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偏心老太太》
作者：茅山小妖


文案：
　　在无限的悔恨中，姜美凤重生了。
　　老大一家，阴的阴狠的狠毒的毒；
　　老二一家，蠢的蠢傻的傻乖的乖；
　　老三一家，一屋子白眼狼；
　　小女儿，整个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傻白甜！
　　没事没事！身为第二生产大队的第一悍，
　　姜美凤温柔微笑：你们的病啊！我都能治！
　　孩子们迷之颤抖……
　　爹啊！（爷爷啊！）求你管管我娘啊！（奶奶啊！）
　　顾英雄雄壮威武不能屈！捋胳膊卷袖子：
　　“媳妇，哪个小兔崽子敢惹你？放下不要打，手酸，让我来！”
　　顾家的老少爷们娇闺女们：QAQ

　　注意事项：
　　1、架空文架空文，不要考究，咱就是架空哈！时代文也是架空时代文！
　　2、谢绝扒榜！
　　3、看不惯不喜欢自由离开，点叉就行不用告知，作者最近极度脆弱，受不得半分打击啊！

内容标签：种田文 重生 婆媳
主角：姜美凤 ┃ 配角：顾家一家子，姜家一家子，生产大队一群 ┃ 其它：重生、强悍、虐渣



第一章 都是我的错
　　姜美凤又梦到了小闺女回门的那一天。
　　桌上是那年月难得的佳肴美食，伴着小闺女羞涩娇娇的表情，让姜美凤在心底叹息又心疼。
　　这孩子啊，可人疼得紧。
　　多少年了？她的娇女儿，坟头上的草恐怕都已经快一人高了。黄泉的路上，也不知老头子有没有护着这个老闺女，那孩子曾是老头子和她最疼的心头宝。
　　想到这里，姜美凤习惯的捂住了传来阵阵刺痛的胸口，忍着那一阵阵的疼，她咬着牙看向梦境里的其他人。
　　桌上的菜肴很快就被围在桌上的人食得一片狼籍，大儿子那个白眼狼还装着一副孝子贤孙的虚伪德行，二儿子还是顶着那副蠢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傻脸，伴着二儿媳平静中带着几许恨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她怀里，瘦瘦弱弱的小孙女儿似乎还在发出猫叫一般的哼唧声。
　　那是她的乖囡，还没有被她这个老糊涂伤害到，一副小婴儿的娇气样。
　　那孩子和她姑姑一样乖巧，比她姑姑还要懂事，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姜美凤每每想起，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都是老天让自己更受折磨的。
　　她在意的，关心的人，无一不用各种方法离开了她。无奈的，故意的，失望的，无法预料的。人生太多的意外，人总是在失去了才去后悔。
　　一如她。
　　心脏一如往常那般突然针刺一般的痛了起来，痛得姜美凤猛得瞪大眼睛醒了过来，眼前那灰暗的房梁还有着常年没有打扫的积尘，房里阴暗的光线一如她做梦前。
　　还没有死吗？明明那么痛了。
　　姜美凤茫然的捂着胸口，熟悉的疼痛浸袭着她，伴着这股刺痛，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大儿媳那张憨厚的脸伴着阴狠的眼神，让人一望生厌。
　　“还没死呢？妈，你说你也真是让人厌烦，人啊，活太大年纪啊就不是什么福气，你看看我公公，多顺儿女的心思，摔一跤，人就去了，不用伺侯不用麻烦儿女的，你说妈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看眼色呢？”
　　大儿媳李华彻底的抛去了唬弄人的那副老实人的面孔，那阴狠恶毒的眼神和如同吐毒一般的语言，让姜美凤又气又恨。
　　她当年真的是个睁眼瞎啊！怎么就给大儿子娶了这么个毒妇？
　　“妈，这里这么脏又臭的，你非让我进来，你不会自己端进来啊。”
　　大孙子顾宝刚一脸的不耐，跟在她母亲的身后走进来，把手里的盆子往地上一丢，先用手捂住了鼻子。
　　“真是的，这里味道真恶心。”
　　“好儿子，没事了，你出去玩吧。”
　　李华一脸的笑，看着自家的儿子眼睛里的宠溺都能溢出来。
　　二十七八的大小子，点了点头不耐的扭头捂着鼻子快步走了，那模样简直是对这屋子嫌弃的不行。
　　姜美凤惨笑。
　　也对，她瘫了足足的快三年了，她瘫了多久，这屋里就多久没人收拾，可不臭了吗？她又不能动，身上都躺烂了，那股味道，她自己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娇生惯养的大孙子了。
　　“娘，你看，咱家这里啊，马上就要搬迁啦，听说是被开发商买下来的。您说说，我家那一个房子能得多少钱？娘你这房子虽然破啊，可是架不住它地方大，倒能值不少。
　　你大孙子就不用说了，娶的媳妇争气，一进门就生了个带把的，你二孙媳妇眼瞅着也要生了，你三孙子也马上要结婚了，哪哪都是用钱的，你自己占着这房子也没啥用，就给你孙子留点钱花吧。”
　　李华笑吟吟的说着，走到顾宝刚丢的盆旁边，那里，一盆炭木灰突突的，李华轻手轻脚的点着了，端着盆，放到了姜美凤的床边。
　　“娘你看，你媳妇也算孝顺了，这大冷天的，还给你烧炭用，你啊，就安心的去吧，别再给子子孙孙添麻烦了。”
　　说着，李华还把姜美凤放置在床边的一个破缸子一倾，水流了出来，一滴滴的滴到了炭上，姜美凤却像没看到一样，只是紧紧捂住了胸口。
　　李华不以为意，从那个短命的死丫头死了后，这老太婆就一直是这副鬼样子，她扭头把房里所有窗子一关，又出了门，把门掩得紧紧的。
　　呼吸间仿佛带着一股子热度，姜美凤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乌突突的房梁，心里想着的却是逝去离开的亲人。
　　老二是挺蠢的，可那个傻子孝顺，最听她的话，她说一那傻小子不敢说二，若不是因为小囡囡，那老二也不会早早的去了。
　　二媳妇挺孝顺的，可是动了人家身上掉下的肉，做娘的又怎么会原谅她这个婆婆，不然也不会在老二死了后就回了娘家再没有回来。
　　还有她的老头子，要不是她一意孤行，老头子也不会因为着急一头栽倒撞到了石磨上，就这样一句话也没留就去了。
　　她的小女儿，被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骗得那么惨，一尸两命啊！
　　最可怜的，是她的小乖囡了。
　　明明她这个奶奶害得她那样惨，可是在最后，却是这个傻孩子咬着牙来照顾她，说什么替她爹尽孝，说她爹死前说了，放心不下她这个娘。
　　结果，这样善良乖巧的孩子，被那群惦记着家产的畜生们就那样逼死了。
　　现在，终于轮到了她了。
　　咽喉处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掐着，姜美凤脸颊潮红呼吸困难，心脏那里，疼痛已经不止从前那般，变得更加的剧烈。姜美凤并没有挣扎，让自己带着这种深刻的痛带着愧疚带着后悔带着几分解脱的绝望深深的闭上眼。
　　孩子们，老头子，我来了，我来为自己的罪过恕罪了。
　　如果可以，不要原谅我。
　　都是我的错。


第二章 囡囡是个宝
　　秋收足足忙了快七天，终于结束了。
　　炎热的天气好似火烤，红旗乡第二生产大队里却是人声鼎沸。
　　“快快快，除了周进家的，还有谁会接生来着？卫生所的小于大夫呢？还没回来吗？”
　　池二翠抹着汗，边走边寻着人。
　　秋收才刚忙完，正打算歇上一天就开会交粮呢，谁知顾老汉顾德忠家的二媳妇就发动起来了。
　　才七个月呢，顾家老二可是盼了多年才来的孩子，这就要早产了，池二翠身为妇女会长别提多头疼了。
　　上工时本就是她带着英子干活呢，这要是累出个什么来，就顾老汉家的婶子就够她受的。那位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悍气啊。
　　池二翠连问带抓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除了周二进家，最最有名气的接生婆子柳生枝。当然了，现在是社会主义，人家可不是什么接生婆，池二翠连哄带劝的，把柳生枝带去了顾家。
　　远远的还没进院子，池二翠就听到了顾老二的媳妇李英一声声的惨叫，伴着的是她婆婆姜婶子的气骂声。
　　“你说你啊，是不是作，都告诉你了，这孩子来的不易让你干活悠着点悠着点，怎么就是讲不听的？这孩子要是有什么，老二家的，你就给老娘滚回娘家去！”
　　“娘……啊……好痛……娘、我错了……”
　　李英一声声的忍不住呼痛，可还是要先和婆婆赔着不是，若是婆婆真让她回娘家，那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李英眼泪都快出来了，肚子一阵阵剧痛，让她眼前都在发黑。
　　“哎呀婶子。”池二翠忙三火四的带着柳生枝就进了屋里，一脸的苦笑陪着不是。“婶子啊这事可不怪英子，都是我的错，我家老小昨晚就发了烧，越烧越厉害，我就托了英子帮着我看着撒晒麦子，本除了英子还有华嫂子呢，也不知怎的，就累到了英子了。”
　　池二翠说着说着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她走是走了，可走之前身边真是只有李英自己，不能因为怀了身子就不要工分，所以她为了照顾都是给李英轻松的活计。本想着她走了可有李华这个当大嫂的照顾着自己妯娌兼堂妹，谁知道李华这个当大嫂的硬是跑去躲懒，倒让她顶了缸。
　　姜美凤一听老大的不高兴，眼睛就是一瞪。
　　“我们李华可是初中毕业生，这点觉悟能没有啊？还不是这活儿太多了？说起来还是英子太蠢！”
　　池二翠都无语了。
　　第二生产大队里号称第一悍的就是这位大队长的亲姑姑，她这个当妇女队长的真心惹不起，人家就是偏心大儿媳，她有什么办法？
　　“啊……”
　　躺在炕上的李英本想说话，无奈肚子太疼了，最后更是忍不住的惨呼出声。
　　“哎，别说这些了婶子，快快快，柳婶子，可就麻烦你了。”池二翠顾不上了，直接拉了柳生枝过来给接生。
　　“等等。”姜美凤一伸手，挡住路。
　　“柳生枝啊，我记得你上两次，给接生时接的都是闺女吧？”
　　柳生枝一腔热血硬是撞上了一座冰山，气得都哆嗦了。
　　“好啊，我好心来帮忙，看这是来错了，池队长，我也不讨这个嫌，可不是我不帮忙啊，家里一堆事呢，我得走了。”
　　柳生枝说得极干脆，一扭头，不听池二翠的阻拦径自走了。
　　说来这位也是第二生产大队里的刺头了，嗯，仅次于姜美凤了。
　　池二翠脸都绿了，姜美凤可不管那些，扭头就骂。
　　“老二这个蠢货，让他快点接了第一大队的刘二花，人家可是一出手就是带把的，十里八乡有名的！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来，媳妇孩子可是等不得的，他这个憨子不知道是咋地。”
　　池二翠：“……”
　　她似乎也不该来讨这个嫌啊！要不是她和英子从小就关系好，她真想也掉头就走！
　　论起重男轻女，这姜婶子……不对啊，这好像还真没听过！
　　姜婶子和顾老汉不是最疼老闺女吗？
　　池二翠有些摸不着头脑，那边，顾家的大儿媳李华走了进来。
　　“娘啊，我热水都烧好了，这英子怎么样了。”
　　那一脸的焦急关心，让池二翠心里稍微有些不安。
　　看这样子，这李华这么关心英子，也不像是躲懒没干活啊，难不成真是她太过份，把怀了七个月的孕妇累到了？
　　“烧好了就行了，过来看着你弟妹，我歇歇去，真是的，一点刚强样也没有，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咋呼成这样！”
　　伴着李英的惨呼声，姜美凤一脸不高兴的回去了自己屋。
　　李华偷偷撇了撇嘴，不过看池二翠一脸关心的陪在惨呼着的李英身边，身为堂姐又是嫂子的李华还是极会做人的跑到另一侧去安慰李英了。
　　别管真心假意的，她也算是让人挑不出错了。李华心底暗暗思衬着。
　　这边，姜美凤皱着眉头回了屋，心里却怎么想都有些不安。
　　二儿媳是个傻的，干活实成，这七个月就早产，也不知孩子生下来怎么样。这年月，大人都吃不饱，她一个孕妇，便是再紧着她，也补不到哪里去。
　　姜美凤本打算的好好的，等过几天就去借着大侄子是大队长的风偷偷去弄几只小鸡养着，等养个两个月正好出栏，宰一只给二儿媳妇补身子下奶，再攒上几个月的鸡蛋，等孩子大一大就能吃了，这样孩子的营养也就够了。
　　家里本没那么艰难的，偏前几日三儿子跑回来说起厂子里临时工可能转正的事儿，听三儿子那意思，是想让老头子找老首长走动走动。
　　老首长倒是未必要东西，人家什么东西没见过的？偏这边老头子不同意，说是好久没见老首长了，要表表心意。
　　家里就攒了那几个老头子的津贴钱，这几年这里花花那里花花，孩子多孙子多，本就不剩什么，这要办事，哪里能再敢动了？老三的前程也重要，这孙子的身体也重要，一时姜美凤陷入两难了。
　　正在这想着呢，就听院子里一阵跑动声，伴着老二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娘！我把人带回来了，娘啊！”
　　“行了行了，喊什么？告诉你了说话小声些，怎么就说不听！”
　　姜美凤放下心事，边骂边往外边走，狠狠瞪了抓耳挠腮的二儿子顾建武。
　　“二花妹子吧！”
　　姜美凤一脸亲热的上前拉着跟在顾建武身后那个微胖的妇女。
　　“我这二媳妇可是第一胎，就靠你了，给我好好接个大胖孙子出来，到时怎么也忘不了你的好啊！”
　　刘二花：“……”
　　这……我很有压力啊！
　　姜美凤是什么人，一看刘二花脸有犹豫，立即嘴皮子跟上。
　　“妹子你也不用想多，咱都知道，生男生女哪里是接生说得算的，不过是借你的吉手，你放心，真是个丫……那啥的，我也不会怨你的，放心吧。”
　　“那是呢。”刘二花这才笑了笑。“人家可是说了，这生男生女可是没一定的，不过姐姐你放心，我定是会好好帮着你儿媳接生的。”
　　姜美凤听了高兴，拉着刘二花往屋子走，一边的二儿子刚想跟进去，就被姜美凤猛得扭回头吓得一个机灵。
　　“你进来做什么？女人生孩子难不成你还能帮得上？老实回屋呆着去！”
　　顾建武抖索索的点了点头，连忙老实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可是心里又放不下，只暗戳戳的蹲下来，顺着门坎往外看。
　　姜美凤猛翻了个白眼，抓着刘二花扭身就走进了惨叫连连的屋子，这时的李英已经喊的没了力气，全身的汗水如同洗澡水似的，沾得她满身都是，呼呼喘着气，脸色惨白一片。
　　“哎呦，这真是，你这孩子是不是喊得太大声了，这生孩子可不能大声喊的啊，留着力气才好生娃的啊。”
　　刘二花一边说一边上前给李英查看，摸着那不断动着的肚子脸色有些变了。
　　“这洋水都快流光了啊，这可不妙啊，胎位还不正。”
　　姜美凤脸色也是一变，那她大孙子岂不是危险了。
　　“这可怎么办啊！”
　　姜美凤是生了四个孩子不假，可是她骨架大身量高，生孩子的年月正是难的时候，孩子都是又轻又小，除了生老闺女时遭了点罪，其他孩子都是顺顺利利，哪里知晓生孩子不能喊太累什么的啊。
　　池二翠倒是知道，可是刚刚却被李华给挤兑走了，李华知道，可她才不会说呢，因此李英就这样遭了难了。
　　“倒是有个招也许能行，不过不怕告诉姐姐，你这媳妇兴许以后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听了这话姜美凤脸色就变了，不过看李英那快晕过去的惨样子也只能咬牙。
　　“真的不能用别的法子了吗？”
　　看刘二花摇头，姜美凤只觉得气得胸口都疼了。
　　“这个没福的，好吧好吧，妹子你看着做吧。”
　　姜美凤没力的找到一边的凳子坐下来，整个人都没精神了。
　　刘二花倒是能理解，听说这顾老二家这还是头一胎呢，生个小子倒还好，这要是个丫头……
　　刘二花就没敢再往下想，李英的样子明显已经挺不住了，她连忙上前不断的揉动着李英的肚子，不顾惨叫呼痛的李英喊了李华帮忙。
　　在婆婆旁边李华要多老实就多老实，不怕脏累的开始帮忙。两个人忙活了半天，终于，在李英的一声凄厉惨叫声中，一阵婴儿如同小猫的哭声传了出来。
　　姜美凤本是抚着疼痛的心脏坐在凳子边休息的。
　　谁知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眼，在婴儿的哭声中，她被猛得惊醒了过来。
　　胸口不痛了，姜美凤怔怔的发着呆，刚刚那片窒息的黑暗好似没出现过似的。
　　“姐姐啊。”刘二花抱着包好的襁褓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不好意思了，是个小孙女，这孩子身子有些似有些不足啊，得好好养着了。”
　　姜美凤做梦似的看着刘二花，只觉得似乎这场景份外的熟悉。
　　刘二花举了半天，看姜美凤完全没有接的意思，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心里也不是不同情。
　　这是抱着多大的希望抱孙子啊！
　　结果生了个孙女就算了，还不足，也不知能不能养得活。顾老二一家啊，怕是得惨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这不接孩子她怎么办啊？
　　“老姐姐你心里也别难受了，不管咋地，你家老大不是给你一口气生了三个孙子吗？都这么多孙子了，有个孙女，也行啊，别太难受了。”
　　听着刘二花的话，看着那熟悉的小襁褓里正哭着的小丫头，姜美凤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乖囡囡！
　　这是她的乖囡囡啊！
　　姜美凤几乎是用抢的，一把搂过了襁褓，没管刘二花一脸看疯子的表情，只是抱着怀里的襁褓看。
　　囡囡，囡囡啊，
　　这就是她的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奶奶回来了。
　　小崽子们，等着被改造吧！


第三章 诡异的婆婆
　　屋里除了姜美凤的三个女人，一个晕了，一个呆了，一个正在暗乐，只有姜美凤，紧抱着襁褓，眼睛里已经被泪水沾满。
　　囡囡啊，她的小乖囡。上辈子，被她这个鬼迷心窍的奶奶硬是卖了个好价钱，嫁去了最穷的山沟沟里，还被婆婆小叔子丈夫一大家子蹉磨，最后硬是流了三四次孩子，再不能生了。
　　这孩子本就胎里不足，后来被二媳妇带着她娘家人拼死抢回来硬是做主离婚时，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她还记得，她瘫在床上，囡囡来伺侯她时，就像是一个骷髅上披了一层人皮，下颔尖得吓人，一双眼睛因为太瘦大得惊人，却闪着怯弱又胆小。
　　只是，这样的囡囡却还是照顾着瘫在床上一心寻死的她，让姜美凤好不容易提起一些精神时，囡囡却被三儿子和大儿子两家子联手硬是逼死了。
　　不对啊！
　　沉浸在激动中的姜美凤终于觉出了哪里不对，一抬头，两张脸，四只眼，都是一脸惊骇的看着她。
　　记忆中的大媳妇，年轻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被岁月与刻薄折腾的没了她从前最喜欢的沉稳老实。那被她硬装出来的老实！而另一个，有名的接生婆刘二花，她记得在接生孙女后没两年，因为给她们大队队长的儿媳妇接生却一尸两命，硬是被扣了个封建残余的帽子，在□□的体无完肤后就自杀了的。
　　现在，这两个人活生生的。
　　她的小囡囡，刚出生？
　　难道，她回到了从前？
　　“这……姜、姜家嫂子，虽然是个孙女，可是你也要想得开一些才是……”刘二花看着姜美凤那诡异的样子努力搜肠刮肚的找着安慰的词。
　　可是，这年头，谁家不是只想要大胖小子！丫头片子哪家也烦的啊！
　　尤其是听说顾家老二可是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动静，好不容易有了，结果又是早产又是闺女，以后还不能再生了。
　　饶是刘二花经过千锤百炼的接生经验也无法给予姜老太最深的宽慰。
　　“嫂子，那我就先回啦。”看姜美凤还是不吭声，刘二花僵着脸干笑着道别。
　　根据她的经验啊，这一次恐怕又是白忙，不只如此，她接子婆的金名声算是毁了。这姜家嫂子还不得埋汰死她！
　　“回什么！”
　　如梦初醒的姜美凤终于醒悟了过来，看了看怀里哭了几声就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像小猫崽子的小孙女，她连忙把孩子把襁褓全都遮下来，包裹好了孩子，这才小心的让着刘二花往外走。
　　李华看着表现的无比诡异的婆婆，只觉得心里说不说的不对劲儿。
　　这老婆子，不是最讨厌孙女吗？虽然喜欢自己的小闺女，可是却是最想要孙子！
　　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顾老二顾建武就呆不住了，好似地上有刺似的，探出半个身子往临时当成产房的杂物房里看。
　　“老二，过来。”
　　姜美凤一眼就看到了蠢儿子那张憨憨实实的大脸，虽然还是神烦，不过现在在这个家里，除了老二媳妇也就能信得过他了。
　　“抱着你闺女。”
　　姜美凤干脆利落的把怀里的襁褓一推，没管二儿子那好似僵住的半环住襁褓的蠢样子，喊了刘二花等等。
　　回了房，从脖子上拽下了钥匙，开了小柜子姜美凤开始往外掏东西。
　　上辈子，因为是个孙女，她着实给了刘二花脸色看，只给了两个鸡蛋就把人撵走了。这辈子，她可要好好谢谢刘二花的。
　　给了她这个乖巧巧的小孙女！
　　十个鸡蛋，一碗白面，再抓出两把子山货松子，狠了狠心，把腌好的腊肉割出了一半，放到篮子里，锁好了柜子又出了屋。
　　“妹子，辛苦了你这一趟，要不是你啊，这老二家真的要绝户了，老二媳妇那时可是真有些挺不住，嫂子记得你的好，来，把东西拿回去给孩子补补。”
　　刘二花如坠梦里。
　　这、这姜嫂子是不是疯魔了？
　　不止给她这一篮子东西，还笑脸盈人？
　　“老二，把孩子给我。你辛苦一趟，去把你刘婶子送回去，顺便去趟供销社，让你妹子回来时带回来些红糖，给你媳妇补身子用。”
　　“哎，哎！”
　　顾建武脑子还没反应呢，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把襁褓递给了亲娘，他连忙把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推出来。
　　这自行车是队里的，平常队里的干部去县上开会或是生产队里谁家有急事都能用的。他表哥是生产队长，借起来更是仗义。
　　顾建武送走了刘二花又跑去供销社找亲妹子顾娇。
　　“二哥，你这怎么来了？跑来的？怎么一脸的汗。”顾娇在供销社里帮着卖糖酒的，当然了，供销社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大多时候她很闲的。
　　“是咱娘让我来的。”顾建武憨厚的对着妹子笑。“你二嫂生了，咱娘让你回家时给带上些红糖，给你二嫂补补。”
　　“啊，那我二嫂给我生了个小侄子？”顾娇很高兴。
　　“……”顾建武傻笑。“我没问啊，看咱娘那二嫂生的该是个小子。”
　　顾建武老实可也不傻，自家亲娘看不上自己，看媳妇也不顺眼，想让自己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他都知道的。
　　不过，自己的亲老娘，孝顺孝顺也没错的，孝顺嘛，自是顺着才好。
　　“二哥你可真是。”顾娇好气又好笑。“二嫂生的孩子是男是女你也不上心，难怪咱娘说你傻。”
　　“嗨，男的女的都是你小侄子小侄女，那有啥啊。”顾建武憨笑。“娇娇，话我带到了，你可别忘了。天不早了，用不用二哥等你一起回去啊？”
　　“不用了二哥。”顾娇摇头。“一会儿我和顾丽一起回去。”
　　顾建武听了点头，打了招呼就忙忙骑着车家去了。
　　先把自行车送回了大队，顺便和当大队长的表哥报了喜，这才美滋滋的回了家。
　　他顾建武也是有娃的人了。哈哈。
　　这几年队上总有些人嚼舌根，顾建武知道，只是没说，怕自家的媳妇心里难受，可是堂堂一个大男人，总被人用怀疑的视线扫来看去的，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了。
　　如今，他有了娃，看谁还敢看不起他！
　　生男生女怕啥的，小子挺好的，闺女也不错，大不了再生就是。
　　越想越有劲儿，谁知，回了房，顾建武就看到自家媳妇正在掉眼泪。
　　“英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建武有些不解，连忙走过去问。
　　“建武，我对不起你。”
　　李英哭得不行。
　　“我没用，让你绝后了。”
　　“啊？”
　　顾建武有些茫然。
　　“媳妇，咱不生娃了吗？你是不是糊涂了？”
　　“好好的哭什么哭！”
　　还没等李英把伤感说出来呢，姜美凤黑着脸抱着哭个不停的小娃走进来了。
　　“你这可是月子里，哭了伤眼睛，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婆婆的刻薄你呢。不就不能生了吗？有小囡囡不就行了？还绝后，不行就让囡囡招个女婿，看把你憋屈的，咋的，你看不起女人啊？告诉你，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婆婆，是不是招邪了？李英震惊的都忘记哭了。
　　顾建武醒悟。
　　原来媳妇生了个闺女！


第四章 我的男人不一般（上）
　　而顾建武，在听到了姜美凤的话后震惊又茫然。
　　“娘您、您说啥？英子不能生了？那、那可咋办啊？”
　　他虽然并不太在意孩子的男女，那也是知道有了一就有了二，他听人说了，这女人开了怀，那就和下饺子似的，想生就生！他还寻思着再生几个呢？
　　“咋！你这话说的，英子不能生了又怎么地？我告诉你，这女人生孩子好比在闯鬼门关呢，这能生就生了，不能生你就得认命。现在你有了小囡囡，就是老天给你的福气，你媳妇这一次生囡囡，多艰难啊！她可是糟了大罪了的。”
　　姜美凤一如既往的对着这个憨儿子凶巴巴的，看顾建武畏缩缩的退了退，眼神更加凶狠锐利。
　　“老二我可把话放给你，咱家没那嫌弃媳妇不能生孩子或是生女儿的这种家风，你爹是什么脾气你也知道，要是我知道你因为这个对你媳妇和囡囡不好，你就给我净身出户滚出这个家！”
　　顾建武吓得赶紧直点头。
　　亲娘啊，他长这么大虽然不讨亲爹娘的喜欢，可也是第一次看到亲娘发这大的火，他也没嫌弃囡囡和媳妇啊。他就是有些失望不能再多几个孩子啊。媳妇生孩子辛苦他当然知道也心疼的。
　　只是天生嘴笨没眼色的顾老二也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只好猛点头了。
　　李英眼睛里的泪水止都止不住了。
　　她还以为一定会被婆婆嫌弃了，不止她还有孩子。孩子没生下来时，婆婆可是不止一次说过希望她能一举夺男的，她还以为，婆婆只喜欢孙子呢。
　　是她心眼小想错了。
　　婆婆多好的人啊！
　　“好了好了，老二，哄哄你媳妇，让她别哭了，我去看看让你大嫂炖些汤给你媳妇喝了，好下奶。英子，别哭了啊，月子里女人眼睛娇，哭坏了怎么办。”
　　你眼睛坏了以后我囡囡以后长大了养着你要多累！
　　姜美凤说完了把已经拍睡着的小囡囡放到了炕上李英旁边。
　　“好好看着孩子，我先出去了。一会儿再来接孩子。”
　　姜美凤说着就出门走了。
　　顾建武这才凑到哭得涕泪交流的媳妇身边。
　　“媳妇，别哭啦，咱娘看了又得骂你了。”
　　顾建武刮肠搜肚的说了这两句来劝自家媳妇。
　　李英抹了脸上的泪，看着顾建武的笨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看你，连哄人都不会，难怪咱娘不喜欢你嫌你笨。”
　　“哎。”顾建武傻乎乎的摸着后脑傻笑。
　　“建武哥啊，以后啊，咱不管大哥三弟小姑她们，咱们一定要对娘好，一定要好好孝顺娘。”
　　李英吸了口气感激的说道，顾建武听了更高兴了，只是点头，却是激动的无话可说……
　　嘴笨是病。
　　……
　　姜美凤出了西屋就进了厨房，看到厨房里大锅上烧的热水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扭头就出了灶房喊人。
　　“老大媳妇 ！”
　　“哎，娘！”
　　李华从自己屋里钻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嘟着嘴的小儿子。
　　“三宝都多大了，不让他出去和他哥玩儿干什么呢。”姜美凤皱眉。
　　“三宝今天不知怎么有些蔫，我看是有些发烧呢。”李华低头道。
　　“行了，把三宝放我屋里去，你去把鸡杀了炖了汤给老二家补补。你说你这个当大嫂的，怎么回事，妯娌生了孩子都不知道动动？你生大宝还有二宝三宝时，英子是怎么做的？鸡汤都给你端到炕边上。”
　　“……”
　　李华勉强忍下心头的气，只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娘我知道啦，三宝这不是难受吗？我寻思小人家家的别再吓着了。”
　　李华虽然人品不怎么地，不过现在还没撕破脸，她又是个爱装的，姜美凤一说，她立即痛快的照办，把蔫蔫的三宝放到姜美凤屋里，她立即卷好袖子干活。
　　姜美凤也不去管她，回屋里去看她三孙子了。
　　五六岁的淘小子，正有些蔫蔫的趴在炕上，看姜美凤进来大大的眼睛含着一泡泪。
　　“奶，难受，要吃好吃的。”
　　姜美凤看了半天，可还是调动不出自己疼爱孙子的情绪。
　　上辈子，大儿媳李华这人除了宠溺完全不会教孩子的。
　　三个孙子，几乎没一个教好的。
　　大孙子奸懒馋滑什么也不会干，二孙子好勇斗狠头脑简单，三孙子怯弱胆子小，说什么都是是是一点主见都没有。
　　可以说，这三个孩子都是这样的一事无成，李华上辈子拼死的想压榨别人，何尝不是心里清楚，自己不给儿子弄钱，几个儿子搞不好都能自己把自己饿死。
　　心里清楚，孙子这被教歪了都是儿媳儿子的事儿，可是，姜美凤却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像上辈子那样，无原则的宠爱孩子。
　　总会想起那些不愉快，尤其她瘫了三四年，三个孙子一个比一个嫌弃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姜美凤怎么可能不心寒。
　　坐到炕边，姜美凤伸手摸了摸三宝的额头，冰凉凉的，没多少热气，倒不像发烧了。
　　“三宝哪里难受？要不等你爷回来给你找片药吃吃？”姜美凤尽力和善。
　　“不要。”三宝立即不高兴了。“奶烦人，给我吃药。我娘说了，奶柜子里有好吃的，都是我们兄弟的，奶你快拿来。我娘说了，我说难受你个老不死的就会给好吃的。”
　　姜美凤气得指着三宝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一拍炕，拿了放在炕边扫炕用的苕菷对着三宝的屁股就是一下。
　　三宝正趴着耍赖呢，哪成想自己奶奶就给了自己这一下子。
　　从没挨过打的小子立即发出一声哭嚎，动作迅速的跳下了炕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处还停下扭头吐了一口。
　　“呸，你个老不死的打我，我告我妈去。”
　　姜美凤哪受过这个气？
　　抓着苕菷直接冲了出去，三宝奔向厨房，姜美凤一点儿也没落后，后脚也进了厨房，一把揪住了三宝的后领子。
　　“你个小畜生！”
　　姜美凤心头一股邪火，半点没容情，拎小鸡似的直接按到厨房的案板上就开揍。
　　“嗷……”
　　三宝嗷的一声尖叫起来，嘴里开始污言秽语的哭骂起来。
　　正在收拾家里唯一的一只鸡的李华心疼坏了，可是婆婆打孙子，她个当媳妇的哪里敢拦，只在一边扎着手劝。
　　“娘，啊，您轻点打啊三宝病着呢啊。”
　　不提病还好，一提病姜美凤怒意更盛，下手更狠了。
　　一开始三宝还哭叫，小身子不停挣扎，可后来看亲妈不顶用，他越闹奶奶打得起狠，又没了力气叫，只哇哇的大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
　　正闹着，厨房门口进来一人，脸色黑沉。
　　姜美凤像是惊到了，手上的动作攸然一停。
　　熟悉的声音还带着那股熟悉不耐与淡漠，姜美凤扭头。
　　一张经过炮火洗礼与岁月风霜的脸，五官刚硬，身形高大。
　　那是她孩子的爹，她的男人，顾德忠！


第五章 我的男人不一般（下）
　　“爹、这……”
　　李华平时利落的口才都不见了踪影。
　　在李华的印象里，公公顾德忠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家里一直是没什么话的，可是威严气势却很吓人，除了惹到了婆婆，不然公公倒是不会乱发脾气。
　　在姜美凤的印象里，自家男人从不多言多语，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她在当家做主，只有在有孩子惹到姜美凤时，顾德忠才会发怒。
　　当然了，顾德忠发怒也就是双眼一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脸色一厉，家里人除了姜美凤就没有一个是不怕的。
　　现在，他一脸冷厉的站在厨房，大儿媳李华不由的一抖，那种从骨子里渗出的冷意让她恐惧不己。
　　“老头子啊。”姜美凤不知怎的，看到了上辈子早早去了的老头子，刚刚三宝带来的愤怒全都不见了，一腔怒意都化做了酸涩委屈。“这个家我是不能呆了，这孙子啊，有还不如没有。”
　　顾德忠看到姜美凤眼里泛着泪泣不成声登时大怒。
　　“怎么回事，老大媳妇，你说！”
　　“这、爹、这我不知道啊。”李华结结巴巴。“今天英子生了个闺女，想来是娘不高兴吧，三宝今天病了我就没让他出去玩，娘说送到你们屋里她看着，我就把三宝送里屋来厨房给英子熬鸡汤来了。娘也不知怎的，就追着三宝打上了。”
　　李华是真的没摸着头脑，也是真的觉得婆婆是不是真是心里因为老二家的生个女孩憋着气呢。
　　要知道，自己一口气生了三个男娃，最高兴的就是婆婆了，对这三个孙子婆婆也是疼爱的和眼珠子似的，结果这突然就按着打？平时孩子他爹想教训婆婆还会拦着呢。
　　“你不知怎么回事？”姜美凤忍不住了。“刚刚三宝在我屋里你知道他说什么？他喊我老不死的！你说说，他一个六岁的娃，知道什么叫老不死的？”
　　李华登时不说话了，脸上委屈的表情都僵了。三宝哭的呜呜的，听了姜美凤的话哽咽的解释着。
　　“不是我说的，是娘和爹说的。”
　　李华大骇，上前一把抱起还趴在案上的三宝，狠狠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
　　“你这孩子，我让你乱说话！谁说的？娘和你爹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我看你就是调皮不知从哪里听来的……”
　　“闭嘴，不用说了！”姜美凤气得直哆嗦，捂着脸扭头就往厨房外面走。“他爹啊，看样子咱是疼出白眼狼来了，我是管不了了。”
　　顾德忠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李华不敢瞅的地步了，忍了半天，顾德忠扭头也回屋去了。
　　这个儿媳妇，他当公公的不能教，等老大回来的。
　　回了屋里，顾德忠看到姜美凤正背对着门躺在炕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似在哭。
　　“凤儿啊。”顾德忠坐到炕沿边，低下头看着肩膀一耸耸的妻子，心里对老大与老大媳妇的怒意更甚。“别和他们生气了，你要是觉得看不得，我就把他们赶出去，你何苦生这个气呢？到时还不是自己伤身？”
　　“真的？”姜美凤回过身，眼睛红红的。“他爹啊，这老大老三啊，我看都是白疼，你看看老大家的，三个孙子，我哪个少疼的？什么事情不是向着老大？结果他们就这样教咱孙子！这样的孩子，还指着他们来孝敬我们照顾我们给我们养老么？”
　　“老三怎么了？”顾德忠直接问到了重点。
　　顾德忠心里有些怀疑，老大家的，兴许是看小孙子被教成这样也就猜得到儿子媳妇是什么样的。那老三呢？除了上次老三回来说了工作的事儿，就再没回来，凤儿怎么连老三都捎带上了？自家媳妇自家知道，凤儿可从不是那种迁怒的性子。
　　姜美凤语塞。
　　她怎么忘记了，她男人可不一般的。
　　当年是侦察兵出身的，当年为了救首长也伤了自己，这才退役回了家的。各种反击战参加的多的不得了，要不上辈子也不会为了老三直接用了那个人情。
　　等等。
　　姜美凤想起了上辈子发生的事，脸色一变。
　　上辈子，为了不争气的老三，老头子去求了首长，帮着转了正，结果，那场运动开始不久，老三就为了当个造反派的小头头写信检举了她家老头子和老首长！
　　说什么他们经常通信，互通有无还利用职务之便行徇私之实，自立亲信想要对国家对党做出破坏……总之，罗列的各种罪名。还好老头子在村里队里都是有威信的，革委会调查时被队里村上都怼了回去。可是那位老首长就惨了，硬是被政敌利用这封信给整下来，天天□□日日改造，最后因陈年旧伤死在了牛棚里。
　　“他爹，你今天去找老首长了？”
　　“还没呢，咱不说好了，准备准备再去？”顾德忠眼睛里更是探究。
　　明明昨晚商量好的，怎么凤儿看着像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感觉到了顾德忠的探究眼神，姜美凤眼睛闪了闪。
　　这是被怀疑了？


第六章 不肯离手的乖宝宝
　　姜美凤突然擦了擦泪从炕上坐了起来。
　　顾德忠没防备自家老伴动作这快，往后让了让。
　　“我得起来了。不能因为那几个白眼狼就亏了我孙女。”
　　姜美凤一边嘀咕一边把柜子打开，里面摆满了两三个罐子，她看了看把里面唯一的一罐已经开了封的麦乳精拿了出来。
　　“这个小囡囡能用上。”
　　姜美凤说着捧着罐子回身看顾德忠。
　　“老头子，我记得这个是你战友给你送来的吧？你帮着问问还能弄来些不？最好是有个奶粉啥的，我看老二家的身子这次生孩子亏着了，也不知能不能喂孩子，这小囡囡可是早产，那刘二花说了，要好好养着的。”
　　“行，我去找老林，你放心吧，他儿子是省里供销社的，啥没有。”
　　顾德忠回了句，被姜美凤这么一折腾，刚刚的疑惑算是不能问了，不过他心里却是更怀疑了。
　　凤儿这是被老三他们彻底的伤着了？这几个兔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气的凤儿，等他们回来的。
　　姜美凤没去看顾德忠已经完全阴鸷的眼神，捧着罐子就奔着顾老二屋里去了。
　　李英正捧着像小猫一样哭的小闺女哭呢。
　　小囡囡迷糊着被哄睡了之后没一会儿就醒了。人小肚子空，又怎么睡得实？娇里娇气的小猫般的哭声让李英心疼的不行。
　　抱起来喂奶，却发现胸口硬结一块一块，别说奶了，痛得她都受不住了。
　　硬是头皮让闺女吸了半天，哪里有奶啊？
　　小囡囡不干了，娇声娇气的哭起来，李英第一次生孩子，更是无措的跟着哭，一边的顾建武急得直挠头，正想出屋去找姜美凤呢，就看自家娘进来了。
　　“娘您看看啊。”顾建武跟看到大救星似的。“这孩子一直哭，英子也哭可咋办啊。”
　　“真是。”姜美凤气得不行，把手里的罐子放到了柜子边。“你去拿个碗拿个勺子，先给囡囡冲个麦乳精对付一下，再去弄盆热水拿个毛巾，给你媳妇敷一敷。”
　　“哎。”顾建武连忙去了。
　　拿了碗勺热水，姜美凤先弄了小半碗麦乳精沏好了，把剩下的给了顾建武。
　　“放好了，以后给小囡囡补充营养。”
　　“好、好。”顾建武小心翼翼的把那罐在他看来极度高大上的好东西放进了柜子里。
　　“把毛巾用热水投了，给你媳妇敷一敷，看看怎么样。”
　　姜美凤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沏好的麦乳精用小勺一点点的喂着小孙女一边吩咐。
　　小囡囡全身红通通的，头发稀疏，瘦小的脸颊看不到肉，嘴里有温热带着麦香味的东西喂进来，立即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姜美凤看得心都化了。
　　这就是她的乖孙女儿，看看，一点也不像那几个臭小子，吃起饭喝个奶就和饿死鬼投胎似的。不住在心里鄙视孙子的姜美凤直接忽略了小孙女因为早产根本没力气大口吞咽的事实。
　　“咳咳。”
　　门外传来顾德忠的咳嗽声，故意提高的声音让姜美凤愣了愣，喂孙女的动作都慢了。
　　哟，怎么忘记了，老头子还没看过孙女呢，一回来就断官司来着，这是想看看刚出生的小孙女呢，又不好进儿媳的屋子。
　　“我把孩子给你爹抱过去看看，老二你好好给你媳妇揉揉，硬块散开就好了，别怕疼啊英子，要不你以后要遭罪的。”
　　姜美凤的话让李英和顾建武闹了个大红脸，窘迫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姜美凤抱着孙女拿着沏了麦乳精的碗出了屋。
　　“走，外面风凉，咱回屋看孙女去。”姜美凤美滋滋的和顾德忠说。
　　看着媳妇怀里抱着的毛团子，顾德忠一脸淡然的点了点头，跟在姜美凤的身后回了屋。
　　小囡囡是个好性子，明明饿了，可是被间断的投喂也不哭，只是小脸扭来转去嘟着嘴找吃的。看得姜美凤整个心都软软的。
　　“他爹啊，你看这小囡囡多乖啊，我看老二家的第一次生娃也不会带啊，不行咱们辛苦点，把囡囡抱屋里来养着？”
　　“这怎么好？”顾德忠也稀罕孙女，都三个孙子了，来个孙女他挺高兴，可这晚上媳妇还要帮着带？这他就有意见了。
　　“老二和老二家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娃，你给抱来了，让老二家的怎么想？亲家怎么想？再说这生恩养恩，你把孩子抱来养着，以后老二家的对这娃要是不亲呢？”
　　顾德忠的话让姜美凤停了停，想了想只好作罢。
　　“也是，那我就多教教他们。”
　　姜美凤带着几分嫌弃，顾德忠忍不住笑。
　　媳妇总是这样，不喜欢笨的，偏自家二儿子和没开窍似的，一根肠子通到底，也难怪媳妇她嫌弃。
　　刚出生的小宝宝，吃不了多少，小半碗麦乳精还没喂完呢，小囡囡就乖乖睡了。
　　姜美凤稀罕的不行，看了看一脸木然看着自己的老伴，忍痛把怀里软乎乎的小团子递过去。
　　“抱抱吧，这可是咱们第一个孙女儿呢。”
　　顾德忠抱了过来，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让他有些新奇。
　　别看他有三个孙子了，可是他还真从来没抱过孩子。三个儿子和老闺女的出生与成长，他都没参予过，那时乱世又打仗，后来又有各种反击战，他后来受伤回来时，老闺女都十岁了。
　　家里的孩子都怵他，看了他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常年的军旅生活也让他成了个糙爷们，哪里来得了慈父那一套？在他心里，孩子错了，就是打！往死里揍也就不敢再犯了。
　　而因为和儿子的隔阂，三个孙子出生后，除了老伴时不时去儿子屋看看抱抱，他是不会凑过去的。三个孙子不懂事时倒也凑过来过，可是每次都被大儿子或是大儿媳半路抱回去了。孙子大大懂事了，也不敢往他身前凑了。
　　这也就造成了，前世今生两辈子，这是老顾同志，反击英雄的第一次抱小奶娃！
　　怀里的小孙女乖乖的睡着，可能是顾德忠身上肌肉太硬，小姑娘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扭了扭肩，不过还是乖乖睡着。
　　看着手上这脆弱又软乎乎的小宝宝，顾德忠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团。
　　这是他小孙女啊！可真乖。
　　抱在怀里，顾德忠突然就不太想离手了。


第七章 娇闺女
　　顾娇下了班，就和堂姐顾丽搭着伴往家走。
　　顾丽是顾德忠的三弟顾德林的女儿，那时为了生计，顾德忠去当了兵，得的饷除了养着自己的一家子，还有三弟的一家子。
　　那时顾德忠不图别的，妻子孩子都在老家，生怕被欺负，这有了三弟一家也是个倚仗。好在，自己回来后发现家里一切都好，就是自家媳妇早蜕去了娇媳妇的外表，凶悍泼辣十里八乡都是有名。
　　顾德忠没什么不满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再有小叔子撑腰，自己不刚强也是活不下去，他怎么会嫌弃不满，相反，他心疼都心疼不过来呢。
　　也因为这，姜美凤怎么泼怎么厉害，顾德忠都会站在背后支持，家里的儿女更是，不孝他，也没啥的，但是对姜美凤不敬，惹了姜美凤的，顾德忠能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顾娇年纪小，从小就和比她大三岁的堂姐顾丽要好，长大了后，顾德忠找关系把闺女弄进了供销社里，顾丽天天去找顾娇哭诉想妹妹。
　　两个小姑娘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不是你睡我家就是我睡你家的，顾丽又是顾德忠的侄女，顾德忠干脆找了老战友，一齐也分配到了供销社去了。
　　只不过，顾娇是正式的，顾丽却是临时的了。
　　即便是这样，顾丽也得了全大队所有姑娘的羡慕，看看，和顾娇一起长大的，她大伯就能帮着找个这样的好工作，队里有的是人眼热。
　　“娇娇，你说二嫂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猜一定是个小侄子。”
　　顾丽边走边看顾娇身上穿得黄地小碎花的短袖衬衫，心里别提多羡慕了。这衣服指定是三哥给她带回来的，哼！
　　“应该是吧。我娘喜欢孙子呢。”顾娇歪头回了声，看顾丽直盯着她的衣服，不由得低头瞅瞅。“姐，咋啦。”
　　“你这件衣服我之前没看过呢，真漂亮。”顾丽泪汪汪的。“一定是三哥给你买的吧，真好，我哥对我一点也不好。”
　　“是三嫂给我买的，上次回来时带回来的。”顾丽有些犹豫。“要不，借你……”
　　“好啊好啊！”顾丽眼睛立即睁大，里面全是惊喜。“娇娇我也不多借，你就借我穿一个月就行了。”
　　一个月？这边是北方现在是八月，一个月夏天都过去了，还穿什么短袖衬衫？可这话顾娇看着顾丽的眼睛硬是说不出来。
　　顾丽得意的把手搭在顾娇的手臂上，对顾娇脸上的为难像是看不到似的，在一辆拖拉机经过时立即挥手。
　　“大军哥！”
　　拖拉机停了下来，开拖拉机的是个二十三四模样的黑脸小子，一张脸阳刚味道十足，一双眼直直的盯在了顾娇白里透红的脸上。
　　“大军哥你看到我们啦！”
　　顾丽眉开眼笑，在看到林志军眼睛紧盯着顾娇后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眼睛落到了在拖拉机后面或站或坐的那几人身上。
　　“这都是谁啊？”
　　“娇娇，你下班啦？要不要捎你们一程？我正要带着这几个知青回村里去呢。”林志军紧盯着低着头的顾娇。
　　顾娇只觉得脸颊快着火了，大军哥也不知怎么了，一直用这种眼神盯着他，让她心头狂跳话都说不出。
　　“好啊好啊，我们正脚酸呢。”顾丽连拉带推的把顾娇往拖拉机后带，嘴里应着。“谢谢大军哥啦。娇娇，你身子弱，在后面坐吧，我去前面。”
　　硬是半拖半推的把来不及拒绝或是回应的顾娇弄上了拖拉机，这边，顾丽一屁股坐到了林志军的身边。
　　“你往旁边一点。”压着火气林志军说了一声。
　　真是，本来是想让顾娇坐他身边的，可顾丽不由分说跳上来，他又不好赶她。
　　顾丽才不管那些，只笑嘻嘻的边应边往旁边扭扭腰，就当挪地方了，眼睛却是往车斗后方扫。
　　顾娇上了后面的车斗里，车斗里时常也会带带人，所以有几个长条木凳子，顾娇找个没人的坐下去，低垂着头感觉好几道视线都落到她头顶。
　　本就内向的顾娇头低的更低了。
　　林志军虽然不高兴，可天色也不早了，不能再耽搁，只好闷声闷气的开了拖拉机往第二生产大队赶去。
　　一直到进了生产队，拖拉机才停下来。
　　后车斗的知青们都被颠得头皮都麻了，背着小挎包的顾娇站在车斗边等着顾丽过来扶她一把，车斗有些高她自己不敢往下跳。
　　林志军眼睛一亮就要过来，谁知却被大队长林向军，也就是他堂哥叫住了。
　　“志军你可终于回来了，接到几个人啊。”
　　林志军只好回头答话，一边的顾丽眼睛一转，装作一脸关心的也跑去和大队长林向军搭话，问问知青是怎么回事。
　　顾娇抬头为难极了，车上的那几个知青早就跳下了车斗，只剩她还傻傻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车太高跳不下来？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一个温和的声音让顾娇呆了呆，顾娇一低头，站在地上的那个知青对着她笑。
　　五官俊秀，皮肤白晢，眼睛上还架着金边的眼镜，眼神温和的看着他的青年似乎脾性很好，对着她这个乡下丫头也是文质彬彬的模样。
　　顾娇身边哪里有过这样的知识分子？
　　脸哄得一下全红了起来。
　　看到那小有资色的小姑娘露出了和他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如出一辙的表情，董士文只是微笑的抬起手。
　　哼，女人！
　　顾娇连耳朵都红了，看对方伸出手吓得把手立即背到了后面，一副生怕对方来拉她的样子。
　　林向军发现了自家表妹的尴尬立即抛下了堂弟走过来。
　　“娇娇过来，大哥扶你。”
　　不动声色的挡开了董士文，林向军把快羞哭的小表妹解救了下来，心头一舒。
　　还好还好，这要让姑姑知道他在这里表妹还被人弄哭了，他一定会挨自家爹的铁掌没跑。
　　“天不早了，娇娇你快家去吧。”
　　林向军说了一句，顾娇点点头，捂着小挎包也不喊顾丽了，扭头就一溜烟的往家跑了。
　　顾丽一看立即急了。
　　衬衫啊，还没脱给我呢。
　　顾丽胡乱打了个招呼，也往顾娇身后撵去了。
　　顾娇一口气跑回了家，到了家门口，这才抚了抚喘得急急的胸口。
　　“娇、娇娇！”
　　刚和抱着孙女儿不放的顾德忠怼了几句出了屋的姜美凤一眼就看到在家门口顺胸口的闺女，眼睛瞪得老大。
　　小闺女还是娇娇小小十五、六岁的模样。
　　水嫩嫩的皮肤，黑亮亮的眼睛，一头乌黑的秀发扎成了两个小角辫，黄碎花的短袖上衣和蓝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黑色拉带小布鞋。
　　经历了后世的精彩，即使姜美凤过得不顺，可是再过了二十年后再回首看看，现在的小闺女这身打扮真的土得要命。
　　可是，这是她的娇闺女。
　　这是她时隔了十多年才看到的自家的闺女。
　　姜美凤的眼眶红了。


第八章 白眼狼一号
　　顾娇却是结结实实被姜美凤吓了一跳的。
　　尤其是姜美凤抱着她就开始流眼泪，原本还在羞窘的心情全吓没了。她从小就乖，个性内向，被姜美凤娇惯着经不得什么事的，看姜美凤哭得这样心酸难过，也不管原因抱着亲娘也哭起来。
　　顾丽追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
　　顾丽这是真懵了。
　　姜美凤是谁啊？
　　姜美凤不说是红旗乡第二生产大队的一霸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现在，抱着顾娇哭？
　　这这这、这是什么操作？
　　“凤儿，你这是怎么了？”
　　呜呜咽咽的委屈哭声让顾德忠把睡得香香的小孙女放到炕里又用被子围好了出来，结果就看到他最稀罕心疼的娘俩正抱头痛哭？
　　“娇娇你和爹说，是谁欺负你了？”
　　顾德忠嗓子不粗，低沉的声音带着怒意，顾丽忍不住抖了抖往后退。
　　大伯太可怕了。这里杀气好重啊。
　　姜美凤在自家老头儿的问话中清醒过来。
　　糟了！
　　好巧不巧的，有个倒霉鬼撞过来！
　　骑着自行车的顾建文脸上带着笑正停到家门口，看家门口这阵仗，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娘，你和妹这是干啥呢？”
　　“干啥？你还敢问我干啥？”姜美凤抹抹脸上的泪也不哭了，全身进入备战状态。
　　这个白眼狼，她要好好收拾！
　　“你看娘你这脾气，顾丽可在这呢别吓着她。”顾建文嘻嘻笑。“咋啦，是华子惹你了？你老别和她一样，回头我帮您抽她出气，你看看把你气得都哭了。”
　　顾建文真没当回事。
　　一看亲娘捧着妹子哭，他第一时间就是胆小的妹妹又在哪里受了欺负，不定就是在供销社受了欺负正和他娘告状呢。她娘一定闹着让爹帮着去出气，才弄出在门口抱头痛哭这一出。
　　结果谁知道呢，这火直接冲到了自己身上。
　　姜美凤扭头看顾德忠一眼，半抱半拖着闺女往院子里走。
　　“老头子，交给你了，你好好让你大儿知道知道，啥叫老不死的。”
　　顾建文下了自行车正推着往院里走，结果听到他娘的话过了耳朵却没往心里去。
　　啥叫老不死的？那是啥。那、那是、啥？
　　顾建文的笑僵到了脸上，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呢，一阵狂风刮过来，他就挨了一棍子。
　　“唉哟！爹！爹！你别打啊！”
　　顾建文抱头就跑连最最重视爱惜的自行车都顾不得了。没办法，他爹随手拿了个手臂粗细的棍子抡过来，他能不跑么 ？
　　然而，挣扎都是徒劳的。
　　顾建文被顾德忠一棍子就扫到了腿上，顾建文直接滚摔到了地上七荤八素的，眼前还冒金星呢，身上就噼里啪啦的挨上打了。
　　顾建文鬼哭狼嚎的。
　　别看他都二十多奔三十的人了，从小因为是长子，却是没吃什么苦的。第一个儿子，脑子还聪明，姜美凤喜欢着，农活都不用他干，年纪一到就去上了学，高中毕业之后顾德忠也回了家，直接找了关系把他弄进了纺织厂里当仓管，天天开着工资吃着公粮，哪里干过什么活？帮着把匹布从仓库拿出来就算是劳动了。
　　和顾德忠那是完全不能比的。
　　李华吓得直发抖，扶着南屋的门边偷偷看。她一直害怕公公，早知道这老头子厉害，现在看他打自家男人这股狠劲，别杀人也是真干过吧？
　　顾娇惊呆了。
　　这爹怎么发上火了？
　　可因为被娘紧抓着往屋里走，她想回头劝劝也没办法，只能被姜美凤拉回了东屋。
　　最尴尬的就是顾丽了。
　　脸色吓得煞白的顾丽看着顾德忠十分野蛮的收拾着自家的堂哥，完全不敢上前去劝。开什么玩笑，她小时候就听爷爷说过，大伯最厉害，当年收拾她爹打得真是亲奶奶都不认得了。
　　老二顾建武也听到了，有些蒙的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媳妇李英，这时门外就匆匆跑进来一人，李华脸色青白抖抖索索的。
　　“二弟、快、快劝劝爹，不然你大哥、就、就完了……”
　　李华说完捂脸边哭边发抖。
　　整个人往炕边软倒过去，差一点就压到了李英，李英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听自家大伯子都喊得不是啥好动静了，还是推了推发着蒙的顾建武。
　　“建武，要不你去看看？”
　　顾建武点了点头，连忙出屋去了。
　　顾建文被打得惨烈极了。
　　一开始顾德忠用大棍子打的，后来看自己大儿子这怂包样怕真打出个好歹来自家媳妇再不乐意。不管怎么说，凤儿挺偏心老大他是知道的，于是打了几棍子看这小子不敢跑了又换了扫院子的扫帚打，就这也打得顾建文脸都被树枝子刮得一条条的，别提多惨了。
　　顾建武出来看大哥那惨样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上前拦了拦。
　　“爹、别、别打了。”顾建武只会挡不会劝，被顾德忠借机也揍了几下，刮到脸上的树枝子立即制造出几血痕。
　　“行了。”姜美凤受不住小闺女又哭又怕的眼神，出来发话了。“别打了，光打怎么行？一会儿等孩子都回来的，咱家开个会。”
　　“行。”顾德忠干净利落的应了，把手里的扫帚一丢，冷哼着狠瞪了一眼全身都是伤的大儿子，扭头也回屋去了。
　　懒得看这几个白眼狼，回屋看他香香软软的小孙女去。
　　李华像兔子一样自西屋里窜了出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顾建文身边。
　　“大宝爹啊，你怎么样了？公公也忒狠心了，看把你打的。”
　　呜呜哭起来的李华唱念做打的，一边的顾建武受不了自家大嫂尖锐的嗓音，连忙扭头回了屋。
　　“给我滚！”
　　顾建文恼羞成怒又一头一雾水，一把就把李华推得一个跟头。
　　“一定是你这臭老娘们惹了咱娘了，不然咋就打我了呢？我刚从外面回来招谁惹谁的？”
　　“还不是三宝。”李华自地上爬起来，冷笑一声。“你那天和我说的话三宝都听见了，就学给咱娘了，你说那死孩子指着你娘骂老不死的，你娘能不急？”
　　顾建文登时语塞。
　　半爬半滚的从地上爬起来，顾建文灰头土脸的回屋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美凤把门口挡蚊蝇的帘子放下挪好，脸上带着冷笑。
　　一对的白眼狼。
　　尤其是那个大儿子。
　　白眼狼一号！


第九章 白眼狼二号
　　姜美凤发了话，回了屋看自家小闺女红通通的眼睛无奈。
　　“好了，你爹不打了，你别哭了。”
　　“爹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啊。”顾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扭了扭衣角。
　　“快来看看你小侄女儿。”
　　姜美凤知道小闺女这是不好意思了，也不再说别的，指了指被被子堆在炕里的小团子。
　　小囡囡睡得正香，小小的嘴儿半张着，往外吐着小泡泡。
　　“这是二嫂生的？”顾娇眼睛一亮，连忙把小囡囡抱起来，看着小侄女儿心里真稀罕。
　　三个侄子她也喜欢，可是大嫂虽然面上和善，可她想抱侄子时大嫂总是表情不太自然。顾娇内向却是极聪慧，看得出眉眼高低，后来再没抱过小侄子。
　　“好看吧。”姜美凤笑眯眯的，贴着小闺女坐着看孙女儿，顾德忠也进了屋，挨着媳妇站着一同瞅。
　　“娘，这小侄女儿起名了吗？”顾娇看着小囡囡担忧。“怎么小侄女儿这么瘦啊，二嫂才七个月就生了，孩子没什么事吧？”
　　听了顾娇的话，姜美凤心头一紧。
　　上辈子小囡囡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十岁之前真是病歪歪的长大的，加上她这个当奶奶的也没太在意，老二媳妇更是个不会争的，小囡囡可说是真的没怎么被补过。
　　“老头子，不行咱抱着孩子去城里医院看看？”
　　姜美凤忧心的扭头问。
　　“行。”顾德忠点了点头。“那就快着些，天气还暖和，抱着孩子也不怕冷着，就是注意着别被早晚风吹到，估计是没事的。”
　　“对了，娘，这是你让我带回来的红糖。”顾娇想到了这事，连忙把一个纸包从挎包里拿出来。“这是早上新到的，一转眼就被抢没了，本来这包是卖酒的黄姐留的，后来听说我想要买红糖给我二嫂，就把她的让出来了。”
　　顾娇的话让姜美凤皱皱眉，不过却没多说。
　　“娇啊，你把这红糖亲自给你二嫂送去，就说是你带回来给她的，让她喝着补身子，告诉她别不舍得喝，身子最重要。”
　　“哎，好咧。”顾娇点了点头，把小侄女儿递给亲娘，就拿着纸包走了。
　　“你这是？”顾德忠挑眉看着姜美凤。
　　“你也看到了。”小囡囡许是有些不舒服，开始扭身子，姜美凤一边轻拍抚着孙女儿的后背一边叹气。
　　“老大根本就指不上的，老三一家猴精猴精，我看自从结婚在城里住下也没再想着这个家，除了要钱也不会回来，娇娇太小了，没兄弟撑腰怎么行。那两个都是靠不住的，也就老二，虽然憨了点，可憨有憨的好，他实成。”
　　顾德忠没想到媳妇到了这时才算明白过来，那三个儿子他早就看得透透的，一个比一个没用，完全不像他的种。
　　只是，和媳妇不同，他除了老闺女，也就对老二高看了一眼。虽然老二笨了点，但是好在他自己知道自己笨。
　　哪里像那两个，一个没什么脑子还眼高手低，另一个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却从不用到正地方，天天算计着自家人。
　　“虽然老二不能不管娇娇，可他太笨了，老二媳妇倒是还行，现在让娇娇多和她处处，以后有个什么，还能有个护着她出主意的。”
　　姜美凤一脸的平静，偏偏顾德忠突然涌上了一股心酸。
　　“行了，你怕什么，娇娇有你有我，咱们这两人别的不管，只管护着咱娇娇。”
　　顾德忠心里不太舒服，再不服老，他今年也是快要奔五的人了，凤儿也是四十多了，一想到也许哪天两个人中会有一个先走，顾德忠就觉得心里难受喘不过气似的。
　　他得护着凤儿，守着她再过个几十年才行。
　　小囡囡突然开始哭起来
　　娇娇的声音不大，姜美凤抱起孩子站起来。
　　“我抱孩子去老二屋了，现在怎么也喝了鸡汤了，我看看能不能给孩子喂奶。”
　　姜美凤快步走了。
　　顾德忠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这媳妇真有事瞒他！
　　多少年了，他还不知道吗？凤儿性子爽利又开朗，啥时候这样颓废失落过？居然还担心他们照顾不了娇娇？
　　这边，姜美凤抱着孩子进了老二的屋。
　　老二媳妇正抓着小姑子的手笑容满面的聊着家常，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就想起来，被姜美凤按住。
　　“别动了，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还动什么动？”
　　“娘，我知道您疼我。”李英含着泪笑。“您放心吧，妹子对我们的心，我们都知道呢。”
　　姜美凤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小囡囡放到李英怀里。
　　“孩子许是饿了，你喝了鸡汤了吧？看看能不能下奶，我看有点悬，这小囡囡太小了，怕是嘴上不够力，不行让你男人帮你，我先带着娇娇回去了。”
　　后面的话因为顾忌到顾娇在，说的声音极低，就是这样也给李英弄了个大红脸，姜美凤也不在意，拉着小闺女又习惯的喝了二儿子几声回屋了。
　　“对了，我刚刚好像看到顾丽了。”
　　出了二儿子的屋，姜美凤突然想了起来，再看院子门口，哪里还有顾丽的人影。
　　“啊，我都忘记了。”顾娇这才想起来。“她看中我这衬衫了，想借去穿几天。”
　　“穿几天？”
　　姜美凤挑挑眉。
　　顾丽从小到大就一直只坑她这个傻闺女。
　　好东西只要被顾丽看到了，别管三天两天，是一定被哄走的。偏那时候姜美凤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还要种地养着家，哪里时间管自己的小闺女？
　　结果长大了之后，娇娇还是被哄着当冤大头。
　　上辈子她没太理会，左她们家也不差那三瓜两枣的。可是她却不知道，人的心啊，一旦贪婪成性了，会变得多么可怕。
　　上辈子小闺女的悲剧，可以说都是顾丽一手造成的。
　　想到这里，姜美凤就恨得咬牙。
　　“娇娇啊，你过来。”
　　怕女儿面嫩，姜美凤拉着小闺女到院子里的僻静一角拿了两个小凳子坐下来。省得被人听到他们说话。
　　“你知道不知道，你把这衬衫借给顾丽不妥当？”
　　顾娇低下头，脸颊红红的，窘窘的点了点头。
　　“顾丽说要借一个月。”
　　“一个月？”姜美凤心口一堵。“一个月后都九月了，这衬衫也穿得旧了，到时你就不用穿了。”
　　这小妮子真敢借！
　　“那怎么办啊，娘，她都开口了。”顾娇的声音像蚊子。“我寻思我还有别的衣服。”
　　“娇娇啊，娘不同意，不是因为你没衣服穿。”姜美凤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你想过没有，这衣服是上次你三哥他回来时说的，你三嫂给你买的？”
　　“嗯。”顾娇有些不解，这怎么了吗？
　　“你三嫂给你买的新衣服，你不穿，你三嫂说不出啥来，兴许你不喜欢，可是你把这衣服借出去，还是给顾丽，你三嫂哪天要是看到顾丽身上穿着她给你买的衣服。你想想，你三嫂心里会高兴吗？”
　　看小闺女一脸什么也不懂，姜美凤只好掰开了说。
　　“现在有票多难啊，你三嫂给你新做的这衣服，别管怎么来的，咱就当她用布票给你买的，想想，这布票她得攒多久？结果你一句话，就借给别人了？你三嫂会不会觉得你对她有意见？”
　　“我没有啊。”顾娇急的直摆手。“我没对三嫂有意见。”
　　“可你不穿她好不容易给你攒了布票买的衣服，还借给别人了，穿得很旧了才拿回来，你也不可能再上身的，只能明年再说。你想想。”
　　姜美凤瞪着眼睛说着瞎话。
　　她三儿媳家里就是布厂的，说实话真不缺这布，可她小闺女想不到啊，她不借此吓吓那怎么成。
　　“那怎么办啊娘。”顾娇犯了难。“我都答应顾丽了。”
　　“你就实话实说。”姜美凤哄着。“那是你堂姐，通情答理的，想来不会因为这点事不乐意，想想从小到大，你给了她多少东西，从来没心疼过的。”
　　“哦。”
　　顾娇对自己的娘始终是有着迷之自信的，听了话立即觉得自家亲娘说的有理，连连点头。
　　嗯，就这么办。
　　娘俩沟通完了刚站起来，就听到院门处有人笑起来。
　　“娘，你和我妹子说什么呢，还找了个小旮旯，咋了，这是商量啥国家大事呢？”
　　听到这声音，再看到那张脸，姜美凤牙齿咬得嘎嘎响。
　　顾建斌。
　　白眼狼二号！


第十章 人生啊总会遇到拒绝的
　　看到顾建斌这个排第二的白眼狼，姜美凤控制不住的想磨牙。
　　三个儿子，姜美凤自认自己是偏心的。然而，她偏心闺女偏心老大，对这老三也是几乎什么亏待的。恰恰相反，因老三从小就嘴甜会说话，又会哄人，她对老三可说也是偏爱非常的。
　　结果呢？这个白眼狼，偷偷去举报了自己的亲爹，就为了能当个小头目，后来又落井下石，在老头子摔了一跤昏迷后说动了老大，硬是没把老头子送去抢救，最后老头子在炕上躺了半天就没了。
　　当她知道时，老头子都凉了。
　　想到这里，姜美凤手都有些发抖。
　　“三哥你回来了！”
　　顾娇和顾建斌倒是亲。
　　因为顾建斌和顾娇年纪相仿，顾建斌又有意捧着哄着，顾娇在三个哥哥里最喜欢的就是顾建斌了。
　　“是啊，看看，三哥给你带什么了。”
　　顾建斌从兜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蝴蝶形的小发夹给了顾娇。
　　顾娇眼睛一亮，脸颊红红的接过来。
　　“谢谢三哥！”
　　顾建斌看妹妹羞怯的样子笑起来。
　　“你是我妹子，谢什么啊。”
　　从小顾建斌就知道，爹娘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妹，为了讨爹娘的欢心，从小到大他都捧着这个妹妹，尤其是有事情不好办需要爹娘出面时，百试百灵的。
　　顾娇拿着小夹子的模样别提多开心了。姜美凤看着小闺女那好哄的样子心里来气，可是也没办法。这闺女从小她很少去管，主要是那时顾德忠不在家，她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后来顾德忠回来，闺女的性子也养成了，娇娇弱弱的，单纯又天真。
　　姜美凤扭头往自己屋里走，挥了挥手。
　　“娇娇你去回屋去吧。”
　　顾娇应着回屋，这边姜美凤又站在自己屋前喊了一嗓子。
　　“老大媳妇，出来做饭，这干了一天的活儿了，又忙活这些个事，咋的，晚饭让我做啊。”
　　“娘我马上就做。”
　　李华狼狈的从屋里跑出来，脸都红了。
　　从她嫁进来，因为是中学毕业的，公公婆婆多少高看一眼，她又一口气生了三个带把儿的，在老顾家自认是劳苦功高的，从来厨房里的事都是指着老二家的干，她就是一边帮着洗洗菜，切切菜的，摘菜都嫌累都是推给干了一天活的李英。
　　结果想不到李英竟然有了，不过即使这样，厨房里的活也是婆婆、李英，还有她三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她偷惯了懒的，现在冷不丁让她接手厨房，她是绝对想不起来主动做晚饭的。
　　姜美凤没理会李华，无视大儿媳涨得通红的脸直接进了屋。
　　“大嫂多做点啊，我晚上在这儿吃。”
　　顾建斌一点儿没客气，笑眯眯的和李华打了招呼就跟在姜美凤的身后进了东屋，李华脸色铁青。
　　这多少年了，第一次，所有人都给她这样不客气！
　　顾建斌却并没把李华的恼怒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大嫂脑子也不怎么灵光的。要是他媳妇一口气给顾家生了三大胖孙子，早就把这爹娘哄得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两口子了，再看老大那两口子，那就是又坏又没心眼子。
　　老大倒是挺阴的，可惜手段还是不行。
　　顾建斌进了屋，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就坐下来了。
　　“爹啊，前几天我托你那事咋样了？”
　　“这事得等我想想。”
　　顾德忠本想回答这几天就办，可突然姜美凤就一双眼瞪过来，他立即改了口。
　　顾建斌一听就急了。
　　“爹，这事还用想啥啊？这多好的事，这纺织厂的正式工多好啊！活不那么累，以后还能退休，那就是铁饭碗啊。爹你不知道，我这当临时工天天就到处搬货，没一刻能闲着的，吃食堂还贵，我这一个月工支都不够花的，爹，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娘，你帮我劝劝爹啊。”
　　“老三啊。”姜美凤一点儿也没急，低下头拿着一件衣服正在补，现在这布都要用布票的，有个窟窿一般都是补补就再穿的。“这事儿说起来并不好办的，你也知道，你爹认识的老首长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联系，先不说别的，这人家给不给办都不一定。”
　　姜美凤用针划了划头皮，又低头接着缝。
　　“你老丈人可就是纺织厂的大生产主任，提你当正式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怎么不求求他？”
　　顾建斌一听，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
　　“娘，白绪她爸是主任，可这正因为我是他女婿，才更得避嫌啊。”
　　“而且，这临时工转正式工，也是需要组织部和人事科的同志们投票的，有个万一可咋整，我早打听了，杨厂长的儿子就在省城的分区里当兵呢，正是我爹那老首长的部下，让我爹去求求，准有门儿。”
　　“建斌啊。”姜美凤神色更淡定。
　　“你要这样想，你老丈人是主任，这组织部也好，人事科也好，里面的干事和干部哪个不是你老丈人提起来的，投票，不过走个形式，只要你老丈人想使力，那不比啥都管用？人总是要分个远近亲疏的，这亲老丈人，不比你爹的那什么老首长的部下靠谱？你可要聪明些，别犯傻了，能用的关系不用，偏用这不好用的，万一耽误了你转正，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顾建斌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想过千万个这事儿难办，也不过是老大听说他要用家里的钱心里不高兴吧，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亲娘亲爹觉得他舍近求远。
　　他那老丈人，一颗心千百孔，里面全是奸诈，他哪里不想走那边，可老丈人可是比谁都黑的，即使他是他亲女婿，该要的钱一分也不少，甚至可能还要多花。
　　他也是为了争口气才不去求他！
　　“娘，求我老丈人也不是不成。”顾建斌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可那比求我爹的老首长要花费的更多了啊，我这也是想着咱家里的条件……”
　　“是啊，老三。”姜美凤迅速打断顾建斌的话。“你也说了家里的条件。现在的局势越发让人看不懂了，家里只指望你爹一人的津贴，还是看在你爹受了伤的份上，真就没有多少，这么多年为了你的工作，为了你妹妹的工作，家里花得空空的。
　　你们三兄弟娶妻生子，这又花了一大笔，尤其是你，你结婚，白绪家条件好，你说不想让人看低，爹娘也咬着牙卖血也得把你婚事办得漂亮。你这结婚才几天？有三个月吗？这你二嫂又添了个孩子，家里这又是一笔，爹娘的骨头渣子都快被你们这些儿女敲碎了。”
　　姜美凤一口气说下来，语气没丝毫停顿，顾建斌都呆了，他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的爹，却看顾德忠低着头，只是点燃了旱烟袋抽了起来。
　　姜美凤其实说得有一大半都是真话。
　　上辈子为了这个老儿子，姜美凤和顾德忠付出的不少，当然了，不像她说的那样倾尽所有，但是的确是把家底掏了大半，后来为了这工作又掏了一部分，那时家里的确开始艰难了。
　　“老三，不是爹娘和你们哭穷。自从你们三兄弟成了家，再没有往家里交过一分钱，是，你们有小家，我和你爹也想着让你们没那么紧，可是，我和你爹毕竟也就那样的能力了。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姜美凤说着眼睛都红了，顾德忠烦躁的把烟锅狠狠嗑到炕沿上，吓了顾建斌一跳。
　　“老三，我把话落到这，你爹娘不是不帮你，只是，明明可以不用砸锅卖铁的事儿，就不要再来为难父母了吧？你成家了，也是大人了，不能啥事都跑到父母面前伸手不是？”
　　姜美凤说的时候，顾建斌还没觉得怎么，顾德忠一说这话，顾建斌立即知道，这事彻底不用指望着父母掏钱了。
　　脸色有些难看，顾建斌猛得起身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爹娘，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再找白绪他爸那里问问，不行就跪着求求我老丈人，想来他总是不会狠心不管我这姑爷。”
　　“啪！”
　　有什么东西伴着火热的温度直接擦过了顾建斌的脸颊，顾建斌吓了一跳，看着顾德忠脸色极其难看的站起来抓起炕头的苕菷就打了过去。
　　顾建斌动作极迅速的跳起来就跑，冲出东屋直奔出院门，把顾德忠的破口大骂丢到身后。
　　李华听到了动静连忙从厨房里出来，结果只看到小叔子像兔子一样狂奔的背影，东屋里公公的骂声突然没了，她不由得又抖了抖。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先是老二生了个赔钱货，再来是婆婆变得不正常，现在公公更是暴躁的见儿子就上手，这都怎么了？
　　想到这里李华眼睛不由得落到了老二家屋门那边。
　　不会是因为老二家生的是个丧门星吧？
　　顾德忠气得全身发抖。
　　他顾德忠的儿子跪着求老丈人给办工作？这他妈是恶心谁呢？老三从前还没看太出来，现在看看，顶数他是个白眼狼啊！为了他这工作，他舍着老脸去求战友，结果呢？
　　“行了，老头子，别气了。”姜美凤过来劝人，谁知，顾德忠却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今天这都几次了？”
　　“啊？”姜美凤有些茫然，老头子说什么呢？
　　“你都喊我几次老头子了？我哪里老了？”顾德忠极度不满。
　　“你不是喊我德忠哥的吗？”
　　姜美凤没控制住表情露出愕然。
　　她从前这样、这样肉麻吗？
　　也是，老头子死的时候，老闺女刚死不久，现在算算还有七八年呢，现在，老头子才四十六岁。
　　可是德忠哥？
　　她真喊不出口啊！
　　看姜美凤不吭声，顾德忠不乐意了，心里反思着到底凤儿是对他哪里不满。
　　“德、德忠啊。”姜美凤勉强喊了名。哥字什么的就无视吧。“你说老三这转正的事儿，他老丈人会办吗？”
　　以姜美凤上辈子的了解，白绪她爸白长山真挺不是东西的，只认钱从不认人。
　　“人生啊，总是会遇到拒绝的。”顾德忠冷冷笑了笑。“咱家这几个孩子，就是咱们护得太过了。”
　　所以才都各有各的歪。


第十一章 生产队召开妇女大会【伪更捉虫】
　　顾建斌一路狂奔着回到镇里，气得胸口都翻滚着疼痛。
　　一开始是被亲爹发火吓到了，可随即之后就是无尽的愤怒和失望。
　　从小到大因为他嘴甜会哄人，一直是家里过得最顺的，就连大哥都挨过娘的巴掌，只有他，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要什么给什么，从没听过不这个字。
　　可是现在，到了他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了，父母竟然不管了？
　　越想越气，顾建斌搭了回县里的车直接到了奋斗县，回了纺织厂的工人宿舍。
　　他和白绪结婚后就住进了工人宿舍，今天因为转正的事情他才赶回家的，白绪还以为他会在家里吃饭，于是自己回了娘家吃，正在门口和顾建斌撞个正着。
　　“建斌，你不是说回家商量事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白绪看看外面天色，这才走了多一会儿啊？估计回了家还没坐热呢就回来了，看顾建斌难看的神色，白绪心里多少有了数。
　　“开门，我早上没带钥匙。”
　　顾建斌声音沙哑脸色难看，白绪连忙开门，让顾建斌进了屋。
　　宿舍里也就那样，狭□□仄，也就不到四十平的样子，不过在纺织厂来说已经是好房子了，毕竟白绪也是纺织厂里的组织部干事。
　　“建斌，晚上吃面吧。”
　　白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暗观察着顾建斌，看顾建斌点头后她连忙动作极快的和面，揉面，擀面，切面，做个鸡蛋卤，把面煮了过了凉水，拌好了给顾建斌递过去。
　　坐在房里唯一的一张桌子面前，顾建斌大口大口的吃着，眼睛却红了起来。
　　“建斌你到底怎么了？”收拾好了碗筷，白绪坐到了顾建斌的身边，小心看着他的脸色。
　　“我没用。”顾建斌的脸色惨白，眼睛整个都红了。“我本来想着，虽然咱爸在厂里是主任，可是能不要麻烦他就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去找我爹娘帮帮忙，去疏通一下关系，谁知道，却被掘了回来。”
　　顾建斌头低低的，一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样子。
　　“绪绪我对不起你，我想着我要是能转正了，你在厂里也能直起腰板来，我知道的，厂里那些八婆一直在背后说你，说你明明是主任的女儿却找了个临时工，是不是有啥问题啥的，我都知道的，我心里难受，不想人家那样说你，想着要是能转正就好了，谁知道……”
　　“建斌，你别这么说。”白绪一把拦到顾建斌的嘴上，不让他往下说，楚楚可人的表情一片深情。“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我知道你好就行了。当初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看到你不怕苦不怕累，脏活累活抢着干，思想觉悟高，而且又对我好，才不是什么临时工还是正式工的，我才不在乎呢。”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我在乎啊。”顾建斌一把抓着白绪的手，一脸情深。“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你我睡觉都不安生。我刚刚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了，这事本不想麻烦咱爸，可是不麻烦又不行。不怕和你说，在我心里咱爸和我们才是一家人，我家父母都指望不上的，我本来想着，以后转正了，也能让你骄傲，也能更孝顺咱爸……”
　　“建斌你不用说了。”白绪含着泪，靠到了顾建斌的胸膛上。“我去和我爸说，你放心吧，其实我知道，转正了你也能挺直腰板了，只有你好了，我才好。”
　　“绪绪，为了你，为了不辜负咱爸的期望，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对你更好。”
　　顾建斌紧紧搂着白绪说。
　　哼，我爸对你有期望吗？要不是你有个好爸，我就算死了三个未婚夫我也不会找你啊！白绪靠在顾建斌怀里一往情深的想。
　　就知道你爸能帮，偏让我回家求我爹娘，说白了不还是不想下力气帮我办事吗？要不是你爸是主任，就凭你死了三个未婚夫，谁敢娶你。紧紧搂着白绪的顾建斌眼眶发红的在心里嘀咕。
　　******
　　吃了晚饭，收拾收拾厨房烧好了热水，忙乱的一家子终于要休息，偏这时队上的广播响了。
　　“明早第二生产大队的所有队员都去大食堂开会。”
　　喇叭里的声音让姜美凤直皱眉，为了什么开会她想到了。
　　姜美凤去了老二屋里，看了看睡得正香的二媳妇和小孙女儿，又连骂带损的告诉二儿子对她们娘俩上心，晚上惊醒些，这才扭头回了屋。
　　顾德忠早就回了屋，不止回了屋，还洗漱完了，此刻，正守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
　　“凤儿，来，泡泡脚，累了一天了。”
　　姜美凤的脸不由得红了红，多少年了，她都忘记了老头子在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是老头子给她端洗脚水的。
　　“德、德忠啊。”姜美凤努力让自己习惯新称呼。“你知道明天开大会是怎么回事吗？”
　　“还能怎么回事。”顾德忠是个很敏锐的人。“今天听说接了几个知青回来，明天想是说这事，这来了这几个人，吃的住的不都是事啊？”
　　“知青今天来？”姜美凤惊讶。那那个混蛋是不是也来了？
　　“昨儿个向军来不是和咱说起这事儿了吗？”
　　顾德忠有些怀疑的看着姜美凤。
　　“凤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啥事都不记得了？”
　　“还不是这老二家的生孩子给我闹的？再有就是三宝和老大他们把我气的。”姜美凤掩饰的低下头专心洗脚，洗完了正擦干呢，顾德忠快快把洗脚水给倒了。
　　姜美凤早就洗漱完，直接钻进了被窝，本想和顾德忠说说话，谁知顾德忠却动作十分迅速的挤了过来。
　　“凤儿？”
　　“什么？”
　　“你今天总喊我老头子，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什么……”
　　姜美凤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个结实的身板压过来，炽热的胸膛证实着这位动作极迅速的脱光了自己。姜美凤想反抗，可惜直接被人武力阵压，这位顾老汉身体力行的告诉自己的婆娘。
　　他不老！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老！
　　******
　　第二天的会是分开开的。
　　男社员们都去开什么动员会了，而女的这边由着妇女队长开的是妇女大会。
　　与男社员们那边烟雾缭绕不同，妇女大会这边却是一群女的在做针线，还有的在捡豆子，总之做什么的都有。
　　“大家先别说话，我说几句。”池二翠努力的让屋里的女人们先别八卦，听她说几句。
　　“这次农忙刚结束，抢收挺好，不过啊，有几家孩子偷偷把捡的麦穗拿回家也就算了，跑麦场上捡算怎么回事？各家都管管自己的娃，这可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事，别一个个不当事儿。”
　　池二翠说完看满场的女人还是该做什么的做什么，一时也有点无奈，虽然现在是这样的时期，可是这队里的人因为太抱团太团结，外面再怎么乱还是没影响到这里，所以一群娘们天天也就东家长西家短的，从不把孩子的做为当回事。
　　她之前去县里可亲眼看到别的队因为孩子捡的粮食太多往家里拿结果被人密告挖社会主义墙角，全家都被□□的很惨很惨的。
　　唉算了，等这边真那么严重了再说。
　　池二翠把这问题放到一边又开始说下一件。
　　“还有件事，是关于新来的知青的。”
　　一提知青，这屋里的女人们总算是安静了一瞬，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兴味。
　　“队长啊，这知青来咱这到底干啥的？我听我家亲戚说是为了支援建设，来指导我们的？”米花嫂子一脸好奇。
　　“是啊，队长啊，听说城里的娃子很娇气，也不知到咱这儿能不能养住呢。”秀二婶子也好奇。
　　“对啊，他们住哪里啊，我昨天晚上去队上看了，那几个娃细皮嫩肉的，也不知会不会种地。”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池二翠摇头，接着半喊半说。
　　“别说那些废话，我可先说头里，家里有十五六七八岁的女娃都看着些啊，这都是城里的男娃子不假，可谁知道来咱这儿是个什么章程？都把自家闺女看好了，别想当城里人就做丢咱农村人脸面的事儿，这些娃子先住咱这儿也只是住段时间，过后怎么个处理也不知道呢，都等着国家安排，你们别一个个的再把人家抓到家当上门女婿。”
　　众妇女哄堂大笑，一群娘们说话也没啥忌讳，一时啥颜色的嗑都出来了。
　　姜美凤皱着眉头看着一屋子不知咋回事只知瞎哈哈的娘们们，心里别提多窝火。
　　这群傻老娘们，还不知道这些知青会把村里的丫头们霍霍成啥样呢，还在这里傻乐。想到来村里的知青最后一个靠谱的没有，不是勾的小闺女哭天抹泪，就是结了婚最后又抛妻弃子的跑回城里，姜美凤就对这知青半丝好感都没有。
　　都是一群狼崽子！
　　妇女大会成了有色笑话现场，另一边，生产队员们的会也并不轻松。
　　第二大队队长林向军心里头急啊。
　　队上来了六个知青，现在都在队上住着呢，吃的，用的，住的，以后怎么办，这都是摆在面前的现实，现在日子只比前几年稍好一些，可是形式却是严竣不少。
　　这几次去镇上县上，林向军明显感觉到了风向不对。加上一直因为地处偏僻从没有知青来的红旗乡都开始有知青下放了，林向军只觉得世道似乎要越来越糟。
　　“这有啥难的。”
　　顾老栓吸了口旱烟，一脸的轻松。
　　“不是都听广播里说了，知青们来支援我们来了，那就让他们做农活呗。没工分咋养活自己？就连队长的亲爹都得下地干活，知青多啥。”
　　林向军嘴角直抽。
　　这话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就是啊，再说说住的地方。”林向军的亲爹叫林姜庆，人都喊他老林头，是姜美凤的亲哥哥，姜美凤随母姓。“不能总让他们住队里，我记得村北头靠着山那边，不是有一片房子是咱村以前的晒谷场和粮仓吗？修修拾掇拾掇，墙也结实，把屋顶弄弄也就能住了，屋里还有烤火的炉子，灶房也有，冬天都不怕。”
　　“太远了吧？那边在村尾了。”
　　“远啥啊？那边屋子大。”老林头摇摇头。“我看啊，这知青啊以后弄不好还会再分来，乘着现在天热能拾掇屋子弄个大点的房，以后再分过来知青也有地住，我听说一队那边还有女知青？咱那仓房地方大两边都有能住人的屋子，以后万一来女知青也不怕没地方。”
　　林向军听得直点头，连忙定下来。
　　“行，那一会儿会开完了除了去县里送粮的都去休整屋子去哈，今天弄完了再晾两天，就能住人了。”
　　众人点了头，最后又说了吃。
　　“吃的好说，不行先在队上借吧，等明年工分挣了再扣，总不能让人家城里娃饿肚子。”
　　最后由着顾德忠的三弟顾德林出的主意比较靠谱，林向军高兴的一挥手。
　　成了，散会。
　　村里老少爷们三三两两的出了大食堂，顾德忠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妇女大会那边，那群婆娘早就没了影子了。
　　“妹夫！”
　　老林头喊了一嗓子，顾德忠停了下来等着大舅哥。
　　“听说昨天你把老大打了？”老林头问。
　　这一清早的这消息都传疯了，昨天顾德忠把大儿子在院子里打得惨不忍暏，让邻居看了个十足十，只是却没人敢去管顾德忠的闲事，大家伙儿都是私底下暗暗的说。
　　“是。”顾德忠答的挺干脆，不承认也不行啊，老大被打得满脸花，怕丢人硬是装生病让大媳妇去厂里请假去了，这谁不知道。
　　“你看这孩子大了，就得好好说话，你说你给他打成这样不影响他工作吗？这要是……”
　　“是凤儿让我揍的。”顾德忠直接拦下了大舅哥的一千零八十字的抗议干脆的说。
　　“啊？凤儿让揍的？那你可不能轻饶这小子！”老林头立即怒了。“凤儿多疼孩子？这是伤到心了才让你打的吧？不行，我得回趟家，你家老二家的生个小闺女吗？正好，一会儿我和你嫂子去看你们再看看孩子去。”
　　妹控老林头立刻怒气冲冲往家去了，他比妹妹大了十足岁，从小就只疼这个妹妹，谁料想自己眼瞎把妹妹嫁给顾德忠，成亲后就没过什么舒心日子，天天的自己一个人养着孩子干着地里的活儿，那个家伙只当自己的兵，完全不管家。
　　好不容易顾德忠回了家了，孩子们大了，要过好日子了，现在不省心的外甥还跑出来气妹子，这不给他添堵吗？
　　老林头回了家，看到老伴正在院子里喂鸡，直接一挥手。
　　“孩儿他娘，收拾点东西，咱们去看武子家小闺女去。”
　　“这成吗？”
　　林嫂子有些犹豫。
　　“小姑不是不喜欢孙女儿吗？咱去她会不会给脸子？”
　　林嫂子虽然是当嫂子的，可也很怵这位悍气的小姑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老三顾建斌两口子就是戏精……


第十二章 我曾想饶你，棍子不答应
　　老林头让林嫂子一句话说的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
　　“我妹子我知道，你不用想太多，就照着生大宝那时的礼就行。”
　　老林头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走到一半又停下来。
　　“不对，这武子家里是头一个，又结婚这么多年才得的，你比大宝那时的礼再重些。”
　　这行吗？林嫂子在心底里嘀咕，可是老林头是个老倔头，林嫂子也不驳他的面子，转身开始收拾起来。
　　三十个鸡蛋，一斤腊肉，半包红糖，再抓出几斤的小米，林嫂子算计了算计，又转身进屋里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些布票、糖票、油票，又拿上了十块钱，然后给老林头过目。
　　“向军爹，你看看，这行不？”
　　“行。”
　　老林头极满意的点头。
　　不愧是他老伴，知道他的心，别的不好说，这老伴可是从来遇事不会抠抠索索的，当年娘真没给他选错人！
　　看老林头高兴了，林大嫂点了点头，也不磨叽，用手巾拍拍身上的灰，老两口就出发去了顾家。
　　姜美凤正在家抱着小孙女轻声哄呢。
　　李英泪汪汪的，都是她没用，明明昨晚还有今早都喝了鸡汤，那可是家里唯一的一只鸡！结果她奶水还是这么少，都不够小囡囡吃的。
　　顾德忠快步走进老二家的西屋，把这手里的小碗儿放到姜美凤旁边的桌子上。
　　“快，给孩子喂上。”
　　“别哭了，再哭这点奶再回了，更亏待我囡囡了。”
　　姜美凤看了眼李英，倒没说太难听的话，主要是怕说了这李英再上火，倒时还不是孩子遭罪？她可舍不得小囡囡受苦。
　　把老头子盛出来的粥油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小囡囡，姜美凤心里倒是打算上了。
　　这时候奶粉什么的可不像二十年后那般，那难得了，倒也不是不能弄，可是麻烦，黑市倒是有，可是就怕这被逮到。
　　小囡囡倒是好养活，小半碗的粥汤，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也不哭了，对着姜美凤眯着眼似乎是在笑一样，闭上眼就睡了。
　　看小囡囡乖乖的睡了，姜美凤舒了口气，先把孩子放到李英身边，让李英看着些，扭头拿着小碗就出了屋。
　　不一会儿，一碗红糖拌小米粥就端进了屋，李英受宠若惊的差点从炕上跳下去。
　　“娘，您怎么给我端来啦！”
　　“我让老二上工去了。”姜美凤不在意。“家里的事儿我也能做，就伺侯你喝个粥帮着囡囡洗洗涮涮，有啥不能做的，白让老二个壮劳力在家里，到时吃不饱饭怎么整。”
　　其实是队上帮着知青收拾房，队长林向军说了，一样有工分的，现在粮刚抢收回来，上午送粮大队才走，这时正是农闲时，让老二去挣挣工分，姜美凤想着也能让老二家的多分点粮。
　　“可是这、这怎么能让娘伺侯我啊。”李英连连推拒。“娘啊，我这就生个孩子，没啥事的，我看我堂嫂子她们都是生了孩子两天就下地了，我也没事。|”
　　“好了，给你端来你就吃。”姜美凤怒怼。“你堂嫂家和咱家能一样么？咱家做不出搓磨儿媳妇的事，你老实呆着，坐满月你是别想了，不过让你歇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差不多的了，现在正是闲的时候，你老实呆着好好养身子，以后有的是活儿等着你干呢，想躲懒都是美的你。”
　　被婆婆狠怼一顿，李英立即老实了，乖乖的靠在炕头喝粥，一用勺子扒拉，里面还卧着两个蛋，心里感动的都不知怎么办好了。
　　正吃着呢，就听院子里顾德忠和老林头说话。
　　“大哥，大嫂，你们来啦。”
　　“是啊，这不是听说武子家的生了吗？过来看看。”
　　老林头声音挺响，姜美凤连忙快步迎了出去，眼睛都红了，只盯着自己的哥哥看。
　　在上辈子，老林头没过两年就会去世，因为一场暴雪在山里迷了路活生生的冻死，一想到这里，姜美凤泪都快下来了。
　　“老大呢？”老林头立时怒了。
　　自己妹子让外甥气成啥样了这是，都这么委屈了，他这个当哥的不出头怎么行？顾德忠一看就是个没用的，儿子都教不好。
　　姜美凤有些茫然的看着老林头吼了这一嗓子，然后完全等不及其他人的反应，顺手拎了靠在南屋墙上的扁担冲进了大儿子的屋。
　　“大哥这是怎么了？”姜美凤有些怀疑，刚刚的伤感硬是被自家哥哥这神来一笔给冲没了。
　　“可能觉得老大教训的不够。”顾德忠微笑着道。
　　兔崽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吧？今天就让大舅哥帮着凤儿再收拾你一通，这就是个警告，还不老实，你爹还有招治你呢。
　　南屋里鬼哭狼嚎的，姜美凤立时知道了大哥怒火勃发的源头，也不去管，反正舅舅教训外甥，她也就没啥立场去参予了，扭头喊着大嫂，亲亲热热的把林大嫂带回屋去了。
　　“凤儿不用管你哥，你哥就是心疼你。”
　　进了屋林大嫂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看姜美凤一副觉得礼太重的样子就连忙道。
　　“武子家的是头一胎，又早产，这营养不能断，得好好养着才是呢，你也不用和我客气，你哥疼你，怕你负担太大了，你就收着就是，咱家不差这个的。”
　　姜美凤心头一动。
　　她哥家里真就不差，不只她哥，她也有些私房的，只是，这些东西现在风头浪尖，是绝对不能动的。
　　姜美凤领情，只拉着自家嫂子的手说话，那边，老林头教训完了外甥，神清气爽的回屋看妹子心情好了没。
　　“凤儿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会教孩子的？你找那男人更是，孩子都不会教，要他有什么用？”
　　老林头很不满意，对妹夫的不满简直是从头顶到脚趾甲。拐了他妹子，还不好好疼她，要不是打不过他，老林头一定一天三遍的揍他。
　　不过现在也不错，他收拾他的崽也一样。
　　“老大怎么了？”
　　姜美凤知道，大哥这是打老大打烦着了。
　　“骨头太软。”老林头摇头一脸不赞同。“是个男人，做错了挨顿揍也要站着挺啊，还给我跪地求饶。”
　　“那你饶他啦？”姜美凤想想心里有些心塞。
　　“我和他说，我倒想饶你，可棍子不答应。”老林头摊手。
　　姜美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
　　和自家亲娘心情舒畅不同，顾娇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大清早刚到了供销社，顾丽就缠上来了。
　　因为不好意思拒绝，顾娇今早都没等顾丽自己走的，想着这样堂姐估计能猜到自己的意思，谁料顾丽一上班就跑到她身边来了。
　　“娇娇，你今天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啊！”顾丽不满。“你不是要借我吗？那你就昨晚上脱了洗干净今天早上给我拿过来吧？你这又穿着，怎么给我啊。昨天大伯那样，我可不敢去你家呢。”
　　“那、那个。”顾丽吱吱唔唔。“不、不能借了。”
　　“你说什么？”顾丽一脸不信。刚刚她听到了什么？顾丽不借了？怎么可能！
　　“姐，这衣服不能借你了，对不起了。”顾娇抬头有些愧疚。“这衣服是我三嫂给我买的，借给你被三嫂知道了不太好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啊。”顾丽撇嘴。“你那个三嫂啊，眼睛长在头顶上，人家是城里人，能在乎这一件半件的衣服？你自己小气就说，舍不得借还找这个借口。”
　　顾娇惊呆了。
　　从小到大，顾丽还是第一次对她暴露出自己这样有些尖锐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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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顾丽真委屈
　　顾娇心里有些委屈，看顾丽那模样心里又慌又迷茫，不知怎么办才好，顾丽看着顾娇有些胆怯的样子更是心头火起。
　　“我知道，大伯疼你，又有津贴，你有三个哥哥，每个都把你当宝，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来耍我，明明答应了借我的。”顾丽恨恨。“亏我们一起长大的呢。”
　　“行了行了。”一边看戏看了半天的黄月上前拦了拦变成了个小老虎一般的顾丽。“我在一边都听明白了，顾丽啊，有些事做的不对就得听人批评，这事儿黄姐得说你几句。”
　　顾丽被黄月拦了，脸色更难看，倒是心中有了顾忌，没有再说下去。
　　黄月一看能劝住也是松了口气。
　　“你看，刚我也听了，娇娇答应了把身上这衣服借你，可是后来因为这衣服是她嫂子给她买的，又拒绝你了，是吧？”黄月说着看了看顾丽，顾丽眉头轻松，扭头听黄月说话。
　　“顾丽啊，不是黄姐说你，你想想，你来咱这里上班，咱月月发工资，这都不说了，咱们这边虽然比不得镇上可也时不时有些残次布不用布票就能弄身衣服，你说你又有啥困难？一件衣服，真想要好的，你攒几个月就得了，偏要借娇娇的？借也行，那是人家嫂子给买的，不好借，姑嫂关系多难处啊，你当堂姐的不体谅自己的堂妹偏要为难娇娇你说你错了没？”
　　“我不想听，说到底就是顾娇在骗我，小气鬼！大骗子！”
　　顾丽木无表情的听完，盯了黄月半晌，眼睛里都是讥讽。黄月被盯得有些恼怒，可没等黄月再说话，顾顾已经扭头对着顾娇恨恨的说了这一通，说完扭头就走了。
　　顾娇眼泪汪汪的看着顾丽决绝的背影又转脸看黄月，一脸的伤心。
　　“黄姐，真的不是我不借姐衣服啊，她怎么就不明白。”
　　“行了，和糊涂人不能太计较。”黄月一脸的笑，看着顾娇一脸的疼爱。“娇娇不是姐说啊，你这性子太软了，以后啊，弄不好总有人欺负你呢。说来娇娇你也十六了吧？以后找个脾气强硬点的对象，给你撑撑腰才好。”
　　顾娇泪还没滴下来先闹了个大红脸，看着黄姐都不会说话了。
　　黄月看顾娇羞得厉害心里倒是相当满意，她弟弟就应该找个脾气软好拿捏又纯真的，家里成分又好，爹有本事，没得挑。
　　“好了好了，别害羞了，去上班吧。”
　　黄月说着让顾娇快回自己的岗位去，这说了半天的话，柜台前都聚了一堆的人了。
　　顾娇倒也听话，擦擦眼睛就去了。黄月带着笑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她是供销社的副主任，虽然名头是主任，但是多个副字总是照着大主任差上一些，好在这正主任是位老好人，轻易不管事儿，这才让她这个副主任比别人想的权限要大一些。
　　而顾娇这边，柜台前满满的人，个个眼露精光一副求糖若渴的模样。其实也没错，这年月，糖可是金贵的，糖票不好弄不说，还时不时的断货，每个月就供应这么几天，几乎是一上午用不上就会卖个精光。
　　顾娇足足忙碌了一上午，因为太多人后来后勤的顾丽与另一个临时工楚红也过来帮忙。
　　累了一天，顾娇终于下了班，顾丽冷着脸跟在顾娇的身后，不肯像往常一样两姐妹一起走。
　　顾娇很委屈，也不习惯，可是顾丽不肯理会她，她只好憋着自己一个人背着小挎包往家走，正走着呢，熟悉的拖拉机声就传过来。
　　顾丽听得眼睛一亮，一扭头，果然是林志军开着拖拉机往这边走，车斗里还坐着两个穿着白衬衫军绿裤的人，似乎是昨天的知青？
　　“大军哥！”
　　顾丽摇摇手，可惜林志军完全像没看到没听到似的，直奔着顾娇去，在顾娇身边停下来。
　　“娇娇，回去吗？上来我捎你，自己走这再走到天黑，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顾娇本来是不想上车的，可是一想到顾丽不和自己作伴心里就怕，见林志军喊她，想想就要往车斗那边走，却被林志军阻止，直接让他到前面他身边来坐。
　　“你还是坐我身边来吧，后面的人你又不认识。”
　　内向的顾娇只点着头同意，上了车刚坐稳林志军就开了拖拉机直奔回村。
　　落后不少的顾娇又喊又叫的，可是林志军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顾丽看着林志军开着拖拉机越开越晚，再盯着坐在林志军身边那道窈窕的影子，眼睛似乎都要滴血了。
　　顾娇坐着顺风拖拉机回了家，家里姜美凤正在接待着她的亲家。
　　大儿媳的娘家妈李二婶子和她的儿媳妇，李华的大嫂王梅一起来到了顾家。
　　“亲家啊，真是不巧啊，这我们也不知你家二儿媳这就生了，这礼可是轻了一些。”
　　李二婶子一脸笑的看着姜美凤，王梅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
　　姜美凤嘴角抽了抽。
　　拿两辈子经历的事发誓，这亲家婆媳两要是不知道老二家已经生了个闺女她把头当球踩！
　　“您看啊，咱家穷，家里条件不好亲家您也知道的，可万万不要挑理哈。”
　　李二婶子也有些嫌弃丢人的看了眼自家拿过来的六个鸡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贴着笑脸看着姜美凤。
　　“实不相瞒啊，今天来这一趟可是有事儿要求亲家的。”
　　“有事？”姜美凤脸上似笑非笑，眼睛里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就说啊，大儿媳家里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凭白无故的，万万不可能就这样送来她家六个鸡蛋，李华的爹那可是出了名的李老抠。让他舍出六个鸡蛋来给他家，想也知道事儿一定不小。
　　“是有些事情想找亲家帮帮忙。”
　　李二婶子一脸笑。
　　“说来也不是啥大事，我家的老小啊，要订亲了，女方啊要的礼多了些，咱家是啥人家啊，哪里有那个能力，可孩子大了不说亲也不行啊，我家老头子说了。这亲家是个明理人，又是军人家属，觉悟高啊，家里又有津贴，挣工资的人更是多，不行还得求求亲家，借些钱让我家老小把这婚结了啊。”
　　李二婶子一脸的理所当然。
　　姜美凤气得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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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亲家显神“经”
　　“亲家母的意思，你家儿子订亲，礼要我们家出？”
　　李二婶子当即就想点头，可看着姜美凤挑高的眉头与抿成一条线的唇，又有些犹豫。
　　这话似乎哪里不对。
　　“不是这样的，亲家婶子您可多想了。”一边李华的大嫂一看婆婆脑子有些糊涂，立即顶上连忙对着姜美凤陪笑脸。
　　“这不是我婆婆公公都想着，从小到大，家里就华子这一个女娃最争气，不说她读到中学毕业，更有出息的，是成了你们顾家人。”李华的大嫂一边说一边看着姜美凤的脸色，只可惜，现在的姜美凤已经恢复了木无表情。
　　李大嫂也不敢停，生怕自家婆婆再说什么奇葩的言论，只好继续陪着笑脸说好话。
　　“这可是多光荣的事儿啊，亲家叔叔就是个精明厉害的战斗英雄，有觉悟，有思想，咱一家都敬仰着他尊敬着他的，这家里有了难事儿，想着亲家婶子也不能看着我家犯难不是。”
　　“李华，你来说说。”姜美凤木着一张脸，扭头看向一直装鹌鹑的大儿媳。
　　“啊？”李华眼神闪烁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扫向自家的南屋。
　　顾建文被舅舅收拾以后彻底的请了假了，满脸的鼻青脸肿正在家休着，她本来不用去上工，却被婆婆告知以后必须要上工了，心里正不高兴呢，娘家人就上门了。
　　从心底说，李华是觉得娘家的事情婆家帮个忙没差什么的，只是，看婆婆这脸色……她可不敢说心底话。
　　上一个不敬婆婆的人明晃晃的在南屋里躺着挺尸呢，她可真不敢。
　　“华子，你说啊。”李二婶子可不知自家闺女的心理活动，急切的看着李华，却看闺女压根不看自己，这心里立时就慌了。
　　“娘，您别急啊。”李大嫂看李华的脸色心道不好，连忙拉住了想逼着闺女表态的李二婶子。“说起来咱可是来看孩子的，顺便给孩子下奶的，现在还没看过呢，婶子啊，我们去看看孩子。”
　　姜美凤看着李大嫂，静静的点了点头，虽然对这对婆媳心里打什么主意心知肚明，不过还是不去戳破。
　　李华是什么人她太知道了，指定不会大包大揽，尤其是有老大血的教训在那摆着，她只会装的更老实更谨慎。
　　“老大媳妇，那你先去厨房吧，看看家里有什么，给你娘和你嫂子弄些好的。”
　　姜美凤挤出笑来，看着李二婶子着实没办法去笑得多真心。上辈子，她们顾家为了这大儿媳的娘家付出了多少？
　　娶媳妇，顾家帮衬着给出彩礼，李家老儿子打架惹祸差点被判刑，她家老头子帮着找关系，硬是帮着把刑罚减轻成了拘留，李家老大因为工作疏忽差点出了大事被厂子里处分，她家老头子帮着找人使力，让李家大儿子没被开除，只是从组长变成了普通工人。
　　结果呢？她们顾家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算计，不过是落井下石。
　　她的娇娇，当初嫁给那个衣冠禽兽，不止是顾丽的算计，还有的就是李家人的同流合污。
　　顾建武去上工了，李英正搂着孩子半梦半醒，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睛，人还没进来，先听到了李二婶子的大嗓门。
　　“英子啊，二婶来看你了，听说你生了个小闺女？”
　　李二婶子一马当先的走进来，李大婶紧跟在后，姜美凤皱着眉头跟在最后进来。
　　“亲家，小点声，吓着孩子。”
　　说着却已经有些晚了，小囡囡睡得好好的被耳边的大嗓门吓到，小猫一样的呜咽哭出来。
　　“看看。”姜美凤立即怒了，上前抱起哭着的小囡囡，整张脸都没好气。“孩子小着还禁不得吓，亲家你又不是家里没晚辈，怎么也不注意点。”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有啥好金贵的！
　　李二婶子还是第一次在姜美凤面前受这待遇，心里的话差点就喊出来了，还好李大婶及时拦住了她的话头。
　　“对不起了亲家婶子，没想到孩子睡着呢，我婆婆天生嗓门就大的。”
　　“真是奇了，家里生个孩子难不成就要大家都压着嗓门说话。这军人家庭的孩子，不得多经摔打么？”李二婶子不服气，脸色都僵了。
　　“经摔打那是臭小子。”姜美凤冷笑。“我家的小闺女们都要娇着养。”
　　被噎得说不出话，李二婶子只好扭头瞪了瞪堂侄女。“英子，我来时你娘让我告诉你一声，你家侄子又病了，等孩子好一好就来看你，最近她和你爹都脱不开身。”
　　李英一听脸色都变了，连声询问侄子如何了。
　　姜美凤这才想起来，这二儿媳家里马上就要发生的惨事。
　　说起来李英家里也是可怜，李英的爹虽然和李华的爹是亲兄弟，可是家里的情景却是天壤之别。
　　李华爹虽然是小的，可是挺得父母的欢心，李英爹是家里的老大，当年为了家里的生计也是去当了兵。只可惜，他却是受了重伤有了残疾才退伍回来的。
　　伤残老兵有补助，可是无奈的却是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李英的爹当年离开时只生了李英的哥哥，后来过了好几年才因伤残回了家，这才有了李英，因为身体受了重伤又有残疾，完全干不了重活还要时不时的用药保养，就是现在，李英的爹身体里也有一个弹片没有取出来。
　　这就不说了，李英的哥哥李兴又是个短命的。好不容易家里因有伤残军人而得了个正式职工的指标，结果刚上班没几天就因为救人而淹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刚新婚三个月的新媳妇。
　　李英爹妈都伤心的不行，好在儿媳却很快查出有了身孕，为了这个孩子，老两口真是捧着儿媳，把心力都投入到了这儿媳的身上，不止把那正式工的指标给了儿媳，甚至为了给儿媳买个自行车，早早的就把闺女嫁到了顾家。
　　结果，儿媳生下了孩子就直接改嫁了，带着自行车和正式工的头衔嫁去了城里。
　　只留下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孙子。
　　因为生下来母乳都没吃够一个月，这孩子自来多灾多难体弱得很，时不时就会生病，让李老大家的生活那真是雪上加霜。
　　姜美凤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就在二儿媳生下孩子不久，那个孩子就因为生病发高烧最后成了傻子。
　　上辈子因为家里没有医药费，李英的父母还来顾家借过，只是那时顾家因为给顾建斌弄工作及李华的弟弟订亲，把家里的钱彻底的借空了，因此没能帮上李英的父母。
　　想到这里姜美凤心头一动。
　　那个孩子上辈子姜美凤见过两次，原本挺聪明的孩子，结果后来都十多岁了还像两三岁似的，拉尿都不知道，太让人心酸了。
　　怀里的小囡囡很快就再次睡着了，看着小孙女儿乖乖的样子，姜美凤心里更软了。
　　就当是为了小孙女儿积福了，上辈子小孙女儿被接回李英她娘家时，那个孩子听说对小囡囡很好，很听小囡囡的话呢，小囡囡死了，那孩子虽然不懂事可也跑来顾家几次说要找妹妹，想想就心酸。
　　那时已经瘫在床上的她听到门外的吵闹声别提心多痛了。
　　另一边，李英已经问清楚自己的侄子只是贪玩跑去河边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水有些感冒心里舒了一口气，没啥大毛病就好。
　　这孩子从小嗑嗑绊绊的长大，小病不断，李英也就以为和往常是一样的。
　　说了一会儿话，李华的大嫂借着机会出了屋子去厨房里找李华，姜美凤也不急，不紧不慢的听着李英和她二婶子话家常，一直到李华在厨房那喊了一声饭做好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让着亲家去了厅里吃饭。
　　把小囡囡放回炕上，姜美凤看了眼李英。
　　“好好看着孩子，别再吓着了。”
　　“哎，娘您放心吧。”
　　李英连连点头。
　　结果姜美凤只是慢了一步去厅里，那边，李华母女二人已经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来访，肚纸疼得不要不要的，满床打滚中……勉强码出一章来，明天继续，希望明天肚纸会好！


