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七零有点甜 作者：清溪 文案： 郑媛一生钻营自私自利，嫌贫爱富拒绝履行父母定下的婚约，努力嫁给城里人吃商品粮，后来又为上大学抛夫弃子…… 最后她虽有了万亿财富，但父母不原谅她，儿子恨她，朋友算计她，终于落了个晚景凄凉。 郑媛临死前想，如果可以重来一遍，她一定好好偿还她欠下的所有债。 PS：这就是一个极品女主重生赎罪的故事。有空间。 ============= 第一卷 第1章：前世1 锦达酒店落成不过十年，已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五星级大酒店。这里装修奢华内敛，服务优质到位，饭菜精致美味，郑媛无数次在这里宴请宾客洽谈生意，甚至已经成为了门童眼中的熟客。 她下了车，将钥匙交给门童，抬头看这栋高耸挺立的大楼，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亲生儿子约在了这里见面，像见个生意上的客户一样。 进了早就预定好的包间，林鹏飞已经到了，他态度冷漠地坐在椅子上，见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没露出一点亲切的态度。淡淡地看她一眼，仿若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也对，郑媛心想，他们俩本来也没什么母子亲情。 郑媛刚刚坐下，林鹏飞就拿出了一份文件。郑媛一眼扫过去，不用看她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自嘲一笑，淡淡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林鹏飞手一顿，倒是很听话地又把文件放回了旁边的椅子上。 饭菜仍旧色香味俱全，可郑媛却比任何一次商业谈判都吃得没滋没味，看了眼对面的儿子，他皱着眉，动作很慢，想来也吃得不怎么痛快。 郑媛仔细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多少年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的儿子。儿子长得像他爸，白白净净的，带了个眼镜，一看就是个斯文人。三十年前她扔下他离开，一转眼儿子也有三十五岁了。三十而立，他三十五岁，也是个能撑起家业的男人了。仔细看，居然还能从他额头看到浅浅的法令纹。 林鹏飞被郑媛的目光盯地十分不悦，撂下筷子，冷冷地道：“不吃了吗？那就赶紧把这份协议签了。”他再次拿起合同，走过来，放在郑媛的手边。 郑媛目光落在“股份转让协议”这六个大字上，虽然早就知道是什么，可那一刻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停顿了两三秒，才呼出一口浊气，拿起笔，连具体的内容都没看，掀到最后一页，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落下名字的最后一笔，林鹏飞满意地长舒一口气，一股欣喜涌上心头。喜不自禁地要把协议抽出来拿走，一下子居然没抽动。协议被郑媛压在了手下，她抬头，从下往上看自己这个儿子。 这个角度，让她这个身高只有一米七的儿子看起来异常高大，也异常冷漠无情，让人心寒。 “鹏鹏。”多少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喊出他这个小名，原本以为挺难的，因为这个名字承载着她对这个儿子所有的爱。鹏飞鹏飞，当年名字还是她取的呢，当时她是怎么和林晓阳说的？“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像大鹏鸟一样展翅高飞”，多好的寓意啊。可她这个儿子做了什么呢？大学毕业就开始筹谋着夺走他亲生母亲的公司，让人又愤怒又心寒。 “别这么喊我！”林鹏飞一脸厌恶，吼道，“真的，恶心死了。” 第2章：前世2 郑媛心脏颤了颤，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公司给你了，你就撤销对华乐的起诉吧。”林鹏飞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华乐转移公司财产的证据，并用这个证据起诉了华乐。她了解华乐，华乐不是那种人，想来是林鹏飞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诬陷了华乐。华乐和她是二十年的好朋友了，她不能因为她和林鹏飞之间的斗争将华乐害进监狱。 林鹏飞嘲讽道：“我真是没想到，无情无义的郑女士居然能对一个朋友这么有情有义，连公司都能拱手相让。” 郑媛不说话，只盯着他，等他开口。 林鹏飞和她对视了几秒后，突然哈地一声笑出来，把协议一点一点地从郑媛手下抽出来，道：“放心，我会撤诉的，不会让你的好朋友蹲监狱的。”他拿走了协议，忽然停顿了一下，眼里写满了恶意与嘲弄，勾着唇角道，“我为什么要让华乐进监狱，她可是我的人。” 郑媛瞳孔陡然一缩，脸色都变了。 林鹏飞见此更加得意，他道：“郑女士，你没想到吧，你的好朋友背叛了你。” “不可能！” “不信的话你可以继续关注一下公司的股份变动，我答应过她事成之后给她百分之一的股份。哈，百分之一。”林鹏飞嘲讽地挑眉，眼里全是鄙夷，道，“郑女士，你的友情只值百分之一。” 郑媛胸口起伏了几下，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都想不明白华乐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且，为什么是华乐呢，当年明明是自己给她提供了助学金让她念完了大学！她能理解任何人对她的背叛，除了华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拉回几分理智，再看面前这个儿子，他眼里的恨意如有实质。郑媛突然就明白了，林鹏飞是故意的。他故意选择了华乐，挑拨离间，就是要让她众叛亲离。 可是，为什么啊？她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会这么恨她？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恨你？哈！郑女士，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郑媛呼吸顿了下，原来她不知不觉中把内心的疑惑问出了口。 林鹏飞赤红着眼睛，脖子上青筋毕露，嘶声力竭地怒吼：“郑女士，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奶奶？十八年前，我跪着求你救我奶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她！明明你那么有钱！明明奶奶只要做个手术就能活下来！” 他几乎是对着她的脸在吼，郑媛听了神色恍然，却一点都没有懊悔的意思，她哈地一声笑出来：“我为什么要救她？”她伸着脖子，怒视着他的眼睛反问，“我为什么要救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和你爸根本就不会离婚，你也不会被她教得不认我这个妈！明明当年我走的时候，你还抱着我的腿软软地喊妈妈呢，可没几年你已经不认我了。你还记得吗，你上初中的时候，我去学校找你，你见了我却吐了我一脸口水，骂是个抛夫弃子的烂货！”这话真是难听极了，她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当时儿子看她的眼神，那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再也不是她儿子了！ 第3章：前世3 林鹏飞被她说得一愣，显然，他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这是你奶奶教的吧？说我抛夫弃子？可我怎么就抛夫弃子了？我只是去上个大学而已，毕业的时候我都和学校说了把工作分配在家这边。结果我回家看到了什么？”她真的不想回忆那个场景，每次回忆都恨极了，为了嫁给林晓阳她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不要了，可最后得到了什么？她惨笑着说：“你奶奶带了个女人回家住，还让你喊那个女人妈，你爸窝囊全听你奶奶的，就真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她每一次呼吸都在颤抖，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控制内心的恨意，吼道，“就因为我没把大学名额让给你小姑，你奶奶就把我恨到了骨子里，故意拆散我和你爸！可我凭什么让给她！那是我自己考上的！”她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最后畅快地恶意地大笑，“看，最后她糟了报应了吧，病死了吧！哈！” “你给我闭嘴！”林鹏飞红着眼，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委，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郑媛这么说他奶奶！爸后来又娶了新媳妇，他娘不要爹不疼的，只能跟着奶奶住，奶奶虽然有时候喜欢骂他妈妈，但至少愿意养着他！他愤怒道：“我奶奶再不好，她也帮你带大了儿子！没冻着没饿着，还供上了大学！” 郑媛想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出的，可看着面前红着眼睛又委屈又愤怒的儿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是，她的确是出了钱，可到底还是没尽到抚养义务。当年不是没想过带走孩子，可后来有人劝她说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不好再找对象，她也因林晓阳的背叛迁怒这个孩子，最终选择扔下这个孩子独自离开。是她先放弃这段母子情的，又有什么资格怪儿子被教得恨她？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房子突然晃动起来。地震！而且震地特别厉害！郑媛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寻找她儿子，结果就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突然落了下来。林鹏飞就在下面！ 那一刻，她就像是被超能力附身了一样，连思考都没有，一个纵身就朝儿子扑了过去。儿子被她扑倒了，水晶灯一下子就砸在了她头上。血顺着她的头流下来，流进了眼睛里，世界好像都被染上了一层猩红色。 红色的世界里，儿子神色震惊，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睁得那么大，像是不明白郑媛为什么会救他。 “快……跑……” 这是她留给她儿子的最后一句话，可惜没说出声，只发出了嘶嘶的气流声。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重，血液带着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往外流淌，她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她想，她大概是要死了。 临死前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她的儿子其实被他奶奶教得很优秀，除了恨他的亲生母亲以外，又聪明又隐忍又有能力。父母离婚了，父亲另娶，母亲不管他，他小小的年纪该有多难啊。同学会不会嘲笑他，老师会不会欺负他，朋友会不会可怜他？这辈子她除了给钱没为她儿子做过一点事，最后能救他一回，她还挺高兴的。 只是，下辈子就不要再遇到了吧？ 还有，她有点想妈妈包的饺子了，多少年没吃到了呢…… 第4章：重生1 “你说你咋能下这么狠的手，这打坏了可咋办啊！她可是你亲闺女啊！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这么大，你不心疼我心疼！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还就打她了！她欠打！你还有脸说，你看你生的个什么玩意，打小就掐尖要强的，在家里天天没个好脸，好像谁谁都对不起她似的，现在居然还他娘的忘恩负义！人家冯家那孩子有什么不好的，为了等她结婚都等到二十七了！还是个部队当兵的，要我说，要不是有当年定下的婚约，这玩意还配不上人家呢！她居然还敢嫌弃，居然还敢偷偷在县里另找？操蛋玩意！她要是不和那个姓林王八犊子的分了，老子还揍她！” 郑媛朦胧中听到一男一女在吵架，女的哭哭啼啼，男的骂骂咧咧。开始听不清，渐渐声音就大了，好像是她爸和她妈的声音。多少年了，她都没听过她爸妈的声音了。自从她离家出走嫁给林晓阳，她爸妈就再不见她了。没想到梦里居然让她又听到了爸妈的声音，真好啊，她心想。 她睫毛颤了颤，一滴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你不准给她送饭，听到了没？让她饿着，我看她能饿几天！等她知道错了，答应老老实实嫁人再放她出来。” “他爹，关她是关她，咋能饿着她啊，这要是饿坏了咋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脾气从小就犟地跟头驴似的，你又这么打了她一顿，她怎么可能认错？”沈翠云的声音里全是无奈，她叹了口气，“要我说，和冯家的亲事，要不就算了吧。不是有句话说，强扭的瓜不甜。闺女喜欢那个姓林的，就让她嫁好了，好歹是个县里……” “不行！”沈翠云的话没说完就被郑全刚打断了，他怒吼道：“咱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家！当年饥荒，要不是人冯家给了她一口粮食，她今天哪里还有这口气和我吵架？人家都等了她多少年了，结果到年龄了，你又说不嫁了？这怎么行，这婚必须结！” 郑全刚的声音非常大，就跟在郑媛的头顶喊似的，郑媛觉得耳膜被震得嗡嗡响。不过一字一句她都听清楚了，这梦咋能这么清晰，难不成当年她被郑全刚揍这事给她留下了太深的阴影，导致梦里连她爸说了啥话都清清楚楚？ 郑媛动了动，身上好像真的被人揍了一顿似的，骨头缝里都疼，她“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不对，这好像不是梦。郑媛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脏脏的土坯屋顶，她满心震惊，视线一点点往下移动，入目的是高高的有金属包边的立柜，金属已经锈成了黑色。柜子上还放着个箱子，那是她妈沈翠云嫁过来是带的嫁妆箱子。柜子旁边有张桌子，桌子也已经成黑色的了，很旧，上面放着一盏煤油灯，以及一盒子蛤蜊油，还有个非常小的镜子。那镜子还是她嫂子陪嫁过来的，被她拿到了自己房里用。床边靠墙的地方贴着几张旧报纸，上面赫然写着“广泛深入开展拥政爱民运动，进一步加强军政军民团结”几个大字，另外一张上有“农业学大赛”等大字，报纸的上面，贴着一张毛主席画像。 这个场景郑媛真的是太熟悉了，熟悉到热泪盈眶，无声哽咽。怎么能不熟悉，她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几年啊！ 第5章：重生2 外面她爸妈还在大声吵架，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回想着一句话，一遍一遍——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她回到了和父母摊牌的这一天！ 上辈子就在这一天，她口不择言对她妈说自己已经和林晓阳睡了，还说要是不让她和林晓阳在一起，她就闹得全大队都知道，看冯家是不是还愿意娶她这个“破鞋”。她妈气得直哆嗦，本来就有心脏病，一下子就被气得发了病。她趁着她爸送她妈去医院，偷偷跑了。后来她妈虽然被救了回来，可从那以后，她爸就再也不认她这个闺女了，就连她出嫁都没去看她一眼，甚至她几次让人捎回家的钱也都被退了回来。她赌气，再没联系过家里，后来上大学出国留学，一走就是十年，再回来已物是人非。 找人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家里因为她坏了名声，她爸的大队长的位置被撤了。她把她妈气病了就走，却不知家里为了给她妈妈看病欠了很多钱。大哥为了还债，上山打猎不小心摔断了腿，没治好，瘸了。 还有她的小妹，未婚先孕又被人抛弃，受不了流言蜚语不到二十岁就投河自尽了。她的弟弟也成了小混混，似乎是犯了抢劫罪，八三年严打的时候被枪毙了。她的大姐生孩子，婆家嫌花钱没送医院，结果大出血一尸两命。她妈妈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也跟着去了，她爸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居然选择了自杀。再后来大哥悄悄离开了村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家人散的散死的死，让她连个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当年没有一意孤行地嫁给林晓阳，那么她父母家人的命运会不会不同？没想到老天爷真的给了她这个机会，所有可怕的事还没有发生，她还来得及改变这一切！ 郑媛抬袖子抹了两把眼泪，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妈沈翠云走了进来，见她这样子，三两步走过来，一边狠狠指着她的太阳穴，一边恨铁不成钢道：“哭哭哭，你还有脸哭，你看你干的这是啥事啊！人家冯建文多好的一小伙子，又是个军官，虽然比你大了几岁，可大几岁知道疼人啊。那林家再好，可你就没那个当城里人吃商品粮的命，还是赶紧和那个散了，老老实实嫁人吧！你爹可说了，就是让你饿死在家里，都不会让你和那个姓林的好。” 郑媛头被指得一下一下地晃，一时间有些恍惚。没错，上辈子她妈也是这样说的，然后她就开始口不择言了，把她妈气进了医院。 现在想想，她当年怎么能那么混蛋呢？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就那么败坏自己的名声，还把她妈差点气死。更何况她嫁给那个男人后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最后不也闹了个夫离子散？可能这就是报应！ 想到这里，她忽然泪如雨下，猛地一下子抱住沈翠云，呜咽着喊了一声：“妈——” 第6章：婚约1 沈翠云被她抱得一愣，郑媛自从懂事后就没再和她这么亲近过，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然后她就听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哭着说：“我错了，妈，我知道错了……” 沈翠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这闺女她知道，脾气倔，还是个直肠子，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那宁死都不认错的。这会儿她说自己错了，那肯定是自己想通了，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虽然就这么一小会儿闺女就态度大变让人生疑，但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她闺女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先说说什么软话的性格。 “你这会儿又知道错了……”沈翠云狠狠捶了郑媛的背两下，“那刚刚和你爹顶什么嘴！故意气我和你爹的吗？” 郑媛把头埋进沈翠云的脖子里，闷着脸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态度大变的事，她还记得她刚刚干了啥事呢，梗着脖子和她爹犟嘴，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和林晓阳好”什么的，一转眼就说自己错了，跟闹着玩似的。 “一会儿跟你爹认个错知道吗？”沈翠云也不指望闺女再说些什么软和话，只要她能认错就已经很好了，她推开郑媛，拿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劝道，“你爹要是骂你，你也别跟他顶嘴！”她这个丈夫和闺女那牛脾气真是一模一样，都是不会说软和话的，她真怕一会儿郑全刚再说什么难听的，闺女面上抹不开又犯糊涂。这一阵一阵的，她可真禁不住郑媛瞎折腾了。 郑媛抽了抽鼻涕，带着嗡嗡的鼻音“嗯”了一声，答应了。 沈翠云看着她，见闺女眼睛红红的，哭地一抽一抽的，也很心疼。而且闺女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这会儿胳膊上留着一道道的红印子呢。他爹也是，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想到这里沈翠云不禁有些埋怨郑全刚，说：“看这胳膊上的印子，一会儿让你哥去买点药抹抹。”说着又去拉郑媛的衣领，“身上有没有留下伤？让我看看……” 郑媛老老实实地没动，由着她娘把衣服给她掀了开，露出身上的青青紫紫。沈翠云一看，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眼睛就湿润了，止不住地抱怨：“他咋能下这么重的手，我的天，他咋舍得……我的傻闺女，你说说你看着挺精明的，咋就光干傻事啊，他打你你就不会躲啊，跟个棍子似的杵在那里干挨！” 郑媛抿了抿唇，然后笑着安慰沈翠云：“没事，妈，就看着吓人，不疼的。”她年轻的时候脾气犟，她爸打她她就昂着头挨打，躲也不躲的，好像这样就能表现出自己死不认错的决心似的。长大后就明白了，这么做真的很蠢，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达不成目的，还可能两败俱伤。明明她可以先认错，再曲折一点想办法从冯家那边下手，说不定还能顺利解除婚约呢？ 一听郑媛这么说，沈翠云又连连叹气，把她的衣服拉起来，说道：“你也别记恨你爹打你，实在是，实在是……你干这事就不地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冯家有婚约，咋能再偷摸地从县里找一个？当初订婚的时候人家冯家也没嫌你年纪小，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你长到十八周岁可以登记结婚了，你突然说不嫁了，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第7章：婚约2 郑媛当初找林晓阳，其中一个原因是想当城里人吃商品粮，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履行和冯家的这场婚约。 当年闹饥荒的时候郑媛才三岁，小孩子不抗饿，身体不好抵抗力也差，很快就病倒了。郑全刚抱着她求到了冯家，冯长勇是个赤脚大夫，给了她一碗药，竟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郑家实在太穷，就算她被救了回来这没吃没喝的也不知道能挨多久，冯家好心，那时候他家里小子也多，上山下水地倒也能蹩摸点吃的东西出来，就施舍了郑媛一口粮食。沈翠云无以为报，就提出来定个娃娃亲，算是报恩了。而冯家一连串生了五个小子，心想以后肯定不好娶媳妇，能定下一个是一个，而且郑家名声也好，虽然郑媛年纪小了点，但也只小个七八岁的样子，多等她长两年也就是了，便答应下来。 郑媛从小就被人说是冯家的童养媳，那时候公社里一直在宣传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什么的，郑媛便觉得这个娃娃亲很是丢人，心里认定了自己是被父母卖给了冯家。小时候谁说她是冯家的童养媳她都要上去跟人打一架，长大后更是偷偷摸摸在县里给自己找了个城里人。当时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对，反而认为自己是反对包办婚姻反对封建糟粕的进步青年。现在想想，反对包办婚姻是没什么错，但她在没取消婚约的情况下偷偷另找就很不对了，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这种行为分明就是脚踏两条船啊。 不过这辈子她倒是没那么抗拒这场婚约了，反正她是不会再嫁给林晓阳了，其他的人嫁谁不是嫁？嫁到冯家至少她家以后不会再被人戳脊梁骨骂忘恩负义了。 见郑媛低着头不说话，沈翠云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警惕地提高了音量：“你不会还是不愿嫁去冯家吧？”闺女为啥不想嫁给冯家，当娘的能不清楚吗？郑媛这孩子打小就好面子，又虚荣，本来小时候她也是一直喊父母“爹娘”的，后来有城里的娃娃笑话她喊“爹娘”土，她转头就改口喊“爸妈”！人家笑话她有门娃娃亲，她可不就觉得冯家这门亲事丢了人才这么抗拒吗！可人家冯家多好啊，建文那小子还是个军官，一个月好几十块钱的工资，大队上不知道多少小姑娘都想嫁给他呢！这么一门好亲，早早让她沈翠云定了下来，可让她很是自得来着。没想到自己这闺女实在不争气，居然还不愿意嫁！她真是恨不得敲开郑媛的脑袋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没，我嫁。”郑媛握住沈翠云的手，安抚道，“我嫁就是了。” 沈翠云这才放了心，长舒了一口气，拍拍郑媛的手背：“好孩子，好孩子。”顿了下，“冯家是个好人家，你婆婆人也和善，是个讲理的。他们家儿子多，房子却不大，所以哪个儿子结婚了就把哪房儿子分出来，给建文的房子早就盖好了。到时候你嫁过去，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用伺候婆婆，多好！” 第8章：金手指1 郑媛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她眼睛一亮，心道别的不说，就这一点她也得嫁给冯建文！在林家那几年，她可真是怯了和婆婆一起住，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是学不会和婆婆和睦相处了。 沈翠云见郑媛表情缓和，看来也是很满意这点，她暗自想看来闺女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自己那臭脾气可能和婆婆相处不好。她下了地，站起来：“行了，你先歇着，我出去给你热点饭。你晌午也没吃，饿了吧？” 郑媛一醒来又惊又喜，也没顾上身体疼肚子饿，听沈翠云这么一说，她肚子里真的“咕噜噜”响起来。 她哂笑一下，沈翠云点点她的脑门，转身去了厨房。 等沈翠云离开后，郑媛往后一躺，用身上没受伤的那一侧靠在被褥上，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思考以后的路她该怎么走。和冯家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年初，现在是六月份，还有六个月。前世这六个月里她家受她连累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如果她这辈子顺水推舟地嫁进冯家，那些事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她攥起拳头暗暗发誓，以后也要保护好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让家里人都能过上幸福的好日子。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衣少穿的，殷实一点的人家，一年到头分到手里也就一百多块钱。就这么点钱，买点油盐酱醋衣服鞋袜啥的，都紧巴巴地不怎么够用。更何况她妈还有心脏病，不仅不能上工挣工分，每年还要花大把的钱买药吃。家里实在是穷地厉害。 只是现在是七三年，运动都没有结束，更别提改革开放了，她不能做生意赚钱，怎么做才能让家里过得好一点？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犯愁。正纠结着，她忽然感觉到什么，念头一转，只是眨眼一瞬间，眼前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这里是…… 她震惊地往前走了两步，左右扭着头往周围看了一圈，这熟悉的桌椅，熟悉的水晶灯，熟悉的壁画……这里是她死前和儿子吃饭的那间包间！ 她明明记得，当时水晶灯砸了下来，桌子上的餐盘也滑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粹呀？她端起桌子上的一个高脚杯，居然还是完好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重生了还是没重生？难道重生只是她一个梦吗？是老天爷看她死地“壮烈”，专门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不，不对。 下一秒，郑媛从惊慌中冷静下来。 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的确良的衬衫和蓝色的肥裤子，还是她重生后的穿着！ 难道是空间？她虽然没看过那些流行小说，但也听华乐讲过一些小说的情节，华乐还吐槽过空间这个设定的金手指太大，看起来很匪夷所思。难道她重生后也有了这样一根金手指？想到这里，郑媛一喜。 听说有的空间是那种可以养殖的灵泉空间，有的空间是那种只能储物的空间，就像游戏里的储物囊一样。她这个空间似乎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第9章：金手指2 郑媛推开了包间的门往外走。她来过这家酒店很多次，在这里定过总统套房，宴请过重要宾客，也开过新闻发布会，因此对这家酒店非常熟悉。就是不知道她这次重生是不是把整个酒店都带来了，若是带来了，那她可就真的赚大发了！ 她先去了酒店的厨房，那边连着酒店的仓库，里面应该有很多食材。这个年代最缺的就是吃喝，有了仓库储备的那些东西，她家里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很快她就来到了厨房。 五星级的酒店有很多很多的厨房，餐厅也分为鲁菜粤菜川菜淮扬菜西餐日料等等不同的餐馆，因此厨房也被划分为许多快。更有专门负责料理婚宴的大厨房。她先到的是负责料理婚宴的大厨房。 厨房干净整洁，但空无一人。已经被炒好还没有上酒桌的菜摆满了桌子，郑媛走过去试了试温度，居然还是热的！甚至还有一些菜放在炒锅里没有盛出来…… 不知道这个空间里的时间是怎么流逝的，如果和外面时间一样，这些菜肯定过不了多久就坏了吧？郑媛眼里流露出一丝可惜。 她顺着后厨里的一道门走出去，顺着楼梯往下走，就到了酒店的仓库。这里是存放食材的仓库和冷库，放着各种要用的水果蔬菜肉制品奶制品等等，还有无数不清的米面和油。郑媛看到这些心中一喜，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存放多长时间，不过至少最近是不会饿着了！ 从这个仓库出来，再往下走，就到了另外一间存放着各种杂物的仓库。里面有床垫和各种床上用品，以及各种杯碟牙膏牙刷洗发水等等用品。五星级酒店的东西，都是质量非常好的东西。郑媛到处翻看后，心里感觉很是满意。 走出仓库，她又去了酒店的宴会厅客房那边，宴会厅那边常有新人在那举行婚礼，新人会提前将婚礼上用的烟酒糖茶蛋糕等都准备好。郑媛看了一圈，顺手抓了几块糖放在口袋里，又剥了一块糖填在嘴里，缓解了肚子里的饥饿。 出了宴会厅，往一楼走，然后就走到了酒店的大堂，酒店大门开着，可以看到外面一片灰蒙蒙的。她心头一动，就朝大门走了过去。顺利出了酒店，到了灰雾边缘，就再不能往外走了。她回头一看，灰雾像是被什么撑开一样，留出一块足以囊括整个酒店的空间。也就是说，整个酒店都跟着她来到了七三年。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郑媛心中涌起莫大的感慨。 就在这时，她肚子里又咕噜噜叫了一声。想起厨房里那些已经被大厨做出来的美食，她就觉得更饿了，忍不住吸溜了口口水。 郑媛快步往厨房走，进了大堂时她下意识地往前台那边看了一眼，前台那里挂着好几个钟表，分别显示着全球不同地点的时间，只是现在那些表的秒针都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就像坏了一样。 不对，郑媛心思一转，很有可能这个空间里时间是静止的！ 她心中一喜，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仓库里那么多的食物就不会变质了！ 第10章：嫂子1 郑媛去餐厅找了一盘煎牛排，取了刀叉吃了几口，边吃边摇头。婚宴上的菜就是这样，食材不错，味道却一般，都是大厨手下的徒弟做的。正吃着，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似乎是有人来了。她也顾不上再吃，念头一转，就出了空间。抬手赶紧擦擦嘴边上的汁水，下一秒她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她的嫂子冯明月。 冯明月和郑媛的婆家是本家，也是一个大队上的，和她哥郑天明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是真真正正的自由恋爱。冯明月长得好，差不多就像《红楼梦》里曹雪芹形容薛宝钗的那样，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虽是圆脸，却也是很漂亮的那种有着小尖下巴的圆脸。郑天明长得也好，175的身高在这个年代也是高的，虽说常年下地干活晒得有点黑，但耐不住五官生得好，仍旧一副清清秀秀的样子。 如果当年她哥的腿没断，那么他们两口子可能一辈子都恩恩爱爱的。可惜后来哥摔断了腿，没几年两个人就离婚了。郑媛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是因为嫂子很早就出了轨，哥那个小儿子就是嫂子给别的男人生的。 因此这会儿猛地看到冯明月，郑媛眼睛里难免露出几分不喜。 冯明月却没多想，只以为郑媛是挨了打不高兴。她举了举手里的一个小瓶子：“这是你哥以前买的万花油，媛媛，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我给你上药。” 郑媛皱眉：“我哥啥时候买的万花油？”她哥啥时候受了伤，她咋不知道？ 冯明月解释：“是前一段时间，他干活扭了脚，他说没什么，我怕他伤到筋骨，就让他买了药抹抹。” “哦。”郑媛应来了声，见冯明月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她连忙伸手去接万花油，说道，“我自己来吧。” 冯明月的手躲了下，没给她，说：“你背上的伤自己咋涂？还是我来给你涂吧。” 郑媛一想也是，她看不到后背上的伤呢，不再扭捏，便转过身去脱了衬衫。 冯明月也被郑媛身上的青青紫紫吓到了：“呀！咋打地这么厉害？” 郑媛没搭腔，感觉到背后上了药油的清凉，缓解了身上的疼痛，心思又不禁转回自己那个空间上。 刚刚冯明月进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危急感，也就是说这个空间还有警报的功能，只要她进了空间，周围有人靠近她就能感觉到。而且空间里的时间是凝滞的，外面的时间却是正常流逝的。具体一点就是，她在空间里呆了十分钟，外面世界也过了十分钟，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时间规则抛弃了。自己似乎正处在空间和外面世界的连接点上，能进空间也能出来，就是不知道自己进了空间后，生命值是按照空间内的规则还是按照世界的规则走。如果进空间之后，自己的生命值也是停止的，那么她一直躲在空间里偶尔出来一次，是不是就能活上万年了？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那么做的。不过她觉得这个猜测很有趣，似乎可以做个小实验？ 第11章：嫂子2 郑媛的目光落在了冯明月的手腕上，那是一块上海表。嫂子娘家过得要比郑家好，家里不仅有自行车，还买了缝纫机，因此嫂子有一手做衣裳的手艺。后来公社里办了个缝纫社，招收了几个手艺好的女工，不仅给工分还发工资，嫂子就是其中一个。嫂子有钱，结婚的时候就自己给自己买了块上海表。当时可把郑媛羡慕坏了，不过她也知道这东西贵重，不像镜子，她要也就要了，一百多块钱的东西，她可不敢开口讨要。后来倒是借了戴过几次，因此这回郑媛也没不好意思开口。 “嫂子。”郑媛说，“你把表借我戴两天呗？过两天我就还你。” 冯明月为人大方爽快，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意思，当即把手表脱下来给了郑媛：“给你。”然后又说，“你转过身来我看看，前面有伤吗？” 郑媛转过来，穿上衣服，说：“没有，就胳膊上还有两道红印子，没事，过两天就消下去了，不用上药了。” 冯明月抓着她的胳膊翻看，满眼疼惜：“哎呀，这都肿起来了，咋不用上药啊？别那么着急穿衣服，过来我给你抹抹。” 郑媛拽不出来自己胳膊，只能由着她了。 差不多上完药，冯明月坐着没走，明显是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 “咋了，嫂子？” “这话本来不该我说……”冯明月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吐不快，“你也别嫌嫂子多管闲事，媛媛啊，我听娘说你答应嫁到冯家了？” 郑媛点头。 冯明月眉心仍旧拧着，紧接着问：“那你在县里找对象这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郑媛表情一愣，她仔细回忆了下，这个年代的人谈恋爱都很单纯，谈恋爱也不会到处宣扬秀恩爱什么的，都是偷偷的。尤其林晓阳还是个腼腆内向的性格，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几个月，连手都没牵过，只一起去看过电影。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有没有被熟人看到她不知道，不过她觉得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他俩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且，她这个对象本来就是偷偷找的，她哪敢让别人看出什么来，万一提前传到家里，她爸再棒打鸳鸯咋办。 要不是冯家那边突然传信过来说冯建文年底回家，让她年底就嫁过去，她还没打算这么快摊牌呢。 郑媛摇摇头：“应该没人知道吧。” 冯明月面上一喜，这才舒了口气，皱着的眉也舒展开了，连着念了两遍：“没人知道就好，没人知道就好。”她握住郑媛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是怕你这事传到冯家那边去，他家要是因为这事退了亲，你的名声也就坏了。可要他家把这事忍了下来，勉强娶了你进门，你以后在婆家恐怕也不好做人。” 郑媛心情一时间极为复杂。瞧，她嫂子就是这么一个心细如发的人。她妈都还没想到的，她嫂子就已经把这事想到了。而且她约摸还记得，她本来是和她爹在院子里摊的牌，她嫂子当时一听，立刻把所有人都劝回了屋，还细心地关上了门，想来也是怕声音太大把这事给传出去坏了她的名声。 第12章：嫂子3 她和她嫂子从小关系就好，也是因为嫂子是一个大方心细又不爱计较的人，她后来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好的嫂子怎么就出轨了呢？难道哥的断腿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难以忍受吗？ 郑媛深吸一口气，心道现在想这么多干啥，毕竟还是没有发生的事。世事无常，或许嫂子当时也有难言的苦衷？只要这辈子她家里过得好，她哥好好的，嫂子应该就不会再干出那么荒唐的事了。她要是敢，她第一个饶不了她！ 想通了这点，再看冯明月就觉得她顺眼多了。郑媛满不在意地说：“知道了也没事，我和林晓阳又没做过啥见不得人的事，就看过几回电影。旁人可以说我俩谈过对象，我也可以说只是同志之间因为共同的爱好交了个朋友，是单纯的友谊。” 冯明月一下子被郑媛这眼都不眨的编瞎话能力惊住了，结结巴巴：“这，这，可以这样说啊？” 郑媛笑了，说：“咋不可以，不是有句话嘛，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又没被抓到证据，当然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等明天我去县里一趟和林晓阳说清楚，彻底分了，只要他不往外说，又有谁知道我俩谈过。” 冯明月一脸呆滞，脑子里把郑媛的话过了半天，回过味来，心道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但是，她看向自己这位小姑子，这眼睛还是那双桃花眼，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也还是那个嘴巴，但怎么就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可不会这么正儿八经地编瞎话！小姑子脾气直爽，那可是从来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哪像现在这么机灵？ 要是郑媛知道她嫂子在想什么，恐怕就要汗颜了，她哪里是突然变机灵的，她这可是在商场上磨砺了好几年，吃得亏多了，才学会的。 冯明月问：“那你明天就去县里吗？你这胳膊上的伤还没好，万一给人看到了，你咋解释啊？” 郑媛说：“有伤正好，就实话实说我爸不同意呗。” “这可不行！”冯明月紧张道，“万一他跑来和你爹讲理咋办？” 冯明月是担心林晓阳热血上头，为了自由恋爱不管不顾就上门来。毕竟这年头的热血青年多得很，又都性格冲动不管不顾的。但郑媛知道，林晓阳绝对不是这种人。她苦笑了下：“他要是真的有这魄力，我们当年就不会……”她忽然收声，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连忙改口，“我也就不会相中他了。”顿了顿，她解释，“我就是看中他听话。”是很听话，只是他谁的话都听。她的话他听，他妈的话他也听，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好在冯明月没注意到她的口误，因为她再一次被郑媛的话给惊住了。她听说过看中对方的长相，看中对方的家庭出身，又或者看中对方有责任心有本事，这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看中人家听话的。 “媛媛啊，你真是……”冯明月都不知道该咋说好了，顿了顿，转了话茬儿，“那你明天就去找林晓阳？” “——啥？你还要去找那姓林的？” 第13章：郑全刚 打完郑媛后，郑全刚就一直在气头上，听沈翠云说了郑媛认错后，这才稍微消了消火气，过来打算亲耳听郑媛认个错，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冯明月那一句话。他火气猛地蹿到头顶，一脚踢开屋门，进来就四处看想要找个趁手的棍子。他还是先把这个混账玩意儿打死好了，免得出去给他丢人现眼。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冯明月一见郑全刚这架势，急忙跳起来拉住他，一边急慌慌解释：“爹，爹，爹，您听差了，媛媛去县里找姓林的是要和他说清楚，彻底散了的！” 郑全刚握着刚刚抓起来的笤帚，喘着粗气，怒瞪着郑媛，向她求证：“你嫂子说的是真的？” 郑媛闷闷地“嗯”了声。她和她爸脾气都不好，所以从小就好跟她爸顶着来，他说北她就往南的。就算是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仍旧不习惯在她爸面前低头认错说软话。 郑全刚不敢相信郑媛的话，狐疑问：“真的？你打算和那个姓林的散了？” “真的。” “你不会是打算着先哄了我，然后偷跑去县里继续和那姓林的好吧？”郑全刚仍旧对他这个闺女不放心。 郑媛深吸一口气，道：“我想通了，不和林晓阳好了，等年底就嫁去冯家。”顿了下，觉得她爸大概不会轻易相信她这话，肯定怀疑她不知道要蹩摸什么坏呢，便说，“我妈跟我把冯家的情况给我讲了，她说冯家过得不比城里人差，而且还不用和婆婆一起住，我琢磨了下，嫁到冯家也不是不行。” 郑全刚一听她这么说，气得哼了一声，倒是相信了郑媛这一番说辞。他把笤帚一扔，指着她：“你真的是，真的是……我咋生了你这么个势利眼的闺女！”又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看着她爸的背影，郑媛一脸无奈。是的，在她爸的眼里，她就是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自从两年前，她初中毕业了想到大队上的小学里当老师，让她爸把那个名额让给她开始，她在她爸心目中的形象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自己没错，别的大队上也都有这种走后门走关系以权谋私的事，凭啥到了她爸这里就不行？因此她和她爸大吵一架，本来相处就不和谐的父女关系就变得更加僵硬了。 在郑媛的眼里，她爸就是这么一个为人古板，不知变通的人。所以他虽然当着大队长，可家里却过得非常穷。郑媛一度非常讨厌她爸，但又不得不承认，对于所有的社员来说，他是个非常好的领导者，真正做到了为人民服务。 “媛媛……”冯明月喊了她一声，劝道，“你也别老是气你爹。” “哎。”郑媛笑，“我不这么说，我爹也不信我改主意啊。” 冯明月瞪眼：“那你……” 郑媛连忙说：“放心吧嫂子，我是真打算和林晓阳分了的。” 冯明月舒了口气，上完了药，该说的也都说了，她也没别的事了，正好到了去缝纫社上工的时间，她便走了。 第14章：郑大娘 屋子里又只剩下郑媛一个人，她看看手里的手表，一个闪身又进了空间。再一次来到后厨内，她上一回出去时地方。看来这个空间从哪出去的，下次进来就还会回到那里。 没再多想，郑媛赶紧去看手表，手表的指针不动了。也就是说，这个空间的时间是完全静止的，所有进入空间的非生命都会要遵循这个空间的时间规则，东西拿进来时是什么样的，拿出去后还是什么样！ 那么生命呢？人呢？动物呢？ 三两口把刚刚吃剩下的牛排吃完，算了算她妈应该给她热好饭了，一个闪身出了空间。果然，没多大会儿她妈就端着一碗玉米面的糊糊进来了。 “中午饭都吃没了，我给你现做了一碗糊糊，你先喝了垫垫肚子吧。”沈翠云把碗放在桌子上。 郑媛起身凑到桌边，摸了摸碗，很烫，没着急喝。 沈翠云说：“我刚刚听你和你爹是不是又吵了一架？” “嗯。”郑媛吹了吹糊糊，“他听到我跟嫂子说明天去县里找林晓阳，他以为我要偷跑呢。” 沈翠云一听，急了，扭过神来：“你咋又要去找那姓林的，不是说要和他断了吗！” “哎，妈，你听我说完啊，你咋跟我爸一样，话都听一半的？”郑媛解释，“我是要去找林晓阳说清楚，和他彻底分了。” 沈翠云放心了，松了口气，她说：“那你快去快回，跟人家说清楚了，别耽误人小伙子再找对象。” 郑媛点点头。她端起碗来继续喝糊糊，沈翠云把玉米糊糊做得很稠，稍微放凉一点就变得跟浆糊似的，喝完碗都是干净的。小时候郑媛最喜欢喝这种糊糊，一碗下去非常挡饿。沈翠云却很少把糊糊做这么稠，嫌太费粮食。可能是今天她妈心疼她中午没吃上饭，才把糊糊熬这么稠。 她一边吹气一边喝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呼唤。 “翠云，翠云在家不？他二叔，他二叔？” 沈翠云脸色一变，高声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大嫂，你咋来了？” 来人正是郑媛大伯的媳妇，郑媛喊她大娘。 郑大娘的嗓门大，郑媛在屋里关着门都能听到她说话。 “翠云，我刚听他三叔又和你二闺女吵架啦？咋的啦这是？” “没吵架，你听错了。”沈翠云赶紧说，她这位大嫂嘴上根本没把门的，自己闺女的那坏脾气的名声，就是让她这位大嫂给败坏的。 沈翠云刚说完，郑大娘三两步就闯到了郑媛那屋前面，要开门进去。她可不信没啥，刚刚吵那么厉害呢，她从外面经过可都听到了，虽然没听清楚说啥。但郑媛那脾气谁不知道，肯定是因为冯家！ 沈翠云身体不好，哪里有郑大娘力气大，郑大娘屁股一顶就把沈翠云给顶开了，用力推开了门。 第15章：打算 “哎呦，我说弟妹啊，你家熬糊糊熬地可真稠，我家最近正缺粮食呢，你借给我家一点呗，等过两天分了粮就还你！”郑大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郑媛喝的那碗玉米糊糊，转头就开口借粮。 她娘好说话，好几次禁不住郑大娘纠缠就都借了，可郑媛可不是那种好说话的，她冷笑一声：“大娘，去年你家借走的粮食啥时候还啊？你之前也说分了粮还，这都分了多长时间的粮了，都没见你还一个米粒哩。” 郑大娘也是个脸皮厚的：“哎呦我说你这闺女咋这样说话？亲戚之间谁有个难的不得伸手帮一把？你咋光记着我家借你粮了？要不是真过不去了，咋会来你家借粮食？你瞧瞧你这喝的糊糊，那么稠！你就舍得让你大伯，让你堂兄弟都饿着，自己吃香喝辣？” 郑媛气笑了：“大娘，我堂哥和我哥是一年的吧？咋就没见他下过地挣过工分呢？自己懒就别嚷嚷吃不上饭，指着去别人家蹭吃蹭喝吗？怪不得娶不上媳妇呢！”她这位大堂哥都被她大娘惯坏了，从小就不怎么干活，上工都是拿最少的工分，就这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杨柳大队有名的懒汉。 郑大娘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大儿子娶不上媳妇，气急败坏地要打她，被她娘拉住了。郑大娘说：“那还不是你堂哥身体不好吗？咋的，他娶不上媳妇你脸上就有光了，都是一家人，咋说话这么难听！” 郑媛不甘示弱：“咋，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堂哥他见天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沈翠云吼了一嗓子，打断了郑媛的话，敲敲桌子，“赶紧喝，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郑媛撇撇嘴，收了声，低头喝自己的粥，时不时再给她大娘一个挑衅的眼神，真是把大娘给气坏了。你说能不生气吗？打从这个郑媛懂事起，她就跟郑老二家借不着粮食了，就算借到了，也会被郑媛闹得全队都知道，等分粮食的时候，郑媛转眼就会到她家要粮食！就这种脾气的小姑娘，要不是早早订了亲，谁敢娶她！ 想到定亲，郑大娘暂时按捺下了肚子里的火气，眼珠子一转，从郑媛露在外面的胳膊红印上扫过，说：“我说侄女啊，你今儿是不是又跟你爹顶嘴了？” 郑媛喝了口糊糊，嗯了声，看她：“咋了，我不是经常被我爹训吗？” 郑大娘脸上一喜：“是不是为了冯家那个婚约？”她可是知道的，郑媛打小就不乐意嫁去冯家！谁跟她提冯家她就跟谁黑脸。今天她这个小叔子都动手，肯定是发生了让他非常生气的事！ 郑媛没回答，想听听她到底想说啥。 郑大娘一拍手，说：“你要是真不想嫁去冯家，大娘有法子啊！” “我说大嫂，你这啥意思啊！”沈翠云着急了，闺女好不容易变了念头，她这又来挑拨！沈翠云拦在郑媛的身前，拉住大娘的衣服说：“走走走，你不是来借粮食的吗，跟我去厨房……” “妈！”郑媛也急了，马上就要到夏收了，现在家家都缺粮食，给了她大娘她家吃啥？她空间里的粮食又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用！ 没想到郑大娘这回听到粮食竟然没着急去取，反而拨开了沈翠云，说：“冯家那小子都快三十了，娶谁不是娶，我是想着你要是不想嫁，就把这门亲事让给小霞好了。” 第16章：借粮1 小霞就是她的大女儿郑霞，今年二十一了都，这个年代农村的孩子结婚都早，女孩到二十就算是大龄女青年了。郑霞这个年龄还没婆家，倒不是长得特别丑或者跟她哥一样懒。实际上她勤快着呢，郑大娘家里一直留着郑霞没让她嫁，就是想留她在家里挣工分！这回看上冯家这门亲，肯定也是相中了冯建文是个军官，有工资，郑霞以后能补贴娘家。 郑媛撇撇嘴，很看不上她郑大娘这一副嘴脸。她爸还说她势利眼呢，她这个郑大娘也不逞多让啊！ 沈翠云唯恐郑媛答应，连忙拒绝说：“不行不行，这亲事咋还能随便让！当初和冯家定亲的可是媛媛，人家愿意娶的也是媛媛！”她拽了一把郑媛，“而且谁说我家媛媛不愿意嫁了，我家媛媛已经同意嫁过去了！” 郑媛当然要配合她妈了，笑眯眯地说：“对，郑大娘，我同意嫁到冯家了，就不用大堂姐替我受这个累啦。” 郑大娘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看看沈翠云，又看看郑媛，半信半疑地说：“侄女，你不是唬我吧？你要是真不想嫁，把亲事让给你姐多好？” 郑媛说：“大娘，我骗你干啥，我是真的决定嫁了。小霞姐那你还是再给她另找门亲事吧！”开玩笑，她要是自己不想嫁，还非要把亲事让给郑霞，那她家名声不是更坏了！人家冯家又不是真娶不上媳妇，还非得从你郑家找？这不是糟蹋人吗？ 郑大娘和她对视一会儿，见她真没改主意的意思，这才相信了。小心思没如意，郑大娘很不满，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对沈翠云说：“翠云走吧，你刚刚不是说要借粮食吗？” 沈翠云答应了一声，跟着就往外走。郑媛一听，那哪行，赶紧喝完糊糊，端起碗就跟着往厨房跑。 这个时候大伯家应该是真没什么粮食了，大伯家家人口不少，挣的工分却不多。年年分粮食，大伯家都分不多，每年这个时候郑大娘都会来郑媛家借粮食。郑媛知道，这回她妈肯定是要借出去的，否则她爸过会儿下工回来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郑媛跟过去，是为了看住她郑大娘不让她舀太多。她知道家里还存了点白面什么的，可万万不能让郑大娘看到，否则她肯定敢不要脸地开口讨要。 郑家的厨房是单独盖地一个房子，里外两间，外面是做饭的地方，里面是储物室，放着粮食蔬菜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磨好的玉米面就装在一个缸里。两间屋子中间隔着一道门帘，沈翠云掀开门帘，进了里屋。郑大娘也要跟着进，被郑媛拦下了。 她笑眯眯地说：“大娘你就在这里等等呗。” 郑大娘瞪她，气哼哼地说：“咋，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我看？” “没啥见不得人的，都是粮食，怕大娘见了眼馋啊。”跟着个郑大娘说话，郑媛也不怕奚落她，反正她这个大娘脸皮也厚，被人说在脸上都不觉得丢人的。 郑大娘指着她：“你这闺女，真是……你要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揍不死你！” 第17章：借粮2 郑媛心说，幸好没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看看小霞姐，都快成你家长工了。不仅要下地挣工分，还得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啥活都干，还吃不好，饿地干瘦干瘦的。 郑媛不用说话，一个笑模样的表情就全表达了，看得郑大娘又气又恼，骂道：“就你这样的，也就是冯家，看别家谁还愿娶你！” 郑媛笑眯眯：“所以啊，我现在非常珍惜冯家这段亲事！”你也就别想着我把亲事让出来了。 郑大娘：“……” 要不是沈翠云拿了粮食出来，郑大娘估计就要气得上手打人了。她黑着脸，气哼哼地抓过沈翠云舀给她的五斤玉米面和二十斤地瓜面，也没嫌弃少，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翠云点了点郑媛的脑门，气道：“你说说你，你气她干啥！” 郑媛哼了声：“我看不惯她！每年都来咱家借粮食，不去要就不知道还！哪有这样的亲戚！你看看她今天出的啥馊主意，还让亲，她咋不说干脆让小霞姐代我出嫁呢？” 沈翠云白她一眼说：“你还说她，她能有这馊主意还不都是因为你！别说她了，大队上谁不知道你不乐意嫁到冯家？也就是冯家看你以前年龄小不懂事，才没有介意。” 郑媛嘿嘿笑，揽住沈翠云的肩膀摇了摇：“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嘛，放心，只要冯家愿意娶，我肯定就嫁。” 沈翠云绷着的脸色被她哄笑了，闺女突然学会撒娇了，她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亲母女就是亲母女，对于郑媛的改变，她心里只有欢喜的，哪里会多想。 “你嫂子给你上好药了？” “嗯，上好了。过两天这红印子就退下去了。” 沈翠云说：“那就行。” 这时候堂屋那边传来了阵阵哭声，沈翠云哎哟一声：“牛牛醒了，咋哭了啊……”说着就往屋里跑。 牛牛是她大哥的小儿子，今年才一岁，刚断奶，生下来就有七斤重，壮地跟小牛似的。他中午有睡午觉的习惯，平时乖得很，不咋哭，估计是这段时间刚断奶又一时看不到他妈的原因，这才有些哭闹。 见沈翠云走了，郑媛进了厨屋里屋，掀开缸上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玉米面还有大半缸，旁边还放着两袋子没磨的玉米粒。另外一个缸里放着地瓜面，这个倒是还有不少，还有一些晒干没磨的地瓜干。最后一个小缸里放着一些白面，已经快见底了。说是白面，其实蒸出来的馍也不白，都是带着小麦皮磨的，不像现代买的那些面粉，雪白雪白的，还分高筋中筋低筋什么的。这个年代白面对农村人来说，那可是奢侈品，每年每人也就能分个十斤左右。他们一家九口，一年也就能分一百斤小麦。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才舍得拿出来吃一顿。 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她闪身进了空间。空间里的面粉明显没法拿出去用，太精细了会被怀疑的。好在五星酒店也提供客人粗粮杂粮食物，倒是不缺玉米面。郑媛舀了大概有五斤的玉米面，出了空间，把玉米面平铺在缸里，倒是看不出缸里的面多了。 还有油盐酱醋什么的，郑媛小心翼翼地都给家里添了点。 从厨房出来，郑媛探头往堂屋瞅了瞅，然后悄悄摸到鸡窝里，逮住一直小鸡试着往空间里带，结果别说鸡了，就连她自己都进不去了。扔掉小鸡，她才能重新进入空间。 郑媛可惜地啧了声，看来是不能往空间里带其他生命物品。 第18章：教妹1 一下午，郑媛也不嫌身上疼，在家里这里转转那里摸摸，跟参观旅游似的，兴奋劲一直没下去。还总担心这是个梦，时不时拍拍自己被打的地方，感觉到疼了就又开心了，跟个神经病似的。 走累了才回屋，在屋子里，她又开始翻腾自己的东西，明天她就要去见林晓阳了，得穿得漂漂亮亮的去！门口忽然“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探进来一张圆溜溜的小脸，眼珠子咕噜噜左右转了一圈，跟做贼似的。 郑媛转头看过去，失笑，骂了她一句：“你干啥呢？死丫头，要进就进！” 郑娟嘿嘿笑着，这才推门进了来：“二姐，我放学啦！” 郑娟身上穿的是她的旧衣服，方格子的粗布短袖搭着军绿色的裤子，斜挎着一个妈缝制的黑蓝色书包，圆圆的小脸俏生生的，透着喜气。满打满算，郑娟才十五呢，还在上初中。郑家虽然穷，郑全刚倒是把家里每个孩子都供到了初中毕业。 郑媛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小妹，心里一阵酸涩。上辈子她这个小妹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年纪轻轻的，啥都没享受过，还是背着一身的骂名投河自尽的。她以前一直很烦这个小妹，因为小妹打小就喜欢跟她学，她喜欢吃什么，小妹也跟着喜欢什么，她喜欢玩什么，小妹也跟着玩什么。她小时候一直觉得小妹是故意和她抢东西，长大后见识的多了才知道，小孩子喜欢模仿比他大的孩子，小妹跟她亲才会跟她学。后来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小妹后来跟那个知青好，是不是也是跟她学的，想要找个城里人吃商品粮。 这辈子，她一定要当好这个姐姐，给小妹做个好榜样，把小妹往正路子上引，不能再让小妹上那个知青的当！ 郑娟放下书包，转过头来朝郑媛眨眼：“哎，姐，你那事，咋说的？” 郑媛装不懂：“啥事？” “就我姐夫的事啊，你到底想给我找哪个当姐夫？是林姐夫还是冯姐夫？” 啥叫林姐夫冯姐夫？她这个妹子可真会说话！郑媛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我觉得爸妈说得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冯家当初救了我，冯建文又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 郑娟都惊呆了，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爬到床上伸手要摸郑媛的脑门：“姐你是不是发烧了，你以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郑媛抓住她的手扔开：“我没发烧……我以前咋跟给你说的？” “你说要做进步青年，拒绝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啊。”郑娟眨眨眼，她都怀疑她这个姐是不是被啥附体了，要不咋转眼就变了主意。 郑媛干笑两声，她以前可真是，她咋啥话都和她妹说？她妹才十五！她轻咳了两声：“这话也没错，但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是两个家庭的事，要是双方父母不同意，那也不会幸福不是？” 郑娟表情迷茫，看起来是没听懂。 第19章：教妹2 “哎，你还小，现在还不明白。总之，你以后要是找对象，最好还是先征求了父母家人的同意，别像我这样，都谈了那么长时间了，家里不同意，又不得不分开。”她得给小妹提个醒，省得以后被那个知青骗。想了想，又说：“而且，找对象也不能只看对方的家庭条件，还得看那个人怎么样，得有责任心有担当，那种长了张小白脸又只会说好听的话的男人，最不能要！” 郑娟：“……那你以前看中林晓阳啥了？我记得你每次和我说这个姓林的，都夸他是个城里人吃商品粮啊，好像也没说过林晓阳有责任心有担当什么的啊。” 郑媛：“……”她咋啥话都和她妹说！不是讨厌这个妹妹吗，咋还把这么秘密的事和小妹分享？她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深吸一口气，她说：“所以我才和林晓阳分了啊，他本来也就是个城里人这么点优点，既然爸妈不同意，我当然就和他分了。” “那你之前还和爸顶嘴，爸打你那么狠你都不分？” 郑媛：“……” 郑娟：“姐？” 郑媛再次深呼吸：“我那不是正在气头上吗？” “哦。”郑娟看看她胳膊上的红印子，又说，“姐，那你以后可收收脾气吧，每次和爸吵架，你啥时候赢过？” 郑媛：“……”这可真是亲妹啊，每句话都能怼得她说不上话来！她翻了个白眼，说：“行了行了，你别瞎问了，赶紧学你的习去！不学习就去山上割猪草，还能赚点工分。” 郑媛嘿嘿笑，她学习又不好，又没机会推荐到高中，才不会学习呢，转身往外跑：“那我割猪草去。”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哎，姐，你那个红发卡，明天借我戴戴呗？” “发卡？”郑媛愣了下，然后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有机玻璃发卡，还是林晓阳送的呢，她家里可没这么多闲钱买这东西。她摆摆手说：“送你了，你拿走吧。”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必要再留着当纪念。 郑娟乐地跳起来，拿了红发卡，蹦蹦跳跳地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郑媛就和家里人一起吃饭了，虽然她爸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倒是没再说要饿着她。 村里人夏天的时候晚上吃饭喜欢摆在院子里，太阳落下去了，天还没黑，而且还凉快。六月初蚊子也没那么多，在外面吃饭也不会觉得咬。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一张小桌子，边吃边聊。 大哥郑天明免不了调侃郑媛几句：“我听你嫂子说你同意嫁给冯建文了？二妹，我可跟你说，你既然决定嫁过去了，那你这臭脾气可得改改。我以前和建文一起上学，他脾气也不咋好呢，劲也大，这当了几年兵，肯定更厉害了。万一你俩以后吵着吵着打起来咋办？你可打不过他。要是真被打了，你也别指着你哥给你出气，我跟你说，我也打不过他……哎呦，你踢我干啥！”郑天明瞪冯明月。 冯明月给他一眼瞪回去，给郑媛夹了筷子豆角，说：“你别听你哥胡咧咧，人家建文是个军官，肯定不会随便打女同志的。就算是吵架，他肯定也让着你，你比他小那么多呢。” 郑媛白了她哥一眼，气道：“谁说的，我哥就从不让着我！” 冯明月非常直白地贬低嫌弃郑天明，说：“你哥他就是农民，咋能跟人家军官比，人家素质高。” “嘿，冯明月，我素质咋低了？你这看不起农民啊！”郑天明佯装不满。 冯明月给他夹了筷子菜：“赶紧吃你的吧！” 沈翠云忽然说：“你明天去了县里，咋跟那个林，林……” “林晓阳。”郑媛说。 “哦对，林晓阳。”沈翠云继续说，“咋跟那个林晓阳说啊？” “还能咋说，实话实说呗。”郑媛咬了口窝窝。 第20章：冯建文 “姐，林晓阳是谁？”郑天亮问。他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他姐和他爸都吵完了，只知道他爸气得不轻，还不让二姐吃饭。没想到晚上回来后，家里气氛就好了，二姐也出来吃饭了。 “你不认识，吃你的吧，小孩子家有你什么事！”沈翠云说了他一句。 郑天亮撇撇嘴，也没多问，在他记忆里，二姐三天两头的和家里人吵架，也不差这一回了。抓了个窝窝，飞快往嘴里塞：“我出去和红军他们玩了。”说完就往外跑。 “哎，你的汤——”沈翠云在后面喊。 郑天亮远远的回：“我一会儿回来再喝！” 这个年代村子里的孩子都野，吃完饭就出去玩，郑天亮才十岁，又活泼，就更不着家了。上辈子他也是这样，在外面玩着玩着就被人给带坏了，跟着当起了社会混子。郑媛打听他的事时，似乎听说过红军这个名字，可能是跟着他一起混的。不行，郑媛心想，过段时间得和天亮说说，别总想着玩。人只要自己立住了，就不会轻易被身边的人影响学坏。 郑媛正仔细琢磨该怎么教育郑天亮，忽然听她哥又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建文好像真的打过架。” 郑媛被勾起了好奇，等着郑天明说下文。 其他人显然也都很好奇，冯明月问：“啥时候，你俩为啥打架？” “很多年前了，那时候他还没去当兵呢，我俩在一起上学。”郑天明仔细回忆，说，“好像是有人问他是不是有个还在尿床的小媳妇，他很嫌弃地说他才不会娶这种三岁小孩当媳妇。我气不过，就和他打了一架。” 他说完，饭桌上一片寂静。 郑媛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场亲事说不定还会起波折，合着那冯建文也没看上她啊！啧啧，说不定上辈子她退婚正和他意呢？ 郑天明十分没眼力价儿，完全没注意到在场的所有听众都心事重重的，继续说：“那时候我才十六吧，冯建文比我小个半年，也十六。” 农村人都喜欢说虚岁，冯建文生在年根底下，要虚两岁，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十四，郑媛七岁。十四岁的冯建文嫌弃七岁的媳妇年龄太小，不想娶，好像也没多大问题？ 沈翠云松了口气，说：“那时候年龄还小，还不懂事呢。” 郑天明不满：“都十六了小什么？你不知道他劲有多大，当时我就可担心了，他要是揍我妹咋办？” 郑媛呵呵道：“我说哥，我咋惹你了，你咋老想着我挨揍呢？”你说她哥这说话咋就那么欠呢？就不能想他妹点好啊？ “哎哟，妹来，你这不肯吃亏的性子要是嫁去别家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但冯建文不一样啊，他比你厉害啊……哎哟，爹，你打我干啥？”郑天明捂着自己被郑全刚打了一筷子的脑袋，嗷嗷叫。 郑天明又打了他一下，皱着眉头嚷他：“你是欠打！就你话多是不是，吃你的饭！” 她爸把这话撂下，她哥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郑媛其实都知道，他爸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担心她哥说得多了，再把她吓得改主意。他哪里想得到他闺女是重生的呢？上辈子她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她可是风风火火地闯出一家上市公司的女强人！一个军官而已，就算他真的敢家暴她，她还真能忍气吞声？不闹得他丢了那身军装她就不姓郑！更何况，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家里人都能高高兴兴幸幸福福的，家里人希望她嫁，她就一定会嫁给冯建文。 之后，郑全刚又聊起了夏收的事儿。现在都进了六月了，马上就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夏天雨多，收麦子最怕赶上下大雨，影响收成呢。他们得用最快的速度把麦子收了，然后再在地里种上大豆棉花地瓜什么的。每年双抢，学校里的孩子都会放假回家帮忙，人们白天黑夜里忙，非常非常累。不过虽然忙，也是忙有所得，这段时间每天每个人甚至能赚三四十的工分。 第21章：小心思1 郑媛不知道，他们一家在饭桌上讨论冯家这门亲事的时候，还有一家也在围着饭桌说这事。 饭是郑大伯的大女儿郑霞做的，但郑大娘显然并不会给干了更多活的闺女什么好脸，尤其她今天还从郑媛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更看自己这个黑瘦的闺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她一扭郑霞的胳膊，恶狠狠地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 郑霞被她扭地差点把碗打了，连忙捧好了碗努力保住自己今天晚上的口粮，要是洒了，她肯定又要被她娘数落了，说不定还会挨打。其实就是一碗地瓜面的汤水，还很稀，根本不顶饿。可如果不吃，那她就真得饿着了。 “你看看你，跟个闷棍似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我咋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你要是郑媛那妮子嘴皮子一半利索，也不会二十了都还嫁不出去！”郑大娘一边吃饭，还一边嘴巴不停地巴啦啦地数落郑霞，“再瞅瞅你那尖嘴猴腮的样，果然是个没福的！” 这句话终于让郑霞有了点反应，她抬头看向她娘。 郑大娘剜她一眼：“看啥看，别看了，再看冯家那门亲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郑霞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郑大伯就问出声了：“咋回事？” 郑大娘说：“还咋回事，郑媛那妮子同意嫁给冯家了。”她脸上透着浓浓的遗憾。冯家这可是门好亲事，冯建文可是个当兵的，又是个军官，工资高，小霞要是嫁过去了还能帮衬娘家。可惜了，让郑媛这妮子得了。她愤愤不平道：“你说郑媛那妮子脾气坏成那样，咋啥好事还都让她得了？” 郑大伯差不多吃完了，撂下筷子说：“行了，亲事本来就是郑媛的，我本来就不是很同意你提那事，咱家愿意结这门亲人家冯家也不一定乐意呢。” 郑大伯的儿子郑天虎也说：“就是，娘，你也不看看郑媛长啥样，小霞长啥样？”他十分不屑地看了自己妹子一眼，跟看什么垃圾似的满眼厌恶，“郑媛脾气不好，但她长得好啊，她要是没订亲，不知道大队上多少人想娶她呢。她要不是我妹，我都想娶……” 郑大娘白了他一眼：“你个混小子，胡说些什么！” 郑天虎嬉皮笑脸地说：“我就说说，说说。”他这话可不假，郑媛长得确实好，她生得白净，又张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一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郑家本来就没什么丑人，郑媛更是郑家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他要是能娶个长成这样的媳妇，别说脾气不好，就算是个懒婆娘他都乐意。 静了一小会儿后，郑天虎又说：“娘，你啥时候给我说个媳妇啊，郑媛都要嫁人了，我比她大好几岁呢！” 一提这个话茬，郑大娘就叹气：“家里没钱，拿啥给你说亲。”儿子身体不好，不多给点彩礼，人家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过来？那稍微有点残疾的哑巴或者家里穷的，要的彩礼少，郑大娘她又看不上了。 郑天虎说：“没钱就把我妹嫁给那个刘瘸子呗，上次媒人不是说刘瘸子愿意给二百块的彩礼吗？” 第22章：小心思2 郑霞吓得身体猛地一抖，刘瘸子都三十多了，因为腿脚不利索，长得又丑，一直没娶上媳妇，今年才狠狠心多出了彩礼钱，想买个媳妇回家。 “娘……”郑霞忽然轻声喊了一声，鼓起勇气，说，“郑媛为啥又同意嫁冯家了？她已经在城里找了个对象了啊。” 郑大娘一惊：“你说啥？” 郑霞轻声细语地说：“我听郑娟说的，她说她姐找了个城里人当对象。” 这事郑娟还真不是故意给她姐宣扬出去的，也没直接告诉郑霞，有一天郑霞去山上打猪草，正巧听到郑娟和人说话。有个女孩笑话郑娟，说你姐脾气这么坏，要是冯家悔婚不想娶你姐了咋办？郑娟气不过，就说我姐才不稀罕冯家呢，她找了个城里人当对象。 郑霞一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后来她娘突然提起冯家这门亲郑媛可能不同意，想要郑媛让亲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件事。她已经二十多岁了，除了冯家，她根本不可能嫁去什么好人家，所以冯家就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死也要紧紧抓住。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对郑媛道歉，你没了冯家，还能有更好的亲事，可我没了冯家，就只能嫁刘瘸子了，所以真的对不起。 郑大娘脑子里那个已经灭了的念头又燃起来，她犹疑地问：“你是说真的吗？真有这事？” 郑霞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怯怯地说：“郑娟说的，应该不假吧？” 郑天虎敲敲碗，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引过来，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抬着下巴说：“真的假的，我明天去县里打听打听不就行了？” 郑大娘说：“你去哪里打听？”这县里那么大，去哪里找人？ 郑天虎眼珠子咕噜一转，说：“这还不简单，哪天她去县里，我跟后面看着不就行了。她谈对象肯定得跟人见面吧？” 杨柳大队距离金水县非常近，就在县城边上，从郑家步行到县里只需要大概一个小时，要是骑自行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距离。郑家没有自行车，就连嫂子去缝纫社上工都必须步行，所以郑媛也得步行去县里。 夏天正热的时候，郑媛特别选在了上午八点从家里出来，一路上专门找树荫凉走。走着走着，她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身后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似的。 这要是在上辈子，郑媛恐怕就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绑架她了。这辈子她穷人一个，谁会来劫她？更何况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到她的人都免不了将视线多停留片刻，大多没什么恶意，她已经习惯了。 她摸摸头上的草帽，快步走了几步，猛地停下回头，黄土漫天的路上，行人都顶着骄阳赶路，行色匆匆的，倒是没看到什么异常。她舒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第23章：分手1 林晓阳在机械厂上班，机械厂比较靠近金水县的郊区，附近有好几棵槐树，都很粗，不知长了多少年了。厂子很大，里面有上千员工，而且厂子的效益好，福利也好，逢年过节都会发一些肉罐头什么的。不知道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往厂子里钻，小姑娘也都愿意嫁给厂里的小伙子。林晓阳长得斯文清秀，人缘也很好，干得又是干干净净的会计工作，可是好多人眼中的金龟婿。上辈子郑媛一个农村姑娘最后能成功上位，不知跌破了多少人的眼睛。也多亏了她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又懂得打扮，看起来不比城里人差什么。 机械厂门口竖了好三个白底黑字的牌子，一个写“金水县国营机械厂”，还有一个写“金水县国营机械厂人民武装部”，最后一个写着“金水县国营机械厂工会委员会”。往厂子里面看，最先入目的就是那道写着“严肃紧张团结活泼”的红色横幅。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已经九点了，厂子里的人已经开始工作了，因此门口没什么人。上辈子郑媛无数次来这个地方找林晓阳，后来更是死缠烂打，让林晓阳帮她在这个厂子里找了份工作当了临时工。她对这个地方羡慕过爱过也恨过，这辈子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心情却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门卫还没见过郑媛，他见郑媛一直徘徊不去，就出来问她：“同志，你找谁？” 郑媛回过神来，说：“我找林晓阳同志。” 门卫是个热心的小伙，他说：“那你等等，我给你去叫人！” 小门卫本来还说让郑媛在传达室稍微坐一坐的，被郑媛拒绝了。她站在机械厂的门口往周围看，机械厂旁边就是厂子的家属院，里面盖地都是筒子楼，每家也就十几个平米。洗衣服做饭全都在楼道里，谁家吵架了，谁家孩子不听话挨打了，谁家炖了肉，楼里的人都知道。邻里之间有龃龉，但更多的是温情。当年她第一次怀孕，不小心和小姑子撞到一起，小姑子摔倒后婆婆只顾着紧张闺女，根本没管她的死活。林晓阳去上班了，她最后还是被邻居送去了医院，可惜去晚了，孩子也没保住。 后来婆婆竟然怪她不小心，明明是小姑子蹦蹦跳跳的不看人，先撞到她身上的。她当时真的是恨极了，失去了这个孩子，林晓阳也很伤心，但又能怎么样的，孩子没了就是没了。他想劝郑媛想开点，可惜不怎么会说话，说什么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他妈年纪大了让她让着点，别跟她一般见识。郑媛又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后来和婆婆大吵一架，闹得家里不得开交。林晓阳两方都劝不住，夹在中间受了许多迁怒。可即便是这样，林晓阳还会忍下所有，给郑媛端茶倒水，伺候她坐小月子。还悄悄承诺她，以后他会更加努力，争取分到房子，然后搬出去住。 第24章：分手2 要说这林晓阳，窝囊是真窝囊，可要说疼媳妇，他也是真的疼媳妇。他给她烧过洗脚水，也伺候她洗过脚，她累的时候他悄悄替她做过饭，也瞒着他妈攒钱给她买过手表。每年生日，他还会亲手给她写一封情书，然后带她去看一场电影。郑媛当年是真的爱过这个男人的，即便和婆婆再处不来，也从没想过离开这个男人。所以后来他的背叛，才会让她那么的伤心，连和他有关系的儿子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上辈子她曾诅咒他过得不好，他也的确过得不好，机械厂破产后他就下岗了，他后面那个媳妇也下岗了，两口子都没什么钱，否则不可能他妈病了都没钱看病。 “郑，郑媛？” 林晓阳清脆的声音突然拉回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到林晓阳一脸兴奋地朝她跑过来。他穿着他们厂子里的蓝色工作服，整理地干净整洁，如今还这么年轻，脸上也没有结婚几年后总挂着的愁绪，笑容灿烂。 他走到她跟前，说：“郑媛，你怎么来啦？” 看着他年轻的脸庞，她在恍惚中想，这辈子她希望他能过得好。所有的恩恩怨怨都随时间消散了，再看到他，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却是他给她写过的那几封情书，以及他们两个结伴去看电影时的心情。如果这辈子他娶的不是她，而是一个让他妈满意的儿媳妇，应该夫妻恩爱和睦，一生幸福吧？ “哎呀，郑媛，你胳膊上这是咋了？谁打你了？”林晓阳惊呼一声，视线落在她的胳膊上，一脸担心。 他想抓她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了。郑媛直视着林晓阳的眼睛，说：“林晓阳，对不起。” 林晓阳一愣：“啥对不起？干啥说对不起？你这胳膊上到底是咋回事，谁打你了？” 郑媛说：“我爸打的。” 林晓阳瞪眼：“你爸为啥打你？” 郑媛深吸一口气：“我爸知道咱俩的事了，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林晓阳又愣了下，片刻后眼睛里闪过慌乱，结结巴巴问：“为，为啥啊？”他觉得自己条件还挺好的啊，好多人都给他说过对象呢，他实在想不明白郑媛她爸看不中他哪里。他问：“是我那里做得不好吗？” 郑媛说：“没有，你很好。