹。   皇太后驾鹤西去的次月,太上皇又离宫了,他只身一人离去,身边不曾带有任何随从,朱炎派出去的人却再也没有寻到过他的踪迹。   赵慎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多年之后也不曾回来。   *   月华如练。   硕大的联排落地窗映着男人高大俊挺的影子,他一身笔挺玄色西装,手指摩挲着鎏金鹰头的袖扣,剑眉明显蹙起,神色十分凝重。   “赵总,开会的时间到了。”男秘书靠近之后,恭敬道。之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赵慎。   赵氏集团的总裁,二十二岁留学归来便正式掌控了赵氏,这几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了几个商业敌手,一跃成为A市触手可热的人物。   赵慎的相貌比起当红明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身边却从无莺莺燕燕,于二十五岁那年就与青梅竹马的发小结为夫妇。   二人幼时一起长大,两家的别墅相依,祖辈又是世交,他二人的故事被人写作了剧本,由赵氏集团投资,拍成了偶像剧。   从不关心娱乐圈的赵慎对此事很是赞同。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他的妻子说话了,两人成婚后不久便生了一个女儿,但好景不长,赵夫人十年前因车祸重伤,直至今日仍旧是昏迷不醒。   赵慎今日有些心慌,他很少有心慌的时候,这时男秘书递了一只手机过来,道:“赵总,医院的电话。”   男秘书明显紧张,这十年赵慎一直时刻关注着医院的情况,每日下班都会去看她的妻子,给她的妻子读书,唱歌给她听。   医院来了消息,那无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夫人的病情有进展了;二是.....老天还是将夫人带走了。   “对,我是赵慎!”   手机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赵慎弃了手机与手中文件,大步朝着红木门而去,之后直接开门离开了,他背影如风,宛若这天底下任何事情都不足以阻挡他的步子。   赵慎赶至医院时,病房内的女人正神色惶恐的拒绝一切人的靠近,她缩在床榻上,紧紧抱膝,她不知道这是哪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又是谁。   待看清赵慎的脸时,女人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四哥,我怕。”   赵慎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一个健步上前,抬手轻抚着妻的长发,像哄着一个孩子,二人四目相对,确定这不是一个梦之后,赵慎突然俯身搂着他年近四十,却依旧风情万种的妻子,低低道:“宁宝儿乖,我在。”   无论你是醒着,还是睡着,是年华正好,还是迟暮发白,你都是我掌中的宁宝儿.......   【正文终】 第147章 乱世殇 (一)   晋国,姬氏江山已立足数百年之久, 如今六国正到了群雄争霸的时候。   老晋侯好美.色, 曾搜罗天下美人,供其淫.乐。   一年前, 楚国君侯赠了一位绝世美人给晋侯,此女国色天香, 可谓倾城。一入晋国王宫,便封为了湘夫人。   谁料,这湘夫人得宠之际, 便亲手杀了老晋侯。   她是楚国的细作。   晋太子姬慎,自幼天赋异禀,老晋侯死后,晋国并没有大乱, 而是在晋太子的全力维护之下,与几大士族达成协议,小小年纪借住手中势力稳住了晋国。   他并没有杀湘夫人,也没有将老晋侯真正的死因泄露出去,而是将有孕在身的湘夫人囚禁了起来。   老晋侯虽贪图美色, 但整个晋国王宫只有姬慎一个子嗣, 老晋侯死前, 想暗杀晋太子的人便已经数不胜数,更何况是老晋侯死后?   故此, 晋太子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长大, 他的性子尤为阴厉, 宛若一头蛰伏在暗处的雄鹰,随时可能爆发出骇人之势。   他不像是一个孩子,反而像个城府似海的老谋深算者。   新晋侯袭位之后的第五个月,湘夫人在地牢产下一女,据巫医所言,这孩子是足月所生,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老晋侯的种。   新晋侯很快命探子查明了一件事。   湘夫人所生之女是楚王的女儿!   严冬之际,地牢滴水成冰,若是没有救治,湘夫人必死无疑,这个女人杀了晋国君侯,她本就是晋国的仇敌,但新晋侯却留下了她,即便是她这样一个蛇蝎美人也着实想不通少年君侯的用意。   