第十五章 先下手
　　李华要被自己的亲娘气死了。
　　自家都什么样子了，婆婆看着建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前两天就听说小叔子要办正式工，本就想着用什么法子把这事搅和了，却没想还没下手呢，自家男人先遭了殃。
　　结果，亲娘不管不顾，只因为弟弟这事自己没答应说项就挨了骂，李华懊恼极了。
　　“华子，你可不能不管你弟！”李二婶子气得眼睛发红。“你弟这可是紧要的事，那小丽你也知道，她舅可是个大人物啊，你弟好不容易才把人哄来咱家的，你可不能给你弟拆台啊！”
　　“娘，我不是不帮我弟。”李华忍着气。“可你也看到了，我婆婆最近心气儿不顺，正看我们大房生气呢，你现在来借钱，哪里能借？咱家也不是没钱，先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用着，到时我再哄哄我婆婆，也就成了。”
　　“那怎么行？”李二婶子一蹦三尺高。“你个不孝女，那钱是干啥的？那是我和你爹的养老钱，我们的棺材本，存着给我孙子用的，你现在让我们拿出来，你丧不丧良心？”
　　李华听得青筋都冒起来了，可是和她娘又掰扯不明白，娘两个吵成一团。
　　姜美凤站在厨房门口听着，脸色难看得很。
　　李华真没钱吗？自老大结婚，她就没有和老大要过一分钱，家里家外都是老头子的津贴，老二和老二媳妇的工分年底分成粮，剩下的折成钱老二家的一分不留都给了她们老两口。可以说，老大一大家子都是她们老两口和老二家的养着的。
　　衣食住行，几乎都是家里出，老大家没钱？怎么可能？
　　姜美凤看得分明，大媳妇根本就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贴补娘家又不想用自己小家的钱，于是挖了婆家的钱来贴补娘家。
　　上辈子就这样被算计了多少次？
　　姜美凤冷冷的笑了笑，大步走进厨房里。
　　“老大家的，先给英子把月子饭盛出来。”
　　姜美凤的话，打断了正唱念作打的娘两个，李华脸上臊的通红，她娘也一样，母女两个互看了一眼，李华连忙把小米粥盛出来。
　　“还有鸡蛋，不是说了，英子坐月子一顿最少两个鸡蛋吗？”
　　李华嘴唇动了动，却硬是没敢说把鸡蛋给她娘和嫂子吃的话，快快的把鸡蛋盛出来一起递给姜美凤。
　　姜美凤一扭头就端着饭走了，对李家这对母女的不自然视而不见。
　　李二婶子草草吃了饭，走得时候一副有狼在后头撵似的。
　　李华看着娘家妈和嫂子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还没回神呢，就看到婆婆气势汹汹的去了她们住的南屋，吓得连忙追到后头也回屋去了。
　　顾建文正顶着一张五颜六色鼻青脸肿的脸睡着呢。
　　之前李华做饭就先给他把饭盛了出来送到屋里，被亲爹亲舅舅打成了这个样子，脸皮薄的顾建文都不敢在人前活动，只闷在屋子里养伤了，吃了饭就睡着了。
　　结果姜美凤进了屋才不管顾建文，直接扯了嗓门就开喊。
　　“老大！老大！”
　　顾建文如惊弓之鸟一跃起身，吓得不轻。
　　“娘、娘啥事啊！”
　　“你说啥事！”
　　姜美凤脸色不好看，瞪着顾建文。
　　“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从你结婚，我和你爹想着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这工资再也没和你要过，这么多年一直这样养着你们一家五口，结果呢？养出一窝白眼狼来。现在我和你爹也不惯你这毛病了，告诉你，以后开了资，痛快的给我交家里，家里要养着你们一家五口，粮食都不够吃的。”
　　“这哪行！”后面进来的李华立即不乐意了，结果还没等说话呢，姜美凤直接开骂。
　　“我和我儿子说话，有你这个败家娘们啥事？我还没说你呢，我儿子结婚这么多年，你把他钱都弄哪里去了？刚刚你娘家妈跑来借钱，你硬是说你一分钱没有？让我和你爹借？我看这钱你都贴补你娘家了吧？”
　　顾建文一听脸色就变了，扭头看向李华的眼神让李华吓得就是一激灵。
　　“我可没有啊，我有的，我都存起来了建文。”
　　“放屁。”姜美凤双手叉腰。“你我还不知道？最稀罕你那个儿子，恨不得给你弟弟□□，你弟订亲这么大事，你兜里有钱你能一分不拿？你根本就是把我顾家的钱都贴回你李家去了。”
　　原本顾建文有些平静下来的眼神立刻变得阴狠，李华吓坏了，别人不知道，她最知道顾建文的。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跑到衣柜边最下方的小包袱里，从里面快快拿出来个红色的本子。
　　姜美凤眼明手快一把夺了过来。
　　1500！
　　姜美凤在顾建文瞪大眼睛的视线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啊老大家的，我还当你是个败家娘们呢，不错，存得钱挺多。”
　　一边说一边把存折直接塞到自己的兜里。
　　“老大啊，这钱娘先帮你放着，省得你老丈母娘杀个回马枪再回来，到时候啊，这点钱可留不住。”
　　“娘，这钱……”
　　顾建文当然不乐意，只是姜美凤却猛得冷笑一声。
　　“怎么，老大，你还不乐意？你到村里问问，谁家不是长辈当家管钱的？你娘我是心善，才让你们家里逍遥了这些年，结果呢？你对我对你爹居然是那样的想法？老二家从结婚前也好，结婚后也罢，挣的钱从不留一分钱的私房，你们两口子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也该收收心了，你要有意见，行，找你爹找你舅说去。”
　　说完想说的，也不管老大顾建文的脸色，姜美凤扭头就走了。
　　“建文，这可咋整！咱的钱……”
　　“啪！”
　　李华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大耳光，她被打得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咋整？”顾建文整张脸都是阴沉的。
　　“你不把存折拿出来，就没这事儿了，现在问我咋整？挺着！”
　　姜美凤带着笑回了屋，越想越乐。
　　不是挣了钱想存私钱刮父母吗？老娘先刮你一层皮！
　　以为一张存折就行了？哼，白眼狼，还有好事等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码着码着字，昨天就睡着了QAQ。今天回来的晚，更新也晚些，大家先看哈！


第十六章 雪中送炭
　　下午时顾建武上工回家，顾美凤在饭桌上就交待了。
　　“老二，你去请个假，明天别上工了，一会儿吃了饭乘着天没黑，去你老丈人家看看，听说英子的侄子又病了，孩子身体弱我寻思着怕是还是去镇上医院看看稳妥些，你今晚上不行就别回来了，帮着你老丈人忙几天。”
　　顾建武就不说了，整个个老实头，姜美凤指哪儿打哪儿，听着自己娘说了立即就应了，一边吃着饭的李华脸色几乎立时就变了。
　　可是她没什么底气说话，只看着自家那三个臭小子闷头狂吃的样子来气。
　　吃了饭，顾建武回屋去看李英和小闺女，顺便说了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什么？娘让你回我家去看看？”
　　李英激动的问。
　　“嗯，娘说去看看侄子，说是要是病得重还是去医院看看，岳父岳母年纪大，让我带着去看看。”
　　顾建武一边说一边换上出门的衣服，把身上干活时穿的旧衣都换下来。
　　姜美凤进来时正看见，上前就拍了顾建武一把。
　　“你个憨子，屋子里现在有孩子了，你怎么不讲究呢？这干了一天的活，身上的土都不扫干净就回屋里换衣服，脏死了。”
　　“哎，娘，我错了。”顾建武习惯性的认错，一边把换下来的衣服连忙拿出去泡到盆里。
　　“行了，把衣服扔盆里就行，我洗就行了，你快回来。”
　　姜美凤吆喝一声，顾建武动作迅速的回来，姜美凤拿出几张大团结，塞到顾建武手里。
　　“拿着，去医院的话还是把钱准备足了，你看看，孩子治病虽然多少，再给你老丈人留几个钱，给孩子买些好东西养身子。”
　　“娘，快别。”一边的李英连忙想拦。“最近家里不是要用钱吗？咱家钱也不富裕。”
　　“行了，别和我让来让去的，给你就拿着，你当是给你家的？这是借的，以后得还知道不！”
　　姜美凤动作利落的把钱塞到顾建武的兜里，嘱咐着让他放好。
　　李英话都说不出了，只觉得比生孩子那天还像做梦。
　　从前婆婆也不抠，回娘家串门都是礼备得很足，不过给钱倒真是头一遭，她从小就不像堂姐，嘴甜长得还有福气，她一直不太讨婆婆喜欢她心里都知道。
　　谁想自从生了囡囡之后，婆婆竟然对她越来越好。
　　姜美凤塞了钱，又让顾建武拿了她准备的几样鸡蛋、小米等东西，直接打发了二儿子快走。
　　“快去吧，别耽误了，你媳妇孩子都不用担心，有我呢。骑着你大哥的车走，看你大哥啊，不定请几天假呢，他车放着也是放着。”
　　顾建武应了声，提着篮子挂到车上，骑着车就走了。
　　他老丈人家在第一生产大队，离着也有三里地呢，得快着些，不然天黑可真不太好走。
　　这边姜美凤送走了二儿子，那边，李华正和顾建文在南屋里嘀咕呢。
　　“建文啊，你说这事是不是奇怪？你娘可一直看不上老二那两口子的，这几天和中邪似的，对老二两口子啥都舍得出去就不说了，你看看那个赔钱货，你娘抱着和抱什么宝贝似的，你说说，是不是被那个丧门星迷了魂了？”
　　李华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你说生这孩子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想，这孩子一下生，那产房里都冷得人骨头冷，你说说是不是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着邪气？”
　　“闭嘴。”顾建文脸色极难看。“这是什么时候？你难不成想宣传封建迷信？再胡说老子打死你。”
　　李华也是说顺口了，一听顾建文的话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捂住嘴直摇头。
　　“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可啥都没说。”
　　“你以后管好你的破嘴。”顾建文的脸色是极难看的，搭着一脸的青肿，让人不忍直视。
　　“这次的事就是你的错，你要不在孩子面前胡咧咧，那孩子能跑到咱娘面前瞎说吗？害得我现在班都上不了，我可和你说，过不了多久我们车间弄不好就要提个组长，我过两天必须回去上班了，给我想个借口，这一脸的伤怎么解释。”
　　存折被姜美凤拿走，顾建文倒是不急，自己的亲娘自己知道，几句话就能把存折给骗回来，不过让姜美凤知道了家里存款的数目还是让顾建文心里不高兴，不怕别的，就怕娘拿着这钱去贴补老三。
　　老三那股子谄媚劲儿，想想顾建文都倒胃口。
　　不行，他得把他要提干的事儿好好和爹娘说说。
　　顾建文心里盘算着法子，另一边，顾老英雄顾德忠可是很不高兴的。
　　自从回到这个家，媳妇还没和他分开过，结果现在可好，媳妇要去找儿媳妇睡觉，这叫什么事啊？
　　“凤儿啊，不行你把囡囡抱过来吧，啥时候饿了再抱过去让儿媳妇喂，不行我晚上给孩子冲麦乳精喝吧。”
　　顾德忠试探着道。
　　姜美凤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个老不羞的。
　　当她不知他打什么算盘呢？
　　姜美凤算上上辈子，可二十多年没那个事儿了，一想前一晚的事儿脸就红。
　　不理他！
　　***
　　红旗乡第一生产大队，奋斗村。
　　李老大这一天都不太好过。
　　唯一的闺女听说给他生了个小外孙女，亲家母向来是个重男轻女的，李老大就对闺女挂了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唯一的孙子又出了事儿，着了凉不说似乎还被吓着了，一天身上都在发烧，让他更是急得团团转。
　　这村上的卫生所原本的卢大夫去了县里学习还是开会的，只留下个学中医的赤脚大夫小胡，除了让用毛巾给孩子冰冰额头，就啥法子也没了。
　　“老婆子啊，不行咱去亲家借点钱吧，带着小安去镇上或是县里看看吧，这孩子看着不太好啊。”
　　李老大蹲在院子里抽了半天的烟，饭都顾不上吃了，又去了屋里看看炕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孙子，咬了咬牙和李大婶子商量。
　　“这怎么行。”李大婶子也着急，可又为难。“英子本就生了个闺女，咱没去给下奶不说，又跑去借钱，这不为难孩子吗？要是英子婆婆恼了，那可怎么办？”
　　李大婶子看着烧得脸颊通红的孙子抹眼泪。
　　“你说怎么就小安病成这样了呢，这孩子这要是出了事可咋整，咱可对不起咱儿啊，他就留下了这一个根啊。”
　　“可是小安挺不得啊。”李老大抓着头又蹲靠在炕边发愁。“都是我没用啊，要不也不能就过成这样了。”
　　两口子正难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女婿的声音。
　　“爹，娘，你们在家呢吗？”


第十七章 掌上明珠
　　让人耳熟的声音传来，让李老大两口子有些迷糊。
　　“英子爹啊，我怎么听着这是姑爷的动静？？”
　　“我听着也是啊。”
　　两口子互看一眼，连忙快步迎出去。
　　已经进了院子的顾建武正从自行车上往下拿篮子。
　　“爹娘，小安怎么样了？我爹和我娘听说了孩子病了，让我过来看看，要是太重了，咱还是去医院吧。”
　　一边说一边把篮子递给岳母，顾建武憨厚的大脸对着岳父傻笑。
　　“小安发烧怎么也退不下去。”
　　接过篮子的李大婶想要忍住，可还是忍不住眼睛里担忧的泪。
　　“家里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我和你爹正发愁呢。”
　　“行了，别说了。”
　　李老大的眼睛通红，脸上也是一阵阵的发热。一个男人没本事给家人好的生活，现在还要和女婿张口，李老大只觉得老脸臊得慌。
　　“这孩子不能拖了。”顾建武把东西放到了桌上就去里屋看孩子，伸手在李平安的额头试了试，结果入手一片滚烫，顾建武脸色立即变了。
　　“爹娘，你们收拾些东西，咱们得去医院。”
　　顾建武急了，他可是知道这小孩子发烧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生产大队里的王二愣不就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吗？都快三十的人了，见了人还傻呼呼的挨个喊哥哥姐姐，傻着呢。
　　“都收拾啥啊。”
　　李老大和他媳妇都有些茫然。
　　“爹娘，你们收拾杯子毛巾洗漱的东西，我看这孩子弄不好得住院呢。”顾建武伸手忙活开了，先把被子铺好了，又把小安放到被子里裹好了，生怕孩子再冷着。
　　“爹，不行让娘收拾着，你抱着小安，咱先去医院吧。”顾建武看李老大两口子还慌张着不知所措就急了，“这不能等了，再等孩子就危险了。”
　　“哎，好。”李老大慌了神。“老婆子你收拾了再去镇上，不行让大春送你一下，我先带着孩子和武子走。”
　　李老大抱着裹好了李平安跟着顾建武出了门，李大婶子送了他们爷俩个出了门回头就开始收拾东西。
　　这边，姜美凤在顾德忠的坚持下，到底还是把小囡囡抱回屋去了，看着小孙女乖乖睡着的样子，姜美凤就和顾德忠商量。
　　“这小囡囡你说要取个什么名字好？咱得给孩子想个响亮又好听的名，这囡囡的叫着，咱这里叫囡的闺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呢。”
　　姜美凤看着小孙女心里就软乎乎的。
　　“听说，你把老大家的存折拿来了？”顾德忠没接话头，反倒想起了老伴反常的行为。“你不是说孩子自己有小家就攒几个私钱儿也没啥吗？”
　　“我寻思着，对老大老三咱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顾美凤沉默了下，“老二一直没工作 ，天天在队上上工，出大力，一年到头挣那几个工分，分了粮食一大家子吃，这还不算，剩下的折成钱老二一分不留都给我了。原来老二家没孩子，我寻思着老大家怎么也有三个孩子，怎么也能分出来一个养养老二的老。可是现在想想是我糊涂了，这不是亲的怎么都不行。既然老二养家养了也这么多年了，老大是长子，更是咱老顾家顶门立户的男人，怎么能让人指着他说不孝不如老二呢，你说是吧？”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就是这白眼狼她看不顺眼，不想让他好过，拿走他的钱就当这么多年给他娶妻生子的回报好了，她还嫌少呢。
　　顾德忠听了没作声，看着白嫩嫩乖乖巧巧睡着的小孙女。
　　“叫明珠吧。”
　　“什么？”话题跳跃的太快，姜美凤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囡囡，大名就叫顾明珠吧。明珠，是咱们老两口的掌上明珠，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姜美凤极高兴，在嘴里念了念，越念越喜欢。“明珠，真好听，咱囡囡的眼睛黑黑的，就像黑珍珠似的，好，小名就叫珠珠，咱囡囡属猪，就叫珠珠。”
　　呃。
　　顾德忠摸摸下巴，想想自家抓的白乎乎的小猪崽，再看看嫩乎乎的小孙女。
　　算了，凤儿她高兴就好了。
　　在医院忙乎了半宿，李平安的烧终于退了下来，看着睡得安稳不再说胡话的小孙子，李大婶子终于放下心来。
　　“他爹啊，这次可多亏了武子了，不然听医生说啊，这小安搞不好要烧坏了脑子。”
　　“咱这次得好好谢谢亲家了，又出人又出了钱的。”
　　李老大也想不到，平时憨憨的女婿，在这大事上可是挺有主意的，来了医院也是，和医生说话，对护士说话，头头是道的，不像他们老两口，脑子都迷糊了，医生问话更是答都答不出来。
　　“这次小安病好了出了院，咱就去亲家那里好好看看，道个谢。”
　　“爹，娘，来，你们吃点儿吧。”
　　顾建武和岳父母在医院里熬了一宿，孩子终于退烧了，大人也折腾得筋疲力尽了，顾建武看李老大两口子累得都站不起来了，让老两口守着孩子，他去买了些包子粥来吃。
　　“武子啊，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了，你要是不来俺家，俺这还不知道这孩子发烧这么怕人啊。”
　　李大婶子喝了口粥，看着脸色惨白睡着的孙子就忍不住抹泪，她们大房这边就这一根独苗苗了，这要是有了个好歹可咋整。
　　“娘，您别这么说，小安是英子的侄子，那就是我的亲侄子，我也疼着他的。”
　　顾建武的话音一落，李老大两口子更是感激了，看着顾建武，只觉得这女婿照亲儿子也不差什么了。


第十八章 反抗
　　顾建武回到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在镇医院里呆了几天，顾建武煎熬的够呛，脸都有些瘦了。
　　姜美凤看老二回来，让李华做一桌好的，给顾建武好好补补。
　　顾建武脸都顾不得洗，进了家先回屋去看自己的小闺女。
　　“建武，小安的病都好了？”李英在家里很是挂念侄子。爹娘毕竟年岁大了，带着小侄子她很是不放心。
　　“都好了。”顾建武点了点头，看着小闺女乖巧巧睡着的样子眼睛都挪不开了。“咱闺女看着胖了。”
　　“是啊，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李英放下心来，低头看着乖乖睡着的白嫩嫩的小闺女眼睛里都是疼爱。“建武，咱闺女取名字了呢，大名叫明珠，小名叫珠珠。”
　　“明珠？好名字啊。”
　　顾建武眼睛灼灼，翻找出来换洗的衣服就出去冲了个澡。
　　秋日的天本就燥热，他又去了镇上三天，感觉身上馊了似的，都不敢靠过去看闺女了，生怕熏着自家的娇闺女。
　　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顾建武就和重新活过来了似的，姜美凤早就喊上了。
　　“老二，快点过来吃饭。”
　　看顾建武回来，姜美凤就去了厨房里做饭，老二去了镇上三天，想也知道吃的一定不怎么样。
　　现在可是七十年代呢，也就国营饭店里能有吃的卖，老二笨，虽然她给了钱，可没带粮票也白搭，估计这三天吃了苦头。
　　“娘，还是你做的打卤面好吃。”
　　顾建武吃的香，可是心却是比吃了蜜还甜。
　　家里虽然日子比村子里其他人家好过，可是吃面的时候却也是不多的，现在的年景就这样，家里大多还是粗粮吃的多些，今天的面可是姜美凤特别用细白面做的，顾建武从小到大哪儿得过这种待遇，都美得不行了。
　　“娘，你也吃吧，这面太香了。”
　　“行了，吃饭别说话，脏死了。”
　　姜美凤一脸的嫌弃。
　　已经被骂习惯的顾老二一点儿也不觉得受伤，相反，心里更美了。娘骂他他心里有底，这对他好他心里可没底。
　　“来，到我屋去，和我说说这几天的事。”
　　看顾建武吃完了，姜美凤收碗筷，顾建武不肯，连忙自己快手快脚的洗了锅碗筷子。姜美凤也不和他抢，等顾建武收拾好了厨房就喊着这个憨子回屋说话。
　　顾建武双睛明亮，一脸迷之幸福的表情跟在姜美凤身后。
　　回了屋，顾德忠正坐在炕边上编着竹筐，给顾德忠倒了杯水，坐下来的姜美凤就问起来。
　　“孩子怎么样了？没别啥大事吧。”
　　顾建武难得的遇到姜美凤愿意听到他说话，美的不要不要的，一开始说话还有些嗑巴，可是很快的就顺溜下来，说了说他是怎么去了老丈人家，又帮着送孩子去了医院，在医院帮着照顾了三天，等孩子病情稳定，养得差不多才回来。
　　顾德忠听着自家二儿子说话，抬头看着顾建武憨憨的表情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也没做声，只是手上的活计不停。
　　姜美凤倒是舒了口气。
　　“这孩子没落下啥病根就好，小孩子身子弱，感冒发烧可都是大事的，千万马虎不得。”
　　“娘，娘。”
　　说着话就听有人在院子里喊，听声音是李华的，姜美凤皱皱眉站起来。
　　“你回屋去吧，好好睡一会儿，这几天在医院你也没休息好吧，看这累的，你先回自己屋去吧。”
　　“哎，我知道了娘。”
　　顾建武答应着跟在姜美凤的身后往外走，自家爹闷头编东西的样子仿佛完全没看到似的，让顾德忠直咬牙。
　　这个眼里只有娘的兔崽子！
　　走出了屋，姜美凤就看到大儿媳妇窘迫的搓着手，看她出来还瑟缩了一下。
　　“咋啦，有事就说，看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
　　姜美凤直皱眉头。
　　顾建武看自家老娘心情又好似不好了，只草草的对着李华点了下头就算打了招呼，快步回屋去宛如被惊了的兔子。
　　这时候不跑啥时候跑吧，弄不好就被牵怒收拾呢。
　　看顾建武撒丫头狂奔的样子，姜美凤翻了个白眼。
　　“娘啊。”李华紧张的抓着手，却摸到一手的伤，这几天她可是被姜美凤逼着去了地里上工，多少年没干的活，她完全生疏了。“过两天不是我弟订亲吗？我娘让人给我捎信，让我提前带着孩子回去帮帮忙，干干活。”
　　“你想去？”姜美凤挑了挑眉头。
　　“我、我听娘的。”李华呆了呆，随即马上回道。
　　这倒挺会耍小聪明。
　　姜美凤嘴角含着冷笑。
　　“你想去就去吧，可有一样，你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不拦，都是有闺女的，想和娘家人亲热是天性，我也不管，但是，你看好了我孙子，三个孙子你都给我照顾好了，都是淘小子，你要是照顾不好就给我都留家。”
　　“娘你放心吧，我娘家都稀罕着大宝他们哥三个，都盼着我带着他们回去呢。”
　　姜美凤点了点头，也不去拦。
　　上辈子这三个孩子去可是惹了祸，不知这次怎么样，她不做恶人，就看这娘四个回了娘家能作成啥样。
　　李华一听得了婆婆允许，喜得不得了，连忙回屋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又去村子里各处找了一圈，把三个皮小子领回家挨个洗刷了一遍，换上出门的衣服，带着三个小子挎着个篮子就要走。
　　“等等。”
　　姜美凤拦了。
　　“娘，咋啦，您不让我们回了？”李华好悬哭出来。
　　“你这走就走了，你就不管你男人了？建文这几天的饭咋整？”姜美凤才不管她回不回娘家呢。
　　“啊？”李华呆了。
　　从前她也不是没回过娘家，相反，她经常的会回娘家，哪一次都是婆婆照顾，弟妹做饭，怎么这次婆婆就翻脸了？
　　“我告诉你啊，你可别想我给你们扛活儿做工，自己的爷们不伺侯，让婆婆给你做工，你想干啥？我帮着做几天饭也不是不行，等你回来后家里活计你都得接了，你去几天，就多干几天。”
　　“是，我知道了娘。”李华忍气吞声的应了，带着三个小淘气就快步走了。
　　姜美凤看着李华的背影冷笑。
　　当她不知李华的算盘么？想反抗自己让她下地做活儿就寻思着回娘家躲着？她就让她回来干双倍！
　　跟老娘动这歪歪心眼子，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哼！


第十九章 风起
　　顾建武回了屋就去抱睡得甜甜的珠珠。
　　“建武，你别扰了孩子睡觉。”李英好气又好笑。
　　“都多少天了，从生下来就没抱过几回，这次我得好好抱抱我闺女。”顾建武有些怨念的说。
　　从闺女生下来就被娘霸得牢牢的，天天抱着，要不就是在喂奶睡觉，他可是珠珠的亲爹啊，他爹都比他抱珠珠时间长。这三天没在家，他在医院里就想着自己的小闺女了。
　　说不好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呢。
　　顾建武看着乖乖靠着他粗壮的胳膊睡得香沉的小团子，心里软成一团。
　　那一脸痴汉相让刚进屋的姜美凤只觉得没眼看。
　　显得更憨了。
　　“建武啊，我有个事和你商量。”
　　姜美凤走到顾建武身边，没管顾建武哀怨的眼神，把宝贝孙女抢了回来抱到李英那边。
　　“孩子还是要睡炕上，对骨头好。”
　　白了顾建武一眼，这才坐下，顾建武也连忙跟着坐到桌边。
　　“我想着吧，珠珠这孩子怎么都是早产，这两天虽然模样长开了些，可还是气弱弱的，我寻思着要不要这两天就去镇上医院看看。”
　　“娘，真能把孩子抱镇上看看？”李英激动的瞪着眼睛问。
　　她早就想着珠珠早产，又听接生的刘二花说起这孩子好像生下来有什么不足，这事她不懂，可看字面的意思也知道这对孩子定是不好的。这几日她也发现了，这孩子吃奶都没多大的劲儿，李英早就有些焦急了。
　　可她生的是丫头，又不好做婆婆的主，兜里更是比脸都干净，没钱没地位，哪里有那个腰杆子说什么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现在婆婆一说，她比谁都感激。
　　“我还能骗你？”姜美凤不高兴。
　　“你瞎说什么呢。”顾建武对着李英呼了呼气，“咱娘咋能骗咱，娘对珠珠好着呢。”
　　“哟。”姜美凤刮目相看，上下打量顾建武。“看不出啊，老二你也会说好听话了？”
　　“娘，我哪有，我、我说的是实话。”
　　顾建武一下被姜美凤的话臊的脸通红，吭哧着回了这一句就不敢再说了。姜美凤没理会，扭头又看了看睡着的小珠珠。
　　“你大嫂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了，这几天老二你接着上工，家里的活儿我来做。”
　　“那怎么行。”李英连忙道。“娘，我也养了这么些天了，我下地做饭，娘你别累着了。”
　　“行了，我还不老呢。”姜美凤瞪了瞪眼。“你再歇段日子，怎么也要养上十天再下炕，生珠珠时太难了，你也遭了罪，为了你以后想，你就好好养着就行，你大嫂的弟弟定亲也快，有个三五天也就成了，到时她回来了就有人做饭了。”
　　又怼了老二两口子几句，姜美凤神清气爽的出了屋，扭头瞪了瞪南屋。
　　老大这两天比老二媳妇还像做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炕都不下，哼，这是被打了心里不舒服呢。
　　***
　　供销社里。
　　顾丽正和顾娇说话。
　　“你听说了吧，过几天要有领导过来视察。”
　　“视察？”顾娇有些迷糊的眨了眨眼，不过看看突然又和自己不闹别扭的堂姐，一直性子软的她只有高兴的，哪里会泼冷水。“为什么啊？那姐你好好表现啊。”
　　“哪有我什么事，我就是个临时工。”顾丽嘴角的笑有些勉强。“听说前段日子县里的供销社闹出事来了，说是有人把残次品当商品卖给了顾客，从中昧了顾客给的布票粮票啥的，所以现在正在查呢。”
　　“姐，你咋啥都知道啊。”顾娇都有些崇拜的看着顾丽。在她心里堂姐真的很聪明，啥事都知道。
　　“我在食堂打饭时听上灶的刘师傅和崔主任说的。”顾丽眼里的光彩闪了闪。“娇娇，今晚去我家陪我啊，你都好久没去我家玩了。”
　　“行。”顾娇点了点头。
　　顾丽微微笑了起来。
　　***
　　到了晚上，姜美凤要做饭，可顾德忠不让，非要自己下厨去，却被姜美凤一手肘怼一边去了。
　　“你这要是做饭那老二媳妇月子还咋做啊。”姜美凤瞪顾德忠。“你有这功夫你就去收拾老大，这都多大了，被打一顿就这别扭了多少天？是不指着他养我们的老了，看看，这哪哪也不像个孝顺的。”
　　顾德忠一看姜美凤眼里的委屈立即出离的愤怒，扭头就要抄家伙。
　　“你可停了吧。”姜美凤手急眼快的抢过来扁担。“你也是，打人不打脸，你把他脸打得鼻青脸肿的，他这工作还要不要，班还上不上了？李华可只给他请了五天的假，明天他就得去上班了，你难不成让他接着请假？”
　　“凤儿，这小子忒不像样。”顾德忠气呼呼。
　　“你让他晚上做饭。”姜美凤出主意。“我可不管他晚饭，他媳妇跑回娘家铁定是他出的主意，他敢出主意就让他自己做饭吃，老娘可不伺侯这没良心的猴。”
　　“行，不给他做饭。”顾德忠点头。
　　两口子达成虐儿一致，合力做了晚饭，也不理会顾建文，直接把桌子抬去老两口的东屋了。
　　先给李英送了饭，又喊了顾建武，一家三口吃上了。
　　吃完了饭，顾建武很老实的把厨房收拾了，因为姜美凤手头有准，这饭菜压根就一口没剩，姜美凤把厨房里吃的东西归置好，一把大锁锁了柜子，扭头回屋去了。
　　顾建文躺在南屋，左一觉睡，右一觉醒，晕晕乎乎的一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响，天都黑了还没等到人送饭。
　　他娘这是不管他了？
　　顾建文无法相信。
　　在炕上再也躺不住了，顾建文从炕上坐起来就往外走，结果刚出了门差点被伫立在门口的黑影吓得跳起来。
　　汗毛直竖的顾建文嗷的一声，都没啥好声了。顾德忠也没想到老大这兔崽子会突然冲出来，看对方吓得面无人色翻了个白眼。
　　就这兔子胆，还和人学不孝呢？不怕天打雷劈啊？
　　“老大，我告诉你啊，你媳妇这段日子回娘家，老二天天上工，老二媳妇做月子，这是没办法，你都多大了，不能让你娘伺侯你吧？有手有脚的，自己弄饭吃啊。”
　　顾德忠说完了想说的，扭头就回屋了，也没去管还冒着冷汗的顾建文。
　　和做梦似的在院子里站了半晌，顾建文才终于发现。
　　就因为一次失误，自己就成了爹不管娘不疼的了？
　　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啦！


第二十章 云涌
　　红旗乡第一生产大队。
　　大清早的天还没亮，村东头住在李家老屋的李老二一家子就忙开了。
　　先把之前早就清早得干净的院子又扫了一遍，李二婶子扯着嗓子喊着闺女李华快些帮着儿媳做早饭。
　　今天是她最宝贝的小儿子李民定亲的日子，亲家是隔壁乌兰镇棉纺厂的主任家的闺女，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一片火热。
　　这亲家要是真定下来了，她家民子的工作可就不愁了。
　　城里工厂的正式工啊，想想就心口热。
　　因为今天李民定亲，家里所有人都歇工一天，一个个都盼着亲家上门，把院子里打扫的纤尘不染不说，厨房里好菜好肉的，还特别的蒸上了米饭。
　　红旗乡地处偏北方，面粉小麦的不稀罕，这大米可是真金贵着呢，今天早上自从把米下了锅，家里李中的两个闺女春花和春桃，还有顾家三个外孙都巴巴的守着院子不肯出去，闻着米香的味更是口水都快下来了。
　　“你们这些淘小子，都出去玩儿去。”
　　李大嫂子王燕挥手撵着一群淘小子，三个淘小子互相看看，在王燕的催促下一哄而散跑去玩了。
　　只是也不肯跑太远，就在村东不远的河边上坐在水边闹腾。
　　河水不深，离家门不远，因为之前有过小孩子掉水里溺水的事儿，每年夏天都有两三个水性好些的老人看在水边，王燕也不在意，扭身时就看到小闺女春杏也趴在厨房门外偷偷张望。
　　“花儿，你带着妹妹帮着干活，春杏，你去你大爷爷家去说一声，让他中午过来吃饭。”
　　李二婶子皱着眉头指挥，想到要喊李老大心头就堵挺，不为别的，一想中午这顿饭还要让个她厌烦的人吃就心疼。
　　难得的家里割了两斤肉哇，结果还要喂给李老大他们一家子吃，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来这里帮着做活，想到这李二婶子心里真是难受。
　　春杏是三姐妹里最聪明的，一听到这话忙脆脆的应了就跑，奶奶脸色难看着，她可不想讨骂。
　　“行了，今天是高兴日子，你把你那脸色收收。”李老二背着手晃过来，看老婆子脸色太难看劝了一声。“不管怎么那是我亲大哥，民子这大的事儿，不请他过来说不过去。”
　　“我知道。”李二婶子没好气。“我气的不是这，你说老顾家是什么意思？咱华子给他家生了三个带把的，结果呢？咱民子定亲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家一分钱不给帮衬，偏去添和老大家那病秧子的无底洞，你说他们老顾家什么意思？”
　　李二婶子越想越亏心，说到最后一句可说是火冒三丈的。
　　“我寻思啊，这是亲家对咱家不满意？”李老二也没想通。
　　“对咱不满意？”李二婶子更不乐意了。“他们家有啥不满意的？大宝他们来这儿，咱可是好吃好喝供着，这华子建文来，咱更是没怠慢过，就这还不满意，他老顾家想咋？想上天啊？”
　　“行了，先别说了。”李老二也想不透，干脆抛开不想了。“好在咱家儿媳妇回娘家借到钱了，有用的先用着。”
　　“她凭啥不借，来咱老李家这么多年，就生了三个赔钱货，我没休她就不错了，这一胎再生丫头，我就让她滚回娘家去。”
　　李二婶子提起儿媳就是一腔的怨气，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肚子就这样不争气，为了这个，大队里早就开始有人嘀咕，说是老李家是不是干了啥亏心事，怎么老大家有个孙子还是个病秧子，老二家的更是只有三个丫头。
　　每每一听到有人嘀咕，李二婶子就恨不得找人干一架，偏又没孙子心里发虚，心里别提多憋屈。
　　“先别管那些了。”李二婶子的话让李老二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他眼睛扫向厨房，看到李华正低头帮着嫂子王燕切菜，“亲家也快到了，咱一会儿对付着吃口饭就去村口迎迎。”
　　天光大亮起来，李老大高兴的往李老二家里走。
　　春杏来捎了信，李老大就想过来，只是孙子李平安虽然退烧了，可身体却还是虚的，老伴一个人照顾他不太放心，直到把午饭也准备好了放到锅里温着，他才一个人往弟弟家里走。
　　李老大心里知道，弟妹那人最是小气不过，今天家里也定是准备的好肉好菜，他若是一大家子过来，弟妹指不定说什么酸话。
　　老伴这么大年纪了，平安又小，李老大打定了主意不让媳妇和孙子为了一口肉吃这眼皮汤，也就一个人过来了。
　　果然，进了院子，李二婶子看到李老大一人来了，眼睛里闪过满意，李老大也不和她一样，把手里提的十个鸡蛋送f到厨房去。
　　李老大虽然是自己来的，可也提着东西不想吃白食。
　　“民子妈，快出来，亲家到了。”
　　李老二一声吆喝，李二婶子连忙应声出了院儿，只看到浩浩荡荡的一家人走了过来。
　　打头里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型微圆，浓眉大眼，嘴唇略薄，他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看就是夫妻两的模样。
　　这就是亲家了。
　　李二婶子心里满意，眼睛落到稍后一步的纤细身影上。
　　一身漂亮的浅蓝色布拉吉，乌黑的头发用碎花手帕扎在身后，脸颊白白的，眼睛挺大，嘴唇粉红，看着就是个可爱漂亮的十七八岁的姑娘。
　　李二婶子别提多满意了。
　　尤其看到那姑娘手里还提着东西，李二婶子忙喊了一嗓子。
　　“民子，快出来。”
　　李民也快步走出来，看到那姑娘眼睛都快直了，上前把姑娘手里的东西抢到手里，还不忘记和那对中年夫妇打招呼。
　　“叔、婶，您们来啦。”
　　李老大有些不舒服的往院子一边闪，心里不太舒服。
　　他倒是听说了，李民找了个挺有本事的岳家，可再本事也不用这样巴结着啊。倒不是说老二家说了什么，就是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谄媚，让李老大有些受不住。
　　从来老实的他看着就有些难受。
　　老二那副看到美姑娘的老流氓表情啊！
　　辣眼睛！


第二十一章 水流
　　再看不惯也没法子，李老二一家子为了这个正式工的名额也算是拼了，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着，介绍人，也就是李二婶子的表姐钱茹都被丢到一边儿去了。
　　钱茹皱着眉头不太高兴。
　　她和黄平是上下级，黄平是棉纺厂的主任，她也是棉纺厂的车间组长，虽然是上下级，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她还真就不怵黄平，看到表妹这一家子软骨头的样子，钱茹很不满。
　　这不给她丢人吗？
　　“表妹啊。”钱茹看表妹让人上了糖水，又要给黄娟娟准备糖水鸡蛋，连忙插上一句。“这天儿也不早了，先坐下聊聊咱就吃饭了。”
　　这还没说上两句就上什么糖水鸡蛋，那可是人家亲家看中了之后才吃的，代表同意了闺女嫁进来，条件没谈上呢，未免心也太急了。
　　李二婶子这才觉出不对，连忙告诉闺女李华先把糖水上来，糖水鸡蛋一会儿再说。
　　两家坐定，聊了几句，黄平眼睛在这屋里扫个不停。
　　李老二家在农村里说来也算殷实了。
　　李家老大李中读到初中毕业，在大队上当书记员，别看不起眼，这可是个好活计，经常有些人跑来偷偷送个鸡蛋拿块肉的，谁都知道，这生产大队就是记工分为紧要的，书记员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的。
　　李老二在之前也是在队里当会计的，只可惜，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加上只上过识字班，从前记帐的那些个手段现在早就过了时，后来也就被人顶了下来。
　　可是之前也没少捞。
　　唯一的闺女更不用说了，嫁进了抗战英雄的家里，听说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地位稳稳的。黄平别的都好，就是出身有些小瑕疵，这要是间接和抗战英雄有了关系，一切也就好说了。
　　黄平的政治嗅觉还是灵敏的，早就觉出不对的他为洗清自己也是很努力的。
　　两家都有想要的东西，这成事也就在预料之中，越说越热络，李二婶子笑眯眯的，最后在黄平与妻子的满意笑容下喊了李华送上糖水鸡蛋。
　　红红的糖水里卧了六个鸡蛋。
　　“这我也……”
　　黄娟娟脸有些红，她再能吃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下六个鸡蛋啊。
　　“傻丫头，就是喝口糖水也成，能吃多少吃多少。”钱茹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有了黄平这杆大旗，她在厂子里也就更稳了。
　　吃了丰盛的午饭，黄家也不多呆，大概定下了结婚的日子，黄家人也就走了。
　　钱茹被李二婶子留下，姐妹两个说说知心话。
　　谁知还没说上两句呢，屋外一阵混乱的尖叫哭嚎，李二婶子的脸沉了下来。
　　***
　　事情的起因，就是做给黄娟娟的那六个鸡蛋。
　　黄娟娟家里条件相当好，不缺嘴，所以这六个鸡蛋，其实她一个都没动，也就是喝了口糖水，就吃了些饭菜也就停了筷。
　　李老二家虽然在大队里也不错，可鸡蛋也不是说吃就吃的。
　　这六个鸡蛋就被这六个孩子死死盯上了。
　　要是顺着王燕的意，那这六个鸡蛋理所当然的应该她们家的闺女一人两个才对，可是不行，公婆看小姑子这三个孩子还是很顺眼的，平时也对着不错，她要是敢这样分，那这三个小子吵起来了她指定被收拾。
　　咬着牙忍着心疼，等客人走了王燕就请示了公公把这六个鸡蛋给孩子们分了。
　　一人一个倒也公平。
　　可就是这公平就惹了祸。
　　顾家三个小子，大宝是最霸道护食的。
　　在他心里，这六个鸡蛋很应该就给他们三个小子分了才对，丫头片子吃什么？他娘可是说了，丫头都是赔钱货。可不是么，原来还没看出来，这一分鸡蛋就显出来了，丫头是赔钱货没跑儿。
　　王燕分了鸡蛋就出了厨房，哪知道厨房里就闹上了。
　　大宝动作快，三两口就把分给自己的鸡蛋吃了，吃了之后就去抢最小的春杏的鸡蛋。
　　春杏人小嘴也小吃的慢，大宝三两口咽下了鸡蛋，她刚咬了一小口，结果手上的碗就被抢走了，大宝动作极快的大嘴一张，把咬了一口的荷包蛋啊呜一口咬到嘴里，三两下嚼了嚼就咽下去了。
　　春杏当时就哭了，大宝却不管那些，伸手又去抢春桃的，春桃退后一步把碗藏到身后，谁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背后的二宝一把夺过去，春桃只吃了一半的荷包蛋也惨遭毒手。
　　李家姐妹们立即就不干了。
　　两边你推我我打你的吵成一团。
　　大宝三个从小长得就壮又熊，才不知道什么叫让步，看春杏春桃不服气，春花还帮着出头立即打成一团。
　　三个小丫头哪里是顾家三宝的对手，被打了可不就又哭又叫的乱成一团了。
　　李二婶子气得头疼，可李华却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错的，丫头片子吃什么鸡蛋啊？当然，她也没傻到当面反驳娘家人，那不找娘家人的不自在吗？
　　好不容易又骂又劝的，六个孩子不闹腾了，钱茹也没了说话的心情，草草喝了几口水就走了。
　　一家人送了钱茹出去，李二婶子心里这个不高兴。
　　只是她不知道，这事还没完。
　　钱茹的身影刚刚走远，就听到一声极大的噗通的声音，接着，河边传来了小孙女的尖叫声。
　　“娘，快来啊，大姐被大宝哥推水里去啦！”
　　李二婶子惊得魂飞魄散。


第二十二章 雾散（上）
　　顾建文觉得这两天的日子太难熬了。
　　上了一天的班了，回到家里还冷锅冷灶的，顾建文在镇上厂里上班，回来时家里人居然早早的吃了饭，这几日小妹不在，家里饭菜都是姜美凤做的，定量定时，他竟然半粒米也没见到，姜美凤倒也不至于饿着他，有白面有粗粮，就是得自己做。
　　顾建文茫然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回了屋里，看着一室的昏暗，难得的，想起了从前被姜美凤偏心对待时，家里日子过得热火朝天的。
　　李华回娘家的主意是顾建文出的。
　　这几天姜美凤逼着李华去上工，说什么老二媳妇怀着孕还上工呢，李华这三个孩子都长大的人天天闲在家里是要闹哪样。
　　不只这样，还时不时的支使着李华干这干那的，因为有李英在那里对比着，明明不甘心李华也不敢逆着婆婆，只好上工了。
　　除了刚结婚那段日子李华上过工，自从生了大宝后，李华就没上过工，这农活虽说也是从小做到大的，可她家大宝都八岁了。八年没做农活的李华这几天着实过得太苦了。
　　回到家里就和顾建文吹枕边风，顾建文想着这几日娘真是很奇怪，明明之前对着三个儿子宝啊心肝啊的，这几日和三个儿子都不亲近，就更不用说他和李华了，那是半眼都看不上的嫌弃。
　　顾建文就想着，说不得是老二生了这个丫头，娘又像宠着娇娇那般喜欢小闺女了？
　　这可不行。
　　在顾建文心里眼里，顾家的东西，那就都是他的。
　　他是老大，又给老顾家生了三个孙子，怎么说也是大功臣啊。
　　得让娘意识到他们两口子的重要性！
　　而这，首先就从儿子这里下手，也因为这个，顾建文才会出主意让李华带着儿子们提前回娘家去。一是帮忙，二是让姜美凤想孙子。
　　没人比顾建文更知道，自家亲娘有多稀罕这三个小子了。
　　可是，现在，顾建文却有些不确定了。
　　明明饿着，却没了去做饭的体力与心情，顾建文把被子往身上一拽，打算直接睡了了事。
　　谁知，就在这时，顾家门口却传来吱嘎的一声。
　　顾建文心里打了个突。
　　难道有贼？
　　***
　　姜美凤今天其实有些心神不宁的。
　　她记得上辈子就是李华家的弟弟定亲，出了事。大宝他们三个把人家三个孙女一口气都推水里去了，因为李家的小孙女儿身子弱，差一点儿就没救过来，因为这个，李华有段日子可以说是和娘家翻了脸，处得不太好。
　　不过，后来因为共同的利益，他们一起算计了顾娇，这才重归于好。
　　姜美凤有些焦虑的翻了个身，心头想着上辈子枉死的女儿，她的娇娇，想着大儿子一家人的恶心行径，这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凤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德忠被媳妇翻来覆去的烙饼一样的翻身搅得睡不着，干脆一把搂到怀里，手还很不正经的摸到衣服里去了。
　　“想我了？”
　　“呸。”
　　姜美凤的脸腾得就红了。
　　上辈子老头子死了那么多年，她都快忘记了这个老不正经多喜欢闹她，这回回来，她怎么都不太习惯，心里别扭得不行，于是就时不时的躲着，可这老头子显然忘记自己都多大年纪了，居然总说那些没羞臊的话。
　　“呸什么？”顾德忠边说边下口去亲。
　　“娘，华子回来啦！”
　　顾建文在门口嗷的一嗓子吓得门里搂在一起的老两口好似触电一般的分开，姜美凤还用手臂格着顾德忠的脸硬是推出一手臂远，顾德忠脸都被那个敢搅当爹的好事的顾建文气歪了。
　　“华子回来了？”
　　姜美凤忙慌慌的坐起来，本来发热起来的脸迅速的冷下来，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笃定。
　　“是啊娘，厨房里的面和玉米面不够她们娘四个吃的。”
　　顾建文有些憋屈的站在门口，没他爹发话他也不敢往里进，从前顾德忠就有规矩的，他娘自己还好，有爹在房里谁敢不请自入就是被收拾的命了。
　　“行，我马上来。”
　　姜美凤快快的起来，去柜子里拿粮，舀上一碗面，姜美凤打开房门走出去。
　　天色早就黑了，农村人都省着灯油，晚上不点灯，不过老顾家倒不差这里，只是为了和村里人一样才都早早就睡，只是现在李华跑回来，也不能摸着黑做饭，所以顾建文点上了油灯。
　　黑幽幽的院子里只有顾建文手上的油灯灯芯闪着微弱的光，光线微抖，伴着顾建文一旁李华惨白的脸色，分外的诡异。
　　“老大家的，你娘家怎么回事？怎么连晚饭都不让你们娘几个吃啊？这就不说啥了，这都多晚了，也放心你们娘们走夜路？”
　　姜美凤是明知故问，李华可是不敢说实话的，闻言只是虚虚干笑。
　　“这不大宝一个劲儿的吵着回来吗？说是想爷爷奶奶了，怎么也不在我娘家呆，我想着不呆就不呆吧，都在外面这么多天了，也就带着他们三个回了。”
　　“是吗？”姜美凤冷笑，低头看那三个孙子。
　　大宝已经是个八岁的孩子了，吃得好跑得欢，长得壮实，一边的二宝和三宝也是。只是，这三个孩子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大宝是眼里闪着跋扈和惧意，二宝却是一眼的愤怒，三宝倒是看不出来，脸上笑得开心着呢。
　　只一眼，姜美凤就把上辈子孙子们的性子和这三个孩子脸上的表情对比了一下，大宝二宝还好，基本上都对得上，可是这三宝……
　　姜美凤把面递给李华时，眼睛不住的打量着三宝。
　　在姜美凤的印象里，三宝一直是个唯唯懦懦没什么主见的孩子，不太爱说话，只喜欢在屋子里呆着，找了个女朋友听说也是这性子。
　　而今再看，那张带着笑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开心着呢，在这从李华到二宝，脸色都难看的对比下显得异常诡异。
　　不过，姜美凤也只是看了几眼，其他的就不打算去管了。
　　连实话都不说，想也知道晚上从娘家奔回来这是把人得罪成啥样了。
　　看到李华她们母子四人回来，姜美凤原本的烦燥竟然奇迹一般的退了下去，她把手里的粮给了李华，随口问了几句，转头就回屋插上门打算睡了。
　　回到炕上也不理还想着再继续的顾德忠，几乎是一闭眼，姜美凤就睡着了。
　　&&&
　　第二天，阳光明媚，是个大晴天。
　　姜美凤就是在这样的阳光下被一阵鸡飞狗跳的叫骂声吵醒的。
　　炕边空了，顾德忠早年在部队呆的，自来起得早，早起后就会出去绕着大地跑上几圈，间或打几趟拳什么的，具体姜美凤也不知，就知道是锻炼的。
　　姜美凤也没管，只自顾自的穿好了衣服，走出门外。
　　院门罕见的关得紧紧的，透过门缝，能看到门外人影绰绰的，时不时还有几声喝骂传进来。
　　“李华，我可不管，你是老顾家的媳妇不假，可你也是我们老李家的闺女吧？亏你是当姑姑的，春杏这条小命差点没了，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娘，你这话说的，我是当姑姑的不假，可我也是我们二宝的亲妈啊，这孩子在一起，打闹是难免的，就因为二宝推了春杏一把，你就要喊打喊杀的，那就是个丫头片子，就是有个好歹能咋？她还能有你外孙的命金贵？”
　　“李华，你放屁。”李大嫂大怒。“那可是你亲侄女儿，你是怎么当姑姑的，那是闺女怎么了？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亲大哥的孩子，是你亲娘的孙女儿。我也没让你怎么，就是这春杏身子太弱了，差点没救回来，好不容易去镇上，医生可是救了好久才救回来的，钱花了那么多，我这个当大嫂的也没挑理，是咱娘说的，这钱不能让李家出，这才过来找你，你倒好，不止不道歉，还这样说自己的亲侄女儿，你良心让狗吃了吧，亏得春杏还一口一个姑姑的叫。”
　　“叫姑姑怎么了，我都没说你呢，没本事一口气生了三个丫头，还好意思上门来讨钱。”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屋外的吵闹瞬间安静下来，随便就传来了李华的尖叫声。
　　“娘，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啊！”
　　“我打得就是你这个吃里爬外不护娘家的东西！”
　　李二婶子破口大骂，从李华不向着家里的三个侄女儿，到老顾家只给李老大掏钱看孙子的病，骂得是又恶又狼，姜美凤在院子里听得刺耳，干脆一把拉开门。
　　“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大清早跑我家里来堵门骂大街是吧？”
　　姜美凤突然出现吓了李二婶子一跳，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
　　“亲家，您也不用说这话，要不是逼急了，我也不会这么早就登门。”李二婶子涨红了脸。
　　虽然夏天天亮得早了些，可农村人向来早晚两顿饭，所以早上吃饭有些晚，往常这时间的确也不是上门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关键，嘻嘻，所以要好好写啊！嗯，再好好构思一下，这两天天天在参加婚礼，所以白天完全没时间写文哈，都是晚上或者凌晨更新了。


第二十三章 雾散（中）
　　李二婶子胸口憋着一口气，明明心里很生气很窝火，可是看姜美凤的样子却有些不敢造次。
　　姜美凤是谁啊？第二生产大队有名的悍妇，打人撒泼她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的，李二婶子可是甘败下风的。
　　“怎么了？有人逼你一大早来我们顾家闹了？”姜美凤冷笑。“你来就罢了，还跑到我们老顾家门口打我家媳妇，咋地，欺负我老顾家没人是吧？”
　　“亲家，这话看你说的，这华子可是我亲闺女，她做的不对我当亲娘的教训几下还不行？”李二婶子强自说道。
　　“当然行。”姜美凤回答的很干脆。“你想教训闺女我也不能拦着，但是请你带回你家去教训，在我老顾家门口教育个啥？”
　　李二婶子有些说不上话来了，李大嫂不乐意了，直接抢过话头。
　　“亲家婶子，我个当嫂子的，本不应该说啥，可是有件事却是必须说明白。”李大嫂气呼呼的就想嚷嚷出来，谁知却被姜美凤一拦。
　　“有事进屋说，都在门口拦着像个啥样子？”
　　姜美凤说着打开门就扭身往家里走，走了两步看没人动，停下瞪向李华。
　　“老大媳妇，咋地，你想让你娘把你领回家教育教育是不？”
　　“哎，”李华在姜美凤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瞪过来时就一哆嗦，连忙应了声就把自家娘和嫂子往屋里让。
　　李二婶子只得带着儿媳走进院子，在姜美凤身后慢吞吞走去了堂屋里，边走婆媳两个边用眼神交流，姜美凤眼角余光撇到，却只觉得可笑。
　　这婆媳打得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恐怕之前她们家里帮着英子娘家的事儿她们知道了心里不舒服呢。
　　姜美凤想想上一世，发生这事儿的时候，她可是一力站在了李华这边，把三个孙子护得死死的，宁愿出钱给李家也不让自家孙子认上一点点错，想来也是个傻的。
　　“亲家，你说吧，能让你们这一大早就打上门来的，想来也是大事吧。”
　　姜美凤表情淡淡，那模样让李华心底里不由得有些没底，而这边，李家婆媳两个显然也有些摸不到姜美凤的态度。
　　不过想到自家还是有理有据的，李二婶子也不怕，直接开口。
　　“亲家，你们也是知道的，平常，华子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我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从来都不亏待的，那是我亲外孙，我也亲香着，可是，这三个孩子也太、太不懂事了。”
　　本想说太不是东西，可看着姜美凤冷淡的脸，李二婶子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改了口。
　　“哦，他们一个八岁，两个五岁，亲家，你说说，他们要怎么才算得上懂事？”
　　姜美凤的话让李二婶子语塞，一时竟无言以对。也是，三个孩子加起来才多大？
　　李大嫂子可是心里憋着一团火，见婆婆这么轻易就被怼的没了话，知晓是因为姜美凤名声在外一时被震住了，她连忙接着往下说。
　　“婶子说的是，孩子才多大，关键是就是孩子不大做得事可太吓人。”李大嫂子一脸的惊吓。“这三个孩子居然因为个鸡蛋就心生怨恨，把我家三个丫头都推进了河里，婶子你说说，这孩子才多大点，就敢干这大事，这说得好听是孩子不懂事，说得不好听，这、这不得说这孩子品性有些……”
　　李大嫂子没敢再说下去，因为姜美凤就不说了，那李华，她的小姑子，简直在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呢。
　　忒吓人了。
　　“嫂子。”李华的声音轻飘，可是眼神却冷得吓人。“说起来大宝他们三个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你说这孩子无法无天的不知道个怕我承认，你说他有坏心？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毒呢？”
　　李华的牙都咬得咯咯响，李二婶子脸色也不好了，看着儿媳没了好脸色，那是她亲外孙，虽然也气，可也不会这样说她的外孙子啊，这是什么意思？孩子有坏心？那孩子父母呢？这不变相说她李家的闺女有问题吗？
　　“不会说话给我闭嘴！”
　　李二婶子斥了儿媳妇一句，扭头却看原本最应该暴跳如雷的人还老神在在的盯着她们，一时都觉得，莫、莫不是亲家刚刚没听清楚大儿媳的话？
　　不然怎么这么稳得住？
　　不止李二婶子纳闷，李华也纳闷。
　　婆婆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啊？
　　都有人这样说她的宝贝疙瘩了，怎么还这样没反应？
　　“时候可不早了。”姜美凤看了看天色突然说。
　　众人都跟着看了看天，再一听姜美凤的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是啊。”李二婶子干干的回了一句，却实在闹不懂亲家啥意思。
　　“老大家的，你还傻呆着干啥？快去做饭，你今天还得上工呢，老二也要上工，英子的饭还没做呢，你还不快去做饭！”
　　姜美凤猛得一拍桌子，李华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应了，也顾不得别的扭头就往厨房跑。
　　“先去把大宝他们喊起来，都啥时候了，还睡！”姜美凤脸色冷淡。“他们姥姥都兴师问罪来了，还没心没肺的睡啥。”
　　“哎，知道了。”李华连连点头，忙拐去自家住的南屋喊三个儿子起床。
　　“娘，我不要起。”
　　睡得香香的大宝被李华喊了几声气呼呼的，眼睛还没睁就一个翻身躲到被里，另两个小的也用小被子蒙头，不想听自家娘的魔音穿脑。
　　“睡什么睡。”李华气得在三个儿子的屁股上一人掐了一把，“你姥姥来问你们事了，昨天自己干啥好事不记得了？”
　　大宝一个激灵坐起来，二宝也是，只有三宝，扭了扭屁股又一个翻身。
　　“娘，我可没推那几个丫头片子，让大哥二哥去吧。”
　　三宝奶声奶气的，抱着小被子继续睡，对于屁股那一掐完全不理会。
　　大宝和二宝互相看一眼，恨恨的骂。
　　“叛徒！”
　　三宝才不管，接着睡得香甜。
　　李华把大宝二宝的衣服丢到炕上让兄弟两个快穿了去堂屋，然后连忙去厨房里做饭。
　　西边的屋子，李英早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可是顾建武和顾德忠出去了，她带着珠珠哄着珠珠睡觉也没能出去。
　　李二婶子看着自家闺女对着婆婆一副惧怕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华子，还说什么婆婆最喜欢她？说什么死老太婆早早被她哄住了，什么婆婆最喜欢三个孙子？看看，这都被欺负成啥样了？这孩子的话就不能信啊。
　　“亲家，你这一清早来的，恐怕也不是只为了编排我们家家风不好吧，怎么？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姜美凤越看李二婶子越是厌恶，想到上辈子枉死的娇娇心里就止不住的恨。
　　上辈子顾家是怎么对她们李家的？结果人心不足啊，硬是坑了她最稀罕的老闺女，害得娇娇那么惨！
　　“这……”李二婶子正在脑子里大骂李华呢，听了姜美凤的询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婶子你说的是。”一边的李大嫂子连忙开口。“这不是，咱家三个闺女都被大宝他们推水里去了，这天虽然还热，可水里早就下不去人了的，又是女孩，我家春杏更是差点就救不回，现在还在镇上的医院里住着呢，这一天天的，烧钱啊。咱就是庄户人家，哪里有那个家底啊！”
　　“要钱啊！”姜美凤重重的说了这三个字，随即点了点头，“亲家你这样说我也没啥说的，等大宝他们过来好好问问，要是真是他们惹的祸，那做父母的，怎么也不能不管不是。”
　　“婶子你真是明理的人，我就说我们没看错。”李大嫂子一听高兴坏了，顾家向来大方，想来必是不会少给钱的。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有哪里不太对呢？
　　还没等李大嫂子寻思明白，大宝带着二宝一脸怨气的来了。
　　“奶奶！”
　　看到姜美凤，大宝美滋滋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姜美凤的胳膊，二宝也不落后，也跟着跑过去抱着另一边。
　　“奶。”二宝也甜甜的喊。
　　“奶啊，我这几天可想你呢！”大宝一边撒着娇一边用眼睛看了看李二婶子，随即扭头看着姜美凤笑。“奶啊，我想吃鸡蛋，你让我娘给我多煮一个呗，只吃一个不解馋。”
　　这个小兔崽子！
　　李二婶子气得咬牙，一边的李大嫂子也是一脸铁青。
　　“哦。”姜美凤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心里却想着，小白眼狼可真是小白眼狼啊，和他爹一样不知感恩不说，小小年纪还挺会挤兑人。
　　“是啊奶。”一边的二宝一看也有些急。“我也想吃两个蛋、鸡蛋！”
　　二宝是个急性子，脾气急，说话学得是三兄弟里最晚的，三宝早就说得很溜的了，偏他一着急就结巴。
　　“想吃鸡蛋也成。”姜美凤笑了笑。“不过得和奶说说，这把表姐表妹们推到河里是怎么回事？还有，三宝呢？怎么就你们两个起来了？”
　　“三宝是叛徒！”二宝很气，不喜欢这个弟弟。“他没推丫头片子下河就不起床！”
　　“我们也不是故意推那三个丫头片子。”大宝眼珠转了转。“还不是一不小心脚滑了。”
　　“对啊对啊。”二宝猛点头。“她们自己不吃鸡蛋给我们吃还哭，不是好孩子。”
　　姜美凤的眉头挑的高高的，看着两个孙子心里有些惊讶。
　　上辈子的她完全没问，直接就和李家人骂上了，李家人哪里是她的对手，被骂得干脆坐到地上撒泼，说是没钱给春杏看病了，又哭又寻死的，弄得大队长，也就是她侄子都来了。后来李华也偷偷的说情，说是家底掏空了不然娘家人也不能来闹，自己心软，被哄了几句就把钱给了李家。
　　这辈子，她这一问，还真是问出来了大问题。
　　姜美凤看了看有些懵懂的二宝和眼神有些躲闪的大宝，心里直发凉。
　　原来，现在，孙子们就已经歪了啊。
　　“大宝二宝。”
　　被两个孩子的话惊得说不出话的李二婶子和李大嫂子互看了一眼，李二婶子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
　　“你们这小小的年纪，怎么睁眼说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水管分户，忙得快晚上八点才弄好，发出一章，明天早上还有哦！


第二十四章 雾散（下）
　　“亲家婶子啊，这孩子可得好好管管了啊，这怎么一点不认错不说，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他们抢了我们春花她们的鸡蛋不说，还不服气就把她们推到河里了，结果现在还不承认了！”
　　李大嫂子也气得够呛，怎么也不相信这两个孩子会这样，平时这孩子回李家，她们也没少疼啊，好吃好喝的，结果这孩子居然这样。
　　婆媳两个气坏了，姜美凤却没往心里去。
　　可不是，这两个孩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以后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父母的傀儡杀奶奶的帮凶，另一个却是个拼命三郎整天打架惹祸不干正事，年纪轻轻还搞大人家闺女的肚子，逼得人家闺女跳了河。
　　哼！
　　一想到这两个孙子的未来，姜美凤唇角一丝冷冷的笑。
　　从前有多疼爱，后来就有多心凉。
　　两个大白眼狼，生下来的当然也是三个小白眼狼。
　　“有什么好管的，我们家大宝二宝三宝好着呢，又懂事又乖巧，你们说的这些，我可不信。”
　　姜美凤慢吞吞的说，脸上的笑让李二婶子看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口泛冷。
　　明明是笑，硬是让李二婶子有种想要哆嗦的感觉。
　　这亲家是怎么了？眼睛里的光冻得死人了都。
　　“亲家，真是对不起了，想来是我们老顾家没教好孩子。”
　　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突然传来，姜美凤一怔，抬头就看到顾德忠带着顾建武不知何时站在了堂屋的门口，顾德忠的眼睛里黑沉沉的，带着深深的意味看了姜美凤一眼。
　　姜美凤的心里一悸，那目光她说不上来，总之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亲家，您，您回来啦。”
　　李二婶子有些局促，原本她和儿媳都是坐着的，结果听了大宝他们的话站起来，现在再坐下，总觉得腿弯不下去，可不坐下，看着顾德忠大步走进来大马金刀的一坐，倒显得她们更是窘迫了。
　　“坐吧。”顾德忠抬手让了让，抬眼看了顾建武一眼。
　　“老二，你去厨房看看，你大嫂饭做好了没有，等吃了饭，你带上钱，和你亲家婶子跑一趟镇医院，看看孩子住院花了多少，把医药费付了。”
　　“哎，不用的不用，”李二婶子手脚都快没地放了，顾德忠身上铁血杀伐的气息太浓，她干笑。“这、这怎么好的，我们娘们不饿、不饿。”
　　“就在这里吃吧，亲家登门，怎么让你们饿肚子呢。”
　　顾德忠看出来李二婶子不自在，也没多说，眼睛扫向大宝二宝。
　　两个孙子一直是挺怕这个爷爷的，被这么一扫都吓得一哆嗦，顾德忠却没管，指了指。
　　“跟我出来。”
　　顾德忠大步走出堂屋，大宝二宝抖抖索索的看向姜美凤。
　　“奶……”
　　这一声奶当真是九转含泣，可惜姜美凤没什么心情理会，对着孙子的求救直接来了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看奶奶这里没指望了，大宝和二宝一步一挪的往厅堂外走，谁知走到一半，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顾德忠直接大步走回来，拎小鸡一般的一手一个，拎着脖领子把孙子提出去了。
　　姜美凤：“……”
　　看样子老头子是真生气了。
　　李二婶子及李大嫂子：“……”
　　亲家（大叔）太可怕了！
　　早饭做好了，李华喊了吃饭，等人都坐齐了，李华给李英送了月子饭回来，看到桌上的人这才觉得不对。
　　“娘，我去喊大宝他们。”
　　看桌上根本没三个儿子，李华以为没人喊他们，扭头就要出去喊。
　　“不用喊了！”顾德忠直接道。“这三个孩子都不吃早饭。”
　　“啊？”李华有点摸不到头脑，扭头去看姜美凤。“娘啊，这孩子还小呢，这不吃早饭对身体……”
　　“一顿不吃饿不死。”
　　顾德忠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李华彻底的不敢再吭声。
　　一桌子的人硬是没一个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的吃完了早饭，要去医院时李二婶子都快含泪欢呼了。
　　这压仰憋闷的气氛，简直让人只想跪地求饶痛斥自己的错误啊！
　　李二婶子和李大嫂子是分开走的，李二婶子和顾建武去镇医院，李大嫂子回家帮着春杏再收拾个东西啥的，医生说了让在医院里住上几天的。
　　等外人一走，顾德忠肃着一张脸看着李华。
　　“你去上工吧，大宝他们你不用管中，有我和你娘管教。”
　　“是。”李华默默的点头，收拾了厨房就去队里上工去了，硬是没敢回屋看孩子。她怕看了之后心软又管不了更难受。
　　这边，顾德忠冷着脸带着姜美凤回了屋。
　　进了屋里，难得的，顾德忠把旱烟袋拿出来。
　　从前，顾德忠就抽，不过自姜美凤重生回来后，他已经不抽了，姜美凤多少年没闻过旱烟味了，嫌弃着，顾德忠为了和姜美凤亲近就一直没抽。
　　点了烟袋，顾德忠重重的吸上一口，这才叹了口气。
　　“凤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姜美凤心里咯噔一下，她有些警觉的抬眼看了眼顾德忠，这才装傻道：“什么怎么了？”
　　“你这态度，不对啊。”
　　顾德忠又吸了口旱烟。
　　“从前，你对老大他们一家就不说了，就说这三个孙子吧，你可是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怎么现在，明明看得出来孩子都长歪了，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我哪有。”姜美凤有些掩饰的心慌低头，又想起了老头子可是行伍出身的，观察力惊人，不由得咬了咬牙。
　　她要不要说？可是，这样可怕的事，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这样……让人伤心又绝望的事……
　　“你怎么没有。”吸了两口，好不容易，心里那股郁气好一些了，顾德忠连忙用烟锅敲了敲炕沿，灭了烟。
　　“从前，你对老大多好，对老三也惯着，这也罢了，大宝他们，你可是一直教着的，虽然你偏了心，可是有些事你也会管上一管。这次的事，明摆着就是大宝他们说谎，以你的性子，要么就会好好教，要么就会不问真相直接把亲家她们怼回去。可是你都没有，你甚至都没走心。”
　　顾德忠看得清清楚楚，凤儿的眼睛是冷的，话也是冷的，想来，心也是冷的。
　　他不明白，这段日子姜美凤对三个孙子的冷淡，对老大两口子的零容忍，偶尔眼睛里闪过的恨意，都让顾德忠心里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说话做事，截然不同，你若说也许是特务或是其他人假扮的，一举一动间的小动作小习惯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在炕上，也是不差什么，只是明显的生涩羞赦了许多，就像是好久不和他在一起那样。
　　好久？
　　顾德忠心头一动，不过却没动声色，而姜美凤，心里惊骇一片。
　　原来，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心头狂跳的姜美凤只觉得心都快跳出胸口，她努力压下心悸，呼出了一口气。
　　“我这样，是有原因的。”
　　姜美凤低下头，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
　　“也许你不信，我是做了一个梦。”
　　姜美凤把上辈子的事压缩成了一个梦，和顾德忠说起来。
　　只是，那段记忆太痛苦了。
　　顾德忠的骤然离世，娇娇的死，大儿子的不孝，大儿媳的心狠手辣，三个孙子的冷漠以对，姜美凤说起来眼睛都红了。
　　她不伤心吗？
　　她是有错，可是，她疼孩子的一片心怎么有错呢？结果一腔的疼爱，换来的是瘫在床上多少年，硬是全身腐臭，被亲孙子和亲儿媳联手害死。
　　儿子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姜美凤简直恨不得把那一家子白眼狼都赶出去，断绝关系永不再见才好！
　　顾德忠心疼了。
　　看到凤儿的样子，他的猜测想来是没错的。忍不住把伤心的姜美凤一把搂在怀里，顾德忠轻轻拍抚着她因为伤心绝望而颤抖的后背。
　　“凤儿别伤心，那是个梦，是梦啊！你别伤心了，还有我呢啊。”
　　有你又怎么样呢？最后还是只剩我一个人。姜美凤摇摇头，把一腔眼泪沾到顾德忠的胸膛上，最终还是泣不成声。
　　一直到姜美凤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顾德忠才放开紧按着姜美凤身体的手。
　　“凤儿啊，好了，不哭了，你听我说几句话。”
　　顾德忠沉稳的道。
　　姜美凤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应了一声，顾德忠快步去把屋里的毛巾用脸盆的水洗了洗，给姜美凤擦脸。
　　“凤儿，你说的，其实是个梦，现在还没发生对不对？”
　　给姜美凤擦了脸，顾德忠又给姜美凤倒了水，看着她喝了几口，这才心平气和的开口接着说。
　　“你想过吗？孩子长歪了，其实，和咱们分不开。这些孩子这样子，和咱们也是有关系的。”
　　姜美凤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不会教孩子的。
　　“你呢，从前是偏心，我呢，也没管孩子。从前是没机会，后来我回来了，孩子也都大了，我想着，你有我倚靠着，我的孩子，长得歪了也不怕，有我坐镇，怕啥。这都是我的错。”
　　顾德忠检讨起来，想到姜美凤曾经的经历，心里就疼得厉害。
　　“但是凤儿啊，咱不能因为知道未来也许会发生的一些事，就放弃了现在啊。”
　　顾德忠的话，让姜美凤一怔，她抬眼看过去，顾德忠的眼瞳黑沉一片，那里烈焰如火，那里又沉稳如山。
　　“也许，孩子已经歪了，可是，现在没分家，咱们还是有机会让孩子不那么歪，不是吗？不提老大两口子 ，就是三个孙子，那是咱亲孙子，就算他们曾经伤到了你，伤到了我，你想想，你希望他们以后真的变成你梦里的样子吗？现在，他们大的才八岁，小的才五岁，性子还没完全养成，如果，咱要是把他们三个教好了呢？”
　　能吗？姜美凤问自己，最终摇摇头，她没那个自信，她觉得，她真的不会教孩子的。
　　“凤儿啊。”看姜美凤不相信自己，顾德忠更是下定了决心。“你想想，在梦里，你三个儿子，两个不孝，五个孙子一个孙女，结果最看不上的最孝顺，最喜欢的五个没一个孝顺，你不会不甘心吗？”
　　姜美凤咬着唇，没吭声。
　　“再说了，你还有我呢，你不会教，我来，凤儿，只是有一点，孩子的错，其实都在父母，有些孩子兴许天性就不好，可是，只要父母努力的教他好，我不信孩子真就一直是歪的。”
　　“再说了，凤儿，老大老三可是你亲生的，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你就真的忍心，让他们一直歪下去？以后呢？他们弄不好会在歪路上越走越远，最后无法收拾，你真的就无动于衷？”
　　她其实不想的，可是，她能怎么做？她不会教孩子！
　　“你别想那么多。”看出了姜美凤的动摇，顾德忠终于舒了一口气。“凤儿，你不是稀罕娇娇和珠珠吗？其他的孩子再说，你就教这两个孩子，不管别的，女孩子强硬点才行，这样不受欺负，你说是吧？儿子我来，女儿和孙子你来，我帮你打下手，你说怎么样？”
　　姜美凤挣扎着思来想去，最终，她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为别的，为了上辈子枉死的老头子和自己。
　　其实她心里也是不甘心的。
　　重新活了一辈子，难道要把上辈子的事都再重新经历一遍吗？那些不肖的子孙，她就真的任着他们成为彻底的白眼狼狠心的贼吗？
　　其实在她心底深处。
　　她不想的。
　　上辈子，她多么的羡慕着那些母慈子孝的人家啊！
　　这辈子，她如果不努力，又怎么对得起重新活过来的自己？
　　姜美凤的眼神坚定起来。
　　“老、呃，德忠，我们一定要把这些孩子的性子掰回来！”
　　“凤儿，你就瞧好儿吧！”
　　顾德忠笑起来。
　　黝黑阳刚的脸上，表情狠辣无比。
　　小兔崽子们，敢那样对待你娘？
　　老子让你们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　　爆字数了，为了情节连贯，就没断一气写出来了！求表扬，求夸奖，求亲亲，求爱的抱抱哦！


第二十五章 中了邪的奶奶要不得
　　秋季抢收刚过不久，现在正是难得的稍有些农闲的时候，只是，求进步求生产的队员还是有很多的，尤其是队上还有牲畜要喂，还有每家要求喂养的家禽，其中三只是给队上喂的，两只是自家的。
　　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队上的人大多都会歇晌，下午三、四点再去地上干活。李华是领了上山打草去队上煮猪食的工，忙到了中午才回了家。
　　院子里，大宝三兄弟含着一泡泪正在低头干活。
　　大宝在把顾德忠劈好的柴垒好放到杂物房里，还有一部分堆到厨房，二宝在扫地，三宝拿着小抹布在堂屋里擦桌椅。
　　李华看着宝贝得三个儿子在干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宝，你们三个干啥呢！”
　　尖锐的声音让在房里抱着小孙女哄着玩的姜美凤听到了，她大步走出屋子，扫向李华的眼神颇有几分恶狠狠的架式。
　　“咋啦，我让他们三个学着干活呢。”
　　“娘，您怎么能让大宝他们三个干活，小小年纪的，身子还没长好，这要是累出个好几歹来可咋整，我和建文还指着这三个养老呢，你让他们干活！你可是他们的亲奶奶啊，怎么这么狠的心。”
　　李华原本没那么大胆子，可是越说越气越气越不客气，话到最后，语气里的指责宛如实质般，直奔着姜美凤去了。
　　姜美凤怀里的小珠珠有些感觉到了大人的情绪，加上李华最后几乎快是喊出来的，声音尖锐难听得厉害，吓得抖了一下，小嘴撇了撇，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惹人心疼。
　　感觉到怀里小身子抖的那一下，姜美凤不由得心里一揪，整张脸都气得红了起来。
　　“李华，你这屁话怎么说的。啊，大宝他们不只是你亲儿子，那还是我亲孙子呢，你也不看看，这孩子都啥样了？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连表姐表妹都敢推水里，他们还撒谎不敢担事，一点儿男子气慨都没有就不说了，还没责任没担当，这孩子再让你们两口子教下去，那还得了！”
　　姜美凤原也不知道老头子为啥不止罚了大宝和二宝，连三宝都罚，只是后来听了顾德忠说出原因，她也被惊到了。
　　原来，推春花她们到河里，居然是三宝的主意，那孩子小小年纪心却是狠的，就因为大宝和二宝都吃到了额外的鸡蛋，他没吃到就心里来气，不止出了主意还自己躲到一边只引着大宝二宝动手，这还就罢了，最后还是他出主意让大宝说谎，让二宝推卸责任。
　　三宝只是一副旁观者一样的语气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宝二宝跟着他的思路去出头，他还悠闲的睡大觉！
　　三宝才五岁啊！
　　那一瞬间，姜美凤都怀疑，三宝是不是也重生了！
　　后来，姜美凤想到了上辈子。
　　三宝，其实是三个兄弟里面算是最出息的了。
　　上了大学，考了研究生，不止这样，还不吭声的自己找了媳妇。隐约的好像听说那个闺女是什么大官的女儿，不过那也只是听说，毕竟，姜美凤那时瘫在床上，很多事也没人和她细说，除了李华想告诉她的，她是什么事情都不太清楚的。
　　这三个儿子，李华一直挺忽略三宝的。
　　主要是因为大宝最听李华的话，二宝最能惹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有前面两个，三宝罕见的，虽然是小儿子，却并不太受重视。
　　再想想三宝从小到大明明最不起眼，可好处却似乎一直是三宝得，姜美凤恍惚的觉得，自己的三孙子真的不太一般。
　　也许三个孙子，最聪明的就是他了。
　　歪的最歪的，估计也是三宝。
　　再后来，顾德忠十分干脆的告诉姜美凤，打算用带兵的方式带着三个孙子。
　　姜美凤举双手双脚赞成，不止如此，她还提供了点子。
　　劳动改造！
　　没什么，比劳动还能改造一个人了。不止改造思想，还改造习惯，改造精神！
　　于是，在饿了一顿后，大宝二宝三宝也被拎着干活了。
　　“可是娘，那也不行啊。”李华被姜美凤的大嗓门震了一下，心里虚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可是娘不行啊，大宝马上一号也要上小学了的。”
　　“没事，上学不耽误干活，有些活儿可以中午干，放学干，大宝都快是半大小子了，八岁了，也该干点活了。”
　　姜美凤脸色极不好。
　　“他们都是我的亲孙子，我当奶奶的还能害他们？你不用说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想做主，等我死了的。”
　　“娘看您说的，我也没说啥啊。”李华终于觉出了自己的态度不对，连忙想说软话补救自己的形象，然而，姜美凤不给她机会。
　　“行了吧，你还没说啥，你还想说啥啊，这厉害的，都和我喊上了。得亏你公公在家里还能给我做做主，不然你这当儿媳的怕是要上天了。”
　　李华被怼的嘴里发苦，可姜美凤却丝毫不再给她好脸色。
　　“行了，别磨叽了，去做午饭吧，家里一大家子等吃饭呢，卧两个鸡蛋给英子，晚点把鸡杀一只，晚上熬鸡汤给英子下下奶。”
　　说了姜美凤一甩头，抱着珠珠回了顾建武的西屋里。
　　李英正在炕上坐立不安的，刚刚听了李华的话她都躺不住了，现在连二宝三宝都开始扫地擦桌子了，她这个大活人还在炕上躺着，这怎么好。
　　“你在这儿干啥呢？炕上有针扎你啦？”
　　姜美凤看到二儿媳这样没好气。
　　“不是。”李英舒了一口气。“娘，我就是想着二宝他们还小呢，不行我下地干活吧。”
　　“干什么干！”姜美凤瞪了她一眼。“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干活，还怕家里没活儿啊，还有个不到十天就能满月了，你还得瑟啥，老实呆着，你以为你下地干活二宝他们就不用干了？想得美。”
　　“啊？”李英蒙了，不知道一直喜欢孙子的婆婆这是怎么了，对待大房和自己这房完全是原来相反的态度，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就婆婆骂她怼她时，她心里安心些。
　　至少证明那是她婆婆，如假包换的婆婆。
　　姜美凤没管李英那一脸的欲言又止，李英别的都好，就是这承受能力显然不行。
　　姜美凤亲亲怀里已经又睡着的小孙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让李华晚上给你熬鸡汤了，这几天奶还行吧，你多喝些，别饿着我孙女。”
　　姜美凤照例吩咐了一番，这才把睡着的珠珠放回炕上，扭身出了屋。
　　院子门，李老大两口子抱着小侄子颇有些难为情的，他们早上听说李老二一家找了顾家，心里担心，得了消息就过来了，谁知到了才发现正是晌午饭点儿，这赶着饭点来串门哪里说得过去，老两口抱着小孙子颇有些不知是进还是退的好。
　　“亲家，你们来啦！”
　　姜美凤一出西屋就看到了院墙外影绰绰的似乎有人，转出院门一看，李老大两口子正低声商量着要不要在外面等会再进来呢。
　　“哎。”李老大没想到姜美凤会出来撞上，脸臊得热烫。“听说老二家的来了，我们有些担心，这不……”
　　“亲家的意思我懂。”姜美凤笑得眯了眼，一脸的如沐春风。“英子给我家添了小孙女儿，本想着满月再请你们过来好好热闹热闹，这没想到你们先来了，这倒好着，英子□□着你们呢。”
　　姜美凤的态度，让李老大两口子受宠若惊。
　　这亲家态度总让他们有种不是自家和亲家借钱，而是自家借给了亲家钱啊？
　　心里犯嘀咕，不过都经不住姜美凤的热情，两口子抱着孩子跟在姜美凤的身后进了院子。
　　“老大媳妇。”姜美凤高兴。“英子爹娘来了，你中午多做两个硬菜！”
　　李华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李老大两口子时脸上僵得厉害。
　　“大伯、大伯娘，你们来啦！”
　　“哎。”
　　李大婶子应了一声，又看了看在院子里乖乖干活的大宝三兄弟，有些怀疑人生了都。
　　不是吧，不是听说亲家喜欢孙子吗？
　　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李英的爹娘，她的亲大伯大伯娘进了公婆的屋子，李华气恨的想把手上的勺子丢出去。
　　“娘。”
　　大宝一步一蹭的走过来，二宝和三宝跟在哥哥身后，三兄弟，脸上都是委屈。
　　“爷爷和奶奶是不是不疼我们了？居然不让我们吃饭还让我们干活。”
　　“娘，奶奶好凶啊。”
　　二宝的话让李华忍不住心底更愤怒。
　　“你奶？你奶她八成中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夜魅宝宝的地雷哦！么么哒！


第二十六章 憨子也能有出息
　　李华觉得她吃了生平最难以下咽的一餐。
　　当然，她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午饭做到一半婆婆就来了厨房，指点江山一般的让她把腊肉拿出来，又拿出来了六个鸡蛋。
　　大葱炒鸡蛋，辣炒腊肉，茄子炖豆角，凉拌土豆丝。
　　还切了腌的鸭蛋，还有一盘炒咸菜。
　　主食是玉米粥还有玉米白面两掺的馒头。
　　过年也不过如此了。
　　上次她娘家来人，婆婆是怎么做的？李华心里越想越憋气，越想越郁闷，心里多难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然而，她的三个儿子却不这样想。
　　小孩子忘性大，有了吃就开心，虽然干活挺累挺不开心，可是架不住这好菜好饭吃得香啊。
　　“奶，以后我要是天天干活是不是天天都有这些好吃的？”
　　大宝眨着眼睛，胖乎乎的脸上是一脸的满足。
　　抛去了上一世的怨恨与不平，姜美凤再看孙子，虽然谈不上再像上辈子那样宠溺，可自己的孙子，哪能不喜欢？不过，她再喜欢也不可能有啥好脸了。
　　“想得倒挺美。”姜美凤夹了一大块的鸡蛋给亲家李大婶子，这边对着大宝瞪眼睛。
　　“你也不想想，你爸开支都不交家，奶养了他这么大，他一块糖都没给奶买过。现在，奶还要用血肉在养你们一家子知道不？还想吃好的，你说说，你爸交钱了吗？你挣钱了吗？哼，都是一群白眼狼，现在还好意思和我要什么好吃的？没有！”
　　大宝被奶奶的言论惊住了。
　　八岁大的孩子也算懂点事了，他想了想自己爹娘，真是有钱就存起来，而且从来没给奶买过东西呢。
　　想到这里大宝无比同情的看了眼奶奶。
　　他奶说的没错啊，他爹真是白眼狼啊。
　　李华嘴角抽了抽，想辩解说存折都被婆婆没收的事，可看着婆婆冷冰冰投过来的视线硬是没敢开口。
　　“奶你别伤心。”二宝吃东西虎实着呢，大口喝了粥，被粥烫得直吐舌头。“等我长大上班给你买好吃的，不给我爹买，让他白眼狼。”
　　“哼，你们这些小白眼狼，不讨债就不错了。”
　　姜美凤才不信，哈哈笑了一声扭过头，只和李大婶子聊起宝贝小珠珠来，再不理那几个臭小子。
　　二宝看奶奶不信，气得鼓了鼓脸，一边的李华却偷偷的扭了二宝一把。
　　“臭小子，都不想着自己亲娘。”
　　李华嘟哝了一句，二宝才不怕她，李华也没舍得用力扭，不痛不痒的，二宝一点儿也没当回事，继续拿着筷子抢腊肉吃。
　　吃了丰盛的一餐，李大婶子抱着小孙子去了闺女那里看小外孙女和女儿，这边，顾德忠拿起了竹片编筐，一边的李老大坐在一边和他聊起来。
　　“亲家，上次多亏了你让建武去了，不然啊，我家这颗独苗苗啊，怕是要坏事。”
　　李老大真是满心的感激，想到上次到医院里大夫说的话心里就是激动。
　　“上次啊，建武真的是不错啊。我就说，这论教孩子，谁都不如亲家。”
　　顾德忠停下手里的活儿，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了李老大一眼。
　　若不是顾德忠观察力惊人，看清楚了李老大眼睛里的感激与诚恳，他真当亲家这是在讽刺他呢。
　　“亲家，你说什么呢，建武那憨样子，也就英子看得上他。”
　　给李老大沏了热茶端过来，姜美凤听到李老大对老二的夸奖只当是人家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真的，亲家，你是不知道，要不是经了这次的事，我也当建武只是脑子不好使。”
　　李老大看亲家不信也有些急。其实他是知道的，亲家一直偏心大儿子和小儿子，不太看得上自家的女婿，可是，女婿是自家的好啊。想着小安这身体这样，以后弄不好还要指望着姑爷家的帮衬，只凭这个，他也要把事儿和亲家说明白。
　　“亲家你们听我和你们说说。”
　　李老大一改往常不爱说话的笨嘴拙舌，把自家的女婿好一顿夸奖。
　　“我和英子她娘哪里有什么见识，一到医院都蒙的，抱着孩子都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医院里人人都忙着，也不知道该找谁才好，谁知建武倒是个明明白白的。”
　　李老大想想就觉得就女婿也不是想像中的那般笨，当年他和英子娘都看走眼了，这女婿憨是憨，可也分怎么回事儿。
　　“……建武就这样把孩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又找大夫又找护士，办了住院的手续就不说了，还帮我们买吃的。一开始我还当那孩子在国营饭店买的，还说他不要花高价钱，不成就让英子娘回家做些饼子带来，哪里知道根本就不是，那是建武自己找来的地儿，还说不怕被抓着说是投机倒把。”
　　李老大说起顾建武来简直是滔滔不绝，把顾建武完全夸成了一朵花一样。
　　姜美凤听着都觉得，这李老大说的好像和她家老二不是一个人啊！
　　顾德忠却是越听眼里的眼神越亮，深深的思索着一边编着竹筐，虽然一心两用，可是手里的动作却是利落快速。
　　李老大老口子走的时候正遇到顾建武回来。
　　天气还热着，顾建武赶路走是一身是汗，衣服都透了。看到丈人丈母娘抱着小孙子来，他有些惊讶又欢喜。
　　英子想家想娘家人，他都看到了眼里，还想着估计要孩子满月他去请人了，没想到这就来了，一时很是高兴，涨红着脸想说几句客套话，可姜美凤含着笑看过来的眼神总让他莫名有些紧张感，话到唇边硬是吐不出来。
　　“亲家，以后常过来走动，过几天就是珠珠满月了，你们可要过来热闹热闹。”姜美凤嘴皮子利落，一连串的话让李老大连连点头，李大婶子更是连声应好。
　　闺女生的艰难，以后说不好就外孙女儿这一个孩子了，这事让李大婶子只觉得天快塌下来了，有心想要和女婿叮嘱几句，可看看姜美凤热情的笑又咽了下去。
　　得，还是等回去和老头子好好说说，等建武到家时再说道说道。
　　咋也不能让闺女受委屈才是。
　　等李老大两口子走了，顾建武想跟在姜美凤的身后回爹娘的屋，却被姜美凤狠瞪一眼。
　　“还不快去洗洗！没吃饭吧？等着我给你做点，一身的臭汗别进我屋。”
　　“啊？是，娘，我马上去洗洗。”
　　顾建武被骂只觉得美滋滋的，娘要给自己做饭呢，这从前可只能是老大的待遇，开开心心的扭头去院子里的井边打水，那傻样儿让姜美凤只觉得不忍直视。
　　亲家说老二做事有章法？
　　怕不是说笑呢吧？
　　再不待见，在姜美凤心里，那也是亲儿子，还是上辈子的孝顺儿子，硬被自己这个当娘的坑没了。这辈子倒谈不上补偿，不过对他好点儿也是顺自己的心。
　　姜美凤手上动作也快，不用大儿媳，让她带着孩子们去歇晌，她去厨房做面疙瘩汤。
　　顾建武洗了脸又换了衣服，亲了好几口小闺女就听到姜美凤喊了一嗓子饭好了。
　　美滋滋的把半锅疙瘩汤全收到肚子里，又吃了两个两掺的馒头，顾建武美美的打了个嗝。
　　“你可够能吃的。”
　　姜美凤翻了个白眼，顾建武只憨憨的笑。
　　“行了，厨房不用你收拾，你爹叫你去说话呢。”
　　“娘，这点活儿哪用你干啊，我来，我动作快。”
　　看姜美凤要收拾厨房，顾建武连忙抢过来，刷锅洗碗，动作快又收拾的干净。姜美凤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二家的人脑子也许不灵光，可是干活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的。
　　顾建武收拾完跟着姜美凤回了屋，顾德忠捡着些事儿问了顾建武，顾建武一一答了，还把剩下的钱给了顾德忠。
　　“……一共付了十块钱的医药费，住院费压了二十，可是我看用不上那些，就先把出来帐的先结了，其他的等孩子出院了，再结。我问了问大夫，孩子是有些危险，不过救过来也就没大事了。”
　　顾建武说着在医院里做的事，又摸了摸后脑。
　　“我看那孩子没精神，就找路子买了麦乳精还有奶粉给孩子留下来了。”
　　“嗯，你还能找到路子？”
　　顾德忠惊讶的挑了挑眉头，上下打量二儿子。
　　“嗯，原是咱生产队里最不能干活的那家，就是住村尾的那个冯家的老小子冯猴，他家儿子多，他最小身体不好，唯一的好处就是跑得快，我听说他在镇上倒弄着这些东西，就去问了问，买来的，就是比外面可能贵上些。”
　　顾建武脸红的报了报帐，看顾德忠的表情不太对他生怕他爹误会他贪了钱，又解释了一下。
　　“那、那冯猴从前在队上干活我一直照顾着他，他这还给的我内部的价，别人在他那里买还要多花上几块钱的。”
　　这次去顾建武带着姜美凤给的五十块钱，把帐一一报上，就剩了五块钱了，他觉得剩得少就有些不好意思。
　　“行。知道了。你回屋歇着去吧。”
　　顾德忠把这五块钱给了姜美凤，点了点头。顾建武开心的应了声，看着爹娘似乎没啥不满，这才走了。
　　“凤儿。”把手上编好的筐放到一边，顾德忠站起来收拾地上的竹子，都弄好了，这才一脸严肃的看向自家媳妇。“你觉不觉得，其实老二，没咱想的那么笨？”
　　“笨不笨不知道，可是够憨的。”
　　把钱收好的姜美凤想了想，淡定自若的说。
　　“也是。”顾德忠哑然失笑。“不过，不管怎么，要是老二能成，咱就好好试试，兴许，憨子也能有出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怀疑，不孝的孩子就是不孝，洗白不太可能啦。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嘛对不对。


第二十七章 娇娇滴滴（上）
　　姜美凤听了顾德忠的话莫名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是想想又觉得没毛病。
　　晚上，顾娇终于回了家里，只是，却是哭着回来的。
　　***
　　今天一大清早，顾娇就不太顺利。
　　最近这几天，和她和好的堂姐顾丽很是粘她，两个人要好，顾娇又是在顾丽家睡惯了，两人形影不离的足有三四天了。
　　供销社里因为附近的镇县都有检查组突击检查的消息而颇有些风声鹤唳，每天供销社的员工们也是早早到了供销社准备起来。
　　昨晚，黄月就告诉顾娇今天要有一批紧俏的商品到让她早些过来帮忙，当然了，这年头就没啥不紧俏的商品，不过听了黄月的话顾娇还是挺高兴的。
　　她娘早就和她说了，让她找机会多多买些红糖，毕竟，二嫂还在坐着月子，为了小侄女儿，顾娇也挺拼的。
　　红糖这时也算得上是个稀罕物，这几日糖类来的货又不多，顾娇手里也是今天半两明天一两的，努力才攒了快一斤半的红糖了。
　　因为没回家，糖一直放在挎包里，今天又到了新货，眼瞅着又是供应红糖的日子，她今晚若是回家就能带上两斤红糖回去呢。
　　谁知今天这一天，顾娇忙得硬是喝口水都没时间。
　　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了，货还没到呢，先有这一大波的顾客来到了供销社门外早早的排上队等着，等货物到时更是人满为患，今天也是巧了，没有糖醋烟酒，反倒是到了一大批的各色布料。
　　有深色的棉布，也有现在流行的的确良，卖布的肖姐家里婆婆生了病，因此她没来上班，只有黄月一个人就忙乎不过来了，顾娇听了主任的调配，到卖布料的柜台帮着黄月卖布。
　　一直忙乎到了中午，顾娇饿得饥肠辘辘，累得人都快瘫了。
　　就是这个时候，检查组到了。
　　来的据说是省城的检查组，由着县长镇长坐陪，一路到了镇上的供销社。
　　杜专员是秉着认真诚恳严格的态度来到这里的。
　　这段日子，他和同事一起走来，发现有极个别的，弄虚做假的现象。杜专员痛心啊！
　　这段日子，政局动荡，人心惶惶，虽然心里不安，可是却无法诉之于口，这也就罢了，偏还有那么多不该发生的违法乱纪之事。
　　他需要一些事情来立威，可是却一直都没得机会，尤其是听说了与他一同下来检查的同事在临镇查出一些事，因为雷厉风行一鼓作气的打击，让那些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改造他们的思想，让他们离着资本腐化主义思想越来越远。
　　杜专员急啊！
　　不过，杜专员想不到的，是瞌睡了真有人给送枕头。
　　顾丽一眼就看到了杜专员。
　　虽然他穿着有些不起眼，可是睿智的目光急切中带着几分挑剔的隐讳视线，让顾丽聪明的猜到了什么。
　　顾丽眼睛闪了闪。
　　“这布多少钱啊。”杜专员硬着头皮挤到了快占满布料柜台的人们中间。
　　虽然是下午，可是因为这批货进得多，倒没有到断货的地布，来的人也不少，看到新鲜布料自己要过来看看。
　　顾娇在柜台后一一回顾客的话，听到了杜专员的声音眼眸投过来，让杜专员有些惊讶。
　　竟然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投过来，竟然让杜专员心里一惊。


第二十八章 娇娇滴滴（中）
　　十六岁的顾娇好似一朵鲜嫩的小花苞。
　　像城里人的白皙细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头，粉嫩嫩的唇带着青春少女特有的娇艳。
　　杜平也不知怎么，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是可爱，心里难得的有了些柔软的感觉，就连之前眼中隐约的锐意都褪去了许多。
　　顾娇对着杜平询问了他想要什么布料又报了价格，杜平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是闪了闪。
　　“听说这布料也有残次的，不用布票就能买。”
　　“这批都是新进来的货，咱国营的纺织厂出的布质量那是有保障的，残次的布是很少的您要是想买就要等机会了。”
　　顾娇回答着，心里却只觉得哪里别扭。
　　一般来买布的大多是妇女，男人来买布几乎很少很少，顾娇觉得奇怪，眼睛就控制不住在对方的身上又打量了几眼，看到对方的短袖衬衫心里猜着对方家境应该不错，不过问残次的布，又觉得这人家境好像不好。
　　真是奇怪又矛盾的人。
　　顾娇想。
　　顾丽的眼神在看到杜平的眼神变得柔和之后立即变得阴恻恻的。
　　又一个被顾娇的外表迷惑的傻子！
　　顾丽眼神愤慨中透着嫉妒闪烁了一下，扭头往主任办公室跑去。
　　顾娇这边答对着杜专员，帮着裁了一身极难得的军绿的布料，又帮着裁了纯棉的深色的布料，说是要做外套。
　　刚收了钱和布票，杜专员满意的拿好了布料难得的露出丝笑意想要表露身份，却在一转眼就被一个大妈一把用手肘怼一边儿去了。
　　“快快快，真是慢死了，你这个人好磨叽，买完了就快点走，耽误事儿。”
　　脸上的表情迅速裂开，杜平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杜专员哪里料得到自己居然受这样的待遇，有心理论可身边的人极快的挤了过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就晕头转向的被挤出了人群，排在后面的两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还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挤到女人堆里，真不知是为了买布料还是别的。”
　　“就是，简直就是流氓，让巡逻队看了不收拾他才怪。”
　　两人悄声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却清清楚楚的传到杜专员的耳朵里，气得他脸涨得通红。
　　现在是什么时期啊！这要是被巡逻扣上了什么流氓的帽子，别看他是检查组的，估计也一样是不死脱层皮了。
　　正心里犯着嘀咕，杜专员就没听到身后的声音，一直到被人猛得一撞差点摔倒，他才清醒过来。
　　“喂，小姑娘！”
　　一个二十多岁身穿深蓝色土布衣裳黑皮肤大嘴巴的女人挤进了柜台前，无视一群人的怨声载道，气势汹汹的把手上的两块布料丢到了柜台上。
　　“你前几天卖给俺的布料，明明是残次品，居然还好意思收俺的布票，快把布票还有多收的钱给俺，不然俺就找你们领导去！”
　　在柜台前的顾客都炸了锅，刚刚吵闹着要布料的也不要了，都齐刷刷的盯向顾娇。
　　顾娇上班不过半年，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听了那女人的话呆了呆，低头看向柜台前的布料。
　　“这、这是我卖给你的？”
　　顾娇怔怔的。
　　“不是你卖的还有谁？当时就俺自己和你两个人，还能认的错？你当时可是说这是国营厂里出来的料子，质量好颜色鲜的，结果呢？俺家表妹今天来俺家做客，说这料子她也有，明明是残次品，没花几个钱的，结果你当好料子卖不说还要俺的布票，那可是俺攒了一年的布票，你快还俺！”
　　那女人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都是愤怒。
　　“俺农村人攒点布票可不容易啊，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不要太黑心哦！”
　　“是啊，咱农村人攒布票可不容易，那城里人一个月布票往下发，说不准几个月就能做身衣裳，咱农村的可不行啊。”
　　这镇上大多都是村里队上的来买布料的，这女人一说一群女人都纷纷点头，看向顾娇的眼神也带着不善。
　　“这供销社的女娃可不得了，居然敢干这么大的事儿，说不得背后有靠山。”
　　“就是就是，这供销社的人张狂着呢，就知道欺负我们贫下中农。”
　　“这是啥时代了，咱贫下中农可是根正苗红，这小姑娘是不是在走资本主义路线？”
　　一群农村老娘们，间中还有几个知青打扮的小姑娘，农村的还好，只是嘀咕几句胆子大，那几个知青小姑娘直接来了个上纲上线的。
　　顾娇哪里经得住这些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慌的不行，无措的表情带着茫然，这时，却又有一拨人走到了杜专员的身边。
　　“这是怎么了？”
　　林县长和黄镇长站到杜专员身后悄声问，杜平摇摇头，心里并不太相信这小姑娘会做这种事。人的眼睛是无法骗人的，杜平无法让自己相信那双清澈的眼睛的背后隐藏的是贪婪。
　　柜台后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接着，黄月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这位大妹子，你是不是这儿的领导啊？”那找来的女人一看黄月来了双眼放光上前就问。
　　“是的，怎么了？”黄月蹙了蹙眉头。
　　“还能怎么了！”那女人情绪高涨起来，一手指向顾娇。“领导俺和你说啊，你这卖货的闺女可是不地道啊，俺辛辛苦苦的攒得一年的布票，就想给俺小姑子买结婚用的布料，结果她把残次的布当好布卖，还吞了俺的布票。”
　　“黄姐、我、我没有。”顾娇也不会分辩别的，事实上她完全是吓傻一般的处于茫然状态，除了没有，我没有也不会说别的了。
　　“别急别急。”黄月带着微笑安抚的拍了拍顾娇的肩膀，扭头问那女人。
　　“这位大姐是误会了吧，我们顾娇在供销社里也是老员工了，上了快半年的班了，从来没有出过错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才不是这样。”
　　那女人脸色一变，凶悍的眼神直逼向黄月。
　　“你是这的领导就要包疪她吗？看俺是农村人就欺负俺？”
　　“大姐你别激动啊！”黄月怔了怔，眼睛里闪过一丝不高兴。“这事情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辞，总要两边的话都听听才是。”
　　那女人脸色更是难看，张嘴还想说，只是，还没说出话来呢，就听街道上一阵忙三火四的嘈杂人声。
　　“快，巡逻队来啦。大家注意，巡逻队来啦！”
　　对比着那女人一瞬间得意的眼神，黄月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起来。