只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隐瞒了你一件事，其实我是有婚约的……” 林晓阳陡然间瞪大了眼，一时间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什么问题给听差了，他怎么听她说有婚约了呢？怎么可能！这太可笑了！可是，对上她肯定的眼神后，他终于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她真的说了那句话，她是有婚约的！他嘴唇颤了颤，可他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全是愤怒和诘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出口：“那你，那你为什么又找我？故意，故意耍我吗？” 第25章：分手3 “不，不是的。”郑媛冷静地解释，“我以前不太满意那门亲事，那是我妈当年给我订的，算是包办婚姻，我找你的时候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她看到林晓阳的眼睛里再次迸出亮光，他大概是能理解她反对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的行为的，或许以为这事还能有转圜。可是，她已经决定彻底和他分开了，说：“但是，这事被我爸知道了，他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并且打了我一顿。挨了这顿打后，我倒是想通了。晓阳，就像我爸说的那样，人不能太自私。我未婚夫是个军人，他在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爱情，而对不起他。” “所以……”林晓阳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晓阳，我们算了吧。”郑媛接上他的话，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态度坚定。 林晓阳重重喘息，脸色一白，眼睛也红了。他想说你怎么能这样，郑媛你太过分，太欺负人了！你不能对不起他，难道就能对不起我吗？你真的真的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但是……可不可以不分开？没有我，谁陪你去看电影啊？谁给你买糖吃？那个男人他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那个男人可以像我一样对你好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征求你未婚夫的谅解，去征求你父亲的同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全部吞进肚子里，堵地他胸口闷闷的。 他说不出口。 郑媛的目光太坚定了，他知道，她的脾气不好，性格也有些倔，所以一旦做好了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他也不行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只有一分钟，他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那，祝你幸福……” 话音里带着颤抖。 郑媛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好，也祝你幸福。”她用力握紧拳头，深深看他最后一眼，“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快回去上班吧，我走了……”她转过身，留林晓阳一个人在原地，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看，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挽留她的，连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所以…… 再见，林晓阳。 再见……鹏鹏。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的蓝天白云，努力控制着眼眶中的热泪，不让它流下来。她原本以为这次见面分手应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没想到她的心情竟然还会那么沉重，就像同过去做了一次彻底的告别，说完再见，他的人生她就再也不会参与进去了，她的鹏鹏，此生也不会再相遇。 不过没关系，她呼出一口浊气，她会有新的人生，林晓阳也会有新的人生，而鹏鹏此生或许可以投生到一家父母恩爱和睦的家庭。 就让我们，各自相安吧。 郑媛抬手擦去眼角的泪，微笑起来。 天气真好，七十年代的天空真蓝。 第26章：来信1 郑媛离开机械厂后就回家了，她倒是想去县城里面逛逛，可她身上也没带钱啊。走到半路上，忽然想起来昨天她爸说过的麦子快熟了，马上就到收麦子的时候了。双抢那可是个累人的活，忙几天下来，身体能瘦好几斤！要是吃不好，那就是个铁人也能得累病了。她哥年轻力壮地还没事，她爸年纪越来越大，去年累了那么一场，忙完就生病了。 想了想，她干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了空间，从里面取了一块猪肉出来。 回大队的路上，恰好遇到了邮递员小何。小何骑着自行车，车子后座上搭着两个大口袋，袋子里装了许多信件。他远远地看到郑媛就打招呼：“郑媛同志！” 郑媛停笑着朝他招手，下一秒他就急刹车停在她跟前，看了眼她手里的猪肉，往县城那边看看：“哟，一大早去县里买肉啦？” 郑媛笑而不语，心里却暗自琢磨，就这么直接把肉提回去好像有点太招摇了。 小何又说：“正巧了，我这里有你一封信。”他下了车子，用脚一踩车撑子把车停好，从后车座那两个军绿色布兜里翻找，一会儿，从里面抽出一封信递给郑媛，用调侃的语气说：“还是从部队里寄来的呢，是我建文哥给你写的信吧？” 她哪知道冯建文在哪里当兵！郑媛内心翻个白眼，接过信，干笑两声，也不说话。她所表达的所有话都在笑里了，别人随便去猜吧！ 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小何想当然地认为她是害羞了，也不多说，推起自行车笑说：“那我继续去送信了，郑媛同志，再见！”说完就跨上了自行车，一蹬脚蹬子，连人带车蹿出去老远。 郑媛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她也想要一辆自行车。抬头看看日头，这大热的天，她还得顶着太阳走好久才能到家呢。 再又看看手里这封信，信封上面写的寄信地址是东齐市某军区，没写寄信人，收信地址写的是杨柳大队，收信人写的是郑媛。这上面的字写得不是多么工整，但每个字都有棱有角，极为张扬。字如其人，想来冯建文绝对不是林晓阳那种任何事都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这人为什么突然给她寄信？郑媛挑眉，上辈子她好像没收到过他的信啊……哦不对，上辈子这时候她刚刚离家出走，她家里肯定收到信了，她不知道而已。她还真有点好奇他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郑媛飞快把信拆开。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纸上也就写了一半的字，掐头去尾，其实没给她写几句话。不过这人想要表达的，已经全写进信里了。 郑媛同志， 您好。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冯建文，相信您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十五年前，我们的父母为我们订下了这门亲事。当时年幼，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近日父亲突然提出结婚一事，我只好写信给您，请问您愿意同我缔结婚约成为革命道路上的伴侣吗？如果您不愿意，我会致信父亲，取消这门亲事。我是一名军人，常年在外，已经将生命奉献给了我们的国家，因此可能无法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请您一定严肃考虑这段婚约，如果您同意嫁给我，我很感激，但请一定有当好一个军嫂的觉悟。 最后落款，冯建文，1973年5月20日。 第27章：五斤猪肉 郑媛轻“啧”了一声，满眼嫌弃地看这封信，看起来这好像是封严肃认真的求婚信，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我很忙没精力照顾你，你要是愿意嫁以后就别抱怨，当了寡妇也是你自己选的”的意思。 要不是她爸妈知恩图报，还真以为她想嫁啊？连面都没见过，听她哥说脾气还不怎么好，又是个当兵的，长得那肯定五大三粗的，不是个细心人。这完全不符合她挑选对象的审美嘛。 郑媛嫌弃地把信折了两下，塞进裤兜里，看看头顶的日头，继续往回走。 快到大队的时候，她摘下草帽子，遮在肉外面，就这么遮遮掩掩的拿着肉回家了。也幸好村里没什么人，这个点大家都去上工了，没什么人看到她手里的肉。她倒是不怕被别人知道，她家里虽然穷，但她爸好歹还是个大队长，偶尔吃回肉也没人羡慕，她就是不想让她郑大娘知道，否则肯定又要来她家哭穷。 家里没人，小弟小妹都去上学了，侄子侄女也不在家，应该是她妈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串门子了。也好，她一进家就直奔厨房。 她选的这块五花肉足足有五斤重，她切下一部分来做红烧肉，剩下那些熬猪油。 先把肉洗好切好，再放进锅里汆一汆，再炒制底料，放葱姜糖什么的，然后翻炒五花肉……锅里很快就出香味了，浓浓的肉香。 沈翠云抱着孩子，还没进家门呢就在外面闻到了香味，一时口水直流。同行的一个邻居哎呀一声，说：“你家这是做啥呢？咋这么香？”她左右看看，伸着鼻子闻闻，“是你家吧？应该是你家吧？” 沈翠云哪里知道是不是，她出门的时候家里明明已经没人了，难不成是闺女回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进了家门，往厨房一看，郑媛正在里面忙活呢。 那香味可不正是从她家里飘出去的！ “你这是做什么呢？”沈翠云进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案板上的好大一块肉，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呵！你从哪里弄的肉？” 郑媛随口敷衍：“当然是买的啊。” 沈翠云掀开锅盖一看，里面还煮着一锅肉呢！这么多的肉，那得多少钱？她瞪郑媛：“你从哪里弄的钱？还有肉票，你哪里来的肉票？” 郑媛飞快开动脑筋，从裤兜里掏出信来，眼睛不眨地编瞎话：“冯建文给我寄信了，他给的。” 沈翠云不识字，听郑媛这么说，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到了信上，她一喜，连忙问：“建文给你写信了？写的啥？” 郑媛说：“也没啥，就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沈翠云立刻催：“那你赶紧给他回信说同意啊……” “哎！”郑媛应了声，反正肉已经到了最后的步骤，得小火煮一个小时呢，她飞快地往自个儿屋跑，跟后面有鬼追着似的，唯恐她妈再拉住她问肉的事。 结果天不遂人愿，还没等她摸着屋门呢，就被她妈一声“等等，你给我回来！”给拽住了。 第28章：肉哪来的 沈翠云追出来：“你先跟我说说这肉到底咋回事！” 郑媛扭回头来：“我不是说了吗，肉票是冯建文给的……” “那钱呢？” 郑媛心虚地错开目光，理直气壮地开大嗓门说：“当然也是他给的啊。” 沈翠云过来就往她头上拍了一巴掌，凶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娘好骗啊？他给你寄信愿不愿意嫁，你还没说同意呢，他就给你寄肉票寄钱啦？还夹在信里寄？要是丢了咋办？他能干这不靠谱的事？” 郑媛撇撇嘴：“那不是还有挂号信吗，丢不了……” 沈翠云又打她一巴掌：“你是不是想让我去问问小何，你这信是不是挂号信？” 郑媛不敢说话了，讪笑两声。牛牛小不懂事，见他奶奶打姑姑，兴奋地直拍手，还口齿不清地念“打打打”。这小坏蛋！郑媛笑眯眯地瞪他一眼。牛牛被瞪了也不怕，继续傻乐。 “你跟我说清楚，肉到底咋来的？”沈翠云又问了一遍。 郑媛心中哀叹，这给家里改善生活真是任重而道远啊，空间里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偏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她倒是想直接告诉他们她有个酒店当空间，可冥冥中却有种直觉提醒她，不能泄露这件事，否则一定会有让她追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想了想，郑媛叹了口气，说：“是林晓阳给的。”心里默默给林晓阳道了个歉，这锅只能他来顶了。 沈翠云瞪眼：“啥？” 她妈惊地声音都尖细了，像是被人捏着嗓子发出来的。她眉头一竖，眼睛里都蹭蹭蹭地冒火气，要不是郑媛躲得快，她肯定就被她妈拧耳朵了。 “你咋还敢拿人家的东西？你不是说要跟他散了吗？你今天到底是干啥去了，到底跟他散了没有？” “散了散了，真散了！”郑媛连忙陪着笑说。 沈翠云掐腰：“那你那肉咋回事！” 郑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努力做出一个看起来明媚忧伤的表情：“我说散了，他也同意了，但他看到我身上的伤后心疼，就把肉送给了我，让我回家补补……” 沈翠云将信将疑：“你都要和他散了，他还对你那么好？” 郑媛看向她妈，苦笑了下：“我都说不要了，是他非要塞给我。”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演戏的天赋，再多来几次，她估计都能去演电影了，说不定还能拿个什么金鸡金像奖什么的。 郑媛那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倒是给她那瞎话增添了不少可信度，沈翠云这才信了，她目光复杂，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也是个好孩子。”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闺女的脑袋，“你说说你，人家多好的孩子啊被你给祸害了！” 郑媛偷偷撇嘴，她可不承认自己祸害了林晓阳，上辈子他们两个顶多算是相互祸害，最后还是他先背叛得她。这辈子她主动退出，林晓阳要是也有上辈子的记忆，说不定还会感激她呢。 第29章：背锅侠 “不行，那肉咱不能收！”琢磨了一会儿，沈翠云还是觉得这个肉收了烫手，可那么大一块肉，已经被郑媛用了许多。她想了想，转身回屋取了个卷起来的手绢出来。把手绢一点点摊开，露出里面的两张大团结、一张五元以及两三张一元的纸笔，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两块钱，心疼的神色一闪而过，还是把钱塞给了郑媛，说：“你带上钱，还有剩下那些肉，都给那个林晓阳还回去。” 郑媛把钱推回去，噘着嘴说：“我不去。” 沈翠云眉毛一竖：“你凭啥不去？闺女，我跟你说，本来就是你对不起人家，咋还能再收人家的东西？做人不能这么贪图小便宜，等你爹回来知道这事，他又得打你了。” 这咋还上升到道德高度了？就是那么一点肉，咋她妈话里那意思就跟她收了林晓阳的自行车缝纫机似的？郑媛又无奈又为难，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忽然灵机一动。她把钱放回她妈手里，握紧她的手，用非常无奈的语气说：“我也知道这肉不该要，可他非要给我，我能咋办啊。他还说，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他也希望我能过得好，如果不收，他会亲自送到咱家来。我哪敢让他来，万一让郑大娘知道了，冯家知道了，那可咋办？所以我就收下了，我心想着，就当欠他一份人情，记在心里就是了，以后我肯定会还给他的。”感谢她曾经看过的一些电视剧，让她还能记得那么几句经典台词。 沈翠云虽心中还有犹疑，但如果真是闺女说的这样，那东西确实不好还回去，就像闺女说的，以后再还就是了。 郑媛又补充：“再说，林晓阳他在机械厂上班，妈你知道那厂子效益好，是真不缺这点肉吃的。” 沈翠云这才叹了口气，勉强认可了闺女的做法，她握紧手里的钱，不忘叮嘱：“那你以后可千万记着还给人家。” 郑媛笑说：“放心，一定记着。” 见她妈回屋放钱了，她在后面默默舒了口气，擦擦额头上也不知道是晒出来还是自个儿冒出来的汗，心道总算是把这关给过去了。又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天知道她自己说那话都快给自己恶心吐了…… 中午她爸下工回来，也不知道她妈是咋跟他说的，反正她爸虽然对她没什么好脸，倒也没骂她什么。 做好了红烧肉，郑媛又把剩下的肉熬了猪油，装进罐子里留着以后吃。然后去自家分的那二分地里摘了点豆角，拿回家掺着肉渣把豆角炒了，味道也非常香。 她今儿干活又主动又麻利，看得她妈眼睛都直了，嘴上虽然没说什么，脸上却十分欣慰。倒是郑娟说话直，回来一见是她姐在厨房忙活，差点瞪出眼珠子，还揶揄她说：“姐，你今儿咋这么勤快了，难道见你主动做一次饭啊。” 说得郑媛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第30章：信 郑媛是真心觉得不好意思，她妈总共生了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里就数她会躲懒，除了上工，很少在家里主动帮她妈干家务活。以前她是不愤她哥可以不干家务活，觉得自己干地多了吃亏。现在想想，以前那脾气咋那么一股浓浓的中二气呢？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一样。她哥上工干得活可比她累多了，她妈当然舍不得他再在家里受累了。郑家父母虽然不那么重男轻女，毕竟这个年代农村人还是要更看重儿子的。 郑媛白了郑娟一眼，说：“所以，我做饭，你来刷碗！” 郑娟笑嘻嘻地说：“行行行，我刷！”她伸长了鼻子闻了闻，“姐，你做得啥啊，咋那么香呢？我闻着好像是肉味啊？” 郑媛说：“就是肉，在大锅里热着呢，一会儿等嫂子回来了就开饭。” 郑娟一下子就兴奋地眉开眼笑了，差点跳起来：“哇，今天这是啥日子啊，咋还有肉吃！”她跑过去掀开锅盖，伸头一看，又惊呼，“我的天呐，姐，你这是咋做的肉啊，闻起来这么香！” 当然香，她舍得放调料，肯定要比家里之前做的肉好吃。 郑媛得意道：“这是红烧肉，你自己找筷子先夹一块尝尝。” 郑娟没去，吸溜了下口水，忍着馋摇摇头：“算啦，等嫂子回来一起吃好了。” 懂事地让人心疼。 郑娟顿了下，又说：“哎姐，这哪来的肉啊，大队上好像没人家杀猪分肉啊。” 郑媛还没说话，就听刚进厨房的沈翠云说：“是你爸让你姐从县城里买回来的。” 郑媛和她妈对视一眼，明白了这是她爸的意思，她爸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肉的真正来历。郑媛没说话，笑着默认了这个说法，还补充：“这不是快双抢了，爸想弄点肉回来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哦哦哦。”郑娟连连点头，“那可得让爸和哥多吃点……姐，你也多吃点，今年你肯定也要下地吧？” 郑媛点头，她去年就开始下地帮忙双抢了，双抢就是要赶时间，多一个人就能多出份力。其实上辈子她是一点都不愿意去的，太累了，结果还是拗不过她爸。现在想想她当初那么想当城里人，说不定就是累怕了！ 吃饭的时候，家里人又围绕着红烧肉讨论了一遍，说完所有人就都开始狼吞虎咽的吃，生怕吃慢了肉就都没了。郑媛看着家里人吃得那么香，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满足感中却又夹杂了一丝酸涩。只是一盘红烧肉而已，家里人居然这么稀罕。她再一次发誓，一定要让家里每个人都过上好日子。 差不多快吃完饭了，沈翠云和郑全刚说了冯建文那封信的事。郑媛很自觉地把信递给了她爸，郑全刚只看了看信封，又给她推了回去，没看。问她：“他写了什么，你给我说说就行了。” 郑媛：“……”她还真是头一次知道，她爸居然还懂得尊重孩子的隐私权？那上辈子她爸看了这封信没有？郑媛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回答说：“也没写啥，就是问我愿意嫁他不，不愿意他也不强求。”后半句他没写，不过那信里也有这个意思。 郑全刚皱着眉看她。 第31章：回信1 郑媛对上她爸的目光，神经一凌，连忙表示：“我肯定给他回愿意。” 郑全刚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 吃完饭，郑媛回屋给冯建文写回信。她从郑娟的书包里找出来一支钢笔，说起来这笔以前还是她的呢，是她嫂子送给她的，她当时还开心了好久。钢笔这玩意，在这个年代可是身份的象征，而且贵着呢，一支英雄100要二十多块钱，还得有工业票才买得到。马三立先生曾经讲过一个关于钢笔的笑话，说“如果别了一支钢笔，那他是小学生；如果别了两支钢笔，他就是中学生；如果别了三支钢笔，他一定是大学生------那别了四支呢？嘛，他就是个修钢笔的”，调侃的就是这个年代人们把钢笔当身份象征一事。 钢笔里面有墨水，她找了张信纸，在上面写道：冯建文同志，您好。 把冯建文给她的那封信当模板，语气什么的，也都是照着来的。她继续往下写：你入伍从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我内心是十分敬佩的。因此，我愿意成为你坚实的后盾，为你生儿育女照顾好家庭，绝无怨言。 最后落款：郑媛。 写完这封信，郑媛觉得自己的思想觉悟都升华了。她看看这封信，虽然字数有点少，但上面一个错别字都没有，字迹干净整洁，字体美观大方，且秀丽颀长、力透纸背，和冯建文那笔烂字一比，简直就是书法啊书法！上辈子她脾气太臭，不知吃了多少亏，后来她为了磨砺自己的性格，特意练习了硬笔书法，几十年下来，字已经写得非常好看了。字如其人，郑媛相信，就凭这笔字，也能给冯建文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她猜的不错，冯建文收到她的信后，一眼看到那字，就给未婚妻定下了一个文化人的印象。再看那字铁画银钩，似乎还透着股铮铮傲气，想来应该是个性格坚毅的女孩。他原本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觉得郑家小姑娘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娶来让他哄孩子玩么？可他爹娘认为他年龄实在是太大了，他弟弟的孩子都好几岁了，他再不娶媳妇那啥时候才能有孩子？所以不顾他的反对就跟郑家定下了婚期。 他是本着“对方愿意他就娶，对方不愿意他也不强求，最好对方不愿意”的心思写那封信的，因此语气不大好。可再看这一笔字，他就觉得那封信对那郑家的小姑娘太不尊重了，至少语气应该委婉一点。幸好幸好小姑娘没介意，并且还说愿意嫁给他。 他已经记不清小姑娘的模样了，本来就没见过几面，见面的时候小姑娘年纪还很小呢，长大后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听他娘说，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娘为了哄他结婚故意唬他的……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热。 第32章：回信2 “我说建文，信上写了啥啊你看这老半天？”冯建文的顶头上司刘营长，见冯建文收了信后就坐在椅子上盯着信走神，就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冯建文回神，咧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甩了甩手里的信，笑说：“是我对象的信。” 刘营长正就着搪瓷缸子喝茶呢，一听差点呛着：“啥？你小子啥时候有对象了？” 冯建文得意地抬抬下巴：“一直就有啊！”这话可不假，虽说他以前一直没认下这个小媳妇。可有了这封信，他俩也算是定下来了。以前一个个战友都嘲笑他是老光棍，虽然他不会生气，可现在有了小媳妇，那就得炫耀回去。 刘营长不太信，他以前可没听这小子说过自己有对象啊，这小子也不是那锯嘴葫芦的性格，要是真有那还不得一早就显摆出来了。 冯建文见刘营长不信，笑说：“你可别不信，以前不说是因为人小姑娘年龄小，今年才十八呢……对了，我年底就回家结婚了。” 刘营长这回真惊着了，他放下搪瓷缸子，问：“嘿，行啊你小子，才十八？合着你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冯建文对刘营长这个比喻非常不满：“啥叫老牛吃嫩草，我老吗？我才二十五！年轻着呢！” 刘营长眼神一下子就复杂起来，是了，小冯才二十五，不对，年底他才到二十五呢，这才二十四，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副营了。从入伍当兵到提干，然后是副排长、排长、副连长、连长最后到副营长，这才多少年，他就没见过职位升这么快的！他今年都三十好几了，再过两年就就要转业了，这个小冯说不定还得再提！ 刘营长眼底里有闪过一丝羡慕，他走过来拍拍冯建文的肩膀，笑：“行行行，你年轻行了吧！”顿了下，“建文，你好多年没回过家了吧？” 冯建文笑容一顿，叹气：“是啊，好多年了。”他上回回家还是五年前呢！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家里都会给他写信，他还是挺想家的。 刘营长道：“那你年底回家结婚，一定要多请几天的假！”又笑着调侃，“请上他一个月，争取归队前让你媳妇给你怀上个大胖儿子！” 冯建文也乐了，行了个军礼，中气十足地说：“保证完成任务！”然后开始琢磨，之前都有谁跟他借了布票工业票来着，他如今也是要有媳妇的人了，必须要回来！ 郑媛写完回信后暂时没装信封里，先拿给她爸看了一遍，省得她爸再担心她口是心非在背后搞小动作什么的。 郑全刚接过信，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看信。他捏着信的手指头上残留着经验累月累积下来的污垢，洗也洗不干净的，看起来有些脏，而且骨节粗大，皮肤粗糙，带着些褶子，褶子里外点缀着一块块的老年斑。这是一双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农民的手。 这是她爸爸的手。 就是这双手给他们几个孩子种出了口粮，将他们拉扯成人，辛辛苦苦的，从不抱怨。郑媛想到她爸上辈子的结局，鼻腔一酸。 信很短，上面只有两句话，郑全刚有些老花眼，得拿远了看，好在郑媛写得字大，他眯着眼一扫而过，露出点满意的神色。抬头瞅见郑媛低着个头，一点高兴样都没有，以为她还是对这场婚事不满。郑全刚那点笑意还没露出来呢就给压下去了，哼了一声，把信一叠，说：“信先放我这里了，明天我给你寄出去。” 郑媛抽抽鼻子，应了声：“行。”想了想，回屋把冯建文寄给她的那个信封拿出来给她爸送过去了，上面有冯建文的地址，正好方便她爸照着往信封上填。 第33章：腌咸菜 吃完午饭，一家人就该上工的上工，该上学的上学去了。郑媛以前也是要跟着上工的，不过她不是被她爸打了么，这两天就请了假留家里养伤了。 她在家也没闲着，以前沈翠云自己在家要看两个孩子，还得洗衣服做饭什么的，其实忙得很，她在家正好帮她妈干点家务活。等她妈带着孩子出去玩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进空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进行地毯式搜索，看看能不能找点这个时代能用得上的东西。 锦达酒店大得很，只客房就上百间，还有员工宿舍更衣室什么的，一时半会儿搜索不完，她也只能慢慢来。幸运的是，第一天她就在一间员工宿舍里搜到了一本食谱，里面记录了一些底料酱料等配方，还记录了一些腌制咸菜的方法。她看了就决定试一试，家里有二分的菜地，里面种了不少蔬菜。吃不完的菜以前沈翠云也会腌起来留到冬天吃，说实话她手艺真不咋样，那咸菜也就能吃个咸味。 “二姑，你在干啥？”星星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蹲在郑媛身边，一脸好奇。 郑媛使劲压着洋井，每压下去一次，就有一股清澈的井水流出来。这玩意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有的，别看她家里穷，可她家穷主要还是因为她妈每年都要买好多药，她爸可是大队长，大队上第一家砸洋井的就是她家。家里有了洋井就不用去村头挑水了，特别方便，周围几家邻居也常常来她家挑水。 “没看我压水呢。”郑媛一边擦了擦脑门上被太阳晒出来的汗一边说。 “ 那你压水干啥？” “洗陶罐。” “洗陶罐干啥？” “腌咸菜。” “腌咸菜干啥？” “吃啊。”郑媛轻轻抬脚踢了踢小姑娘的屁股，“你咋那么多问题，往一边躲躲，瞧你，崩你一身的水还不得我给你洗衣服。” 小姑娘也没站起来，就那么蹲着往一边挪了挪，继续看郑媛干活。 郑媛差不多压了一盆水，感觉差不多了，就蹲下开始洗陶罐。 小姑娘又挪了过来，问：“那你腌的咸菜好吃不？” “应该好吃吧。”郑媛随口说，拿开了小姑娘想要玩水的小手，“你怎么又到我旁边来啦，去一边玩去。” 小姑娘执着地很，夏天天气正热，小孩子都喜欢玩水，她撩着水说：“我帮你啊，二姑，我帮你啊。”两下就把自己的裤子给撩湿了。 “哎呦喂。”郑媛一看，连忙把她给抱起来，她手上还湿着，是用胳膊使力抱的，小姑娘身子一扭，就往下面滑了，她连忙把她放到一边，朝院子外正和邻居聊天的沈翠云喊，“妈！妈！你干啥去啦？” 沈翠云高声应了声：“我就在外面呢！” “你把星星带走啊，她老玩水！衣服都湿啦！” 沈翠云：“你就让她玩吧，玩完了我再给她换。” 郑媛：“……”行吧，她看看小侄女，小侄女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看样子非常想玩水。 “来吧来吧。”郑媛泄气道，招呼着小姑娘一起洗陶罐。 洗了一会儿，小姑娘嘴巴就闲不住了，问：“二姑二姑，你洗陶罐干啥？” “腌咸菜啊，刚不是说了。”这个陶罐之前就是用来腌咸菜的，咸菜吃完后她妈没刷，有点脏，一会儿盆里的水就都脏了。她倒掉水，再压井打水。 “二姑二姑，我来帮你压井吧！” “不不不，不用！你躲一边去，还是玩水吧。”这洋井可是铁做的，万一碰着小姑娘咋办。 小姑娘被拒绝了也没哭，把小白手伸到出水口那里，接着一股股的清水玩。一会儿，她说：“二姑二姑，咸菜怎么腌啊？” “二姑二姑，水为什么会这么凉啊？” “二姑，晚上还是你做饭不，我觉得你做饭好吃。” “二姑，你腌的咸菜和你烧的肉一样好吃不？” “二姑，我还想吃肉，你再给我烧肉吃吧。” “二姑……” 小姑娘简直就是个话篓子，郑媛不搭理她她一个人也照样说得开心，把郑媛烦地啊，恨不得堵上耳朵。这个年龄的小孩子都这么烦人吗？她记得以前鹏鹏没这么多话啊，想到鹏鹏，她心一塞，叹口气，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到脑后。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沈翠云的声音。 “大嫂，你咋来了，有啥事啊？” 第34章：闹事1 郑大娘也不说话，抬着下巴瞅了沈翠云一下，就直直地朝门里走。一进院子就碰上了郑媛。 郑媛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大娘，你咋又来了？” “怎么，这话说的，不欢迎我咋地？” 郑媛心说，这不废话吗，她翻了个白眼，说：“欢迎你来我家借粮食吗？” 这语气要多嘲讽就有多嘲讽，要是照往常，这时候郑大娘早就气得跳脚骂人了，今儿却虽然想发怒，却冷笑起来，一副懒得和郑媛掰扯的样子。这倒让郑媛有些奇怪了，哟，她今儿这是怎么了？发烧了？ 沈翠云裹过小脚，走不快，两个人都拌过两句嘴了，她才抱着牛牛跟进来。 “大嫂，啥事啊？” 郑大娘转头对沈翠云说：“我今儿来为的还是冯家那门亲事的事。” 沈翠云皱眉，她看了一眼郑媛，然后问郑大娘：“那亲事咋了？”郑媛也回了信了，这亲事不是已经定下来了？还是说，她还没死心想要让媛媛让出亲事？ 郑媛把沈翠云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咋，大娘，你还没死心呢？还想着让我把冯家这门亲事让出来？”她嗤笑一声，“您可别做梦啦，我和冯建文的结婚日期都要定下来了，不会变了。” 郑大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她看也不看郑媛一眼，只对沈翠云说：“翠云，不是我说你，你家郑媛在县里找了个对象，这事你知道不？” 沈翠云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就慌乱了，看了眼郑媛。她是个贤惠的人，也没啥心眼，这一眼就露出了端倪。倒是郑媛，脸上没啥表情，一点都没有被人揭穿真相后的恼羞成怒，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她走过来，把沈翠云挡在身后，免得她露出更多尾巴，让郑大娘看出来什么。她笑着说：“大娘，你从哪里听来的事，我咋不知道我在县城里还有个对象啊。” 郑大娘见沈翠云那慌乱的样子，心中本来大定，可见郑媛这完全不心虚的样，她心里突然就有些没底了。一般小姑娘被人拆穿这种事，那还不得又羞又恼？就算否认也得气急败坏的啊，哪里像郑媛这样，居然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笑出来。不，不对。郑大娘脑子里念头转了个弯，又想，不对，郑媛哪里是一般的小姑娘，她厉害着呢，心眼子也多，她这镇定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的！而且郑天虎前儿还跟着她去县城了呢，他说她找了，那肯定就没错了。郑霞可能说瞎话，那天虎可不会骗她！ “这可是你妹妹亲口说的！”郑大娘转头左右看看，“你妹妹可不会撒这种谎吧，郑娟呢，你把郑娟叫出来，问问她是不是说过！” “我妹上学去了。”郑媛笑着说，“你咋知道我妹说了？大娘，你亲耳听到啦？那我妹有没有说过，我找的对象在哪里上班，叫啥，长啥模样啊？”她一边说，心里一边琢磨，这事还真有可能是郑娟给她露出去的。既然郑娟知道，这丫头嘴上又没把门的。不过她就算说了，可能也就是随口一嘴，这么详细的细节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等她妹回来一对峙，改口还不简单，就咬死说没说过好了。 第35章：闹事2 郑媛没想到，这话居然没唬到郑大娘，她反而扬起了下巴，像是真的知道。 “你那个对象在县里机械厂上班，我说的是不是！” 郑媛眯了眯眼，这也是郑娟说的？行啊，回来她得揍她一顿，让她乱说话！郑媛还没什么反应呢，沈翠云慌乱地一下子抓住了郑媛的胳膊：“大嫂，媛媛她已经和……” “机械厂的谁！”郑媛突然出声打断了沈翠云的话，坚决不能让她妈把这事情给她坐实，反正没什么证据，她不认谁又能按着她的头逼她？她逼视着郑大娘的眼睛，笑问：“大娘，您说说，这传言中我那个县城里的对象，是机械厂的谁啊。机械厂那么多人呢，我还真想知道，你把哪个同志安我对象这个位置上啦？” 郑媛那双眼睛里像是藏着刀子，她久居上位，那么多年来在生意场上和各个商业大佬刀光剑影地厮杀，平时笑嘻嘻的看不出来，却随时能释放出慑人的气场。郑大娘哪里见过这种人，一个眼神就给她吓得一个激灵。再说，她还真不清楚郑媛那对象是机械厂的谁，郑天虎没告诉她啊。 要说这郑天虎也有意思，那天郑媛去县城，他就跟在了她屁股后面。眼见着郑媛来到了机械厂，然后从里面叫出来一个男同志。机械厂位于金水县县城边上，厂子门口空旷，他不敢走近了，只远远看着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他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就判定了这二人肯定是有关系的。郑媛离开后，他也不说上前去打听打听那男的是谁，转头就拿着他娘给的钱去县里的国营饭店买酒菜吃了。晚上回来了，就跟郑大娘非常确定地说了那男人是机械厂的，至于那男的长啥样，叫啥，他离那么远，哪知道这些！ 所以这会儿，郑大娘是真有些摸不着底了。 见郑大娘被自己堵地没话说了，郑媛稍稍收敛了周身气势，她唇角一勾，语重心长地说：“大娘，你以后啊再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候，这瞎话可得编得详细一点，至少得先打听清楚了那机械厂到底有谁，你说是不是？像你这样，那我也可以说小霞姐和县里供销社一同志搞对象啊，我还见过他俩说话呢！” “你你你……”郑大娘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生生憋红了脸，指着郑媛的鼻子开骂，“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自己乱搞还说你小霞姐！这事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就我知道吗？你个小逼玩意，我告诉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把这门亲事让给你小霞姐，否则到时候别怪我让全大队的人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看那冯家还愿不愿意娶你！” 郑媛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她往前走了一步，抓住郑大娘指着她鼻子的那根手指，威胁道：“大娘，祸从口出，你以为就你长了一张嘴，我没长嘴吗？”她一把将她的手扔开，指着门外，“滚！” 第36章：洗脸 郑大娘喉咙一动，就要往郑媛脸上吐一口唾沫。郑媛躲得快，但还是被溅到了一点，她恶心地骂了一句：“卧槽！”上前就要抓住郑大娘的头发给她一巴掌，那郑大娘见真的把郑媛给惹怒了，也顾不上骂人了，拔腿就跑。 没办法，别看郑大娘厉害，但她打心眼里怵郑媛，谁让几次交手，她就没在郑媛手里占过一点便宜呢。 郑媛懒得追着她动手，赶紧洗个澡换衣服对她来说才是第一等大事。等不及沈翠云给她烧热水洗澡了，她说：“妈，你给我压水，我先洗把脸！”真的要恶心吐了！ “二姑，二姑，大奶奶她为啥要骂你啊。”小丫头又开始她十万个为什么了。 郑媛轻轻推推她：“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别问……妈，快点快点，给我压水。”她已经把外面的短袖衬衫给脱了，里面只有一条小背心。 沈翠云一看，“哎哟”一声，气得一巴掌就给拍到了郑媛肩膀上，“啪”的一声脆响：“你干啥干啥！快穿上衣服，这还在院子里呢，你还要不要脸了！” 郑媛满不在乎地说：“院里又没别人……”一转头，指挥小丫头，“星星，你去关下门，在门边守着，别让人进来了。” “哎！”小姑娘被分派了任务，态度积极，蹦蹦跳跳地跑去关门了。 她家里的院墙垒地高，只要门口不进人，外人是看不到里面的。她再次招呼她妈：“快点给我压水，我得赶紧洗洗，我的天，恶心死我了！” 沈翠云无奈地去给她压水，一边压水一边数落：“我咋就作孽生了这么个闺女，一点丫头样都没有，大白天的在院子里就敢脱衣裳，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子吗！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郑媛洗了把脸，又撩着水洗了洗脖子胳膊，水流顺着她的脖子滑进小背心里，沾湿了布料，把胸前的鼓鼓囊囊勾勒出姣好的形状。沈翠云一看，又忍不住感慨，还真别说，她这闺女生的就是好，不光长得好，这胸大屁股也大，这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希望以后的女婿能看在她闺女生得好的份上，能多让让她，别跟她一般见识。 冯家是个好人家，冯长勇两口子也都是和善人，相信冯建文也是个好小伙子，这门亲事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了。然后她就想起了她大嫂说的那些话，心头忍不住浮现不好的预感，特别的担心。 “你大娘她咋知道你找对象的事了呢？娟子这个死妮子咋那么多嘴！你说万一你大娘真给你把这事传出去咋办啊，人家冯家要是知道了退婚咋办啊！” “我说你这个死丫头，你和你大娘顶什么顶，你就不会说两句软和话把你大娘给劝下来吗？这下好了，她肯定会出去传你在县里找对象的事，你还有婚约呢，这事要传出去，那名声可就真坏了！” “这可是让人戳脊梁骨的事，要是社里把你立典型，拉你去批斗咋办啊！” 第37章：证据 沈翠云越想越害怕，也越说越吓人。郑媛无奈地说：“妈，你这就是自己吓自己，就算是批斗，那也得有证据啊，我又没让人逮着和人钻高粱地。” “啥！”沈翠云一听，又是一巴掌给她拍到肩膀上，“你咋还知道钻高粱地这事？你听谁说的？还是你见过？你个死丫头，你咋不学好啊你！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不怕坏了自己名声啊！” 这一巴掌正好给她拍在她爸之前拿棍子抡过的地方，疼地郑媛倒抽了一口凉气，“哎呦”一声：“妈你下手轻点，还是亲闺女吗！”这个年代的人们思想保守，谈“性”色变，即使知道钻高粱地这种事，像郑媛这种还没嫁人的小姑娘也都是羞于启齿的，倒是结了婚的老娘们一个个嘴里都脏地不行。郑媛一时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思维方式，就这么大大咧咧说了出来，倒是没想到现在还是会给人带大高帽批斗的特殊年代呢。她也知道这话传出去不好，讪讪的笑着，说：“我这不是只说给你听吗，你可是我亲妈，还能给我传出去不行。” “和我说也不行！你还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呢，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沈翠云眉毛倒竖。 “哎哎哎，听你的，听你的。” 沈翠云又拍了她一下：“洗完了？还不赶紧给我进屋穿衣服，你看你，像什么样子！”真是气死她了，她咋就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闺女！ “哎哎哎。”郑媛连连应着，跑进屋换衣服了。 换好衣服出来，她妈还在那里皱着个眉头，在院子里走来走远，愁地不行的样子。郑媛连忙走过去揽住沈翠云的肩膀，说：“妈，你放心吧，我看我郑大娘她知道的也不多，顶多就是听娟子说了那么一嘴。她要是在外面传我坏话我也不怕，她又不知道林晓阳是哪个，指不出来这么个具体的人当我对象，这事听着就假，干啥都得讲究个证据不是？她敢传，我就敢在外面说她家打冯家主意的事。人家一听，肯定会怀疑是郑大娘她为了冯家这门亲事才故意坏我名声的。” 沈翠云狐疑：“真的？” 郑媛笃定地点头：“放心吧。” “可你大娘她知道你找的是机械厂的对象……”沈翠云还是很担心。 郑媛嗤笑：“你没听见我刚刚反问她啊，她也就知道我那个对象是机械厂的，连长啥样叫啥都不知道。机械厂单身青年多了去了，她还能给我大海捞针似的从里面给我捞出这么个人来？不过……”她顿了下，她好像还是得再去找林晓阳一趟，和他串好词，免得他说漏了嘴。不过这事就不用和她妈说了，省得她妈再担心。她想了想，拧着眉头说：“等娟子回来，我得问问她在外面说了什么。” “对对对。”沈翠云咬咬牙，“你说这妮子，咋啥话都敢往外说。” 第38章：计策1 郑大娘从郑媛家跑出来就回了家，一路上都挂着愤愤不平的表情，嘴里骂骂咧咧的，基本上把郑娟十八辈祖宗以及所有的亲戚都给骂了一圈。 农村里白天都不关大门的，所以她回到家一路直奔郑天虎那屋，郑霞正抱着一盆子衣服准备去村头洗衣服的，以前她都是去郑媛家洗，但最近因为亲事的事她心虚地很，不敢再去，只能抱着盆子去村头公用的那个水井旁边洗了。两个人恰好走了个顶头，郑霞已经躲得很快了，还是被走路不看路还走得飞快的郑大娘给撞了一下。 郑大娘正有火没处发，恶狠狠地瞪了郑霞一眼：“你没长眼啊！” 郑霞吓了一哆嗦，垂头结结巴巴说话：“我，我去，洗衣服……” 郑大娘翻翻她盆子里的那几件衣服，一下子更没什么好脸色了：“你哥的衣服你咋没给他洗？就知道洗你自己的！你没看到你哥昨天穿的那衣服已经脏了吗？” 可是她哥今天根本就没把脏衣服给换下来啊！她让他换衣服了，他嫌麻烦说不换。这话没办法和她娘说，因为无论说不说她娘都会数落她一顿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她都已经习惯了。再说，她娘这一看就是从郑媛家受了气回来的，她就更不敢说话了。只是心里却非常着急，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 见她闷着个头不说话，郑大娘更气了，她这个闺女真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就这样的，就算嫁去冯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管住自己男人，还好那冯建文是个当兵的，不常在家。否则她耗费这么多心血，和郑媛对着干给她扒拉这份姻缘，那还不得亏死了！ 郑大娘真是懒得再骂这个闺女，径直进了屋，拍了正躺床上的郑天虎一巴掌，说：“你把衣服脱下来，换身干净的，你姐要去洗衣服了。” 郑天虎睡得正香呢，猛地被拍醒，很不高兴，朝他娘吼：“干啥啊！” 郑大娘开了柜子给他找干净衣服：“换衣服。” 郑天虎一翻身：“不是说了我不换，明天再换吧，麻烦。” 郑大娘一向宠着儿子，郑天虎说不换了，她也不再坚持，坐到床边问：“你和我说说，郑媛那个机械厂的对象是谁啊，他叫啥？那个死妮子，居然还不承认！”一提到郑媛她就气，自己干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居然一点都不心虚，还敢和她对着嗓子吼，她哪来的底气！既然她嫌丢脸，那她也不用给她脸面了，把这事往村子里一传，看她还怎么嫁人！她不是不承认吗，哈，到时候再把她那个机械厂的对象弄过来对峙，看她还敢不敢再得意！ 郑天虎懒洋洋地睁开眼皮，说：“我不知道。” “啥？” 郑天虎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我哪知道他叫什么。我就远远的看他们两个在厂子门口说了会儿话。” 第39章：计策2 郑大娘都已经在心里暗搓搓地做好了报复郑媛的计划了，冷不丁听她儿子这么打脸的一句话，一时都没控制好音量，吼了出来：“啥，你不知道？”还崩出来几滴口水，溅到了郑天虎的脸上。 郑天虎很嫌弃地擦了把脸：“干啥啊，都崩我脸上了！” “不是，虎子，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打听着啥了？”郑大娘拉住郑天虎的胳膊，着急问。 “我没打听啥啊，我就远远的看见他俩说话了呗。” “那你咋确定那个就是郑媛她对象啊？”郑大娘没想到她这儿子咋那么不靠谱啊，这么重要的事他不给打听清楚了！ 郑天虎坐起来，说：“那还用打听啊，我姐不是说郑媛有个县城里的对象吗，她又不认识县里的别人，去县里见的男人那肯定就是她对象了啊。” 郑大娘那是真气啊，既然都见到人了，他咋不去打听清楚确认一下这个事呢？要是找不出这个人来，那郑媛的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她哪想到自己这儿子咋就蠢成这样，但这到底是自己的宝贝金蛋，她再气也不会像教训郑霞一样教训他。想了想，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那男的长啥样啊？我们到时候去机械厂门口堵他！” 郑天虎是个没眼力见的，也没看出来他娘生气，说：“离得远呢，我哪里看得清。”他还解释了一下，“你不知道，那郑媛小心着呢，半道上可能感觉到我在跟踪她，还停下来回头看了呢。要不是我小心，就被她逮着了。那机械厂门口那么空旷，他们就站在厂子门口说话，我哪里敢凑近。” 郑大娘不死心，还带着一丝希望问：“那他们都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郑天虎翻了个白眼：“没说吗，离得远呢，我哪里听得到！” 郑大娘都要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他去跟踪这一圈有什么用，什么都没打听到，不知道长相不知道叫啥，怎么把这个男的从机械厂里给提溜到郑媛面前去啊！再说，想想那郑媛有恃无恐的样儿，万一她真没找县城里的对象呢？否则她怎么会那么有底气？真要是这样，那冯家这门亲事她家就真的捞不到了啊。 郑大娘正六神无主呢，郑天虎突然说：“我虽然没听到他们俩说什么，但我确定这俩人关系绝对不一般。你知道吗，那郑媛和那个男的说完话就走了，那男的在后头一直看着郑媛离开呢，郑媛都不见人影儿了，他又站了会儿才回去。” 他要是文化高，就知道林晓阳那番作态叫“恋恋不舍”，明知道都看不到了，可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郑天虎文化虽然不高，但从他身为男人的直觉上，也感觉得到那男人是喜欢郑媛的。 郑大娘也想过来人了，听郑天虎这么一说，她眼睛就亮了。这俩人之间肯定有关系啊！只要有关系就好，她暗暗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人真是郑媛对象，她就能把这个男人给扒拉出来！ 第40章：审问小妹 郑娟一回家就被她姐给堵上了。 她头上戴着郑媛给她的红发卡，一蹦一跳地跑进院子，朝厨房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姐，我回来了。”然后进屋放书包。放下书包后，按照以前的流程，她就该上山割猪草了，刚出屋门，就看到郑媛站在了院子里。 “姐，咋啦？” 郑媛抬了抬下巴：“进屋说。” “哎。”郑娟转身又回了屋，坐到床边上，见郑媛脸色不太好，她心里忐忑极了。没办法，她打小就怵她二姐。 郑媛也没绕圈子，直接开口问：“我在县城里找对象的事，你跟谁说了？” 郑娟“啊”了一声，她先愣了一下，忽然脸一下子就白了，如今也不小了，知道这事传出去的严重性，结结巴巴道：“我，我，对，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的。”她吓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先说说，你都告诉谁了？” “我，我就和春梅说过一次，她笑话你说冯家会嫌弃你脾气差退婚，我气不过，就说你才不稀罕冯家呢，你找了个城里人当对象。”郑娟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祈求她姐的宽宏大量，原谅她这次。 “你说你嘴咋这么快！这种事咋能随便往外说！”沈翠云也进屋了，走到门口听到后忍不住教训郑娟，进来后又瞪了郑媛一眼，“还有你，你也是，怎么能把这事告诉你妹妹！” 郑娟愧疚极了，她小声嗫喏：“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不知道，今天下午你大娘来咱家了，就用这事来威胁咱家把冯家这门亲事让给她家小霞。”沈翠云一提起来这事就心口疼，你说好不容易郑媛这里定下来了，她大嫂那里又出了岔子，是不是她闺女注定和冯家没缘分？ “啥？我大娘她知道了？她咋知道的！”说完陡然倒抽一口凉气，瞪眼，“是春梅她把这事传出来了吗？”她猛地站起来，咬着牙说，“我找她去！” 沈翠云赶紧拦住她，抓住她的胳膊：“你添什么乱！” “娟子。”郑媛忽然打了岔，问她，“这事你还和谁说过？” 郑娟摇摇头：“没别人了啊。” “也不一定就是春梅说出去的，你再仔细想想？”郑媛记得春梅，挺机灵的一个小姑娘，后来混得也不错，不像是那种会随便传这种事的人。 郑娟皱着眉，她仔细翻遍了所有的记忆，非常确定这事除了春梅她就没和别人说过。她摇摇头：“真没有，那次我也是气急了才说的。” 郑媛抬手摸了摸下巴，又问：“那你都和她说了啥？” 郑娟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她说完自己姐姐找了城里人当对象后，春梅吓了一跳，她赶紧往旁边看了一圈，还好之前打趣郑媛的另外两个姑娘已经走远了，见没人注意才拉住她的袖子悄悄提醒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郑娟说完就后悔了，春梅一提醒，她就再不敢说了。 郑娟把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诉郑媛后，郑媛摸着下巴笑了，她眸光一闪：“真有意思，咱大娘可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对象在机械厂上班呢。” 郑娟吓了一跳，“呵”了一声，连忙摆手：“这个可不是我说的，姐，我发誓这个我真的没告诉过任何人。” 第41章：办法 沈翠云是信自己闺女的，郑娟说没说过，那肯定就没说过了。她疑惑地看郑媛，问：“那你郑大娘咋知道的？不会是有谁在城里看到你和林晓阳了吧？” “我和林晓阳就一起看过几回电影，就算真的看到我和林晓阳，那也不能确定我和他是在搞对象啊。而且我大娘还说得出来我对象是机械厂的……” “那是咋回事啊？” 郑媛舔了舔干干的嘴唇，忽然想起来之前去县城时那种被人注视的奇怪感觉，当时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看来还真不一定是她多疑。她眯了眯眼，轻声道：“有意思。” 沈翠云受不了她这个神神叨叨的样，拍了胳膊一下：“你想到什么了？” 郑娟也看向郑媛。 郑媛回过神来，笑了笑，对郑娟说：“娟子，你别去找春梅了，这事应该不是她传出去的。人家当时还提醒过你不要乱说话呢。”当时能提醒郑娟，那这个女孩子肯定是个嘴紧并且人品好的，不会乱说话。 郑娟点点头，她没啥主见，从小就听她姐的，当然是郑媛说什么她就怎么做。不是春梅更好，她和春梅关系好，可不希望因为这事和她闹得不愉快。 “妈。”郑媛对沈翠云说，“这事你就别管了，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你打算咋处理？”沈翠云当然不放心，她又不知道自己闺女是个重生的老油条，还一门心思觉得自己闺女一根筋，遇到事只会闭着眼一门心思往前冲，不撞个头破血流不回头呢。 郑媛往后一靠，靠在桌子上，双手抱臂，笑着说：“我估计是我上次去县里找林晓阳的时候让我大娘或者是别的谁看到了，我大娘应该也是刚刚知道这事，否则她第一次提让亲的时候就会用这事威胁咱家了。” 沈翠云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郑媛说：“我再去找林晓阳一趟，让他谁来问都别承认我俩之前的关系就行。我俩都不承认，就算我大娘知道他是谁了又有啥用。” 沈翠云没想到郑媛的主意这么简单粗暴，可这个主意咋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沈翠云还开口，郑娟就忍不住问出来了：“姐，这能行啊？那林晓阳能听你的吗？你别忘了，之前你还辜负了人家的感情来着，他不会怪你，然后报复你吗？” 郑媛上辈子和林晓阳当了十年夫妻，林晓阳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她能不清楚？没担当耳朵软，却也是一个心肠很好的男人。她很笃定地说：“放心吧，他不会的。” 郑娟忍不住咂舌，我的妈呀，这男人也太大度了吧？ 就连沈翠云都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晓阳也是个很好的男人啊，而且小伙子之前还给家里买了那么一大块肉呢，她闺女要是真和冯家没缘分，能嫁给林晓阳这样一个男人也不错。她这闺女也是，感觉怎么那么不是东西呢？辜负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总之，此时此刻郑娟和沈翠云的心理活动同步了——她姐/她闺女，真渣！ 第42章：对口供1 郑媛倒是不知道她妹妹和她妈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必须尽快找到林晓阳确认这件事。今天下午的时候郑大娘虽然被她怼了回去，但她相信，郑大娘肯定会想办法去机械厂打听林晓阳的，她得在她打听出来之前和林晓阳通好气。 “妈，我去后头天阳家借洋车子，这就去县里找林晓阳。”郑媛说完就往外走。 这冷不丁的，沈翠云吓了一跳，她连忙跟上：“这就去啊？这都要吃饭了，你明儿再去啊。” “不行，这事得尽快和林晓阳说好。”郑媛抬手看看表，这会儿她妹刚放学，还不到机械厂下班的时间，她骑车子骑快点，十分钟就到了。 沈翠云裹了小脚，虽说解放后就放开了，但脚趾头的骨头都折了，也走不快。郑媛回头见她妈还跟在后头，就说：“妈，你在家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夜长梦多，我郑大娘那边不知道会搞什么小动作呢。” 沈翠云也明白这个理，也知道劝不住郑媛了，她送她到家门口，叮嘱：“那你小心点，可别再让人看到了。” 郑媛回头说：“放心吧。”她上次也感觉到有人跟踪了，只是没放心上，这回肯定更小心。 后头郑天阳家和郑媛家是本家，但已经出了五服，算不得亲戚了，只是住得近，所以邻里间关系比较好。郑天阳家里有钱，早就买了辆自行车，附近的邻居家里就他家有辆车子。这个时代自行车可是贵重物品，有那小气的都不爱往外借，怕人给他骑坏了。还好郑天阳家不小气，平日里沈翠云还会往他家里送点吃不完的菜什么的，两家关系也好，所以郑媛一提出来借车子，郑天阳的娘芳婶就答应了。 “不过这都快吃晚上饭了，你要骑车子去哪儿啊？”芳婶忍不住问。 郑媛笑了声，没回答，话锋一转，只说：“这才几点啊就吃晚饭，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正赶上吃饭呢……芳婶我得走了啊，赶时间！” 芳婶也没紧追着问，应了声，就送郑媛出去了。 郑媛开足了马力，用最快的速度往县城里赶去。 机械厂六点才下班，她到的时候机械厂还没下班呢，只不过这回她没直接让人家门岗上的把林晓阳叫出来，而是拐了个弯，等在林晓阳回家的路上了。 林晓阳是个很负责的人，因此每天清点完账目才会回家，通常都是最后一个，等到林晓阳走过来的时候，机械厂的员工大部分都已经结伴走过去了，所以他常常一个人回家。 今天也是这样的，远远的，郑媛就看到林晓阳一个人走过来。仍是那身蓝色的工装，垂着个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郑媛喊了他一声，林晓阳没听到，她就又喊了一声，这回他听到了。林晓阳循声望过来，看到郑媛后一惊，愁眉苦眼的脸上挂上了惊喜，他疾走过来：“郑媛？你，你……” 第43章：对口供2 “林晓阳，我是来找你帮忙的。”郑媛没给他说完话的时间，一脸严肃。 林晓阳的惊喜卡在了喉咙里，他本来以为她来找到，是后悔和他分开了，来和他复合的，看来不是这样的。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地沉没下去，他干巴巴地问：“什，什么事啊？我能帮上你什么？你知道的，我，我没什么本事，不一定能帮得上你。” “不，这事你一定能帮得上我。”郑媛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推着车子往路边走，“你跟我来。” 她带着林晓阳走到了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 “林晓阳，我们俩的事被我大娘知道了。你知道的，我本来是订了亲的人，这事要是让她宣扬出去，我名声就毁了。” 林晓阳吓得太阳穴一跳，他说：“你，你大娘咋知道的？她为什么要宣扬出去啊？” 郑媛说：“我也不知道她咋知道的，她只知道你是机械厂的，不知道具体是谁。不过我知道她肯定会来厂子打听你的。”她露出点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下才开口，“我是想，他来找你打听的时候，你能不能否认我们好过的事？”这事说起来还是她不地道，这是仗着林晓阳脾气好不会拒绝呢。如果不是不得已，她也不会来找他帮这个忙。 林晓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 郑媛以为他生气了，放低了语气，说：“拜托你了晓阳。” “我当然不会说的。”林晓阳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知道这事处理不好会毁了郑媛的，即便是两个人没有走到一起，他也很气郑媛辜负了他，但也是希望郑媛以后能过得好的。顿了下，他说：“就算你不来和我说，我也不会把我们之前的关系说出去的。” “那就好。”郑媛舒了口气，笑了下。 她笑得那么好看，像风中摇曳的百合花，林晓阳清楚记得，几个月前他就是被她一个笑容勾住了心神，然后满心满脑都是她的模样。那段时间郑媛小叔家添了个孩子，爷爷奶奶都是住在小叔家的，但奶奶年纪大了，没人伺候小婶婶坐月子，郑媛就去了。说来也巧，郑媛小叔家和机械厂家属院离得不远。林晓阳鼓起勇气，打听到郑媛住址，然后悄悄买了电影票约郑媛去看电影，没想到郑媛居然真的答应了。他以为他们会结婚，然后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情深缘浅。再看到她的笑容，他心里难免有些发涩。 郑媛忽然又迟疑着问：“那你之前……” 林晓阳知道她的意思，他摇摇头：“我之前也没和谁说过，厂子里没人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他们最初只是约着一起看电影，他表白后真正在一起其实也没多长时间，这种还没真正定下来的事情哪里能胡乱往外说，至少也要等见过双方父母后。只是可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郑媛这才真正放心了，她就知道林晓阳不会乱说话的，这回看她郑大娘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想了想，她叮嘱道：“我大娘要是来问你，你就说我们是看电影认识的，都喜欢看电影，是兴趣相投的普通朋友。” 林晓阳笑容发涩：“……好。” “我之前过来找你那次，就说我是来送电影票的吧，我买了票不去看了，托你退掉。” 林晓阳：“……好。” 沉默了两三秒后，郑媛双手握住自行车把，看看天色，说：“那……我也没别的事了，就是和你说这个……嗯……很晚了，我该走了。” 林晓阳抿了抿嘴唇：“哎，你走吧。” 郑媛踹开车撑子，回头说：“再见。” “……再见。”林晓阳抬手想要挥一挥，郑媛已经骑着车子走远了。 第44章：恶犬上门1 幸好郑媛前一天找了林晓阳，第二天郑大娘就去了机械厂。郑大娘做事那可比她儿子靠谱多了，直接去了门岗上问，说哪天什么时候有没有一个长得挺美的女孩子来你们厂子找人。 她问的正是那天帮郑媛找林晓阳的小伙子，小伙子记性好，而且郑媛长得又漂亮，哪是能让人轻易忘掉的，小伙子想也没想，直接笑着说：“有啊有啊。” 郑大娘一喜：“那她那天找的是哪位同志啊？” 门卫一听这话，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机械厂可是县里的大厂，他能在这里顺顺当当的当上门卫那可见也是个机灵的。 “您打听这个干啥？”门卫上下打量郑大娘，问，“您认识那天那个女同志吗？” 郑大娘哪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伙子，她笑着说：“那个是我侄女，她娘听说我这侄女在县里机械厂找了个对象，就托我过来打听打听，怕她遇到了坏人哩。” 门卫一听，这话不像是瞎编的，眉头立刻舒展了，也笑：“那大娘您可放心吧，我们厂的林晓阳同志那长得可是一表人才，还是个干部哩。”正说着，他话音一转，“哎，正说着，这不正主就过来了！大娘，您瞧，那个，就是您侄女那天来找的林晓阳同志。” 郑大娘顺着小门卫手指的方向一望，便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工装，长得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 林晓阳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名字，也望了过来，和郑大娘正好对上了眼。他太阳穴冷不丁一跳，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晒得很黑，长脸，盘着头发的女人是谁。昨天郑媛才刚来给他提了个醒，没想到她郑大娘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定了定心神，走过去，问门卫：“这位同志是谁？” 小门卫和林晓阳也很熟，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又在一个厂子上班，平时也没少相互开玩笑。戏谑地朝他眨眨眼：“是你对象的婶子呢。” 郑大娘正要说她是郑媛的大娘不是婶子，那边林晓阳就说了：“什么对象？”他好笑地瞪小门卫一眼，“我哪来的对象啊。” 门卫惊讶了，还没说话，那郑大娘就急着插嘴说：“就郑媛啊，你不是郑媛的对象？” 林晓阳其实心里紧张死了，但面上还故作镇定地说：“郑媛同志？她不是我的对象。” 郑大娘没想到他居然否认了，她急慌慌的说：“不是，你咋还不承认呢？就前几天她还来找你了呢，你不是她对象，她来找你干啥！”说着还拉小门卫作证，指着林晓阳，“你说，那天是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女孩来找他了？” 门卫也摸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看看林晓阳，又看看郑大娘，结结巴巴说：“是，是有个女同志……” “但这不代表那个女同志就是我对象啊，难不成来个女同志找我就是我对象？”林晓阳打断了他。 第45章：恶犬上门2 这会儿就快到厂子的上班时间了，好多工人干部都赶着这个点来上班，正是人多的时候，门口有热闹，许多人都停下脚步来看。 林晓阳说的话也有道理，一个在旁边看了全程的妇女同志站出来说：“晓阳说得有理，这位妇女同志，恐怕是你搞错了。” 又一个妇女出声说：“晓阳同志的事我们都清楚，没听说他找了对象啊？这位同志，你确定你侄女找的对象是我们机械厂的？” 郑大娘来的路上想了那么多种可能，反反复复思考该怎么说话，她想着找到那个人后，就告诉他郑媛定亲的事，他要是还想和郑媛在一块，就去郑家闹，没准能把郑媛娶回去。听她儿子的话，那个人好像还挺喜欢郑媛的的。没想到人她是顺利找到了，可这个林晓阳居然不承认郑媛是他对象！ “不是，你要不是她对象，她来这里找你干啥啊？”郑大娘说，“我侄女一清清白白的姑娘，为啥来这地方找你一个男人？” “郑媛同志是来给我送电影票的，她之前买了票，因为有事不去看了，就过来托我将票退掉。”林晓阳把郑媛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顿了下，他又强调，“我虽然认识郑媛同志，但我们之前是清白的，只是因为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才成为了朋友。这位大娘，您可不能这么误会我。” “不是，你这咋还不承认呢！”郑大娘快气死了，周围的人还对她指指点点的，说什么林晓阳这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肯定不会找一个农村人的。还说她穿成这穷酸样，还脏兮兮的，肯定是个农村人什么的。这要让她怎么辩解，难道说郑媛那个骚蹄子和她不一样，是个非常漂亮干净的小姑娘，男人最喜欢的那种？我呸！那不是踩着自己的脸往那死妮子脸上贴金吗！ 林晓阳看看表，说：“大娘，我得去上班了，您也赶紧走吧。” 郑大娘赶紧拉住林晓阳的衣服，不让他走，他走了她还闹个什么！她一着急，想到郑媛坚决履行冯家那门亲事的态度，一瞬间福至心灵：“你不会是早就和郑媛商量好了吧？你是不是知道她已经定亲的事了，这才否认你俩的关系，故意给她遮掩丑事？” 她这回真猜对了！ 林晓阳太阳穴一跳，心里咯噔一下，被人这么一嘴拆穿他也有点慌，好在理智还在，知道这个郑大娘也是瞎猜的。稳了稳心神，他扯着嘴角笑了下，说：“您说什么呢？郑媛已经定亲了？那您咋还来找我啊，她都定亲了，那我当然不是她对象了！”他笑容一收，说，“您为啥非得说我是她对象啊，这不是故意坏我和郑媛同志的名声么？郑大娘……您真的是郑媛同志的亲戚？” 周围人一听，可不是么！明知道人家小姑娘定亲了，还非来他们机械厂闹，还说这种话来坏林晓阳和那个女同志的名声！这人真的是太坏了，当他们机械厂的人好欺负的？周围人看郑大娘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排斥和警惕。 郑大娘真是百口莫辩，她没想到这个林晓阳居然给她倒打一耙！这下，这男的就算真和郑媛没关系她都不愿意信了，这俩人简直坏到一块去了，能没关系吗！ 林晓阳说：“大娘，我这回真得上班去了，再不去就晚了。”林晓阳飞快躲开了她，往旁边一绕就走了。 郑大娘还想拽住他闹，被几个看热闹的给隔开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 “我说这位大娘，你可别再这闹了，我们林晓阳同志和那个叫郑媛的同志真没啥关系，要是有关系我们能不知道么！” “就是，就是，你这不是胡闹吗！” “你快走吧，一会儿保安就来了，到时候把你送到公安局，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第46章：恶犬上门3 吃完早饭，家里人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郑媛抱着牛牛在外面玩，正巧遇到了从县城里回来的郑大娘。 郑大娘看起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看到郑媛后狠狠瞪了她一眼。郑媛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那边正巧是去县城的方向，便知道她是去干什么了。看样子林晓阳干得不错啊，郑媛唇角一勾，然后低头继续逗怀里的牛牛玩去了。 然后就听旁边有人问：“哟，这不是天虎他娘吗，你这是干啥去了？” 郑大娘还没回答呢，又有人说：“这还不到下工的点吧？你咋回来了？” 郑大娘干笑了声，说：“我今儿没去上工。” “哟，你咋舍得不去上工啊，不去赚工分你家吃啥？” 这人一说完这话，旁边好几个人都笑了。郑天虎的懒在大队上是出了名的，队里的媳妇嘴又碎，那可不是见了郑大娘就喜欢打趣两句。郑大娘让几个人说得脸上没光，更生气了，一脸不善地朝一个穿蓝布短卦的女人怼了回去：“我家吃啥用得着你管！” 蓝布短卦的女人也不高兴了，这大队上谁不打趣她家几句，怎么轮到她，那天虎他娘就给怼回来了，怎么着，别人能说她就不能说了？她冷笑一声：“你家有个当大队长的小叔子呢，那可不是用不着我家管。” 这大队上谁不知道，郑天虎他娘年年去郑队长家借粮食，年年不知道还，还得让郑媛去家里要。 郑媛听到这里轻笑了一声，她这些年去她大爷家要粮食也不是没点效果的，虽然自己落了个泼名声，可郑大娘她家也没落了什么好。郑媛知道再不走这火头肯定要烧到她头上了，郑大娘正恼她呢，万一再口不择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落出林晓阳的名字就不好了。她换了个姿势抱牛牛，转头回屋。 “星星，你看着你弟弟点。”郑媛把牛牛扔给小侄女，然后进了厨房。 沈翠云正择菜呢，抬头问：“不是让你带着牛牛出去转转吗，咋回来了？” “我遇上我大娘了。”郑媛蹲在沈翠云的对面，拿了一根长豆角，把生虫子的地方掐掉扔了，然后把剩下的好的两段放到盆子里。她笑着说：“我看我大娘是从县城里回来的，幸好我昨天去和林晓阳同了气，看我大娘那脸色，应该没打听到什么。” 沈翠云紧张起来：“你没和她顶上吧？” “那哪能啊。”郑媛又捡了跟豆角，“她刚从林晓阳那里受了气，正在火头上呢，我再浇碗油，那火不得烧到我头上？我就赶紧抱着牛牛回家来了。” 沈翠云还是很担心的样子，她放下豆角：“那她应该死心了吧？” 郑媛撇撇嘴：“谁知道呢。管她呢，反正我和林晓阳都不承认，她还能咋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见沈翠云还是很愁的样子，郑媛说，“妈，你想想过去我大娘和我对上的时候，哪回赢过我？你就放心吧，我大娘没证据，也不敢随便招惹我的。” 想到闺女这些年的彪悍战绩，沈翠云点了她脑门一下，真是又想生气又想笑：“你说说，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脾气的闺女。幸好早早给你定下了冯家的亲事，否则没人敢娶你。” “哎，我的亲妈，你可别这么说，你忘了林晓阳了？”郑媛把豆角扔到盆子里，得意地挑眉，摸着自己的脸蛋说，“你闺女我，就凭我这脸，这身段，想找啥样的找不到？” 沈翠云：“……”真想把这个不知臊的闺女塞肚子里重新再生一遍。 第47章：夏收 让沈翠云担心的事一直没发生，郑大娘再没折腾，倒不是郑大娘真的死心了，而是对于靠地吃饭的乡下人来说最重要的日子来到了。郑媛家处在北方，属于黄河流域，这边地里一年收两回粮食，也就是夏收与秋收。 每年六月初，刚要进入农忙的时候，杨柳大队的大队长第一件事就是要召集全队队员在大队部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开动员大会，鼓励全队队员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做好生产运动，替祖国的粮仓添砖添瓦，为了奋斗在第一线的军人和工人们提供保障，也为了自己来年的丰衣足食。 郑全刚站在最高的台子上朝地下喊：“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底下的社员们齐声吼：“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人民万岁！” “人民万岁！” 郑媛已经很多年没参加过这种动员大会了，一开始看着父亲在上面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还觉得有点搞笑，可过了会儿，她就被这里的氛围给感染了。她看着高台上的父亲，他吼出来的声音几乎是撕裂的，脸都憋红了，一脸的激情昂扬，旁边的队员们一个个也都脸红脖子粗的，好像不是去收割麦子，而是要奔赴战场。不过，土地对于农民们来说应该就相当于战场了。 动员大会结束后，各小队的队长开始给队员分发镰刀等工具。郑媛被编在了妇女队这边，妇女队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嫂子，是社员们选出来的，她性格爽朗，也是个能担事的，社员们都还挺服她。 她带头高喊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很快就带着妇女们来到地头。因为正是农忙的时候，要抢时间收麦子，就免去了被毛主席语录的环节。妇女队长给每个人分派好地头，大家就火热的开始干活。 让郑媛用一个词来总结双抢，那就是累。 她是真累啊，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下地，这年代又没什么收割机，必须弯着腰拿着镰刀割麦子，时间长了感觉腰上又酸又麻，胳膊沉地像是绑了几十斤的铅块。这还不算，除了累还特别的晒。早上还好，空气新鲜，还有点凉风，可到了差不多八九点的时候，太阳升起来，晒得人背生疼，特别遭罪。 郑媛怕晒黑了，就戴着大草帽子穿着长裤长袖。 每割一小段，她就得站直了捶捶腰扭扭脖子啥的，偶尔还得拨一拨不小心扎到手上的麦芒，没办法，这东西实在是太扎人了。郑媛好多年没拿过镰刀割麦子了，也不熟练，因此一会儿，她眼见着就落在了其他人的后头。 旁边地里的一个大嫂就笑话她：“郑媛啊，你可真是生了个小姐身子丫鬟命。” 郑媛晒笑了下，没接话，然后拿着毛巾擦了把头上的汗。她已经累得没力气说话了，要不是看着别人都没休息，她恨不得立刻躺倒地上睡一觉。 第48章：郑霞的恳求1 郑霞负责的地头就在郑媛的旁边，她干活麻利，也熟练，一会儿就把自己那块地给割完了，然后就过来帮郑媛。 郑媛看她一眼，说：“谢谢啦小霞姐。” 郑霞脸上都晒出伤来了，红彤彤的一块，露在外面的脖子也晒红了。她小声对郑媛说：“小媛……” 郑媛应了声，看她一下。等了会，又听她喊了声“小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郑媛猜她是想说冯家那门亲事的事，这事虽说是郑大娘闹出来的，郑霞在家里也不当家，说话不顶用，可她作为当事人之一，肯定也是知道的。郑媛对郑霞倒是没多少排斥，小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长大后虽然不算太亲近，毕竟也是自己的堂姐。而且她心里其实也挺同情郑霞遇上了郑大娘这么一个娘的。她问：“啥事啊，小霞姐。” 郑霞还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郑媛笑笑，她心想可能小霞姐可能也是觉得她娘太丢人了，感到抱歉才不好开口。 过了会儿，郑霞说：“小媛，求你帮帮我吧……” 郑媛割麦子的手一顿，一下子没把麦子给割下来，只好再砍一刀，转过脸来问：“啥意思？我能帮你啥？” “就，就冯家那门亲事……”郑霞看看旁边人都离她们很远，支支吾吾开口，“你就让给我吧……” “啥？”郑媛差点以为是太阳晒得她头晕导致幻听了，她看向郑霞，“你刚说什么？” 郑霞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干涩，她不敢看郑媛，低着头说：“冯家那门亲事……”她顿了下，祈求道，“如果不能嫁到冯家，我娘就要把我卖给刘瘸子了。” 郑媛真没想到，她本来以为这事只是郑大娘一厢情愿的，郑霞要是还有点羞耻心就不会觊觎她这门亲事，没想到郑霞居然也打这个主意呢？ 见郑媛不说话，郑霞心里更慌了，如果是别的事，她可能就不敢再开口了，但婚姻毕竟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而且，她是见过郑媛那个未婚夫冯建文的，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还是个军官，一看就是个好对象，如果嫁到冯家，她应该就不用再吃那么多苦头了。她这辈子难得为自己争取一件事，所以几乎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对郑媛说：“小媛，你长这么漂亮，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对象都找得到，我就不行了，如果嫁不了冯家，我就得嫁给刘瘸子了。你知道刘瘸子吗，他，他都三十多岁了，还是个瘸子，脾气也不好，我要是嫁过去，这辈子就完了……所以……”她看向郑媛，黑黑的脸上有怯懦有祈求也有坚持，“冯家这门亲事，你就让给我，好不好？” 郑媛把割好的麦子扎堆放到一边，不屑地嗤笑一声，说：“那刘瘸子家出多少彩礼？”不用问她就知道，郑大娘肯定不是看中那刘瘸子的人品什么的，绝对是看上人家出的钱才愿意卖闺女。 第49章：郑霞的恳求2 郑霞被郑媛这个嘲讽的语气给弄得很尴尬，幸好太阳大，她又黑，没让人看出她的尴尬和羞赧，她小声说：“二百。” “哟，那是很大一笔钱了啊。”郑媛擦了把汗，看来这刘瘸子的条件肯定是非常非常差了，必须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才娶得到媳妇，她那个郑大娘也是够贪得无厌的。 郑霞闷着头不说话，她的头都快垂到胸口去了。 郑媛知道原委，倒是没那么看不上郑霞了，她这堂姐还知道为自己打算，不错。不过这打算到她的头上，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啊。郑媛拨开麦子，抓住一束麦秆，说：“你直接和你娘说不嫁不就行了，她还能逼你，把你绑到那个刘瘸子家去？” “小媛！”郑媛说那话也太羞人了，郑霞有些生气。过了两三秒，她就泄了气，软着语气说：“小媛，我娘会打死我的，只有你能帮我了，只要你把冯家这门亲事让出来……” 郑媛嗤笑了声，抬着眼皮觑她一眼：“小霞姐，你真以为人家冯建文除了咱们郑家的闺女就娶不到别的女人了？这结婚的人选说让出来就能让出来，人家冯家就得乖乖接受？你信不信，我前脚说不嫁了人家冯家立马就能找个别家的闺女定亲？说不定还能找个比我条件更好的呢，不是说那冯建文是个军官吗？那可是军官啊，一个月领好几十块钱工资的军官呢！” 郑媛这话说得实在，也很有道理，但听到郑霞的耳朵里就成了“你长得这么难看，人家冯建文宁可退掉郑家的亲事也不会娶你”的意思，刺耳极了。她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愤怒和羞耻让她难堪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咬着牙，心说，是她是长得丑，可你郑媛长得好又如何，明明都定亲了还在县里找对象，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不说掖着藏着，居然还来笑话她！你哪里来的底气？以为冯家知道你那些腌臜事后还会愿意娶你吗！ 郑媛看了郑霞一眼，见她垂着个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咋想的。郑媛摇摇头，懒得再说什么，捶了捶自己的老腰，继续割麦子了。 郑霞看着手里的镰刀，却是越想越慌张。 她想起来前天她娘从县城里回来后和她哥说的话。她娘说郑媛不承认县里有个对象，她那个县城里的对象就跟被郑媛施了妖法似的，一门心思帮着郑媛，也不承认这事。她娘说拿不出证据，没办法逼迫郑媛把亲事让出来。 她一听，心里就着急了，偏偏她哥郑天虎却满不在乎地说：“嫁不成冯家就嫁不成呗，那个刘瘸子不是愿意出二百块钱的彩礼吗，把我姐嫁给刘瘸子也挺好的。再说，娘，你能保证我姐嫁去冯家后，那个冯建文愿意让她一直接济娘家？人家冯建文可是个军官，我看他未必愿意吃这个亏。他以后要是把自己工资给他自己亲娘收着，不给媳妇，咱家也占不到冯家的便宜啊。要我说，还是刘瘸子好，那二百块钱可是现成的便宜呢。” 郑大娘一听，立刻就面露犹豫了。 郑天虎继续说：“再说，你看看我姐那模样，她勤快是勤快，可又黑又瘦又丑的，人家冯家还真不一定同意把亲事让出来呢，凭啥丢了个郑媛那样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娶我姐这么个丑女人？”