新晋侯一身玄色衣袍缓步走向地牢中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只麻布襁褓,正神色警惕的看着新晋侯。   湘夫人身子虚弱,唇色已经不止煞白这般简单了,已然到了弥留之际,她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用了最后的力气喂她吃了口.奶,然后抬头看着少年的君侯,道:“为,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妾?”   新晋侯眸色微凉,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他没有童年可言,像他这样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要肩负旁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为什么?因为他凡事都要步步为营啊!否则一步错,他就会像湘夫人怀里的小婴孩一样,不过是旁人指尖的蝼蚁,敌手一用力,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年少的君王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子,他唇角微勾,笑的很冷,“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血债血偿,终有一日,孤会让你女儿去杀了楚王!”   这便是对楚王最大的报复了!   湘夫人无力的摇着头,下身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她知道自己的宿命,求饶已经是徒劳,但她的女儿是无辜的!   湘夫人咬着唇,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她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每一眼都是望眼欲穿,她将襁褓小心放好,看了孩子最后一眼,便匍匐在了晋侯脚下,求道:“妾是被楚王所逼,若是妾不照做,楚王便杀了妾的阖族。一切皆是妾之过,求君侯饶过孩儿,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王宫中美人无数,他不会在乎这一个女儿的。君侯,妾求求您了.......”   湘夫人血崩而死之前,嘴里一直在求饶。   少年的晋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被仇恨所扰,被政务所困,他的身边危机四伏,没有那个怜悯苍生的机会。   只是,他需要这样一颗棋子的存在,终有一日,楚王会死在他自己女儿手中!   自此,晋国王宫内多了一个小公主,晋侯给了她所有的恩荣,的的确确将她当做公主养着,全天下皆以为姬宁就是老晋侯的遗腹子。   姬宁的名字是晋侯亲自取的,寓意为长宁,永随。   旁人皆以为他如何的疼宠幼妹,毕竟这世间姬氏王朝只有他二人相依为命了。但只有晋侯自己知道,他是存了怎样歹毒的心思。   初见姬宁时,她才刚出生,在地牢待了数个时辰,早就冻成了紫红色,晋侯大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想法。可他到底不是寻常人,终究是克制住了那股仇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他看来,即便是消耗半辈子也不迟!   外人根本看不出来晋侯对待小公主的用心险恶的态度。   半年之后,小公主长成了一只小团子,她随了湘夫人的美貌,即便还在襁褓中,五官已经十分明晰了。   小公主周岁这天,各国送来贺礼,多数人都是来看笑话的,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了这对兄妹迟早会成为晋国士族刀俎下的战利品。   年少的晋侯亲自住持酒宴,他像个老练的政客,除却尚未彻底改变的嗓音,与还未长大的体格之外,言行举止上竟让人误以为他真的是个主导者了。   一岁的小公主已经会看着晋侯笑了,她根本不知世态炎凉,一见着晋侯就笑的无比欢快。   第一次会喊“阿兄”时,小公主两岁了,这时的她常常会屁颠屁颠的跟在晋侯身后。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随了楚王的脾气,凶起来格外骇人,谁若惹怒了她,她便欺谁。   一次偶遇谭文公与晋侯起了争执,小公主爬上木案,便咬了谭文公的手背,还吐词不清的警告他,“坏人,不准说阿兄。”   晋侯对她的所作所为不会做出任何的评价,仿佛对她无比溺爱,放纵她为所欲为。   