第二十九章 娇娇滴滴（下）
　　巡逻队的人大多都是村里队上还有镇上的二溜子们组起来的。
　　这些人在时代的促涌下出现，原本只是当小兵批判人，可是很快的就组成了一支参差不齐的队伍自发的在镇上当什么巡逻队。
　　特殊的时代造就了这样的一群人，让这些原本被人唾弃的混子们变得人模狗样引人惧怕。
　　“谁在这里闹事呢？怎么回事！”
　　一马当先冲进来的是个身材中等皮肤腊黄一双三角眼的二十多岁的汉子，头发剃得短短的，显得那张脸更加丑陋难看了。
　　“小马，是俺！”
　　那来找事儿的女人一看那汉子眼睛就是一亮。
　　“嫂子，怎么是你啊？”
　　那汉子原本板着的脸立即缓了缓，带着几分怀疑的眼睛扫向供销社大堂里的众人。
　　别人倒是罢了，长得俊俏漂亮的顾娇让他眼神亮了亮，这时，落后几步的人也到了，乌压压进来了七八个一看就是不走正路的汉子，一个个袖子上戴着红袖标，手上还拿着棍棒。
　　“马哥，咋回事啊，谁敢在这供销社里闹事？”
　　黄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原本，黄月的弟弟正是巡逻队的一员，也因为这她在这供销社里也是被巴结的存在，只是前儿弟弟不知惹了哪个灾星，被套麻袋打了一顿受了伤，现在正在家里养着伤，巡逻队长就换成了和弟弟不对付的马涛，每每一想这事黄月就咬牙。
　　自家弟弟被打，何尝没有马涛的手笔。
　　“可不是闹事。”马涛的眼睛在顾娇身上扫过，扭头去看自家的堂嫂。
　　“嫂子，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这供销社的人不地道。”那女人现在别提多得意，不大的眼睛狠狠盯着顾娇。
　　“前两天我不是给我小姑子选结婚用的料子吗？结果这小闺女把残次的布卖给我，还说是好布，平白多要了我那么多钱，还昧下我的布票，我才知道这事，莲花昨天来我家看到才告诉我的。”
　　“喂，小姑娘。”
　　听了自家堂嫂的话，马涛眼睛就看向顾娇，上前两步，眼睛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我嫂子说的是真的吗？你这样可是犯错误你知道吗？”
　　在巡逻队进来时，顾娇的恐惧几乎已经达到了最顶端。
　　从小到大被父母宠爱长大，家里三个哥哥，顾娇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哪里有人敢欺负？也因为这样，她性子极软，娇娇滴滴的，哪里经过这种事。
　　从没想过的恶意，就这样深刻的感受到了。
　　顾娇只觉得心脏都快顺着嗓子跳出来了，她紧张的互握着双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着惨白，在马涛咄咄逼人的询问下不由得往后退，恐惧恍若实质的扑面而来。
　　她好怕！
　　万一被巡逻队带走怎么办？
　　从没有过一刻，顾娇的感观前所未有的敏锐。那个来找事的女人，是巡逻队队长的嫂子？那么，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带走调查？
　　虽然没经历过，可是也听说过，好多被定成狗崽子的地主家的闺女、老师校长或是什么叛徒的孩子，但凡被巡逻队带走调查的，就没有一个好好的囫囵回来的。
　　那些人都被怎么对待她再天真也猜得到！
　　顾娇求助的眼睛看向黄月，却看到黄月的犹豫与纠结。
　　“说话啊！喂，你叫什么名字？”
　　马涛又往前凑了一步，紧贴到了柜台前，原本围在柜台前的女人们早就在听到巡逻队的大名后一退十步缩到一角，谁也不敢往前凑。
　　“我叫顾娇。”
　　顾娇停顿了一下，冰寒的感觉冻得她心都在颤抖，却强逼着自己应对。
　　“我、我才、才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而、而且我原本就不是卖布的，我本来是卖糖，今天新货到忙不开，我只是过来帮忙。”
　　开始顾娇还有些结巴，可是却越说越顺，声音也大了起来。
　　“那位大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可是那布绝对不是我卖给她的。”
　　“我这几天就没卖过这样颜色鲜艳的布。”
　　最后一句话，顾娇说的斩钉截铁。
　　听了顾娇的话，那女人立即大怒。
　　“你个小贱人说什么？不是你卖给俺的是谁卖给俺的，这布花了俺足足三米的布票呢，你们不信去搜搜她包，她一定把俺的布票放自己包里昧起来了。俺的布票怕丢了，都是做了标记的，上面可是有用墨水涂了角的。”
　　那女人一边说一边指着顾娇挂到柜台后方侧面墙上的小挎包。
　　“就在那里面！”
　　顾娇呆了呆，随即立即回道。
　　“那包里只有我给家里买的红糖，才没有什么布票。”
　　“那就拿下来看看，这么多人呢，俺也不能冤枉你！”
　　杜平觉得哪里不对。
　　在进检查组之前，他恰好退了伍进了公安系统，并在那里的邢侦队呆了足足五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他才进了检察组，而现在，他的邢侦直觉告诉他，那个来找事儿的妇女和这个巡逻队的队长似乎哪里不太对。
　　尤其在看到那个声称是供销社领导的女人听了巡逻队长的话居然不说反驳直接过去要拿那个小姑娘的挎包，这种违和感更甚。
　　“等等！”
　　杜平高喝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第三十章 强悍教女哪家强(上)
　　听到闺女说到这里，姜美凤忍耐了一下后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错吗？自家闺女居然遇到了事情除了哭就是哭，居然完全无法自己处理？也难怪上辈子这孩子完全无法接受那个渣子离开她。
　　“娇娇，娘来问问你。”
　　姜美凤沉着声音，对闺女眼角的泪花视而不见。
　　“你说说，是不是你包里真的有那布票？”
　　“啊？娘你怎么知道的？”
　　顾娇有些茫然的看着姜美凤，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把事情接着讲下去。
　　***
　　当时，杜平一出声，黄月的眼睛是落到了黄镇长的身上。
　　她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再看杜平时心里就有了数。
　　“黄镇长？”
　　马涛第一眼就把这位镇长认出来了。
　　巡逻队也不是吃素的，平时虽然横行镇上，可那也是要有些眼力的，有些人可以惹有些人要远着，他们大多都知道，看到黄镇长，马涛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是要坏事儿。
　　“巡逻队什么时候干上公安的活儿了？”
　　黄镇长的脸色不太好，检察组可不是只是检察检察供销社这么简单的。这位杜专员并不好奉承也颇有些铁面无私的劲儿，让他和县长都有种油泼不进的束手无策，而现在，两人互看一眼，都多了几分惊喜。
　　“哪里哪里。”马涛连忙上前陪笑，带着几分谄媚。“就是巡逻到这边，这不，怕有人闹事儿吗？”
　　“黄镇长。”杜平眼睛看向中年圆脸的黄镇长。“这事还是内部解决为好，群众误会了，我们也要解除误会才行。”
　　“哎哎，是的，那既然没啥事，我们先走了。”
　　马涛应着说，看黄镇长对着他暗暗施的眼色，他连忙带着人快步走了。
　　看样子那人可是比黄镇长的官大啊。
　　马涛边走边想着，不过脑子里又想到那个售布的小姑娘的脸。
　　真他娘水灵。
　　这边，杜平却一边吩咐着黄月去拿售货的帐本，一边和那个心虚的看着他的女人聊上了。
　　“大姐，你说这些布花了你三米的布票？”
　　“是啊。”
　　那女人点头，只是明显的有些迟疑，看到马涛那小子不顾义气的跑了，她不知怎么，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布料如果不是残次品，售价多少？”
　　杜平粗粗扫了一眼那布料，拿过了帐本翻看了一番又问那女人。
　　“大姐，你就买了这些布料吗？这布料你买回去做什么用的？当时又花了多少钱？”
　　一连串的询问让那女人有些蒙，那女人想想，犹豫了回答道。
　　“这布俺是给俺小姑子买的，她就要结婚了，想给她买点艳色的衣服穿。这衣服是要给她做两身上衣的，当时花了三米的布票，钱是花了三十八块，不止买了这个，俺还买了个裤料，你看，就是这块蓝布的，一起买的。都是按着好布给俺量的。”
　　杜平笑了笑，扭头看向黄月。
　　“黄副主任吧？我看了看帐本，你们这个月，是不是只售出了两种残次料子？就是这粉色的还有蓝色的？”
　　黄月连忙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已经明白了这事已经真相大白了。
　　“大姐，这钱不对，这布票也不对，就连你这衣服料子，也不太对啊。”
　　杜平看着来闹事的女人，指了指料子。
　　“这粉色的料子，也就能做成人的一件半上衣吧？你这小姑子，得瘦小成什么样才能做两身衣服？更不要说这裤子了，全部加起来如果只用了三米布票，三米布料，你算算，怎么才能做出来成人的两套衣服？若是要做一套，那就要毁料子，你这是正价买的料子，怎么能不算计好？”
　　“若说你这是给自家孩子买的料子，那你也不太可能买正价的衣服，或是买这种颜色的，你说对吧？”
　　看那女人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杜平继续分析道。
　　“以常理论，大姐你一看就是贫下中农的兄弟姐妹，当家过日子一定是把好手，除非家里大事或是这布残次品卖得低，不然怎么想都不可能没有算计的把家里人要用的布料买成这样子，对吧？”
　　事实上，杜平怎么看都是这料子给孩子买的，村里人除非遇到了极便宜的布，不然也不可能一口气裁出两身的衣服给孩子。
　　虽然不是没有喜欢女孩的，可是村里人大多重男轻女，这平白无故花大钱给自家女孩买两身衣服？
　　谁也不能信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一时间指指点点起来。
　　那女人急得脸颊通红，突然上前一步抢到之前黄月随手放到柜台上的顾娇的挎包一把打开，从里面夹层揪出了一把票据。
　　“俺才没说谎，你们看看，俺的布票角角是黑的。”
　　顾娇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把票据让她觉得这世界简直就是玄幻的。那是什么啊？怎么会在她包里？
　　“那我就更想知道了。”杜平的眼睛一片黑沉。“那布票若是这位小同志放到自己挎包里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当着你的面放进去的，你当时一定要问的，若不是当你面放进去的，你怎么知道在夹层里？”
　　那女人呆住了。
　　一边的围观的人更加兴奋了，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就是啊，她怎么知道的？”
　　“我看啊，这里猫腻可就多了，谁知道是谁放进去的？”
　　“说不得这布票就是这小姑娘的，被那娘们看见了，想据为已有，才有了这一出。”
　　“不能吧，我看悬，兴许是这女的和那小姑娘有仇呢，栽赃陷害呗。”
　　“我觉得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说不得那小姑娘真贪了布票被人家发现了。”
　　“切，这话你也信？那布票多金贵，你要是买布看到卖布的把布票放自己的包里你能闷不吭声？”
　　“敢！那我肯定要问啊，怎么也要她说个明白。”
　　“看看，一定是那女人和那小姑娘有仇呢。”
　　“大姐，你这可是诬陷的行为，你这行为要是上报……”
　　“啊，俺才没有！”那女人突然尖叫一声，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杜平，突然就冲出了供销社。
　　她才不傻，要是真被上报上去，不得□□她啊？想到这里，那女人跑得如同兔子一般，转瞬就没了影子，就连扔到柜台上的布料都来不及拿。
　　从没想到对方虎头蛇尾的杜平呆了呆，而一边的林县长和黄镇长那张脸就别提了。
　　让杜专员见识到了这样的一出闹剧，那两位领导的脸都是黑的。
　　而顾娇的眼睛在看到杜平时，亮晶晶的里面还带着泪花。
　　“谢谢您啊！”
　　杜平却并未接下这一句，而是一脸严肃的看向顾娇的挎包。
　　“这位……顾娇同志，我想问问，你在这里上班，都和谁结了仇怨？”
　　“啊？”顾娇有些愣，茫然的摇摇头。
　　她在这里上班不过半年左右，平时大家因她年纪小性子软多有照顾，哪里会结怨？
　　杜平看看顾娇那张单纯的如白纸的脸，肃然的摇了摇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同志，以后工作生活，都要上心啊。”
　　再后来，杜平就去了库房，拿着账本开始查账，顾娇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回到家看到姜美凤，想起白天时那种无助，就忍不住又委屈的哭起来。
　　***
　　“啪！”
　　姜美凤最后猛得拍了桌子，惊了顾娇一跳，也让顾德忠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过来。
　　“你想和娘说的就这些？”
　　忍下火气，姜美凤瞪着眼睛问。
　　“啊？我的事都说了啊？”
　　顾娇有些茫然的看向姜美凤，不知亲娘在激动什么。
　　“你都说了？”姜美凤重复的说了这一句，只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这家里有智商的估计真的只有老大和老三。
　　老二是个傻的，小闺女显然也就是傻的不明显。
　　“你怎么不想想，这白天的事到底真相是什么？”闺女是亲闺女，又稀罕着呢，姜美凤在心里劝自己。
　　“真相？”顾娇真没太懂。“不是杜专员都帮我问明白了吗？就是那个女的想要陷害我，想闹事儿所以才来的，正好被他撞到了。还好有杜专员帮我揭穿了真相，不然真吓死我了。”
　　不行了，再不揍她她真是要气死了！
　　姜美凤气得扬起手，在顾娇茫然吓得闭上眼时狠狠的对着闺女的额头用力点了点。
　　“从前我还真没发现，我不止生了老二一个傻子，原来还有你！”
　　顾娇委屈的眼泪汪汪，捂着有点红的额头看着亲娘好不郁闷。
　　“娘，我今天够可怜的了，你怎么还要骂我嘛。”
　　“凤儿，有话好好说，娇娇皮肤嫩。”
　　看小闺女被收拾了，顾德忠有些心疼。
　　“你要真打有这个。”
　　顾德忠把个竹片递过去，收获了亲闺女不敢置信的眼神。
　　咳。
　　顾德忠不好意思的低头接着编筐。
　　也不是他心狠。
　　就是对自家小闺女的智商有些着急啊。
　　姜美凤接过竹片，对着炕边就是狠狠的一下，吓得顾娇就是一抖，这回真吓哭了。
　　“顾娇娇，我算看出来了，不教你啊，你以后得笨死。”
　　“呜呜呜。”顾娇哭。“娘、娘你要教我什么？”


第三十一章 强悍教女哪家强（下）
　　顾德忠看着姜美凤神色不太对连忙起来拦了拦。
　　“凤儿, 这是亲闺女，亲闺女！”
　　可不能气得掐死或者打死什么的, 现在可不是旧社会啊，打死孩子要偿命的！
　　姜美凤叹了口气, 看着小闺女懵懵懂懂的眼神又有些无奈自责。
　　把自己的亲闺女养成了傻白甜，这事儿和自己脱不开的。
　　心里明白可还是有些恼怒, 姜美凤决定对自己的闺女的智商再抢救一下。
　　“娇娇啊, 你别委屈了。娘猜啊, 你委屈的地方在哪里恐怕你都没找到吧。”
　　顾娇看了看姜美凤手里的竹片子, 抖了抖，怯生生的看向姜美凤硬是不敢再吭声。
　　她生怕再说错一句这竹片子真被娘挥过来, 想想都痛死了。
　　“先不说这事情本身, 就先说说这布票吧，你告诉我，这布票是怎么到你包里的？”
　　顾娇呆了呆，回想了一下，脸色从委屈变成了苍白。
　　其实那匹残次布是三天前卖出去的，因为颜色难得她很有印象，原本若是从前她一定会也和娘要钱买上一身, 只是因为新衣服和顾丽闹得不愉快, 她寻思着这次就算了, 过段日子再说。
　　这段时间, 她的包都是挂在柜台后的, 平常即使是同事也没机会打开包包把布票放到夹层里。中午吃饭时她也会拿着挎包, 因为里面有吃食堂要用的粮票和毛票。
　　姜美凤一提醒，顾娇才想到，昨天中午，她去食堂打饭时还在夹层里翻粮票，那时，里面是没有布票的。
　　唯一可能被放进去布票的，只有昨天晚上。顾丽家里。
　　“娘，姐、姐她为什么？”
　　顾娇眼睛落到姜美凤的身上时，不可置信。
　　难道，就因为一件衣服，顾丽就要害她吗？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比亲姐妹还要亲、她们……
　　“顾丽为什么，其实很简单的事情，只是你从来不上心。”
　　姜美凤吸了口气，还好，娇娇虽然傻白甜，可是至少提醒一下也会想明白。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从来没有有人会害她这个念头。
　　“你想过吗？”姜美凤又问。“那布料那女人是怎么买的？谁卖给她的？而且，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她为什么敢跑到供销社来说？害你吗？你身上又有什么可图的？”
　　顾娇答不上来，姜美凤也不着急。
　　“娘不会打你，因为你长成这么傻，很大都是娘不会教你。”
　　“娘，才不是，是我太笨了。”顾娇一听就慌了，她看得说，姜美凤说出这句话时，眼睛里的心酸与自责。
　　娘并不是生气她的笨，娘似乎再怨自己不会教孩子。
　　怎么会呢，明明就是她太笨了！
　　“你不用说了。”姜美凤摇摇头。“你二哥就罢了，娘没想到你也这样，娇娇，女人在这世上活着不易，正因为不易，所以很多事情，一定要明明白白，活得迷糊，以后除了吃亏，还是吃亏。你一个人吃亏也就罢了，可是却会累得爱你疼你的人伤心难过，你懂吗？”
　　顾娇没管那些只是用力的点头，脸上还带着几分慌张。
　　“娘，我懂了，我以后会有事好好想的，是我太笨了。”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想想，这事是怎么回事，在工作上，更是事事当心。你在那边上班，其实娘比提心你哥哥还要担心你，因为你太单纯了，凡事从不过心，更没有防人之心。
　　你要知道，这世上，除了父母，甚至有时候，包括父母，疼爱孩子，对孩子好都有自己的私心，更不要说外人了。你不要相信，世上有好人这种话。这话都是糊弄傻子的。”
　　顾娇很伤心，更多的却还是茫然，她怔怔的看着姜美凤苦口婆心的和自己说话，却愣是没办法再说出一个字。
　　姜美凤点出的事实与说出的话，不亚于一道惊雷砸到她的心上，从前的种种认知，在这一刻，都不一样了。
　　就好像她一直生活在美丽的象牙塔，结果突然之前，塔上被人敲开一道裂缝，透进来的光，却皆是黑暗。
　　看顾娇似乎被吓到了一样，姜美凤更是心疼，她咬着牙还想说，却被顾德忠拦了。
　　“时候不早了，娇娇，你先回你屋去，一会儿饭好了让你大嫂给你送房里去，明天还要上班，有啥事明天再说。”
　　姜美凤有些急，可顾德忠给她施眼色，姜美凤只好放弃，点了点头，让顾娇回屋去。
　　顾娇浑噩噩的回了屋，一头扎在炕上，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没了一样。
　　被冤枉的时候，她只是害怕，只是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在这一刻，当她看到了人性的丑陋时，她更多的，却是无法接受。
　　看小闺女这样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姜美凤恨铁不成钢。
　　“我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娇娇这心理素质可不行！”
　　“教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
　　顾德忠叹了口气。
　　“你从前啥事也不让她知道，你想想，她能懂什么？再聪明的孩子，你不让她去经历事儿，她能知道什么？”
　　“就、就像老二？”
　　姜美凤是真后悔了。
　　“可不是，老二在咱没看着的时候，你看他啥事也都能头头是道的。”
　　顾德忠点了点头。
　　“是啊。我是真不会教孩子。”姜美凤深刻反省。“不行啊，我还想着珠珠也要娇着养，看来我还是错了。不行，得从小就开始教她了！”
　　这是不是太早了？顾德忠无语。
　　然而姜美凤显然已经想起一出是一出了。
　　“还有件事。”
　　姜美凤怒气冲冲。
　　“这老二忒不是东西了，买奶粉啥的，怎么没想着给珠珠也买点？这亏了是亲爹，不然人家还当珠珠是拖油瓶老二媳妇带来的呢，压根没把孩子放心上这是，不行，我得收拾他去。”
　　一拍大腿，姜美凤直奔老二住的西屋去了。
　　“凤儿？哎你听我说哎？”顾德忠想拦，然而完全拉不住，姜美凤一牵到珠珠的事就来劲儿了，一阵风般的抓着炕上的竹片就刮出去了。
　　“可不是爹不帮你。”
　　顾德忠摇摇头，对自家老二的命运哀叹一声，拿起竹片来熟练的又开始编了起来。
　　这边顾建武正对着自家闺女美呢。
　　小闺女快满月了，模样长开了些，这些天姜美凤一顿两鸡蛋的给李英养着，小米粥红糖伺侯着，李英在受宠若惊之余也算是长了脸，那奶水越来越好，把小明珠养得虽然还有些弱，可是皮肤白嫩嫩的，长了些肉，看着娇嫩嫩的很是可爱。
　　“珠珠啊，我是你爹。”顾建武小心的用手指戳戳闺女嫩乎乎的小脸。
　　“别这样，珠珠万一开始流口水怎么办？”
　　李英拦了拦，可没拦住，好气又好笑。
　　“让娘看了不抽你，娘说小孩子脸嫩不能乱亲乱碰。”
　　“没事，娘正和娇娇说话呢。”
　　顾建武摸到小闺女的脸正美滋滋呢，结果一阵风直接刮进屋，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下子。
　　“哎呦。”
　　顾建武叫了一声，不过竹片软，姜美凤又没太用力，顾建武其实就是被吓了一跳，皮糙肉厚的他一点儿事都没有，都没疼。
　　“鬼叫什么，吓着我宝贝孙女抽死你。”
　　姜美凤骂了一句，连忙过去看。
　　小珠珠倒没吓到，只是咯咯了一声，似乎是看着顾建武被抽在笑。
　　“看我孙女儿多乖多聪明，都会笑了。”
　　姜美凤原本还气着的心也不气了，伸手抱起来转着眼睛四处看的小孙女心里软成一团。
　　顾建武吓得直往后躲，生怕自家老娘再想起他用手乱戳闺女的小脸给自己再来几下子。
　　皮糙肉厚打得狠也会痛啊！
　　不过看姜美凤抱着小珠珠又是夸又是笑的，顾建武心里松了一口气。有闺女就是好啊，娘一看珠珠就想不起来自己了！
　　“你个憨货，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孙女？”姜美凤亲香着小孙女想起了正事，直接双眼冒着凶光瞪过来。
　　显然，顾建武这口气松得有些早了。
　　“怎么会！”顾建武再傻也要马上喊冤的。“娘，珠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我咋能不疼她不喜欢她？她可就是我眼珠子啊。”
　　呵。
　　听到一向笨嘴拙舌的儿子居然还会说这种“甜言蜜语”，姜美凤难得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嗯，这憨子说这话显然不是什么虚的，而是发自“肺腑”的“本色演出”。
　　“是这样，你怎么去弄奶粉时就没想着给我孙女也买点儿？”
　　“可是、可是娘您没说能给珠珠买啊？”
　　顾建武蒙了。
　　“你是木头吗？”姜美凤一听就怒了，恨恨的拍了顾建武两巴掌。“咋还得我一个命令你一个动作啊？随机应变你懂不懂？亏你还是老顾家的男人，怎么就这么憨呢？”
　　“哎，娘，我不敢啦，下次我一定想着！”
　　顾建武连忙习惯性的认错顺便往后退，可看姜美凤追着打过来又不敢躲了，怕亲娘累又咬牙蹭过来挨揍。
　　“懒得收拾你。”姜美凤收拾了几下子也就算了，拍了拍怀里的小孙女心里就软乎乎的。“小珠珠啊，你可不能像你爹还有你姑啊！等你断了奶的，奶奶就天天教你，怎么也得让我孙女又聪明又乖巧又善良又让人不敢欺负，乖乖，快长大哈。”
　　姜美凤又哄了一会儿，一直到小孙女儿又睡了，她才瞪了瞪顾建武两口子。
　　“这几天你们妹子因为工作的事儿可能心情不太好，你们都好好看着哄哄她，让她别闷着，再闷出病来。”
　　“娘，我妹子咋啦？有人欺负她？谁啊？”顾建武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往常憨乎乎的表情变得怒气腾腾的。
　　刚刚就听到娇娇好像哭了，可是娘不让管拉着妹子回了屋，顾建武心里其实一直装着。不过，因为对自家亲爹娘的迷之自信，他也不觉得妹子发生啥大事了。
　　左不过也就是想买的花布料卖没了什么的。
　　谁知娘居然这样说，顾建武登时就不乐意了。欺负他的，也就算了，可他的妹子，咋也不能受欺负！
　　姜美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气势不错，对这个憨子来说也就差不多了。
　　上辈子，二儿子的的确确的心疼着娇娇的，也曾要为了娇娇出头，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怀里的小孙女睡着了，小嘴半张打着小呼的模样别提多可爱，姜美凤稀罕不够的盯着看，直到大儿媳大声喊着做好饭了才放下。
　　“老二，去给你媳妇把晚上的月子饭端过来。”
　　顾建武屁踮屁踮的应了。
　　对于他来说，娘让他干活，那就是稀罕他啊！
　　***
　　深夜。
　　姜美凤如同烙煎饼一般，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咋啦？”
　　顾德忠看着媳妇这副煎熬的样子心里清楚，不过脸上还是一副糊涂的样子。
　　“还能咋？”姜美凤心里有着气恨。“我一想着娇娇受委屈，心里就不舒服。那是我十月怀胎的闺女，凭啥受这个气受这个委屈？顾丽可是和娇娇一起长大的。
　　娇娇对她多好？她要什么东西，娇娇不管多喜欢都给她。不就是这次那衣服是老三媳妇给的，我就拦了这一次，结果，她就这样害娇娇。”
　　说到这里，姜美凤都替闺女觉得委屈。
　　娇娇那孩子，是掏心掏肺的对顾丽好，可是为什么换来的就是恩将仇报？就像上一世的她，一腔热血，最后都喂了狗了！
　　“升米恩，斗米仇。人家要啥你都给，有一天你不给了，可不就是你不对。”顾德忠的声音很是冷漠。
　　姜美凤听了，心头的火却烧得更炽。
　　“那是你的侄女儿，是你弟弟的亲闺女，你就没啥想说的？”
　　“我从前就和你说了，不要让娇娇和老三家里太亲近，那一家子，哪有一个明白人？”
　　顾德忠的声音更淡，姜美凤却是猛然想起这事。
　　可不是，上一辈子，顾德忠当兵回来后，与老三家里的来往并不多，更多的，是她看着之前两家曾困苦相依，顾丽又与顾娇感情好，这才妯娌关系好上许多。
　　结果，最后偏听偏信的害了娇娇。
　　“过几天，老二家的坐完月子，我也去上工。”
　　姜美凤咬了咬牙，顾德忠知晓自家媳妇的心思，倒也没反对。
　　没道理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就任人家欺负了自己的闺女，姜美凤早就想好了，顾丽留给闺女了，可是自己那个三妯娌，也不是什么清白的鸟儿。
　　顾丽再心思深沉，现在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还不是老三那个心黑的媳妇教的！
　　***
　　心情再沉重，顾娇也要正常的去上班，不管好过难过，时间也会走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顾家唯一的小孙女儿顾明珠满月的日子。
　　如今的年月，没有哪家孩子满月大办的，粮食都不够自家吃的，还要办什么满月，完全就是扯。
　　姜美凤也没大办，不过还是请了三家的亲家过来，自家亲戚，吃这一顿也不至于吃垮了。
　　大清早天还没大亮，姜美凤就起来了。顾德忠把院子里又清扫了一遍，姜美凤喊了李华还有三个孙子，直接起来干活。
　　老二顾建武被姜美凤打发去镇上买肉，现在天气太热了，如果提前买了也放不住，姜美凤又重视，天不亮顾建武就出发了。
　　顾建文倒是还去上班，前段日子因为伤他请了好些日子的假，如今是不敢再请假了。
　　李华心里都是郁气。
　　这一个月，对她来说真是水深火热也不夸张的。
　　从嫁到顾家，她一口气生了三个孙子，自认是顾家的大功臣，谁知一朝堂妹生女，她立即就被打下来了。
　　婆婆完全的不假辞色，天天逼着她上工，晚上还要做饭！简直过得快赶上从前地主家的长工了！
　　这也就罢了，最可怜的是她家这三个儿子，居然天天也要被支使着干活！
　　她心都快疼坏了，大宝天天蔫得不行，总是问她是不是爷奶不喜欢他了，二宝三宝懵懂着，可也觉得爷奶不惯着他们对他们不好了。
　　她男人更不用说，从前是爹娘最重视最喜欢的儿子，现在是最被嫌弃最被挑剔的儿子。
　　要不是现在打击封建残余，李华都想说公婆莫不是被啥人下降头了。
　　在厨房里生火、烧水、收拾锅灶又洗菜切菜，李华忙得团团转。
　　院子里，大宝正帮着爷爷扫院子，也就是他在前面用瓢洒水，爷爷在后面扫，那边，二宝三宝一个一块小抹布，正在堂屋里擦桌椅。
　　一家子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姜美凤的哥哥林姜庆和林大嫂来了，带着小孙子一脸的高兴。
　　“哥，你和嫂子进屋里坐，哟，铁蛋来啦，快，姑奶给你糖吃。”
　　从兜里掏出把糖就往林铁蛋的兜里装，林大嫂看了就高兴，不过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美凤你真是，这糖给大宝他们留着吃吧，你给他一块甜甜嘴就行了，咋还给那么多。”
　　“我的侄孙我心疼着呢。”姜美凤高兴，看着憨憨的小子心里高兴。
　　这孩子上辈子没长成就出了意外，这一次她可得好好给大哥看住他孙子。
　　“嫂子啊，这向军到现在也没说再娶吗？”姜美凤拉着林大嫂往堂屋里走，那边，顾德忠看到大舅哥来了，利索的把扫帚放到院子角落边，一边往堂屋走一边喊了大宝去和干完活的弟弟们玩去，交待间进了堂屋喊了大哥和林老头聊上了。
　　李英那边好不容易洗了澡，收拾得干净了，孩子睡得香甜李英就没敢出屋，一直不错眼的看着闺女。
　　“唉。”一提儿子的婚事，林大嫂子就一脸的愁啊。不过看了看才三四岁的小孙子，她没说啥。
　　“铁蛋啊，想看妹妹不？”
　　姜美凤带着笑，哄着铁蛋去了西屋，让李英看着孩子，这才回了堂屋和林大嫂说话。
　　“说起来铁蛋娘也死了三年了，这向军就啥想头都没有？”姜美凤关心的问。
　　大侄子林向军是林老头的大儿子，也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原来结过婚，结果生孙子时难产，当时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只是那媳妇子的身体就不太好，熬了不到两年，钱花了不少药吃了不少人还是去了，丢下了林向军和铁蛋父子两个。
　　当年林向军娶这个媳妇是自己看中的，夫妻两人感情十分深厚，这人一死，林向军也就没有了啥想法，只想带着铁蛋过，可林大嫂哪忍心看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家里就连个女人都没有，这样孤单单的过一辈子？
　　要说林向军，是红旗第二生产大队的生产队长，家里条件好，林老头两口子也不是不讲理随意蹉磨儿媳妇的，因此真有不少的人来说亲，可是林向军却是一口八个不答应的，只好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向军啊，就是个倔脑子，一条道跑到黑，怎么说就是不肯结婚，非说要自己带着铁蛋，你说他这不是戳我这当娘的心吗？年纪轻轻就当了鳏夫，还要当一辈子！”
　　林大嫂想想就心塞。
　　姜美凤却是知道，自家这侄子，可不是他说的不想娶，而是早就相中了人，只是对方一直拿乔不肯答应，这才一直拖着。
　　想想那个搅家精，姜美凤直皱眉。自家侄子哪里都好，就是在这女人这上面，太过好拿捏了。
　　叹了口气，姜美凤先扔下心里想到的上辈子那一团的污糟，打起精神来和嫂子聊了些最近队上的八卦。
　　“有件事情，我琢磨着不太对。”林大嫂想起来娘家人过来说的事儿，脸色有些严肃。“之前我娘家嫂子过来看我，说是供销社上出了事，有家战斗英雄的闺女倚仗着当爹的是战斗英雄居然在工作上有什么、什么重大什么错误啥的，连检察组都不敢过问这事儿，你听说这事儿了吗？”
　　姜美凤脸色都变了。
　　***
　　李老二一家大清早的就收拾得干净利索，把最体面的衣服拿出来穿好，就浩浩荡荡的直奔顾家去了。
　　不为别的，今天可是顾家赔钱货满月，提前三天，顾建武就跑来送了信儿，让今天正日子时去顾家吃了顿好的。
　　李二婶子高兴极了，家里人多，最近又没得到什么贴补，一家子都有些缺油水，更不要说定了亲也要把婚礼准备起来了，用钱的地方多着，想来这油水一家子短期内是补不了啥了。
　　春杏住院得了一笔补偿，住院的费用也给报了，这李家人走路都带着风。
　　顾家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三十二章 极品都来啦
　　李老大一家子先到了。
　　李老大和李大婶子怀里抱着李平安, 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
　　姜美凤的脸色极难看，不过听到亲家来了还是打起了精神, 在林大嫂子担忧的目光下出了堂屋迎到院门。
　　“娘，我岳父岳母来了。”
　　顾建武是进村里时遇到了李老大一家三口, 他借了林向军的自行车，干脆直接把李平安放到车前的横梁上, 把东西挂到车子上, 帮着送到家门口。
　　等帮着姜美凤把李老大带来的东西和自己买的五斤肉放到厨房, 顾建武又匆匆忙忙的去了大队上还车子。
　　这车子可是向军哥的宝贝, 他一刻也不敢放松的。
　　李大婶子在堂屋里和林大嫂说了几句话就打了招呼去了自家闺女的屋里，林大嫂子早去看了看顾明珠, 夸了一通才出来的, 看没啥事就去厨房里帮忙了。
　　这边姜美凤刚和亲家李老大客气了几句，就又听到二儿子的动静。
　　“娘，我亲家二叔过来了。”
　　姜美凤高高兴兴的出去，就看到了乌怏怏的大家子站在门口。
　　“亲家来了。”
　　姜美凤挺高兴的，今天再怎么也是珠珠满月，再看不上这一大家子姜美凤也不会动声色。尤其是明显的来了这一大家子，李老二一家子居然空着手, 姜美凤也忍了忍没挑理。
　　算了, 和糊涂秧子生气, 也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强忍下心里的烦躁, 姜美凤带着笑意把人迎进了堂屋里。
　　“嫂子, 嫂子！”
　　夸张的大嗓门, 带着几分沙哑低沉的声音，姜美凤耳朵被刺激的沙沙刺痛。
　　是顾三叔顾德林的老婆钱小麦。家里孩子都喊她三婶，顾丽的亲娘。此刻，她正一脸堆着笑在院门处对着姜美凤招手。
　　“嫂子快过来，有事儿找你呢。”
　　姜美凤皱着眉头先交待了李华快给她娘家人上茶，这才扭头走出院儿。
　　“小麦，啥事？”
　　“啥事，好事呗。”
　　钱小麦乐呵呵一副捡到了天大便宜的样子，她小时候生病感冒，嗓子发了言，那时缺医少药家里条件不好，她又是个闺女，有病也只能挺着，嗓子就这样被烧坏了，说话总是嘶哑难听，好在长了一副好皮囊，这才能嫁得出去。
　　姜美凤表示不信。
　　好事？以钱小麦的性子，有啥好事有啥便宜那还不可着劲儿的往自己家里划拉，想着别人？那完全不可能！
　　要不然也不可能教出顾丽那容不得人的小家子性儿了。
　　钱小麦双眼亮晶晶，可看姜美凤一副我不听你说我要回堂屋的模样心里就是很气愤。
　　“大嫂，你看你，你怎么就看不上我们老两子呢？想当年我家大哥去了战场，留下你们孤儿寡妇的……”
　　“你大哥是当兵又不是死了！”
　　姜美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嗐，大哥那时当兵和死了有啥区别啊，连钱都没法送回来。”
　　钱小麦摆摆手，口无遮拦的继续说，无视顾德忠看过来的白眼。
　　“我和你说啊大嫂，这不，知青点儿也不知撞了啥了，前两天不是修房子吗？结果昨晚上男知青那边半扇墙突然就塌了，屋里这不就不能住人了。”
　　钱小麦指了指，姜美凤忽然就有了一种，嗯，不太好的不祥预感。
　　“那知青点儿墙塌了，就算修上了，也要晾上几天烧烧炕去潮气，这眼瞅着不能住人了。这男知青前天又送过来了六个，算一算小十多个人了。”
　　钱小麦咽了口唾沫，又继续说。
　　“队上就发了话了，给这几个男知青在村里找人搭个伙，队上额外多给补助五斤高梁五斤玉米面还有两斤地瓜干，这多好的事儿啊，我就应了，不止我应了，我还帮你应了！”
　　钱小麦眼睛灼亮。
　　“啥？”姜美凤气得眼睛都瞪得大了，就这，钱小麦就好似没看出姜美凤怒意十足的脸似的。
　　“咋的，嫂子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啦是吧？这年月，家家户户都日子不好过，现在队上好不容易这样大方着，可是不好碰的。我知道大哥有津贴，可是我家大成子这几天可是听他的一个爹当官的同学说了，之后的形势可是要不好，这粮啊，越来越不够吃呢。”
　　钱小麦的暗示，姜美凤一眼就懂了。
　　可不是，这马上就到九月中旬，孩子们放的农忙假也马上要到日子，开学了，也代表着有一部分的学生不会复学反而会下放到农村来，一批批前扑后继不带停的。
　　他们红旗第二生产大队靠山傍水，在北方来说也算是个相对富饶的地方，六几年的灾荒时，他们这也不是太严重，也因此，这知青下放，很多知青走关系都来了这边。
　　于是，粮食就这样一下子吃紧了。
　　再富的地方架不住吃白食的多啊。
　　知青来了一批又一批，能干农活的却没几个。队上又不能不管不顾的让他们饿死，分粮给他们，之后用工分抵就成了常态。
　　可是知青根本不会干农活，工分欠了一年又一年，粮食也借了一年又一年，不借，难不成真看他们饿死。
　　就这样，红旗第二生产大队有段日子真是提知青色变。
　　而他们第二生产大队里的知青，和当地人结婚的，也是最多的。
　　也因为这个，在恢复高考还有城里招工时，第二生产大队里被坑的男男女女也最多。
　　脑子里念头闪着，那边，钱小麦等了半天也不见姜美凤夸自己，就有些不高兴了。
　　“大嫂，你也别狂，我家大哥再能耐，他能能耐过国家的政策？你还是想想，咱队里的工分，你们家也就老二两口子挣，光靠着他们两口子，你工分能有多少？就算够你一家子嚼用，也没啥剩余吧，这可不行。”
　　钱小麦嘀嘀咕咕，姜美凤紧紧皱起了眉头。
　　上辈子有这事儿吗？姜美凤其实不太记得，不过没有知青住进她家里，这事儿是记得牢牢的。而今，似乎很多事情都不太一样，姜美凤也没有信心再去预测其他的事儿了。
　　“我不是狂。”姜美凤想了想说。“这家里还有娇娇呢，那男知青住这里可不方便，算了吧，我家可不招来历不明的，等着我和向军说一声，让他把人分别人家去。”
　　“哎哎哎，大嫂你这人怎么这么想人呢。”钱小麦不高兴。“大嫂你这样说我家丽丽咋整？我家丽丽也没嫁人我都不怕，你可有啥好怕的。”
　　“娇娇可比丽丽漂亮多了。”
　　姜美凤想到被陷害的闺女，立即烦了，懒怠再说废话下去，直接开怼。
　　“哈？”
　　钱小麦都惊呆了。
　　姜美凤这是在说啥？
　　顾丽没顾娇漂亮？！！！
　　钱小麦好似被踩了尾巴一样一蹦三尺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谁说的？我家丽丽漂亮着，人还乖巧还聪明，大嫂我平常敬你就罢了，你说这话丧良心啊。我家丽丽怎么惹你了，你可是当长辈的！”
　　“行了，说个实话你还不乐意了。”姜美凤眼里冷笑脸上讪笑。“行行行，你家丽丽长得漂亮，不说了我这一天忙着呢，等晚上我和队长再说说，你放心吧，怨不上你那里。”
　　这哪里是怨上怨不上的问题！
　　钱小麦的嘶喊咽在嗓子那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没办法去得罪这个不识相的女人！
　　钱小麦怒力的想忍忍，僵硬的转身的动作让人怀疑下一秒也许就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响声似的。
　　“小麦你慢走，就不往屋里让你了。”
　　姜美凤勉强客气的说了两句，对于顾德林一家，她就没有一个印象好的，还是不理也罢。
　　钱小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大嫂简直抠到了极点，明明家里请了客，居然不请她这个实实在在的妯娌进去吃吃喝喝？
　　钱小麦气得不行，回家打算收拾一下去地里找顾三叔去。
　　这大哥大嫂这样自私自利，亏得老头子还拿他们当亲人！
　　“切。”
　　姜美凤的唇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视，扭头去看就看到三个孙子排排站在厨房外面，一水儿的屁股朝外脸向内，不知和李华在嘀嘀咕咕着什么。
　　姜美凤轻轻笑了笑。
　　左不过就是告状，她还真就不怕。
　　果然，吃了饭，一群来客在堂屋里坐着喝茶消食。
　　李二婶子大口喝了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茶叶可是金贵物，一般村里人家哪会备这个？也就顾家，顾老头是战斗英雄，不止有补贴，年节还有东西补贴，听说这茶就是上面发下来的。
　　虽然觉得这苦了吧叽的东西没啥好喝的，不过李二婶子还是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狠喝了几口，直到咂干到底，这才带着几分笑看着姜美凤。
　　“亲家啊，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觉得不该就不用说。”姜美凤冷泠淡淡。
　　李二婶子笑容僵到唇边，半晌不知怎么接下去。
　　“娘，你有事就和我婆婆说，我婆婆可是明理的人。”
　　李华急得不行直对李二婶子施眼色。


第三十三章 扫地出门
　　顾德忠的脸色冷了下来，原本淡然的表情被担忧的眼神取代, 他看向姜美凤。
　　李老大两口子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 还没等李二婶子接下李华的话头就快速的站了起来。
　　“亲家, 时候也不早了, 这家里还有不少活儿, 我们就先走了。”
　　“是啊，早上来的急，家里的鸡鸭都没喂呢。”李大婶子也接了口。
　　“那也成。”姜美凤知道，李老大两口子在这里颇有些难做，在第一生产大队时就被李老二两口子压得死死的, 如今看着李老二家的明显要搞事情, 他们劝也不好，不劝也不是自然是生了去意的。
　　“老二，你去收拾下送你老丈人他们回去, 老的老小的小的。”
　　“不用不用。”李老大更加紧张，挥着的手臂都是僵硬的。
　　姜美凤却是很坚定，直让顾建武去送李老大两口子。
　　李老大寻思了下鼓了鼓勇气，扭头看向李老二。
　　“二弟，要不你们也回吧, 我们两家搭个伴，省得还让建武跑一趟。”
　　李老二一脸的愕然, 就连姜美凤都没想到李老大会说这话，那李二婶子哪里肯放过这机会，干脆的回了话。
　　“不了, 大哥大嫂你们先走吧，我们还有事儿要和亲家说呢。”
　　李老大最终没再说话，顾建武帮着抱着小侄子李平安，送着一家三口回去第一大队。
　　林老头两口子吃了饭就早早的回家去了，家里的小孙子铁蛋和大宝三兄弟不对付，吃个饭都吃得像乌眼鸡似的，姜美凤也没太强求，左右离得近，想看两步就到了。
　　堂屋里清净了下来，姜美凤镇定的坐下来，看着李二婶子淡淡一笑。
　　“亲家想说啥？说吧。”
　　李二婶子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后背发寒。
　　不止是姜美凤那双散着冷意的眼睛，似乎还有种被人盯住的感觉。
　　她忍不住扭过头，结果就被一双散发着寒冷杀意的眼睛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顾德忠杀过人，上过战场，身上总会有着一种常人没有的戾气。说实话，李老二一家子很怵他，只是，在结成亲家这么多年，顾德忠身上的戾气越来越少，常年只是脸上带着刻板与冷漠而已。
　　这样的人，李二婶子早就不再惧怕了。
　　而现在，李二婶子觉得，那种惧怕，回来了。
　　“娘，你说啊。”李华急了，她是侧对着顾德忠，并没注意到自家的公公有啥不一样，只看她娘表情奇怪就忍不住着急。
　　之前在厨房里她好不容易抽空跑去找娘商量的，怎么娘现在一声不吭了？真是急死个人！
　　顾德忠盯了李二婶子几眼后就垂头喝茶，没再抬头，李二婶子摸了摸胳膊，吓得差点头皮都炸起来的恐惧终于没了，她吁了一口气，再被李华催促几句，只好接着和姜美凤说话。
　　“亲家啊，我来这儿看着你家这可不太对劲儿啊。这大宝他们可是顾家的根，三个大胖小子多招人稀罕，这十里八乡的，哪家不羡慕我闺女有福气，一口气生了三个小子？可这次我来，怎么看着这三个小的都瘦了这多？这孩子才多大啊，你就让他干这个干那个的？就是我家那三个赔钱货，我也舍不得这样支使的。”
　　李二婶子不歇气的说了一堆，可是话音落了之后，堂屋里却是一片寂静。
　　最怕的就是突然的安静了。
　　李二婶子尴尬的涨红了脸，眼睛忍不住瞪向自家的大儿媳。
　　李大嫂子一脸尬笑。
　　婆婆自己拿自己不当外人，跑到闺女家的婆家来指手划脚，婆婆是长辈，也就罢了，让她来说？她可真没那么大胆儿啊！
　　让她一个晚辈来指点长辈？她怕不是得被怼死！
　　李大嫂子低头装死，李二婶子指不上，只好扭头又看闺女。
　　“娘，您这怎么不说话啊？”
　　李华本来也没啥胆子，可是想想这些日子的水深火热，她硬着头皮顶风上了。
　　“你让我怎么说？”姜美凤的脸整个都落了下来。
　　“亲家，先不管别的，说起来，你们家的破事儿也不少，可我说什么了？咱们本就是两家人，怎么也管不到对方的家事里去，怎么，你们李家就这么不一般？亲家家里的事也要去指手划脚？说句不客气的，你怎么就这么大脸呢？”
　　李二婶子的脸忽青忽红，最后忍不住一口唾了出来。
　　“姜美凤，我说的话哪里不对了？只准你亏待我闺女我外孙子，还不准我说了？哪儿来的道理！”
　　“切。”姜美凤发出一声讥笑。“你说哪里来的道理。李华是我顾家娶进门的媳妇，我当婆婆当长辈的，她做做饭孝顺我们一下怎么就不行了？难道你们李家的闺女就这么金贵，孝顺公婆就是被亏待 ？”
　　“哪儿的事。”李二婶子词穷，气都弱了几分。“还不是你们老顾家黑心，让我闺女伺侯了你们这一大家子？”
　　“老二媳妇生孩子，坐个月子怎么了？不说别的，当初你家李华生了三次孩子，次次都是英子伺侯的月子，一顿饭不落的送到炕边给李华，李华就照顾了英子这么一回，还一肚子委屈？”
　　姜美凤声音更厉，半点都没留的又怼回去，李二婶子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偏姜美凤句句占理，她反驳不得。
　　“那你还亏待我这三个大外孙子呢，那可是你们老顾家的亲孙子，天天让还不到六岁的娃娃干活，你丧良心！”
　　“呸。”姜美凤直接呸了李二婶子一脸。
　　“你也知道那是我们老顾家的孙子，我让我孙子干活怎么了？现在谁家不是这样？日子天天的难了，他们不学着干活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们老顾家养出来几个金秀彦？谁家的小子不是五岁就学着打猪草？谁家的小子不是十岁就顶半个或是大半个劳动力？我这只是让他们在家先学着干干活，这有什么不对？”
　　说起金秀彦来这还真是附近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典故。
　　传说金秀彦是北方的少数民族，出了名的重男轻女的一族，这金家在北方是有了名的大户，家中千万良田有名的大地方，然而，金秀彦的爹却是三代单传，一口气生了六七个闺女，就是没儿子，直到快五十了，才有了金秀彦这个宝贝儿子。
　　这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七岁还是奶娘抱着走，十岁佣人给喂饭，金尊玉贵的长大，结果生生被家里人宠成了个败家子。
　　挥金如土就不说了，还败掉了万贯家财，最后成了乞丐流落街头，结果因为从小走得路太少，别的乞丐都能边走边要吃的，偏他只蹲在街角里等人施舍，最后生生饿死街头。
　　这个故事北方人都知道，虽然不知真假，可却人人都知道。
　　李二婶子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
　　而这边，顾德忠的脸已经成了一张黑炭。
　　“亲家。”顾德忠的声音沉了下来。“老大媳妇要是觉得在我们顾家受了大委屈，也不用怕，你们李家带回去就是。”
　　顾德忠难得说话，这一句立即就让李老二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觉得李家也是要面子的，他小儿子马上就能当城里人，怕他顾家个球？
　　“难道我们华子在你们家里没受委屈？她是大儿媳，什么好事轮不到她，脏活累活干得不少，本来她是你们顾家媳妇，干活也就罢了，可是连我们的外孙子也受这委屈，这我们李家也不能就这样看着。”
　　李老二不肯让步的硬话也说了不少，顾德忠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抬眼看向坐在李华身边的三个孙子。
　　“老大家的，还有大宝你们三个，你们觉得，在家里干活不好？你们这是受了大委屈了？”
　　李华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纠结的看着脸色黑沉沉的公公，心里满是纠结。
　　大宝却是没感觉到大人们的剑拔驽张，他只是听明白了爷爷在问他干活好不好，委屈不委屈，立即大声喊出来。
　　“大宝不喜欢干活，干活累，都不能出去玩，大宝委屈。”
　　一边的二宝和三宝，本是懵懂的，听了哥哥的话，也连连点起了小脑袋。
　　“不干活、不干！”
　　二宝一边说一边点，一边的三宝也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抗议，爷爷总不能连娘一起揍吧？
　　“在家里干活也行，可是总不能一大家子就指着我一个人和三个孩子啊，我也就罢了，大宝他们还是孩子，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孩子这样累我心都疼死了。”
　　李华看三个孩子的模样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倾斜了，就算说了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公公还能像打建文一样打她吗？
　　很奇妙的，在这一刻，李华和自家三儿子的脑电波奇异的重合了。
　　顾德忠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扭头看着李老二。
　　“既然老大媳妇和孩子们及亲家都觉得受了委屈，那也好解决，你闺女你外孙子你们都领回李家去，想来，回李家总不至于再让她们受委屈了吧？”
　　“啥？”
　　李老二登时跳了起来。
　　“顾德忠，你这啥意思？”
　　“啥意思？”
　　顾德忠也站了起来，像拎小鸡一般的一把揪起李老二的衣服提了起来。
　　“老子的意思是，老子最烦的就是对着老子指手划脚的家伙，更不用说还敢指着我媳妇说她做的不对，得亏我这几年脾性好，懒得和你们这一家子白眼狼计较，现在，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顾德忠边说边往外走，手里的李老二被揪着衣领，硬是连提带拖的揪出了堂屋，李二婶子炸了，尖叫着冲过来却被姜美凤一把拦住，姜美凤也不客气，伸手拽着李二婶子也往外拖。
　　李华与李大嫂子及大宝三兄弟和春花三姐妹都惊呆了。
　　她们张口结舌的看着顾德忠老口子连拉带拽的把李老二两口子拖到门口，一人一把推了出去。
　　“都给我滚！”
　　顾家老两口异口同声，李华这才和嫂子一起冲出去想拦着，六个小豆丁也紧跟着，春花三姐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别嚎了，都给老子滚！”
　　顾德忠二话不说，直接示意姜美凤。
　　姜美凤不含糊，一手一个，李华和李大嫂子也被推出了门外，六个小豆丁也没敢呆着，一齐跑出去各找各娘。
　　“砰！”
　　顾家大门难得的关上了。
　　门外李老二一大家子茫然互相看着，李华更是脸色惨白的抱着大宝三兄弟。
　　她、他、她们这是被扫地出门了？


第三十四章 报仇还怕晚？
　　李老二指着关着的大门手指都要抖起来了，整个人抖如筛糠。
　　被气的。
　　长得这么大, 李老二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爹, 娘, 俺和孩子咋整啊？”李华哭了出来。“俺不想和建文离婚啊！”
　　太伤心害怕了, 李华都把方言说了出来, 平时自持是初中毕业生，她可是从不说的。
　　“怕个啥？我倒不信了！”李老二目眦欲裂。“跟爹家去，我和你说，顾老大不来三跪四请，就别再想让你和孩子回来！”
　　最后一句话, 李老二说得特别的大声, 可惜，没人回应。
　　&&&
　　不提李老二一家子灰溜溜的回了第一生产大队，这边, 供销社里，顾娇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在被彻底的颠覆。
　　自从上次被姜美凤点了包里的布票是顾丽放的之后，有两天，顾娇都没办法去正眼看顾丽的脸。
　　她是个有些内向闷闷的性子, 娇滴滴的小姑娘，闷着一张脸, 就被黄月看了出来。
　　黄月是对顾娇还是有些想头的，看顾娇这些日子闷着，对顾丽也不像从前那般黏着, 心里就有了猜测。
　　不过这对姐妹的反目，也正和了她的意。
　　那顾丽怕不是满身的心眼子，这让她颇有些施展不开，不怕别的，就怕自己的打算落了空，现在看着有空子，黄月就立即盯了上去。
　　一连几天，黄月都是陪着顾娇在柜台的。原本以她副主任的身份，哪用她时常在柜台上呆着的？可是这些日子，她不止盯在柜台那边，中午也几乎时不时的请顾娇吃饭。
　　“黄姐是心疼你。”黄月在顾娇疑问的眼神里温情脉脉。
　　“你说你这才十六的小姑娘，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姐姐可得劝劝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哪怕被你记恨姐姐也要和你说的，你那堂姐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这么乖巧的，可别让她害到了。”
　　要不是已经在这半年里摸透了顾娇的性子，黄月也不敢说得这般直白。
　　这姑娘就是个傻的，单纯，不懂防备人，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恨不得回过去十二分好，不止好还有她那一腔热血。
　　这样被教的只懂得对人好不懂什么叫算计的小姑娘，配她那弟弟真是再好不过的！
　　顾娇看着黄月对着她呵护倍致，又给她打好菜又帮她带自家蒸的白面馒头，甚至在她特殊的日子，黄姐还帮着她冲了红糖姜水！
　　不知怎么的，顾娇就想到了娘和她说的话。
　　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没有人会不求回报没有任何所图的对你好，世上有好人，这是骗傻子。
　　顾娇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清澈静静的看着黄月做事，在她对着自己说话时，在心里反复的想着对方问她的那些问题。
　　爹一个月津贴多少？
　　爹娘疼不疼她？
　　爹娘最喜欢哪个儿子？
　　自己开的钱都是自己花了还是孝顺爹娘了？
　　新衣服这么多，是不是都是爹娘给买啊？
　　每天，顾娇都会把黄月问过的问题仔细的在心里过一遍，晚上时也会想着，若她是黄月，为什么会问自己的同事这种问题？
　　自己一个才十六的小姑娘，黄月又图自己什么？
　　于是，为了了解那些，顾娇开始也学着黄月那般，和黄月交流。
　　这几天顾丽所在的库房，因为盘点而忙得不行，也因为这个没有缠着顾娇，顾娇有时间，把自己想问的问题都不动声色的问了个清楚明白。
　　黄月结婚了，不过男人不太能立得住，好像上门女婿一般的住在黄月的娘家，黄月还有个弟弟，从小被父母和黄月捧着长大的，学习不好，中学初一时就不读书了，前段日子加入了巡逻队，不过因为生病又退出了。
　　黄月为什么对她好，顾娇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过这些也不足以让顾娇接受不了，让她觉得震惊的，是有一天，黄月下了班早走，顾娇无意中看到她走到街道转弯时，她竟然看到了那个来找事的女人和黄月说话。
　　那时，因为太害怕了，太震惊了，顾娇几乎全程都盯在那女人的脸上，所以对方长什么样子顾娇记得牢牢的。
　　而现在，顾娇看到的，不是顾丽与那女人说话，而是黄月与她说话？
　　在顾娇几乎在心底断定了顾丽陷害她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出现了新的线索。
　　顾娇胆子小，并不敢跟上去看看。
　　她只是把看到的那一幕记在了心里，决定回去问问姜美凤。
　　***
　　最近，顾家的气氛，说不出的沉闷。
　　自从李华母子四个被赶回了李家，顾建文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那天回到家里却发现屋里冰冷毫无人气时，顾建文整个人都气疯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爹娘收拾的快要崩溃了。
　　他已经很努力的当个好儿子了，不和爹娘冲突，谁知道，现在，连媳妇孩子都被撵没了影子！
　　顾德忠却没惯着这个儿子。
　　在顾建文气得颤抖跑来质问时，顾德忠直接告诉顾建文。
　　他有三个儿子，不差他一个，若是舍不得媳妇孩子，可以跟着走。他绝对不阻拦。
　　就是这一句话，让顾建文的脾气突然没了。顾建文软耸着肩，就那样回了南屋，一头扎到炕上，只觉得一片灰暗。
　　可他不敢走！
　　在他心里，这顾家是他的！
　　他走了，这一大片家业给谁？
　　他心里早就有了算计，爹娘手里有不少钱，更不要说顾德忠还有人脉，这些都是属于他的。越工作就越发现，上面有人才好办事，想要起来，缺了人可不行。
　　顾建文觉得，他走了，这些就都便宜了老二老三！他就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走！
　　可是，心里是这样打算的，可是在饭桌上，看着第二两口子坐得齐整，怀里抱着越长越水灵的小珠珠，再看着爹娘互相夹菜，时不时的再照顾一下顾娇，偏只有他，乏人问津，顾建文心里就真不是滋味了。
　　压仰着吃完了饭，顾娇就抓着姜美凤不放。
　　“娘，你和我回屋，我有事和你说呢。”
　　“好啊。”姜美凤点了点头，看着小闺女一天天的，从消沉变得有了精神，现在又一脸急切的样子，姜美凤心里也有了猜测。
　　顾德忠看了这边一眼，对于闺女在吃了饭后就霸占自家媳妇这一点不太满意。
　　“娇娇啊，有事去你娘屋里说。”你这样把你娘往你屋里拽，爹看了很碍眼啊！
　　“不要。”顾娇嘟了嘟嘴，她才不想和爹说黄月想让她当弟媳妇的事。
　　“好了好了，我去娇娇屋里陪陪她。”姜美凤看到顾德忠明明木无表情，偏眼神里透着一丝委屈就忍不住想笑。“这是咱们娇娇有什么秘密了。”
　　顾娇脸腾得红了，不依的拽着姜美凤撒娇，母女两个高高兴兴亲亲密密的去了北屋。
　　“唉。”顾德忠叹了口气。
　　自家的小闺女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居然只和她娘说不理他这个爹了！
　　好伤感啊。
　　顾娇没理会顾德忠的伤感，拽着姜美凤回了屋子。
　　“说吧，有什么秘密了？都不和你爹说了。”
　　姜美凤笑着问。
　　“娘你坐好了。”
　　顾娇推着姜美凤在炕上坐好，又给娘和自己一人泡了杯茶放到一边的小炕桌上，这才也上了炕，半趴半靠在姜美凤的怀里。
　　“娘，我觉得，我上次被陷害，不止是姐、嗯，不止是顾丽、唉，不止是姐陷害我。”
　　来回换了几个称呼，顾娇觉得顾丽的所做所为当不得姐这个字，可是喊名字，她又真的不习惯，最后还是改回了原来的称呼。
　　只是，从前这个姐字的亲昵，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怎么说？”
　　姜美凤其实早猜到了，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觉得让女儿自己去发现，自己去看清楚才好。
　　孩子的成长，总是伴着伤心与难过，避免不了。
　　“今天，我看到黄姐，就是我们供销社的副主任黄月，她好像和那女人在街头转角说话，那样子不太对劲。”
　　虽然是没一会儿，可是顾娇还是看清楚了，那女人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而黄月却是一脸的怒意。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姜美凤问。“那个黄主任，是你们供销社的副主任，她又为什么要来陷害你？”
　　“我想，这个、嗯，因为……”顾娇的脸颊红了起来，咬着唇想了想，自己的娘，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觉得，那个黄姐是想我、想我嫁给她弟弟。”
　　“什么？”姜美凤一开始也想着那个女人应该是有所图，可是没想到会图这个。她的娇闺女，居然被人这样惦记上了。“你先和娘好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嗯。是这样的，我先和黄姐聊天，知道她有个弟弟。”顾娇想了想，先把自己问的一些事情说出来，再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
　　“我想着，黄姐的丈夫好像自己没办法顶门立户，一直都和黄姐在娘家住着，她娘家只有一个弟弟，如果娶个强硬的媳妇，那指定不能让她们两口子在家里继续混吃混喝的，所以，黄姐就想着找个性子软好欺负好拿捏的。”
　　顾娇边分析边伤心。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就长成了这样性子软，好拿捏的样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教孩子，想起从前看过后一篇，因为主角绝顶聪明被反派看上了，反派求主角去教自己还有自己的属下怎么能变得聪明一些，于是主角想出了各种整人主意，什么抢凳子，什么拍脑袋、拔萝卜的，结果后来那些人还真的变聪明了，不对，是反变变快了。当时年少无知的蠢作者信以为真，无知者无畏啊，还拽着好朋友试过，结果被打了满头包。后来发现自己似乎没变聪明还变得更笨了……难道是当时被打出脑内伤？？？
　　悲伤ing……


第三十五章 报仇还怕晚？（二）
　　“就只是因为这个？”姜美凤的眼神有些冷。
　　在听顾娇说时她就觉得这个副主任当时的态度有些问题，可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参与了进去, 原本她的猜测是那个女人顺水推舟。
　　“应该是, 也可能有别的原因我没有猜到, 这是我分析出来的。”
　　顾娇心情更加不好, 低头埋到姜美凤的怀里, 亲昵的蹭了蹭。
　　“娘，我是不是特别好欺负啊？要不然她、她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啊？”
　　有时候也许就是一戳就破的谎言，可是因为她的反应慢，偏就会吃了大亏，上次若不是那个杜专员, 她觉得她可能真的会摊上大事儿呢。
　　换了任何一个来检察的专员, 也许就不会看出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她又是个笨的，连反驳都不会, 还不是任人泼污水。
　　当然了，顾娇想着黄月也许会帮她澄清，可是，那也是在她成了她的准弟媳？或者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她心怀感激？虽然顾娇单纯，可也是知道黄月家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关系的, 听说是哪位领导的亲戚。
　　不然也不能任她只是个副主任却肆无忌惮的干着主任的活儿。
　　“这世上就有一些把别人都当傻子的人。”
　　看小闺女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姜美凤很是心疼, 不过老头子说的没错，这闺女更不能让她不经事，毕竟, 不管什么世道，女人都比男人要更艰难一些的。
　　“娘，我心里难受。”看姜美凤心疼的表情，顾娇忍不住紧抱着亲娘不想撒手。“娘，你说人的心怎么能那么坏呢？对黄姐我就不说了，姐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啊，我们从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住，从前一起上学，现在一起上班，怎么就能那么狠的对我呢。”
　　“人都是自私的，有时候，当她们并没这样重视这段感情，觉得这段感情比不上她们想走的路时，自然，你们的这份感情就要让路了。”
　　姜美凤叹气，她又想起前世，虽然她有错，可是，那群白眼狼真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娘，大嫂回娘家都好几天了，大宝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要不就让大哥接接大嫂吧，我都想三宝了。”
　　顾娇想起了小侄子，忍不住有些想那三个皮小子了，三个宝都很皮，可顾娇这个当姑姑的可是挺疼他们的，时不时的还会带回来些糖分给他们，这几天一群皮小子不在家，感觉空气都安静了好多。
　　“这事儿你不用管。”姜美凤不想提，可是又想到顾娇其实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儿媳妇回了娘家的，因此想了想，还是要交待顾娇一些。
　　“你不知道，这次是你爹把你大嫂连着她们娘家人一起撵出去的。”
　　“怎么会？”顾娇惊讶的瞪大眼睛，她天天上班早下班也晚，和村里人没什么接触，因而什么消息也知道的慢，在家里时顾建文好面子，也不会当着妹妹提什么，顾娇真是以为大嫂只是带着侄子们回了娘家。
　　“还不是你大嫂觉得干活儿委屈。”
　　姜美凤把前因后果说了说。
　　“现在听说这世道乱得不行，咱们这里虽然说还好，有你爹的津贴，可上面现在一天一个变，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子？大宝也不小了，快十岁了，谁家的半大小子不干点活给家里贴补些工分？
　　就连娘也打算下地去挣些工分呢，结果你大嫂倒好，自己不愿意干活还想带着儿子一起不干，咱老顾家，大宝他们可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啊，被她教成了那样子怎么办？”
　　“娘，你怎么能下地呢？你都多少年没下地了？这可不行。”顾娇立即就心疼起来。“娘，我这个月开始一点零花也不留，都给你，你可别下地累到了。”
　　顾娇说的认认真真，姜美凤却是含着泪忍不住亲了亲自家闺女嫩生生的脸蛋子。
　　“娘你看你，我都是大人了。”顾娇脸蛋爆红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她都多大了，娘还当她是小孩子。
　　“我自家闺女亲亲怎么了。”姜美凤含着笑说。“娘知道你孝顺，你的钱大多都给娘了，自己也没留多少，还都给娘，你是上班的人，兜里也不能爪干毛净的啊。没事，娘下地也不是只为了挣工分，娘有自己的考虑，你不懂。”
　　顾娇咬了咬唇，脸颊热乎乎的，虽然不懂姜美凤什么意思，可也不好再劝了。
　　“那娘，爹是不让大嫂回来了吗？”
　　“不会，你不知道，你大嫂的爹走时还放了话，说让你大哥三跪四请的才让你大嫂回来。你爹啥性子啊，是怎么都不会让你大哥去接的，不过不用担心，你大嫂啊，在娘家也呆不长了。”
　　姜美凤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现在什么年月啊？李家又都是什么人啊？就算李老二为了面子留李华母子四个在家里长住，想来，他家那两个儿子一个儿媳也不会看着不管。
　　不给李华点一点，她估计还当娘家是她的靠山呢，也不想想，这个娘家是不是能靠得住。
　　不过，想到这里，姜美凤心里又是一紧。
　　她的娇娇以后得有靠得住的娘家才行！
　　嗯，培养老二得提上日程了！
　　***
　　与顾家的氛围不同，李老二一家子今天可算是这段郁闷的日子里难得的得意时光。
　　自定了亲后，李家的小儿子李民就得意起来，未来老丈人也说了，等他和娟娟结了婚，就把他办到厂子里去，这段日子他也没嫌着，黄平找了找关系，居然让他进了镇上的革委会。
　　“爹娘！快来，我和你们说个大事！”李民别提多高兴了，这可是个能让他们李家扬眉吐气的大事件！
　　“啥事啊？”
　　刚吃了饭，李老二拿出了烟袋锅子，正用火点上深吸了一口，听了小儿子的话也没太理会。
　　这孩子，能有啥大事？
　　“我这些日子，不是让我未来老丈人给弄革委会去了吗？”李民扬扬头。“今天我老丈人把我喊去了，说是让我整个人，我一听，这可是嗑睡了送枕头啊，爹，你猜猜是整谁？”
　　最近李民天天跑革委会去混日子，可是家里姐姐被亲家撵回娘家的事儿还是知道的，他心里也不高兴，可太忙没顾上理会，谁想今天黄平喊他去提点了一番，让李民兴奋的不行，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他也是能干大事帮姐出气的大男人了！
　　“整谁啊？”李二婶子忧心忡忡。“民子啊，你刚进那里，可不能随便出手啊，这都是乡里乡亲的，若是弄不好，能让人家破人亡的，这可是大恶事啊，会有报应的。”
　　李二婶子不怕别的，现在大儿媳可是怀着呢，万一做了啥事报在孩子身上，她大孙子可要遭难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老二不高兴了，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扭过头。“整谁啊？”
　　“顾家！”李民得意的不行。“就是顾家那个顾娇，爹你知道吧？”
　　李民想起来颇记恨顾娇的。
　　顾娇长得漂亮水灵，他也是见过的，心里也对顾娇起了心思，想着靠着自家姐姐是顾家的大儿媳，近水楼台可不就能摘月了？谁知刚起个头就被浇了一瓢凉水，顾家直接拒了，说是顾娇还小，不急。
　　只是定个亲有啥怕的？再说队上十七八结婚的多了去了！还不就是看不上他李民？
　　“什么？”李华本来还没什么心思听弟弟在那里胡说八道，一听顾娇的名字，立刻眼睛就亮了，坐直了身体关切起来。“顾娇怎么了？”
　　“还不是在工作上有失误！”李民难得成了家里人的中心，一看就连自家的大哥大嫂都关注的看着他，心里别提多高兴得意了。
　　“我听了我老丈人的话又去镇上打听了一下，你们是不知道，那顾娇在检察组来检查那天可是出了大事了。”
　　李民比比划划的把听说的事说了一遍，因为说的人夸张，再加上李民自己的想像力，已经把事情扭曲的不成样子。
　　“听说那顾娇可是重大失误啊，还有犯了什么什么错误，那扣了劳动人民的布票，和从前资本家剥削我们工人农民有啥区别啊，这事不抖落出来还好，一抖落出来，准是被□□的份。我和你们说，顾家完了！”
　　可不是，出了顾娇这个剥削人的资本家小姐，这一家人也一样是被收拾的命！
　　李家人都兴奋坏了。
　　这几日李家的日子是真不好过。
　　两个大队离得不远，里面的队员也是亲戚套亲戚，李老二一家子带着李华回家没到下午就传遍了李华的闲话。
　　顾德忠的吼声与李老二的嘶喊当时被许多人听个正着，又一大家子那样狼狈的被撵出来，在第二大队都传疯了。
　　人人都说顾家的大儿媳和孙子被老顾家扫地出门了，因为李老二一家子不会教女儿，把女儿教得好吃懒做的。
　　回了第二大队后，李老二是带着气和几分与顾德忠较劲儿的心理的。
　　也因为这个，李华在家里住下后，李老二也是交待了李二婶子，女儿是娇客，在家好吃好住的，不用理会别人的闲话。
　　李大嫂王燕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几天没少仗着怀了对着自家男人甩脸子给眼色，还连拧带掐的。
　　本就是没道理的事儿。
　　小姑子带着孩子回来吃娘家还不算，还得供着，还得好好供着？天底下咋还有这美事儿呢？小姑子怎么就那么大脸呢？
　　王燕心里憋气，又不敢和自家公公对着干，只能每天和她婆婆较真儿和她男人诉怨气了。
　　李中对于媳妇的怨气，一开始没当回事，可架不住王燕天天唠叨嘀咕还时不时的被拧被掐，几天下来，心里也觉得自家妹子没眼色，自家爹娘太糊涂。
　　你说你既然都被婆家撵回娘家了，还端什么架子？当小姑子的，帮着嫂子干干活儿怎么了？
　　还有爹娘，谁家像顾家那么糊涂啊，把个闺女捧上天？结果自家爹娘这样就罢了，三个外孙子，三个外姓人，跑来分他闺女，老李家亲孙女儿的食儿又算什么？
　　自家媳妇天天又上工挣工分，回了家里还要做饭洗衣服，三个闺女天天被三个皮小子欺负的呜呜哭，这李中的心里也就越来越不是滋味怨言更是大了起来。
　　不过李中心思深，看亲爹一副要和亲家较劲的样子，想想媳妇回家来说的在顾家的那些矛盾，倒是按捺着没多嘴。
　　现在再听李民说这些话，立即就坐不住了。
　　“我说，这事儿好啊，民子，你当初定亲，顾家可是当了铁公鸡了，现在，既然有把柄，怎么也要咬下来几口肉，亏待我妹子我外甥，现在还看不起咱们老李家，咱可不能放过他们家！”
　　“就是，小姑子受了多少委屈啊，这事儿可不算完！”王燕也开始添油加醋。
　　李老二的脸上，露出了这段日子难得的得意的笑。
　　报仇，啥时候都不算晚！老顾家，哼！
　　***
　　晒人的骄阳笼罩着供销社的大门，亮堂的大堂里，难得的没有顾客。
　　秋老虎孜孜不倦的散发着它的威力，顾娇觉得自己好似被晒的完全的没了力气。
　　“快来人，又有货到了！”
　　运输队的丁队长是个有着络腮胡须的大汉，北方人偏高，长得魁梧，长期跑车闹得人灰头土脸的，往那里一站就好像是黑熊精下山了似的。
　　“哎哟，小姑娘，就你自己啊？”
　　看到顾娇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丁怀山难得忍住几天没睡的暴躁情绪不好意思的对着顾娇笑了笑。
　　“丁大叔你回来啦，等等我去喊黄姐。”
　　常来常往的，顾娇也认识这是运输队的队长，连忙笑笑就想往后面走。
　　“等等。”丁怀山连忙喊了一声，看周围没人，快步先跳到门前大货车的前座，从驾驶室旁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包东西。
　　“你上次不是托我去省城时帮你看看有没有小女娃穿得小鞋子还有小奶瓶什么的吗？我弄了些你看看？”
　　丁怀山递过去，顾娇连忙接了，拿过来一看，是一双粉色小碎花的白胶底的小鞋，看着别提多可爱，还有一个玻璃的小奶瓶，几个橡胶的小奶嘴，连忙点了点头对丁怀山道谢。
　　“丁大叔谢谢你啦，这些多少钱啊？”
　　“都认得，收你十五块钱就行。”
　　丁怀山笑着摆手，顾娇却不肯占这便宜，她知道丁怀山常帮认识的人捎些东西，每次也都是从中能赚个五块十块的最少，她拿出二十塞到丁怀山手里。
　　“丁大叔，您能帮着买我就好高兴了，哪能让你一分不赚的，您来回的奔走赚的就是这辛苦钱，快拿着啊，要不下次我都不好意思让您帮我带东西了！”
　　话说得干脆，钱给的诚心，丁怀山想了想也就收了。
　　“那成，放心吧小闺女，下次还想要啥就和大叔说，大叔去省城里给你淘换来去。”
　　顾娇笑着应了，这才跑去后面喊黄月过来收货。
　　忙了一下午才把货点好摆放到库房，顾娇下班时只觉得全身都要累得散架，偏这时，一道身影慢吞吞的走进了供销社的大厅。
　　“顾娇，你这有糖吗？我想买半斤。”
　　蓝色条纹海军衫，军绿的裤子，白白净净的皮肤，俊秀的脸上带着微笑。董士文的目光让顾娇说不上哪里别扭，不过还是称了半斤水果糖给他。
　　收了糖票和钱，顾娇看对方还不走，有些奇怪的看去。
　　“你是不是也要回家啊，咱们一起走吧，反正顺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己走也不太安全吧。”
　　董士文的话让顾娇起了几分警惕，可是这些日子的确是她自己走路回家没错。
　　一开始是顾丽总是忙得晚些，她不太想等都是自己先走，而之后呢，是顾丽说是什么堂弟顾成最近在镇上要招工的电表厂里找了个活儿，在镇上借住在亲戚家的房子里，顾丽也就跟着在这边住了，反正有地方。
　　所以，自己这段日子可都是自己走的。也因为这个，惹来了个莫名其妙的人。
　　“唔，我可能晚点……”顾娇不知怎么拒绝才好。
　　“没事，我等你，反正我们一直都顺路的。我早回去也没什么事儿，都和队长请了假的。”董士文直接把话堵死。
　　顾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底里对三婶有些埋怨。
　　这个董士文，就是三婶给惹来的！
　　知青点的墙倒了，新彻的要几天才能住人，结果三婶硬是给她家弄来了个董士文，虽然姜美凤一力拒绝，可是都已经登记好了，全队人都看着，姜美凤又不能拒绝得太狠，惹人说闲话就不好了，再给扣个帽子，就不好了。
　　结果，也是点子背，就是没人接收姜美凤推出来的知青，没办法，姜美凤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把人硬是安排去了最偏的杂物房里，姜美凤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谁知上门来的竟然就是上辈子的渣女婿，那个董士文！
　　这还能不能好了？
　　姜美凤又气又恨，可退人也是不可能，只好天天捏着耳朵嘱咐顾娇，不要和那些个知青接触，那些人都不是啥好人，一个房子里住着，女孩子也要顾忌自己的名声，不要让人拿了话柄。
　　天天顾娇早出晚归，也就每天吃早晚时能见到那个知青董士文，对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可是这人也不知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在她快下班时跑到供销社来买东西，然后说要和她同路回家。
　　本来顾娇没多想，可架不住姜美凤危机意识大，在看到那个白眼狼负心汉和小闺女一起进了院子，姜美凤好悬没控制住自己上手把那个家伙打残！
　　晚上对着顾娇就是一顿的耳提面命的唠叨，大意就是不要再和这知青走太近，知青都是不咋地的。
　　顾娇被念怕了，看到董士文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对方刻意显摆的衣服或是财力，想的是，好烦，今天回去娘一定又要念她了。
　　想想就好累QAQ
　　顾娇咬了咬唇，没再理会董士文，而是扭头回后面把钱和票都交到了财务，对了帐，这才转身取了挎包。
　　终于下班了！
　　拿了丁大叔给带回来的包放到挎包里，不大的挎包被塞得满满当当，董士文眼睛闪了闪，连忙扶了扶斜挎的军绿色挎包跟了上去。
　　“顾娇，走啊，我们一起回去。”
　　董士文微笑着道。
　　“今天销销社忙吗？”急走了几步，看顾娇闷头走路也不吭声，董士文就开始搭话。“天热着呢，娇娇你慢些走。这包沉不沉，我帮你背吧。”
　　不止说话，董士文还想伸手帮着顾娇把挎包拿下来，顾娇连忙后退几步躲过董士文的手，脸都气红了。
　　“请别动手动脚的，成什么样子？还有，以后请你还是叫我顾娇或者顾同志。”顾娇小脸绷得紧紧的。“娇娇是我家长辈才能喊的。”
　　顾娇脸色难看，说得话也是直接，
　　“哟，怎么了？今天上班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
　　董士文没介意顾娇生硬的语气与动作，只是边说边笑。
　　仿佛顾娇刚刚的要求完全是说给别人听似的。
　　顾娇气结。
　　“娇娇！”
　　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顾娇眼睛都亮了，扭头就看到林志军开着拖拉机停到她们身后。
　　林志军深深的盯了站在一边的董士文一眼。
　　“大军哥！”
　　顾娇眼睛闪闪发亮，让人无法忽视，林志军开心的不行，连忙让了让。
　　“娇娇，你上来吧，我捎着你回去。”顿了顿，林志军不太甘愿，不过还是转过头问董士文，“董知青，你是不是也回去？”
　　“是的是的，那太好了。”董士文松了一口气，虽然想撩顾娇，可是走回去这一路真是太累人了。
　　一想到追求了顾娇的话，就得天天陪着走上这一大段路回队上，董士文就觉得前路迷茫。
　　可林志军的话点醒了他。
　　多好啊！
　　来这的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了，顾娇虽然是农村的，可比城里姑娘都娇气的。这天天上车下车的，他帮着扶一扶拉个小手，再在车里互相探讨一下人生，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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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风波起
　　“娇娇，后面颠, 你坐前面吧。”林志军道。
　　顾娇点了点头, 忙不迭的直接上了车, 坐到林志军边上。
　　董士文脸都绿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
　　“谢谢你了啊。”
　　董士文忍气憋气的上了后面的车斗, 还要和林志军道谢。
　　“哎, 不用这样，谢啥啊，都是一个队的，城里的人就是假客气。”
　　林志军故作爽朗的道，在看到董士文的脸色更难看后才满意的扭过头。
　　呵呵。
　　当他是傻子吗？
　　林志军一眼就看透了这个小白脸在打什么算盘！
　　“娇娇啊, 这些日子咱那边的河堤可能又要重修了, 乘着现在土还能挖得动就得好好忙一段日子呢，我来来回回要拉材料，不行晚上天天来捎着你回去吧, 省得天越来越短，你一个人走太危险啦。”
　　这年月坏分子不多的，不过第二生产大队背靠着个山，偶尔山里还会有熊或是狼或是野猪这些野兽下山，说来也挺吓人。
　　“也是呢, 那大军哥，这段日子要麻烦你了。”
　　顾娇吓得一跳, 想到之前也听说过杨二蛋媳妇前几年因为熊跑到家里被吓得差点疯了的事儿，心有余悸。
　　车斗后的董士文彻底的快气疯了。
　　这两个人还知道不知道后面有个人啊？
　　阴恻恻的看着顾娇的背影，董士文眼神冷了下来。
　　“娇娇, 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落单，你不知道，听说你那个大嫂家的小弟弟啊进了革委会，你们两家事闹成这样，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因为有些渠道，林志军无意中知道了似乎有人要找顾家的麻烦。
　　最近队上传的风言风语，林志军因为事关顾家更是到处找消息，今天他其实是特别的点了点顾娇的。
　　虽然他猜以顾娇的单纯恐怕猜不出什么。
　　不过有顾婶子呢，倒是不怕。
　　拖拉机每每进了队上，总有皮小子跟在后面疯跑，嘴里呼呼喝喝的，这一次也不例外的，董士文阴郁的眼神亮了亮，对着顾三叔顾德林家十一岁的大孙子和七岁的小孙子摆手。
　　“大胖三胖，过来过来，叔给你们糖吃。”
　　大胖抓着抹鼻涕的三胖快步跟着跑，可是小孩子哪里跑得过车，不过大胖年纪大聪明，直接抓着弟弟抄近路。
　　反正拖拉机一定会开到队上再停下来。
　　果然，跑到大队的房前，拖拉机已经停了，开车的林志国与顾娇已经没了影子，只有董士文还停在那里，两个皮小子看着董士文的挎包眼睛直冒光。
　　“来，给你们糖吃。”
　　董士文故作大方的在挎包里抓了把，其实一共也就拿了四块糖，一人两块，心里疼得直滴血。
　　“一人两块，不要抢啊。”董士文脸上带着笑，心里咬着牙。
　　“真好吃。”大胖和三胖直接把糖剥开包装纸放到嘴里，另一块也放到兜里，再把糖纸也装好。
　　那都是炫耀用的，可不能丢。
　　“你们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啊？”董士文摸摸三胖的头。
　　“姑姑捎信说是明天回来。”大胖看了眼只会含着糖只会傻乐的弟弟，替他答道。
　　“好，回家去吧，我也要回了。”
　　董士文满意了。
　　***
　　还好，这次没有看到董士文那个渣渣和小闺女一起走进院子，姜美凤心里很是安慰。
　　不枉她在闺女身边化身了唠唠叨叨的碎嘴大妈，还是有效果的。
　　“娘，这几天队上要修河堤呢。”顾娇喝了口玉米糊糊，想了想和姜美凤嘀咕。“大军哥说这段日子要从镇上帮着拉东西回队里，让我天天坐他的拖拉机回来。”
　　“行。”姜美凤点了点头。她对于林志军还是相信的，这小伙子挺好的，稳重又聪明，真心的喜欢着她家娇娇，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惜两个孩子有缘无份。
　　顾娇上辈子就是看不上林志军，早早的和董士文结婚了，自顾娇结婚后，林志军就离开了第二生产大队，再也没回来过。
　　“那怎么行。”顾德忠不乐意了。“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林志军那小子那点花花肠子，他还能不知道？
　　“我们娇娇才多大，你别管了。”姜美凤没好气。
　　“咱娇娇都十六了，我这不怕队人有人嚼舌根吗？”顾德忠心口一堵。
　　“总比咱娇娇和个小白脸走一起强，你还没看出来那小白脸的花花肠子？”姜美凤脸色一黑。
　　“……”顾德忠被怼回来很是郁闷，可是又不敢再反驳媳妇。
　　顾建文和自家媳妇互看了一眼，两人也是大气不敢喘。
　　家里两个大佬的刀光剑影，一不留神很容易就被误伤的。
　　董士文吃着顾建武送到房间的晚饭，心里别提多郁气了。
　　当初他也是有了些小心思，这才来了顾家的。
　　早前刚到队里，他就听说了队上有个战斗英雄，是拿国家给的津贴的，当时倒也没想太多，然而，这下乡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他来的时间巧也是不巧的，正赶在秋收后来的。队里分了粮食不假，却是借的，因为他没工分。
　　这也就算了，虽然欠上一年才能还上，可好歹是有粮添肚子，谁知却都是粗粮！
　　董士文自认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可是，这上顿下顿的地瓜、玉米、黑面，啥时候是个头啊！
　　而且就连黑面都不多，就那么小半袋子，吃上一年完全是天方夜谭。
　　这也就罢了，这几天帮着在村里做农活，帮着晒玉米，收几茬早熟的秋菜。
　　好么，累得他完全直不起腰来！
　　而这，只是最基本最清闲不累的农活！
　　想到今天早上大队长林向军说的，明天开始知青们也要一起去河堤上帮着干活，董士文只觉得嘴里的玉米糊糊都是苦的。
　　董士文清楚的意识到他完全干不了农活。
　　至少短期内是不用想的。
　　最可怕的，是他干得少就是工分少，工分少明年分粮就少，分粮少代表着欠的粮食还了也许剩下的粮他完全撑不下去……
　　这根本就是个恶性循环！
　　董士文也就是在这种压力下才会寻找村上粮食充足富裕一些的人家。
　　于是就让他打听到了顾家。
　　想起来初来第一天看到的顾娇，董士文心里一动。
　　他倒不是想娶个农村的女人，可是定个亲倒是不怕啥，大不了到时他一走，他之前给家里去了信，家里也回了消息，让他最多等两年，就能把他招工或是报病弄回去。
　　只是这两年也真的太难熬了。
　　顾家就是董士文选的跳板。
　　不过，董士文没想到阻力会这样大。
　　不要紧。
　　他有的是办法。
　　***
　　第二天是大晴天，阳光正好。
　　清晨，暖融融的太阳落在顾家的院落里，照出一片金灿灿的光晕。
　　姜美凤和李英正在做早饭，就听到了一阵轰轰的人声在院门外响起来，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半开的院门被人一脚踢开。
　　“这里是第二生产大队顾德忠家吗！”
　　宏亮的嗓音在院子里喊了起来，那声音太大，快在第二生产大队上空形成回音了。
　　整个第二生产大队在这声音下如同被丢入石子的水面，光影斑驳间连水都似乎活了起来。
　　革委会的人是直接冲进第二生产大队的。
　　在有心人的指点下他们并没有和队上联系，因为似乎他们要收拾□□的人和队上的人有很亲近的亲属关系。
　　平常革委会的人倒是不介意的，再亲近能如何，这些年，亲生父子母子反目成仇翻脸无情的不要太多。
　　不过，第二生产大队太过特殊了，革委会的人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和队上联系，选择了直接冲到顾家。
　　当然了，这里有李民的功劳。
　　李民为了这可是送了来找事的小头目一身的列宁装，还有五十块钱，可是下了血本的。
　　不过不送也不行，不然没人敢来。
　　第二生产大队凶名在外的。
　　革委会来找事的小头目姓冯，叫冯建党。当然了，这是他后改的名字，他自认一颗红心奉给党的，如今接到举报，有人要挖社会主义墙角，剥削劳动工人阶级人民，他当然要站出来了。
　　至于什么李民许诺的事后得的东西一人一半？这是完全不存在的。
　　得了就是他的，有李民什么事？
　　带着这样的美好理想，天还没亮，冯建党就纠集了一群小兵们，打算好好用气势去压倒敌人，并且取得喜人的战果。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冯建党在革委会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天不亮也就招了大概三四十人上来。他原本是很满意的。
　　然而，事实却是出了个意外。
　　有个多嘴的小兵问了问要去哪里打倒什么人。
　　李民乐颠颠的回了句第二生产大队……
　　还没来得及说是谁家呢，三四十人就一哄而散。
　　谁也没敢来。
　　都是附近的，谁不了解谁？
　　第二生产大队的强悍，谁敢去捋虎须？
　　冯建党嘴都气歪了。
　　没办法，李民又跑到了临镇，现去找了冯建党的小舅子，纠集了一批离的远些的小兵过来。
　　“这是顾家对吧！”
　　冯建党气势汹汹的对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姜美凤和李英问道。
　　“是啊。”姜美凤看着黑脸五短身材的冯建党淡淡的，一边的李英有些害怕，可还是咬牙挡到婆婆身前。
　　“你们谁啊？”


第三十七章 浪打头
　　“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叫顾娇的，快出来！”
　　冯建党一脸的傲慢与轻视。
　　“明明在供销社里上班, 多好的工作啊, 偏偏觉悟不高, 居然还起了歪歪心思, 妄想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 这种事情在我们的新社会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你们是谁啊。”
　　顾娇正在后面的堂屋里洗脸，那里紧挨着厨房，冬天取热水也方便，一开始并没听到院门处的喊叫，可是后来喊她的名字。她倒是听的清清楚楚, 哪里知道一出来是这种阵仗。
　　看到一群胳膊带着红袖标的人闯进来还找她, 顾娇脸色惨白。
　　“你就是顾娇？”
　　冯建党的脸色不太对，一双含着邪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姑娘与从前他看的农村姑娘显然不太一样, 皮肤白嫩容颜娇美，穿着一身白底小碎花的衬衫，下身是军绿的裤子，一双黑布鞋。
　　“是我，我就是顾娇。”
　　顾娇忍着害怕看向冯建党。
　　她是知道革委会的, 更知道被革委会盯上人也就没好儿了。
　　当初镇上就有人被盯上了，天天游街、批、斗的, 很多人都是没挺过几次就自杀了。
　　还有的众叛亲离，被亲人亲自上去批斗的，那才叫真惨。
　　想到这里, 顾娇心都怕得要跳出来了。
　　可是她却必须要面对的。
　　手指都在发抖，顾娇忍不住把手放到了背后，不想让人看出来她那么怕。
　　姜美凤心疼的不得了，可是，没等她第一时间冲出去呢，李英先冲到了顾娇身前，把小姑子一把拉到了身后。
　　“你们有什么事啊，我家小姑子平常勤恳努力，工作认真，领导都是称赞有加的，你们这算什么？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拿出证据来。”
　　李英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喊出来。
　　小姑子可是公婆的命根子，而且对他们一家三口很好，尤其是小珠珠，虽然年纪还小着，可昨天小姑子才把给小珠珠买的小鞋子和小奶瓶送到她屋里。
　　小姑子一个月开的钱大多都给了婆婆李英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感动。
　　疼爱珠珠的亲姑姑她当然珍惜了。
　　总之，小姑子是没出门子的小姑娘，她一定要护得好好的。
　　姜美凤没防备，二儿媳能做到这一步，这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呵，这真是奇了。”冯建党呵了一声。“居然有人敢无视我们革委会，想来你们家真是想把资本主义做派进行到底了。无视我们劳动人民对你们的意见对你们的反对是吗？”
　　看这顾家这三个女人只是抱做一团不肯理他，冯建党眼睛里的阴郁狠厉满得要溢出来似的。
　　“我给你们个机会，要是你们主动和顾娇划清界线，那么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们顾家。”
　　“我们顾家怎么了？我家老头子是战斗英雄，一辈子都在为人民奋斗，如今老了老了还要被你们诬陷我们的女儿吗？”
　　姜美凤直接啐了一口，心里却想着，顾德忠到底去了哪里了，大清早的不好好在家呆着，看看，被人欺负上门了都！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冯建党气得不行，指着姜美凤三人骂了一句，接着手还对着身后的人一挥。
　　“给我把她们拉到麦场去，我们开个批斗大会！”
　　要是往常，这些人早就像盯上肉骨头的疯狗，狂吠着冲上去了，起码也得咬得这家人一身血了。
　　然而。
　　这一次，冯建党的手一挥，却硬是一片安静。
　　他娘的连风都没有的平静。
　　冯建党呆了呆，脸上已经摆出的得意凶狠都僵在脸上，回过脸，却看到的是自家的手下被一群手拿着锄头鎌刀的男人们架在了一边，围成一圈好像是被恶狼盯上的小白兔，瑟瑟发抖。
　　有三个男人，一脸黑沉的站在院门那边。
　　其中两个的眼睛里，愤怒如若实质的盯在他身上，另一个也是一脸的怒色。
　　“你们是谁？这是做什么？”冯建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低头盯了一眼，胳膊上革委会的标志红袖标还好好的戴着，没丢啊！
　　“我们可是革委会的！”这群泥腿子知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啊？冯建党被第二生产大队的人这种与众不同的应对惊呆了。
　　“革委会的又怎么了？”顾德忠冷笑起来。
　　“娘的老子在战场上杀人时你小子还在家里撒尿活泥玩呢，跑老子家里装人来了，你也配！”
　　顾德忠气势全开的上前，一把拎小鸡一般的来抓冯建党，冯建党被对方那冷厉杀气腾腾的气势吓得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然而，挣扎显然是多余的，顾德忠一把拎着他的领子拽起来，因为冯建党个子太矮了，顾德忠一提他就双腿离了地，急得直蹬。
　　“你要干什么你？我和你说我可是党的接班人，党的最忠诚的建设人，我是……”
　　“行了，党要知道你当了接班人，党会哭的。”
　　顾德忠又呸了一声，看热闹的第二大队的男男女女再也忍不住的哄笑出声。
　　“就是啊，看你那个傻了吧叽的样子吧。”
　　在场的众人笑开了，时不时的有一些妇女指指点点，把这些小兵都嘀咕的面红耳赤。
　　“李民，你给老子滚出来。！”
　　顾德忠扭过头，拎着两脚直蹬的冯建党扭身喝了一声。
　　“啊？”李民缩到了队伍的大后方，本来在看到村里的人都围过来他就躲到一边，想用人群里的人来淹没他，可惜没成功，还是被顾德忠逮到了。
　　“叔？”
　　李民抖瑟瑟的，众人连忙往后退，给李民让了让道，李民就露了出来，一张脸缩成一团，对着顾德忠一脸的谄媚。
　　“我就是……就是过来看看你……”
　　“我问你，革委会的人是你带来的？”顾德忠挑眉。
　　“啊？不是不是，是他们……”李民双手直摆想要否认，谁知顾德忠手上还吊着的冯建党立即投过来狠毒的眼神。
　　“哼，你也不用不认。这一群里，就你知道我家，你们连问人都不问，直接冲过来，难不成还能是别人指路？这里，除了他们就你一个外人。”
　　顾德忠说完也不理会李民的辩解，只是手一松，冯建党掉下来摔了个满脸灰。
　　“你啊，也不打听打听再来，我们第二生产大队，可不是你们革委会能随便来的地方。”
　　顾德忠的唇角都是冷的，看冯建党不解的看过来，笑了笑。
　　“李民没告诉你们一下，这十里八乡的，有很多人都不敢跑来第二生产大队里来闹事儿吗？”
　　冯建党一听，就想到今天早上纠集的那一批孙子。
　　可不是，开始还说一起行动，一听来这第二生产大队立即就萎了，跑得一个不剩，让他想问问是咋回事都没机会抓个人问，李民又说不知道。
　　等等，难道李民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建党忍不住问顾德忠。
　　“革委会六年前曾来过第二生产大队。”顾德忠冷冷一笑。
　　“硬是说村里老姜家的儿子姜二青在城里耍流氓，还说什么进行什么反革命的行为。呸，那二青子从小在村里长大，连村都没出去过，跑来安这罪名不就是看我们生产大队没人想欺负欺负吗？我们这儿的人啊，就看不得这种恶事。”
　　“你猜，那批下来找事儿的家伙怎么样了？”顾德忠对着吓得腿在抖的冯建党露出邪恶一笑。
　　“啥、啥下场了？”冯建党只觉得自己快尿裤子了。
　　“当然是杀了！”
　　顾德忠阴恻恻的说，看冯建党吓得直翻白眼又乐起来。
　　“你看你吓的，逗你玩儿呢，现在是新社会，哪里能随便杀人。”
　　冯建党只觉得自己死了又活过来，结果又被顾德忠的一句话吓得要死了。
　　“我们只是把他们捆吧捆吧丢深山里去了，死不死的，看看山里的风景吧。”
　　冯建党眼白一翻。
　　晕了。
　　顾德忠冷冷一笑，转过头看着还瑟瑟发抖的李民，淡淡的笑了笑。
　　“小子，我看你爹啊，手太懒了，不然也不会教不好你。”
　　李民整个人都吓懞了。
　　顾德忠也不怕麻烦，先是吩咐人，把这些人都捆得结实些，一会儿送山上去，这边，却抓起了李民往第一大队走。
　　“你们先看着人，我一会儿就回来。”
　　怒意之下，顾德忠把当兵时的本事都用上了，虽然手上半拖半拽着个人，却一点儿也不慢，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第一生产大队李家大门口。
　　现在正是上工的时候，队上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上工了，跟在顾德忠身后看热闹。
　　“这位是李家兄弟两的亲家吧，这是怎么了哟，民子，这是咋啦？”
　　村里的老闲汉好奇的跟在顾德忠身后一个劲儿的搭话，顾德忠没理，李民不敢说话，只是觉得身上被顾德忠拖拽得身上骨头要散了，脚因为刚刚努力跟上顾德忠都磨出了泡了似的。
　　“亲家？”李老大眼睛好悬没掉出来，看看顾德忠再看看他身边灰头土脸的李民，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了。
　　“亲家，你上工？”顾德忠一脸肃然。“我看你家弟弟不会管孩子，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给他打个样儿，省得他有心无力！”


第三十八章 惊涛岸
　　李老大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才好，只得僵硬的笑了笑。
　　“呵呵, 是、是吗？”
　　顾德忠的话让正看热闹的老闲汉也吓一跳, 不过随即眼睛里就流露出几丝兴奋的笑来。
　　“那可敢情好啊, 就是我刚看到李老二和他大儿子早早去上工了。”
　　那闲汉想了想。
　　“看着心情还挺好。”
　　李老大听得嘴角直抽, 可顾德忠却没理会, 直接了当。
　　“那就烦你帮我把他们叫回来。”
　　“好咧！”那老闲汉为了看热闹也是挺拼的，平常上工都是磨洋工的，结果眼下立即跑得飞快。
　　跑都快看到残影了。
　　李老大尴尬的站在那里，颇不知如何是好，顾德忠看出来了。
　　“亲家, 你该上工就去上工吧, 没啥大事，我一会儿忙完了也得回去，就不去你那里了, 我这也忙得很呢。”
　　“哎、那、那我就不让你了，改日来我家坐坐。”
　　李老大干巴巴的说完，又扫了眼人不人鬼不鬼的李民，扭头去上工了。
　　今天去拔草，事多着呢。
　　李老二今天上工与往常相比早一些, 没办法，人逢喜事精神爽。
　　听自家儿子说今天就要去找顾家的晦气他心里美着呢, 走路都带风的，带着脸垮垮的大儿子去计工员那里打了声招呼，就下地了。
　　如今也没啥太重的活, 就是看看地里的红薯，拔拔草，过了十月就要收红薯，现在地里绿映映的一片，喜人着呢。
　　到了地里三三两两的已经有人在忙，都是打算早早干完了好收工的。最近农闲也没啥事，都说要修河堤了，不过现在也没消息。
　　“李二伯，你来啦。”
　　打招呼的是同族的一个后辈，叫树生，看到李老二过来露出了笑来打了招呼。
　　“嗯。”李老二矜持的点了点头，最近如果不是农闲活儿不重，他是不会下地的，年纪大了，他也是要享儿女福的人了。
　　树生也习惯了这位堂伯傲气不理人的性子，只是憨厚的笑笑就低头继续干活儿了。
　　李老二与李中分别站到自己分的那片地上，弯腰开始干活儿。
　　然而，显然这一天不是干活儿的日子，还没拔几下呢，村里有名的老闲汉就在地垄边上喊开了。
　　“李老二！李中他爹，快点儿啊，你家出事了，快回去吧！”
　　李老二听了心里一紧，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站起来疑惑的看向李中。
　　父子两个都有些迟疑不定，那老闲汉是知道李老二的，生怕说多了这个外硬内怂的老犊子再不敢回去他看不得热闹，眼珠一转继续喊起来。
　　“你家大儿媳好像吵着肚子不舒服呢。”
　　在闲汉身后来到地里的人不由得嘀咕起来。
　　“这闲汉为了看热闹真是不留口德。”
　　李老二父子哪里知道那是诓他们回家呢？一听都急起来，飞快迈了腿就放开步子跑起来。
　　到家里门口时都跑得大汗淋漓的。
　　这时的顾德忠早就进了院子了。
　　李二婶子僵着脸抖着手，硬是不敢出门。
　　原本她正和儿媳在家里厨房收拾，女儿李华也吃了早饭回房歇着去了，只六个小崽子不得消停，一大早就闹腾得厉害，被她给打发出去了。
　　三个小丫头去队上领了割猪草的活儿，背着筐走了，三个外孙子和村里的孩子跑没了影子，也不知去哪里野了。
　　结果就在这时候，顾德忠上门了。
　　李二婶子心都哆嗦了，老儿子为了啥被顾德忠拎回来她心里清楚着呢，顾德忠也不管那些，直接喊了一嗓子。
　　“老大媳妇，出来！”
　　李华正躺在炕上心里打算着，弟弟回婆家找事时也说了的，一定帮她出气收拾顾家人，定要让顾家一大家子来她们李家磕头陪罪才算完，她心里正得意呢，就听到这一声炸雷。
　　惊得李华直接掉下了炕。
　　“公公？”这是公公的声音不假吧？
　　李华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脚都不太好使，因为她听出了顾德忠声音里的愤怒，吓得她第一时间就想躲起来。
　　可是喊的是她，她不出去也不行啊。
　　李华快步往外走，接着就听到她娘的哭嚎。
　　“姓顾的你这是干啥，快放了我儿子，你这是要弄死他吗？杀了人，杀人了啊！”
　　一顿尖锐的怒骂声，让李华心头一阵乱跳，她冲出来，就看到了让她心惊胆寒的一幕。
　　顾德忠正在暴打着李家的宝贝疙瘩李民。
　　李民哪里受过这个？
　　李老二都气疯了。
　　自家养大的儿子，居然被人拎到家门口来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顾德忠你是啥意思，欺负我们老李家没人还是欺负我们第一生产大队没人？”
　　最后几个字是李老二用胸腔吼出来的，为的自然是找人来帮他出头，可惜，顾德忠一点儿都没当回事。
　　呵呵，他可比这个老东西还气呢。
　　“欺负？”
　　顾德忠冷笑。
　　“我倒也想问问你呢，你们是欺负我们第二生产大队没人吧？你儿子领着革委会那一帮狗跑到我们大队去乱咬人也就算了，还想打我闺女的主意？我就想问问了，你们这是和我顾家结亲还是结仇？不看别的，你闺女是我儿媳妇吧？老大媳妇，你出来的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你弟弟去咱家里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在顾德忠瞪得狠厉的眼神下，原本的否认李华噎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李华结结巴巴的，可是她那一脸的心虚已经让看热闹的众人都知道了答案。
　　第一生产大队的人们都惊讶起来，几乎都用同情的眼神看向顾德忠。
　　娶了这样的一个媳妇，简直就是搅家精啊。
　　更不用说这李老二家，自家的亲家都能这样对待，可见多不地道了。
　　革委会是啥，现在的人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才好呢，结果这李老二家的孩子进了革委会也就罢了，居然还整起了自家的亲戚？
　　一时间，原本有些对顾德忠跑来人家家门打孩子的行为不满的人也都觉得这是老李家自作自受。
　　这要是他们，怕不止是上门打孩子吧？
　　顾德忠手下有准，一直到把李民打得声都喊不出了，才丢到了院子里，李二婶子哭天抢地的扑过去。
　　“民子啊，你咋样了，你可别吓娘啊，你出声啊。”
　　李民像条离了水的鱼一般，张着嘴拼命的喘气，身上的骨头好像都移了位不说，眼前都在冒着星星。
　　太他娘痛了。
　　痛得他一丝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了。
　　然而这并不算完。
　　顾德忠捏着拳头指着李老二喊出了他的大名。
　　“李青山，我告诉你，你这样算计了我顾家以为我们顾家就怕了你吗？你和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样，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今日你敢算计我顾家，他日就能算计你别的亲家，你的亲人你也一样不放在眼里，想怎么算计都成？我告诉你，你还没这么大的能耐。今天教教你，以后管教不肖子就得拿出本事来，别和个怂蛋一样只知道算计自家亲近的人。”
　　骂完了之后，上前对着李老二李青山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拳。
　　李老二直被打得弯腰倒地，李二婶子扑过去又是一阵哭，李中吓得脸都没了血色，在顾德忠看过来时无法控制的连连后退竟然躲到了李二婶子身后。
　　“嗤，一窝软蛋！”
　　顾德忠冷笑一声。
　　接着，顾德忠冷冷的看向李华。
　　“老大媳妇，孩子们呢？”
　　“啊？大、大宝？”
　　李华吓得抖着身子四处扫看，很快就看到猫到人群里的三道身影，连忙招手。
　　“过来。大宝……”
　　大宝吓了一跳，在看到爷爷那冷厉的双眼与冰冷的表情时忍不住一手拽了一个弟弟往后躲。
　　“不要，不回去干活。”
　　大宝看出爷爷的意思，吓得连忙往后躲。
　　看着大宝三兄弟的样子，再看了看李华，顾德忠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这一大三少明显还欠收拾，正好，让她们在这里继续受教育好了。
　　“李青山，我告诉你，以后不用再上我顾家的门，我们没你们这门亲家，懂了吗？”
　　顾德忠抖抖袖子，直接就走，看热闹的人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让顾德忠顺顺当当的就那样扬长而去了。
　　李青山阴狠的捂着肚子，在第一生产大队众人的嘲笑里咬得嘴唇都破了。
　　这仇，他们结定了。
　　“爹。”李华看顾德忠走了，连忙上前想扶，谁知，却被李二婶子一把推开。
　　“滚开，你个死女子。”李二婶子又气又恨。“要不是你嫁进了那个煞神家里，怎么闹成这样子啊你这个丧门星！你看看你爹和你弟弟让他打的。”
　　李二婶子说着心头一惊，刚刚还张大嘴喘气的儿子翻着白眼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声哀嚎，李二婶子指着李民想说什么，却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又急又气的晕了。
　　李大嫂上前一把推开了李华，和李中一起，又喊了看热闹的人帮帮忙，连拖带抬的，好歹是把晕在地上的三个弄到了屋里去了。
　　李华茫然的拉过大宝三个，心里惶恐的同时，一种不详涌上心头。
　　她总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好像到了头了。