说着还撇撇嘴，啧啧两声，“反正要我，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郑大娘说：“那就这么算啦？”她还是有点不甘心，被郑媛那么怼到脸上，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就是有点咽不下那口气。 郑天虎翘翘二郎腿，说：“不算了还能咋地，你还能逼着郑媛承认有个城里人对象啊？郑媛啥脾气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惹恼了她，啧啧……”他可是亲眼见过郑媛和他娘干仗的，那叫一个厉害，他娘对上郑媛，基本上回回都吃亏。 郑大娘一琢磨，虽然不甘心吧，还是说：“那就听你的，等农忙完了，分了粮食，我就去找媒人问问，说不定还能多要点彩礼呢。” 第50章：坏心 郑霞是站在窗户外面偷听到这段的，听到这里她心就凉了，浑身发抖，明明是闷热的夏天，她却觉得很冷。 她不想嫁给刘瘸子，她是见过刘瘸子的，那是一个又老又丑还瘸的男人，这也就罢了，他不仅年龄大，长得还显老，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五十岁的样子。而且他还很脏，衣服脏，身上也脏，还长了一口黄牙。凭什么别的年轻小姑娘找的男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她就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还有郑媛，都是郑家的闺女，为啥她就那么好命的订下了冯家的亲事？冯建文多好啊，又高大又英俊，她竟然还不满足，又找了个城里人对象。 郑霞的指甲几乎抠进了镰刀的木柄里，脸上神色变换。 这时，旁边一个大姐割完自己那块地后到路边收拾整理麦穗，往郑媛这边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说：“哟，郑大小姐，你这块地还没割完呐？” 地是有数的，郑媛干得少，旁人那不就得多干活吗？也难怪一个队的人嫌弃，郑媛也没生气，笑说：“就快了。” “那你快点吧，我给你说，就你这干活的娇气劲，要给你少算工分的！”那大姐不依不饶。 郑媛抬胳膊擦擦汗，埋头割麦子，懒得再搭理她。 那大姐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就再没说话了。 不一会儿，郑媛负责的这块地也割完了。大伙儿将割完的麦子都放到地排车上，然后把麦子送到场里摊开，等麦穗差不多干了后，再用一种圆滚滚的石头在麦穗上轧过去。这样来来回回几趟，麦穗里的麦粒就会崩开落出来。 大伙儿在一起往地排车上垛麦子，郑霞和郑媛负责一辆车，弄好后两个人拉着把麦子送到麦场，一边还得小心着麦子别掉下来。 麦场离这边的地不算很近，但也不远，只是土路不好走，拉车很费劲。郑媛把毛巾垫在绳子底下，还觉得肩膀被磨地生疼。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郑媛一边拉着车走一边腹诽，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用劲了，胳膊腿都在打颤，恨不得能就地躺下休息休息！好不容易把麦子运到麦场，然后把麦子摊开放好，郑媛已经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擦擦汗，说：“小霞姐，歇会儿再走吧。” 郑霞往旁边看了看，有两三个人也累得不行了，正坐在不远处休息。迎着刺目的阳光她眯了眯眼，正巧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忽然，她心头一动，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坏心和勇气，小声对郑媛说：“小媛，你真的不愿意放弃冯家这门亲事吗？” 她声音虽然小，可这地方空旷，那两三个女人坐得又不是特别远，正巧能听到。几个人一听，都把耳朵竖了起来，看向这边。 郑媛是背对着那几个人坐的，并不清楚后面有人，她伸手把地排车上放着的一玻璃瓶子拿下来，拧开盖喝了几口润润喉咙，笑了下，说：“我为什么要放弃？” “可你之前明明不想嫁到冯家不是吗？”郑霞咬着下唇，说，“而且，你还在县城里找了个对象！” 郑媛又喝了口水：“我那时候年龄不是还小吗，小孩子懂啥？”顿了下，随意睨她一眼，语气轻飘飘地反问，“而且，我啥时候在县城里找对象了？” “我亲耳听娟子说的，她是你妹妹，总不能是瞎编的吧？” 郑媛拧上水杯盖子，淡淡道：“你听错了。”她现在奉行的是死不承认原则，不管什么时候，谁来问，她都是这个态度。 “不可能，我亲耳听到的！”郑霞急了，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亲耳听到娟子说，你找了个城里人当对象！那人还是机械厂的，是个干部！” 第51章：争吵1 之后郑媛突然听到几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一声轻轻的低呼，就连风声都遮不住这些细碎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就看到了几个女人正坐在她背后的不远处。 郑媛重生的时候都五十多了，几十年没回过村，后面那三个看热闹的人她顶多有些眼熟有些印象，所以她不知道其中有一位，她家的女儿也嫁去了冯家，是冯家的亲家。不过她虽然不知道这些，却也不妨碍她猜出郑霞忽然当着这些人说这种话的目的。 郑媛觉得又气又好笑，气的是印象里那个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堂姐居然也会这么算计她，好笑的是还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连郑大娘都不敢随便坏她的名声，郑霞居然敢。对于郑霞仅存的一点同情也没了，目光锐利地盯向郑霞，她唇角一勾，说：“小霞姐，我知道你喜欢建文哥，想让我把这门亲事让给你，可你也不能这么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啊……” 后面三个女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郑霞往她们那边看了眼，一下子就急了：“我什么时候喜欢——” “我知道。”郑媛没让她把话说完，打断了她，飞快道，“郑大娘她看上了刘瘸子那二百块钱的彩礼钱，想把你推火坑里，你不想嫁给刘瘸子我也能理解，可你不能病急乱吃药，抢我的亲事啊。” “我什么时候想要抢你的亲事了！分明是你——”郑霞简直百口莫辩，旁边看热闹的三个女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像是在鄙夷她的做法，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郑媛留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摇摇头，像是对她已经无话可说了，站起来就要走。 她走了可怎么行！郑霞慌了，她伸手就要抓住郑媛的衣服不让她走：“小霞，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喜欢建文哥了，分明是你——” “你不喜欢他那为什么叫他建文哥？你和他很熟吗？”猛地回头。 “我——”她那不是顺着郑媛喊的吗！郑霞都快急哭了，她本来就是个口拙的人，一着急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慌张地对看热闹的几个人辩解：“你们相信我，我没有，是郑媛，她在县里找了个对象，根本配不上建文哥！” 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拆穿了真相后恼羞成怒的小姑娘，无论她再怎么解释，看热闹的人都不会信的。 更何况郑媛还影后之魂上身，故意挤了挤眼泪，眼眶水汪汪的，装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下地的时候戴了草帽子，捂得严实，皮肤还白着呢，在一群黑黢黢的人里格外显眼，这会儿一装，看起来就跟气白了脸似的。总之，看起来就像一朵摇曳在风中，受了欺负的小白花。她委委屈屈地抓住郑霞的手，说：“小霞姐，你如果真的喜欢建文哥，我，我可以成全你们，但是，但是你不能这样坏我的名声啊。我都和建文哥定亲了，怎么会再找谁当对象呢？” 第52章：争吵2 “就是，人家建文多好啊，高高大大的，长得也好，还是个军官哩，小媛她会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再去找别人？”其中一个围观的女人说话了，她家住得和冯家近，知道冯建文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要不是冯建文已经和郑媛订了亲，她都想把自己闺女嫁给他哩，所以她绝对不会信郑媛会为了个别的什么男人抛弃冯建文。 “我说小霞啊，你要是不想嫁给刘瘸子，也不能往人家小媛身上泼脏水啊。坏人名声这种事，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又一位说话了，这个就是那个冯家的亲家，她闺女嫁给了冯家的老五，冯建武。 “不是，婶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是郑媛，她真的在县城里谈了个对象！机械厂的呢，我娘去打听过了，说是叫林晓阳！”郑霞再顾不得别的了，她脚已经被郑媛推到了泥潭里，不把郑媛拽下来她就清白不了。 这有名有姓的，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一下子，程家婶子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看看郑霞，又看看郑媛。 郑媛一点都不慌张，她深吸了口气，瞪大了眼，用震惊地语气说：“你们还去机械厂找林晓阳同志了？小霞姐，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你们不过是看到我和林晓阳说过话，和他认识，就非说我和林晓阳同志有超出普通同志关系的关系吧？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咋地，我还不能和男同志说话了？”她顿了下，给几个听众一点消化的时间，继续说，“还有，你说你娘去机械厂打听了，那林晓阳同志承认和我的关系吗？” 郑霞脸色一变。 郑媛笑了：“看，他肯定没承认吧？” “是你，是你不让他承认的！”郑霞想起来她娘之前的猜测，指着郑媛说。 郑媛一把打开她的手：“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你让人家怎么承认！小霞姐，你疯了吧，为了嫁给建文哥不惜像疯狗一样咬我！” “我没有！没有！” 郑媛脸色郑重，右手捂住胸口，逼视着郑霞：“那你敢对毛主席发誓，说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要嫁给建文哥吗？” 郑霞一下子就哑了，她不敢。郑媛的步步紧逼，一下子就把郑霞逼到了绝路。她结结巴巴说：“我，我，我……” 如果是郑媛站在郑霞的立场上，她就敢拍着胸脯发了这誓，管她会不会遭报应呢，她又不信这个。但郑霞不是她啊，这个年代的人还单纯着呢，心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口吐沫一个钉。更何况郑霞还是那种非常不擅长和人都心眼儿的人，她能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会儿更是笨口拙舌，把自己陷入了僵局。 郑媛故意流露出失望的眼神，转身，拉起地排车慢腾腾地离开了。 第53章：后续1 农村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尤其这种涉及到两女争夺一男的狗血八卦，经过白天的酝酿，就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 郑霞的名声是彻底坏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看上了堂妹的未婚夫，还故意抹黑堂妹的名声。 “他们家你还不知道，要不是咱大队长家一直接济，早就不知道穷成啥样了。” “他们家占大队长家的便宜是占习惯了吧，就连人家亲事都想抢，还故意坏人家名声，也够黑心烂肺的。” “咱大队长咋就摊上了这么一门亲戚呢？” “还有他家那个儿子，哎呦，都多大了，下地干活干得还女人干得多。” “你说她郑霞咋好意思抢郑媛的亲事？也不瞧瞧自己长啥样。” “我听说是因为她娘想要把她卖给刘瘸子呢，二百块钱！” “呵，那么多钱？那刘瘸子那么有钱？” “你也不看看他家就他一个人，攒了那么老些年了，能没钱吗？” “……” 有说郑霞家人品败坏的，有疑惑刘瘸子家为啥那么有钱的，总之，这事牢牢占据了杨柳大队“热搜榜”第一名的位置。 就连沈翠云这个不去上工干活的都听说了。 郑媛一回家就瘫了，坐在椅子上死了一样，还喊着：“小娟，小娟？给我倒完水来，渴死我了！”郑娟应了声就去厨房倒水去了，然后郑媛就被沈翠云拧着耳朵拽了起来。 郑媛捂着耳朵：“哎呦呦，我的妈哎，干啥啊？” “你给我说说，小霞是咋回事？”沈翠云松开她的耳朵，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今天她听村里的一个个老太太小媳妇在那边败坏郑霞的名声时，都快气死了，不用多想，她一猜就猜到了自己闺女头上。你说这作不作孽啊，人家郑霞多好的一姑娘啊！你怎么能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呢？ 偏偏郑媛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她说：“是她先当着别人的面说我的，我要是不反驳，那我名声不就坏了？妈，这事真不怪我，是她先招惹我的。” 沈翠云狐疑：“她先说你的？咋回事？郑霞不是那种小姑娘啊。” 郑媛把晌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沈翠云说了，然后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妈，你不知道，我大娘想把她卖给刘瘸子。她没办法了呗，冯家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就跟救命稻草似的，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只是她急了不去咬她娘，来咬我，也得看看我让不让她咬啊？”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沈翠云叹了两口气，又说：“那你也不能编排她看上冯建文了啊。” 郑媛耸耸肩，这时郑娟倒好了水送了进来，把碗放到郑媛面前，就在旁边找了个马扎坐旁边看热闹了。郑媛端起碗喝了口，说：“说不定人家真喜欢冯建文呢？” 郑娟狗腿子似的接着说：“这个我证明，小霞姐可能真的喜欢冯姐夫，我之前好几次都听到她说羡慕我姐呢，还夸过冯姐夫好。” 沈翠云看向郑娟：“真的？” 郑娟点头，掰着手指头数：“真的，她说冯姐夫长得好性格好家庭成分好能赚钱，反正都好！”说完，还趁着沈翠云不注意偷摸地朝郑媛眨了眨眼。 郑媛抿嘴偷笑，给她竖了下大拇指。这个妹妹还挺好玩的，以前咋没发现呢，她一会儿得找个空档去空间里寻摸点好东西给她当奖励。 第54章：后续2 沈翠云心思重，还是放不下心来，她那边琢磨事的时候，郑媛和郑娟就偷偷聊上了。 郑媛问：“你做的啥饭啊？” 郑娟说：“就炒了一锅豆角茄子，一会儿一人盛一碗。妈新蒸了杂面窝窝，刚出锅，还挺好吃的。” 郑媛说：“我让你炒菜的时候多放点猪油，你放了没？” 郑娟点头：“放了放了。”她偷偷看了沈翠云一下，凑近了郑媛小声说，“我趁着妈不注意挖了一大勺，今天的菜可香了。” 郑媛一脸赞赏：“干得好！”她之前专门熬出来的猪油，可不就是想这几天农忙给家里人吃的吗，这两天要是吃不好，那可是要遭大罪的。很多身体不好的人，过了农忙后都会大病一场。 “媛媛啊。”沈翠云突然喊了声。 郑媛转头：“哎？” 沈翠云问：“你知不知道外面人都咋说你大伯家的？” 郑媛说：“不知道啊，她们说闲话又不当着我的面说，来问我我也就笑笑，啥都没跟她们讲，我咋知道。”她放下碗，问，“她们咋说我大伯的？” 郑娟插话：“还能咋说，就说咱大伯占了咱家便宜，说他家这时候还能吃上饭全靠咱家接济呗。还说他全家都不要脸，啥便宜都想占咱家的，就冯家那亲事，肯定也打着以后能占冯家便宜的主意才看上的……”她说得眉飞色舞，这事还是她从外头听了学给沈翠云听的呢，最后说，“反正说得都挺难听的，我估计咱大伯得气得不轻。要我说，也是活该，谁让他家打咱家主意。” “活该什么活该！”沈翠云骂了郑娟一句，“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你大伯家再怎么，那也是姓郑的，和咱是一家。”她对郑媛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就要个脸面，那可是他亲兄弟，他能忍得了别人这么编排他哥？而且这事最初还是你闹出来的，媛媛，你爹回来肯定又要揍你了。” 郑全刚是大队长，这会儿郑媛下工回来了，他还忙着呢，什么事都少不了他。他忙着，肯定没人往他耳朵里传闲话，等他稍微闲下来，那肯定就有人到他耳边说三道四了。郑全刚把一家人看得很重，虽然分家了，郑大伯那也是他的亲哥哥，郑霞是他的亲侄女。 沈翠云担心地对郑媛说：“一会儿你爹回来后，你可千万别和他犟嘴，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郑媛又不是真正的十八岁小姑娘，这事要是真能认个错就能翻篇，她肯定就爽快认错了，只怕这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要知道，她爸可是个老顽固，他认准的理没人能改得了。 第55章：谁的错 郑媛的直觉是很准确的，郑全刚回来就从院子里捡了根树枝，一边喊着：“郑媛呢，郑媛！你给我滚过来！” 后面还跟着她哥郑天明，抓着郑全刚的胳膊抢他手里的树枝：“哎爹，爹，爹，咱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这事又不一定是我妹惹出来的，你不能上来就动手啊。” 郑全刚一时不察就让郑天明把树枝子给抢走来了，他瞪了他一眼，也没再抢回来，然后直奔堂屋。 郑媛听到动静，也赶紧往堂屋走，一边吩咐郑娟去给他倒一碗凉白开，万一喝了水就能消消他的心火呢？ 她进门不等她爸问就主动张口解释：“爸，今天这事是我不对，但我真没想到事情会让村里人传成这个样子。小霞姐当着好多人的面张口就说我在县城找了个对象，我要是不反驳回去，拆穿她家看上了冯家这门亲事的事，那我名声不就坏了吗？”她隐瞒了编排郑霞喜欢冯建文这一段，否则要是让她爸知道了她还故意往郑霞身上泼脏水，那她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揍。 郑天明听了，连忙劝说：“爸，要说起来，这事还是郑霞先挑起来的，媛媛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郑全刚一拍桌子，指着郑媛说：“人家说的不对吗，你就是干了那丢人的事！” 郑媛一噎，小声嘀咕：“我说的也没错啊，她郑霞就是看上了冯家这门亲事啊。” 她声音虽小，郑全刚还是听到了，他连拍好几下桌子：“那也是你先干出了那丢人的事，人家才想接手冯家这门亲事的！” 郑媛：“……” “你要是不见天儿的在外面抱怨冯家这门亲事，你大娘你小霞姐会生出这些小心思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郑媛心说，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吧？本来今天她就很累了，人一旦累了就没啥耐心，特别容易冲动发脾气干蠢事，郑媛本来脾气就不咋好，修身养性几十年，也抵不过今天下地干这一天的农活，她现在就想吃饱饭躺床上睡个好觉，结果还得硬着头皮在这儿听她爸无理取闹！她深吸一口气，说：“爸，要照你这个说法，你要是当初不给我订下这门亲事，我也就不会抱怨了不是？” 哎呦！郑媛这话一落地，全家人这心就提了起来，奔郑全刚的奔郑全刚，奔郑媛的奔郑媛，要是打起来，他们得准备着拉架！ 郑全刚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咋地，你还嫌我给你订了这门亲是吧？” 郑天明拉住郑全刚，沈翠云拉住了郑媛。沈翠云掐了郑媛一把，说：“郑媛！我刚咋跟你说的，你瞧瞧你说的那是啥话！”又对郑全刚说，“你也少说两句！之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就说今天这事，这事确实不是咱闺女挑起来的，你不能只怪她一人啊。你也不想想，媛媛要是不反驳，会有啥后果！” 第56章：道歉1 沈翠云心里还是向着自己闺女的，本来嘛，这事就是郑霞挑起来的，郑媛要是不反驳，那这会儿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就是郑媛的闲话了，那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的名声是好担的？要是让人知道郑媛还从县城里谈了个对象，她名声就彻底臭了！说不定还会被拉去批斗呢！想想她就觉得后怕，幸好她闺女激灵，给郑霞怼回去了！要她说，郑媛这事做得好，做得对！ 郑全刚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气，气郑媛这个闺女不懂事！你说她要是能跟别人家的闺女一样老老实实的，家里给定啥人家就嫁啥人家多好，偏她不，还干出来那忘恩负义丢人现眼的事。结果闹到现在，还连累郑大伯。心里想得通，嘴上却还硬着，他说：“她要是坏了名声，那也是她活该，自作自受！” 郑娟倒好了水，端着碗走进来，她左右看看，这屋子里的气氛太紧张了，她也不敢说话，悄悄的把水放到郑全刚旁边的方桌上。郑全刚看她一眼，目光一软，显然是对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孝顺的闺女感到非常满意。他端起碗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冰凉的水沁入心脾，消融了他身体里的一些火气，清了清嗓子，又看向那个不孝女，说：“一会儿你跟我到你大伯家去认个错，这事就过了。” “啥？”郑媛都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她咋听到她爸说让她去大伯家认错呢？ 郑全刚放下碗：“我说让你跟我去你大伯家认个错。” 郑媛差点翻个白眼：“我不去。”旁边沈翠云又悄悄掐了她一把，但郑媛就是不改口。 郑全刚的脸色一下子又黑了：“你说啥？” 郑媛也没跟她爸对着吼，而是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试图和他讲道理：“爸，我为啥要给我大伯道歉啊？这事真要说起来，应该不是我的错吧？是，我是偷偷背着家里背着冯家在县城谈了个对象，这事我做得不对，但我对不起也只有林晓阳和冯建文这俩人吧？要说对不起，也是和他们说。但我大伯家……爸，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大伯家的事吗？不能一样东西，我说不想要了，别人就能理所当然的去霸占吧？我还没把他丢了呢，等我丢了他再去捡不行吗？更别说我已经反悔了，明确表示过这东西我还想要，我不丢了，他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来和我抢呢？结果没有抢走，丢了人了，还带累了一家人的名声。”她顿了下，嘲讽地嗤笑一声，“你说我自作自受，那这一家人是不是也是自作自受？爸，你不能让我去跟这一家子强盗道歉吧？这实在没道理！” 要说起来郑媛上辈子活了五十多岁，比她爸这辈子年龄还要大呢，她有一肚子的道理能讲。但这些全都没用，她今天就遇上个不讲道理的爹。 郑全刚脸色青一阵黑一阵，气得手都在颤抖，不过他被郑天明拉住了没法打人，最后说：“讲道理？在我这里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你今天必须跟我去你大伯家道歉！” 第57章：道歉2 郑媛看她爸气成那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她重生回来，是奔着父母家人都能开心的目的来的。她也不想和郑全刚争吵，惹他生气，可她爸这回真的太过分了，完全不讲道理，这事明明不是她的错吧？郑媛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可能就忍不住火气真的和她爸吵起来了，啥话都没说，转身就回了自己屋。 气得郑全刚在后面指了指郑媛那屋，然后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你不道歉，今晚上就别吃饭！” 郑娟也要跟着郑媛回屋，被沈翠云一个眼神瞪回去了，她说：“你把菜端出来，咱该吃饭了。” 郑娟恋恋不舍地往屋里看了一眼，没法凑热闹她觉得很可惜啊，但沈翠云的话不能不听，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厨房。 沈翠云扭头去找郑媛，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这会儿天还没黑透，屋子里昏昏暗暗的，还能看到个人影儿，沈翠云过来拍了躺在床上的郑媛一下，说：“快起来，一会儿吃饭了，吃完饭你们还得去上工呢。” 这会儿农忙，要趁着天气好抢收麦子，所以晚上大家还得去上工。郑媛已经累得不想动了，哼唧一声，也没起来。 沈翠云坐到床边上，叹了口气，又轻轻拍了下郑媛的腿，说：“媛媛啊，你就听你爸的，去你大伯家道个歉吧。” “凭啥啊？我爸他不讲道理，又不是我的错。”郑媛头埋在枕头上，闷声说。 “还能凭啥，就凭那是你大伯，是你爸的亲哥哥家啊。”沈翠云说，“你别看咱们村上姓郑的多，都是咱们本家，其实你爷爷是独子，你老爷爷也是独子，咱们家一脉单传的，到了你爸这辈儿，才有了三个兄弟。没分家的时候，你爷爷就对他们兄弟三个说过，永远都是一家人。等以后咱家要是有个啥事儿，你大伯家也能帮衬一下我们是不是？” 郑媛心里冷笑一声，帮衬？帮个鬼！上辈子家里又不是没出事！我爸把他当一家人，他可未必把我爸当一家人！她还记得上一世她家里一个个都出事后，家里只剩下了大哥两个孩子，大伯他家霸占了她家的房子不说，还把大哥的两个孩子都赶了出去，星星那个时候才十五岁，牛牛才十一岁！要不是她回国后找到了两个孩子，她还不知道大伯他一家子的丑恶嘴脸！ 沈翠云见说不通她，叹了口气，她就养出来这么一个倔闺女，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去就不去吧。不再浪费口舌，只道：“行，你不愿去就不去吧，快起来吃饭吧，累了一天了都。”说完便出去了。 等她走了，郑媛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边坐了会儿，然后进了空间从里面拿了一小盒水果糖出来，撕掉包装放到枕头下，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给郑娟。 听到外面喊吃饭，她慢慢腾腾地出了屋。 第58章：道歉3 晚饭一人一碗炖菜，放了不少猪油，闻起来很香。郑媛洗完手，一家人基本上都已经坐好了，郑媛随即搬了个马扎坐下。她拿起筷子，随意扫了一圈，忽然一顿，装作不在意地问：“我爸呢？” 沈翠云咽下嘴里的饭，说：“去你大伯家了。” 郑媛一下子就吃不下去了，皱眉：“去我大伯家干啥？” 郑天明撇着嘴说：“还能干啥，替你道歉呗。”说完就被自个儿媳妇拍了一下，他耸耸肩，不敢再说话了。 郑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歉，凭啥道歉啊！就跟她做了啥错事死不认错，还得让自己亲爹替自己擦屁股似的！冤不冤啊！她爸这会儿去了大伯家还能落什么好脸，郑大伯仗着自己是她爸的哥哥，肯定会欺负死她爸的。她爸凭什么要挨郑大伯的训斥啊？ 果然，饭吃到一半郑全刚回来了，他脸色阴沉地厉害，脸上的褶子看着都比以往深了许多。回来后就坐下闷头吃饭，也不说话。其他人见了，也都默默低着头扒自己碗里的饭，谁都不敢出声。屋子里安静地只剩下了筷子碰碗发出的声响。 郑媛看着他，神色变换了好几次，欲言又止。 一直到吃完饭，郑全刚才开口说话：“行了，都吃完了吧，该上工了，今天加紧把地里的粮食都给收了，我看明天还不知道是啥天呢。” 其实郑媛根本没吃多少，有的人累过头了就吃不下去饭，郑媛就是这种。郑全刚一走，她也跟着放下了碗筷，准备去上工。 “哎，媛媛，你碗里剩这么多？”沈翠云喊住了她。 郑媛说：“我不饿。” “不饿你也再多吃两口，忙完要累坏身子的！”沈翠云还是不让她走，催着她再吃两口饭。 郑媛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她兜里还放了巧克力呢，真饿的时候就吃块巧克力补一下就好了。摇摇头，推开面前的碗：“我是真吃不下了，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累就吃不下饭。” 沈翠云还不死心：“今天晚上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呢。” 郑媛说不吃就是不吃了。 “那你晚上干活的时候别那么死心眼，能偷会儿懒就偷会儿懒。” 郑媛笑了，她妈当着她爸的面可不敢说这话，她爽快地应了，然后抓起放在院子里的镰刀，走了。 天彻底黑了，晚上天气不是很好，看不到满天的星星，月亮也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的，看这样子明天确实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天气。 农村里还没通电，更别提有什么路灯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手电筒，这时候大家晚上赶路都是靠的月光。这会儿月亮不靠谱，路上是很黑的，耳边隐隐约约还有蛐蛐窸窸窣窣的叫声，还是挺吓人的。 幸好郑媛是和她嫂子冯明月一起走的，因为农忙，公社里的缝纫社也放假了，冯明月插进了妇女小队里，要一起下地干活。 冯明月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和郑媛说：“你啊你，你说你为啥老和爹对着干？你爹说啥你就听着就行了，别总气他。” 郑媛心说可冤枉死她吧，她哪里老和他对着干了，她这辈子分明是想顺着父母的心意来活的，谁知道会遇上这种麻烦事？遇到这种事也就算了，她爸居然还不分青红皂白了，她去哪里说理去啊她。 正要说话，她瞳孔猛地一缩，伸手往前一抓：“哎——小心——” 第59章：郑天虎 尽管郑媛反应已经很快了，冯明月还是和从另外一条路上跑过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一块“哎呦”一声，冯明月脚下一滑，就让撞过来的那人给压在了下面。也巧，那个压在冯明月身上的人双手正好放在了冯明月的胸上，牛牛才一岁，冯明月刚刚给他断了奶，胸前正鼓鼓胀胀的呢，即便是冬天，隔着棉衣也能让人摸出来轮廓，更别说现在正是夏天呢，她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对襟衬衫！那人几乎都愣住了，手下那圆乎乎软绵绵的手感让他头皮上像是崩开了一朵朵灿烂的烟花，甚至他还捏了捏！ 冯明月一下子就僵住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最大的力气把身上的男人推开，她力气当然没男人大，幸好旁边还有个郑媛帮她。 郑媛一边喊着：“嫂子”，一边帮着把那人掀开。 等冯明月爬起来了，那人还愣愣地在地上坐着呢。 “嫂子，你没事吧？”她帮着冯明月把身上的泥土拍了拍，回头就怒斥，“这么黑的天，你跑什么跑，急着投胎啊！” 骂完才发现，呦呵，撞人的居然还是熟人，她那个不着五六的堂哥郑天虎！郑媛一见他家的人就一肚子气，自然也没什么好脸给他：“我说郑天虎，你走路不长眼啊你！” 郑天虎像是没听到郑媛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冯明月。月光昏暗，郑媛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见他不说话，上前踢了他一脚，嫌弃地说：“喂，你别是摔傻了吧。” 郑天虎一脚被踹回神，他抬头看了郑媛一眼，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目光再次落在冯明月的身上，嬉皮笑脸地说：“哟，这是嫂子吧，嫂子，对不起哈，是我没长眼，没看路，你没摔着吧？”说着就要上手， 冯明月脸上还带着尴尬，条件反射地躲开了。因为郑天虎那一手小动作，她看到郑天虎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尤其他的眼神，黏腻腻的。那感觉就像是被湿滑的蛇擦过皮肤，恶心极了。她干巴巴地说：“没关系，” 郑媛虽然不清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非常厌恶郑天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她冷笑一声，一下子就插在了郑天虎和冯明月的中间，把冯明月挡在后头：“哟，真邪了门了，郑天虎，你居然学会说对不起了啊？” 郑媛厌恶郑天虎，郑天虎也不见得喜欢郑媛，尤其她居然还把冯明月挡在了后头，说话还阴阳怪气的。他谄媚地笑着看向冯明月，说：“你滚开，有你啥事啊，我和嫂子道歉呢。” “嫂子？你喊谁嫂子呢？我大嫂是你能喊的吗？你那双招子往哪儿瞅呢？”郑天虎长得矮，还不到一米七，这会儿又站在了地势比较低的地方，正伸长了脖子嬉皮笑脸地郑媛身后瞧呢。郑媛伸出两根手指往郑天虎面前一戳，吓得他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郑媛笑了，恶狠狠地威胁：“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媛媛。”冯明月一把拉住了郑媛，挽住她的胳膊，她不想再待在这里面对郑天虎了，急着说，“咱赶紧走吧，该上工了，别耽误时间。” 郑媛被冯明月拉着往前走，还不忘回过头来对郑天虎比了个挖眼的手势。 走远了，郑媛才回头来，叮嘱冯明月：“嫂子，你以后离郑天虎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个郑天虎一天天的好吃懒做，连媳妇都娶不上，再看他娘那没脸没皮只知道占别人便宜的样，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郑天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嫂子，你等着吧，像郑天虎这种人，以后早晚得把自己折腾进监狱里去。” 郑媛竭力贬低郑天虎，她可还记得呢，这个嫂子上一世可是出轨了的。虽然她不知道嫂子上一世是和哪个男人出轨了，也不觉得嫂子会看上郑天虎这样的人，但还是预防着点好。 冯明月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说：“我知道，我以后会绕着他走的。” 见冯明月是真的很嫌弃郑天虎和，郑媛这才放心了，脸上的表情略有缓和。 第60章：杀猪分肉1 经过全大队人几天几夜的努力，所有的麦子都割完了。最苦最累的活总算是熬过去了，而且今年的收成不错，家家户户能比上一年多分不少粮食，这几天村里每个人脸上都露着笑，无论聊啥都得夸几句收成好。 为了犒劳队员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大队里决定——杀猪分肉！ 这年头生产队杀猪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景儿，只要闲着的没活干的都会去队部院子里看热闹，更别提那些小孩子了。 先在大院儿里支一口锅，烧得谁热气腾腾，滚烫滚烫，这是用来褪猪毛的。然后在院子的中央撑上案板，这是专门用来肢解猪腿、猪头的，还有个架子，可以把猪挂起来扒皮。 郑媛小时候也凑过热闹，见过一回杀猪，那猪四只蹄子被栓在一起，它或许也知道自己要被杀了，哼唧哼唧地叫地非常凄厉。郑媛小时候调皮，杀猪的时候沈翠云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她偏躲了开。杀猪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哗啦啦地往下流，可把郑媛给吓坏了，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从那天起，郑媛就再没凑过这个热闹。 这一回杀猪，沈翠云也没让牛牛和星星去凑热闹，只有郑天亮一个皮小子，一听说杀猪就跑没影儿了。 郑媛刚下工回来。她空间里的肉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会馋肉，却被周围人期待肉的那个氛围给熏染了，回来就问：“妈，咱家分了多少肉啊？” 也不嫌厨房热，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厨房，手里拿着个草帽子扇着风，脸红彤彤的，头发被汗沾湿成一缕缕的。 沈翠云一看她那模样，皱眉说：“你进来干啥，这么热，堂屋里的那个杯子里有我给你晾的水，你去喝吧。” 郑媛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里看：“肉呢？” 沈翠云挥了挥手，笑说：“还没拿回来呢，你快去堂屋吧。” 郑媛“哦”了声，她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端着肉回家，以为已经都分完了呢，想想她爸是大队长，有可能他要等给所有人分完了肉才回家。 郑媛进堂屋喝了水，然后偷偷回自己屋锁上门，趁着没人进了空间，在里面找了个能冲澡的地方飞快冲了个澡。 出来后家里其他人也都下工回来了，郑媛去厨房帮沈翠云干活，一会儿郑娟带着郑天亮也回来了。 郑娟是带着郑天亮去大队部领肉的，回来的时候两手却空空的，看起来俩人还气鼓鼓的。 沈翠云问：“肉呢？” 郑媛也跟着问：“肉呢？” 郑天亮瞪向郑媛，说：“二姐，都赖你！”说完挣开郑娟，跑了。 郑媛一头雾水，这是咋了？ 郑娟也一脸愤愤不平的样，但她没给郑媛脸色看，只说：“爸把肉让给大伯家了。” 郑媛站起来：“啥？” 沈翠云也愣了下。 “肉是我大娘去领的，轮到她的时候她就跟爸叨叨说我姐坏了她家的名声，只道歉不管用，还得赔礼。还说什么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她家，那就把肉让给她好了，她家吃了肉说不定还能消消火什么的。”郑娟大概把当时的情景给说了一遍，又咬牙切齿地说，“也不知道爸咋想的，居然真把该咱家的肉让给我大娘了。” 第61章：杀猪分肉2 郑媛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问：“当时周围人多吗？” 郑娟说：“多，咋不多呢，老多人呢。”都闹哄哄派对等分肉呢，怎么可能少了。 郑媛叉着腰，心头的火蹭蹭地往上蹿，然后狠狠踹了旁边的柴火堆一脚，把沈翠云给吓了一跳。 沈翠云连忙劝：“算啦，媛媛你别气了，咱家前几天刚吃过肉，不差这一顿，啊。”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挺可惜的，乡下人家里一年也就能吃那么一两回肉，这回也不知道能分到多少，居然都让给他大伯家了，唉。 “我气得哪是没吃到肉！”郑媛都快急出一脑门汗了，说，“妈，你也不想想，我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大娘赔礼道歉，这不是打我脸呢？而且，我做了啥错事需要我爸赔礼道歉？你让别人都怎么想？他们会不会猜，之前我和郑霞吵那回，说得都是瞎话，郑霞说得才是真的，我真的在县城里找了个对象？” 她不说沈翠云还没往这边想，她说完，沈翠云也着急了，呐呐：“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本来是咱家有理，站得住脚，这让我爸一搅和，指不定别人怎么猜呢？”她都要气笑了，咬着牙说，“我爸这是不毁了我的名声不死心是吧？他还想不想我顺顺当当的嫁去冯家？要是不想，那我这就去县城，反正林晓阳还记挂着我呢！” “哎呦，我的闺女哎，你咋能说这话啊。”沈翠云抓住郑媛的胳膊，气得往她背上打了她两巴掌，“你爹肯定是没想那么多，你可别想不开，千万别再说什么去找那姓林的了。” 郑媛说的也都是气话，她这辈子怎么也不可能再和林晓阳和好了。她也知道郑全刚不是故意的，想也知道，郑大娘当时说话肯定特别难听，她爸也是脸上挂不住了才把肉让出去的。她就是气，她爸是真觉得她对不起她大伯家是不是？真的，特别生气！ 郑娟看看她二姐，又看看沈翠云，忽然小心翼翼地插进话来：“我觉得，事情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吧？” 冯明月下工回家，洗了手想进厨房帮忙来着，结果就听见了她们吵架的后面几句，疑惑问：“啥事啊？你们怎么了这是？” 郑媛哼了声，不说话，沈翠云愁地直叹气，还是郑娟这个小话痨把事情跟冯明月学了学，说完后问冯明月：“嫂子，我姐说得怪吓人的，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冯明月想了想，也皱起了眉头，两三秒后她说：“我觉得媛媛没多想……” 郑娟“啊”了一声，转头问郑媛：“二姐，那咋办啊？” 沈翠云这下也被吓得没了主意，别人怎么样她不管，她闺女的名声可不能坏！她急得转圈圈：“这咋办啊，你说说你爹，这是干得啥事啊。” 第62章：要肉1 “不行，我得去把肉要回来！”说完，郑媛就往外跑，在门口正好撞上了回家的郑全刚。 “你干啥去？”郑全刚叫住了她，皱眉。 郑媛当然不乐意说实话了，要是让郑全刚知道了，她还咋去大伯家要肉。她说：“我想起来我水壶忘在麦场了，去拿。”话音刚撂下，后面紧跟着过来了个郑娟，小丫头边跑还边喊：“二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大伯家。” 郑媛：“……” 郑全刚一听，好家伙，这闺女还学会编瞎话骗人了。也顾不得身边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郑媛的胳膊，把她往家里拽，然后又朝郑娟吼：“都给我家去！” 郑娟最怕郑全刚了，被吼得一缩脖子，乖乖转身回了家。 郑媛被拽地趔趔趄趄，她的力气又没她干了一辈子农活的爸大，到她爸撒手也没挣开。手腕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印子，她转了转手腕，确定她爸手下留情没给她折了。 “你说，你要到你大伯家干啥去？”郑全刚的音量非常大，听得出他很生气。 全家唯一一个有眼力价儿的是冯明月，她把孩子全都赶走后，关上了屋门，省得吵架的声音穿出门去。 但郑媛是真没想和她爸吵。她的脾气早就不是十八岁的小年轻了，她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做任何事都是经过考虑的。她不一定非得把肉要回来不可，但必须要做出这个要肉的姿态来，还得让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她去大伯家要肉了。她十八岁的时候是个炸药包，要是不闹出来，村里人肯定都觉得她心虚。那她又为啥心虚？是不是之前传出来的消息都是她给大伯家造的谣？郑霞根本没说什么瞎话，她是不是真的有个县城里的对象？ 但这些话却不能和她爸讲。在她爸的心里，她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她爸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有点固执己见自命清高，但凡他认定的事情，没人能说服他。更何况她这里又是一肚子的心机算计，最让她爸看不上的那种，她又是他的孩子，平白要矮一头，还是女孩，根本没什么家庭地位，说话也不顶什么用。 郑媛感觉有点心累，满肚子的话在嘴里过了一圈，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她看着郑全刚脖子上脑门上气出来的青筋，差点要瞪出来的眼珠子，默默叹了口气，心想何必呢，她重生回来最希望的不就是家人都能顺心吗？ “我去大伯家，给大伯道个歉，你不是说让我去道歉吗？” 这话一出口，屋里那是一个鸦雀无声。 郑全刚都准备她说完“去要肉”这几个字后就开骂动手，其他人也都预备着劝架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郑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真是邪了门了！ 沈翠云惊地表情都凝固了一瞬，郑天明嘴上没把门的，直接问了出来：“嘿，我说，这还是我那个二妹吗？” 第63章：要肉2 郑全刚心里那个气球，充进去了满满的气没爆炸，反倒是让人又把气球的皮给固定了一层，噎地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脸上的表情由黑转青，僵了好几秒，才抬抬眉毛，松口说：“真的？” 郑媛笑了笑：“真的。” 郑全刚满脸的不信，他还记得这闺女刚还给他撒了谎呢，但她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还能说啥，难道非得说她闺女是说瞎话，郑媛肯定不认啊。看旁边的人，那一个个的还指定会帮谁说话呢。郑媛这一突然不跟他顶嘴了，他倒觉得不咋舒服了，浑身都别扭。他闷了半天，说：“不用你去道歉了，这事已经完了。” 郑媛“哦”了声，也没坚持说要去，转头对沈翠云说：“那就开饭呗，家里人都来齐了。” 沈翠云还有点呆呆的，闻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开饭开饭。”临走还喊了郑娟一嗓子，“娟子，走了，去厨屋，开饭了。” 一家人突然就散了。 吃饭的时候，郑天明和郑娟几个还时不时看郑媛一下，尤其郑娟，她可不信她姐就这么算了。 还有沈翠云，也记挂着郑媛名声的事，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她闺女的名声可就坏了，到时候不说冯家，村里恐怕没人愿意娶她闺女了。她一直心事重重的，连吃饭都没啥胃口。 郑媛见了，给沈翠云夹了好几筷子菜。 肉要不回来，全家里最不高兴的是郑天亮。这孩子已经十岁了，最是贪肉的年纪，他眼见着小伙伴家里都吃上肉了，就他吃不上，当然不高兴。他又看不明白这件事隐藏在下面的诸多考量，就一味把责任怪罪到了郑媛的头上。他要是比郑媛大，那指不定就要揍郑媛一顿了，事实上郑媛却是家里的霸王，他惹谁都不敢惹他二姐，也就只能堵着一口气，闷头吃饭了。 这一顿饭饭桌上气氛十分诡异，几个小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都感觉出来了不对劲，一个个都乖乖的，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吃完饭，郑媛帮着郑娟收拾碗筷刷锅刷碗，两个人端着盆子坐在水井旁边，郑娟悄悄地戳了郑媛一下，探过头来：“二姐，二姐，那个肉，咋办啊？” 郑媛从盆子里捞了个盘子，这年头也没什么洗洁精，一般都是用丝瓜瓤刷锅刷碗，北方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种的，嫩的时候当菜吃，老了晒干刷碗用。她边刷边说：“还能咋办，凉拌。” “二姐，你就告诉我吧。”郑娟才不信她二姐没主意呢。 “去，压水。”郑媛抬抬下巴。 郑娟乖乖去压水了。郑媛把擦好的盘子冲洗干净，放到一边干净的盆子里，往周围看了一圈，见郑全刚不在，招招手：“你把耳朵凑过来。” 第64章：闲言碎语1 郑媛的办法也简单，直接出去抱怨就可以了。郑娟是个精乖的，一点就透，出去和人聊天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说：“我大娘那人真过分，仗着我大伯是我爸的大哥，就会欺负我们家，看中了冯家的亲事故意败坏我二姐的名声不说，还抢走了我家的肉。我爸是个厚道人，觉得我二姐把他家的丑事给传出去了，坏了他家的名声，对不起他家，这才给我大伯赔礼道歉。结果我大娘可好，简直蹬鼻子上脸。我姐气得要去我大伯家要肉来着，结果我爸没让，给拦住了……唉……” 这一声叹那可真是九曲十八弯，让人听者品出了不少心酸无奈。 “那你家的肉就真的都给你大娘啦？” 郑娟撇撇嘴：“那可不。” “那可是一整斤的肉呢。”李小艳家里重男轻女，虽然分了肉，但她顶多也就闻个肉腥味，吃一口别人留神不到的肉渣解解馋。 郑春梅是个知道实情的，但她很有眼力价儿，心也是向着自己好友的，便顺着郑娟的话说：“你大娘家也太过分了。” 郑娟说：“可不是么，不过我大娘那人，谁不知道那是个孬的。” 郑娟这边和小伙伴们这么说，沈翠云也跟人抱怨：“我家全刚那人你们也知道，唉，那毕竟是他大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郑媛还想去她大伯家把肉要回来，让全刚给拦回来了。” 下午三四点，不少和沈翠云一样裹了脚不能干重活，只能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看孩子的老太太，一般都会聚在门外的石头台子上聊天。 “我听天阳说了，他中午正好遇上你闺女要去她大伯家，被全刚给逮了回去。”芳婶就住在郑媛家屋后头，之前郑媛借洋车子就是从她家借的。她把顶针顶着针穿过鞋底，说：“合着是因为这回分肉的事？你家肉真让你家全刚让给全柱了？” 郑全柱就是郑大伯的大名。 沈翠云也在纳鞋底，她叹了口气，说：“可不？” “那你家郑媛就认了？”这人语气带着点调侃，“翠云啊，要我说你也得管管你家郑媛了，这脾气，以后谁敢惹啊？” 沈翠云也知道自己闺女“美名远播”，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啥。芳婶却不满意那人的话了，她最看不上那软绵的包子性格，郑媛这种虽然有点强势了，但郑大娘也不是个好的，而且郑媛强势也没强势到别人头上。她说：“你这是咋说的？要我说，郑媛就该去把肉要回来，你家又不欠她家的。你看这一年年的，要不是郑媛强势，去跟她家把粮食要回来，她会主动还？她宋金花就是看中了你家全刚好欺负！”宋金花就是郑大娘的大名。 “全刚不同意，郑媛还能咋办？”沈翠云说，“全刚是个犟脾气，郑媛要是和他犟起来，家里就真翻了天了。”她顿了下，想起来晌午的事后，又忍不住笑说，“你别说，郑媛她最近脾气好多了，她爹说啥她基本上也不犟嘴了，干活也比以前更勤快了。说话也好听，整天和我说什么别累着，让我歇着，还想方设法的给我捣鼓好东西吃。” 芳婶也笑了：“这都快嫁人了，脾气当然都收了。你家郑媛也是个懂事的，挺好。” 第65章：闲言碎语2 说到嫁人，沈翠云又忍不住叹气，她把针一收，说：“这亲事还不知道顺不顺利呢，小霞那么在外面败坏郑媛的名声，冯家要是信了可咋办。” “冯家要是信了那才糊涂呢！”吴玉兰住得也不远，知道沈翠云和郑全刚两口子都是厚道的，也觉得郑媛这姑娘脾气是坏了一点，但心肠还是好的，又是个聪明人，肯定干不出那背着家里人在外面偷偷找对象的傻事，她说，“宋金花是什么样的人儿咱这边谁不知道，以前看着她那闺女是个苦命的，现在想想那孬地还能种出来好粮食？肯定是嫉妒你家郑媛摊上了冯家这门好亲。” 见吴玉兰这么说，沈翠云心里也就有底了，托了自家老头子那犟脾气以及郑大娘不会为人的福，周围邻居基本上都是信郑媛的。她暗暗松了口气，换了根新麻线，一下子就把针给穿上了。 “其实要我说，翠云，你家这几个孩子，以后过得最好的肯定是郑媛。”芳婶一边给麻线打结，一边说，“我可不是看她嫁得好才这么说的，你家郑媛这心气高，又会读书，脑袋瓜聪明着呢，而且还不吃亏。你看以前，宋金花她年年来你家要粮食，啥时候还过，自从郑媛懂事后，她可再没能占过你家便宜。这闺女啊，能看住家，能干活，脑袋瓜还好使，长得还那么俊，以后过得肯定好。” 郑媛虽然总是惹家里人生气，她也没觉得郑媛有多大能耐，但听到别人这么夸她闺女，沈翠云那心里真叫一个美滋滋。连忙说：“咳，她就是一小孩子，不懂事，啥聪明不聪明，俊不俊的。只要她能安安分分的，别总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今儿天气好，日头也足，麦场里的粮食基本上都脱了壳，一部分已经晒好装车了。今年的收成好着呢，一车就得三百斤的粮食，那一车车的好几趟运完，麦场上还剩下好多没晒透的。 郑媛负责用耙子在麦场上来回耙麦子，让麦子晒得更均匀一些。这活儿轻省，干一会儿就能歇上一会儿，躲懒的时候就坐在麦垛下面，有阴凉，虽然不咋凉快，好歹没那么晒。 虽然郑媛一直戴着草帽子还穿着长袖，她自己又从空间酒店客房里翻出来了防晒霜，细细涂了，还是晒黑了一层。好在没晒伤，捂捂也就过来了。她的皮肤她知道，不是晒不黑的那种，但是黑色素代谢快，别人可能得捂个半年才能捂回来，她捂一两个月就行。 “媛媛，你和小霞姐咋回事啊？” 郑媛刚坐下喝了口水，就有人来问了。她转头一看，是郑晓秋，她以前的好朋友。虽然是好朋友，但林晓阳的事她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过。郑媛十几岁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太好，又犟，却不傻，她这个朋友嘴上比郑娟还不靠谱，她可不敢把这事随便乱说。 郑晓秋坐到郑媛的旁边，问：“你真找了个城里人对象？之前我就猜你找对象了，你还说没有呢！”她早就觉得郑媛有点不对劲了！郑媛前段时间老往县城里跑，她可不信她是去她三叔家。郑媛之前可是说过的，她三婶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去了她三叔家不仅要干好多活，她三婶还总对她挑三拣四的说些风凉话。 郑媛早就不记得和郑晓秋说过啥了，她像之前那样直接否认：“我没在县城里找对象，你瞎说什么呢！” 第66章：闲言碎语3 “我才不信呢，你偷偷告诉我实话，我保证我不往外传！”郑晓秋揽住了郑媛的肩膀，一下子凑得很近。 “热热热！”郑媛赶紧往一边躲，这大热的天，人人身上都汗津津的，还一股子酸臭味，凑这么近她可受不了。挪了挪屁股拉开距离，她说：“实话就是，我没找啥对象，那都是郑霞看上了冯建文故意败坏我名声的。” 郑晓秋撇撇嘴，她觉得郑媛太不实诚了，她们关系这么好，居然还不给她说实话，心里有点不高兴，说：“那你之前老去县城，是干啥？别说你是去你三叔家。” “我去看电影了。”这可是大实话，见郑晓秋还是不信的样子，她说，“要不要我把我看了哪些电影，电影的剧情都是什么都给你说一遍啊？”年轻时看过的电影，虽然时间很长了，但因为当时印象太过深刻，到现在她可都还记得其中的大致内容。 郑晓秋见她一点都不心虚，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也有点犹豫了：“你哪来的钱去看电影？”她可知道那电影票很贵的，要两毛钱一张票，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看的。 郑媛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下，非常短暂，很快就把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都不眨地说：“冯建文给的。” 郑晓秋呆了下：“啥？” 郑媛轻飘飘看她一下。 “冯建文啥时候给你钱了？” 郑媛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反问：“我俩都定亲了，他给我钱不正常吗？” “那你之前咋没和我说过？” 郑媛微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晓秋轻易就信了，并且内心十分羡慕嫉妒：“冯建文对你真好……” 郑媛嗯了一声，心说好个鬼，他想不想娶她还另说呢！瞧瞧之前写的那封信，那语气，啧啧。 “冯建文这么有钱，对你还这么好，也难怪你堂姐眼馋了。”郑晓秋也拧开了自己带的水瓶子喝了口水，很真挚地对郑媛说，“你以后对冯建文也要好一点啊，别再在外面抱怨这门亲事不好了。” 要是这门亲事不是郑媛的，郑晓秋心里肯定也酸得很，说不定也会像郑霞一样想办法把亲事给抢了。但谁让郑媛长得好呢？又水灵又白净，看着比那城里人还像城里人。而且明明都是一起下地干活，瞧她都晒成什么样了，郑媛看起来还那么白净。这种大美人，必须是大队里最有出息的男人才配得上！ 郑媛见她神色变换，最后来了这么一句叮嘱的话，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个郑晓秋除了嘴巴碎了一点，其他倒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了。不过现在对郑媛来说，她嘴巴碎也挺好的，相信她很快就能把她的话给传出去。 “其实我现在都有点想退亲了，你看看这折腾的。”郑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郑晓秋赶紧说：“为啥啊！” “我和小霞姐这么一闹，也不知道这事儿咋传的，我大伯家的名声都给传坏了，我爸生气，觉得都是我闹的，还让我去我大伯家道歉。”郑媛一顿，看向郑晓秋，愤愤不平地扬着嗓门，“你说我冤不冤啊我！” “这事咋能赖你？”郑晓秋听得也是义愤填膺的，“又不是你挑起来的，你堂姐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还能忍气吞声咋地？你爸，就是太向着你大伯家了。” 郑媛撇撇嘴，说：“我爸觉得一家人闹成这样儿不太好，就自儿个去我大伯家道了个歉，也不知道咋说的……我大娘那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给点颜色她就能开染坊。今儿晌午大队上分肉，她还把我家的肉给抢走了。” “这事儿我听人说了，你大娘真的太过分了！你没去她家再把肉给她抢回来？” “我要去来着，结果出门撞上了我爸，他不让我去。我还能咋地，我要是非要去，我爸不知道气成啥样呢，我俩肯定要吵起来的。我都快嫁人了，唉，过几天素净日子吧。” 郑晓秋比郑媛要孝顺的多，她非常乖顺，很听父母的话，郑媛这样说她也觉得有理。想了想，也叹了口气：“也是，你这脾气，以后要是嫁了人可要好好收一收了，别总啥事都要争个尖儿。我娘说了，吃亏是福。” 这村里人人都道郑媛脾气不好，郑媛知道自己脾气不怎么好，但也没到那种给点火星就爆炸的地步。要不是年年去郑大娘家要粮食，惹恼了郑大娘，那郑大娘老往外说郑媛跋扈，郑媛这暴脾气的名声也不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过她俩半斤八两，郑媛在外头也逢人就说她郑大娘抠搜爱占人便宜什么的，郑大娘的名声除了她自己作的，郑媛也在这上面添了不少砖瓦。 “行了，我知道了。”郑媛说。 外头的日头高高的，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完了，一看望过去一片开阔，远处还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那火上冒着的黑烟直冲天际。麦子割完后留下了麦茬，因为还要在地里种第二茬的粮食，那麦茬非常碍事。二十一世纪时规定了不允许燃烧秸秆，但这个时代人们普遍习惯把地里的麦茬都烧了，方便种植。 聊完了八卦，郑晓秋话题一转，就转到了她最关心的一件事上：“媛媛，你咋没晒黑呢？” 郑媛扭过头来，笑：“咋没黑啊，我也晒黑了。” “哪黑了啊，反正我没看出来。”说着，郑晓秋还要伸手戳一下她的脸，被郑媛挡了：“哎，你手脏！” 郑晓秋悻悻地收手：“你就和我说说呗，你这脸，咋这么白啊？” “你没看到我干活的时候一直带着草帽子呢？还穿着长袖长裤，脸上还捂着毛巾？”郑媛看看她晒得黑里透着红的脸、脖子以及露在外面的胳膊，说，“你捂严实点，肯定要比现在好得多……” 郑晓秋想了想：“哎，那我明儿也换长袖戴帽子！” 郑媛把水杯子放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粘着的草屑泥土，“走吧，再去把粮食耙一耙。” 郑晓秋也站了起来，连说：“走走走。” 第67章：下雨 之后郑媛特意注意了下村里的舆论，村民们大概分成了三派，大部分人还是比较相信郑媛的，觉得郑全刚是个厚道人，这事是郑大娘花样作妖蹬鼻子上脸。还有一部分是相信郑大娘的，觉得要是郑媛家不心虚，郑全刚不可能把肉让给郑大娘，要知道这年代肉可稀罕呢！还有小部分人保持中立，他们觉得这两家的说法都有可能。 能把舆论弄成这种不知真假的程度，郑媛就心满意足了，时间长了，自然没人再记得这事了。 冯家这门亲事要是顺顺当当的当然好，要是他们家不信她要退亲，她也不强求。以后在村里做个委屈模样就行了，人心都是偏的，有时候就是谁弱谁有理。 说来也巧，等麦场所有的粮食都晒干，装车运到粮仓里，平地一声惊雷，竟然下起了暴雨。 那时候郑媛正跟着妇女队，赶着牛在地里耕地呢，没成想一瞬间风雨变幻，天上乌云密布，天空好像都要掉下来一般。风吹得旁边的树哗啦啦作响，像是要折断一般，呜呜的，鬼哭狼嚎。 “快，快跑，要下雨啦！”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群小姑娘老娘们抓起耙子，捡起自儿个的东西就往家里赶。 她们下地的地方离家远，有三四里地呢，这还没跑多远呢，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那雨来的又快又急，不到一分钟，郑媛全身上下就湿透了。脚底下又是土路，一湿就变得泥泞了，跑也跑不快，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滑一跤。 妇女队长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她喊着：“大家都别慌，别慌，小心脚下，别摔着！” 话音一落，郑媛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旁边一个女的脚下一滑，摔进了路边的沟里。她赶紧放下锄头去扶她，她抬起头郑媛才发现，巧了，是郑晓秋。 “小心点！”她扶着她站起来，一边叮嘱，怕郑晓秋听不清，特意拔高了嗓门。 沟里都是湿泥，郑晓秋这一跤跌了个全身都是泥，而且脚下还滑，她爬了两回，后来还是又多了个拽她胳膊的她才艰难地爬上来。 郑媛说：“地滑，你拄着耙走！” 一张嘴，那水就顺着脸流进了嘴里，她呸呸两声，又问：“你脚没崴着吧？” 郑晓秋跺了跺脚，扯着嗓门说：“没有！” “那行，赶紧走吧！” 不仅雨下得大，风也很大，好几次都将郑媛头上的草帽子掀了下去，好在草帽子上有绳子，她把绳子系在了脖子上，没给她吹走了。重复戴了几回都被吹了，索性就不戴了，反正这雨这么大，帽子也不遮雨。 就这么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终于穿过了长长的耕地，回到了家。 家里大门没关，一进院子就看到沈翠云焦急地站在屋檐下，手心攥着，走来走去。看到郑媛回来，她一脸喜色。 “我的天，这淋成什么样了！都湿透了。”她抓着郑媛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帮她摘下来草帽子，一推她，说，“赶紧的，回你屋换衣裳去。” “我爸呢，我哥呢，回来了没？”郑媛擦了把脸上的水，“我嫂子呢，回来了吗？” 沈翠云说：“你爸在大队部呢，你哥回来了，他带着伞去接你和你嫂子了……快，去换衣服。”沈翠云又催了一遍。 身上都是湿衣服是挺不好受的，郑媛点点头，转身就往自己屋跑。沈翠云在后面急着喊：“哎，你撑着伞啊！你这孩子……” 郑媛的那屋和厨房正对着，和堂屋不连着，因此回屋还得穿过大雨。反正身上都湿透了，再淋一下也没什么。 回了屋，郑媛反手就给关上了门，她飞快进了空间，洗了个战斗澡。空间的酒店已经被隔绝了，是个独立体。虽然没有自来水供应，不过酒店的热水系统里还存着很多热水。郑媛之前在酒店里找了几个木制浴桶，在里面兑好了不少温度适宜的洗澡水，就是为了应付现在这种紧急情况的。 她没敢用沐浴露洗发水这类的东西，用了就太明显了，一股子香味，会被人怀疑的。不过只洗个清水澡也让人觉得身上舒爽不少。洗完后出来，刚换上干净衣裳，门就被敲响了。 “大白天的，你插什么门啊！” “我这不是怕我哥突然进来嘛！”郑媛找了双干净的鞋换上，一边擦着头上滴滴拉拉的水一边去开门。 沈翠云一手撑着伞，一手还端着碗姜糖水，门开了，她走进来，把伞往地上一撂，递给郑媛那晚姜糖水：“赶紧喝了，去去寒。” 这年头红糖可贵呢，一般走亲访友送礼才会送这东西，家里也不多，还是去年嫂子冯明月生牛牛坐月子的时候别人家送的。 郑媛也没嫌弃她妈姜放得多，水太辣，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给喝完了。 一碗热水进肚，胃里舒坦了不少。 郑媛擦擦嘴角的水，把碗递给沈翠云。郑媛往外看去，外面雨幕连天，又黑又暗，只听那哗啦啦的声响，就有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幸好麦子都收上来了，这要是前几天下，还不得把麦子都给浇出芽来！” “可不是！”沈翠云也感慨，“这老天爷也觉得咱们庄稼人辛苦哩，知道等着咱收完了麦子再下雨。” 郑媛说：“这场雨这么大，肯定能把地给浇透了，地也就好犁了。”犁地也是个辛苦活，大队上的耕牛不多，得分出一部分人人工犁地，累得很。不过她是在妇女小队里，她们妇女小队就负责把犁好的地用耙把地弄平整，完了好播种。 说了两句话，她哥带着她嫂子也回来了。冯明月身上也都湿透了，郑天明也不遑多让，他之前回来后根本就没换衣服。 郑媛撇撇嘴，跟沈翠云说：“你看我哥，要我说，我哥这伞根本没必要送，雨这么大，风也这么大，一吹全落身上了。”不过她倒是挺羡慕这对恩爱的小两口的。 沈翠云其实心里很不乐意自己儿子这么疼媳妇，酸道：“我也说了不让他去，他不听啊。”她转身去捡扔到地上的伞，“我得去给他俩倒姜糖水。” “等等我，我也一起去！”郑媛喊着，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钻进了沈翠云的大黑伞下。 第68章：交公粮 这场暴雨来得突然，也走得突然，哗哗哗地下了大约一个小时，雨就渐渐小了，没一会儿就停了。 可能真像沈翠云说的那样，老天爷有知道农民们辛苦，这场雨下得正正好好，浇透了地，又没淹了存放粮食的粮仓。 等雨停了，郑全刚也回来了。他脸上带着喜色，进门就说：“幸好这雨没下多大会儿，咱大队的粮仓没建在地势最高的地方，我就怕淹了。” 郑媛搂了搂怀里的小牛牛，偷偷撇嘴，心说她爸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大队长，下雨还得坚守在岗位上。 沈翠云也给他端了碗姜糖水，问：“其他大队的粮食都收上来了吗？”每块地肥力不同种子不同地势也不同，麦子成熟期也一定在一起，今年他们杨柳大队的麦子是熟得早的。 郑全刚接过姜糖水喝了，砸吧砸吧嘴，说：“应该都收上来了，咱这边都收上来两天了，他们那边就算晚又能晚几天。而且咱大队收粮食收的也不算早的，刘庄那边的青山大队，他们比咱大队的粮食收的还早呢。” 沈翠云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那就好那就好啊。” 农民辛辛苦苦地年年顶着太阳在地里劳作，不就是图个收成吗，夏天雨水又多，最怕的就是在收麦子的时候下雨，一场大雨说不定能毁掉一年的收成。有些地势比较低的耕地，可能都不敢种冬小麦，就怕积水。 刚刚下过了雨，路上不太好走，不过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太阳晒了一个上午，路上就五六成干了，反正不耽搁赶路了。 怕再来一场大雨，真把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粮食给淹了，郑全刚赶紧召集了人手，把粮食装车送去粮站。 郑媛去上工的时候看了一眼，见那运粮食的马车一辆辆的，忍不住心疼。这些粮食要是分下来那得能让多少人吃饱啊！想一想，当初取消交公粮是哪一年来着？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那些城里人就指着农村交上去的这些粮食当口粮的，这时候生产力水平不高，粮食出产也不高，她们要是不交，城里人估计要饿死一大群。 一块走的郑晓秋也顺着郑媛的目光往交公粮的队伍上看了一眼，感慨：“我要是城里人多好啊，干的活轻省不说，每个人每个月还能分到许多细粮吃。” 别看杨柳大队今年的收成好，但夏收的粮食都是小麦，这种细粮大部分都是要交公粮和交统购粮的，剩下的分到各家各户就不剩多少了。 郑媛顺嘴说：“嫁个城里人不就行了？” 郑晓秋挽住郑媛的胳膊，说：“你以为城里人那么好嫁啊，我长得又不跟你一样！”她撞撞郑媛的肩膀，悄悄问，“哎，刚刚你堂姐瞪你了。” 郑媛左右看看，正好对上了郑霞愤恨的眼神，只一眼，郑霞就赶紧错开了。 说真的，郑媛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有点可怜她又有点愧疚。当然，如果郑霞不主动招惹她，她是不会用泼脏水的手段把自己洗白的。这种手段其实很卑劣，就像郑全刚说的那样，明明是自己先做错了事，为弥补自己的过错，却在郑霞已经很悲惨的人生上添了又一把刀。但她不后悔这么做，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敢想象自己在县城找对象的事被揭发出来她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命运的轨迹重新回到上辈子该怎么办？ 郑霞恨她就恨她吧，想报复她的话那就尽管来，她都接着。 “你堂姐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刘瘸子啊？”郑晓秋很同情地看了郑霞的背影一眼，“你大娘可真够心狠的，那刘瘸子我见过，又丑又老，我跟你说，他的鼻子还被老鼠咬过呢，都咬下来了，他娘把他鼻子尖上的肉抢回来又给他按到了鼻子上！” 郑媛倒抽了口凉气，狐疑：“真的？”这故事，都赶上奇闻怪谈了吧？ “真的啊，等有机会你见了一看就知道，他鼻子现在都是歪的，鼻尖儿上还有老大一个疤呢。”郑晓秋却说地有眉有眼的。 旁边有一姑娘听到她俩的对话，忽然插进话来说：“我也听说过呢！” 郑晓秋见有人响应她，眼睛一亮：“是吧是吧，你也听说过？” 那小姑娘说：“我还见过哩，他鼻子真是歪的。”顿了下，问郑媛，“你大娘真要把你姐嫁给刘瘸子啊？” 郑媛点点头，这话可是郑霞自己说的，应该是真的。 小姑娘“嘶”了一声：“为啥啊？郑霞姐她虽然长得不是太好，年纪也有点大了，但干活麻利啊，咋就找不到其他更好的人家了？” 郑晓秋说：“肯定是为了钱呗，那刘瘸子出的彩礼钱多啊，二百块钱呢！”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二百块钱，三大件都能给买齐了！ 小姑娘一看就是家里受宠的，过得也好，穿了件白底碎花的确良的衫子，可见家里也是有点钱的，她说：“那也不能为了这点钱就卖闺女啊……” 有人在前面喊了一声“笑笑”，那小姑娘应了一声，就跑了。 见她走远了，郑晓秋才朝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念叨：“这点钱……啧啧，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郑媛也是听到小姑娘的名字后才想起来她是谁，这姑娘的爷爷是个老八路，以前好像官职还挺高的，后来受了伤就退役了，但国家还是给了他很好的待遇，拿十六级的工资，每个月有一百多块钱。她家里人口不多，一百块钱足够花用了，还有富余，老八路也没什么重男轻女的老观念，所以这个小姑娘那可是全大队女性羡慕的对象。 别看郑媛长得好，她上辈子也对林笑笑也是羡慕嫉妒恨的，尤其有些同伴嘴里还经常说什么“郑媛长得再好那也不如林笑笑，郑媛什么出身？那林笑笑是什么出身？”这样类似的玩笑话，让郑媛心里十分愤愤不平。心存嫉妒那看人心就偏了，她总觉得林笑笑非常看不起他们农民，一副资本主义大小姐做派。 这辈子再看林笑笑，发现她只是个生活条件比较好，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已。 第69章：分粮食 交完了公粮，地里也下了新种子，整个夏季双抢季就算过去了。 其他人可以清闲下来，郑全刚可不行，他得和会计以及底下各个小队的队长几个人一块把村里人的工分都统计好，算好。杨柳大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人头粮，按照壮劳力、妇女、老人、孩子，各有不同，分完了人头粮剩下的就要按照工分来分，谁家的工分多那就分得粮食也多，谁家工分少那分的粮食自然也少，最后再看看这家人以前有没有从大队赊粮食，赊过的，就给他扣掉。有的人家那是年年都欠大队的粮食，但你也不能真饿着他，还得分给他粮食，万一饿死了咋办？ 杨柳大队一年分两回粮食，一回在夏收后，一回在秋收后，一般秋收都是收地瓜玉米豆子等农作物，这些粮食不用交那么多的统购粮，所以分得多，夏收都是小麦，这东西大部分都让国家收走了，所以挨家挨户的根本分不到多少。 不过就算分不到多少，那也是精贵的细粮，自家舍不得吃，那就拿出去换，一斤细粮可以换好几斤的粗粮呢，农民们要求不多，填饱肚子就行。城里人的定量可比农村人好，每个月每人好几斤的白面，剩下的粮食按照七比二比一的比例，发玉米面、地瓜干、以及一些杂粮。有些过得好的人家不喜欢吃地瓜干，就把地瓜干拿去换白面。 这一天各家各户都拿着麻布袋子到了大队部，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叫到谁名字了，谁就上前，核对好了数量，负责分粮食的就把该他家的数量的粮食放到称上称好。这家人就伸着头看着那称上的刻度，就怕人少给自己称了几两。有些还会嚷嚷，说什么还不到呢得去掉袋子的重量，非让人再往他袋子里再多放些粮食不可。那麻布袋子能有多重，但分粮食的也知趣，就给他抓上一小把。大队部里摞着好几袋子的粮食，没多大会儿就少了一小半。 郑家一共九口人，郑全刚是大队长，不用干很重的农活不说，工分还是最高的那一档，再有郑天明是个壮劳力，郑媛也跟着下地挣工分，还有冯明月郑娟挣来的那零零散散的一点工分，加起来也不算很少，除了人头粮还能分到一些工分粮。而且今年收成还好，最后算下来，他们家总共分到了将近二百斤的小麦。 郑家几个劳力都来领粮食了，几个人肩挑手抬的，一会儿就把这二百斤的小麦给运回了家。 虽然麦子不多，家里人也都怪高兴的。郑天亮还闹着要吃一顿饺子，他这一喊，星星也跟着说要吃饺子，一边喊还一边去拽她妈，让冯明月也帮着说说话。 冯明月无奈地看看闺女，抱着牛牛，扭过脸来说：“要不，娘，咱就吃一顿饺子吧！” 要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呢，沈翠云心里高兴，也觉得一家人忙了这一夏是得好好补补，可又一琢磨粮食就分了这么点儿，她还是有点舍不得，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哪里有刚打下粮食来就开吃的！ 郑媛早就想吃沈翠云包的饺子了，上辈子死的时候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再吃一顿妈妈包的水饺，重生回来她还没这个机会开口呢。 “妈，家里不是还剩了点白面吗？既然我弟和星星都想吃，那咱就包点儿呗，也不包多，就解解馋！”郑媛劝道，顿了下，她揽住沈翠云的胳膊晃了晃，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想吃妈你包的饺子了。” 沈翠云平时可最疼郑天亮还有郑星星了，再加上闺女这么跟她撒娇，她哪还会说不行？“那……就包点？” “哎！”郑媛跳起来，“那我去和面，妈，你来调饺子馅吧？” 沈翠云说：“行。”扭头问几个孩子，“你们想吃啥馅的饺子？” “韭菜鸡蛋！”“韭菜鸡蛋！”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沈翠云指挥郑娟：“行，那娟子，你到院子里割一把韭菜。” 于是任务就这么分派好了，看孩子的看孩子，和面的和面，调馅子的调馅子，看热闹的看热闹。 郑媛倒是想让大家吃一顿肉馅的饺子，可惜不能暴露空间。不过韭菜鸡蛋的饺子也好吃，而且家里不缺鸡蛋，也不缺韭菜。 郑娟割好了韭菜，然后压水给洗了切好，沈翠云拿出一个搪瓷盆子，就在盆子里调馅子。沈翠云会过日子，鸡蛋不舍得吃，只往馅子里磕了俩鸡蛋。郑媛趁着沈翠云不注意，悄悄从空间顺出来两个鸡蛋，给添进去了。 调好馅子活好面，然后一家人凑着一张圆桌子擀饺子皮包饺子。 小孩子最喜欢凑热闹，星星想要来帮忙，冯明月怕她捣乱，就把郑天明给喊了过来：“你带着孩子出去玩去，一会儿饺子就能吃了。” “星星，过来。”郑天明笑呵呵的，胳膊一伸揽住了小姑娘，另外一个胳膊抱起了牛牛，就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了。 郑天亮正是好动的时候，他在家里闲不住，帮着洗好了菜后就跑出去玩了。 沈翠云包饺子习惯在饺子边上捏一圈的花边，里面放的馅足足的，非常好吃，郑媛小时候最喜欢吃沈翠云包的饺子。 北方这边饺子包好后会整齐的码在盖垫子上，这东西是用线串起了高粱杆制成的，圆圆的有大有小，都是自家自己做的。一个下午她们总共包了三盖垫子的饺子，足足有一百多个。 这个时候人饭量都大，一百多个也不一定够吃呢，但解馋已经足够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郑天亮蹦蹦跳跳的回来了，他背着个筐，郑媛接过来一看，里面竟然有好多泥鳅黄鳝！ 沈翠云问：“你和谁一起摸泥鳅去了？” 郑天亮擦擦脑门上的汗，说：“和我大哥，还有红军他们。” 冯明月一听，恼了，恰好这时候郑天明也进门了。她怒道：“我让你看孩子你给我看哪儿去了啊？” 郑天明一身的脏泥，嘿嘿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说：“我下泥塘的时候让天亮看着孩子了，泥塘水又不深！你还真别说，好多泥鳅呢。” 他可是摸泥鳅的好手，郑媛颠颠筐，估摸着里面足有七八斤的泥鳅黄鳝。 第70章：吃水饺 郑媛正琢磨着这东西怎么吃呢，沈翠云对郑媛说：“赶明儿你带上粮食，再带上几斤的泥鳅，给你爷爷奶奶送去。” 给爷爷奶奶送去，其实就是给三叔家送去。 郑媛的爷爷奶奶住县里头，按理说孩子分家后长辈都是跟着老大住的，可谁让郑家的老三考上了中专，分配到县里，成了正儿八经的城里人了呢。说起来郑媛这个三叔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要是凑上了文革，凭他学习再好他也考不到中专里去。三叔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县里的公安局，娶了个在国棉厂上班的媳妇，那日子过得可比他们庄稼人好多了。爷爷奶奶也想享享福，就搬去县里跟着三儿子住了。郑全刚和郑大伯只要每个月给爹娘交赡养费就行了，村里人也没谁说闲话。 郑大伯家里穷，就交的少，爷爷奶奶偏疼小儿子，当然也没忘了大儿子，所以不跟大伯计较。只有郑全刚夹在中间，那粮食可是一点都不能少的。其他的粮食钱财不算，每年都要交五十斤的小麦给他们。这些粮食是他们自己吃还是给三叔家，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今年二月底，三婶生了个儿子，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没法伺候她坐月子，于是就把郑媛叫过去了。一开始在她家也没什么事，过了没几天，三婶突然说要给郑媛介绍个对象。原来一个来三叔家看三婶的女人看上了郑媛，觉得郑媛长得好，会说话，活干得也不错，想撮合她和自己儿子。这个女人正好是三婶的领导，三婶那人明知道郑媛是有未婚夫的，却忽悠郑媛说那未婚夫是个当兵的，虽然成分好工资也高，但常年不在家，家里啥事都帮不上，不如找个县城里的。 郑媛还真被忽悠心动了，就去见了那个女人的儿子一面。结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男的长得实在是太丑了。绿豆小眼，塌鼻子，脸就像被人一拳砸扁了似的，个子也不高，和郑媛差不多，郑媛才一米六三！小姑娘谁不想找个长得好的对象啊，尤其郑媛，又心高气傲的，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男的，回来就说不同意了。 这一下就把三婶给得罪了，她也不说脏话，不骂郑媛，挑刺就行了。什么做饭放盐放少啦，尿布没洗干净啦，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啦，花样儿多了去了。郑三叔本来就是爷爷奶奶的心头宝，三叔四十上头得了这么一个小儿子，那就更是爷爷奶奶眼里的宝贝了。一听三婶的话，就骂郑媛干活不伶俐，笨手笨脚。郑媛干着活还挨着挑剔训斥，那真是委屈死了。 郑媛上辈子没和人说过这一茬呢，这辈子……郑天亮带着两个小的到院子里玩去了，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小声说：“妈，你知道不，我在县里找对象是我三婶撺掇的。” “啥？” 郑媛就把在三叔家发生的事细细说了，虽然林晓阳这个对象是她自己找的，但在县城里找对象这个主意却是三婶撺掇的，要是她不提，她还真不一定兴起这个念头呢。她可没冤枉她！ 沈翠云气得不行，她就觉得闺女再不懂事也不能生出那坏主意，果然是被人怂恿撺掇的！这个王桂芝！太不是东西了！ 她咬咬牙：“泥鳅就算了，不用给他们送了！” 郑媛心里偷笑，应了声：“哎。” 今天包了饺子，泥鳅先用水养起来，明天再吃也行。经过一个双抢季家里人都累得不轻，必须好好补补。 郑媛提着筐去厨房找盆放泥鳅，弄好后没多大会儿，郑全刚就回来了。 郑媛赶紧把饺子下了锅，素馅的饺子好熟，开两次就可以出锅了。家里难得吃顿饺子，都挺高兴的，一个个捧着自己的碗在锅边等着，一开锅，就都凑上来了。郑天亮是最积极的那个，不过郑媛没先给他盛。“你等等，我先给爸妈盛上。” 郑天亮小孩子馋啊，有点不乐意，沈翠云也说：“你就先给他盛了呗。” 郑媛才不听呢，说：“妈，你就别惯着他了。又少不了他那口吃的！” 郑娟接话：“就是就是！” 沈翠云唉了声，不说话了。 郑媛给老两口都盛了满满一大碗，盛着的时候沈翠云还一直念叨：“哎不用不用，你给我盛这么多干啥，我又吃不完。”