在晋侯看来,姬宁就是他亲手养大的武器,而不是他的妹妹,他没有那个义务告之她,哪些事该做,哪些事又不该做。   那年初秋,芙蓉花恰恰缀满了枝头,七岁的小公主已经出落的冰雪可人,她任性霸道,性子中带着坏坏的野心。   但对她的阿兄却是无条件的服从,在她眼中,全天下都是恶人,只有他的阿兄是好的。   小公主对晋侯的维护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转眼到了晋侯十五岁这年,他已经长成了体格高大的少年,小公主知道他阿兄身边开始多了一些美人,她从侍女口中获知,这些美人是旁人赠给阿兄的。   小公主很不喜欢晋王宫内的美人,每次去找晋侯,都会无理取闹的将这些人驱逐,还对晋侯道:“阿兄,宁宝儿只喜欢阿兄,阿兄也只喜欢宁宝儿,好不好?这世上只有你我,其他人都不好。”   晋侯很满意将她养出了如今的样子,她狠起来甚至于比他还要厉害,看不惯的美人,直接就送出了宫外,绝不给活路。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像极了楚王的狠绝。   好!很好!   晋侯眸色幽幽的看着她,问道:“宁宝儿,在你眼中,是不是孤最重要?为了孤,你愿意背叛所有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兄妹二人是相依为命,是姬氏王朝唯一剩下的血脉,她当然会为了阿兄背叛一切,因为阿兄就是她的一切啊。   姬宁笑嘻嘻的讨好她的阿兄,狠狠点头,一双大眼泛着灿漫的光泽,“嗯嗯,宁宝儿只在意阿兄。”   晋侯笑了笑,一手轻抚着她如墨的长发,一边望向了无尽苍穹处,在姬宁看不到的地方,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淡去,了无痕迹。   这一年初夏,雷雨更外频繁。   姬宁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事情莫过于两样,一是她阿兄,这第二样就是打雷了。   姬宁如今十五了,已是身段婀娜的女子,她自小便可自由出入晋侯的寝宫,晋侯没有下命令制止,剑客与影卫也不会刻意阻挡她。   姬宁爬上晋侯的床榻时,晋侯的双眸是闭着的,但他放在身侧的手掌明显微微一动。   因为见惯老晋侯欢.淫.无度的下场,晋侯对美人从来都是视如敝履,他已二十有三了,还未破童子之身。也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的悸动。   于他而言,这天下只有两种人,敌人和自己的人。   而姬宁不属于这二者当中任何一个。   独属于女儿家的清香扑鼻而来,她像寻常女子一样,喜欢明媚的花香,夏裳又薄,随着她抱住了晋侯的臂膀,女儿家玲珑曼妙的身段就毫无保留的贴了上去。   晋侯依旧闭着眼,他猜测之所以对姬宁与众不同,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养大的棋子。   姬宁抬眸看着晋侯冷峻的侧颜,眼神有些痴迷,阿兄很少会笑,他的眉心紧锁,仿佛怎么都抚不平。   姬宁睡不着,她像幼时一样,又凑近了一些,在晋侯耳侧低低道:“阿兄,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是药公说出来的。”   晋侯这时才睁开眼看着她。   其实,这十五年,他对姬宁真的好,既当父,又当兄,将她养大。好到了就连晋侯也时常误以为自己是真心的了。   晋侯看着她天真灿漫的脸,道:“宁宝儿知道什么了?”   时下民风开化,姬宁又是自幼狂放的性子,她没有犹豫,直接道:“阿兄,药公说我不姓姬,湘夫人入宫之前便已经有孕了,我......不是阿兄的亲妹妹。”   她平淡的说着,仿佛根本没有因为此事而受到任何的刺激,或是惊吓。   “是么?那宁宝儿如何看待此事?”晋侯接着问,眸色晦暗不明。   湘夫人杀了老晋侯一事,自然没有外传,此事若是外泄,整个晋国都会与楚国为敌,晋国的剑客与游侠儿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事,届时时局难以控制。   另外,老晋侯这顶绿帽子戴的够窝囊的,姬慎不会让姬氏江山蒙羞。   故此,姬宁只是知道其一,而不知道其二。   姬宁忽闪着漂亮的眸子,将晋侯的臂膀搂紧了几分,欢喜的告诉他,“我想嫁给阿兄。”   这个结果是晋侯预料之外的,他以为总有一日,她会恨他入骨。不过他此刻坚信他并不在意那样的结局。   晋侯的视线在小女子脸上稍停片刻,那深幽的眸底像影藏着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想爆发,但又不能。   终于,在姬宁热切又期盼的注视中,晋侯又闭上了眼,嘴上却淡淡道:“宁宝儿这话休要再说,睡吧。” 