第三十九章 定海针
　　顾德忠匆匆回家里，出乎他的意料, 家里乱成了一团。
　　姜美凤正追在顾建斌的身后挥着手里的擀面杖追着打呢。
　　不得不说顾德忠与姜美凤这对夫妻颇有夫唱妇随的良好家风。
　　顾娇惨白着想拦, 可是无从下手, 只追着姜美凤跑, 李英则是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珠珠泪眼汪汪的, 院子里那捆成粽子一样的人已经没了影子，顾建武也不在，想来是送山上去了。
　　顾建斌身手灵活着，姜美凤哪里追得上他，只追得气喘吁吁的。
　　顾建斌边跑边劝着。
　　“娘你说你怎么脾气这么暴啊, 你看你没帮我转正我也没说啥啊, 你这倒不乐意了。”
　　“你个兔崽子！”姜美凤听了更生气。“老娘给没给你消息，珠珠满月不回来，你现在回来作啥？又有事了想求你爹娘了？我告诉你个白眼狼你别想了。”
　　“娘你看你这暴脾气。”
　　顾建斌听到身后风声只觉不好, 往前猛得加速才躲过姜美凤呼来的一杖，身上立即出了冷汗，这一棍子下来他能顶住？
　　接着一个大大的的巴掌就扇了过来，直接拍到他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的摔到地上。
　　“你个小兔崽子！”
　　顾德忠暴跳如雷。
　　“居然敢躲？还跑着让你娘追？谁给你的胆子？我问你谁给你的胆子？”
　　顾德忠一边说一边劈头盖脸的大巴掌, 打得顾建斌七荤八素，抱头鼠窜。
　　姜美凤看顾德忠回来了, 也不追了，叉着腰在原地直喘气，顾娇连忙上前拉着姜美凤的手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娘, 你别气了，你看，我爹帮你出气呢。”
　　顾娇刚刚追着姜美凤拦着她，一是有些心疼三哥，二就是怕姜美凤气坏了或是追打三哥时再摔着。现在看姜美凤气得脸色发白直喘，心疼不已，心里不由得开始怨怪起了顾建斌。
　　平常顾建斌算是最疼她的，当然，是指这个哥哥从小就顾着她，什么事儿都顺着她，对他很好。
　　只是，刚刚顾建斌回来，明明看到那革委会的人，也知道了那些人想抓她，却一句关心都没有，反倒埋怨起了姜美凤没帮他害得他在丈人家里失了面子一直被看不起，顾娇心里有些寒心。
　　难道三哥从前那些关心都是假的吗？
　　她不信。
　　可是，如果不是假的，为什么连问都不问问她？
　　现在已经是供销社上班的时间了，而她还在这里，三哥都不关心的吗？
　　李英默默的哄着自家的女儿，心里想着心事。
　　最近公婆都不太对，尤其是公公啊。
　　从前再生气也只是喝斥几句的，最近不知怎的，迷上了打儿子这项运动？
　　不成，她得和她家建武说说，最近离公公远点儿。
　　婆婆打上几下不要紧，这公公可是上过战场当兵的，下手狠着呢。
　　建武再皮糙肉厚也怕是抵不住啊。
　　***
　　“凤儿，没事吧？”
　　进了屋里，顾德忠肃了一张脸问，姜美凤脸色缓过来一些，坐下来也不想说话的样子，顾德忠有些心疼，手痒，还想打儿子。
　　顾建斌战战兢兢的跟在姜美凤身后进了屋儿，看了看顾德忠的脸色坐凳子都只坐半个，一副随时要逃的软蛋样子。
　　“你说吧，回来做什么？”
　　姜美凤脸色不太好看。
　　“没、没什么了。”
　　顾建斌哪里还敢说啊，怕说出来他爹真会把他揍死！
　　可是不说……不说以后恐怕会揍得更惨。
　　顾建斌犹疑不定。
　　“说吧，不然我就让你爹收拾你。”
　　姜美凤打起了精神。
　　其实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气恨交加下上手。
　　“娘，其实，是白绪、白绪有了，您又要当奶奶了。”
　　顾建斌的表情算不上高兴，一脸的纠结好像他不是要当爹，是要当冤大头。
　　“你媳妇怀了娃是好事，你那是什么脸？”
　　顾德忠狠瞪过去。
　　“还、还是您和我娘啊。”
　　顾建斌慢吞吞的说，眼神不住的在顾德忠和姜美凤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那时不肯帮我，让我转正，我去求了我老丈人，结果……”
　　顾建斌咬了咬牙。
　　“我大舅子前些日子受了些伤，大夫看了，以后怕是不能生了。”
　　“什么”即使以顾德忠的城府，也被这消息惊了一惊。亲家除了白绪可就那么一个儿子，听说结婚一年了还没有孩子，这就、不行了？
　　“是的，大夫说基本上就是没指望了。”顾建斌抬眼看向顾德忠。“我老丈人说了，这白家的根不能断到他的手里，所以、所以想把白绪的孩子改成姓白。”
　　最怕的就是这屋子里突然变安静。
　　顾德忠垂着眼，低下头没接话，另一边，早就知晓是怎么回事的姜美凤只是冷冷的一笑。
　　上辈子顾德忠不肯答应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和顾建斌生了嫌隙。
　　在顾建斌看来，家里大哥二哥家有儿有女，那他的孩子姓什么又有什么打紧的？顾德忠不同意，那就是挡了他靠着孩子在老丈人家里站稳脚，他那老丈人早就承诺了，若是顾建斌的孩子姓白，整个白家以后就是那孩子的。
　　顾建斌两口子可不是什么善人，那还哪里仐客气的？拼死拼活的硬是想办法让孩子改了白姓，为这个甚至不惜害死了顾德忠……
　　姜美凤的脸色惨白，神色冷厉。
　　最讽刺可笑的，却是最后那个白老大在医学进步后，硬是治好了自己的病，在姜美凤瘫在床上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大胖小子双胞胎。
　　那时姜美凤之所以知道还是听了李华的兴灾乐祸。
　　这样的白眼狼，他的孩子姓什么又如何呢？姓白？还真是姓对了姓了！
　　“爹、娘，”看顾德忠不吭声，姜美凤脸色极难看，顾建斌心里有些急切。
　　“您看，我大哥家三个大孙子，我二哥家一个小孙女，您二老也算是孙子孙女都有了，也就行了，我家里这个姓啥有啥要紧的，这孩子算起来也有白家一半的血，更不要说我老丈人和大舅哥都说了，以后这孩子生了，就是老白家亲孙子，以后白家都给他，你们二老想想，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吗？”
　　.白家那在县里也算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了。
　　白绪她爹在纺织厂更是人脉广、本事大，他娶了白绪，虽然当时出了些流言蜚语，可是如今他们结婚四个月了，啥事也没有不说，白绪还有了，这厂里哪个不羡慕他？他转正之后，哪个不高看他一眼？
　　这些都是白家给他的，顾建斌更心里清楚，他想在纺织厂里往上爬，有发展，就得哄好了他老丈人他老婆，舍出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就得了这么些好处，这是多好的买卖？
　　他爹他娘咋就想不明白呢？
　　顾德忠看着顾建斌眼珠子来回乱转，心里更是对这三儿子亲近不起来。
　　这孩子，真就是为了钱财权势啥也不要了。
　　八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德忠，不行就依了老三吧。”
　　姜美凤不打算再如上一世那般，撒泼打滚的不同意，顾德忠因而也是一万个不答应，最终惹来这个白眼狼的记恨。
　　想当白家人，那就去，想让孩子姓白，她也不拦，她倒要看看，这辈子她这个自认为是个绝顶聪明人的三儿子，能不能如愿以偿。
　　“行，之前是我想岔了，那就姓白吧。”
　　姜美凤干脆的道，引来顾德忠惊讶的一眼，不过，姜美凤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太多了，顾德忠也就不问了。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这孩子就算姓白也是咱老顾家……”
　　顾建斌还自顾自的想说下去，结果突然觉得刚刚的话哪里不对。
　　姓白？依了老三？
　　顾建斌惊讶的抬眼看向自家爹娘。
　　这、这是答应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姓白了，那有些事咱就得说道一二。”
　　姜美凤冷冷的笑了笑。
　　“老三，咱老顾家呢，也是讲理的人家，既然你想着把孩子给了白家，那你这和上门女婿也就不差啥了，爹娘没本事，让你委屈了这些年。
　　好不容易，你和你的娃都成了白家人，那以后，再回顾家，也就是上门做客了。有了白家的东西，想来你们两口子也就不惦记你爹娘这些破烂东西了吧？以后爹娘百年之后，家里的东西，也不会给姓白的孙子或是孙女，这事儿，老三你要明白。”
　　顾建斌听得脸都青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姜美凤时只觉得哪哪都不对。
　　这还是疼爱他的娘吗？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他当白家上门女婿？
　　他可是个大男人！
　　然而，顾德忠却没理会三儿子的不愤与反对。
　　孩子的想法对他来说从来就没那么重要，在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凤儿的事才是顶顶要紧的。
　　顾建斌抗议了半天，不想同意却也没办法。
　　顾德忠对他说了，要么就让孩子姓顾，回顾家，要么就让孩子姓白，离了顾家。
　　没别的选择。
　　等到顾建斌下了决心一副沮丧到极点，受了严重打击茫然踉跄着走了，顾德忠抓着手里的旱烟袋看着姜美凤冷笑。
　　“凤儿，要不要和我打个赌，这小兔崽子其实心里美着呢？”
　　“也不能这么说，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再只是三瓜两枣的，他也心疼啊。”
　　顾德忠哈哈大笑。
　　这小子是抠索，从小的。


第三十九章 傻呆呆
　　李英做好了饭，听着东屋里没什么动静, 只好喊着自家公婆吃饭, 这边, 又去屋里喊小姑子。
　　“娇娇吃饭了。”李英进了屋。
　　小珠珠一天天大起来, 清醒的时候也多, 不像在月子里，都是睡觉多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珠珠一双黑幽幽的双瞳看过来，唇角弯起。
　　“嫂子, 珠珠笑了, 你快看，她有酒窝。”
　　顾娇别提多惊喜了，还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
　　软软嫩嫩的, 手感极好。
　　“可真是呢。”
　　李英也惊喜的看过来，又扭头看看顾娇。
　　“我和她爹可都没有酒窝，人家都说女儿像姑，娇娇，珠珠和你酒窝长的位置都一样。”
　　顾娇愣了愣, 摸摸自己的脸。
　　可不是，家里还真就只有自己有呢, 听娘说是像姥姥。
　　顾娇心里一甜，看着小珠珠心里更疼爱了。
　　“快吃饭去吧，一会饭都凉了。”李英催促顾娇。“你先去吃, 珠珠我看一会儿。”
　　“那行，嫂子我先吃，我吃快点儿一会儿来替你。”
　　顾娇应了就去了厨房。
　　她知道二嫂多年有这一个孩子，和眼珠子似的，再有爹娘在家，自己让二嫂先吃也是不现实，连忙去了厨房里吃饭。
　　“你二嫂呢？”姜美凤已经和顾德忠坐下了。
　　“珠珠醒着呢，二嫂就看了呢。”顾娇应了声，厨房里饭菜早就摆好了，粥都一碗碗盛得好好的。
　　“你大哥呢？”
　　顾德忠脸色黑沉，想到家里居然只留了姜美凤母女还有二儿媳及孙女儿这三个半的女人，顾德忠心情就好不起来。
　　“大哥去上班了，他说单位有事，没吃饭就走了。”
　　顾娇声音小小的，姜美凤脸色更不好看，只是在饭桌上，当着顾娇，有些话姜美凤想想就没说。
　　哪是有什么事？革委会刚来时，老大就在家里，却躲在屋里不吭声，顾德忠收拾完了人抓着李民走了顾建文从屋里出来时脸色别提多难看。
　　说句不好听的，就和死了爹一般。
　　再后来就一脸别人欠他五百万的德性骑着车就走了。
　　顾娇完全是美化了顾建文当时那副苦大仇深的德性。
　　“娇娇，你今天是不是迟到了？”
　　顾德忠终于觉出了哪里不对，看了看天色怀疑的看了眼顾娇。
　　“今天出了这件事，我想了想，还是给娇娇报上病假，躲几天，在镇上就娇娇自己，我看顾丽就是靠不住的，万一有人找娇娇的晦气，我怕出事。”
　　姜美凤犹豫了一下，想起再有个两三年，就要恢复高考的事情，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德忠，我想着，娇娇这个工作，要不就不做了。”
　　“什么？”
　　顾德忠和顾娇齐齐讶然。
　　“这段日子，虽然还是斗个不停，可我想着，乱了也这么多年了，想来，早晚也是要有些说法了，现在当工人是光荣，可是，我想着，以后啊，还是知识分子的天下。”
　　姜美凤纠结的想了想，不知要怎么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顾德忠却已经领悟了过来。
　　他想到了姜美凤说的那个“梦”。
　　“可是、可是这个工作是爹给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
　　顾娇结结巴巴的，更多的是无措。
　　“这倒不要紧。”姜美凤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了。“你这工作也不怕，给你二嫂，你二嫂这次生了珠珠不容易，身子一时半会的也养不回来的，就算下地也做不了重活，能得几个工分啊，不如去你那里上班，这样，他们家里也能有个固定的收入不是。”
　　从前她偏心，好处全给了老大老三，老二倒像是垃圾堆里拣来的似的，弄得二房苦哈哈的，一年到头地里的工分都贴了这一大家子。
　　现在也是补给老二的时候了，顾娇也不算是白牺牲，月月老二媳妇上班，分出一些给顾娇，就当让出工作的零花了，其他的她一分不要都给老二家，等恢复了高考之后，国家会给大学生补助，这钱也就不用再给了。
　　姜美凤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把这事和顾家两父女一顿说，顾娇倒没有舍不得工作，她心里知道，爹娘最疼她，定是不会让她吃亏的，所以一点也不急，
　　顾娇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娘，你让我在家里读书？可是我只初中毕业，高中的课程只学了两个月啊。”
　　她上学早又聪明，跳了两级的，初中早就毕业，也考上了高中，可是那时就已经是开始乱斗的时候了，课程动不动就停了，一群学生跑去斗老师的，正经书完全没法去念，后来姜美凤怕她在学校出什么事，就不让她去了，在家里呆了几个月顾德忠托了人这才让她去了供销社上班。
　　“没事儿，娘心里当然有打算了。”姜美凤早就知道怎么办了。
　　“你大军哥不是上完高中了吗？娘帮你和他借些书，你先看书，不懂的记下来，时不时的问问他，再不济娘还有别的招儿呢，你怕啥？”
　　“那好，我听娘的。”
　　顾娇乖乖的点头，把碗里的粥喝了。
　　“爹娘我吃好了，我去喊二嫂啦。”
　　顾娇放下碗出去喊李英时，脸上带着笑。
　　“二嫂快去，有好事儿等你呢。”
　　李英有些蒙，不过还是让出地方。
　　“娇娇你累不？躺着歇会吧，珠珠睡着了，你在外面拦着点就成。”
　　看顾娇应了，李英就出了屋，正看到刚进院儿的顾德武。
　　顾建武脸色黑红黑红的，是匆匆下山跑得。
　　“建武你回来啦。”
　　李英连忙去井边打水，顾建武接过来就咕咚咕咚喝上了。
　　“渴死我了。”顾建武喝了半瓢水，这才舒了一大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嘴。
　　“那些人呢？”李英悄声问。
　　“那还用说？老规矩呗。”
　　顾建武也是头次参与这事儿，兴奋的两眼放光。
　　“当年那些人就是被绑了丢到虎啸岭，这次当然也是。”
　　“这、这些人要是真出了事，那、……”李英结巴的道。
　　“没事，出不了大事。”顾建武摇头。
　　“你真当咱爹和大表哥傻啊，那就是震住来找咱大队麻烦的人的一种手段，那里离深山远着呢，我们又是丢到了半山腰，只捆了手，又没绑住脚，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就能跑出来，就是这一路恐怕没人理会他们给他们松了绳子就是了。”
　　顾建武笑。
　　“要不这样做你以为咱大队能在这方圆十里这么清静啊？哪个生产大队下放的坏分子有咱队的坏分子这么滋润的，天天上个工就行了。其他大队迫于革委会，哪个不是三天一小斗半月一大斗的。”
　　“还真是。”
　　李英把剩下的水倒到脸盆里，顾建武洗了把脸，这才擦了擦。
　　“快走吧，厨房里我给你留了饭，咱一起吃。”
　　李英说着，顾建武应了，两口子就去了厨房。
　　“老二回来啦。”姜美凤看顾建武走进来，扯了扯嘴角。
　　“哎，回来了。”顾建武憨憨笑。“把那些人都丢到虎啸岭了，爹，我表哥说了，他们来咱大队都没和大队打招呼就直奔咱家来，这就是错误的，让你放心，找不找咱队里的毛病。”
　　“你爹我还怕这个？多事。”
　　顾德忠冷哼了一声，顾建武早习惯了自家亲爹却是后爹的德性也不在意，就是傻笑一声。
　　李英把提前拨出来留给顾建武的饭盛了也端出来，这才给自己盛了碗粥，坐了下来。
　　“老二啊。”姜美凤看着顾建武拿起筷子。“有件事，我想着和你们两口子商量一下。”
　　“啊，娘，啥事。”顾建武大口吃了玉米粗面两掺的馒头，又夹了口咸菜。
　　“娇娇啊，我想着不让她去供销社了，万一再遇到什么事情，我怕她一个人吃大亏，被人盯上了，我总是不放心。”
　　“行，我也寻思着妹妹自己在那边可不行。”顾建武点点头，喝了一大口玉米粥。
　　“我想着供销社这工作就给英子了。”姜美凤接着道。
　　“噗……”顾建武一口粥直接喷了出来。
　　“臭小子你咋这么恶心人呢！”
　　姜美凤直接跳起来，对着顾建武的后背就是一顿抽。
　　“咳、咳、娘、咳……”顾建武一边想道歉一边止不住咳嗽，还不敢躲她娘的大巴掌，可把他忙坏了。
　　“这恶心人的，你两口子吃吧。”
　　顾德忠嫌弃的放下筷子站起来，还拉了拉姜美凤。
　　“凤儿，一会儿再和他们说，让他们把这饭菜自己吃了。”
　　“不许浪费了啊，现在粮食多金贵。”姜美凤又狠狠的拍了顾建武两巴掌，这才心满意足。
　　“英子你发什么傻呢，你们吃吧，吃完了来我屋，我和你们详细说。”
　　放了个大雷，拍了二儿子一顿，姜美凤心情美美的回了屋。
　　“建、建武。”李英呆呆的扭头看自家男人。“咱、咱娘刚才说啥啦？”
　　“让我们把饭菜都吃了？”顾建武也呆呆的，头发被姜美凤刚刚折腾的半立起了半撮，迎着李英的目光迎风摇晃。
　　顾英：“……”
　　她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傻子哦！


第四十章 各路蛇神
　　顾丽迎着夕阳往家里快步走着。
　　秋老虎的余温还在，顾丽走得满脸的汗, 只是, 身体的热比不过她心头燃烧的火。
　　顾丽怎么也想不到, 请了七天的假之后, 来上班的居然会是顾建武的媳妇李英！
　　开始时, 她还以为是姜美凤怕顾娇再出事只是让李英顶替着上几天班，谁料黄月却在李英上了半个月的班后才和她说，顾娇的工作已经更成了李英的名字！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着李英代替了顾娇成了供销社的正式工。
　　顾丽心里别提多么的不甘心了。
　　再怎么她也一样是顾家的闺女，大伯居然把顾娇这样的好工作给了李英，顾丽是怎么都不服气的, 越想心里越窝火, 原本为了避嫌才在镇上住的她也顾不得了，匆匆交待了一声就往家里赶。
　　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在身后响起，沉浸在愤怒里的顾丽被惊了一跳, 原本扭曲的脸立即转成了甜美的笑意转过头。
　　“大、军哥？”
　　看到拖拉机上除了林志军还有李英，顾丽的脸上的甜笑僵在了那。
　　“顾丽啊。”
　　拖拉机停了下来，林志军对着顾丽笑了笑。
　　“你回队上？本想捎你一程，可这车斗里装着沙子，你也没法上来, 快些走啊，天就要黑了。”
　　林志军礼貌的打了招呼, 李英也笑着挥了挥手，拖拉机又突突的走远了。
　　甚至连一声回答都没听，林志军就把拖拉机开走了！
　　顾丽气得胸口疼, 想到坐在林志军身边的李英，别提多生气了。
　　李英看着顾丽的身影落到了后面，扭头看林志军。
　　“大军啊，谢谢你啊，娇娇让我帮着捎资料，这书本的事我哪里懂啊，就麻烦你了，你看看这段日子，还烦你天天捎着我回队上，一会儿晚点你来家里吃饭吧，我娘说了要给你做好的呢。”
　　“不用不用，嫂子你这就太客气了。”林志军笑了。“都是一个队上的，我天天给队上拉修河堤的材料，捎你也是顺路的，你让婶子别和我客套。”
　　“那可不行，可说好了，你一会儿就家来，要是请不来你，我娘可得骂我一通，你得给嫂子这面子啊。”
　　李英笑得爽朗，林志军一看话都说到了这儿，也就应了，心里打算着一会儿回家里拿些肉啊蛋的拿过去顾家才好。
　　拖拉机一直开到队上，李英下来拿着小布包往家里走，路上迎着村里的孩子老人，挨个问好。
　　看着李英走过，村里的槐树嫂一脸的羡慕嫉妒。
　　“看看、看看，要我说啊，咱村里命顶顶好的就属她了。别看有个厉害婆婆，可对儿媳妇也是真好，至少给了媳妇个正式工啊，我的个乖乖，一个月十好几块的钱啊。咱一年谁家能赚得到？”
　　“哼。”跟在槐树嫂身边的彭寡妇一脸的刻薄。“有钱算什么啊，你发现没，这李英啊，上了班儿居然越来越漂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供销社有啥俊汉子。”
　　“呸，你又知道了？”槐树嫂子一脸的不信。
　　“有句老话你没听过吗？”彭寡妇笑嘻嘻。“女为悦己者容嘛。”
　　“说得也是呢。”两个女人嘻嘻笑起来，你推我我搡你的，又在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话。
　　李英听了也不理会，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家走。
　　她和上班前比，说不上脱胎换骨，但是的确变了些样子。
　　说话不再畏畏缩缩，行事越来越大方，就连眼睛里的自信都多了很多。
　　“老二家的。”抱着孙女一边晃一边看着村里小路的姜美凤看到李英连忙喊。“快几步，咱珠珠饿了！”
　　“哎。”李英的步伐立即加快了，小跑着到了院门前，想接孩子。
　　“还不先洗手洗脸换换衣服。”
　　姜美凤连忙说了她一句，李英想到大夫说的话有些自责的拍了拍自己，连忙进院子里去打水洗手洗脸。
　　之前去镇上办工作的事儿，姜美凤抱着小珠珠和顾德忠去了县上的医院给小珠珠查了查身体。
　　小珠珠是难产加上早产，身体先天有些弱，听大夫说是什么容易感冒生病，让小心养着，多多注意。姜美凤很担忧，让大夫写了一堆注意的事情，回来认真的执行生怕宝贝孙女儿出什么事。
　　李英顶了娇娇去上班，姜美凤又让李英提前把奶挤出来，用瓶子装了放到井里冰着，珠珠饿了姜美凤就热了奶给喂上，这一天就不用怕孩子饿到了。珠珠毕竟太小了些，镇上离家里又不算近，断奶或是李英往家里送奶都不太现实。
　　李英洗了手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抱了珠珠回屋里，喂着珠珠时，珠珠大口喝奶的样子逗笑了李英。
　　“看你急的，好像饿得不行似的，这一天你奶奶都喂你多少回了？”
　　小珠珠大口的喝，喝得差不多了，这才放慢了速度，一只小手抓着跷起来的小脚丫，歪着头一边吃奶一边用黑亮亮的眼睛盯着李英看。
　　“英子，你回来啦。”
　　下了工的顾建武回了屋，看到媳妇正在喂奶立即跑过来，看着小闺女一脸满足的吃奶的模样心里软得不行，伸手就去抓闺女的小脚丫。
　　小脚丫嫩乎乎的，又肉又软，白得发亮的小脚衬在他长满了粗茧的大手上，显得手最少又黑了好几度。
　　“你别碰，还没洗脸洗手呢，让娘看了不捶你。”
　　李英嫌弃的拍了顾建武的手一把，顾建武嘿嘿笑。
　　“媳妇，别让闺女都吃了，给我留点晚上吃啊。”
　　“滚，你个不要脸的说什么呢，不怕咱闺女听见。”
　　李英脸色大红，生怕污了闺女的耳朵，伸手捂着闺女的小耳朵提脚就去踹自家那个不要脸的臭男人。
　　顾建武也不躲，李英踹过来还一副受用无穷的样子。
　　“咱闺女这么小懂什么啊。”
　　顾建武稀罕巴拉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和闺女，这段日子媳妇心情好，带着从前没有的那种风采，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媳妇的脸似乎都在发亮，让他心里痒痒的，总想逗一逗亲一亲的。
　　想到田间地头里那几个爷们嘴里说的话，心里的小虫蠢蠢欲动。
　　唔，要不他也试试？听说从后面弄媳妇很舒服呢。
　　“你快换了衣服出去洗脸。”
　　李英脚下不再留情大力的踹顾建武，看那男人就知道没打好主意。这段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开始想了招儿的折腾她，简直羞死人了。
　　顾建武一看媳妇真要恼，连忙乖乖的换了衣服出去了。
　　“老二家的。”姜美凤走进来，李英喂好了小珠珠正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大军子过来吃饭吗？”
　　“看我这记性。”李英连忙回道。“来，我和大军说了，他一会儿准过来。”
　　“那成。”姜美凤点了点头，一把抱过孙女儿。“我其他的菜都炒了，就剩个炖豆腐没做了，我做的没你做的豆腐嫩，你去把这菜炖了。”
　　“哎，行。”李英利索的答应着，立刻下地拍拍衣服就出去了。
　　姜美凤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的小孙女儿软软的打了个呵欠，小脸轻轻靠在她肩膀。
　　“乖乖是不是困了？”姜美凤轻哼着哄着小孙女儿睡觉。
　　队上上工的人都回来了，最近队里主要的活儿就是修建河堤，众人都要用筐去山上挖土，再装袋运到河堤上，活儿很重，累得很。
　　董士文有气无力的往知青点儿走，这段日子他已经搬回了知青点，原本想像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打算已经被繁重的活计和最初革委会的找碴吓退了回去。
　　现在的他别提多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这样的短视呢？
　　革委会来找顾娇的事儿时，他是没在顾家的。那天早早的他就去了镇上，为的是给家里邮信顺便与顾丽说上一些自己的打算的。谁知，顾家就出事了。
　　回了队上他听说了革委会的事，第一时间就对追求顾娇生了退意。他在城里时，革委会的厉害他是看到眼里的。也因为怕才会想着下乡来当知青。
　　红旗乡这边，地处偏僻，地产富饶，董士文也是经过多方打听，知晓这边的风没那么邪，这才来到这边。怎么也想不到，顾家居然在这样的时候惹上了革委会。
　　即使队上的人都似乎浑不在意，可是董士文却无法不放在心上。
　　就因为这个，他打了退堂鼓，原本与顾丽的算计全都抛了个干净，乖乖的在顾家呆了三五天就搬回了知青点。
　　现在董士文想想就后悔。
　　明明惹了革委会，可是顾家硬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止没有，上次被收拾的革委会的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再回来找晦气。
　　顾家的硬气，可见一斑。
　　正走着，远远的，林志军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走过，下了工的纷纷打招呼。
　　“志军回啦？沙子拉回来没有？”
　　“拉回来了，明天还要再拉上六车呢。”
　　林志军笑着道。
　　“大军啊，你这里拿的什么啊？”
　　村里有那闲着没事的婆娘，看着林志军的篮子就好奇了起来，过来巴望着，还想拉开盖着的碎花小蓝布看，被林志军躲了开。
　　“没什么。”林志军的脸落下来。“婶子没事快点回家去做饭吧，我看狗剩在你家门口饿得哇哇哭呢。”
　　“切，啥稀罕东西啊还不给婶子看。”来旺媳妇听了宝贝儿子哭了登时急了，连忙往家跑。“那几个赔钱货，是不是饿着我狗剩了。”
　　来旺媳妇一阵风儿似的跑走了，林志军也快步去了顾家，有那好事的硬是跟在林志军身后，看到林志军进了顾家，这才撇撇嘴。
　　“我就说这大军一定和顾家那丫头有点啥事吧，看看，这就登上门了。”
　　“你们这些个闲得的。”顾家的邻居正是金老太太，和姜美凤关系很好，叉着腰站在当街骂。“快家去吧，累得一身的臭汗不回家吃饭去有这闲心管别人的闲事，当心你们媳妇汉子拿鞋底子抽你们。”
　　金老太太的厉害也算是队上有名的，众多的闲汉婆娘一哄而散。
　　听了金老太太的骂声，林志军笑了笑，随即一脸紧张的站在院子里喊。
　　“顾大叔姜婶子，我来了。”
　　“志军你来就来吧，怎么还拿东西，一个村的这么客气干啥？”
　　姜美凤把小孙女儿放到炕上又用东西堆在边上防止小孙女儿掉下来，这才出了屋迎上来，接过了竹篮忍不住说了林志军一句。
　　“没拿多少东西，就是个心意。”林志军憨笑了笑。
　　顾德忠也从屋里出来，和林志军说起了话。
　　“大军兄弟来啦？”顾建武也憨憨的打招呼。
　　“哎，二哥。”
　　林志军应了，扫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顾建文。
　　听说革委会来的那天后，村里就没人看到过顾建文，有多事的问过顾德忠，说是顾建文去了厂里住，厂子里大生产太忙了，对此，别人倒没怀疑，可是林志军却觉得里面水份很大。
　　他常在镇上队里来回走，时不时还要帮着买东西，走得地方多了，当然知道顾建文厂子里没那么忙。
　　想到村里说的革委会来那天顾建文并没出头，他也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快来，吃饭了。”
　　姜美凤把林志军让到了厨房里，桌子摆好了，顾娇正在盛饭呢。
　　辣椒炒肉，醋溜小白菜，红烧肉，五花肉炖豆角，炖豆腐，凉拌水萝卜。
　　蒸得是难得的大米白饭，看着这丰盛的一顿饭，即使是林志军毅力惊人，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倒是不缺这些东西，可是父母双亡没有亲兄弟姐妹的他就自己一个人住，做饭都是对付着来的。
　　即使他会做，可是一个人吃又有什么意思。
　　“婶子，你看你怎么做了这么多，我也算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哪里用这么客气的。”
　　林志军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他拿过来的篮子。
　　“我拿了酒，顾叔，二哥，咱爷三个喝一杯吧。”
　　“好好好。”顾德忠一听就来了精神。他喜欢高兴了喝两口，不过姜美凤不喜酒味，很多时候他都克制着不怎么喝的。
　　这一桌子的好菜，不喝哪里行。
　　顾德忠家热热闹闹，相对来说，顾家老三顾德林家，也不照着他家差什么了。
　　顾丽匆匆回了村里，刚进院子里就听身后有人说话，扭头一看，她娘钱小麦扛着铁锹下工回来了。
　　“丽丽回来了。”邻居孙二婶子看到顾丽笑着道。
　　“二婶子。”顾丽打了个招呼，看了钱小麦一眼。
　　“她二婶子我先家去啦，明天早点起啊，咱先去趟山上捡点儿柴再回来上工。”
　　钱小麦知道闺女这是有话要说，连忙打了招呼就往家走，孙二婶子应了，本想再说几句话的，只好讪讪的收了心回家去了。
　　“今天你咋回来啦？”
　　钱小麦一边问一边进厨房做饭，顾丽跟进去打下手。
　　“娘，你知道不知道，顾娇的工作给了她二嫂了？”顾丽直接问。
　　“啥？”钱小麦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李英帮着上几天班吗？”
　　“不是。”顾丽一脸愤色。“我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可是供销社的副主任说了，李英的名顶了顾娇的，手续都办齐全了！”
　　钱小麦皱着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能吧，姜美凤是不是疯了？她不是最看不上那个二媳妇的吗？把顾娇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这是突然被谁点醒了？”
　　“什么点醒了？”顾丽更气。“我看是老糊涂了吧，就算顾娇下来了，也是我顶上啊，我都在供销社上班了半年了，那时候我就想要当正式工，结果说什么没机会，现在有机会了，凭什么不给我啊。”
　　“凭什么？”钱小麦看着自家傻闺女直翻白眼。
　　“凭你不是人家亲闺女，人家凭啥给你？不过我要是姜美凤我这工作得给儿子啊。当初我就觉得姜美凤脑袋被驴踢了，那闺女再好也是人家的，好好的工作不给儿子不给儿媳给了闺女，以后闺女出了门了，工作也带别人家去了，成啥事了？”
　　“那你那么稀罕儿子，我这临时工你怎么不给我哥！”顾丽更气，听着钱小麦的话只觉得刺耳朵。
　　“你当我没想？那不是姜美凤非让你陪着顾娇吗？”
　　钱小麦冷笑一声。
　　“我看她就是怕我儿子压了她儿子，哼，还好我儿子自己有本事。”
　　顾丽听了心里更是不高兴，手上摔摔打打的，气得钱小麦上来掐了顾丽几把。
　　“你是不是傻的？你是我亲生的，我还能不盼着你好啊？家里就你和你哥两个，我哪个不喜欢？我说的是姜美凤家里有三个儿子，结果二儿子不当回事，把好处给小闺女这不是有病么？”
　　顾丽知道村里家家都是这样，不高兴也只能忍了。不忍也不行，她娘生了气可是下死手的，她从小被收拾怕了的。
　　钱小麦手上动作快，一边把粥熬上这边就拿出了早就蒸好的粗面馒头热上，这时，上工的顾德林和大儿媳妇也回来了。
　　“丽丽回来啦。”
　　王红看到顾丽笑了笑，快手快脚进了厨房洗了手帮忙。
　　“是的，嫂子。”顾丽皮笑肉不笑的。
　　她和嫂子王红一直不怎么和的。
　　“娘啊，我下工时啊，看到林志军去大伯家做客，手里提着那么大一竹篮的东西。”
　　王丽一边说一边比划，眼角看到顾丽变了脸色心里痛快，更加绘声绘色的。
　　“您不知道啊，大家伙都好奇，问他去顾家干啥，结果他也不说，村里人都说是不是他和顾娇喜事近了。”
　　“嫂子你啥也不知道瞎说啥！”
　　顾丽翻脸。“这天天的啥活不干就知道扯老婆舌，烦不烦啊。”
　　“丽丽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钱小麦脸色不好的骂了一声。“都多大了也不懂事，和你嫂子陪个不是。”
　　“红啊，别和她一样，丽丽让我和他爹还有她哥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你当嫂子的，别当真啊。”
　　钱小麦笑着说。
　　王红能说什么？
　　只能强笑着应了一声。
　　钱小麦淡淡的看了眼王红脸上的勉强，也不再说，只是手上加快速度。
　　切菜、炒菜，盛粥，端馒头，没一会儿，饭桌就支起来了。
　　在外面疯玩儿了一天的两个孙子也回来了，顾丽上前帮着两个侄子洗手洗脸时，脸色也没缓过来，极难看。
　　看着闺女不开心的样子，钱小麦忍不住暗暗瞪了王红一眼。
　　败家娘们，当她不知道她在挤兑她闺女呢？
　　等着吧，迟早她会帮她闺女找回场子来。
　　钱小麦也不多说，一家子吃了饭，王红收拾厨房，顾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悄无声的就出了家门。
　　钱小麦看了眼顾丽的背影，扭身回了屋。
　　“闺女回来啥事啊？”
　　顾德林问。
　　“还不是大哥家。”钱小麦当着顾丽的面没说，其实她心里很不高兴。
　　“顾娇的工作，大哥他们居然给了李英，那是多好的工作啊？哪怕不给顾丽，给咱家老大或是老大媳妇也成啊，咱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家倒好，一个工作也紧着捂着的，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咱家护着，他们家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能养得活是咋地。”
　　“大哥兴许还有别的打算呢。”顾德林皱起了眉，拿起了大烟袋就抓了一小摄烟叶子塞到了烟锅子里，点了深深吸了口。
　　“还能有啥打算？”钱小麦很不高兴。“看看我，啥好事都想着大哥家，队上招知青来家住时，别人家那么抢，我硬是弄了个名额给大哥家，得了粮补贴还不高兴，埋怨我多事，我看大哥一家子就是白眼狼。”
　　“你个娘们瞎说啥，闭嘴！”顾德林怒了，狠狠瞪过去，钱小麦吓了一跳，气闷着又不敢再说，只好低着头纳鞋底不再吭声了。
　　顾德林阴沉的眼睛落在窗外已经渐渐黑沉下去的天空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边，县里的纺织厂，白绪也在和顾建斌发着脾气。
　　“顾建斌，这事我可是和我表姐打了包票的，你要是不给我办成了，就滚出我们白家，还想让我给你生崽子？做梦！”


第四十一章 顾家的宝宝们
　　红旗乡第一生产大队。
　　天还没亮，王燕就在院子里摔摔打打的。
　　李二婶子听着刺耳, 可是想想家里现在的情况, 只得起来喊了一嗓子。
　　“华子, 都几点了, 还不起来干活。”
　　李华脸色青黑的睁开眼睛, 脸颊比在顾家时瘦了一大圈儿。
　　和她一起在炕上睡着的大宝翻了个身，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一边的二宝三宝也是，互相抱着睡得正香，李华眼里有一丝不忍。
　　“华子。”披着个外衣, 李二婶子拍了拍门。“快起来打地、喂鸡, 再帮你嫂子做做饭，她身子沉着呢。”
　　这才几个月就金贵成这样了，就王燕那刻薄样, 怕不又得生个赔钱货！
　　李华咬着牙在心里咒骂，可是嘴上却还是无奈的应了声。
　　“知道了娘。”
　　******
　　大宝把一把猪草愤愤的丢到筐子里，原本白白胖胖的小脸蛋黑瘦了许多，就连手上也多了好多的伤口。
　　“大哥，你看看, 这里有黑星星。”二宝吃得一嘴紫黑，手里抓着一把黑色黄豆大小的小果子, 不过因为用力过猛，这小野果又皮太薄，弄得流了一手的黑紫果汁, 看着就挺吓人。
　　“我不吃。”大宝语气低沉，又拔了一把猪草，小小的脸上，一片阴沉沉的苦大仇深。
　　“哥，你不饿啊？”二宝看大宝不吃，张大嘴把一把破的没破的小黑果子全塞到了嘴里，因为熟透了，果子泛着清甜的味道流满整个口腔，二宝满足的咽下去。
　　“吃那个又不顶饿。”大宝更烦躁，可是看着二宝专心找吃的的模样，才八岁的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叫愁，叹了一口气 。
　　“那也比干饿着好啊。”二宝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忽然像是才想起什么，四处张望。“三宝呢？”
　　“谁知道，别管他，总是偷懒不干活。”
　　大宝觉得，自从上次爷爷把小舅舅打了一顿之后，他们三兄弟的好日子，就这样过到了头了。
　　姥姥姥爷舅舅舅妈都好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对他们兄弟三个非打就骂不说，还逼着他们天天干活。
　　这也就不说了，还不给他们吃饱饭，每天都是一碗稀得能照人的粥，连米粒都没有多少，饿得他们三个天天跑山上来找野果子添肚子。
　　从懂事起到现在，大宝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累得喘不过气，饿得走不动。他娘李华更是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一直到天黑才躺下，喂鸡、喂猪、打扫鸡圈、猪圈、收拾院子、做饭、去后面自留地里除草、干活。
　　大宝突然就后悔了。
　　来什么姥姥家啊，爷爷奶奶其实对他们很好，至少能吃得饱啊。
　　“喂。”春花一脸得意的背着筐，带着两个妹妹从山上下来，看到大宝蹲地上拔猪草，趾高气昂的指了指他。“吃闲饭的，你快点干活，我娘说了，你们今天不带着三筐猪草回去，就没饭吃！”
　　大宝咬了咬唇，恨恨的看着春花三姐妹。
　　对了，还有就是这三个赔钱货也变了脸，天天的对他们指手划脚的，大宝一开始不高兴，三兄弟还想收拾这三个丫头片子，结果被大舅狠骂了一顿，要不是娘急了和大舅吵了一场，大宝他们兄弟三个弄不好会被大舅打一顿。
　　大舅说了，再欺负这三个赔钱货一定打他屁股。
　　春花看着大宝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得意的笑起来，一甩两个小辫子，拉着妹妹往家走。
　　“走，娘说啦，今天给咱们三个煮鸡蛋吃呢。”
　　“哥。”二宝凑过来，已经被果汁沾得黑紫一片的小脸简直没眼看了。“我也想吃鸡蛋。”
　　二宝泪汪汪的。
　　“哥，你说爷爷奶奶还有爹是不是不要咱们啦，不然爹怎么一直不接咱们回去啊。我想家了。”
　　“你不怕回去干活了？”大宝反问，看着自己手上被拔猪草时划出的一道道伤口委屈的也想哭了。
　　“不怕，奶奶就让我们用抹布擦擦桌子椅子，也没说不给饭吃，哥，我饿，肚子都疼了。”
　　二宝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呜呜哭起来。
　　“别哭了。”大宝不耐烦，不过眼睛四处乱扫。“先把猪草带回去，我今天就和娘说，咱们回家去。”
　　“真的？”二宝瞪大眼睛笑起来，泪珠挂在脏兮兮的脸上又可怜又可笑。
　　“三宝呢？”大宝站起来四处看，郁葱葱的树林边，一片寂静。
　　“我不知道哇。”二宝抹着眼泪摇着头。“刚刚看到吃的我就光吃了。”
　　没顾得上看自家弟弟哪里去了。
　　“三宝！”大宝急了，“三宝你在哪里呢？”
　　声音在山间回荡，可是周围却什么动静没有。
　　二宝也觉得不对，吓得小脸变了色。
　　“哥，弟弟是不是让狼吃了？”
　　二宝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从小山里有狼就是大人们在说的故事之一，他们从来不敢往深山里走的，大宝也害怕起来，抓着□□的猪草不知所措。
　　“我在这儿呢。”
　　远处草丛一阵动，不知干什么去了的三宝钻出来，一身灰扑扑的，脸上被灰土沾得看不清楚，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你去哪里了？还不帮着快点拔猪草，晚上不想吃饭啦。”大宝又怕又急的。
　　“大哥，二哥，快过来，你们看。”三宝得意的招招手，指了指鼓起来的怀里。
　　大宝和二宝看着三宝得意的模样，一起过去看，只见三宝的怀里，居然抱着一大块红薯。那红薯块头不小，上面还带着泥。
　　“你哪里找到的？”大宝满眼放光，伸手就要拿，三宝却摇摇头，把大宝手推开。
　　“大哥，这个不能现在吃。”
　　“你什么意思？”大宝立即大怒。“你想自己偷偷吃对不对？”
　　三宝翻了个白眼。
　　哈。
　　他要想自己偷偷吃，还拿回来干嘛啊，真是，三宝从小就怀疑这两个哥哥怎么回事，都笨得出奇。
　　“不是的。”三宝摇头。“大哥，你还要在姥姥家里住下去啊？”
　　三宝白净净的小脸上都是忧郁，直接席地一坐，叹了口气。
　　“我和二宝说了，今天就和娘说回咱家去。”
　　大宝靠着弟弟坐下来，脸上的脸色也不太好，被三宝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也就忘记了三宝现在说的话和吃红薯好像没多少关系。
　　“哥，你说能不能咱娘不想回家啊？”
　　二宝嘟了嘟嘴。他是三个兄弟里头脑最简单的，一根筋，可是也因为这样，第六感灵，他总觉得娘好像没打算回家去。
　　“当然不是不想回家，是不能回家。”大宝八岁，多少有了些分析的能力。“听蔡花婶子说，娘被爷爷赶出来的，娘回去爷爷也不能让进门。”
　　“那怎么办？是不是咱爷不要咱们了？”
　　二宝眼泪立即下来了。
　　“那咋办啊，咱们会不会像狗子哥那样，被打被骂然后饿死啊？”
　　狗子是蔡花婶子的侄子，他爹娘去的早，爷爷奶奶也死了，没人养，只好由着他姥家人养着，那家人很狠心，天天让狗子干活，十岁长得还没有八岁的大宝高，上一次回姥家这边时还没事，这回回来时，大宝就听说狗子死了，说是饿得急了，去山里采果子，吃了毒果毒死了。
　　不过在二宝心里，狗子就是饿死的。
　　不饿能上山找果子吗？二宝想到这里看看黑紫色的沾了果汁的小手，叹了口气。
　　五岁的小家伙，一脸的愁容，看着就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的。
　　大宝没心思怜惜弟弟，他心里也害怕，不由得就去看三宝。
　　“所以啊，我想着这红薯咱们先不吃。”
　　三宝摇摇手。
　　“咱们把这个红薯藏起来，我刚刚还拣了些别的吃的，到时咱娘要是不肯回爷奶家，咱们就自己回家，路那么远呢，不吃饱咱们走不动啊。”
　　“那行吗？”二宝怯怯的，“那天爷爷来打小舅好可怕啊，爷爷会不会也打我们？”
　　“不会的。”三宝眼睛一转。“我们是小孩子，我们去求爷爷奶奶，再不行求二叔和二婶还有小姑，一定能行。”
　　三个小家伙嘀嘀咕咕的说起来，大宝和二宝听着三宝出的主意齐齐点头。
　　“行，就这样和娘说，娘不同意回家咱们自己回。才不在这里挨饿。”
　　想到狗子哥死掉了，三个小兄弟齐齐打了个冷战。
　　三个人到底没有把猪草装满筐，因而回家时都有些抖抖索索的。
　　糖罐子里泡大的三个人在姥姥家好好的上了一课，懂得了人生的艰难。
　　“娘，我们回来啦。”大宝还是比两个弟弟胆子大的多，抓着半满的筐把草往厨房边的小棚子里堆，那里放着这些天打来的猪草，很多要晒一晒当做冬天给猪吃的饲料。
　　李华脸色不太好的出来，看到二宝那一脸的紫黑吓了一跳。
　　“二宝你过来，这脸怎么了？”
　　“是黑星星弄的。”
　　二宝看了看手，还不知道自己脸上也是一片黑紫。
　　“你这败家孩子！”李华气够呛，抓着二儿子过来舍不得打，只好恨恨的揪着到井边给他洗脸。
　　“大宝，你们也过来洗洗脸。”
　　“等等。”王燕老大不高兴的拦了。“我问你们怎么回事？让你们打满一筐，这才多少？啊？是不是出去就知道玩儿了？天天供你们吃供你们住的，干活都不用心，什么东西！”
　　“王燕你够了！”李华只觉得这些天受得闲气让她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尤其是对方还在骂她的宝贝儿子。“怀了个金蛋吧你，不知道咋得瑟了是吧？我儿子怎么样用你说啊？你天天指使孩子干活就行了啊，还骂上了，你说谁呢？我看就你不是东西。”
　　姑嫂两个吵成了一团，王燕挺着肚子对着李华就去了，李华再气也不敢动她肚子，只好往后退，谁知脚下一绊就摔到了地上。
　　二宝一直紧紧攥着拳头瞪着指着李华不停骂的王燕，看着她对着李华步步紧逼着上前，最后在李华摔到地上时如同一个被激怒的小老虎，狠狠的对着王燕一头撞过去。
　　“啊！”
　　王燕被撞的摔到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惹祸的宝宝们
　　大宝结结实实的被王燕的惨叫声吓得一个激灵。
　　他已经八岁了。
　　大宝知道大舅妈肚子里有宝宝，知道那是大舅和姥爷他们期盼以久的“金蛋”, 是大胖小子。
　　完了。
　　大宝脑子里最后就只有这两个字回荡。
　　李二婶子本来在厨房里做饭, 听到儿媳妇的惨叫声就知不好, 手里的锅铲掉到了地上也顾不得了, 扭身就跑出了厨房。
　　“咋啦, 这是咋啦？”
　　看到王燕一脸惨白的躺在了地上，李二婶子魂都快没了。
　　“娘，我、我、我肚子好疼。”
　　王燕一脸痛得扭曲的表情，李二婶子声音都破了。
　　“快，快去喊人, 华子！”
　　李二婶子顾不得别的, 抓着已经吓呆了还坐在地上的李华就推。
　　“去喊卫生所的小李大夫啊！”
　　李华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你怎么弄的，怎么摔了？你要不要儿子了, 啊？”
　　李二婶子边骂边要扶王燕。
　　“是二宝撞我，那个小崽子就是故意的，他想害我的孩子。”
　　王燕涕泪交流的指着还傻呆呆的站着的二宝哭喊着。
　　李二婶子脸色都变了，对着二宝就一脚踢过去。
　　“小兔崽子，要是我孙子出了事, 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宝声都没喊出来就被踹得倒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 瑟瑟发抖。
　　大宝本来又惊又怕的情绪都不见了，他立即跑到了二宝的身边挡到了二宝身前。
　　他也不说话，只是用怨恨又冰冷的眼睛狠狠瞪着李二婶子。
　　李二婶子被孙子骨子里泛着恨的眼神吓了一跳, 再加上王燕的哭声，心烦意乱的扶着王燕让她不要乱动半躺在地上。
　　“你别乱动，见血没有？”
　　“有一点儿，娘，我肚子疼啊。”
　　王燕哭得呜呜的，捧着肚子直摇头。
　　“地上好凉啊娘，我怕冰着孩子，我要回屋去啊。”
　　“别闹腾，你还要不要孩子了。”李二婶子大吼了一声，“快躺下，我去喊人来抬你回屋。”
　　原本还想哭闹的王燕听了李二婶子的话抽抽噎噎的这才不说了，李二婶子快步往外面走去。
　　“二宝，你没事了吧？”
　　大宝看姥姥走了，这才扭身蹲到地上来扶二宝，二宝脸上都是泪，搭着脸上还没洗净的那片青紫，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你装的。”
　　一边站着的三宝一直一声不吭，这次看着捧着肚子坐在地上的王燕，突然开口。
　　王燕呆了呆，扭头看三宝，脸上还挂着泪的她显得有些可笑。
　　三宝笑不出来，他狠狠瞪着王燕，肚子还在隐隐的作疼。不知为什么，从小，二宝难受，他也会不舒服，二宝哪里疼的太厉害，他也会狠狠疼那么一下，而现在，肚子的疼一直不断的传过来，可想而知二宝有多痛了。
　　“小兔崽子，滚回你们顾家去。”王燕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
　　三宝阴沉的脸静静的瞪着舅妈王燕，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的肚子上。
　　即使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可是三宝那眼睛里的寒意太深了，深得让王燕虽然是个大人，可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二哥，你能起来走了吧？”
　　三宝去扶二宝，二宝捂着小肚子，从地上爬起来，三兄弟原本就一身灰扑扑的，折腾成了这样更像三个小乞丐了，一头一脸的灰尘。
　　“我们回家去。”
　　三宝的话让二宝连连点头，他是彻底的被姥姥那一脚踹怕了。大宝也怕大舅回来没他们三个的好儿，也不住的点头。三宝和大宝一边一个，抓着二宝的手往院子外面走。
　　终于走了。
　　王燕舒了一口气，也不去再关注这三个小狼崽子，放松的打算躺到地上等着人来抬自己。
　　突然，耳朵里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王燕还没反应过来，三宝已经跑到她身边，对着她的肚子狠狠就是一脚。
　　“哎哟！”王燕一把捂住肚子。
　　三宝扭身跑到哥哥们身边，在哥哥们惊呆了的视线里大声喊。
　　“快跑！”
　　三兄弟落荒而逃了。
　　王燕捂着开始隐隐作疼的肚子指着那三个小狼崽子的身影想喊，可又怕肚子里的孩子真出了什么事不敢用力气大喊。
　　“你们等着。”王燕咬牙。
　　****
　　不提乱成一团的李家。
　　三兄弟一溜烟的跑出李家后，大宝二宝只管跟着三宝身后，一起往山上跑去了。
　　三宝一直跑到了之前藏东西的草洞边，这才停下来。
　　三兄弟累得够呛，坐下来呼呼喘气。
　　“怎么办？大舅妈的宝宝是不是死定了？”二宝坐下就开始哭。“大舅一定把我们屁股打开花。”
　　“才不会。”三宝摇头。“我刚刚没太用力气，就是吓唬她，让她陷害你。”
　　“可是舅妈没来追我们，她是不是肚子特别的痛？”大宝被刚刚一连串的事情搞得都蒙了。
　　“不会。”三宝摇头。“我真没有多大力气，你记得我那时候和咱队上小春子打架吧，还没那次力气大呢。”
　　三宝就是生气舅妈陷害二宝，害得二宝那么痛，吓唬那个笨女人，脚上真没用太大力。
　　不过吓也吓死她。
　　三宝阴沉一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大宝八岁了，不过事事显然都无法作主，只好问那个只有五岁的三宝宝。
　　“吃东西，吃得饱饱的，我们回家。”
　　三宝开始扒草洞，把自己的存粮都拿出来。
　　一块大红薯，一块小红薯，还有一把生毛栗，三个野梨。
　　“咱们先吃，一会儿再去地里看看，我记得我挖这红薯的时候，旁边还有点枯的红薯藤，我猜里面还有点，到时挖出来，咱们带回去。”
　　三宝说的头头是道，大宝二宝都点头同意，三兄弟抓着红薯也不洗了，把外面脏的外皮咬掉就开始吃起来。
　　你一口我一口他一口的，从前还曾经为了半个鸡蛋不愤的三宝也没了争食的想法，三兄弟吃得香甜。
　　吃完了，抹抹嘴，把梨一人人个先放衣服兜里，又把毛栗子放好了，三兄弟就跑去看三宝说的那块地。
　　又挖出来两个小块的红薯，三兄弟这才心满意足的打算回顾家去。
　　“怎么办，大哥，三宝你们认得路吗？”
　　从来都不记路只记吃的二宝担忧不已。
　　“我不记得家往哪里走呢。”
　　三条岔路摆到眼前，二宝立即陷入迷路模式。
　　“这边。”三宝指了指左边的路。“往这边走。”
　　“不对啊。”大宝摇头，“咱们每次来姥爷家都是右边转的，我记得呢。”
　　“我们现在是回家，所以是相反方向啊。”三宝反驳。“每次回家时你都趴爹背上睡觉，我没记错。”
　　在三宝的智商碾压下，大宝蔫蔫的点头。
　　三兄弟手牵着手往第二生产大队走去。
　　李家这边，一直到兵荒马乱的折腾了一通后，李中气乎乎的找三个小崽子算帐，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怎么回事？”李华都快疯了。“娘，你说啊，我大宝他们呢？哪里去了？你说啊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啊？”李二婶子一脸的心虚，她想起了给二宝的那一脚。
　　“你怎么能不知道？明明我去找大夫时，他们还在院子里呢，你说，王燕！”
　　李华想到大嫂，直接冲到了李民他们住的东屋。
　　“王燕，你说，大宝他们哪里去了。”
　　“华子你这是干嘛。”王燕被李华那惨烈的模样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三宝那双让人发凉的眼睛和那对着自己肚子毫不留情的一踢。虽然没把自己怎么样，可是却也吓得她不行，总觉得肚子下坠，隐隐作痛。
　　“你说说我干嘛，我走的时候孩子们还都在，现在都没了，你说啊，别人都出去找人去了，你总是在的吧？你一没晕二没死，你和我说你不知道孩子去哪啦？”
　　李华喊的撕心裂肺的，一边的李中不乐意了。
　　“华子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怎么教育孩子的？对着自己的亲舅妈的肚子使力撞？亏得他们跑了，他们在家看我不打死他们。人家老话说的好，外甥狗外甥狗，吃饱了就走真是没说错。那三个小崽子就是白眼狼，白白的疼了他们。”
　　李中越说心里越气，最后脸直接黑了下来。
　　“你也别问你嫂子，她当时只顾着自己肚子，哪里有精力管你那三个小崽子？天天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我看你养这三个儿子也是白给人家老顾家养的。什么玩意儿。”
　　“姐，他们跑就跑了，你管他们干啥？”一脸阴沉沉的李民冷冷的站在东屋门口，看着李华对着李中两口子撒沷只想冷笑。“我看你干脆就和顾建文别过了，那老顾家就没一个好人，你回来这么多天，你看看老顾家来了一个人看你没有？来一个人要接你没有？人家指不定就是不想和你过了，你还为他们家的小崽子发的什么疯？是不是我们老李家人了？”
　　想到顾德忠，李民就恨不得咬下一口肉来。
　　最近他就是第一生产大队的笑柄，想想就怨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三兄弟的个性：
　　大宝：因为体力比不过二宝，脑力比不过三宝，因此心情很郁闷，唯一的强项是爹娘最重视他。
　　二宝：做事情从来都是做了再说，从不过脑子，论打架，我是从来不会输的！
　　三宝：智商辗压两个哥哥，有点轻微的反社会人格。
　　嗯，这样。
　　等着奶奶用“深厚”的爱来掰正我们！


第四十三章 回顾家的宝宝们
　　李华看着李民那张布满了怨恨阴郁的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这些天瘦了不少, 因为自认有些理亏, 她在李民被顾德忠打得下不来床的那十多天里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对他的睥睨气使与暴躁易怒从不怨恨在心。
　　李民比她小上十岁, 是李华一手带大的弟弟。
　　而现在, 这个弟弟，一脸的怨愤的告诉她，让她不要管自己的亲生儿子离婚算了？
　　晴天霹雳都形容不来李华的感受。
　　而院子里还蒙着的李老二两口子醒悟过来，连忙上前劝慰。
　　“民子你说什么呢，让你姐离婚？那和让她死有啥区别啊, 咱家得让人戳断脊梁骨的。”李二婶子连忙说着, 伸手要扶儿子回屋去。“你这刚好一些，一天去哪儿啦，怎么才回来？哎, 好大的酒味。”
　　“你喝多了是不是？说的什么胡话。”李老二虽然记恨顾家，可是也不想自家闺女好好的日子就真的不过了，不过是在顾德忠手里吃了亏，在他孙子身上找补呢。
　　“我没说胡话。”李民一把甩开了李二婶子的手，瞪着李老二。
　　“我听说了顾家一件大事呢, 说出来吓着你们。”
　　“什么事？顾家倒了？还是被人举报被批了？要是这样你姐得和他们划清界线，别的就不用想了。”
　　李二婶子快速说着, 眼睛紧盯着小儿子。
　　“是工作，顾家那两个老不死的，把顾娇的工作给了二儿媳妇了。你说说, 我姐在顾家到底图个啥啊？”
　　李民说着冷笑起来。
　　“还不如离了，再找一个呢，我那老丈人说了，我姐前脚离，后脚他就让他侄子娶了我姐。”
　　“啥？”李二婶子一蹦三尺高，气得胸口疼起来。
　　“那姜美凤是不是真疯了？那工作怎么能给李英？我们华子差啥啊？那李英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怂货，居然还有了工作了？不行，华子，你婆婆这是真他娘的疯了。走，娘和你回顾家去，咱得问问她们到底想干啥！你可是顾家的长媳，顾家以后顶门立户还不就是建文啊？她们这是作死呢，走，你别怕，娘陪你回去。”
　　“哎，好。”
　　李华的脑子在听到顾娇的工作给了李英后就成了一团浆糊，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天上就算掉下来馅饼，怎么就能砸到李英那个傻子身上？她哪里不如李英了？
　　她能说会道，还为老顾家生了三个孩子，没功劳总有苦劳？
　　现在是咋？
　　好事都给了李英，她倒成了回娘家吃闲饭的那个了？
　　凭啥啊？
　　凭啥！！！
　　李华也不管那些了，被李二婶子拽着就快步往顾家走。
　　晕头昏脑间，李华还听到自家爹在一边说要找了李家其他的族亲去帮衬，让她和她娘先走，她全然顾不得了。
　　一路上浑浑噩噩，后来李老二借了生产队的拖拉机，拉着五六个壮汉子，半路又把走得并不太远的李华与李二婶子拽上拖拉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去了第二生产大队。
　　***
　　顾家三个宝足足比亲娘亲姥爷晚了很多才回到顾家的。
　　三个孩子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时不时的还跑到路边去采采野果子解渴，又差点走到岔路迷路，还好有三宝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总算是磕磕绊绊的回到了第二生产大队。
　　刚进了村头，一直处于懵圈状态的顾二宝小盆友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如同撒了欢的小野驴，他轻松愉快的往着顾家狂奔而去，直接把亲哥亲弟弟都抛到了脑后身后大后方。
　　“三宝，你说爷奶会让咱进门吗？”
　　大宝心头忐忑，手掌从进了村口就抓住了弟弟的手，十指相扣生怕被三宝抛下来，至于二宝？哈，那小子从来就不让牵，除了刚被姥姥踢那一脚的时候之外。
　　三宝歪头想了想，拉了拉大宝，两人在路边停下来，三宝走到村里的土路边，抓起了两把土，直接抹到了自己的脸上。
　　“快。”
　　三宝不止自己抹，还给大宝抹了抹，把一张本就脏兮兮的脸弄得更加没眼看了，又狠狠的抓了把土对着大宝扬过去。
　　大宝立即迷了眼，捂着眼睛眼泪立刻下来了。
　　“三宝你干嘛啊。”
　　大宝委屈起来。偷袭可不是英雄所为啊。
　　“哭，哭着回家去，就说二宝被姥姥打了，好可怕，说被饿得快死掉了。”
　　三宝想了想，狠狠心对着自己眼睛也没留情，小脏手揉了揉眼泪，立即眼泪狂涌。
　　“那二宝呢？”控制不住眼泪的大宝哽咽着问。
　　“那个傻子，不用管他，到时有我呢。”
　　三宝拍拍小胸脯。
　　“呜……”
　　大宝哭着点了点头，接着领头大声哇哇着往顾家去了。
　　“爷爷奶奶，救命啊。”
　　三宝抹着泪跟在后面，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家去了。
　　***
　　李家和顾家已经闹成了一团了。
　　“娘，你说啊，我这个大儿媳哪里做得不对做得不好？啊？我尽心孝顺你们，给你们老顾家生了三个孙子，结果现在呢？李英生个赔钱货就抖上了？你还把工作给她？啊？我咋啦？我李华就不是你家儿媳妇啦！”
　　李华蹦着狂喊状若疯颠的样子，她在看到了姜美凤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瞬间，儿子不知所踪的压力，在娘家受到的待遇，在顾家越来越受锉的现实，让她整个人都爆发了。
　　她什么也不管了，伸手指着自家的婆婆，尖锐的嗓音直冲天际。
　　已经下了工了，天色渐晚，本来是大家伙要休息的时候了，农村里没电，大家都用煤油灯来照亮，谁家都有些舍不得那煤油，都是尽量能早睡就早睡的，结果硬是听到了顾家这样的热闹，大家伙也不睡了，顶着干了一天活儿的身体还是跑来看热闹。
　　“你说你哪里做的不好？啊，李华，你嫁进我顾家，你摸着胸口问问自己，我这婆婆对你还咋样？从你生了大宝你就不下地了，家里家务活也不干，天天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扯老婆舌，我当婆婆的说你了吗？只是现在没之前两年那么好了，你公公的津贴也是时发时不发的，这才想着让你下地挣挣工分，不说你了，我这两天也在挣着工分干着农活呢，咋地，你比我这婆婆金贵啦？”
　　姜美凤也不怕李华那颠狂的样子，直接怼了回去。
　　“那你那工作也不能给李英啊。”李二婶子看闺女战斗力不行，立马顶上。“华子是你们老顾家的长媳，是你们老顾家以后顶门立户的大儿媳妇，你们可倒好，对着个蔫坏的李英那么好，我看你们就是老糊涂了。”
　　“顶门立户？我呸！”
　　姜美凤直接吐了一口口水。
　　“你看看你闺女，有一点儿要顶门立户的担当吗？啊？干点活就受不了，还撂挑子跑回娘家去了，你看看这队上，哪家媳妇能做这种事？明知道李英生孩子难产以后干不了重活了，还一溜烟的跑回娘家去不回来了，这是孝顺？这是不孝！这工作我给李英怎么了？她再咋地也比你闺女强，我说啥她听啥，又听话又懂事，脏累活抢着干，对小姑子也好，对我们老两口知疼知热，你闺女行吗？啊？她恐怕就着紧你们娘家人。”
　　“你、你就是不讲理！”
　　李二婶子指着姜美凤气得直喘气，这娘们，太他娘能说了，她说一句她一百句等着，句句扎心，让李二婶子气得不得了。
　　“我不讲理，我有你们老李家不讲理啊？这工作本来就是我们老顾家的，咋安排我们老顾家人还没死绝呢，用你们老李家人在这逼叨逼的啊？你们是个啥啊？跑我们老顾家来指手划脚？还以为你们家人是啥大人物大领导呢？好好管好你们自家的那堆破事。”
　　姜美凤指着李二婶子的鼻子破口大骂，李二婶子捂着胸口想怼回去，无奈完全插不上嘴，一边的李华也是在姜美凤的骂声中一点点往后缩起来。
　　然而，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又一波的小孩子的尖锐的哭声突然自人群后传来。
　　“爷爷奶奶，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由远及近，在外围看热闹的往村里的路上看去，一时大家都惊讶起来。
　　“姜婶子啊，好像是你家孙子哭着喊救命呢。”
　　“对啊，是大宝和三宝。”
　　“哎呀，这脸上这是咋啦，身上咋还破破烂烂的？”
　　李华的脸色骤变。
　　她终于想起来之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偏又没想起来的哪里不对。
　　她儿子！
　　她儿子这是怎么回来这里的？！！！
　　大宝和三宝动作挺快的，大宝哭得满脸通红的跑过来，看到自己家门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点懵，不过在三宝狠狠掐了把他以后他就不管不顾的挤进去了。
　　看大宝和三宝哭得小脸好像花猫一样，还眼睛通红的样子，第二生产大队的人都沸腾了，连忙把这两个孩子让了进去。
　　“不对啊，怎么就这两孩子？二宝呢？
　　金老太太看着这三个孩子长大的，这三个从来都是不分开的啊？突然只出来两个，太奇怪了。


第四十四章 生了病的宝宝们
　　“大宝，你们这是怎么了？”
　　即使是自认对孙子已经变成铁石心肠的姜美凤, 在看到亲孙子们这样狼狈可怜的样子后也不由得不心疼了。
　　孩子们都不大, 大宝八岁, 三宝与二宝双胞胎, 五岁, 白白嫩嫩的包子模样出的门，这回来……就成了小乞丐了？
　　“二宝呢？哪里去了？”
　　姜美凤也顾不得再去和李家的人吵了，扭着头扫看着二孙子的身影。
　　大宝和三宝哭了一半觉得不对，只是情绪来了停也停不下来。一开始也许是假哭，可是哭着哭着倒是真委屈了。
　　从小到大, 这三个宝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二宝在这儿呢。”
　　一声宏亮的声音传过来, 姜美凤的哥哥林老头就到了。
　　林老头怀里抱着脏兮兮的二宝，二宝正泪汪汪的看着姜美凤，在看到李华之后, 他原本是想扑过去，却又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扭头抱紧了林老头的脖子。
　　“你们三个到底去哪里了？”
　　李华心头狂跳，看着三个儿子，心里又急又气又担忧, 不过到底看孩子没什么大事，心头似乎有石头落了地。
　　“你个当娘的都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林大嫂推开挡在身前的林老头不满的瞪李华。
　　“刚刚我都问过了, 你们老李家是怎么对这三个孩子的？李华，你可是当人家亲娘的，虎毒还不食子？你们李家倒好了, 居然这样对自己的亲外孙？你们倒是说说，这几个孩子到底犯了啥滔天的大罪了？天天干活咱不说，庄户人家都这样，怎么还不给孩子吃饱饭了？”
　　林大嫂平时也很稀罕顾家这三个淘小子，刚刚听说李家来找晦气，就和林老头匆匆往顾家走，谁知就看到摔在地上的二宝。
　　林家老两口都不相信这一身小乞丐一样的孩子是二宝了。
　　瘦得最少也有两圈了，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就不说了，孩子还捂着肚子说疼，让林老头气得快疯魔了。
　　这是不拿顾家的孩子当人啊！
　　队上看热闹的人们都惊呆了。
　　这三个孩子在这队上也是挺有名的。
　　毕竟，家家的孩子要么瘦要么黑要么矮要么穿得破破烂烂。
　　只有顾家这三个宝贝蛋。
　　长得白白净挣胖嘟嘟的，个子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还身上很少有补丁，总是一身干干净净的。
　　哪家人不喜欢不稀罕啊？
　　结果看看。
　　这才去李家几天？
　　就都成了一身伤的小乞丐了？
　　队上的人对着李老二一家指指点点，就连李华都没被放过。毕竟，一个当娘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护着，那还能是啥好人咋地？
　　李老二咽了口口水，身边帮着顶腰仗势的几个李家族亲也不由得后退两步。
　　这都是啥事啊？
　　本是老李家占理的事儿。
　　现在成了李家人虐待人家孩子了？
　　然而这并不算完。
　　三宝摸着还一直隐隐作疼的肚子，动作利落的扑到了姜美凤身前，抱大腿。
　　“奶奶，呜呜呜，她们打二宝，把二宝打吐血了。呜呜呜。”
　　“奶奶，二宝肚子疼，三宝也肚子好疼啊。”
　　“呜呜呜，奶奶，呜呜呜二宝和三宝要死了，呜呜，要疼死了。”
　　“你说什么呢。”李二婶子立马炸了，她又心虚又害怕，跳着脚的去抓三宝。
　　“你个小兔崽子说啥呢，我才没踢二宝。”
　　“你个不要脸的臭婆娘。”
　　姜美凤新仇旧恨涌上了心头，她先是一把挡开了李二婶子要抓她的手，然后把三宝扭身送到站在她身后的李英那边，直接伸手对着李二婶子的鼻子就是狠狠一拳。
　　脸上最脆弱的地方被猛击，李二婶子几乎是立刻的，眼泪与鼻血齐出了。
　　鼻子酸得眼睛也睁不开，结果她被一把抓住了头发，姜美凤哪里还客气，伸手就开揍。
　　“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别动手啊。”
　　李华惊了一跳，她连忙上去想拉开自家婆婆和亲娘，李英直接半抱着三宝过来拦她。
　　“嫂子，你快看看三宝到底伤到哪里了。孩子一直吵着肚子疼呢。”
　　李英也算聪明了，她知道妯娌看她不顺眼，就直接把三宝塞到李华怀里。
　　三宝很聪明，他伸出手直接抱紧了李华的脖子接着哭起来。
　　“娘，三宝肚子好疼啊。”
　　“三宝听话一边去。”
　　李华也顾不上三宝，直接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继续上前想拉开打到一起，不对，是单方面被姜美凤痛殴的李二婶子她们，这时，那边李老二一看不对，也带着族亲上来想拉架。
　　“我说，你们老李家要不要脸，婆娘打架老爷们上算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林老头不是摆设，妹夫没在家当然是他上来顶事了，林老头在队上也有威势，他儿子可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哪个敢让他伤着，也不用他动手，队上还在看热闹的男人都上来了，直接挡到林老头身前把李家那几个男人给挡到一边去了。
　　这边林大嫂早掀起来了二宝的衣服，在看到二宝肚皮上那一片红肿青紫时发出一声惊呼。
　　“我的天啊，这是下了多重的手啊！”
　　第二生产大队的人都惊呆了。
　　二宝怎么说也是个才五岁的小孩子，身上那已经瘦下来的小肚子本就没多少肉了，现在白嫩的肚皮上全是红肿青紫，搭着二宝哭得红肿得小脸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李华也呆住了。
　　李二婶子踢二宝的时候，她并没在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对自己的亲儿子下了这样的手，刚刚还试着拽开李英的手都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被二宝肚子上的伤惊住了。
　　这伤？这伤是怎么回事？
　　“二宝，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李华也不去拉架了，扭头就去伸手接二宝，谁知林大嫂却一把推开她。
　　“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当的？亲儿子伤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还啥也不知道？”
　　李华的嘴嗫喏着不知要说什么，手都抖了起来。
　　被放到一边的三宝不哭了，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李华，也不知在想什么。
　　二宝却突然有些不好，小家伙突然捂着肚子，大声喘息起来。
　　“舅奶奶，肚、肚子好痛啊。”
　　林大嫂一看脸色都变了。
　　“凤儿，美凤儿，快来看看二宝。”
　　姜美凤一听，也顾不得李二婶子了，扭头就看到二宝脸色青里泛红的捂着肚子，姜美凤的眼睛看到那青青红红紫紫的小肚子，气得脸色煞白。
　　“快，快去喊、喊志军去，快，让他开拖拉机，我们去县里。”
　　二宝显然是伤到了内脏了，不然不能呼吸都困难了似的。姜美凤连忙伸手，托抱着二宝让二宝平躺下来。
　　“二宝乖，不怕，奶奶带你去医院。”
　　打到一起的人都被二宝这个样子吓傻了，哪里还顾得上再打架，这孩子要真出了事，那可咋整？
　　李二婶子整个身子都抖如筛糠，脸上被打得青肿可笑也顾不得，脚软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姜美凤刚想托抱着二宝就往外走，又停下来扭头看李英。
　　“英子，大宝和三宝就交给你了，你就在家照顾着孩子们，等你爹和建武他们回来了，你就让他们去医院找我。大哥，帮我抱着二宝，我怕我抱不动。”
　　二宝五岁了，虽然最近瘦了不少，可平托着抱他，姜美凤没信心自己坚持下去，而且，她还有事要做。明明慌乱的心，不知怎的，在这一刻，她就这样突然的冷静了下来。
　　林老头立即明白了妹子的意思，他上前接过了二宝，姜美凤交待了几句就往自己的东屋跑，进了屋开了锁先取钱，把钱装到兜里想想不对，又把家里的粮票什么的拿了，去李华屋里拿了条小被子，李华匆匆跟到姜美凤的身后。
　　“娘，我和你去医院。”
　　“不用。”姜美凤拿着被子抱到怀里，看着李华的眼睛带着冰寒。
　　“李华，孩子没事还好，若是有事……”
　　下面的话，姜美凤没再说，抱着被子匆匆出屋，大宝茫然的看着她，三宝也是，一脸的懵然。
　　“大宝三宝，告诉奶奶，你们身上疼不疼？有没有挨打？”
　　姜美凤害怕这两个孩子也有伤，才想到就马上问出来。两个小家伙茫然的摇头。
　　“没有，我们两个没挨打，就二宝被打了。”
　　姜美凤眉心皱了皱，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问题的时候。
　　“那你们乖乖的和二婶在家里，奶奶就先带着二宝去医院，你们要乖要听话。”
　　姜美凤一手拉着一个，把孩子送到了李英手里吩咐着。
　　“你带着珠珠和这两个好好看着家，一会儿娇娇就回来了。”
　　李英点头接过两个孩子，姜美凤匆匆就走了，林大嫂哪里放得下心，也跟着一起快步而去。
　　院子里外的人都一片静默，热闹看到了这里，第二生产大队的人只觉得分外的憋屈，他们冷冷的看着吓傻了的李家人。
　　“你们还不走，等啥呢？等请你们吃晚饭呢？快滚，要不顾老头回来，你们谁也别想好了！”
　　一个和李家多少有些亲戚的队上闲汉瞪着眼说道，李老二和李二婶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不、这、不是我的错啊。”李二婶子想解释，可是李华却如同被激怒的母狮一般，突然冲上来抓住了李二婶子的手。
　　“娘，你说，你和我说说，二宝那肚子，那是咋弄的？你说！”
　　最后两个字，李华几乎是破音喊出来的。


第四十六章 顾家人？不好惹啊！
　　李英看着状若疯颠的李华母女，再看看还有一些在院外看热闹的, 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就直接喊了一嗓子。
　　“天也不早了, 大家伙都回去歇着吧, 谢谢叔叔婶子们帮忙哈。”
　　看热闹的都知道这是李英在撵人, 她在队上有了名的老实媳妇，人忠厚孝顺，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众人都善意的打了个招呼，扭身走了。
　　只有个尖脸瘦腮皮肤腊黄的女人, 对着李英嗤笑一声。
　　“你们老顾家也算是能耐了, 天天有大戏，这以后队上不用找人申请放啥露天电影了，闷了上你家来看热闹就行了。”
　　李英忍下了这口气。今天已经闹成这样了, 她不想再给家里多事儿，更不要说，这女人不知怎么的，就是看她不顺眼。
　　这女人是队上有名的蔡寡妇家的儿媳妇黄梅子。
　　蔡寡妇年纪轻轻就守寡，很有几分厉害, 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重男轻女的厉害。在她眼里啊, 除了儿子，其他人甭管男女，在她眼里那就不是人。
　　蔡寡妇的儿子被娇生惯养的长大, 两个姐姐都为了他让他娘高价嫁了出去，只可惜他没遗传到他娘那几分性格，反倒是个超级软蛋，队里人人都敢欺负的主儿，只是蔡寡妇厉害，别人不敢轻易招惹。
　　娶的这个媳妇呢，说起来两家也是门当户对。
　　黄梅子的娘是附近红旗农场里的一位有名儿的婆娘。为人怯弱老实，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主，黄梅子的爹也是一样，天天让人骑脖子也不敢吭声的人物。
　　偏两口子也是重男轻女的，家里两个儿子那就是天，捧着惯着敬着，家里的两个女儿就像是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别看两口子在外面又软又怂，那在家里的女儿面前那就是两个土皇帝，可着劲儿的使唤欺负。
　　可以说，黄梅子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啥叫吃饱穿暖，啥叫睡到天亮。
　　结果，从苦水里泡大的黄梅子，嫁进了蔡家，也一样没过上啥好日子，婆婆又厉害又精明，把自家儿子当宝，把她这个儿媳当野草。
　　要是没啥对比，黄梅子也不觉得咋地。
　　问题就在于，黄梅子和李英，结婚只差了三天。
　　结果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李英从小家里爹娘就疼她，家里孩子少，一共就李英和李英她哥两个孩子，家里再穷也没说对女儿不好，相反，自李英哥哥去世，李英爹娘虽然精力没从前足还要照顾侄子，可对闺女也是上心的。
　　李英嫁到了顾家，顾家虽然有个厉害婆婆，可是，也从来没听说顾家这位厉害婆婆打骂儿媳的，相反，对儿媳也都不错。
　　李英进了门多少年了，才生下个赔钱货，结果听说反倒让婆婆高看她一眼，对她好的不得了。再看黄梅子，前面一口气生了两个小子，结果去年生了个丫头在月子里就被婆婆收拾了。
　　生下那个赔钱货不到三天，黄梅子就下地干活了，天天还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她那个闺女都一岁了，连路都不会走，因为完全吃不饱。
　　再看看李英家的那个赔钱货，听说被伺侯的白白嫩嫩的，现在更是让黄梅子双眼冒火的，是李英有了正式工作，去了供销社！
　　一样嫁到第二生产大队，一样的女人，为啥就不一样的命？
　　黄梅子看到李英就觉得喉头发堵眼睛发热。
　　说白了。
　　就是黄梅子对着李英就犯红眼病了！
　　如今，看着顾家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黄梅子只觉得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看顾家的热闹，多乐！
　　这边，李华抓着李二婶子不撒手，李老二觉得这要是闹不好真要出大事儿，也顾不得了，先把来仗腰的那几个壮小子打发着回去了，扭头就去拉李华。
　　“华子，你咋回事，这么对你娘呢！”
　　李老二喝斥了一声，他在李华心里余威仍在，听了他的喝斥，李华不由得松了手，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更是伤心。
　　“我为啥这么对她？爹你说呢？”
　　李华的眼神让李老二低头躲了过去，在看到三宝时，他的怒意腾的就上来了。
　　“小兔崽子，你说你怎么就敢告黑状呢？”
　　“就是啊！”慌乱过后的李二婶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这顿打是谁给她找来的，看着三宝也是没啥好眼色。“小小年纪就知道撒谎了啊，还吐血？我踢那一脚能让二宝吐血？”
　　李二婶子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扭三宝的耳朵，却被李英一把挡了回去。
　　“二婶。”李英冷着脸。“三宝是我们老顾家的孩子，你打？不合适吧？”
　　李二婶子呆了呆，平时的李英太老实，她硬是想不到，李英会说出这话来。
　　“老顾家？老顾家咋地啦？这三宝可是李华生的，是我外孙子，我想打打，想骂骂，有你个小货啥事了？管闲事管老娘头上来啦？别忘记了你也是姓李！”
　　已经觉得自己受够了气的李二婶子跳脚就开骂，指着李英唾沫都快喷到了她的脸上，李英却不理会，只抓着大宝和三宝往自己身后一挡，一个人应着李二婶子的大嗓门子冷笑出声。
　　“想打打想骂骂？要耍威风回你们第一生产大队去，我们老顾家真就不好惹，我告诉你二婶，我敬你是长辈不想和你骂街，你可别逼我。这么一小点的孩子，你下那狠手去，你这是亲姥姥？我看你这是对仇人呢。”
　　结婚多年没孩子，虽然碍着李华对三个孩子李英不敢太亲近，可是也是喜欢的，刚刚看到二宝的伤，李英出离的愤怒又心疼。
　　李英早就把自己当成了顾家的一份子，她对顾建武亲近，生了顾明珠，她就能代表顾家对着李二婶子发难。
　　李英自从在被姜美凤两口子肯定之后，在上班之后，早就不再是那个懦弱憨厚，有话不敢说，有苦自己咽的李英了。
　　“你、你、你这个臭娘们。”李二婶子气疯了。“就是你，占了我们华子的工作，也不知你给那两个老糊涂喝了什么迷魂汤了，居然啥好处都给你。我们华子简直太可怜了。华子，你还愣着干啥，帮娘打死这个小贱人！”
　　李二婶子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李英身上把场子找回来，她快步上前就想动手，谁知李英却直接伸手十分轻松的就挡住了她抓过来的那一下，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知怎的，李英力气极大，李二婶子动了动竟然没挣开。
　　“李英，你敢和我娘动手？”李华脸色立即变了。她过来就想帮忙，谁知李英却一把挥开了李二婶子，李二婶子跌到了地上，李英直接伸手指着李华的鼻子开骂。
　　“李华，你脑子没病吧？你到底能不能分清楚是非？”
　　“我咋分不清啊？你欺负我娘，我不帮我娘还帮你？”李华直接接口。
　　“你分得清？我呸！”
　　李英早就忍够了李华的是非不分。
　　“二宝是你亲儿子不？你娘把二宝打成啥样了？能不能好还不知道呢，你倒好，这边还帮着她来找我碴？我刚刚为了啥？我为了三宝！三宝是不是你儿子？你到底是和自己儿子近还是和你娘近？”
　　李华：“……”
　　“更不要说，现在是在顾家，你到底是顾家的儿媳，你娘现在有错，你还帮着她，你以后想不想在顾家过了？”
　　李英真搞不懂李华。
　　一会儿为了儿子和她娘要顶起来，结果她爹一句话她就软了。这会儿又为了她娘和她顶起来，她还是为了护着李华的儿子，真搞不懂李华到底是咋回事。
　　事实上，李华自己也是懵的。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一下午的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够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不亚于一颗惊雷。
　　院子里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看过去，顾德忠身边站着顾建武，另一侧站着顾娇，顾娇脸色苍白，先走进来去拉大宝和三宝。
　　“二嫂，我带孩子去洗洗澡换换衣服。”
　　顾娇细声细气，看着小侄子们狼狈的样子，心疼的不行，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厨房里面。
　　厨房内里有烧热的水，后堂是家里人擦洗身子的地方，离热水近。
　　李二婶子吓得手指头都在哆嗦。
　　之前亲儿子被暴打的场景太过记忆尤新了，让她一看到顾德忠那张冷面就能想起来。
　　“亲、亲家。”
　　心虚的不止李二婶子，发誓下次见面一定要让对方好看的李老二也忘记了自己下定的决心，主动打起了招呼。
　　“我没有你们这门亲家。”
　　顾德忠肃着脸，眼睛看着李华。
　　“老大家的，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当顾家的媳妇，还是李家的闺女？”
　　李华倒吸一口气，被顾德忠的眼神吓得噤声。
　　“华子。”顾建文的声音在顾德忠的身后，众人因为顾德忠与顾建武的遮挡，完全没看到顾建文，他一出声，众人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你说吧，是和我继续过下去，还是回你娘家去，你自己选。”
　　顾建文走进来，手上还推着自行车。李华呆呆的看着顾建文的眼睛，发现对方双眼好似淬了毒，盯着她看的样子让她后面的毛孔都好似全部炸开。
　　“我、我、我当然要留在顾家了。”
　　李华咬唇，想到大宝、想到二宝、还有三宝。那是她的孩子，她绝对不能抛下他们。
　　李英偷偷的舒了一口气，顾德忠已经看到眼里，他对这个二儿媳很满意，就连肃着的脸也松了松。
　　“建文建武，把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扔出去，我们顾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晃的，什么东西，脏了我的院子。”
　　顾建文顾建武直接应了，顾建武抓着李老二，顾建文拽住李二婶子的袖子，兄弟两个都没废什么力气，就把这两个人丢出了院儿。
　　“顾德忠你啥意思啊？”李老二真懵了，直到被推出来，他才气得跳起了脚。“顾建文你个小犊子，我是你老丈人，那是你老丈母娘，你把我们撵狗似的撵出来，你也不怕报应。”
　　“那您可说错了。”顾建文站到了院门处，一手搭着院门一手插兜，对着自家的老丈人露出一丝微笑。
　　“这猫啊狗的要是进了我家的院子，我们还真就不撵，您没听过一句老话吗？猫来狗走，越过越有。”
　　说完这话顾建文还扬了扬下颔。
　　李老二：“……”
　　李老二老两口子被女婿气得一口老血噎在咽喉。
　　这兔崽子是说他们老两口子还不如猫不如狗是吗？
　　顾建文才不管那些，直接把院门一关，插好门，这才扭过身，看着顾德忠叹了口气。
　　“爹，我先进去看看两个孩子。”
　　“去吧。”
　　顾德忠点了点头，又扫了李英一眼。
　　“老二家的，你也回屋看珠珠去吧，老二，你和我回屋，我有话和你说。”
　　顾建武点了点头，直接跟在顾德忠的身后往东屋里走，顾建文冷嗖嗖的眼神静静盯着，在看到自家亲爹和二弟弟进了屋后才看向李华。
　　“你是当娘的吗？这孩子就这么撒手不管让娇娇帮你顾着？娇娇才多大你知道吗？”
　　李华怕得头皮都快炸起来了，她连声应了就往厨房走。
　　顾建文闭了闭眼。
　　今天他回来的就对了。
　　不然啊，这个家都让这些小兔崽子和那个蠢婆娘给玩散了。
　　媳妇再娶就行了，儿子也不是不能再生，可是他这个爹却弄不好会直接把他这个儿子也扫地出门。
　　从前不好说，最近顾建文却是没什么信心的。
　　吐出了一口气，顾建文这才往厨房那边走，心里却盘算着。
　　爹会和二弟说什么呢？
　　是不是和这次他们带着顾娇去城里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若不是在县里他意外的看到了顾娇，也不会知道顾德忠带着顾建武他们兄妹进了县里，更不会知道，顾德忠似乎去找了他的那位老首长。
　　顾建文心里翻转，脸上却不露出什么痕迹，进了厨房，就听到了顾娇正在哄着三宝的声音。
　　“三宝，你怎么了？这么喜欢姑姑啊，你娘帮你擦，你还不高兴。”
　　“我不要娘，我要姑姑。”三宝声音清清脆脆的。“娘只喜欢姥姥，才不喜欢三宝。也不喜欢二宝。”
　　作者有话要说：　　李英：李华，你说，你娘近还是你儿子和你近！！！
　　李华：这个千古之迷你不要问我！QAQ


第四十七章 这小伙子不错
　　三宝的话让李华惊住，她有些犹豫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们。
　　大宝大了, 顾娇基本上不用帮他。
　　早就洗完了澡, 一个人穿上衣服坐在灶头一边烤着火, 听了三宝的话, 大宝扭头看了李华一眼。
　　那眼神里满满的失望。
　　李华哑口无言。
　　三宝说完了也不去看李华的表情, 只是对着顾娇一脸的担心。
　　“姑姑，二宝很痛，肚子痛。”
　　三宝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的小肚子。
　　“三宝肚子也疼吗？”
　　顾娇不由得担忧的低头也去看三宝的小肚皮。
　　三个孩子脸颊手掌粗糙黑瘦，可是小肚皮还是白嫩嫩的，一手指戳了戳, 还软乎乎的。
　　三宝被戳痒了, 呵呵笑着躲。
　　“有点疼的，姑姑痒啦。”
　　顾娇不再戳，不过却更担心了。
　　家里人都知道二宝三宝一直都互相有种说不上的感应, 这个难受，另一个一定也不舒服，这个疼了，那个也会说疼。
　　现在三宝说肚子痛，那二宝一定更疼。
　　李华不再伸手帮着三宝擦身, 只扎着手拿个小凳子坐到一边，用毛巾去给坐在一边的大宝擦头发。
　　往常的大宝早就开始和李华撒娇了, 可是这次，只是低头看着炉堂里的火不吭声。
　　顾建文进了走进来，看着大宝笑。
　　“大宝, 过来。”
　　大宝抬眼看看自家的亲爹，这么久不见，似乎是生疏了一样，大宝站起来，哒哒的跑到了顾建文身前，因为脚丫湿着脚上鞋滑，还差点滑倒。
　　“臭小子，慢点。”顾建文伸手扶抓住大宝，嘴里亲昵的笑骂了一句。
　　大宝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投到顾建文的怀里去撒娇耍他从前的霸道性情，只是抬眼对着亲爹微笑。
　　不止是大人们的感情，就是小朋友们，似乎也变了不少。
　　顾建文的眼睛忍不住在大儿子的身上多转了几圈，原来想要对三宝一探究竟的心情淡了一些。
　　顾娇手上动作慢，不过好在三宝是个很好带的小子，他自己动作也快，只是顾娇帮着他擦了擦头发和身，其他的穿衣服穿鞋他自己都能解决。
　　弄好了三宝乖巧的对着顾娇道谢，顾娇稀罕小侄子，抱着亲了好几口，看着三宝瘦了足足两圈的脸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爹，我进来啦。”
　　另一边，李英进屋看了看自家闺女，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屋里的小家伙睡得天昏地暗，完全都没有被影响到。
　　李英想起姜美凤走前的交待，又连忙扭身出屋去了东屋。
　　和顾德忠说了姜美凤走时的话，顾德忠点了点头应了，李英就回了屋。
　　东屋里，顾德忠低头沉着的吸着烟袋，噼嗒噼嗒的声音伴着烟锅中的烟火一闪一闪。
　　顾建武一直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深思，不过转眼就没了踪影，倒还是憨憨的看着顾德忠，一副听从指派的样子。
　　“老二。”顾德忠低下头抓起桌上的杯子要喝，顾建武连忙拦子，重新从暖瓶里倒了热水，再端给他。顾德忠拿着温热的杯子，喝了口水。“你看出来了吧？老大啊，是个靠不住的，老三更不用说了，孩子都要姓白了，以后我和你娘啊，可能就靠你们两口子了。”
　　当然了，这话是蒙你的，老子心里觉得你们这些兔崽子其实一个也靠不住，可是，老子也拿不准哪天自己就死了，到时护不住媳妇心里难受，好吧，为了凤儿，暂时就忽悠忽悠你个兔崽子！顾德忠心里恶狠狠的想。
　　“爹，你说啥呢？”原本淡定的表情没了，顾建武一脸的局促。“大哥他、他对你们也挺好的。”
　　“屁！”顾德忠直接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顾建武被扇懵。“他对我们好不好的，你还知道了？老子说不好，那就是不好！”
　　“啊？哎，唉！”顾建武连忙点头。“是，是不好、不好。”
　　“不好你又知道了？”顾德忠反手又是一巴掌，顾建武抓了抓被打得直晕的脑袋，也不敢再搭话了，只在嗓子里嗯嗯嗯，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别管他们对我们好不好，老二，你先说说，我和你娘让你们两口子给我们养老，照顾我们，你是咋想的。”顾德忠没搭理二儿子这嗯嗯啊啊的是说的啥，只是一脸严肃的让顾建武表态。
　　“啥，啥咋想的？”顾建武彻底懵圈了。“我们养爹娘，这不是应该的吗？还要啥想法？”
　　“吆喝？”顾德忠刮目相看。“从前只当你是个憨的，还挺会说话啊。”
　　顾建武：“……”这、我挺会说话？
　　顾建武自己都闹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开启了这项技能，只能稀里糊涂的对着顾德忠傻笑。
　　顾德忠：“……”
　　好吧，他收回这句话，憨子果然，就是憨子！
　　“明天，你去那边，把那条子给那人送去。这段时日，你就辛苦些，帮着你妹妹把题送那边去，再把那人写的东西带回来给你妹妹。你妹妹去那边不方便，就只好让你这个二哥帮着了。”
　　顾德忠指了指西方，那边的牛棚里关着下放的坏分子，其中有个与顾德忠的老领导有些远亲的关系，平常顾德忠也时有关照，不过，人家倒是并不怎么领情，下来的人大多被亲近的人背叛，因而，轻易得到的关爱他们也从不会轻信。
　　这一次，姜美凤与顾德忠说了想让顾娇在家里自学，顾德忠就想到了那个人，那人是有名的大学讲师，帮着顾娇看高中的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顾德忠为了自家小闺女才跑了这一趟，求了老领导帮忙，写了个条子给那个讲师，让他帮着看顾顾娇的课业。
　　“爹你放心吧，这点事，我能办好。”
　　顾建武点头应下，他天天去那边地里干活，时不时还会帮着去牛棚那边打扫沤肥，与那边熟悉，倒也不会扎眼。
　　“爹，别让娘下地了，我一天能挣十个公分呢。”顾建武憨着声音，语气有些不高兴。“娘都多少年不干这些活了，我看她最近都瘦了。”
　　“行了，这事你别管啦，你娘上工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工分。”顾德忠也不高兴，可是媳妇坚持，他有啥办法？
　　他也想拦着媳妇，不行自己去上工，可是媳妇不让，说是他拿着伤残退伍的津贴，再下地干活，让人知道怕是得说他欺骗国家什么的。“我一会儿收拾一下东西就去县医院了，你在家里干活照顾着家，家里就先交给你们两口子了。”
　　唉。
　　凤儿一瞪眼，他心里就虚啊。
　　顾建武的嘴开开合合，却笨得说不出个整话来，心里对自己懊恼极了。
　　爹娘年纪都大了，别人家倒是有爹娘一直出工，直到做不动了才会歇在家里，即使在家里歇着，也大活小活做个不停的。只是，顾建武不想自己的爹娘也是这样。
　　爹年轻时打仗，落得一身伤，退伍回家后，伤痛还在，娘呢，为了他们四个孩子操劳了大半辈子，爹回到了家里后，娘才有了主心骨。他排行第二，生他后娘那时还没现在那样厉害的。常常的会在村里受欺负，最后娘慢慢的变了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让人怕。
　　可是顾建武却永远记得娘曾经被人欺负的半夜偷偷的哭着抹泪的样子。
　　也因为这样，爹娘训他打他骂他，他从不觉得委屈，他是太笨了，不然早就会撑起家，能够为爹娘挡风遮雨了。
　　县医院里。
　　姜美凤正双眼精亮的看着林志军，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这小子不错啊！
　　二宝又被拍片子又被按肚子的检查着，最后被送进了病房。
　　“大夫，孩子怎么样了？”姜美凤看大夫一脸的严肃心头狂跳。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大夫带着口罩，一双眼睛严厉的瞪了姜美凤一眼。“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来打，孩子再皮也不能要他的命啊，你们到底怎么当长辈的。”
　　“是我们疏忽。”姜美凤心里很后悔，她没想到李家会下这样的手，三个孩子明明一直很得李家人疼爱的，也不知道那李家的婆娘发的什么疯。姜美凤想着自己今天似乎下手轻了就后悔，应该拔光李家那娘们的头发！
　　“孩子的肚子上是腹部钝锉伤，初步看内脏没有破裂，不过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才能确定，先去办理住院手续，观察几天再说。”
　　大夫手下一挥开始写单子，姜美凤点了点头应下来。
　　住院的手续都是林志军跑的，楼上楼下的交费，之后又帮着还没吃饭的姜美凤买了饭。
　　办好了手续，顾德忠就到了。
　　一直忍着心头焦躁的姜美凤在看到顾德忠后终于有了主心骨，她含着泪对着顾德忠忍不住埋怨。
　　“那么晚回来，李家都打上门来了，要不是我哥我嫂子来帮着仗腰，咱家要被欺负死了。你说生儿子有啥用啊，三个儿子，人家来找事时，一个都没影儿，找男人有啥好的？想让他撑腰的时候毛都不见一根。”
　　顾德忠：“……”
　　林老头：“……”
　　林大嫂：“咳，妹子，你坐吧，我和你大哥帮你打点热水，打完水我们就先回去了啊，家里还一堆事儿呢。”
　　林老头：“哈哈，是呢，走走，打水去。”
　　林老头两口子尴尬的打水去了，顾德忠任着姜美凤还在那里嘀嘀咕咕，只是伸手摸了摸二宝毛茸茸的小脑袋。
　　哭了好几场，被重重踢一脚又走了那么一大段路，到了医院又一顿检查，小崽子早就累得闭眼呼呼睡着了。
　　“凤儿，放心吧，以后走到哪儿我都带着你，再不抛下你了。就是死了，我也拉着你的手一起走，别气了。”
　　顾德忠说着还伸手拽着姜美凤的手拉了拉。
　　这个老不要脸的！
　　姜美凤的脸腾得红了，她心虚的四下扫看。还好，这个四人病房里只有二宝一个小患者，房里就他们老两口和二宝，林志军去刷碗刷缸子去了，因为没从家里拿，这些东西都是跑到医院食堂借的，用完了得刷得干干净净的给人家还回去才行。
　　“凤儿，还不高兴？”
　　看姜美凤红着脸颊左顾右盼，顾德忠只当她还不乐意，就哄着问。
　　“你别说啦！”姜美凤就好似偷了人东西似的，心虚的想溜。
　　“你在外面乱说啥，行了，你先看着孩子，我去看看志军回来没有，我看天不早了，让他也快家去，等二宝好了得好好谢谢他，这小伙子真不错呢。”
　　“你这是在当着我夸别的男人？”
　　顾德忠不乐意了。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姜美凤呸了一口往外走。