郑媛才不听她的，把满满一碗饺子推到沈翠云的跟前。 后面轮着郑天亮和郑娟还有星星盛了，这一锅就没了，要下另外一锅。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郑天亮才十岁，那饭量和成年人差不多了，一碗不够，还嫌少，沈翠云就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夹给了他。 郑媛看了一眼，没说话，她一直知道沈翠云特别偏爱小儿子。说了也不顶用，就懒得说了，等第二锅开了，她又舀给她妈几个饺子。 饺子不多，前面人盛得多了，后面就少，郑媛最后给自己盛的，就剩下七八个了。 冯明月一看，就要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夹到郑媛碗里，郑媛挡了下，说：“不用了，我不饿。”她又不缺这口吃的，大家吃好她就高兴了。 两个人推让了几下，沈翠云说：“明月啊，你别管她，她自己饿了会找东西吃的。” 冯明月这才收回了筷子。 郑媛撇了下嘴，然后三两口就把饺子吃完了。她这边刚撂下筷子，郑全刚在院子里把饺子吃完了，端着空碗进来问：“还有吗？” “没有了，爸，你没吃饱啊？”郑媛问，她刚刚可是用家里最大的碗给郑全刚盛的饺子，盛了好多个呢，她爸的胃口没那么大吧？ 郑全刚放下碗，说：“咋就包了这么点？” 沈翠云正夹着饺子蘸醋呢，闻言抬头对郑全刚说：“白面多精贵，就是看今天分了不少粮食，高兴，才包了点饺子解解馋，你还想要多少？” 郑媛问：“爸，你没吃饱啊？要不我再给你在汤里下点疙瘩？” “不用。”郑全刚摆摆手，“我是想说给你爷爷奶奶送点饺子呢，既然没了，那就算了。” 郑全刚是个孝顺的，有点好的就想着给他爹娘送去。沈翠云以前也没啥意见，但今天听了正三婶那一茬子事后，格外膈应正三叔家。她一下子拉下了脸。 郑全刚没注意到她的脸色，放下碗就出去了。 第71章：送粮食 晚上郑媛出来解手，从父母窗子底下过的时候，听老两口在说话，语气还不怎么好，似乎在吵架。她忍不住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就听到沈翠云说：“都是儿子，你爹娘咋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咱一年才分多少细粮啊，每年别管收成啥样，都要给他们送五十斤。他们两口子都是正式工，加起来每个月工资七八十，咋就缺细粮吃了！咱家那么多口子人呢，本来就不够吃的，咋就逮着咱家要？” “郑全刚，我不管，以后咱家也像你大哥家那样，只给钱不给粮！” “要不是媛媛说了，我还不知她三婶就那么祸害咱家呢！咱全大队的姑娘小伙都是媒人介绍成亲，就他们县城里有谈对象的说法，要不是她撺掇，媛媛一个小孩子她懂个啥，她咋知道要在城里找对象？” “郑全刚，你哑巴了？我跟你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郑媛叹了口气，这不是父母第一回因为送粮食的事吵架了，每回郑全刚都不跟沈翠云吵，但该给的粮食他还是照样会给。郑媛非常后悔把三婶撺掇她的事说出来，她这辈子唯一期盼的就是家里都顺顺当当的，结果还是挑起了家庭矛盾，惹了父母吵架，更别说沈翠云的身体还不好，不能生气。她轻轻打了自己嘴巴子一巴掌：“让你多嘴。” 其实要说起来一年给爷爷奶奶五十斤麦子多吗？真的不多，只是这个年代庄稼人都吃不上好的，这才显得多了。归根结底，都是穷闹的。 再忍上几个月吧，等她嫁了冯建文，等冯建文回了部队家里剩她一人，到时候就能偷偷摸摸的把粮食拿出来往娘家送了。精面粉太白拿不出来，可以拿一些棒子面大米什么的，还有鸡鸭鱼肉等等，都能往家拿了。这会儿她还真有点心急嫁人了，也不知那个冯建文收到她的信了没，万一没寄到咋办？咋还没来回信呢？用不用她再写封信问问？那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啊？ 第二天一早，郑全刚就借来了自行车，让郑媛去县城送粮食。沈翠云气得不行，郑媛赶紧劝她，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咱家谁能扭得过他？你放心吧，妈，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发誓。” 沈翠云心里还气，可被郑媛这么一哄，心里暖了不少，骂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只求着你能和婆家好好相处，安安分分的，可不敢指望着你让我过上什么好日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这个闺女最近也不知道咋了，这说的话就是好听，让人听了浑身舒坦。反过来想想，郑全刚那么孝顺，他闺女那肯定也差不了，这么一想她就舒坦多了，也不觉得那袋子已经放到了洋车子上的粮食那么碍眼了。 吃完饭，郑媛就赶紧骑上车子去了县城，她得在三叔三婶上班前把东西给送过去。 三叔住得是公安局的家属楼，都是筒子楼，空间逼仄。郑媛不待见三婶，郑三婶也不待见郑媛，所以她把麦子送到了楼底下，喊了三叔三婶下来抬。 三叔长得还挺斯文的，单眼皮，眼睛却也不小，是后世日韩男明星流行的那种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比郑媛她爸白多了。听郑全刚说，她这个三叔打小就没怎么下过地，光学习了。三婶长得也还可以，就是有点胖，白白胖胖的，看着挺富态。 三婶看看那袋子粮食，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听说今年地里收成挺好？” 郑媛看她一下，继续卸粮食，她爸也不知道打了个什么结，不太好解。一边说：“是挺好的。” “那你家今年分了不少粮食吧？” “是比以前多了点。”郑媛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事儿又瞒不住，没什么好遮掩的。 三婶撇撇洋车子后座上的麻布袋子，故意问：“那今年还是五十斤？” 郑媛好不容易解开了绳子，说：“是啊，五十斤。” 三婶忽然开始抱怨，“唉，媛媛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一生孩子，家里又多了张吃饭的嘴，那点定量粮还真不够吃的。因为要喂孩子，你爷爷奶奶就把细粮都让给了我，我这心里啊，不是滋味。” 郑媛笑了下，看了眼她三叔，郑三叔帮着郑媛把粮食袋子抬下来，放到了地上，也没接话。 “你也见了，天福生下来多蔫吧啊，大夫说了，必须要好好养，孩子的营养从哪里来，那不都从我身上啊。我这要是吃不好，那奶水就不好，奶水不好，天福就长得不好。这都好几个月了，还瘦瘦巴巴的，我真是心疼。” 郑媛拍拍手，说：“三叔三婶，你们把粮食抬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回去还得干活呢。” 见郑媛这就要走了，郑三婶急了，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我说媛媛啊，今年地里收成这么好，你家再多拿点粮食过来呗。三婶这里，是真的不够吃了。” 郑媛笑容一顿，扭过头来说：“三婶，去年夏收的时候赶上大雨，收成不好，我家也就分个一百斤的麦子，我家里那么多口人，我嫂子又刚生了牛牛，我妈也想给我嫂子多吃点细粮补补，不过后来我嫂子说，她没关系，我爷爷奶奶两口子年纪大了，得吃好一点，还是让我爸把一半的麦子送了过来。我嫂子就这么吃糠咽菜的把牛牛给喂起来了。” 郑三婶听懂了她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她也是个脸皮厚的，顿了下，干巴巴地笑着解释：“这人和人不一样，你嫂子年轻，身子耗地起，我这……唉，你说我这都多大了，又给你们老郑家添了个儿子。” 郑媛笑眯眯地说：“是，三婶功劳大，不过。”她笑容一抿，看着郑三叔,“三叔，我爷爷奶奶真的省下来细粮都给三婶吃啦？你也不拦着啊？我是个小辈都还知道把好吃的都先给父母吃呢。瞧瞧我三婶，这白胖的，再看看我爷爷奶奶，都瘦成啥样了啊？三叔，你要是真孝顺不好我爷爷奶奶，我回家就跟我爸说，让我爸把他们接回家住。放心，家里一定有爷爷奶奶一口吃的！” 后面郑媛声音就有些大了，有那出来买早点的洗衣服的洗锅碗的都听到了，频频往这边看。郑三叔是个要面子的，被侄女这么怼，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郑三婶还要说什么，郑三叔吼她：“行了，家里又不缺你一口吃的，跟郑媛要什么要！” 郑三婶欲言又止，被他一瞪，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完了郑三叔又骂郑媛：“你爸就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你都多大了，懂不懂事？” 郑媛也不恼，笑说：“我就是看不惯三婶霸占我爷爷奶奶的粮食吃，我这是给我爷爷奶奶来送粮食的，瞧我三婶说的，好像是专门来给她送粮食的。”说着还故意看了郑三婶一眼。 “行了，就你有理！”郑三叔真后悔没在媳妇说话的时候打断她，这个侄女嘴皮子跟刀子一样，大嫂多抠搜多爱占便宜的一个人啊，就没在这小妮子身上占到过一点便宜！就他媳妇那点水平，也敢跟郑媛要粮食？就算是要，那也得朝他二哥开口啊，他二哥最孝顺了，绝对舍不得亏了父母。 郑媛撇了下嘴，骑上车子就走了，远远听到三婶还在后面抱怨：“这每回都送麦子，就不能磨好了再送过来啊？让我们去哪儿磨面啊！” 她还真是想得美！这个年代磨面大部分还是需要用石磨，牲畜或者手工磨面，整个大队牲畜就没多少，大部分还是得自己磨。磨面这活多累啊，石磨又难推，要费老大劲。更何况三婶还认识粮站上的人，粮站可是有钢磨的，那玩意儿多方便，借来用用，一会儿就把面磨出来了！更别提麸子也占重呢，一斤麦子能出九两面就不错了！ 第72章：冯家来人 郑媛回家半路上进空间拿了块豆腐出来，她打算做个泥鳅炖豆腐。 回家后沈翠云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那个瓷碗里的豆腐，还不等她问，郑媛说：“这是我三叔给的。”这年头豆腐还得有豆腐票才买的到，三叔家可不缺这个。不过郑媛这回赖到三叔身上的主要目的可不只是为了遮掩豆腐的来历。 沈翠云眯了下眼，狐疑：“真的？” 郑媛一脸正气：“当然是真的，三叔家豆腐多吃不完，就给我拿了一块。” 沈翠云看看她，倏而便笑了，之前一直耷拉着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哼了一声，说：“算他这回有良心！” 沈翠云转身回屋，郑媛在后面摸了摸鼻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妈高兴了就好。 双抢过去，地里暂时没什么活，村民们暂时清闲下来了。学校那边开了学，郑娟和郑天亮早早的就去上学了，缝纫社也重新开了工，冯明月也去镇上，至于郑天明，他跟着郑全刚去了大队部，今天要分柴，就是那些麦子的秸秆，都干得透透的，很好烧。家里只剩下了郑媛和沈翠云以及两个小孩子。 郑媛去厨屋做饭，沈翠云在院子里洗衣服。 快到晌午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人。 “翠云，翠云在家不？” “在在……哎呦，是李嫂子啊……媛媛，媛媛？快出来，你婆婆来了！” 郑媛正往锅底下添柴禾呢，手忽然一顿。冯建文的妈来了？她来干啥？来退亲了？还是来问问之前关于那个流言，郑家的说法？不到一秒的时间郑媛脑子里转出来五六个念头，她把柴都填进锅底下，站起来走到厨屋门口。 院子里，沈翠云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手，说：“屋里坐吧，媛媛，去倒杯热茶。” 沈翠云看起来有点紧张，郑媛知道她紧张什么，赶紧倒碗热水给送到堂屋去，也好听听她们说什么。 屋子里比外头院子里阴凉不少，郑媛端着碗进来，刚好听到李金枝问：“翠云啊，你跟我说句实话，村子里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拉住了沈翠云的手，眉心纠成了一团，眼角扫到郑媛进门，便转眼看向了郑媛。 郑媛把碗放到了李金枝旁边的桌子上，这才转过头来打量李金枝。这个上辈子没啥缘分的婆婆，郑媛都快忘了她长啥样了。以前他们两家每年过年的时候也都会走走礼，她还收过她几回压岁钱，不过后来她离家出走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李金枝穿了件素色的汗衫，已经洗的褪色了，但干净整齐，衣裳上也没补丁，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她生了双单眼皮眼睛，鼻梁上有个驼峰稍稍鼓起，肤色略黑，不过也正常，刚过完夏收，只要不是那晒不黑的肯定都黑了不少，人一黑就显老，更何况她还生了白头发，就这么单用眼睛看，她得比沈翠云大了二十多岁，就是一农村老太太的形象。 不过想想冯建文都二十五了，他前头还有仨哥哥呢，李金枝肯定年龄不小了。 要是郑媛不认识她，估计在外头就礼貌地喊她奶奶了，但知道她是自己未来丈夫的亲娘，她便喊了她一声：“大娘。” 李金枝两眼在郑媛脸上一顿，以前有多喜欢这姑娘的容貌，现在就有多不喜，这就是个拈花惹草的模样啊！她现在都有些担心，要是真结了婚，以后儿子去了部队，就留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家，她不会给他戴绿帽子吧？这还没嫁人呢这名声就这样了，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真立住了，她那个堂姐会在外头那么糟践她吗？她们可是一家人！ 李金枝心里有些犯嘀咕，其实她有些偏向郑霞的说法的。 “郑媛啊，你和大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们家建文，在县城里又找了个对象啊？” “大娘。”郑媛深吸了口气，瞬间影后之魂上身，咬咬下唇，表情委屈，“那都是外头瞎传的，我真没有。我也没不想嫁建文哥，真的。建文哥那么好，我为啥要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再去县里找对象啊？大娘，我又不傻，小时候啥都不懂，建文哥他又不爱和我玩儿，我才讨厌他的，但长大后我就懂事了，四个轮子一把刀，革命红旗两边飘，我建文哥可是个军人，这十里八村的哪里还找得出比建文哥还好的男人啊。他不仅长相端着，还是个军人，为人正直，品行端正，那城里人除了比建文哥多了个户口，那还有啥比建文哥强的？再说就算有个城里户口又咋样，那工资，也不一定比我建文哥高啊……”郑媛简直把冯建文夸成了一朵花。 李金枝越听，那眉毛就越舒展，在她心里当然是儿子天下第一好了，郑媛简直把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可不是么，她儿子多好的人，郑媛除非脑子抽了才放着自己儿子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在外面瞎搞。 “建文哥这么好，谁不想嫁啊。我堂姐，她，她也是想嫁的，所以才想坏了我的名声，好替我嫁过去……” “她也配！”李金枝突然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郑媛差不多已经酝酿好情绪了，眼眶一红，那眼泪就啪啪地往下掉，看得人心疼。“大娘是信了我堂姐的话了吧，我都知道，建文哥这么好，她们都是嫉妒我！” “哎，你别哭啊。我也不是就信别人的话，我就是，就是，唉……”她一哭，李金枝也慌了，郑媛这么硬的脾气的人，居然让她两句话给问哭了！其实她已经信了郑媛的话了，想想也是啊，她儿子那么好，哪个小姑娘不想嫁！ 郑媛抽了抽鼻涕，立即给李金枝递台阶：“我知道大娘是信我的，就是来问问确定一下，也好放心。大娘是为了建文哥好，我都知道。” 李金枝顺着郑媛递过来的台阶下，叹了口气：“村里头那么多流言蜚语的，说啥的都有，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你说没那回事，大娘就信你……有句话大娘不知道该不该说。”她顿了下，犹豫地看着郑媛。 郑媛连忙说：“大娘您说吧，我听着。” “你年底就要嫁到我们家来了，就收收心，安心在家里待嫁，咋样？” 这话的意思是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再闹出来啥不好听的传言吧？郑媛做了个羞愧的表情，还没说话呢，沈翠云就着急忙慌地表白：“哎，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第73章：堂姐亲事 哄好了未来亲家，临走又给亲家塞了两条手臂长的黄鳝，送到了家门口，沈翠云才算放下了那颗已经吊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回头一看郑媛，这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嘴巴还是那个嘴巴，咋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还有她刚刚那是掉眼泪了吗？她闺女以前死倔，挨打都不带哭的！刚刚是她的幻觉吗？ 沈翠云抓住郑媛的胳膊往堂屋里一拉：“你跟我说，你刚刚为啥掉眼泪了？” “我要是不掉眼泪，那冯建文他妈能相信我是真委屈吗？” 沈翠云：“……不是，你刚刚是装的？” “那我还能真哭啊？”郑媛满不在乎地说，掏出来小手绢擤了擤鼻涕，都哭出鼻涕来了，哎。她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有的项目实在没办法按时结账，别的公司派人来要账，那她能跟人硬气地顶吗？必须哭得声泪俱下控诉自己的委屈，让他们再宽限几天啊。这说哭就哭的演技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沈翠云看郑媛的眼神，那真叫一个一言难尽。 “哎呀！我的泥鳅还在锅上炖着呢！”郑媛一拍脑袋，飞快地跑了。 李金枝回到家时，她丈夫冯长勇也在家，正蹲在门槛那抽旱烟呢，见媳妇回来了，他磕磕烟斗，问：“咋说的？那个郑家的闺女……” 李金枝虽然当时被郑媛忽悠地信了，可这一路上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得劲：“那闺女嘴皮子是个利索的，她说没有……可老头子，我觉得吧，咱建文这么好，为啥还给他定郑媛呢，就算那事是人家诬赖她的，可她的名声也坏了，人家好多人都不说她好呢。” 冯长勇撩起眼皮子瞅她：“那你再给儿子去信说给他换个对象？你觉得儿子能同意吗？这好不容易才劝他同意成亲了，可别瞎折腾了。” 李金枝干笑了两声，冯建文啥脾气她能不知道吗，打小就是个爱闯祸爱打架的，主意还拿得正，家里没人能管得住他。为啥之前一点都不介意郑媛脾气不好，不就是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厉害的能治得住她嘛。庄稼人结婚都早，有的小姑娘十六七就嫁了呢，从前两年他们就劝儿子回来结婚，今年儿子好不容易同意了，她突然说换，他说不定会再找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拖上两年。 冯长勇见李金枝想明白了，叹口气，说：“郑家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全刚啥人品我知道。” “那要不要去信给建文说说他媳妇这事？” 冯长勇瞪她一眼：“可不用，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李金枝讪讪的，搓了搓手，忽然想起来，说：“哦，对了，郑家还给咱了条好几斤的黄鳝呢，今儿咱炖黄鳝吃！” 沈翠云果然像她说得那样，给郑媛实施了禁足政策。她还说要去上工赚点工分呢，沈翠云说不用，家里不缺她赚来的那点吃的，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嫁，年底顺顺当当的嫁去冯家就心满意足了。 家里人基本上都赞同沈翠云的做法，就算郑媛拉了郑娟给自己说情，那也是两票对四票，反对无效。 郑媛只能留在家里帮沈翠云做做家务活，喂猪喂喂院子里的鸡什么的。家里总共一头猪八只鸡，猪是国家的派购任务，就养在屋后头的猪栏里，到年根底下可以自己留一半卖一半，一斤七毛八，能卖个五六十块钱。而鸡其中有四只是老母鸡，已经养了两年了，还有四只是今年春天刚刚孵出来的小鸡，这才三个多月，还不能下蛋呢。 郑媛琢磨着鸡吃得好了下得蛋才多，也听说过可以养蚯蚓喂鸡，但她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好些年，有些受不了养那么一大堆细细长长还会蠕动的虫子，干脆就从空间里拿碎玉米粒喂它们。真的是，吃得比人还好！ 虽然夏天天气热，母鸡不爱抱窝，四只鸡平均一天也能收一两个蛋，郑媛偶尔还会从空间里拿鸡蛋出来混在鸡窝里，就说是自家鸡下的。 沈翠云那天还奇怪地念叨了一句：“你说这鸡是不是也看碟下菜啊？媛媛喂的鸡，一天至少能下两个鸡蛋，多了还能下三个呢！” 郑媛眨眨眼，深藏功与名。 三个鸡蛋，郑媛打算给郑全刚和沈翠云一人半个，剩下两个就炒鸡蛋吃，一家子都能吃上两口，但老两口不同意。尤其沈翠云，非说鸡腚眼子是银行，鸡蛋要拿出去还钱的，怎么能让家里人都吃了。 这个年代就这样，家家户户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郑媛拿她妈没办法，怎么说都说不通。干脆她也不劝了，先暂后奏，把所有的鸡蛋都炒了，摆在饭桌上。气得沈翠云都要拒绝郑媛进厨房了。 郑媛好说歹说，才让沈翠云同意了，一天炒两个鸡蛋，剩下一个或者两个赶集的时候卖掉。这个时候鸡蛋论个不论斤，一个鸡蛋大约六分钱，两个鸡蛋差不多就能换一斤盐了呢。 等炒了鸡蛋后，郑媛就发现沈翠云一口都不舍得吃，全留给别人了，还给郑天亮夹了好几筷子。郑天亮那个混小子也不说推让一下，让自己亲妈多吃点，毫不客气地吃完了。气得郑媛想揍他。 当然，她肯定是没动手的，不过她那天就没让郑天亮出去跟红军玩了，摁着他做了一晚上的数学题。 后来郑媛就想清楚了，炒完了鸡蛋她也不放在一个盘子里了，全都分到每个人的碗里。这样沈翠云就不知道她炒了几个鸡蛋了，每次她都多炒一个，这样让每个人碗里的鸡蛋都能多一点。 总之，为了这一口吃的，郑媛也是绞尽了脑汁。 除了家里的事她关注着，外面的事她也让郑娟打听了，尤其注意大伯家的动向。 那天郑娟神秘兮兮地跑回来说：“二姐，二姐，你知道嘛，小霞姐的亲事定了！” 郑媛闻言，头也没转，用手里的棍子挑起来灶台里的柴，让里面进进空气，这样柴禾燃烧得就能更充分一些，随口问：“定的谁家啊？” 郑娟把书包扔在一边：“我来拉风箱。”她把风箱从郑媛手里接过来，边说，“还能定谁家啊！刘瘸子呗。” 郑媛抿了下唇，摇摇头：“咱大娘可真舍得，那可是她亲闺女。”上辈子郑霞好像就是嫁给了这个刘瘸子，她那时候肯定也觊觎过冯家的，但有些人的命运就是注定的。不是谁都像她一样这么幸运，还能有机会重来一回。 “而且，刘瘸子之前和人说定的彩礼不是二百块钱么？”郑娟幸灾乐祸地说，“他现在连一分钱的彩礼钱都不愿意出了呢，非说小霞姐名声都坏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那咱大娘能愿意？” “那肯定不愿意啊。咱大娘就闹呗，还说他们家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才二十岁，那刘瘸子都三十多快四十了，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嫌小霞姐名声不好，那就去娶寡妇去啊。”郑娟把郑大娘说话的语气学得绘声绘色的，说，“那刘瘸子也是，他虽然瘸，但也不是不能干活的，他要是愿意娶个寡妇，也不会拖到这个岁数了。一看咱大娘要破罐子破摔，他才同意出五十块钱的彩礼。” 五十块钱的彩礼在农村其实也挺少了，他们杨柳大队紧挨着县城，县里有什么厂子需要代工的，大队里还有承包队什么的，能赚不少外块。总而言之，虽然在郑媛看来还是穷的厉害，但比其他生产大队还是过得不错的。彩礼什么的，比较穷的人家才几十块钱的彩礼，稍微过得好一点的，那也得一百块钱的彩礼钱。那过得最好的，除了一百块钱，凑不齐四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但一个大件还是要有的。 第74章：算计来的亲事 “咱大娘不同意吧？”这么点钱，郑大娘肯定看不上的，郑媛非常笃定这点。 郑娟点点头：“那肯定的啊，咱大娘都为这和那刘瘸子吵起来了。你不知道就咱大娘那大嗓门，闹得街坊四邻都知道了。” 只要能拿到钱，郑大娘肯定是不嫌丢人的，不过，其他人就未必了，她这回丢得可是整个郑家的脸。郑媛往灶台里丢了把柴问：“这事咱爸也没去管管？” “你忘了？咱爸去三叔家了。” 哦，对。郑媛想起来了，今儿一大早沈翠云就装了两小坛子咸菜让郑全刚给送县里去。那咸菜是郑媛根据空间里五星级酒店大厨留下的秘方腌制的，有豆角有黄瓜，带着点辣味，咸香里还有点甜，非常爽口。家里人都爱吃，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只是点咸菜，但孝顺的郑全刚觉得这东西还是值得他亲自送一趟的。再说，他都很长时间没见爹娘了。 想到这里，郑媛看向郑娟：“咱妈早就知道了？” 郑娟神神秘秘地眨眨眼。 杨柳大队这边的习俗定亲是不需要亲戚在场的，双方父母见一见吃一顿饭再商量商量彩礼就行。刘瘸子没爹没娘，啥事他自己定就行。郑霞的这门婚事应该之前就定下了，刘瘸子今天是来送彩礼的。 沈翠云应该是头一天就知道了今天刘瘸子来送彩礼，怕大伯家再闹什么事，就让郑全刚去了县里。要是郑全刚在，这事跑不了他的，他肯定是要去劝的。可他要是去了，郑大娘还不知道要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呢。郑媛一乐，又往灶台里填了把柴禾：“那最后彩礼钱定了多少？” 郑娟伸出一根手指头。 郑媛：“一百块？” 郑娟点头，她托着下巴，挑着眉梢：“你没想到吧，咱大娘多厉害，居然吵赢了五十块钱！吵到最后那刘瘸子都要走了，郑天虎那个无赖居然拦住了他不让他走。说什么，他都坏了郑霞的清白了，必须给钱，否则就举报他，贴他的大字报，告他流氓罪。那刘瘸子就害怕啦，答应给一百块钱。” 冷不丁听到“清白”俩字，郑媛愣了下：“清白？啥清白？郑天虎这话是啥意思？” 郑娟撇撇嘴：“我哪知道。” 郑媛心情一时间五味陈杂，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除了身体的贞洁清白，还有啥清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个刘瘸子是咋坏地郑霞的清白？她是被家里人算计了，还是刘瘸子心生恨意对她的报复，总不能是她主动勾引了刘瘸子吧？ 其实郑媛没猜错，郑霞还真就不是主动的。 自从郑霞害郑媛没害成，反把自己连累了后，郑大娘和郑天虎其实已经不指望郑霞能嫁进冯家了。但郑霞的名声已经坏了，别的好人家她肯定也嫁不了，当然，郑大娘也没打算着非要把她往好人家嫁，只要那人出得彩礼钱多就可以了，比如那个刘瘸子。可出了事后，再托媒人联系刘瘸子，那刘瘸子言语中就有点不想要郑霞了。他也是个男人，当然不希望自己想娶的女人那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 这哪行！郑大娘当然不答应了，回家和郑天虎一说，那郑天虎小眼睛一挤，色眯眯地嘿嘿笑，说：“办法还不简单，把我妹往那刘瘸子床上一塞，让他睡了，他不负责谁负责？我妹名声再不好，那也是个黄花闺女啊，他睡了就肯定知道。” 郑大娘一开始不同意他这个馊主意呢，连说：“这，这，这哪行？不行不行。”她也是个女人，郑霞毕竟也是她亲闺女，这法子太折辱人了。郑大娘再尖酸刻薄，爱占小便宜，但这种害人的事她还是没干过的。 郑天虎却说：“那你还有其他啥办法？我妹要是嫁不出去，我哪来的钱娶媳妇啊！娘，我和郑天明一年的，他孩子都生了俩了，儿子都有了，我还没娶媳妇呢！” 说到娶媳妇，那可真是戳了郑大娘的心了，她一心想着给儿子娶个勤快的好媳妇，钱都存了二百了，要是再加上郑霞的彩礼钱，四百块钱，啥样的好媳妇娶不到啊！想到这里她就心头一热。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儿子赶紧给她生孙子呢。 不过，郑大娘还是有点犹豫：“那，那要是万一，刘瘸子吃了不认咋办啊？” “他敢！”郑天虎不屑地说，“就他那又丑又老的样，二百块钱把我妹卖给他都是便宜他了。”见他娘还是犹豫，他琢磨了下，他娘个担心的似乎也不是没道理，万一那小子真不认，他不就白亏了个妹妹吗。不过，他也不是没法子。郑天虎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我们把屎盆子扣在那刘瘸子头上就行了，就说那刘瘸子见色起意。”他这招还是跟郑媛学的，郑媛多不要脸啊，自己干了丢人的事死不承认，还把屎盆子扣在他家头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商量，便决定了郑霞的命运。 于是那天郑天虎邀请了刘瘸子来家吃酒，并灌醉了他，还偷偷往酒里放了点壮阳药。太阳落下去，天就黑了，刘瘸子家不近，郑天虎就留了他在家住，并给他指了间屋子让他休息休息。那间正是郑霞的屋子，郑霞被郑大娘指挥着干了一整天的重活，累得躺床上衣裳都没脱就睡了。刘瘸子进门后，迷迷糊糊地感觉身体燥热，这时恰好摸到了身边一个凉凉的身体。 事情倒是没像郑天虎预想的那样发展，郑霞知道今天郑天虎请刘瘸子吃酒，虽然累了一整天，睡觉的时候也不敢真的睡死了。那刘瘸子一上手，郑霞就惊醒了。 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郑大伯一家闯进来一看，那刘瘸子正搂着郑霞要脱她衣裳呢。 虽然没真的要了郑霞的身子，但刘瘸子对她上下其手都被人看到了，郑天虎便威胁他说不娶就去公社里告他流氓罪。 这门婚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郑媛不禁为郑霞唏嘘：“咱大娘和郑天虎这样子抢钱，小霞姐嫁过去以后那日子还不知道要咋过呢。” 郑娟也悻悻地说：“谁让她摊上那么一对父母呢。”郑大伯是个万事不管的，郑大娘又是个重男轻女见钱眼开的。 虽然郑霞之前算计过郑媛，但这一刻姐妹俩还是情不自禁对视一眼，为郑霞叹一口气。 第75章：婚礼闹剧 郑霞的亲事定下来后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大队上有人出嫁，周围朋友亲戚肯定都要随礼，多的随个一块两块，少的随个五毛，都交到了郑大娘手里。 郑全刚是郑霞的亲叔叔，自然要随地多一点，随了整整五块钱。就这，郑大娘还没个好脸色呢。 郑霞结婚，那刘瘸子虽然给了一百块钱的彩礼钱，却一分钱都没落到郑霞的手里，甚至她连身结婚穿的新衣服都没有。她还是穿着那身汗衫子，一条深蓝色的粗布裤子，甚至那裤子上还有补丁！要不是胸前系了朵结婚用的红花，还真看不出她就是今天要结婚的新娘子。 这样子出去让人看到了，那多丢郑家的人啊！郑媛和郑霞关系闹僵了，她本来是不打算过来送亲的，可毕竟都是亲戚，不来郑全刚第一个不同意，来了吧，她也不知道该说啥。 和郑霞的眼睛对上，她就尴尬地错开了。 却听到郑霞突然说：“小媛，你把我害成这样，心里很高兴吧。” 这话一出，屋子里霎时间就没了声音。郑娟撇撇嘴，偷偷翻了个白眼。郑娥看看郑霞，又看看郑媛，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媛无语，她落到这种境地主要还是郑大娘刻薄自己闺女吧？上辈子她名声没坏，不也还是嫁给刘瘸子了吗？ 郑媛对上郑霞的眼睛，看到郑霞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全是愤恨。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可怜郑霞的遭遇，可郑霞她一股脑地把责任甩到她的头上来，她就不乐意了。懒得和她吵，转头出了屋。 郑娥连忙跟上去：“咋回事啊？” 郑娥是郑媛的大姐，在家里排行老二，前两年嫁到了隔壁大队上。前段时间郑媛登上杨柳大队八卦排行榜第一的时候正赶上农忙，自己大队干自己大队的活，这流言就没传到隔壁去，所以郑娥是不知道自己妹妹闹出来那么一茬子热闹的。 “这事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郑媛看看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郑娥见她神色，非常有眼力价儿的没继续追问，暗暗把这事放到心底。话锋一转，说：“小霞咋穿成那样啊？这咋嫁人啊？” 郑媛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大娘有多抠门。” “那也不能让新娘子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就这么出门子吧？”郑娥的眉心揪成了一团。 郑媛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自己家的事，她才懒得说呢：“管她呢，咱大娘又不嫌丢人。” “那咋行？这丢的是咱整个郑家的脸啊！”郑娥跺跺脚，“不行，我得和咱爹说去。”转身跑了。 郑媛看着郑娥的背影撇撇嘴，她大姐郑娥，脾气没学到郑全刚的一点，顾着家族脸面的习惯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但这事和郑全刚说有啥用，郑大娘是大嫂，他是弟弟，他还能凶他大嫂咋地？ 果然，一会儿堂屋里就传来郑大娘那尖厉的大嗓门：“家里哪弄钱弄票给她扯新衣裳！我说大侄女，你这话说得轻巧，要不你给你妹妹弄来一身？等以后我让小霞记着你的好。” 郑媛慢悠悠地走过去，看到郑大娘正掐着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郑娥。 郑娥是个包子脾气，被郑大娘一吼，就说不上话来了，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也不能让小霞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出门子啊，那，那丢地可是郑家的脸。” 郑全刚正喝着水呢，闻言，把碗往桌子上一撂：“啥，衣服上还带着补丁呢？” 郑娥见自己爹响应自己，松了口气，扭过头来对郑全刚说：“是啊，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 郑全刚皱眉，对郑大伯说：“大哥，这，这也不能让侄女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出门子啊。那刘瘸子和咱可是一个大队的，请的人也都是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咱家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不至于闺女出嫁都要穿打补丁的衣服啊。让人看见，要骂咱郑家苛待闺女的。” 郑大伯还没说话呢，郑大娘哼了一声，说：“没钱就是没钱！我说他二叔，要是你真看不过眼，那就把郑媛的衣服拿来借给我家小霞穿穿好了，她俩身量差不多。” “不是，大嫂，那刘瘸子不是给了不少彩礼？” “钱还得留给我家天虎娶媳妇呢。他二叔，你比全柱还小呢都抱上孙子了，你大侄子可还没个后呢！” “那也不能让小霞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出门子啊。” 郑大娘阴阳怪气：“你家郑媛不是有新衣服，要不借给她小霞姐穿穿？” 郑全刚：“……”他倒是能做得了郑媛的主啊！而且这事再咋说都轮不到叔家给侄女准备嫁衣吧？ 郑全刚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和郑媛说，气急了他还能强硬地行使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力，但郑大娘是他的嫂子，他只能用语言劝服她，可郑大娘偏偏就是个不讲理的。 郑媛瞧着她爸那为难的样儿，突然噗嗤一笑。想想之前她跟他讲道理，他偏不听，这回风水轮流转，他想讲道理了，遇上了个不讲道理的人了吧？ 这一笑，就被郑全刚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郑全刚看到这个闺女，难得眼睛里有亮光一闪，目不转睛地看向她，隐隐带着点求助的意思。 当然啦，让她爸说出来求帮忙的话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郑媛作为重生牌贴心小棉袄，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了她爸不讲理的行为了。她走过去，笑嘻嘻地对郑大娘说：“大娘，你给我小霞姐找的这个亲家还挺好啊。” 第76章：送嫁 郑大娘看到郑媛，就跟看到臭狗屎似的，一脸厌恶。这王八羔子居然还敢上她跟前来，要不是她，她家小霞说不定就嫁到冯家了！郑媛这话咋听咋像笑话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气得手都哆嗦了。 郑媛就当没看到，仍旧笑眯眯的，找了个椅子坐下，继续说：“那刘瘸子虽然长得丑，也瘸，不过我听说他干活还挺麻利的，一年能挣不少工分分不少粮食呢。我小霞姐也是个勤快的，挣的工分都快赶上男人了。那刘瘸子又没爹娘要养，我小霞姐嫁过去后就是两口子过日子。那这两口子，每年分得粮食钱啥的肯定多得用不了吧？” 郑大娘的火气一下子就压下来了，她眯了眯眼，不知道郑媛想说什么。 “唉。”郑媛摇着头叹气，“也不知道那刘瘸子见我小霞姐这么不受家里待见，会不会仗着她娘家没人，日后欺负她？大娘，你说，他会咋欺负我小霞姐？天天揍她还是一直让她干活，这些都好说，可要是万一那刘瘸子不给我小霞姐钱花可咋办？我小霞姐想买点东西走个娘家说不定都没钱哩。” “再说我小霞姐，别人家的姑娘出门子都有新衣裳穿，就她没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嫉恨娘家？以后不跟娘家亲近了可咋办？” “还有那刘瘸子，这新娘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仅丢娘家的门，也给他丢人吧？他一生气，万一以后不认郑家这门亲戚了咋办？” 郑大娘越听脸色越青，她明知道郑媛不怀好意，可偏觉得她那话有理，一双眼睛阴森森地在郑媛的身上刮过去。 郑媛仿佛没感觉到，眼睛轻飘飘地往郑大娘身上一扫：“大娘啊，我瞧着你身上这件衣服就挺新的，给我小霞姐穿正好哩。” 说完，也不等郑大娘啥反应，站起来就往屋外走。外头阳光正好，可比阴凉的堂屋感觉舒服多了。 一会儿，刘瘸子的接亲队伍就过来了，吹吹打打的非常热闹。刘瘸子把郑霞背了出来，他腿脚不好，旁边还有人扶着。 郑媛是头一回见刘瘸子，一见她就知道为啥郑霞不愿意嫁这个男人了，这个男很黑，五官也不好看，像是揪成一团了没有舒展开的样子，才三十多，头发却已经很稀疏了，非常显老。尽管他穿了一身干净的蓝色中山装，但郑媛一眼就看到了他藏着黑泥的指甲，就知道他不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很丑很老很脏，郑大娘为了点彩礼钱，居然愿意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他。郑霞虽然长得也不是很好，黑瘦了一点，但也干干净净的，五官端正，干活勤快麻利，是个好姑娘。 无论郑霞之前干了什么，这一刻郑媛都只为她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无奈，这个时代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她一样的女孩。家里重男轻女，被父母苛待，自己又只懂得听父母的，就算是反抗，也不懂该如何为自己争取。估计就连想抢冯家这门亲事，都是郑大娘先起的念头然后怂恿的。 这是属于整个时代的悲哀。 再看郑霞，她已经换了身衣裳，就是郑大娘身上之前穿的那件，条纹的对襟衬衫，下面也换了条新的蓝裤子，鞋虽然也不新，但郑霞应该仔细刷过，很干净，至少看着像新的。她梳着齐耳短发，除了结婚用的红花，全身上下唯一鲜艳的是她卡耳侧的两个红色有机玻璃发卡，看起来倒是有点新娘子的喜气。 郑媛正瞧那红色发卡有点眼熟，郑娟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表情忐忑，她小声说：“二姐，我把你给我的发卡借给小霞姐了……” 她就说呢，那发卡有点眼熟。 见郑媛沉默，郑娟更忐忑了，她也是看郑霞太可怜才借了发卡，其实她很喜欢那对发卡一点都舍不得借呢。“二姐……” “等过两天把东西给要回来。”郑媛说。其实发卡给了郑霞也未必不可以，但那东西是林晓阳送的，万一以后再因为这东西生出波澜就不好了。 “哎。”郑娟松了口气，笑着点头，眼睛弯弯的。 她的妹妹今年才十五岁，个子才到她眉毛，一派天真的样子。郑媛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心道郑娟以后再不会落个苦命结局的，她会给郑娟找个很好的丈夫，疼她爱她，一辈子对她好。 “哎，你说这刘瘸子长这么丑，居然也能娶上媳妇啊！” “丑就不能娶媳妇啦？不过就是可怜了小霞，多好的闺女啊，干活又麻利，挣得工分又多。” “那宋金花也是个心狠的，咋就给闺女嫁这么个男人。” “啧，还不是刘瘸子给的彩礼钱多。” “多少多少？”有人问。 “听说二百块钱呢。” “不是二百，是一百。” “咋不是二百了，就是二百！” “你不知道，开始说的二百，后来又变成一百了。我跟你说啊，是这么回事……” 周围净是这些窃窃私语，实在是这门婚事来地太丢人，郑媛听不下去了，拉着郑娟躲到一边。郑大娘家院子里有个坡，站到那坡上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刘瘸子把郑霞背到院子外头的自行车上，郑霞坐稳了后，刘瘸子骑上洋车子，热热闹闹地就往自己家去了，周围有看热闹的小孩子就跟着跑。 老家这边的喜宴都摆在中午头上，刘瘸子娶媳妇自然是在刘瘸子家摆。新娘子这边送亲的亲戚跟着到男方家里，由男方招待。 大队上还会给办喜宴的人家一些补助，毕竟这时候的家家户户粮食都是定量的，一顿喜宴那得吃去好多，不给补，那谁家都别办啥宴席了。刘瘸子家只有一个人，自己赚了自己吃，分的粮食吃不完，他就养了两头猪，可见他自己过得也是不错的。结婚毕竟是大事，谁家结婚都愿意用好鱼好肉招待客人，这也显得有面子不是？于是他就往上打了报告，得到同意后就杀了一头猪，一半卖给国家，一半拿来办喜宴，弄几个好菜。 郑媛不贪那个嘴，没跟着父母一起去刘瘸子家。 第77章：郑娥 郑媛没去，却不知道沈翠云郑全刚两口子在刘瘸子家受了一肚子的气。郑霞的嫁妆薄地连个嫁妆箱子都没有，一个破包袱把郑霞以前的破衣服一卷，就是她的嫁妆了。刘瘸子虽然没有爹娘，可也不是没有亲戚，亲戚来了往新房屋里一看，呵，那可丢了大人了。 郑全刚还是大队长呢，人家当面就讽刺他说他大队长也不知道接济接济兄弟，他哥家那可是穷地连闺女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了。又说刘瘸子那一百块钱的彩礼也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这跟买了个媳妇有啥区别。还说郑家人真抠搜，不值得来往。 郑全刚能说啥？只能闷着个嘴被人奚落。要是换了别的强硬点的大队长，别人肯定怕他在背后找麻烦，不敢说啥，可谁让全大队的人都知道郑全刚是个老实人呢？ 沈翠云那边还能辩解一嘴，就说郑全刚是弟弟，他哥他嫂子咋嫁闺女，他一个当弟弟的能做啥主。 总之，郑全刚气得连饭都没吃几口，见自己丈夫这样，沈翠云也气得不轻。 经此一事，沈翠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郑媛嫁得风风光光的，准备多多的嫁妆，要让全大队的人都知道，她沈翠云和宋金枝可不一样！ 农村人的嫁妆一般来说就是被子，新套的被子，沈翠云本来打算给郑媛准备四床，从刘瘸子家回来，她决定要给闺女陪送六床！ 郑娥是跟着老两口一块回来的，郑媛见他们神色不好，努努嘴问：“咋回事啊？” 郑娥简单说了之前两口子在刘瘸子家听的那些冷嘲热讽，话锋一转，问：“你呢，你和郑霞咋回事啊？” “你们肯定没吃好吧？”郑媛端起刚刚洗好的碗筷，“我去给你们下点地瓜片……”她边走边说，“我和郑霞也没啥，你知道咱大娘之前来和咱妈商量说让我吧冯家的亲事让出去么……” 她简单把之前的事和郑娥说了，谁料郑娥惊呼一声：“啥，媛媛，小霞可是你堂姐，你咋能在外面这么说她啊！” 郑媛往锅里倒上水，一边说：“她要是不当着别人的面说我在县城找对象，我也不能把脏水扣她头上啊。我本来就没想招惹她，是她先来害我的。” “不是，那你也不能那么说她啊，她可是你堂姐！”郑娥跺了下脚。 郑媛扭头看她一眼，郑娥居然是真的很生气，眼睛瞪着她，脸都气白了。她才恍然想起来，郑娥和郑霞是同一年生的，两人一块长大，关系最亲。郑媛还小的时候想和姐姐一起玩，郑娥都不爱带着她的，却和郑霞玩得开心。 找了盒火柴，抽出来一根划着火，点了柴扔进灶台里，郑媛慢悠悠地挑着眼梢怼了郑娥一句：“你咋不想想要是我名声让她坏了可咋办？你还是我亲姐呢，你向着谁啊？” 郑娥一噎，不说话了。过了几秒，她挨着郑媛坐到一边，又问：“那，你那个县城里的对象咋回事？你真找了？” 郑媛从后面柴禾垛里拽了把柴，填进去，嗯了一声。 “你，你……”郑娥忍不住念叨她，“你咋能干这种事啊？人家冯家多好的亲事，你咋还不知道知足呢？你知不知道你干的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人家要骂你搞破鞋的……” 郑媛被数落地头都大了，她打断她：“行了行了，我的姐，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可别再念叨了。”她往锅里下了玉米面，等开了锅，地瓜片也都熟了。 “你又嫌我烦，我说这些不是为你好啊？你看看你这事闹的，还连累了小霞。我知道是小霞她一时想不开得罪了你，可这事要不是你先犯了错，她能犯糊涂吗？” 真是跟郑全刚一模一样的论调，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郑媛懒得说什么，找了碗盛了满满一碗地瓜片粥往郑娥跟前一递。 郑娥刚说：“我不吃。”就被郑媛打断：“我做得多，你垫垫肚子吧。”然后又盛了两碗，端着给郑全刚和沈翠云送去。 郑媛进屋时沈翠云正忙着，她踩着凳子，去够一个非常大的包袱。郑媛吓一跳，连忙把碗放到桌子上，去扶沈翠云：“妈，你要拿啥啊？”转头又找郑全刚，“爸，你干啥呢？也不知道帮帮我妈！”沈翠云可是小脚，本来就站不稳，这还踩上凳子了。 郑全刚正抽烟呢，好歹是个大队长，不像别的农村老大爷抽的都是旱烟，郑全刚抽的是一毛五一盒的“金鱼”。不过他也不常抽，费钱呢，今天看来是真气着了。他往这边看了一眼，不满郑媛说话的语气，哼了声。 沈翠云说：“没事，我够得着。”说着，就把那个大包袱拿了下来。郑媛伸手接过来，还挺沉的，放到床上。 包袱包的紧，但里面的东西多，有些白白的绒露在了外面，竟然是棉花。 沈翠云坐到床边，一条腿搭在床沿上，解开了包袱，软软的棉花瞬间膨胀开，好大一坨。 “呀，这么多棉花！” 沈翠云神色得意：“这是我这些年攒的，就等着你结婚做被子了。”然后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给你陪送六床被子，不过这些棉花还不够，等秋里分了新棉花，都给你做被子。” 村里能给闺女出这么多床被子的人家可没几家，沈翠云这回是打算出血本了。想想闺女要嫁的那可是个军官，一个月好多工资呢。他肯定得给不少彩礼，要是不多准备点嫁妆，那嫁过去肯定会被看不起的。而且冯建文家里准备让他们小两口一结婚就分出去，新家，家里肯定啥都没有。这边冬天冷着呢，晚上要盖两床被子，铺两床盖两床，还剩两床被子可以等以后生了孩子给孩子用，六床被子正好。 沈翠云打算的好，这时她脸上的笑容突然一顿，往郑媛身后看去。然后她招招手：“小娥，快过来，我正和你妹说嫁妆的事呢。” “娘，你打算给媛媛陪送六床被子？”郑娥不自然地笑着，走过来。 第78章：议嫁妆 “我是这么打算的。”沈翠云注意到大女儿的脸色，道，“你妹要嫁到冯家去，我想着冯建文是个军官，工资肯定不老少，那彩礼可能也少不了，咱家要是准备少了，面子上不好看。而且冯家说了，让小两口结婚就分出来过，新屋子，里面肯定啥都没有。” 当初家里只给郑娥陪送了四床被子，怕大闺女觉得她偏心，她才解释了这一句。实际上要不是以前郑媛说过她偏心郑娟和郑天亮，她还真没这个感觉。人家别家当娘的不都这样吗，爱疼哪个孩子就疼哪孩子，家里愿意给多少嫁妆就给多少，哪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 郑娥心里的确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在家里排行老二，一直是个不受宠的，见识多了爹娘的偏心眼，习惯了不争不抢。她咬了下嘴唇，说：“那娘，你做被子的布准备好了吗？六床被子，要不少布呢。” 提到这个，沈翠云也愁，放下棉花：“还没，我也愁这事呢。” 村里人结婚女方一般都是套上几床被子当嫁妆，棉花是大队里分的，一年年的能攒下来不少，布自己织了一些，只是她准备了这些年，也只存下来这一点，剩下的可能就要买了。那得花好些钱呢，沈翠云有些舍不得。 知道沈翠云开始心疼钱了，郑娥就不说话了。 “妈，你给我四床被子就行，够盖的。”郑媛说，她的空间可是个大酒店，里面别的不多就被子最多，她怎么也不可能缺被子盖。 “那不行！”沈翠云一拍大腿，不容郑媛反驳，说，“我说多少就多少，我有法子，你不用管了。” 郑娥手里正抓了一团子棉花，手一抖，就把棉花给撕开了。 沈翠云还能有啥法子，也就是找在缝纫社的大嫂和在国棉厂上班的三婶帮忙了。郑媛不乐意，大嫂还好说，是自家人，不过他们一家子就只有大嫂挣钱，全家跟吸血鬼一样黏在大嫂身上，让郑媛一点都不想再多给冯明月添麻烦。至于三婶，她跟三婶的关系可不好，之前还怼了她一通呢，这会儿去求帮忙，肯定承受她的冷脸。 “妈，真不用，四床被子已经够用了。那冯建文结婚以后肯定要回部队，我说不定可能要随军呢，你给我那么多被子我也盖不上啊。”当然啦，她也没想着冯建文能有资格让她去随军，这时候随军的条件高着呢！她就是忽悠沈翠云的。 这时候只有副营职以上的军官家属才有资格随军，也巧了，冯建文就是个副营长，他这个年龄升到这一位的可是凤毛麟角。只不过沈翠云并不清楚随军条件，也不知道冯建文干到了啥职位上，只知道这村子里又不是只有他冯建文一个当兵的，就没一见一个家属跟着随军的！隔壁大队倒是有个家属跟着去随军了，可人家男人那都从军快二十年了，冯建文才当了几年兵？ 沈翠云撇撇嘴：“你想啥好事呢，还随军呢，建文他才多大，想随军，你还是等两年吧。” 见没忽悠着她妈，郑媛嘿笑了声，拉住沈翠云的手：“反正，四床被子够用了，再多了我也不要。” 闺女越是这么懂事，沈翠云那心里就越想给，可家里的确没那么多钱和布票。再说，秋里也不知道能分多少棉花，万一不够两床的，可能还得去别人家借。 沈翠云转头问郑娥：“小娥，你那里还有多少布票，先匀给我咋样？” 郑娥一怔，她手指微微蜷了下，把手里的棉花放回床上，深吸一口气，从裤子里摸出来一个小小手绢卷，摊开，里面有两张一市尺的布票，她捏的紧紧的：“我，我这里只有两张，是，是铁柱给我，让我买新衣裳的。” 沈翠云伸手接过来：“两张也行，你刚结婚，不是有新衣裳吗？这票就给你妹了。” 郑媛把票又从沈翠云手里抢过来：“不是，妈，这是我姐夫给我姐的，我咋能要！”她把票又塞回了郑娥的手里，“姐你收着，别咱妈要啥你就给啥。” 郑娥看着手里的票愣了下，没想到郑媛还有不占便宜的时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沈翠云那叫个气啊，她是为了谁啊，这小妮子疙瘩居然还不领情！ “妈，我都说了，四床被子就行，真的。”郑媛赶紧揽住沈翠云的胳膊给她顺气，“别气，别气啊，咱家条件又不是很好，那冯家又不是不知道，四床被子已经够睡了。家里攒这些棉花也不容易，不能都给我做被子用啊。我看你和我爸的棉袄也穿了好些年了，都不暖和了，要真有多的棉花，你们老两口就套身新棉袄棉裤穿多好啊？省得我嫁出去了，还不放心家里。” 这嘴甜的，一下子就把沈翠云给哄笑了，她好不容易才撑住，板着个脸，点点郑媛的脑袋：“你这张嘴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等郑媛和郑娥两个出去了，沈翠云才和正靠着被褥吸烟的郑全刚说：“媛媛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爹娘了。” 那话虽然不是郑媛对着郑全刚说的，但话里也有他啊，他面上不显，心里也挺高兴，却还端着个大家长的架子，点评道：“都要嫁人了，也该懂事了。” 沈翠云戳了戳郑全刚的腰眼：“哎，他爹，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给媛媛陪送六床被子。” 郑全刚在烟雾缭绕里看了她一眼：“她不是说不用了吗？”家里啥情况他知道，能凑出来四床被子已经不容易了，再凑两床，家里估计就要被掏空了。 沈翠云顿了顿：“我是这么想的，那冯家说不定要给不少彩礼，咱可以用彩礼置办。” “那就先套四床，等他家给了彩礼，再套那两床？”郑全刚也觉得冯家不会在这方面小气，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彩礼多的有二百块呢，他们给闺女置办六床嫁妆被子，再陪送点锅碗瓢盆家具什么的，就很有面子了。 “可是，那布票啥的得跟周围人借，时间紧了肯定凑不够的。”这布票是有使用年限的，所以赶上谁家要置办嫁妆啦，都会相互凑一凑。 郑全刚一根烟抽完了，火星几乎烧到了烟屁股，他起身扔到地上找到鞋子捻了捻，说：“要是凑不够，就找她三婶吧。” 沈翠云斜斜瞟了他一眼，爽快地硬了声好。 郑三婶在国棉厂，厂子里有些印坏的布都是不需要票的，她们国棉厂的女工从来不缺布用。之前郑全刚自认为自己是个干部，不能干这种占国家便宜的事，所以从来不让沈翠云走她的路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主动提出让她找老三家的。 第79章：布票 从老两口屋里出来，郑媛端着两个碗去院子里打水洗碗。郑娥也跟着出来了，就跟在她后头。 “这票，还是给你用吧……”郑娥手里一直攥着她那两张布票呢，出来后就要往郑媛手里塞。郑媛躲了下，说：“我真不用，姐，你自己拿着吧。” 郑娥又塞：“别，你结婚呢，就算不做被子，给自己扯身新衣裳也行。” 郑媛把碗放到水井旁边的石头上，推开那两张票：“我真不用。姐，这是我姐夫给你的，你要是把票给了我，我姐夫那不得生气啊。” 上辈子郑娥是难产死的，郑娥的婆家非要留她在家里生孩子，结果难产后婆家又决定保孩子，郑娥年纪轻轻就这么死在了手术台上。郑媛也知道，他们华国人讲究个祖宗传承，最看重孩子，即便是二十一世纪这种情况都不少发生，更何况是这个年代，那还是郑娥结婚好几年才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尽管郑媛非常厌恶郑娥的婆家，但她还是希望她姐和姐夫能好好过日子，等过些年郑娥怀孕了，她再提醒他们一定要去医院生就好了。姐夫愿意对大姐好，她求之不得呢，这两张布票就是姐夫的心意，她怎么能把这份心意据为己有？ 郑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哆嗦，再不劝郑媛收下布票了。 郑媛没多想，郑娥帮着她压水，她三两下把碗刷干净了。 郑娥没在家留多久，郑全刚去大队部后，和沈翠云郑媛两个说了会儿话就走了。临走，沈翠云让郑媛去厨房给郑娥拿几斤泥鳅和黄鳝。 “你哥这几天天天下了工就带着天亮往泥塘跑，每天能摸好几条呢，家里吃不完，你带两斤走吧。”沈翠云说。 郑娥都好久没闻着肉味了，一个劲儿地说不用，但最后还是被郑媛塞到了手里。 她走了之后，沈翠云就对郑媛感慨：“你姐这个性子啊……她这都嫁过去两年了，还没怀上，肯定在婆家受气呢。来家啥也不说，当人猜不到呢，你看她瘦的！也不知道那两斤泥鳅能落你姐嘴里不。” 她妈这是给闺女做面子呢！ 郑媛安慰沈翠云：“娘家给的东西，他老张家再怎么不满，也不会不让我姐吃一口吧。” 沈翠云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嘟囔：“哎，你说我要不要给她弄点偏方吃吃？咋就一直怀不上呢？” 郑媛听见了，失笑，揽住沈翠云的胳膊劝她说：“哎，我的妈哎，你可别给我姐乱吃什么偏方，放心吧，我姐能生！”上辈子郑娥就是死在生孩子这事上了，她就是子女缘分还没到呢。怕沈翠云觉得她胡说呢，她解释说：“你看，妈你生了五个孩子，一般闺女都随妈，你这么能生，我姐那肯定也差不了。她这是子女缘还没到呢。” 沈翠云见她说得笃定，哼了声：“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个啥！”她以前可不会和郑媛聊这个话题，不过郑媛年底就要嫁了，得多了解点这方面的事了。她说：“这生孩子对咱女人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只要有了儿子，在婆家就站住脚了。年底建文也不知道要在家待几天，你可得加把劲，争取一个月内怀上！” 郑媛朝天上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儿是她想怀就怀的吗？她一个人加把劲也没用啊，万一那冯建文是个肾功能不行的呢？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否则沈翠云一定揍死她。 晚上冯明月下了工，沈翠云和她说了布票的事。 沈翠云说：“你在缝纫社，看看那边去做衣服的人还有没有剩下的，咱可以花钱买，也能换！” 冯明月有些为难。她在缝纫社，接的是整个公社里的活儿，庄稼人穷，没几个钱年年添新衣裳，遇上结婚过年了，才能多赚点。其他时候赚的都是那些县城里那些贪图乡下缝纫社便宜，来做衣服的人的钱。可既然人家都来做新衣服了，那手里的布票肯定都用来买布了，哪还有剩的。 沈翠云看她神色，像是不想办，有点不高兴，问：“咋了，买不到？” 冯明月说：“我觉得难。”然后她把理由一五一十地跟沈翠云分析了。 沈翠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一听冯明月的话，就明白了。她之前没想到呢，也是，那些去缝纫社的人手里的票肯定都换成布了，就算还留了点，那也不多。 “看来还是得去找你三婶。”沈翠云扇着蒲扇说。 郑媛搬着个圆桌从厨房里出来，冷不丁就听到沈翠云说要去找郑三婶，她之前才刚怼了三婶，现在找上门去，那不是找不自在吗！她把桌子放到院子中央，问：“妈，你找三婶干啥？” “找她买布啊，被面被里的，不老少呢。”沈翠云把蒲扇放到一边，站起来，进厨房帮忙端碗。 “不是说好了，就套四床？干啥还找三婶啊。”郑媛紧跟着一起进厨房。 沈翠云侧过身来，小声跟郑媛讲：“这回是你爹说的，让我找你三婶。我是想想着别管陪送几床，先去你三婶那问问，那便宜呢，还不要布票，要是手里的布票能剩下，还能再买身新衣裳。你结婚在冬天，棉袄棉裤得穿新的吧？外面是不是还得再套个罩衫？这布票还不一定够用呢。”说完，她端起两个已经盛好了地瓜片粥的碗，转身走了。 留郑媛一个人直愣愣地站着，心情特别复杂。 沈翠云端了一趟碗，放下后又来端剩下的，一看郑媛还在那站着呢，催她：“干啥呢，还不赶紧端碗。” “哦哦。”郑媛回神。 “明月，你去泥塘那边喊天明和娟子天亮，吃饭了。”沈翠云把碗放到桌上，转头指挥，“星星，去屋里喊你爷爷吃饭。” 郑媛把菜端出来，说：“妈，明儿我去找我三婶买布吧。”怕沈翠云不让她去，她一瞬间就编好了理由，“我三婶那人，抠着呢，你去了她说不定会坑你的钱。” 这话可不是瞎编的，郑三婶那人真干过这事，她厂子里卖不出去的布头，她弄了好些，穿不完又不能卖，就忽悠着卖给了乡下亲戚。说是好料子，什么横纹斜纹的，沈翠云也不懂，其实那就是很普通的料子。去了供销社一打听，嘿，居然比供销社卖得还贵点呢！ 第80章：买布 虽说做被子的布都是一种，但沈翠云吃了一回亏，可不敢再胡乱相信郑三婶。郑媛轻轻松松拿着钱拿着票进城买东西的权力，哦，还带着两斤给爷爷奶奶的泥鳅。 这回郑媛倒是没不舍得了，她哥摸了好多呢。 先去了三叔家，把泥鳅送过去了。三叔和三婶都去上班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郑全刚是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的，最不得老两口喜欢，自然，他的孩子尤其是女儿，那就更不得老两口欢心了。 郑媛也懒得讨老两口开心，在三叔家稍微坐了坐，只说：“我是来找三婶的，三婶不在，我中午再过来吧。” 老太太说：“行，那你中午再来吧。” 连留人喝口热水的话都没说。 老头子更过分，还嫌弃：“咋就两斤的泥鳅，这够谁吃的？” 加上老两口，三叔家总共七口人，两斤泥鳅，够一家人吃一顿了的好么！你还想把泥鳅当饭吃啊？ 郑媛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了。 金水县的地理位置还挺好的，又开了好多国营厂，是个人口众多的县城。县城里有不少小商店，卖啥的都有，都是国营的。还有一家百货大楼，里面啥都卖。郑媛年轻的时候最喜欢逛百货大楼，一边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边给自己计划等赚到了钱就给自己买买买。 郑媛此行的目的地就是百货大楼，好多年没来过了，没想到一看到那个二层楼，她就想起来卖布的地方就在二楼，西北角。 因为是上午，百货大楼里人不多，郑媛走得慢腾腾的，随意看着柜台上的商品，有锅碗瓢盆还有暖壶搪瓷缸子啥的。她不稀罕这些东西，可再次走进这座大楼，就蓦然生出一种和老朋友重逢的激动之情。 多少年没见过了呢，这里摆放的哪里是商品，都是她满满的回忆啊。 终于，她上了二楼，来到了卖布的柜台前。各种花色各种料子的布一匹匹地卷着，一排排地竖起来放着，齐整地很，总共上下两排，让来买布的人一眼就能瞅到花色。柜台上放着一把尺子，竹子做的，黄色，正面是米尺，反面就是市尺刻度，这时候人买布习惯用“尺”做单位。卖布的柜台边上还放着两台缝纫机，有些人买了布会直接在这里做衣服穿。 卖布的售货员正跟人凑在风扇底下磕着瓜子聊天呢，见来了客人，就走过来问：“为人民服务，同志，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其实这个年代的售货员对待客人的态度都比较敷衍，这些在百货大楼或者国营饭店上班的人，人那都是有正规编制的，待遇又好，私底下还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不知道多少人钻破了脑袋想往这些地方挤。这些售货员卖多卖少都不耽误她挣工资，她也就不可能总是对顾客笑脸相迎。有那些穿着比较俭朴，看着买不起什么好布料的人，这些人就更懒得搭理你了，谁知道你买不买呢。 郑媛偶尔也会遇到这种人，不过今天巧了，这个售货员看起来素质还挺高的，态度还挺好。 郑媛伸着脖子看看架子上那一匹匹的布，虽说这个年代的人穿着都比较朴素，不过她看那柜台上还是有不少带着碎花的，格子的布料的。 她说：“我来买被面，你们这被面多少钱啊？” 一般被面都是成块买的，套多大的被子，就买多大的被面。 售货员问：“同志，你要套多大的被子？”她指指那一层层叠好的被面，“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 郑媛没回答，她目光在那些花花绿绿的被面上一凝，忽然想起来，其实她没必要来百货商店问价钱啊！她又不是真打算跟三婶买被面被里啥的，她完全可以从空间里找合适的被罩床单拆了当被面被里用啊。就是里面的被子大部分都是白色的，很少有其他颜色的，不过找找应该能找到。实在找不到就买两包颜料染一染好了。 这时候的人都朴素，一身衣服穿好多年。棉质的衣服都比较容易褪色，洗上几水就看着很旧了，有那讲究的就会自己买染料染一染。 “同志，同志？” 郑媛回神，笑说：“抱歉，同志，我不买了。”说完就走了。售货员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郑媛没走几步呢就听她在背后抱怨“不买问什么问！” 郑媛耸耸肩，当没听到。 出了百货大楼，郑媛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心念一转进了空间。 空间里凉快，郑媛一进来就长长的舒了口气，快热死她了！ 五星级酒店非常大，只客房就有上百间，郑媛那么长时间的地毯式搜索，都没把这座酒店摸索完。 不过像被罩这一类的东西，在酒店仓库里就能找到，还是新的。 在空间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怕耽误时间，郑媛用最快的速度翻酒店的仓库。难以置信的是，还真让她找到了几床花色鲜艳很俗气的被罩！五星级酒店居然还有这种存货？难道是为了应付那种审美异常又不好伺候的顾客的吗？郑媛选了两床白底红花的两床白底绿花的，按照或者两米宽或者两米二宽的尺寸裁剪好，让这这几块布看起来就跟没加工过似的，最后折叠整齐。 被面有了，被里就更简单了，白色的就行。还有四件套什么的，郑媛统统准备好了，折腾地她出了一身汗，好在成果斐然，没花一分钱就弄到了这么多不扎眼的东西。 出空间后她也不知道时间，郑媛没本事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时间，眼睛飞快在路上扫荡，看到个戴手表的过去一问，才十点半。 这个时间国棉厂还没下班呢，可不去三婶家，她总不能就在大街上溜达吧？七月的天，最热的时候。想了想，转头又进了空间。她还不如继续搜索空间呢，看看里面有啥是她在这个时代能用得上的。 第81章：三叔家 估摸着差不多了，郑媛出了空间抬脚往郑三婶家赶过去。 也巧，正赶上三婶家吃饭。 三婶那个脸哦，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三叔倒还好，郑媛毕竟是她亲侄女，他又上过大学，讲究个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上一回郑媛怼了他，他倒也没记仇，还喊她：“还没吃呢吧，过来一起吃饭吧！” 三叔三婶俩人单位上都有食堂，不过他们俩离家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也放暑假了，就没往食堂里交粮食，自己回家做饭吃。 今天中午吃的还挺好的，炖了郑媛上午拿过来的泥鳅，应该只炖了一斤，盘子里的泥鳅不多。 明明那泥鳅还是郑媛拿过来的呢，三婶居然还嘲讽她：“哟，媛媛啊，你这是赶着饭点过来的啊？” 郑媛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笑着拿了双筷子：“我上午的时候说啦，中午再过来呢。”其实她已经在空间里吃饱了，拿筷子是为了看三婶变脸。反正她已经弄好了做被子用的布了，才不怕得罪她。 她还专挑着肉夹，一边吃一边说：“三婶，我这回来是专门来找你帮忙的。” “帮啥忙？”三婶眯了眯眼，阴阳怪气的说，“我一个小工人，能有啥能帮得上你的？”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整条泥鳅放到了郑天杰的碗里，又夹了一整条放到郑海萍的碗里，这下不管郑媛吃多少，反正她的孩子都吃着了。 她护食的样子让郑媛觉得非常好笑。泥鳅是老太太炖的，其实味道不怎么样，郑媛故意气了三婶一通，就撂下了筷子，说：“三婶，我这不是快结婚了么，我妈让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弄到那不要票的布，做被子用的。” 郑三叔一听是这事，来了精神，还帮着郑媛说话：“桂枝，你们厂里不是老些那种印坏了的布吗？咱自家人用不嫌弃，正好，让媛媛去挑两床。” 郑三婶瞪了郑三叔一眼，心里暗恨，真是，他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厂里当然有那种印坏了的不需要布票就能买的布，可她怎么能那么容易帮郑媛的忙？犹豫了下，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媛媛啊，厂子里的确有那种印坏了的布，可这也不是说能拿到就能拿到的，得有关系才能拿买呢。我虽然在国棉厂上班，但我只是个普通的工人，那些大块的，就像做被面被里的那种布，不找人帮忙也是拿不到的。” “三婶的意思是得送礼？” 郑三婶笑了下，像是怕郑媛以及郑三叔误会她不想帮忙故意这样说，连忙解释：“毕竟都知道咱们国棉厂有这些福利，国棉厂那么多职工，都盯着那些布呢。那些布又能有多少，厂里领导怕职工故意印坏布料好留到自己手里，管得严着呢，有些布即便是印坏了，只要坏的不是很严重，会一起卖给供销社呢。”她转头对郑三叔说，“所以这布不好拿，得走走关系。” 这借口听起来很充分，事实也是如此，但郑媛却很清楚，郑三婶和上头领导关系不错，拿布这种事情只要交上了钱，国棉厂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了。卖给供销社还是卖给员工，那不都一个样嘛。 郑三婶这是不想帮忙，或者是想让郑媛出点血才给她帮忙呢。 郑媛看得明白着呢，她笑了笑，说：“那三婶，你看送些什么合适？” 郑三婶立刻说：“烟酒糖茶的都行。”顿了下，“要不是家里添了个小的，实在困难，这个礼三婶就帮你送了……” 她可真敢开口，还烟酒糖茶呢，她咋不直接要鸡鸭鱼肉呢？这都是得用票才能买的着的东西，庄稼人最缺的就是各种票证了，她也好意思要！郑媛呵呵笑了笑，说：“怎么能麻烦三婶，我还是回去问问我爸妈吧。” 就这么吊着她好了，吊她几天，等回头她问的时候再告诉她已经买到了，气死她！郑媛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暗自打定了主意。 “媛媛姐，你年底结婚啊？”郑海萍忽然问。 郑媛点了下头：“对。” “那你对象也是你们大队的吗？”郑海萍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了，以前郑三婶每次和人聊到这个事都不让她听，大人越瞒着小孩越好奇，因此她对这种事非常好奇。她们班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女孩子，都有偷偷开始搞对象的了。 见郑媛又答了是，她忍不住问：“媛媛姐，你长这么漂亮，为啥要找个农村的对象啊？”语气里透着对农村人的鄙夷。 “土里刨食的人，有啥福气在城里找对象？”郑三婶突然发难，狠狠瞪了郑海萍一眼，“你吃你的，瞎问什么！”她还记恨着之前郑媛拒绝她介绍的对象呢。 郑媛勾了勾唇角，对郑海萍说：“我对象是个战斗在革命第一线的军人呢，不比城里人差。” “姐夫是革命军人？”郑天杰是个有些腼腆的男孩，长得很秀气，比郑海萍这个女孩子还好，平时话也不多。但这会儿他眼睛亮亮的，还主动和郑媛说话了，可见对军人非常憧憬。 郑媛对郑天杰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对，他已经当兵快十年了。” “哇！” 郑媛对冯建文的了解就只有这么多，郑天杰再问她也说不出什么干货了，不过她答应等结婚了就接他去她家里玩，让冯建文给他讲讲部队里的事。郑天杰特别开心，看郑媛的眼神都要比之前亲近不少。郑媛才发现这个小堂弟还挺可爱的，是个挺单纯的孩子。 上辈子郑媛一直认为郑天杰不和她说话是看不起她是个农村人，重生一世再看这个堂弟才明白这孩子话少是性格原因，他就是那种天生性格腼腆话的孩子。 郑媛默默叹了口气，上辈子她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眼睛被屎糊上了？ 第82章：纠缠 吃完饭郑媛就离开了三叔家，不过她也没回家，中午两点，正是最热的时候，她才不顶着大太阳赶路呢。一直在空间里磨蹭到下午四五点，才背着一包袱的布从空间里出来，慢慢往回走。 路上人不多，两边都是地，地里的人三三两两的锄地干活，这个时间他们还没下工呢。越临近村子人越多，郑媛抬头往前看看，到往自己拐的那条小路还有一里地呢，她都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 擦擦脑门上的汗，舔舔干裂的嘴唇，可惜周围人不少，没法弄点水来喝。紧赶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看到了大嫂从另外一条路上拐了出来，郑媛眼睛一亮，正要招手喊她，就看到大嫂后面紧跟着出来一个男人，那男的还伸手拽她。 郑媛皱皱眉，她大嫂的历史可不清白！难道这个时候她大嫂就有出轨的念头了？不能吧？她看大哥大嫂的感情还挺好的啊。正胡思乱想呢，那男的像是往大嫂手里塞什么东西，大嫂侧身一躲，男的正好转过身来，让郑媛看到了他的脸。 呵！居然是郑天虎！ 郑媛三两步走过去，呵斥一声：“郑天虎，你干嘛呢！” 郑天虎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眼里透出厌恶：“郑媛啊。”他小眼往郑媛来的方向瞄了瞄，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哟，你去县城了啊？干啥去了？” 他尾巴一翘郑媛就知道他琢磨什么坏呢，说：“去三叔家了，咋了？我说你在这缠着我嫂子干啥呢？拉拉扯扯的，也不知道注意影响！” 郑天虎嘿嘿一笑，还往冯明月那边凑了凑：“咱是一家人，你嫂子也是我嫂子，有啥不好的？都是亲戚。” 冯明月脸色不太好看，赶紧躲开。 郑媛往前面一站，隔开俩人，嗤笑一声，眯起的眼睛里透着轻蔑。这态度，就差直接张口说“我才没有你这种亲戚”了。如果郑媛想，她就能轻易的用一个表情勾起别人的怒意。 郑天虎气得脸都青了，两个人剑跋扈张地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会儿，郑媛拽起冯明月的手扭头就要走。 “哎，嫂子，你别走啊……”郑天虎绕开郑媛，又跑到了两个人的前头。 “你到底想干啥？”郑媛语气非常不好。 郑天虎吼郑媛：“我找嫂子做衣服呢，关你啥事，你叨叨个啥！给我闭嘴！”吼完，立刻换上谄媚的表情，再一次把手里的票往冯明月手里塞。 冯明月没收，郑媛眼疾手快地一把抢了过来，数了数，居然有五张一市尺的布票还有三张钱，其中两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 郑天虎要抢，被郑媛躲开了。他气道：“你抢个啥，那是我给嫂子的！” 她似笑非笑地说：“哟，这年不年节不节的，你做新衣服干啥？” “我相亲，不行吗！”他又抢了一回。 他力气大，郑媛懒得跟他纠缠，就让他抢回去了。阴阳怪气地说：“哟，你娘这是卖了女儿有钱了，要给儿子娶媳妇了啊。” 郑天虎不理她，把票和钱递给冯明月：“嫂子，我知道嫂子手艺好，就帮帮我呗……” 郑媛扯扯冯明月的胳膊，说：“别给他做，要是人家姑娘没相中他，他再赖你衣服做的不好。” “郑媛！”郑天虎转过头来瞪她，他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像是要打人。 冯明月被吓着了，怕他真的动手，她和郑媛都是女人，哪里打得过，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们。她拉住郑媛，对郑天虎说，“你要是做衣服就去缝纫社，社里的老师傅手艺比我好多了，做的中山装衬衫啥的都很可身，好多要相亲的男同志都找她做衣服。”然后跟郑媛说，“都五点了，家里该开饭了，咱赶紧回去。” 郑媛倒是不怕郑天虎动手，一个没上过几天工的懒汉能有什么劲，她们可是两个人，而且打不过还不能跑么。不过她也不愿意再多生事，就和冯明月一起走了。路上她叮嘱冯明月：“我刚坑了他家，不知道他是不是嫉恨着呢。嫂子，你以后可得躲他远点。” 冯明月胡乱应了声，像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你背上背的啥？买到布啦？” 提起这个，郑媛早就编好了理由：“我去问了三婶，三婶说她们厂里这种不用布票的布也不多，不是人人都能买到的，可能要走关系，然后我就去百货大楼转了转。没想到遇上一个熟人，那熟人认识百货大楼里的经理，说是仓库里存着一批有瑕疵的卖不出去的布，可以不用布票便宜卖给我。” 冯明月没想到还有这么凑巧这么好的事，很惊喜：“真的？那你买到了多少？百货大楼里的这种次品应该也没多少吧？大部分肯定都让他们内部的人买走了。” 郑媛得意的笑：“我也说很巧呢，我见便宜，就买了不少，再加上妈织的粗布，够用了。” 沈翠云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郑媛和冯明月回来开饭呢。她眼尖，郑媛一进门她就看到了那个包袱，惊喜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哎呀，你买到了布？” “买到了买到了。”郑媛托着包袱往沈翠云面前递过去，“买了不少呢，明儿就可以开始做被子了。” “我看看。”沈翠云没接，直接打开包袱的结，花花绿绿的布散开。 她研究布的时候，郑媛把刚刚跟冯明月说的那番说辞又给沈翠云说了一遍，然后说：“一块布两块钱，还不要布票，我看便宜，就多买了些。” 沈翠云摸着那布料：“这都是好料子啊，咋这么便宜啊？” “说是次品呢。” 翻着翻着，就露出了底下的白色的布，那是郑媛打算做被里的，沈翠云说：“这个是做被里的吧？你连被里都买了，花了多少钱啊？” “四块花布，两块白布，总共才花了十块，花布是次品，就便宜，不用布票，不过白布不是次品，我用了十张布票。”走的时候沈翠云总共给了郑媛二十块钱二十张布票，要是一点布票都没用，钱还花地那么少就有点假了，这可是做被子用的布，最大那块有两米五长两米宽呢！ 沈翠云听了更高兴了，连说了好几声“好”，又说：“买得值，咱占便宜了。” 第83章：做被子 郑媛买回来四床被面，还有两床被里，再加上沈翠云自己织出来的四床粗布做被里，总共凑齐了四床被子的。 要陪送六床被子，还差两床被面，这也简单，凑一凑就够了。 沈翠云从包角立柜的深处翻出来一个包袱，不大，被压地很平整，拿出来后就放在了床上，当着郑媛的面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来颜色鲜艳平滑光亮的缎子面料。 郑媛嘴巴微张，她万万没想到沈翠云手里居然还有这种面料！ 沈翠云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块料子，眼睛里露出怀念的色彩：“这还是我当年嫁人的时候你姥爷给我的，一共两块，都是红色的，一块织了龙凤呈祥，一块织了富贵牡丹。我没舍得用，一直留着呢。” 这种穷苦年代能用得起绸缎的人家可不多，尤其沈翠云嫁人的时候可是新中国成立前，那时候农民更穷。 姥姥姥爷家以前过得还不错，家里的地也不少，他们老两口只有沈翠云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沈翠云嫁人后，老两口感觉地太多了种不过来，就把地卖掉了大半，就那么巧，后来新中华成立土地改革，老两口居然被划到了中农里，说起来也是命好了。不仅如此，土改后，姥姥居然怀了孕，四十岁上又生了个儿子。也就是说，郑媛还有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舅舅，上辈子这个小舅舅混得还不错，做了生意，和郑媛还有些生意上的来往。 沈翠云把两块料子依次摆开，对郑媛说：“你来挑一块做被面吧。”不等郑媛拒绝，她温柔地笑了下，“你以前总说娘偏心，有好东西总是先给小娟，这回可别再说我偏心了。” 说来郑媛养成这个脾气，也不是没缘故的。家里总共五个孩子，她是老三，排行中不溜不说，还是个女孩。要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谁家父母不偏心，郑全刚最偏心老大郑天明，沈翠云最疼小儿子，而郑娟因为生下来身体不好，让沈翠云多操了不少心，所以也是个受宠的。要是家里的女儿都不得宠，那也没什么，别人家也都这样重男轻女，可偏偏郑娟也是女儿，沈翠云却偏着她，这就让郑媛不满了。家里最不得宠的是老二郑娥以及老三郑媛，郑娥养成了个不争不抢的包子脾气，郑媛却是个聪明的，打小就知道不争不抢啥都没自己的，便生出了许多小心思，养成了个霸道脾气。但凡郑娟有什么，她就得有什么，背地里和郑娥说过好几回爸妈偏心，有一次还被沈翠云听到了，没想到便让沈翠云记在了心里。 小时候对家人的怨怼早就随着时间消失了，剩下的都是对家人的愧疚和怀念，这会儿沈翠云突然提出来，让郑媛脸上一热，为自己年轻时的幼稚羞愧。她说：“不用了，都给小娟吧，我用啥都行……” “说什么气话呢？”沈翠云叹了口气：“生小娟的时候正赶上饥荒，她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后来生下来也跟个小病猫似的，还是个女孩儿，你奶奶劝我扔掉她。我……”她顿了下，声音有些颤抖，那并不是多好的回忆，“我真的这么干了，把她扔到了山上，可回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又把她捡了回来。就因为这么一遭，我一直觉得欠了她……” 这事一直闷在沈翠云的心里，她谁也没说过，郑媛也是头一回听说，一时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她妈竟然差点把郑娟给扔了！难怪她妈总是偏心郑娟，原来是因为心里藏了太多亏欠。 她早已不再怨恨父母的偏心，可还是在亲耳听到这番解释的时候，心里一酸，眼眶便热了。对她来说，这些哪里是解释啊，这是她的妈妈对她的一片拳拳之心。她突然低下头，不让沈翠云看到她的无措。 沈翠云握住了郑媛的手，她的手心因干活变得粗糙，却很暖，语调里藏着不舍：“唉，没想到一眨眼，我家二女儿也要嫁人了。” 郑媛没忍住，一颗泪珠落在了手背上。 也不知沈翠云是不是看到了，她顿了顿，转开话题：“来来，快挑一块，看看喜欢哪个花样？” 所有的东西准备齐全，沈翠云便挑了个好日子开始给郑媛套被子了。 做这种被子这边还有个说法，双月做被子对结婚的双方好，单月做出来的被子不吉利。也不能让寡妇做被子，必须是那种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来做，年纪大的，那最好是有孙女孙子的那种。沈翠云就完全符合这个条件，可以称得上是全活人，之前附近谁家做嫁妆被子，都喜欢找她。 因为做被子的时候要把整张被子铺开来做，家里的床没那么大，就在地上铺了麻布袋子，在地上缝制。 先把被里平铺在麻布袋子上，再在布上一层层的铺已经弹好的棉花，套厚被子就铺得厚一点，套薄被子就铺地薄一点，最后把被面铺上去，整理平整。被里要比被面大，将露出来的被里上的布折叠好，包边，沿着边缝起来。因为棉花蓬松，怕它们在被子里面移位，被子上也要缝好几道经线固定棉花。 因为要套好几床的被子，沈翠云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己做也无聊，就请了附近的吴玉兰来做，她三十多岁，有儿有女有爹有娘，也是个全活人。 做被子的时候，两个人边做边聊天，郑媛就在旁边搭把手。星星和牛牛也不去别地儿玩了，就赖在被子上面，特别耽误事儿。沈翠云要赶，郑媛说：“就让他们玩呗。” 沈翠云说：“这可是你的新被子，你也不怕牛牛给你尿上头？” 