第148章 乱世殇 (二)   因着乔大爷是靠着疏通关系才给肖程谋了一个国子监监丞的头衔,肖家多少需要表示一二, 除却对拉拢的官员示以某些实质性的给予之外, 肖府也专门设了戏台子,邀请了那些官员家中的女眷前来听戏。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听戏过后多半还会打叶子牌,周氏已经预备了百两银子, 打算‘一会’输给被邀的女眷。   王氏是肖程的平妻,这种场合她自然也得到场。   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还在禁足中,无人为难肖宁, 她便一个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吃茶。暮春花谢,园中果香四溢,听的是《南柯记》,台上的角儿好像唱出了心声, 竟叫肖宁一阵失神。   万象皆空,南柯一梦.......   世事真是如此么?   王氏虽为平妻,但肖府只打发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在碧桂院伺候着,芳婆照料着良哥儿,碧书和碧墨跟在王氏身后, 故此肖宁身边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人。   碧桂院的用度还不如长房的妾室。   曲未终, 人未散时, 一梳着丫髻的三等小丫鬟从甬道急急忙忙一路小跑了过来,行至肖老太太跟前, 便道:“老太太, 出事了, 三少爷将二夫人的玉镯子摔了。”   所以,一只镯子比三少爷还重要?此事算大事么?!   肖宁和王氏都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   刚才良哥儿要小解,芳婆便领着他去后院,怎会好端端的碰见周氏?还打了她的手镯子?良哥儿才三岁,还不及周氏的胯骨高,他又如何能够着?   王氏起身,面色忧虑的给肖老太太行了礼,至于肖老太太是否怪责,她并不在意,她此刻只想知道良哥儿如何了,她自己生的孩子,她比谁都了解,良哥儿断不会平白无故的动周氏手上的镯子,“母亲,儿媳这就去看看。”她急步往花厅外走。   肖宁也先后起身,对肖老太太福了一福就也紧跟着王氏走了过去。   肖宁上辈子做了鬼魂之后,一直被一股无形中的枷锁束缚着,她只能在赵慎身侧数丈之内飘荡,一离开找慎远些,又会被吸附回去,她也只是在良哥儿金榜题名的时候才在大殿上见过他,虽说肖家覆灭之后,良哥儿一切顺遂,可肖宁又听到锦衣卫对赵慎提及过,说是良哥儿的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还需要药物调理才成。   他如今长的圆润敦实,若非是被周氏迫害,又岂会落了一身的病根子?!   肖宁的步子极快,几乎赶上了王氏。   她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周氏在今天这种日子也不肯放过害人的机会。   王氏与肖宁到场时,周氏正抱着嗷嗷大哭的良哥儿,他还小,就连话都说不清,却是哭的厉害。   肖宁又见青石地面上断裂成两半的翠玉镯子,她瞧着眼熟,再一看便认出了此物。   其实,这镯子早就碎过一次了,上辈子周氏拿着碎镯子粘合起来陷害了她,这一次又想害良哥儿!   周氏一副慈母姿态,哄着道:“良哥儿乖,不哭,大娘不会怪你。”她是二房的正妻,按着规矩,肖宁和良哥儿是得喊她一声‘大娘’。   良哥儿哭的更厉害了,见了王氏过来,小身板倾斜了过来,伸出双臂要让王氏抱,“母亲,母亲抱抱。”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芳婆有口难言,只能对欲要追问到底的王氏轻轻摇了摇头,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时候千万不能跟周氏正面冲突。   肖宁一语未发,她静静的看着肖老太太也来料理此事,又看着周氏装出的超然大度,她当然知道这又是一场好戏,不管王氏如何争辩,都没有用。   肖宁看了一会,确定王氏和良哥儿暂时无事,这之后悄然无声的一人离开了。   *   肖宁去了成衣铺子买了一身少年穿的男装,王氏从通州过来时所带的银两不多,她们来肖府这阵子,一文钱的月银也没有领到,这今后的日子,她还得重新思量着如何过下去。   要想让母亲和良哥儿过的安稳,现下唯一的法子就先撕开周氏伪善的面具。   肖宁乔装好后就直奔了城西的勾栏院。   她需要找一个人出来,但不确定还能不能记得她原来的模样了。   肖宁记得上辈子来肖府后,有一个叫做相宜的女子找上了门,后来肖宁才知道那女子原先就是肖家的下人,也是肖程的通房丫头,还曾有过身孕。她登门是为了控诉周氏,当年肖程还未离京时,周氏因着相宜有孕,她妒忌成性,就栽赃了相宜,说她与小厮有染,怀的并非是二爷的孩子。   