第四十八章 你想的挺美啊
　　第二天一大早，二宝就活蹦乱跳了。
　　小孩子也不装病, 虽然肚子还是隐隐的作痛, 可是顾二宝小盆友已经开始在床上皮的翻跟头了。
　　姜美凤喊着二宝, 顾德忠出去, 说是去买早饭去了。
　　昨晚上半夜病房里住进来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人, 腿受了伤打了石膏，人是半昏迷的，看护他的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与她身材不符的是她奇大的嗓门，这一晚上又喊又哭的, 骂完了她男人没本事就骂她们生产队的大队长不是人, 骂完了大队长这是开始骂医生护士狗眼看人低，看不上贫下中农居然不给他们用消炎药。
　　大半宿的折腾，二宝小孩子觉大半点没受影响, 可是姜美凤和顾德忠真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奶奶。”二宝小脑袋向下抵着床，小手臂撑着一使力，腿向上就靠到了墙上。
　　“你看我厉害不厉害？”
　　大头朝下的小子动作灵活，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臭小子快下来，你肚子不疼啦？”
　　姜美凤揉了揉额头, 扶着小崽子的小腿往下顺着力道拽，怕挫到这臭小子的脖子和手。
　　二宝听话的顺势倒到床上, 抚了抚小肚子。
　　“疼。”
　　“疼就不许再闹了，医生说了，不让你乱动, 万一严重了，你就要打针了，往屁股上扎那种又长又粗针头。”
　　姜美凤连说带比划的吓唬孙子，二宝立即蔫了，怕怕的团了团身子嘟了嘟嘴。
　　“奶，我好饿啊。”
　　昨天折腾成了那样的一天，晚上还没吃上饭就睡了，二宝觉得自己好饿，饿得都想咬自己手上的小肉肉了。
　　“好了，先过来洗脸洗手，把身上收拾干净了，你爷爷去给你买饭去了。”
　　姜美凤耐着性子，抓着不住乱动的二宝洗脸洗手。
　　顾德忠一大早就去打了热水，姜美凤早就洗完了脸，倒了水又重新打了水放到床下，就等二宝睡醒了洗漱用。
　　二宝乖乖的洗脸洗手，姜美凤又把顾德忠从家里拿过来的衣服给二宝换上，昨天只顾着二宝受的伤，一身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似的。
　　那边的中年女人穿着农村女人最爱穿的蓝花大袄，看着姜美凤帮着小孙子洗脸洗手，又用温水漱口，撇撇嘴，扭身去看自家男人挂水的玻璃瓶。
　　“老唐，你看看，昨晚你还不让俺闹，不闹那些人能给你扎上消炎的水？俺可是打听了，这不打消炎的水，人容易死的你知道吗？天天在队上你就被人欺负，受了伤来医院你还这么没用，俺咋就找了你这么个软蛋呢？”
　　胖女人一边说一边用短手指去戳那男人的脸，那男人也不敢吭声，只是懦懦的应是。
　　那女人看那男人不敢吭声，切了一声，扭声看姜美凤。
　　“大娘，你去给俺打个水吧，俺男人这离不开人。”
　　哈。
　　大娘？
　　姜美凤好玄没气笑了。
　　就你那满脸岁月沧桑的褶子脸，真好意思喊我大娘？好大的脸啊你。
　　更不要说那理所当然指使人的模样，姜美凤冷笑。
　　“你也看到了，我这得看着孩子呢，不能走开。”
　　姜美凤冷淡。
　　“那有啥的，我给你看着，你去吧。”那胖女人觉得这都不是事儿。
　　姜美凤幽幽的眼神看着二宝。
　　小动物的求生欲让二宝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奶奶，你不要走啊，二宝好怕哦。”
　　二宝无比乖巧的抱着姜美凤的胳膊，一脸害怕的不放手。
　　胖女人：“……”
　　“这位大姐，你看看，真不是我这人不热爱帮助人，小孩子离不开我呢。”姜美凤满意的摸了摸二宝的小脸蛋。
　　这位大姐？
　　胖女人气得倒仰。
　　不过在心里也是咬牙看着姜美凤嫉妒的。
　　明明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可是皮肤白皙，五官秀丽，身材也适中，一点也不像她，生了老二后腰围就一年长两寸，那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过了四十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里不舒服。
　　你长成个妖孽样子，配当奶奶吗？
　　顾德忠手里拎着两个大饭盒，又捧着个大茶缸，进来时二宝眼睛立即就亮了。
　　“爷爷，你回来啦。”
　　二宝知道顾德忠去买早饭了，高兴的不行。
　　顾德忠把大茶缸放下，里面是热腾腾的小米粥，饭盒里是小笼包，肉馅的，还热着，他又从兜里拿出个小瓶子，里面放着腌黄瓜。
　　“快吃吧。”
　　顾德忠动手把饭盒盖子打开，又拿出了勺子来给姜美凤。
　　姜美凤的眼睛直看顾德忠的口袋，也不知这位这口袋里还能有啥。
　　二宝兴奋坏了，他早就饿得不行，拿起了包子就啃，浓香的肉味让小家伙别提多满足，不过吃包子还不算，他还扭头对着姜美凤笑。
　　“奶奶，喝粥，二宝要喝粥。”
　　五岁的小子一脸的嗷嗷待哺样。
　　“少指使你奶奶。”
　　顾德忠不满的扬了扬下颔。
　　“下来，自己用勺子吃，你奶奶也要吃饭没那功夫喂你。”
　　都五岁了，还想让人喂，这孩子是不是找打？
　　二宝看出了顾德忠的想法，连忙乖乖下了床，穿上鞋趴到病床旁的桌子边，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的挖着粥喝。
　　姜美凤笑了，手上也被塞了个包子，那边的女人看了连忙开口。
　　“大兄弟，你这饭在哪里买的？”
　　“在医院里的食堂。”
　　顾德忠淡淡的，他生来一张冷面，原本那女人想着这床人回来人了想要继续指使姜美凤，可是看了看顾德忠硬是没敢开口，只好讪讪的让姜美凤帮着看顾一下她男人她去食堂买饭去。
　　姜美凤倒没拒绝这个，不管怎么，伸手帮人倒是没什么的，只要那人别当成理所当然，她也不吝于帮忙的。
　　姜美凤忘记了，极品的人，是不可能改变其本性的。
　　咳，就如她也改不了自己泼 辣的本性是一样的。
　　胖女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
　　食堂里的肉包子，居然要粮票和肉票才能买到，她哪里有肉票啊！只好买了素的，就这还用了她二两的粮票。再对比对床那一家的饭，胖女人心里别提多不高兴了。
　　姜美凤才不管那些，看二宝吃得饱饱的，她也吃了包子喝了些粥，剩下的都让顾德忠吃了。
　　吃完了没一会儿，顾娇就来了，让她惊奇的，是顾娇身后还跟着顾建斌，这就稀奇了。
　　“娘，二宝怎么样了？”
　　“没啥事，你怎么来了？”
　　姜美凤问，顾娇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今天大军哥说要来县里拉东西，问我要不要顺路过来看看二宝，我想着娘你们没拿家里的毛巾还有一些别的，就送过来了。”
　　顾娇拿了几件姜美凤的换洗衣服，还有就是毛巾牙刷牙膏一类的日用品，姜美凤点了点头。
　　“娘，你看你和我爹也真是的，二宝出了事，你们又来了县里，咋不去我家呢，好在我回去路上正遇到娇娇，这才知道你们居然在县里。”
　　顾建斌埋怨了几句，话里是许久不见的亲昵。
　　这要是上辈子的她，估计早就被小儿子的孝顺心意哄得找不到北了吧？姜美凤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一脸的感动。
　　“娘知道，老三你就是个孝子，娘这么多孩子啊，其实就属你最聪明，懂得怎么孝顺爹娘。”
　　顾建斌看着自家亲娘那脸上的感动与心意，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娘这话是夸他吧？
　　顾建斌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试探性的道。
　　“娘，路上我听娇娇说您不让她去供销社上班啦？这怎么好啊？好好的女孩子，不上班在家里呆着可不行，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究结婚呆在家里不上班啊。”
　　“没事。”姜美凤心中冷笑，就知道你个兔崽子打这个歪主意呢。“你妹妹你还不知道么？性子又软又娇的，我看那供销社的工作啊不适合她，就给你二嫂了。”
　　“给二嫂！”顾建斌虽然早就知道，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可是马上就觉出不对，又降下了音调。“娘你看你这好不容易到了县里了，来我家住住吧，你看二宝在医院里，你和爹两个人看护也太累了，不行你先去我家住两天？正好和我爹也能轮换着歇歇。”
　　“我还当你想着让我和你爹休息你来看二宝呢？”姜美凤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建斌道。
　　“我也想啊，可娘你不知道，白绪这反应可重了，之前天天吐得不行，这几天好一些可还是不舒服呢，班都上不了了，我在家里还能帮着做做家务，要不她这更难受着呢。”
　　“这样啊。”姜美凤一脸的不高兴。“那可不成啊，这白绪怎么回事啊？城里人身娇肉贵是吧？连怀个孩子都这事那事的。我好好的儿子，还要给那个女人做饭洗衣伺侯她？这怎么行！”
　　顾建斌本就心里不舒服，一听她娘这样说，心里更是不虞，可是想想白绪的威胁，还是无奈对现实妥协。
　　“娘，就是我饭也做的不好，洗衣服也没啥时间，娘，我想着你去我那里住几天。”
　　“住你那里干啥？给你两口子当老妈子？”
　　一直不吭声的顾德忠直接抬头骂过去。
　　“老三你想的挺美啊？”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还卡文，牙疼疼的额头青筋直跳，终于明白这句话不是里的描写而是现实啊。
　　因为牙疼真的会疼到额头的青筋都疼……
　　吃了药也不好使，后来没办法，咳，含了六十八度白酒在嘴里。。。。
　　于是，满口酒味的蠢作者牙终于不疼了，嘴里好像都木了……
　　不过确实挺好用，就是要含上最少快二十多分钟才有效。


第四十九章 我不高兴
　　“爹,”顾建斌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您说啥呢,我哪能这样对我娘。”
　　“你的意思是你娘去不用给你们两口子做饭？不用给你们两口子洗衣服收拾屋子？”
　　“那是，我就是想接我娘去家里住住。都结婚这么久了，我娘还没登过门呢。”顾建斌的神色狼狈。
　　“那行啊。”顾德忠点点头。“凤儿,那你去老三家住几天也成,这医院里我看着二宝出了不差错,等二宝出院我就去接你,我们一起回去。”
　　那才几天？
　　顾建斌不太乐意,不过现在先把老太太哄回家去才是正经。
　　心里头有想头,脸上自然带出来，顾德忠看着三儿子唇角冷意渐浓。
　　“你这几天好好照顾好你娘,你媳妇那边你能作主吧？”
　　顾德忠最后的一句话让顾建斌的脸面红耳赤。
　　“爹，让娘来我家住这有啥作主不作主的。”
　　顾德忠心底嗤之以鼻,面上倒是没说什么,在他心底，老三这话不值一驳。
　　姜美凤：“……”
　　是不是哪里不对？没人问我意见？
　　顾建斌打铁趁热,看到顾德忠同意,直接好声好气的把姜美凤带回了家。
　　医院那边顾德忠一口八个同意的催促她离开,顾娇也是一样,姜美凤总觉得这对父女好似有什么问题,可又想不出来，只好和顾建斌回了纺织厂。
　　奋斗县纺织厂比起镇上的纺织厂规模大了不止两倍，工人多待遇好，顾建斌转了正就被分配到了库房,当了库管员。今天本是有任务在身请了一天的假特意回家里，谁料又阴差阳错的回来了。
　　到了厂里分的宿舍，不出所料，大门锁着，妻子白绪应该是回了娘家去，顾建斌开了门，把姜美凤让进了屋里。
　　厂子里分的职工宿舍，不用说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房子因为是双职工，加上老丈人的关系，这房子比起别人家来倒是要大上一些，卧室要多上一间。
　　房子大概不到四十坪，里面分两卧、一厅、一厨，除了卧室，厅里也摆了个单人床，靠墙放着，靠窗还摆着饭桌，厨房很小，宿舍本就是个挺大的院子，厕所公用。
　　在城里来说已经算是不错，可是姜美凤心里倒是嘀咕着，这房子的确比起家里的房子要小上很多。
　　顾建斌的岳父，也就是白绪的娘家离这边不远，因为也算是家里的人物了，老家常会有人上门来打秋风，顾建斌的这房子里也没少住上门来的穷亲戚。
　　顾建斌想着事情，倒没让姜美凤在厅里住，而是把姜美凤让到了西边的卧室里。
　　“娘，您住这屋吧，这屋还没人住过呢。”顾建斌讨好的说。
　　姜美凤眼睛扫看了一眼。
　　屋子里地面是水泥的，磨得极光滑，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床上的床单都是粉色带着喜鹊登枝图案的，枕头上铺着枕巾，上面是红色的双喜图案，被面是红色的，上面大片的牡丹花朵图案，都极漂亮。
　　想到顾建斌结婚也不过四个月，也就点了点头。
　　“白绪这是上班去了？”
　　“没有。”顾建斌还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姜美凤倒是先问出来了，他心头一动。
　　“娘，您先坐，我去给你沏杯茶来，我正好有正事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顾建斌说着先出了屋，去拿暖瓶茶叶，往搪瓷缸子里放些茶叶就用热水沏了，这才端着缸子进了屋。
　　“说吧，什么事。”姜美凤看着顾建斌把缸子放到桌上，也没磨叽，坐在床边开口问。
　　“娘。”顾建斌想了想。“你刚问我白绪呢，其实白绪没上班，请了假在家歇着呢。”
　　顾建斌说完了没吭声，等了会，却没等来姜美凤的询问，只好接着道：
　　“白绪自从怀了身子，就反应特别的大，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白绪身子太弱了，气血亏虚，最好在孩子生下来前好好休养着不要干重活，尤其是工作的环境，要安静人少些才好。”
　　顾建斌说完之后等了等，姜美凤看出顾建斌的意思，倒也没再让他失望。不然她都怕老三这个白眼狼演不下去……
　　“这样啊，唉，这城里的女人怎么回事啊，娘生你们兄妹四个，可从来没这么多事儿，你大嫂生三个，哪一胎不好好的？就连你二嫂怀你侄女儿时，也没这么闹腾啊。你媳妇是咋回事？要是实在难受，不行这一胎就先别要了。不管怎么，白绪的身子最重要不是。”
　　“那怎么行？”顾建斌立即色变。“这个孩子怎么都得要啊。”
　　“你们还年轻，你这孩子不能那么自私。”姜美凤说着瞪了顾建斌一眼。“你不能为了孩子不顾着白绪的命啊。这可不行，咱老顾家不能为了孙子孙女就不要儿媳的命了，这事儿咱家万万不能做的。”
　　顾建斌：“……”
　　这套路不对啊！
　　不应该是他娘心疼他儿媳的身子心疼他未出世的儿子然后主动把轻松的供销社工作拿出来和这纺织厂的工作进行交换，然后在孩子生出来之后再互相把工作各归各位吗？
　　他娘不应该主动提出来把白绪接回去好好照顾一下才对的吗？
　　怎么成了不要孙子了？
　　姜美凤看到顾建斌掩饰不住的呆滞与茫然，唇角往上抿了抿随即又变成了一脸焦急。
　　“你这孩子真不能太自私了，那孩子什么时候不能要啊？不能让人家白绪为了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就把命搭上，人家白绪也是爹生娘养的不是？”
　　“不、不是。”顾建斌勉强拦住姜美凤的话头，总觉得再说下去他儿子不保。“娘，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什么一回事？”姜美凤一脸糊涂。“你不是在和娘说这孩子让白绪太遭罪，不想要了吗？”
　　“娘同意！娘不是那些不通情理的老糊涂！”
　　顾建斌：“……”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娘，先别说这些事了。”顾建斌强笑。“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白家接白绪，中午在家里吃饭，到时让白绪和你说吧。”
　　内心崩溃的顾建斌安顿完了姜美凤决定把白绪弄回来，不然他儿子快被自家亲娘说没了。
　　姜美凤哼了一声，脱鞋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那姓白的女人超不好对付的。
　　白家就在纺织厂家属院后面隔了一条街，那边街道宽敞，房子也是又宽敞又明亮的二屋小楼，白绪一大早就回了家，此时正在家里和她娘抱怨。
　　“都是你们，非让我嫁这么个人，什么东西啊，洗不干净脚上泥的农村人，有什么好的。”
　　白绪的母亲是县文工团的副团长，听了女儿的话恨铁不成钢。
　　“那又怪谁？倒想让你嫁个好的，可哪里有人要你？那时候就和你说了，不要轻易就和别人定关系，你倒好，硬是一见面就闹得人尽皆知，结果一个两个的都出了意外，你说你那时的名声能找到谁？”
　　“我才不管，那我也不要去农村住啊，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反应大大不了我请假，为什么非要惦记着那个供销社的工作？那工作有什么好的？我还得去镇上住，生生的掉了价。”
　　白绪一肚子不耐。
　　“还说什么咱家里你和我爸最疼我，还不是嫂子和我一起有了，你们怕我冲着她吗？”
　　“嘘！”白母气得过来想拍白绪的肩，又想起来她有了身孕连忙把手放下来。“你乱说什么，让人听到说咱家宣传封建迷信，咱家就完了。”
　　白绪悻悻的闭了嘴。
　　“主要还不是想着你回你婆婆那边住着，妈也能放松一下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去那边比家里要好得多，那边至少有粮吃，更不要说现在城里正是风口浪尖，你爸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一你那里之前的事出了个什么纰漏，也有人给你顶下来不是？”
　　白母的话让白绪的脸一白。
　　“不能吧，这、这有表哥在能出什么事情。”
　　“你这傻丫头。”白母摇摇头。“你不知道，上面似乎有些风向变了，不过还不敢确定，一旦是真的，你那事做的也不隐秘，万一被人抓到痛脚，咱家可全完了。反正那时你没露出姓名，对方只知道是纺织厂的干事，你还不快点把这烫手的山芋弄出去，什么时候这事儿再没啥问题了，你再回纺织厂，不然恐怕没什么好。”
　　“可是时间对不上啊。”白绪皱着眉头。
　　“没事儿，你爸有办法，反正只要资料对得上了，就没问题。”
　　白母正在白绪耳边说着话，就听到门响，她出去开门，就把顾建斌迎进了门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白绪以为顾建斌怎么也要吃完了午饭下午回来。
　　“家里出了点事。”
　　顾建斌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
　　“我看着机会难得，就把我娘接咱家去了。”
　　“顾建斌！”
　　白绪气得满脸通红，伸手就把手边的枕头狠狠丢到了顾建斌的脸上。
　　“你问了我吗？就这样把你娘接来咱家？你凭什么啊？那是我的房子！我告诉你，你娘来我家，我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治牙治到了下午，结果上了药疼得更厉害了。好像对杀神经的药反应很敏感。疼的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啊！


第五十章 开战
　　“绪绪,你别气啊。”
　　抱着枕头,顾建斌强忍着心底的怒意上前哄着。
　　“这还不是你想要和我妹妹换工作吗？我想着要是这样得先得我娘的同意，你不知道，家里的事儿都是我娘做主的,那工作也是我娘发了话,我爹才会帮着娇娇办下来的,这要是没经我娘的同意,这事儿就指定是不成的。”
　　“一个镇上的供销社,什么破工作啊宝贝成这样。”白绪冷笑。“我这工作可是县里纺织厂的财务科的干事,不比那个破工作好上十几倍？要不是那边环境上太乱厂子大人又多，我才不会和你妹换呢。”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娘不知道啊，我想着把我娘请到家里,再好好说说,这不挺好吗？”
　　顾建斌忍着白绪眼底的轻视，眼底深处的冷怒生生的压了下去。
　　“一个乡下婆子还想让我和她好好说？怎么,难道还要让我讨好她？”白绪轻蔑的说。
　　“绪绪,干什么呢？”原本躲到一边的白母看着不对,连忙出来架梯子。“建斌啊,你不要和绪绪生气,她这是怀了孩子心里燥，行了，你们两个先回去，亲家母刚来,让绪绪去见见婆婆，人啊都再相处，这处着处着感情就有了。绪绪，听话，先回家去看看你婆婆，建斌，等晚上吃饭时，你们和你娘一起过来，我得给亲家母接接风。”
　　白母的话让脸上快挂不住的顾建斌有了台阶，他的脸上又挤出了一抹笑。
　　“没事儿，妈，我都知道的，绪绪现在特殊的时期，心情有些不好也是正常。”
　　白母的脸上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矜持，又有几分对顾建斌的满意。
　　“嗯，你能体谅那真是太好了，绪绪，收拾一下回去吧，建斌啊，你中午给你娘做什么菜？我这儿早上买了不少的菜和肉，你带回去吧，给你娘做中午饭也别对付。”
　　顾建斌点了点头，白母收拾了些菜肉鸡蛋让顾建斌带着，白绪嘟着嘴，穿好了鞋一扭身，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
　　“这孩子，就是气性大。”白母嗔了一句，建斌斌嘴角僵硬的一抿，权当笑过了，跟在白绪的身后出门而去。
　　看两口子一前一后的走了，白母的眉头蹩了起来。
　　白绪自小让她宠坏了，从来不晓得什么叫隐忍什么叫妥协，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低过头的闺女，白母也舍不得让她在个农村来的婆娘面前吃亏。
　　晚上吃饭时，恐怕她要好好敲敲边鼓给闺女撑撑腰才行。
　　白绪再不知道来事儿，又再嫌弃姜美凤也不会真傻到表现出来，她回了家，进了门，就迎了一室的静。她眼睛看了看那厅里空荡荡的单人床，脸色极难看。
　　“顾建斌，你搞什么？你娘不是在厅里睡？”
　　“没有，我让娘在西屋里休息呢。”顾建斌愣了愣，脸色也有些不好。“你忘记了这床上上次让你那个堂妹弄得生了虱子？我娘从来爱干净，让她住这样的床她哪能乐意。”
　　虽然上次那套床单被子枕头都扔了，可顾建斌还是心里犯咯应。
　　“呸！”白绪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从怀了孕后，心情一天比一天糟，性格一天比一天暴。“就你娘？农村来的都得睡这个床，那西屋是我留着以后我生孩子我妈来这儿睡的，你让你娘睡了，我妈还怎么睡？”
　　白绪的嫌弃恍如实质，让顾建斌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
　　这还是有事儿求着他娘，居然这样的态度，白绪看不起农村人，看不起他娘，在顾建斌来看，和看不起他也没什么区别的。
　　顾建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狂跳，白绪看得出他的情绪，不满愤怒的情绪终于还是忍了忍。
　　白绪扭头去西屋门口，一把推开门。
　　姜美凤脱了鞋，正躺在床上睡着，闭着眼呼吸均匀，无一丝要醒过来的意思。
　　白绪故意大声说话的打算，一下子就变是可笑起来。
　　白绪迈步想要进去，顾建斌猛得上前，一把搂住白绪往后，伸手快速的关了门，在白绪愤怒的眼神里隐忍的安抚。
　　“绪绪，你看，娘都睡了，我过来，我们想想等我娘醒了要怎么和她说换工作的事儿。”
　　“有什么好想的。”白绪更怒。“直接说不就行了，能来县纺织厂，你妹妹前世修来的。”
　　“不能这样说啊。”顾建斌忍了又忍。“娇娇我娘最宠着了，来县里纺织厂，就不能天天回家，住在哪里是个问题，而且，这娇娇自己来县里上班，我娘弄不好也不会放心，当初我无意听到过，娇娇好像能有机会来县里的供销社，我娘死活不同意，这才去了镇上。”
　　白绪完全不信顾建斌的鬼话。
　　在她心底里，顾建斌完全就是为了为难她才会说出这一堆的理由。越想越偏激的她就没办法平静的对待这件事。
　　“绪绪，你想想要是你和娇娇换了工作，你是住在我家里还是单独在镇上自己住啊，在我家里你能住的惯吗？”顾建斌转移话题。
　　“那当然……在你家住。”白绪忍耐着把白母的提议一点点说给顾建斌。
　　…………
　　姜美凤在西屋翻了个身，眼睛懒懒的睁开扫了西屋被顾建斌随手关上的门一眼。
　　这门下次得插上了，总不能是个人就随便进来吧？
　　直到中午，顾建斌做好了饭，这才喊姜美凤起来吃饭。
　　姜美凤起来打开门，就看到饭厅里饭桌上坐着的白绪。
　　顾建斌正忙前忙后的端炒好的菜和盛好的粥，姜美凤笑着走到桌边一坐。
　　“老三家的回来啦？”
　　“我叫白绪。”白绪昂了昂头，后背不动声色的挺了挺。
　　“娘知道你叫白绪。”
　　姜美凤笑眯眯的，随即在顾建斌把肉菜放到白绪面前时对着顾建斌的手就猛拍下去。
　　“老三个傻子！这肉菜怎么能放你媳妇面前？怀了孕的女人可闻不得腥味肉味，快端到我这边来。”
　　一边骂姜美凤一边把辣椒炒菜端到自己的右手边，把炒青菜还有土豆丝都端到了白绪的面前。
　　“这醋溜土豆丝好，正适合老三家的吃，酸儿辣女呢。”
　　“我要吃肉！”白绪立即被引爆。
　　“你这孩子，怎么分不清楚好赖？”姜美凤叹了口气，苦口婆心。
　　“你现在怀孩子不到三个月，吃得清淡些的好，而且这肉是辣椒炒的，我们那里都说有了孩子少吃辣。”
　　“你们农村人就是重男轻女，那是封建残余老思想！”
　　白绪一脸的排斥与轻视，直接在饭桌上站了起来。
　　“我不吃了，烦。”
　　姜美凤皱了皱眉头，扭头去看顾建斌。
　　“老三啊，娘可不是重男轻女，你看你妹妹就知道，娘最稀罕小丫头的。你这媳妇，怎么回事啊。脾气这么燥。“
　　“绪绪自从有了身孕，就一直脾气不太好。”顾建斌强笑。
　　“娘不在意这些个。”姜美凤叹了口气，心疼的看了看这个白眼狼。“娘就是心疼你，一定没少受气吧。从小到大你都没受过委屈，娘心里不好受。”
　　顾建斌有些动容。
　　从小到大，他一直受他娘的受视的。虽然娘喜欢娇娇宠着娇娇，但是家里就三个儿子，他这个老儿子除了这段日子，之前一直很得他娘的欢心。
　　“行了，先不说了，你拨出来一些，给你媳妇放好了，她有了，心情不好现在吃不下，不定啥时就该饿了。”
　　顾建斌感动的点了点头。
　　晚上时，白绪的父亲下班回家就被白母告知亲家母到了县里，现在住在女儿那儿。
　　“晚上喊了亲家过来吃饭了吗？”白父为人圆滑，从不失礼数，听了白母的话与担忧，却并不在意。
　　“不用担心，说起来亲家来了也好，绪绪不是心情不好吃不好饭？让亲家住下帮着照顾几天也行。前段日子白群那孩子过来时本想着让她在绪绪那里帮忙到孩子出生，谁料却弄得鸡飞狗跳的。”
　　白父说着有些不高兴。
　　白群是白父堂哥的女儿，都十五六岁的姑娘了，结果也不知怎么弄的，居然生了满头虱子，结果闹得白绪咯应的不行，硬是把白群又赶回了农村。
　　还是被逼着剃了光头回去的，白群走时哭得简直都快抽了，因为是白绪直接两剪子把白群的头发贴头皮剪了。
　　“谁说不是。”白母心里也不高兴。“那时就和大哥说了，弄个干净利落讲卫生的来帮着伺侯白绪，结果就送来这么一个，闹得我在建斌面前都失面子。”
　　“行了，别说了。”白父摆摆手。“买点好菜好肉，好好请请亲家。”
　　“行。”白母干脆的答应了，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那工作的事，要不你说说？”
　　“还是建斌说，怎么人家也是亲母子，说起话也好开口，咱们虽然说是顾家的亲家，可是却没什么相熟的，说到底以后这也是绪绪的婆婆，人家说的又是家事，咱们当亲家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白母明白了白父的话，想要说话，却被对方伸手一挡，拒绝再讨论。


第五十一章 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顾建斌把饭菜放到了厨房，在姜美凤主动收拾吃过饭的碗筷时连忙拦着。
　　“娘, 都放下让我来, 在医院时我就和爹说了, 不是让您来当老妈子的。”
　　“看你说的, 刷个锅洗个碗也叫当老妈子啊？你爹啊是在敲打你呢, 他怕你啊不孝顺，可是我想着，我姜美凤的儿子，哪能是那丧良心的孩子？你在你们哥几个里啊，学历最高, 脑子也活, 娘也是最疼你，最稀罕着你，你怎么会不孝顺呢？”
　　姜美凤虽然到这里不到几个小时, 可是看着顾建斌却不像是过什么好日子的样子。
　　之前就不说了，毕竟和白绪没什么太深的相处，可是就她眼前所看，白绪的性子和她结婚那会儿可是变得不是一星半点。也许之前因为订过三次亲所以有所隐忍，现在却在自家的孩子也许要姓白后整个人都变得嚣张跋扈起来, 从她居然一点也不给老三面子就能看出来。
　　从前的白绪装的很像样儿的。
　　姜美凤手上动作快，把锅碗瓢盆都洗刷干净, 在她心里这点儿家务活也不算什么，只是顾德忠心疼她怕她到了老三家还要受儿媳妇的气。
　　不过，姜美凤手上在忙, 心里想的却是：那对父女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
　　***
　　医院里。
　　二宝高高兴兴的吃着顾德忠买回来的一碗肉片蒸白米饭，香喷喷的肉片上，撒了酱油蒜末葱花，下面是白花花的米饭，那香味萦绕在整个病房里，经久不散。
　　对床那对夫妻吃的是素烩饼，本就觉得够奢侈了，谁想对床居然吃肉吃米饭！闻着大半年都没闻到的肉味，那中年女人好悬给虐哭了。
　　她抖着胆子想占些便宜来着，可是顾德忠冷冰冰的眼神与木无表情的脸让她望而怯步。
　　“爹，我不想吃肉片蒸米饭。”顾娇皱眉，这种肉片全是肥的没有一丝丝瘦的，她吃不惯。
　　“知道，给你买了米饭还有肉丝汤。”
　　顾德忠当然知道自家闺女的口味，二话不说就把另一个饭盒和搪瓷大缸子拿过来。
　　顾娇点了点头，吃起来。
　　吃了午饭，二宝睡了，顾德忠这才一脸肃然的和顾娇轻声说话。
　　“你都想好了？要是让你娘知道，爹可是会很惨的。”
　　“我决定了。”顾娇一脸的认真。“娘想的是挺好的，万一以后、兴许我会有机会真上大学，可是，即使那样，对我的性格对我的为人处世没有任何的帮助。我想要坚强些，不想还像之前那样，有一点事情就不知所措，有一点点的挫折就只知道哭。在您和娘的身边，我觉得我没办法坚强，因为我知道，我有你们依靠。”
　　顾德忠叹了一口气。
　　之前他带着顾娇来县里给老领导打电话，原本是想着要让顾娇能够有机会好好学习知识，像凤儿打算的那样，有机会让娇娇上大学，走出镇子走出县里，去过不一样的日子。
　　谁知老领导和他谈起女兵招兵的事儿，问他有没有意愿把女儿送去部队。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能当兵才会有大出路，多少人为了当兵撞得头破血流家人反目，现在老领导和他说起这个机会，那真是全心为了他们一家考虑。
　　可是姜美凤是不会同意的。
　　顾娇就好像是她的命。
　　当初让顾娇来县里的供销社姜美凤都死活不同意，要是听说他把闺女送去当兵……估计他一定会很惨很惨。
　　后背发凉的顾德忠看着闺女一脸希冀的看着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求媳妇给个机会至少不要弄死他……
　　顾建文下了班匆匆骑着自行车来到县医院时，天色都黑了。
　　“爹，我来啦。您和妹妹回去休息。”
　　“成，我和你妹先回去了，你守一夜，明天你休息守上一天，等明天下午我和你妹妹过来，你再回家。”
　　“哎，成。”
　　顾建文点了点头。
　　“你兜里有钱和票吗？”
　　顾德忠和顾娇要走时忽然觉得不对，扭头问。
　　“没、没带。”
　　顾建文倒不是故意的，家里的票在李华手里，钱呢，存折在姜美凤的手里，其他的都在李华那里，他兜里也就有个一块两块的钱。
　　“给。”
　　从兜里拿出些钱票给了顾建文，顾德忠不放心的叮嘱。
　　“别舍不得花，孩子这一个月都没吃饱饭，你多买点好的，给二宝补补。”
　　顾建文觉得自己大概是捡来的。
　　这一个月他在外面是死是活爹娘看都不看一眼啊。
　　二宝抓着被单在床上想翻跟斗，可是肚子有些疼于是他中途放弃倒在了床上。看到自己爹也没啥大反应的，结果在听到爷爷和姑姑要走立即不高兴了，快速跳下床一把抱住姑姑的大腿。
　　“爷爷姑姑不走。”
　　嘴里喊着爷爷姑姑，可是手上只拽着顾娇，对爷爷二宝虽然比从前亲近些可是心底莫名还是觉得冷着脸的爷爷挺怕怕的。
　　“听话，你姑姑看着你一天了，多累啊，让姑姑回去歇一晚，明天就回来了。”顾建文哄儿子，然而并没什么用。
　　二宝也不吭声，就眼巴巴的仰着头，抱着顾娇的腿看着她，那小眼神儿别提多可怜。
　　“二宝觉得在医院没意思了是？”
　　顾娇笑起来。
　　二宝立即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真的很无聊啊，他好没意思。
　　“那明天姑姑回来时给你带些好吃的回来，行不行？”
　　吃货二宝眼睛立即亮了。
　　“姑姑，真的？给我带好吃的？”
　　“真的，姑姑给你带些糖，再给你买桃酥吃。”
　　二宝立即乖巧的放手。
　　“爷爷姑姑再见，早些回来看二宝！”
　　顾娇：“……”
　　顾德忠：“……”
　　这个现实的小崽崽。
　　顾建文脸色不太好，被儿子无视的彻底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等顾德忠和顾娇匆匆走了，他过去一把捞过二宝的小胳膊抱了起来。
　　然而二宝却用小爪子一把挡开顾建文的脸扭过头，在顾建文马上要变脸时惊喜的大喊起来。
　　“三宝！”
　　三宝甩开抓着他的顾建武哒哒哒的跑过来，小脸蛋上带着惊喜。
　　“二宝你怎么样了啊？肚子还疼吗？”
　　“我没那么疼啦。”
　　二宝开心的抓着三宝。
　　双胞胎从生下来就没分开过，这一次一分就是一天一夜的，可把两个人难过坏了，现在一见到彼此，就好似两只小狗狗在亲热般，你摸摸我，我摸摸你，亲热的不要不要的。
　　“三宝不肯在家里呆着，说一定要来看看二宝，本来不让他来，结果他自己偷偷跑出来了，我追着出来，差点这小子就自己跑丢了，我看他和二宝也分不开，就把他送过来了。”
　　顾建武解释的对象不是他大哥，而是黑着脸半路遇到的顾德忠。
　　顾德忠脸色难看，不过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指点江山。
　　“你既然来了，不行就陪着你大哥在医院里呆一宿……”
　　“不行啊，爹。”顾娇小小声。“那万一、不就剩二嫂和大嫂两个人带着孩子在家了。”
　　虽然家里出不了大事儿，可现在世道就这么乱，顾家又出了那几次的事儿，万一出什么事大嫂二嫂两个女人真让人不放心不是。
　　顾德忠没辄。
　　算了，老二是个憨子，不怕。
　　“那老二你和我一起走，把三宝留这儿，反正再有个一天一夜的也就差不多能出院了。”
　　顾建武应了，把三宝留下，和顾建文打了招呼就跟着顾德忠出了医院。
　　结果走出不太远时，顾德忠一脸严肃的把顾建武喊着到了路边停下。
　　“老二，有件事情我和你说说。”
　　“啥事啊爹？”顾建武立即抬头挺胸。
　　“你自己回家去，我有些事儿，今天晚上带着娇娇去趟省城。”
　　顾建武茫然了一瞬。
　　“啥？爹，你带妹妹去省城干啥啊？”
　　“干啥我心里有数，用你管？自己还没管明白呢管起老子来了。”顾德忠骂道。“你就自己回去，啥也别吭声，回去你媳妇问你就说我和娇娇回来了就行，老大媳妇那里你也注意点，和你媳妇一起帮我掩着点。我明天和娇娇直接回医院，你记住了，啥也别和你娘说，听到没？”
　　“对啊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的顾建武这才反应过来。“我娘呢？”
　　顾德忠：……
　　这儿子得反应的多慢啊？
　　连骂带吼顺便蒙的顾德忠把顾建武打发走，立即带着顾娇往火车站赶，还好，来得及。
　　买了票父女二人上了车，车上拥挤人多，父女俩个硬是挺着站了半宿，这才到了省城。
　　下了火车，顾德忠不慌不忙，带着顾娇匆匆去了招兵处。
　　而在县里，在白家吃过饭后，姜美凤和白父白母正在聊天。
　　白母倒是用心的做了菜，白父也挺满意的。在他心底，这别管亲戚是不是农村或是城里的，大面上得热情周到，这饭菜自然也要拿得出手。
　　白绪和姜美凤没什么交流，来到白家吃了饭，就说困，白母只好让白绪回屋去休息。
　　“本来亲家母过来，我家老大也要让他过来的，只是，唉。”白父叹了口气。“他的伤挺重的，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了，大儿媳妇也在医院里照顾着他，就没让她回来。”
　　“看亲家你说的，怎么，我听说这孩子伤得挺重的？我明天想着去看看他才行。”姜美凤连忙收了笑，一脸肃然认真的道。


第五十二章 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二）
　　“亲家母，有件事情,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要谢谢你。”
　　白母在白父的眼色示意下, 拉着姜美凤的手一脸亲热感动的话家常。
　　“前些日子家里出了大事, 结果, 唉, 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白家会出这样的事情，还好亲家母你是大度的，让绪绪的孩子能姓白，给我们老白家延续香火，这可是大事啊, 让我们老两口不知怎么感激你们好了。”
　　白父看着白母发挥, 心头意得志满。
　　白绪的这个孩子，在白父心底理所当然的应该是要姓白的。他们白家再不济也比顾家要强上很多。
　　姜美凤淡淡的笑了。
　　“亲家，本来我也不想说这件事情, 不过既然你们提了，那我也说上几句。”
　　白母的表演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脸上有些懵逼。
　　“那天啊，建斌回了家和我说了亲家这边的事儿，我和我家当家的都心里很是揪心, 谁家遇到这事儿啊，谁家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与心酸。”
　　姜美凤说着拿起来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水, 白母觉得出不对，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起来，白父更是挺直了后背。
　　“建斌和我说起想要让你家闺女生下的孩子姓白的事儿。亲家, 不怕和你说，当时可把我和我当家的难住了。”
　　“也许啊，你们会想着，你家三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孙女，现在让这孩子姓白有啥难的？可是亲家你想想，这个孩子，可是建斌刚结婚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那是建斌他们这个家里的长女或是长子，让他姓白，你说以后这孩子长大了，真是不好说。”
　　姜美凤又叹了口气。
　　“那孩子若是男孩儿，会不会觉得我们当爷爷奶奶当爹的不重视他，因为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孙子，所以不在意他了？若是个女孩儿，会不会觉得我们重男轻女，一个女儿就让她姓了白不在意她姓不姓顾？”
　　白父和白母不由得哑然。
　　“不过，再难再不好做，想着这事儿既然亲家开了口，想来也是心里做了难，家里又出了这事儿，自然就想着再怎么也不能为难你们，我和我当家的商量了半天，才同意了这事儿。”
　　看出白父白母觉得理亏了，姜美凤这才笑了笑。“但是亲家，既然这孩子姓白的事儿已经定了，那有些事儿咱还是要说道一下，免得这样稀里糊涂的。”
　　白父难看的脸色缓了缓，他心里一松。
　　有要求好，有要求就证明了顾家不是啥清高的人，不过是又想要好处又想得好名声。也不想想，顾家连自家脚上的泥都洗不干净呢，跑来白家教训人。切！
　　“这孩子虽然姓了白，可正是因为他姓了白，所以我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大一大，就让他和我们老两口住段日子。”
　　姜美凤的话让白父的脸前所未有的难看起来，姜美凤倒是不慌不忙。
　　“当然了，也不能真的一住多少年，这也不现实，只是，这孩子不一样，她是顾家的孩子，虽然姓白了，可是我也想着不能和他生份了，每年啊，至少得有一半，他要在顾家，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亲家，你家里这边孩子少，听我一句劝，这孩子啊，还是得有伴儿，这才好。左右这孩子姓白，和你们是一家人。”
　　姜美凤说得极坚定，在她心底里，这孩子小的时候真的很重要，她绝对不能让白家的人一手教养这个孙子，不然，这孩子恐怕也会像上辈子那样，一心想着继承白家的一切，在人家有了真正的孙子后，落差太大结果就那样一颓到底，最后毁了一辈子。
　　那样自私的父母，这样高高在上的外公外婆，教出来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她上辈子没精力去管，又想着城里人会教孩子，对顾建斌的孩子几乎一年都是见不到几面，这辈子，她一定要改一改。
　　儿子们再教回来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可是孙子孙女儿她一定要好好教。
　　姜美凤的想法愈发的坚定，白父白母有些纠结的互看了一眼，只是，话被姜美凤说到了这里，白父白母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他们心里也觉得姜美凤想得挺美，可是等孩子真生下来，到底什么样谁知道？
　　只是，经了这一场谈话，白父白母原本想着要把白绪换工作的事儿说出来，这打算也就胎死腹中了。姜美凤的话里话外，白家都欠了顾家这么大的人情，为了白家把孙子都舍出来了，他们再提要求就未免不太合适。
　　白父给了白母一个眼色，白母会意。
　　“天也不早了，我去看看绪绪，把她们两口子叫出来，你们早些回去，亲家刚来，也要好好休息，明天啊，我们再唠。”
　　姜美凤笑着应了，看着白母进屋去找白绪，她又笑着喝了口茶。
　　今天老娘就好好教教你们做人的道理。
　　贪得无厌要不得。
　　占了顾家的便宜了，居然还想得寸进尺？
　　就看你们脸皮有多厚！
　　没一会儿，白绪不太高兴的出来，顾建斌跟在了姜美凤的身后，笑着喊了姜美凤，一起和白父白母道了别。
　　回去的一路上，白绪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到了家，姜美凤去洗漱，白绪直接用手狠狠的怼了顾建斌一下。
　　“你妈怎么回事啊！孩子姓白是孩子的福气，结果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跑到我爸妈面前要人情，什么东西。”
　　顾建斌的脸色变了变，忍了半天也没忍住。
　　“我娘也没说错，这孩子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姓白都说不过去，我爹娘能同意怎么就不是人情了？”
　　“顾建斌，你说什么！”白绪的声音尖锐起来，她气得全身都有些抖，自怀了孕，顾建斌几乎是有求必应，从来把她捧得高高的，结果现在，他娘才来的第一天，他居然开始对她抖起了威风！
　　“我说什么？”顾建斌的脸色气得青黑。“我说的是实话。白绪，一直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忍着受你的气，可是我娘不欠你的，你对婆婆这态度，你觉得你对吗？再怎么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不要让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顾建斌平常也就忍了，可是想到今天姜美凤对他说的那些心疼他的话，帮着他刷碗做家务时眼中的心疼，顾建斌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单位上，因为他这工作是老丈人帮忙，没少有人说闲话，而回到家里，白绪和白家人的高高在上让他的心理更加的压仰，这一切都让顾建斌觉得心口发闷，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白绪惊呆了，她从没想过，一直都对她面上相当顺从的顾建斌，居然还有翻脸的一天，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怀着孩子，一瞬间，她委屈极了。
　　“老三，你这是干啥？你媳妇怀着孩子，你就这样对她？让你爹知道，看他不抽你。”
　　姜美凤早就听着这两口子的动静，一听要吵起来连忙走出来。她可不是为了让这两口子反目成仇才折腾这些的。
　　“妈。”白绪嗫嚅了一下，终于真心真意的喊出了这一声，眼睛里已经有泪水闪现。“我也没说什么，建斌就这样。”
　　“三媳妇啊。”姜美凤笑了笑，上前抓着白绪的手抚了抚她的情绪。“你千万别和他一样，建斌啊，就是性子急了些，可是他一定啊，心里是疼你的，你不要想那些，他不懂得有了身子的女人娇贵，没事，我会好好和他说的，你回屋吧，一会儿啊，娘就让他给你赔礼去。”
　　被顾建文的态度惊到白绪心里也不是一点不怕的，听了姜美凤的话，她稳了稳情绪，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产生了警惕。
　　姜美凤笑了笑。
　　她要的就是这一份警惕。
　　白绪进了东屋，姜美凤拉着顾建斌出了屋。
　　现在天色已经比夏天时短了许多，才晚上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县里比队上或是镇上都要好一些，路上人不少，姜美凤和顾建斌绕着纺织厂家属院走了一圈，顾建斌心底的那些愤愤不平与压仰得快爆炸开来的情绪沉了下来。
　　“心情好些没？”姜美凤看着顾建斌笑了笑。
　　“娘，对不起了。”顾建斌眼里有些感激的看着姜美凤。刚刚若是真的和白绪闹起来，恐怕真是无法善了。
　　最重要的，是最后指定是他吃亏。
　　毕竟，白绪肚子里有一个，这里又是纺织厂的家属院儿，白家的底子在这一片，深得多。
　　“好了就好。”姜美凤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在厂子里不好做，在家里啊，也不好过，可是老三，你要知道，当初你娶了白绪，可是你自己选的。”
　　顾建斌沉着脸点了点头。
　　“别管其他的，至少，你在她生孩子之前，你要哄着她才行，她现在是双身子，不能闹得太厉害了，有什么事情，不行就等孩子生了再说吧。”姜美凤劝说着，看到顾建斌的脸色沉寂的点头，姜美凤笑了笑。
　　现在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发作出来？这样发作出来，白家一压，下次你小子恐怕就没那个胆子了。
　　汽球也是在承受到了最大的压迫之后，才会阻挡不住的爆炸啊。


第五十三章 揭穿
　　第二天天还没亮，前一晚转辗反侧的顾建斌就听到姜美凤就起了床。
　　姜美凤洗漱好, 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就出了门。
　　院子里勤快的人家都早早起来了, 清扫了门前那一亩三分地儿, 很多正在做早饭, 也有洗衣服的, 忙忙碌碌的人来人院，有个年纪挺大，长得微胖微黑的婆娘，看到姜美凤双眼一亮走过来。
　　“哟，这是白干事的婆婆吧？昨天就听说你来了, 住的习惯不？”
　　姜美凤正等着这样的自来熟撞过来, 听话音一落就爽朗一笑。
　　“是啊，这位妹子你好啊，不知你是哪家的, 我就是白绪她婆婆，初来乍到的，谁也不认识这哪里也不熟悉，咱们买豆浆油条要去哪里啊？”
　　这白绪和顾建斌在这家属院里也算得上有名了，新结婚的小夫妻, 男人这段日子转成了正式工，媳妇是厂子里白副厂长的闺女, 从昨天顾建斌带着姜美凤进家属院儿就几乎满院子人都知晓了。
　　“哎呀，看你说的，还喊我妹妹, 我可比你大多了。”那婆子笑。“我是厂里守门的老严头的老伴儿，我儿子是厂子里的技术员，你就叫我严嫂子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叫我呢。
　　你想买豆浆油条，去厂里的食堂就行，或是出了巷子往正街那边走，走过两个街口有个胡同，那里面也有卖油条的，比食堂便宜一分，不过豆浆那有就没有了。”
　　严嫂子是个自来熟还什么事儿都知道的模样，上前挎上了姜美凤的手臂。
　　“正好我也要买早饭呢，一起去厂食堂吧，方便。”
　　姜美凤没什么意见，她也没想法要去走两个地方去买早饭，虽然清楚严嫂子的意思是那胡同口的那家应该比厂里的食堂便宜些。
　　严嫂子家里三口人两个正式工，她自己也找了个活儿，虽然不是正式工可也是有工资的，早饭从来是在食堂吃的。轻车熟路的来到食堂，她一边和姜美凤介绍着一边让食堂的服务员帮着打了三份豆腐脑，四张葱油饼。
　　姜美凤也去打了三份油条，三份豆浆，又和严嫂子聊着天往家里走。
　　等回了家属院儿，严嫂子已经和她聊得热火朝天了。
　　院子里的八卦严嫂子也是挨个说了一遍，姜美凤笑吟吟的听了，对于严嫂子话里话外的打探却是一字不接的。
　　“唉，这白绪可有福了，本来你家儿子啊就是个疼媳妇的，你这个婆婆来了更是好了，早饭也给她们买好了，这日子啊，都要甜出蜜了。”
　　严嫂子一脸的羡慕欣慰。
　　“年轻人啊都贪睡，我呢，年纪大了哪里有那么大的觉，起来顺手给他们买早饭，省得他们起来还得折腾，耽误了厂子里的生产建设就不好了。这多好啊，方便快捷我还能溜达溜达，就当锻炼身体了。”
　　姜美凤才不接那个话，对于严嫂子话里的挑拨就当没听出来。
　　这要是住个十天半月她怎么也要怼回去的，可是这就住上三两天，没必要。
　　拿着油条豆浆回到家里，顾建斌已经起了床，正在刷牙，看到姜美凤拿着早饭回来，连忙把嘴里的牙膏沫吐了，漱了口快步跟到厨房去帮忙。
　　豆浆里放了白糖分别倒了三碗，又把油条摆好，顾建斌脸上带着笑，姜美凤的到来让他一直阴鹜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白绪做了一晚的梦，心情本就不好，在起来后想到上班要面对的嘈杂心情就烦躁起来。
　　坐在桌边，再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碗，心里不知怎么，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一大清早就对着一张不高兴的脸，顾建斌原本的好心情立即飞走了。
　　白绪心里不高兴，就觉得别人也不应该心情好。
　　“娘，我有个事儿和你说一声。”白绪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怀相一直不太好，纺织厂的工作是好，可是环境太嘈杂了，人又多事又多的，不适合养胎，我看小姑的那个工作挺清闲的，人少还事少的，你回去说说，我先和小姑换换工作，等我孩子生下来了，再把工作换回去。”
　　顾建斌怎么也没想到白绪的脾气会这么急，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白绪做事，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简单粗暴。
　　姜美凤都要气笑了。
　　“白绪啊。”
　　姜美凤喝了豆浆，把最后一口油条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我看你和娇娇换工作啊，娇娇可是担不起啊。”
　　白绪一脸的理所当然，她就是这样想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身体比不得之前呢？
　　“所以啊，你别和娇娇换了。”姜美凤看出了白绪的想法，只是冷笑。她弄清楚了顾建斌的想法也就行了，这白绪性情大变，她真没兴趣跑来受这气。“你和国家领导换换工作吧，现在啊，也就那位置能配得上你。”
　　姜美凤直接站了起来，在白绪又惊又气的眼神里狠瞪了顾建斌一眼。
　　“老三，我就不在你家多呆了，二宝还在医院呢，我不放心，本想去看看亲家侄子，我看也不用了，白家的门槛太高，我们老顾家迈不上去。”
　　说完也不等顾建斌反应，扭身就走。
　　顾建斌的脸色大变，直接就想追出去，却被白绪一碗豆浆扣到了身上。
　　“顾建斌，你家人是不是都有病！”
　　顾建斌扭过头，脸色乌黑一片的盯着白绪，从头发上滴下的豆浆落到地面，搭着顾建斌那张阴沉的脸，份外的让人心底发凉。
　　****
　　姜美凤边走边想。
　　上辈子，可没有什么换工作这些糟心事儿。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姜美凤心底就觉得蹊跷。
　　纺织厂的家属院离县医院不算太远，姜美凤走了会儿就到了。
　　天色还早，医院里住院的人不少，姜美凤上楼到了二宝住的那间病房，对床的两口子已经没了影子。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二宝和三宝正排排坐着说话。
　　“爹怎么还没把饭买回来啊，二宝都饿了。”
　　二宝揉着小肚子。
　　“别揉，你肚子不是还疼吗？揉坏了。”三宝拦了拦。
　　“没事，不那么疼了。”二宝流口水。“我想吃肉包子，昨天爷爷买的包子可好吃呢，一会儿爹买回来三宝你多吃些啊。”
　　“爹才不会，他一定是在想着怎么省钱怎么买。”三宝无情的戳破了二宝的幻想。“还肉包子，我猜啊，爹买碗粥再买个馒头就把我们打发了。”
　　“不会吧？”二宝接受不了幻想的破灭，整张小脸生无可恋。“爷爷走时说了让爹买好吃的。唉，只能等姑姑的桃酥来救我们了。”
　　“姑姑比爹靠谱多了。”三宝用两只小手柱着双腮，一张小脸都柱变形了。
　　二宝也和三宝一个动作，还搭配上叹气的动作。
　　“你们爷爷和姑姑去哪里了？”姜美凤气势汹汹的走进病房。
　　“奶奶你回来啦！”
　　二宝高兴了，跳下地就去抱姜美凤。
　　“奶奶，二宝想吃肉包子。”三宝极现实的抱住了姜美凤的另一条大腿。
　　“行。”姜美凤摸摸两个小孙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娘，你不是去老三家了吗？”顾建文端着个饭盆，另一只手拿着搪瓷缸子。
　　饭盆里两个馒头，搪瓷缸子里是小米粥。
　　三宝眼睛看着二宝，眼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姜美凤看着三宝那得意的小模样，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么聪明呢？
　　“回来了。你爹和你妹妹呢？”姜美凤拍了拍有些急切的拉着她的二宝三宝。“算了，先别说了，你也是，怎么就买了两个馒头回来？食堂里不是还有肉包子吗？给孩子买几个回来吃。”
　　“可我买了馒头了。”顾建文气，好不容易手里拿着钱票，他想省些自己留个小金库都不行啊。
　　“馒头你自己吃，正好早上一个中午一个，去，给孩子买，二宝受了伤，三宝也在你丈母娘家受了委屈，吃个包子又怎么了？”
　　顾建文只好点头。
　　把饭盆里的馒头放到饭盆盖上，他拿着饭盒继续去买包子了。
　　二宝三宝高兴的直跳，姜美凤连忙哄着让两个人不要闹。
　　“洗了脸没有？”
　　两个小家伙一起摇头。
　　姜美凤让两个孩子坐好，她拿着脸盆去打水，给两个孩子擦脸。
　　擦好了脸，顾建文早饭也买回来了，两个孩子吃好了饭，满足的摸着小肚子互看着笑起来。
　　姜美凤的心头一动。
　　顾建文为了什么才会只买两个馒头，她心里太清楚了。
　　家里再有条件，可是距离放肆的吃肉或是吃蛋都是有一定的距离的。
　　就在不久之后，不止国家的政策会变，人们的生活也会发生更大的改变。只是，上一世的顾家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村人，原本，顾德忠是有所行动的，可惜，在赚了第一桶金之后，就被顾建斌那个白眼狼举报了。
　　最后，就那样去了。
　　姜美凤咬了咬牙。
　　富裕的生活，自然是来的越早越好。
　　这一世，她会看着顾德忠，无论是他怎么折腾，有一点她一定会提醒他。
　　再亲近的人，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都会背叛的。


第五十四章 收拾你，没道理。
　　“二宝，肚子还疼不疼了？”
　　姜美凤说着走到床前, 拉开二宝的衣服看二宝的小肚子。
　　小肚子白嫩嫩的, 显得中间的那一片淤青十分的触目惊心, 看着比之前在家中看到的还怕人。
　　“老大, 医生过来检查了没有？”
　　姜美凤拉下二宝的衣服问。
　　“还没来呢。”顾建文道。
　　“嗯, 你吃完饭了？来，你过来说说，你爹和你妹呢？怎么你在这里？”
　　姜美凤心里对顾德忠与顾娇更怀疑了。
　　“我昨天在厂里接到我爹打的电话。”顾建文只好坐到一边和姜美凤说。“我爹说娇娇在这边守夜也不太方便，这边毕竟是男病房，让我晚上过来看着二宝, 他送娇娇回家去睡, 今天再过来。”
　　这倒是。
　　这边是男病房，顾娇年纪小，在这边守夜倒是也不太方便。姜美凤点了点头, 虽然有了这光明正大的理由，可是姜美凤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这三宝怎么在这儿？”
　　“老二昨天送来的，说是这小子一直闹着要来找二宝，怎么也拦不住，就送过来了。”
　　顾建文老老实实的一五一十的说, 姜美凤敷衍的点了头，只觉得心里哪儿哪儿都不对。
　　最近家里这事儿, 越来越多了，真是让人心里烦躁。
　　姜美凤叹了口气，不再管顾建文, 顾建文看姜美凤走到一边儿去，他连忙去把借来的饭盆缸子都去洗了好给人家还回去。
　　二宝今天比昨天还要精神，三宝来了，他比谁都高兴。两小只在一起，你和我说句悄悄话，我和你聊聊天的，也不知小兄弟两个在闹腾什么。
　　姜美凤也顾不得管，心里想的是白家的所做所为。
　　她总觉得这事儿没有表面那般，上辈子没发生的事情，这辈子发生了，那就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那么，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有哪些不同呢？
　　老二家一样的难产，一样的生了珠珠，老大家里闹闹腾腾的，可是上辈子也一样，因为李民结婚的事儿，顾家始终和李家闹得不高兴。
　　不过，上辈子，没有人去顾娇那里闹腾。
　　姜美凤的心头动了动，有些想明白了这似乎是有些人不想要顾娇的工作落到李华手里，所以才会有白绪这横插上一脚。
　　中午时，姜美凤让顾建文去了国营饭店买上两个肉菜和米饭，二宝三宝高兴的不行，吃得小嘴儿油汪汪的。
　　“奶奶，咱们回家也能这么吃吗？”
　　三宝眨着长睫毛问姜美凤。
　　“怎么，三宝没吃够？”
　　姜美凤笑了。
　　“不是，我想回去让哥哥和爷爷还有姑姑也吃。”
　　这个哥哥，指的自然是大宝。
　　二宝听了拼命点头，三兄弟在一起玩惯了的，这一次要不是李华死活拦了，硬是不让大宝出来，估计大宝和三宝是一起出走了。
　　姜美凤愣了愣，看着三宝眨巴着大眼睛的纯真模样，再看看二宝傻呼呼的不断往小嘴里塞肉的小模样，心下欣慰了几分。
　　上辈子，这三兄弟最后可是互不关心，反目成仇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在现在看到三宝和二宝居然还惦记着大宝时，让姜美凤的感触真的很深。
　　姜美凤叹了口气，再想想顾建文三兄弟，心里更是难受。
　　其实孩子有什么错？归根到底，还是父母长辈的教育才是出了大错的。
　　昨晚上换了地方，姜美凤睡得不好，躺在一边空着的床位上，姜美凤嘱咐了顾建文看好孩子，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下午，一直到天色昏黄，顾德忠父女两个才匆匆的到了医院。
　　姜美凤是被顾娇喊醒的。
　　“娘，快醒醒啊，我买了桃酥。”
　　刚一睁眼的姜美凤就被塞过来一块喷着香气的点心，酥香的桃酥被顾娇捏着塞到了掌心，一边的二宝和三宝看着奶奶手里的桃酥，口水快馋下来了。
　　“姑姑。”三宝一马当先抱大腿，“姑姑你去哪儿了啊，三宝都想姑姑了，想得不得了。”
　　眼睛盯着桃酥，嘴上的甜话不要钱的往外冒，那小谄媚，那小机心，那可怜巴巴的小馋样让顾娇和姜美凤失笑。
　　“行，姑姑知道了，来，洗个手，姑姑就给你们吃。”
　　二宝三宝连忙抬着小肥蹄让顾娇洗。
　　虽然是住着院，但眼见着二宝见胖了，小脸颊肥嘟嘟，就连三宝看着也是精精神神的，和从李家回来那时完全不一样。
　　“凤儿，你怎么自己回医院了？不是告诉了你了吗？我去接你？”
　　顾德忠看到姜美凤心里只觉得不好，连忙上前怒刷存在感。
　　“我想着这病房娇娇呆着也不方便，就把老大喊来了，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顾德忠期待着姜美凤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呵。”
　　显然，姜美凤不这样想。
　　看着顾德忠满满的一脸心虚，姜美凤心头的怀疑沉沉落了地。
　　这个老东西，就是在骗她！
　　心头有几分笃定的姜美凤心头松了松气，只看天色。
　　“这么晚了，晚饭吃什么啊？老大是吃了再回家还是回家去吃饭？”
　　“那还用说？”顾德忠理所当然。“让他回家去吃，在这里呆着干嘛，让他在这里蹭啥，还要多花钱。”
　　他可能是捡来的顾老大。
　　顾建文搓手委屈的想。
　　姜美凤没再去管，挥挥手让顾德忠去打发自家老大去，她的一颗心都落在了顾娇的身上。
　　顾德忠也简单粗暴的很，直接就抓着顾建文送他出去了。
　　姜美凤仔细的看着顾娇。
　　小姑娘皮肤很白，也是这样，眼窝下的青黑未免太过明显，姜美凤看着更觉得诡异。
　　“娇娇，一夜不睡困不困累不累？”
　　“没事，不累。”顾娇顺口接上。“就是有点困。”
　　刚进门的顾德忠“……！！！”
　　顾娇：“……！！！”
　　姜美凤：“呵呵。”
　　“咳。”顾德忠轻咳了一声，脸上一脸的严肃。“你这孩子，都和你说了你大哥自己在这里看孩子没事你偏不放心，又要学习又要操心的，你才多大啊。”
　　姜美凤：“……”
　　你编，你接着编！
　　顾娇僵着脸看着顾德忠快哭出来了。
　　就算她再傻也知道娘发现他们父女两个有问题了。
　　这、我、我想出去再转一圈了。顾德忠脸上挂不住的想，可是，这事儿怎么圆呢？
　　“娇娇，过来。”
　　姜美凤严肃的抓着顾娇要往外走，顾德忠连忙拦了。
　　“凤儿，唉，你别气，来，我和你说怎么回事。”
　　顾德忠连忙使了个眼色，让顾娇看着两个孩子，他连忙拉着姜美凤往病房外走，被姜美凤一把把手抓回来。
　　这是什么时候啊，敢拉手，出去就被拎进派出所！
　　顾德忠也惊到了，吓得一哆嗦。
　　“凤儿啊，你听我说，你可千万别生气。”
　　看姜美凤冷着脸不吭声，顾德忠心里暗暗叫苦。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你可别急。”顾德忠小心翼翼。“其实吧，就是那天我不带着顾娇出来吗？我那老领导说起了有招女兵这事儿。”
　　顾德忠停顿了一下，看姜美凤完全没打断他的意思，这才谨慎的开口。
　　“就是咱娇娇很想去当女兵，现在当兵多光荣多有出息啊，我想着咱闺女喜欢就得试试啊，总不能一直蜗在你身边的，让她开阔些眼界也是好的。”
　　“所以呢？”姜美凤挑了挑眉，顾德忠连忙接着说。
　　“所以啊，娇娇就和我说让我带着她报名去。”
　　顾德忠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说出了这一句。
　　姜美凤一语不发。
　　最怕这突然一片安静啊。
　　顾德忠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继续自救。
　　“咱闺女啊，是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你想啊，上次的事情多严重，咱娇娇哪里经过这个，整个人都变得胆小又懦弱，娇娇觉得这样不行，就和我说，读书也是个出路，可是未必适合她，娇娇想独立，不只是精神上的，连现实的打算也考虑在内。”
　　顾德忠说到这里沉了沉气。
　　“所以娇娇在这次听到这边招兵后，立即就报了名了，她说了，不用看别的，至少能让她不会遇事只会哭渧渧的。”
　　这样的事儿其实她早就知道。
　　姜美凤叹了口气，不过，她不信娇娇只是为了变强才会去当兵。
　　“还有别的吧？”
　　“咳。凤儿啊，其实这事儿，也能理解。”顾德忠接着道。“唉，村里的知青追着娇娇勤着咧，之前啊就有些意思，后来更是天天缠着娇娇，别的也就不用怕，不过有一个，好像有些要动歪门斜道的意思。
　　姜美凤立即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我问你，娇娇定下来了能走吗？”
　　“指定能啊。”顾德忠一脸的信心满满。“娇娇是谁啊，那可是我的闺女，你不知道，这去了省城的招兵办公室，人家当时就定下了要娇娇后，就直接去做了体检。”
　　“不是招进去再体检吗？”姜美凤上下打量着顾德忠。
　　“这不有老领导的面子吗？也没求人家别的，就是让他盯着时间打个电话，让咱能提前体个检，咱们去一趟省城也不容易，还好，一切都挺顺利，我们就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收拾你没道理（二）
　　姜美凤点了点头，心里气得不行, 脸上的表情都麻木了。
　　“所以呢？关系户你还得意了？”
　　顾德忠心头不妙的感觉更甚。
　　“不不不、没有的事儿, 就是、其实我想着咱闺女去当兵也是好事……”
　　“好个屁！”
　　姜美凤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伸手对着顾德忠就是一巴掌。
　　“你让娇娇去当兵？你家里三个儿子是死的吗？三个儿子都没当那个兵, 你让我闺女去吃那个苦？娇娇从小到大过得什么日子啊？当兵！你想整死她才是真的？”
　　姜美凤暴跳如雷, 不管不顾伸手对着顾德忠又打又骂又踢又挠的，状若疯狂的模样登时就把病房里的人都惊了出来。
　　二宝和三宝吓坏了，互相抱着看着奶奶收拾他们的爷爷，往常在家里威严冷漠的爷爷被收拾得狼狈不堪，偏还不敢还手, 只能受着, 挺着嘴里不断的道着歉。
　　“凤儿、哎你冷、唉哟。”
　　“娘，你别生气，别气了。”
　　顾娇过去拦, 可是战斗力哪里比得上姜美凤。
　　姜美凤完全气疯了，不管不顾的大发神威，顾德忠完全扛不住媳妇的战斗力，头发都被硬生生的揪下来一把。
　　男病房这边的家属们看戏看得眼睛贼亮。
　　在这医院里护理简直就无聊得不行了，好不容易有点新鲜事儿, 病患家属和能行走的病患都没闲着，大胆的堵在过道上看, 胆小的在病房门口看，总之，都是八卦之魂在燃烧的状态。
　　顾娇羞得快哭了。
　　娘啊, 你在家里闹腾也就算了，怎么在医院里也这样啊。
　　顾德忠倒是没想丢不丢脸的，只是怕姜美凤气坏身体。
　　最后护士长和大夫过来才让姜美凤停止了单方面虐待顾德忠的行为。
　　“我看这孩子也没什么事儿了，不行你们明天一早就出院。”
　　医生头疼的说，一边的护士长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在医院里就把男人收拾得这么狼狈，也真是厉害啊。
　　姜美凤已经缓过来了，对于自己暴怒之下的行为也觉得很羞耻。
　　在生产二队时，虽然她很厉害，可那里的婆娘都这样，她也没什么，这当着一群陌生人……
　　都是这老头子的错！
　　姜美凤狠狠的瞪了顾德忠一眼。
　　顾德忠木着一张脸对着医生和护士道了歉，大夫和护士长一离开，看热闹的人们也都散了。
　　“凤儿，你发了脾气了，也累了，我去给你买晚饭？”
　　姜美凤头脑一扭不想理他。
　　“娘，你看看你啊，到底因为什么啊，和爹闹成这样？”顾娇心里猜着是因为自己报名的事儿，想着姜美凤说出来她好和自家娘好好说说。
　　“收拾你爹，不需要理由。”
　　姜美凤对于闺女的打算，是拒绝的。
　　顾娇呆了。
　　顾德忠收拾了一下，把头上被拽得如乱草的头发用手指梳了几下，又把衣服整了整，就要出去。
　　“你回来。”
　　姜美凤怒了。
　　“给你们买晚饭。”顾德忠解释了一句还想走。
　　“我让你回来！”
　　姜美凤更气，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德忠无奈了，又没办法，不想再惹姜美凤，只好站着。
　　姜美凤看顾娇，结果小闺女一脸无辜的看过来。
　　抚额。
　　“去给你爹把脸上的印子擦擦。”
　　忍耐了一下，姜美凤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扭过脸说。她可没脸让顾德忠顶着那样一张脸出去，太丢人了！
　　“……”
　　顾娇懂了，连忙让顾德忠擦擦脸再出去。
　　本以为自己又踩雷的顾德忠舒了一口气，一直冷着的脸忍不住有些暖意。
　　顾娇洗了毛巾给顾德忠，顾德忠擦了把脸又擦了手，这才出门去。
　　二宝和三宝互相看了看，坐在床上乖乖的看着姜美凤，下定决心今天晚上要做两个听话的小可爱。
　　“娇娇，你过来。”
　　姜美凤指了指对床，示意顾娇坐到对床。
　　“娇娇，你爹说你想当兵？你是怎么想的，和娘说说。”
　　“我就是想当兵。”顾娇犹豫了一下。“我不想让自己一直靠着爹娘。我想着，我才十六，以后如果听娘的话，真有机会上了大学，那我会是什么样子？像现在一样，遇事一点儿也没担当，我甚至都不会和人吵架，因为我害怕。”
　　承认自己胆小很难受，顾娇咬了咬唇。
　　“娘，我不想以后的我永远这个样子，我想让自己改变，我想变得坚强一些。”
　　“那也不用当兵啊。”姜美凤急急的道。“当兵真的很苦的娇娇，娘舍不得啊。”
　　当兵的有多苦，看顾德忠就可见一斑，上辈子大宝其实就有机会当兵的，李华却因为心疼死活没送大宝去……
　　姜美凤的心头一震。
　　现在的自己，和上辈子的李华，又何尝不像呢？
　　李华娇惯着大宝，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和顾德忠，终是不能陪伴着娇娇和珠珠一辈子的。
　　姜美凤不再吭声，顾娇却是坐立不安起来。
　　“娘，其实，我就是想着，当兵去部队锻炼自己，不是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就是塑造坚强塑造梦想的地方吗？那里不止从身体，而是从精神上改变了一个人，我想要坚强，我想要变得不一样，我想当让娘骄傲的女儿，以后，我想保护娘，而不是一直让爹娘哥哥们护着我。”
　　顾娇说着起身蹲下来，头靠在姜美凤的大腿上抱住了姜美凤的腰。
　　姜美凤的心，软成了一团。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上一世，在她离世前，她做的那个梦。
　　娇娇软软的小闺女，才十八岁就被那个渣男骗进了婚姻的坟墓。那个男人骗了感情不算，还抛弃了她，骗走了娇娇所有的陪嫁，在抛弃她之前，让娇娇成了那一家子的摇钱树，透过娇娇刮着顾家的血肉。
　　姜美凤猛得闭了闭眼，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她想到了顾德忠刚刚的话。
　　顾德忠说的是，知青里也有人惦记了娇娇，还想用些什么手段？
　　姜美凤睁开了眼睛，眼里寒芒微闪。
　　“娇娇，这两天在家里学习，是不是总有人缠着你？”
　　顾娇的脸颊一下子红起来，她本就内向，关于这样的话题她羞涩又难言，不过，姜美凤是她的亲娘，她再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说起来。
　　“就是那个一直缠着我的那个知青，在咱家住过一段时间的董知青，最近有时候我会去大军哥那边借书拿卷子，结果十次有八次，他都在路上会遇到我，队上已经有人传我和他在处对象了。”
　　最后这句话说出时，顾娇的声音都在颤抖。
　　农村和城里不一样的，唾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
　　姜美凤的脸彻底的冷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她死的那几年，社会风气开放，就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都不算什么的，现在，要是处了对象没在一起，那这女孩的名声就完了。不说别的，就是组织上也会怀疑你这个人的品德的。
　　姜美凤倒吸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和我说说。”
　　“我也不太清楚。”顾娇也不太明白，“就是之前那个董知青总是缠着我，后来，就有知青和队上的人嚼舌，说是我和董知青好像在处对象，可是我又和大军哥暧昧不清的，说我是不是在脚踩两条船。”
　　顾娇说着眼睛都红了。
　　“爹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后来在队上转了转，问我是不是要自己在家复习，有什么借书借卷子借题本就他来找大军哥。可是后来爹带着我进城来找老领导打电话说事儿时，好像说那个董知青不知找了什么人来说媒还是怎么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老领导提了招女兵的事儿，后来爹问我，我也想当兵，就答应了。”
　　姜美凤想起了董士文上辈子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不对，想来那不是好运气，那也可能是董士文有关系，只是，能量没那么大了。
　　“爷爷，你买什么回来啦！”
　　三宝一直和二宝乖乖的躲在一边当个乖巧的小可爱不吭声，可是闻到了诱人的肉香后却挺不住了，直接拽着二宝跳下床来迎接来投喂的顾德忠。
　　顾德忠在三宝热情的目光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红烧肉、腊肉炒蛋、蒜茸空心菜、芹菜粉。还有米饭。”
　　这么丰盛！
　　二宝和三宝听着口水都快留出来了，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抱着顾德忠的腿不肯撒手，顾德忠也不介意，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带着两个小挂件挪着进了病房。
　　“二宝三宝快松开，这样爷爷会很累。”
　　贴心的小棉袄顾娇连忙上前拦着两个侄子的抱大腿行为，二宝和三宝听话的松了手。
　　不松也不行了，爷爷三两步就进了病房了，他们还要洗手手吃饭饭，不松手抱着也不行啊。
　　顾娇连忙抓着小侄子让两个小宝贴心洗手，两个小包子为了这口肉洗手别提多快多积极了。这边，姜美凤平静淡定的表情也让顾德忠觉得有几分暴风雨后的宁静。
　　这就出去买个饭的功夫啊，美凤居然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关于标题哈。
　　每一章的标题，其实都是在码字前就大致定下来的，不过总是会有情节没写出来字数就够了的惨烈情景。
　　若是蠢作者有空，就会继续码下去，若是蠢作者抗不住了，就会分成两三部分这样。
　　前两章的揭发和这章的收拾你就是这样的，
　　本来揭发那章应该换个章节名的，因为情节没有写出来只一个开端，
　　这两章收拾你其实应该也算做揭穿章节里的。不过揭穿那一章，因为昨天码字码得迷糊了，
　　蠢作者急着发章节结果就没改就发出去了。
　　最惨的是那么着急还是发到了零点之后。唉。
　　收拾你这两章蠢作者就换了章节名。
　　所以揭穿的内容其实是在的。
　　嗯。
　　因为揭穿的章节名已经用了。所以，章节名是揭穿二……
　　由于有人提出疑问，于是蠢作者解释一下，嗯，请大家了解一下。
　　唉。。。。


第五十七章 揭穿（二）
　　只是，显然是顾德忠想得有些多了。
　　姜美凤一晚都没理顾德忠。
　　第二天一大早, 顾德忠先是去买了早饭, 接着就去办了出院手续。
　　一晚上, 姜美凤其实都没有睡好, 一桩桩事, 一件件事，让姜美凤心里思来想去的。
　　等出了医院时，姜美凤就看到了顾建文和顾建武两兄弟一个一个，推着自行车正站在医院门口当柱子。
　　“爹娘。”顾建武憨憨的。“我想着这两个孩子也不能自己走回去啊，抱着太累, 就和表哥借了自行车。”
　　顾建文冷冷的投过一个淡漠轻视的眼神。
　　老二这个马屁精！
　　“行了, 老大，把自行车留下，你走吧, 上班去，别迟到了。”
　　顾德忠自若的接过顾建文的自行车。
　　“晚上你自己走着回去吧，这车正好能让你娘和你妹妹也坐着歇会。”
　　顾建文本就是之前听了顾德忠的嘱咐来送自行车的，哪里会有什么异议，把自行车给了顾德忠就走了。
　　县里和镇上距离也不算太近, 车次少，他得快些着去赶公共汽车了。
　　自行车的分配也挺简单的。
　　顾建武车前大梁上一个二宝坐着, 后面车后座坐着三宝，车把上挂着盆啊毛巾啊一些杂物。另一辆呢，是顾德忠推着, 车子前面挂着一堆东西，车后空着，顾娇不肯坐，让姜美凤坐上去。
　　姜美凤也没客气，一大早的，顾娇还有力气，等闺女走不动，她就下来让闺女上来坐着，娘俩个换着坐就好了。
　　一路颠簸着回到了红旗乡第二生产大队前进村，一直看到了熟悉的村里土路，大队的场院，大坝上热火朝天干得正起劲儿的各个队员，姜美凤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终于回家了。
　　在城里这么多天，她发现她完全不喜欢那儿的一切。
　　她就喜欢这农村，因为踏实，因为熟悉。
　　刚到家里，在旁边住着的邻居金老太太就听到了动静走出来，她脸色惨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看到姜美凤，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妹子回来啦？这几天可没看到你啊，听说你去医院了？二宝怎么样啊？吆，看着挺精神，都没事了？”
　　金老太太在队上也是嘴皮子利落的一员，说话干净利落为人直爽，和姜美凤处的也相当不错，算起来也是老邻居，看金老太太这样，姜美凤心里了然。
　　“回来了，二宝还行，没啥大事，就是大夫怕这孩子受得伤伤着内脏，这才住上几天，还好这孩子福大命大，没啥大事儿，要不啊，这老李家可做损了。”
　　说着姜美凤又扫了一眼金老太太家的院子。“咋？金兰回来了？”
　　金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眼睛里似有泪光在闪。
　　“回来了，又是一身的伤，妹子啊，这孩子这样可咋整啊？我真怕哪天她跑不回来，就那样生生被打死了。”
　　“你们先进去。”
　　姜美凤挥挥手，让顾德忠和顾建武带着顾娇及两只小的进去，她过去走到金家门口，抓着金老太太进了屋。
　　金家的院子和顾家差不多，被金老太太收拾的干净利落，一家人除了金老太太都去上工了，只西屋窗子里人影一闪，姜美凤看得分明，那是金兰，金老太太的大女儿。
　　被让到了堂屋里坐好，又拦了金老太太要去沏茶水，姜美凤决定好好和金老太太说说话。
　　“金姐啊。”姜美凤挺可怜金兰的，因为金老太太刚刚也算是一语成谶，上辈子，金兰真就是在被婆家狠狠打了一顿，跑回娘家的半路伤势太重，走不动晕在了路上，大冬天的生生冻死了。
　　“这兰子太苦了，不行啊，就想想别的出路吧。总这样被打也不是个事儿。你想啊，这生孩子，可不是只是兰子一个人的事儿，医院也去了，大夫也看了，都说兰子没啥事，那要是问题没出在兰子身上呢？这孩子这些年的打不是白挨？这也就罢了，要是哪天兰子再被打得送了命，你后悔可是来不及的啊。”
　　没看到金兰还没想起来，这金兰的事儿，真是当初在第二生产大队的一大惨事儿啊。
　　金老太太老伴叫金满仓，是个真老实的老实头，他的儿子金满招，虽然听着名字像是金满他的弟弟，可却是实打实的儿子。不止长得挺像金满仓，性子更像。
　　老老实实的不会说话，金老太太怕儿子娶个厉害儿媳被欺负，就找了个话也不太多的儿媳妇，性子老实能干，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金满招是小儿子，比金兰要小上六岁，是金兰一手带大的。金兰十八那年，就嫁给了临村的路家。谁知道啊，进门十多年，硬是没生一个孩子，就连怀都没怀上过。
　　路家三代单传，对那儿子宝贝的不行，对金兰本就没多好，再不能生，结果天天被打。
　　这也就罢了，最惨的就是，金兰居然被打后跑回娘家，最后死在了半路。
　　金老太太悔啊，后悔不该把闺女嫁过去，后悔闺女过得日子惨自己却没能把闺女接回家护着，这就罢了，最最惨的，是金满招疯了。
　　他一直老实，姐姐被打被欺负，他曾上门想帮姐姐讨公道，谁知却被路家打出来，人家说自家都快断子绝孙了，你们金家有啥理敢上门讨公道？
　　金家一家人都是老实头，嘴巴笨，又觉得金兰不怀孩子是理亏，所以一直隐忍，可是在金兰死了后，这种隐忍与愧疚生生把金满招逼疯了。他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姐姐，如今，这个姐姐死了，他连公道都不能帮她讨回来吗？
　　金满招就在这样的疯狂下冲去了临村，在那个干燥寒冷的夜里，一把火把路家的一家三口连着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金满招后来被判了死刑，金满仓在儿子死后大病了一场，金老太太也是，老两口没挺上半年就走了。只留下了金家的大儿媳和那个不到五岁的孙子。
　　想到金家后来那么惨，姜美凤叹了口气，决定不管怎么也要帮着说几句话，哪怕金老太太不听，她也认了。
　　“老姐姐，你我邻居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多说，我就想说啊，这生孩子的事儿，不能只怨金兰一个，再有，这天天被打也不是事，万一哪天真出了事，你们家能受得住吗？人家不把你家闺女当人，你们不能不疼闺女啊？听我的，这都啥社会了？欺压妇女的无良东西，咱们不能姑息！”
　　“咱们都这么多年了，谁家不知道谁家事？妹子，我不怕和你说啊，我早想让兰子回来，可是路家一直不肯放了兰子，我想着他们怕是不想顶着二婚的名声，再来，就是我一直不敢让兰子回来，也是怕兰子回来了被人说闲话，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离了，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啊，就怕再被一些混子二流子惦记上了。”
　　金老太太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姜美凤听了这话，立即松了一口气，不怕别的，就怕金老太太优柔寡断的，这就不好弄了。
　　“还有件事情，老姐姐。”姜美凤想起上一世听说的风言风语，决定不管是不是真的，也要给他做实这件事。
　　“我嫂子你也知道吧，她娘家那边有个同村的，嫁去金兰她们村里，听那个人说，你家女婿啊，可是有些，作风不正！
　　别的事儿也就算了，这事儿啊，可不能不管，要是哪天他嫌弃了金兰，把她往死里打，你说咋整？要我说，你可把这事儿好好查查，要是真的，再把金兰不能生这事弄明白，咱金兰不止抬头挺胸的出了路家门，还能踩得他们家无法翻身。”
　　金老太太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她简直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伸出手来紧紧抓着姜美凤的手。
　　“妹子，若是你说的是真的，等兰子真回来了，我让她给你嗑头去！你可是救了她的命啊！”
　　何止，我是在救你们一家的命！
　　不过姜美凤并不在意这感谢，只要免了这一家的悲剧，也就全了她们这么多年的情义了。
　　她永远都记得，她瘫了之后，金家儿媳和金家的小孙子，都曾经偷偷的跑去给她送过吃的。虽然她们家里也过得艰难，所以送去的也只是干馒头，后来又被李华发现在金家门前骂街，最后金家儿媳妇和孙子被李华弄得再也不敢上门了。
　　这些事情，都在姜美凤的心底里。
　　得了那一饭之恩，她就还她们一家团圆。
　　“姜婶子。”金兰在窗外听了半天了，忍耐不住的，她走进了屋子里，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兰子你这是做什么。”姜美凤吓一跳，连忙上前抓着金兰扶她起来。“你可别这样啊，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得了！”
　　“我、我不知怎么谢婶子。”
　　金兰哭得不能自已。
　　“你从小就是婶子看着长大的，你现在日子过得苦着，婶子心里可难安，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怎么也要拉你一把。”
　　姜美凤的话，让金兰的心都在震颤，她咬了咬牙，突然抓住了姜美凤的手。
　　“婶子，其实，有些话，我也想告诉你！”


第五十八章 揭穿（三）
　　姜美凤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顾德忠正在院子里修农具,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姜美凤那张煞白煞白的脸。
　　“凤儿, 你这是怎么了!”
　　顾德忠大惊, 手里的农具一扔就过去扶姜美凤, 姜美凤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到了地上。
　　“妹子你小心啊。”扶着姜美凤的金老太太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看姜美凤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顾德忠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看得很。
　　“没事。”终于回神的姜美凤连忙解救被顾德忠冰冷的表情冻得有点傻的金老太太。“嫂子你回去吧，我没啥事了，你先让金兰在家里再住两天，我腾出手来就帮你。”
　　金老太太明白姜美凤这两日要忙什么，一时脸上的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好, 我们金兰左不过也就是没几天就回家来了, 不怕，你好好保重，别被气坏了。”
　　“行, 没事。”姜美凤强笑了一下，在金老太太同情的眼神下心头冒着的火快把自己烧起来了。
　　“那成，德忠兄弟你好好看着点我这妹子。”金老太太不放心的叮嘱了顾德忠一句，这才回家去。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顾德忠有些不明白。
　　姜美凤去金家，顾德忠猜着想来是去看看金兰, 金兰是在二宝入院那天晚上回来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这事儿队上的人在第二天的大清早就传得风言风语，可姜美凤这怎么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金兰被打回来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难道，是凤儿知道了那个小畜生的事儿了？顾德忠强压下心底的疑惑扶着姜美凤回了屋。
　　“我给你打水, 你先歇着。”
　　顾德忠打了水，姜美凤洗了脸，擦了手，沉着脸躺在炕上。
　　刚刚金兰的话，让她几乎快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好好收拾那些个跳梁小丑卑鄙的小人。
　　“娘，你回来啦。”李英抱着小珠珠在房门口，顾德忠听到了想了想从屋子里走出来。
　　李英和顾德忠打了招呼，看公公出了院子，她才进了屋。
　　“珠珠，奶奶的小宝贝。”
　　看到长得越发雪白漂亮的小珠珠，姜美凤阴霾的心情好了很多，伸手接过来，她低头看着小孙女，心都被这个软软暖暖的小东西融化了。
　　小珠珠头发乌黑皮肤白嫩，虽然不像她三个堂兄胖嘟嘟的，可也长了不少肉了，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黑幽幽的眼睛闪着眸光。
　　她眼睛很漂亮，看着姜美凤露出了无齿笑容，牙床粉嫩嫩的，嗯嗯啊啊的摇着小爪子。
　　“乖宝宝，奶奶走的这几天想没想奶奶啊。”
　　姜美凤忍不住亲了又亲，一连亲了好几口。
　　“娘，昨天我爹和我娘听说了咱家的事儿，今天上午就过来问我二宝的伤怎么样，还和我说起件事儿。”李英有些忧心。“因为事关咱家娇娇，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下。”
　　“什么事？”
　　抱着孙女儿，姜美凤的心都定了下来，听了李英的话，她心头一动。
　　“我爹娘知道了二宝受了伤，很担心，就来看看情况，谁想二宝一直在医院没回来，就和我说了一些事情。”
　　李英咬了咬唇，其实她原本想着不说，这事情说出来似乎有些挑拨的意思，可是不说她又怕万一顾娇真吃了亏，这世道，对女人还是艰难的。虽然都说什么男女平等，可是真的能平等吗？
　　不存在的。
　　“我爹娘因为小安不太舒服，所以前些日子都是轮着睡看着他，结果前天晚上就看到了大嫂回了娘家。”
　　李英犹豫的说，只觉得姜美凤的眼神很是怪异，想了想又道。
　　“前天晚上大哥去了县医院，家里就我们和大嫂三个大人在家，大嫂晚上回娘家我们完全都不知道，这就算了，可是她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她身边还跟着那个董知青，我想着这事儿不对。之前董知青就一直对娇娇有些意思，后来又隔三差五的找娇娇，我就怕这中间再有别的事情。”
　　李华是什么人啊？
　　无利不起早的性情啊，这平白无故的，之前也没听说和董知青有啥交情，这好好的，突然带着董知青回娘家？怎么想怎么诡异。
　　“娘你也别误会，我不是说大嫂和董知青有什么，我是怕咱娇娇吃上什么亏。”
　　看姜美凤一直不吭一声，越说心里越慌的李英连话都说不利落了，颠来倒去的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没事。”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姜美凤明了了李英心里的挣扎纠结，安慰了一句，手上轻轻拍了拍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的小珠珠。
　　“英子啊，你说，要不是现在这世道该多好？那我就能让老二两口子离了算了。”
　　最后一句，姜美凤说的声音极小，可却如一道惊雷炸到李英的耳边。她惊讶又害怕，想说话劝姜美凤，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难道，婆婆这是真心想让大哥大嫂离了？
　　不会吧，再怎么，孩子都三个了。
　　而且，婆婆说的也没错，现在这世道，若是离婚，那事情恐怕不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原本顾家就是风口浪尖，再出了这事情，不定给自家招来什么罪名。
　　心里越想越怕，李英脸色变幻不定。
　　“行了，没事，珠珠睡了，你抱着她回屋吧。”
　　姜美凤把睡得香甜的小孙女儿塞回李英的怀里，打发了她回屋去。
　　***
　　这几天，顾娇每天都会去大队办公室那边晃上一圈。
　　省城里的招兵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她是否入伍也是要有通知的，一般都是送到大队上的。顾娇心里别提多急切了，每天都会来这队上转转。
　　林向军正在队里的办公室拿着最新一期的日报学习。
　　当然，最新一期也只是相对于生产大队而言，事实上，林向军手里的报纸是半个月前的，不过这并不防碍他学习的热情，他紧盯着报上的文章。
　　天生的敏锐让林向军总觉得这报纸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批判还是有，但是少了，鼓励隐藏在文章的字里行间，不知为什么，林向军总觉得这一期的报纸，和以往有哪里不同。
　　正研究着，顾娇就走了进来。
　　“表哥，有邮递员来吗？”
　　顾娇问。
　　“你去看看吧，昨天晚上送来一堆东西。”
　　林向军指了指。
　　其实，第二生产大队是没有邮递员来送信的。
　　这里太偏僻了，一般都是他们去镇上的邮局，每次都是有队上的信或是邮的东西，邮局会写在黑板上，这样偶尔会有队上的人去镇上，看到了就会帮着带回来。
　　从前都是这样。
　　后来，队上金二伯家的小子当了镇上的邮递员，又和林向军关系不错，这才每天回来时都会帮着队上的队员们把信或者东西带回来。
　　顾娇双眼闪亮，连忙去看。
　　厚厚的一摞信里，顾娇一封一封翻看，最后终于看到了没有邮票只有邮戳的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
　　看地址是募兵处邮过来的！
　　“这是部队给你邮得信吗？”
　　董士文的声音在顾娇的耳边响起，顾娇吓了一跳，她扭过头，就看到董士文眯着眼看着她。
　　“没什么。”顾娇快速把信叠了一下收在手心，扭头就往办公室门口走。
　　看到顾娇如同对待传染病毒一般的对自己，董士文的眼睛忍不住阴冷的瞪了瞪。
　　伸手翻了一下这堆信封，从中找出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董士文慢慢往知青点走。
　　这几日他早就听到风声，说是顾娇总在队办公室里，他还想着这是为什么，难道，顾家有人要当兵？
　　再想到那信封上写得顾娇的名字，董士文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顾娇要当兵！
　　顾娇要离开第二生产大队？
　　董士文眼睛缩了缩，改变路线转了一下直奔顾德林家而去。
　　***
　　傍晚，正是下了工的时候，队上的队员们三三两两的搭着伴儿往回走。
　　大坝马上就要修整好，转眼天都有些凉爽了。
　　北方的天气，冷得极快，没什么太大的过渡，眼瞅着十月就要到了，马上就要入冬。算计着上工的日子也没几天了，队上的人心情真是又喜又忧。
　　喜得是又到了农闲的时候了，天气一转冷队上都会猫冬，没什么活儿要干能歇一歇了，可是相对的，不上工就没工分，对于家里困难的人家，很是焦急。
　　不过，再累再苦，八卦的爱好还是不变的，一群婆娘都是三五个在一起，凑着嘀嘀咕咕的，说着队上这家那家的是非。
　　“对了，你听说了吗？”
　　队上的蔡花婶子捏了捏兜里的票儿，笑眯眯的。
　　“这老顾家啊，又出了新鲜事儿。”
　　“啥事啊？”一边的古家婆子连忙问，一双小眼瞪着亮光。
　　“他们家老三啊，当了上门女婿了，那孩子听说要姓白呢，啧啧，你说说，他们家也不是那没家底的，好好的儿子啊，送上门给人家当倒插门，亏他们家老三最有出息。我看啊，这老两口啊，早晚得后悔。”
　　“不能吧。”古家婆子不太信，不过一边偷偷凑着听过来的彭寡妇立即反驳。
　　“什么不能啊？我和你们说，我这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儿。”
　　彭寡妇四处扫看了一圈，一副特务接头的架式。
　　“听说啊，顾家的人不咋要脸的想要用顾娇的那个工作换人家白家姑娘的工作，占了人家县里纺织厂的工作来让老三家的孩子姓白。得了好处，这孩子姓啥又怎么样？毕竟顾家到时可是得了实打实的好处不是。”
　　“我的个天啊，顾家可真敢想。”蔡花婶子立即觉得自己的消息果然是落伍了，立马不耻下问。
　　“那换了吗？不过这工作不是给了李英了吗？咋，这李英还要去县里上班啊？”
　　“哪能。”彭寡妇一脸的与有荣蔫。“人家白家是什么人家啊？虽然不介意家里吃亏，可是也不能吃这么大亏，人家又不是傻子，人家干脆就没同意。”
　　“就是，我就说这白家的人不能这么傻呢。那是啥工作啊，那可是县里的纺织厂，和镇上的可大不一样的。”
　　众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而另一边，顾丽刚到家，钱小麦就把顾丽拉到了一边。
　　“丫头，那个董知青找过来了，说是有大事，让你晚点去大坝找他。我和你说啊，你这去可不能自己去，也不知他是咋想的，万一他对你起了坏心思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丽不耐烦。
　　“娘，今天我大伯他们一家都回来了吧，你去看了二宝没有？”
　　“没有。”钱小麦摇头。“我懒得去，一个小崽子，听说活蹦乱跳的回来的，有啥看的。一个孙子辈的，难不成还让我这个长辈去看？一会儿没啥事，不行你去看两眼就行了。”
　　顾丽拿自家的娘没办法，只得同意。
　　吃了饭，顾丽带着大侄儿往大坝那边走，北方天黑的早，天色暗暗秋风阵阵，大坝上黑乎乎的，还有一堆堆的土堆在边上，只有一堆不太显眼的火堆，火堆旁坐着个人，影影绰绰的还有几分吓人。
　　“顾丽？”大坝上，董士文看着两道身影过来，他眯着眼轻轻唤了一声。
　　“是我，到底有什么事儿？”顾丽有几分疑惑。
　　“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晚一些我去大伯家把顾娇带出来吗？”
　　“有件事情不太对。”
　　董士文把火先拨了拨又用土盖上灭了火，这才从大坝上下来，看到顾丽手里还在含着糖一口口舔的胖小子。
　　“大胖，叔叔在那边给你埋了个地瓜，去挖出来吃吧，估计熟了。”
　　大胖发出一声欢呼，直接奔着刚刚董士文坐着的地方跑过去。
　　“你知道顾娇当兵的事儿吗？”
　　“当兵？”顾丽的眼睛猛得瞪大，在黑幽幽的夜里硬是显出幽幽冷光来。
　　“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顾丽不敢相信，她完全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和顾娇，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我今天去队上……”
　　董士文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听到了什么声音，接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鼎沸的人声直奔大坝而来。
　　“什么声音？”
　　顾丽有些懵了，她扭头往来时的路上看，只见到那一个个黑乎乎的幽影还有星星点点的亮。
　　“那是什么？”
　　“是人，有人往这边来了。”
　　董士文脸色变了，那些人来得太快，可见是跑着，他顾不得别的直接扭头就往另一边跑。
　　“我先走了……唉哟！”
　　噗通！
　　话刚说了一半，董士文怪叫一声就从坝上掉了下去。
　　顾丽呆住了。
　　然而，别人却是不会给她发呆的机会的，打着火把的人们跑得极快，只一会儿就到了大坝边。
　　“咦，怎么是顾丽啊，你在这里干啥呢，哎，那不是大胖吗？这吃地瓜呢？”
　　小胖子摸黑捧着烤地瓜吃得正香甜，结果周围就被火把瞬间照亮，他呆呆的抬头，嘴边被烤地瓜糊出一圈黄来。
　　“啊，烤地瓜，好吃。”
　　“谁给你烤的？”
　　最爱打听的槐树婶肯睛亮晶晶的。
　　“董叔叔啊，他刚刚跳水里去了。”
　　大胖无视顾丽眼神的阻拦指向了水里。
　　“我的个天啊！”槐树婶这才注意到黑沉的水里正有个影子在不断的扑腾，连忙扭头大喊。
　　“大家快来救救人啊，董知青不止偷了队里的地瓜啊，他还跳河畏罪自杀了！”
　　听到消息跑来的队员们都沸腾了，他们一大部分跑到大坝边用火把照亮了河里，又有两个会水的汉子跳下河去救人，还有几个婆娘直接跑到了顾丽身边说风凉话。
　　“啧啧，董知青可真逗啊，这就是和顾丽见个面有啥的？处对象咱还不知道吗？就是黏黏糊糊的，结果还跳河里去躲差。”
　　“没听槐树婶子说他畏罪自杀吗？弄不好是偷地瓜不好意思了。”彭寡妇耻笑。“真是心术不好，这处对象还偷队里的地瓜当人情。”
　　“顾丽啊，当婶子的得说说你，这女孩子，名声可重要，不能这样胡来的。”
　　顾家本家的一个族婶顾德江的老伴看不惯，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婶子你胡说什么。”顾丽快气疯了。“我才没和董士文处对象。”
　　“什么没有。”那些婶子可是不信的。“没处对象你们大半夜的跑坝上来见面？没处对象他给你们烤地瓜吃？那地瓜还是偷的？没处对象他跳河里去？”
　　顾丽的眼睛都红了，可是这还不算完，大队长林向军一脸严肃手里拿着一封信。
　　“顾丽，有人写信揭发你玩弄他人情感，说你对董知青始乱终弃，说你破坏知青与老百姓的团结互助，你有啥说的？”
　　顾丽彻底疯了。
　　“放屁！”顾丽双眼赤红，她深知一旦这罪名坐实，她就真的完了。
　　“我没有，我和董士文完全不认识的。不、我们就是认识而已。”
　　“有没有，谁知道。”林向军一脸的淡定。“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既然有了揭发信，我们就必须调查清楚。咱们虽然算得上是亲戚，但是我还是要秉公办理的。”
　　顾丽哑然。
　　事实上，她手里才有封揭发信。
　　是揭发顾娇和董士文的不正常男女关系的。
　　而顾娇的大嫂，就是他们的人证。
　　现在，这算什么？


第五十九章 不结婚就是耍流氓
　　董士文被救上来时去了半条命。
　　已经是秋天了，早晚天气已凉, 这样掉进水里, 又扑腾了半天, 董士文足足灌了半肚子的水。
　　被两个队里的男人抬上来时像只晕了的青蛙, 软软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过这还没什么, 林向军冷着脸，带着几分不满的盯了盯董士文。
　　“董知青，你也是受过教育有觉悟的人，不然也不能响应号召来下乡，不过, 你怎么能挖社会主义墙角啊？居然偷队上的地瓜？你这可不行。”
　　董士文原本沾着冷水直发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明明冷得不行可额头硬是急出了汗，他坐起来抖着嗓子辩白。
　　“队、队长，半袋地瓜我、我至于去偷吗？我、我是……”我是花钱买的。
　　董士文突然停下了话语。一瞬间, 他甚至分辨不出，是偷了地瓜严重，还是花钱买了地瓜严重。
　　与他同在一个房间的李知青眼神瓢忽了一下，他眼睛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黑鸦鸦的人群，眼睛和那双无辜漂亮又带着几分得意的桃花眼对上后转为坚定, 原本想要后挪的脚跟停住。
　　没有什么好怕的。
　　董士文这个始乱终弃的人渣就该被收拾，李彬甚至已经想好了董士文要是说出地瓜是他找门路帮忙买的他要怎么辩解怎么找证人了。
　　然而董士文突然停下了辩解的话。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林向军没理会这些知青们的眉眼官司。
　　指使几个队员, 把董士文弄到队里去，因为他现在连走路似乎都没了力气，这边, 他眼睛看向顾丽。
　　“顾丽，走吧，有啥事去队里说清楚，姑娘家家的，名声重要，你要是不说清楚，以后你可就难了。”
　　语气阴沉中透着厌恶，顾丽心里一抖，有些疑惑有些茫然的看着林向军，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实质性的厌恶与冷漠。
　　这不对。
　　顾丽的双手发抖，还想要让大胖回家帮她报信的打算似乎林向军的盯视下无所遁形。
　　不过显然，似乎不用报信了。
　　“丽丽，这是怎么了？”
　　钱小麦风风火火的从家里跑过来。
　　从顾丽走了她就开始心神不宁，再后来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又听到有人在喊什么大坝上有人吓得钱小麦魂都快飞了。
　　原本躲在顾丽屋里等顾丽回来的钱小麦再也坐不住了，结果跑过来远远的就听到了什么偷地瓜什么的，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到了林向军喊顾丽去队上的声音。
　　那怎么行！
　　“向军啊，这是咋回事！”
　　一向自持是生产大队队长的三婶子的钱小麦炸了。
　　“这顾丽怎么算都是你的表妹，她怎么了你居然说她不顾名声？你这也是当表哥的吗？”
　　“婶子，这不是别的事情。”林向军看着钱小麦，眼底早没了尊敬。“有人给大队写了信揭发顾丽和董士文董知青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不止这样，董士文还偷了队上要交给公社的地瓜，虽然不多，可是行为太过恶劣，这都是要上报给公社的，您不让顾丽去队上说明一下，这问题会很严重。”
　　现在是什么世道啊？
　　不说偷地瓜要是真被弄进去都够判刑的了，就说这男女不正当关系，都是能出人命的事！前段日子隔壁向前生产大队就出了一桩，说是有个妇女同情坏分子，给那个坏分子送了一个馒头，结果被村里二流子举报，又□□又游街，那妇女受不住跳河了。
　　这可是真事，第二生产大队里不乏有向前生产大队的亲戚的，这事儿一下子就被传开了，好在之前林向军就把坏分子住的牛棚与队上分隔的很远，中间硬是隔出了一大片田地，这才没出什么事儿。
　　队员们和坏分子基本没啥接触，这才没让人抓了把柄，林向军想到这里头都疼。
　　“可是我们丽丽没有……”钱小麦不死心的还想辩解。
　　“没有还是有，不是我们说的，也不是你们说的，得大家说才算。”林向军也不想做得太绝。“队上的人都是有眼睛的，万一有人揭发、婶子，你和丽丽想好了吧。”
　　林向军最后一句声音很轻，不过钱小麦和被钱小麦护着的顾丽听得清楚。林向军看了这对黑心肝的母女一眼，扭身走了。
　　钱小麦没办法，只好拽着顾丽跟着，可是心里却是盘算开。
　　顾丽和董士文有接触，这件事情不说别的，知青点的人是都知道的。这还不算，队上也有人看到过的。钱小麦别的不知道，自己在队上得罪的人不少倒是清楚的，万一有人真下套来收拾她们家，那顾丽这罪名，指不定就坐实了。
　　钱小麦想到这里心都提到了嗓子，扭身去看顾丽。
　　顾丽眼神狠厉，紧盯着那堆来看热闹的知青。
　　董士文在知青里很受排挤，这事她比谁都清楚，而原因更有她出的一分力，现在，这分力明显就要反噬到她的身上，一时间，顾丽也觉得很棘手。
　　而第二生产大队的队员们，更是兴高采烈的跟去队上打算看热闹。
　　马上就要农闲了，居然还能看大戏，还是桃色大戏，众人都是兴趣漾然。
　　到了队上之后，林向军找了人给董士文先换上干净的衣服，虽然现在不是冬天，可晚上的温度不是闹着玩儿的，再加上董士文全身湿透了，换衣服时嘴唇都是青紫色的。
　　“好了，现在，董士文，既然你是外来的知青，就由你来说说，先说说这地瓜，这是咋回事吧。”
　　董士文沉默。
　　现在说什么呢？说他找人买地瓜？因为他分下来的粮食早被他吃得见底了？好了，那么是和谁买的？除了李彬没人知道，可是李彬会帮他做证吗？
　　不可能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就是为了以后在这第二生产大队立足，李彬也不会帮他。
　　“我是饿的。”
　　董士文想了想决定还是自救吧。
　　“我才自己当家做主过日子，不知道这一天的粮食要做多少才合适，饿了就吃饿了就吃的，粮食已经没剩了，我又不知道去哪里弄来粮食，看队上收了粮，想着先拿半袋子回去，等分地瓜时再少要半袋子就行了，今天想找队长说，可去取信时没看到队长，就想着明天再说。”
　　董士文的话让众人哄然，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有的说城里娃做饭就是没个成算，这哪能顿顿吃饱啊，这多少粮食也不够啊。
　　有的说这没和队上说一声就拿走半袋子地瓜这不是二流子的行为吗？
　　有的说这挖社会主义墙角可不成啊。
　　还有的说这不问自取是不是就当贼处理啊。
　　嗯，这说最后一句的这个明显是个文化人。
　　董士文苦中做乐的想着，知道自己以后估计在这第二生产大队呆不下去了。
　　林向军沉思了一下，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现在，有一封匿名信，举报你和顾丽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原本我也不想相信这件事，都是一个队上的，你们是年轻人，有思想有抱复的，只是，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公社那边，现在，赵书记很生气，今天特意打来电话询问这件事，我想你们怎么也要给大伙一个交待了。”
　　交待？
　　他还想让别人给他个交待！
　　董士文眼睛都是红的。
　　“我和顾丽，没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没男女关系你们两个钻啥苞米地啊！”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这一句，引得大伙哈哈笑起来。
　　“就是啊，早就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了。”
　　“可不是，还有人看你们在河边走。”
　　“你们有时去镇上还搭着伴去呢。”
　　“哎呀，说不定人家就是处了对象呢。”
　　“处对象？那大家伙咋都不知道啊？处对象不结婚，那可就是耍流氓！”
　　“这么说，董知青耍流氓了？”
　　“他怎么耍的啊？用啥耍的？”
　　“嘻嘻，你猜呢？大家都有的东西呗。”
　　“哈哈哈哈……”
　　董士文脸都扭曲了。
　　苞米地是他接了任务要割苞米杆，顾丽想和他说说顾娇的事儿，就去了。结果被有心人看到了眼里。
　　去河边可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在大坝上干活时他想和顾娇说说林志军追求顾娇的事儿。
　　去镇上搭伴是家人给他邮东西，他去镇邮局取和顾丽上班正好一路。
　　可是现在解释已经解释不清了。
　　董士文阴沉沉的眼睛盯了盯顾丽，在对方的眼睛里，透露出了默契的意味。
　　“各位叔叔婶子你们说差了，我们真没男女不正当关系，我们是正经在处对象，因为顾丽年纪小，我家又还没给回话，所以就没公开说出来。”
　　董士文咬牙大声说出来，顾丽低头配合的露出了通红的耳朵，一副不好意思的姿态。
　　事实上，两人心里都对现状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
　　若是没有揭发信，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凑到一起！
　　“这是真的啊？喲，钱小麦，你可美死了，有个城里的女婿了。”
　　和钱小麦挺不对付的婆娘夸张的喊了一嗓子，钱小麦脸色青青白白变幻不定。
　　“这事儿也不能只董知青你一人说吧，顾丽你也表个态啊，怎么也是一对儿，不能放着你男人不管不是。”
　　最后一句明显的讥笑调戏，那是村里有名的癞汉张三。他家里原有个寡妇娘，在天灾那年用半袋玉米粒就给他换回了个漂亮的媳妇，谁想过了没几年，灾荒一过，他娘一死，那媳妇就跑了。
　　从此在队上张三就成了二流子，天天东家混吃的，西家混穿的，他说话都是荤素不忌的，看到队上的小姑娘小媳妇时不时的会调笑上几句的，这回明目张胆的找顾丽的便宜，顾丽气得脸颊通红。
　　“张三，你个死娘没爹的锉货，你占谁便宜呢？给老娘滚远点，再欺负我闺女，我让我儿子砍了你的狗爪子。”
　　钱小麦插着腰叫骂，张三吓一跳，往后缩起来。
　　“哼，你个没用的王八头儿。呸。”
　　钱小麦用力往地上唾了一口，扭头去看林向军，却没注意张三猛然通红的眼睛与脸上羞愤怨毒的脸。
　　“向军啊，这事儿已经清楚了，是我家顾丽和董知青处对象，也不知哪个缺了大德的，还写什么匿名信揭发信的，真是不要脸，你把信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倒要知道知道是谁干的这事儿。”
　　“话不能这么说。”林向军一脸淡定。“这信写的也没错，虽然董知青和顾丽处对象，可人民群众不知道啊。大家都不知真相，看到不文明不进步的行为，举报也是难免的，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民群众是错识的，遇到问题，勇于揭发才是正确的，我们只要擦亮眼睛寻到真相，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婶子你就放心吧。”
　　钱小麦张着嘴，被林向军这一通话说的头晕脑胀。
　　“算了，娘，咱回吧。”
　　顾丽冷着一张脸，上前拉住了钱小麦。
　　“等等。还没有宣布对董知青的处理呢，想来你们也得关心一下啊，这是顾三叔家的姑爷啊。”
　　林向军最后一句话声音语气变重，顾丽心头一跳。
　　“董知青这种行为已经构得上偷窃了，好在咱们队上的人都理解，城里来的娃，没成算，粮食不够吃，大家下次都要积极汇报 ，想要进步就要认真、通透的向领导们敞开你们的心胸……”
　　林向军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最后就是把董士文这段时间做的工记得工分全部充公，当做回报队上并且赔偿队上损失。
　　董士文的脸彻底的黑掉了。
　　处理完了，热闹看得差不多，大戏也散了场。第二大队的队员们意犹未尽的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在说董知青偷的那半袋子地瓜，还是在说董知青与顾丽的桃色新闻，总之，没一个闲着的。
　　钱小麦脸上滚烫，抓着顾丽的手握得死紧往家走，顾丽本想和董士文说上句话，却被钱小麦在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而只好乖乖的听了话。
　　母女两个刚到家就看到家里被煤油灯照得晕亮，一脚踏进门钱小麦迎头就被打了一巴掌。
　　“爹。”顾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拦，顾德林半点没容情，直接也给了顾丽一巴掌。
　　苦难母女二人组互抱到一起，在顾德林愤怒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们老顾家的人全部丢光了才算完？”
　　顾德林气得发抖，他抖着手，手上一张纸，在煤油灯下透着晕黄的光，也让顾丽的心就这样降到了谷底。
　　“我就说哪里不对。你们好好的和那个董知青怎么就熟了呢，那董知青明摆着是对娇娇有了意思，可是顾丽你跑到人家面前凑什么？我还当你对那董知青有了意思，想着得劝劝你，莫要掺和到人家的事情里去。现在看看，哪里是什么人家的事情？明明就是你这个丫头狠毒！”
　　顾德林的手上，赫然就是之前顾丽准备的，揭发董知青和顾娇有男女不正当关系的信。
　　原本，顾丽和董士文是想着先有这封信，再把这事捅出去，再有李华做证人，除非顾娇承认了和董士文要结婚，不然怎么都摆脱不掉的。
　　谁料想，这件事最后竟然被扣到了她身上，当证人的，不是一个而是全队的人？
　　顾丽一想到这里，肠子都悔青了。
　　“一定是大伯！一定是顾娇！他们联合起要害我！”
　　顾丽抓住了钱小麦的手，这一路浑浑噩噩，她的头脑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清楚起来。
　　“什么？”钱小麦目眦欲裂。“我找他们去。”
　　“都给我回来！”顾德林狠拍了几下桌子，钱小麦和顾丽停了下来。
　　“你们不用去了，这事儿，我也知道。”
　　顾丽和钱小麦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德林。
　　“这是我们家欠娇娇的，欠大哥的。”顾德林一直沉默寡言声色不动的脸上全是颓然与失望，他看着钱小麦和顾丽就好像看着两个陌生人。
　　“这么多年，顾丽，你摸着良心讲，你大伯、娇娇对你好不好？我怎么能生出个白眼狼呢？你不顾亲情不顾家人，就为了让娇娇不好过你就能毁了她一辈子吗？你想没想过你这样算计来算计去，除了让你的心变得更脏之外，你什么都得不到？”
　　“顾德林，你个老王八！”钱小麦气疯了。“到底顾娇是你女儿还是顾丽是你女儿？我早就觉得不对了，你天天对着你大嫂目不转睛的，那个狐狸精把你迷傻了吧？让你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了？你居然就这样毁了娇娇一辈子？我和你拼了！”
　　钱小麦上前就和顾德林撕打起来，顾德林气得满脸铁青，狠狠的又打了钱小麦几巴掌，当然，他也没占多大便宜，被钱小麦挠得脸上都是血印。
　　“你够了，你骂我就算了，往大嫂身上泼什么脏水！我告诉你，我是在教顾丽做人！”
　　顾德林推开钱小麦，狠瞪着顾丽。
　　“从前是爹不好，爹完全没想到，你娘会把你教的和她一样。自私、心狠、目中无人、没良心。顾丽，你年纪还小，爹不能看着你这样。爹告诉你，做人不能这样，你做人不知感恩不知进退，早晚有一天就会像今天一样，你想给别人的痛苦全部回到你自己的身上。爹不会让你嫁给那个人渣，但是爹要让你知道，当人渣，没前途，更没好下场！”
　　看到顾德林眼中的痛恨与绝望，顾丽整个人都呆住了。
　　***
　　李华窝在被子里瑟瑟发着抖。
　　今天晚上太可怕了。
　　吃了饭，李英收拾的厨房，她帮着三个儿子去洗澡。
　　说是帮着，其实是她坐在一边看着三个儿子轮流着玩水。
　　三个宝都不用她帮忙。
　　大宝自己洗自己擦，二宝三宝互相洗互相擦。
　　三个儿子都玩的很愉快，很开心，就是没一个理她的。
　　三个白眼狼！
　　李华这几天在家里没上工，就做做饭然后帮着李英看看孩子，在这一刻，她觉得小丫头片子也挺好的。
　　白白净净，乖乖巧巧，吃饱了就睡，不像她这三个混世魔王，从是个小崽子开始就磨人，吃饱了也不乖乖的睡，一定要抱着才睡。
　　大宝那时还好，二宝三宝就很闹人，要不是那时有李英和婆婆帮着看着，这两个崽子能把她弄疯。
　　屋外突然传来喧哗，李华愣了愣，连忙一边嘱咐二宝三宝好好洗澡，大宝在一边看着点，一边往外走想去看看是什么事儿。
　　结果她听到了什么？
　　有人在大坝上幽会呢。还有什么有人偷了地瓜什么的。
　　李华看着队员们成帮结伙的往大坝上跑心头一动。
　　“嫂子到底什么事儿啊。”顾娇听到声音也从屋里走出来，很是好奇。
　　“谁知道，哎，娇娇你去帮我看着大宝他们洗澡，我去看看。”
　　控制不住体内八卦之魂的李华跟在了大家的身后也决定去看看，谁料，她看到了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董士文和顾丽？
　　有人寄了匿名揭发信？
　　这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她们设下的圈套，用来对付顾娇的吗？
　　李华觉得眼前一黑。
　　她对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不敢再看下去了，在林向军冷冷说出揭发信后就扭身挤出人群，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回了家。
　　顾建文已经休息了，屋子里一片黑，三个宝洗好了澡也睡到了炕上，李华抖抖索索的钻进了自己的被子，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
　　完了，她完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家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李华一夜都没睡，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顾德忠起了床，在扫院子，没扫两下，顾建武就出了屋，憨声憨气的和顾德忠说话，把扫把接过来继续扫院子。
　　顾老二那个马屁精，难怪公公越来越喜欢他！
　　李华咬着牙，黑蒙蒙的屋子里，顾建文酣声阵阵，屋子外，院子里的父子两人已经扫完了院子，双双出了院门去溜达。
　　李英起来了。
　　昨晚顾建武就打好了两缸水，李英起来洗脸刷牙，收拾好了自己开始做饭。蒸上两掺的馒头，切了咸菜，再熬上一锅玉米面粥，动作轻快利落。
　　做好了饭，李英开始切菜喂鸡，把鸡放出来，喂上鸡食，这边又拿着扫把打扫鸡窝。
　　李华听着这些声音，把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不敢起来。
　　好怕。