是哦，牛牛才一岁，还不能自理屎尿呢！郑媛赶紧把牛牛抱了起来。牛牛闹，伸着手要下去，郑媛哄他：“牛牛乖哦，二姑给你唱歌怎么样？”她清清嗓子，“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第84章：出事 郑媛记得的歌不多，不过这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很有名，是电影《祖国的花朵》的主题曲，歌曲旋律优美，传唱度很高。只要声音不是特别难听，五音不全的，唱出来都挺好听的。牛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笑着去抓郑媛的嘴，郑媛咬咬他的小手指头：“我要吃掉你的手指头啦，啊呜！” 吴玉兰看了郑媛一眼，夸道：“你家郑媛唱歌真好听。” 沈翠云替郑媛谦虚了一下：“她就是瞎唱的！” 吴玉兰穿好了针，在线头上打了个死结，笑着打趣说：“瞎唱还能唱这么好听呢？哎，我说，你咋没让郑媛去考个文工团呢？” 被子上的针脚都很大，沈翠云三两下就缝了好长一道，闻言转过来身子，摇摇头说：“就她那水平，不行不行。” “有啥不行的，我看挺好的。郑媛长得又漂亮，唱歌还好，我看有谱。如果真的进了文工团，那以后她和冯家那个老四，两口子都是军人啦，多般配。” 听着似乎很美，但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直到，郑媛听了这么一耳朵，就扭过头来笑说：“玉兰婶儿，我这水平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没听过多少歌的人啦，人家那些能进文工团的都是歌唱家。” 吴玉兰问：“啥是歌唱家啊？这唱歌还有‘家’？” 郑媛颠了颠怀里的小胖墩，说：“那可不，跟那什么画家啊书法家啊一样，只要带了这个‘家’字的，那都是从小就练这个的，练上十几或者几十年哩。我又没练过，可比不上人家。” 吴玉兰咂舌：“这么厉害啊。” “那是。”怀里的小胖墩一个劲儿地往沈翠云和吴玉兰那边看，可能是觉得坐在地上玩很稀罕，身子一直往那边探，郑媛都快抱不住他了。别看小孩子才十几斤，这么一块肉非要往下坠的时候，那也是很沉的。实在不行，郑媛说：“妈，我带着牛牛和星星出去玩会儿……星星，走跟二姑出去玩去！” 星星很乖，穿上鞋就跟着郑媛走了。 他们走后，吴玉兰继续和沈翠云聊天，她拿针在头皮上挠了挠：“说起来，你们和冯家那个老四，定了日子了吗？” 沈翠云也低着头缝着被子：“还没呢，建文他还在部队呢，那么远，商量起来也不方便，啥时候回来不一定呢，只说年底。” 吴玉兰忽然一脸好奇，伸过脖子来，小声问：“那冯家不会变卦吧？” 沈翠云一听就知道她想问什么，脸黑了黑：“这种事，咋能变卦！那冯家嫂子前儿还到家里来了呢。” 既然冯家都来了人，这亲事也没说散，可见是没信外面传的那些流言的。吴玉兰见惹了沈翠云不高兴了，连忙说：“我就是问问，问问。这亲没散就好啊，他冯家也是个眼睛亮的，知道不能错过你家郑媛。” 被奉承了两句，沈翠云又露了笑脸。 因为攒的棉花不够，新棉花还没到收的时候，所以这个月只能做四床被子。四床被子一共做了四天，一天做一床，做到最后一床的时候，吴玉兰家里有事没来帮忙，就由沈翠云一个人来做。星星和牛牛让郑娟带着出去玩了，郑媛没事干，要来帮忙，沈翠云不让，非说没有新娘子给自己做被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郑媛无奈，别的事沈翠云好说话，这件事上是半点不让。不能亲手做，索性就拿了沈翠云之前纳的那个鞋底子接着纳。 “妈，你这鞋是给谁做的？我爸还是我哥？”这么大，绝对不是女人的脚。 沈翠云头也没抬，抱怨道：“给你哥，他不是跟着公社里的工程队去修路了吗，也不知道咋干得活，那鞋磨地太厉害了，脚上那双都给磨坏了。” 农活不多的时候，大队上会组织一些人去工程队干活，活累，但能赚不少工分，年底能分不少钱呢，那些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都会去。 郑媛用针锥子在鞋底子上戳了一下，再把穿着线的针从这个窟窿里穿进去，拉线，拽紧。好多年没干这个活儿了，居然干得还挺熟练的。“哎，对了，妈你知道郑天虎前几天去相亲了不？” “他去相亲啦？”沈翠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略微一想，笑了，“我说呢，他咋主动要求进工程队，看来是要娶媳妇了，知道上进了。” “哟，他还去了工程队？”郑媛震惊了，手一抖差点戳自己手指头上。 “可不？前儿你爹和我说的时候我也惊讶呢，这孩子，居然知道上进了，原来要娶媳妇了。” 郑媛撇撇嘴，不屑地说，“工程队活那么重，他干得了吗？也不怕被人赶出来！” 沈翠云飞了郑媛一眼，教育她：“你说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说你堂哥？你堂哥上进不是好事啊？还有，他是你堂哥，别一口一个郑天虎叫着，让别人听到会说你没礼貌的。” 这也不是沈翠云头一回说她了，但郑天虎这个二流子，他有一点当哥的样么？郑媛没改口，还是一口一个郑天虎喊着：“妈你别做梦了，郑天虎去工程队就是混工分的，他以为会好好干活？”她翻了个白眼，“不可能。” 俗话说本性难移，郑天虎已经让郑大娘给宠坏了，只要郑大娘那脾气不改，郑天虎？也别想洗心革面！ 沈翠云一噎，顿了下：“你说你这孩子，你咋不盼着人家好呢？他要是好了，以后他家也就不会老跟咱家借粮食了不是？”她可不是盼着郑大伯家过得好啊，他家过得好了就不用她家接济了！ “妈，就我大娘那人……”郑媛正想说就她大娘那人，就算家里过得好了也可能会想办法占咱家便宜呢，忽然被外面连声的“翠云婶——翠云婶——”给打断了。 一个一身泥，连脸都脏地看不清楚的大小伙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婶子，我天明哥出事了！” 第85章：心脏病 沈翠云猛地站起来：“啥？” 郑媛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咋回事，你快说，咋回事啊？” “天明哥摔沟里了！” “摔得咋样啊？”上辈子她哥就摔断了腿，是上山打猎摔的，这辈子他明明没上山，咋还摆脱不了出事的命运？郑媛被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砸在头顶，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像是坠在了半空中，被凌冽的寒风吹着，有种无处着身的慌张感。 “不知道啊，流了好多血，已经送医院了！”刚说完，那小伙子瞳孔一缩，惊声尖叫，“婶——” 郑媛一转头，就看到沈翠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还颤抖着，手捂着心脏，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缓缓往下倒。 “妈——妈——”郑媛赶紧过去扶住她，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天呐，她妈这是心脏病发作了！ 郑媛赶紧把沈翠云放平，转身去就找药，又指挥那个小伙子：“快打120——不是，”她猛地回神，卧槽，她也是傻了，这个狗屁没有的时代，上哪里打120去，“你去找辆车！车……马车！对，赶紧找辆马车！” 翻出来沈翠云的药，倒出来两片填到她嘴里，还好沈翠云这会儿还有意识，赶紧咽了下去。 “妈，你顺口气啊，妈你别吓我……”郑媛都带上哭腔了，给沈翠云解开领子上的扣子，让她呼吸更顺畅一点。 那个去借马车的小伙子出去的时候应该是遇上了不少人，还遇上了郑娟，说了家里的情况。没一会儿郑娟就抱着牛牛牵着星星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 “妈，妈——” 郑娟放下牛牛跑过来，抓住沈翠云的袖子，沈翠云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焦灼地抬头看郑媛，郑媛说：“妈心脏病发作了。” “咋回事啊，咋就突然发作了！”家里五个孩子，郑娟最亲近沈翠云，这会儿已经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郑媛也着急，可她是大人了，郑全刚不在家，她就得当得起一家之主，努力保持镇定：“咱哥受伤住院了，咱妈一定就犯病了。放心吧，没事，都没事，我让人去找马车了，咱这就送妈去医院。”顿了下，“小娟，你知道咱妈把钱放哪里了不？” “我知道！”郑娟跑进屋里，一会儿拿着个木头盒子出来了，上面还挂着锁。 她们姐妹两个没钥匙。 “快去找钥匙！”郑媛吩咐。 郑娟又跑回屋里，不过她没翻着，还是郑媛从沈翠云的身上找出来一枚钥匙，打开了锁。盒子里面有许多票证还有钱，郑媛没看票，直接翻钱。大团结总共才三张，剩下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加起来总共才三十七块六毛五分。 他们庄稼人住医院不能报销，看病贵着呢，更别提那些治疗心脏病的药，比看感冒发烧这种小病用的钱多多了，而且她哥也还不知道啥情况呢，这点钱哪够啊！ “咋这么少！”郑媛心焦地厉害，抓着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够吗？”郑娟不懂这个，这些钱对她来说已经很多了。 “不够！不光咱妈，还有咱哥呢。”还不知道郑天明伤成什么样呢，万一像上辈子那样没治好瘸了可咋办？也不知道县里的医院靠不靠谱，会不会全是一群庸医啊？要不要把他送到市里的医院去看看？ “咱哥咋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雪上加霜的消息，郑娟表情雷劈了一样。 “咱哥上工的时候摔沟里去了！”郑媛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天呐，翠云这时咋啦？” “翠云，翠云？” 听到家里动静的邻居都来了，见到沈翠云晕着，牛牛不知咋被吓哭了，星星呆呆地牵着牛牛的手一动不动，郑媛和郑娟两个啥都顾不上了围在沈翠云身边，一看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 村里人都是热心肠，就算平时邻里邻居的有点小摩擦，不过一旦谁家出了事，那能帮把手都愿意帮把手。他们围到沈翠云的身边，咋咋呼呼的关心着。 郑媛连忙说：“叔，婶，你们都不要围在这，我妈心脏病犯了，你们围在这儿对我妈的病不好！影响她呼吸新鲜空气。” 村里人不懂这个，但郑媛说的有眉有眼的，就都往外散了散，没再上前。 就在这时，那个出去借车的小伙子跑了回来：“车，车来了！” 所有人都往外面望去，然后让开了路子，小伙子直奔堂屋。 然后吴玉兰说：“快，快把你娘抬到车上去！”之后好几个人过来动手抬人，一个人架住胳膊，一个人架住腿，就要这么把沈翠云抬出去。这哪行！郑媛赶紧叫：“别别别，你们抬底下的被子就行！”底下这床被子虽然还没做好，但被子边都已经封上了，只差经线还没缝完。有新做的被子在地下垫着，那马车坐在土路上就没那么颠了。她可不能让人颠着她妈！周围人一听，就照着她的话办了，四个人一人抓着被子一角，把人抬了起来。有男人出力气活，郑媛根本没机会上前帮忙，她回头吩咐郑娟：“你在家看着星星和牛牛，我跟着去医院。” “二姐——”郑娟跺脚，妈都出事了，她哪里在家待得住！ “不行，你得在家看着天亮还有星星牛牛。”郑媛打断她的话，知道她也想去，但家里必须留个人看孩子，牛牛星星都太小了，不留个人在家她不放心。她按住郑娟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放心，咱哥和咱妈一定没事的。” 郑娟看着郑媛的眼睛，郑媛的自信和沉稳稳住了她的心神，她抓住郑媛的衣服，哑着嗓子带着哭腔：“二姐……” “放心。”郑媛手上用力按了两下她的肩膀，扭头走了。一边走一边问，“大哥，我爸呢，他去哪了啊？” 这马车肯定是从大队部借来的，郑全刚不可能不知道沈翠云心脏病犯了。 “全刚叔应该已经去县里了……妹妹，坐好啊。”李春生挥起鞭子搭在马屁股上，车子立刻启动了。 郑媛心急如焚，李春生尽量把车赶地快一点。 第86章：医院 金水县医院坐落在金水县的东北角，从杨柳大队这边过去，差不多要穿过半个县城，还好这个年代的县城很小，紧赶慢赶的，还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 进了医院就被护士医生推进了急救室，郑媛啥都不懂，别人让她去交费她就去交，手里那点钱刷刷地往外花。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急得出了一脑门的汗，来回转圈圈。看到一个医生出来，连忙上前：“大夫——” 那医生摆摆手，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没事，放心吧。” 郑媛才松下一口气，擦了擦头上那一层冷汗。 医生又说：“幸好你给病人吃了救心丸，缓解了她的症状，否则耽误这么久，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家里有个心脏病人，救心丸就是常备药，还好家里一直有这个。郑媛也是一脸庆幸，拍拍心口：“是啊是啊，还好家里一直准备着。”又一脸感激地对医生说，“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医生忙说：“不用不用，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 他还有别的患者，和郑媛说了两句就匆忙离开了。沈翠云还没醒，郑媛提着的心就一直放不下，连忙拽了个刚刚给沈翠云看病的护士问：“我妈什么时候能醒啊？” 护士脸上难掩疲惫，看起来已经忙了很久了，她看都没看郑媛一眼，说：“还得缓一缓。”然后吩咐旁边一个护士，“小张，小张，过来帮忙推一下病人。” 沈翠云的病情虽然稳定下来了，但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郑媛连忙办理了住院手续，跟着转到普通病房。 这一通折腾下来，郑媛连口水都没喝，真的是度日如年，还好沈翠云被救了回来。 这一松气，郑媛忽然想起来她哥还在医院里呢，转头找李春生，想让他去打听打听她哥给送到哪里去了，才发现李春生不见了。 “咦？人呢？”之前垫在沈翠云身子底下的那床被子被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桌子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郑媛。” 郑媛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头，看到郑全刚急匆匆地进了病房，后头还跟着李春生。 “你娘怎么样了？”郑全刚问，目光落在了沈翠云的身上，眉心拧成了疙瘩。 郑媛站起来，把椅子让给郑全刚坐，说：“已经缓过来了。” 郑全刚坐下，握住沈翠云的手，他的手还是颤抖的，又问：“咋回事啊，咋突然犯病了？” 郑媛还没说话呢，李春生叹了口气，说：“都赖我，叔，我不知道婶子有心脏病，天明哥出事的事我进门就说了，婶子一听就吓得犯了病。” “这咋能赖你，你就来报个信。唉……”郑全刚愁地头发都快白全乎了。 这时，沈翠云的睫毛颤了颤，一直注意着她动静的郑媛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轻声喊：“妈，妈？妈你是不是醒了？” 郑全刚赶紧看向沈翠云。 沈翠云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她的瞳孔还有些涣散，渐渐地就凝聚起来，有了焦点，落在郑媛和郑全刚的身上。她先是愣了会儿神，然后猛然一惊，说：“天明——” 郑媛这会儿还不知道郑天明的情况呢，扭头看她爸。提到郑天明的事，郑全刚叹了口气：“天明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 沈翠云着急，张了张口。 “摔成啥样了啊？”不等沈翠云开口，郑媛连忙问。 郑全刚顿了顿，看沈翠云眼里都是担心，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省得刺激到妻子：“腿，腿摔断了，不过医生说做了手术就能好。” 虽然还是很担心，但知道能治好，沈翠云脸色好了不少。 郑媛却不像沈翠云那样放心，她咬着牙。真的能治好吗？上辈子也是这样，摔断了腿，后来不也没治好，瘸了吗？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哥就逃不开瘸腿的命运吗？还是说，她的重生只是一个笑话，命运自有定数，无论她怎么挣扎，她哥还是会瘸腿，她的姐姐妹妹还是会英年早逝，她全家还是会变得支离破碎？ 不，绝对不可以。 郑媛目光如刀，紧紧攥起拳头。 摔断腿而已，这又不是非常严重的病，古代医疗条件那么差的还能治好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凭啥治不好！上辈子她哥没治好，很有可能是耽误了治疗，那时候沈翠云在医院躺着，全家乱糟糟的，又缺钱，她哥的腿可能就这么给耽误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亲眼看看她哥的状况她才能安心。 “爸，妈，我去我哥那边看看！”跟郑全刚打了个招呼，郑媛就跑了。 县里的医院总共有三层楼，郑天明和沈翠云不是一个病不住一层，她哥住一楼，她蹭蹭跑下了楼，找到她哥的病房。门口，她嫂子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着什么，神色哀戚，郑媛走近了，两个人也说完了，郑媛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医生离开后，郑媛问冯明月：“我哥咋样了，医生咋说的啊？能不能治好？” 冯明月叹气，说：“大夫说要做手术，天明腿断了，要给他骨头上钉钢板啥的，还是从外国进口的器材，咱医院好像还没有能做这个手术的，得去市医院请人来做，我也不懂。” 郑媛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个小手术，皱眉：“那得花不少钱吧？” 冯明月神色还恍惚着：“是啊，要花不少钱……” “那医药费手术费谁出啊，我哥是可是在工程队上上工的时候摔断腿的！”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这可是工伤，按理是由施工单位负责的。不过这个年代还真不好说，郑天明进的是大队上组织的工程队，承包了县里的活，按说应该大队上给钱，不过郑全刚却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他那么大公无私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愿不愿意从大队上拿钱出来。 郑媛能想得到这一重，冯明月哪想不到？ 郑媛皱眉，语气生硬：“我爸咋说的？” 冯明月叹了口气，脸上的愁绪抹也抹不开，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媛媛，你在这儿看着你哥，我回家看看能不能借到钱。” 郑媛那是真气啊，一巴掌拍到墙上：“不是，这凭啥啊？爸是咋说的？” “爸说天明是自个儿没注意，中间休息的时候伤的，不是干活的时候伤的……”冯明月显然也对公公的这个说法十分不满，她一向好脾气，有啥都不会摆在脸上的，这会儿脸色却非常难看。 第87章：筹钱 这可是亲儿子！ 郑媛咬了咬牙，这会儿郑全刚正守着沈翠云呢，她心里再不满，也不能去楼上和他吵一顿。沈翠云要是知道了郑全刚不愿意从大队账上给郑天明治病，她怕是又得犯病！而且郑全刚啥脾气？他当官当习惯了，在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郑媛自知自己没那个脸面说服他，索性不去受这个气了。 她手里还有上次买布剩下的那二十块钱，还有沈翠云看病剩下的二十多，后续不知道还要住多长时间医院，别说手术费了，后续药钱就得花不少，这点钱是完全不够的。 不过她虽然没钱，但她有空间啊，空间里那么多东西，换点钱还不容易？ 想到空间，她总算稍微安了安心。 当然，她也不好直接跟她嫂子说钱她来想办法，打定了主意后就把冯明月哄回家了，让冯明月回去看看俩孩子，顺道再看看能不能借到钱。冯明月走后，她也没老老实实地在郑天明病房里守着。郑媛拜托李春生先守着郑天明一会儿，她便出了医院，直直奔着县里的黑市去了。 计划经济时代无论粮食还是肉制品工业品，都需要用票来买，每个人每个月供应限量的粮食限量的肉，就算你工资高钱多又如何，没有票，就没办法从正常渠道买到东西。于是黑市这种非法的交易场所就产生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是肉啊蔬菜啊水果什么的，价钱那真是比粮站里贵多了，但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买。 不过在黑市里买卖东西危险的很，万一被查到那很有可能就会被打成投机倒把分子，要被批斗坐牢的。所以组织黑市的人也小心的很，会有人专门看着，有不对劲就会通知里面的人赶紧跑。上辈子郑媛去过几回黑市，有一次就遇上了红卫兵抓人，吓得她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连门都不敢出，就怕让红卫兵给记住模样认出来。再后来黑市就换地方了，不过郑媛就再没去过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黑市是不是她以前去过的那个地方，那是城郊的一个大院子里，以前不知道是谁家，非常破旧，没门没窗户，屋顶都是露的，政府收回去后也没人去住，就被人变成了黑市。 拐过一条街，因为这个地方算是比较偏僻的了，没啥人，房子也稀稀拉拉的。然后她就看到一个房子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正非常警惕地往四周看。 看到郑媛，他目光一凝，直勾勾看着郑媛的一举一动。 郑媛身后背着个大筐，那是她好不容易才从酒店仓库里翻出来的，缝上了两根绳子，方便让人背起来，就跟书包一样。 筐里装了将近一百斤的肉，还好筐子的质量好，距离也不远，否则她真的背不过来。 那人见郑媛身后背着筐，虽然郑媛比较面生，不过一看就明白她是过来卖东西的，倒是渐渐放下了警惕。 郑媛稳稳地走过来。 “大哥，我听说这里可以换东西……”郑媛手勾着背带，和那个小哥搭话，她眸光闪烁，面上带着些不安和试探。 小哥眼里的警惕一下子就转变成了笑意，看了眼郑媛的背篓，很大，似乎装得很满，不过上面盖着一层蔬菜，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小哥推开门，对郑媛说：“进去吧。” 门一打开，郑媛就看到了里面热闹的场景，人不少，看起来卖什么的都有，买东西的人也不少。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地方是黑市，说话都非常小声，怕把声音传出去了。 郑媛左右看了一圈，正想找个地方把筐放下，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 “妹子，你这里面是不是有肉啊？” 一个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衫的妇女，朝背篓那边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还闪着光。 这鼻子可真够灵的！郑媛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把背篓卸下来放在地上，说：“有肉，猪肉。” 她声音不大，但这儿安静，人们听到猪肉这两个词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过来。 一个穿着衬衣挽着袖子，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的男人走过来：“你这里真的有猪肉？” 郑媛把盖在肉上面的一丛菜叶子拨开，露出了下面红白相间的肉。五星级酒店的标准非常高，用的食材也好，猪肉都是当天杀当天送过来的，这会儿郑媛拿出来，非常新鲜。 “哇——” “嘶——” “你这肉多少钱一斤啊，给我撑两斤！” “我也要两斤！” “我要五斤，妹子，给我五斤！” 一个个的，生怕自己说晚了这肉就没了。 没人问这猪肉的来历，事实上黑市这里经常有人过来卖猪肉，都是庄稼人自己养的，有的人家自己馋了又不想把肉卖给国家，就偷偷养了偷偷杀，吃不完的就卖到黑市，可比买去收购站贵多了。 郑媛这里的猪肉还是新鲜的，一看就知道是当天杀的，这个时候那种生了猪肉绦虫的病猪肉都能卖两块钱一斤呢，她的肉肯定也值两块钱。郑媛说：“一口价，两块钱一斤。”她顿了下，“不过，我这儿没称……” “我这有我这有！”一个卖水果的大爷把称拿过来，对郑媛说，“闺女，也给我称一斤。” 郑媛接过称，咧嘴笑：“好的大爷。” 将近一百斤的肉，一会儿就卖完了，郑媛赚到了一百多块钱，再加上之前手里那些，总共有两百多，给她哥和她妈看病应该差不多够了。要是不够也没关系，她可以再来卖一回肉。 手里有钱了，她心里也不慌了，捏着那厚厚的一沓钱，郑媛左右瞧瞧，想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不过看了一圈，好像她空间里什么都不缺，各种各样的肉她有，各种各样的粮食她也有，各种各样的水果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卫生巾……咳，她都有。 既然不缺，郑媛就不在黑市里多停留了，转身出了黑市。拐过一个路口，趁着周围没人，把身上的筐放到酒店，然后急匆匆赶去了医院。 第88章：威胁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穷的厉害，家里一年年的基本上存不下什么钱，就算存下来一点，那也是留着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用的，十几年也就攒下来那么几十上百的。郑天明这回伤得重，要做大手术，要用麻醉西药还有钉骨头的钢板什么的，加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邻里邻居的，借个十块八块的人家借给你，你一借就上百，谁能借给你？ 冯明月在两家邻居那里碰了壁后，叹了口气。 她自己的私房钱加上从邻居那里借到的二十，加起来有五十块钱，可是还不够。冯明月低着头把钱一张张地铺平数好，默默算了下还差的那个数字，琢磨着是不是往娘家去一趟，借点钱出来。不过她当初为了嫁给郑天明，跟家里闹了一通，也没跟郑家要多少彩礼，闹得自己娘家很不高兴，估计也借不出来多少钱。而且她娘家有点远，这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时间，天明的腿等不及了。 “嫂子，还差多少啊？”郑娟端着一碗地瓜糊糊进来，给冯明月放到桌上，说，“嫂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郑娟也跟着去了医院了，她这一天在家等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她妈她哥出个啥事。好不容易把她嫂子等回来了，知道了医院的消息，知道她妈她哥都没大事才稍稍放了心。这边刚要舒口气，那边就听嫂子说她哥的腿要做手术，需要高额手术费，家里钱也不凑手，转头就出去找乡亲们借钱了。没多久，她就回来了。 冯明月握紧了手里这一叠子钱，叹气：“我哪里吃的下去……还差不少呢。” “嫂子，你去小叔家借了没，小叔家肯定有钱。”郑娟想了想，自家这一圈亲戚，小叔两口子都是领工资的，肯定有钱。 冯明月一出医院就奔家来了，根本没有去过小叔家。冯明月也是脑子着急蒙了眼了，竟然没想到小叔家，让郑娟这么一提醒，她眼睛就亮了。而且就算小叔家能借的钱不多，她手里还有块手表呢，不用票就卖出去应该也能卖不少钱。就是她不知道能到哪儿卖去，总之也是个办法。有了找钱的出路，她心里就没那么慌了。 喝了两口糊糊，放下碗，着急忙慌地说：“那我去小叔家问问，星星和牛牛咋样，没闹吧？” “星星没闹，这孩子乖着呢，也知道家里出事了，牛牛哭了一阵，不过让我给哄睡了，我给他放到妈那屋了。”郑娟说。 冯明月走到门口，一脚都迈出门槛了，又迈回来往沈翠云那屋里去了。牛牛正睡得香，小脸脏脏的，还能看到泪痕。冯明月有些心疼，摸摸他的小脸：“小可怜样儿……”顿了下，“放心吧，你爸爸肯定没事。” 临走，郑天亮牵着星星，郑娟都跟在后面送她。 冯明月摸摸女儿的头，叮嘱：“你在家乖乖的，听小姑姑的话，妈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让小姑搂着你睡。” 星星一听，有些舍不得冯明月，抓着她的衣服角，问：“妈，你啥时候回来啊。” 冯明月想了想：“明天？明天吧，明天妈就回来。” 星星满意了，这才撒开手。 这会儿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天色将晚，冯明月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胡同里。几个人刚要转身回屋，就听一小孩脆生生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看电影喽，看电影喽！” 吆喝地周围人家都听到了。 这时候的农村也没什么旁的娱乐，收音机那是有钱人家才舍得买的东西，平时也就指望电影队下乡给乡亲们放一场电影，都是露天电影，用柴油机放的。和郑媛在县里电影院看的不同，电影队里的电影大部分都是些老电影，还老循环播放，像《地道战》《地雷战》这种，每年都得放个两回。那些电影情节乡亲们熟悉地都能背下来了，可每次放电影，还是会有不少人愿意再去看一遍。尤其小孩子，最爱凑这种热闹，以前郑天亮是此次不落的。 “红兵，今天放啥电影啊？”前面来福嫂子探出脑袋问。 红兵兴冲冲的说：“是新电影！《智取威虎山》！来福婶儿，快去，再晚了就没地方了！” 周围被吸引出来的人一听这电影名就知道自己看过没看过，一听是个新电影，一下子就热闹开了，纷纷嚷着赶紧吃饭去占地方。还有那小孩子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要搬着凳子去看电影。 红兵一路跑一路喊，路过郑媛家，一眼瞅到了小伙伴郑天亮。 “天亮！走，看电影去！” 一向爱凑这个热闹的郑天亮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我不去了。” “啥，不去了？”红兵惊了一下，不过他也没继续问为啥，电影等着开场，他通知完一圈还得赶紧回去占地方呢，“那我先走啦！”说完就跑了。 郑娟见弟弟头都垂下去了，蔫哒哒的，便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要是想去——” “我不去。”郑天亮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噘着嘴说，“哥和妈还在医院里呢，我才没那个心情看电影呢。姐，明天咱带着星星牛牛去医院看看他们吧……” “行，明天咱一块去医院看看。” ………………………… “哟，这不是明月嫂子嘛！嫂子，我天明哥咋样了？没事吧？” 冯明月正匆匆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声音熟悉，正是她躲避不及的郑天虎。她哪里会停下跟他掰扯，装作没听到，小跑起来。 谁料那郑天虎不死心，大步子一迈，居然一把抓住了冯明月的手腕：“嫂子走那么快干啥？”他眼睛眯着，还色眯眯地往冯明月胸上停了一下。 冯明月被刺激出来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会儿人都跑去大队上看电影了，路上根本没几个人，她又出了村子，路上两个人影都没有，甚至旁边就是小树林。 冯明月扭开胳膊，退了好几步，警惕地说：“你干啥？你天明哥还在医院等着我给他送钱去呢。” 女人的胳膊脱了手，郑天虎有些留恋那软绵绵手感，搓了搓手指，神色猥琐：“嘿嘿，嫂子，我听说你为了给天明哥筹手术费到处借钱啊？你咋没到我家来借钱？都是亲戚，天明哥出了这么大事，怎么着也都得帮帮忙不是？” 你家有什么钱！这么多年来还不是靠着我家接济才过得下去！冯明月心里十分不屑，见郑天虎又凑了过来，连忙往旁边躲了躲。 “嫂子，你忘了小霞她刚嫁出去，我家还有小霞的彩礼钱呢！”明白冯明月的鄙夷，郑天虎嘿嘿笑着，捻了捻手指，“嫂子，那可是一百块钱理，这么多钱，给天明哥做手术也够了吧？” 冯明月眼睛一闪，喜大过惊：“你愿意借给我？” “嘿嘿，当然愿意啦，只要……”他顿了下，色眯眯的眼神再次停留在冯明月高耸的胸脯上，想象着那软绵的手感，下面都快硬了，张着的嘴恨不得流三尺的哈喇子，“只要嫂子陪我睡一觉。” 第89章：猜测 “艹！”正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偷听的郑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声，她可真是没想到，本来是赶回来通知她嫂子不用筹钱手术费已经交上，手术时间也安排好了，结果竟然赶上了这么一出大戏！ 郑天虎竟然看上了她嫂子！他娘的，他竟然还敢乘人之危提出来让她嫂子陪他睡觉这种要求！他怎么敢！ 上辈子他是不是也跟她嫂子提过？ 是了，肯定是提过的，她嫂子上辈子出轨的源头可能就在这儿呢！她就说呢，她哥和她嫂子明明那么恩爱，感情那么好，就算她哥腿瘸了又如何，又不是死了，她嫂子肯定也愿意和她哥不离不弃的，更何况他们俩还有两个孩子呢。她嫂子怎么着也不可能主动背叛她哥的，除非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上辈子这个时候家里的形势可比现在要严峻多了，嫂子为了救她妈，救她哥，只能忍痛选择了出卖自己！ 想到这里，郑媛紧紧咬着牙，恨不得立刻上去给郑天虎一拳头，把他揍个半身不遂！都是这个黑心烂肺的王八蛋，这个无耻下流的糟心玩意儿，居然敢打他嫂子的主意！难怪娶不上媳妇呢，就这种人，谁嫁他谁倒霉！他就应该打一辈子光棍！还有她嫂子，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沦落到卖身的份上了？除了郑天虎，别人那就借不着钱了吗？为什么不去找她借钱呢，明明她就在县城里啊，就算她跟家里闹再大的矛盾，她还能对自己的亲妈亲哥见死不救吗！啊？ 想到上辈子的事郑媛就气得直哆嗦，可再气又能有什么办法，她又不能再穿回上辈子抓着她嫂子的肩膀摇醒她。还好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还有机会阻止她嫂子再次迈上那条不归路。 “你，你说什么呢！郑天虎，我是你嫂子！”冯明月又羞又恼，恨不得给郑天虎一巴掌！其实她早就有预料的，自从那天晚上意外撞到郑天虎的身上，郑天虎总是找机会和她说话，还总用淫邪的眼光打量她身子。这种丢人的事儿她又不敢和别人说，只能能躲就尽量躲远点，谁想他竟然趁着天明受伤的时候跳出来趁火打劫！ 冯明月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她刚刚结束哺乳，本来就丰满，这会儿一生气那胸前更是波澜壮阔，勾得郑天虎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上面。 “嘿嘿嘿，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就因为你是我嫂子啊，可不得让你小叔子也解解馋啊！”他说着，还冲冯明月顶了顶下身。 冯明月真的是恶心坏了，又惊又怒，她一个弱女子又打不过郑天虎，抱着胸踉跄着往后躲，吼了一声：“滚！” “嫂子，你可想好了，我天明哥的伤可拖不得，只要你愿意，我今儿就把钱给你。”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钱，零零碎碎的，一百有没有不知道，肯定有几十块钱。 郑天明的伤的确拖不得，冯明月眼睛里挣扎了下，不过也就是一瞬，然后她一巴掌拍开了郑天虎的手。 事情还没到卖身的份上呢，县里还有小叔，她总能借到钱的。不过郑天虎有句话说得对，天明的伤耽误不得，她还得着急去县里筹钱呢，“呸”了郑天虎一声，转身就跑了。 郑天虎把钱捡起来，冯明月已经跑远了，他追也追不上。 “贱人！”他骂骂咧咧地一边往冯明月跑的方向回头一边往村里走，“早晚睡了你！他娘的，等郑天明变成个瘸子，满足不了你，我看你让不让我睡！” 郑天虎渐渐走远了，郑媛才阴着张脸从树后头走出来。一眼扫过树干上粘着的一个蝉蜕，两手指狠狠一捏，就在手心碎成了渣。 看看郑天虎离开的那个方向，她冷笑了一声，敢打她家里人的主意，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郑媛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这才抬脚去追冯明月。 “嫂子……你别着急，钱，钱我已经凑到了，已经，给我哥交上了手术费，医生已经安排好手术时间了。”郑媛是跑着追过来的，一边掐着腰大喘气一边说，胸口里的心脏扑腾扑腾乱跳。 冯明月一把抓住郑媛的胳膊，惊喜道：“真的？真的已经凑齐了？” 郑媛点点头：“放心吧。”喘了一会儿，身体就缓过来没那么喘了，说话也顺溜了，“医生说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 “咋安排在下午啊？不是说要尽快手术吗？”冯明月还记得医生跟她说的话呢，说天明这伤很严重，必须尽快手术，不能拖，拖久了那骨头可能就要自动愈合修复了，到时候长不好肯定就瘸了，而且还保不齐骨头缝中间化脓什么的，要是化了脓，说不定还得截肢呢，反正把她吓得不轻。真要截肢了天明可咋办啊，她倒是没事，愿意伺候天明一辈子，可天明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咋受得了自己变成一个瘸子？ “因为手术中需要用的一些药啊什么的，咱县里没有，得从市里边往这调，还有市里的大夫也得往咱县里赶。”郑媛也问了医生这个事儿，医生是这么给的解释，反正她对这个也不懂，医生给她说啥她就给冯明月咋解释，安慰道，“放心吧嫂子，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明天做手术来得及，到时候肯定还我哥一双健健康康的腿。” “那就好那就好。”冯明月拍拍心口，又双手合十，“真是老天保佑！” 安慰完冯明月，郑媛也该回家了，她说：“我回家给爸妈还有我哥弄点饭，他们还饿着呢，没吃饭。我本来说让他们在旁边的国营饭店买点包子吃，唉，他们不舍得……嫂子你吃了没？” “我吃了。”她喝了一碗地瓜糊糊了，一点都不饿。 “那就行，嫂子你赶紧去医院看着我哥吧，把春生哥替换下来，春生哥为咱家这事都忙一天了。”郑媛说。 冯明月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应了声就赶紧往医院去了。 第90章：背锅侠 郑媛回去之前郑娟已经做好饭了，熬了一锅地瓜糊糊，热了几张煎饼，没炒菜，就着郑媛之前腌好的咸菜对付了一顿晚饭。 郑媛一看这哪行，沈翠云和郑天明都是病人，病人必须得吃点好的。她从后面菜园子里揪了几个西红柿，炒了一锅西红柿鸡蛋，从空间里倒出来一点橄榄油炒了个茄子豆角，再熬上一锅小米粥，里面放几颗红枣，热几张杂面煎饼。虽然没什么荤腥，不过给做手术的病人吃已经足够了。 找了个之前下地上工带饭用的饭盒，因为郑天明和沈翠云不住一个病房，分成两份装好，又找了个篮子放饭盒，然后郑媛就准备回医院了。 临走也不忘叮嘱弟弟妹妹：“你们俩在家乖乖的，咱妈咱哥都没大事，住几天院养一养就回来了，看好星星和牛牛。牛牛晚上饿了可能要喝麦乳精，你给他冲一碗，星星要是想喝就也给她冲一点，你们两个大了，就别争了。你们乖乖的，等姐从县里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糖。” 郑天亮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一家人都宠着他，养馋了他一张嘴，见着牛牛有麦乳精，也总是想要。后来郑媛激他说麦乳精是给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喝的，他要喝就得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只是个小娃娃。小孩子，尤其小男孩，最怕别人说他小，这才不争这东西喝了。这会儿还知道狡辩：“谁爱喝那东西！都是小孩子喝的，我才不喝！” 郑媛笑着摸摸他的头。 “行了，我得赶紧走了，咱爸妈还有咱哥都饿着呢，你们四个在家注意安全，关好门。” 郑娟：“知道了姐。”顿了下，“哎，姐，今天晚上你不回来啦？” “我得陪着咱妈。” “那爸呢？” 郑媛想了想：“我不知道爸咋想的，不过我会催他回来的，医院那边留一个人就行了。好了，我走了。”她看看远处天上的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不过这会儿天还没彻底黑透，“再不走这天就彻底黑了。” 这个年代从乡下到县城的路还是土路，路边也没修路灯，太阳落下去后，就算有月亮照着，路上还是黑的，无米外根本分辨不清楚是人是鬼，一个人走夜路还是挺吓人的。还好郑媛胆子大，又有空间傍身，真遇上什么危险还能有个逃跑的地方。 挎着篮子一路疾驰到了医院，沈翠云和郑全刚都没吃饭，郑天明那边也没吃，郑媛先给老两口那边送了饭，再去给郑天明送。 郑天明精神头还挺好，腿上肯定是疼的，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还能和李春生聊上几句。李春生一直没走，郑媛送了饭过来，就邀请李春生一起吃。 李春生客气了两句，推辞不过，就留下来一起吃了。 “郑媛妹子，这菜是你炒的？”李春生吃了两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连赞叹，“妹子你手艺挺好啊？” 郑媛笑笑，摆手：“就一般手艺。” 医院二楼，郑家老两口也在吃饭，沈翠云的精神头已经好多了，背后垫着被子，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饭了。一缸子西红柿炒鸡蛋，鸡蛋足足有二分之一多，沈翠云一看就心疼地不行，用筷子扒拉扒拉：“哎，她这是炒了几个鸡蛋啊，她爹，你说咱家媛媛咋就这么不会过呢？” 郑全刚夹了筷子茄子，没吱声。 沈翠云继续说：“你说她这以后嫁了人，她婆家会不会嫌弃她不会过日子啊？”说完自己一寻思，又说，“不对，冯家那边都分家了，李金枝说等建文一成亲就给他们小两口分家……哎，她爹，你说媛媛这样，一个人咋过日子啊？” 郑全刚眉心皱出了褶子，也是一脸心思。 “哎，你说，咱媛媛能不能跟着建文随军啊？要是能随军就好了，部队日子肯定比咱乡下好过。” “只有副营级的军官家属才能随军，建文才多大！”郑全刚听了沈翠云这么不靠谱的话，忍不住反驳了回去，他是大队长，自然知道随军条件的。不过他知道随军条件，却不知道冯建文其实在年初的时候已经当上了副营长，只是这冯建文没跟家里说而已，冯家老两口都不知道，郑全刚就更别说知道了。 沈翠云一想，这班排连营团，副营可是老大的官了，建文周岁才二十五，咋混也混不到那么厉害的位置上，不禁叹了口气：“哎，那以后咱闺女可就得一个人过日子了，她这么大手大脚的，这日子可咋过啊？” 沈翠云的担心郑媛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她说，就算能随军又如何，她肯定是不会跟着一起去随军的，她还得接济娘家呢，她还得看着弟弟妹妹，防止他们走上错路，辅导他们考大学哩。这才1973年，距离运动结束还有三年，距离高考还有四年，要随军她也得等到76年运动结束后再随。 “她爹，她爹，我跟你说话呢，你想啥呢？”沈翠云一个人念念叨叨了一大堆，也不见郑全刚给个活人反应，拿筷子打了他手背一下。 郑全刚回神，把自个儿刚刚想的事跟沈翠云说了：“我寻思咱天明的手术费呢。” “媛媛不是说已经交上了？” “就是交上了我才寻思呢。”郑全刚放下筷子，对沈翠云说，“你说媛媛从哪里弄来的钱？天明的手术费可不少呢。” “是，是跟她叔借的？” “不可能。她叔要是知道你和天明都住院了这会儿肯定来医院了。”郑全刚顿了下，“而且，他也不一定能拿出来那么多钱。”全昌家里虽然两口子都赚钱，可在县城里住要啥都得用钱买，家里又有两个老人三个孩子，赚得多花得也多，存不下多少钱呢。而且就算借，有老三媳妇在，老三也不会掏空了家底来给他媳妇和儿子看病。 其实沈翠云心里已经有猜测了，甚至心里已经暗暗认定了，反正这钱借来了，只要能救她儿子，她管着钱是跟谁借的呢。 郑全刚见媳妇那勉强的神色，就知道她也有猜测，甚至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脸色不太好看，挑明：“她是跟那个姓林的借的吧？” 沈翠云没说话。 郑全刚粗着嗓门骂了一句：“这个王八犊子！” “你骂谁王八犊子呢，她可是你闺女！”郑全刚这么骂郑媛，沈翠云可不乐意，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碗筷叮当响，“她是王八犊子，你是啥！” 郑全刚一噎，本来就很黑的脸色更黑了。 第91章：背锅侠2 “不行，咱不能用那姓林的的钱！”用他家的钱算个怎么回事，要是让亲家知道了，他们郑家就里外不是人了！ “不用他的钱？你去哪里给天明借手术费？家里有那么点钱全都让你接济你大哥了，上哪儿弄钱去？找你大哥借？你大哥他有钱吗？还是说你打算找你弟借？郑全刚，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真以为你弟是个好的啊？他要真那么好，他能在家吃香喝辣的，还非巴着咱家每年分那点白面？再说，就算你弟愿意拿出钱来，他媳妇还能愿意？” 沈翠云越说越气，眼看着脸色都白了，她这病本来就不能生气，这住一个病房的人都是心脏有毛病的，一个陪床的男同志看不过眼，劝道：“大爷，您快别惹大娘生气了，瞧这，可别把大娘再气出个好歹。” 郑全刚也后悔呢，他也是着急，脑子一热忘了老伴还病着呢。可沈翠云那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戳在了他的肺管子上，把他的无能明明白白地摊开来数落，他又气，又不能和她吵，只能他捂着头叹了口气，“行了，你别恼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林家的钱。 楼下，郑天明病房里。 冯明月在家里吃过了饭，不饿，趁着郑天明和李春生吃得正香，给郑媛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了病房外面。 “你那钱，到底是哪来的？”之前她为了筹钱慌了神，没来得及多想，这会儿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后她反倒想起来这事儿了，这一琢磨，就觉得不好。往旁边扫了一圈确定没人，压低了嗓子问：“你是不是跟你之前那对象借钱了？” 郑媛：“……”哟，这回都不用她主动往林晓阳身上“泼脏水”了哈？ “你跟人家借了多少？”见郑媛一副说不上来话的样子，冯明月就认定了这事。 郑媛支支吾吾：“……也，也没多少。” 冯明月盯着自家小姑子看，小姑子这模样长得是真好，明明是个乡下人还常常下地，可就是没晒黑，还那么白嫩嫩的，又生了长水灵灵的鹅蛋脸，也难怪那林晓阳对她痴心一片。再说这林晓阳也真是个好男人，本来他跟郑媛好这事儿说起来还是郑媛做得不对，明明身上背着婚约呢，就跟人家好小伙谈对象，后来又狠心和人家断了。你说断了就断了吧，人家小伙子又是送肉又是借钱的，这显然是还对郑媛没有死心。她踌躇了一下，问：“媛媛，你对那个林晓阳，到底是咋想的？” “啥？”郑媛被这突然转开的话题弄得一愣，她嫂这是说啥呢？ “我是说，你还喜欢他吗？”冯明月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想，你要是还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爹那里我来想办法。”她可不是因为林晓阳这么爽快地借钱，要报恩，才这么跟郑媛提的，她是真觉得林晓阳这小伙子心不错。如果郑媛和林晓阳是真心相爱的，她也不想拆散了这对情侣。这两口子过日子，有时候还真不是看家庭条件咋样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有情饮水饱。那冯家条件再好又有啥用，他冯建文是个当兵的，常年不在家，郑媛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家过日子，被欺负了两个帮手都没有。而且那冯家可是生了五口小子，郑媛嫁过去那上上下下四口妯娌，这种大家庭里，麻烦事多着呢。冯家真的适合郑媛吗？她觉得未必…… 郑媛没想到这一回居然给林晓阳那小子在自己嫂子跟前刷了那么大的好印象，有些哭笑不得。她问：“你打算咋跟我爸说？” 冯明月皱眉，她还没想好，不过总有办法的：“这回那林晓阳借给咱家这么多钱，这就是个好机会，你爹也不是个死板的人，他也看得到林晓阳的真心，只要你们两个好好求求他，再跟冯家好好道歉，我想这事应该是能成的。”冯明月不知道，郑全刚就是因为看到了林晓阳的这份心，才会对林家的钱如此排斥。面对这样一个把真心奉上的好男人，万一郑媛又被他勾搭过去可咋办，这回他连阻拦的立场都没有了。 “哎哎哎，我的嫂子……”郑媛赶紧打断她，笑说，“刚跟你开玩笑的，我没打算跟林晓阳和好，别管他借给我了多少钱，我肯定会还给他的。” 冯明月瞪她，打开她的手：“这种玩笑怎么能随便开！”顿了下，“不过媛媛，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咋想的，你真的打算和林晓阳彻底断了？我看这个男的……他很喜欢你。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死也要和林晓阳死在一起么？爹打你那么狠你都不改口。” 郑媛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嫂子，我那是在气头上说的话，就为了跟我爸顶牛呢。”郑媛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和郑全刚吵架的一幕，那是她重生前的事了，对她来说已经过了好几十年，这时候回忆起来已经记不得当时具体是怎么想的了。不过她后来自我剖析过，她当时应该是没那么爱林晓阳的，顶多就是比较喜欢而已，只不过对冯家这门婚约的排斥以及对自己父亲的逆反心理，才拧成了她非林晓阳不嫁的那股子劲。然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夜相处，感受到了林晓阳的处处体贴，她才真正爱上这个男人。只不过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尤其是现在，她早就放下了对林晓阳的感情，怎么会再和他在一起。郑媛说：“嫂子，我已经给冯建文回了信允了婚事了，林晓阳那边也断了，怎么能出尔反尔？这样我成啥人了？” “媛媛……” “嫂子，别说了，我和林晓阳有缘无分。这钱……其实也没多少，你在缝纫社每个月不是能赚一二十块钱吗，咱家这钱就是一时不凑手，要还肯定很快就能还上不是？” 话到这里，她忽然感觉背后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回头，迎上郑全刚的目光。 郑全刚心里记挂着林晓阳的事儿，饭也吃的不香，三两口填饱了肚子就下楼了，准备和郑媛谈谈这事，并警告闺女可千万别想不开，又被那姓林的小子勾搭走。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出表白，郑全刚那心里啊，是说不出的舒坦，头一回觉得自家闺女这么顺眼。 他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看着郑媛的目光类透着满意和欣慰，他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在两个人跟前一顿：“我来看看你哥。” 然后径直穿过二人，拐进了病房。 郑媛和冯明月对视一眼，一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第92章：手术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嫂子刚刚的话你就都当没听到吧。”冯明月想到刚刚公公可能听到自己劝郑媛的话了，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嫂子也是枉做小人了……还以为，以为……” “嫂子，我明白的。”郑媛拍拍冯明月的胳膊，笑说，“嫂子也是为我好，我知道。再说我这事儿，唉，也不怪嫂子误会。” “怪你哥，要不是他受这个伤，也不需要你去找林晓阳借钱……唉，这事闹的，让你也难做人了。”这回郑媛欠下的可不止这两百块钱，还有这雪中送炭的天大人情呢。 “这哪能怪我哥呢，我哥也不想受伤啊。”郑媛连忙安慰，她嫂子这是想哪去了，多没道理啊，顿了下，她笑容收起来，神色严肃，忽然说，“嫂子，我今儿回家的时候看到郑天虎拉着你进小树林了。” 冯明月猛地抬头，吓得声音都尖细了，发出了急促的气声：“媛媛——” “我也跟过去了，我知道你们说了什么，是郑天虎威胁了你。”郑媛赶紧补上后面这句。 冯明月呼了口气，脸色转而又青又白，咬着牙：“这事，这事……我根本就不知道郑天虎他怎么会对我起那个心思的，媛媛……”她怕郑媛误会了她做过什么勾引郑天虎的事，这种事，但凡遇上了就是女人吃亏。 郑媛很理解她，忙抓住她的手，使了使劲，定了定她的心：“嫂子，我知道，我知道的，是那个下三滥找你的麻烦。我是想问，嫂子，那郑天虎之前是不是就对你起心思了？” 被小姑子这样问到脸上，冯明月有些抹不开脸，觉得很难堪，不过郑媛神色坦然，并没有厌恶她的意思，她情绪这才缓和了不少，艰难开口：“是有一段时间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啥时候起心思的，就，偶尔堵在我回家的路上。”然后慌慌张张地说，“我都是绕着他走的！” “你跟我哥说了吗？”郑媛问。 冯明月难以启齿：“这事，这咋好开口啊？” 乡下里出了这种事，男人大多先怪罪女人招惹是非，就像那句俗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好多寡妇明明安安分分做人的，可万一被欺负了，那长舌妇先议论的肯定是寡妇不检点，不去指责那个男人。女性身为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有时候受到的压迫不仅仅来源于男人，还来源于不能相互理解体谅的那些女人。因为社会情势如此，冯明月肯定会担心郑天明也会把罪怪在她的头上，毕竟她“勾引”的那个男人还是她的小叔子，是郑天明的堂弟。就算两家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一家人。 郑媛理解冯明月为什么不说出来，就是因为理解，才会觉得无奈。 上辈子冯明月应该也没有和她哥说过这事吧，以郑媛知道的结果来看，她哥的腿还是瘸了，嫂子也出了轨，还生了个郑天虎的儿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那样的结果？是不是嫂子最初也像这辈子一样拒绝了郑天虎，所以没有拿到钱让她哥及时治疗，但却把这事隐瞒了下来，没提前做好防范，后来郑天虎不死心，又强迫了嫂子，嫂子就更没脸开口跟她哥说这事了，才隐瞒着把孩子生了下来，直到事发？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已经重生的郑媛再也没机会搞清楚了，不过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告诉我哥。我哥不是那种迂腐的男人，他肯定是信你的……还是说，嫂子，你不信我哥？”郑媛故意吊着语气激她。 冯明月连连摇头：“不，不是，我当然信你哥……” “那就告诉他，然后商量出来个法子。” “这……” “嫂子，信我，郑天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事不是躲就能躲过去的。” 冯明月被郑媛坚定的语气打动了，她目光中的犹豫逐渐散去，吸了口气：“好，等你哥手术完了，我就和他说。” 第二天郑天明手术，郑家一家人全都聚在了手术门口，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术室那扇门上，一有动静及双眼睛就齐刷刷望过去。就连沈翠云也赶过来了，她打了吊瓶，心脏已经缓了过来，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因为她记挂着儿子，医生就同意了她在手术室外面等着，只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激动。 沈翠云已经知道自己儿子的命还在，就算手术失败那腿顶多就是瘸了。沈翠云想得开，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经历过战乱经历过饥荒，对她来说什么都没有命重要。瘸也没事，天明他有媳妇有儿有女，有的是人照顾。 还有郑娟，这丫头也来了，怀里还抱着牛牛，星星由天亮牵着，就这么拖家带口的来了。气得郑媛差点没把他们赶回去。医院是啥地方，这里面全都是病人，小孩子抵抗力又差，很容易就会被传染上什么流行病毒，万一生病了咋办？ 郑娟比她还有理呢，说她哥手术她不能不来，心里记挂着心慌吃不下饭，又说医院要是真那么脏，那为啥还有女的愿意来医院生小孩，不怕刚生下来的小孩传染上什么流行病毒啊？郑媛被她噎得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牛牛一晚上没见他妈，来了就往冯明月怀里钻，可能是昨晚上没休息好，不一会儿就睡了。星星年龄大一点，已经知道许多事了，知道自己爸爸在手术室里做手术，也不闹，安安静静地陪在冯明月的身边。 两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坐在椅子上的站了起来，靠着墙的也挺起了腰，等里面一个人出来，所有人都围了上去，郑媛急慌慌地问：“怎么样，我哥怎么样了？” 旁边郑全刚冯明月等也七嘴八舌地问：“咋样了，天明的腿咋样了？” 出来的是个男医生，神色中难掩疲惫，不过态度还好，他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病人的腿保住了，以后好好养着，好好复建，就跟正常的人的腿没两样。” 郑媛舒了口气，忙说：“谢谢大夫，谢谢。” “那我儿子呢，咋还没出来呢。”郑全刚伸着脖子往后看。 医生说：“在后面呢，马上就出来。都让一让，让一让。”他伸手试图拨开围着他的人群。郑媛赶紧让开，也拉着她爸往旁边让。 人家医生连续做了两个小时的手术，肯定很累了。 医生离开后，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这回是护士推着郑天明出来了。郑天明躺在病床上，还清醒着，麻醉应该还没过，所以状态看起来也还好，还对家人笑了笑，看到牛牛和星星，说：“唉，孩子也来啦？” 第93章：手术后 “天明，天明你感觉怎么样？”冯明月急迫地抓住郑天明的手，关心道。 郑天明咧了咧嘴：“没什么感觉。” “都围在这儿干什么，让一让，让一让。”护士要推着郑天明去病房，对围成一圈的郑家人说，“在这儿堵着干啥，别当道。” 护士是个大嗓门，一嗓子就把郑家人全都吼开了，然后跟在护士以及躺在病床上的郑天明后头，一路跟去了病房。 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说郑天明这个伤肯定要在医院住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能出院还得看他的恢复情况。即便是恢复得好能出院了，他那腿也不能随便动，甚至一些力气活也得少干。总而言之，今年的秋收肯定是赶不上了，还有大队里承包的修路挖渠这样子的重活也不能继续参加了。 一家子都觉得没什么，腿能保住都觉得已经谢天谢地了。偏郑天明不满意：“不能干活，那咋赚工分啊？” 他们郑家这一大家子，虽然是郑全刚当家，但郑全刚毕竟年纪大了，郑天明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力，是非常有责任心的一个男人。他一向把自己当家里的顶梁柱，对于父母，他必须多干活赚钱来孝顺，对于底下几个弟妹，他还得帮妹妹赚嫁妆，帮弟弟赚彩礼，甚至他自己还有两个孩子，他还得给孩子赚学费。秋收以及工程队里的活虽然都很累，可赚的工分多，一回下来就能赚上好几百分。这个年代，工分就是钱，就是粮食。 郑家的人口多，劳力却少，主要劳力就郑全刚和郑天明两个，沈翠云有心脏病不能干活，郑媛又马上嫁人了，郑娟还小，还在上学，也干不了什么，更别提底下还有郑天亮以及星星牛牛三个小的，都是干吃饭不能下地干活的。所以年年他们家赚的工分也就将将够分粮食的。其实他们家还算好的，那穷的人家只能从大队里赊粮食，一年下来倒要欠大队里不少钱。 郑天明娶了媳妇后家里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冯明月每个月都能从缝纫社那里赚来不少钱，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家里就又添了两张嘴。她一个人的工钱管着全家九张嘴，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沈翠云每年都还得买药吃，所以家里这些年来根本就没存下啥钱。这也是冷不丁沈翠云发个病郑天明伤个腿就得到处借钱的主要原因。 郑天明一算，这一休息家里就得少个千八百的工分，年底队里结账，家里又不知道得往大队里填多少钱。更何况他这腿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好呢，要是以后都不能干重活了咋办？ 他这一提，周围气压就低了，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郑媛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手术一结束郑娟就推着沈翠云回病房了，否则她一个心脏病患者还不得愁死，这病也别想轻快了。 “哥，你想这么多干啥。医生不是说了，你腿养好了就跟正常人没两样，也就今年赚地分少点，明年就好了。放心吧，家里饿不死人的。”郑媛拿暖壶往搪瓷缸子里倒水，原来里面就有一半的凉白开，掺上热水喝正好，她喝了口，开玩笑的语气说，“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我年底就嫁去冯家了，不是说那个冯建文是个军官吗？他肯定有不少钱。家里要真吃不上饭了，放心，我养你们。”说着还很爷们地拍拍自己胸脯。 郑天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直说：“哎哟，真是亲妹，不枉哥疼你。” 冯明月嘴角也勾起来了，看样子是努力忍笑却没忍住。 只有郑全刚，气得直接给了郑媛一巴掌，打在她的背上，啪地一声。听着响亮，其实不疼。 “你这说的什么话，让人家建文知道了咋想！哪有拿婆家的钱接济娘家的！” 这话她可就不乐意了！ 郑媛扬起下巴：“不是，什么叫婆家的钱，我都跟他结婚了，他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我的钱我不是爱咋用就咋用？爸，你不会觉得家里人都揭不开锅了，我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过好日子吧？”她还准备以后常常接济娘家呢，每次看到空间里那些粮食她都跃跃欲试，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来呢。 这话听着是孝顺，可郑全刚却怎么琢磨怎么不顺耳，她那话的意思，不还是要拿人家建文的钱来接济娘家吗？他郑全刚得多没本事要让嫁出去的闺女来接济啊！ 郑全刚还没说话呢，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眉目和善的妇女突然插进话来打趣：“这位大哥，你闺女这是孝顺你呢。” 郑天明住的这是多人病房，旁边住院的也是个男人，三十多岁，那妇女就是他媳妇。郑天明被送过来的时候这两口子已经在了，之前冯明月不知道要去哪里打热水，还是那个妇女给她指得路。 郑全刚可以粗着脖子训斥自己闺女，却不好去这么去说外人，人家妇女同志都这么打趣过来了，他也不好再发火。狠狠瞪了郑媛一眼，琢磨着等媳妇好了，要让媳妇好好的教教闺女什么叫贤良淑德，别整天疯疯癫癫的，净干些丢人现眼的事。 就在这时，郑天明那边突然“嘶”地一声，然后就“哎呦呦”地叫起来了。 冯明月慌了：“哎，这是咋了？咋了啊。” 郑天明脸色都变了，惨白惨白的，看着很不好。 “是麻醉过去了吧？”临床的妇女经过这一遭，所以一看郑天明那样就知道了，还顺嘴提醒，“小伙子你可别乱动，你伤的可是骨头，人大夫好不容易才给你接好的。” “对对对，天明，你别乱动，忍忍，忍忍啊……”冯明月看着丈夫这样，她也很心疼。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麻醉过去了，那手术伤口可不得疼吗。 去问过了护士，护士也说得忍着，没别的好法。 这边没郑全刚的事儿了，郑全刚作为一个大队长，队上还有很多事要忙，就回村了。郑媛要回家喂鸡喂猪以及做好饭再送过来，也跟着郑全刚一块回了村。郑娟带着郑天亮还有星星在楼上守着沈翠云，郑天明这边就只剩下了冯明月以及她怀里抱着的一个一岁的小牛牛。 病房里，旁边病床上的人都各自说着各自的话，没人注意这边，郑天明最疼的那一阵暂时过去了，不再喊疼。 “天明啊，我跟你说个事。”冯明月犹豫踌躇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第94章：受伤原因 郑天明还瞪眼瞧着自己手背上吊着的那个吊瓶，总觉得药水滴地有点慢，听到冯明月的声音，“嗯”了一声，转过脸来：“啥事？” 冯明月深吸一口气，眼神闪躲着，压低了声音将郑天虎的事说了。其实也没说特别详细，只说那郑天虎最近总是纠缠她，还说了昨天他用钱来威胁她的事。 “媛媛说让我跟你商量下……”冯明月垂着头嗫喏，手指紧紧勾缠在一起。 郑天明气得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娘的郑天虎居然敢觊觎他媳妇！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咋才跟我说啊？”他狠狠瞪冯明月，“是不是媛媛没发现你就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 顶着丈夫不满的目光，冯明月羞愧地低头，结结巴巴说：“对，对不起……我以为，以为躲着他点就行了……” “你以为你躲着他，他就对你死心了吗！”郑天明气得恨不得拍桌子吼出来，碍于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只能压着嗓子，带着气急的哑因说，“你糊涂啊！” 冯明月咬咬下唇，大气不敢出。她以为郑天明要狠狠骂她一顿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抬头看到郑天明神色变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郑天明看她：“其实我这次受伤，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下，我才摔进了沟里的。” 冯明月猛地抬头，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啥？”声音尖厉，差点把怀里正睡着的牛牛给吵醒，牛牛动了动，她赶紧拍了拍，眼睛则一直紧盯着郑天明，焦急问，“到底是咋回事啊？你说你这伤是咋来的？” “是有人在我背后推了我一下。”郑天明重复了一遍。 冯明月急了：“这是谁这么缺德啊！他为啥要推你啊？天明，你知道是谁推的你不？之前爹在的时候你咋不跟爹说啊？这么多的医药费，咱可以找他家赔啊！” 郑天明神色阴沉，眼神藏刀，压低了嗓子说：“是郑天虎。” 冯明月呼吸一窒。 “当时队长说有块路上的水泥没铺好，让我们都过去看，人都挤在了一块，我转身准备去拿家伙事儿再给平平那块路，结果一转身就感觉后面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当时正好踩在了路边，旁边就是沟，一下子就摔了进去。我摔的时候往后抓了一把，没抓到人，但是在那人手上留了一道子，后来队里的人围过来扶我，我看到郑天虎的手上正好有那一道子血痕。我回头仔细想了想，站我旁边的人好像就是郑天虎。”郑天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沉着脸说，“我当时还以为他为因为媛媛和小霞的事儿报复咱家，这事，也的确是媛媛坏了小霞的名声，咱欠着他家的。而且又都是姓郑的，一家人，要是让媛媛知道了，那又得闹起来，不好看，我就想着这就算了，也就谁都没说……没想到，哈，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背着我偷摸的惦记你！” 冯明月呆呆的：“他怎么能这样？你是他堂哥啊！”这回只是摔断了腿，那要是不巧，摔死了呢？他就没想过这是杀人吗！都是亲戚，郑天虎的良心让狗吃了啊！又猜：“他这是因为媛媛的事恨上咱家了，才见不得咱家好吗？欺负我不算，还要欺负你？” “要我看，他未必是因为媛媛的事害我。”郑天明脸色阴沉，郑天虎是什么人他太了解了，之前他就喜欢斜着眼偷看村里的小媳妇小姑娘，这回他竟然打上了冯明月的主意！都是男人，他也能猜到郑天虎的心思一二，又有郑天虎威胁冯明月那事在先，摆明了那郑天虎就是想着弄死了他或者弄残了他，他好霸占了他的好嫂子呢！ 草他娘的郑天虎！居然敢打他媳妇的主意！要不是他腿不能动弹，他一定要揍死他！亏他娘的他还居然把那个玩意当兄弟，还想着是一家人，屁的一家人，郑天虎那玩意他就不配姓郑！ 郑天明盯着冯明月的眼睛，目光复杂，冯明月愣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脸一白，眼睛瞪开，难以置信：“我，我……” 冯明月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才给郑天明招了祸，她自责地眼泪啪啪掉：“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要是郑天明一早知道郑天虎肚子里的坏水，那就能防备着他点，也就不会摔断腿了。这么想着，冯明月就把郑天明摔断腿的责任全都归到自己身上去了，越发愧疚。 五六年的夫妻，冯明月一抹泪郑天明就知道她想哪去了，叹气，“别哭了，这事不怪你，我知道，你也吓坏了……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腿疼……” 两口子的动静引来了周围人的注视，临床的妇女打水回来，看到后，放下暖壶过来问：“这是咋啦？小两口吵架啦？” 冯明月连忙空出一只手来擦了把脸，扯了个僵硬的笑对大姐说：“没，大姐，我们没吵架。” “没吵架就好，没吵架就好。”大姐笑说，然后扭身去给她丈夫倒水去了。 冯明月见郑天明疼地脸都白了，脑门上出了一层汗，就把睡着的牛牛放到了旁边一张空着的病床上，找了块毛巾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心疼：“都赖我，都赖我，让你受这么大的罪。” 傍晚郑媛提着篮子来送饭，才知道她哥受伤居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我就说呢，那王八羔子连地都懒得下，怎么这回这么积极要跟着一起去工程队呢，这是专门算计着要对我哥下手呢。”郑媛冷笑一声，想来上辈子她哥从山上摔下来也不一定是意外，说不定也是郑天虎下得毒手。一想到上辈子她家里人凄凉悲惨的结局，再看看她躺在床上承受着痛苦，却还要忍着不发出呻吟声的哥，她就恨不得这就找上郑天虎的门去，一刀砍死那个缺德玩意。 郑媛越想越气，狠狠咬着牙，忍下冲动，说：“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95章：商议 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天虎干的事那是丧尽天良，要是放过他，他还当他们家好欺负呢。不过具体要怎么干，郑天明说：“这事儿不用你插手，等我腿好了，我去揍他一顿就好了。妹儿，你暂时先护着你嫂子点，别让郑天虎占了你嫂的便宜。” “……就这样？”郑媛挑眉。 郑天明身上疼着呢，心里又憋着火，脑子不太灵光。但就算再不灵光，他也知道这事儿其实不好报仇的，他说是郑天虎推的他，可他没证据啊，光凭一张嘴说人家谁信？冯明月这事儿就更不好摆在台面上来说了，要是让人知道了，那有酸的还不知道怎么败坏她的名声呢，勾引小叔子这种谣言可不能往身上沾！想来想去，还是他亲自动手把郑天虎揍个半死不活好，既泄愤又能报仇。 郑媛见她哥打定了主意，把腿往床上一搬，说：“哥，你这办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你以为这就能报仇了？天真！” “那你说咋办？”郑天明一眯眼，盯着郑媛，“我跟你说，你千万别乱来！”他可真是怕了郑媛这脾气，他真怕她闹到郑天虎家去，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我问你，你腿这事，你跟咱爸说不说？” 郑天明沉默。 郑媛气得一个大喘气，拍着桌子：“我就猜你肯定不说。” “这事不能跟他说。”郑天明很严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事儿一定不能说。” 郑媛知道她哥害怕的是什么，郑全刚思想古板，一直是那种封建大家长的角色，在他心里他姓郑的才和他是一家人。嫂子的事儿他嘴上可能说不怪她，心里可能还是会怨嫂子，猜是嫂子作风不好。 “嫂子的事儿可以不说，那郑天虎害你伤了腿的事儿呢？这事儿说不说？” 说了又能有啥用？郑天明给了郑媛一个无奈的眼神。郑媛一愣，倏而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冯明月跟他说了郑天虎骚扰她的事儿，她哥说不定就自己偷偷把郑天虎害他的事儿给瞒下来了，更何况是郑全刚呢？他肯定也会觉得，是自己家先在小霞婚事上欠了郑天虎家的，郑天虎这是报复来了。又没出人命，郑天明的腿也做了手术了，只要把手术费还上，其实家里也没缺了啥，这事就这么算了。 郑媛有些恼，这事儿怎么就成了她家欠了郑霞的了？要不是郑霞先觊觎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不会绝地反击啊！ 郑媛咬咬牙：“不行，这事儿必须跟咱爸说！哥你先别急，听我说……我知道爸肯定要把责任怪在我头上，没关系，他怪就怪吧。但他郑天虎伤了你以后，在咱爸那儿，咱两家这矛盾就扯平了，咱爸就不会一直觉得咱家欠了咱大伯家了。否则按照咱爸那脾气，肯定会对他家处处忍让处处吃亏，这亏吃多了，就成习惯了，以后咱家就一直比大伯家低一头……这可不行！等我嫁出去了，咱大娘再欺负咱家，谁给妈还有底下几个小的出头？咱爸？还是你？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好意思跟她一个老娘们吵吵吗？” 郑天明不说话了，他觉得郑媛说的有道理。不过，他想了想，说：“这事儿你别跟爹说，我来说。” 郑媛爽快应了：“行，那你说。”要是她跟郑全刚说，那肯定没两句话就吵起来，郑天明是当事人，还是当事人说最可信。顿了下，“郑天虎那儿，哥，要我说，他来阴的，咱也给他来阴的。你要是不管不顾地上去揍他，别人问为啥你咋说？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那不让人觉得咱家不讲理吗？” “你打算咋办？” 郑媛舔了舔干裂的唇，眼睛里精光一闪，看向冯明月。 郑天明有点不太信自己妹子，看看自己媳妇，又看看自己妹子，狐疑：“我跟你说，你可别乱来，你嫂子这事儿不能嚷嚷出去。” 郑媛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蠢吗！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她又不是真的十八岁的小姑娘，她一个在商圈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还真能一个冲动直接找上郑天虎的门去？她肯定要想个周全的法子整地郑天虎不能翻身啊！至于之前郑霞那事儿，唉，要不是家里人不配合，她能保证自家不沾一点腥，并让郑大娘以后认清现实好好做人！ 后来郑天明是咋跟郑全刚说的郑媛不知道，她也没在场，只知道连着几天郑全刚的脸色都不咋好看，黑得跟锅底一样，而且每回见着郑媛，都要瞪她两眼。郑媛也很有眼力价儿，知道郑全刚在气头上，就绕着他走。 郑天明受伤，沈翠云发病住院的消息很快就让人传了出去，家里人都知道了，大姐郑娥，以及县城里的小叔一家子都带着红糖鸡蛋，还有钱，过来了一趟，还有其他和郑家关系好的，也都来了。郑家一下子收了好多的营养品，郑全刚让郑媛把这些都记下来，等以后走礼的时候再还回去。 下午的时候，郑三叔一家子前脚刚走，冯家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郑媛以后的公公婆婆，冯长勇和李金枝，带着一篮子糕点和鸡蛋到了医院。 糕点这东西在乡下可不常见，冯长勇和李金枝能拿出来这东西送礼，可见冯家是过得很好的。 郑媛正给沈翠云倒红糖水，扭头看到自己未来公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感觉，只庆幸还好三叔三婶前脚走了，否则有三婶那个人，见到糕点，还不知道该怎么阴阳怪气呢。为着她哥受伤这事儿，她三叔这回带来了不少钱，可把三婶心疼坏了。 “媛媛，给你公婆倒水。”沈翠云说。 冯长勇和李金枝连说不用，但他们说不用郑媛也不可能就真的不给他们倒。手边放着还没有包起来的红糖，想了想，就给他们两个倒了两杯红糖水。 “大爷，大娘，给，喝水。”郑媛甜甜地笑着，给老两口端过来两个搪瓷缸子。这两个缸子是医院里的，上面还印着红色的十字。 冯长勇和李金枝一进来，目光就时不时落在郑媛的身上，见她笑得甜，又见她给倒了红糖水，觉得这儿媳妇倒也还行，会做人。 冯长勇笑说：“倒什么红糖水啊，我一老头子，不爱喝这甜的。” 郑媛把搪瓷缸子推到冯长勇手里，笑着劝：“红糖水有营养，大爷您都说了，年纪大了，就该您补补了。” 冯长勇心里暗暗点头，还挺会说话的。 这还是郑媛长大后，冯长勇第一回接触这个儿媳妇。以前只听说这个儿媳妇脾气不好，不过他儿子性子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儿子。今天见了郑媛，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听说的那样啊，笑起来甜甜的，从面相上就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刻薄模样，而且这不是挺会说话的？这孩子年纪又小，有什么做不好的，以后教教就好了。主要是这孩子长得漂亮，他儿子见着了肯定喜欢，只要喜欢，这两口子这日子就能好好得过下去。 郑媛不知道她未来的公公在心里滚过了无数念头，仍旧笑着，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听老两口和沈翠云说话。 第96章：公婆 他们聊了会儿沈翠云的病，沈翠云说她这病只能养着，不过还好，不是特别严重，也不经常犯病，这回犯病是被自己儿子吓着了。然后他们就聊起了郑天明的腿，沈翠云抱怨了几句手术费真贵，一般人真不敢胡乱生病，否则都没钱治病的，不过还好，大夫说手术很成功，郑天明的腿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地和正常人一样。 冯长勇和李金枝对视一眼。 李金枝说：“翠云妹子，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你家要是缺钱用，我跟长勇，我们这里有……” “哎，那怎么好……”沈翠云连忙拒绝，“钱够用的。” 冯长勇从怀里掏出来一叠现金，厚厚的一叠，每张都是十元的大团结：“这钱，是建文汇过来的，说是给媛媛的彩礼钱。”他把钱放在旁边桌子上，“本来我和他娘打算过段时间，再准备点其他东西一块给送过来，但昨天听说了天明和妹子你的事儿，他娘和我合计着你们家这会儿肯定缺钱用，就先把这二百块钱送过来了。”他们两口子是跟着老大住的，冯建文是老四，常年在部队，每个月发不少津贴，他每个月寄回来十块钱给他们老两口当生活费，剩下的就自己拿着了。这回他娶媳妇，按理说应该他们老两口帮忙出这份彩礼，但儿子却说他有钱，这些年当兵，钱攒下来不少，彩礼钱就自己出了，前两天才给寄回来五百块钱。 天呐，那是五百块钱！四大件都能准备齐全了！人家县城里的干部娶媳妇也不一定花得了这么多钱啊。李金枝舍不得都给出去，就准备拿出来二百块钱，一百块钱直接给，剩下的再花个一百多块钱给郑媛买台缝纫机或者洋车子就得了。这一份也是很拿得出手的彩礼了，剩下那二百多块钱，李金枝准备等儿子回来了再把钱还给他，让他自个儿存起来。她这打算跟冯长勇说了，冯长勇也觉得可以，没想到过了没两天，郑家出事了。这生病住院最缺的就是钱了，冯长勇一思量，拍板决定先给郑家二百块钱的彩礼钱应急，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什么的，到时候再说。李金枝也不是那种心里没数的，明白啥都没有人命重要，便同意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沈翠云看看那一叠子钱，彩礼钱她家当然是能收的。一般乡下人走礼礼数不少，不会这么随随便便地送彩礼，而且郑全刚这会儿还不在，不过沈翠云也理解冯家的做法，人家这是雪中送炭来了。她看了郑媛一眼，郑媛抿了下嘴角，没有反对的意思，沈翠云微微舒了口气，随即笑着抓住李金枝的手，对冯长勇和李金枝说：“亲家真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她叹了口气，“你们是不知道，我这一病，天明又一伤，这就是两处用钱的地方。媛媛还有我那儿媳妇好不容易才凑齐了天明的手术费，后面的药费还不知道有多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平时家里人都不跟她提这个，怕她多想，可她又不是傻的，她能猜不到吗。 郑媛赶紧劝：“妈，妈，你可别多想，你放心吧，花不了多少钱的。” 