相宜被周氏灌了红花,后又被卖入了勾栏院,一辈子就此灰暗。   相宜登门指控周氏,虽没有撼动周氏的地位,却让她在肖程面前失了贤德的美名。   肖宁羽翼未成,她一个人没法跟周氏抗衡,她现在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据她所致,相宜相貌清丽,深得富家老爷们的欢心,苦苦熬了十几年,她这才接手了勾栏院,但这辈子所受的冤屈,是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后来才有了相宜登门闹事一出。   所求不过是一个肖程能给她一个说法而已。   肖宁的计划并不怎么顺利,勾栏院的小厮挡住了她的去路,上上下下打量过后,见肖宁生的白净机灵,眉目秀气异常,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这位少爷,您还是回去多养几年吧,毛都没长齐,就想留恋温柔乡了?”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   肖宁眼下才十岁,长的又娇小,即便再伪装,她也没法变成成年的男子。   可今日,她必须得见到相宜,就讨好道:“几位小哥,你们就让我进去吧,我……我是来寻人的。”   小厮见她模样乖张,又笑道:“小少爷,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了,前些日子吏部郎中大人家中的孙子也说是来寻人的,结果还不是寻到姑娘家的榻上去了。行了行了,你行行好,别为难我们这些人,这要是让你家主察觉了,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小厮坚决不肯放行。   肖宁气的想跺脚。   这到底是哪家的少爷这般胡闹,他的先例在前面,她如何能混过去?!   肖宁被轰到了勾栏院外的一株歪脖子树下,她站了一会,四处看了看,就在她连翻墙的念头也想出来时,就见一辆四马拉着的华盖垂七彩璎珞的宽阔马车缓缓停在了长街一侧,而随后走下来几个眼熟的男子。   肖宁眸色一滞,竟是………太子和赵家的几位公子,还有朱明辰!   勾栏院不同与青.楼,不少文人雅士,达官贵人都喜欢光顾,时常只是附庸风雅,吟诗听曲儿,要是能结识几个红颜知己就更好不过了。   这几人都是云端上的人物,身后随从数名,肖宁心思一动,等到一行人靠近时,她顺势就走在了一侧,佯装成了同行人。   儿女就是她的命!   肖程正要启程去国子监,他昨个儿晚上是一人独眠,到了夜深人静时不免多想。思来想去还是王氏最得他的心意,虽说出身不及周氏,但其他处处都好。偶尔闹点小脾气,他不是不能容忍。   王氏今晨过来找他,他起先还高兴了一场,以为王氏终于是想通了,前来与他和解的。   为此,肖程还在屋内特意捯饬了一番,旁的事他不敢说,但这相貌上,他还是很自信的。   却不想一见着王氏,她却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和离,态度果决又强硬,还说要带走姐儿和哥儿!   晨光熹微,王氏姣好的面容沉静在一片初夏的暖阳之中,她神色极淡,彷佛是已经看穿了什么。   肖程站在回廊下与她对望,竟有一刻的失神,他内心猛然间一跳,呼吸滞了一滞,连说话也变得吞吐了,“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些话如水覆地,难以挽回。   说了一遍可能会让人刻骨,但第二遍说出之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肖程虽算不得出类拔萃的男子,但好歹也是肖家的二爷,岂能容一个妇人多次挑衅?   王氏心意已决,如果一对儿女可以在府上安然度日,她倒也可以忍,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二爷,我说要与你和离,宁姐儿和良哥儿是我的心头肉,我要带走。他二人在通州王家长大,而且二爷当初是入赘了我王家,我带走王家的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王氏据理力争道。   肖程也不知道怎的,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要去国子监了,你先回去,我今晚回来去找你。”   王氏这一次没有退让,肖程让她失望透顶。她猜失忆的肖程和如今的肖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即便他们都是同一副皮囊,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王氏不想争,但不代表她可以等着被欺,周家势大,她如何能斗得过呢。   