第六十章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天色已经大亮。
　　顾建文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自家炕上的被子。
　　李华窝在里面，连头发都不往外露。
　　“娘, 你怎么了？你也肚子疼了？”
　　二宝扒在炕边, 这几天养得胖嘟嘟的小脸蛋被炕沿压得挤在一起, 看着软乎乎的特别可爱。
　　今天一大早上, 李华就不肯起床。
　　二宝觉得很奇怪, 他觉得娘喜欢赖在炕上不下来好神奇？揉了揉不再疼的小肚子，二宝想一定是娘也和他那时候一样，肚子疼吧？
　　二宝想就算是肚子疼他也还是想下炕来跑着玩儿啊不然多无聊啊！
　　李华缩在被子里不吭声，手指紧捏着被沿，顾建文实在忍不下去, 上前去拽。
　　“你到底怎么回事？家里的孩子也不去管, 饭也是弟妹做，你这是想干啥？你闹什么脾气？”
　　顾建文觉得搞不懂李华到底在想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都不长脑子的？咱们家都什么样了？爹看不上娘看不上的，你还不好好的到底是在想什么？”
　　“……”李华紧攥着被子不撒手, 她也不吭声，就是闷着。
　　“二宝乖，去找哥哥弟弟玩儿去吧，你娘没事儿，爹看看你娘是不是肚子疼了, 出去吧，听话。”
　　顾建文终于觉得哪里不对, 他扭头把二宝哄出了屋子，把门关了，这才坐到炕边。
　　“你说, 到底怎么回事？李华，你不用装死，你们李家人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事了？”
　　“我、我……”李华抖着手拉开被子，脸色一片死白。“你没回来那天，我带着董知青回我娘家了。”
　　顾建文脸色大变。
　　***
　　姜美凤昨晚上是最近这些天睡的最好的一次。
　　心情极好，大仇得报，不外如是。
　　天亮后，顾德忠溜达回来，把一封信给了她。
　　“这是顾丽手上那封信，三弟让我给你。”
　　顾德忠的脸上还是满意的。
　　虽然弟媳侄女儿都不怎么样，但是他也从没把这两人当成老顾家人看。弟弟没让他失望就行，顾德忠从来都不会强求太多。
　　姜美凤拿过信，打开一字一句的读了，最后落笔的名字让姜美凤冷笑起来。
　　“你说这老大的媳妇是不是脑子傻了？明明就是她被人当枪使了，偏还一头撞过去。”
　　“这事儿早就有些不对，那董知青的小婶子听说姓钱，是老大媳妇表姨的堂妹，两家有些关系。咱们家的条件，人家还是知道的，三拐两弯的就凑了一起，说是想着让咱家帮衬着董知青，当时我就没理会。没想到开始弄这些夭蛾子了。”
　　想来也是一件两件，件件堆积到一起就成了仇，原本大概那家人也是想要结个亲，最后发现不行。于是就决定来结仇了。
　　不为别的，只为娇娇，顾家怎么也能让他们咬下一口肉来的。
　　这些想法只在顾德忠心里闪过，不过他却没打算说出来。姜美凤看着泼辣任性，实质上却是个心软善良的。有些事情说得太直白，只能伤了她。
　　姜美凤拿着手里的信，脸色极不好看。
　　“老大家的怎么办？”
　　“现在离婚不可能，让她回娘家去吧，正好，这三个孩子，咱留下来，教成龙或是教成虫，也是咱自家的事儿了。”
　　顾德忠从没想过要李华与顾建文离婚。
　　至少，不会是现在。
　　顾家风口浪尖，现在是绝对不能出了离婚这种事的，不过让李华回娘家住上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轰！”
　　西屋传来一声巨响，姜美凤呆了呆，顾德忠连忙走出去，西屋那边，已经传来了极剧烈的争吵声。
　　“李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我一天都不能和你过了!”
　　顾建文指着李华，手指发抖。
　　“再怎么，娇娇是你的小姑子，是我的亲妹妹，是大宝他们的亲姑姑，你到底长心没有？啊？你们老李家人我算是看得透透的，没一个是人的，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李华被顾建文吓呆了，可随即反应过来。
　　“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表姨说了，只要帮好了这个忙就能让你去棉纺厂当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啊！我为啥不帮！”
　　车间主任！
　　顾建文停了一瞬，那一刻，他的野心在蠢蠢欲动。
　　顾德忠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大早的闹什么闹？”
　　顾建文扭过脸来，眼眶通红。
　　“爹，您不知道，李华做的事情太过分了，我没办法再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顾德忠看着顾建文的表情与眼眶中的泪，一时还挺高兴自己一直冷着脸没表情。
　　顾德忠觉得，对着这个戏精一样的儿子，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才对。
　　顾建文心里是真愤怒，当然，还有几分婉惜，那是对那主任之位的垂涎。只是，有些东西，现在显然还不是去争取的时候。
　　顾建文恨李华的，就是她的看不清楚形势吧。
　　顾德忠从刚刚顾建文那一瞬的迟疑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他倒也没在意。顾德忠就从没想过要让这几个儿子孝顺或是怎么，生儿子也并没想过让他们回报自己，他做的也就是自己想做的。
　　仅此而已。
　　这大概就是他和姜美凤最大的不同了。
　　姜美凤是跟在顾德忠的后面出的屋子，她一样看到了顾建文的迟疑。在那一刻，即使有了上一世的事情，可是姜美凤却依然觉得寒心。
　　不管怎么样，顾娇是顾建文的亲妹妹啊，兄妹两个不说长大，小时候，顾建文是很疼顾娇的。姜美凤不信，那个时候的顾建文就已经会演戏了。所以，到底顾建文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真的都是她的错吗？
　　姜美凤在一瞬间，迟疑了。
　　不过事情该解决还是要解决的。
　　姜美凤冷着脸，把人都喊到了自己屋里去。
　　正要去上工的顾建武很茫然，不过还是和抱着珠珠的李英到了东屋，顾建文和李华两人也来了，李华脸上的表情很茫然又带着恐惧。
　　顾德忠喊了顾娇，事关女儿，更不要说顾德忠觉得，有些事情女儿也应该参与其中，所以顾娇也跟着进了屋里。
　　李华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完全不敢坐下来。
　　姜美凤也没理会，直接把手上的一封信递给了顾娇。
　　“你看看吧。”
　　顾娇看着手上的信，表情是完全的不可置信。
　　人心怎么能这么坏？她和顾丽与董士文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信里的署名，让顾娇完全无法相信。
　　“大嫂？”顾娇的手都在抖。“你、居然、你居然写揭发信揭发我？我明明没和董知青处对象，你写的就都是些什么啊！”
　　李华呆了呆，猛的清醒过来，她一把抢过信，在看到信的下方实名写着李华二字时，完全无法相信。
　　“这、这信不是我写的！”
　　“但是这件事情你参与了，不是吗？”
　　姜美凤十分淡定，该生的气，早在之前就已经生过了，该伤的感情，也已经在一件件事情里消耗殆尽。
　　“李华，从你进了顾家的门，我自认对你已经很不错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这就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姜美凤的话让李华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她慌乱的转头去看顾建文，顾建文扭过头，不去看她。
　　“现在这世道，你们离婚也不可能，可是我没办法再让你这样蛇蝎样的女人在我们顾家生活，还教育我的孙子？我不放心，你回你们李家去吧，我想不用我和你爹娘再说什么废话了吧？”
　　姜美凤冷着脸，顾德忠不动声色。
　　李华的目光一直盯着顾建文，然而对方始终没有转过脸来看她哪怕一眼。
　　李华的目光，慢慢的从希冀变成了绝望。她就好似被抽出了活力的傀儡，再也没了任何鲜活儿气。
　　“你走吧。”
　　最后，顾德忠做出了决定。
　　李华一言不发，扭身就走，踉跄的脚步带着绝望。
　　顾建武两口子，全程处于懵逼状态。
　　先是看着顾娇看信，再是看着李华被扫地出门，两口子互看一眼，齐齐的明白了，这问题就出在这信上了。
　　李英悄悄的把李华掉到地上的信拣起来，认真的看了一遍。
　　顾建武看李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只好探过头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建武站起来，指着信气得完全说不出话。
　　这是诬蔑，这是冤枉，这是要逼死他妹子！
　　“李、李华这娘们！”顾建武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真是撵的好！”
　　他还不明白爹娘为啥把大嫂、呸！那娘们不配当他的大嫂，他还不明白爹娘为啥把李华撵走，这回总算明白了。
　　姜美凤看顾建武那傻样，翻了个白眼。
　　“呆着干嘛，快点去上工。”
　　“唉，那娘我去上工了。”
　　顾建武气呼呼的走了，也不和顾建文打招呼，事实上，他连顾建文心里也埋怨上了。李华这样做明显就是没把顾娇当亲妹子没把顾家的人当成一家人，顾建文会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姜美凤看着憨儿子气呼呼的走了，也没管，又撵了顾建文和李英，这才看着顾德忠叹气。
　　“老大不是一般的狼心狗肺。”
　　再怎么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居然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这也算了，居然还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念，这样的冷心冷肠，真让人想想都觉得齿冷。
　　“他就是个靠不住的。”顾德忠看得分明。“老三也白眼狼，可是老三有些地方还是比他强。”
　　姜美凤摇摇头。
　　别管怎么样，老大这个儿子，她是完全教不回来的了。


第六十一章 我的孙子我做主
　　李华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建文回屋了。
　　“你收拾大宝他们的衣服干什么？”顾建文不耐。
　　“我、我想让大宝他们陪我段日子。”李华像是溺水的人抓着唯一的浮木。“我、二宝三宝也离不开我的。”
　　“我不同意。”顾建文冷酷的道。
　　“顾建文你凭什么？那也是我的孩子, 就算我做错了事, 可我和你没离婚, 我还是他们的娘！”
　　李华仿佛是被压迫到了极点后的反弹, 在绝望之后是不甘与反抗。
　　“因为我不想孩子变得和你一样蠢。”
　　顾建文对于李华的反抗半丝没放在心上。
　　“李华, 你也不想想，爹娘能同意你带孩子走吗？刚刚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你收拾东西走人，这话的意思你懂吧？更不要说上次在你家，二宝是怎么受伤的？你个当娘的, 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 有什么资格当孩子的娘？”
　　李华咬着牙紧攥着手上收拾出来的衣服，怨愤的眼神好似实质，盯在顾建文的身上。
　　“你不用觉得不甘心。”顾建文一脸的冷漠。
　　“你也许想说, 你是为了让我当上什么主任，才出了这么个糟心的主意，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你让我当主任又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过上好日子？就像你想把大宝他们带回你娘家, 你完全没想过大宝他们想不想去吧？你想的只是你自己，你怕和孩子生份, 你怕以后再也回不来顾家，你怕的不过是你后半辈子没指望而已。”
　　“顾建文你不用一脸批判的说我，你比我又好到哪里了？你为了往上爬, 兴许比我还卑鄙无耻。”李华气得全身颤抖，她恨顾建文说的露骨，把她的害怕恐惧全部说出来，又恨他说的针针见血，把自己的想法打算与恐惧掌控的百分之百。
　　“是啊，所以我得到了教训，现在没人待见我。”
　　顾建文自嘲的嗤笑了一声，不过却也没再说下去，只是脸色一肃。
　　“我走了，你还是好好的自己回你娘家就算了，至少，孩子有我爹娘管着，你要是带着孩子回去，就你爹娘兄弟那德性，用不上三天你就得被扫地出门。”
　　顾建文说完，也不管李华难看的脸色，自若的扭身就出了屋，径自上班去了。
　　李华脸色惨淡，拿着收拾好的包袱走出来，院子里，李英正在给小珠珠洗着小衣服，看李华走出来，她有些纠结的站起来，想要说话。
　　“你不用得意，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被赶出去，这一屋子，就没有一个好人。”
　　李华呛了李英一句，看到李英没再说话，一扭身，她抓紧了怀里的包袱快步走了。
　　李英无语的看着李华走开，一边的姜美凤从屋里抱着小珠珠出来，眼睛扫了李英放在衣兜里的手一眼。
　　“就你大伯那家人，李华没带太多的钱票回去反倒是好事，要是带多了，兴许她日子更不好过。”
　　李英窘窘的把手里的钱和票捏紧，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儿在喊。怎么婆婆知道她想要干啥啊！
　　“你那小心思，都是我玩儿剩下的。”姜美凤翻了个白眼，抱着被她哄睡了的软软香香的小孙女儿回了屋。
　　“好了，孩子睡了，我放屋里了，你一会儿进屋看看就行，我出去一下。”
　　&&&
　　大宝正和大胖在村口那边对决。
　　两个人为谁演警察谁演小偷正在激烈的角逐中，二宝和三宝在一边拍手给自家哥哥加油，另一边的三胖也不甘示弱的在捧自家哥哥的臭脚。
　　现在学校里停课，原本说是要开学，可是老师都下放的下放被批的被批，剩下的都称病回家不敢上班，生怕被揪到错处，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于是都处于放养状态了。
　　原本还能让这些半大孩子帮着干些活，可最近大坝那边进行了最后的修整，这些半大孩子大人们怕他们一个看不住再掉水里出意外，于是都丢到了队里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大宝最先看到李华带着大包袱，也顾不得大胖了，直接跑到李华面前。
　　“娘，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还带着东西？”
　　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更不要说李华是三个孩子的亲娘，李华照顾了三个宝几天，三个宝已经对李华恢复了以往的亲昵。
　　“娘要回你姥姥家呢，大宝，你们要不要跟着娘一起去啊。”
　　李华眼神闪烁，手指紧捏着包袱。
　　“去姥姥家？”大宝抓了抓头，扭身去看二宝和三宝。“弟弟也去吗？”
　　“当然了。”李华眼睛闪了闪。“姥姥家一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大宝你带着弟弟们去，姥姥姥爷一定高兴，给你们炖鸡吃呢。”
　　大宝和二宝显然是记吃不记打的，两兄弟极有默契的口水快滴下来了。
　　“奶奶知道娘带我们回姥姥家去吗？”
　　三宝觉得哥哥们太不争气了，先是拍了二宝一巴掌，又去拽大宝。
　　“不要去，你们忘记了姥姥姥爷不给我们饭吃啦？饿的肚子疼死了还要干活呢。二宝，你忘记了你差点被踢死吗？你这个笨蛋，应该我是哥哥。”
　　三宝气得叉腰对着二宝大发脾气。
　　“你们再这样，我就告诉奶奶去。”
　　大宝和二宝登时一僵。
　　想到饿肚子还要干活的惨烈，大宝原本已经拽住李华的衣角的手立即松开了，还退了一步。二宝捂着肚子想了想那几天住院时肚子疼的样子。
　　“可是被踢了有肉吃。”
　　二宝流着口水。
　　“你这个笨蛋，下次踢死你还怎么吃肉！”
　　三宝恨铁不成钢的用小爪子猛拍二宝的笨脑袋，二宝被拍了退后好几步，缩着头再也不说要去了。
　　“你们这一群白眼狼，难怪人家说外甥狗外甥狗，你们不和娘走，这辈子都见不到娘了！”
　　眼瞅着要把儿子忽悠走，结果三宝硬是拦了，李华气得不行，看着三宝好似看着仇人一般。
　　“你胡说什么！”姜美凤喝了一声走过来，还好她想着怕这娘们把孙子们骗走跟了出来，不然还不定怎么样呢。
　　“娘，你不能这样，大宝他们是我儿子，二宝和三宝那么小，你怎么忍拆散我们？”
　　“自己做了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自己脑子不清楚，怪得了谁？”姜美凤冷冷的
　　“不管，他们是我的儿子！”李华不死心的瞪着姜美凤。
　　“你再闹下去，我就直接把你做的丑事闹出来，看看你们老李家以后怎么做人。”姜美凤脸色更冷。“他们是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孙子呢，我的孙子我做主，你也不用给我闹腾，这个家是我在当，我倒不信你能闹出个什么来。”
　　李华还想闹，可是看姜美凤的眼神越来越冷，最终，还是放弃了。
　　真的闹到了最后，别人她不敢说，可是爹娘一定是以家里儿子为重的，到时李家名声真臭了，她爹娘真的能把她扫地出门，到时顾家不容她，李家不留她，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娘。”大宝有些急了，他已经八岁了，有些事情已经懂了，听明白了奶奶和娘的话，知道娘这是被奶奶赶走了。
　　“大宝！”
　　姜美凤喊了一声。
　　“你要是想和你娘走，就不要再回家了，去找你娘，去你姥姥家过日子吧。”
　　大宝泪汪汪的看着李华走了，扭头看着姜美凤，嘴角撇了撇。
　　“奶奶你坏。”
　　把他娘赶走了，奶奶好坏！大宝泪汪汪的，二宝也泪汪汪的，虽然不太懂，可是娘走的时候很不高兴啊，二宝心里也难受起来。
　　“奶奶，晚上我想吃炖鸡，娘让我们跟着走，我们都没走，吃炖鸡。”
　　三宝上前抱住姜美凤的大腿，立即为自己请功。
　　大宝：“……”我还在伤感。
　　二宝：“……”鸡、炖鸡？口水……
　　姜美凤：“……”我是不是应该让这三个小崽子跟着李华那娘们走？总觉得我以后会损失更多的鸡啊……
　　“奶奶！”三宝捏着小奶音，养得肥嘟嘟的小脸蛋在姜美凤的腿上蹭啊蹭。“三宝和哥哥们好乖的，奶奶，二宝伤还没好呢。”
　　这伤是要吃一辈子了？
　　姜美凤好气又好笑，看大宝眼泪还没滴下来就露出的垂涎，再看看口水泛滥的二宝，叹了一口气。
　　“好吧，好吧，家里就只剩下一只鸡能吃了！你们这群小讨债鬼！明天开始要干活了知道不？”
　　三个宝点头如小鸡啄米，什么伤感什么愤怒，呵呵，在鸡肉面前，不存在的。
　　姜美凤决定再给三个宝放上一天的假，明天开始，三个孙子的干活技能也应该点亮了，她的鸡肉可不能白白损失。
　　姜美凤说了几句让三个小崽子不要太淘气，也就回去了，三个宝立即开心了。
　　“好了大胖，这回我当解放军叔叔，我是晚上要吃鸡的人。”大宝得意的叉腰宣布。
　　大胖一脸懵逼。
　　当解放军叔叔和吃鸡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然而其他的小崽子们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大宝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吹捧，于是，晚上没鸡吃的大胖只能委委屈屈的去当那个被解放军收拾的大坏蛋了。
　　大胖很委屈，可惜没人理解。


第六十二章 摘了心肝
　　“英子，把那只鸡也宰了吧。”
　　刚进家门, 姜美凤就吩咐李英。
　　“好好炖了, 少放汤, 多放点油红烧。”
　　“娘, 珠珠现在奶够吃了。”
　　李英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再补啦, 咱家现在就只有这只鸡能下蛋了，那两只鸡是给队上养的。”
　　“我倒是想留这只鸡。”姜美凤感叹。“你那几个侄子不同意啊，小崽子闹腾着要吃鸡，从今天开始就没娘疼了，我寻思着, 他们想吃就吃吧, 以后啊，你这个做婶子的多疼着他们些，别因为他们有个不懂事的娘就生份了, 再怎么也是建武的亲侄子，算起来也算是你亲外甥不是？”
　　“娘，看您说的，我怎么能不疼他们呢，都是小孩子, 知道什么啊。”
　　李英双颊滚烫，会错意本就不好意思, 又明了姜美凤的意思，之前那三个侄子她就喜欢，现在更因为他们没了娘而有些怜惜, 孩子还小，哪里知道没娘的孩子真可怜。
　　“你知道就好，就知道你和老二是懂事的。以后啊……”
　　姜美凤轻叹一声，没往下说，摇摇头回了屋。
　　原本的她有些伤感的，那种说不出的失望，虽然她原本就痛恨老大两口子，可是到了今天，她又怎么都没办法无动于衷，大抵儿女就是债了。
　　不懂事不孝顺，当父母的黯然神伤，懂事了孝顺了，恐怕又要操心他们的柴米油盐。
　　这就是日子，这就是生活。
　　正想着事儿，顾娇高高兴兴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早上的颓然伤心早就不知所踪，她拿着信飞奔到姜美凤身边，一头扎到了她怀里。
　　“娘，我收到信啦，刚刚又去找表哥给部队确认过了，我真的当上兵啦。”
　　顾娇高高兴兴的把手里的信递给姜美凤看。
　　“娘你快看，上面还有部队的印章呢。”
　　姜美凤愣了愣，连忙接过来信，认真的看了半晌，再三确认了上面的名字，是顾娇没错。
　　“真的啊，我娇娇要当兵啦！”姜美凤心里又涩又甜。
　　高兴的是闺女的人生明显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再不用担心自己的娇闺女会毁在哪个人渣的身上。可是，同时心里又酸涩难言，娇养了十六年的宝贝疙瘩，就这样要离开她，去那个艰苦而又锻炼人的地方，她好担心。
　　“娘你这是怎么啦？”看姜美凤眼睛里有泪落下来，顾娇登时慌了，她伸手去抹姜美凤眼中的泪，却在一瞬间看到姜美凤眼睛里的担忧与心疼时读懂了母亲的忧心忡忡。
　　“娘，你别难过，我会照顾自己的。”
　　顾娇的泪也忍不住流下来，她伸出手抱住了姜美凤，也忍耐不住心里的难过与害怕。从小到大都有父母在身边，有哥哥们在身边，她是不怕的，再怕也有人为她撑着。只是，她自己想长大了，想要离开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要重新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她不是不怕的，她只是想要改变自己。
　　姜美凤抱着顾娇，母女两个哭起来。
　　顾德忠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随着哭声传出来，李英满手鸡血的冲进屋，瞠目结舌的看着婆婆和小姑子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公公一脸无奈的看着。
　　“娘，您怎么了？娇娇，别哭啦，怎么了这是？”
　　李英惊慌失措，她慌慌张张求救的看向顾德忠。
　　“爹，娘这是怎么了？要不我喊建武回来？”
　　“没事，你不用管，喊那个傻子回来有啥用，没事，你忙你的去。”
　　顾德忠摆摆手，李英一想，公公说的还真有道理。不是她看不起她男人，遇到这种场面，她男人估计比她还慌呢。
　　李英只好又出了屋，和已经拔好了毛开了膛的鸡继续对战去了。
　　“行了你们两个。”顾德忠哭笑不得的走过去，拿起姜美凤丢到地上的信看了一眼放到一边。“知道的是娇娇去当兵，不知道的以为娇娇要远嫁呢，这给你们哭的。”
　　母女两个泪汪汪的看着顾德忠，不停的抹着泪。
　　“你这个老不死的知道什么！”姜美凤抹着泪骂。“娇娇就是我的心肝宝贝，你被摘了心肝能受得了啊，我娇娇要去当兵，不知离得多远多久才能见上一面，这孩子弄不好还要吃好多苦，我心里难受，不能心疼我闺女啊。”
　　“那你呢？你不想去当兵了？”顾德忠一看惹不起，只好换人说话。
　　“不是、”顾娇哭。“就是想着我娘一定很担心我心疼我，我心里难受。”
　　“行了你们娘俩个别哭了。”顾德忠头疼，“好事儿，哭什么啊，娇娇也不是去多远，就在省城郊区当兵，你说你们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
　　姜美凤和顾娇的脸色一僵。
　　“你们自己看看，通知不是写着吗？省军区265部队。”
　　顾德忠无奈。
　　“这部队就在省城郊区那边，离咱这里也就两天的路，怎么都能到的，假期都能回来的。”
　　“……”
　　“……”
　　母女相顾互看，最后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
　　因为离得近，估计也就这两天部队就会有征召的车子过来接，于是晚上姜美凤直接把家里的好肉好菜都弄了一起吃一顿，就当给闺女践行了。
　　红烧鸡肉，辣椒炒腊肉，苜蓿肉，木耳白菜炖丸子，糖醋心里美，家拌凉菜。
　　这下把二宝美坏了，大宝眼睛都直了，三宝乐得小酒窝一直露出来和众人打招呼。
　　“奶，我以后一直听话，你还做这么多好吃的吗？”
　　大宝深切的以为，这顿饭这么丰盛一定是因为他听奶奶的话没和他娘走，他奶奶给的奖励。
　　“当然了，只要大宝以后当个听话懂事爱干活的勤快孩子，以后奶奶有机会还给你做好吃的。”
　　姜美凤笑得和蔼的道，那模样和诱拐少年儿童的犯罪分子也不差啥了。
　　三宝把鸡心挑出来给大宝放到碗里。
　　“哥哥吃吧，听说吃鸡心长心眼儿。”
　　三宝一脸的认真，他真心觉得傻哥哥需要这个。
　　“三宝你真乖。”大宝一脸感动的把鸡心啊呜一口塞到嘴里嚼了。“以后哥哥还护着你，谁欺负你你就和我说。”
　　大宝拍着胸脯，三宝甜甜一笑，夹起个鸡翅放到嘴里吃起来。
　　“咳。”顾娇一言难尽的看着傻侄子，扭头偷偷问姜美凤。
　　“娘，我记得小时候你也总拿鸡心给我二哥吃？”
　　“是啊。”姜美凤一脸淡定的吃着饭。“当时我忘记告诉你二哥了，鸡心第一口要咬开吃，不然长得心眼儿是死心眼！”
　　“噗……”
　　李英喷饭，看着刚刚一口吃掉鸡心的大宝憋笑憋的肚子疼。
　　这么说这傻孩子吃鸡心的方式也不对？
　　***
　　顾娇是在李华离开的第三天走的。
　　那天部队的车子过来接她，军绿的翻斗汽车停在队上引起了孩子们的围观。
　　队上的人还都不知道顾娇当兵的事儿，在知道车子是来接顾娇的时候一个个都匆匆从地上跑回来，完全顾不得上工了，都去看热闹。
　　顾娇也没多带东西，姜美凤倒是想要把家都给顾娇搬过去的，可是顾德忠打电话咨询了一番后就阻止了她。
　　锅碗瓢盆的用不上，被褥枕头用不着，姜美凤想来想去干脆给顾娇带上了一部分票和五十块钱，把基本要用的友谊雪花膏买了两瓶，因为新兵暂时是不能探亲的，姜美凤生怕闺女的小脸蛋被冷冽的寒风弄出高原红来。
　　再精简行李，顾娇还是拿了一大包的东西，更不要说姜美凤还特别把学习的书本也给顾娇带上了。
　　“闺女，你听娘的，知识比什么都重要，即使当兵也是这样，你想啊，那些当领导当干部的，哪个不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你即使当了兵也不能放弃了学习，难不成你只想当冲锋陷阵的小兵啊？当娘的准没错，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去上上军校。”
　　顾娇乖巧点头，她在这方面，不对，从哪方面都是个乖乖听话的孩子，除了当兵这件事情是她自己做主外。
　　那边，顾德忠一脸冷硬的和来招兵的几个人打招呼，一看顾德忠是退伍的老兵都是心生敬意，顾德忠和他们聊了几句，立即肃然起敬的让顾德忠放心。
　　“您就放心吧，军队是个大家庭，我们一定会让新兵们有到家里一样的温暖的，您放心，这一批兵领导十分重视，每一个士兵都会在军营里脱胎换骨。”
　　顾德忠脸上淡定内心骂娘。
　　我闺女脱胎换骨就不用了，少吃点苦才是真的！
　　从前的顾德忠从来不觉得当兵有什么不好的，如今其实也是如此，只是当兵的对象换成了他一直娇养的闺女之后，他才发现，纪律严明的部队他突然有些不喜欢了。
　　一想到自己的闺女在炎炎烈日或是凛冽的寒风里训练，顾德忠就觉得心里好痛！
　　再依依不舍，再担忧心疼，军绿色的大车还是带走了老顾家娇滴滴的闺女。
　　那一天，第二生产大队的所有队员都有幸看到了一向冷血冷情的顾德忠顾大伯双眼通红的样子。
　　晚上忍不住偷偷流泪的顾德忠想。
　　凤儿真的没说错啊。
　　他们两口子，真是被生生摘了心肝。


第六十三章 到了愤起的时候
　　送走了顾娇，姜美凤和顾德忠回了家。
　　因为要送顾娇, 难得的一家人都在家, 顾建文休了半天, 送走了顾娇, 他打了声招呼, 就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上班。
　　“德忠啊，你说老大，怎么就什么事情都无动于衷？”
　　虽然已经放弃了，可是姜美凤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谁知道，老大天生反骨, 就和老二不太一样。”
　　顾德忠原本还怕顾娇离开姜美凤失落, 巴不得她精神头往别人身上使，转移一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当然了，顾德忠自己是不承认自己到现在鼻子都是酸的。
　　“奶奶, 姑姑是不是回来就给我们带好吃的了？”
　　二宝和三宝手拉手，二宝想着姑姑一直疼着他们，上次姑姑买的桃酥滋味就流口水。
　　“是啊，可是你姑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姜美凤觉得这二孙子就是那个什么、嗯，吃货来的。
　　“唉, 我都想姑姑了。”二宝小大人般的感叹着，姜美凤丝敢用家里六个鸡蛋打赌, 这臭小子想的是他姑姑带的好吃的。
　　“你们三个，没啥事了，去拣拣柴火, 要不就去打猪草，别闲着，咱家以后不养闲人了。”
　　到了家姜美凤十分冷酷的拿着筐给了大宝，让他带着弟弟们去干活。
　　“昨天晚上那鸡肉都不能白吃啊，昨天可是说的好好的，要干活儿的。”
　　“那我们干活干得好，有肉吃吗？”
　　大宝忍不住抹了抹口水，唔，想到昨天晚上的鸡肉味道，真是想流口水啊。
　　“哪能天天吃肉。”姜美凤叉着腰瞪着眼。“要是天天给你们吃肉，这房子卖了都不够添活你们这群小讨债鬼的，老实干活去，干得好了晚上回来给你们蒸鸡蛋羹，干不好就只喝粥了啊。”
　　“鸡蛋羹？”大宝和二宝互看一眼，双眼发亮。
　　“点了香油的？”
　　“行。”姜美凤答应的很干脆，三个宝登时乐了，一人抓了个筐，飞快的欢呼着往山上跑去了。
　　这三个小子！
　　姜美凤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三个臭小子跑远了，这边，李英拿了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正在洗，姜美凤眼尖的看到了有顾建文的衣服，登时不高兴了。
　　“怎么还给老大洗？不行，拿出来，让他晚上回来自己洗去。”
　　“这、这不太好啊……”李英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去上了一天的班多累啊，结果衣服还要自己洗，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当弟媳的太懒了？
　　“有啥不好的？他一个大老爷们让你这个弟媳帮着洗衣服才是不要脸呢，你把衣服丢出来，不用管。”
　　姜美凤指挥了，李英连忙照办，顾建武换了身干活的衣服打算去地里上工，姜美凤直接拦了。
　　“老二啊，你先别忙着走。”
　　姜美凤喊着顾建武往屋里走，顾建武连忙跟在姜美凤的身后。
　　“你明天和队上请假，去趟县里。”姜美凤沉思了片刻，“把老三喊回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哎，好。”顾建武点了点头，眼睛里全是对弟弟的羡慕。
　　娘每次有啥事都喜欢和老三说，对他从来一说有事不是干活就是跑腿，他倒没埋怨，他长得壮多干活是应该的，可是他也想让娘有事和他也能说说，可是娘嫌弃他笨。
　　唉，他要是能换个脑子就好了。
　　顾建武感叹而又伤感的看了姜美凤一眼，这才出屋去上工了。
　　姜美凤：“……”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重生回来后，她的儿子们都好像哪里不对？
　　***
　　顾建斌听了顾建武捎的口信，当天没到中午就回了家。
　　“娘，您找我有事？”顾建斌赶路赶得汗流浃背的，白绪情绪很不好，尤其是听到他要回来的事儿，更是披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
　　“别急，咱们先吃饭吧。”
　　姜美凤一脸的冷静，顾建斌是知道自家亲娘的，没事绝对不会找他回来消遣，这是好事是坏事他完全看不出，只得摸摸鼻子和姜美凤一起去了厨房。
　　只是，这注定了不是平平静静的一餐饭，还没吃上两口，隔壁就传来了尖锐的吵架声与哭叫。
　　姜美凤以着不符她年纪的灵活丢下筷子往外飞奔，动作迅速转眼就闪没了影子，众人呆了呆，顾德忠连忙跟在后面也扔了筷子往外走，家里两个最有地位的都走了，其他人除了三个宝也都快快放下筷子跟上，李英还不忘记回屋抱睡着的小珠珠。
　　“你们三个好好吃饭，不许吵架。”李英哄着三个宝说了一句，抱着孩子快步走了。
　　三个宝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桌上的饭菜，齐齐扔下筷子往外跑。
　　吃饭是挺重要，可八卦之魂也在燃烧着好么。
　　小朋友也是关注实事的。
　　金家闹成一团。
　　金家都是老实人，只一个金老太太算是嘴巴利落的，这时正和路老太太吵成一团。
　　“你们老金家什么东西，你闺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你们还金贵上了，这骂上几句打了几下就要死要活的，你咋不搭个板把你那个生不了崽的闺女供上呢。”
　　路老太太蹦着骂，不止这样还伸手指到了金老太太的鼻子上。
　　“我们老金家怎么了？你们老路家做了丧天良的事儿了，要不怎么会绝后？和我闺女啥关系，我闺女到医院可是检查了，啥毛病没有，想想你们老路家祖传几代了？都是单传吧？弄不好祖辈上就没做啥好事。”
　　金老太太不甘示弱，她现在底气足着呢，啥也不怕就是怼。
　　“啥事都想推我闺女身上，你们家人咋就那么大脸呢？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人是鬼你们自己清楚呢，拿我闺女撒气不把我闺女当人，还不让我们自己家人心疼啊？我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是旧社会，你咋还弄出这旧社会的恶婆婆做派啊？你想干啥？”
　　姜美凤一个眼色，金老太太登时领悟，二话不说开始上纲上线。
　　“现在新社会了，不兴打骂儿媳妇那一套了，你居然还在家里整出旧社会恶婆婆刁难儿媳妇？你可胆子够大的。”
　　路老太太指着金老太太气得全身发抖，可是却有些害怕起来，金老太太才不管那些，看着跑来闹事的路老头和路老太太破口大骂。
　　“你们路家虐待我闺女还不准我闺女回娘家躲着，你们这是封建残余，我们妇女早就解放了，封建社会的大山早就被拌倒了，你们现在想干啥？想复辟旧社会？想要用封建思想迫害妇女？我告诉你们，你们老路家跟本就不用白日做梦了！”
　　老路头吓得脸色发白，看路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拽住了路老太太不让她再继续吵下去。
　　“我们来没别的意思，是，兰子是挨打了，可是两口子过日子，拌嘴动手，谁家没有过啊，我们一没饿着她，二没冻着她，就是因为有时候，我儿子和兰子吵架了，动了几下手。你们也不能说我们老路家迫害她啊。咱说这农村里人家，谁家两口子不吵架？我们今天来没想别的，就是想着兰子回来也够久了，该家去了……”
　　路老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像往常一样来硬的显然不行，不说别的，这里毕竟是老金家的地盘，他们老两口万一真在这里吃了亏，就算回头找场子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好在，他还是能辩解一二的。路老头心想。
　　“你们想让我们金兰回去图的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金老太太冷笑，心里倒是更回的警惕起来。
　　“不就是你们路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不愿意下地吗？我们金兰，一个女人，在你们队上居然是拿全工分的，你们根本不把她当人，让她天天上全工不说，回到家里还要骂她，打她，折磨她。我告诉你，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们怎么迫害我闺女的，我一笔笔都记着，没你们家的好儿。”
　　金老太太一人力扫千军，路老头和路老太太互看了一眼，眼里精明中透着一丝焦虑。
　　很多的事情，都是不能细想的。
　　从前金兰在路家，真就是过得这种日子。老路家两口子那时生儿子路伟时，就很是艰难了一番，生了儿子后，路老太太就再没怀上过，从此把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一般。
　　别说干什么活儿了，路传十岁之前都不是自己吃饭而是路老太太喂着长大的。
　　也因为太过娇惯了，路传整个一个巨婴，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打媳妇了。金兰嫁过去后天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儿，天黑了都不歇着。整个路家，就金兰的工分是最多的。
　　金兰能吃苦，也从不抱怨，尤其，是路家人总是在她耳朵边说了，生不出孩子都怨她，金兰原本性子就老实，被欺负又洗脑的，后来也就认命，随着路家人打骂刻薄了。
　　都多少年了，金兰从来没说过自己在路家过什么日子。
　　而现在，这金兰这是要造反？
　　金老太太才不管那些，她冷冷的看着路家老两口。
　　多少年了，现在，终于到了金家愤起的时候了！


第六十四章 恶有恶报
　　“金兰，你给我滚出来！”路老太太忍不了了, 她叉着腰冲着金家大喊大叫状若疯颠。“你这个娘们就是这样对自己婆婆和公公的吗？你男人还在家里病着呢, 你在娘家住得倒挺高兴啊。”
　　路老头和路老太太向来是嚣张惯了的。
　　除了自己那个巨婴儿子, 哪有人敢给他们气受？更不要说金兰这个一直老实嘴笨好忽悠的儿媳了, 心情不好出气, 心情好了指使，从来不会看在眼里的人物，现在她的家人要给他们难堪，这是路家人怎么也忍耐不了的。
　　“你给我闭嘴，这里是老金家, 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金老太太忍不住担忧的往家里看了一眼。
　　然而, 路老太太显然误会了金老太太的意思。
　　“金兰，你个小贱人快给老娘出来，你这只不下蛋的鸡, 克得我们家都成什么样子了。”路老太太用尽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骂起来，其内容之脏真是让这些生了孩子的婆娘们都觉得无法诉之于口。
　　第二生产大队的人都目瞪口呆，自认是长了见识了。一群人连午饭也不吃了，就在那边围观着路老太太咒骂。
　　金老太太气得够呛，她虽然也骂人, 可也不会骂这么脏的，她可不是路老太太, 以后还要在第二生产大队生活的，要是骂出这种完全超出的话，金老太太可不好意思。
　　“差不多就行了啊。”一边看热闹的蔡花婶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老路家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啊。”
　　“就是啊, 这话骂得也太难听了吧，都说你儿子是高中毕业生，我看父母这样，儿子高中毕业能怎么样啊？没素质。”
　　“就是，都是乡里乡亲的，咋能这么毒啊，更不用说你们对人家金兰那么差。”
　　“就是，我家亲戚就是路家那边住的，说是她们把金兰当牲口使一样。”
　　“是吗？唉哟，那他家没孙子还真就是恶有恶报啊。”
　　“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
　　“嘘，这是封建迷信。小声点儿。”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指指点点的对着路家老两口说着小话。
　　另一边，金老太太也不怕路家两口子，在儿子儿媳想要出来时狠瞪眼睛。
　　家里除了她就没一个嘴巴厉害的，再吃了亏了可咋整？
　　姜美凤看火候差不多了，走出来时脸上表情微变，带着骄傲和几分不屑。
　　“差不多得了啊，你们老路家有什么可得意的？把儿媳不当人，人家回娘家怎么了？哪里有迫害哪里就有反抗，金兰不回你们家就对了。”
　　“有你们什么事？这是我们老路家的事，用得着你们操心？”路老太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一脸的愤怒。
　　“切，你当我乐意管？就凭你们家？可是没办法，我家和金大嫂也是多年的邻居了，金兰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这么欺负她，还不准我们说啊？俗话说的好，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自然就是有人管了。”
　　姜美凤得意又傲娇，用那种“尔等庶民，吾不屑于之为伍”的眼神卑睨着路家老两口。
　　路老太太气得头顶差点冒烟，路老头拉着她不让她再开口，可是她哪里忍得了？
　　“你给我闭嘴。”路老太太手指颤抖的指着姜美凤。“你知道什么？还迫害？还欺负？你看见了吗？啊？你看见我欺负金兰还是迫害金兰了？凭什么说我？”
　　“怎么没看到？金兰，你出来。”姜美凤喊了一嗓子，金兰畏畏缩缩的从院子里走出就，就被姜美凤拉住手臂，姜美凤也不多拽，只挽了挽金兰的手腕。
　　“你们自己瞪大自己的狗眼好好看看。”姜美凤指了指金兰的手腕。“你们还说你没迫害？”
　　路老太太不明所以的抬头仔细看了看，硬是没看到伤，也是，金兰的伤处多在身上隐私的部位，这是路老太太示意儿子那么打的，这样这小贱人也不好意思随便露出伤口。
　　可姜美凤现在是啥意思？这手腕上也没有伤啊？
　　“你看看金兰的手腕就知道她有多瘦了。”姜美凤一脸的悲愤。“大家你们再看看路家这两口子，都肥成啥样了？不止她们，还有她们的儿子，听说比她们两个还胖，你们说说，他们家这不是迫害是什么？”
　　众人看了看金兰那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风吹似乎都能飘走的细瘦身材，再看看路家两口子粗壮的手腕与身上胖乎乎圆溜溜的肚子，不由自主的一齐点头。
　　是啊，一看金兰那腊黄的脸，瘦弱的脸颊与弱得喘气似乎都在粗喘的身体，这被饿得可不轻。就算没饿，人瘦成这样，过啥日子还不是一想就能明白！
　　“啧啧啧。大家说说啊，这金兰啊，在他们那边可是拿全工分的，还瘦成了这样？又想马儿会跑又想马儿不吃草，这老路家想的可是真美啊。”
　　“就是，不过这可不是想得美，这家人明明就是歹毒了。”
　　“就是啊，这金兰是多少顿没吃好了也不知道，刚回来时听说气都喘不上来了，现在还好了点儿，可想那时被搓磨成了啥样了。”
　　“就是，你们还记得不，金兰刚结婚那会儿，多水灵的姑娘，再看看现在？啧啧啧。”
　　“这老路家真不是东西啊，让人家累成就样子还不好好给些吃的喝的。”
　　“要不能到现在还没孙子？”
　　众人耻笑不已，路老太太和路老头两人的脸色由青变红，再从红变紫，别提多难看了。
　　“姜美凤！”路老太太叉腰。“十里八村都知道你厉害，可别以为我就怕你了。你算是什么啊，跑来对我们家指手划脚的，先管好自己得了，你那儿媳妇你对她好有什么用啊？还不是算计你？”
　　顾建斌原本是在看热闹的，谁晓得那路老太太突然说出这句话来。顾建斌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一变，连忙上前拉住姜美凤。
　　“娘，算了，人家的事儿你管什么啊，他们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去吧。”
　　说了还不算，顾建斌还想往后拽姜美凤，却被姜美凤一把甩开了手。
　　“什么闲事儿啊，老三，做人可不能这样。”姜美凤瞪眼，指着顾建斌骂了一通。
　　“咱老顾家可没有冷心冷眼的孩子。”
　　骂完了顾建斌，姜美凤接着指着路老头和路老太太开战，把路老太太气得脸颊通红。
　　“姜美凤你别得意了，还说我们路家的是是非非，先擦干净自己脚上的泥吧，你那三儿媳算计你们家呢，要不是她惹了大祸，她能和你们家顾娇换工作？哈，你想的不要太美。”
　　路老太太也不知具体的事情，只通过亲戚知道了顾建斌的媳妇要和顾娇换工作，为了躲麻烦找顶缸的，原本不想说的，可被姜美凤骂得脸颊滚烫恼羞成怒，干脆也不管不顾的全抖出来得了。
　　看热闹的人家大惊，看着姜美凤的眼睛都好似突出来了似的。
　　这怎么说呢？
　　顾娇的工作不是给李英了吗？虽然这两天李英没上班，不过不是说要送顾娇所以请了两天假的吗？这怎么就给了顾建斌那个城里媳妇了？
　　一时间，众人的八卦之魂燃到了最高点。
　　“老三，你说说，路家人说的是怎么回事？”
　　姜美凤捂着胸口，一副受到了最严重的打击的模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李英急了，连忙抱着小珠珠上前单手扶了姜美凤的胳膊，扭头去看顾建武。
　　“你还愣着干啥，扶着咱娘啊。”
　　顾建武上前扶住姜美凤的胳膊，脑子里还在反应着路老太的话。
　　路老太太极得意，从刚刚到现在，她终于算是扬眉吐气了一下下。
　　“我说的可没错，你那三儿媳犯得错可是不小呢，我娘家侄女儿女婿就在那县里的纺织厂上班，和你那个三媳妇是最好的朋友，这事儿啊门儿清。”
　　看姜美凤一副受到严重打击的模样，金老太太想张口劝上两句，却又想到什么停下。
　　“行了吧，你们老路家不用跑我们村这边抖威风，我告诉你们，想我闺女回你们家，不可能，你们就死心吧。让我闺女继续受你们的迫害吗？你们老路家打得好算盘。我呸！快滚吧，别脏了我家的地儿。”
　　金老太太说完这段话也不停留，直接回了院子嘭的一声，关上了院门，任路家两口子拍门喊骂，就是不理会。
　　路家两口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金老太太回屋时，脸色不太好，金招满担忧不已。
　　“娘，你说我姐这事儿真的能成吗？”
　　“放心吧，揭发信都送公社去了，哼，那些情书放到哪里都写明白了，昨晚上你不是亲自放的吗？我倒要看看那个兔崽子怎么辩解，哼，那信可都是他们亲手写的。”
　　金老太太笃定的道。
　　“那娘你担心什么啊？”金满招不解。
　　“我担心的是美凤。”金老太太叹气。“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她最是好强的人，建斌是她最重视的小儿子，要不然当初也不能坚持着让建斌读书，又给他找了个城里媳妇，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娘你不用担心。”一直沉默着不怎么说话的金兰突然道。“虽然婶子可能伤心，可是既然她想出这种当众揭穿建斌的主意，想来，她还是心里有成算的。”
　　“但愿如此吧。”金老太太叹息。
　　有的时候，父母虽然明知儿女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当儿女让父母伤心失望时，即使再坚强的父母，也会接受的很艰难。
　　因为父母总会对自己的儿女抱持着父母的希冀。
　　这是一种天性，无法泯灭。


第六十五章 绝
　　顾家的气氛一片冷冰冰的沉寂。
　　“行了，都快吃饭吧, 吃好了, 你们该上工的就去上工。”
　　姜美凤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桌子上大人小孩子这才开始往嘴里扒饭。
　　大宝听得懵懵懂懂, 二宝三宝可是什么也没听明白, 就是看家里大人都不动筷，他们也没敢动，现在奶奶一声令下，当然是开始吃了。
　　顾建斌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姜美凤的脸色，见姜美凤的神情完全收敛看不出喜怒, 他的眼睛忍不住去看顾德忠。
　　顾老头一贯的没什么表情, 感觉到了三儿子的目光也没多说。
　　顾建武倒是想明白了路老太的话，现在看顾建斌的眼神总带着几分不解和失望。
　　老三这是怎么了？自家媳妇这样算计妹妹，要是他他早就翻脸了, 可现在老三还好好坐着不动，也看不出半点愤怒，这让顾建武很是不解。
　　不过已经习惯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顾建武还是老老实实大口吃饭，吃完了就去上工了。
　　李英今天是请假休息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她把家里的被子炕单都拿出来该晒的晒该洗的洗，忙碌着。
　　三个宝宝吃了饭一个人一个小筐跑去了山上, 最近顾家三个宝爱上了干活儿。
　　是的，没看错，就是爱上了干活儿。
　　每天干了活儿, 把筐子装得满满的回来的三个宝都会得到奶奶奖励的三个鸡蛋羹，点上香香的香油，别提多美味了，三个宝都爱的不行，决定要把打猪草捡干柴当成了终身的事业去努力奋斗。
　　顾建斌跟着姜美凤和顾德忠回了屋子里。
　　“给你媳妇打电话，让她也过来吧，这事情，我想听她本人来说，你去队上找你表哥借电话吧。”
　　姜美凤的脸上已经冷静下来了。
　　事实上早就知道了真相的姜美凤心里再难受，可是也知道有些事情该解决还是要解决的。之所以没在顾娇在家时就处理这件事情，是因为姜美凤知晓对于顾娇来说，这个三哥还是不一样的。
　　她希望，闺女再坚强一些，能承受一些，再知道这件事情。
　　“娘，这、白绪她还怀着孕呢？”顾建斌一脸的为难。
　　“顾建斌！”顾德忠突然站起来。
　　“你他娘的再废话老子抽死你，你媳妇怀孕怎么了？那是个金蛋又怎么了？让你去打电话就去打！”
　　顾建斌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连忙出去队上打电话。
　　“你和他生什么气。”姜美凤已经让自己平静下来了，“他也是紧张自己的媳妇孩子。”
　　姜美凤的眼神带着几分伤心，只是很快那伤心隐了下去。
　　“这事儿，我越想越觉得他本来就知道，要不然，为什么一点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你别伤心了。”顾德忠犹豫了一下。“要是不行就打他一顿得了，这孩子不打不成材。”
　　“是啊，”姜美凤茫然的点了点头。“当初就是打得少了，唉，我在他们小时候就应该好好管教他们的。”
　　“行了，别想这么多了，也不知道娇娇她到了部队没有。”
　　顾德忠连忙转移姜美凤的注意力，姜美凤心里明白，不过却也没再多说话。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了讨论了就能够解决的。
　　***
　　一直到了天色擦擦黑，白绪才到了顾家。
　　顾建文下班了之后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太对，好久没回来过的老三回来了，脸上表情就不怎么好，后来白绪来时，更是一脸的不耐烦。
　　“啥事啊，非要我回来。”进了院子白绪就开始捂鼻子。“一院子鸡粪味，真受不了。”
　　“你说什么呢。”顾建斌连忙过来拉白绪，顾家的院子一直都十分干净，姜美凤就是利索人，李英也爱干净，天天院子扫了不知多少遍，哪里有味道？顾建斌心里清楚白绪这是不高兴了。
　　“娘找你有些事情，一会儿，你好好说。”
　　顾建斌用眼神示意，去队上借了电话，可是却因为林向军在一边而没办法说明白到底什么事，顾建斌只希望白绪态度好一点乖乖认错，不然今天这事儿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能有什么事情！”白绪不屑。“鸡毛蒜皮的小事别找我，大事儿都我爸做主，我可管不着。”
　　总之别有事求她就对了！
　　“你……”顾建斌闭了闭眼，勉强自己压下想要说的话却被一个大嗓门吼住了。
　　“还在院子里呆着干啥？弟妹，进来吃饭吧。”
　　顾建武不太高兴，因为他觉得这弟媳妇太不地道了，想害他妹子的人还给她吃饭？他着实想不明白。可是姜美凤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因而再不高兴还是从厨房出来吼了一嗓子。
　　粗俗！
　　白绪的蔑视仿若实质一般，扫过顾建武的脸，不过她再不高兴也不傻，知道有脾气要往自家男人身上撒的，因而也就没多说，进厨房去吃饭了。
　　姜美凤没有和白绪说一句话。
　　僵着脸，只是坐在那里，姜美凤不吭声，顾德忠冷冷的说一句吃饭吧，也就算了。
　　白绪好悬没原地爆炸。
　　这大老远的把她喊回来，结果来了还给脸子是几个意思？
　　可是这是长辈，再加上想做的事情没做好，白绪只好忍了。不过忍是忍，她也是迅速落下来一张冷冰冰的怨妇脸，不肯再理会任何人。
　　这一顿饭，除了三个宝估计人人都吃的不是很消化。
　　当然了，三个宝也是有感觉的，明显比平常的活泼老实多了。
　　“好了，大宝，你带着弟弟们去你二婶的屋子帮着看会妹妹，我们大人有些事情要说，你乖乖看好了，奶奶给你们糖吃。”
　　大宝一听眼睛就亮了。
　　为了不让他们这几个孩子一口小虫牙，晚上姜美凤是禁止孩子们吃糖的，怎么撒泼打滚都不可以，现在居然主动要给他们糖吃，大宝立即美的不要不要的。
　　“吃了糖必须好好刷牙漱口多喝水。”
　　姜美凤提出了要求，三个宝挨个点头，姜美凤也就挥挥手，给了小家伙们一小把花花绿绿的糖，打发几个小子快走。
　　“英子，厨房先不用收拾了，走吧，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大人们默默的跟在姜美凤的身后去了东屋，顾建文看出来家里有大事发生，只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要是李华在家里，他总不会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啥也不知道了。
　　心里想着事儿，顾建文走在最前面，跟着顾德忠的身后进了屋子，顾建武两口子跟在顾建文的身后，白绪走在最后面，伸手去拽顾建斌的后背。
　　“到底怎么回事啊！”白绪不乐意，不过还是收了收嗓门小声抱怨。“你爹娘他们把我喊来就是为了给我脸子看是不是？”
　　“是你换工作的事。”顾建斌无奈的用手指捏了捏鼻梁，只觉这一天都是疲惫不堪。“你想要把锅抛给娇娇的事被人说出来了，你想好怎么解释。”
　　“什么？”白绪大惊。“这事是谁说的？怎么……”
　　“别管谁说的了。”顾建斌不耐烦的打断。“你就想好怎么解释吧，不然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白绪又气又恨，对顾建斌的态度不满可现在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一时恼怒的一甩头，推开顾建斌走进了屋子。
　　她从来不是躲避的性子，并且也不认为自己有错，霸道张扬刻到了她的骨子里，虽然在刚结婚时隐藏了一些，可是怀孕期的顺心如意让她又把这种特性发挥的十成十。
　　“都过来坐吧。”
　　姜美凤坐到了炕边，顾德忠拿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拿起柳枝开始编筐，最近小崽子们干活儿，家里的筐有的太小有的太大的，顾德忠打算重新给小崽子们编几个耐用大小合适的。
　　“顾建斌，你先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和你媳妇还有你大哥说说，他们两们想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美凤懒得说，顾建斌的脸色僵了僵，只好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顾建文听着顾建斌说话，在听到白绪和顾娇有意换工作是为了让顾娇帮她担一些罪名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胡说八道！”白绪忍不住站起来反驳。“我怎么会这么做啊？再说了，我那工作能有什么疏漏？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吧？”
　　“说这个的是个叫王林的。”姜美凤慢慢的说，眼睛紧盯着白绪。“那个王林之前在厂子里可是有名的老实人，从来不会说谎，而且，那人也是个耿直的，要不，我们去把他带过来和你对峙？”
　　白绪哑然。
　　那个王林她当然认识了。
　　那个王林是和她一样，当初一起和她被借调到了采购科去帮忙的，只是和她不一样，王林半点也没有违规操作，后来也是因为王林怎么都说不通，白绪才让她爸找了关系，把这个王林硬是给调到了皮鞋厂去了。
　　那里的待遇比纺织厂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王林估计恨死她们白家了，一对质，估计她就完了。
　　也难怪顾家会得到消息了，王林一定是半点都不会帮着她隐瞒的。
　　“既然你不说话，那么，这件事情就是真的了？”姜美凤脸上半分惊讶愤怒都没有，她只是转头去看顾建斌。
　　“老三，现在，娘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是说，你媳妇，和娇娇换工作是为了什么？”
　　顾建斌的脸色忽青忽白，纠结挣扎着是说实话还是假话。她抬头，看到姜美凤双眼平静无波的看着他，突然，他就懂了。
　　“娘您都知道了不是吗？”顾建斌的语气微带着几分苦涩。“我知道的，虽然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后来我发现不对，就查了查。”
　　“你知道？”白绪倒是惊讶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你和你爸聊天我听到了。”顾建斌的脸色灰暗。
　　“好、好、真是好。”
　　虽然已经知道了，可是姜美凤还是在最后变了脸色，她有些难受的低下头，随即抬起来。“老三，现在娘想问问你，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娘就和你说吧，娘是不可能和这样一个儿媳活在同一屋檐的。我指的，是让她当我的儿媳，是绝对不行的。一个害我闺女的臭娘们，我容不得她。”
　　“老太婆，你说什么呢。”白绪登时大怒。“害她什么了？能让顾娇去县里上班是她的荣幸，有什么不乐意的，再说了，不是工作没换成吗？”
　　“老三，你说吧。你是要这个媳妇，还是要这个家？”姜美凤完全就当白绪不存在，叫她来，并不是要挽回这个儿媳或是怎么样，她只是要老三的态度而已。
　　“娘，白绪怀着我的孩子呢。”顾建斌纠结又痛苦，他满眼的悲伤看着姜美凤，眼里的痛似乎痛入骨髓。“娘，您这让我怎么选啊？”
　　“有什么不能选的？”姜美凤却是一丝不退。“孩子？现在还没生不是吗？这孩子，和谁不是生？你难道想让你的儿子闺女有这样一个蛇蝎母亲？这娘们完全就没把我们顾家放在眼底，你看不清楚吗？她看不起我们顾家和看不起你有什么区别吗？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教你忍辱负重！”
　　顾建斌的嘴唇开开合合，那句放弃白绪始终说不出来。
　　姜美凤紧紧盯着顾建斌，原本还有一丝丝的希望最后还是渐渐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老三，你选她？你，就不觉得这女人陷害你妹妹，是很过份，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吗？”
　　“娘，你看，白绪是错了，可是，娇娇也没啥事啊，这工作，咱们不换就是了，您又何必揪着这事不放？不行，我让白绪好好给娇娇赔个罪不行吗？”
　　顾建斌说着又有些奇怪，他这才发现，顾娇没在家。不过也不要紧，左不过就是在三叔家呢。
　　“娘，不行这样吧，我去三叔家把娇娇接回来，让白绪给娇娇赔个礼道个歉？”
　　到时再和娇娇卖个苦，让娇娇帮着说说好话。顾建斌心里打着主意，他知道妹妹从小就心软，又最听他这个哥哥的话，想来好哄的很。
　　“算了。”姜美凤终于彻底的，把这个三儿子放弃了。“你不用说这些漂亮话了。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啊？娘？”顾建斌有些懵，不过，姜美凤却已经不需要这个儿子再说那些废话了。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就问你最后一句，你是留在家里，还是和你媳妇回白家去，你只要告诉我这个就行，别的，不用多说。”
　　姜美凤的抢白让顾建斌终于觉得不妙了。
　　他确认一般的在姜美凤的脸上扫看，又去看顾德忠。顾德忠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筐，坐回炕边，静静的看着他。
　　面无表情。
　　这种冰冷的眼神让顾建斌只觉得后背发冷毛骨耸然。
　　这是真的？娘只给他两条路选？
　　顾建斌额角的冷汗流了下来，他扭头去看白绪，白绪的表情也有了变化，她色厉内荏的盯着顾建斌。
　　“喂，顾建斌，你可得站我这边啊，我肚子里是你儿子，再说了，你马上就要连升三级了！”
　　白爸找了关系，把顾建斌的等级从初级工升成了四级工了，下个月，他就能拿将近八十六块的工资了！
　　如果现在和白绪离婚，孩子没了，工作估计也要凉了。四级工？估计是做梦了。
　　想到这里，顾建斌终于还是一脸苦笑的看向姜美凤。
　　“娘，就算再找别的女人，那孩子，也不是绪绪肚子里的这个啊。而且，我不要绪绪了，那这孩子太可怜了，以后会被人看不起的……”
　　“你不用拿孩子和我说事儿。”姜美凤冷笑。“你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舍不得白家给你的好处吧？”
　　被姜美凤指着说到脸上，顾建斌登时脸色羞愤，他怎么也想不到姜美凤居然真的半分面子都不给他留，顾建斌有些难以接受的摇头一脸失望。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行了。”姜美凤却已经完全不想再和这个儿子说下去了，说什么？都是虚的。
　　“白绪，你做的事情实在让人恶心，不过，我已经不是你的婆婆也不是你爹娘，没啥权利管教你，你从今天起，就不要再进我们顾家了，咱们以后啥关系也没有了。”
　　姜美凤说完这个，扭头去骂顾建斌。
　　“你、顾建斌，我和你说明白。我姜美凤以后就没你这样的儿子，老顾家也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一心往着权钱看，是我这当娘的没教好你。想来现在的你也不稀罕我这个泥腿子老娘教了，我就成全你，以后，你和顾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明天，我就让你爹去登报，和你脱离一切的关系，咱们以后没半点关系，我也不稀罕你的孝敬，你给我滚，带着你那个败家的娘们一起滚，滚出去！”
　　姜美凤本以为自己会很冷静的和顾建斌脱离关系。
　　伤心难过，应该是在刚刚知道了事情真相的时候。现在，她只要冷静，漠然的把关系斩断，也就成了。
　　然而，当断绝关系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姜美凤还是伤心了。
　　两辈子，原来，她真就是没有教儿子的本事的。
　　眼睛里仿佛控制不住的，有滚烫的液体流下来，姜美凤不想低头，可是却不想让这个兔崽子看到她的眼泪。她姜美凤有三个儿子，赶走了一个还有两个，另一个靠不住，可她还有老二！她就不信了，她姜美凤是缺儿子的人，再不济，她有娇娇。
　　“顾建斌，你这个狼崽子，是不是欠抽！”
　　顾德忠猛得站起来，伸手把姜美凤护到怀里，脸色阴沉的盯着顾建斌，一个字一个字好似从齿缝里蹦出来。他全身气场全开，在顾建斌吓得脸都没了血色的脸颊上就是狠狠一拳。
　　顾建斌惨叫都喊不出就被狠狠的一拳揍倒，控制不住的张嘴吐了两三颗断牙出来。
　　“建斌！”白绪吓得尖叫一声，抓住顾建斌吓得全身发抖。
　　好可怕啊，都说顾德忠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白绪从不放心上，却不想对方真的太可怕了。那眼神好似要把人吃了似的，带着狠厉与杀气扑面而来。
　　“算了，你别打了。”姜美凤摇摇头，一把抓着还要上前开打的顾德忠。“儿子是给别人养的，这个儿子，我不想要了，再也不想要了。咱不教他，他不配让咱们教他。”
　　姜美凤的声音哑得发抖，顾德忠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姜美凤，那眼睛里的伤心一下子就触痛了顾德忠的心，让他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好了，我不打他，不教他，他不配哈。”顾德忠只恨自己怎么就没问问凤儿就又动手了呢，看看，人让他气哭了。
　　“建斌，走，咱们快走。”白绪抖抖索索的半拉半拽的把地上的顾建斌弄起来，在顾德忠没顾上他们两口子时赶紧走。“不走你就被打死了。”
　　最后一句话尖锐刺耳，让被打傻的顾建斌一下子清醒过来。顾建斌动作变快，顾不得脸上的麻木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拽着白绪就往院子外跑。
　　“老三，你等等，等等。”
　　顾建武跟着跑出了屋子想要阻止顾建斌，可是却只看到顾建斌拉着白绪骑上了自行车，原本歪歪斜斜的车子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猛得加速，一溜烟的不见了影子。
　　自行车硬是骑出了飞机的效果。
　　顾建文跟在顾建武两口子的身后走了出来，他倒不是别的，总觉得上了年纪的爹娘在那里一个哭一个哄有点牙酸。
　　“老三是不是有病啊，那种毒娘们他也敢在人家身边打转，也不怕自己以后当了武大郎。”
　　顾建文不屑又惊奇。
　　以他的分析，这娘们虽然智商不太够用，可架不住人家有个聪明老爹啊，这父女俩个加在一起，老三再求着人家，那指定是白给，要是他顾建文来选，他是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的。
　　太可怕了。
　　完全没保障的人生啊，他顾建文是绝对不会要的。
　　“老三他太过份了。”顾建武的眼睛都是红的。“他太过分了！”
　　看着顾建武怒发冲冠的样子，顾建文只觉得哪里不对。
　　这老二怎么比娘还生气伤心的样子？


第六十六章 怒
　　虽然今天是个好天气，一如顾建斌的心情, 既高兴又有几分不耐烦。
　　前天回了家, 脸上青肿得吓人还疼得他受不了, 结果还被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一顿破口大骂, 说是白绪吓得差点动了胎气。
　　那些尖酸刻薄就算了。结果, 脸上还带着伤的他又被单位的领导批了一顿。想要升成四级工，可不止要有技术，更要有觉悟，无故旷工或是轻伤就请病假显然不行。
　　为了工资升上去，顾建斌昨天一大清早六点多就到了纺织厂。
　　还好, 努力终是有回报的, 今天厂子里终于宣布下来，他，顾建斌, 升级成了四级技术员，就一上午的时间，厂子里来恭喜他的人海了去了。
　　轰隆隆的车间里，各色纺纱纺棉的机器的运转声充斥在耳朵边，顾建斌把在顾家的挫败都丢了个干净, 志得意满之余想的却是昨天晚上老丈人说的话，白绪工作上的失误必须要有人扛起来。
　　顾建斌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只可惜，不知道能不能成。
　　“顾工。”接了电话的实习一级工小齐快步跑到顾建斌的身边，大声的喊着。“厂门口有人找你呢, 说是你哥哥。”
　　他哥？
　　顾建斌第一时间想到了顾建文，想来也就大哥能来看看他了。莫不是，大哥听说他升了四级工了？
　　带着一种特有的矜持与傲气，虽然鼻青脸肿的，顾建斌把罩在脸上遮丑的口罩又拽了拽，务必让自己脸上的狼狈不露出一丝一毫。
　　“二哥？”走到厂子门口的顾建斌看到蹲在厂子对面巷子口，正盯着他的人却并不是他以为的顾建文，而是一身脏兮兮打扮的顾建武。
　　“你来了怎么不换身好衣服？”顾建斌嫌丢人，不肯往前凑，反倒往远一些的巷子指了指。“咱们去那边吧。”
　　让人知道他哥穿得这么寒渗他很接受不了啊。
　　顾建武就好像没看到自家弟弟那嫌弃的眼神似的，听了顾建斌的话也没反驳或是不乐意，只是闷头往顾建斌指的巷子冲。
　　真是。
　　顾建斌翻了个白眼，这二哥好像比以前更憨了呢。不过算了，想来，是爹娘舍不得他了，他就说嘛，他这么优秀，爹娘以后还得指望着他来光宗耀祖呢。
　　迷之自信得意的顾建斌完全被今天一大早厂子里宣布的好消息冲晕了头了，完全没看出来顾建武青黑一片的脸色。
　　结果跟着顾建武进了巷口的顾建斌还没来得及再说出来一个字，当头就挨了一拳。
　　狠狠一拳打倒弟弟的顾建武整个人都被阴郁愤怒所支配着，难得的笨嘴拙舌都被治好了。
　　“老三！”顾建武牙齿咬得咯吱响。“我告诉你，你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兄弟了。我顾建武不认你这个不孝不义的东西！你把娘都气得病了，你这个白眼狼，娘当初就不应该生你，我也是瞎了眼，当年就不该管你这个小狼崽子，应该让你饿死在山上。”
　　骂了还不解气，顾建武拽死狗一样，把摊在地上的顾建斌揪起来，手下毫不留情的一顿胖揍。顾建斌一开始还鬼哭狼嚎的，后来干脆就被打的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顾建武是干惯了农活儿的，手里有劲，修理个白面书生般的顾建斌那真就是手到擒来的，他一点点也没有手软，把顾建斌打得估计姜美凤都不认识他了。
　　“哎哎哎，你这是干啥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守着纺织厂的门卫看顾建斌猛得被拽进了巷子就觉得哪里不对，越想越阴谋论的他干脆走过来查看，结果，看他看到了什么！
　　文质彬彬的顾工被打了！
　　文质彬彬的顾工被打成了狗了！
　　文质彬彬的顾工被打得救命都不会喊了！
　　这光天化日的，在新社会主义的阳光下，居然还有如此恶劣的事情发生！
　　门卫秦老头也顾不得了，大声喊了起来，他本人倒是没敢凑上去，只是缩在巷子口。他老胳膊老腿的，可不禁打，万一那个小伙子打红了眼再揍他呢。
　　巡逻队很快就跑了过来，看到这样恶劣的事情立即就派人上前制止。顾建武却根本就没怕，他又狠狠的用脚踢了顾建斌好几脚，这才停下来。
　　“顾建斌，你个白眼狼，我告诉你，以后，你再出现在队里，我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撂下狠话的顾建武被巡逻队直接带走了，只留下了瘫在地上全身动不了只是痛的顾建斌和门卫秦大爷。
　　秦大爷又回厂子里喊了人，这才把顾建斌送去了医院，又通知了白绪，白家乱成了一团。
　　而在第二生产大队，顾德忠正在家里给姜美凤熬小米粥。
　　姜美凤想来是气得狠了，赶走了顾建斌那晚，她就发起了烧。足足烧了一夜又一天，这才慢慢降下来温度。顾德忠心疼坏了，李英那边不能总请假，顾德忠就哪里都不去了，在家好好照顾自家的媳妇了。
　　“姑夫。”林向军匆匆从队里的办公室赶来顾家。“出事了，建武出事了。”
　　“怎么了？他不是上工了吗？”顾德忠粥刚熬好，盛出来正等着放凉呢。
　　“是县里巡逻队打来的，那边不是有我一个初中同学吗？他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巡逻队今天在县纺织厂对面不远的巷子抓了个打人的，说是叫顾建武，是咱队上的，他就给我打了电话了，怎么办啊姑夫？”
　　林向军急得有些冒汗。
　　被巡逻队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比进警察局更麻烦的，弄不好就要□□游街的。
　　“这个憨子。”顾德忠气闷。“净给老子找麻烦，向军，你去喊你娘过来，帮我照顾你姑，你姑身上虚，还睡着呢。你拿好了手续，和我走一趟县里。”
　　倒不是别的，去巡逻队捞人恐怕得要介绍信什么的。有林向军这个生产队长省很多麻烦。
　　林向军也急，连忙回家喊林大嫂，又去队上把介绍信公章都拿好了，这才和顾德忠一起往县里去了。
　　两人干脆都骑了自行车，倒也快，两个小时就到了。
　　找人，捞人，足足折腾了两三个小时，顾德忠他们才把顾建武接出来，看着顾建武闷着头走出来，在看到自己亲爹，也只闷闷的喊了声爹，既不说话也不道谢更不道歉的，顾德忠只觉得气得胸口疼。
　　“你这个憨子！长能耐了啊，敢跑到县里来打人了。咋地，把你弄出来你失落了？应该把你扔到巡逻队里呆着才是成全你是不是？”
　　顾德忠忍不住，就直接开怼了。
　　顾建武低着头，闷着也不说话。
　　“你就不能和你表哥道个谢？你表哥从队上跟着我跑过来接你，你这是咋地？也想和顾建斌那个小兔崽子学是吧？”
　　“我才不是他，我学他啥啊？他就不是个东西！这次有人来拦了，下次再犯我手里，我打死他。”
　　如同被踩到了电门，一提起顾建斌顾建武也不闷了，抬头就开口骂了起来，双眼腥红，带着愤怒的火焰。
　　顾德忠就奇了。
　　这老二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顾建斌这小崽子不地道，他们这对断绝关系的父母都没这么生气，瞅瞅，这给他这憨儿子气的。
　　更觉得惊奇的是林向军。
　　在林向军的心里，这个二表弟是三个表弟里最没脾气的。
　　老实、憨厚、没脾气、不知变通。这就是林向军对顾建武的印象了，如今看来，别的放到一边，没脾气显然是不存在的。
　　难怪人家说老实人发起脾气来更让人觉得害怕呢。瞅这愤怒的眼神儿，要是能喷火，估计能烧掉整个草原了。
　　林向军心里不断的想着莫名其妙的事儿，嘴上劝了起来。
　　“姑夫，别生气了，建武，你也是，别生气了，咱回去吧，我姑还在家呢，这知道了消息不得着急啊，咱快点回去，省得她惦记。”
　　得，一提姜美凤，父子两个立即谁也不说话了，顾德忠瞪了顾建武一眼，爷三个赶快往家里走。
　　到了家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李英正在厨房里做着饭呢，她下了班回来就发现公公和男人都不在，她问了问林大嫂，林大嫂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说一齐去了县里，李英想到了顾建斌，就没再问下去。
　　自家男人自家知道。
　　李英知道，比起公公婆婆，其实自家男人受到的冲击更大。从小，顾建武就和顾建斌形影不离的。因为比顾建斌大了三岁，一直都是顾建武带着顾建斌的，顾建武对这个弟弟感情很深。
　　爱之深责之切吧。
　　顾建武这两天完全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着，李英都知道。
　　不过，今天公公和建武去县里做什么，李英是一点儿也猜不出来。
　　院子外传来声音，顾德忠和顾建武回了家里，林向军也接着林大嫂，母子二人打声招呼就回了家了。
　　“怎么了？你们去县上做什么了。”
　　姜美凤病恹恹的，不过顾德忠一下午都抓不着影子，她就觉得出了不对，林大嫂支支吾吾的，她就猜到一定有什么事，都瞒着她呢。
　　“没啥。”顾德忠呵呵。
　　姜美凤看了眼顾德忠，也没再追问。
　　“今天不用给我开小灶了，我和你们一起吃吧。”
　　躺了一天，身上酸软无力，姜美凤撑着起来，要洗脸洗手去吃饭。
　　媳妇还真是穷讲究。
　　顾德忠在心里啧啧，嘴上面上当然是支持的，打了水，姜美凤洗脸洗手，然后就去了厨房。
　　“奶奶。”三宝先看到了姜美凤，立即冲过来抱大腿。“奶奶，你怎么啦？婶子说你病了，你好些了吗？”
　　胖嘟嘟的小脸蛋，一说话还直颤。姜美凤伸手捏了捏。唔，手感不错，可以宰了。
　　“这伙食挺不错啊。”养得可够肥了。
　　三宝听了露出笑，伸出小胖手抱着姜美凤不撒手。
　　“奶奶，你生病啦，三宝的鸡蛋羹给你吃，奶奶你快点好。”好了奖励他吃鸡肉吧，他是可爱的小乖乖。
　　三宝吞了吞口水，歪头卖萌。
　　二宝已经成了三宝的小狗腿，看三宝这样，他也上前抱住了姜美凤的大腿。
　　“奶奶，二宝的也给奶奶吃。”二宝吸了吸口水。
　　“奶奶，你这边坐。”大宝跳下凳子，把座位让出来，歪头去看李英的脸色，见李英满意的点头对他慈爱一笑，大宝立即抬头昂胸。
　　他是哥哥，他是最懂事，可以当弟弟们榜样的哥哥！
　　姜美凤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管是真的是假的，这三个现在学的不错，这些日子，想来李英没少教这三个孩子。
　　“都是乖孩子，快坐下吧。”摸着大腿上挂着的两个毛茸茸的小毛头，姜美凤阴冷的心情似乎都飞走了一般。
　　还好，她有这三个呢。
　　“娘，您起来啦？怎么样，不发烧了吧？”
　　刚进家门的顾建斌在院子里先洗了手，进了厨房看到姜美凤有些惊讶。
　　“没事。死不了。”
　　姜美凤没好气，坐到桌子边，李英加快了动作，盛粥端菜，最后又拣上来四碗鸡蛋羹。
　　三个宝和姜美凤一人一碗。
　　姜美凤：“……”
　　她现在，和三个小毛头一个待遇？
　　“娘，我想着您躺了这两天，身体都虚了，您快补补。”李英有些拘谨的道。
　　“嗯。”姜美凤没发表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伸手夹菜，一家子人都松了一口气，也开始夹菜吃饭。
　　吃了饭，姜美凤没下桌，等着桌上的人都吃的放下了筷子，她对着大宝露出笑。
　　“大宝，带着弟弟们去看看妹妹，去吧，找妹妹玩会。英子，去给你侄子们一人冲一碗麦乳精。”
　　大宝一听别提多开心了，立即乖乖应了，带着二宝三宝就去了李英屋子里乖乖等着。
　　李英看出姜美凤这是有话说，快手快脚的冲出了三碗麦乳精送去给三个小侄子，回了厨房坐好，姜美凤这才看向一直低气压，低着头不肯说话的顾建武。
　　“老二，你说说吧，今天和你爹去县里干啥了？”
　　啥？今天老二和爹去县里？
　　头脑精明的顾建文立即如同感应到雷电的天线，噼哩啪啦的探头对准了顾建武。
　　“我、我、这个……”
　　顾建武吭哧吭哧的，只求助的看向顾德忠。
　　“啪。”姜美凤拍了下桌子，”咋地啊，你娘问你话你还不说了？就认你爹不认我是不是？”
　　“不是。”耳朵都红了，顾建武眼睛里的愤怒一闪而过。“娘，我是、我是怕你伤心。我去县里找老三了，我揍他了！”
　　姜美凤惊住。
　　“娘，您也别心疼他。”顾建武看已经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今天没去上工，就是奔着打他去的县里。他也太不是东西了，那样伤你的心，娘，以后有我，有英子，还有珠珠。我们孝敬你，你别为那个白眼狼伤心了。”
　　说到这里，顾建武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他掩饰的低下头抹了一把，胸口起伏不定。
　　“……”
　　这个憨子，居然会打人了！
　　姜美凤只觉得，今天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这老二，没她和他爹的指挥，居然自己知道挥拳头了！
　　看姜美凤只是看着他不说话，顾建武心里忐忑起来，这、娘是不是不高兴他打老三？
　　“老二你咋想的啊？你去县里打人？那县里和咱队上能一样吗？巡逻队到处都是的，爹，你是不是为了把老二带回来才去县里的啊？”
　　顾建文很聪明，三两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的话，踩到了顾建武的雷点。
　　“我打他怎么了？他做的不对，我这个当哥的，就能教训他！”顾建武气得一拍桌子。
　　“他就不是个东西。娘为了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咱们小的时候，爹不在身边，村里的孩子哪个不欺负咱们？是娘，挺起了这个家，无论谁，敢欺负咱们，咱娘就找上门去给咱们出气，给咱们当靠山，咱娘那时候就说了，要让咱们当男子汉，不能当个软蛋怂货，不能让人欺负不敢还回去。你看看老三，他是个什么东西，手段都往自己家里人身上用，在白家，倒是软得成了个什么？我为啥不能打他？就凭他让娘这么伤心，我就能打死他！”
　　顾建武火力全开完全不管不顾的发作起来，这两天他快憋死了。
　　“大哥，你是当大哥的，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我就不想说了。我人笨，脑子不好使，可是我知道，谁对我好，谁是我的家人，所有的不好的事儿，都应该对着外人而不是对着自己人。你这个当大哥的靠不住，对家里人动心眼子，我这个当弟弟的一样能给爹娘讨公道。”
　　顾建武只差明着指着顾建文说你这个人狼心狗肺和老三一样不是东西了。
　　姜美凤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她看着上辈子最对不起的儿子，看着这辈子，为了他怒发冲冠的儿子，似乎终于明白了，她为了什么而重生。
　　是啊，这就是她上辈子的遗憾。
　　她的，儿子。
　　“建武。”姜美凤站起来，突然一把抓住了顾建武的手，前一秒还在脸红脖子粗狂怼自己哥哥的顾建武立即秒怂，他可怜兮兮的看着突然一脸慈爱的娘，只觉得……自己要完。
　　“老二。”姜美凤努力收住自己奔腾而来的感动，压仰着自己想要抱住自己儿子的冲动。“以后，你就是爹娘的依靠，以前，娘对你不好，可是，娘以后，会补偿你的。”
　　“没、没有啊。”顾建武整个脑子已糊。“娘、娘对我很好啊。”
　　对英子也好，对珠珠也好。
　　顾建武永远记得，在爹不在家的那些年，姜美凤为了他们这些儿子女儿付出的辛劳，流出的眼泪，操碎的心。
　　“行了，别说了。”顾德忠沉稳的上前，拽住姜美凤拉着顾建武的手，硬是收回来自己紧攥着。“老二，你今天做的对，你有颗为爹娘着想，心疼爹娘的心，爹娘都没看错你，是个好孩子。”
　　顾建武哭成了个泪人。
　　一个大男人，涕泪交流的，他心里其实知道，他一直很笨的，爹娘都不是太喜欢他，可也没亏待他，对儿子应该付出的，其实并没有亏欠，顶多，只是不受重视。而现在，这种不受重视的遗憾，显然也圆满了。
　　“别哭了，一个大男人。”顾德忠感性只是一瞬间，转眼就嫌弃上了。
　　“走吧凤儿，别再说了，你病刚好一些，别又难受了。”
　　心疼媳妇的顾德忠把两个糟心儿子丢厨房，带着媳妇回了屋。
　　“行了，建武，别哭了，太难看了。”
　　李英好气又好笑，看着自家男人因为得到了爹娘的肯定哭得像个小孩子，只好拽回屋去好好安慰了。
　　厨房里，最后只剩下了个顾建文。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整张脸上都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娘说，以后，老二是她的依靠。
　　爹说，没看错，老二是个好孩子。
　　顾建文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里。
　　不习惯，很陌生，让他想杀人，想呐喊，可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憋屈。
　　他不舒服。
　　可是，他说不出原因来。
　　大宝端着一碗麦乳精颤颤悠悠的走进来，身后跟着弟弟二人组。
　　“爹。”大宝把碗放到了顾建文的面前。“这是婶子冲的麦乳精，冲了三碗。”
　　大宝咽了咽口水，身后，二宝三宝一起吸口水，一左一右的站在哥哥身边，歪着头看着自家倒霉爹爹。
　　“刚才我和二宝三宝喝了两碗，这碗给你喝，爹你喝吧。”
　　大宝故做大方的笑，二宝三宝垂涎欲滴的看着麦乳精，不过还是勉强自己忍下肚子里乱跳的小虫子。
　　“婶子说爹上班很辛苦哒，养我们好累哒，爹，你喝吧，我们孝敬你哒。”
　　大宝笑眯眯的。
　　二宝三宝一起点头。
　　“爹，你喝。”
　　顾建文呆呆的看着三个儿子，恍惚间，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他是大哥，身后总是跟着两个小毛头，他很不耐烦的，因为觉得这两个弟弟一个傻，他烦，一个比他聪明，他讨厌。
　　他想当三兄弟里最受爹娘喜欢最受爹娘重视的孩子。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顾建文低下头，用手掌捂住了脸。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了。
　　在爹娘说那些话时，他的脸好像被人扒下来重重打了无数下。
　　脸太疼了。


第六十七章 判
　　北方的冬天，总是突如其来。
　　前一天, 这天还是秋阳高照, 第二天, 天空却已经开始飘起了初雪。
　　距离顾建斌被揍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 第二生产大队一片寂静, 天气冷下来，队上基本都停了工。之前发动队员们上工给队上养的牛马羊屯了足够一冬的饲料，现在，只有零星的农活儿偶尔还用队员干一干。
　　顾家的三个宝很失落。
　　自从爱上了捡柴打猪草，三个宝天天都有鸡蛋吃呢, 虽然从前奶奶也给他们蛋吃, 但是，这可不一样，劳动所得啊, 三个宝觉得可光荣呢。
　　三个胖团子，穿上了薄袄，托着腮凑着头蹲在院子里，仰头看天空飘下来的雪发呆。
　　“雪。”二宝开心的伸手接。
　　“雪什么。”大宝不高兴。“一下雪，奶就不让我们上山了, 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呢。”
　　“那怎么办？咱奶会不会也不给咱们饭吃？”
　　在李家过的那段吃不饱的日子的阴影，显然还没从二宝的心里消失呢。
　　“你好笨啊二宝。”三宝忍不住摇头叹气, 被二宝瞪住。
　　“三宝，你要喊我哥哥。”
　　三宝叹了口气，忧伤的捧住自己胖乎乎肥嘟嘟的小脸。
　　哥哥们都好笨哦, 三宝想当大哥了。
　　“三个臭小子，快进屋。”
　　姜美凤从李英的房里出来喊三个闲得蛋疼的小孙子。
　　“快来。”
　　三个宝的眼睛亮了，齐齐进了屋。
　　“过来。”姜美凤一人发了一个小本子，一人发了一枝铅笔。
　　“没什么事儿，就和你二婶学着写字。”
　　“写字没意思。”大宝不感兴趣，眼睛亮亮的直奔炕上，珠珠正乖乖的睡着。
　　“奶我看妹妹就行了。”
　　大宝觉得看妹妹都比写字有意思。
　　“你可真不像你爹的儿子。”姜美凤嫌弃。倒是挺像老二的儿子，当初老二一提读书就头疼，恨不得干一天脏活儿累活儿也不想摸书一下。
　　“奶奶，我学。”不太懂那是什么，不过三宝显然当个小狗腿还是合格的，立即抱着姜美凤的大腿保证。
　　在三宝的小脑袋里，呆着太没意思还不如找点事情做。
　　“行，三宝真乖。”姜美凤立即夸了一句。“你们三个从今天开始，每天把屋子里的地都扫干净，再把桌子椅子擦干净，每天再和你们二婶学写字，每天学五个，奶奶会考你们哦，要是学得好，奶奶可是有奖励的。”
　　为了这三个崽子，姜美凤可是又抓了五只小鸡，当然了，明面上也是说农闲时候，家里的饲料采得多，就多养几只，林向军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二宝的眼睛瞬间比三宝的瞪得还大，他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奶，我们觉得好就给做好吃的吗？”
　　“当然。”姜美凤已经确定了这个孙子真的是个小吃货。“奶什么时候骗你们了，不过有一点，你们三个要乖乖的，咱们可不能做个懒孩子，无论是家里的活儿还是学习，都不能耽误了，咱们好好学习，以后啊，你们就会越来越聪明了。”
　　二宝和三宝对于聪明的理解是不同的，但是对好吃的这三个字，理解是相同 ，因此，这两个立即动作飞快的跑过去，一手拿本子一手拿笔，都是双眼晶亮的看着李英。
　　“婶子，快，我们要学字。”
　　“大宝，你不想要好吃的？”姜美凤故意问已经呆了的大宝。
　　“要啊，我要！”
　　大宝连忙抓住机会跑到二婶面前，也领了属于自己的本子和笔，三小只一个一个小板凳放到炕沿边，乖乖的看着李英等她教。
　　“第二生产大队的队员们注意了，因有事宣布，请大家到队上的场院里集合，队上要开会啦。”
　　突然，队里难得响一次的广播响了起来，连连通知了三遍才停下来。
　　队上能有什么事情？
　　“你看着孩子们，我和你爹带着建武去开会。”
　　姜美凤叮嘱着让李英注意着小珠珠，别光看着这三个臭小子再把她小孙女忽视了，再才扭身出屋。
　　顾德忠带着顾建武从屋里出来，两父子都在屋里编筐的编筐修农具的修农具，听到广播才出来。
　　一家三口往队上走，如今农闲，众人在家里都闲得受不了，一听广播那真就是一呼百应的，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乌怏怏的把队上的场院都快站满了。
　　林向军一脸严肃的站在场院前的台阶上，身边还站着两个面生的汉子，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四十岁的模样。
　　一直到场院里的地方大多都站满了，林向军在人群里也看到了想看到的那张脸，这才扭头对着这两个汉子点了点头。
　　“都在这里了。”
　　“大家注意了，这两位是从人民公社那边过来的同志，上次董士文董知青犯的过错一直都没有个说法，这是因为把这件事情报上去之后，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林向军大概的解释了一下。
　　“现在，就由张同志和李同志来宣布一下，对这件事情的处理。”
　　众位队员连忙拍掌以示鼓励，身体有志一同的向后退，硬是把藏在队员们中间的董士文露了出来。
　　“经过了认真的核实与调查，今，H省H市滨县红旗乡向阳镇第二生产大队前进村下放青年董士文，经查证，此人思想退步，不思进取，居然以个人利益为优先，破坏了……”
　　那位年纪不大的青年直接拿出一个文件开始朗读，最后以调董士文到隔壁柳条村去劳动改造为结束。
　　董士文的脸彻底的绿了。
　　那柳条村是什么地方！
　　那里离红旗林场很近，就隔了一个山头，红旗林场在大青山的东边，而柳条村在西边。只是，那里和红旗林场可是不一样的，那里偏僻就不说了，地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地瘦得厉害，种什么都处于长不起来的状态。
　　因此，那里和这边的前进村可不一样，村子里穷着呢，哪里有这边前进村的富孰？董士文是一百个不想走的。
　　可是没办法，这是对他的惩处。
　　董士文铁青着一张脸，瞪着眼睛看着那两个人念完。
　　“现在，请这位董知青和我们走吧，你现在的成分已经变了，虽然你身为工人家庭的一员本来应该得到全队队员的尊敬与爱戴，可是，现在，你错误的思想行为破坏了这一切，现在，请你以更加坚定火热的革命精神投入到劳动改造之中，重塑你的思想，改造你的行为。”
　　两个人民公社的干事一脸严肃的看着董士文，押着他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拿上自己的口粮去柳条村。
　　其实这口粮本是前进村的，不应该让董士文拿走的，可是柳条村太穷了，哪里有余粮借给董士文，董士文只能写了借条，说明明年秋收一定会回来把粮食还上，这才打着行李卷，就这样被撵出了前进村。
　　其他知青噤若寒蝉。
　　这是第一次，他们清楚的认识到，这里不是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做事不谨慎又是什么下场。
　　众队员看着没啥热闹看了，都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往家走，姜美凤也打算走，却被林向军喊住了。
　　“姑，昨天娇娇打来电话了。”
　　“啊？”姜美凤呆了呆，连忙点了点头凑过去。
　　“啥事啊？”
　　姜美凤当然知道林向军虽然这么说，可一定是借口，因为前天娇娇刚打了电话，而且，若是娇娇真打了电话，离得不远，林向军一定会让她过来听听娇娇的声。
　　“姑，你知道不知道，顾丽出事了？”
　　林向军皱紧了眉头。
　　“建斌的媳妇，把主意打到了顾丽的身上了。”林向军很无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说的，结果，顾丽和白绪居然就换了工作，调查组下来调查，一下子查到了顾丽的身上，给顾丽定的罪名是以次充好，欺骗人民群众，破坏人民的利益。”
　　这罪名，都够枪毙的了。
　　姜美凤的脸色大变。
　　“顾德忠，来，进队部给咱闺女打个电话。”
　　姜美凤提高嗓门喊了一嗓子，快走出场院的顾德忠一呆，应了一声打发顾建斌回家，他转身往回走。
　　“啧啧啧，你家顾娇不是才打电话回来吗？又要打给她？哎呦，这你们家的电话怕不是要打飞了。”
　　顾老栓笑呵呵的调侃着顾德忠。
　　“儿子倒没看出来你担心，这闺女可是天天不放心啊。”
　　“那是，闺女和儿子能一样吗？小子都皮实着。”
　　顾德忠点了点头，一边回话一边往队里的办公室去。
　　进了屋，姜美凤的脸色不太好，一边的林向军也是脸色难看，顾德忠有些愣，这是出了什么事？
　　“姑夫，你听我说，我也是去接两位公社干事时，无意听说的。”林向军解释了一下。“我想着这事可不是小事，闹出来咱家这成分，可是就要变了。”
　　顾德忠脸色极度的难看起来。
　　这不是要了命了。
　　无论是顾丽被判了，亦或是白绪出了事，他们顾家都脱离不开。
　　他要登报和顾建斌脱离关系这件事他虽然喊了出来，可是还没倒出空来呢，结果就出事了。
　　“向军，我先打个电话。”
　　顾德忠现在顾不得了，直接拨了电话找人。
　　“山子，有件事情帮个忙，你替我在报上发个声明，明天必须见报。”
　　林向军听着顾德忠说电话，眼睛越睁越大。
　　“姑夫，你这、那斌子……”
　　“我没这个儿子，你姑夫，就更没有了。”
　　姜美凤直接打断了林向军的话。
　　“向军，你不知道，顾建斌那工作，原本是要和娇娇换的。你懂吗？”
　　林向军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说顾建斌不管不顾的把锅丢给顾丽，那是堂妹，虽然也是下手狠了些，可那毕竟隔了一层的。可是，顾娇，那可是亲妹子啊！
　　林向军想了想一直羞怯内向的顾娇，怎么都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正好，姑，那时候为了给建斌、给顾建斌也能分上些队里的粮食，所以顾建斌的粮食关系在队上也有，是和姑夫你们在一起的，我看这关系得给他迁走。”
　　林向军想到了这件事连忙说，姜美凤点了点头，又和林向军说了说，这才舒了一口气。
　　“顾丽那孩子，一直都看娇娇不顺眼，总想着陷害娇娇，她的事情我不会管，不过，若是真的因为这事情连累了她爹，那……”
　　姜美凤看着顾德忠，顾德忠摇摇头。
　　“说来都是她自己贪心闹的，我看啊，这件事情也就是给她一个教训，判刑判到她身上不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现在的冤假错案还少？”
　　姜美凤忍不住道。
　　“别乱说。”顾德忠连忙走出队办公室，四处看了看，看到没人，这才回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别乱说。”
　　“可是我说的没错啊。”姜美凤呛了一句。
　　“最近，我总觉得，上面的风向变了。”顾德忠思索了一下，缓缓道。“向军，你最近也注意着些，咱这边报纸都是一个月前的，看着也不顶什么用，我上次去省城就发现了，街上的气氛，报纸上的文章，都在说着这世道，恐怕又要变了。”
　　“什么？还变？”林向军肝都颤了。
　　“你不用怕。”顾德忠道。“我看到报上说了，上面下来了上百个调查组，专门查找冤假错案还有一些案件的真相，顾丽她这件事情，若是娇娇不好说，可顾丽是什么性子？没事都能搅出事儿来，现在居然敢冤枉她？除非白家是用更大的利益交换，并且她们家里能保住顾丽的性命和未来，不然啊，这事就成不了。”
　　“我想着顾丽那性子，也不是善茬。”
　　姜美凤淡淡的道，对于顾德忠隐晦的说顾丽愿意当搅屎棍的个性当听不懂就过去了。
　　“咳。”林向军轻咳一声，对于自己刚知道这事时好似世界末日般无解的想法深切感觉到羞愧。
　　他还是太年青了。
　　看看姑夫，一通电话几句话，轻松分析明白解决。
　　“总之，这事看着吧，向军，你是不是有同学在镇上和县里，都调动起来，托他们好好关注着，有啥事就打电话，到时候咱也不亏着他们。”
　　“好咧！姑夫你就放心吧。”
　　事关顾家，林向军很是当成自家的事儿来办的。