李金枝也说：“妹子，妹子，天明的腿不是看好了吗，迈过了今年这道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翠云抓着她的手使了使劲，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就爱瞎琢磨，吓着亲家了吧。” 然后他们又聊了会儿年底的亲事，李金枝说：“房子是新盖的，去年就盖好了，就等着今年给建文结婚用呢。堂屋里连着一间东屋一间西屋，西边盖了间厨房，我怕媛媛冷，还给她垒了个炕，冬天的时候烧起来，暖和着呢。院子虽然不大，不过也能开出来两分地种种菜养养鸡。院墙垒地也高，以后媛媛得一个人在家住，高点安全。不过也不怕，建文的院子就在我们对面，媛媛以后要是有啥事，就来我这边说一声就行。” 郑媛努力装出小姑娘的样子，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摩挲，看起来似乎很害羞。不过要是仔细看，其实老妖怪耳朵一点都没红，还听得津津有味的。 冯家这样的安排对郑媛来说正好，对门就是婆家，她一个男人不在家的小媳妇别人也不敢欺上门来，把门一关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挺好。 说了会儿闲话，冯长勇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爱听老娘们聊这些个家长里短的，砰砰李金枝的胳膊，说：“咱去看看天明吧。”他问郑媛，“你哥哥在哪间病房啊？咋没把你哥和你娘安排在同一间啊？” “我哥伤得是腿，我妈是心脏病，负责的医生不一样，不能安排在一块。”郑媛站起来，“那个，大爷大娘，我带你们过去吧？我哥在一楼呢。” 郑媛把李金枝和冯长勇送到一楼，他们在郑天明的病房略微坐了一下，客气了几句就走了。陪完了客人，郑媛回了沈翠云的病房。 见到郑媛回来，沈翠云从枕头底下把那二百块钱拿出来：“你之前跟那个林，林什么，借了多少钱？” 郑媛支吾：“……一，一百……吧？” “什么叫一百吧？一百就是一百，还吧什么吧！”沈翠云数出来十张大团结，给郑媛：“赶紧把钱还给人家。” 郑媛一脸懵逼地接过钱，下一秒，她把钱塞回去说：“不行，妈，这钱咱还是暂时先留着买药用，林晓阳那不急的，过段时间还也行。”沈翠云和郑天明的住院费医药费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呢，家里已经一点钱都没了，正好这些能救急用。 沈翠云脸一板：“我说的你不听了吗！” 郑媛缩缩脖子，眨巴眨巴眼，不敢吱声了。 沈翠云再一次把钱塞到郑媛的手里，沉着脸说，语气严厉地说：“你赶紧把这个钱还回去。以后，不要再找人家借钱了，人家再给你送什么东西，也不能收，听到了没！” 郑媛真是，百口莫辩，手里那一沓大团结都有点烫手了。 沈翠云还苦口婆心地继续教育闺女：“做人呐，可不能这么小家子气，人家给什么就要什么，咱家又不缺那口吃的。还有，也不能见人家好欺负就可劲欺负人家，人要讲良心的，你本来就对不起人家小伙子了，骗了人家的感情，不能看人家喜欢你，人家心地善良，就理所当然地白白接受人家的好……媛媛，听娘的话，以后就和人家小伙子彻底断了吧，不管咱家里日子再难过，都不要再去找他了。这欠人钱好还，欠人情不好还呐。” 小家子气以及没良心的郑媛同志：“……” 行吧，行吧，钱她就暂时收到手里好了，等家里急用的时候再拿出来。郑媛发誓，她再往林晓阳身上套“人情”她名字就倒过来写！回头想想，这辈子她还真是热衷于自己给自己挖坑，每回还都TM跳地这么奋不顾身！ 真是一笔大写的“欲哭无泪”！ 第97章：第二封信 郑媛收到了冯建文的第二封信，跟着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很大的包裹。 邮递员小何把包裹放在了大队上，郑全刚从大队部回来的时候帮忙把东西拿回了家。郑媛正做饭呢，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大包袱。 “呀，谁寄来的？”郑媛甩甩手上的水，又在裤子上抹了两把，跑出来接包裹。 “建文寄来的。”郑全刚说。 郑媛已经看到包裹上贴着的寄信人了，还真是冯建文。郑媛一乐，还真有点好奇这人给她寄什么了。她提了提，还挺沉。 把包袱拿进屋里放桌子上，拆开，露出了一抹军绿色。好家伙，竟然都是军备用品。有军大衣，还有一整套绿军装！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就是绿军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喜欢穿，就连小学生也对军装痴迷到了极点，能够穿一身绿军装去上学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平民老百姓一般很难弄到这些真正从军队里出来的衣服，就扯了这种绿色的布自己仿着做。 冯建文这种一直待在部队的大老粗，居然也知道平民老百姓的流行时尚？挺难得啊。郑媛心里嘲讽了两句，嘴上却不自禁地勾了起来，眼睛里也带了笑。她把军大衣拿出来，这东西又厚又沉，递给郑全刚：“爸，这个给你穿，以后冬天你披在身上，暖和。” 郑全刚一摆手：“这是建文给你的，我哪能要。” 郑媛把大衣提起来，抖开：“你看衣服这么大，我咋穿，这肯定是他给你的。” 郑媛把军大衣塞到郑全刚手里，郑全刚粗糙的手指从大衣上面摸过，看得出是很喜欢的。包裹里的那一身绿军装应该是冯建文给她准备的了，她拿出来往身上比了比，还好她身材标准，不高不矮，这套不知道冯建文不知道她身量就弄来的衣裳还算合身。 “呀！”郑全刚惊了一声。 郑媛看过去。 郑全刚套上了那身军大衣，衣服很大，穿着正合身，他一只手抓出来一把票证，右边的兜里还露出几张没抓出来的。 竟然是布票工业票什么的，一数，竟然有几十张！甚至，这一堆票里还夹杂着五张大团结。她这边数着票呢，又听到郑全刚说：“这孩子，建文这孩子，真是……” 原来郑全刚从另外一个兜里摸出来了几盒中华烟！ 这个年代有个顺口溜，“省中华，市牡丹，一般干部前门烟”，就是说中华烟那都是供给省级的干部抽的，一般人想抽都找不到票去买！而且中华烟贵着呢，一般农村办婚宴的时候才买点一毛五一盒的金鱼烟充门面，中华烟要卖一块多一盒，冯建文居然往军大衣那个大口袋里装了四盒中华。 郑全刚虽然是个大队长，也时常去公社里开会，可这中华烟，他还真没见过呢！ 郑媛也有些咋舌，这冯建文还挺厉害的，居然能从部队弄到这么好的烟。她之前还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军官，顶多当个小排长什么，倒是小瞧他了。 包裹里面还有一封信，郑媛把票都收好，衣服也叠好放到一边，这才拿起信拆开。 字还是有点丑，不过有棱有角的，透着股军人才有的筋骨。语气不再像上一封那么生硬了，有点家书的意思。 郑媛同志： 您好。 见字如晤。很高兴收到您的回复，您能愿意嫁给我，我深感荣幸。对于婚姻，我从来不曾经历过，所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一定要直言，我会努力改正，争取在当好一名军人的同时，也能做好一名丈夫。 布票工业票以及前请尽管使用，我不知道岳母以及几位妹妹弟弟的喜好，因此只能寄这些东西聊表心意，还请媛媛看着购买，若是不够还请致信，我会再寄。岳父那里，我专门准备了几盒香烟，听人说这烟很不错，岳父若是不喜欢，拿去送人也可以。 后面是落款，冯建文。 郑媛抖了抖信，撇撇嘴，对冯建文的好感添了几分。这人还知道讨好她家里人，说明他对她，对这门婚事都是重视的。而且为人大方，一出手就是五十块钱，说明他手里不差钱，也舍得花钱。 她这辈子本没对自己的婚姻抱有什么期待，无论冯建文性格好还是不好，她都打算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日子。当然，如果冯建文这人真的很不错，她也不介意把心往他身上靠一靠，谈一场细水长流的恋爱。 敲敲信纸，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不过，郑媛回忆了下，她怎么记得上一封信这冯建文还一副你爱嫁不嫁，我心里只有国家，家庭不重要的态度？这封信咋突然画风一变，要立志做一个好丈夫了？他这是想通了，还是冯家那边又去信给他说什么了？按理说，之前她这边和郑霞的事儿闹地那么难看，名声也不好听，她未来婆婆还亲自过来质问过她，难道说冯家那边没去信给冯建文说这事儿？或者，他只是听说了却选择相信她？ 郑媛挑了下眉，不过她也只是略微一疑惑，就立刻扔脑后了。 “信上写了什么？建文咋说的，他为啥要给你寄这些东西？”郑全刚问。 郑媛把信递给他：“没写啥，就是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布票工业票还有钱，他不知道要买啥送你们，就让我帮忙买。” 郑全刚接过信飞快扫了一眼，信很短，两三秒他就看完了，表情一时有些复杂：“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啊。” 他盯着自己闺女那张脸看了一会儿，末了摇头叹气，把信放下了。 郑媛：“……”不是，亲爹，你那“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表情是啥意思？ “郑媛啊，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建文，可别再胡想八想了。建文是当兵的，在家的时间不长，他走了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干啥对不起人家的事儿。那个，那个林晓阳，你把钱还给他了没有？以后跟他彻底断了，不要再跟他联系了！连面都不要见，知不知道！” 郑媛：“……” 真是亲爹啊，瞧这话说得多委婉，要不是亲爹，估计他连“水性杨花”“招蜂引蝶”这种词都给她直接骂出来了吧。 第98章：求教 冯建文收到郑媛的上一封信后就开始琢磨自己结婚的事儿了。虽然他一开始很排斥和一个小姑娘组成家庭，但既然已经决定结婚了，他就会认真严肃地对待自己的婚姻。 对于结婚这事儿吧，他虽然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他这个人喜欢琢磨。婚姻要摊开来说其实就是两个没有血缘的男女组成一个家庭搭伴过日子，两个生活习惯性格都不相同的人长时间生活在一起，肯定会产生许多摩擦，就像他们这些当兵的住一个宿舍，一开始还会打架呢！他想到自己写的上一封信，那语气实在是太生硬了，万一给小媳妇带去了不好的印象，让小媳妇对自己心生排斥咋办？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小媳妇给哄高兴了。 冯建文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进了部队，别说女人了，连母老鼠都没见过几只，再后来他的职位升上去了，接触的就都是嫂子级别的人物，没一个小姑娘。不是没人要给他介绍对象，像他这种年轻有为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其实非常受部队那一群军嫂的欢迎，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自己家里那个定亲小娃娃，却还是知道自己是有婚约的，哪里敢接触别的女人。所以，他虽然知道要哄媳妇开心，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以前哪个战友要结婚，其他人倒是会张罗收集了布票工业票什么送去，他这回倒是收到手了不少，但是，直接把这些票寄回去就行了吗？ 刘营长难得见着冯建文为难的样子，问清楚原因后笑了他好久，最后给他出了主意：“你今儿跟我回家吃饭吧，这事儿你跟一群大老爷们打听不出来的，还得问女人！” 冯建文眼睛一亮，当晚就去了刘营长家。 刘嫂子是个很热心肠的女人，圆脸细长眼，有些发福，看起来就很富态。刘营长家有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儿子，跟他家一样，阳胜阴衰。三个小子都很捣蛋，一个比一个虎头虎脑，据说三个小子以后都想跟他们爹一样当个军人。 饭桌上，刘嫂子做了三个菜，每个菜都是用大盆子装的，分量很足。三个小子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的，好像吃得慢了就没了似的。 冯建文看着那仨小子吃饭直乐，刘嫂子也很无奈，一人敲了一筷子：“吃慢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不知道家里有客人啊！看你冯叔笑话你们呢！” 冯建文眼睛里带了回忆，说：“看到他们三个我就想起来我小时候了，我们家兄弟五个，半大小子吃的又多，那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做的饭少，我们几个每回吃饭都吃得飞快，就怕吃得慢了就没了。” 刘嫂子听了，直说：“都一样，一样。他们三个就是这样，每回炒点肉，三个小子就抢得厉害。”又叹气，“我就想要个闺女，谁知道一连生了三个，都是讨债的臭小子！” 刘营长嘿嘿乐，抬抬下巴，很骄傲的样子。 冯建文喝了口汤，砸吧砸吧嘴，眯起眼睛，说：“我也想要个闺女！”闺女多好啊，他们家兄弟五个，那真是天天打架，还是香香的闺女惹人喜欢。 刘嫂子打趣：“快了，年底你不就结婚了，让你媳妇给你生个！” 说起这个，冯建文正了正神色：“嫂子，您得教教我……咋跟人家小姑娘相处啊？” 刘嫂子惊讶了一瞬，目光在冯建文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看向自己丈夫，刘营长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有些想笑，她真没想到这个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居然还是个贴心人，是来跟她求教感情问题的。 “我听说你跟你对象是订的娃娃亲，而且你对象今年才十八？” 冯建文点点头。 “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啊。”刘嫂子眼神含笑，明显是打趣冯建文老牛吃嫩草。 冯建文脸皮厚，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 “按理说，你们这是娃娃亲，还是一个大队的，应该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啊，你咋还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小姑娘相处？”刘嫂子给最小的孩子夹了一筷子肉，这个小的抢不过那两大的，眼看着肉就要没了。 “唉。”冯建文叹了声，“虽然是娃娃亲，可我对象比我小了七八岁，我当年出来当兵的时候，那姑娘才十岁，还是个奶娃娃呢，我咋跟人家相处啊，逗孩子玩么！” “是你嫌弃人家年龄小，不爱搭理人家吧！”刘嫂子一眼就看穿了冯建文。 冯建文咧了咧嘴。 “咋，这会儿看人家长成花骨朵了，又想娶人家了？”刘嫂子打趣。 “这不是爹娘定下来的嘛，人家姑娘也到结婚年龄了，我这年龄也不小了，就结呗。” “你这态度可不行！”刘嫂子板起脸，“怎么能随随便便结婚，人家姑娘脾性啥的你都不知道，也没相处过，万一结婚后觉得不合适你后悔了，让人家姑娘咋办？” “哎呦嫂子，你这可冤枉死我了。”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委屈道，“我这态度还不端正啊，我都来跟您讨教咋跟人家姑娘相处了。” 刘嫂子眼皮一挑，一想也是，这还真冤枉他了。这都厚着脸皮来求教了，看来是真把人家姑娘放心上了，于是开始教冯建文怎么讨姑娘欢心。 其实刘嫂子的办法很简单，也很实在，就是送礼。给人家姑娘送礼，给姑娘的家人送礼，而且还不能胡乱送，得送到人家心坎上，要让人觉得你是下了真功夫琢磨了。让冯建文给家里长辈送礼还容易，让他给小姑娘送礼，他就真的为难了，他是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 刘嫂子说：“给小姑娘送礼才简单的，就送衣服好啦，一身绿军装，小姑娘就爱这个。” 部队里啥都不多，就绿军装最多。部队训练都是水里滚地里爬的，很费衣服，所以每个都常备几套。这种绿军装男女都能穿，冯建文不知道郑媛的身量，就要了一套最小号给郑媛寄过去了。一起寄过去的还有布票工业票钱，中华烟什么的，他努力考虑到了郑家的每一个人。 寄出去后，他就开始焦急地等待郑媛的回信。 第99章：礼物 郑媛是个很懂礼尚往来的人，更何况冯建文寄来了这么多的东西，以未婚夫的身边表示了他的看重与关心，她总不好就给人家回一封简简单单的信。只是要寄点什么东西给他？郑媛摸摸下巴。 这个年代的人什么都缺，送点吃的穿的用的都挺好，只是郑媛不想花钱去供销社里买，太破费了。空间里东西倒是多，只是大部分都不是这个时代能有的，像那种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糖果，手机电脑什么的，都不能送。 等郑全刚出了门，郑媛便闪身进了空间。 这段时间郑媛已经找机会把酒店每一个房间都翻了个遍，可惜她这个随身空间是个酒店，不是商场。酒店里最多的东西就是床上用品以及洗浴用品，但这玩意儿又不能当礼物送给冯建文。当然也不能说酒店里就没什么好东西了，就比如有一个展厅，是专门展出珠宝首饰的，地震来的时候首饰没人来得及收，就跟着郑媛重生了。不过这种东西也不能送给冯建文一个大男人啊，所以郑媛打算找一找客人留下来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当礼物送。 酒店客房很多，只不过她穿越的时候恰好是淡季，客房的入住率不是很高，普通的客房大部分是空置的，所以也没什么客人留下的东西，房间里只有酒店客房的标配。倒是最顶层的套房里，有不少客人留下来的东西。有一间套房可能是被哪个土豪包下常住了，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有，包括西装皮鞋手表袖口等等，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柜子里。 郑媛翻了翻，衣服都很新，而且还都是定制的西装，按照颜色从深到浅排列，手表也是，都是非常昂贵的款式，整整齐齐摆在抽屉里。郑媛手指在一块百达翡丽的表盘上点了点，啧啧两声，她上辈子就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表。不过这东西送出去太扎眼了，郑媛摇摇头，再次把目光转向衣柜。 衣柜里除了西装衬衣，其实还有几件羊绒衫。她目光定了定，这东西似乎能送。 羊绒衫是这个时代也有的东西，套在衣服里面，冬天的时候保暖。衣柜里的羊绒衫看起来很新，郑媛记得当时穿越过来的时候刚刚入秋，还不到穿羊绒衫的时候。能常年住五星酒店套房并且穿定制西装用百达翡丽表的男人，郑媛不觉得这人会穿上一年穿过的旧衣服，尤其还是羊绒衫这种洗洗就变形的衣服。所以郑媛有七八分肯定，柜子里的羊绒衫是新的。 其实不是新的也无所谓，这年头能有一身不打补丁的衣服就不错了，穿旧衣服又咋了。也就是郑媛这种从二十一世纪重生回来，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才会嫌弃。 挑了一件灰色的最基础的款式，码数还挺大的。郑媛没见过冯建文，不过之前听她哥提过，冯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长得高，她未来公公就是个大高个，看起来得有一米八了，如果冯建文比他还高，那得有一米八多。还好住这个房间的土豪也是个高个子，衣服都是大码的，冯建文应该能穿。 郑媛把羊绒衫带出空间，叠好，然后铺开一张信纸，开始写信。 冯建文同志， 您好。 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也谢谢您送给我家人的礼物，我父母都很喜欢，我也很喜欢，您有心了。看得出您是一位很细心的男人，我相信您以后会成为一名好丈夫。当然，我也会努力，严格要求自己，做一名合格的军嫂。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与您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共同进步。 我听说军人冬天训练十分辛苦，所以给您准备了一件羊毛衫，可以套在军装里面穿，望能在寒风中为您带去一丝温暖。只是不知道您的尺码，只听说您身量比冯伯父还要高大，故选择了偏大的码数，希望合身。 最后落款，郑媛。 写完，郑媛吹了吹上面的墨，感觉差不多干了，把信叠起来夹在了羊绒衫里，去县医院送饭的时候，顺道去了趟邮局，把邮件寄出去了。因此到医院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都快过了饭点了。 郑娟接过饭篮子，把里面的碗筷拿出来，“你咋来这么晚啊姐？”她摸摸搪瓷缸子，“饭都是温乎的了。” 郑媛：“我先去了趟邮局。” “你去邮局干啥？”郑娟扭过头来问。 “冯建文给家里寄了点东西，我给他回信。”郑媛随口说。 郑娟眼睛一亮：“寄了啥？”沈翠云也看过来。 郑媛顶着两个人好奇的目光：“没啥，给咱爸寄了件军大衣，给我寄了一身绿军装，还有烟、各种票什么的，哦对了，还给了五十块钱，说让我给家里人都买点礼物，算他的心意。” “哇！”郑娟惊呼，“五十块钱！姐夫这么大方啊！” 沈翠云也惊讶：“咋又给钱？他不是让他爹娘给了彩礼了？” 郑媛没觉得有啥好大呼小怪的：“彩礼是彩礼，和他给我的这个不搅和啊，这钱是他用来讨好丈母娘的。”她伸脖子看看饭篮子，“哎，你赶紧把菜盛出来啊，吃多少盛多少，剩下的我还得给咱哥送去呢。” “你还没给咱哥送呢啊？”郑天明在一楼，沈翠云在二楼，郑娟还以为郑媛是先送给郑天明送了饭又上来的。 沈翠云皱着眉：“媛媛，我觉得这钱你不能要。冯家已经给了不少彩礼了，你再收这五十块钱算啥啊？就算是买礼物……这也太多了！” 郑媛一脸无奈：“哎，我的妈，你可别多想了，好好养病吧你。都要结婚成两口子了，还分什么你我啊，反正以后他的钱都是我的钱，他只要给，我就收着，客气啥！你说是不？”她把篮子上的布盖上，提起来，“妈，我去给我哥送饭了。” 说完，脚底抹油赶紧跑了。她可不想听她爸絮叨完再听她妈说一遍，她这见钱眼开的形象，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丢不掉了。 再说，她又不是白收他的钱，那不是给他回了一件羊毛衫嘛，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也是很精贵的，一件好几十上百呢！ 第100章：将计就计 郑媛挎着饭篮子到了一楼郑天明的病房，冯明月还在呢，不过她吃完饭就得赶着去缝纫社上工。她说要尽快把郑媛的彩礼钱还上，能多赚两个就多赚两个，虽然郑媛一直说不用。 郑媛把饭给他们拿出来，又把筷子递给他们，问她嫂子：“这两天，郑天虎又找你没？” 冯明月接过筷子，脸色不是很好看：“找了。” 郑媛眼睛一亮。这段时间郑媛每回见冯明月都要问一遍，按照之前计划好的，等郑天虎主动找上门。 郑天明却是眉头一皱，紧张地看向冯明月。 冯明月舔了舔干裂起皮嘴唇，看看郑天明，然后对郑媛说：“就像你之前说的，他听说天明已经做完手术了，就气急败坏地来找我，我跟他说天明后续还得住很长时间的医院，而且还需要很多钱来买药。” 郑媛点点头，这些都是她算计好的。郑天虎那个人，为了占她嫂子的便宜都把她哥的腿伤了，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罢手的。郑媛是怕他第一回威胁没得手，偏郑天明还筹到了手术费，他以后得手的机会肯定就更少了，然后再狗急跳墙欺负干出什么缺德事，就让冯明月服个软卖卖同情，把郑天明的伤说重点，让他知道他还是有机会的，这样他就不会轻易动她嫂子。 冯明月说：“我求他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借钱给我，他，他，他就又……”她神色尴尬，垂下头，“他又提了那事儿……我说，我说，我再考虑考虑。” 其实郑天虎当时说的话可难听了，淫邪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还说：“既然是一家人，那嫂子跟我哥睡也是睡，跟我睡不也是睡吗？反正生出来的小崽子都是姓郑的。而且，以后郑天明的腿不行了，他还能满足你吗！我就不一样了！” 气得冯明月差点把郑媛给她的一把辣椒面洒他脸上。 “混蛋！”郑天明气得发抖，一巴掌拍到腿上，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地他“嘶”了一声。缓了缓，才一脸愤恨地吼郑媛，“你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主意怎么啦！”郑媛瞪她哥，“要不这样，我嫂子说不定就遭了郑天虎的毒手了！你还打算等你腿好之前，就让我嫂子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咋地？” 郑媛的打算很简单，先稳住郑天虎，然后再将计就计，最好把他弄到监狱里去。这样以后她嫂子出门就不用再担心他惦记了，也不怕他出去胡言乱语。不过这事儿却不好操作，要是告他强奸罪，那他强奸的谁？肯定得有个受害人啊，她嫂子肯定不能干，她也不好随随便便弄一个无辜的姑娘顶上去。她当然想过亲身上阵，然后让大队上的人来抓奸，反正她是姓郑的，郑天虎是她堂哥，又不是真干点啥，只要坐实了他打算强奸这个罪名，就能把他送公安局。不过又一想她现在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很好，前面林晓阳那事儿还不知道过没过去呢，不好再让自己当一回八卦女主角。 强奸罪不好操作，但给那个玩意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还是不难的。 郑媛对冯明月说：“等过两天他肯定还会找你，你就跟他约个时间约个地点。”她想了想，“我记得村头，山根底下是不是有个废弃的茅草屋，都说闹鬼的那个？” 郑天明一下子就黑了脸，凶郑媛：“你想干啥！” 冯明月也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媛，媛媛啊，你这是要干啥啊？” 郑媛冷笑了下，眸光深邃：“哥，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那个王八羔子占嫂子一点便宜的，我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杨柳大队也就是杨柳村，村后头有座山，叫青山，山上石头多土壤少，没啥树，只长了点野草，平时大队里的孩子们割猪草就是到这边来割，不过到了晚上这边就没啥人了。因为紧挨着山，住这边不方便，也不适合打井，用水得跑老远去打水，所以没什么人在这边住。茅草屋是很早以前盖的了，非常破，也不挡雨，平时没啥人来。村里人都跟小孩子说这里闹鬼，其实都是吓唬小孩子的，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去里面玩，觉得这里晦气。说它晦气倒不是因为这里面死过人，死过人的屋子多了，也不是每间都被人说晦气，说它晦气是因为这里面死的那个人晦气。 里面曾经住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媳妇。小媳妇曾经给富商当过小妾，三大改造后，她身份尴尬，就被富商赶出了家门。她没地方去，就辗转回了老家。小媳妇被人们当成了旧时代的封建余孽，家里人迫不及待地跟她划清了界限，当时的村长可怜她，就给了她个地方住。寡妇门前是非多，像她这种长得漂亮的更是如此，很快关于她和各种男人的流言蜚语就传得到处都是，男人觊觎她，女人排斥她，后来她大概是觉得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用破衣服系了根长条，挂横梁上自尽了。 人都死了，村里的女人却没几个同情她的，都说她活该，男人或许有人觉得可惜吧，不过没人敢吱声，毕竟谁都不想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 郑媛记事儿的时候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她没见过，不过却去过那个茅草屋——她实在是一个好奇心非常旺盛的小姑娘。她发现那屋子里根本没什么鬼，看样子似乎曾经住过一个女人。然后她就回家问她妈了，沈翠云当然不会跟她说这事儿，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不过她偷听到沈翠云和郑全刚说这事儿，可能是因为她突然提起来了。 沈翠云说那也是个可怜女人，本来就是被她家里人送给那个富商当小妾的，她当时都订婚了，还有个未婚夫，却拗不过家里人，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郑媛当时还想呢，她和那个小妾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都被爹娘送人了，因此很为那小妾唏嘘了一番。 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还蠢地挺可爱。 第101章：准备1 郑媛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装鬼。 这个年代的人还都淳朴着，虽然运动上领导们一直在号召要相信科学，要打倒封建迷信，但大部分人心里其实还是很敬畏鬼神的。就像二十一世纪，所有人都知道风水算命是假的，那不还有一大群人热衷这个？那些拍电影的盖房子的做生意的，谁不信这个？就连郑媛以前的办公桌上都摆着个貔貅摆件呢。 既然信这个，那就好办了。 她不怕自己这个鬼装不像，毕竟这个年代的人还没看过聊斋和午夜凶铃什么的，她还记得上辈子八十年代看过的聊斋，用后来的眼光看，这部电视剧的特效技术真的特别的假，但当时看的时候真的吓出一身冷汗，睡觉都做噩梦。 打定了主意后，郑媛就进了空间，她要找点东西来扮鬼。 首先是衣服，得是一条白裙子，比较飘逸的那种，风一吹就能翘起衣角，头发得是长头发。她之前为了赶流行剪了齐耳短发，还好已经剪了快一年了，这一年长长了不少，现在算是披肩发，不过这个长度肯定是不够的。好在她之前翻空间的时候从里面找到一顶黑长直的假发，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留下来的，正好方便她扮鬼用。 她记得是在六楼，郑媛站在楼道里，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不记得具体是在哪间房间的，就一间一间地翻过去。 第一间没有。 第二间也没有。 第三间还是没有。 第四间、第五间…… 好在郑媛耐心好得很，翻到这个楼层的最后一间，终于找到了那顶假发。 假发被她随手扔在了床上，她拿起来理顺好，然后就这样扣在自己头上往镜子里面看，头发的长度正好到腰，发量也很多，虽然不是真头发，不过很柔顺，看起来很真。她看看镜子里面的自己，发现自己这张脸还挺适合这种发型的，大眼睛尖下巴翘鼻尖，简直就是一张标准网红脸。 “啧。”郑媛轻笑一声，把假发摘下来，转身去找白色连衣裙。 白色的裙子空间里还真有不少，不过大部分都不能用，大部分裙子都有很重的设计感，上面要么带着蕾丝花边要么就是剪裁很独特，要么就是料子太重，郑媛只能慢慢找，她都想了，要是找不到，干脆就把酒店的窗帘弄下来自己做一条。 郑媛抬着头，盯着窗帘看了两眼，然后摇着头转身继续去找她的裙子了。 料子挺好，就是做起来太麻烦，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做啊！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又一次在酒店的套房里找到了合适的裙子。巧的是，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大堆化妆品。 房间里住得可能是个女明星，也可能是个什么时尚达人，屋里装了一大堆裙子，各种各样的都有，化妆品也是，各种色号的粉底液散粉，各种大小的刷子，各种颜色的眼影，还有一大堆的口红，总而言之，非常齐全。 之前郑媛用的护肤品以及洗浴用品什么的，都是酒店自带的，因为是五星级酒店，所以里面的护肤品洗浴用品都非常好用，防晒霜一类的东西则是从酒店自带的美容间里拿的。不过像口红眼影等彩妆，酒店里是没有的，只能从客房里找，看看有没有客人留下的。 她要扮鬼，肯定要画大白脸大红唇，这个房间里的彩妆正好派上用场。 除了这些装扮上的东西，郑媛想了想，她觉得似乎可以再弄一点雾气出来，再从下往上打上灯，视觉效果绝对一级棒。正好酒店就有干冰，郑媛之前翻厨房的时候见过，应该是用来做一些菜式的效果用的，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洒出来就冒烟。 把化妆品、裙子、假发一起搬到厨房，到时候提前到茅草屋里，找准位置进空间，在空间里装扮好，到时候直接带着干冰出现就行。她还从一个房间里搜罗出来一个电动滑板，如果茅草屋的地面比较平整的话，说不定还能做出飘动的效果。 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郑媛一一找全了全都聚在一块。 看着脚底下的东西，郑媛掐着腰，唇角高高勾起。 一切已准备就绪，现在就等演员登场了。 很快，郑天虎就再次找上了冯明月。 这一回冯明月没再推脱，用郑媛教过的话将他约到了晚上。其实她演技一点都不好，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郑天虎的眼睛，还结结巴巴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有鬼，好在这本来就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儿，郑天虎又在高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就是约在晚上，而且是山根底下那个破屋子里他有点不乐意：“你跟我去钻小树林不就行了，还去啥茅草屋。” “不行！”冯明月紧紧攥着衣角，“光，光天化日的，我，我……反正不行！” “唉，得得得，你说哪里就哪里，行了吧！”只要能吃到嘴里，哪里不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得偿所愿的郑天虎一下子就大胆起来，上前就要抓冯明月的胳膊，冯明月猛地一躲。 “你干啥！” “你不是都答应和我睡了，先给我香个也没啥啊。”郑天虎咧着嘴嘿嘿的笑。 冯明月吓得往四周看，还好没人，气得她脸都白了：“你疯了，让人看到了咋办！”她咬咬牙，发狠说，“我告诉你，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喊了啊！到时候让人把你当流氓批斗！” “哎，你别，别——”郑天虎讪讪的收回手，又嘿嘿笑起来，“那等晚上，咱俩晚上再亲！” 冯明月不敢再理他，绕过他飞快往家跑去。 家里人正吃饭呢，郑全刚一看到儿媳妇回来了，还很惊讶：“你咋回来了，没去医院啊。” 冯明月惨白着脸看向公公，干干地扯了扯嘴角。 她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下子就让郑全刚误会了，他放下碗筷：“咋了？是不是天明的腿出问题了？” 第102章：准备2 “没，没有。”冯明月冷不丁吓了一下，连忙摆手，“是医生好心，把天明和娘挪到一间病房了，留一个人在那儿看着就行，小娟在那儿呢。我不放心俩小的，回来看看。” 其实是郑媛为了方便实施计划，把冯明月的时间空出来，专门找医生给调了病房。郑天明做了大手术，不易挪动，但沈翠云的心脏病控制住之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医生说再住输几天液，院观察几天就好，所以就把沈翠云挪到了一楼郑天明的病房里。 因为要麻烦二楼内科的大夫和护士每天到一楼来看沈翠云，郑媛特意给他们送了点礼，也没啥昂贵的东西，就是从空间里拿了点水果，苹果橙子香蕉什么的，当然，对于这个年代的人这点水果就很稀罕了。郑媛没让家里人知道，偷偷送的，沈翠云为此念叨了好几回医院的医生护士的好。她是很乐意跟儿子在一个病房住的，看着儿子满满变好她也放心。 郑媛给冯明月使了个眼色：“别坐着了，先吃饭吧。”然后去厨房给她拿了碗筷。 冯明月现在是看到郑媛就安心，郑媛对她来说跟个主心骨似的。郑媛说吃饭，她就去洗了手，坐到餐桌前。 郑媛给她盛了碗粥，拿了双筷子，给她搁在桌上。 冯明月抓起筷子，问郑全刚：“爹，牛牛这几天不闹吧？” 这几天，星星都是让郑天亮看着，牛牛是郑媛或者郑娟在家里的时候带着，她们俩去医院送饭的时候，就暂时让郑全刚看着。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以前郑全刚最疼的就是这个大孙子，所以牛牛很亲他爷爷，虽然才一岁多，让他爷爷带着，他也不哭闹。 说到自己孙子郑全刚眉眼就绽开笑：“不闹，不闹。闹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牛牛打从生下来就懂事。” 等吃完饭，郑媛收拾碗筷，冯明月跟她一块收拾，俩人一进厨房，就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一眼。 冯明月往院子里看了一下，然后凑近了郑媛小声说：“今天晚上。” 郑媛也压低了声音，问：“几点？” 冯明月：“十点。” 郑媛点点头，眼睛里精光闪烁。 好戏就要开场了。 这个时间乡下人基本上都睡了。村里没通电，煤油灯又太昏暗，蜡烛太贵用不起，所以乡下人吃完饭再说会儿话，要是有电影队的来放电影就去看个电影，没电影就都早早的睡了。反正十点这个时间，基本上是没人出来乱晃的。 而且，郑媛往外面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的，太阳被云半遮不遮，透出来的光雾蒙蒙的。有风，但是不大，树上的叶子被刮得簌簌作响的程度。 想来今晚月黑风高，正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嫂子，那你今晚就在医院待着，千万别回家。” “那你呢？”冯明月皱起眉心，她不太放心让郑媛晚上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郑天虎。小姑子脾气再烈，也只是个女孩子，那郑天虎再懒，那也是个力气比女人大的男人。而且郑天虎还满脑子男盗女娼的，她真怕大晚上的光线不好，郑天虎眼一瞎再把郑媛给怎么了，那她真的就死也原谅不了自己了。 知道冯明月在担心什么，郑媛弯了弯眉眼，语调轻松自信：“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不仅不会有事，我肯定能把郑天虎这事儿帮你彻底解决喽。” 冯明月还是犹疑，顿了下：“要不，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一块总比一个人要安全，而且万一要是出什么事儿，我还能帮你一把……” “可别。”郑媛抬起手拒绝，她装神弄鬼用的东西都太“先进”了，不好跟人解释来历的。她说，“你信我啊嫂子，我哥都信我哩。” “你哥那是没办法才信你的！”冯明月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要是郑天明的腿没断，这事儿他肯定亲自上阵解决了啊，这不是不能动么，全家他能靠的只有郑媛一个。要是给他选择，他铁定不选这个妹妹啊。 郑媛：“……” 郑媛干巴巴笑了下：“行了嫂子，你就听我的吧，反正这事儿就算出了啥岔子，你觉得郑天虎还能恼羞成怒打我不成？”顿了下，“对了，嫂子，你今天还去缝纫社不？” 突然转移话题，冯明月一愣。 郑媛想了想：“如果你去的话，等到晚上你下工的时候，你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医院送饭。最好让多点人看到你去医院，有人跟你搭话，你就提一下晚上就留在医院的事儿。” 冯明月屏住呼吸：“那郑天虎——” “你先听我说完。”郑媛警惕地往院子里看了一下，见是星星跑过去了，就没理，继续说，“郑天虎那儿你不用管，只要让村里都知道你去医院了就行。你和郑天虎约的不是十天吗，你七点去医院，到十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能赶回来。他知道了也没事，他不会怀疑的。”郑媛给冯明月使了个“你懂的”的眼神，说，“反正，就是一定要让村里人都知道你去医院了，到时候就算郑天虎往你头上扣屎盆子，别人肯定也不信，有邻居给你作证呢。再不济，还有医院的大夫护士还有其他住院的病人给你作证，没人会信他的。” 冯明月松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103章：准备3 郑媛下午去山上割猪草的时候，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去了山脚的茅草屋踩点。 这地方不常有人来，村里的女人孩子就连割猪草都不爱往这边靠，屋子周围长满了野草。郑媛走过去，草丛足有人半腰高。 她站在不远处先整体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屋子是用泥绊着草垒起来的，纸糊窗户也破了个大口子，风衣吹，呼啦啦的响。屋顶上也长了草，和地上的草不相上下，都葳葳蕤蕤的，又凌乱荒芜。 郑媛走过去，把手放到门上，微微用力。门“吱呀”一声响，被推开了。 很久没有人来过，门一开就震落了许多灰尘，有点呛。郑媛一手捂住鼻子和嘴，一手在身前挥了挥，把灰尘拨开。过了会儿，灰尘落下去，感觉就好多了。郑媛放下手往屋子四处打量。 屋子里面和外面一样破，到处都是灰尘。不过这茅草屋子里倒是啥都有，桌子板凳柜子床什么的，床上甚至还有被子。只是所有物件儿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东北角的屋顶甚至破了个大口子，正好窗户也是坏的，还挺通透。 不知道是不是自从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了以后这地方就再没人来过，但看村里人那提起这里就忌讳的样子，倒是很有可能。 仿佛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再过不久，就会归来。所以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想到这里，正好有一阵凉风穿堂而过，拂过郑媛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敢再多想，郑媛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任务。 屋子里面是通透的，没有分隔间，所以在门口就能将整个屋子收尽眼底。郑媛想象了一下郑天虎晚上推门进来的一幕，他肯定先往床那边看，床在西北方向，靠着窗户，床对面是一大面空地。 郑媛目光在那里顿了顿，唇角一勾。 她知道该从哪里出场了。 再低头看看地面，没有什么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摸摸下巴，似乎可以好好利用。 踩完点，郑媛就回去了。时间一点一滴的走，很快太阳就落了山，郑媛做好了饭，摆好碗筷，就等冯明月回来吃饭了。 “你喂猪了没？”郑全刚从外面走进来，问郑媛。 郑媛头也没抬，说：“喂了。” 郑全刚左右看了看：“天亮和星星呢？” “天亮和星星吃完了，俩人出去摸泥鳅了。”郑媛随口说。 郑全刚就不继续问了，他压水洗了洗手，过来坐下吃饭。 郑媛今天做了茄子土豆，料放的足，很香。就着菜，连地瓜面的窝窝头都不显得那么干涩难咽了。郑全刚最近就喜欢郑媛做的菜，难得的，让他发现自己闺女还是有那么点优点的。只不过，郑全刚问：“家里还有油吗？” “有，有。”她每隔一段时间都往油罐子里添点呢。 郑全刚“嗯”了一声，想了想，说：“啥时候没了你跟我说声，家里还有油票。” 郑媛点了下头。她伸着脖子往外看看，心里琢磨她嫂子咋还没来，看这天就跟要下雨似的，也不知道晚上的事儿能顺利不。 这是郑全刚也提起了天气：“我看这天不好，你赶紧吃，吃完了就去县里给你娘和你哥送饭，要是晚上下了，你就别回来了，在医院住一晚上再回。” 她可不能去送饭！郑媛赶紧说：“我嫂子中午跟我说，她晚上去送，她跟缝纫社的社员借了辆洋车子，走得快。” 说曹操曹操到，她这边话刚落下，大门口就传来了响动，然后冯明月就推着洋车子进了门。 郑媛和冯明月对了一眼，说：“嫂子，快点，我看这天不好。你是带上饭去医院和我妈他们一起吃，还是先吃完再去。”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好，阴了一整天，太阳就跟没露过脸似的，晚上又起风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郑全刚说：“郑媛，你给你嫂子把饭盛了，让你嫂子去医院吃。赶紧走，赶到半路上下了雨，洋车子也不好赶路。” “哎。”郑媛应声，跑去厨房盛菜盛饭。 冯明月用脚一勾洋车子的车撑子，再抬着车屁股往斜后方一拉，把车子停好后扭身也进了厨房。 郑媛已经往饭盒里盛好了菜，冯明月进来扫了下，取了饭盒盛汤。 东西都收拾好，郑媛把东西递给冯明月，看着冯明月的眼睛：“记得我中午跟你说的吧，在村里别骑太快，多和几个人搭个话。” 冯明月接过饭篮子，点头：“我知道。”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临出门，又回过头来问郑媛：“你自己……真的行吗？” 郑媛对她笑：“放心。” 冯明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郑媛的笑容缓缓收敛，眉眼里浮上一层担忧。她再一次看看外面的天气，要是下雨的话，不知道郑天虎还会不会去山根底下。 希望老天爷保佑吧。 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郑媛的心声，吃完饭天上稀稀拉拉的落了几滴豆大的雨点，郑媛还以为这雨要下起来了，没想到只一小阵，雨就停了。 雨刚停，郑娟突然回来了。 下雨的时候她正在半路上，淋了那么一下子，好在夏末秋初天气还热，雨又不大，淋那么一小会儿也没事，应该不会生病。 郑媛拿了衣服给郑娟换，一边数落她：“你回来干啥？没看见天不好啊。” 郑娟把衣服扒下来，她跑着回的，身上出了一层汗，一脱衣服还有点冷，哆嗦了下：“嫂子让我回的，说让我回来听你的话……”她顿了下，奇怪的眼神看郑媛，“姐，你和嫂子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呢？嫂子跟我说的时候那语气可奇怪了。” 看来冯明月还是不放心啊。不过有郑娟在家确实帮好大忙，这段时间牛牛和星星都是跟在她或者郑娟在她们俩这屋睡的，她还担心自己晚上一个人溜出去后，万一牛牛醒了哭闹，没人哄他，再把郑全刚吵起来。到时候她爸可就知道她没在家了，郑天虎晚上再出了啥事，那他第一个怀疑的可不就是她。 “你回来正好，晚上的时候帮我看着孩子。”郑媛说。 郑娟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她姐肯定有事：“姐，我看孩子，那你干啥去？” 郑媛神秘一笑。 郑娟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地高高的，穿好了衣服，过来闹郑媛：“快说快说。” 郑媛笑着躲，伸手在唇上比了个：“嘘。”她飞了眼堂屋那边，说，“小声点，别让咱爸听到了。” 她不怕把事儿告诉郑娟，只是，郑媛神色严肃：“我和你说了，你千万别往外传。” 第104章：装鬼1 等郑全刚睡了，郑媛看了下时间，才八点。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估摸着这时候郑全刚已经睡熟了，郑媛悄悄起床。 郑娟知道了郑媛要装鬼吓唬郑天虎的事儿就一直兴奋着，根本睡不着，她胳膊撑着床抬起上半身，眼睛亮亮地看郑媛。 郑媛看看床上那俩小的，确定他们睡得熟，小声说：“我走了，你看着他们两个。咱爸要是发现我不在，你就跟他说我去茅房了。” 郑娟连连点头。 晚上温度比白天降了不少，北风吹着，有点冷。郑媛搓搓胳膊，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家里的门她之前特意上了点油，开门的时候很静，没有“吱呀”声。 村子里很安静。要是盛夏的时候，这时候会有不少人要去树行子里摸知了龟，一晚上一个人能摸好几百呢。在北方，这东西炒炒吃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农村人缺荤菜，这东西虽然小，也算是肉，正好能打打牙祭。郑媛还记得自己还吃过蚂蚱呢，那东西烧烧吃也是一道美味佳肴。 不过这个时候知了龟早就不出了，天又冷，是不会有人出来的。郑媛悄悄走在村子里，也不怕遇到人。 很快就到了山根底下。 这地方晚上来还挺渗人的，那风哗啦啦地吹着，再想想那些闹鬼谣言，郑媛心里都有点发怵了。 推开门，这门仍旧“吱呀”响动，大晚上的，这尖锐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郑媛的汗毛冷不丁炸了下，不过还好，也就一瞬。她进门后把门关上，来到白天找好的位置，正对着门口，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仍旧是亮堂的。 她上回是从厨房出去的，这一回一进空间就再次到了厨房。郑媛随手捏了一个盘子里配菜用的小西红柿吃，然后开始脱衣服，把之前找到的那个白色连衣裙穿上。 裙子是雪纺的，长袖，而且还是大裙摆，非常仙。找了块反光的不锈钢当镜子，郑媛给自己画了个鬼气森森的妆。先给自己打了个底妆，用白色的粉底，其实要是想要达到最好的效果还是得用京剧的白色油彩，那样涂在脸上就是惨白惨白的了，完全就是个死人。不过她找到的这一款粉底颜色虽然不是那种白粉色，相对来说已经算是所有牌子的粉底液中最白的了，画上后再用灯光一打，效果应该也不差。上完底妆后，郑媛开始在自己脸上添加效果，她涂黑了眼眶，又在下眼眶处晕染出一道红色，这样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就是红色的，嘴唇也涂上了红色，她没完全按照自己的唇形来涂，同样晕染开了，这样自己的嘴看起来就会非常大。最后，再用口红在眼底以及嘴边画上道血痕。 化完妆后，下一步就是戴假发。假发不是很好戴，这还是她第一次戴这玩意儿，得先把自己的头发用发网给套起来，贴紧了头皮，这样假发套戴在头上才不会看起来很假。 全部武装完毕，郑媛歪着脑袋看向镜子，再僵硬的动动脖子，真的非常有贞子的效果。 郑媛对自己的新形象非常满意，也希望郑天虎对她这个模样同样满意。 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如果再来一道灯光从下面往上一打，效果会更好，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手电筒，是她从无数个手电筒中挑出来的比较聚光的那一款。把手电筒固定在电动滑板上，这样她手里藏好遥控器控制着滑板，就能让自己看起来像飘着走路一样。而且滑板上还能放一大堆干冰，这样她出空间的同时能把干冰一块带出去。 为了保证效果，郑媛找了个单反相机固定在门口，自己先尝试演练了一遍。从录制下来的视频看，她的扮鬼效果还是很逼真的。天气不好，没有月亮，她脚下的电动滑板又是黑色的，有极佳的隐藏效果。就是滑板动起来的时候有一点声音，那种轻微的呜呜声，不过在这种吓人的环境里，不仔细分辨的话说不定还会以为是鬼叫的，利用好了说不定还能锦上添花。 一切准备好后，就只等另外一位主角闪亮登场了。 虽然约在了十点，但郑天虎在家根本就待不下去，一直琢磨着那天和小嫂子撞到一块时手心那软绵绵的触感，那感觉让他一直魂牵梦萦的，浑身发热，心痒难耐。之前他就做过好几回关于小嫂子的春梦，梦里小嫂子乖乖躺在他的床上，任他蹂躏，他想摸她哪里就摸哪里，想对她干啥就干啥，身体热地简直要化掉。一想到梦里的事儿马上就要变成真的了，他身体就燥地不行。 等到了九点，他爹娘都睡了以后，他实在是坐不住了，想着干脆到茅草屋这边来等。甚至来之前他还专门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为能给小嫂子一个好印象。说不定小嫂子今晚上对他满意的不行，还愿意跟他多来往几次呢？虽然他早就决定用今天晚上的事儿威胁着小嫂子来求个长长久久，可他还是希望小嫂子能心甘情愿地往他床上躺嘛！ 郑天虎来到门外头的时候，空间里的郑媛就感受到了，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危机感，甚至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郑天虎和她之间的距离。 郑媛默数着一二三，感觉郑天虎差不多刚刚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一个闪身，出了空间。 第105章：装鬼2 郑天虎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呢，可郑媛真的出现的太突兀了，就那么一下子出现在了郑天虎的视线范围内，她穿的又是在黑夜里最显眼的白色裙子，身上还打着一束光！郑天虎除非是瞎了，否则第一眼看到的绝对是她。 郑天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地上不知道啥时候冒出了层层雾气，雾气中间站着一个女人，明明是漆黑的夜里，可那女人却是亮着的，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头发非常非常长，有一半盖住了脸，却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和一张血盆大口！她歪着脖子，脖子动了动，目光突然斜着刺到郑天虎的身上。 郑天虎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他忽然想起来村里关于这个茅草房子的闹鬼传闻，他是见过以前住在这里的小媳妇的，没信过，难不成是真的？这时忽然感觉背后吹来一道凉风，阴测测的，吓得他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了。 “男人……呵呵呵呵……竟然来了一个男人啊……”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仿佛还带着回音，缠绕在他的耳边，蛇一样钻进他的脑子，明明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张开嘴说话！ 鬼——鬼—— 郑天虎想叫，却叫不出来，他想爬起来跑，腿却是软的，连蹬了好几下地都没起得来。 “救——救——”他想喊救命，可身后的门突然被风一吹，“哐”地一声关上了。 郑媛暗叫了一声感谢老天爷配合的好，那边的郑天虎却都要被吓哭了。泪眼朦胧中，然后他就眼见着那个女鬼飘了过来。没错，是飘了过来！她伸出手，手也是苍白的，指甲甚至是黑色的！耳边还回荡着阵阵“呜呜”的声音，好像那个女鬼在哭泣！ 可那个女鬼却笑了，她咧来了她的血盆大口，露出来的牙齿上竟然还沾着血！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男人了……我在下面一个人，好冷啊……你来给我暖暖身子好不好啊？” “不不不——”郑天虎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拒绝，他惊恐地躲避，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女鬼伸出过的那只手。 近了，近了！ 那个女鬼近了！ 郑天虎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女鬼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她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还挂着鲜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眶凹陷漆黑，分明就是一个在地下埋了几十年的死人！ 死人！死人！ 鬼！ 就在她的手碰到郑天虎脖子的那一刻，那寒冰一样的触感如同刀子一样劈进了他的脑子，郑天虎猛地一抖，然后眼白一翻，彻底晕了。 “我会让你快乐的……” “咦，晕了？”郑媛蹲下来拍拍郑天虎的脸，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天虎？郑天虎？”郑媛喊他。 郑天虎依旧没什么反应。 “看来是真晕了。”郑媛“啧”一声，不屑地说，“胆子这么小啊。”她之前录制的女鬼台词还没放完呢。而且，她厌恶地捂了下鼻子，这个郑天虎居然给吓尿了！一股子尿骚味。 “来……啊……呵呵呵呵呵……” “哦……”郑媛捂了脸，虽然这玩意儿是她自己录制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种用特殊效果处理过的假音在这种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听起来还挺吓人的，那种空灵缥缈的呵呵声直接刺入耳膜，让人头皮发麻。 郑媛捡起滑板上的手机，把录音关了，总算是清净了。 她看看地上的郑天虎，冷笑了一声，然后开始后面的计划。 真以为她就这么吓唬一下郑天虎？别逗了，那也太便宜了。 就是这个男人，造成了上辈子她哥嫂的悲剧，这辈子也下毒手害了她哥。她不会杀了他，但她保证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郑媛掰掰手指头，骨节啪啪作响，然后她用力在郑天虎的脖子上挠出一道道血痕，为了能让自己的指甲好用一点，她专门把自己的指甲给磨尖了呢！ 而且这还不止，她把郑天虎的衣服给扒了，给他翻过身去，用力在他的背上也挠出来一层层的血痕。反正效果看起来就像和某个女人酣战了好几场。 挠完后，郑媛又开始对郑天虎拳打脚踢，留下了足够多的青紫。 也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反正郑媛把自己都打累了，觉得差不多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郑天虎的裤子上。眼睛里浮上一层厌恶和恶心，妈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声，还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裤腰用力把他的裤子扯了下来。 不仅脱了他的裤子，她还脱了他里面的裤衩！ 往郑天虎两腿中间扫了一眼，嫌弃地啧了一声，那么小居然还敢觊觎她嫂子！什么玩意儿！不知道晚上这一吓能不能给他吓个不举。要是不举就更好了，这样的人就不配当个男人！ 弄完以后，郑媛用劲儿把郑天虎拖到了里面的炕上。郑天虎被她娘养得好，个子不高肉却不少，很有些分量，还好十七八岁的郑媛还算有把子力气。 然后郑媛进了空间，从里面拿出一瓶红墨水，她沾沾红墨水，在郑天虎的身上写了个大大的“囍”字，又在这屋子的墙上写上许多大大小小的“囍”字，相信天亮的时候能给人非常震撼的视觉效果。 在屋子里面写完郑媛又跑到屋子外头去写，破旧的窗户上留下一个硕大的“囍”字，因为用的墨水多，字上的流下了一道道如同血痕一样的痕迹，非常吓人，也非常引人注目。只要明天有人上山，就一定能注意到这里。 写完还剩下不少墨水，郑媛想了想，把剩下的墨水全都泼进了屋子里，床上地下，到处都是。那一滴滴的鲜红炸开，看起来就像四处迸溅的血液。 第106章：鬼新郎 弄完以后，郑媛就收拾好了东西进了空间，她把假发裙子全都脱了，把脸上的妆容洗掉，换上自己的衣服后，赶紧出了空间往家赶。 郑娟还没睡着呢。自从郑媛走后，她的心脏就一直提着，砰砰乱跳，闭上眼脑子里就开始不断猜测郑媛会怎么装鬼，她真的好奇急了，要不是怕耽误她姐儿的事儿，露出什么马脚让郑天虎发现，她早就偷偷摸摸地跟过去了。 越是想，越是睡不着，脑子越来越清醒。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就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听到了屋门响动的声音。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飞快下床给郑媛开门。 “姐——” “嘘——”郑媛挤进来，反手把门关上。看了眼郑娟后面的床，问：“他们没醒吧？” “没有。”郑娟说，“你呢？你那边顺利不？” 郑媛笑起来，有些得意：“当然了。”她拍拍郑娟的背，“快去睡，冷不冷啊你，别在这儿光着了。” 郑娟麻利地转身上床，钻进被子里，郑媛也上床躺下。 “姐，你跟我说说，你咋扮的鬼啊……还有，你为啥要扮鬼吓唬郑天虎啊？”郑娟快纳闷死了，想了一晚上了都。 这事儿冯明月羞于启齿，郑天明也觉得没有面子，所以嘴上都严，不会愿意跟别人说，尤其郑娟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小孩。但郑媛却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郑娟也不小了，多知道点事儿对她也有好处。郑媛小声说：“郑天虎看上咱嫂子了。” “啥？”郑娟惊呼一声，眼皮猛地一跳。 “嘘——”郑媛白了她一眼，“你小声点。郑天虎看上咱嫂子了，还威胁咱嫂子跟她好，我去教训教训他……” “那，那……”郑娟不敢相信，她的三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他……” “娟子，我跟你说，这世上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不仅仅有郑天虎这种恶心的男人，也有那种喜欢花言巧语，实际上没啥本事人品也坏男人。你以后和男人来往的时候，一定要多长一个心眼。”郑媛现在是一有机会就要教育她妹两句。 郑娟有点害羞，她十五了，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偶尔也会幻想以后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但这些也只是自己偷偷想一想，哪里会挂在嘴边，让郑媛这么一说，她都不好意思了：“姐你说啥的……” 郑媛一笑。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郑媛说：“娟子，今天晚上的事儿你谁也不能说，嫂子的事儿也不能说。” 郑娟只大嘴巴了那一回，还给她姐惹了好大的麻烦，她可不敢再往外说家里的事儿了。她撅了噘嘴：“姐，我又不傻。” “还有，咱哥咱嫂子那边，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想让你知道这事儿。” 郑娟：“哎，好。” 长夜漫漫，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渐渐地，月亮下去，太阳升上来。从公鸡叫的第一声开始，村子里慢慢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一天忙碌又充实的生活开始了。 大队的喇叭叫醒了所有公社成员，各个小队集结在一起开始上工。这个时候还不到秋收，地里的活没那么多，妇女小孩没活干，就上山割猪草。 今天却和别的日子不同。 “哎，你们看那个屋子，上面是不是写了个‘囍’字儿？”来福嫂子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茅草屋子问。 这个时候还有好多乡下妇女不识字呢，不过就算不识字，一个“囍”字还是都认识的，毕竟谁家结婚的时候都得往家里贴这么个字。 附近几个女人正玩着腰找猪草呢，听到来福嫂子的话就顺着她说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冷不丁还真被吓了一跳。 “那不是，那不是……那个谁以前住的屋子吗？”有人悄悄说。 这是个在村里住了好多年，知道事儿的。 “谁？”有人问。这是个新嫁过来的小媳妇。 “就那个大户人家的姨娘，被赶回咱村子里的那个，王瞎子的闺女！”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咋回事啊这是？”又来一个知道些内情的。 “不知道啊，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来福嫂子比较大胆。她要过去看，被人拽住了袖子。 “别去啊，你没听说过吗，那地方闹鬼！” “什么鬼不鬼的，公社里都教了，要相信科学！你那是封建迷信。” “……” “……” 这些人说什么的都有，心里肯定都有些毛毛的。这事儿真的太邪门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谁去过那个屋子，到底谁在那个窗户上写了个“囍”字？不过这些人害怕归害怕，心里都跟猫爪似的好奇。 正好人多壮胆，几个女人就一块推开门进去了。 开门的时候“吱呀”一声，有些刺耳。 突然，最先进门的尖叫一声，吓得连连往后躲，后面的人好奇，探着脖子往前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给她吓憋过气去！ 整座屋子！整座屋子！满满的全都是血红的“囍”字，那种刺目的红色如同海水一样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更吓人的是，屋子西北角那张土炕上，居然还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男人被摆成了大字，身上也被写了一个“囍”字。这一幕就像是什么邪恶的祭祀仪式，这个男人则是这个这个屋子的女鬼挑中的祭品。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这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人，太可怕了，几个女人甚至都没注意到那是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只顾着惊呼，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那里还有个男人，赤裸的男人！ 于是又是一阵“天呐，我的天！”的惊呼声，这一回尖叫后所有女人都忙不迭地从屋子里退出来。 几个人全都一股脑地跑远了，脚步飞快，生怕落在后头就被那屋子里的女鬼给抓了，甚至连那个茅草屋子都看不到了后脚步都不见慢下来的。 跑回了村子，有人看到她们几个奇怪的样子问：“你们这是咋了，就跟见鬼了似的。” 来福嫂子一看说话的居然是自己男人，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可，可不是见鬼了！”她往山那边指，“那边，那边茅草屋，死，死人了！” “啥？”来福叔惊了下子，他肩上还扛着锄头呢，手一松锄头就落了地，差点砸到后面一个人的脚。 来福嫂子舔舔干裂的嘴唇，重复一遍：“我说，山上死人了！” 跟在来福叔身边的几个男人也被惊住了，一个问：“啥？真的？山上死人了？咋死的？是摔死的吗？” 所有见过茅草屋那可怕一幕的女人都是一脸惊惧，全都摇头。 “不是，不是，不是摔死的。” “还不如摔死呢！” “太吓人了！” “是啊是啊，太吓人了。” 这反应看起来不太对头啊！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的样子。 来福嫂子说：“你，你带人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就在以前那个王瞎子他闺女住的那个破房子里，我的天！”她拍拍胸脯，现在还一脸后怕的。 别管咋死的，村里死了人那就是大事儿。来福叔跟几个人说：“哎，赶紧的，来个人去把队长叫来，还有大队书记，都叫来。” 等几个人散去叫人了，几个女人也缓过神来了。 其中一个问：“哎，你们说，那人死了没有？” “死了吧？应该死了吧，那么多血……” “是啊，死了吧……” 第107章：鬼新郎2 郑媛为了看戏，早饭是让郑娟去送的。郑娟不知道她姐后来又给郑天虎增添了点戏份，也不知道早上会有一出特别精彩的戏，所以一早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大约七点多，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心里念了一声：来了，擦擦手上的水，抬脚就往外跑。 有人在喊什么死人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真的吓死了吧？她记得昨晚上她走的时候郑天虎还是有气儿的啊，就一晚上，还真就这么死了？要是真的死了…… 郑媛虽然恨不得杀了郑天虎，可这人要是真的死在她的手里，冷不丁的她也觉得有些怕，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呢。 忐忑不安地跟着人群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头。 那边已经堵上了好多看热闹的人，郑媛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然后就听到几个人细细碎碎的说：“没死人，不是死人，还活着呢。” “听说是女鬼给自己找了个新郎，昨晚上在这里成亲呢。” “你们还记不记得王瞎子那个女儿，她以前不是给人当姨娘的吗，一辈子没当过新娘子，这次回来是为了给自己找新郎官呢。” “哎，你们知道找的是谁吗？” “谁？”“谁？”“谁啊？” “是郑天虎！” “啥？郑天虎？” “是真的，真的是郑天虎，我刚刚进去看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人虽然不像郑天虎那么懒，也是有名的油滑，不太招人喜欢。他得意洋洋地跟人讲着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那女鬼都把他给扒光了，昨晚上应该就是洞房花烛夜，你们是不知道，郑天虎身上全是抓痕，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知道昨晚上过得多激烈。那女鬼是不是把他的阳气都吸走了？” 他眯着眼嘿嘿笑，几个挺热闹的女的都听不下去了，“呸呸呸！”几声，然后就散开了，离那个男人老远。 郑媛听到人说没死，她这心就放下来了，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没死她就不是杀人犯了。她也不着急往前面挤了，就在外面当个热闹看。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惊天的哭声：“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咋了啊？他爹，他爹，你快来看看咱虎子，他这是咋了啊？” 是郑大娘的声音。 郑大伯也来了，他又气又恼。顶着那么多看热闹的目光，他觉得丢人，气恼道：“我咋知道他咋了，我又不是大夫！” 郑大伯和郑大娘昨晚上早早睡了，一大早起来郑大娘没见着儿子就有些着急，听到外面有人喊说死人了，郑大娘心里不安生，眼皮直跳，就拽着郑大伯来了这边。没想到就看到了让她心碎的一幕。 那么大的动静，郑天虎肯定是醒了。只是他目光呆滞，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郑大娘跟他说话，他都不吱声，傻了似的。 郑大娘怕啊，怕她儿子真就这么傻了，心都快碎了。搂着她儿子哭：“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的虎子，我可怜的虎子。” 这时候郑全刚作为大队长也过来了，他一看这场景，脑门上的倾尽乱蹦，立马打发人走：“都在这儿围着干啥？走，都赶紧走，别在这儿围着了。”又喊李春生，“你去你长勇叔家喊人，让他赶紧过来给看看。” 其实郑全刚一点都不想让人去喊冯长勇，但他又能有啥办法，整个大队上就冯长勇一个赤脚大夫。这回又要让亲家看笑话了。 又对郑大娘说：“你还不赶紧把衣裳给天虎穿上！这像啥样子！” 郑大娘反应过来，“哦哦”两声，她光顾着哭了，忘了儿子还光着呢。就他身上盖着的那件汗衫，还是之前过来看的人好心给盖上的。 汗衫子是郑天虎自己的，上面沾了不少红墨水。那红色实在是太刺目了，就算那衣服是从郑天虎身上扒下来的，还是郑大娘刚给儿子做没多久的新衣服，她都不想给儿子穿了。 “他爹，他爹，你赶紧回家给儿子拿身衣服。” 郑大伯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郑大娘一说，他哼了一声，然后就甩手走了。 郑大娘继续抱着儿子哭，哭完了就骂，骂那个看上她儿子的女鬼，骂她不要脸，死了还想着男人，还骂人家投胎变成畜生，之后就越骂越难听。 郑媛就在外面，郑大娘骂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更何况这房子窗户还都是破的。郑媛越听越乐，这郑大娘居然没猜郑天虎是被人陷害的，直接就把罪名怪到女鬼头上了。她还以为除了“眼见为实”的郑天虎，其他人会怀疑呢，毕竟公社喊了那么长时间的破除封建迷信。 郑全刚最听不得这种骂声了，忍了还没两分钟就从屋里出来了，见外面还围着好多人，立刻板起脸：“都还在这儿围着干啥？不去上工吗？都走都走！” 大队长亲自出来赶人了，谁还敢继续在这儿看热闹，人哄地一声就散了。郑媛知道，他们人走了心肯定都还在这儿呢，不出一个上午，相信整个大队的人就都知道郑天虎被鬼招成“鬼新郎”这事儿了。 这其他人一走，就把藏在后面的郑媛给露出来了。 郑全刚的目光落在郑媛的身上，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吧？” 郑全刚可不信什么“女鬼招新郎”的说法，他觉得郑天虎这一定是被人害了！但是谁能害得了他，他又和谁结了仇？别人为什么要这么害他？这些郑全刚都一筹莫展，见到自己闺女，立刻就觉得自己闺女很有嫌疑。 他倒是了解自己闺女，这事儿还真是郑媛干的。但郑媛哪能承认啊，她飚起自己堪称奥斯卡影后的演技，瞪大了眼睛装出震惊：“爸，你说啥呢？我哪有这个本事？而且我为啥要害郑天虎啊？他是我堂哥，我又跟他没啥仇！”然后眼角往下耷拉，委屈，“爸你干啥这样想我啊，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啊？我冤不冤啊我！” 第108章：般配 郑全刚想了想，也觉得他的猜测站不住脚。郑媛脾气再臭，人品再恶劣，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姑娘应该还干不了这种把人弄晕然后再带到这个荒郊野外装神弄鬼的事儿，她就是想干，她也没那个力气啊。 但郑全刚一点都不为自己恶意揣测郑媛而感到有啥对不起自己闺女的，错怪了她就错怪了她，她也不是个啥好的。 “行了，你还在这儿待着干啥，没你的事儿了，给你娘送饭去。” 郑媛撇了下嘴，她爸明明知道郑娟一早就走了，这是在赶人呢。 戏都看完了，还留着干啥，等待后续吗？她得赶紧去医院给她哥和她嫂子做报告啊，也好安下他们的心。 她走后没多久，郑大伯就回来了。 他脸色铁青，带着郑天虎的衣裳。 郑大伯毕竟是哥哥，郑全刚也不好给他哥甩什么脸色，虽然很气他这个哥没教好儿子，但这事儿他真不好开口。 不过这会儿也用不着郑全刚说话，郑大伯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直接穿过他进屋了。 他前脚刚进去，冯长勇就来了。 郑全刚看到冯长勇，一脸的难色，觉得又尴尬又丢人，想给自己家辩解几句，酝酿了好久，只酝酿出来一声叹气。指指屋里头：“长勇哥，你赶紧去给我侄子看看吧。” 冯长勇进门一看，还真是被唬了一跳，满眼的红色“囍”字刺地他眼疼。猛地一看这屋子，还真有点让人发怵。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是得罪人了吧，扭脸看向土炕上的郑天虎。 郑全刚也跟着进来了，他也看向土炕，还好这一会儿的功夫郑大娘已经给郑天虎穿好的衣服，不是那衣冠不整的样子了，否则更丢人。 冯长勇医术不好不坏，他不是那种去县里培训了一段时间就上任的那种赤脚大夫，他小时候是跟着一个老大夫当过学徒，正儿八经学过的，医术还不错，至少村里面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都能治。 冯长勇给郑天虎把了把脉。 其实郑天虎也没啥大毛病，就是受惊了，又光着身子吹了一夜的冷风，给冻感冒了，有些烧。身上那些伤都不重，也没伤到内脏，青青紫紫的过两天就下去了。 冯长勇松开郑天虎的手腕，郑大娘哭丧着张脸赶紧问：“我家虎子这是咋了啊？他是不是傻了？你看看，我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我了。” 冯长勇没搭腔，他看向郑天虎，郑天虎虽然睁着眼，可他的瞳孔还是涣散的。他对上他的眼睛喊：“天虎？天虎？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郑天虎没反应。 冯长勇又喊了两声，郑天虎这回有反应了，他眼珠子稍微转了下。 “还好还好。”冯长勇松了口气。 郑大娘赶紧问：“咋了，天虎他咋了？” “就是吓着了，还有些受凉。”冯长勇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纸笔，铺开后在纸上刷刷地写，“我给你们开个压惊和治感冒的方子，抓了药吃两天就好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太好了！”一听自己儿子没事儿，郑大娘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地，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松。心里踏实了，想的就多了，她不由还是担心，儿子光着身子的样子让不少人看去了吧？他被招成鬼新郎的事儿也都知道了吧？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以后整个大队的人那不都知道儿子的事儿了？那她儿子还咋娶媳妇啊，还有小姑娘愿意嫁给她儿子吗？ 她这前脚刚把闺女嫁出去得了一百块钱，再加上之前存下来的钱，凑吧凑吧能给儿子凑不少彩礼呢，她还打算着给儿子娶个勤快孝顺的好媳妇呢，这下要没戏了啊！那女鬼害谁不好来害她儿子，她的虎子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她真后悔，当初就应该早早地给虎子娶个媳妇，这样她家虎子就不会被女鬼看中了。为啥没早早的娶上媳妇呢？还不是家里穷啊，要不是郑媛那死妮子每回都要跟她家要账，她不早就攒够了彩礼钱，给她儿子娶上媳妇了？ 把药方子给了郑大伯后冯长勇就赶紧离开了，那种渗人的地方他还真不想多待。郑全刚来送他，跟在他后面。 出了门，冯长勇脚步慢下来，回头跟郑全刚说：“哎，全刚啊，你这侄子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他没看到事情的全貌，不知道鬼新郎的说法，但郑天虎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没什么人来的地方，还硬是给吓成了那副模样，所以猜到几分。 郑全刚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眉心的褶子深地几乎能夹死苍蝇了：“我猜也是，得罪人了。” “得罪谁了，你心里有谱吗？”冯长勇背着手，边走边问。 他哪里有什么谱，他闺女啥时候在县里另找了个对象他都不知道，还是他闺女自己说出来的，这隔着一层的侄子他就更不清楚了。 问完刚刚那话冯长勇就知道自己犯蠢了，那毕竟是侄子，又不是亲儿子，他能知道个啥。冯长勇心想，还好郑全刚一家子都比较本分，否则结了这门亲，他真有点对不住自己儿子。想到儿子，冯长勇就很有眼力价儿的把话题转开了，说起了小两口的婚事：“这婚都定下来多少年了，今年终于能把你闺女娶回家了。” 显然对于郑全刚来说郑媛也不是什么好话题，想到郑媛干的那事儿，再想想冯家那小子寄来的那一大堆东西，那一片赤诚之心，他真觉得对不起冯家。看向冯长勇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愧疚，要不是还记得郑媛是他闺女，他真恨不得直接开口跟人家说“婚事算了吧，郑媛配不上你家儿子。” 要是郑媛知道，她可能要感动地“泪流满面”了呢。亲爹啊，真是亲爹啊。 冯长勇却把他眼里的愧疚给误会了，以为他是因为自家闺女年纪太小，耽误了建文许多年而愧疚，安慰说：“我那儿子我知道，真要让他早早的结婚，他可能还不乐意呢。我跟你说，之前他有整整五年没回家！”提起这事儿他就来气，每回给他写信催他回家，他都有理由，说什么忙忙忙，任务任务任务，明年回什么的，结果明年推明年，整整推了五年。“全刚啊，我真怕那小子结了婚也这样，万一把媳妇扔在家五年不管不问的，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你面前摆了。” 第109章：八卦 郑全刚一听，急了，赶紧给冯建文辩解：“哪能呢，你是不知道，你家建文有心啊，都给郑媛写了两回信了，上一回还给寄来了好多东西，还有我的份呢。”说着他就乐了，被女婿讨好，他这还是头一回呢，他那个大女婿就没这份心，把他闺女娶走这些年了，不说主动给他送点啥东西。 “他还给你送东西了？”冯长勇真的很惊讶，讨好老丈人，这真是他儿子干得出来的事儿？ “真的。”郑全刚笑着说，“给我寄了个军大衣呢，哎，你说这孩子，给我寄什么东西啊，多费钱。”他不是故意跟冯长勇炫耀的，他就是很高兴自己得了自己这么一个女婿，想夸一夸冯建文。 冯长勇一脸欣慰，他之前别提多担心了，最开始给儿子去信催他回来结婚，他似乎非常不满意这门婚事，一直嫌弃人家郑媛是个小屁孩，还说什么他不想回家给他郑家看孩子。后来他虽然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冯长勇其实心里一直担心着，就怕儿子不跟人家姑娘好好过日子，人家姑娘再有什么怨言。村里人都说郑媛这孩子脾气不是很好，他知道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不好，自家那个儿子啥脾气他可清楚着哩，他倒是希望能找一个性格硬气的儿媳妇，最好能管住儿子。 知道儿子还学会给岳家寄东西了，他别提多高兴了，虽然他以前都没给他寄过几回礼物，但这事儿吧，就代表着儿子是重视这门婚事的，并且愿意为这门婚事付出真心。 