女人和权势之前,肖程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想到周氏仅凭一只碎镯子就差点将良哥儿从她身边抢走,王氏便是一阵后怕。   “二爷还是早作定夺吧,我今日就启程离开肖家。二爷虽是王家的上门女婿,但你不愿跟我回去,我也不会为难你,还请二爷写一封和离书,放我从此自由。”   好一个放她从此自由!   肖程没了理智,原来他又空想了一场,这小妇人是曾经被宠坏了么?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就闹着要和离了,她还真当自己舍不下她了? 第149章 乱世殇 (三)   他一个武将,平常就爱收集兵器, 这月亮有甚好赏的?!   赵凌明显脾气不顺畅, 但又不知道去哪里发.泄才好,有些东西憋在胸口, 说也不是,不说又不行, 就这般堪堪熬着,煞是磨人。   老大赵夔笑了笑,兄弟三人年纪相差不大, 尤其是老二和老四不过才两岁之差,老大则要年长几岁,他一向都是行事从不显露于色。很明显父亲也没有赏月的心情,至于那花丛残枝, 他就当作没看见了,道:“父亲,上次阻截您的匪首已擒,是四川流寇的首领之一。现下,人已经被关押刑部, 是否还有同党, 还需进一步拷问。”   三个儿子除了请安之外, 最主要是来谈正事的。赵凌不知道怎的无端烦躁,闻此言, 几乎是扬着嗓门喝道:“那还等什么!刑部问不出来的, 就让曹治去问!”彷佛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曹治是定北侯的人, 最是擅长严刑拷打,但凡落入他手的人,就没有能安然活下去的。当然了,想轻易死掉也难。   赵凌的嗓音洪亮,根本不像重伤初愈之人,三个儿子还是头一次被他如此‘怒吼’,当下皆不明状况,但好在这三人适应性极强,只是稍作纳罕,便皆回过神来。   赵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当了数年鳏夫,前两任妻子一个是赐婚,另一个是赵老太太硬塞给他的,如今他算是初次萌生某个念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才算是最为妥当。眼看着三个儿子都快要娶妻的岁数了,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好意思在他们面前提出男女情.爱?!   情.爱这东西本就虚无缥缈,他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加之,那小妇人与肖家二爷还未和离,他难不成要夺人之妻?儿子们会如何看待他这个父亲?   是要女人?还是要为人父的颜面?   赵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上院离开,三兄弟私底下去了世子爷赵夔的别苑商榷。   赵翼是个软心肠的,道:“大哥,老四,你们看,咱们到底要不要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父亲自从通州回来,这日.日茶饭不思,神情恍惚,这……莫非真是看上那王氏了?可据我打探,王氏是有夫之妇,还是肖大人的弟媳,这事不好办啊。”   换作其他女子,定北侯看上的人,即便是他自己不行动,作为儿子也能帮着他抢过来。这些年父亲一人教.养家中兄弟妹妹,也着实不易,他难得有自己的想法了,做儿子的肯定不能制止。   老大赵夔品着一盏老君眉,微微摇了摇头,道:“父亲要面子,咱们要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那样的人如何能好意思?有夫之妇又怎样?区区一个肖家而已,何况我听说还是平妻。对了老四,你怎么看?”   赵慎一直沉默着,好在他一贯如此,即便不想说话,旁人也无法察觉到异样,他挑了眉,道:“父亲身边是该添个人了,以我看,通州王氏不错。父亲不好意思,不如让祖母着手。”   哎呀!   老四竟然说这话了!   太机智!   老大和老二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了几眼,二人不做声就表示默许了。   老四一般不开口,一开口便是金言。   *   次日,赵凌去赵老太君的葵阁请安。   葵阁坐落在侯府后山上,老太君喜欢礼佛,为此还特意修葺了一座小佛堂。   赵老太君近日气色甚好,屋内还摆放着一大青瓷缸去年的存冰,见赵凌沉着脸过来,她又想起了宝贝孙子说的话。   侯爷身边缺人了!   也是!算起来赵凌已经当了多年的鳏夫,哪个世家家主像他这样素的?放眼京城就没有不纳妾的,他倒好,连个妻都无。   赵老太君也不是寻常人,当年还跟着老侯爷去过边陲,说话做事都是一刀切。