第六十八章 异
　　顾建斌住院住了足足三天才回到家里。
　　“建斌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母的脸色不太好看。“绪绪的情绪不太稳定, 孩子不太安稳, 老白又因为上面下来调查员, 去了省城里开会, 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妈, 我知道的。”顾建斌鼻青脸肿着，可是这并不防碍他的表演。“我住院这段日子你两头跑，真是辛苦您了，您放心吧，以后我这个当女婿的, 就是您的儿子, 有啥事您尽管吩咐着。”
　　“妈当然知道你是好孩子的。”白母脸上带笑。
　　“你不用担心，你这事儿你爸在厂子里给你解释清楚了。是你哥哥听了谣言受人挑拨才会到厂子这边行凶，不过你以后更要小心, 工作时间不要出厂子。这次你受伤是在厂子外受得伤，工作时间，说闲话的人不少。当然了，你爸不是因为这个不满什么的，只是你们年轻人, 想事情太不全面，你啊, 以后遇事多想想，多问问。”
　　顾建斌听了脸上的笑容都挺不住了，本就酸疼的脸颊, 想要摆出笑脸真挺难，更不用说岳母这样的敲打警告了。
　　“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干好本职工作，一心只为建设社会主义而奋斗。”
　　白母的脸都僵了，她只是传达一下自家老伴对顾建斌的不满意，怎么这位倒喊上口号上纲上线了。
　　顾建斌没在意白母的表情，事实上，他的心思都在另一件事情上。
　　“妈，这段日子绪绪怎么样了？镇上那供销社的工作，不去行吗？”顾建斌继续表演。
　　“都挺好的。”白母的脸上笑意更深。“你那个堂妹倒是挺有眼色，天天没事还去家里帮着干活儿，这些天绪绪胃口不好，她做的菜倒是挺合绪绪的胃口。”
　　“那就好。”顾建斌应着，回了家里。
　　家里难得的收拾的很干净，顾建斌猜测着一定是顾丽来收拾的。想到顾丽，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从没想到顾丽会是这样的人，虽然知道她现实，可也没想到，为了出头，顾丽还真挺拼的，不管不顾没脸没皮的贴上来，也不知给他丢没丢人。
　　只是，顾建斌怎么也想不到，顾丽今天就没回来。
　　“建斌，快，去家里，老白回来了，找你有事情商量。”
　　顾建斌回来的第二天大清早，就被白母喊到了白家。
　　白绪没回来，他自己睡的，因此也就没发现，堂妹和妻子都没回来，听说顾丽成了小跟班，天天跟在白绪的身后给她端茶倒水的。
　　“什么事情啊，我爸叫我叫得这么急。”顾建斌有些茫然。
　　“你去了就知道。”白母没细说，顾建斌没懂，不过想也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身为县里纺织厂的副厂长，白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弄巧成拙。
　　调查组原本是为了“拨乱反正”而来，并没有在当地就要立新案的意思，偏偏他想把副厂长中的副字去掉，就想方设法去了省城，本是为了立上一功，可谁知，这把火，却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到被送到调查组里的信，想到自己后来居然在与调查组协助时被人认出与几宗冤假错案有关，白父只觉得后背发寒。
　　到底是谁在害他？？
　　白父知道，一定是有人看不惯他，或是曾与他有过节的人做的，然而，究竟有多少人与他有过节，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白父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么多年，一心往上爬，白父做了太多太多违背良心的事情，他害了多少人，又帮着别人害了多少人，恐怕他自己都算不清楚的。
　　“爸，你叫我来有事？”
　　顾建斌匆匆的走进屋里，就看到白父拿着好几年前就戒了的烟，一脸阴沉的坐在厅里的沙发上。
　　“没事我会叫你？”
　　白父顶了回去，随即捂了脸深吸一口气。
　　“我问你，你对你那个堂妹了解多少？那时候和白绪换工作时，你有没有和她说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换的？”
　　“顾丽出事了？”顾建斌的脸色变了变。“别的还好说，我那婶子，只要有好处给她儿子，怎么都行，就是我那个三叔，他的脾性有些时候、像我爹。”
　　顾建斌纠结不已。
　　当初，选中了顾丽，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了顾丽的贪心。现在白父问顾丽的品性，他倒还真不敢说了。
　　顾丽贪婪，那也要有命来贪，一旦顾丽真被重判了，那么，给顾丽再多她也绝对不会乖乖认命的。
　　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顾建斌的脑子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起来，事情前后的发生不住在他脑子里来回推演。
　　“你先说说你那个堂妹吧。唉，不怕和你说，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白家，我们，还有你，都得栽进去。”
　　白父这个时候也不说漂亮话了，都什么时候了，真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当头，那些虚的就用不着了。
　　“这一次，调查组原本是冲着拨乱反正，平冤昭雪而来的，可是，一是有人举报，二是调查组去厂子里时，正遇到顾丽顶班的事被人闹出来，三，是这次调查组无论大案小案，都不会抬手让人随便过去。这一次，是上面来真的。”
　　“……”
　　顾建斌脸色大变。
　　他的老丈人，他还不知道吗？
　　为了权势，他这位老丈人，把教自己的师傅都以着反动的罪名举报出去了，还有其他人，为了往上爬，白父昴足了劲头的往下拽人，用尽十八般武艺的把自己头上的人都提脚踹下去，只剩了个厂长，算是勉强能管住他的人。
　　“这一次太巧了。”
　　白父没多说，然而，顾建斌已经懂了。
　　“顾丽在哪里，我去找她。”
　　顾建斌也不理会身上还没好全的伤了，现在，堵住顾丽的嘴才是最重要的。当初白绪犯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有白父的影子，更有甚者，其中一个大事件还是白父找了关系弄的，为的是给省城里的某人上上礼。
　　都完了。
　　白父再不重视这个姑爷，也做不出人家刚出院空着肚子就逼着去奔波的事，白父让白母做了饭，让顾建斌吃了饭再去厂里。
　　顾建斌匆匆往纺织厂走，路上时正看到几辆军车擦身而过。他有些闹不明白这边怎么会有就么多军车，不过也顾不上这等闲事，顾建斌脑中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说一边快步走。
　　顾建斌快步去了纺织厂，厂子里一般的事件都是由巡察室解决的，顾建斌猜，顾丽应该也在那里。
　　然而，顾丽却也没在那里。事关白绪，白副厂长并没有参与案件的调查，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当初简单的无视党纲厂规，自行交换工作岗位的事儿了。
　　守大门的秦大爷看到顾建斌一脸的同情，喊着他到了门口的传达室，把这件事情详细的和他说了说。
　　就在调查组收到举报信，声称县纺织厂的某些职工，擅自调换工作岗位，卖岗倒岗，并且无视厂规政策，采购原料时以次充好，甚至有一批送去京城的货品，刚刚运到京里就出现了大面积漏纺、勾线，并且以旧顶新，重新漂染的次货。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因为这批布，是县纺织厂私下与人勾结，无视国家政策，偷偷生产的军工用品。
　　军绿的面料在进京后大片大片脱色，被军中查出，登时引起了喧然大波。
　　这不是在开玩笑，县纺织厂居然敢私下里生产军工产品，这就罢了，还是以次充好的假货，这简直就是破坏革命破坏国家利益的超大恶性事件，中央下令，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一时间，众人人人自危，生怕这件事烧到了自己的身上。纺织厂里的大部分领导与职工，都被带走了，包括了请假在家的白副厂长。
　　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
　　***
　　与县里的风起云涌地覆天翻不一样，第二生产大队还是一片平静。
　　姜美凤一直和顾德忠念着小珠珠洗澡的事儿，让顾德忠必须想办法把老二家的屋子里弄得暖暖和和。
　　孩子小，天天都要洗澡，而且，洗尿布，洗衣服，这也是每天必做的。家里冬季冷，屋子外滴水成冰，屋子里虽然烧着炕冻不着，可是屋子里除了炕的地方就冷得很了。
　　去年冬天，炕上热着，可是脸却被空气中的冰凉弄得一片冰，姜美凤怎么想怎么怕小珠珠再一不小心感冒了，那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德忠天天被姜美凤念着，又心疼唯一的小孙女儿，干脆拽着闲得发慌的老二，在家里重新彻炕，再把家里的老二的屋子里接上土暖气。
　　之前大炼钢铁，家里连铁锅都被征用了，现在那阵子风波过去，家里铁锅买了回来，可是这土暖气却一直都没接，因为要用到很多铁管子的。
　　不过这事难得住别人难不住顾德忠，他通过关系找了渠道，弄来了十多根十米长的铁管，弯头，又弄了些铁片铁皮，弄到了临镇的废弃的钢铁厂，去把铁片铁管都焊接起来。
　　父子两个敲敲打打，又焊又接又拧又装，折腾了快五天才把这炕重新彻好，土暖气也接好了。
　　因为改造屋里，这段日子李英都是跟着姜美凤在东屋里睡，结果三个宝也不肯再和自家爹、二叔还有爷爷挤，硬是跑来和姜美凤挤到一起。
　　顾娇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姜美凤可是不肯让人睡的。
　　既然干了，自然要大干，顾德忠干脆把家里几个屋子都通了管子，不过，其他屋子里要少一些，只有老二的屋子和顾娇的屋子，土暖气的管子装得不少，生怕冻着了自家的娇闺女可小孙女儿。
　　三个宝新鲜极了。
　　大宝小时候还多少有些印象，知道什么叫土暖气，二宝三宝是完全没印象的，自从大炼钢铁后，村里的土暖气都绝了迹了。
　　前几天，要日夜不停的烧火，为了不让火熄，顾德忠和顾建武两个人一时日夜换班守着锅炉。
　　土暖气刚开始烧的时候，因为管子里气体多，水又因为温度冷不丁的升高顶不过来，管子里总是时不时的发出呜呜咕咕或是极大极大的敲打声，因为声音太大，闹得一家人都睡不好。
　　当林向军来顾家报信时，看到的就是一屋子的黑眼圈。
　　“姑，你家安土暖气了？”
　　林向军正事都顾不上说了，眼睛只看着这土暖气，两眼放光。
　　“是啊，对了，你爹有老寒腿，德忠，你再弄点管子，这两天去我哥家帮着再安一个吧。”
　　姜美凤抱着伊伊呀呀又长了两圈肉的小珠珠，神色自若的和顾德忠说。
　　再安一个？
　　顾德忠的脸有些黑。
　　即使他再有本事，弄出这么多的管子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能像自家这样每个屋子都安上？太不现实了啊。
　　“向军啊，我倒是还能弄些管子，不过可能只够你爹娘那屋了，再多就够呛了。”
　　顾德忠向来是能办多大事就说多大话，不想承诺不能做到的事儿。
　　“那行，谢谢姑夫了！等土暖气装好了，请您去我家喝好酒。”
　　林向军也干脆，即使只能装一个屋子他也满足了，也不看看，村里哪家能有这能力弄来这么多材料啊。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德忠看林向军光知道美了，似乎还有说完这事儿就要转身回队里的意思，连忙拦住问。
　　“啊。是有事儿。”林向军的脸颊有些烧，其实他可不是不务正业的人啊。“我同学来了电话，说是顾丽的这个事情，弄不好要闹大了。”
　　林向军坐下来，和顾德忠姜美凤说起这一系列的事儿，谁也不曾想到，只是简单的，大多厂子里都有的换岗事件，却硬是在让人觉得极度无语的操作下演变成了破坏军纪国家规定的大事件。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只是惩罚几人的事情了。
　　牵扯到了军工用品，这件事情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案件了。恐怕不止顾丽或是白绪，甚至整个白家，都完了。
　　顾德忠的眉毛，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这件事情，顾德忠觉得从中嗅出了其他的味道。


第六十九章 开战
　　顾德忠仔细的把事件全部问了林向军一遍，思索了半晌, 心中有了决断。
　　“向军, 告诉你那些同学还有其他关系的人, 就是你让帮着关注顾建斌和顾丽的人, 全部都不要再管也不要再关注这件事情了。”
　　“啊？为什么啊姑夫？”林向军一呆。
　　“这件事, 恐怕没咱们想的这么简单，这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事情，你让这些人都好好的，啥也不用管了，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难道……”林向军心底不由得有了猜测。
　　“那边……”顾德忠抬了抬下颔, 指向牛棚马棚那边。“你要注意了,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了，对他们不要太苛刻，现在冬天了, 那边想来更不好过，你和往年一样小心准备，不要让有心人看出来。”
　　林向军点头应了，顾德忠又说了一下，这才让林向军走了。
　　“德忠,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美凤也不太相信这件事情，不过, 这件事倒是让姜美凤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县里也曾因为出了一件极大的事件而让整个县里都沸腾了，却因此而忽略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听说柳条村里的牛棚里住着不少坏分子都是从京里下放来的, 因为得罪了人才会被送到柳条村，马上就是冬天了，这段日子天气一再变冷，柳条村可不像是我们前进村，那些坏分子挨饿受冻的，怕是日子不好过去。”
　　顾德忠愣了愣，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都传京里杜家的老首长曾走失一个小儿子，后来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却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赶上了运动，他当时正值风口浪尖，因为曾出国留学过，所以直接被打成了反动分子，听说就被送到了红旗农场这边，但是在哪个村就不知道了。”
　　顾德忠知道这件事情也很凑巧，因为他的老领导正是曾跟随杜家的老首长的老部下之一，也曾下力气找过，不过因为被与杜家有些龌龊的孙家动了手段，所以始终没能最终找到。
　　现在听了姜美凤的话，顾德忠心里思索起来。
　　不行还要去柳条村看看才行。
　　至少，为了他的老领导，他也要好好找到这个人。
　　姜美凤不太记得柳条村到底是哪个人出了问题，但是的确因为柳条村那个人出了意外，受了重伤而变成了，上辈子顾德忠的老领导被连累受了很大的震动，最后郁郁而去，顾德忠上辈子轻易的被击垮，也是受了打击，再加上老三那个白眼狼。
　　姜美凤心底想着事情，顾德忠沉沉深思，老两口都沉默下来，只有胖嘟嘟的小珠珠，抓住奶奶的衣襟嗯嗯啊啊的说着话。
　　***
　　杜平是在省城里见到白和平的。
　　在看到白和平之后，杜平的心里就有了打算。这位滨县纺织厂的副厂长是孙家派系的人，他早已经知道了。
　　看着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还一脸的谄媚，杜平心中明白，是动手的时候了。
　　京里形势大改，只是这边毕竟偏远，许多事情与政策还没有下达到这里，不过，并不防碍他做事情。
　　与京里通了电话，杜平以调最高调查组长的位置接手了滨县调查组，与白和平到了滨县之后，如他所料，白和平身上的把柄太多了，随便拽出一个，就能带出一堆泥来。
　　只是杜平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就在滨县里为了纺织厂副厂长以权谋私而兵慌马乱之时，杜平私下里，已经带着人去了柳条村。
　　***
　　顾德忠明里暗里去了几次柳条村。
　　然而，牛棚里住的人很少出来，他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找人，只好求助于自己的老战友了。
　　柳条村里有顾德忠的一个老战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一直没和那人联系。
　　现在，是偶遇的时候了！顾德忠面无表情的想。
　　然而，想遇的人没遇到，顾德忠却遇到了一个并不想看到的小兔崽子。
　　“顾大伯。”董士文远远的看到顾德忠，连忙上前打招呼。
　　“您这是来这里有事？”
　　“嗯。”不要和我装熟啊小子！顾德忠冷漠脸。
　　“我看到您好几次了，您这是想来这里找什么人吗？”董士文试探性的问。
　　这不是空话，他因为不适应这边艰苦的条件，所以常常会三不五时的出来找这里的生产队长“谈心”，也因为这个，远远的看到了顾德忠的背影。
　　大概得有个两次了。都是在牛棚附近，而且顾德忠还隐藏自己的身形，如果不是这两天飘雪，恐怕董士文还不一定能发现。
　　这就很让人怀疑了。
　　“呵，我来找战友还要向你报备是怎么的啊小子？“顾德忠立即开启嘲讽模式。“这你小子只是下来当当知青还真是屈了你的才了，你应该当个生产队长啥的吧。”
　　董士文默。
　　靠，他怎么忘记了这老头子是个难啃的骨头了。
　　顾德忠冷笑一声，刚想再给董士文来个迎头重击，却听见一个让他十分讨厌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老小子，咋地啊，走错路转到我这一亩三分地儿了？”
　　顾建平看到顾德忠就来气。
　　“顾老伯。”董士文吓了一跳，再看两人的熟稔模样，董士文心底惊讶更甚。
　　顾德忠竟然是真的来找人的，找的还是他们生产队长的亲爹！
　　顾建平很不高兴，因此也完全无视董士文的招呼。他一直都不太喜欢董士文，尤其是他来柳条村的理由。
　　什么时候来他们村倒成了惩罚的手段了，啥意思啊，公社那群小犊子就是欺负他们柳条村没人！
　　“来找你怎么了。”顾德忠倒是更横。“看看你还活着没，是不是喘着气儿呢。咋地，不行啊。”
　　两个人呛了半天，不过顾建平显然也是高兴顾德忠来找他的，因此说了没两句，顾建平就要带顾德忠回家。
　　要是以往，顾德忠才不会理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老头子，可是因为心里有些事儿，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顾建平，他和顾建平一起去了村口，取了他锁到村口树林里的自行车，这才往顾建平的家里走。
　　生产队长的家离队上十分近，后院正对着队上牛棚那边，顾德忠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心里倒是惊喜了。
　　这还真是嗑睡了有人送枕头啊。
　　***
　　董士文一直有事没事的盯着生产队长家。
　　不知为什么，即使看到了顾德忠与队长的亲爹是认识的，他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道身影蹒跚的往队上走。
　　那是住在队里场院后面牛棚里的坏分子，虽然是农闲的时候了，可是他们是不会闲着的，每天都要干活儿。
　　队上只有两口井，村里别的人家还好，总有劳力过来挑水担水，但是村上无儿无女的老头老太太就没人帮了。
　　这些坏分子，每天清早就要帮着村里那些个没儿没女的老人挑水，把缸填满了，再去山里帮着捡些干柴给这些老人送去，什么时候把这些人家需要用的干柴捡的足够过冬了，他们才能算是开始过农闲的日子。
　　即使这样马不停蹄的干着活儿，可是这些人依然吃不饱，倒不是队上故意的，事实上柳条村就是穷，地也瘦，没办法。
　　村里的人家家都吃不饱，这些坏分子总不能比农民兄弟的日子过得还好不是？
　　董士文扫过那几个坏分子歪歪斜斜的步子，扭头没理会，他站在一个死角的位置盯着队长家，却惊讶的发现顾德忠走出来了。
　　顾德忠可能是要看看自行车的锁，因此他出了门直奔放到门口侧面的自行车，然而，董士文却看到他在不经意间，眼神迅速的扫过那几个坏分子。
　　那种眼神很难以形容，只让董士文有种心头一冷的感觉。那种透彻的盯视，明明只是一扫而过的样子。可是董士文却从心底里断定，顾德忠把这几个坏分子的长相行为都看得清清楚楚。
　　顾德忠的眼睛扫过这几个坏分子之后，又扭头看向董士文的方向。
　　董士文的身影隐在死角处，明明确定顾德忠看不到他，可是董士文还是冒出了冷汗。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一直到顾德忠进了屋子里足足快十分钟了，董士文的腿这才敢动。
　　不对，这才能动，董士文刚刚想离开时才发现，顾德忠的一眼，居然让他腿都软了。
　　顾德忠是个战斗英雄，是个优秀的侦察兵。
　　董士文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不过，顾德忠为什么会去盯那几个坏分子呢？
　　董士文的心里充满了困惑。
　　顾德忠进屋时，心里已经确定了。刚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定是那个叫董士文的兔崽子。
　　这里他也不认识别人，而那种让人厌恶的视线，原本董士文住在顾家时，顾德忠就感觉到过。
　　错不了。
　　“你说说吧，好好的，不是说和我老死不来往吗？跑到这里你是打得什么主意？”
　　酒过三巡之后，顾建平喝得通红的眼睛突然盯着一样喝得满脸通红的顾德忠问。
　　“哈，当初是我说的老死不来往吗？明明是你心眼小得和针眼似的，老子一句玩笑话你就闹唧唧的。”
　　顾德忠冷笑。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啊？”顾建平提起这事儿就生气。“老子和你是兄弟，你却喝多了马尿跑来和老子说老子的名字像是你儿子？你让我怎么忍？不干你丫的对得起你的挑衅吗？”
　　“那你就和我断交？呵，小肚鸡肠的男人最可笑。”顾德忠喝了酒，热血沸腾开始怼。
　　两个都是四十岁的老男人了，喝了酒就开战了。


第七十章 为民？
　　“爹，你们等等啊, 这是干啥呢？”
　　生产队长顾德木一进院子, 就看到了两个超四十岁的老男人正在大打出手, 你一拳我一腿的打得正热闹。
　　顾德木自亲爹回来后就一直□□练, 一看就知道这和亲爹打着的男人也是练过的老兵了, 也不上前拉架，深知以自己的身手去打架也就是白给了。
　　“傻子，你说我们干啥？”顾建平吭哧吭哧挥拳。“我们在打架呢。”
　　“你儿子咋和你一个样啊。”顾德忠当前一腿就踹，挡住了顾建平的铁拳。“都这么缺心眼儿。”
　　“喂，你说谁缺心眼。”顾建平一个错身上前想晃一下虚招, 却被顾德忠识破, 错身给了他一脚。
　　“说你啊，你说你改什么名儿不好，改个和我儿子差不多的, 还不乐意老子说实话，你说你这人缺不缺心眼儿。”
　　“那怎么了。我儿子叫顾德木，和你一个辈儿的，老子想到心里就乐。”顾建平大怒。“再说建平有啥不好的，建设和平, 当年老子为了这个名字还给酸秀才买了盒烟呢。”
　　“什么？”顾德忠也生气了。“给你倒霉儿子把名字给我换了，木头一样, 叫得什么破名字。”
　　“我乐意，一听一个叫德木的喊我爹，我这心里别提多美了。”顾建平冷嘲, 两个人互瞪了几秒，又打到了一起。
　　“倒霉儿子”顾德木嘴角抽搐额头青筋直跳，无语的看着这两个人打来打去的把家里的东西横扫狂踹，再看看被扫倒的桌子底下摔得半碎的喝空的四五个白酒瓶，完全放弃了拉架的想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难怪爹他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改名字，原来是吃了亏在他这里找补呢。
　　因为还要办正事儿，所以顾德忠点到就止，踹中了顾建平三脚就决定收工了。毕竟，当着人家儿子揍人家老爹，过后再让人家儿子给自己办事儿，这种不讲究的行为顾德忠觉得他是讲究人，可不能干。
　　顾建平用尽浑身解数，可还是像在部队时那样，奈何不得顾德忠，心里生气，可又拿他没办法。
　　“好吧，说说，到底有什么事情让你跑到这里来。”
　　顾建平平复呼吸，本想坐下来，可再看屋里，已经被两人折腾的不成样子，倒霉儿子顾德木正缩在炕上，托着腮看着他们。
　　“一边去傻儿子。”顾建平手掌有力直接把自家亲儿子挥到一边去了。
　　“这孩子本来就缺心眼儿，还打。”顾德忠伸出手提着顾德木到一边，这才也在炕边坐下来。
　　“我来是想打听个人。”顾德忠一反刚刚和顾建平逞能斗狠打架的冷漠，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称之为笑的情绪吧。
　　顾德木抖了抖。
　　动物本能让他有种自己必须好好回答，不然恐怕下场凄凉的感觉。
　　***
　　董士文回到知青点时，知青点儿已经做好了饭。
　　他来时名声已经传出，都知道他做了大错事，知青里人人都有些排斥他，只有女知青们觉得他清俊儒雅很有好感，但是因为这个，在男知青里他是被彻底的排斥了。
　　董士文进了屋里，正在做饭的女知青叫冯梅，看到董士文进来脸颊微热。
　　“董知青你回来啦，快坐，我提前给你留了饭的。”
　　董士文一直被排斥，可是一直也没人真的针对他就是因为他带来的口粮。
　　这可是粮食，而且董士文带来的粮食在柳条村的知青看来羡慕嫉妒的不要不要的，因为他一个人带来的口粮已经能顶现在柳条村知青点里的全部粮食了。
　　这让柳条村的知青看不惯董士文，可依然没办法真把他用手段弄走的直接原因。
　　众知青听了冯梅的话都有些不满意，因而都是斜眼看了冯梅一眼。
　　冯梅个性泼辣，从小在家中有六个女儿的家庭里拔尖受宠，看众人的眼光就知道什么意思。
　　“大家有啥不高兴的，人董知青带了这么多口粮来咱这里，咋还不能让人家吃上饭了。”
　　众人只好低头闷头吃饭，再没人敢多说了。
　　在粮食面前，自然人人低头的。
　　吃了饭，董士文总觉得胸口跳得厉害，他坐也坐不住，决定出去再看看。
　　然而，知青点的人，却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了董士文。
　　顾德忠一直站在村口的小树林那里等着，掌心有封信，他把这信小心的装到了衣服的暗袋里。
　　果然，在他把信放到衣服里后，他竖起耳朵，这时正是中午歇午觉的时间，村子里的人都猫在家中，可是，现在，除了风声，顾德忠还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顾德忠冷着一张脸，从一边锁着的车子上拽下来捆在车后座的黑色橡胶皮带，这皮带其实就是自行车的内胎，当初弄来还颇费了一番功夫，顾德忠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又把黑色皮带捆回了车上。
　　不行，这东西标志性太强了。
　　然而，就在顾德忠又伸手把车子前把下方缠着的麻绳拽下来时，董士文却是双眼兴奋的从村里那里跑出来。
　　他终于知道了怎么回事！
　　董士文想到他跑到队长的窗外偷听到的那些话，双眼都在放光。
　　那可是生产队长，居然勾结外人想要把坏分子偷偷弄走，这事情要是操作的好，那么他董士文翻身的机会就到了！
　　然而，当董士文兴奋的冲出村口，顾德忠撸紧了手里的麻绳要开始行动，却突然在不远处传来突兀的车喇叭声。
　　董士文停下了高度兴奋的脚步，车子是军绿色的军车，在看到董士文时它就停了下来。当然，它不是因为董士文停车，而是因为村口处被堵的挺严实，这才停下。
　　村口处用麻袋装着不少山石山沙，用来挡在村口，省得村口处那片风口急风太利让人走路都费劲儿。
　　杜平手下的一位奉命来到柳条村的调查员走了下来。
　　方脸，淡眉，嘴唇略厚，个子挺高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到董士文面前。
　　“小同志，这里是柳条村吗？”
　　“是柳条村没错。”董士文的兴奋终于平息下来。“你们是？”
　　那男子扭头看了眼车子，又扭过来问。
　　“你这里下放的人员有没有姓杜的或是姓姜的？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
　　董士文的心立即狂跳起来，他的燥动的心不断跳动，身边的心跳声似乎与自己的溶在了一起，显得格外的声音大。
　　“你找这人有什么事啊？”董士文表面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小伙子。”那男子轻笑一声。“我们是滨县来的调查组，有些事情需要掌握，请你们配合调查，这才是你们该做的。”
　　董士文没回答，他几乎把一生的智商都用到了这里，脑子前所未有的灵光起来。
　　对方是调查组的没错，可是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却觉得，把人交给调查组，似乎哪里不对。
　　这不就是他在成全顾家成全顾德忠吗？
　　呵，凭什么？
　　不把顾娇嫁给他，不在他在前进村时就好好翔细心照顾，这顾家就是太敬着了，这闹出之前那样的事。结果第二生产大队直接把他踢出来。这简直可笑。
　　“你说的人我听说过，不过现在这个人不在柳条村啊，听说是我下来那天就被送到了山那边的红旗农场去了。”董士文装作无意的说了一句。
　　“这些坏分子啊就得劳动改造，你说干点儿活就干呗，装什么勤快啊。”董士文笑了笑。
　　董士文说的话其实都能对得上，然而唯一对不上的，是送走的人是一直与杜文同屋也与他长得有些相像的姜祝。
　　“这样子啊。”张涛点了点头，并没打算全信董士文的话，这人语气犹豫，说话飘忽，眼神左飘，那都是说谎的表现。
　　看这些人还要进村，董士文有些急，不过又一想，这些人不信也没什么，自己是磨怔了，现在拉下水的人越多，自己得的好处恐怕越大才是，自己这样阻挡他们入村却是错了。
　　“不过也不知我说的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人，不行你们可以进村里问问生产队长。”
　　董士文打了个哈哈，敷衍的说着，眼睛却隐晦的看着张涛。
　　这小子，挺有戏啊。
　　在小树林里的顾德忠和张涛一起惊叹。
　　只为了害人而害人的人啊，注定是长不了的。
　　而为了自身的利益就去害人，那么更是注定了失去一切的。
　　董士文没有这样的觉悟，不过，好在顾德忠有。
　　顾德忠听到了调查组心里就在暗中想着是不是杜家派人过来的，只是他又不敢确定。那板砖脸的小子不知叫什么，是不是他应该去问问老领导？
　　顾德忠在心底思索，那边，董士文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扭头继续往村外走，不走不行，他觉得不能回头，那样引人怀疑。
　　而张涛却是一个人往村里走。
　　顾德忠纠结了一番，决定还是先收拾了董士文。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心狠手黑不说，还时不时出恶心手段的家伙，顾德忠决定为民除害。


第七十一章 除害！
　　董士文快步往前走，顾德忠紧随在后, 刚出了柳条村不久, 顾德忠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条叉路。这路一边是通向第二生产大队的, 另一边却是去镇上的, 两条路以中间的树丛为分界。
　　顾德忠眼中厉色一闪, 就想上前动手，谁知那条通向镇上的路上却有几道人影从远处而来，顾德忠只好又隐进路边的树丛中。
　　“董知青，你这是去哪里啊？”刚从镇上回来的白知青白灵看到了董士文，一脸笑的迎过来, 把另外几个女知青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知青董仲礼丢到身后。
　　“我去一下镇上。”董士文客气的笑了笑。
　　“哎呀, 正好，我刚刚忘记去镇上的邮局看有没有我的包裹了，那我也和你一起再跑一趟啊。”白灵高高兴兴。
　　“啊？”董士文呆了呆, 连忙摆了摆手。“不行啊，我去镇上不定几点回来的。”
　　“那董知青你要住在镇上吗？你开了介绍信了吗？”董仲礼快步走过来，一脸的敌意。
　　“我有。”董士文敷衍的点了点头，有没有介绍信他都有地方住，他倒是不放心上的。
　　“那白灵, 要不我陪你再回镇上去邮局？”董仲礼陪着笑，心里却冷哼。
　　当他不知道吗？刚刚都去邮局给家里人打电话了, 能不知道没有包裹吗？白灵这是看上董士文这个小白脸想把自己甩了。
　　切，自己的便宜，可不是想占就占的。
　　心里想的不是什么善意, 眼睛里自是没有什么好的眼神。
　　“不用了。”白灵气呼呼，直接落下脸甩了一句就往回走。
　　其他几个女知青看出了这眉眼官司，也不敢掺和，只是和董士文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追着白灵去了。
　　“我告诉你，小子，白灵是我的，你给我离她远点，要是让我知道你撬我的墙角，我就把你的尿打出来。”
　　一把提起董士文的脖领儿，董仲礼眼里没一丝笑意，双眼里都是恶狠狠的威胁。
　　“你有病吧，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董士文冷笑。
　　没貌没才又没钱，鬼才会像这董仲礼这般蠢，找个这样的女朋友。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看到前面有个女知青扭过头看到自己的动作吓得又把头转过去，董仲礼生怕被告黑状，连忙松手追了上去。
　　这样的蠢货居然和自己一样姓董！
　　董士文冷笑一声，用手拂了拂脖领处，这才大步接着往镇上走。
　　这条路去镇上虽然近，可是却挺不好走，路窄，又有一段路是盘山路一般紧窄，一侧是山壁一侧是山崖，董士文小心翼翼，然而，就在最窄的地方，他只觉得膝盖一麻，直接软倒下去的他顺着悬崖的方向就滚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滚落的山石，董士文的身影转眼就没了。
　　顾德忠慢慢走过去，对着董士文滚落的那片陡坡又看了半晌，这才把刚刚落到地面，明显与周围不一样的一块黑色石头也一起踢下去。
　　小心的把倒退着把自己的足迹轻轻拂去，又把痕迹都一一原样显示，顾德忠一直退回那条岔路，这才回去把自行车从树林中推出来，骑上自行车，他直接回去了第二生产大队。
　　而柳条村那边，白灵一脸怒气冲冲的回了知青点儿，直接上炕被子一蒙，把董仲礼的呼声丢到身后。
　　董仲礼一脸怒意的站在女知青住的这边屋外，喊了几声都不见白灵回话，一时脸颊涨得通红。
　　“白灵她不高兴，刚刚上炕说要睡了。”曾回头看了董仲礼一眼的李梅从女知青的屋子里出来，细声细气的道。“白灵因为从小受宠脾气大，仲礼哥你多担待。”
　　“小梅，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儿。”
　　董仲礼勉强自己稳住，声音终于转成柔和的和李梅说。李梅听了脸上红通通的，羞怯怯的跟在董仲礼身后去了院子外面。
　　“刚刚我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对董知青不太礼貌。”董仲礼压着火气，只觉得自己真是够憋屈的。“你看到了吧？我希望你不要告诉灵灵。”
　　“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李梅脸上一僵，有些笑不出来，不过还是忍住心里的不高兴。“你放心吧仲礼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从来不会乱说话的。”
　　“那就好。”董仲礼这才放松下来。“从小到大你都懂事又乖，我知道。对了，你哥前段日子给我来了信，说是过两天就要回来探亲了，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你跑来下乡会是什么样子的。”
　　“哥哥要回来啦！”李梅眼睛一亮，随即就是一黯。“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他，估计会很难。唉，谢谢你了仲礼哥，帮我瞒着我哥我下乡的事情，不然当初他要是知道，他一定会把当兵这个名额让出来，好让我不用下乡，那就完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你那时候都那样求我了，也不知道你哥回来后要是知道我这样骗他，他估计得把我当沙袋打了。”
　　董知礼自嘲的一笑，李梅连忙安慰他。
　　“仲礼哥你放心吧，要是我哥打你，我就和他急，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希望是这样吧。”董仲礼笑，看着李梅一眼认真的要保护自己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李梅的头发。“不过你哥打我也不要紧，我皮糙肉厚的。”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尖锐的尖叫声，接着，白灵疯了一般的冲上来，对着李梅的脸就是一个耳光。
　　“你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勾引我男朋友。”
　　“白灵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打人呢。”董仲礼脸色都变了，上前拦着白灵不让她再动手。刚刚挨了一耳光的李梅一脸懵，一副楚楚可怜不知所措的样子让董仲礼很是怜惜愧疚。
　　“李梅你和你妈一个样，都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大院里的人就没说错！”白灵气得全身发抖，看着董仲礼那副样子，只觉得心寒不已。
　　“姓董的，你不用心疼她，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不用委屈自己来哄我了，你就和那个小戝人一起过去吧，我告诉你，有你哭的时候。”
　　白灵骂完也不理会董仲礼脸色丕变的表情，转头一阵风儿的跑没了影子。
　　“仲礼哥。”已经哭成泪人的李梅上前紧紧抓着董仲礼的手，“你快去哄哄白灵姐吧，她误会我们了！”
　　呵呵，你要是不紧抓着人家的手臂，我还信你想让人家去哄自己女朋友。被迫观看了一出大戏的冯梅五官扭曲，不过还是忍着心底的吐槽问了问一直关心的事情。
　　“李梅，我想问问你啊，你从镇上回来的路上看没看到董士文啊？”
　　“啊？董士文？”李梅双目游移四处乱转，眼睛哪里都看就是不看冯梅。“不、不知道，没遇到……”
　　“……”
　　姑娘，姑娘你的表情很有问题啊！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没遇到？
　　冯梅真是腻味了李梅了。
　　都是叫梅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董仲礼，你们遇到没遇到董士文啊？”
　　冯梅干脆换个人问，她本来是想着避嫌的，现在看来，算了吧。
　　“我们遇到了，不过没说话，就是擦身而过。”
　　董仲礼木着一张脸，说完了之后手臂一抬，挣脱了李梅的手后回去了。
　　李梅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仲礼哥一定是生气了！都怪冯梅，乱问什么！李梅怨恨的盯了冯梅一眼，扭身小辫儿一甩，也回去了。
　　独留下无语的冯梅。
　　我这是被这两个人一起嫌弃了？
　　当天晚上，董士文并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回来。知青点儿的人都觉得不太对，第三天时，生产队长顾德木就带来了消息。
　　山崖下，董知青董士文的尸体被发现了，似乎被山里的野兽啃咬过了，基本都面目全非了。
　　这件事情立时就轰动了，但是很快的，另一件事情的爆发，却让大家立即就忽略了一个知青失足跌下悬崖的事。
　　在柳条村里被下放改造的坏分子，其中一个居然平反，下达了文件，允许他返城了。
　　这件事情，对柳条村来说，震动太大了。
　　不对，不止是柳条村，这件事情对前进村，对各大生产大队来说，都是一个太过剧烈的震动。
　　下放的坏分子都可以平反冤案后返城，那么，这些知青们呢？
　　知青们的心，都长了草，原本因为白俊斯文的董知青出了意外而颓废的女知青们都顾不得那些伤感了，一个个都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的跑出村去镇上给家里发电报，写信，当然了，他们都不再走那条出了意外的近路，而是宁愿绕个圈，从第二生产大队那边绕去镇上。
　　而就在知青们、坏分子们、各村的生产大队长都在不停的奔走询问躁动间，滨县纺织厂领导白和平因为渎职以权谋私违反国家规定破坏大案，也开始了它的审判。
　　宣判的那天，大半个滨县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
　　当然，也包括了顾家的这些人。


第七十二章 姜美凤和她的孙子孙女儿们
　　纺织厂里是一片沸腾，每个人都争相与这位犯了事儿, 明显没了前途的白厂长划清界限。
　　在宣判白厂长之前, 是纺织厂里宣布对于私换职位的白绪与顾丽的处理。
　　顾丽毕竟不是纺织厂的职工, 纺织厂只是做出了驱赶出厂永不录用的处罚, 而白绪, 不用说，正式的全民工已经被拿下，开除出厂也是永不录用，同时，白绪亦要等着法院对她渎职并以权谋私的宣判。
　　另一边, 顾建斌却在处理下达后沉默了很久。
　　事情早就查到了他身上, 他已经被勒令回家好几天，只等着厂里的处置，估计也是个永不录用了。
　　帮他把工级升到了四级的事情已经在厂里让很多人看不惯, 这次白和平一出事，他的事就立即被人捉了把柄，顾建斌知道，这是有人在整白家呢。
　　白和平为人狂妄，很多事情都并不收敛, 其实顾建斌早就劝过，无奈在白和平眼里, 顾建斌也不过是个农村来的土鳖女婿罢了，白和平是想过培养他，但在心底里却也只对他的听话满意而已。
　　钱小麦在听到厂子里的决定后第一时间冲去了家属院儿去找白绪顾建斌两口子, 她一点儿也没留情，叉着一侧的腰指着顾建斌家的房门就开骂。
　　“自己烂泥污了也就罢了，偏还要连累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家丽丽太委屈太可怜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心想着堂嫂太累帮着分担，怎么就得了这样的下场了！顾建斌你个小鳖犊子不要躲，给我说清楚了。”
　　钱小麦好似疯了一般，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不怎么正常了。顾丽的处分，镇供销社已经下来了，本就不是正式职工，直接开除，连书面文件都没发。
　　那是一个月二十多块钱的工作呢！
　　钱小麦一想到那没了的钱心脏脾肺肾都不太好了，五脏六腑扭着疼。她这可咋整啊，这工作说没就没，也不知道再去找谁说理了，钱小麦一想就份外凄凉。
　　“我们家里困难着呢，结果斌子，我们这一时好心倒是成全你了是么？”
　　钱小麦划拉着头上像疯子一般乱糟糟的头发，在顾建斌两口子家的门口不住咒骂，可是就是没人理。
　　只除了那一些好奇的纺织厂内部家属们，个个都只看着热闹。
　　事情果然不出顾建斌所料，在白绪处罚下来后，顾建斌也丢了工作。
　　顾建斌和白绪相对无言坐在家里，白绪不知要怎么说，心里总有股不祥的预感，而顾建斌，却只觉得心若死灰了。
　　好不容易有了正式的工作，好不容易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现在，这一切都被毁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到了这种地步？
　　顾建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间，他的脑子里，家人的身影不断的浮现而出，让他有些后悔的捂着脸低下了头。
　　什么都完了。
　　钱小麦再怎么不甘心也是没有用的。
　　顾丽的结局已经注定了的，她又闹腾了一会儿，就被纺织厂的纠察队警告了一通，钱小麦只好灰溜溜的回了家。
　　回到了家，顾丽正木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布包。
　　“丽啊，你这是要去哪里？”钱小麦生怕女儿想不开。“你不要怕啊，娘明天还去顾建斌家，一定要让他们给你个说法才行！他们这是害你，这群龟孙子，早晚遭报应！”
　　钱小麦咬牙切齿，顾丽却连句话都懒得说了。
　　“你回来的正好。”顾德林冷着脸拿出了一个包袱。“给你，你带着顾丽，去回娘你家也好，自己找地方租个房子也好，怎么都行，就是别再在我们顾家了，顾家出你们这个糟心的玩意儿，太丢人了。”
　　“顾德林你这是要赶我们母女走！”钱小麦又怒又怕。
　　“你怎么忍心，丽丽可是你亲闺女！”
　　“当初，出了董士文那件事情时，我是怎么说的？”顾德林冷冷的道。“在我这里，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的，你们，走吧。”
　　反正，人心长歪了，又怎么正得回来？
　　***
　　“哇哇哇……”
　　婴儿的大哭声在顾家又响了起来，二宝捧着自己的小凳子，又跑带掂的去找姜美凤。
　　“奶奶，快快快，妹妹哭啦。”
　　“哇哇哇……”
　　又一声婴儿的哭声，似乎在回应先哭的那个，两个小魔星如同魔音穿脑的嚎哭声，震得姜美凤耳朵似乎都在跳。
　　“你爷爷呢？哪里去了。”
　　一边问一边利落的冲泡奶粉，又把奶粉装进玻璃瓶，再把橡胶的奶嘴套到玻璃瓶上，姜美凤一手一只奶瓶快步往屋里走。
　　“爷爷去茅房了。”二宝一边走一边急。“弟弟也哭啦，奶奶快。”
　　姜美凤走得双脚带风，心里带火。
　　如果给她重生之后的日子拍成电视，她想这电视剧的名字应该就叫做《姜美凤和她的孙子孙女儿们》！
　　距离老三的老丈人白和平被判刑已经过去了一年了，白和平当时就判了死刑枪决了，白绪被判入狱八年，可是因为怀孕一直监外执行，等到孩子出生后，白绪才真正进入监狱服刑。
　　老三顾建斌的工作没了，自己都养不了自己，就在白绪被判刑后，他就离开了，连一封信都没给姜美凤留的走得没了影子。
　　结果，白绪生的这两个小兔崽子，就被白母送到了顾家，白母也挺惨的，家里只剩下了个空房子，白父死了，白绪进了监狱，大儿子和大儿媳的工作也没了，儿子儿媳嫌丢人，两口子直接去了儿媳娘家那边生活，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县里不管不问。
　　白母自己开始时还带着白绪生的这对双胞胎，可是后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完全照顾不了。
　　照顾孩子，她就不能去工作，可是不工作就没收入，于是，在照顾了不到一周后，白母直接抱着双胞胎送到了顾家，再也不提什么孩子姓不姓白，只说这是顾家的孩子，他们愿意照顾就照顾，不照顾就请他们顾家自己丢了，和她没关系。
　　丢下孩子白母就走了，把县里的房子一卖人也不知所踪。
　　姜美凤还能怎么办？
　　只能一边骂顾建斌一边照顾着这对小讨债鬼了。
　　顾明珠已经将近两岁了，她学走路学得极快，话也说得很溜，乖乖的坐在院子里的小婴儿车上，手里拿着个小娃娃正在玩儿。
　　正在这时，顾娇一身绿军装走进门，脸上全是愤愤。
　　“娘，我回来啦。”
　　顾娇一边喊一边伸手把乖乖玩玩具的小侄女儿一把抱起来。
　　“哟哟，我的好珠珠，姑姑可是想死你了啊，来，亲亲。”
　　顾娇抱着小珠珠就亲了又亲的亲了好几口，姜美凤听到声音，抱着正吸着奶瓶的小婴儿走出来。
　　“娇娇回来啦，这次怎么是这个时间回来的？”姜美凤有些纳闷，往常的休假应该再晚个半个月。“怎么了这是，嘴怎么嘟成这个样子了？”
　　“今天回来时坐车，有个人好烦。”顾娇想到就讨厌。“一个劲儿的问我是哪个部队的，还问我名字，哪个村的，看着倒也是个当兵的，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吗？好烦。”
　　“别烦了，这有什么的。”姜美凤觉得自从小闺女去当了兵，这脾气明显的见涨。从前的娇羞可爱，如今是暴躁易怒，太极端了。“你还没和娘说呢，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怀里的小宝宝啜完了最后一口奶，美美的睡着了。
　　姜美凤把空了的奶瓶递给抱着小珠珠的顾娇，开始熟练的拍小宝宝后背，给她拍出奶嗝。
　　“我上次不是报考了军校吗？昨天刚考完，想着还有两天的时间，就回家来住几天。”顾娇说着还有些好奇。“我这次回来怎么看到知青点里人满满当当的，他们干什么呢？”
　　“国家不是已经下来了政策，可以高考了嘛，这些个知青娃都想回城去，自己要发奋学习了。”
　　姜美凤说着轻叹了一口气，顾娇眉头紧紧皱起来。
　　“可是我看着有好几个都和村里人结了婚生了娃的啊。”
　　“那有什么用？人要走，是留不住的。”
　　姜美凤只是摇摇头。
　　顾娇听了没吭声，那边，姜美凤把怀里打了嗝的小孙女儿放回屋里的炕上，又抱了另一个被哥哥们喂饱的小包子出来，二宝三宝早听到了顾娇的声音，只是在喂着小宝宝没办法出去，现在立即跑出屋一边一个抱大腿。
　　“姑姑啊，你可算回来了，三宝好想你啊，姑姑你怎么不能天天在家住呢，三宝好伤心啊。”
　　三宝弯着眉梢笑眯眯的，顾娇笑着一手抱珠珠一手去捏他鼻子。
　　“臭小子，天天的就你嘴甜，可是会哄人的。”
　　“三宝不哄姑姑，三宝是真想姑姑。二宝，你说对不对。”
　　“是啊，二宝也想姑姑，比三宝还想。”二宝聪明的回了一句，惹得顾娇狂笑不已。
　　“这小子，还会现学现卖了。”姜美凤也笑得不行。
　　上次顾娇回来，三宝就是这样说的，结果这次被二宝活学活用拿来说了，气得三宝用脚死命踢这个笨哥哥。
　　“你比我想姑姑？你怎么想的？我想姑姑想得睡不着，你怎么想的了？我想姑姑想得梦到她，你会啊？我想姑姑想得都不想和别人结婚了，你行吗？”
　　二宝傻呼呼的抱着屁股直跳，三宝就跟在后面踹，顾娇听着笑着就觉出不对了。
　　“三宝，你刚刚乱说什么！”
　　“嘻嘻。”三宝扭头露出坏笑，他吐了吐舌头，也不再去追杀二宝了，揪着二宝就往院子外面跑。


第七十三章 顾娇的想法
　　“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当兵这两年显然不是白练的, 顾娇动作敏捷的几步上前, 一把揪住了三宝, 傻兮兮的二宝一看三宝被捉了, 也不跑了, 又踮踮的跑了回来。
　　“看到没有，三宝，这是姑姑今天教你的，‘擒贼先擒王’，懂吗？”
　　三宝无奈的看着二宝一脸傻笑的歪着头还靠在顾娇腿边, 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我真觉得我才是当大哥的料嘛。”
　　“好了, 别说没用的，快说，你刚刚乱说什么？”
　　顾娇却不上三宝的当, 歪话题？不存在的。
　　“是大军叔说的。”三宝嘻嘻笑。“那天槐花婶子给大军叔介绍对象，大军叔说有喜欢的姑娘，不想结婚啦。”
　　顾娇的脸颊红了红，把手里的小坏蛋丢到地上。
　　“臭小子，话不许乱说, 怎么什么好的坏的都乱学一通的，等你上学了看你还瞎折腾, 到时就有老师来管你了。”
　　顾娇吓唬他。
　　“我这么聪明，学字一直都是第一，鸡大腿永远都是我哒, 我才不怕老师。”三宝得意洋洋。“现在哥哥的功课都是我在教他呢。”
　　“真的假的？”顾娇一脸纳闷的去看姜美凤，姜美凤无奈的点头。
　　“当然是真的，大宝像你二哥似的，脑子总是不开窍，死记硬背的还成，别的就不成了，回来做作业都是问三宝。”
　　姜美凤一想到就觉得愁啊。
　　家里有老二那个死心眼儿的也就差不多了啊，怎么大孙子没像他爹他娘，反倒像他叔叔一样长了个实心眼儿，上辈子她就知道大宝的学习着实不咋地，她还以为是老大媳妇太宠着惯出来的，现在一看哪里是啊，完全就是没长那根筋。
　　姜美凤叹了口气，想想二儿子，再想想大孙子，这可真是愁哦。
　　“娘，这段时间，大嫂都没回来吗？”
　　顾娇打发了二宝三宝出去玩儿，和姜美凤一起抱着小珠珠回了屋，屋里炕上，小婴儿甜甜的睡着，姜美凤把怀里这个也放到了一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宝宝甜甜的睡着的模样让人心里都是软乎乎的。
　　“别提那个女人了。”姜美凤脸色都是青的。“从回了娘家后，就再也没了影儿，连回来一趟看看孩子都没有过，去年要过年时，大宝想她了，带着二宝三宝要去看她，我一想，都是天生的母子啊，咱也不能拦着，让你大哥带着孩子去了，结果她那个娘都没让孩子进门。”
　　一提起这个，姜美凤就气得胸口疼。
　　“今年我想着，兴许是老李家闹腾的，拦着不让你大嫂回来看孩子，想着让你二嫂她爹娘去帮着捎个信，结果，哼，你大嫂都和别人过了半年日子了。”
　　“什么？”顾娇都震惊了。“大嫂和别人？”
　　“是啊，你说这女人咋就这么狠的心呢？你和别人过了，不和老大过了，行，咱也不拦着，可是孩子总是她亲生的啊，居然一眼不看一眼不瞅的，这三个孩子也被她捧在手心疼过的啊，这一翻脸可真是一点儿情都没了。”
　　姜美凤说着直叹气。
　　“大宝他们从去年年前看过了你大嫂后，再也没提起过她，我都不知要怎么说好，这孩子虽然小，可是谁怎么对他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就连二宝那个没心眼的，都是一句娘都不提的。”
　　“那、那大嫂也没和大哥离婚啊，怎么就和别人……”
　　“嗐，傻孩子，咱这边和城里哪里一样啊，结婚不过摆个酒，登记都没登记过的，咱家里除了老三，就没人登过记。”
　　“啊？”顾娇都傻了。这生活了这么多年，原来大哥二哥都没领证的。
　　“先别说这些了。”姜美凤摇摇头，不去提那个让她糟心的前任大儿媳。“刚刚三宝的话你听见没有？我看啊，这是大军想借着三宝试探呢，闺女，你就和娘说说，你对大军有没有什么心思？”
　　顾娇的脸颊腾得就红了。
　　自顾娇进了部队，林志军足足失魂落魄了好几天。后来，他去了镇上的运输队上做了司机，结果在第二生产大队成了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
　　只是，不管是谁来给林志军介绍，林志军都是看都不看的，时间一长，明眼人都看出来，林志军这是等顾娇呢。
　　村里有段日子传得疯言疯语，被姜美凤知道了好好发了一通脾气闹了几家嘴巴没把门的婆娘，现在村里才会没再有人说什么。
　　虽然碍着姜美凤，村里的人都有些对此讳莫如深，可姜美凤却还是知道，私下里不少人都说顾娇当了兵拿着乔吊着人家林志军。
　　“那些个婆娘，都是没什么口德的，娇娇你才多大啊，就拿这些个破事编排你，娘倒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有些事不行咱就说个清楚吧，你有意思，咱就把这事定下来，你要没意思，咱也把这事说清了。”
　　看顾娇脸颊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姜美凤说着说着声音都低下来了。
　　“娘我知道啦。”顾娇脸颊红红的，要说她不知道林志军的想法，这是假的，只是，人家没说，她又怎么拒绝呢？她没这个意思，虽然有些对不起林志军，可是她真的只是把林志军当成哥哥。
　　甚至为了让林志军不要对她抱着那样的想法，从当了兵她就很少再与林志军接触，就怕对方的感情更深。
　　顾娇咬着唇，想了想林志军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进了部队，当了兵，眼界和从前有很多都不一样了。她觉得，女人不一定非要年纪轻轻就嫁人生子，她以后的路还长，她不想那么早去选择。
　　不过，这些事情，她还是要和娘说清楚的。顾娇知道爹娘都对她抱着很大的期望，她想要的，她也想自己好好去争取。
　　顾德忠回来后看到顾娇很是惊喜，当初送了闺女去当兵，还以为离得近就能时不时的看到，谁知新兵出营是难比登天的。
　　还好，顾娇进了军营后坚韧了很多，表现的也十分出色，在入营半年后才终于被批准出营，那时顾德忠和姜美凤想女儿想的都快疯魔了。
　　再后来，顾娇表现的越来越出色，这才有了每隔三个月一次的假期。而现在，还没到顾娇的假期，若不是考试，估计顾娇还要再有一个半月才能回家呢。
　　“爹娘，有些事情我想和你们说。”
　　顾娇吃完了饭细声细气的说，顾德忠点了点头，顾建文吃完了饭就闷不吭声的起身回了屋。
　　自从知道了李华已经和别人在一起后，顾建文几乎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无关什么情爱，只是，和他生活了九年的女人，居然和他分开不到半年就找了别人，让他的自尊几乎是被全部摧毁。
　　生性多疑的他几乎没被自己心底的怀疑击倒。
　　李华为了什么才会在不到半年就找别人？是不是对他一直就不满意？是不是两个人早就勾搭到了一起？是不是李华之前娘家跑得勤有什么猫腻？是不是他早就当了活王八，李家人一直在耍他一直在看他的笑话？
　　有段日子，顾建文被这样的想法逼得几欲发疯抬不起头来，勉强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的，可能就是自己心底仅剩的那丝坚持吧。
　　他不信，李华再婚之后会比在顾家过得好，他就看着那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三个孩子每天照例先去二叔二婶屋里，陪着小珠珠玩一会儿，再去了姜美凤屋里去看两个小宝宝，姜美凤给两个孩子一个取名叫顾珍珠，小名妹妹，一个叫做顾宝成，小名四宝。
　　一直等三个宝回屋去了，顾娇才逮到机会和姜美凤两口子聊天。
　　“爹娘，有件事想和你们说。”顾娇一脸严肃，姜美凤也跟着肃起了脸，顾德忠正帮着小四宝换尿布，换好后轻拍着小孙子的屁屁抬眼也去看老闺女。
　　“我今年其实年纪也不大，算起来还不满十八呢。我刚进部队没多久，也考了试，以后应该还有发展的空间。”
　　姜美凤有些迷惑的点了点头，这些她都知道啊，闺女这是要表达啥？
　　“所以爹娘，我想着，找对象、结婚的事儿，我暂时是不想考虑的。”
　　“啊？”姜美凤愣了愣，其实，上辈子后来活过那些年，虽然她瘫在床上，可也是知道的，以后的小伙姑娘，都是晚结婚的了，而且对女孩来说，结婚晚点也好，不过也不能太晚，要不好的岂不是都让人挑走了。
　　“娘，这是我内心的想法。”顾娇强调，姜美凤在那里的东想西想让顾娇误以为姜美凤接受不了。
　　“爹娘，当兵之后，我想的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我觉得，结婚生子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我想过得更有意义。而且我的年纪也不大，没必要那么着急的吧。”
　　姜美凤听了没说话，扭头去看顾德忠，却看到顾德忠在看自己，眼睛里透出几分担忧。
　　“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啊。”姜美凤不高兴，“我可不是老脑筋，娇娇，你想晚些时候结婚，娘是支持的，你长这么大，爹娘其实一直都对你不放心的，你现在进了部队，有了自己的想法，性格也变得坚强了，爹娘更是没有什么想法了，只就盼着你过得开心，你怎么开心怎么高兴就怎么过，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的。”
　　顾娇没想到，姜美凤居然会这样说，她有些震惊，但更多的却是惊喜，转头去看顾德忠，顾德忠点了点头。
　　“爹和你娘想的是一样的，做父母的，这辈子图什么为什么呢？不过是儿女健康，家庭和睦，家人过得好，日子才有盼头。你是家里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姑娘，爹娘都是看重你的，自然更想你过得好。但是有一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以自己为重。爹娘家人是重要，可是，只有你自己过得好，爹娘才会放心。”
　　顾德忠少有这般多话的时候，但是今天既然说了，再想到顾建文那頺废的样子，顾德忠干脆的决定再说几句。
　　“其实爹娘真的不图儿女有多么孝顺，为了自己付出多少。当初生下你们，就从来没想过要你们什么回报。之所以管着你们，也只是怕你们走歪路，怕你们过得不好。你娘宠着你们，惯着你们，也只是舍不得你们受苦。做爹娘的，有几个能忍得住儿女过得不好？
　　其实，你大嫂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娘都只是撵她回娘家，为的就是你们的侄子和你大哥。毕竟是过了十年日子的，能没感情吗？你娘和我虽然生气，可是，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只要你大嫂服个软，改变一些，她回来了，我们再不喜欢又怎么，反正是你大哥和她过一辈子，我们不可能去做你大哥的主。
　　结果，那个女人就这样抛下自己的亲儿子抛下男人去找别人幸福去了。只能说，我们都看错了她，你大哥也看错了她，这些年，也不知是生活改变了她，还是她娘家人改变了她。
　　你大哥是长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和你娘心里都难过，你娘面上看不出，晚上却是一宿宿的睡不着，你大嫂这样子，你大哥受得打击最大。虽然这个儿子，冷心冷情，对我们也没什么感情，可是，我们还是希望着他能过得好。为什么？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是任何事物可以衡量的，即使知道那个孩子无药可救了，可是父母却不可能是那个主动完全放弃的人。
　　任何父母都不可能轻易的放弃自己的孩子。
　　“爹娘。”顾娇的眼中有泪光闪动，顾德忠却难得的，笑了笑。
　　“爹啰嗦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个女孩子，选择真的太重要了，看你大哥，三哥，他们还是男人，可是选的人不对了，最后不过是妻离子散。你啊，找另一半的时候，不要想着别人的想法，不要管其他，你要好好看清楚，这个人，是否值得你托付一生，是否值得你抛下父母嫁出去。当你真的遇到一个疼爱你胜过我们的男人，你再嫁就好了。我和你娘，都不会急。”
　　“爹。”顾娇忍不住扑到顾德忠的膝盖上，泪水汩汩而下。
　　顾德忠没再说话，只是抚着顾娇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从娇娇长大后，她真的很少和他这个当爹的撒娇呢。
　　房门外，顾建文木无表情的低下头，缓慢的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院门。
　　天色已暗，月沉星稀，黑呼呼的村道中，只有顾建文沉重的呼吸。
　　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吗？
　　顾建文走进那沉沉黑暗。


第七十四章 顾娇的桃花
　　顾娇考试的假期还剩三天，姜美凤心里高兴, 又想着顾娇平时在军营, 好多东西都不方便买, 因而第二天一大清早, 姜美凤就带着顾娇去了镇上。
　　村里知青们都在奋发图强的努力着, 第二生产大队除了那几家娶了知青或是嫁了知青的并不高兴外，其他人都有意注意着不要太闹腾，省得影响那些知青娃们学习。
　　镇上更是因为附近的知青娃们都不出门天天在知青点儿努力学习而显得有几分冷清，姜美凤带着顾娇直奔供销社。
　　李英正在糖柜后应对顾客，看到顾娇和姜美凤连忙招呼。
　　“娘, 你怎么带着娇娇来啦？怪折腾的, 你想要什么我带回去就是了。”
　　“我想问问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好布料。”
　　姜美凤的意思李英立即懂了，婆婆这是想要给娇娇做几身里面穿的小衣服呢，李英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最近布料挺缺的, 没有太细的棉布。”
　　“那行，你忙吧，我带娇娇去县里。”
　　姜美凤看看供销社明显有些萧条，也不多呆，直接抓着闺女的手就往外走, 顾娇只来得及和李英打了声招呼就被姜美凤拽走了。
　　“早知道直接去县里了，跑了这一趟也不知道下趟车几点。”
　　姜美凤皱着眉头道, 镇上到县里的汽车早一趟，中午一趟，晚一趟, 现在按理来说早上那一趟应该过去了，要是等中午那一趟吧，晚上未必来得及坐晚车回来，坐晚车指定又逛不了一会儿，姜美凤心里不由得打算着要不看看有没有顺风车搭一搭。
　　汽车站那边站着七八个人在等着车，姜美凤看了看心里想着看这些人，这早班的这趟车兴许没走。正心里乱想着，姜美凤就觉得手臂一紧。
　　“娘，我说的就是那个人，穿军装的那个，真讨厌。”
　　因为顾乔自己就是一身军装，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艳羡，如今看到车站点儿也有个当兵的，顾娇忍不住打量两眼，结果一看，正是在车上缠着她说话那个，心里烦躁顾娇抓紧了姜美凤的手臂。
　　姜美凤一听立即打起了精神，她抬眼看过去，就见那边站着两男两女。
　　其中一个穿着绿军装，个头挺高，军人嘛，练得挺结实的，五官也挺端正，就是眉间有一丝阴鸷，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顾娇，打量完了顾娇还转眼扫了姜美凤一眼。就这一眼，姜美凤心里就有些不喜。
　　当兵的人不都应该一身正气吗？
　　这人身上那股子郁气却让人轻易就能感觉到，看惯了顾德忠还有往年会来坐坐的顾德忠的战友，哪个不是腰背挺直眉眼清正，再看这个，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明显，但是让人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因为这丝不对劲儿，姜美凤思来想去，没留在汽车站，去了纺织厂。
　　“你找谁啊？”守门的大爷看着姜美凤与顾娇。
　　“啊，我想找顾建文，麻烦您喊他一声。”姜美凤带着笑道。“您就说他娘和他妹妹来找他用用他的自行车。”
　　“哎，行，你等等啊，我给你喊去。”
　　守门的大爷听了笑咪咪的应了，去厂里喊了顾建文，顾建文推着自行车快步从厂子里走出来。
　　“娘，你怎么用自行车啊，你会骑么？”
　　“娘不会不有你妹妹么？你忘记啦，娇娇在部队里早学会骑自行车了。”
　　事实上，顾娇不止会自行车的，不过顾娇没往外露而已。
　　“那行。”顾建文把自行车给了顾娇。“你们是要去县里吧，逛完了直接回家就行，我走几步回去或者搭同事的车子就回去了，你们不用再送回来了。”
　　怪折腾的。
　　姜美凤听得有些诧异，这老大从前可从来不会想事情这样周到的，不过姜美凤也没多想，答应了一声，顾娇也和顾建文道了别，姜美凤坐上后座，顾娇骑上自行车娘俩个就往县里去了。
　　部队两年别的不说，顾娇的力气是见涨得，脚上踩得飞快，脸上半点疲累都没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县里。
　　娘两个直奔县里的百货营业楼，那里货全种类多，姜美凤心想着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得好好给姑娘买上一些好东西，最近两年家里松快，过年时顾德忠的津贴都涨了，姜美凤兜里票子钱啊的都不缺，心底高兴又开心。
　　而且，姑娘顾娇年纪也大了，之前在家里时，也不知怎么，顾娇前胸没怎么发育的，这两年当兵兴许是运动足吃得多，眼看着小荷包变成了大馒头了，姜美凤想起了前一世大姑娘小媳妇都穿的胸罩，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卖的，要是有的话她是打算给顾娇买上一些。
　　小姑娘家家的，得好好护起来。
　　顾娇不知自家亲娘想买的是这样私密的东西，跟在姜美凤的身后进了百货营业大楼。
　　县里的百货足足有四层高，底下三层都是卖得布料啊什么的百姓的日用百货，四楼却是外贸商店，里面商品琳琅满目，就是里面倒是不用票，却是要用外贸券的。
　　这样的东西，姜美凤啊，还真有点儿。
　　姜美凤带着顾娇直奔四楼，因为她知道她想买的东西下面三层指定没有的。
　　上了楼，姜美凤自处扫看，带着顾娇直奔服装柜台。
　　找了个女营业员问了几句，那女营业员又往里指了指，姜美凤带着顾娇进了最里面，有间小屋子，里面有各式的内衣和袜子。
　　一进屋子，顾娇的脸颊就红了起来。
　　她当兵的战友有不少家里条件都很好，更有不少从京城的大地方来的，身上的内衣就和里面卖得差不多，顾娇平时都不好意思看，现在看姜美凤要给她买，羞得满面通红的要走。
　　“傻闺女，走什么，娘和你说，女孩子啊就得穿这个，要不以后容易得病，而且身材变走形，变得特别的不好看，你听话，娘给你买几个先穿着。”
　　姜美凤一边悄声说一边把顾娇拽回来，指了指一件粉红色带着花边的。
　　“那个怎么样，好看不？”
　　顾娇红着脸摇摇头，在军队锻炼的，她的审美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什么碎花或是小花边她都不太喜欢，她指了指一件白色真丝简洁的内衣。
　　“给我们拿那件，要……”姜美凤看了看顾娇，干脆指了指。“麻烦你们帮着看看，就要我闺女这身段能穿的。”
　　外贸商店的营业员与国营的营业员显然有些不太一样，服务态度倒还好，上下打量了顾娇一下，伸手就拿了个大半罩杯的递过来。
　　“既然不知道具体的尺寸，我给你量量，不过我劝你拿这种的，比较好一些。”
　　顾娇脸红红的，营业员帮着量了尺寸，又推荐了一下。
　　“这种适合这位妹子身材穿，她不知道罩杯正好用这种，只要胸围够基本就差不多了。”
　　“那行，娇娇，你都要白色的吗？”
　　顾娇点点头，姜美凤很壕气，一挥手就要买了四个。可是这时候买这种内衣的毕竟人很少，一款也就一个两个的，哪里有那么多，于是顾娇就买了两个白色两个黑色的。
　　“这样你先穿着，等下次探亲回来，要是穿着哪里不合适，咱再买新的。”姜美凤笑吟吟的，把内衣装到小闺女的挎包里，正在这时，有两个打扮挺干净利落的女孩也走了上来。
　　“这款的内衣，我要八十码的。”其中长相明丽的小姑娘指的正是顾娇买的那款。
　　“不好意思，这款刚刚卖没了，您选选别的款吧。”营业员笑着说。
　　“怎么会，我上次来时说了我下回过来买的，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留啊。”白灵愤愤的。
　　“您又没留订金，而且是一周前的事情了，我们怎么可能一直给你留着啊。”那营业员一听也不高兴了，这个小姑娘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说钱没带，钱丢了，种种借口理由，把内衣拿出来摸了又不买的，让营业员硬是记住了她。
　　结果，现在把内衣卖出去了，她又有钱了？呵。
　　白灵生来就任性，一看这营业员怼完了自己就扭头不理会了，不敢再惹，再一看，姜美凤正拉着顾娇往外走，怒气上涌直接拦过去。
　　“你们站住。”
　　姜美凤正要带着顾娇再去选选别的，却被拦住，刚刚听那对话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什么善茬，姜美凤也不惧，双眼一瞪。
　　“让我们站住？你有事？”
　　白灵被姜美凤的眼神激得脑子一热。
　　“当然有事，你们买了我的内衣，给我拿出来。”
　　“你的内衣？”姜美凤护着顾娇上下打量。“这外贸商店，是你开的？”
　　白灵的脸颊腾得就红了，站在旁边的李梅一脸害怕的拉着白灵。
　　“白灵姐，咱们不和她吵了吧，她们看着可不好惹呢。
　　李梅的声音小小的，脸上都是惧怕，看着李梅这没用的窝囊样，白灵更是生气，她恨恨的瞪着姜美凤，发现李梅说的没错，这婆娘明显的不好惹，白灵的目标立即换到了顾娇身上。
　　“喂，你是当兵的，难道要和我们知青抢东西吗？你这样是犯了纪律你知道不？”
　　嗬！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又说我们买了你的内衣，又说我们抢你内衣，我倒想知道知道，我们怎么抢的，脱你衣服抢的？”
　　姜美凤好悬没气笑了，这小丫头挺有意思啊，看她不好惹就欺负她闺女，咋地啊，当她姜美凤是死了吗？
　　白灵拦住姜美凤她们时，本就是走出了卖内衣的小屋了，外面就是卖服装的柜台，人不少的，男男女女都有一些，有几个听到了这边的吵闹，不由得哄笑起来。
　　李梅听着这哄笑声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一样，她求助的扫了几眼，鼓着勇气喊：“哥，哥哥，仲礼哥，你们快来。”
　　正隔着一个柜台看手表的李勇听到了，他和董仲礼一起走过来。
　　姜美凤看着那道有些眼熟的军绿身影，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眼顾娇。
　　这算不算是孽缘啊？这人正好就是娇娇讨厌的那个人。
　　李勇看到顾娇眼睛一亮，紧盯着她的眼神好似能吃人似的，顾娇皱了皱眉头，不适的躲到姜美凤身后。
　　这人太讨厌了，真想上去打他一顿。
　　顾娇的想法充满了戾气。
　　“董仲礼。”白灵气呼呼。“她们抢了我要买的东西，给我抢回来。”
　　……
　　“是什么啊？”李勇有些迷茫的道，又有些不解。“白灵你不行就再买呗，啥啊，这里难不成只有一份？”
　　白灵脸颊红了红，扭头狠瞪了李勇一眼。
　　“行了，别说废话。”姜美凤不耐烦。“我带我闺女来买东西，一手钱一手货的，我没买你这小姑娘的东西，我买的时候你也没在，说什么我抢了？那你找卖东西的说理去，咋地啊，欺负我们人少是吗？”
　　“我、那是我早就看好的，我说了要给我留的。”白灵委屈极了。
　　“那你就找那个答应给你留的人，你找我？说不着啊。”姜美凤冷笑。“总不能因为你红口白牙一说，我就把我买的东西给你吧？我也是付了钱给了券的，这东西又不是你卖给我的，我也没在你手里抢，你有理也和我说不着对吧？”
　　“你、董仲礼，你帮我买回来！”白灵气愤。
　　白灵倒是想自己买，可是钱券都不太够，原本她是想着李勇来看李梅了，她亲眼看着李勇给了李梅一堆钱票券的，她这才拽着李梅来县里，想着自己不够的钱券就借李梅的。可是，现在大厅广众的，她可张不了口。
　　董仲礼再不乐意，现在也只好僵着脸对着姜美凤笑了笑。
　　“这位婶子，你看，你是多少钱券买的，我给您一样的价钱，您转卖给我们行不？”
　　“不行。”姜美凤回绝的很干脆。“我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买呢，你们没事就让开，我是不会转卖的。”
　　董仲礼无语。
　　“这位同志。”李勇忍不住皱了皱眉上前对着顾娇说道。“你身为军人，怎么能抢占别人的东西呢？在车上我就想说你几句，你那时旁边站着个大婶，你居然不让座，这也罢了，怎么这次又是这样？人民需要的东西，即使你需要，你也应该优先让给人民才对，我们做军人的……”
　　“闭嘴！”
　　原本站在卖内衣的屋子前不远的地方聊转卖内衣的话题就让顾娇全身不自在，后来看到就个讨厌的人更让她有些暴躁，现在，这人直接来呛她，她简直暴躁到了极点。
　　顾娇站了出来，脸色微冷的看着李勇。
　　“你知道什么前因后果，就跑到我面前来叽叽歪歪的，别人的事儿，你不了解就给我闭上嘴，身为军人，寻求真相才是正理。一味的以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身上，你这样的军人在部队也是害群之马，上战场也是误国误民，在我失去耐心动手前，给我让开！”
　　最后一句话，顾娇说得掷地有声。
　　李勇也不知怎么，硬是被这个比他矮的小姑娘震得倒退了两步，顾娇拉着姜美凤，极快的从李勇闪开的间隙走出去，李勇条件反射的想伸手去拦，谁知道被顾娇一掌拂到手腕又回推一挡，李勇手臂一麻倒退了好几步，再抬头，顾娇已经带着姜美凤走得没了影子。
　　“哥哥你没事吧。”李梅含着泪上前去扶李勇，“那是谁啊，居然敢和你动手！”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李勇的目光灼灼，心头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小姑娘娇娇小小的，可是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强与强硬，这样的性格，在李家，一定能对付得了他那个继母。
　　李勇的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心思。
　　而另一面，白灵已经又和董仲礼吵成了一团。
　　“董仲礼你怎么这么没用啊。”白灵直跺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能嫁给你？”
　　“你不高兴就不嫁。”董仲礼也烦了。“今天我放下那么重要的复习陪你来县里还不行啊？你看看咱们知青点，哪个不是没白天没晚上的学习，就你，天天的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想回城里想嫁到农村你就直说。”
　　“我哪有。”白灵觉得冤枉。“还不是这段日子你都变了，我才没……”
　　两个人吵，那边李家兄妹也没管这一对，两人倒是去了卖手表的柜台。
　　“梅子，你看看喜欢哪个手表，哥给你买一个。”
　　“啊？那太贵了啊，哥，你一个月津贴才多少啊。”李梅担忧的说，眼睛里又是泪汪汪的。
　　“说什么呢？你为了哥都下乡来了，哥能亏了你吗？你可是哥的亲妹妹，你选个吧，听话，之后你们要是去城里高考，手表也很重要，要不万一迟到呢？听话，快选。”
　　李家兄妹一脸高兴的在选手表，另一边，姜美凤原本是又悄悄带着顾娇回来想买块手表的，结果看到李家兄妹着实倒足了胃口。
　　“算了算了，咱们晚点吃了午饭再回来买，真是，晦气。”
　　姜美凤撇撇嘴，决定先带着闺女去别的地方逛。
　　县城这么大，还能总遇到冤家对头咋地。


第七十五章 烂桃花VS假婆婆（一）
　　姜美凤带着顾娇去了国营饭店。
　　“娇娇,你去那边坐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和娘说。”好不容易带着闺女出来逛，姜美凤自是要带着宝贝女儿吃些好的。
　　“娘,还是我来吧。”顾娇可不想坐着让娘伺侯她,好说歹说的,把姜美凤让着坐下。“娘,我都这么大了,国营饭店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我们部队出任务我和我们队长吃过好几次了,你就放心吧。”
　　顾娇脸热,她知道，在姜美凤的心中她大概永远长不大的,可是她也想要孝顺爹娘。
　　“那给你钱和票。”姜美凤要给顾娇,顾娇摇摇头。“我有,娘，你不用管。”
　　“给我来个红烧肉，锅包肉，青菜炒肉丝，再来碗紫菜鸡蛋汤，四碗米饭。”
　　顾娇说问。“多少钱？”
　　“十五块钱一斤半肉票，再来八两粮票。”
　　那服务员头也没抬，顾娇把钱票递过去，那服务员抬眼看了眼顾娇，扭头对着后厨喊。
　　“红烧肉,锅包肉，青菜炒肉丝……”
　　顾娇回去坐到姜美凤对面，姜美凤早双眼熠熠的盯着她了。
　　“那个愣头青说的是怎么回事，你在车上没给谁让坐啊，让他叨逼叨的？”
　　“是三婶。”顾娇回了这三个字，却看到姜美凤一脸探究的瞅着她，脸色有些不好的接着道。“她说了一些怪话，不太好听，我懒得理她，就装不认识，扭头不看她来着。”
　　“她说什么了？”姜美凤就知道，若不是那娘们说啥不好听的了，娇娇怎么都不会不给她让座。
　　“也没说什么。”顾娇含糊的说了一句。“就是她去省城里去看顾丽了，心里不太好受。”
　　说到顾丽，姜美凤也沉默了下。
　　因为在这边，从县上到镇上，就没有不知道有个叫顾丽的和那白家的案子有关系的，顾丽在这边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工作，钱小麦不甘心，本想着等风声过了再说，可是钱小麦娘家哪里能忍得了钱小麦带着闺女常住娘家的。
　　钱小麦可是家学渊源的刻薄。
　　没办法，钱小麦只好带着顾丽去了省城，在那边，顾丽没有学历，又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出门的车票都是钱小麦和娘家借的，她们娘俩很是过得艰难。
　　顾德林是完全不管这娘俩个了，只带着儿子过，可是儿子也受了连累，名声不咋地，原本应该是说亲的年纪了，结果也是完全没人上门。
　　顾德林更生气，对这母女意见就更大，这样的恶性循环下，顾丽母女日子过得艰难。
　　钱小麦母女后来找了个在鞋厂的临时工，负责每天把不合格，鞋子边跳线的地方用手工来缝上，这个活很累不说，还费眼睛，针又粗，一不小心扎到手上，那真是十指钻心的疼，一双鞋鞋厂也就给个一毛钱的手工费而已。
　　两母女过得艰难，钱小麦还要每个月送些钱回来给娘家，要不兄嫂就要去闹腾的。
　　姜美凤心里只想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啊。顾德忠当初就说过，自有人来教这对母女做人。
　　“可惜，这对母女再教也学不好了。”姜美凤感叹了一声。
　　“紫菜鸡蛋汤好了。”服务员在窗口喊，顾娇连忙过去取。
　　没一会儿，菜就齐了，母女两个吃起来。
　　不过，很快，姜美凤就震惊了。
　　“娇娇。”姜美凤欲言又止。“你这饭量、是、是不是又长了？”
　　“啊？”顾娇拿出手帕轻轻擦掉唇上的饭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吗？”
　　“你上次回来还只吃两碗饭啊。”姜美凤痛心疾首。“这回你可是吃了三碗饭。”
　　不止是三碗饭啊，姜美凤就吃了几块红烧肉，两块锅包肉，喝了小半碗紫菜蛋花汤。而现在……
　　姜美凤看着完全见底的盘子，再看看喝得干干净净的紫菜蛋花汤。
　　“娇娇，你这饭量，会不会嫁不出去啊？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找不到能养得起你的对象啊！”
　　“娘，不会啦。”顾娇信心满满，“你要相信我，在我们队里我饭量最小，一直是被鄙视的。”
　　“会吗？”姜美凤忧心忡忡。
　　“嘿嘿。”顾娇没好意思告诉姜美凤，她后来进的队百分之八十都是男人，唯一一个比她饭量大的女兵就是个女汉子，力大无穷不说，身高一八零，能装下两个她。
　　吃完了饭，姜美凤再带着顾娇回去百货大楼时，果然已经没了让人讨厌的那队人，姜美凤高兴，给顾娇买了一堆东西。
　　顾娇脸色都发青了。
　　“娘，这表太贵了，都能买三块上海牌了。”
　　顾娇看着手腕上精致的手表，有些担忧。
　　“还不如退了多买几块，这样二嫂也能有一块了。”
　　“你二嫂那个你不用管，都成家了，让你二哥买。”
　　姜美凤得意道。
　　因为曾有的一世，她去看手表才发现，一般的表她看着都是又笨又大又有些土，选了半天，也没选出来。还好，那营业员看出姜美凤是真没看上手表，不是因为价格高而故意挑刺，于是把这款新进口的手表拿出来。
　　这款雷大手表后来可是发展成名表的，这个姜美凤还是知道的，毕竟，有个败家的大孙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要么不买，既然买自然要给娇娇买最好的。
　　“你就不要觉得不好了。”姜美凤看到顾娇还是苦着脸，只是笑。“这个就当你的嫁妆了，要不你结婚还不是要买表？咱就当提前买了，你嫂子不会说什么的。”
　　顾娇无奈，不过小姑娘嘛，哪里能不喜欢，看着手腕上与其他手表不太一样的精致大方的款式，顾娇放下担忧，心里也很是喜欢的。
　　“走吧，咱们回去了。”
　　一口气买了不少进口的食品还有一些布料，又给顾娇买了几双鞋，给三个宝买些进口的糖果点心，给珠珠买了衣服和鞋子，姜美凤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娘，您买了这么多东西，爹会不会说你啊。”
　　要是平常购买也就算了，顾娇从不担心的，可是这一次光她的手表就二百多，还不算票啊，这一堆东西。
　　顾娇欲哭无泪的看着满当当的东西挂满了车把手上，姜美凤怀里还抱着一大包，唉，这爹这一年的津贴是不是都花光了？
　　顾娇担惊受怕的骑着自行车回家，原本以为这已经是够惊的了，哪里知道，家里还有更惊的等着她。
　　远远的，顾娇就听到了有人叫骂哭喊的声音，近半年她是受得特殊的训练，因而把那些声音听得是清清楚楚。
　　顾娇的自行车停了下来。
　　“娇娇怎么了？累了？”姜美凤连忙跳下自行车。“娘下来走就行，你在这儿歇着，娘回去让你爹过来接你，你坐着自行车让你爹推你回去。”
　　原本因为听到了吵架声而脸色难看的顾娇差点让自家亲娘逗笑。
　　“不是的娘。”顾娇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回娘家的新媳妇，用自行车推什么啊。”
　　“那你不累了吗？”姜美凤心疼。
　　“今天这点运动算什么啊，在部队可比这累十倍。”顾娇顺口说道，刚说出口暗暗叫糟。
　　果然，姜美凤的脸沉下来。原本的表情变成了一脸的心疼难过。
　　“娘，我听到有人在咱家门口吵起来了。”顾娇连忙转话题，她原本从来不说部队的训练什么的，就怕爹娘受不了，爹多少猜到她的训练很艰苦，可是娘可是完全不知道的。
　　“还有三婶说话什么的，好像是董士文的家人在咱家门口闹呢。”
　　“董士文？”
　　姜美凤呆了呆才想清楚顾娇说的是谁。
　　“那就是他娘和他妹妹了？他们家也就这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美凤说完了把手里的东西都给顾娇塞到手里。
　　“你去你舅家躲会，谁知道那家人想干嘛，跑咱家门口闹指定是没安好心眼，你个姑娘家的，不要在那里好一些，去吧，骑着车去，等晚点儿我让你爹接你。”
　　姜美凤说完捋胳膊挽袖子的直奔家门而去，快步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来叮嘱顾娇。
　　“娇娇你一定要听娘的啊，不要回来，去你舅家好好躲着。”
　　姜美凤说完快步往家奔去，心里还在暗自发狠。
　　上辈子，娇娇在这对母女手里吃尽了苦头，这辈子，她一定帮闺女都讨回来！
　　顾娇其实没弄明白姜美凤为什么一定让她去舅舅家，因为她和董士文又没关系，不过想到刚刚听得那一耳朵污言秽语，顾娇决定还是把车子东西先放到舅舅家再回去。
　　这时节，村里的人都闲着，看热闹的一定不少，她若是把东西都拿回去就太扎眼了。
　　而这时候的顾家门口，大戏正在上演。
　　今天顾家两个老爷们两个马上七岁的小朋友坐镇。
　　大清早的，姜美凤就说了要带着顾娇去买东西，顾德忠与顾建武自动自发在家看孩子，三个小崽儿呢，大宝去上学，二宝三宝觉得爷爷和二叔都不太让人放心，于是留在家里帮着看弟弟妹妹。
　　当然，事实是，今天爷爷二叔在家，他们可以不管不顾的吃糖啦！
　　平常姜美凤怕他们坏了牙，又在上辈子无意中听说小孩子吃太多糖影响智力发展，所以很少很少给三个宝糖的，而今天，老虎不在家，爷爷当然就成了撒糖的好爷爷。
　　董士文的妹妹董玉文和董母在李勇的扶持下经过钱小麦的指点下找上门时，二宝三宝正坐在院子里乖巧认真的吃糖呢。
　　“就是这里吗？”董母有些不确定的站在院门处看了看，又扭头去看钱小麦。“这里就是我儿媳妇的家？”
　　“对啊，你不是要找顾娇吗？这里就是。”钱小麦一脸的兴灾乐祸。
　　“那就好。”董母舒了一口气，脚一软差点摔倒，被李勇一把扶住。
　　“婶子，你小心啊。”
　　“谢谢你啦李同志。”董母一脸感激感动的抓着李勇的手臂。
　　“这路上要不是遇到你，你又主动帮忙扶着我，我们母女可到不了这里。”
　　“看您说的，您脚扭到还是因为我妹妹撞到您了，我扶您过来找人是应该的。”
　　李勇说着眼睛忍不住又看向这院子，院子里没大人，只有两个小不点，一左一右的坐在凳子上，小嘴一鼓一鼓的不知在吃什么，两双黑黑的眼睛看着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蛋上，都是好奇。
　　“小朋友，你家的大人呢？”
　　“我……”二宝刚想回答，就被三宝拍了一巴掌。
　　“吃东西要专心，嘴里有东西不可以说话。”三宝认真道。
　　“嗯。”二宝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
　　是的哇，奶奶说过，吃着东西说话不礼貌的，而且三宝说了，他太笨嘴里有东西说话很容易噎到。
　　“叔叔等一下，我们吃完糖回答你。”三宝嘴里含着糖块，说话时糖块还动了动，像只小仓鼠似的。
　　李勇：“……”
　　“有人嘛？这里是不是顾娇的家？”董母缓了缓，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喊了一嗓子。
　　两个小的和小珠珠终于被哄得睡了，顾德忠正在给二儿子上上课说说最近的形式，听到院门处的喊声皱了皱眉。
　　“你看着点孩子。”这三个都能爬了，小珠珠更是都会走了，没人看着睡觉可不行。
　　顾德忠走出院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堆人。
　　两个女的一老一少不认识，一个穿着绿军装的也面生，看着还挺不顺眼，而最后那个？
　　“钱小麦，你来我家干啥。”
　　“这不是，你亲家找上门了吗？我怕她们不识路，就带过来了。”
　　钱小麦的脸上都是讥笑。
　　“我看你这娘们是出去打工累傻了吧？”顾德忠懒得理她，只看这三个生人。“你们找谁？”
　　“这里是顾娇的家不？我是她婆婆，这个是她小姑子。”董母一脸的激动。“之前我家士文曾说过，给我们找了个儿媳，叫顾娇。我们后来搬了家，也不知他们小两口过得什么样了，写信也一直不回，这政策都变了，他们也不提回不回城，我和他妹妹都有些担忧，就过来看看。”
　　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胡说什么呢？我家娇娇才多大啊，结什么婚？再说了，董士文都死了多久了？你们跑这里来找个死人？”
　　“你说什么？”董母失声。“谁、玉文，他刚刚说谁死啦？”
　　董玉文也傻了，她一把紧紧抓回董母的手，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说，你如果是董士文的娘，那你怎么不知道他死了？而且，他也不是在我们村里出的事儿，他是在柳条村那边出的事儿，说是失足掉下山崖了。”
　　顾德忠冷冷的道，看到钱小麦那一脸的兴灾乐祸猛得僵住，心里才舒服点。
　　董士文出事时正巧是顾丽那边出了事，这八卦就没能传起来，后来又有白家的事情冲击，这董士文的事儿就更是没人提了，想来，柳条村那边也就只是出了个证明发出去一封信就算完了，可是董母两人搬家，想来这信也没收到？
　　顾德忠在心底不断分析，眼睛却冷冷的盯在董母的身上，他还记得呢，刚刚这娘们舔着脸说自己是娇娇婆婆，多大的脸啊。
　　“不可能，我不信！”董母终于消化完了顾德忠所说的话，可是她却是不信的。“顾娇呢，你把她喊出来，让她亲自和我这个婆婆说！”
　　“我告诉你。”顾德忠额角的青筋都起来了。“我闺女还没嫁人呢，也和你儿子没任何的关系，这事儿整个村里都知道，你再给我满口放屁，就算你是个娘们我也揍你，听懂了吗？”
　　董母被顾德忠全身的冷意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就连李勇都没能扛住也跟着后退几步。
　　李勇心头骇然。
　　这么强的气势，这男人当过兵，见过血。
　　那种同为军人的感觉很玄妙，李勇心里却对顾德忠好了奇。
　　“我不管，我儿子写过信的，说了他要和叫顾娇的结婚了，怎么可能没结？”董母简直是状若疯颠。“你叫顾娇出来，我还不信了，当儿媳的不认婆婆，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我儿子看上个农村的，我就不放心，果然，这农村的有什么好的，狼心狗肺……”
　　“你个臭娘们放的什么屁。”
　　姜美凤直接冲了出来，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围着看热闹了，看到姜美凤都往后躲，知道这事儿一定不能善了，敢动姜美凤的眼珠子？呵呵，这婆娘准完。
　　果然，姜美凤都没废话，上前一把揪住了董母的头发，劈头就是两耳光，董母眼冒金星脸颊冒火，脚上之前扭到的地方被姜美凤一推时又狠狠扭了一下，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一边的董玉文不干了，自己的亲娘被打她哪里肯让，上前就去拽姜美凤的头发。姜美凤哪里会怕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上直接也是啪啪两巴掌。
　　“我告诉你们两个，想乱认什么便宜亲家可是找错了人家了。我们娇娇都没和董士文单独说过话，你们跑来敢随便污她的名声老娘就敢和你拼命。知道不？”
　　“你、你、这位婶子，你怎么随便打人呢。”
　　李勇看到姜美凤简直都震惊的不会说话了。
　　这人是顾娇的娘？那位女军人就是这母女两个嘴里的顾娇？这是怎么回事？李勇都蒙了。
　　“有什么不能打的？还有你，怎么哪里都有你啊？亏你是个当兵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碎嘴多舌的老娘们呢，哪里有热闹哪里都有你。”
　　李勇被姜美凤怼得满脸通红，偏他又不能去和姜美凤对骂，当然，他也骂不过这位就是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董母跌坐在地上，一边董玉文抓着她哭得凄厉，“你们不认我们也就罢了，连我那可怜的儿子都不承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人，怎么下个乡就没了？我不信，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死你们家门口。”
　　董母哭得浑身颤抖，就在这时，顾娇带着生产队长林向军过来了。
　　“这位婶子，我是这里的生产队长，您有啥事就和我说。”
　　“娇娇，你怎么回来了？”姜美凤一愣，脸色一变，伸手就把顾娇拉过来护到身后。
　　董母一听‘娇娇’两个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自地上一跃而起，激动的上前抓挠。
　　“顾娇！你就是顾娇，你还我儿子！”
　　最后一句话如同厉鬼索魂一般的凄厉。
　　“不对吧？”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金兰突然插嘴。
　　“之前和董知青处对象的不是顾丽吗？这事儿可全村全队都知道了，怎么你们又硬污上了人家顾娇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说顾娇是你儿媳妇啊？”
　　众人原本还在研究这事儿呢，一听金兰这样说都点了点头。
　　“对啊，这事奇怪了，当初董知青和顾丽被人堵在大坝上的，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钱小麦，那时侯你不也承认了你闺女和董知青处对象吗？”
　　众人的视线看向钱小麦，钱小麦吓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心底不由得后悔，自己不应该光顾着看热闹忘记了当初董士文可是顶着她家顾丽对象的名头走的，完了，这可咋整？
　　“就是，要说亲家，也不能说人家顾德忠家是亲家啊，钱小麦，应该你家才是董士文的正牌亲家吧？你这明知道自己家亲家来了，还往外推，你这人心眼子咋就这么坏呢？”
　　金大娘冷笑着道，看着钱小麦手足无措的样子冷冷的又插了一刀。
　　“当初董知青被送到柳条村可是为了和你闺女去大坝约会，结果还为了你闺女偷地瓜，这才被送走的。要不也不能送了命不是？”
　　情节急转直下的发展，让董母完全蒙了，当然了，挨了几耳光的原因也有，而董玉文却没蒙，她很聪明，审时度势，这顾娇家明显就是难咬的骨头。
　　“妈，咱认错人了，原来这个婶子才是嫂子的妈呢。”
　　董玉文一边哭一边指，另一只手掐着董母的胳膊一直晃。
　　多年默契让董母还有些迷糊但是也迅速的反应过来。
　　“哎呀，这到底咋回事啊，你是生产队长是吧，你和俺说说，刚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俺的亲家是这位大姐？”
　　董母被逼的家乡话都说出来了，指着钱小麦就问。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一口气写完，结果6000字了还没解决呢，只好明天了，挺不住了睡了啊，下章解决。
　　咳，和编编商量了下，古言会开个新文带动下旧文的灵感和人气。嗯。求个预收哈！
　　《论二婚对老年人的重要性》简介：
　　娱乐圈曾经的天后夏钰一朝穿越到了异时空，
　　成了三十多岁的寡妇夏玉娘。
　　死鬼丈夫是个赌棍，
　　亲生儿子除了脸一无是处，
　　亲儿媳妇是个管钱叫爹的财迷，
　　听说，五天后，就有个特别没用一家子老光棍的鳏夫来娶自己？
　　她居然是穿到了一本名叫《农家子的青云路》的里。
　　身为主角的炮灰奶奶，
　　她以后会熬尽心血供养出一屋子白眼狼最后冻死在破屋子里？
　　夏玉娘决定奋起。
　　好的，现在，听从婆家再嫁，就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夏玉娘：精神振奋自然是从睡个硬汉做起（￣︶￣）
　　列昭：这婆娘，怎么好像和上辈子不太一样？


第七十六章 烂桃花VS假婆婆（二）
　　钱小麦惊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 心知不好。
　　这婆娘不会像牛皮糖一样再粘上她吧？
　　林向军额头跳得厉害, 他上前拦住了一副要往上扑的董母和董玉文, 要把她们带去队上。
　　“队上还有对董士文的处理书, 你们可以看看, 在我们第二生产大队，没任何一个人嫁给董士文，我身为生产队长，不希望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出现。董同志死了，我们也很难过, 可是那不代表就能让你们来污蔑我们这的队员的清白。”
　　林向军最后两句时眼神凌厉, 董母惊了一下，董玉文连忙陪罪。
　　“我们就是接受不了，对不住了。我们本是高兴着来找哥哥, 谁知道……”
　　董玉文说着声音发颤，呜呜呜的哭起来，那模样极可怜的，颤抖着的身体和瑟瑟发抖的手指，让人心里忍不住带上几分怜惜。
　　上辈子, 这个女人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让董母逼迫着娇娇贴补她的生活, 同样怀了孩子，自己给娇娇补身体送去的鸡鸭鱼肉，都被董母给了她。姜美凤冷冷盯着董玉文, 看着她在那里表演。
　　林向军脸色不太自然。
　　身为第二生产大队的生产队长，队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恐怕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来闹事儿的狠狠打回去，可是，这次来闹事的两个人……
　　“先跟我去队上。”林向军简练的道，不再多说其他。
　　董玉文抓着董母的胳膊，努力了半天，却一副扶不住的样子，她娇弱弱的看向李勇。
　　李勇额头见汗。
　　刚刚看了这一大出戏，他还哪里不知道，这对母女怎么看也不像是顾家的亲家，这明显是来碰瓷的啊。可是，看着董玉文那柔弱的眼神与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辙，他又不好拒绝。
　　“顾伯母，刚刚真是抱歉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您……”
　　李勇想刷刷存在感，把刚刚的坏印象都刷掉最好。
　　“行了，你快走吧。”顾娇不耐。“身为军人，连最基本的明辨事非的能力也没有，你说再多有什么用？”
　　李勇被说的完全没了语言，转身看了看董母和董玉文，一脸的难色。
　　“这位婶子对不住了，我这次也是回来探亲，想着过来看看我妹妹，她在柳条村下乡，天色也不早了，我真不能再耽搁了，归队的时间有限制的，那我就先走啦。”
　　变相婉拒了董家母女，李勇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顾娇。他是真的没看错，顾娇的父亲明显就是当过兵见过血的，而顾娇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兵，他入伍也几年了，居然没能抵过顾娇那随手一挡，这顾娇，进的应该是特殊部队。
　　李勇心里不断的打算着，快步往柳条村而走。
　　这边，丁玉文只好含着泪轻扶住董母，董母也不再一副走不动的架式，站稳了，董家母女两个跟着林向军走出看热闹的人群去了队上。
　　这对戏精！
　　姜美凤也没漏看到丁玉文隐约的怨恨与嫉妒扫过顾娇的目光，这小妮子，不定憋了什么坏，这一定是怨恨娇娇坏了她勾搭个军官的好事呢。
　　***
　　“嫂子，金兰，刚刚谢谢你们了。”姜美凤感激的道。
　　她生来强势，在队上厉害，别人怕是怕，人缘也是一般的很，没看看热闹的人不少，可是下场帮着说话的却少，没想到金老太太和金兰却会帮她们一家说话。
　　“看妹子你外道的，我家金兰能好好的离了婚，还多亏了你呢。”金老太太眼露感激，金兰亦是。“当初路家来闹，你还不是帮着我们出了头，如今你家有事，我们也不能眼看着。”
　　金老太太说的斩钉截铁，一边的金兰亦是猛点头。
　　“是的呢，婶子，你就别和我们外道了，你们也刚从县里回来吧，那些人可走了，你们回去好好歇着，我们就回了。”
　　金兰说着拦着金老太太，母女两个回家去，外面看热闹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凤儿。”顾德忠有些感激的看着姜美凤。“这次让你为难了。”
　　“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看她才没说的，我是看你弟弟的面子。”姜美凤狠瞪着钱小麦如同兔子狂奔的身影发着狠。
　　“这事情咱们是不好说，顾丽再不好也是姓顾的，在这队上是咱们一家子人，若是指出来她和董士文的关系，当时是能解决了，可未免显得咱们太刻薄了，太无情了。这事儿能说，可不能从咱家人的嘴里说出来。”
　　姜美凤看着顾娇轻声道。
　　“娇娇，你懂了吧？当时爹娘不是没想到顾丽和董士文的关系，可是，咱们和顾丽，那是一个顾家，别人谁都能说，就咱们不能说的。”
　　所以金老太太看清楚，才由着金兰做引子，把这事儿说出来。其实村里看热闹的人都清楚，可是姜美凤却没想到，那么多人只有金老太太肯站出来帮她。想来，是顾娇当兵，李英上班，顾德忠有津贴，顾建文有工作，一家子人除了自己才老二都有工资，看红了村里人的眼了。
　　“娘，我明白了，你放心吧。”顾娇明白姜美凤是在教自己，听了姜美凤的话就只是点头。
　　她没因为这个生气或是有什么想法，在顾娇的心里，这世上，只是爹娘对自己的感情，是最纯粹最真实最珍惜的。
　　三宝和二宝一直坐在凳子，二宝没心没肺的吃着糖，很认真的小吃货，三宝看戏看得很认真，把人物对话动作都认真的研究了个遍。
　　“二宝。”三宝把兜里最后一颗糖给了二宝。“一会儿我们去玩儿。”
　　“玩什么？”二宝歪着头对三宝把糖给他的行为很震惊。“你真的把这个给我吗？我吃了啊。”
　　“吃吧，给你。”三宝很大气。“我们玩好玩的。嘘。”
　　反正奶奶和姑姑这次一定带了好吃的东西回来，一块糖他才不在意呢，正好拿来哄二宝，一会一起去给姑姑报仇。三宝精怪的用手指抵着嘟来的嘴唇想着。
　　顾德忠一直在沉着一张脸，因为上门来的是董家母女，他一个爷们并没主动上前，可是心里怎么想的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看门口人走得都差不多了，顾德忠这才喊着姜美凤和顾娇回屋。
　　顾建武正抱着已经被吵醒的小珠珠在屋里来回晃，听到外面的声音他完全坐不住了，可是还有两个会爬的小祖宗没睡醒，他也不敢不管，只好来回走的折腾。
　　“爹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在这会急死了。”
　　顾建武是真急了，额头的汗都顺着脸往下流，他焦急的看顾娇，上下的打量生怕妹子会吃亏，在屋里隐约的听着好像是董知青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找上门来？
　　“没事，看你，一个大老爷们，遇什么事情都得沉稳一些，这样毛毛躁躁的，都是当爹的人了。”顾德忠冷冷的怼了一句。
　　顾建武憨憨的笑了笑，关心的看顾娇。
　　“娇娇你没事吧？”
　　“没事儿，二哥你放心吧，我和娘买回来不少东西呢。”
　　顾娇说着才想起来，东西还在舅舅家放着呢。
　　“行了，老二，你去你舅舅家把我们买的东西取回来，之前放你舅家了。”
　　姜美凤支使着，顾建武应着就去取了东西，二宝三宝高高兴兴的跟在顾建武的身后出了院子，看着二叔往舅爷那边走，他们互看一眼。
　　“走，咱们去看看。”
　　二宝三宝跑着去队上看，就看到队上办公室里，上门找碴的母女二人组正抱着痛苦呢。
　　“林队长啊，我们董家虽然有两个儿子，可是我是最重视最心疼这个大儿子的啊。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让我怎么能接受啊。我们让孩子下乡来支援你们，可是为了你们的建设发展啊，现在孩子就这样离了我们，你给我们一张纸再开个死亡证明难道就这样就算给我们交待了吗？”
　　董母哭的撕心裂肺的。
　　她是真的伤心了。
　　辛辛苦苦的把孩子养大了，还一点儿都没有回报呢，人就没了？生下来就算出这是个不孝子，果然，这是真不孝啊！
　　董母咬牙切齿，脸上的悲色更浓，捶胸顿足的哭嚎着。
　　“我可不是为了讹诈谁才来了这里找上门的，真是我儿子给我写信时说了那个叫顾娇的姑娘，根本就没提过那个什么顾丽。你现在和我说他和顾丽才是一对儿，那那个顾丽呢？怎么都没来让我见见？”
　　“顾丽没在这里，去省城了，再说了，两个人也就是暂时的确定了一下恋爱关系，又没有登记结婚，人家来不来见你，好像你也挑不出什么吧。”
　　林向军头都大了，不过一想顾丽再怎么也是个小姑娘，女孩子要是真沾上这种说不清的事情，以后可怎么办？再怎么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林向军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情。
　　“关于董士文的处理书已经在这里了，之前的死亡证明书也给你邮过去了，你如果没收到可以去你家里当地的邮局查一查，柳条村应该也有备份，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不过，以后请你们不要再来这里闹事，我们这里的队员都是本本分分的，请你们注意影响。”
　　董母只是捂着脸哭，董玉文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
　　“林队长，我知道我们这样找上门来给你们带来了困扰，可是我们母女也是担忧着自己的亲人，加上家里搬家又失去联系才会这样，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这样做的错误，只是，今天天色这样晚了，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明天再说呢？我想着麻烦您啦，帮我们母女找个能吃住的地方，我们会付住宿的费用和粮票饭费的，不管怎么样，我们想去看看哥哥出事的地方，而且，我们也想明天去和顾娇道个歉，有些事情，一时也解决不了不是？”
　　林向军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北方天黑的本就早，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在队上住吧，这边原本就有个守屋的，这几天生病，回家去养病了。你们去右边那个屋子吧，我一会儿帮你们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被褥，让我家里人给你们送过来，后面有个厨房，里面有粮食啥的，你们自己做一些吧。”
　　董玉文连连点头，一个劲儿的道谢，董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用手帕捂着脸，不断的呜呜哭着。
　　过来找儿子，谁料天人永隔，林向军也理解，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天色不早了，他再呆在这里就有些不妥当了。
　　董玉文看着林向军走出了队里的院子没了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扭身看董母，她连忙上前劝。
　　“妈，你别哭了，大哥都这样子了，你哭也没用，倒是大哥这件事情，咱可不能这样算了。”
　　“不能算能怎么办啊？”董母哭得不行。“你大哥是失足掉下悬崖的，咱还能怎么样？你大哥这个短命的，你说说他怎么就走了呢，我这个当妈的，一天都没孝顺过我，本想着他学习成绩一直挺好的，要是考上了大学，说不定能让他帮你二哥也一起复习一下考上，结果现在都没指望了。”
　　董玉文翻了个白眼。
　　“大哥死了也不要紧，咱们去柳条村看看，我哥这死也不能白死，他为啥会失足跌下悬崖，是不是太累了？是不是别人害的？这都说不准的，明天咱们看形势再说。”
　　董玉文转了转眼珠。
　　“而且，妈你刚才注意没有，送咱们来的那个李勇，他妹妹也在柳条村里当知青，咱们去探探他家里什么样子。”
　　董玉文说着脸颊有些红，董母也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是妈糊涂了，你大哥哪里有你重要。再说了，你大哥死了说不定是好事，你的嫁妆和对象说不得就能有着落，好，明天妈和你一起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今天带咱们去顾家的那个婆娘想来也是没安好心。”董母冷笑。“想拿咱们娘俩当枪使，我就咬下她一块肉！”