冯长勇笑呵呵的：“费什么钱，他自己有工资的，每个月除了给家里寄十块钱，剩下的都在他自己兜里揣着呢。他又没地方花钱，给你寄什么东西你收着就行，他不缺那点。” “那也不能那么大手大脚的啊！”想到冯建文给闺女寄的那五十块钱，他真不知道啥东西需要那么多钱置办。不过这事儿就不能和冯长勇说了，说了怕亲家要不高兴的。谁愿意自己儿子给别人家的女儿那么多零花钱啊。 “等以后你闺女进门了，就让郑媛管着他，省得他乱花！” 郑全刚：“……”可别，他闺女也不是啥善茬啊！ 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担心郑媛他们两口子，俩人都大手大脚的，以后这日子可咋过？他真想给冯长勇实话实说的，又怕说了实话人家冯家再后悔，郑媛咋说也是他亲闺女，要是让沈翠云知道了，那家里可有的闹了。 郑全刚欲言又止的，俩人分开的时候也没憋出实话来。 唉，他咋就生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闺女呢？真想把她按进肚子里重新再生一回！ 医院。 牛牛闹着找爸妈，又哭又闹的，郑媛哄不住，郑全刚又不在家，她就只好让天亮带着星星玩，她抱着孩子去医院了。冯明月上工去了，医院里只有沈翠云郑天明还有郑娟三个人。 沈翠云病已经好多了，脸色都红晕了，见着牛牛，她就开心地接了过来。 郑天明则一直拿眼睛瞅郑媛。 他特别想知道郑媛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担心一晚上了，结果早上来送饭的是郑娟，他一肚子的问题没问出口，只从侧面打听了一下。郑娟只说啥都不知道，昨晚上她一早就睡了。 这好不容易盼着的郑媛来了，他可不是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说么。 郑媛知道他想知道啥，这事儿吧，她真不想由她开口说，毕竟她可是把郑天虎扒了个精光的。但郑天明今天不知道，早晚也会知道的，到时候她估计会被削地更惨。 “咳咳。”郑媛清了清嗓子，“我跟你们说，今天早上咱们大队闹出一件奇事儿。” 郑天明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沈翠云也看过来。 郑媛摸摸鼻子：“早上的时候，我刚做完饭，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死人了。” 郑天明心里咯噔一下，他真怕郑媛搞出人命来。 “然后我就跟着过去看热闹了，去了才知道，根本没死人。你们还记得山根底下有个特别破的茅草屋子吗，都说闹鬼的那个，昨天晚上那地方可能真的闹鬼了。你们不知道，那个墙外头写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喜字儿，我听人说，里面也写了很多，而且里面那个土炕上还有个被扒光了的男人。村里人都传是女鬼招的‘鬼新郎’呢。” “我的天！”沈翠云是当成奇闻异事听的，她想象了一下，还真的被唬住了，“难道真的有鬼？” 郑天明和郑娟却不一样，一听这个，郑娟还好，只是震惊于她姐姐居然扒光了她堂哥这件事，甚至还有点崇拜她姐，她姐果然是干大事的人！郑天明则气得像是要起来揍郑媛一顿。 “你，你，你……”他咬着牙，要不是沈翠云还在，他非要把她骂个狗血喷头！长本事了啊，她居然还敢扒男人的衣服！ 郑媛不敢看郑天明的眼睛，顶着他“热辣”的目光，只对着沈翠云说话：“妈你知道那个被女鬼招来当新郎的人是谁吗？是我堂哥郑天虎！”郑媛用惊叹夸张的语气揭开真相，“我的天，你是不知道我大娘哭地跟什么似的。”然后她嗤笑了一声，“要我说，我堂哥那种人，娶谁家姑娘都是祸害人家，这回娶了那个鬼新娘也没啥不好的。” 沈翠云正震惊着呢，猛地听到郑媛这一番浑话，气得伸手往她背上打了几巴掌：“臭妮子你说啥话呢，那是你堂哥！让人听到了多不好。” 沈翠云打的不疼，郑媛嘿嘿笑，笑着笑着把沈翠云也给笑乐了。沈翠云是有点担心的，她倒不担心郑天虎，也不担心郑大伯家，他们家跟她又没啥关系，以前他们家还总占她家便宜，她没幸灾乐祸就已经是好的了。她就是担心郑全刚，她知道郑全刚家族观念重，这回郑大伯家闹出这丢人事儿，还不知道怎么发愁呢。 过了一会儿沈翠云去厕所了，郑天明才找到机会单独和郑媛说话，郑媛倒是想躲，没躲开。 郑天明揪着她的耳朵死劲拧，压低了声音：“你个兔崽子，你干了什么？你居然还敢脱男人的衣服！” “哎哎哎，疼疼疼。”郑媛护住自己耳朵，歪着头说，“那又不是别的男人啊，是你堂弟我堂哥，咱一家子啊，小时候谁没见过谁啊？” 郑天明冷笑：“你还他娘的有理了？” 她还记得自己是个未婚小姑娘吗？啊？ 第110章：深信不疑 郑天明气得口不择言：“……娘的，不是外人你就敢脱了？你哥我还是亲的呢，你是不是也敢脱老子衣服？” 郑媛：“……”也不是不可以啊。她都是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啦，不介意欣赏一下小鲜肉的肉体啊。她哥这可是常年干活锻炼出来的结实肉体呢，肩宽腰窄大长腿，很有观赏价值的。 郑天明眯了眯眼：“你在想啥？” 郑媛一秒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又诚恳地说：“我错了哥，真心的，我错了。”反正是做足了一副道歉的姿态。 郑天明：“……”心累。 等冯明月知道自己小姑子干了啥后，也是震惊地差点合不上嘴巴，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教一教小姑子什么叫男女有别，什么叫羞耻心。 等过了一天，郑天虎这事儿就像是流行病毒一样，彻底感染了杨柳大队的每一个人，甚至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郑天虎也因为这件事彻底出名了。其实这事儿并不一定所有人都相信是女鬼招夫，还有很大一部分清醒理智的人猜测是郑天虎招到了什么人的报复，但这种恩怨情仇的八卦段子显然不如女鬼招夫这种离奇段子有噱头。人们传八卦的时候并不一定是因为这事儿是真的，常常是因为这事儿很有趣很新鲜很离奇。 又因为那个女鬼有着更加坎坷离奇的身世，便让这段故事变得越发的光怪陆离了。传着传着，这事儿就像是一个带着棱角的石子一样在地上越滚越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也被传话的人自圆其说，于是这个故事就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来龙去脉的传奇故事。以至于后来别人提到郑天虎没人知道是谁，但一说鬼新郎，所有人就都知道是哪个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情节发展，现在这事儿刚刚被传出去，大家都当个新鲜来传，说什么的都有。 有那看过郑天虎的裸体，并且结了婚的没啥下限的妇女还调侃：“那个郑天虎的宝贝也没多大啊，为啥那个女鬼就看上他当新郎官了呢？” 又有人说：“你们是不知道，我听说那郑天虎被发现的时候身上青青紫紫的，还有女人的抓痕，看来这一晚上不知道过得有多激烈呢。” 听懂的人都捂着嘴笑，相互给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还有人说：“这郑天虎以后就是那个女鬼的新郎官了，恐怕以后没有谁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他然后跟个女鬼争男人了。” 反正说啥话的都有，就是没啥说好话的。 郑大娘着急儿子的身体，没有出门，郑大伯嫌丢人，没脸出门，他们一时半会儿的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这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气炸。就郑大娘那脾气，大概要掐着腰到人家传八卦的人家门口骂断子绝孙。 郑大娘彻底冷静下来后，她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女鬼作怪了，会不会是谁看她家不顺眼，故意整她儿子的？ 越琢磨越觉得是这样！她还找郑大伯商量，郑大伯听了郑大娘的分析，没赞同也没反对，末了问：“那他得罪谁了？” 这郑大娘哪里知道，只能等郑天虎醒了问了。 灌了两副药后郑天虎就醒了过来……也不能说醒了，就是眼睛不再那么木了，有反应了，也会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哆嗦着喊：“有鬼——有鬼——” 看到郑大娘后，郑天虎一把抓住他娘的胳膊：“娘，有鬼，有鬼！有女鬼！”然后开始呜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喊着，“放过我吧，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 郑大娘连忙搂住了儿子轻轻拍他的肩膀，心疼地抹泪：“虎子，我的虎子……没有鬼，啊，儿子，没有鬼，你在家呢。”怕郑天虎听不到，提高了音量重复，“你在家里呢！” 好不容易才把郑天虎给安抚下来。他哆嗦着往郑大娘怀里藏，偷偷露出眼睛往周围看，外面是亮堂的，屋子也是眼熟的，是他家。他放心了，稍稍松了松郑大娘。 郑大娘和郑大伯对视一眼。 这看起来就是被啥脏东西吓到了啊，难道真的是有女鬼作怪？ “虎子，你真看见鬼了？”郑大伯还是不是很信，“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有人装鬼骗你？” 郑天虎没应声，又阖上了眼皮。 “虎子？，虎子？”郑大娘喊了他两声。 郑天虎没反应。 郑大娘紧张起来，她怕儿子是又晕过去了。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还好烧已经退了。“要不要找长勇再过来给看看？”她说。 郑大伯吧嗒了两口旱烟，“找什么找，不用。等晚上再说，可能就是睡了。” 郑大娘有点不死心，郑大伯不想再和她说话转身走了，她只能忍下来。 其实郑天虎就是累了，他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头，又叫嚷了一通，知道自己安全了，这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可不就睡了么。一直到晚上，他才算是彻底的回魂了。 郑大娘端着药进来让郑天虎吃药。 郑天虎胳膊撑着床坐起来，老老实实的喝了。 郑大娘没走，就在旁边站着看郑天虎喝药，他喝完，观察着他的神色，确定他好了很多，也不发癔症喊鬼了。郑大娘松了口气。 把碗放到一旁桌子上，郑大娘腿一台坐到床边：“虎子，你跟娘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让人故意装鬼吓你？” “什么装鬼吓我！我是真看到鬼了！”郑天虎不乐意了，要是装的鬼他能看不出来？他又不瞎又不蠢的，那就是真的鬼！现在他连回忆都不敢回忆那一幕，想到那个女鬼他就胆寒，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哆嗦着抓紧被子，神色激动，“娘，你知道吗，她脚底下踩着雾，就那么慢悠悠的飘了过来。她明明没张嘴说话，可是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你知道吗，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第111章：红喜字 这下子就连郑大娘都有动摇了，难不成还真的有鬼：“真，真的？” 郑天虎见郑大娘还是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话，急了：“当然是真的！”他指指自己的眼睛，“我是亲眼看到的，我亲眼看着她飘过来，你知道吗，是飘过来！你见过哪个人能这样飘着走路吗？还有，她的头发非常非常长，一直长到了脚脖子！” 郑媛用了干冰造雾，雾气蔓延到了她的腰部，郑天虎当时又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他只知道是个头发很长的女鬼，但在试图让其他人相信他的过程中，大脑自动为他加工出了更加夸张真实可怕的场景。 只能说郑媛装鬼的本事太厉害了，让郑天虎自己的大脑都欺骗了他自己。 郑天虎粗重的喘息，面露惊恐，语无伦次：“我，我还碰到了那个女鬼的手，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就像冰块一样凉！”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儿子这么说，顺着儿子的话郑大娘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个女鬼的样子，脊背上也爬上来一层凉意。 难不成是真的？真的有女鬼？是王巧儿那个贱人回来报仇了吗？郑大娘冷不丁想起来王巧儿那个女人的音容相貌，多少年了，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是那么清晰。那个女人，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生了一双狐狸眼，一双招子里像是带着钩子，看哪个男人一眼就能让他身子酥半边！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她不还是死了？就挂在她那个屋子里的房梁上，死的那么难看，伸着紫黑色的舌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一般。 是了，她就是死不瞑目，所以她回来了。 郑大娘控制不住地害怕。 是，她当年是跟别的人一起骂过她，一起排挤过她，还往她身上扔过破鞋泼过脏水，可谁让那个贱女人整天在村子里勾搭男人呢！更何况当年又不止她一个人得罪过她，她为什么非要选她的儿子报复！？ 想到这里，又气又恼，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大晚上的去那地方干啥！你要是不去那儿，那王巧儿怎么会缠上你，把你招了当新郎！王巧儿那就是个看见男人走不动道儿的贱……”她话没说完，猛地一下子收了声，受惊一样往左右看，生怕王巧儿就在附近，听到她骂她。 他为啥去那儿，还不是冯明月那个骚货把他约在了那儿！也不知道小嫂子昨晚上去了没有，她是不是也看到那个女鬼了……唉，真是晦气！没睡上小嫂子不说，还让个女鬼给吓到了。他也知道，这事儿是不能跟他娘说的，他家里再跟二叔家不对付，他娘也不会赞同他睡嫂子的，他娘还想着给他娶个好媳妇呢，这事要是闹出去，还指望啥娶好媳妇？不过……郑天虎问他娘：“啥意思？啥叫招了我当新郎？对了，娘，我咋回来的啊？我记得当时被吓晕过去了。”他扭头左右看看，“你跟我爹把我弄回来的？” 提到这个，郑大娘就想哭，抱住郑天虎哭嚎：“我苦命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啊，你被那个王巧儿招成新郎了啊！那个王巧儿把你扒光了放在炕上，还在你身上写了喜字儿！她这是要告诉所有人，你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啊，以后娘咋给你娶媳妇啊！”她一脸怜惜地摸摸她儿子脸上脖子上的抓痕，抽抽噎噎，“我可怜的儿子，可怜的儿子啊……” 郑天虎懵了：“啥？啥字儿？”他急慌慌扒开胸口的衣服，低头仔细去看，可是哪里还有什么字儿！“哪有字儿啊？” 这一下子，可把郑大娘给吓着了！她伸过头去看，还上手去扒郑天虎的衣裳，肚皮上没有，就把他整个胸膛都扒开了。可是，哪里有什么字？明明是有字的，字去哪里了？她明明没给他擦洗过啊，可是字呢？ “他爹——他爹——”郑大娘扭头喊郑大伯，郑大伯没应声，她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往外跑。 郑大伯在院子里蹲着抽旱烟呢，听到媳妇的喊声，骂她：“喊啥喊，叫魂呢！” “他爹——虎子身上的字儿没了啊——”她声音颤抖，出门的时候还让门槛给绊了下差点摔倒，扶住门框才站稳，带着哭腔重复，“他身上的字儿没了！” 郑大伯也被唬了一跳，他也是亲眼见过郑天虎身上的“囍”字儿的，一股凉气从尾椎顺着脊柱往上爬，黑着脸凶郑大娘：“你，是不是你给他洗掉了？” “我没有啊！” “你再想想，你是不是忘了？”说完，郑大伯还若有所得的点点头，还转回脸去装模作样的磕了磕烟斗，“是了，肯定是忘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我没有给他洗！”郑大娘白着脸吼回去，“我难道还不记得我干过啥了？我又没老糊涂呢！白天，白天你不是也一直在家呢，我洗没洗你不知道吗！”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嘴唇张张合合，满眼恐惧，“真的是她，真的是王巧儿，他爹，咱可咋办啊！” 郑大伯也很慌，这又是大晚上的，冷不丁一阵风吹来，就跟那阴风似的。他本来不信那神神鬼鬼的，可啥事儿都不如眼见为实，因此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那字儿咋就能凭空消失了呢？ “是，是不是咱眼花了，看错了啊，他身上根本没啥‘囍’字儿？” 郑大娘连呼吸都不敢用劲儿，生怕惊动了鬼神，直勾勾看着郑大伯。郑大伯和郑大娘对视了一下就错开了，他知道他说了句蠢话，那字儿他也是亲眼看到的，不可能是眼花了。 一时间，风声树叶的声音蛐蛐的叫声鸟叫声，全都消失了，郑大伯烟斗里的烟丝燃烧完最后一点，零星的火星熄灭，世界静谧而阴森。 “他爹，你说，咱要不要请神婆来给咱虎子驱驱鬼？”郑大娘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 郑大伯舔舔干裂的嘴唇。这些年运动里，一直打着口号喊要破除四旧，前些年那些神婆什么的都被批斗了，现在哪里还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请神婆驱鬼？再说，就算找到了神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们家居然还搞这种封建迷信的事儿，他们一家子会不会都被拉出去批斗？ 他年纪大了，可丢不起这个脸！ “请什么神婆！”郑大伯一甩脸，瞪郑大娘，“你还嫌咱家不够丢人吗！” 郑大娘一下子就急哭了：“那虎子咋办啊！” 第112章：县里来人 郑大伯家那一番闹腾郑媛并不清楚，真要说起来，那红喜字儿的事儿也是个巧合，郑媛当初只是从空间随手翻出来的一瓶红墨水，她并不知道那其实是一瓶“消失墨水”。所谓“消失墨水”就是特殊效果的墨水，这种墨水暴露在空气中后会发生一定的化学反应，写出来的经过一段时间后会自动消失。在二十一世纪这真不是啥稀罕玩意儿，放在这个年代就很有吓人的效果了。 既然郑天虎胸前的“囍”字消失了，那茅草屋里那满屋子的墨水痕迹肯定也都消失了。只是这一天闹鬼闹的，所有人离开后就没人再敢往那屋子跟前凑，这才没人发现。否则肯定又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第二天郑媛送完饭回来，正走在路上呢，忽然听到几声“叮铃”“叮铃”的洋车子铃响，是后面骑洋车子的人提醒她让道儿呢。郑媛往路边让了让，看到了三四个穿着苍蓝色制服的公安，其中一个还是她三叔。 “三叔！”郑媛喊了一声。 郑三叔扭头一看：“郑媛？”他捏闸停车，“你这是给你娘送饭去了。” 郑媛说：“对。”然后看看另外几个跟着一块停车的公安，问郑三叔，“三叔你们这是干啥去？” 郑三叔说：“我们去你们大队。” “去我们大队？”郑媛疑惑了下，他们大队上最近发生过啥能引来公安的事儿？郑媛神经一下子警惕起来，她试探着问，“不会是为了大伯家……吧？” 郑三叔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就是为你堂哥的事儿来的。” 他们公安可不信什么女鬼招亲，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郑天虎的。这事儿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国家一直在号召破除四旧，结果他们县下辖的大队上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还传的到处都是。目的分明就是为了蛊惑人心，制造混乱，破坏革命和建设！他们领导听说了后，对这事高度重视，一定要让他们过来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这里干这种封建迷信反革命的事！ 对于郑三叔来说，这事可还关系着他大哥家呢，虽然郑天虎是受害者，但和这种事儿牵扯上，也是一项抹不去的黑历史。 “郑媛，你上来，我带你回大队。”郑三叔扭了下脸，示意郑媛上后座，“你跟我说说，你堂哥昨天早上到底是咋回事。” 不仅能搭个顺风车还能打听事儿，郑媛让郑三叔先骑起来，她跳到了洋车子的后座上。洋车子晃了两下，很快郑三叔就把握好了平衡，平稳地继续骑了。 郑媛抓着郑三叔的衣服，翘着腿：“我堂哥那儿，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昨天早上在家刷碗呢，就听到外面有人喊死人了，然后我就跟着人一块去了青山山根底下，就是以前那个，那个……”她顿了下，郑媛一直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女人叫什么，不过她一说郑三叔就知道是谁了，他以前也是杨柳大队的。 “王巧儿。” “对，就是王巧儿住的那个地方。”郑媛说，“我没进去，就听外面人说里面是我堂哥，我堂哥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炕上了，还有满屋子的红喜字什么的，别人就说是王巧儿把我堂哥招为‘鬼新郎’了。” “什么‘鬼新郎’！都是胡扯！”郑三叔呵斥了一句，他可不爱听这话，这种封建迷信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而且旁边还有他同事在呢，让别人听到这就是把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郑媛小声辩解：“而且三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王巧儿住的那地方……自从她死了以后，咱大队上不说啥的都有？我当然知道是封建迷信啦，我就是说这件事，就是因为我堂哥被人在那地方发现了，才闹出来这一档子事。” 其他并排走的一个公安同志问：“那王巧儿又是咋回事？” 郑媛对那个公安同志微笑，说：“是我们大队以前上吊死的一个女人，我也不清楚，我没见过。三叔，你知道吧？” 郑三叔当然是知道的，虽然记忆已经模糊，那王巧儿的音容相貌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却还记得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穿旗袍好看，穿普通的麻布衣裳也好看，她笑起来好看，她笑起来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好看，总之，无论她是坐是站是走是停，都和村里的女人不一样，非常地勾人心弦。二十年前郑三叔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气血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他还在梦里私会过那个王巧儿呢。 那个烧饼黑脸的公安同志还等着郑三叔回答呢，郑三叔恍惚了下，回神说：“那个王巧儿的名声……不太好，以前给有钱人当过姨太太，啥都不会干，后来自己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就上吊自杀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道貌岸然啊。郑媛偷偷侧了侧脸撇嘴，明明那个可怜的女人是被人逼死的。 其他三个公安信了郑三叔的话，没再继续追问。 那个小眼睛的公安问：“还有吗？你还知道啥？” 郑媛摇头：“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昨儿早上就在外面站了站，然后我爸就把我赶走了。后来我就去医院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郑媛开始试探问：“三叔，你们是咋知道我们大队上的事儿的啊？是有人报警了？”她觉得不能啊，杨柳大队的大队长可是她爸郑全刚，丢人的又是郑大伯，郑全刚应该不会把这事闹到上头让公安知道。 郑三叔说：“这事闹地太厉害了，我们局长有个亲戚在隔壁清河大队，清河大队上都有人知道了，然后就传到我们局长耳朵里了。局长知道后要求我们一定要把那个装神弄鬼害你堂哥的人揪出来。” 郑媛眼皮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揪出来……要判罪吗？” 小眼睛公安骑到郑三叔身边，说：“可不得判罪啊，这可是非常严重的‘反革命’罪！说不定是要枪毙的！” 郑媛：“……”感觉自己好像闯大祸了呢。 第113章：麻烦 郑媛很清楚，这个时期的人们就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很多时候根本就不会和你讲道理，也不怎么讲究证据，只要让他们揪住你一点小辫子，就会直接把你拉出去先批斗一番。这种装神弄鬼的小事，放在二十一世纪可能连违法治安管理条例这种罪名都够不上，在这个时代却是反革命的大罪。真要被人查出来和她有关，那她估计自己就真的要被戴上高帽子游街了。 好在郑媛不是真正的十八岁少女，她拥有足够的冷静和智慧。事情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她还有转圜的余地，重要的是郑天虎那儿，绝对不能让他吐露是谁把他约到茅草屋去的。想到这里，郑媛一握拳头，眼睛里锋芒一闪。 一进杨柳大队，四个公安就引来了村民的注意。有那脑子活腿快的小伙子立刻转身往大队部跑，去通知大队长和大队书记。 公安走远了，几个人脑袋凑到一起开始窃窃私语：“公安咋到咱大队来了？” “谁知道。咱大队最近出啥事了吗？” “会不会为了郑天虎那事儿来的？”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有可能。” 村民们都知道封建迷信的话儿不能乱传，然后就都不敢说话了。 快秋收了，郑全刚正跟杨柳大队的大队书记王永庆正商量着开动员大会的事儿，听说大队来县里的公安了，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飞快地去迎接。 “你说他们是为啥事儿来的啊，我这心里咋七上八下的？”王永庆的年纪比郑全刚还大，头发都半白了，这会儿脚步飞快，也是被吓着了。 郑全刚的心也提着呢，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脸色非常难看：“可能是为我那侄儿的事。” 王永庆也知道郑天虎的事儿，他昨儿还替郑全刚叫屈来着，他最近是真倒霉，媳妇儿子都住院了，侄子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这会儿听说公安是为这事来的，他没多想，还舒了一口气：“那这回好了，就叫公安把那个装神弄鬼吓唬你侄儿的人抓出来，也给你侄子出出气。” 郑全刚额头上的皱纹都快能夹死蚊子了，念叨：“这事县里咋知道了。” 王永庆纳闷：“县里知道还不好？咱们大队谁有那么大本事帮你侄子查出真相？” 当然不好了！ 郑全刚是大队长，是整个杨柳大队的带队人，就跟那古代家族里的族长似的，家族里的事儿当然不乐意那县官来管，肯定是自己家关起门来解决啊。杨柳大队的出了事儿他当然想着在自己队里给解决了，这回让县里头知道了，还插手进来，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权力被侵犯了。而且，这种装神弄鬼的事儿还不是啥小事，前些年闹得多厉害，听说那个谁，那个以前写鬼故事的蒲松龄，都让人挖出来鞭尸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的。他们杨柳大队上出了这种事，那肯定有他这个大队长对下面的社员教育不到位的责任。 郑全刚说：“你等着吧，社里很快就得找咱谈话了。”他叹气，“我这大队长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王永庆“呵”了一声，他被吓到了：“咋？这么严重？” 郑全刚重重叹了口气。 另外一边，郑媛进了村子就和郑三叔他们几个公安分开了，郑三叔要先带着公安去大队部，找杨柳大队的负责人配合他们调查，郑媛一转身，拐去了郑大伯家。 郑大伯上工去了，他一个老头子，干的也是最轻省的活儿。杨柳大队里有一片水果林子，有苹果杏儿枣梨什么的，这地方以前是一个地主的水果林子，后来土改就归了杨柳大队了。一年四季除了冬天春天，啥水果都有。每到果子成熟的时候，天上有鸟儿来偷，地上有孩子来偷，所以大队里就找了那些年龄大干不动活的老头老太太什么的来看林子。 其实要不是郑大娘在家里一直唠唠叨叨，郑大伯这几天还真不愿意出门，一出门就有那好事的来打听，就算不打听也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他，让人不自在。 郑大娘还是为郑天虎找神婆的事儿念叨呢，昨晚上他们两口子就吵了一架了，无论郑大娘说什么，郑大伯就是不同意。郑大娘气得差点和郑大伯打起来。 郑媛来的时候郑大娘刚刚洗完碗，她甩甩手上的水，在身上擦了擦，一扭头看到郑媛，脸一下子就拉了老长：“郑媛啊，你来干啥？” 郑媛问：“天虎哥醒了没？” 郑媛空着手来的，让郑大娘更不待见了，皮笑肉不笑：“哟，来看你天虎哥的啊？你就这么来看你天虎哥？不知道你天虎哥吓到了，生病了吗？都不知道带点东西来给你天虎哥补补？” 郑媛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哎呀，你看我，真是，我忘了我天虎哥现在这身体状况了。大娘你别急，我回头就给我天虎哥割几把韭菜送来，我家菜地里今年种了不少哩。” 韭菜壮阳，郑天虎被那女鬼吸了阳气，可不得多吃点韭菜补补吗。郑大娘被郑媛一句话给噎了个仰倒，指着郑媛骂：“你个不要脸的死妮子，你男人才需要壮阳呢！” 郑媛挑眉，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哎呦，大娘，这事儿我都不清楚，你是咋打听到的？你这么关心我男人的身体啊？这……不太好吧？” 就差直接把“不守妇道”这几个字扔到郑大娘脸上了，郑大娘气得脸一下子涨红了。 郑媛心说，她这位大娘也是，明明知道自己从她这儿占不到什么便宜，还越挫越勇了，每次见了她都要呛几句。 “大娘，我进去看我天虎哥了。”不再理郑大娘，郑媛扭脸进了屋。 郑天虎在床上躺着呢，他受了惊又受了凉，体温起起伏伏的，这会儿身上还虚的厉害，没什么精神，朦胧中听见外面他娘和谁在说话，睁开眼一瞧，正对上了郑媛那张黑脸。 第114章：威胁 郑天虎的屋子是郑大娘家收拾的最干净的屋子，靠窗户那边放着床，床边立着个大柜子，柜子旁边放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个刚刚喝完没有刷的碗，从留下的印子看，那碗之前盛的是玉米糊糊。 郑媛随意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郑天虎身上，对上他的眼睛。她胳膊交叉抱胸，冷笑一声：“郑天虎，你知道我是为啥来的吧？” 郑天虎瞳孔一缩。 郑大娘生怕郑媛是来凑热闹笑话她儿子的，郑媛前脚进屋，她后脚就跟进来了：“郑媛，你到底是来干啥的？你天虎哥睡觉呢，他不用你看。” 郑媛让了让，露出郑天虎，对郑大娘说：“大娘你说的哪儿的话，我天虎哥这不是已经醒了？我来和我天虎哥说说话不行？说不定我天虎哥也愿意和我聊聊呢？”她似笑非笑地看了郑天虎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的，郑大娘也看郑天虎，看到他醒了，扭头就跟郑媛吵。 “是你把你天虎哥吵醒了吧！还不赶紧给我出去！你不知道你天虎哥生着病呢？你个死妮子，缺不缺德啊你！” 郑媛脸一黑：“大娘，你说什么呢？我干啥了我？咋的，还是说你是觉得我天虎哥被女鬼招了亲，就见不得人了？”说着，突然一笑，扬起眉梢，“还是说你想让我天虎哥学那古代媳妇似的，三从四德，就不能见别的女人了？”可以顿了下，啧啧两声，摇摇头，“哎，不对吧，我虽然是女的，可又不是啥外人。我估计那王巧儿应该没那么小心眼儿。” “郑媛！”郑大娘气炸了，用最大的力气吼了这一嗓子。她左右找了找，抓起墙角的扫帚，看起来要过来揍郑媛一顿。 “娘！” 郑天虎也吼了一声，他力气不大，声音也不大，但这一声恰好就能把郑大娘给镇住。郑大娘顿住了身子，扭头看郑天虎，劝说：“儿子，你别听这死妮子的话，娘不是那个意思。这死妮子没好心，她故意憋着坏呢！” 郑天虎喘了两口粗气，吼他娘：“娘你先出去，我和郑媛说会儿话。” 郑大娘一愣，反应过来后一脸气愤难当：“你和她有啥好说的！” “出去！”郑天虎又吼。 郑大娘脸色青青白白，她给他出气呢，他竟然反过来吼她！还是当着郑媛的面，这让郑大娘感觉很没脸，她气急败坏地扔掉扫帚，唾了一口：“好好好，我出去！我不管你了，不管你了行吧！我真是……”气得她话都不想说了，扭头走了。 “你究竟过来干啥的？”郑天虎对郑媛也没啥好脸，语气生硬，“你要是来看笑话的，那笑话也看完了，赶紧滚！” 郑媛靠在柜子上，歪头：“郑天虎，你真不知道我来干啥的？” 郑天虎抿着嘴不说话。 郑媛冷笑，直起腰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你为啥会去山根底下那个破房子，我已经知道了。” 郑天虎咽了口唾沫，他是有点怯郑媛的，郑媛就是个疯子，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这么多年了，就为点粮食，她都来他家闹过多少回了！也不嫌自己丢人。 “我嫂子知道你的事儿后，吓得腿都软了，还说对不起你。” 郑天虎一听这话，心里竟然一甜，他其实是有些怨恨冯明月了，要不是她把他约在了那个鬼地方，他也不能撞到鬼！更不会和王巧儿那个女鬼成亲！冯明月真说对不起他了，他那点怨气就消了不少。 郑媛一直观察着郑天虎的表情呢，看到郑天虎先是发狠，然后愣怔，就知道他想什么呢。她冷哼了声，继续说：“我还奇怪呢，我嫂子咋会觉得对不起你，追问好几声我嫂子才跟我说了实话。呵，郑天虎，你他娘的竟然敢打我嫂子的主意？”她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她动作快，郑天虎没反应过来呢，就让她打了一巴掌。“啪”地一声，虽然响，但根本没留什么印子。因为郑媛没用多大劲，她知道一会儿三叔可能要带着公安过来，让人家公安看到就不好解释了。 打人不打脸，郑天虎让人打了这一巴掌，一下子就恼了，可对上郑媛恶狠狠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眼神，他又忽然怂了，表情讪讪的。不过也就是一会儿，他的表情忽然一变，凶恶起来：“是你嫂子勾引我的！她一个嫁过人的女人，我怎么会看上她！你嫂子就是个荡妇，她见你哥腿断了，满足不了她了，就把我约到那破屋子里，她就是为了能和我成好事的！” “你放屁！”郑媛又打了他一巴掌。 郑天虎又没躲开，气得要撑着身子起来：“你——” “真相是什么我们两个都清楚。”郑媛收回手，抬了抬下巴，“不妨告诉你，前天晚上我嫂子根本就没回来，她一直在医院待着呢！你真以为她想和你成好事？做你的鬼梦吧！她就是看你缠她缠地太过分了，不得已才编了个瞎话哄你呢。没想到呢，你还真去了……”她说到这里笑起来，幸灾乐祸的，“不仅去了，还叫那里的女鬼看上了。不过也难怪，估计那王巧儿就是看你想女人想地太厉害了，又到了她的地盘，以为你想的女人就是她呢吧？郑天虎，你以后可就是王巧儿的丈夫了。作为人家明媒正娶的丈夫，你可千万要老实本分一点。要知道，她王巧儿可是上吊死的厉鬼，知道你招惹了别的女人，说不定会气得拉你一块下地狱呢。” 郑天虎脸上的凶狠瞬间没了，他害怕呢，怕王巧儿来找他。 “哎，你说王巧儿这个女鬼……”她东张西望了一番，“是不是现在就在哪个地方看着你呢？” 郑天虎打了个哆嗦，往被窝里缩了缩，警惕地往周围看。 他那怂样逗得郑媛心里直乐，害得她还得费劲绷住了，不能笑出声来。不过看他这么害怕，就知道他是真的相信自己遇到鬼了，那下面的事儿郑媛就有底气了，她说：“郑天虎，我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警告你，你要是敢跟人说一句是我嫂子害得你，是我嫂子把你引到王巧儿那儿的，祸害了我嫂子的名声，我保证，我会天天到王巧儿那告状，让那王巧儿亲自来好好教育教育她的夫君。” “你敢！”郑天虎目眦欲裂。 郑媛微微眯眼，勾了勾唇角：“你看我敢不敢？” 第115章：巧遇 这个方法对别人不管用，对郑天虎绝对是致命一击。郑媛扮鬼有多像她自己心里清楚，郑天虎也不可能知道她脚底下踩的雾气是干冰，走路像飘是因为她用了电动滑板，她不张嘴也能说话仅仅是利用了手机的录音功能而已。瞧他吓得那样就知道他是深信不疑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那个消失红墨水的神奇效果加成呢。这一点，郑媛自己暂时还不知道。 郑媛直直盯着郑天虎的眼睛，直到他认了怂错开了目光。 郑媛说：“你最好不要让我听到一点关于我嫂子的流言蜚语，否则……我们走着瞧。” 郑媛说完就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抬头恰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霞姐？” 自从郑霞嫁人后，这还是郑媛头一回见郑霞。 郑霞穿着黑色的黑色卡其布的裤子，上面穿的是平纹蓝印花的翻领短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补丁，应该是那个刘瘸子给她置办的，而且她脸上也比刚出嫁的时候红润了许多，看来那刘瘸子对她还挺好。她一身手里挽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一些鸡蛋，想来也是听说了她哥的事儿，过来看她哥的。 她进了门，后面那刘瘸子也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刘瘸子虽说是个瘸子，但实际上他腿上也没啥大毛病，不用拐杖也能走路，还走得飞快呢。刘瘸子还是上次郑媛见的那一副丑模样，头发稀疏很显老态，但精神头不错，脸上还挂着笑呢。 郑霞见到郑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干巴巴地喊了一声：“郑媛啊。” 她们两个之前闹成了那样，按理说郑霞肯定是恨郑媛的，但郑霞这个姑娘可能是吃太多苦了，有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就能让她感恩知足。刘瘸子娶这个媳妇之前，的确对郑霞闹出来的那事儿心有芥蒂，可新婚夜一睡，确认了郑霞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他心里那点芥蒂也就没了。他想得开，自己长啥样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年轻也不小了，也难怪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他，可只要郑霞安安分分的，勤勤快快的，他也乐意跟她好好过日子。刘瘸子对郑霞很好，见媳妇没新衣服穿，还给她扯花布做衣裳，觉得她瘦，就把好吃的都让给她。郑霞渐渐地就觉出刘瘸子的好来了，她知足常乐，觉得跟刘瘸子过日子也不错。 郑媛看看向刘瘸子，打招呼：“姐夫也来了？”这两口子，看来是都听说了郑天虎的事儿。 刘瘸子嘿嘿憨笑：“对……你就是郑媛吧？” 郑媛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郑霞，说：“小霞姐，你们是来看天虎哥的吧？他在屋里，正醒着呢，你们过去吧。”说完侧了侧身，让开了道儿，示意郑霞和刘瘸子进去。 郑霞见郑媛就要走，连忙问：“你就走了啊？不继续在家坐会儿？” 郑媛说：“不了，家里还有活呢。” 她出郑大伯家大门，没走两步就听到了郑大娘的声音，郑大娘嗓门大的狠，上来就骂郑霞：“你就带这点鸡蛋回来？不知道你哥病了啊！你心里还有没有你哥？” 郑媛回头看了一眼，郑大娘正把郑霞的篮子抢过去数鸡蛋呢。郑霞被数落地唯唯诺诺的，小声解释着什么，刘瘸子脸上却不太好看，一点笑容都没有了。 郑媛不屑地嗤了一声，郑大娘这占人便宜也占地太不要脸面了。 另外一边，郑全刚见到那四个公安之中还有他的弟弟，就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有个熟人在总比没有熟人强得多。然后他给这四个公安一人递了一根烟，递的还是冯建文之前寄给他的中华烟。 几个公安在公安局也都不是啥领导，这还头一回抽这么好的烟，那个烧饼黑脸的公安同志是个爱烟的，一抽就抽出好来了，连连夸赞：“同志您这烟不错啊。” 郑全刚客气了句说：“这是我女婿给我寄的，就那么一盒，一直放着舍不得抽呢。” 烧饼黑脸的公安笑说：“那我们是沾了您女婿的光了。” 然后就开始聊正事了。 郑全刚是大队长，对这件事知道的比郑媛清楚，也叙述的比郑媛清楚。这事儿是谁发现的，又有谁进了那王巧儿的屋子，以及早上那屋子里的布置场景，郑全刚都仔仔细细给公安同志说了。 然后几个公安同志要求去案发现场去看看，郑全刚便和王永庆一起带着他们往村后头去了。 路上，郑全刚也问了郑三叔和郑媛一样的问题，这事他们是咋知道的，郑三叔把之前跟郑媛解释的话又给郑全刚说了一遍，完了还偷偷责备他：“二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我说啊。” 郑全刚黑他一眼：“这马上就秋收了，队里那么多事，我哪有时间专门去县里找你跟你说这个？” “这又不是啥小事！”郑三叔也气，“你不知道，我领导听说这事和咱家有关，还专门找我谈话了……这事闹的，你不知道我当时脸上多难看。二哥，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个大队长，大哥家的虎子你就不能多费点心思管管？别让他整天跟个混子似的，到处惹麻烦。” 说完就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几个同事，一副不愿再搭理郑全刚的样子。 郑全刚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狠狠翻了个白眼，他咋管？让他咋管？他大哥都不管他去管，那不是多管闲事吗！ “就是那儿，那儿就是王巧儿以前住的屋子。”王永庆的手斜斜往上指着，对几个公安同志说。 几个公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王巧儿的屋子很好找，因为附近就她那一个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山根处。后面就是郁郁葱葱的青山，虽然青山主要是石头山，土层很薄，也有许多灌木丛草丛生长在上面，远远一看，绿葱葱的。 从这里走到王巧儿那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又窄又陡，很不好走。平时孩子女人们上山都不走这条路的，往东大约有二百米，有一条新修的山路，铺了石头台阶的，好走多了。 第116章：案发现场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茅草屋前面，王永庆一直扭着头跟公安说话：“就是这儿，一大早呢，就让几个上山来割猪草的女同志看到这屋子的窗子上写了个大红喜字，可吓人了。屋子里也是，到处都是红喜字……”他没注意到，几个公安的神色都变了。 “王书记，这哪有什么恭喜字？”小眼睛的公安打断了他，指着前面的窗户问。 王永庆扭头一看，呵，那纸糊的破窗户上除了那脏脏的灰尘，竟然啥也没有。他一下子被惊住了，下意识地转头去找郑全刚，郑全刚也惊异地看向了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莫名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郑全刚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拔腿就往屋子里闯，结果屋子里也干干净净的，除了灰尘与蜘蛛网，根本就没有一点红色的痕迹。 “这……这……”他吓得脸色惨白，扭头找王永庆，王永庆也进来了，脸也给吓青了。 “字呢，字呢？”王永庆念叨着，“这里的字去哪里了，我明明记得这满屋子都是红喜字啊，还是双喜字，这面墙上，还有这面墙上，都是，地上也有，血红血红的，到处都是……” 可无论他怎么找，揉了好几回眼睛，这满屋子里，墙上地下，还真就一点红都没有。 郑全刚嘴唇颤抖着：“这咋回事？咋回事？” 这两个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人看着都觉得身上毛毛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那个瘦高个的公安喝了一声：“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这哪里有什么字！你们之前是不是一直在欺骗公安？” 王永庆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了，这事儿真的太他娘的邪门了，他哭丧着脸说：“公安同志，真的，我们没骗你，这屋子里之前真的都是红喜字！不止我看到了，全刚也见了，还有我们大队里许多社员，都是亲眼看到的！” 郑全刚也说：“是的，我亲眼见过的，大队里好多人也都见过。” 可是……字呢？ 既然那么多人都亲眼见过，这个事儿就假不了，总不能是大队长联合了大队里的所有人撒了个谎然后闹出来的鬼把戏吧？这也太离谱了。可如果这里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有满屋子的红喜字，那这些字又是如何消失的？ 总不能真的有鬼吧？ 几个公安面面相觑，此时此刻，他们心里也有点惊慌失措了，只是脸上还努力保持着镇定。 郑三叔问：“是不是有人偷偷过来把字儿给擦了？” 几个人再次看了一圈这屋子，就算是擦，这也擦的太干净了吧？ 小眼睛公安清了清嗓子：“这样，我们先去郑天虎家，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样？” 其他几个人立刻点头，连说：“好好好，走走走。” 他们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一秒了，太瘆人了！ 一行人立刻掉头去了郑天虎家。 郑媛前脚刚刚离开，这一行人就到了。郑媛从胡同里拐出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恰好看到他们一行人。几个人神色严肃，她注意到她爸也在里面，脸上的褶子纠成了一团。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郑媛疑惑了下，不免有些担心。 郑天虎家还热闹着，郑大娘在郑天虎那受了气，就逮着郑霞数落。从她嫁了人就没回过几趟娘家眼里没亲人，到嫁了人自己吃得那么胖还穿了洗衣服却不知道家里人连地瓜面都吃不上了，一开始郑霞还辩解两句，到后来就垂着头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刘瘸子忍无可忍，打断了她，说：“婶子，虎子他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郑大娘声音一收，像是突然发现刘瘸子也在似的：“哟，广全也来啦？”她扯着面皮假笑，“虎子身体好着呢，死不了！我说广全啊，你来评评理，小霞她就算是嫁给了你，那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是不？不能说就不认我这个娘了，是不？” 刘瘸子嘴皮子也不怎么利索，被郑大娘这么一说，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味，却也不知道该咋反驳，只能干巴巴地说是。 “那我这闺女，咋刚嫁给你，就不回我这个家了呢？你来算算，自从你们上次回门回来那次，到今天都多长时间了？” 刘瘸子：“……”是有一段时间了。 “是我闺女不想回来，不想认我这个娘了，还是你不让我闺女回来啊？” 刘瘸子：“……”是他不让媳妇回的，他被算计了那一回，实在是厌恶郑霞的娘家。 “要不是虎子前儿出了那档子事，你们是不是还不打算过来？” 郑大娘咄咄逼人，把刘瘸子的嘴张张合合，啥话也说不出来，满脸的不自在。郑大娘觉得自己占了理，越发不饶人。 “吵吵啥呢这是！” 还没进门呢，老远就听到郑大娘的大嗓门。都说家丑不能外扬，郑全刚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外人呢！他三步并作两步，头一个进了院子，黑着脸吼了郑大娘一嗓子。 院子里三个人都望过来。 郑大娘一看是郑全刚，自己的小叔子，也不太高兴，觉得这个小叔子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好。刚要拿以自己嫂子的身份说句话，就看到他后面又冒出来好几个穿蓝色制服的公安，冷不丁吓了一跳，刚要说出来的话也硬生生憋住了，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也害怕呢，这么多公安，不会是她打算请神婆的事儿让人知道了吧？再一仔细看，这群公安里还藏着一个小叔子，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才稍微一松。 “全刚，全昌？”她看看那几个公安，用眼神朝这俩小叔子求助，“你们咋来了，这是咋回事？” 郑全刚黑着脸往旁边让了让，让郑三叔说话。郑三叔上前一步：“大嫂，我们是过来调查天虎的事儿的。” 郑大娘心里咯噔一下，缩着脑袋心虚道：“虎子？虎子有啥事需要调查的……” “就是虎子遇鬼的事儿，我们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报复他呢。”郑三叔说，“我们是过来找虎子问问，他以前有没有得罪过啥人。” 郑大娘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报复？我们虎子有啥好让人报复的？我们虎子行的端坐的正，大队上谁不知道？他上哪得罪人去？”明明就是那个王巧儿作怪！她就该找个神婆把把那个女鬼打进地狱里去！ 第117章：审问 郑三叔在家打小就受宠，自己又是上过大学的天子骄子，现在还在县城里当干部，底气足足的。虽说都是当弟弟的，郑全刚会敬着他大哥大嫂，郑三叔却不怎么给他大哥面子。 他懒得搭理郑大娘，直接扭头跟自己几个同事说：“天虎应该就在屋里，我们一块过去问问吧。” 他知道郑天虎住的屋，不管郑大娘的脸色，带着几个人就进去了。 郑大娘也赶紧跟了上去。 郑霞也想跟过去呢，被刘瘸子一把拉住了胳膊，他说：“婶子，既然家里还有事，我和小霞改天再过来看天虎哥吧。” 郑大娘回头瞪他一眼，想说什么，那边小叔却都已经带着公安进了门了。生怕这些人吓着她儿子，郑大娘也飞快进了门。 郑霞眼睁睁看着郑大娘进屋，心神大乱，这么多公安，她也很担心她哥哥。但是刘瘸子抓她抓地紧，就是不让她走。 “小霞，咱走吧。”刘瘸子对媳妇说。 郑霞犹豫，频频回头：“可是……” 刘瘸子说：“有啥可是的，婶子刚不是同意了吗。再说，你都已经出嫁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郑家的事儿，咱都少掺和。”他之前和郑家闹的矛盾还没解开呢！这回他还好心带着媳妇回来看看郑天虎，结果没落了好不说，还让人给奚落了一顿，真当他好欺负呢！再说，来了这么多公安，一看就是有大事。遇上这样的事儿，躲还来不及呢，谁乐意凑上去啊！说完，拉着郑霞转身走了。 郑霞就是一软绵性格，刘瘸子说走，她再不乐意，也跟着一块走了。 郑三叔进了门，直直奔着郑天虎过去了，见郑天虎虽然醒着，但精神头看着明显不太好，他本来打算直接问女鬼的事儿呢，嘴一张，就变成了：“天虎，身体咋样了？” 郑天虎被郑媛威胁了一通，还打了两巴掌，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脑子里憋得乱哄哄的。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没听清说什么，等郑三叔带着人进了屋，他才知道这回来的人是公安。 但是，就算公安来了又有啥用，公安能帮他把鬼逮住吗！ 郑天虎神色恹恹的：“三叔，你咋来了啊？”他看看后面几个公安，“你们来干啥的？” 郑三叔坐在郑天虎的床边，侧着身子说：“我们是为了你昨天的事儿来的。天虎，你前天为啥会到青山脚底下的那个破房子里去？啥时候去的啊？到那儿发生了啥事？你还记得不。” “三叔，你这是来审我呐？”郑天虎翻了个白眼，语气很不好。 郑三叔被郑天虎这个态度弄得有点窝火，他憋住了火气，正色说：“这事儿很重要，我们局里的领导让我们过来查的。虎子，你也想知道是谁害得你吧？平白无故摊上这事，我不信你不生气。” 他当然生气！可比生气更多的是恐惧啊！碰上这事，除了自认倒霉外，还能咋办？！ “郑天虎同志，希望你能配合公安的调查……”烧饼黑脸的公安突然插进话来，他生得黑，又板着脸，看起来比郑三叔要威严很多。他说：“你要是不配合，我们会把你带到公安局里审问的……你还病着，应该不太想跟我们回局里吧？” 郑天虎被这个公安给唬住了，他瞄了一眼郑三叔，郑三叔移开了目光，没有否认。郑天虎心里骂了声晦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们要问啥，问吧。” 烧饼黑脸公安问：“你前天晚上为什么要去那间破屋子？” 郑天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眸光闪了闪：“……不，不为啥啊，晚上睡不着觉，溜达着溜达着就溜达到那边去了。” 几个公安都皱眉，显然不信这个说法。 烧饼脸公安说：“你半夜不睡觉往那里溜达？我记得那天晚上天还不咋好吧？好像还下雨了？”他顿了下，正色道，“郑天虎同志，你必须和我们说实话！” 他倒是想说实话！可是实话他能说吗？！眼前还杵着两个本家叔叔呢！他要是把他看上他嫂子的事儿抖落出来，不仅冯明月倒霉，他也落不了好啊！更别说还有个郑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真要让郑媛去王巧儿那告他一状，他难道还要再伺候那王巧儿一回？那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呢！ 和王巧儿比，几个公安的威胁又算啥。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说实话呀。 郑天虎：“就是实话。” 烧饼脸：“你觉得我会信吗？” 郑天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你要是不信我，那还在这儿问我干啥？” 烧饼脸：“……” 深深地喘了两口气，烧饼脸按捺下火气，继续问：“那你几点去的那里？在那里遇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打晕了你？”这算是最合乎逻辑的猜测了，“你想一想，是不是以前得罪了什么人？” “我得罪什么人啊！我就是遇上女鬼了！”郑天虎瞪着眼睛说，“我亲眼看见的！” 烧饼脸皱眉，顺口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鬼！那个王巧儿，她头发那么长，脸苍白苍白的，嘴上还有血！而且，她不用走路的你们知道吗，她是飘着的，在雾上飘着！她不用张嘴就能说话，还会发油绿油绿的光！”郑天虎每次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都是一脸恐惧，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过头来对几个公安说，“对了，还有那个红喜字！她在我身上写了红喜字你们知道吗，结果过了一天，那字儿竟然消失了！”说着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扒开自己衣服，“你们看，你们看，什么都没有！一点红印子都没有！” 几个公安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惊异和怯意。 “我听我娘说，那屋子里也写了很多喜字，你们去看看，那些喜字还在不在？是不是跟我身上的一样消失了？” 几个公安没说话，但那意思已经表现地很明显了。 “你们去过了？”郑天虎一把抓住郑三叔的胳膊，焦急问，“是不是也没了？” 郑三叔没说话，反倒是那个烧饼脸公安控制着脸上的虚弱的表情，正色说：“郑天虎同志，你要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鬼神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你如果再这么说就是公然宣传封建迷信，我是可以把你抓起来的。” 他这样说，倒是显得自己更没啥底气了。 郑天虎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恍惚了下，这下更不敢把冯明月给供出来招惹郑媛那个疯子了。 第118章：解决 “你们信郑天虎说的话吗？” 从郑天虎家出来，大家都有些沉默，走了很长一段路，和郑全刚以及王永庆分开后，那个烧饼脸的公安才打破了寂静问出来了憋了好半天的问题。 其他人没有立刻接话，显然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片刻后，小眼睛的公安踟蹰道：“我看他吓成那样，不像是装的。” “难不成真的有鬼？”瘦高个的公安厉声反问，“你们这个思想很危险啊，世界上哪有什么鬼，这都是封建迷信！” 这种事情，郑三叔还真不好插嘴，毕竟涉及到自家侄子。烧饼脸说：“那你说说，那个红喜字是咋消失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他声音不大，有些底气不足，但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这几个人当中只有郑三叔是念过高中，上过大学的，也知道世界上有一门科学叫化学。他稍微懂地稍微多一点，猜测：“是不是使用了什么特殊药水？” 几个人都看向他。 郑三叔继续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听化学系的同学说过，以前的人道士骗人的时候变的戏法就是利用了化学反应，使用了特殊的药水完成的。那个红喜字会不会也是利用了那种药水？” 这个说法可比“女鬼”可信多了！ 瘦高个公安眼睛一亮，问：“那是什么药水？” 郑三叔也只懂个皮毛，再多他也说不清楚了，摇摇头：“这我哪知道。” 烧饼脸的公安皱着脸说：“就算真的有这种药水，那那个害人的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供销社肯定也没卖的，难不成那药水是他自己造出来的？”说到这里，他咋了咋舌，“那可就厉害了，咱全县能找出来几个专门学过化学会造这种药水的专家？” 小眼睛公安说：“郑天虎看着也不像和这种专家闹出仇的人啊……只要咱找到会做这种药水的专家，再跟他打听把药水卖给谁了，可不就能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了！” 有了破案思路，几个公安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表情都松了松。 过了会儿，郑三叔又皱起眉头，犹豫着开口：“你们还记得吗，我侄子还说了，那个装神弄鬼的人脚底下还踩着什么雾，不张嘴就会说话，还会飘着走……这些咋解释啊？”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只是其中一项不合常理的能解释，这么多奇怪的事儿凑在一起就很难解释了。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这个鬼装得那么像？这人既然那么神通广大，又何必故意来装鬼吓唬一个乡下没见识的人。郑天虎究竟干了什么，让这人这么报复？还是说这人根本不是为了报复郑天虎，郑天虎只是倒霉催的恰巧赶上了这事，幕后人其实还有更深的目的？ 甚至，这事有没有可能是一些隐藏很深的特务做下的？ 这事容不得人深思，想多了容易脊背生寒。 烧饼脸公安试探着说：“会不会……是你侄子癔症了，眼花看错了？” 郑三叔：“……可能吧？” 话说到这里，他们几个都不太敢继续往下查了。感觉无论是人是鬼，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起的。 郑媛不知道，这事情经过她三叔以及三叔手底下几个公安脑洞大开，直接上升到了国家安全的层面了。这事一下子就引起了各部门领导的注意，不过也是因为这样，郑天虎究竟大晚上溜达去茅草屋的原因就没人来探究了，因为没人相信这个祖上八辈五代以内所有亲戚都可查，并且都是贫下中农的郑天虎会和特务扯上关系，大伙更愿意相信他就是一个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 郑全刚回了家，郑媛就迎了上来，端了一茶缸子凉白开，递给她爸，张口便问：“爸，我刚看到公安带着你去大伯家了，是去调查郑天虎的事了吗？” 郑全刚往椅子上一坐，接过茶缸子喝了两口水润润喉咙，恼道：“你堂哥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非说是什么女鬼闹事！”顿了下，他神色忽然一变，叹了口气，“要说起来，这事儿也奇怪，你说那写了满墙的红喜字咋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呢？”他把茶缸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撂。 “红喜字不见了？”郑媛也惊了下，她一时没往自己使用的墨水效果上想，还以为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给擦了呢。听郑全刚仔细描述了下，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使用大概就是那种被称为“消失墨水”的神奇墨水，然后心里就忍不住偷偷乐了，幸灾乐祸地说：“说不定真是女鬼看上我堂哥了呢？” 郑全刚横她一眼：“胡说八道！” “那我堂哥咋说的，他说他为啥到青山脚底下那个破屋子去了吗？”郑媛又问。 郑全刚说：“他说他晚上睡不着觉，溜达过去的。”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这才是胡咧咧呢，我看他根本就是想去偷公家的东西的！” 山根脚下那条路可不就是通果园的？要是偷了东西一时半会儿不好往家里带，正好能在王巧儿那破屋子里落落脚，藏藏东西。郑媛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她爸这是误会郑天虎大晚上不睡觉去果园子偷水果去了。不过想想也是，之前这事儿郑天虎就没少干，也不赖人误会他。 见郑天虎没把她和她嫂子给供出来，郑媛就放下心来了。 第二天，郑全刚以及大队书记王永庆还有副书记副队长等统统被被叫到公社那边开了个会，他们回来后就立马组织大队所有人到大队部前面的空地集合，给全体社员开了一场思想大会，严禁社员私下传播任何封建迷信的流言蜚语。 郑全刚站在高台上，举着喇叭对底下所有人喊：“这段时间公安局的公安同志以及一些红卫兵都会常常到咱们大队来，要是让他们听到了还有人说啥‘女鬼招亲’‘鬼新郎’这种封建迷信的话，他们一定会把人抓到公安局去，到时候可千万别来找我，我告诉你们，我也救不了你！” 底下“哄”地一声就炸开了，说啥的都有。郑媛知道，其实越是如此郑重，越容易闹得人心惶惶。其实她心里也提心吊胆的，说真的，当时她设计这件事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让县里领导都注意到了这边。 不过她也知道，越是引起这些大人物的注意，他们越是怀疑不到她这种小人物的头上来。尤其郑全刚刚开完会的时候她还特意打听过了，县里似乎怀疑这次的闹鬼事件是一些反革、命特务闹出来的，郑天虎只是被无辜牵连了。 第119章：第三封信 村里“闻鬼色变”闹闹哄哄了一阵，眼看着入了秋，马上就要秋收了，大伙儿都关心今年的收成能不能多分点粮食填饱肚子，也就没人再关心这个。县里来来回回的查，也没查出来个所以然，连个嫌疑人都抓不到。后来见再没发生类似的事儿，便有人猜是县里这一系列动作打草惊蛇，让那个特务悄悄跑了，于是县里便也没人关注这事了。 于是郑天虎这事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过去了。 郑天虎身体好了后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怕女鬼再来纠缠还是怕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反正很久没咋地出门游荡。 没有碍眼的郑天虎出没，冯明月出门就不再那么提心吊胆了，除了担心自家小姑子装鬼的事儿被揭发出来，她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沈翠云一直住院，所以不知道自己闺女和儿媳妇闹出来的大事，心脏恢复地很好，医生说只要注意保养，不大惊大喜，就不会再轻易犯病，只要少犯病，活到八十岁也不成问题，于是她很快就出院了。 把沈翠云接回家，郑媛就开始变着法儿的给沈翠云做好吃的，空间里除了那本大厨的秘方本子，还有几本普通的菜谱书，她翻着学了学，厨艺是越来越好。就算是调料不全食材简单，她也能变着花样做出来一桌子美味的饭菜。好到沈翠云都忍不住想，就凭她闺女这手艺，就算脾气再坏，品性再差，女婿估计都愿意忍一忍。 远在军队的冯建文并不清楚他的岳父岳母对他满心的愧疚，他收到了郑媛的回信以及灰色羊绒衫后，对郑媛的好感那是蹭蹭地往上涨，觉得他未婚妻真的是又温柔又体贴。 他把羊绒衫抖开，灰色的羊绒衫针脚细密，摸着不厚但软绵绵的，手感非常好，也很温暖。 他正欣赏着呢，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扭头一看，刘营长进来了。 “哟呵，这是啥！”刘营长一听说冯建文这小子收到了未婚妻的包裹，立马拔脚找了过来。 他想地好着呢，冯建文给未婚妻寄了那么多的东西，他未婚妻肯定也会往回寄点什么啊。值钱的东西没有，土特产肯定有点吧？见者有份，他就舔着脸过来凑个热闹了。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好家伙，冯建文的未婚妻居然给他寄了一件羊绒衫！ 刘营长上手就摸：“这是羊绒衫吧？我见咱团长穿过！” 冯建文得意上脸，乐呵呵地说：“是。” “哎呦，这东西可贵呢！”刘营长很羡慕，这东西穿在身上不仅仅保暖，还代表着身份呢，一般人可穿不起，“没想到啊建文，你个还没过门的小媳妇对你还真好啊。” 冯建文也知道羊绒衫稀罕着呢，这东西几乎百分之一百供出口，只有极少一部分留在了国内，而且还得在友谊商场或者使馆附近的涉外宾馆凭外汇券购买。他想，郑媛能弄到，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多少功夫呢，不会是把他寄过去的钱全花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甜又有点愁，这媳妇也太实在了，给她钱是为了让她给自己买东西的啊，她怎么还给他买了这么贵的衣服？肯定自己还往上添了不少私房钱吧？ 不行，他还得再给她寄一点。 刘营长说：“你还拿着干啥，赶紧穿上试试啊，快点试试。” 这天还热，冯建文身上还有汗呢，他有点舍不得穿，觉得穿了就弄脏了。不过刘营长催了，他心里又有些冲动，就隔着衬衣，套在了衣服外面。 羊绒衫是贴身款，好在有弹性，冯建文穿在身上感觉有点紧，刘营长却说：“不错不错，很合身！” 冯建文低头瞅瞅，拽拽里面的衬衣，给整平整了，然后说：“我咋感觉有点小？” 刘营长摇头：“小啥，不小！很合适呢。冬天在里面穿，贴着身上暖和。而且你这么大的个儿，市面上能买到衣服就不错了，我看你媳妇已经买了最大号的了。” “这倒是。”冯建文美滋滋。他可是长了个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又练了一身的硬邦邦的肌肉，块头比一般人大着呢，每次部队上发衣服他都得要最大号的。 很快，郑媛就收到了来自冯建文的第三封信。 这封信的措辞明显比前两封亲昵了不少，至少没再用“您”这种敬称，语气也更加的口语话。 郑媛同志， 你好。 很高兴收到你寄来的羊绒衫，羊绒衫很好看，穿在身上也很合身。只是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我穿在身上又高兴又忐忑，深知你肯定花了不少钱和功夫才买到这件衣服。我们都是出生在普通的贫民家庭，不需要这种贵重礼物表达心意，所以下次千万不要再给我买这种贵重物品了。 我又给你寄了一百块钱以及一些布票工业票还有粮票，如果有喜欢的东西，你就买来用，若是花完了，便给我写信来要，我再给你寄。你我虽然还没有成婚，但我已经向领导打了结婚申请，等年底回家，我们就能去人民公社领结婚证成为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你我之间就不用太过客气，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我年纪比你大许多，又在部队里待了多年，很少和像你一般大的年轻小姑娘接触，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也不知道在信里写些什么，希望你不要太介意我的寡言少语。 最后，代我向岳父岳母问好，祝他们身体健康，以及，期待年底与你相逢。 落款：冯建文。 郑媛的目光落在信的最后一句，忽而轻笑一声，眼睛里也浮上一层笑意。她真的没想到冯建文会在最后给她来这么一句——期待年底与你相逢，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情话的一句话。 这时候的人写信说话都用词委婉，不会直接说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这样的话。所以冯建文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部队的臭男人，能写出这样婉转的话，真的让郑媛十分惊奇。于是她脑海中忍不住勾勒出一个外表特别阳刚但内心却又细腻的男子汉形象，别说，还挺让人心动的。 更别说这男人居然又给她寄过来一百块钱。她捏着一沓大团结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张，心里更加美滋滋了。这个冯建文别的不说，对媳妇，不，是对还没结婚的媳妇可真够大方的，他也不怕她拿了他的钱跑了。 不管怎么说，愿意给媳妇花钱的男人就算再不符合郑媛“花美男”的审美，她也是很乐意接受的。 而一旁抱着孩子路过她屋的沈翠云看到郑媛手里那一沓大团结，脚步一下子黏住了，拐了个弯扭身进了屋，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建文咋又给你寄钱啦？” 郑媛甩甩手里的钱，得意：“十张，一百呢。” 沈翠云：“……” 第120章：回信 沈翠云拧起眉心：“建文真是，怎么给你寄那么多钱？哎，他这手怎么那么松啊。不行不行，这钱咱不能要他的，闺女啊，你听娘的话，把钱再给他寄回去！” 郑媛才不呢，都到她手里了她还能还回去？ 沈翠云看出来她的不乐意了，劝：“闺女，咱家已经收了冯家很多礼金了，这些钱就不能再要了！你听娘的，咱不能让建文觉得咱家爱占便宜。” 郑媛知道，其实这钱是冯建文补给她的，毕竟她之前可是给他寄了一件“贵重物品”的，他这完全是礼尚往来。不过这事沈翠云不清楚啊，她只知道冯建文又给她闺女寄钱了，一大笔钱，并且她闺女还不要脸的打算收了！ 郑媛倒是可以不拿出来，直接偷偷昧下，可她昧下来没用啊，她又不缺吃少喝，她是想把钱光明正大地花给家里人。 郑媛说：“冯建文信里都写了，让我不用跟他客气，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让我再把钱给他寄回去，那不就生分了吗？”说着还把信递给了沈翠云让沈翠云看。 沈翠云又不认字儿，把信一拨，气愤地说：“你还没结婚呢！” 郑媛眨眨眼：“年底就结啊，早晚的事儿。” “不行，这钱咱还是不能收，你不给他寄回去也行，咱把钱给你婆婆送过去。” “哎呦我的妈，这钱哪能给我婆婆啊。”郑媛开始给沈翠云用她的歪理洗脑，“妈，你也不想想，要是我婆婆知道了这还没结婚呢，她儿子就给我这么多钱，她心里能高兴吗？会不会觉得她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以后我跟她还咋好好相处啊！” 沈翠云：“……”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那你这钱……就自己收着啦？”她咋还是觉得很不好呢。 郑媛理直气壮地说：“他既然给我了，我就收着呗。他在部队里，大小也是个军官，每个月怎么着都得好几十块钱吧，他自己又花不着钱，肯定存下来不少，这点钱对他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啊。” 沈翠云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闺女很糟心了，她气得脑门疼，把牛牛放到地上让他自己跑着玩，拉住郑媛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媛媛啊，你不能这样啊，不能因为他的钱多，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收人家的钱啊！咱家是穷，是没有钱，可咱再穷，也不能丢了做人的脊梁啊。你这样这么爱贪小便宜，以后肯定会害了你自己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啊！ 郑媛干笑了两声，努力为自己洗白：“妈，我是这么想的，这钱呢，退回去真的不太好看，所以我就收了，不过我收是收了，肯定不会用在自己身上的。我是这么想的，就用这钱给建文他父母时常买点东西送过去，就当我替建文尽孝了。”顿了顿，“你看怎么样？” 沈翠云想了想，觉得这样似乎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点头：“那就这样吧。” 郑媛可不仅是说说而已，这辈子她是真的想和公婆处好关系，她上辈子可是深受婆媳矛盾之害，她和林晓阳就是这么散了的，这辈子她可不愿意公婆在她的婚姻幸福问题上使绊子了。当然，若是公婆都讲道理还好，要是跟上辈子的公婆一样不讲道理故意磋磨人，她也不会忍让委屈自己就是了。 真要说起来这年头送礼也没啥好送的，一般人走亲戚都爱买点糕点糖块之类的，可就这也不好买，镇上的供销社根本就没有，得去县城的副食品店才买的到，而且光有钱还不行，你得有票！ 好在郑媛身上带这个大酒店，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东西。 她在家写完了给冯建文的回信，扭头就进了县城，说是去买东西，顺道儿把给冯建文的信送到邮局寄了。 这回她没给冯建文寄东西，只写了信，而且也没照着之前那两封的刻板模式写，跟冯建文给她的信一样，语气更加生活化。先是称呼换了，以前喊冯建文同志，这回开头用了“建文哥”这种更加亲昵的称呼。之后她提到了那一百块钱，并责备他不该给她寄那么多钱，她一个还没有出嫁也不当家的小姑娘能有多少东西要买。不过那一百块钱她就留在手里不还给他了，说会用这些钱好好孝敬两家老人，让他在部队放心。最后让冯建文在部队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不要生病，天冷添衣。她还询问了一些关于他的爱好以及部队生活方面的事情，目的是为了让两个人加深了解。 总而言之，虽然不能和冯建文见面，但通过书信的方式，郑媛觉得自己也能和冯建文把这个恋爱给谈起来。感情嘛，就是越交流越深的，只要两个人熟悉起来，中间再生什么波折，至少冯建文那边是不会再轻易生变了。而对于郑媛自己来说，年底结婚的是个有感情基础的“笔友”也比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强。 等寄了信，郑媛在县城里也没多待，去副食品店看看都有什么类型的糕点后转头就回家了。随身还带了好几斤的样式精致的面点，以及一些零碎的糖果什么的，都是稀罕物。糕点有蜜三刀，有江米条，有绿豆糕，还有鸭尾酥，郑媛选的都是副食品店里有的。不过她从五星级大酒店里带出来的糕点肯定要比副食品店里的好吃多了，香香甜甜的，也不腻，让人闻到味道就口水直流。 酒店里的糖果种类也不少，包装都很高级，郑媛选的是这个年代也有的大白兔奶糖，反正大白兔奶糖的包装几十年都没有过特别大的变动，都是清淡素雅的蓝白色包装，上面画一只奔跑的兔子，不仔细分辨谁也不知道奶糖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无论是各种各样透着香甜味道的糕点还是这个年代已经名声斐然的大白兔奶糖，对孩子们来说都具有非常非常强烈的吸引力。牛牛还有天亮俩孩子看到后眼睛都放光了，咽了好几回口水。 第121章：公婆家 郑媛把东西一分为二，指着其中一堆说：“这些咱留下自己吃，剩下的给冯家送去。” 牛牛和天亮高兴地叫起来：“真的？真的？”沈翠云却不同意：“不行，咱留这些东西干啥，都给你婆婆送过去！” 郑媛有些无奈，她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妈的，就给两个小的使眼色。牛牛和天亮都很有眼力价儿，一人一边抱住沈翠云的胳膊摇晃：“妈（奶奶），姐（二姑）都说留下了，就留下一点吧，我们想吃！再说，东西有那么多呢！” 小儿子大孙女，可都是沈翠云的心头肉，被这么一缠，沈翠云就有些心软了，想狠狠心说不行，可看看那一大堆东西，再看看自家两个小的那馋样，这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郑媛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动摇了，于是快刀斩乱麻，说：“那就这样，咱自己家留下一半，给冯家送一半。” 一半也得有好几斤呢！沈翠云可不同意，连忙说：“不成不成，咱自己家留下一点尝尝味就行了，这是建文给寄来的钱买的，应该都给你婆婆送去的。” “建文给寄来了钱，他可没给寄来多少票！”郑媛偷偷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跟沈翠云说，“妈，你以为这些东西光用钱就能买来啊，也费了我不少功夫呢，转了好几个弯找了好几个人才弄到这些。我为啥要弄那么多，还不是想着留给自家人吃点？你看我哥，还有我爸，活了这么些年都没吃过几回好的！建文上回寄东西的时候为啥还给你还有我爸寄了东西？那不就是孝顺你们吗？可见他也是个孝顺的人，要是知道我把他的钱花了孝顺你们了，他肯定也会高兴的。” 沈翠云也知道闺女是一片孝心，她就想让家里人吃好点。她住院这么长时间，郑媛给她做饭不知道用了多少好东西，可回家一看，面缸里油壶里东西根本就没少多少！可见她平时做给自己吃的肯定是少油少水。 这孩子可真是……沈翠云又感动又生气，心说孝顺就孝顺吧，也不能用别人的钱孝顺自家父母啊，可又因为她这片孝心，让沈翠云斥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郑媛要是知道沈翠云心里咋想的，肯定要庆幸，家里的东西没少可不是因为她用得少，而是她用一点就从空间里往外拿一点，一天两天的看不出来，猛地隔好几天来看，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东西没少多少。也幸亏沈翠云是往她苛待了自己这方面想了，否则郑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郑媛把东西用篮子装起来，然后去了冯家。冯家和郑媛家虽说同在杨柳大队，不过他们却被分在了不同的生产队里。郑媛家都在一队，冯家在四队，两家住得距离还挺远，郑媛要到冯家去得步行十几分钟。 冯家已经分家了，郑媛的公公婆婆和冯建文的大哥冯建华一起住。冯家老大已经三十好几了，家里有五个孩子，最大的女儿和郑娟同岁，已经十五了。 郑媛到的时候冯家只有郑媛的婆婆李金枝和几个孩子在，郑媛的公公冯长勇以及冯建华还有冯建华的媳妇吴大妮大闺女冯春兰都去上工了。 李金枝正在门口跟几个老太太一块坐石头上乘凉纳鞋底呢，见到郑媛还惊了一下子。旁边几个老太太也都瞪大了眼，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郑媛。 郑媛可以称得上杨柳大队的名人，就凭她长了个好相貌，又是冯家未来的儿媳妇，住这附近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她的。更别说她的脾气还出了名的烈，能跟男人上手干架的那种烈。 “郑媛？你咋过来了啊？”李金枝放下针线和纳了一半的鞋底子，站起来。 郑媛笑：“大娘，我来看看您，顺便给您送点东西。”她拍拍右胳膊上挎着的篮筐。 李金枝看了一眼，筐子上盖着白布，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走，跟大娘进屋去。”拾起石头上的针线鞋底子，带着郑媛往家去。 她们俩一走，后面几个老太太就聊开了。 “那就是郑媛吧？李嫂给她家四儿子说的那个媳妇？”说话的这个胡老太太就住在冯家旁边，挨地很近，她家老头也姓冯，和冯家是本家，所以喊李金枝李嫂。 “是，就是她！”穿着白褂子脑后头挽了个黑灰发髻的赵老太太说。 另外一个宋老太太把针在头皮上挠了挠，扭头瞥了下胡老太太：“咱大队上除了那个郑媛，还有谁能生那么个齐整模样。” 今天天气凉爽，郑媛穿了件白底碎花的衬衫领褂子，藏蓝色的劳动布裤子，虽然都打了点补丁，可洗的都干干净净的，甚至没什么衣服褶子，非常板正，一看就知道郑媛是那种非常要好的女孩子。更别提这个女孩子长得又好，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的，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腰背挺直，莫名有一种进退有度的气质，整个人仿佛会发光。