既然儿子想女人了,她这个当娘的肯定要操持着。   吃了一盅茶,赵老太君开始直入正题,她让婆子递了一本画册过来,道:“子恒啊,你这些年鲜少回府,这阵子正好趁着你在家中,不如再续弦一次?”子恒是赵凌的字。   这画册上都是等门户对的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定北侯要娶续弦,多少深闺小姐挤破了脑袋也想踏足侯府大门。   画册并非刚做出来的,但府上三位公子有的是手段,一夜之间弄了一份相看册子过来并不稀奇。   今晨,三兄弟过来时,还特意提醒了赵老太君一句,说是父亲脸皮薄,这种事还得祖母多番提醒。   难得做儿子的这般孝顺赵凌,赵老太君也颇为欣慰。   这厢,赵老太君将画册翻开,赵凌无法避让的看见了画中人,他这人许是脸盲,对女子的相貌没有太多的在意,可画册上那张陌生的面孔竟浮现出了王氏的脸,他似乎又看见她独自落泪的样子,赵凌这一晃神,赵老太君已经连续翻开了几页,但每一张画册上面都是小妇人的脸,赵凌懵了。   却在下一刻定睛时,看见的又是陌生女子。   赵凌口中嚼着饭,人却是心不在焉。   他猜,这大约是着了魔障了。   “子恒?”赵老太君唤了一声,果然如三个孙儿所言,侯爷近日着实古怪。   赵凌拒绝了相看,道:“母亲,我都这个岁数了,总不能娶一个姑娘家回来!我寻常不在府上,就算要娶续弦,也得找个能照顾您老人家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姑娘家?   那总不能娶妇人家?   赵老太君没有挑破,只道:“皇上体恤你,让你在府上安心养伤,续弦的事,你且好生想想。”   赵凌也很犹豫,王氏还没和离,他又跟她不熟悉,他这样的人岂会为了一个女子就乱了三纲五常?   这厢,兄弟三人练完剑从校场上下来,赵夔有一事不解,问道:“老四,父亲看上的是通州王氏,你因何弄了一份无关紧要的画册给父亲过目?”   赵慎光着上身,汗珠子顺着脖颈一路滑倒精韧结实的腹部,处处彰显张力,又无赘处,堪若老天精雕细琢而成,未及他开口,老二赵翼道:“父亲那样的人,你若不给他一点助力,他自己不会开窍。”   赵夔朗声大笑了起来,“老四也盼着有继母呢!”竟这般积极撮合。   赵慎舀了一瓢清水随意淋在了身上,依旧未作他言,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唇角微微一动。   这个时候城中已经宵禁,若非这男子身份特殊,乃定北侯府的谋士,他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侯府的。   府门外重兵把守,这几日格外森严。   京城中出了名的三位浊世佳公子,此时正坐在堂屋内等着消息。   待谋士一进门,世子爷赵夔先道:“怎么样了?找到了侯爷了么?”他声线平缓,似乎并不担心定北侯的安危。   谋士对府上的三位公子皆是毕恭毕敬,侯爷多年未娶,这三位公子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俱可独当一面了,但依旧都是侯爷最疼爱的儿子们。   谋士抱拳道:“回世子爷,侯爷此番押运官银,路遇劫匪,好在侯爷留下了暗号,让我等寻到了官银所在,劫匪非死即伤,只是………侯爷却是下落不明!”   按着顺序,现在轮到二公子赵翼开口了,赵翼是个异常心善的主儿,凡事都往好的一面去想,但也是谋略过人,被誉为定北侯府的诸葛,他同样神色淡定,似乎也不认为定北侯会出事,他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父亲一向慎重,他既然能够将官银安排妥当,那自是性命无忧。那一带靠着通州颇近,父亲与随从失散,肯定会想方设法回京,那么从通州至京城的官道是他必经之路。”   此刻,轮到少言寡语的赵慎了,赵慎一向不爱赘言,每次说话都是直击要点,道:“大哥留京应对朝堂之事,我与二哥明日一早启程赶赴通州寻人。只要官银尚在,即便有人想对付侯府,也暂时拿不出借口。”   站在厅堂中的谋士听了三位公子之言,他怔然未动,好像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赵夔对此做了总结,道:“好,就这么办!老二老四先找到父亲要紧,至于劫匪之事,且由我去细查,这件事暂不可外泄,你二人抓紧时机。”   兄弟三人一贯很有默契,做事水到渠成,雷厉风行,无半分拖延。   老二赵翼应了一声:“嗯。”   老四赵慎没说话,那便是无任何异议了。   *   次日一早,王氏等人从客栈出发,继续赶路。   芳婆瞧着原本肥嘟嘟的良哥儿也消瘦了一圈,不由得又是一番心酸。现下虽是离开了肖府那块是非之地,但今后的日子未必就能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