第七十七章 屋里有鬼，门外有狗
　　三宝趴在窗外看得津津有味的，只觉得这些大人都好好玩儿。
　　“三宝, 快回去, 我想吃好吃的。”
　　嘴里的糖吃没了, 二宝心满意足的拽着弟弟要回家。
　　“嗯, 咱们先回去, 晚点儿咱们再回来，给姑姑报仇。”
　　三宝一脸的古灵精怪的，二宝点了点头。
　　“咱们召人过来？”二宝眼睛一亮，太好啦，他就喜欢玩这个！
　　“嗯。就用那招。”三宝得意, 二宝立即化身小尾巴, 跟在弟弟身边抓着弟弟小手走得别提多幸福了。
　　要是有尾巴，估计二宝一定摆得正欢畅。兄弟两个快乐的牵着手回家去吃饭补充体力了。
　　唔，吃饭之前先和兄弟们打个招呼先！
　　***
　　晚上时, 顾家的饭菜丰盛的不行。
　　李英特意从镇上买回来不少好东西。
　　五花肉就不用说了，还有熟食，烧鸡，羊肝，肚片, 这些都是难得的了，另还买了些芹菜、洋葱、牛肉、茄子。
　　“娘, 我想着妹子走前给她包些饺子，再蒸些包子带着车上吃，娇娇最喜欢吃茄子馅和牛肉洋葱馅的包子, 咱多给她包点，到部队也能给她战友吃点。”
　　李英打算的好好的，今天特意多带了不少肉票，今天可是买了不少东西。
　　“你这买的也太多了，这熟食咱们也吃不了这么多，分成两份，一份咱自己吃，一份明天你回娘家给你爹娘送去尝尝鲜，这熟食平常不好买到，你这是去国营饭店买的？”
　　“是在饭店买的，娘，这也没多少，可着咱家吃，我爹娘那边哪天我碰到了再买就成了。”李英接口。
　　“别和我客气了，就这么定了，烧鸡不吃了，给你爹娘留着，这卤肉分成两份，猪蹄咱家人口多，切四个，留下两个，那羊肝也切一半，给你侄子吃，这个补眼睛，小安不是学习很刻苦吗？还有肚片，都留一半，明天你一早就把这个送回去再上班，反正你骑自行车，早走个半小时时间就够了。”
　　姜美凤一边说一边指挥着李英切熟食，这边她也动作极快的把菜都摘了，再把鸡蛋配料都拿出来。
　　李英先切熟食，弄好了刷了菜板开始切青菜，最后又切了五花肉。
　　婆媳两个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那边，顾建文也下了班，顺路去了镇上把大宝带了回来，今天周六了，明天周日，学校放假。
　　已经三年级的大宝高高兴兴的回家来了，然而，本应该在家里迎接哥哥的弟弟们都不在。
　　大宝已经十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不过脸颊还是圆圆的，就是皮肤不像小时候那样白白的，反倒因为在学校没人管天天疯跑疯玩闹得皮肤黑了不少。
　　“奶奶，二婶，我回家啦。”大宝流着口水看着一桌子好吃的。“二宝他们呢？”
　　“他们出去玩了，一会儿就回来。”姜美凤看着一周没见的大孙子很高兴，拿了块切下来的卤肉塞到大宝的嘴里。
　　“婶子，姜婶子，你在厨房？”林志军喊了一声，拎着一麻袋走进了厨房里。
　　“军子你来啦。”姜美凤高兴的看着林志军。“晚上留下来吃饭，家里正好有几个好菜呢。”
　　“婶子，不啦，我同事来我家了。”林志军后悔，早知道就改天让那两个小子来了，结果错过好事儿了。“这不，我同事下午时和我一起进山，打了几只野兔和野鸡，给你们送两只过来。”
　　姜美凤愣了愣，连忙要推辞，可是谁知林志军却丢下麻袋跑了，姜美凤看着林志军的背影，再看看麻袋，打开一看，里面两只野兔两只野鸡。
　　唉，多好的女婿人选啊，可惜她家娇娇不喜欢啊。
　　李英手脚很快，厨房里的事情都不用姜美凤太费心，没一会儿就炒好了菜，只剩下红烧肉收一收汤汁也就成了。
　　“奶奶，我们回来啦。”二宝三宝好像两只小奶狗，欢乐的飞奔回来，看到大宝时眼睛一亮。
　　“哥哥，你回来啦。”
　　大宝很高兴，和两个弟弟抱在一起。
　　当然，看到了顾娇，大宝的高兴更加的体现了出来。
　　“姑姑，”大宝乐得不行。“你回来啦？姑姑，我好想你啊。”
　　“对啊，姑姑，我们都好想你。”三宝强调的说。
　　“这样啊。可是怎么办啊，姑姑这次去县上没给你们买好东西啊。”顾娇故意道。
　　大宝呆了呆，三宝却很灵活的上前抱着顾娇的大腿直蹭。
　　“没事的，我们想的是姑姑，姑姑最好啦。”
　　这乖巧懂事的语气哦！顾娇失笑。
　　把兜里放着的小块巧克力一人发了一块，在三宝的欢呼声中，晚饭终于可以吃了。
　　三个宝把巧克力放到兜里，一齐坐好了吃饭。天晚了，三个宝都懂事的不再吃甜的，而是打算明天再把巧克力消化掉。
　　吃好了饭，一家人转到顾德忠的屋里，因为顾娇要把今天去县里买回来的东西分一分。
　　漂亮的小鞋子，粉嫩嫩的宝宝装，这些都是小珠珠的，而精巧的两个小书包，三个文具盒，还有一支钢笔，是三个宝的。
　　“大宝马上就快用钢笔了，先准备上。”
　　“奶，二宝三宝是不是要上学了”大宝看到二宝三宝的小书包，激动的不行。
　　“是啊，周一的时候，你爹会送你们一起去学校。”姜美凤的回答让大宝高兴的直蹦。
　　“奶，我们出去玩啦。”
　　二宝三宝想的却不是这个，他们互看一眼，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拿，拽着大宝就往外跑。
　　“臭小子，早点回来。”
　　顾建文对着三个淘小子的背影喊了一嗓子，也就当尽了自己的义务了。
　　“大宝怎么这么高兴？”顾娇却是很不解。
　　“当然有原因了。”姜美凤不由得好笑。“之前不和你说了吗？大宝上学之后啊，语文还行，字都大多在家里学过，可是数学就不行了，大宝脑子转不过来。”
　　“啊。”顾娇明白了，“
　　自从要上学后，姜美凤就为这三小只操心着。队上其实也有小学，不过教学质量，也就那样子，是由嫁到队上的知青担任老师，姜美凤就不太信得过，后来决定送大宝去了镇上的小学。
　　结果，因为学校在镇上，来回都是由着李英或是顾建文带着大宝上下学，谁知，又有新的问题，那就是，大宝语文还成，可是数学完全不开窍，结果大宝的数学都是三宝帮着在写。
　　“结果啊，学校两次的期末考试，大宝那数学的成绩哟，都是个位数的。“姜美凤笑得不行。”你大哥就被老师叫到了学校，老师就问他这孩子怎么作业全对一考试就满江红，是不是家长帮着写作业？还把你大哥好好一通的教育，又列出家长对孩子的溺爱种种不好，让你大哥快些改了这种对孩子不正常的宠溺。”
　　姜美凤都同情大儿子当时的茫然。
　　顾建文懵逼着回了家，越想越不对，结果抓着大宝打了顿屁股，大宝就没骨气的把三宝供了出来。
　　“你大哥后来把这个事情和我还有你爹一说，我们商量了一通，这才下定了决心，为了大宝，虽然他才小学二年级，可还是送他去了学校登记了一下，让他成了住校生。”
　　这样一周回来一次，坚决杜绝顾大宝作业作弊的可能性。
　　于是，每次考试都是顾大宝同学屁股的试炼时间，也难怪这倒霉孩子着急让两个弟弟上学呢，估计是想着故计重施。
　　不过大宝现在都上三年级了，三宝应该不会他的题了，作业估计也是做不了了，姜美凤怜悯的想着刚刚还在傻乐的大孙子。
　　哦，对大宝来说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顾娇笑得肚子疼，揉着肚子停不下来。
　　“三宝怎么这么聪明啊。”
　　“谁知道呢，我们也在想呢，也不知道这小子脑子是什么做的，什么事情都明白，精明的不得了。这孩子啊，得好好教，我可就怕他太聪明了，学坏。”
　　姜美凤感叹着说。
　　而另一边，聪明的怕学坏的顾三宝小朋友正在指挥着小伙伴们干坏事呢。
　　“三宝，我看了，她们正在盛饭呢。”
　　个头最小的狗子跑过来三宝这边，周围一共五六个小团子，还有大宝及另一个比大宝小一些的九岁的小槐，八个孩子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使坏。
　　“过来。我告诉你们。”
　　三宝两只小手团在肚子前，蹲在队办公室院子外面，几个孩子凑蹲在一起，听着三宝的指挥。
　　而队部后方的厨房里，董玉文正和董母说话。
　　“明天，咱们先去柳条村，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能让他们承认哥的死有蹊跷，妈，咱们先不露出来自己想法，和那些知青多聊几句，等弄明白了谁和哥不和，咱们再这样说。”
　　董玉文凑在董母的耳边说，说了几句话，董母一边喝粥一边点头，闹了一天了，她是真的饿了。来的火车上，哪里有什么吃的，就带了两个干饼子，她现在真是饿得不行。
　　母女两个正一边商量一边喝着粥，突然，董玉文停下了话头。
　　“妈，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董母有些愣，看董玉文一脸认真的模样，她也侧耳去听。
　　“呯、呯、呯……”
　　一声声像是人走路或是什么东西掉到地面产生的震动声让母女两个有些不解的互看了一眼。
　　“谁啊？”董玉文走到厨房门前问，却突然就没了声音。
　　董玉文干脆打开了厨房门，门外空空的，昏暗暗的天色里，周围影绰绰的树被风吹得婆娑轻动，董玉文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妈，外面没人。”
　　“不定是什么声儿呢，没事，快吃，吃了咱们睡一下。”
　　董母不在意的道，董玉文回去战战兢兢的喝粥，心里莫名的就开始有些发毛。
　　从出生就在城里，农村的环境黑幽幽的，伴着树叶与风声的摩擦，硬是让董玉文开始疑神疑鬼。
　　董母看着胆子这么小的女儿，直摇头。
　　真是，怕什么啊。
　　母女两个快速的喝完了粥，两人就去了西面的屋子，那里面已经铺好了队长媳妇送来的被褥。然而，当她们进来时，她们呆住了。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印上了一串的湿脚印，那脚印很大，看着更不像是人的，反倒像是什么动物的。董玉文整个人都有些抖。
　　“妈，这、这是什么东西的脚印啊？不会是熊的脚印？”
　　“不能不能。”董母心里也有些没底，早年就听说过，农村里挨着山的经常会有野兽进村，熊啊狼啊野猪啊，这种事可是层出不穷的。
　　“咱们把门插上，睡。”董母想了想，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她们又谁都不认识，就算想去村里找人，又去找谁呢？
　　董玉文原本还想去茅房的，现在也不敢去了，跑过去把门插上，不放心又把屋子里的桌子推过去，抵在了门上。
　　结果，母女两上了炕之后，外面的声音就没断过。
　　啪啪啪的脚步声，突然传来的狗叫声或是戛然而止的猫叫声，让母女两个简直是毛骨耸然，到最后，窗外的风声树叶声都被她们听成了有人在窗外的呼吸声。
　　好可怕啊！
　　***
　　队部办公室的院外，三宝背着小手指挥。
　　“二蛋，去，把你家的大白带过去，让它叫一声。”
　　二蛋抱着家里的大白猫，走到院外抚着猫的后背，舒服的感觉让猫立即发出了喵喵的声音，然而，三宝的手一挥，二蛋立即在猫猫的身上揪了一下，大白尖叫一声，跳到了院墙上瞪着二蛋。
　　“快，把这个给它。”三宝从兜里拿出一块小小的卤肉，二蛋连忙给了大白。大白骄傲的扫了一眼扭过头。
　　一块就想收买我？哼。
　　三宝叹了口气，又拿出了一小块递过去，大白看了看摆到面前的两块卤肉，舌头一卷，用头蹭了蹭二蛋，跳到他怀里。
　　好，我们还是好盆友……
　　“嗯，不错，小槐，你家的狗呢，快来。”
　　……
　　一直玩到月上中天，三宝小盆友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大手一挥，让意犹未尽的小伙伴们散场。
　　“真好玩，她们一直鬼叫鬼叫的。”
　　回去的路上，二宝兴奋的不要不要的。
　　“她们明天要还在咱们这住，我们再来找她们玩儿。”
　　“放心，明天她们准走！”
　　三宝腆着小肚子高兴的昂着头。
　　“她们想找事，就去别的地方，坚决不让她来在咱们村里闹事，必须赶走她们，顺便给姑姑报仇，一举两得，多好。”
　　“是啊是啊。”
　　二宝很高兴。
　　“她们怎么欺负姑姑了？”大宝皱眉问。
　　“我知道我知道。”二宝立即开始和大宝说白天的事儿，偶尔三宝补充，兄弟三个边走边说着话，身影被天空中升到半空的弯月映得模糊不清。
　　“她们明天不走，咱们再去收拾！”
　　知道了这母女怎么回事的大宝很是气愤，十岁的半大小子，大宝虽然学习不行，可别的事情已经半懂不懂的知道了。
　　这对母女这是算计姑姑算计他们顾家呢，必须让她们得不到好儿！


第七十八章 
　　志得意满三人组回到家就在院子里看到了自家奶奶叉着腰瞪着他们。
　　“奶奶。”三宝哒哒哒的跑过去抱着姜美凤的大腿。“你在等我们吗？早知道我们就早点回来啦！”
　　“你说呢？”姜美凤伸出手指戳着三宝的额头。“好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知道吗？你个小崽子，居然都会装神弄鬼了。”
　　大宝早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家里人了, 多少次了，他们三个一皮, 奶奶就会发现，只是奶奶有时候说有时候不说而已。
　　“奶奶我们帮姑姑报仇。”三宝鬼灵精的捂着嘴笑。“奶奶，她们走了姑姑就没事啦。”
　　“臭小子，你们三个, 快去厨房那边洗脸洗手洗脚，然后去睡觉。”
　　姜美凤又在大宝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当哥哥的，领头带弟弟皮, 快去, 好好看着弟弟们。”
　　大宝爽快的应了一声，捂着屁股带着两个弟弟去洗脸了。
　　姜美凤回了屋, 屋里两个小包子已经睡了，顾德忠拉着一张脸, 正瞪着孙子孙女儿。
　　“你说说这生儿生女的有什么好？小的时候操心, 大了给他们的儿女操心。”
　　“也不知道老三到底去哪儿了，听说是在街道开了介绍信去南边了。”姜美凤感叹了一声, 把两个小包子放到炕的一侧，两个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没在身边特别好带, 晚上很少哭闹。
　　“去了也好，现在的政策已经变了，南边的发展会比我们要好很多。”顾德忠深思着。“家里现在啊, 虽然老二家媳妇去上了班，可是我想着，这种地恐怕也不是长久的事儿，我在想着要不要发展些别的。”
　　“你是说，投机倒把？”姜美凤心抖了抖，做小生意倒也不是不行，相反，当年这的确富了一部分人，可是就老二那个脑子，她真就不太放心。“
　　“也不是，你说，要是从咱这里买些东西卖到南边，再从南边买东西回来卖呢？”
　　“当倒爷？”姜美凤想起了前世知道的名词，又想到惊心动魄的事情。
　　“不行，这个不行，太不安全了，一旦被抓到弄不好被严判的，就老二，做倒爷还不如在家里这边找个小生意让他偷偷的做呢。要不咱们攒些钱，等政策变了就给老二开个小店，卖卖吃的什么的，或者文具。”
　　“文具？”顾德忠一愣。
　　“啊？哈哈哈。”姜美凤僵着脸笑，她心里想着以后不行守在学校附近给老二开个文具小店，虽然赚不到大钱，可是一家子吃喝不愁，还能小有余钱，对老二来说也不失一条发家致富的路了。
　　“对啊，就是小孩子用的笔啊纸啊本啊什么的。”
　　姜美凤笑着道。
　　“那能赚多少。”
　　一支笔才几个钱？顾德忠心里不解。
　　能赚的太多了。姜美凤想想以后琳琅满目的各式小孩子用的文具，哪一个都很贵，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还太早。
　　老两口躺倒睡下。
　　寂静的院落里，月色倾泄而下，顾建文翻了个身，透过窗子看着夜空，再转头看看三个儿子，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段日子厂子里的领导找过他谈话，关于想要调他去另外一个省的分厂去，他一直很犹豫。去了那边自然是对他的发展有好处的，首先就能提为组长，由他领着一队人过去，可是，家里这边怎么办？
　　三个儿子已经没了母亲，要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在身边呢？
　　从前的他也许会不眨眼的就选了离开，孩子让爹娘帮着带也就好了。可是，现在，他一想到三个孩子就这样眼睛也不眨的丢给了爹娘，他就会想到老三。
　　爹娘虽然不说，可也是对老三彻底的失望了。一声不吭没有交待的离开，丢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现在，如果他也离开，爹娘两个人看五个孩子？
　　这简直就是要把这老两口累垮。
　　顾建文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谁知道，就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连忙闭上眼睛。
　　“怎么不睡？爹吵到你了？”
　　顾建文看着大宝紧紧闭上的眼睛失笑。
　　“爹，你不高兴？”大宝见骗不过去，只好睁开眼睛问。“我看你不怎么高兴。”
　　虽然娘离开后爹就没开心过，可也不像今天这样，总觉得不知道爹他在想什么似的。
　　“没有，怎么会。”顾建文揉了揉儿子毛乎乎的脑袋。“快睡吧，太晚了。”
　　“哦。”大宝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小孩子，总是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大宝就睡熟了。
　　顾建文盯着大宝看了会儿，又看了看一边睡着的二宝三宝，把孩子们蹬掉的薄被拽过来盖上他们的小肚子，这才躺下闭上眼睛。
　　要不，去找李华看看？孩子怎么说也有她的一半，若是自己真的调走了，那三个孩子都留下爹娘负担太大了。大宝已经大了，不行让大宝和自己一起走，二宝三宝去和李华住段日子？
　　顾建文心里纠结着，睡眠很不好，第二天还好是周日，一直等睁开眼，顾建文才发现已经是快中午了。
　　顾建文起了床，院子里已经过了喧闹的时间了。
　　李英原本周日休息的，不过因为供销社的同事家中有事，所以她去帮着顶班了，小珠珠和两个小包子都在姜美凤的屋里玩，姜美凤正看着。
　　“娘，我出去一趟。”
　　顾建文走进屋里说了一声，姜美凤正陪着小珠珠逗小宝宝，看顾建文一脸的憔悴一怔。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有点事。”
　　顾建文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厨房里有给你留的饭，吃完了再出去吧。”
　　“不了。我吃不下。”
　　顾建文的声音更轻，他说完了扭身就出了屋。姜美凤看着他的身影眉头皱得死紧。
　　之前顾建文的颓废也有，可也没现在这样的丧气，这是怎么了？
　　顾建文去院子里推了自行车就往第一生产大队去了，一溜烟的出了队上。大宝他们正在队上的办公室外观看敌情，听到车声扭过头结果只看到了顾建文飞骑而去的背影。
　　“爹这是去哪里啊，他不是今天休息吗？”
　　二宝纳闷。
　　每周哥哥休息的时候就是爹休息的时候啊，爹居然没在家休息出去了，真奇怪。三宝也纳闷，不过很快就把就纳闷丢到一边，他踩在小凳子上继续往窗户里张望。
　　林向军皱着眉，看着董玉文与董母直犯愁。
　　“你们要是去柳条村我只能给你们指个方向，这队员们现在都在坝上忙活呢，刚秋收完正在晒粮食，哪里挪得出人手送你们呢。”
　　其实哪里那么忙，只不过林向军总觉得这对母女心术似乎有些不正，他不想揽事上身，到时去了柳条村再惹出别的事情来。
　　反正柳条村也并不远，他觉得这对母女自己也不是不能去，一条直路，一直走就到了，迷路都不可能。
　　董母不太想走，昨晚她们母女一晚都没睡好，一直吓得不行，天都亮了才算敢眯上眼，这头晕眼花的，她再半路晕倒怎么办？可不走，总不能再在这里睡上一晚，晚上说不定更可怕。
　　董家母女越想越怕，接着缠着林向军，求他派人送她们。
　　林向军被缠的没了办法，只好答应了。
　　不过，今天大坝上有活儿倒是真的，村里人大多的劳动力都去了那边，林向军找了找，就看到林志军正在家里劈柴呢。
　　“大军，你没事吧？”
　　“怎么了？”劈了一身汗的林志军站起来，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问。
　　“昨天，对了，你不知道是吧，那时候你还没下班呢，我和你说啊。”林向军把董家母女的事情和林志军说起来，林志军越听越皱眉。这对母女找顾娇的碴？他听着怎么这么讨厌她们呢？林向军还想让他送这对母女去柳条村？
　　呵，他怎么这么不想送啊。打一顿送去行不？
　　心里不耐，可是林向军难得有事情求他帮忙，林志军也不好推辞。只好点头答应了。等跟着林向军走到了队部，林志军更烦了。
　　董母也就算了，看了两眼就低头了，那董玉文的眼睛，就好像在估价似的，上下的打量着他，从衣着到长相，从个头，到身材。
　　“这位是林队员，我拜托了他帮着送你们一趟，不过他只负责送你们过去，你们到了那里他就要回队上了，因为还有活儿呢。”
　　能送就很感激了！
　　董母很是鸡冻，热情的上前就拉着林志军的手道谢。虽然是个中年女人，林志军还是不适的后退一步，晃了两下抢回自己的手，林志军僵着脸。
　　“不用谢，那现在就走吧。”
　　快去快回，他还想要找机会今天和他的娇娇偶遇一下呢。
　　董玉文多少有些眼色，看看这个穿着不错的男人居然有些不豫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这样难，她也没办法，不过，这个男人抛开条件，倒是比昨天那个李勇长得还精神啊。
　　拿着小包袱，扶着董母，董玉文又和林向军道了谢，这才跟在林志军的身后走了。


第七十九章 又要开战了
　　顾娇天没亮就起来了，部队里的习惯让她围着队上和顾德忠一起跑了好几圈儿。
　　吃了早饭, 姜美凤硬是让她回屋再睡会, 毕竟, 这样悠闲的日子回了部队可就没有了。
　　顾娇好好睡了一觉, 一睁眼, 天色已经近中午了。
　　姜美凤发好了一大盆的面, 正在剁肉馅，弄青菜，为晚上包包子备材料。
　　“娇娇，你起来啦？”姜美凤看着老闺女就想笑。“快洗洗手，一会儿娘先给你包一锅包子尝尝味。”
　　“娘, 我大哥呢？”
　　看院子里的自行车没了, 顾娇挺纳闷的，今天周日，顾建文居然没在家。
　　“谁知道去了哪里，出去了，饭也没吃。”姜美凤皱了皱眉头。
　　“我昨晚看我大哥神色就不太对。”顾娇观察能力很强。“他应该有了什么心事, 大嫂那样子了, 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娘, 你可要让爹看着大哥一些，别做什么傻傻的事。”
　　其实娘和哥哥们的关系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顾娇早就看出端倪，不过, 家里的事情，她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这才一直没吭声。然而，这两年，顾娇虽然少回家，却看出爹娘和大哥之间的感情出了挺大的问题。
　　从前娘多重视大哥啊，再看现在，大哥快成小白菜儿了。
　　“他啊，谁知道他现在心里想什么呢。”姜美凤叹了口气。
　　失望是失望，在姜美凤心底里也觉得老大根本指望不上了。可是看他过得不好，这当娘的心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再气恨他不争气，那是自己儿子啊。
　　已经不指望他孝顺了，可是看他过得不怎么样，这心里也就更气了。你说你不孝顺，都对爹娘没感情了你都过不好，你说你这儿子得多不争气？
　　顾娇看着姜美凤眉宇间陡然升起的戾气，往后退了两步。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着帮着大哥说两名话试试，可没有挑拨拱火的意思，大哥，你要是被娘收拾可不能怨我啊！
　　心底默默的愧疚了一下下，顾娇就泰然自若的继续和姜美凤换了个话题。
　　“娘，现在镇上是不是也已经有育幼园了？不行这两个小的还有小珠珠，大一大送去吧，你和我爹年纪大了，看这么多的孩子，哪里吃的消啊。”
　　尤其是双胞胎，那可真是，这个哭那个也哭的。虽然这两个已经比一般人家的孩子乖巧了，可是小孩子啊，尤其一哭就是两个，哄起来也够呛。
　　姜美凤和顾德忠也不年轻了。
　　“再怎么也要都满三岁才送，而且那地方我也知道，看孩子不经心的，珠珠早产，身体不好，我怕他们看孩子不经心，磕磕碰碰不说了，睡觉时没人盖被子，再冻着感冒。咱这边一年四季的，也就夏天时好一些，其他时候还是太冷了。”
　　顾娇想了想小珠珠有些单薄的小身板，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珠珠身体是有些弱。娘，不行让爹带着珠珠跑跑动动，你看我去了部队，身体可是比从前好多了。”
　　“是啊，不止身体好，饭量还见涨。”姜美凤感叹。
　　“娘你说什么呢。”顾娇脸颊爆红。
　　母女两个正聊的开心呢，却听到院门处呼呼跑来一人，扒着门框喊了一嗓子。
　　“姜婶子，姜婶子啊！”
　　这声有几分凄厉，让姜美凤和顾娇吓了一跳，母女俩个互看一眼，连忙从厨房里出来。
　　“怎么了？”姜美凤迟疑的看过去，见是住在后面的蔡花。“他蔡花嫂子，你怎么跑得这么喘啊？”
　　“姜、呼、姜婶子，呼……我和你说啊，我今天回我娘家，正看到你家我建文兄弟了，他去了李华她家，和李华她男人打起来了，可惨呢，李华她男人兄弟五个打他一个，我怕出事跑来给你送信啊！”
　　开始还喘了几声，后面的话倒是顺过气来越说越快，蔡花一脸的焦急。
　　“什么？”姜美凤脑子哄的一声。五个打一个？就老大那小身板？老大老三可是和老二不一样，那都是弱鸡啊！
　　顾娇的脸色立即变了，她双眼四顾，快步往外走。
　　“娘，我去队部借车，你等我吧，我把大哥带回来。”
　　“啊？”姜美凤呆了呆，接着大惊失色。“娇娇不行，你回来，那边五个人呢，娇娇！”
　　然而，顾娇已经快步走远了，完全没理会姜美凤的大喊直奔队上去了。
　　姜美凤呆了呆，连忙扭头去了屋里，双胞胎还在睡，小珠珠也躺在一边，二宝和三宝守在炕边，正在头一点一点的打盹，另一边，大宝正认真的写作业顺便看着弟弟妹妹。
　　“大宝啊，奶奶出去一趟，家里没人，你看着家看着弟弟妹妹，奶奶一会儿让你舅奶奶过来帮着看孩子给你们做饭啊。”
　　“奶，咋啦，出啥事了？”
　　大宝一眼就看出姜美凤脸上的焦急，站起来小脸很是严肃。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别管了，好好看着弟妹啊，你是哥哥，知道不？”
　　姜美凤说着伸手拿过一件干净一些的衣服套上，看大宝应了这才出屋，直奔着坝上去了。
　　老二顾建武正在坝上干活呢，年年这时候都要修补大坝，一面又在晾晒着粮食，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姜美凤远远的就看到顾建武挥汗如雨的把土往筐里装，连忙喊了一嗓子。
　　“顾建武，顾建武。”
　　顾建武听到声音转头看，见是姜美凤对着他招手，连忙和一边扶着筐的二胜说了一句，把手里的锹给了在边一边的柱子，他快步下了大坝。
　　“娘，咋了？你咋出这么多汗啊，你不舒服了？”
　　顾建武一看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的姜美凤立时惊了。
　　“不是，你快去你舅家里，借了自行车，再让你舅母去咱家里给孩子们做个饭，帮我看着点孩子，咱们两个去第一生产大队。快走，我去村口等你，你去借车吧。”
　　“娘，队部里就有自行车啊。”顾建武不太明白，一般都是去队部借车的，不过嘴上疑问着，顾建武的脚已经开始往舅家走了。
　　“那车娇娇借了，你快去，我一会儿路上和你说。”
　　顾建武连声答应着快步跑走了，他看得出来姜美凤这是真急了，想来是家里发生了大事了。难道是爹大清早去看老战友出了什么事情吗？
　　顾建武急出一脑门汗，跑得更快了。
　　只一会儿，姜美凤匆匆走到村口，顾建武骑着自行车也到了，姜美凤直接跳上了车后座。
　　“走，去第一生产大队。”
　　“啊？不去找爹？”
　　“找你爹干啥啊，来不及了。”姜美凤气恨不已。
　　“老二你快点骑，老大被打了，你妹妹自己骑着自行车过去了，我可不放心啊，听说五个大老爷们打老大一个呢。你快着些，别到时候老大打坏了，你妹妹再吃了亏。”
　　“什么？”顾建武一听那还了得，双脚骑得飞快，一阵风一般的直奔着第一生产大队去了。
　　而第一生产大队，在阔别了两年后，又迎来了鸡飞狗跳的大戏。
　　大清早的，李华就觉得晦气。
　　往常，李华清晨起来，家里的水都会由小叔子挑满的，谁知，今天一起来，缸是空的。
　　“真是，家里这么多大老爷们，偏让我来挑水，一个个的，懒死得了。”李华嘴里咕哝着，心里怨恨冲天。
　　从回了娘家，她就一直受气，做出那事，婆家估计也没打算让她回去，李老二两口子和两个儿子儿媳一合计，这闺女回娘家来吃闲饭算怎么回事？
　　于是就开始在这附近寻摸着要给李华再找一家人嫁了。
　　找来找去，李老二就找到了老窦家。
　　窦家在这第一生产大队也算有名，家里一水儿的光棍儿。窦家老太太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在农村，那儿子多多好啊，壮劳力多，那就代表工分多，那家里怕不是过得富的流油。
　　偏老窦家不一样的。
　　窦家五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懒。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原本，李老二是看不上这人家的。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让窦家老大知道了李老二家要给闺女找个二嫁的爷们，干脆自个找上门来了。
　　人家说的好。
　　“娶了李华，兴许没啥像样的彩礼，可是同样的，也不用你们李家出嫁妆，你们李家以后没了吃闲饭的二婚头的闺女，我们窦家有了个会做饭洗衣伺侯爷们传宗接代的老娘们，多好？再说了，窦家兄弟多，别的不敢说，有人打上门来，五个一齐上，谁敢来找事儿？”
　　被顾德忠打出阴影的李老二父子听到最后那个强大的理由后直接就打包把李华送去窦家了，摆酒都没摆，李华就成了窦家老大的媳妇了。
　　结果，李华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火炕里了。
　　这窦家五兄弟真的是不一般的懒啊。
　　五兄弟，每个人天天的工分是四个到六个。
　　这简直就是丢人啊，有的老娘们努努力还有八个呢，五个大老爷们，天天挣的工分肚子都添不饱，这还不算，李华天天一日三餐的给这五兄弟做饭，累成狗还被挑刺说她做的粥稀，馒头粗粮放太多，菜没油水。
　　也不想想自己天天赚了多少粮食回来，还挑她？
　　想到这里李华对着树上对着自己叫的乌鸦狠狠啐了一口。
　　“李、李华？”大清早匆匆赶来的顾建文看着李华做出的这种吐口水的动作，眼睛都瞪大了。
　　任他再如何想像，也想像不出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农村娘们就是那个在家里曾打扮得干净俐落五官清秀的前妻。
　　差得未免太多了啊！


第八十章 一打五没毛病
　　“建文, 你来啦！”
　　李华看到顾建文时, 眼睛冒出的绿光硬是把顾建文吓得倒退好几步。
　　“建文, 你是不是来接我回家的！”李华双目灼灼。
　　任顾建文幻想过各种他来时李华的种种反应, 唯独没想到的就是这种，如盯上骨头的饿狗一般的眼神, 让顾建文心头说不上的发毛。
　　“不是, 你不是嫁给别人了吗？我来接你是不是不太合适？”顾建文讽刺一笑。
　　“……”李华看到顾建文冰冷的眼睛，这才清醒过来。是了，她嫁人了, 以顾建文的傲气, 怎么会再要她？李华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你来干什么？”
　　顾建文的眼睛在四处扫看了一圈。
　　“没什么了。”
　　原本的打算，在看到李家这家里的一切后也都改变了主意。顾建文是有点犯难, 可是看周围的环境就知道，李华这里未免太惨了。
　　这院子的脏乱简直就颠覆了顾建文对于农村大院的认知。
　　“哟。”窦老二自屋里出来了, 他早就在屋里看了半天了。“这谁啊, 这不是我大嫂以前的男人吗？大嫂啊, 我可和你说，虽然我大哥可能有点没用，可你给他戴绿帽子，你是不是找死呢。”
　　“你胡说什么啊二兴。”李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别看窦老大在外面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其实在家里很大男人的，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给她几巴掌的, 她很怕他。
　　“是我胡说吗？”窦老二冷笑，扯着嗓子就喊道。“老大，你还不出来啊，再不出来你的媳妇要和野男人跑了。”
　　话音未落，几个屋子都开了门，窦家兄弟都跑了出来。
　　“你个臭娘们，干啥呢？”
　　窦老大快步跑过来，对着李华就是一巴掌。
　　李华被打得一抖，吓得往后缩完全不敢吭声。
　　“你怎么打女人。”
　　顾建文很不习惯，农村里打老婆的不少，然而，顾家却从没人这样，之前打过李华时，顾建文也是气得急了动得手，如今看曾经的老婆被别的男人打，是个男人都会不舒服，顾建文也不例外。
　　“我打我媳妇，你算个XX。”
　　窦老大眼露凶光的骂了一句，上来就给了顾建文一拳。
　　顾建文完全没防备，竟然被比他瘦比他矮的窦老大打了一拳。顾建文立即红了眼，上前还了一拳，两个人打在一起。
　　“看着干啥啊，快帮老大揍他，大清早的，跑咱家门口撒野。”
　　窦老二怪叫一声，窦家五兄弟立即齐上阵，五个把顾建文按到地上开打。
　　顾建文蒙了，不过，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五个是真的，但是他绝对不给老顾家丢人！
　　红着眼睛，顾建文只抓着窦老大打，对着对方的脸这顿揍，也不管砸到自己身上的拳头踹到自己身上的脚，就是狠狠的疯狂的打着窦老大。
　　等顾建文被打得倒在地上动不了时，窦老大也是口鼻流血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窦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队员们连工都不上了，就围在窦家外面看热闹。
　　“哎呦，这是谁啊被打成这样子了？想不开啊来窦家找事，窦家几兄弟啊干活儿不咋地，可是打架都是不要脸的一起上，还专出阴招，哎，那人有没有被打坏那个？”
　　“好像没还有呢，好像是那人压在窦老大身上打，那几个孙子还没机会下阴招呢。”
　　第一生产大队的爷们都对窦家几兄弟挺厌烦的。
　　人贱又渣，一屋子光棍，天天对着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流口水，心花花就算了嘴上还花，有时候还会欺负人家有些家里男人少的，占人家便宜，一旦有人找上门来就一家五个汉子齐上阵，专攻下三路，损得没边儿了。
　　队上因为这个受了重伤的人家可有两三家呢，只是这两三家都是人单势孤的，不敢找去队上，这才任着窦家猖狂。
　　顾建文躺倒在地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迷糊了，脸上身上哪里都疼，眼睛已经被打得完全睁不开了。
　　另一边，窦老大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脸上全是血，李华扑到窦老大身上哭叫半天，窦老大张开嘴，吐出了好几颗牙。
　　顾建文只打他的脸，打得手都烂了，可想而知被打的窦老大脸会是什么样，满口牙都活动了，门牙后牙掉了五六颗。
　　窦老大只觉得整张脸都在发麻冒火，嗓子都封喉了一样，完全说不出一个字了。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窦老二最阴，看着窦老大被打成这副鬼样子，脸都青了，他阴狠的目光瞪躺在一边的顾建文。
　　“他娘的。兄弟们，抄家伙，把这个打上门来的狗东西打残了！敢勾搭我嫂子，让你死！”
　　窦老三懂了窦老二的意思，二话不说，四个男人一人拿了个农具就冲过来了。
　　坐实了罪名，再把这个上门的狗东西打残，任谁也不敢说他们窦家的事儿，就算是说出去也是这狗东西没理，敢上门来勾搭他大嫂。
　　“住手！”
　　李老大大喝了一声，走了出来。
　　大清早的，李老大今天很早就去了地里干活，结果，地里硬是好久都没有几个人来干活，他还纳闷呢，结果就听到后到地里的人说李老二的女婿顾老大在窦家被窦家五兄弟快打死了。
　　李老大听得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窦家几兄弟在这第一生产大队也算得上是队霸了，这顾建文斯斯文文的，岂不是要吃大亏？
　　匆匆从地里跑过来，李老大正看到窦家四兄弟要对着顾建文下毒手，他吓得大惊失色，连忙阻止。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伤人可是犯法的事儿。”李老大一边说一边去看顾建文的伤。
　　“老头子，给我滚一边去。”窦老二打红了眼，伸脚就对着李老大踹过去。
　　众人不由得惊呼一声。
　　窦老二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不管是谁，都挡不了他给大哥报仇，敢挡的，他就收拾死他！
　　接着，窦老二就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踹到了铁上似的，他忍不住发出了声痛呼。
　　缩着脚差点倒下，窦老二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踢到了铁上。
　　一个锄头正挡在李老大的前面，刚刚他就是踹到了锄头。
　　“你是谁？”窦老二恶狠狠的瞪过去，却惊讶的发现，那是个穿着一身白衬衫，军绿裤，大概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
　　大大的眼睛，上翘的睫毛，皮肤白里透着红，唇瓣粉嫩嫩的，一头黑发剪到耳际半扎在一起，看着就透着几分水灵。
　　这是谁家的美姑娘？窦老二口水快滴下来了。
　　“顾娇！”李华惊呼一声。
　　“亲家大伯，我哥没事吧？”顾娇低下头问李老大。
　　“晕了，看着倒是皮肉伤。”李老大也不敢确定。
　　“这是你哥？”窦老二眼睛上下的打量着顾娇，看着顾娇纤细的柳腰如饿狼似的。“正好，你哥跑来勾引我嫂子，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和你说道？你配吗？”顾娇轻蔑一笑，把锄头丢到一边就打上去了。
　　她没敢拿着武器，怕把人打死，现在赤手空拳，也就敢下手了。
　　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员们有幸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一打五了。
　　嗯，是的，没错，在顾娇把窦家还站着拿着武器的四个大老爷们打得鬼哭狼嚎后来倒下起不来后，她又一脚把躺着装死的窦老大一脚踹飞，撂到了他的弟弟们身上。
　　已经瘫软起不来的四兄弟被压得纷纷哀嚎，可是没人同情。
　　事实上，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员们都惊呆了。
　　看热闹时，他们心里很是同情顾建文的。谁不知道老李家这个女婿可是在镇上厂子里上班的正式工啊，结果被这样收拾，想想之前顾德忠来发威时的那情景。
　　可以说，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心里早就演示了一下顾建文被打残后顾德忠再来收拾窦家的后续发展了。
　　谁也没想到，顾家的闺女居然比她爹还要猛。
　　外表娇娇小小的，长得漂亮又水灵的小闺女，怎么就这么把四个大老爷们给打得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呢？
　　再后来那帅气的凌空一脚。
　　艾玛啊，队员们都替窦老大觉得疼啊。
　　众人正闹哄哄呢，又有人挤出人群走过来。
　　顾建武在前面开着道，姜美凤紧跟在后面，看到顾娇时，姜美凤第一时间扑过去。
　　“娇娇，你没事吧，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娘喊呢，你大哥没事的，打不死，你说你怎么自己就跑过来了，要是出什么事，你让娘活不活了？啊？你这孩子，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不！”
　　一顿连珠炮一般的话，砸得顾娇头晕眼花的，姜美凤真急了，气得直拍顾娇的胳膊。
　　“听到没有？啊，丫头，你听不听娘的话了？”
　　“知道了娘，你快看看大哥，他伤得不轻呢。”
　　顾娇被姜美凤弄得连忙指地上还躺着发晕的顾建文转移姜美凤的目光。
　　“娘，刚才多亏了我亲爱大伯，要不大哥得出大事。”
　　“呼。”姜美凤呼出了一口气，双眼紧紧盯着满脸血和淤青的顾建文。
　　这老大，这是跑来找李华这娘们复合了？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


第八十一章 我讲的，才是道理
　　“亲家, 你来了就好了。”李老大呼出一口气。
　　刚刚他是真被吓到了, 要是这顾老大出了大事，可怎么整啊。顾娇来打窦家这五兄弟, 他更担心了。
　　因为这窦家可不止是五兄弟的事儿啊。
　　正心底里嘀咕着，果然，人群外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声。
　　“都让开让开, 不上工都在这儿干啥呢？”
　　李民一脸的趾高气昂的走过来, 倨傲的脸色在看到顾家人时僵了僵。
　　“切。”姜美凤冷冷一笑。
　　“怎么，我家老大被打时，没人过来，这收拾完了这些个恶人, 你这位生产队长到是来了？”
　　是的，李民居然当了生产队长, 姜美凤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心里觉得别提多荒诞了。原本要娶的黄娟娟不知因为什么而没娶上, 去厂里上班当正式工的事情黄了，李老二后来不知哪里使了劲儿了, 最后李民居然被任命了生产队长。
　　这真是晴天霹雳一样的离奇事件。
　　“姜婶子。”李民看到窦家五兄弟的惨状后心里哆嗦了一下，不过在看到被李老大扶起来的顾建文时，心里痛快了一些, 哼, 顾家人都该被这样收拾一通才好呢。“你这就不对了, 好好的跑到我们第一生产大队来撒的什么野？我告诉你，我们第一生产大队可不是你们第二生产大队，任着你个老娘们横行霸道。”
　　“啪！”
　　李民被姜美凤一巴掌打得后面的话都飞走了。
　　“就算你是生产队长又怎么样？我管你是哪个？尊重女性不知道吗？尊老爱幼你也不懂吧？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你和你娘说话也一口一个老娘们吗？不知所谓的东西, 就你这样的也配当生产队长？明天我就去上告去，问问领导，就让这样的人民公仆来为我们服务吗？”
　　姜美凤噼哩啪啦的一顿说，李民只觉得脸上被打的巴掌火辣辣的，当然，这与他气得要爆炸的心情相比不算什么。
　　“你这个老东西，我看你是真把这里当第二大队了。”李民抖着手。
　　“你给我说话客气点。”顾建武原本是去扶顾建文的，现在也不去扶了，伸出手拎小鸡一样揪起李民的脖领，双眼紧盯着李民吓得惨白的脸。“再给我乱放屁你试试。”
　　李民立刻怂了。
　　看没人再逼逼了，姜美凤这才让顾建武把顾建文扶起来，李老大也不上工了，帮着把顾建文先扶出窦家。
　　围观的人们都往后退，正在这时，顾娇却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人在顾家人出了窦家门口时立即转过身，而他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却昂首阔步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谁来我们老窦家找事啊？还敢打人，咋地，打完人就这么走了啊？”
　　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员们一看来人都往后退。
　　那是窦家的本家堂兄弟，本都住在不远处的红旗林场。
　　窦家上一辈儿兄弟就多，足足七个，这七个兄弟分了家，家家又生了不少儿子，粗一算下来，那惊人的数字让人觉得恐怖。
　　不过，那兄弟七个，只有老小在第一生产大队扎了根，其他的都在红旗林场里生活，那边土地富饶，林木成片，农产丰富，比这边的几个生产大队不知好过多少。
　　窦家人都认亲，虽然只有窦老七的五个儿子在这边生活，但是堂兄弟们也是时常联系，窦家人都护短，从不讲什么道理，一有事都是一家子上，这也是窦家这五兄弟在这第一生产大队里横行霸道却没人敢管的重要原因。
　　“你们都站住。”为首的窦老憨是堂兄弟里的老大，听到消息自己家里的堂兄弟在这儿被打得很惨，他立即码了人，速速赶来，还好来的及时，正撞上。
　　“说吧。”顾建武挡在所有人前面。他可不能让娘受了伤，妹妹更不行，老大指不上，就他了。
　　窦老憨虽然叫老憨，可他一点了不憨，相反，他们窦家可说是红旗林场的一霸了。
　　如今看到顾家这些人来，眼睛里都在冒火。
　　“你们就是第二生产大队的顾家吧？呵，我们没找你们呢，你们居然自己闯过来，正好，今天就好好收拾你们这喜欢害人的一家子。”
　　姜美凤一愣，对方说的话让她有些纳闷，这些人怎么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懂？窦家和顾家有仇吗？
　　然而，窦家人也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一群大汉，十多个一齐上来围着顾建武就开打。
　　顾娇原本是被姜美凤护在身后的，谁知姜美凤正发愣的功夫，只觉得身边身影一闪，一阵凉风袭过，接着，姜美凤就看到她家娇滴滴的闺女，一脚就把一个用拳头砸向老二的大汉踹飞出去。
　　想要尖叫的姜美凤，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接着，顾娇就像是姜美凤上辈子曾看过的武侠片里的夸张大侠，伸手踢脚都会打得这些大老爷们惨叫连连，顾德武在一边似乎没帮上什么忙，看着好像就有些多余似的，站在那里发愣。
　　所有的人都过来打顾娇，结果没一个能挺过去三招的，基本都被顾娇打倒了。
　　看热闹的队员们嘴张的老大，都惊呆了。
　　之前打窦家五兄弟，因为早就听说了顾家的闺女当了兵，加上顾德忠之前的彪悍余威仍在，这些队员还没觉得怎么样。而现在，这窦家十多个堂兄弟啊……
　　居然没一人能站着的？
　　众人齐齐的往后退，生怕碍到了这位女大侠的眼。
　　被李老大扶着的顾建文被一声声惨叫喊痛的声音吵得终于清醒了，看到被团灭的窦家兄弟，再看看吓得缩到一边直发抖的李华以及其他的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员们，只觉得自己如坠梦里。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了？
　　“董士文，是你吧？”
　　顾娇眯了眯眼，盯着人群中的人影，突然大声问。
　　董士文？
　　姜美凤惊愕的看向顾娇，随即顺着顾娇的眼神看过去。
　　“你用不着躲，刚刚我就看到你了，是你把窦家其他人叫来的吧？”
　　顾娇冷笑着，看着那挤在人群身后的身影一脸的厌烦。
　　“你娘和你妹妹来找你了，现在在柳条村呢。你确定你还不出来？”
　　一道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第一生产大队的队员们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这不是红旗林场窦老大的女婿吗？他叫董士文？不是吧，不是说叫唐新民吗？”
　　姜美凤紧盯着这个人，这道身影是有些熟悉没错，走路的姿态很像姜美凤记忆中的那个渣男，可是……这人的脸却有些变了样子。
　　一张脸瘦得有些脱相，左脸上还有一道疤痕，横贯了半张半脸，显出几分狰狞来，因为疤痕与削瘦，这人的五官都有些不太一样了，有几分熟悉，但是姜美凤如果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恐怕也看不出这人居然真的是董士文。
　　董士文紧紧盯着顾娇，再一一看过姜美凤、顾家兄弟，眼睛里的怨毒让人心惊。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叫董士文，我叫唐新民。”
　　顾娇的目光闪了闪，她抬眼看着董士文，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就像是从未见过他一样。
　　姜美凤看着这样的顾娇，心底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说起来，顾娇之前和董士文的接触，没那么多啊。又事隔了两年，更不要说，董士文的脸与身形多少都有了变化，那顾娇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人是董士文呢？
　　刚刚，那董士文不过是在窦家堂兄弟的身边一闪而过而已。
　　顾娇的双眼盯着董士文看了半晌，这才冷冷的一嗤。
　　“不管你叫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就是警告你们，再想找碴尽管来，我们顾家不怕事儿，懂？”
　　这狂霸酷拽的语气让董士文很是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顾娇还是那个温柔内向娇滴滴的。
　　怎么也想不到啊。不过两年的时间，军营真的就这么改变一个人吗？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硬是改造成了能打能骂能放狠话的女汉子？
　　“你们顾家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们顾家上我们窦家来找事。”董士文微哂。
　　“那又如何？我赢了，我讲的，就是道理。”
　　顾娇冷冷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董士文忽然有一种感觉，最后那一句话，顾娇加重了语气，那似乎就是说给他听的。
　　“娇娇，和这人渣说什么，咱们走了。”
　　姜美凤突然上前，一把抓着顾娇的手道。
　　“行，咱们走吧，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顾娇说着，冷冷一笑，扭身去扶来时被她丢到一边的自行车。
　　很快的，在第一生产大队队员们的目送下，两辆自行车骑得飞快的离开了。
　　董士文阴沉沉的目光，紧紧盯着顾家人的背影，唇角有丝阴恻恻的笑意闪过。
　　知道他没死，那顾老头估计会气得呕血吧？呵呵，这算什么啊，还有让他更吐血的呢。
　　一家子回到了家时，顾德忠还没回来，林嫂子看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顾建文吓了一跳，姜美凤安抚了两句，林嫂子就回家了。
　　“娇娇，你和娘回屋，娘有话问你。老二，你扶你大哥回屋，再去卫生所，把小李大夫请来给你大哥看看伤，上个药。”
　　听着顾建武答应着扶了顾建文回屋，这边，姜美凤匆匆抓着顾娇回了屋。


第八十二章 顾娇的坚强
　　顾娇不自在的扭了扭身, 低头抚摸着正啧啧吃着小手手的双胞胎。
　　“娘, 你都盯着我有半个小时了，有啥话你就说呗，总这么盯着我看我这好不自在啊。”抱起肉嘟嘟的小宝宝，顾娇亲了一口
　　“娇娇, 你在部队里到底是什么兵种，你和娘好好说说。那些个什么文艺兵通讯兵啥的就不用拿来忽悠你娘了。”
　　姜美凤冷着脸道。
　　顾娇抱着小侄子的手臂僵了僵，院子外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 接着是大宝响亮的大喊。
　　“奶奶, 我们回来啦, 奶奶。”
　　“这些个小讨债鬼。”姜美凤咕哝着瞪了顾娇一眼。“帮我看着屋里的，我出去给那几个臭小子倒些水喝。”
　　顾娇看着姜美凤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忍不住笑。
　　娘说得再不乐意不高兴可是对几个侄子侄女儿却是最上心了, 说是二哥笨得让人烦可是娘也是最操心二哥的。对大哥也是，虽然嘴上说不喜欢失望了，可是, 大哥有事恐怕最伤心的就是爹娘了。
　　顾娇忍不住又笑了笑, 低下头抱着小侄子又亲了亲。
　　“臭小子，以后你长大了不孝顺你爷奶, 你姑姑我一定把你屁股打开花！”
　　小宝宝对着顾娇露出无齿笑容, 嗯嗯啊啊的嘴里说着火星语，小爪子紧紧抓住顾娇的手指不肯放。
　　盯着三个只想疯玩不爱喝水的孙子喝了水, 姜美凤这才放任自流的任他们得瑟的跑出去接着玩儿，姜美凤回了屋，坐下来继续盯着顾娇看。
　　“娘, 是我错了，我不是什么通讯兵，我是特种兵，而且是隶属特别行动组的特动组里的成员之一，比正规军还要厉害。”顾娇认输了，娘这紧迫盯人她真受不了了，算了，她投降。
　　“我就知道！”姜美凤一拍大腿，脸上十分激动。“看你那身手，你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算部队锻炼人好了，也不能好好的就把个小娇娇炼成女汉子，才两年，你说说，娇娇你进那里做什么啊，吃苦受累就不说了，是不是还有危险？你这次回去就打报告，撤离那个组，咱不去！”
　　姜美凤越说越激动，她抓着顾娇就看她的手。
　　从前白嫩嫩的小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尽是薄茧，触手间粗糙了好多，手掌不再绵若无骨，反倒似乎带着无尽的力量。
　　这哪里还是她的小娇娇的手啊！
　　“娇娇啊，你当初不是看不上那个董士文吗？”姜美凤摸着顾娇的手摸来摸去，摸得顾娇全身都不舒服，可又不好把手掌抢回来
　　“是啊。”
　　“那你怎么对他的印象那么深啊，今天那么多人围着，你怎么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姜美凤让自己的询问尽量显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在这一瞬间，虽然很小，可是姜美凤还是感觉到了顾娇这一刹那的僵硬。
　　“他那时候整天在我身边走来绕去的，很烦啊。而且娘你忘记我的兵种是什么了？我刚入伍时只当了一个月的通讯兵，后来觉得通讯兵没有发展，就去了军事情报，再后来又被分配到野战，当了侦察兵，观察一个人，哪里用得上五分钟，眼睛一扫就看得个十成十。”
　　顾娇的话，姜美凤，一个字都不信。
　　虽然顾娇力持镇静，眼神半点不露，可是身体偶尔隐约的僵硬，与顾娇眼睛里隐约的痛意，让姜美凤敏锐的嗅出了不对劲。
　　只是，顾娇不说，姜美凤又没办法强迫，而且，隐约她有一种感觉，这会不会和上辈子有关？
　　想到这里，姜美凤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提起此事。
　　“娇娇啊，你明天就走了，好好歇着吧，今天就啥也别做了。一切东西啊，都让娘给你收拾吧。”
　　“姑，姑你在家吗？”
　　院子里，林向军正在喊，姜美凤连忙出了屋。
　　“在家呢，咋啦。”
　　“刚刚我就过来一趟了，你们都不在家，队上接到了部队的电话，好像是娇娇的队长打的，说是让娇娇明天在家里等着就行，那个队长过来接娇娇，说是完成了任务正好顺路回去直接接着娇娇了，让娇娇不要折腾了，等着他们就行。”
　　“知道了。”姜美凤一听大喜，这个是好事儿，原本她还愁顾娇一个人坐火车往省城赶，可她想多给娇娇带些东西，本是打算着让顾德忠去送的。如今这队长的话可解了燃眉之急了。
　　“娇娇，你们队长说完成了任务正好经过咱家，要你在家等着，他们顺路过来接你，你听到你表哥说的话了没。”姜美凤美滋滋的。“这就好了，我再去给你打包些东西带着。”
　　“娘，不用拿那么多东西，我在部队里什么东西都发，我不缺吃穿的。”顾娇劝，可姜美凤却不听，风风火火的又出了屋子去忙了。
　　把炕上两个双胞胎哄睡了，顾娇却看到屋门口身影一闪，三宝跑了进来。
　　“姑姑，姑姑。”三宝跑过来抱住了顾娇。“我刚刚回屋去看到我爹受伤了，他怎么了？村里都传说他去找娘，结果被娘后找的男人打伤了，是真的么？”
　　“谁啊，这么缺德跟孩子胡说八道的。”顾娇气坏了。
　　“好多人都在说，大宝正生气呢，说是蔡花奶奶说我家坏话，我们就揍她孙子去。”三宝小嘴巴巴的一顿说，顾娇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这可不行，怎么奶奶说坏话就打人家孙子。”
　　“谁让他不看好他奶奶，让他奶奶说我家人的坏话。”三宝古灵精怪。“大宝打大孙子，我去收拾他家的老蔫。”
　　“你要叫哥哥，喊什么大宝，当心奶奶听了揍你。”顾娇吓唬着道。
　　“姑啊，你说，怎么办啊，村里人都在说爹的坏话。”三宝把问题又绕回来。“娘支使别人打爹，是不是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三宝强调真的两个字。
　　“是啊，你娘不回来了，她又找了别人，有了新家了。”顾娇认真的回答。
　　“那就算了。”三宝很干脆。“我早就说了，她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她。”


第八十三章 顾娇的坚强（二）
　　顾娇听了三宝的话怔了怔, 捏了捏三宝嫩乎乎的脸蛋。
　　要是从前的她，大概会劝三宝, 那是他的亲娘，怎么可以不要呢，这样的话吧？
　　可是现在，她怎么都说不出来，虽然那也许说了对孩子有一些好的启发, 毕竟, 骨血亲情，人的天性。顾娇低头看着三宝极认真的小脸蛋。
　　“三宝，姑姑觉得，你还是小孩子, 没必要想这些。你现在的任务, 就是好好学习, 快乐健康的长大, 认不认你娘，要不要你娘, 等你长大了，你再好好做决定。如果长大了, 你还是没办法接受你娘，你再说不要她，现在你太小了，这样说，别人会认为你这个孩子心冷, 没良心，懂吗？”
　　虽然三宝还很小，可是顾娇觉得，以三宝的智商情商来说，应该能听懂自己的话，要是换成大宝他们，顾娇就不会这样说了。
　　“我懂的姑姑。”三宝小大人般的点头，“我在外面才不会这样说。我们有奶奶，有二婶，有姑姑，就行了。爹娘么，没有了也没啥的，有了，也就算是锦上添花了。”
　　顾娇囧。
　　嘿，小子，锦上添花这样用吗？你别欺负你姑姑我读书少啊！
　　三宝觉得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答，高高兴兴的跑了。顾娇低下头，看着睡在炕里乖巧巧的双胞胎，脑海里的思绪落到了之前姜美凤的询问上。
　　原本，董士文的确没在她心上留下太多的印象。
　　一直到她进了部队之后。
　　每天晚上，她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依然是那个傻白甜，被那个董士文花言巧语哄得什么都不管不顾，硬是在娘的反对下嫁给了他。之后的日子，就是个超级噩梦。
　　董士文骨子里就看不起农村人，可是装得一往情深的样子，让爹娘付出了那么多，可是最后呢？她在董家受了那么多年的冷待，冷言冷语。而她呢？软弱天真，不懂得什么叫做反抗。
　　最后在梦中死去时，顾娇觉得那是解脱。
　　这个梦足足折磨了顾娇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顾娇离开了通讯连，打了报告进了野战部队。
　　顾娇不知道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却受够了。她要改变自己，要让自己即使真的沦落到嫁给董士文那种渣男人时也要过得好，要让那个男人懂得什么叫怕。
　　一直到，顾娇看到了董母和董玉文。顾娇忽然想到，也许自己在梦里经历过的，曾经真的发生过。
　　因为在梦里，董母和董玉文就长得那个样子，和现实中一丝不差。
　　顾娇的眼神幽幽暗暗，最终化归一片冷静。
　　现在的她，不再是小可怜也不再是傻白甜了。
　　她会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不再被任何人打败。
　　***
　　李英抱着小闺女下班回到家时，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顾建文看脸被打得挺惨，好在，身上的伤瞅着挺严重但是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一家子都很安静，顾德忠还没回来，姜美凤坐在主位上，看着一屋子鹌鹑直叹气。
　　“今天这事儿，老二你问了吗？”
　　“啊？啊。”顾建武全身不自在，在姜美凤问过来时茫然了一下，随即就懂了姜美凤是问他有没有问大哥去找李华什么事儿，是不是想复合。真是，娘还不知道他啊，嘴笨的要死，一看大哥那脸就心里好气，至于问没问……
　　“行了行了。”姜美凤看顾建武一脸心虚的样子气得摆手。
　　“我还是自己去问好了，你说你有什么用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让你问点事儿和要你命似的，咋地，你问了你大哥能跳起来咬你啊？”
　　“我就、就……”
　　顾建武吭哧吭哧。
　　“不用说了。”姜美凤又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才转头去看小珠珠。
　　“珠珠，你可不能像你爹似的，那嘴啊，和棉裤腰似的，真让人受不了。珠珠当个伶俐的宝宝哈，来，吃些鸡蛋羹。”
　　“好。”小珠珠清脆的应了一声，双眼大大的，一双眼瞳黑亮活泼，也不知听懂没有，就是不断点头。
　　“真是我乖孙女儿。”姜美凤高兴不已。
　　“对了，娘。”李英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鼓起勇气。“我带着小珠珠去供销社时，因为顾客多，我就把她放到了供销社后面的幼儿园，那里的老师有个是我的中学同学，我拜托她帮我看会。谁知，我去接时，我同学问我要不要把珠珠送到幼儿园里。”
　　“就是你们后面的那家教育幼儿园？”姜美凤想了想。
　　“是啊。”李英点了点头。
　　“那家幼儿园的园长正是我同学的婆婆，人挺好的，我同学说珠珠说话清楚，很聪明，现在去幼儿园还能早点学到一些知识，对孩子挺好的，我想着，家里孩子太多了，只靠着爹娘看着太累了。要是珠珠去幼儿园，我上下班就能带着她，也给家里减些负担。幼儿园里的伙食也不错，我看了，有菜有蛋的。”
　　姜美凤心底是舍不得的。
　　可是想着她天天在家看着三个孩子，总会有顾不上珠珠的时候，孩子渐渐长大了，也想往外跑，在外面好好玩，可是她哪里看得过来？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小珠珠去幼儿园，那里还有小伙伴，还能学知识，也不错。
　　“那珠珠呢，珠珠，你想去幼儿园吗？”姜美凤低下头问。
　　珠珠歪头看看姜美凤，又扭头去看李英，一脸问号。
　　幼儿园，那是啥？
　　“就是今天的许姨姨，珠珠，你喜欢吗？”
　　顾明珠眨了眨眼，想到今天看到的许姨姨，开心的点了点头。
　　“喜欢，对珠珠好。”
　　“好吧。”姜美凤看了眼笑咪咪的小珠珠，又想到还睡在炕上的那两个双胞胎。“那就先试几天，先去一个月看看，要是珠珠喜欢，咱们就继续去，要是珠珠不喜欢，就再晚个几年再说。我们珠珠乖，我和你爹看着也不累。”
　　李英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了。
　　她倒是没想别的，可是看着婆婆公公天天围着三个小的三个大的来回转，心里哪里忍心。
　　公婆年纪都不小了，天天看着六个孩子，孩子们又都半大不大正是顽皮的时候，长此以往，要是累出病来可怎么办？
　　家里面其他人又都不是上工就是上班的，也没个能帮忙的。
　　要是大哥再娶个就好了。
　　李英心里突然想到了这个，不过很快就又打消了念头。
　　现在大伯哥还躺在炕上被打得够呛呢，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复合才去找的李华，她可不敢多说话。
　　“奶奶，我们吃饱了。”
　　大宝坐在桌边，塞得嘴里都是饭，他跳下凳子，二宝和三宝连忙加快速度，把最后一口饭塞到嘴里，也跳下去。
　　“早点回来，别疯玩儿个没完，明天还要去上学呢，都收拾好东西了，要去学校住六天呢。”
　　李英跟在三个宝身后道，大宝他们连声应着人就跑远了。
　　“指望着他们收拾书包啊还行，这衣服什么的还得咱们帮着收拾。”姜美凤叹了口气。“英子啊，辛苦你了，这两年都是你这个当婶子的操心他们。”
　　“娘你说什么呢，这不我应该做的嘛。”李英笑着道，她心底到底还是怜惜着这三个小侄儿。
　　李华就好像完全的忘记了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一样，她这个当婶子的再不管，这三个孩子事事也要让公婆操心，那老人恐怕早就累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点对不起大家哦。作者君的状况很不好，所以影响了更新。
　　因为作者君和家人有了很大的矛盾，昨天气得离家出走。做事情太幼稚了，可是又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觉得再在家里呆下去就要爆掉了。
　　也许人长大了就应该独自生活，不应该和长辈在一起吧。尤其是父亲去世后，作者的妈妈对作者就变得掌控欲大增，每天除了上班就必须呆在家里，哪怕下班晚回来五分钟都会有一场家庭大战在等待。于是，作者君昨天就受不了了，反抗了……
　　在这样的压力下，作者君真的很是被影响了心情与更新，脑子一团乱，怎么也写不出来了。对此，和大家说声抱歉。
　　而且，和网站的签约合同也出了问题，可以预想，今天对于作者来说又是烦躁的一天，都不知要怎么说好了。负面情绪可能真会带来一些不好的事情吧。希望这样的事情与情绪不要一直下去，不然作者君真是又要神经了。。。
　　大家有没有好一些的解压方法啊，因为作者君真的真的很需要解除一下压力了。


第八十四章 上门
　　天色微亮。
　　顾家院子里, 顾建武打满了水缸，照例和顾德忠一起去外面活动筋骨。
　　南屋里，大宝被三宝推醒时还迷糊着，结果一睁眼，被躺在旁边的自家亲爹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吓了一跳。
　　“真吓人啊。”
　　顾建文昨天运动过度，亲儿子的惊叫没能震醒他, 转过身又接着睡。
　　“好了你真能睡啊，昨天怎么说的你忘记了，走, 我们快点起来。”
　　三宝的话让大宝彻底的清醒过来, 他立即爬起来，又去推了推二宝, 三兄弟立即行动起来。
　　李英每天都起得很早，相反倒是姜美凤, 因为晚上时常看顾两个小的，早上都会晚起来一会儿，今天倒是起得早, 因为顾娇今天就要归队，即使昨晚又蒸包子又准备些农家辣酱的，姜美凤也还是早早起来了。
　　顾娇起来洗脸就看到院子里装着的两个超大号的包。
　　“娘，这些都是要给我的？”顾娇眼珠子快惊掉了。“这包也太大了啊。”
　　“这怕什么，你这几年津贴都给了娘, 除了给你攒起来当嫁妆, 其他的都要给我闺女用上, 吃好穿好才行。”
　　姜美凤的话让顾娇闹了个大红脸。
　　“娘你说什么呢，我把津贴都邮回来是要你和我爹吃好的，孝敬你们的，真是，不和你说了。”
　　动不动就说什么嫁妆嫁人的，明明刚和爹娘说好了不要这样随便的就结婚的。
　　顾娇红着耳朵去了厨房，姜美凤乐呵呵的去帮着把顾娇收拾的一些行李拿出来，都放到一堆省得忘记。
　　忙活着没一会儿，三个宝就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臭小子，一个个的，脸洗了没有？马上就要上学还这么皮。”姜美凤在院子里骂，三个宝连忙乖乖的去洗脸，看着时间来不及又跑去厨房和李英要了三个馒头，说是路上吃。
　　李英好气又好笑，一个给了一个鸡蛋，又把馒头从中间切开，里面放上炒的鸡蛋，抹上一些辣酱，用军用水壶装上一壶水给他们背上，打发三个小子去上学了。
　　这时的孩子上学，都是哥哥带着弟弟，大宝今天肩负着带弟弟们去报名的使命呢。
　　现在天热，三个宝一人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扎成一个小包袱，就直奔镇小学了。
　　姜美凤这边看着三个孙子匆匆跑了，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这么像逃命的架式呢？
　　姜美凤一脸的怀疑。
　　***
　　第二生产大队虽然是农闲的时候，可是下地的人也不少。都是农家汉子，天气还热着，没事都会去地里看看转转，还有的在家里的自留地儿里种秋菜的，也都自去看菜的情况。
　　结果，就在人来人往的热闹时候，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开进了第二生产大队。
　　路上的队员们都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还有没上学的小豆丁们都惊呼起来，车子经过，一群小子跟在后面跑。
　　“这车是要找谁家啊？”
　　“咱这队上能找谁家啊，不是队长就是老顾家，还能有哪个。”
　　队员们倒也聪明，一猜一个准。
　　军绿色的吉普走走停停，又问了路，这才慢慢在顾家的院门外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穿着军装的男人跳下车，站在院门处问。
　　“有人吗？这是顾家吗？”
　　顾娇先听到了声音走出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敬了个军礼。
　　“队长。”
　　“准备好了吗？”杜敬言木无表情的站在院门处打量着顾娇。
　　“谁啊。”回屋里盯着双胞胎的姜美凤听到院门的声音，汽车的声音在这大队里还是少有的，姜美凤立即想到了是有人来接顾娇，连忙和顾德忠一人一个，抱着双胞胎出去了。
　　“哟，这位就是我们娇娇的领导了吧？”姜美凤笑着上前打招呼。
　　“伯父伯母好，我是顾娇的队长，我叫杜敬言。”
　　杜敬言十分有礼的上前，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拎出来三四个大礼盒递过来。
　　“第一次来的匆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啊？
　　姜美凤有些懵，这队长不是顺路接娇娇吗？这面无表情冷着脸送上礼物是几个意思？
　　不过她的手先与大脑有了动作，十分顺手的接了过来，嘴上还客气了几句。
　　“看看你，你可是娇娇的领导啊，怎么还这么客气呢？我们娇娇也不知在部队上表现的好不好，请杜队长多多照看一下了。”
　　我的闺女还能表现不好？完全不存在的，不过谦虚是种美德啊。
　　姜美凤一脸笑眯眯，眼睛里的意味却是十足，顾娇的脸颊不由得红了红。
　　“伯母看您说的，顾娇是个很优秀的战士，在各个战斗中都发挥十分出色，各等功也立了不少，说真的，你们把她培养的太好了。”
　　杜敬言立即开启花式夸赞，一眼看出了姜美凤眼里的未尽之意。就是表情太少了，看着这夸赞很不真诚。
　　“哪里哪里啊，还是部队培养的好，娇娇从前在家可娇气呢，这在部队里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有了主见又能吃苦，一看就是在部队里在领导的关怀下进步的，我们做家长的把孩子交给部队交给领导比交给谁都放心。”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关心爱护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就放心吧。”杜敬言反应很快接的很溜，虽然觉得顾德忠一直盯着他不说话的气氛有些诡异，可是因为姜美凤的健谈他还是把那丝异样丢到了一边，迎合着姜美凤花式赞美着自家娇滴滴的小部下。
　　姜美凤很是热情，然而时间有限，又说了几句，杜敬言就含蓄的表示，想要在下午晚饭前回到部队，所以现在要走了。
　　姜美凤更高兴，接过了顾德忠手里的孩子，示意顾德忠帮着把满满登登的三大包东西都搬到吉普车上去。
　　杜敬言眼睛里露出了震惊。
　　这东西。
　　可真是不少。
　　不过真合他心意。
　　于是，三大包的东西就这样占据了所有的后座，万年坐后排的顾娇终于在杜敬言含着喜意的眼神里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伯父伯母，那我们就出发了。”杜敬言努力的想要露出笑容，只是万年不爱做表情的脸上想要做这种动作有些高难，在姜美凤的眼睛里，这位面瘫的队长也就是嘴角往上弯了弯，表情有些扭曲。
　　唔，倒是挺有领导气势。
　　姜美凤点着头，看着吉普车带着还挥着手道别的小闺女绝尘而去，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三姑六婆们迅速的围了上来开始八卦。
　　“姜婶子，那是你家娇娇部队的领导吧？真是重视娇娇啊，都上门来接了。”
　　妇女队长池二翠都忍不住八卦之魂了，更不要说队上其他的老娘们了，一个个的眼瞪得像铜铃，都支着耳朵听着姜美凤的回答。
　　“那当然了。”姜美凤得意。“刚刚你们不听见了吗？哎，我们娇娇啊，和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的，能吃苦，长得好，脑子聪明能干大事儿，看看，从前在供销社就领导重视，到了部队更是如此，我们娇娇做什么都认真，坚强，果断，哎呀，你们说说，我们娇娇怎么就和我从前一楧一样呢？都这么优秀。”
　　众队员：“……”呵呵。
　　姜美凤年轻时是好看的不行，可是那也只是年轻时啊，后来又挨饿又打仗的，把一群女人祸祸的不轻，哪里看得到什么水灵娇嫩？
　　现在姜美凤瞪着眼说顾娇和她长得一样，众人深深觉得，领教了姜美凤的睁眼说瞎话。
　　“姜美凤！”蔡花婶一脸愤怒的一手抓着大孙子一手抓着小孙子，“你家大宝他们呢？我说你也该管管你那三个孙子了啊，什么东西啊，欺负我孙子，你看看把他们打的。”
　　原本要散伙的众人立即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换上兴味的表情继续等在原地看热闹。
　　“大林二林过来，我看看你们怎么了。”
　　姜美凤把怀里的双胞胎立即推到顾德忠的怀里。
　　“你把孩子抱进去，我看看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找我的碴。”
　　顾德忠一脸淡定的抱着孩子回屋了。老娘们的战争，他就不参与了。
　　“你说谁不长眼？你先看看我大孙子。”
　　蔡花婶气得把用左手拉着的大孙子推过来，十二三岁的小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周围被打得乌眼青。
　　“你再看看我小孙子。”
　　右手的小子也被推了过来，黑瘦的小子，脸上都是擦伤，看着像是被人用力在地上拖过似的，衣服都烂成了一条条的，头发上身上全是土，似乎在地里打了无数个滚儿了，狼狈的不得了。
　　姜美凤想起了大宝他们三个狂奔而去的身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三个臭小子，这是故意在今天早上动手打人吧？然后跑去上学，人家找来也不怕，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她消气了是吧？
　　这几个鬼灵精。
　　姜美凤忍不住想笑，然而，看到姜美凤眼底的笑意蔡花婶更愤怒了。
　　“你还笑！你居然还能笑出来，你那三个讨债的孙子你还不好好管管啊，有娘生没娘教的，也不怕学坏了以后犯事被枪毙！”


第八十五章 当爹的自觉
　　姜美凤一股邪火直冲额际。
　　“你咒谁呢你？你个不要脸的, 孩子们打闹算什么？你怎么这么恶毒？”
　　姜美凤不止开骂, 直接上手开打，揪住蔡花婶的头发对着脸就是一下子。
　　蔡花婶子被打得蒙了一下, 然而也就是这一下子而已。说起来她也是队上有名的泼辣, 照着姜美凤也不差多少, 立马就跳起来应战。
　　“姜美凤你敢打我！”蔡花婶气得哆嗦着要挠回去。“我骂的有错吗？看看你孙子，才多大啊，心思深不说还以多欺少。你说说，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不说别的, 你看你儿子，一个丢下你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一个傻乎乎的，把他卖了都得帮别人数钱, 更不要说你家老大，还是你家长子呢，没骨头，娘们都和别的男人睡了，还找上门去，也不怕丢人。”
　　姜美凤怒不可遏，说她她还真不会这么生气（并不）, 但是说她儿子孙子, 简直是老虎头上拔毛。姜美凤的个头比蔡花婶子高挑一些, 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一只手抓着蔡花婶的头发不让她靠近，一只手就开扇，蔡花婶也想伸出手去抓姜美凤的头发，然而个头不够手臂太短，抓不到。
　　于是蔡花婶爆发出一声尖叫，干脆两只手挠上了姜美凤抓着她头发的手，姜美凤更不客气，直接把蔡花婶的头发揪下来一大撂，都见血了。
　　众人一看战斗升级都吓怕了。
　　从前也不是没看过打架，农村老娘们打仗那不是常事么，可是这一次明显不太一样，双方都开始下死手了，一时众人都慌了起来，纷纷去队上找生产队长。
　　这边又有几人过来拦架，姜美凤个头高，动作俐落，把蔡花婶子这顿打，蔡花婶子招阴，又抠又挠的，姜美凤身上也多了不少深深的抓痕，条条带血。
　　顾建文是被蔡花婶子骂醒的。
　　听到最后一句时，他脸都绿了。
　　他找上门又不是求复合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会猜呢。心里又气又呕，可是听到外面打起来的声音顾建文还是动作尽量快速的把衣服穿起来。
　　全身骨头都在痛，顾建文咬着牙瞪着双眼走出去，搭配着那青青紫紫肿肿胀胀的脸，别提多吓人了。
　　在门里门外拉架看热闹的都在看到顾建文后被吓到了。
　　“哎呦，这是顾家老大吗？吓死我了，还以为见鬼了。”
　　顾建文却冲到门口去挡开蔡花婶子挠姜美凤的爪子。
　　“别打了。”
　　很少有男人会参合进女人们的战争，除非打得太严重了。顾建文过来格挡，蔡花婶一时还真有些吓怕，毕竟个头在那里，男人力气和女人可是不一样，别看顾建文很弱鸡，那弱鸡也是在老爷们堆里。
　　“你个当小辈的，还想打我是不是？咋地，打个架你们顾家老少爷们齐上阵是吧？”蔡花婶子嘴可不饶人。
　　“我看你个败家娘们就是嘴欠。”姜美凤可不客气，伸手把顾建文拉开抬脚就踹。“行，不想停咱们接着干。”
　　谁不想停啊。蔡花婶子几乎想怒吼出来。她哪知道姜美凤还没撒完疯，自己吃了多大亏只有自己知道，别人只看到姜美凤用手扇她巴掌拽她头发，这娘们还用脚暗地里踹她，掐她，拧她，就是动作很快又做得隐晦，除了蔡花婶子自己，谁也没注意。
　　现在全身，尤其是隐私部位传来的刺痛让蔡花婶子都想大哭一场。
　　娘的，谁说和谁干仗也不和姜美凤干来着太他娘的对了，这娘们太阴了。
　　“行了行了，别打了。”
　　大队长林向军一脸无奈的走过来，身边还跟着跑去喊他的几个队员。
　　说心里话一听打仗的是他姑，林向军就不太想过来。
　　可是不过来不行，想来他要不来，不用他姑，他爹就得打死他。
　　“到底因为啥啊，你们两位都是长辈了，怎么还这么脾气火爆啊。”林向军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式。
　　“少和我说这个，这娘们就欠揍。”姜美凤指着蔡花婶。“居咒我孙子，还骂我儿子。我们家人咋地你了，让你这么毒？老娘就不惯着你。”
　　“队长，可不是我不讲理，是他们老顾家欺负人，你看看把我两个孙子打的……哎，大林二林，哪儿去了？”
　　蔡花婶正想拿着两个罪证来证明顾家人的罪大恶极，却发现自家的两个罪证早跑的没了影子。
　　奶奶的，这两个龟孙，他们的亲奶奶因为他们都被打成驴了，他们还没心没肺的跑了！蔡花婶气得快爆肝了。
　　正在人群外不在状况中的两个孩子听到声音凑过来，一脸的无辜。
　　“奶，咋啦。”
　　“咋啦，你说咋啦。”蔡花婶气得拍了大孙子一下。“两个傻玩意，被人打了还有心问咋啦，队长你看看我孙子这脸，这身上，都啥样了？我还不能骂大宝他们几句啊。”
　　“骂可以，咒就不行。”姜美凤叉腰，
　　“再说了，你凭啥当着我骂？我孙子我自己能管，用得着显摆你能啊，他们犯错了，你来告诉我，我自然会管教，有你啥事？这把你能的，还咒我孙子，你管好你自己孙子得了，看看，一个读书啥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傻淘的，这明显就是两个缺心眼儿，自己不好好管管，倒操别人家的心。”
　　“姜美凤你刚刚还说我骂你儿子不对，你怎么还骂上我孙子了。”蔡花婶气得快吐血了。
　　“你骂我儿子，我就骂你孙子。”姜美凤昂头。
　　“行了行了。”林向军听得头都大了，看向两个傻呼呼的小子，瞅瞅，也难怪他姑说这两孩子有点缺心眼，看着就不咋机灵。“你们两个说说，大宝他们为什么揍你们啊？”
　　“因为奶奶嘴太欠。”大林憨憨的摸着头发。“大宝说奶奶说顾大伯的坏话，嘴太碎，她是长辈打不得，就打我们。”
　　“三宝说了，奶奶要是还欠，下次还打我们。”二林吸了吸鼻子。“三宝可吓人呢，奶，你能不能嘴不欠啊，我可不想再挨凑了。”
　　看热闹的大伙都是一静，接着噗哧噗哧憋不住的笑声一个接一个，蔡花婶的脸被臊得通红。
　　“放、放屁，我啥时候说顾老大的坏话了。”
　　“你咋没说呢。”大林先急了。“大宝特地领着我去听的，他说了，让我被打得心服口服，让我特地听了，你和槐花嫂子，槐树姑姑还有二奶她们都说了，说顾大伯骨头软，说他贱骨头，去找跑了的媳妇，这是不能没女人。”
　　蔡花婶子怎么也没想到，别人还没说啥呢，大孙子先给她漏了底，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脸上也不知是被姜美凤打得还是羞的，红得都发紫，她窘迫的伸出手来，对着大孙子就是狠狠一巴掌。
　　“你个不分里外的小崽子，养你还不如养只鸡呢！”
　　骂完了蔡花婶子啥也不管了，扭身就跑了。
　　大林二林两个茫然的站在那里，扭头看了看奶奶跑走不见的肥壮身影，再扭头看了看姜美凤。
　　“姜奶奶，我们回啦，我们不怪大宝，我们心服口服的。”
　　大林二林手拉手走了，姜美凤嘴角抽搐。
　　当事人之一走了，这热闹也散了，众队员心满意足的边走边继续低声嘀嘀咕咕，林向军看着自家亲姑一言难尽。
　　“姑啊，你可别总惹事啊。”
　　“你个小崽子。”姜美凤拍了侄子一巴掌。“你看没看清楚，你姑可不是惹事的人，这不是事事都来惹你姑吗？我也可冤呢。”
　　林向军叹气，挥了挥手回队部去了。
　　这边，顾建文呆愣愣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心里空落落的。
　　姜美凤扫了顾建文一眼。
　　“走，和娘回屋，娘有话和你说。”
　　“哎。”
　　顾建文应了一声，跟着姜美凤回了屋。
　　“没吃饭呢吧？厨房锅里热着饭呢，一会儿你洗洗脸，然后去吃了就行。”
　　姜美凤说着坐下来，顾建文说不出的拘谨。明明是自己的屋，可是硬是有种手脚没得放的感觉。
　　“坐吧，娘还能吃了你。”
　　“娘，有什么事吗？”顾建文坐下来后，有些不知所措。
　　“老二去你单位给你请假去了。”姜美凤看着顾建文。“你想不想说说，你去李华那里，是去做什么？”
　　“我没想和她复合。”顾建文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是去看看她家的环境，想着是不是适合孩子住。”
　　“你说什么？”姜美凤惊呆了。“老大，你说啥？你要把孩子给她是不是？”
　　“是，我是……”
　　顾建文还没说完，迎头就挨了一巴掌。
　　“老大，你是不是真的哪里不对劲了？”姜美凤痛心的看着顾建文。“你说说这三个孩子，啥时候让你操过心？让你受过累？李华在家时就不说了，李华走了，这三个孩子，哪个不是我和你弟妹看着护着的？你这个当爹的，都做过啥？啥都没有！”
　　“从二宝受了伤后回来，到李华离开，从你长大，到结婚生子，你为家里出过一分力吗？你为家里操过一次心吗？没有，从来没有。你从来不为这个家付出，一直靠着这个家来护你，现在，你连自己生的亲骨肉都不要啦？”
　　姜美凤怎么也想不到，顾建文会是这样的，这样的让她失望。她以为，顾建文心里没有爹娘，就已经是让她失望透顶了，她没想到，顾建文连三个孩子都不想留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大宝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可孩子心里能不想亲娘吗？李华做的已经够绝的了，怎么，你这个当爹的还要给孩子心里插上一刀？你这个爹平时再不起眼，那也是孩子的爹，也许有你，孩子不觉得怎么，可是要是你把他们送走，孩子们心里怎么想？
　　娘不要自己，爹也不要自己了？你想过大宝他们心里会多伤心吗？今天这场仗，是大宝为了你打的，也是我为了你打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宝为了啥打那两孩子吗？我知道！我就是故意装不知道，我就是要打那糟心娘们的，因为她在背后败坏我儿子！可现在，你告诉我你要送孩子走？你的心呢？你有心没心啊你！”
　　姜美凤气坏了，上前就去拍打顾建文，顾建文低着头，被打的身子直歪，可是脸上却都是茫然与失措。
　　“娘，我只、只是觉得孩子太多了你会累。”
　　“我累？我就是累死也不让你把我孙子送走！”姜美凤眼泪一串串的流下来，手上更是发狠的去打顾建文的后背。“我和你爹累死累活为了啥？为了我孙子出息，为了我孙女成才，为了这个家，你呢，你为了啥？你怕我们累？你怕的是我们累了连累你吧，你怕的是我们累垮了，孩子以后就你一人管你才觉得累赘吧？你可是个当爹的，你当爹的自觉呢？你有吗？”
　　顾建文低下头闷不吭声的让姜美凤打着，他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心底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当爹的自觉？他有吗？
　　“行了，凤儿，别打了。”抱着两个孩子的顾德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门外，看着姜美凤哭得通红的眼睛，脸色阴沉。
　　“你快来看看，这两个不老实，一直找你，老大这事我管就行了，来，抱着他们你回咱屋去。”
　　“德忠。”姜美凤哭得呜咽，她只觉得心里又伤心又难受。“咱们到底为了啥生下这些孩子啊？也不求他多孝顺，不求他多出息，可是咋就连好好的日子都过得一塌糊涂啊。”
　　“好了，别伤心了，来，孩子们被吓到了。”
　　双胞胎从没看到奶奶哭成这样，一时都有些怕怕的，一边一个靠着顾建忠的肩膀看着姜美凤，眼睛大大的，一副被吓着的样子。
　　“真是，你把孩子抱过来干啥啊。”姜美凤更心疼了，一边一个抱到怀里，亲了亲。“乖，不怕，奶奶抱你们回屋哈。”
　　姜美凤抱着孩子走了，顾建文看着一脸阴沉进屋的顾德忠，不知怎么，心都在抽抽。
　　他爹，不会把他胖揍一顿吧？


第八十六章 
　　顾建文和顾德忠对坐了十分钟。
　　顾建文额头的冷汗冒出来都不敢去擦, 脸上都是汗水, 顾德忠微低着头，手里的烟袋锅子忽明忽灭。
　　半晌, 在顾建文快崩溃时, 顾德忠终于把手上的烟袋锅子放下, 轻轻在炕沿处磕了磕。
　　“建文，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少管你们兄弟的事？”
　　神经快崩断的顾建文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从前爹去当兵, 只留你娘在家里，你们兄弟几个, 是你娘一手带大的。她从前无论是偏疼你们或是对你们不好，爹从来不插手, 因为你娘为你们付出的太多了，你们兄弟无论被你娘教成了什么样子, 无论好坏，爹都不会说什么。因为这是爹欠你娘的。”
　　顾德忠叹了口气。
　　“爹从前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羞愧。爹这样根本就是不负责任。”
　　“啊？”顾建文惊讶的抬头，看着顾德忠那一脸的自我唾弃。
　　“对，这就是不负责任。”顾德忠认真的道。“孩子是两个人生的，凭什么事事都让女人管？孩子好了，是女人教的好, 孩子不好, 是女人教的有问题。男人呢？为什么不教？忙着养家糊口？忙着赚钱养家？不、我觉得, 这些都是借口，都是男人不负责任的借口。”
　　“老大，你说说，你找李华去，为的是想要把孩子送去，说是要减轻我们老两口的负担。可是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一丝是怕你自己承担不了三个孩子的责任吗？你怕了，你怕父母带孩子累病了，你要怎么交待，你怕孩子万一走了弯路或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会被人埋怨，不是吗？”
　　顾建文哑口无言。
　　是的，他不敢说没有一丝这样的原因，他有些怕了。
　　孩子一天天长大，他想离开奔自己的前程，可是，孩子是活生生的，不是小猫小狗，他离开了，孩子会不会恨他怨他？他把孩子丢给父母，父母会不会对他更加失望？这些问题让顾建文睡不好，吃不下，他时时都坐立不安。
　　从前，他从不放在心上的东西，如今想起来，他只能想着把各种想得到的那些隐患都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他想到了把孩子给李华送去，孩子在母亲身边总是要好一些的，他带着大一些的大宝，这样，既不给父母增加负担，也能把孩子安排的很好。
　　这一顿打，不止打清醒了顾建文，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世上的事，怎么可以这样想当然呢？
　　“老大，别的不敢说，你娘在你们兄弟身上，可是没少费心思，你自己摸着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娘对你到底如何，你又把你娘放在了什么位置。大宝他们是你的亲儿子，他们可以因为有人说你就动手去打架，你呢，你又是如何当爹的？你尽了当爹的责任了吗？你摸着心说，你配当爹吗？”
　　顾建文的脑海里，似乎又想到了大宝在炕上躺着看他的样子，又想到了三兄弟排成排坐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模样。
　　崩溃般的低头，顾建文紧紧捂住了脸，泪水忍不住就这样流下来。
　　是啊，他的确是不配当爹的。
　　***
　　红旗林场的窦家门前，也正有一幕人间悲剧在上演。
　　董士文阴冷着脸瞪着面前站着的董家母女。
　　“士文啊，你可不能不认你妈，你知道不知道啊，妈找你找得好辛苦。”
　　董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为了你我们都打上顾家了，还被人家狠狠收拾了一顿呢，我们为了啥啊，还不是为了你。妈心里就想着，我儿子怎么会死了呢，果然，老天还是有眼的，你真的没死啊！”
　　董母也不年董士文眼睛里的疏离，只是扑过去哭起来。
　　一边的董玉文也上前扶着董士文另一边的胳膊哭起来。
　　“哥啊，我和妈找了你好久了，哥你太惨了啊，这脸怎么伤成了这样子啊？”
　　母女两个绝口不问为什么董士文明明没死却不给家里写信，也不告诉别人这样消息是为什么，董士文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对于亲妈亲妹的哭嚎声只觉得不耐烦，尤其身边那些看热闹的人兴味的目光，让董士文脸色完全的黑了个彻底。
　　“你们怎么找来的？”董士文木然的问。
　　“我们找到第二生产大队，又找到柳条村，那边有人的亲戚是第一大队的，说是在第一大队看到你，说你入赘到了窦家当女婿。”董玉文抽抽噎噎的。
　　“士文啊，不是妈说你，可是男人入赘可是直不起腰的，你怎么想不开的就要入赘呢？你这样怎么行！”
　　董士文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了董母。
　　“不对，你们我根本不认识，离我远点。”
　　董母和董玉文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到地上，母女两个都有些茫然的互看一眼，再看向董士文时都是一脸的懵逼。
　　这是怎么了？咋还不认亲人呢？
　　然而，董士文却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只是满眼拒绝的瞪着她们。
　　“我根本不是什么董士文，你们认错人了。”
　　“新民，你干嘛呢，不是让你去老张叔家给我买些肉回来吗？”窦雪一脸不耐烦的走出来，看到坐在地上的董家母女时愣了愣，随即大怒，上前对着董玉文就是一脚。
　　“你个小娇精，跑我家门口来勾男人了？我告诉你，新民是我男人，你是个什么东西，看看你这身无二两肉的德性，一点福气都没有还想跑来抢我窦家的男人，我哥哥们一人一巴掌能扇死你。”
　　窦雪不止骂，像拎小鸡一样的把董玉文从地上拎起来，直接啪啪扇上了巴掌。
　　不打不行，窦雪心里笃定极了，这些个小妖精，从前新民没毁容时就跑到她家门前走来走去的引起新民注意，现在毁容也不放过，真是把她窦雪当死人呢。
　　“你干什么啊！”董母发出了尖叫声，上前拦着窦雪不让她打董玉文。
　　然而，窦雪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手掌赶上董玉文的脸那么大了，啪啪几巴掌下去，董玉文都晕了，董母身形娇小干瘦，过来想抢人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士文，那泼妇是谁，你快让她放了你妹妹。”
　　如蚍蜉撼树一般的拽了半天，拉不开的董母疯了般的去抓董士文的手，想让他去救自己的闺女。
　　“行了，别打了。”
　　再铁石心肠，看着妹子被自己媳妇按着打也心里不太舒服，更不用说那媳妇也不是啥好的。董士文还是冷着脸说了一声。
　　“她们是认错人了。”
　　窦雪才不听！连打带扇的，一直到她看不顺眼的那张清丽小佳人的脸变得像夜叉似的，她才心满意足的把董玉文放下来丢一边。
　　“快点，我折腾这一回更饿了，给我多买两斤肉，我要炖着吃。”
　　“好。”被窦雪那双大得惊人的眼睛瞪着，董士文浑身都不舒服，他僵着一张脸，扭身去买肉，把抱头痛哭的董家母女抛到身后。
　　窦雪看着那抱头痛哭的母女恶狠狠的哼了一声，董玉文吓得一哆嗦，哭声都没了。窦雪这才心满意足的扭身走了。
　　“妈，我觉得哥哥不对劲儿。”董玉文双颊肿胀，因为被打得狠了嘴里被自己牙齿咬到破皮，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
　　之前窦雪打人，周围的人迫于窦雪余威谁都不敢光明正大看热闹的，窦雪一走，立即围上来一圈，看着董家母女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的。
　　“你们是外乡人吧，居然跑来找窦家这个母老虎的事儿，她可是红旗林场一霸，哪里有人敢惹的。”一个中年婆娘上前惊叹。
　　“就是啊，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结婚了更是可怕，连男人都打的。”
　　“啧啧，你说说，你长得一定漂亮吧，那母老虎最看不得有人比她好看，遇到都要打一顿的。”
　　周围的人围上来又问又说话，董玉文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就连自家亲妈的哭声都听不清了。
　　不过，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那是她哥董士文。
　　可是，他却否认，而且，那个女人还喊他新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们真的认错人了吗？
　　不会的。
　　董玉文在心里否认认错了人。
　　那是她哥哥，这么多年，那双眼睛的眼神很熟悉。虽然，对方的确是瘦削的让人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而且脸上的伤疤又让他的样子大变，但是，那眼神却是一如既往。
　　熟悉的让人刺骨的冷冰冰的。
　　那就是哥哥的眼神没错。
　　“妈，我们先走。”
　　肿着脸让董母扶自己起来，董玉文低头又把掉在一边的包袱捡起来，抓着董母挤出人群，董玉文和董母一步步往外走，走到偏僻没人的地方，董玉文才停下来。
　　“妈，一会儿，咱们再回去，不过，去别人家寄住一下，顺便打听打听哥哥的事情。”
　　董玉文的双眼泛着惊人的亮光。
　　“我猜这里恐怕有个什么大事，要是好了，咱们就能让哥出钱给咱们，我嫁妆有了不说，娘，你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董母看着闺女心里一抖。
　　这闺女，莫不是被打得不正常了？
　　这可怎么整，要不要人活了啊！


第八十七章 有奸情？
　　顾娇再次回到顾家, 是在一个多月之后的中秋。
　　她探亲的时间恰好距离中秋只相差一天，队长特别批了，让她早一天回去, 加上中秋节, 她能过了节再走。
　　军绿色的吉普车送她回来时，第二生产大队的孩子们又追着车子跑了半天，顾娇看着危险直皱眉头。
　　“要不下次还是别送我了，这些孩子总追着, 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顾娇有些担忧。
　　“看我的。”
　　杜敬言很严肃的缓缓停下，拉开车门站到车门处对着孩子们招了招手。
　　“解放军叔叔。”
　　熊孩子二林为首的一帮立即跑过来, 结果被杜敬言提起来拍了拍屁股。
　　“臭小子，告诉你们, 不能追着车子跑，会有危险的, 万一停车或者刹不住车, 会出大事的。”
　　村里的小子们才不管那些, 什么停车刹车的，他们哪里懂，只嘻嘻笑着起哄拍着巴掌。
　　“二林二林二林，被解放军叔叔抓到了, 你是叛徒。”
　　这都什么和什么。杜敬言脸更黑了。
　　二林本就有些害怕杜敬言的冷面，如今冷面变成黑面，他吓了一跳哇的就哭了。
　　杜敬言赶紧放下熊孩子逃之夭夭。
　　顾娇捂着嘴努力憋笑。
　　无所不能的杜队长也有怕的人啊，哈哈哈, 最搞笑的是怕的还是个熊孩子。
　　杜敬言脸色更黑，车子停到顾家门口，把顾娇往下一缷，油门一踩跑得无影无踪。
　　等姜美凤听到声音出来，只看到那一溜儿的尾气。
　　“娇娇，这次又是你们队长给你送回来的？”姜美凤疑惑。
　　“是啊，这不是马上要过中秋吗？我要是自己坐车回来，一定错过，我们队长正要去县里办事，顺路捎我的。”
　　顺路？哪里来的那么多顺路？
　　姜美凤看着顾娇再看向已经没了影子的村路方向，突然觉得。
　　唔，似乎嗅到了春天的味道啊。
　　顾娇却顾不得姜美凤去想什么了，她拿着个超大包的行李先回了屋，去洗了脸换了件衣服就直奔姜美凤那屋，双胞胎还睡着呢，小肚子一呼一呼的，别提多可爱了。
　　“这两个又长了。”顾娇笑着伸手去戳小侄子的脸，被姜美凤拍手打开。
　　“别弄，小孩子脸颊不能乱摸，会总流口水的。”姜美凤瞪了她一眼。
　　“会吗？”顾娇不懂这些，只觉得宝宝可爱，怎么脸还不能碰了。
　　“听娘的准没错，别碰了，更不要掐。”
　　姜美凤挥手挡了顾娇的手，脸色却严肃起来。
　　“有件事儿娘要和你说说。”
　　“什么事？”看姜美凤这样严肃，顾娇也提高了警觉。
　　“你还记得那个董士文吧？”姜美凤变脸很速度，在顾娇脸色严肃端正后，她立即促狭的换了副八卦的脸，让顾娇一脸的措手不及。“娘和你说啊，他被判了死刑了。”
　　“什么？”顾娇愣了下。
　　“他妹子和娘不是都找来了吗？他居然不认。”姜美凤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解恨。“他娶的那个媳妇不是红旗林场窦家的闺女吗？其实人家那窦家闺女的女婿根本不是他。”
　　姜美凤每每想到自己听说的这件事，就觉得和上辈子看过的八卦伦理连续剧与悬疑剧的结合体似的。
　　“当初他从柳条村的山崖上掉下去，结果被窦家的新女婿唐新民给救了。唐新民当年不想娶窦雪，结果在红旗林场被折磨的不轻，差点人就废了，窦家闺女逼着他当上门女婿。那唐新民原本也是想去寻死，跳下山崖结果是大难不死，就是脸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把脸毁了，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躲在山崖下面还不到两天呢，结果好巧不巧的救了董士文。”
　　姜美凤就像说书先生似的，语调仰扬钝错，很是带节奏。
　　“这个董士文和唐新民长得还挺像的，都是小白脸，当然了，唐新民是个毁了容的小白脸。结果董士文和那唐新民在山崖下面呆了快半个月，董士文居然就害了那唐新民的命，把自己的衣服套人家身上不说，还把人家的脸砸烂了，在自己脸上划了道和那唐新民一模一样的口子就去了窦家当了上门女婿。”
　　姜美凤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你说这窦雪图什么啊？非让唐新民和她结婚。图脸吧，这脸也毁了，图人吧，这人人品再好能当饭吃咋地，人家又看不上她，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老话都想不明白。”
　　姜美凤深叹一口气，顾娇脸上木然，听得波澜不惊，姜美凤眼睛在自家闺女的脸上掠过，随即像是啥也没发现一样，继续说。
　　“这两个人结婚了董士文也没得啥好，天天窦雪脾气暴，一点不顺就开揍，那董士文那小身板，哪里打得过窦雪，更不要说人家还有十多个堂兄弟还有七八个亲哥。结果这一次，董家母女找上去，董士文不认，那窦雪把董家的女儿打得亲娘都快不认识了。”
　　“后来啊，也不知那董家母女从哪里知道了这董士文谋害人命的事儿，就逼着董士文拿钱。那董士文也是心够狠的，说是给钱，把那对母女骗出去，干脆也推下山崖去了。”
　　姜美凤摇头不已。
　　“真是恶人自有恶报，这次的事却被上次那个管闲事儿的柳条村那女知青的哥哥看到了，就报了公安，现在罪证确凿，判了枪毙，明天就会执刑。”
　　“你说说，赶上了十五被枪毙，也够会挑日子的。”
　　姜美凤嘟囔着，眼睛却是落到顾娇身上，顾娇一笑。
　　“这事儿闹成这样，咱们队上可得热闹一段日子。”
　　“可不是。”姜美凤叹息。“这队上都炸开了锅了，这都多少年没听说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儿了，听得人浑身冒冷汗，也不知道那董士文怎么就这么狠，那可是他的亲娘亲妹妹。”
　　早就知道董士文不是东西，可上辈子他不是挺为了自己的亲娘亲娘子出力的吗？这辈子硬是完全翻了个个，居然想杀了她们母女？真是奇了。
　　“娘，别人的事儿咱管他做什么，这都两年了，我可是难得在家里过中秋。”
　　顾娇打断了姜美凤的感叹，姜美凤一想，可不是么，想那么多干啥啊，闺女回来可是比啥都重要的。
　　姜美凤兴高采烈的忙乎起来，顾德忠去看战友，晚上回来看到自家闺女回来别提多高兴了，亲自操刀宰了两只鸡，一只今天炖了，一只明天过节吃，又去了村里靠河的人家换了几条鱼回来，难得的兴致高昂。
　　第二天是中秋节。
　　家里的三个宝被顾建文特别的接了回来，顾建武一家三口，再加上顾德忠两口子并顾娇，乌怏怏的坐着一大家子，姜美凤心里很是高兴，不止男人们都喝了酒，就连女人们，也一人一小杯果酒跟着助兴。
　　喝了酒，吃了饭，李英去了厨房收拾，姜美凤和顾德忠回了屋。
　　“老大决定了，不走了？”姜美凤洗了脸躺到炕上时头还晕呢，三杯果酒就有些上头了。
　　“是，他说了，其实在家里这边也不是没发展，慢就慢一些，主要是这三个孩子，都已经没有亲娘在身边了，亲爹再走了，怎么都说不过去。他也想着试着和孩子亲近亲近，如果走了，三两年回来，孩子都大了，想亲近也难了。”
　　顾德忠洗了脸，又倒了杯温水回来喂给姜美凤喝，姜美凤扬头半扶着炕头，突然低下头来。
　　“也不知道老三怎么样了，听说现在从北边往南边走的一路上很乱呢。”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他都多大了？你就别操心了。当初养他到成年，给他娶妻生子，咱也不亏他了。路是自己走的，泡是自己磨出来的，你还能看着他一辈子？他不管自己的媳妇，连孩子都一眼不年，你还念着他什么？虎毒还不食子呢。”
　　顾德忠的劝慰并没让姜美凤心底好受。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姜美凤种种担忧与愧疚，还有那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出，让她心里难受的和猫抓一样，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躺下闭上眼睛。
　　“我喝多了，难受，孩子你管吧。”
　　难得任性的，姜美凤要当撒手掌柜。
　　顾德忠看着在炕上来回乱爬还不肯睡的双胞胎，脸绿了。
　　晚上是谁张罗着让女人们喝酒的？他想打他！
　　另一边，顾娇躺在炕上时，心绪依然难平。
　　就在今天，那个困扰她的噩梦，就这样消失了？
　　顾娇感觉得到，今天一天，娘的视线几乎大半都在她身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娘这么在意那个董士文，是和她一样做过那个可怕的梦吗？顾娇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点都不后悔把董士文活着的消息，透过一些人转达给董家母女。
　　董家人的脾性，不就是吸血吗？
　　他们自家人就能把自家人折腾死。用最简单的方式，解脱彼此，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喝了酒的顾娇，伸出手拿出一串链子，冰凉的链子，轻轻贴到滚烫的面颊上，上面一颗弹壳散发着乌色。
　　她似乎又听到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娇娇，我会守护着你，等着你，我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害怕感情，不相信感情，但是我会等你。我会以队长的身份，守着你，疼着你，直到你接受我的一天。这颗子弹，是为了你受的，这个弹壳，是我对你的承诺。”
　　那张坚毅的脸，在醉意朦胧间，居然越来越清晰的映在顾娇的脑海。
　　顾娇弯起唇角，露出了笑意。
　　不抛弃过去，她怎么去承接一份新的感情呢？
　　队长，等我。
　　终有一天，我会放下那些痛苦的回忆的。
　　***
　　而另一边，顾建武的屋里，两口子也在悄然密语。
　　“听说了吗？我堂姐被后找的男人打流产了？”
　　李英轻声问顾建武。
　　“是吗？”顾建武挺惊讶的，虽然外表是个粗汉子，但是只有李英知道，自家男人其实很八卦的。“咋还流产了，虽然你堂姐不怎么样，不过孩子可是无辜的。”
　　“我昨天在供销社时，我爹娘来买糖和我说的，听说李华怀上了，结果窦老大因为她身子不舒服没做早饭打了她一顿，打狠了，孩子没留住，就流产了。”
　　李英叹气。
　　“你说大宝他们多好啊，我真不知道她心里想啥呢，其实咱爹娘都是外冷内热心软的，只要她诚心的认错，我不信爹娘真就不要她，谁都知道，孩子还是在亲娘身边的好。现在这样子，也不知道大哥心里想啥，要是再找了，大宝他们三个可就可怜了。我再疼他们也只是婶子，就怕不好再插手管这三孩子的事呢。”
　　“不用想这么多，有爹娘呢。”顾建武对自家爹娘的信心不是一般的强。“你就放心吧，家里的事儿有爹娘做主，啥都不用愁。”
　　“现在我就想着珠珠能出息，我多干活，你的工资都攒起来，咱珠珠以后咱得送她去上学，要不就像妹那样当兵，总之，咱得、嗯，那叫啥来着，好好培养她。”
　　顾建武想着娘曾说的那些新鲜词，对自家亲娘的崇拜又深了一层。
　　“也是，珠珠出息了，我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这事儿李英是赞同的，翻了个身，去看另一边已经睡得呼呼的小珠珠，李英抚了抚胸口。
　　“幼儿园的园长说了，咱珠珠可聪明呢。”
　　李英的话让顾建武立即傻乐起来，看着自家男人憨乎乎的笑，李英也微笑起来。
　　这日子，过得真有奔头。
　　顾家南屋里。
　　顾建文看着升上半空的圆月。
　　清亮亮的月光下，似乎照出了一道身影。
　　顾建文皱眉，从炕上起来趴到窗边往外瞅，院落里月光闪亮，映出一道道院外的树影。
　　看错了？
　　顾建文呼出一口气，一转头，就被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吓了一跳。
　　“臭小子，你想吓死你爹啊，不睡觉眼睛瞪这大，干嘛呢。”
　　顾建文吓得捂胸，心跳加快了。
　　“爹，他们都说你要走了，不要我们了，是真的不？”
　　大宝坐起来问。
　　“他们说你去找娘就是要把我们三个拖油瓶丢给娘管，你要娶新媳妇生新孩子。”
　　这都啥了？
　　村里那群老娘们真是没事干闲的。
　　“傻小子。”顾建文伸手抚了把大宝毛茸茸的脑袋。
　　“爹怎么会不要你们？爹工作本来是要调转的，可是因为爹放心不下你们，就不去了，反正在哪里都是工作。”
　　奸诈的顾建文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他得让这三个臭小子知道他这个爹为他们牺牲了多少。
　　“本来爹调到外地就能当官了。”顾建文一脸的爹好惨啊。“可是爹放心不下你们，就放弃了，不当官了。那次去你娘那边是寻思着看看你娘她惦记你们不，你们不说爹也知道，你们挺想你娘的。”
　　“我们才不想她。”
　　装睡三人组之二的二宝装不下去也坐起来耿直反驳。
　　“我们有爷爷有奶奶，有二婶有姑姑，娘不娘的，我们才不稀罕呢。”
　　“对啊。而且，是娘先不要我们的，我们也不要她。”三宝也不装了。“爹，我们三个都商量好了，要是你也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你了，我们只要奶奶爷爷二叔二婶姑姑。哼，以后你年纪大了，我们也不养你，有病了也不给你看，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哟嗬，这还是个小不孝子！
　　顾建文看着三宝那一脸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以后别指望我养你的表情忍不住上手捏住三宝嫩乎乎的脸蛋子。
　　“小王八蛋，你爹还没丢下你呢，咋地，想造反？”
　　“我就是说爹你要是不要我们嘛，你不是要我们哒？那我们一定会孝顺你哒。”
　　三宝立即变脸，抓着顾建文扭着他的手立即求饶。
　　“以后我们出息了，给爹买好吃的，买好喝的，让爹你住大房子，我们一起孝顺你，娶媳妇也娶个孝顺的，生了孙子让你养让你带，你看你以后日子一定过得美死了。”
　　奇怪，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顾建文心里总有种诡异感，不过三个儿子却是都凑过来抱着他，第一次，在李华走后，三个儿子这样亲近他。
　　“爹，谢谢你不走。”大宝泪汪汪的。
　　“爹，我以后孝敬你！”二宝表决心。
　　“爹，以后我的儿子让你带！放心！”三宝，呃，似乎是乱入的？
　　暂时被三个儿子的糖衣炮弹攻击的顾建文老父亲已经迷糊了，别的啥也看不出来，就觉得这三个小崽子在家里吃得开不是没原因的。
　　这小嘴儿，吧吧的咋就这么会说呢？
　　顾家院子里的几家人，都是和和乐乐甜甜美美。
　　院子外，一道黑影在驻足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中的启明星升起之时，那道黑影才慢慢的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也许到死的那天，他也不会回来。
　　谁知道呢？
　　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悔恨交加，有时，有机会弥补，有时候，却是没胆子去弥补。
　　人的一生，总会有没有勇气去承担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嗯，老太太就这样完结啦！谢谢大家的陪伴！这个文是作者君第一次倾注了超大的心血来写的文，虽然短小一些，可能剧情有些地方，宝宝们不太满意，但是作者君想说，这个结局，就是作者君一直来都要写哒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