要论外表，那全大队估计都找不出来一个比郑媛齐整的姑娘。 胡老太脑袋突然往前一凑，压低了嗓门说：“哎，我咋听说这闺女脾气不太好，这看着这面相也不像啊，笑模笑样的，怪好看的。” 有的女人颧骨生得高，眼睛吊着，就会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而且这年头很多女人都干瘦干瘦的，脸上没肉，颧骨就更突出了。郑媛却不是这样的，她才十八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呢，又生了一张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小鼻子小嘴的，就是那种典型的美人脸。笑起来那就更好看了，她脸上还有小酒窝呢。 宋老太太抬抬眼皮，说：“她脾气不好，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发脾气啊。” 赵老太太撇嘴：“我觉得这闺女脾气大了挺好，她长这么好看，以后嫁给了建文，建文去部队了留她一个女人在家，那要是脾气好了还不得让人欺负死？而且脾气大也不代表不懂事啊，你看这还没结婚呢，就知道孝敬公婆了，肯定是个懂事的。”反正她的儿媳妇没结婚的时候可没给她送过什么东西孝敬她！ 这话一说，另外两个老太太也咂摸过味来，可不是这样么，儿媳妇孝顺那比啥都强！ 宋老太太有些吃味，忍不住说些风凉话：“这也就是没结婚呢，谁知道结婚后啥样！” 第122章：开学 因为郑媛嘴甜，送的东西又好，可是狠狠地讨好了一回李金枝。晚上冯长勇以及大儿子大儿媳妇下工回家，她也不说郑媛不好了，掀开篮子把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给家里人看，嘴上似乎是给冯长勇说的，可那眼神偏偏意有所指地瞥大儿媳妇一下：“瞧瞧瞧瞧，老头子，郑媛这还没嫁进来呢，就惦记着给咱两口子送东西了。”然后给几个孩子一人手里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给，一人一块，这东西可稀罕着呢。” 冯长勇没注意到媳妇的眼神，也没听出来她的话外音，就顺着她的话夸郑媛：“郑媛这孩子孝顺。我就说全刚的孩子肯定差不了，你以后可别再嫌弃人家郑媛了。” 李金枝就乐：“哎，我就等着郑媛嫁进来孝顺我了。” 可把她大儿媳妇吴大妮气得不行。这话说的，就跟她平日里不孝顺爹娘似的！她这嫁过来都多少年了，孩子都好几个了，可这家还是老两口当着，挣了点钱都在老两口手里攥着，就连她想给孩子扯块布做件衣裳都得从婆婆手里要钱！就这，她说什么了吗！她还咋孝顺？气得她转身去了厨屋，连那糕点渣都没尝上一口。 李金枝看着吴大妮的背影撇了下嘴，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儿子在外面偷偷卖鸡蛋和菜偷偷捞回来的钱都给了他媳妇了！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时候，郑天亮去大队里上小学，郑娟要去镇上上初中。可郑娟说啥都不想去上了，把郑媛气得，都想上手狠狠地揍她一顿！ 这个时候国家实行五二二学制，小学五年，初中和高中各两年。郑娟今年周岁才十五，开学就上初二了，等初二念完了考个高中，再念上两年，就到了七六年，这一年运动就结束了，到第二年恢复高考，郑娟正好能赶上那年的高考。而且那一年还是第一年恢复高考，大部分人早就爱放下课本许多年了，很多知识都忘记了，所以水平都不咋高。郑媛记得，当时高考除了英语满分是四百分，只要考到二百分以上，就能上个中专，要知道中专毕业后也是能分配工作的。如果复习的好，考到三百分以上，完全可以上个重点大学了。郑娟作为应届生，肯定能考出个不错的成绩。就算她水平不好，那不还有她这个姐姐呢？她可以帮她补习辅导啊！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只要郑娟考个好大学，再分配个好工作，那她后半辈子就啥都不愁了。别说郑娟了，就是她哥郑天明，她都希望他也能去参加一下高考。 她这些小打算又没法跟家里人说，毕竟谁都不知道运动啥时候结束，高考啥时候恢复不是？ 而郑娟底气可足了，她挺着个脖子跟她犟：“我都十六了，过年就十七了，还上啥学啊！姐，等你年底嫁到冯家，家里那么多活，谁来干？而且我还能跟着上工赚点工分，给家里多赚点口粮。上学还得买本子买笔，还得往学校食堂里交粮食，多浪费！而且现在县里厂子招工也不在咱乡下招了，我就算有个高中文凭又有啥用？” 她这话得到了家里人的一致赞同。小闺女想留在家里帮忙，郑全刚哪有不乐意的。再说她说的也很对，郑媛嫁了以后家里就剩下天明以及牛牛星星俩孩子，沈翠云一人在家里根本带不了，牛牛年龄又小，又不懂事，这还刚学会跑呢就一个劲儿想往地上站，又站不稳跑起来晃晃荡荡的，看着怪吓人，生怕他摔着，大人得时时刻刻盯着才行。沈翠云身体也不好，不能累着，一边看孩子一边做饭对她来说负担太重。 郑媛也知道家里事情多，她妈身体不好忙不过来，嫂子要去缝纫社上工赚钱，郑娟的理由很充分，可她就是很不甘心。这是一个多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难道就让妹妹一辈子窝在地里干活吗？当然，她以后肯定能做生意开公司把自己家族发展起来，妹妹肯定不会穷困一辈子，可上过大学和没上过大学毕竟是不一样的。大学里面能学到的知识以及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是一个人一辈子的财富。要知道等几十年后，这一群人一个个都会站在这个社会的最顶层。更不必说，在这个年代，大学同学之间的感情都非常非常好，都愿意随手帮朋友一把。郑娟如今能有机会赶上，为什么不把握住这个机会？ 她自己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帮扶家人一辈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还是希望家里人各个都能立起来。 那一瞬间郑媛想了很多。 郑娟继续说：“还有，姐，你当年初中毕业后不是想在大队上的小学里当小学老师来着，那不是也没当上？初中毕业又有啥用，不照样得留在地里干农活？要我说，还不如跟咱嫂子一样学点手艺呢，说不定还得去缝纫社里上工！” 被点到名字，冯明月连忙接口：“是，你要是想跟我学做衣服，我肯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沈翠云也觉得小女儿学做衣服很好，现在家家户户可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大家都自己缝衣服，可一个个都是做惯了粗活的，缝出来的衣服能有多好？用缝纫机就不一样了，针脚细密不说，还齐整。但凡是家里有点钱的，都愿意扯了布去缝纫社让人家师傅来做。现在公社里的缝纫社还不算很大，活却越来越多，要是以后缝纫社里想再添台机子，那可不得先选个手艺好的填补上去？要是郑娟学会了，说不定就能先轮到她！毕竟她们家也算是在缝纫社“有关系”。 沈翠云越想越美，越想越觉得靠谱，然后扭脸问正抱着孩子给孩子喂米糊的冯明月：“你们缝纫社啥时候再招人啊？” 冯明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刘姐没说。”她们缝纫社刚成立的时候就刘姐的手艺最好，因此公社里就让她打了个头，管理整个缝纫社。虽然刘姐没说，冯明月心里其实有点数的，社里的活儿虽然多，但赶一赶工其实也还能做得过来，再多招一个人，那赚来的钱不得多分出去一份？而且缝纫社里那么多人，真要是招人，谁不想带自己的亲戚进来？刘姐又是管事的，她肯定也想带自家亲戚。郑娟要是想进缝纫社，难着呢！ 第123章：劝说 实话冯明月不好跟婆婆讲清楚，郑媛却没那么多顾忌，她撇了下嘴：“妈，就算缝纫社招人，那也轮不到我妹妹的。” “为啥？你妹把手艺练好了不选你妹选谁？”沈翠云不服气。 郑媛道：“妈你也不想想，多少人看着缝纫社眼红呢？又能赚钱又能赚工分，咱家有我嫂子一个人在里面就让很多人羡慕了，你还想着再进去一个？再说，缝纫社也不是我嫂子当家，公社里那么多领导呢，家里有缝纫机的肯定也有几个，他们就不想自己孩子进去？还有我嫂子的领导，人家就不想自己的亲戚进去？缝纫社那地方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最好不招人，要是招人，也轮不到咱。” 全天下的领导又不是都跟她爸一样秉公办事，自己不走后门也不让别人走后门。好多领导人家那心眼活着呢，就一个知青回城的名额，别的大队长大队书记的就不知道能捞多少好处呢，谁家大队长大队书记家跟他家一样混得这么穷？郑媛就猜，要不是他们杨柳大队上每年的收成好交的粮食也多，郑全刚又是一心为民很得民心，说不定他这官早就让看他不顺眼的人给撤了。 郑媛拿眼角飞了她爸一眼：“当然，也不一定。要是我爸愿意送送礼找找关系，郑娟这个说不定还有可能能成。” 郑全刚是不搞这些小动作不代表他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他哪里不知道郑媛这是拿话挤兑他呢，这孩子还记恨着当初大队小学老师的事呢！他眉头一立，说：“行了，缝纫社的事儿你就别想了。你要不想上学，那就留在家里帮你娘干活，也让你娘轻快轻快。”说完，站起来回了里屋。 一家之主离开了，晚上的家庭座谈会到此结束，一家人各回个屋，各找各妈，睡觉去了。 郑娟跟郑媛一道儿回了东侧边的屋子，点亮了油灯，光线昏暗，郑娟还是注意到了郑媛难看的脸色。 单独面对自己姐姐，郑娟突然就有点怯。毕竟郑媛十几年来在她的生命里作威作福，她也一直很听姐姐的话，这会儿难得顶撞一回自己姐姐，她还是心虚的。 “姐——”郑娟语气软软的，讨好地拽郑媛的袖子。 郑媛喝了口冷在桌子上的凉白开，解开衣服扣子，把衬衫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小背心。 “姐——”郑娟又喊了一声。 郑媛脱了裤子，往床上一躺，床上还铺着凉席呢，睡着凉快。 “姐——” “你不睡么？”郑媛打断她。 郑娟磕巴了下：“睡，睡。”她先把蚊帐放下来，然后也跟着脱了衣裳，吹了油灯，和郑媛一块并排躺着。 郑娟睡不着，睁着眼睛往上看。今儿月亮很大，外头挺亮堂的，不过她们屋虽然开着窗户放了月光进来，蚊帐里头还是黑咕隆咚的，啥都看不清。 过了会儿，郑媛觉着热，就摸了把蒲扇给自己扇风。郑娟知道郑媛也没睡着，忍不住又开了口：“姐，你为啥非要让我上学啊？” 郑媛蒲扇停了一瞬，反问：“上学不好吗？” “以前上学还挺好的，大家都在一块玩，放学一块捡柴火。”郑娟实话实说。 郑媛问：“那现在呢？” 郑娟：“现在不是很想去了。我同学他们有的加入了红卫兵，整天斗这个斗那个的，我们老师都还让他们拉出去贴了回大字报……”她顿了下，“我觉得……那不太好。” 郑媛愣了愣，她以为郑娟还会说什么帮家里干活这种话，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这个。语气不禁沉重起来：“怎么回事？” 郑娟舔了舔嘴唇：“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咋回事，反正他们都说我们王老师搞资本主义，投机倒把，就逮着他游街批斗去了……我没跟着去看……姐，我觉得王老师是个好人，他还会画画哩，他以前还给我画过一副画像，画得可像了！” 她怕郑媛骂她思想不端正，毕竟现在红卫兵们干的事儿才是正确的事，因此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说完更是大气不敢出，怕郑媛骂她。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郑媛叹了口气，说：“你没跟去看是对的。” 郑娟也舒了口气，像是被鼓励了，又说了一遍：“我就是觉得王老师是个好人。” 沉默了一会儿后，郑媛问：“那你们学校就一直这么乱吗？都不上课吗？”她记得上辈子这段时间正赶上邓同志第二次复出，学校里紧抓了一段时间学习，不可能让学生这么乱闹腾的。 果然，郑娟支支吾吾地说：“上课……我就是不想去了。” “你给我说实话，你究竟为啥不想去？真的是因为王老师的事儿？还是主要还是你不爱学习，也不想继续学习？” 郑娟：“……我就是觉得，学习没用。” “有用的。”郑媛用很慢很严肃的语气重复，“有用的。” 郑娟撇撇嘴：“有啥用？县里又不招工了，你看那么多知青，他们都是高中生吧，结果这些年一批批的往咱大队里送，还不是要来种地。” “你难道就不想着去上个大学吗？” “咱爸会推荐我去上大学？”郑娟反问。 郑媛轻笑了下，好一会儿没说话，蚊帐里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娟子。”郑媛忽然道，“你信不信姐？” 郑媛都这么问了，身为郑媛的跟屁虫以及应声虫，郑娟肯定说：“信啊。” 郑媛：“那你就听我的，老老实实地去上学，高中也得去上。” “可是……” 知道郑娟想说什么，郑媛打断她：“你觉得咱们国家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啊？”这咋忽然转移话题了？ “不会的。”郑媛继续说，“娟子你想，以前，外国人凭啥来打咱们中国人？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有枪有炮有船，科技比咱发达么。咱们国家要是想赶上人家外国，肯定要发展科技的。谁来发展科技，人才啊！咋才能选出来人才？” 郑娟犹豫：“……高考？” 郑媛：“对啊，就是高考。”她带着强烈的自信，斩钉截铁地说，“我觉得咱们国家一定会恢复高考的。所以娟子，你得好好学习，等到高考的时候就去参加高考。你要是考上了大学，再分配到大城市里去，那多神气？咱三叔当初只上了个中专，还给分配到公安局了呢，每个月好几十块钱的工资，还能吃上商品粮。你知道之前咱三婶坐月子吃的啥么，人家可是顿顿都是细粮呢。” 郑媛掰扯了一大堆，总算是掰扯到了学习的好处上来了，确实很吸引郑娟这个小姑娘，但是吧，郑娟说：“那姐，啥时候恢复高考啊？” 郑媛舔舔嘴唇：“我觉得，也就这几年吧。” 郑娟不说话了。 就在郑媛以为终于劝动自己妹妹的时候，郑娟忽然道：“那我等着恢复高考了再去学不就行了？这几年又不能高考，我再在学校里待着那不是浪费时间么。” 郑媛：“……”我的妹啊，就你那成绩你不多学上两年那能考上大学吗？！ 第124章：接知青 郑媛觉得郑娟可能是叛逆期到了，要不平常那么听她的话的妹妹如今咋就不听话了呢？ 郑媛是真的很气，孩子不愿意学习，你能把她赶到学校里去，可也没办法摁着她的脑袋逼她集中注意力学习知识啊。 结果这都开学了，郑媛也没把郑娟给劝回学校去。家里一个个都比她有理，她要是说多了一直不同意，就跟诚心要累着她妈似的。 郑娟也很乖觉，在家里又勤快又伶俐，抢走了郑媛手上的大部分活。郑媛倒是轻快了不少，可家里忽然多了个人里里外外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让她连偷摸地从空间运点粮食油盐酱醋啥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就很让人烦了！ 郑媛正想着再劝劝她妹，上头忽然给郑全刚下了个通知，说今年又往村子里分配了几个知青，让郑全刚带人去镇上接人。 “今天下午知青就都来了，娟子，你一会儿跟着我去镇上把人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郑全刚给家里的闺女指派了任务，“这回人不多，就三个男同志两个女同志，都是从省城里分下来的，到时候你跟你天阳哥一块，给这些人做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早日习惯咱乡下人的生活。”郑天阳就是他们家后头芳婶的大儿子。 郑娟还挺高兴的，这几天天天在家受她姐的白眼，终于有点正事让她干了，而且还是接知青这种活儿！以前一直听她姐说城里人气派，她姐也只是见过县城里的人而已，这回来的这几个可都是省城人，那不比县城里的人还要气派？她道：“正赶上秋收呢，看来领导也记挂着咱乡下人，知道秋收忙，专门派下来几个人来帮咱。” 郑天明咽下嘴里的食物，翻了个白眼：“帮咱？那些人不帮倒忙就好了！”以前接知青这活都是他来干，今年他这腿不是断了么，虽然从医院回来了，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呢，得在家养着。 这些年主席先生提倡“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所以年年都分来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城市里娇养的娃娃，哪里会干农活哦，有的甚至连麦苗和韭菜苗都分不清楚，锄头也不会用，锅也不会烧，干啥啥不行，还得让村里有经验有耐心的人去手把手的教。那些脾气好的知青还好，让他干啥他干啥，就有那种不分好赖的知青，分给她一些轻省的活计还不乐意，一上来就要下地干活，可你又啥都不会，下了地还耽误别人的事儿！ 郑天明反正是很看不上那些知青的。 郑全刚却是一个认真负责的性子，人家上头分来了知青，他就得把几个知青照顾好。他瞪了郑天明一眼：“别整天阴阳怪气的，不会干农活人家还不会学吗！人家可都是知识分子，懂得不比你多多了！就上次来那个，那个看过很多农书的小伙子，都快赶上个农学专家了，要不是人家小伙子教给咱那些套种啥的知识，咱大队上的粮食能比别的大队收得多？” 郑全刚嘴里的小伙子叫葛庆苗，要让郑媛说，这小伙子也是个奇人，就爱看个农书，不会下地干活，可嘴里说的却头头是道的。郑全刚多自负的一人啊，还就听这个小伙子的，自从葛庆苗来了以后，他说咋干活郑全刚就带着全村咋干，还真别说，粮食产量真的提高了不少。还有那科学养猪科学养蜂等等技术，都是非常实用的好技术。 但每年公社里分下来多少知青？有真本事的也就葛庆苗这一个。 郑天明撇撇嘴，不说话了。 “让娟子在家待着，我跟天阳哥一块去吧。”郑媛忽然插嘴道。 可不能让郑娟和那些知青接触，郑娟上辈子就是毁在知青手上的！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知青骗了她的妹妹，只能尽量防着所有的知青。要知道周围朋友对人的三观影响也是很大的，这群下乡的知青良莠不济，谁知道他是个好的还是孬的。 “不行！你在家待着。”郑全刚和沈翠云异口同声道。 郑媛被噎了下，“为啥？”对上父母的眼神后，她蓦地悟了。好嘛，这是防着她呢！郑媛气道：“我又不是见着好的就恨不得扑上去！你们当我那么缺男人啊！” 郑全刚脸色瞬间就黑了，沈翠云也被气着了，拿着筷子往郑媛手背上抽：“你个死妮子，你说什么呢！” “你们不就是这么想的？还不让我说了！”郑媛手上一疼，躲开沈翠云的筷子，噘嘴道，“你们就是怕我见着人家知青好，再看上人家！” 其实也不赖郑全刚沈翠云防着她，郑媛还真就喜欢那种白生生文绉绉的男人，之前她谈那个林晓阳就是这一款。那些城里来的娃娃一天天的光上学了，也没下过地，可不就一个个生得都很合郑媛的审美么。以前城里来的那些个知青，但凡那长得好看点的，不知道要勾走多少未嫁小姑娘的心。 郑全刚刚要发火，郑天明忽然给郑媛怼了回来：“你之前不就是看那个姓林的好，然后就看上人家了么！爹娘这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妹儿啊，你也别怨爹娘不信你，这不还都是你自己做下的孽？” 郑媛：“……我没那么花心好吗？” “我管你花心不花心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瞧瞧他这个妹妹，这段时间都生出来多少事了！ 郑媛垂死挣扎：“之前我找林晓阳，那还不是因为和冯建文也没定下来么，现在这都定下来了，我不可能再有啥旁的念头了好吗？” 郑全刚一拍桌子，瞪眼：“啥叫没定下来？都定下十几年了！” “那都是啥时候的老黄历了？都新中国了，娃娃亲啥的都是老封建。要是真定下来了，他冯家为啥又给咱家送了一份彩礼？”郑媛撇嘴，“就是口头上的一个约定而已。而且那时候冯建文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吧？要是真看上我了，为啥这么多年来连信都没给我写过一封？就跟那陌生人似的。要我说，这些年他冯建文说不定也在部队里找了个，就是咱不知道而已。” 郑全刚又一拍桌子，指着郑媛的鼻子：“你瞎说什么！你自己不检点，还往人家建文身上抹黑！” 郑媛：“我——” “都快闭嘴吧！”沈翠云突然黑着脸打断了郑媛，“你也少说两句，非得和你爹吵一架才高兴？”又看向郑全刚，“还有你，那么大声生怕人外边的人听不见是不是？”最后说郑媛，“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这回就让娟子去。” 第125章：忆高考 能去接知青，可把郑娟高兴坏了。她吃完饭就去接了一盆子水端屋里，把自己好好地洗了一遍，还翻箱倒柜地找好看的衣服穿。 郑媛气不过，就骂她：“你也不是没见过知青，用得着这样吗？” 郑娟翻出来一件碎花汗衫往身上比了比，扭头反驳郑媛：“人家刚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和那些已经在农村待了好久的知青可不一样。” 郑媛翻白眼：“有啥不一样的？” 郑娟笑嘻嘻的：“那些知青在农村待的时间长了也会沾上一股子泥腿子味，这些刚来的知青可不一样，身上还带着城里人味儿呢。” 郑媛无语：“城里人味儿是啥味儿？香味儿？臭味儿？” 郑娟歪着头抬下巴：“洋气味儿！反正不一样。”她又说，“姐，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咋样，好看不？” 郑媛懒洋洋地往那衣服上瞥了一下，衣服是她的旧衣服，她穿得爱惜，倒是没有补丁，衬衣扣子边上还留了一道子小花边。这衣服是郑媛重生回来后给郑娟的，郑娟特别喜欢，穿得也很爱惜，平时干活都是不穿的。郑娟才十五岁，身材已经发育地很好了，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胸也挺丰满，她又没经常下地干活，皮肤也不黑，辫上两根小辫子，穿上这件小衬衫，倒是挺有一股子文绉绉的学生味儿的。 反正郑媛看着挺不顺眼的：“你穿那么好看干啥？又不是去相亲。” 不是去相亲就不能好好打扮下自己了？再说，郑娟好歹也是情窦初开的大姑娘了，这回又是去接知青，万一知青里面有好看的，不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啊，说不定人知青就看上她了呢？郑娟心里是这么偷偷打算的，可让郑媛说到脸上她就不好意思了，横了郑媛一眼：“姐，你说啥呢！” 郑媛看她那不好意思的样儿就心道坏了，郑娟还真有这个打算！她猛地坐起来，直直盯着郑娟说：“娟子，你可别犯傻，那些知青都是省城里来的，天高皇帝远的，又不是啥知根知底的人，你知道他是啥品性，他家里人又都是啥品性？万一那人是个看不上咱乡下人的咋办？等那些知青以后有机会返城回家了，他说不定还会把你当累赘，扔在乡下自个儿跑了呢？” 郑娟被说得不高兴直接挂在了脸上，撅着个嘴：“姐你说啥呢？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就你想得多！” 而且瞧她姐说的那话，就跟她有多拿不到台面上似的，就不能有知青对她真心以待啊？她是长得没有她姐好看，可也是白白净净的，五官清秀端正，在外头也没少被夸哩。凭啥她姐都定亲了还能骗来人家城里男人的一颗真心，她就连知青都配不上了？ 郑媛不知道郑娟想了那么多，还在劝：“要我说，你也不用着急找对象，等以后你考上大学了，找个大学同学多好？门当户对的，还有共同语言。” “姐，你就是想劝我去念书吧？”郑娟可算是知道她姐为啥劝她了，“姐，你也别劝我了，啥考大学，我又没那个命。” 郑媛还想再劝，就听外面郑天阳在喊，他赶着马车到家门口了，就等着接了郑娟一块去镇上了。 郑娟叫起来：“天阳哥来了！”然后登登登跑了出去。 郑媛也跟着一块到了门口。 郑天阳赶了辆马车，车子就是他们运粮食用的地排车，很大，能坐好几个人，郑全刚这会儿就在地排车上坐着。 郑娟兴冲冲地跳上马车，朝郑媛挥了挥手：“姐，我们走啦。” 郑媛阴沉着脸嗯了声。郑天阳也跟郑媛打了声招呼，然后甩起缰绳，就把马车启动了。 远远的，传来郑全刚叮嘱郑娟的声音。 “一会儿你就负责给两位女同志做思想工作，给她们讲讲咱们杨柳大队的生活，什么时候上工什么时候下工，上一天工能给几个工分啥的，让她们尽快融入我们。他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娃肯定比咱们要娇气，有些人可能心里是不乐意到咱们大队来的，你得多注意注意，提醒他们别偷懒，好日子都在后头……还有，娟子，别嘻嘻哈哈地乱打听，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爸，我都知道了。” 他们走远后郑媛心事重重地回了屋，收拾出来郑娟刚换下来的脏衣服以及她的一些脏衣服坐到井边洗，一边琢磨郑娟找对象这事儿。 郑媛知道，小姑娘一旦开了窍喜欢上某个人，难免有股子偏执劲儿，上辈子的郑娟都敢偷偷和知青谈恋爱，这辈子她未必不这么干。可细数一下大队上甚至整个公社上的青年才俊，还真没几个能比得上人家从城里来有文化的知识青年的。 要不是上辈子她妹被知青给骗惨了，她也不会一竿子就把这些知青拍死。其实知青里面也是有实在人的，回城的时候有些知青干脆就没走，还有些知青就算是考上大学了，也是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去上学。可惜上辈子的郑娟比较倒霉，遇到了个人渣。 偏偏她又不知道那个人渣具体是谁，避又不一定能避得开。最主要还是郑娟自己能立起来，她自己立起来了，自己有事业有梦想，也就不怕被男人骗了。 所以，还是得劝她上学，至少……得把初中念完！至于高中的知识，郑媛想，那就由她来教好了！等她结了婚，冯建文那小子肯定在家住一段时间就回部队，她自己一个人住，有大把的时间来把高中知识重新捡起来，她的水平足够教郑娟了，好歹也是国外留学过的研究生呢。可惜她已经高考完几十年，不记得这一年高考具体都考了些什么了，语文政治还好，她还记得几道大题的题目，数学物理化学啥的她模模糊糊只记得个题型，否则连教都不用教，直接把原题给郑娟准备好，保不齐也能送她上大学呢？ 想到这里郑媛一乐，这个白日梦还挺美。至于学习用的高中课本，巧了，她家就有，她哥当年可是念完了高中的。就是记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当废品卖掉，希望没卖吧，否则她还得去一趟废品收购站找。要说她哥当年也够倒霉的，六六年高中毕业那年正好高考取消了，她哥学习还挺好的，要是那会儿没取消，她哥这会儿也不定也大学毕业分配到县里当干部吃皇粮了。 对了，七七年高考时她哥才三十岁，也能参加高考啊！那一年上大学的好多三十多岁的呢，她哥凭啥不能上？ 第126章：议知青 洗完了衣服，郑媛就去做晚饭，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候，郑娟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郑媛一看这架势，不用问就知道郑娟和几个知青处的挺好。 郑娟过来帮郑媛搬桌子摆碗筷，一边忍不住说今儿下午的见闻：“新来的几个知青都挺好的，两位女同志都很好，不娇气，也没看不起咱们农村人的意思，一来就跟我打听大队里都有什么活可以干呢，还说让我教她们种地。我觉得她们思想觉悟很高，肯定都是劳动积极分子。到时候我跟刘姐说一声，让刘姐照顾照顾这两个女同志。”刘姐就是杨柳大队上的妇女队长，这个刘姐很会说话做人，郑全刚是大队长，她不好和他套关系就经常到家里来看沈翠云，顺便还会送点自己做的吃的啥的。刘姐手艺好，为着这一口吃的，郑娟就特别喜欢刘姐。 “男同志呢？” “男同志？”郑娟把碗往小圆桌上一放，撇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郑媛把筷子摆在碗上，斜着眼瞥她。 郑娟有些无语地和她姐对视一眼，也没什么好遮掩害羞的，直接说：“这回来了三个男同志，一个叫宋兵，一个叫徐建国，还有一个名字特别奇怪，叫上官琛，我本来以为他是姓shang，结果他说他是姓上官！姐，嘿，居然还有姓上官的！这个姓可真稀罕。” “这有啥稀罕的，你要是多念点书，就知道唐朝上有个很有名的大臣叫上官仪，上官仪有个孙女叫上官婉儿，是武则天手底下对得力的女官。” “行行行，你懂得多！”郑娟怕她姐继续念叨让她去读书，连忙转回之前的话题：“那个叫上官琛的男的还很有才华呢，徐建国和他是同学，说他之前还给报社写过文章，拿过稿费呢！咱爸可稀罕他了，直说以后大队上要办什么板报写什么文章就找他。” 竟然还是个拿笔杆子的。郑媛警惕起来，她对文人一向没什么好感，虽然不能一巴掌全都拍死吧，但总有那么一些文人对于感情方面显得很渣。 但郑娟对这个叫上官琛的还挺有好感的，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呢，那得是多厉害多有才的男人啊。郑娟说起他的眼睛里放光，突然叹了一声，很遗憾地道：“可惜，就是长得不太好。” 郑媛：“……”长得丑她就放心了。“那宋兵呢，还有徐建国，这俩人咋样？” 郑娟：“徐建国啊，他也挺普通的，长得黑，眼睛也不大，穿的也不是很好，衣服上带着补丁呢，感觉也没和咱乡下人有多大差别。” “你以为呢？都是炎黄子孙，他们城里人还能比咱乡下人多个鼻子多个眼？”郑媛轻哧了一声。别看城里人都吃商品粮，其实也有好多人家过得穷呢，像家里只有一个人挣工资，却养着五六个孩子还有两个老人的比比皆是。这些人也跟他们乡下一样，老大穿小了的衣裳老二穿，老二穿小了再给老三穿，穿旧了穿坏了就补补，很少买新衣服。 “不过那个宋兵，他家里肯定很有钱！”郑娟的眼睛又亮了，碰了下郑媛的胳膊，凑近了，“姐，他手腕上有块表，说是国外的梅花表，好几百块钱买的！还有他的包，和别人的都不一样，看起来可好看了！他说是在京城的大商场里买的，我的天，他居然连包都在商场里买，拿两块布自己缝起来不就行了吗。还有，还有他的鞋！”郑娟像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好一个大喘气。 郑媛纳闷：“鞋咋了？” “他的鞋可好看了！” “嗯？” “他的鞋是白色的！上面还画一条红色的道道，可好看了！”郑娟语气惊叹，满眼羡慕。 郑媛回忆了下：“你说的，不会是回力球鞋吧？”然后她就笑了，“那鞋是挺好看的。” 回力鞋啊，那可是每个中学生最大的梦想。白色的球鞋，很不耐脏，可每个穿起它的人都非常珍惜，就连调皮的男孩子穿上一双新球鞋的时候都会很珍惜地不去踩泥水脏地。而且它是那么的简介漂亮，无论搭配裤子还是裙子都那么的好看。郑媛也很喜欢回力小白鞋，上辈子后来她自己赚钱了，就给自己买了一双，一直穿得很爱惜。可惜的是，后来许多国际知名品牌涌入国内，让回力鞋一度无人问津。 现在县里穿这种球鞋的人还很少，都穷，大家不是穿解放鞋就是自己做的布鞋，三婶也没舍得给自己孩子买过，所以郑娟是没见过这种样式的球鞋的。 “姐，你见过？”郑娟扭过脸来。 郑媛摆好最后一双筷子，道：“百货大楼里就有卖的。”顿了下，笑，“等以后姐有钱了，就给你买一双！” “真的！？” 郑媛点头：“真的。”捣捣郑娟的胳膊，“去，厨屋里端菜去。” “哎！”郑娟兴冲冲地跑进厨屋，又兴冲冲地把盘子端出来，“二姐我还没跟你说完呢，那个宋兵，他带了好大一个包，他说里面都是他爸妈给他带的吃的，让他到了这边来吃。他还跟我说，他是主动替他姐下乡来的。他说他家里本来是想让他姐下乡，他觉得他姐一个女孩子不能吃那么多苦，他是个男孩子，比他姐有力气，多吃点苦没事。他妈知道他把下乡的名字换了之后快气死了，不过也没办法了，名字都递上去了。其实他年龄还小呢，才十六岁，和我一般大。他妈心疼他，就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带，他说过段时间他妈可能还要给他寄来好多东西。” 郑媛对这个宋兵的好感一下子就升起来了。这孩子才十六呢，就能主动替姐姐下乡吃苦，可见是个品性好的。这种人一般结了婚对自己媳妇也好，想必以后就算有了回城的机会，也不会把媳妇扔下乡下自己一个人跑掉。家庭条件好，肯吃苦，尊重女性，有责任心，而且才十六呢，年龄也合适，郑媛看看自己妹妹，要是郑娟真要找个知青谈恋爱，这孩子倒是不错的选择。 “他，长得怎么样啊？”郑媛问。 郑娟笑起来：“嘿嘿，他也不知道咋吃的，白胖白胖的！你是不知道啊姐，是真白！”她往郑媛脸上扫了一下，摇摇头，“我觉得他比你生的都白。又白又胖的，这要是猪，那得杀出来多少肉啊。” 郑媛：“……”妹啊，不能这么比喻的好吗？ 第127章：知青上门 晚上一家子凑一桌吃饭的时候，又聊起了今儿接来的这几个知青，也说起了那个叫宋兵的胖小子。 郑全刚知道的比郑娟多些，他也是从公社里领导那边听说的，说这个宋兵家庭条件非常好，他爸是省里的干部，具体干什么的不知道，反正挺厉害的一官。因为儿子要下乡，宋兵他爸就专门把儿子给调到了他们公社，也是因为郑全刚负责的杨柳大队比别的大队工分高，又靠近县里，生活条件也好，才把这个宋兵分了过来。领导说了，让郑全刚多照顾着点。 “他爸那么大的官，他还得下乡啊？”郑娟咂舌，“我说呢，怪不得吃那么胖。” “官再大也得服从国家的领导啊，国家政策就是这样，让你下乡你就得下乡。”郑全刚十分不满郑娟的说法，停了夹菜的筷子，训斥郑娟，“下乡有啥不好的，虽然吃苦，可主席都说了，这是让这些知识分子进行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好事！” 郑娟哪敢跟郑全刚顶，连忙说：“好好好，爸你说的都对。”然后问，“那领导都吩咐了，爸，那你给小胖子安排啥活干？” 郑全刚皱起眉，发愁。他其实特别不想接宋兵这个烫手山芋，要他说，既然下乡来了，那就好好地接受教育，要是都下乡享福来了，这国家政策到底还存不存在了？ 郑媛吹吹自己的粥，喝了一小口，接话：“就宋兵那细皮嫩肉的，也干不了啥重活吧？”又问郑娟，“他普通话说得咋样？说得好让他去广播站播广播去呗，咱大队广播站只有一个女广播员，再来个男的凑个对也挺好啊。不是有句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郑全刚一琢磨，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郑娟虽然学过拼音，可就乡下这边的教育水平，她哪里知道标准的普通话是啥样的，这边老师都不说普通话。她道：“我也不知道他普通话说得咋样，反正他口音虽然和咱有点不一样，不过他说的话我都能听懂。” 拼音标准设立才十来年，现在的人就算是学了拼音平时也不会用普通话对话，也就是念课文的时候用普通话念，平时说话拉呱都是用土话的。郑媛是在现代待习惯了，也说惯了普通话，一时没注意就问错了。不过他们都是北方人，北方人的口音和普通话区别也不是很大，基本上各个地方的口音都能听得懂，省城离这边又不远，外地的人听口音，可能都听不出来他们和省城口音的差别。 他们正聊着，忽然听到了几下敲门声。 郑媛他们愣了下，还以为听错了，结果这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声音比刚才要响一些。 这可真新鲜，乡下人串门子都是直接往人院子里面闯的，从来不见谁敲门，难得还能听到敲门声。 “咱家没关门啊？”郑天明疑惑地念了句，然后扭着脖子朝门外喊，“谁啊，门没关，进来吧！” 话音一落，郑媛也扭过头去，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小胖子手里还提着一个好大的包，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是笑。看到他们家在吃饭，挠挠头，对唯一认识的两个人说：“叔，郑娟，你们吃饭呐？”他倒退了两步，“那我过会儿再来吧？” “来了就一起吃啊。”郑全刚站起来，跟家里人介绍，“这个是刚刚来咱们这插队的宋兵同志。”又对宋兵介绍，“这是你婶子，这是我大儿子天明，他媳妇明月，还有我闺女郑媛，郑娟，这个你白天见过了，还有我小儿子天亮，底下这两个小的是我孙子和孙女……宋兵，你吃饭了吗，没吃饭就在家一块吃吧。小娟，去厨屋给宋兵盛碗饭。” 宋兵连说：“不用不用。”郑娟已脚步飞快地跑厨屋去了。 郑媛找来个马扎放到他脚边，仔细观察了下小胖子，心道，难怪郑娟看不上他，这孩子个子虽然不是胖成了球，但这一身肉也得快两百斤了吧，而且小胖子个子也不高，和她差不多。仔细看五官，却也分辨不出来，都被肉挤变形了，只能分辨出是双眼皮，鼻梁也高。又胖又矮，唉，都说胖子是潜力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郑全刚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看得出他很忐忑，脸皮也薄，透着红晕。 他结结巴巴地把东西递过来：“这，这是我从家带来的东西，我爸妈说，说让我送给全刚叔家。不是啥好东西，就是些吃的喝的……” 沈翠云没接，推让了下：“你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啊。” 宋兵非要送。 看得出这是宋兵他爸妈交代下来的任务，送不出去礼宋兵的脸更红了，眼睛还湿漉漉的，一副要哭的样子。他道：“婶子你就收下吧，真的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沈翠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好家伙，里面竟然包着好大一块熏肉！还有一些松子榛子干果啥的。郑媛也把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张了张嘴。 沈翠云更不敢收了，这礼真的太贵重了。 小胖子解释：“我家有亲戚在东北，这些都是他寄过来的野味，他在山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常见，所以经常往家寄，对我家来说真的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不过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比较稀罕了，所以我妈才让我拿来走礼的。” 他说得真诚，眼睛水汪汪的。 沈翠云被他这个小可怜的表情看得心软：“哎哎哎，行吧，婶子收了就是。”心里默默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对这个小胖子好一点，然后把包交给郑娟，让郑娟把东西都放到屋里去。随后就招呼小胖子吃饭吃菜，一边问小胖子：“你才几岁啊你爸妈就让你下乡来啦？” “我十六了。”小胖子本来不想吃饭的，可他在知青点是真的没吃饭，又是生长发育的年纪，这会儿早就饿了，郑家的饭菜闻着又很香，他就忍不住下筷子了。没想到一吃还真好吃！“婶子，你家的菜真好吃！比我妈烧的饭还好吃。”又说，“我爸妈本来不想让我来的，是我非要来的。” 郑全刚本来不喜欢这个他爹在后面走后门，他还吃的那么白胖的小子，一听他是主动来的，对他的看法就略有改观了，至少说明这小子愿意吃苦，有这个觉悟。 沈翠云慈祥地看着小胖子：“要是觉得婶子家的饭好吃，那就常来婶子家吃。” 小胖子眼睛一亮：“可以吗？” 第128章：知青上门2 这小胖子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啊。 许是郑媛的眼神透出来的意思太明显了，让小胖子感觉到了不好意思，他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我就，就说说，婶子你太客气了。” 郑娟噗嗤笑出了声，把小胖子的脸笑得更红了。 小胖子刚到知青点里就有人给他说了知青点的规矩，他们住在知青点的那些知青都是一块吃饭的，大家轮流做饭。小胖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根本就不会做饭，他还愁要是轮到他做饭了该咋办呢，一听沈翠云的话，可不就顺口答应下来了吗。答应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多么厚脸皮的话！他以为自己就要被这家人讨厌了呢，沈翠云却说：“可以啊，你要吃不习惯知青点的饭，就到婶子家来吃。” 小胖子可不敢再就坡下驴了，连连摇头。 郑媛看着小胖子，目光闪烁了下，给小胖子夹了筷子茄子，她见小胖子似乎很喜欢吃茄子，说：“你们知青点是轮流做饭吧？你是不是不会做饭？” 小胖子红着脸点头，又赶紧说：“不过我可以学的。” 郑媛心思一转，说：“其实你可以把队里分给你的粮食啥的拿到我家来，跟着我家一块吃饭。闲着了你就帮家里人干点活看看孩子啥的，这样你不占我家便宜，我家也不占你的便宜，就当家里多了你一口人呗。” 话音一落，家里好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了郑媛的身上。郑媛把这些目光全都屏蔽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小胖子：“你觉得咋样？” 小胖子愣了一下，他倒是很想答应，支支吾吾问：“可，可以吗？”左右看看郑全刚和沈翠云的神色，“不会太麻烦你们家吧？” 其实这真的是个好法子，领导专门跟郑全刚打了招呼让他照顾一下人，他肯定要照办的。可不管咋照顾，那能有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来得细致？而且小胖子又不是白吃他家的饭，家里虽然多了一双筷子，可人家小胖子是交了粮食的。其实知青点的房子不多，也有不少知青是在乡亲们家里借住的，就是家里的房子少，要是小胖子愿意，就算在他家住下都不是啥问题。可他闺女真的是因为热心肠才想出的这个主意？他咋不太信呢？狐疑地打量了郑媛一眼，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旁的好法子，郑全刚便点点头同意了。 沈翠云一直注意着郑全刚的眼色，见他点头了，立马就笑了，对小胖子说：“不麻烦，当然不麻烦了，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 小胖子有啥不乐意的，不用他做饭真是太好了！道：“那，那就，就麻烦婶子了……” 这事儿说定，郑媛悄悄勾起了唇角。她倒是不是为了照顾小胖子才这么提议的，要知道这小胖子他爸可是省里的官，妥妥的官二代啊，这要是搁在十几年后，他们这种家庭想要巴结人家都巴结不上呢。这时候和这个官二代处好关系，等以后改革开放了，她做点生意开个公司啥的想找关系也方便。而且这小胖子人品看着也是个好的，不怕他以后发达了忘恩负义。 要说郑媛这想法其实挺趋炎附势的，不过也不怪她，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信奉“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原则，已经很难再把自己洗成单纯质朴的小白花了。之后郑媛又提起了之前谈到的让小胖子去广播站当广播员的事儿，问他普通话说得咋样。 小胖子是省城里的人，最早普及普通话拼音啥的就是从省城开始的，所以小胖子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普通话了，他说：“我会说普通话！”说着就用转了普通话说话，“我们在学校读课文啥的都是用普通话的，全刚叔，你觉得我普通话说得还行吗？” 郑全刚多大年龄的人了，哪里懂这个，反正他一直觉得这普通话的口音怪模怪样的，就看郑媛。郑媛说：“说得还行啊。”扭头指挥郑天亮，“天亮，你去屋里找一份咱爸的报纸过来。” 郑天亮吃完了饭，蹲地上玩蚂蚁呢，听到他姐的声音，登登登地跑屋里拿了一份报纸出来。 郑媛把报纸交给小胖子让他读一读。 小胖子放下筷子就念了起来。他们这个省份的人说话口音容易平翘舌不分，不过小胖子没这毛病，普通话还都挺标准的，而且声音清亮，停顿自然，还挺好听。郑媛点点头，就让他念了一段，念完就让他停了，看她爸：“我觉得他普通话挺好的，报纸念地也好。” 郑全刚也觉得小胖子报纸念得好，铿锵有力，就跟那收音机里的广播员念得似的，比他们大队广播站上的那个女同志念得都好。不过他还是有点犹豫的：“广播站上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郑媛有一肚子话等着她爸呢，她说：“咱大队的广播站平时就给念个通知，还有毛主席语录啥的，我觉得完全没有利用起来啊。爸，大队部不是订了好多报纸吗，报纸可是个好东西，那上面不是有很多时事政治新闻啥的，领导发表了啥意见啥讲话，都是报纸第一时间就给报道出来了，咱大队的社员又没多少喜欢看报纸的，那就让广播站的广播员念给他们听听，也让他们多了解一些外面的事儿开阔开阔视野，别老只盯着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儿，紧跟党的步伐做事。” 郑全刚陷入沉思，他闺女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小胖子内心蠢蠢欲动，不用下地干活就坐在广播站里念念报纸他当然愿意了，这可是难得轻省的活计！眼巴巴地望向郑全刚，恨不得郑大队长立刻答应了。 片刻后，郑全刚说：“我回头和永庆商量商量。” 小胖子露出些遗憾的神色，他以为郑全刚这话就是委婉一些的拒绝，郑媛却知道这事差不多定了，不是啥看好的事儿她爸可不会和永庆书记商量，一般直接就给拒绝了。 晚饭吃完，小胖子略微坐了坐，和家里人聊了会儿天就走了。郑媛和郑娟两个收拾碗筷洗盘子洗碗，郑娟悄悄拿胳膊肘戳了戳郑媛，问：“你为啥让小胖子在咱家吃饭啊？”她姐明显不是这种喜欢助人为乐的热心肠啊。 郑媛当然不会把内心的那一番算计说出来，她脑筋一转，把洗好的碗筷放到专门放碗筷的浅口缸里，甩甩手上的水，又往身上抹了抹，才回答说：“你不是说我结婚后家里咱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吗，小胖子以后来咱家吃饭，顺手也能帮家里干点活，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初中就剩下一年了，怎么着也得把这一年读完。”初中毕业好歹也是个文凭。她的辅导书还不知道要写多长时间呢，像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理科知识没点基础就算知道高考原题又咋样，可不一定解得出来！所以郑娟最好还是去学校里把初中念完。 “他？他会干啥？”郑娟一脸不屑。 郑媛理所当然地说：“他不会可以学啊，我还有几个月才出门子呢，肯定能教出来。” 第129章：最后一封信 就上学这事儿，郑娟虽然有全家人的支持，还占在了大义上，愣是没拗得过她姐，都开学好几天了，愣是又被她姐给赶回了学校去。 小胖子果然像郑媛说得那样，虽然不怎么会干活吧，这心性是真的好，教他什么他学什么，让看孩子就看孩子，让刷碗就刷碗，勤快麻利，态度认真，没多久连做饭这种活儿都学会了。他学会了后也没留在知青点和那些知青搭伙过日子，而是留在了郑家。时间一久，沈翠云都快把小胖子当自己亲儿子看了。郑天明腿上拆了石膏，他腿恢复地还挺好，走跑跳都没有问题，不过要是想干重活的话，医生说还得再养养。 秋收过后大队里又分了回粮食，这回收了不少地瓜，地瓜是粗粮，细粮大部分要往上交，粗粮大部分就都留给乡亲们自己吃了。这东西不好放，天一冷容易冻坏，于是就把地瓜切成了片晒干，这东西磨了就是地瓜面，不磨就煮地瓜片，都挡饱，就是不太好吃。 分了粮食后大姐郑霞回家了一趟，沈翠云给她装了满满一麻布袋子的地瓜干，足有上百斤，让她带回婆家了。年年分了粮食后郑霞都会回来一趟，沈翠云也很嫌弃这家人，可谁让郑霞结婚三年还没怀上孩子呢，为了让自己闺女在婆家过得好点，她也舍得出这点口粮。每回郑霞走了她都要跟郑媛抱怨一回，说给大闺女找的这个婆家不好，当初是被骗了。郑媛又能说什么呢，这年头又不兴离婚的，她又不能劝她姐离婚。 很快天气就凉了，入了冬，乡亲们往夹衣里套上了棉花，一个个也不爱往外面跑了，地里没活，家家户户都喜欢猫在烧炕的那屋，边拉呱边纳鞋底，还挺悠闲。 时间就这么慢慢走，来到了郑媛即将出嫁的日子。 这段时间郑媛和冯建文虽然一直没见面，可却是通了好多封信的，你来我往的，光郑媛收到的就有十几封信。一开始两个人都公事公化地口吻，渐渐的开始闲聊一些自己这边的事儿，聊一聊彼此的兴趣爱好，两个人越来越熟悉。最后一封信是前两天刚刚收到的，郑媛把信从抽屉里全部拿出来，单挑出来放在最上面的那封，展开。雪白的信纸上冯建文的字迹工整，虽然他已经很认真很努力地写了，可这字型就不好看，给人一种张牙舞爪的感觉。 郑媛同志， 这应该是我离开部队前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我已经请好了假，再过两天就要回家了，不知是这封信先寄到你手里，还是我这个人先来到你面前。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现在的心情，以往回家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有点激动，又有点忐忑？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因为近乡情怯，主要还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和你见面了。 虽然我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婚期也已经订好，等我回到家我们就会成为新婚夫妇，可我还是忍不住紧张，你见到我以后会失望吗？会觉得我这个人和你想象中的有所不同吗？如果你真的失望了，我想我大概也不会给你这个后悔的机会，我们还是会如期结婚，成为一家人，所以就请你不要失望了吧，如果真的不满意……那你一定要好好的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毕竟你可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虽然大部分夫妻都相敬如宾，可我却希望我们能够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所以郑媛同志，组织需要你的配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以后生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让他来跟我当兵，女儿就让她们去学跳舞学乐器，以后考文工团，不知道你的意见如何？ 对了，刘嫂子说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都爱看电影，等我回家后，一起去看电影如何？就是很久没回家，也不知道咱县里有没有电影院。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正好我马上回家，就不给你邮寄过去了，到时候我会把礼物亲手交到你手里，希望你能喜欢。 最后署名是——你的未婚夫冯建文，他后面还加了一个括号，下一次再给你写信这里的署名应该就变成“你的丈夫冯建文”了吧。 郑媛捏着这封信，指尖在“那你一定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那一行轻轻点了点，每回看她都忍不住笑出来，冯建文这小子性格还挺霸道的嘛。而且这心态转变也挺快的，第一封信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呢，这才通了几回信啊，这语气，这口吻，跟刚刚陷入初恋的毛头小子似的，他究竟是啥时候喜欢上她的？ 没错，就是这么自信，冯建文这小子绝对是喜欢上她了！瞧瞧这信里写的这些话，什么激动忐忑啊，什么对未来的憧憬啊，这小子分明是情根已种了嘛。想想她之前给他写得那几封信，好像也没说什么啊，这还没见过面呢，说熟悉也不熟悉，他究竟是怎么自我催眠然后对她心动的？ 她却不知道，冯建文身处全是大老爷们的军营里，身边都是些粗人，自然也就不会有谁殷殷切切地提醒他天气冷了多添件衣服，受伤了要好好养伤，身体不舒服可以找大夫给按按摩等等。甚至郑媛还是拍马屁的好手，在信里写过许多类似于“建文同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建文同志非常优秀”“当兵辛苦，建文同志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建文同志肯定有非常高的思想觉悟以及非常崇高的理想”等等好话，完全就是一个又体贴又温柔还非常崇拜他的小女人形象，让冯建文的心熨帖地很。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次拿出她的信看一遍，他的心仿佛就被糖水浸润一回，泛上来丝丝的甜。 可这信里展现出来的和现实中的人性格又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尤其像郑媛这种，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有她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冯建文是她的未婚夫，她可不得多说些体贴的话哄哄他？就跟那二十一世纪小男孩谈女朋友似的，没结婚前又浪漫又体贴，至于结婚以后露出了真面目——都结婚了，还怕他退货啊？这年头的婚姻可都是“货已售出概不退货”的。 第130章：回家 郑媛看完了信，把信重新收起来。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郑娟的喊声：“二姐，二姐——我听说我二姐夫回来了！” 郑媛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来，郑娟推开了门跑进来，她还背着自己的书包呢，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一边转过脸来跟郑媛说：“我今儿放学的时候听人说的，我姐夫回来了！” “回来了？”郑媛挑眉，“这么快！”难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那封信里的紧张情绪感染了，她竟然也有点紧张。冯建文回来了，说明马上就要结婚了，毕竟是结婚呢，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之一，就算对婚姻没什么期待，也难免有些紧张。 “是啊。”跑过来挨着郑媛坐下，使劲搓手，“好冷好冷，冻死我了。我从他们家那个胡同口路过，就往那边瞄了一眼，好像还挺热闹的，围着好些个人，都说是我姐夫回来了。” 郑媛把刚刚倒的一碗热水塞到郑娟手里，让她暖暖手。水很烫，郑娟低着脑袋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我姐夫人气儿还挺旺，这一回来多少人都去他家看热闹。我也想过去看看来着……哎，我还不知道我姐夫长啥样呢。” “不是说好几年没回来了吗，还是个军官呢，应该都是瞧新鲜去了。”这年头当兵是个好出路，可多少去当兵的又有几个能当上军官的，军官和普通的兵可不一样，军官工资跟城里干部的工资那是一个级别的，官越大工资越高。排连营团师，冯建文倒是没在信里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官，可他提起他营长跟提起自家大哥似的口吻，肯定经常和那刘营长经常接触关系才这么亲近，能和营长关系亲近的，总不能是个小班长吧？一猜就知道这家伙官职肯定低不了，至少是个排长什么的。而一个副排长的工资就有五十多块钱，再加上每个月百分之十的工资补助，一个月就足足有六十块钱！ 六十块钱是多少钱？这年头面粉一毛八一斤，猪肉七毛钱一斤，可想而知六十块钱是多大一笔巨款。真要算起来，冯建文的工资可能比林晓阳的还高呢。这种长相端正，出身又好，工资还高的男人，在整个大队里都是香饽饽。以前他没回来的时候大家也只是听听他的传说，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可不是要去冯家瞅瞅这传说变成啥模样了，顺便好好处一处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他帮忙了呢。 郑娟撇嘴：“再新鲜也是我姐夫！” 郑媛笑。 郑娟又抿了口热水喝，然后仔细观察郑媛的表情：“哎姐，我说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都不激动呢？你就不好奇我二姐夫长啥样？” 激动也不能叫你看出来啊。 郑媛胳膊搭在桌子上歇着往上一靠：“还能长啥样，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就人样儿呗……”顿了下，忽然想起来一事儿，“不是说冯建文和他弟弟冯建武是双胞胎吗，应该和冯建武长得一样吧？”她这几个月去过冯家好几回，只是冯家已经分家了，老两口和老大家一起住，她也就碰到过一回冯建武，只打了一个照面，只记得这人长得挺高的，得有一米八的个头，但背有些驼，许多个子高的男人都有这毛病。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的，猛地一看还挺端正，其他和普通的乡下人没啥区别，肤色略黑一脸愁苦相。 “那双胞胎，也不一定就长一个样吧。”大队上又不止冯家这一对双胞胎，郑娟就有同学是双胞胎的，那俩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倒也是。”郑媛说，双胞胎也分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长得像的那是同卵双胞胎，大部分双胞胎都是异卵双胞胎，异卵双胞胎和兄弟姐妹差不多。不过冯家人倒是没有长得很丑的，冯建文长得应该也不丑，对她来说，不丑就行。 没成想郑娟倒是个颜控，她忽然站起来放下茶缸子：“不行，我得去一趟，看看我二姐夫到底长啥样。” 说完就要跑，郑媛赶紧给她拽回来：“干啥去啊你，天都快黑了……是我对象还是你对象啊，你这么着急干啥？” “我这不是怕二姐夫长得不好嘛。”郑娟真心觉得，她姐长得这么好看，冯建文要是长得丑了，就算是军官又咋样，照样配不上她姐。 郑媛无奈：“别管他长啥样，婚不还是得照样结？快别折腾了，早晚都能见面，不着急这一会儿。你饿了没，我往灶里闷了地瓜，现在得熟了。”做完饭，趁着锅底下的柴火刚刚熄灭，把地瓜卖进柴里，闷上一会儿，和烤地瓜是一个味儿的。郑娟和郑媛都爱吃这个，星星也爱吃，每回做完饭了郑媛就往灶台底下塞几个地瓜。 郑家开了饭，冯家却没有。 冯建文刚一回家，冯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冯老大家。除了老两口，老大冯建华家总共七口人，老二冯建平家有六口人，老三冯建军和老五冯建武家人口最少，都是三口人，这么一大家子总共二十多口人，那可真叫一个热闹。 这还是送走了其他一些邻居亲戚呢，下午那会儿家里人更多，别提多闹哄了。 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那饭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还好冯建文这回回家不止带了烟酒糖茶，还带了些冻鱼冻肉，否则家里连做个好菜的食材都没有。 就是把老大家的心疼坏了，这么多张嘴，一顿得吃下去不少粮食呢！ 冯家的媳妇都在厨房里做饭，男人们就聚在一起聊天。 男人都有军队情结，冯建文又不常回家，这回来了，他们可不得好好打听打听。 “建文，你在部队咋样？又升官了没？”老大问。 “建文，你们现在还打仗不，你现在好歹是个军官了，打仗的时候不用再冲在第一线了吧？”老二说。 “建文，你们部队上吃得咋样？我听人说你们顿顿有肉，是不是这样？”老三问。 “四哥，你们部队上都是咋训练的？你现在是军官了，那肯定要带兵了吧？你手底下带了多少兵？”老五问。 冯建文耐着性子，一个个给他的兄弟们解惑：“我在部队还行，刘营长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最近不打仗了，比以前太平多了，就是训练挺苦的，大冬天也没法跟在咱家里一样在屋里取暖，还得训练，冰天雪地里负重五十公斤跑几十里地，不知道冻病了多少人。不过这也是应该的，不是有句诗叫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吗，训练不苦咋练得出来强兵。国家给我们好的待遇，就是希望我们能练出强壮的体魄来保家卫国。我们连队日子过得还行，吃得相对好一点，倒也没有顿顿有肉，倒是顿顿有白面馒头吃，这个是比家里强多了。”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聪明地模糊了过去，比如他的职位还有工资。他运道好，当兵期间被推荐去上了回炮兵学院，回来后职位就又升了一回，这都成了副营长了，光工资每个月就上百。 不是钱多不好，钱太多了就会引来嫉妒和争端，影响家庭和睦。而且老两口总共有五个儿子，每个兄弟都尽一份孝道才好，不能因为他工资高就单单指望他。 第131章：流言 冯建文这份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厨屋里四个儿媳妇一边做饭一边聊天，老五家的目光透过两扇门直往冯建文身上落。 老三家的看她做饭不专心，顺着她的目光往堂屋看，也没瞅着啥，就问：“你看啥呢？” 老二家的就杵在老五家的身边，她这个方向的视线范围恰好和老五家的一致，也跟着老五的视线扭了下头，说：“你看老四呢？”又打趣，“你看老四干啥，他和你家老五是双胞胎，从小就长得一模一样，你见天儿的看你家老五还没看够啊？” “咋就一模一样了，我看就不一样！”老五家的拿勺子搅拌着锅里的汤，酸里酸气地说， “要是真一样了，嫂子你们也不会一眼就把他们两个人分开吧？今儿家里来了那么多人，我就没见谁对着四哥喊建武，对着我家建武喊四哥的！” 老大家的最早嫁进冯家，那时候冯建文也还小呢，才十岁出头，对此她最有发言权：“建武媳妇，你不知道，他俩小时候是真的长得一模一样，爹娘都分不出来他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哩，也不知道建文这是咋长得，部队里的水土养人还是咋地，当了这几年兵，整个人都变得厉害了，那气势，看着就很吓人。明明和建武一样的眉眼吧，看着就是不一样。”说着轻轻摇头，咂了咂舌，“上回他回家还没这么大变化呢。” 老五家的又回头看了冯建文一眼，那酸气冒地更厉害了，可不是，你说明明是双胞胎吧，可际遇不同，却让这两个人生出了那么大的变化。看看自家男人，浓眉大眼高鼻梁，个子也高，不胖不瘦很有把子力气，当初说媒的时候她还很满意的，觉得他也算是杨柳大队上拔尖的了，可冯建文一回来，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同样的长相，冯建文看起来就更俊朗，眼神锋利，透着股骇人的气势，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部队的伙食好，冯建文个头明显比她家男人要高——其实可能也就高个五公分吧，关键是这人往那里一站，挺胸抬头的，跟棵松树似的，倒像是比她男人高了大半个头似的。反正不管咋看吧，就是感觉和乡下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不一样，具体啥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往他跟前一站，心就打哆嗦，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别说老五家的一个女人有这个感觉，冯家的男人们也都有这种感觉。冯建文说得含含糊糊，有那心里打着小心思的兄弟还想多打听一点，比如他现在的发多少工资啥的，要是多，可以不可以多往家里交点钱，接济接济他这帮穷兄弟们。可对上冯建文那双锐利的眼睛，还没开口呢，自己个儿倒先心虚上了，好像自己那点小心事已经被看穿了似的。 其实以前冯家这兄弟几个感情还是挺好的，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又分了家，有的人看他过得好挣钱多，就难免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就算自己没有，也禁不住嫂子们的怂恿啊。冯建文又不傻，也不是财主，前几年年龄小的时候就上过他三哥三嫂的当，说家里困难什么的，让他汇了五十块钱回来，后来他就没见三哥他两口子再提过这一茬。他吃一堑长一智，就再不提自己升官发财的事儿了。 然后就开了饭，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一家子难得团聚，男人们那桌肯定上了酒，大家吃吃喝喝，格外热闹。话题从冯建文部队到冯建文结婚的事儿，再从结婚这事儿引申到冯家其他几个兄弟结婚的事儿上，也不担心找不到话题，聊到哪里是哪里。点着煤油灯，也不觉得灯光昏暗。 冯建文喝多了去茅厕放水，冯建武也跟着一块去了，两个人扒开裤子掏出小兄弟撒尿，冯建武还斜眼往冯建文那看，再比比自己的，撇嘴。 小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就喜欢比这个，谁尿得远，谁尿得准，谁的小兄弟大，反正都是熊孩子，咋幼稚咋来。冯建文今儿也是喝的有点上头了，本性里那点幼稚就拦不住了，洋洋得意：“怎么样，比你的大吧！” 这可太气人了！明明以前一般大的！关键是冯建文这王八蛋还抬了抬头挺了挺胸，明显是在显摆自己的个头，冯建武气：“大有什么用，你一童子鸡，老子媳妇都娶了好几年了！” 冯建文嘿嘿乐：“我也快啦！好酒不怕晚，我媳妇可是咱大队上最漂亮的。”反正他是这么听他爹娘这么吹的，不管真假，他就当是了。 冯建文没见过郑媛，冯建武可是见过的啊，当然知道郑媛长得好，自己媳妇和人家一比，那真是又黑又丑。自己比不过，媳妇也比不过，冯建武不乐意了，他今儿也喝多了，有些口不择言，一个冲动话就出口了：“你媳妇漂亮有啥用，还不是别人用过的破鞋！” 话一出口，一瞬间好像蛐蛐蝈蝈都消声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来，一下子就把冯建武给吹醒了。 对上冯建文骇人的目光，他头上冷汗直冒，结结巴巴：“不，不是，我瞎说的……哥……” 他平时可不喊哥的，只有当着爹娘和心虚的时候才会喊冯建文一声哥。 “咋回事？”冯建文沉声问。 “我瞎说的，真的，哥。”冯建武缩着脑袋，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郑媛那事儿吧虽然当初是闹了那么一通，可明眼人都知道，没凭没据的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爹娘也是傻，郑家说郑媛是清白的，就真的是清白的了？人家亲生父母还能主动承认自己闺女干了丢人的事儿啊？反正冯建武是不太信的，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再有，他媳妇娘家和郑家是一个生产队的，住的也不远，媳妇回娘家的时候就听郑老大家的说这事了，还描述地有鼻子有眼的，连人家在哪个厂子上班都打听清楚了，据说俩人都谈了好几个月了，还经常出门到没人的地方约会去。 让冯建武说，像郑媛这种长相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没人追求，再加上他哥又没在家，要是真有个条件好的，难保她不动心。要是她真的跟别的男人谈了，让男人花言巧语的一哄，指不定就让人得手了呢？他是男人他可清楚，面对郑媛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有几个乐意当柳下惠啊。 不过就算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知道不能就这么跟他哥说了啊。毕竟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说不定人家郑媛真是清白的呢，再说婚期又快到了，他这时候说出来那么不是挑拨离间找麻烦嘛！ 冯建文提上裤子扎紧腰带，一把拽住他弟，不顾他的挣扎，强硬地把他拖到屋后头的小树林里，撒开手，转过身来眯着眼睛危险地直视冯建武：“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2章：流言2 冯建武可不敢得罪他哥，战战兢兢地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他倒是很客观，没添油加醋说自己的猜测，可冯建文越听脸色越阴沉，闹得冯建武声音越来越低，都不敢和他哥说话了。 冯建文靠着一棵树，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上，又掏出火柴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再把烟吐出来，那烟缥缥缈缈的，衬得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冯建武战战兢兢地说：“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反正全刚叔家因为这事儿和郑老大家闹得挺不高兴的，说不定真的是郑大娘故意在外头抹黑郑媛呢？” 冯建文夹着烟的手点了点冯建文：“你呢，你咋想的？” 冯建武为难：“我……我……我当然希望这事儿是假的啊。”谁还能盼着自己亲哥娶个破鞋回来啊。 “你‘希望’，这话……”玩味地重念了“希望”这两个字，冯建文嗤笑了声，目光锐利地看冯建武，拆穿他，“你其实是认为这事是真的吧。” 冯建武尴尬地挠挠头：“我认为不认为的……其实这也不关我的事儿，我就是那么一猜。咱爹娘还特意为这事儿去了一趟郑家，既然他们没退了这门婚事，说不定郑媛真是清白的。”一顿，问他哥，“哥，你是咋想的？不会退亲吧？这……你们日子都定了，要是退亲，咱爹娘得打死我。” 别看冯建文装的镇定，其实他现在脑子里乱着呢。他不相信字迹那么端正漂亮的女孩子会是那种水性杨花的性格，不相信那个字里行间都透出温柔关怀的心上人曾经把她那份关怀给过别的男人——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套子似的，上不来下不去，噎地难受。 冯建文垂着眉眼，目光落在地上的枯草上，眉心紧皱，烟被橘红色的火光越烧越短。 冯建武冻得慌，搓了搓手，又往手心哈了哈热气，跺跺脚。细碎的声响惊醒了冯建文，他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寒意在身体里绕了一圈再吐出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把烟递到嘴里吸了最后一口，往树上一捻熄灭烟头随手扔了，说：“我明天去见郑媛，到时候再问她吧。” 冯建武瞪眼，不是，这什么馊主意？ “你当面问她啊？你拿这事儿当面问她？哥你咋想的？”别管她郑媛是不是清白的，人家可是一个面皮薄的小姑娘，你一大男人拿这事直接问到人家脸上，那不是给人家难堪吗？冯建武自认是自己干不出这种事儿的，要是他拿这事儿去问自己媳妇，他媳妇说不定被会气回娘家去。 冯建文是想起来之前郑媛给他写过的一封信，信里说“我觉得两口子过日子最重要的是真诚与互相理解，如果夫妻双方出现什么矛盾或者误会，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两个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别怕有些话不好开口，因为有些话一旦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往往会造成更大的矛盾”。当时他是先给她写了一封信，提到了刘营长和他媳妇吵架的事儿，感慨他们结婚十几年，居然也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甚至刘嫂子气得要搭火车回家，连火车票都买好了，郑媛便给他回了那么一段话。所以冯建文想，这件事，他或许也应该当面和郑媛聊聊，询问一下事实真相。 冯建文转身往家走，冯建武跟上来，一把揽住他哥的脖子，殷殷切切地劝：“不是，哥，你真打算直接去问啊……哎……哥……” 晚上从大哥家散了场，冯建武和媳妇带程芳着孩子一道儿回家，他闺女年纪还小，这个时间就困得不行了。天太冷，这时候要是睡着了说不定要感冒发烧的，程芳抱着孩子，哄着：“一会儿就到家了，回家再睡啊……” 冯建武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一直琢磨他哥的事儿，越琢磨越后悔，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要是时间能倒退回去，他保证不喝那么多酒。叹了口气，一扭脸见闺女眼睛都睁不开了，就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往孩子身上一盖：“行了，让她睡吧，给她盖上这个。” 程芳接过来给闺女包上，一扭脸问冯建武：“你行吗？冷不冷？” 冷不丁一脱军大衣，还真有点凉，冯建武搓搓手又哈了哈气：“还行，快到家了，我没事。” 闺女睡了，两口子继续往前走。突然程芳问：“建武，你当初为啥没去当兵啊？” 冯建武“啊”了一声，地上有个坑，他扶了程芳一把，没注意到媳妇话里的酸气，随口说：“当初部队来招兵，我和我哥都想去的，当兵可是个好出路，好多人都争着去，我家里只有一个名额，就让我哥自己去了。” “那为啥是你哥去，不是你去？你们两个一个叫文一个叫武，你明明才是那个叫武的。”程芳的语气有些尖厉，斜眼瞪冯建武，撇着嘴透着不满，“要是你去了，那今天被全家人围着转的就是你了，你看你哥，现在混地多好！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大包小包的，又是肉又是烟又是酒的，他手里偷偷攒了不少钱吧？” 冯建武当然也很羡慕他哥，可当初部队招兵的时候他又不是没争取，他跟他哥还打了一架呢，比力气比文化甚至比下地干活，他哥都赢了，他总不能耍赖吧？可这些他哪好意思跟他媳妇开口啊，多丢自己的脸面，嘿嘿干笑两声：“他不是我哥嘛，我那是让着他。” 程芳一听就火了：“是，你是大方了，否则我现在早就坐着男人骑的自行车回到家了，哪还用抱着你闺女跟你靠两条腿走回家去，受这种累！”说着就把闺女往冯建武怀里一塞，“给，你闺女你自己抱吧。” 冯建武赶紧把孩子抱住：“我抱，我抱行了吧？”孩子差点被吵醒，冯建武给孩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拍着哄了两声，一抬头，他媳妇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追上去，哄他媳妇：“不是，你这生的啥气啊，不就是洋车子吗，咱有钱，咱明儿就买。” “你买，你有自行车票吗你就买！”程芳还是愤愤不平。 冯建武：“……哎，那我找我哥问问好了，说不定我哥那有呢？小芳，小芳，别气了啊……” 第133章：见面 冯建文是个行事果断的人，决定好的事儿基本上立刻就办了，所以第二天一早吃完饭他就带着礼物赶到了郑家。 郑家也刚刚吃完饭，虽然现在地里没活，不过郑全刚是大队长，冯明月在公社的缝纫社，都是不拘天气的活儿，吃完饭他们就都去上工了。 郑天亮和郑娟出门拾柴火，家里只剩下沈翠云郑天明郑媛以及郑天明的那俩孩子，郑天明在院子里劈柴，沈翠云给郑天亮缝补衣裳，两个孩子困得不行，这会儿还没醒。郑媛在水井边儿上洗碗，大冬天的，水冰冰凉，手在冷水里泡地时间长了跟不是自己的似的。郑媛倒是想烧一锅热水来用，结果被沈翠云教训了一顿，说太浪费柴禾了。 郑媛摸摸小手指和无名指上生出来的冻疮，心道还是赶紧嫁人吧，嫁了人她就能当家做主用热水刷锅刷碗了。也不知道冯建文啥时候过来，这结婚之前总得见上一面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他哥惊呼了一声：“建文？” 郑天明放下斧头，兴冲冲地迎上去，郑媛背对着门呢，还正蹲着，也连忙回头，就看到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手里拎着东西，背着阳光站在她家门口。他脸上挂着笑容，英朗的眉目舒展，笑着打招呼：“天明。”然后眼睛微眯，眸光略显锐利地穿过郑天明落在了郑媛的身上，“这位……就是郑媛同志吧？” 冯建文真的真的非常高大，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郑天明已经算是高个子男人了，站在他面前才到他的鼻尖儿。郑媛连忙站起来，可就算站起来，也能感受到那种高大身高带给人的心理上的压迫感，更别说她还对上了他的眼睛，冷不丁心跳都停顿了一下：“冯……建文同志？” 虽然冯建文很快收敛他略显侵略的气势，但那一刹那的锋锐的打量还是让郑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一个敏锐的男人，然后她立刻警惕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错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生怕这男人看穿了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竟莫名有种出轨妻子见丈夫的心虚感，为了掩饰刚刚的慌张，她僵硬地翘起了唇角，露出个假笑。 面前的女孩儿生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不过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肉嘟嘟的，眼睛也很大，双眼皮，水润润的，像是会说话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皮肤看起来非常白，他是个粗人不会啥形容词，就有种想要上手掐一下的冲动。她穿着合身棉袄，外面罩了件蓝色碎花的褂子，看起来又清爽又干净，扭过脸看到他时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慌张，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一样，之后她的抿唇微笑又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 他爹娘竟然没骗他，这姑娘长得还真俊！要说起来他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女孩子，他们军区文工团里多得是好看的小姑娘，他也没觉得那些女孩子有多吸引他，可今儿也怪了，他看到郑媛的第一眼，就和脑海中已经生成的那个温暖又温柔的未婚妻形象契合在一起，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冥冥中有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叹了一声——就是她了。 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莫名沉默了好几秒，还是郑天明反应快，笑着插话：“对对对，这就是我二妹郑媛。我说你们两个得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吧？还认识么？”他没错过冯建文眼里的惊艳，捶了下冯建文的肩膀，调侃，“怎么样，我妹妹漂亮吧？” 郑媛干笑了两声，这话她可不好接。 冯建文又看了眼郑媛，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呵呵笑：“是，很漂亮。” 郑天明看看这俩人，真的是倍感欣慰——他终于见着他二妹害羞了啊！天呐，多稀罕啊，这可是熊到敢扒男人衣裳的二妹啊！ “行了，别在院子里愣着了，多冷啊，快进屋快进屋。”郑天明伸手给冯建文让路，朝屋里大声喊，“娘，娘，建文来了——” 沈翠云正缝衣裳呢，连忙放下针线从炕上下来往外走：“谁，谁来了？”还不敢置信地问了声，话音一落就看到冯建文掀开了棉布帘迈进了堂屋门，紧跟着郑天明也进来了，笑着回答她：“是建文，建文来了。” “哎哟——”沈翠云笑着上前拉住冯建文的手，她个头比郑媛矮，离得近了得仰着头看这个女婿，“建文，真的是建文啊！” “婶子，是我。”冯建文笑说。 “哎，你这孩子，几年不见咋就长这么高了啊？”沈翠云拍拍冯建文的胳膊，其实她想拍拍冯建文的肩膀的，有点够不着。 冯建文说：“部队吃得好。” “好好好。”沈翠云欣慰，连道了三声好，又满眼欣慰地打量自己的女婿，除了个头，这模样也很好啊，浓眉大眼的，和她闺女多般配。 这会儿郑媛也跟着进屋了，沈翠云看到她，再看看冯建文，更欣慰了，喊郑媛：“去，去给建文倒杯热茶来，这大冷天的，手都凉了。”低头恰好瞧见冯建文手里的袋子盒子，又说：“哎，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啊！” 冯建文说：“这不是第一次上门吗，也不能空手来啊。” “那下次可别带了！” 冯建文笑。 然后沈翠云让郑天明把冯建文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又让冯建文坐下。 郑媛倒好了茶水，进屋的时候三个人正寒暄着呢，沈翠云和郑天明关心了一下冯建文在部队的生活，冯建文关心了下沈翠云和郑天明的身体，气氛还挺热烈。郑媛把茶缸放在冯建文手边的桌子上，冯建文抬头看她，作为初见未婚夫的小姑娘，郑媛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脸红一下，但这个实在不是演技能控制的，就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找了个位置坐在一边，也不说话，老老实实地维持害羞人设。 第134章：礼物 寒暄到最后，自然而然地就提起了两家的婚事，郑媛悄悄打量冯建文，也不知道这男人有没有听说大队里关于她的那些传言，她莫名有种直觉，这男人应该是听说了的。 冯建文也扭脸看向了郑媛，他是有心先解决了心中疑虑再定下结婚日子的，可对上郑媛那双怯生生的眼睛，他心蓦地一软。 “我爹娘的意思是年前就把婚事办了，不过具体日子还没定好，明儿我就让我爹娘过来一趟，到时候咱两家人一块商量个好日子，婶子您看咋样？”冯建文回头跟沈翠云说。 “年前就办？这，这离过年没剩几天了吧？”沈翠云惊道，她扭脸看郑天明，郑天明说：“今儿都腊月二十号了，离过年也就剩十天。” 沈翠云一听就就皱眉了，她可不想把闺女的婚事仓促办了，郑媛可是她最漂亮的一个女儿，嫁的又是冯建文这样有模样有本事的军官，不好好准备，外人要笑话的。 冯建文体谅沈翠云舍不得闺女的心，轻声道：“是仓促了点，但我的假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就回部队了，所以……”他顿了下，“我爹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多和郑媛多处处，免得刚结婚就分开，感情生分了。” 沈翠云哪不明白冯建文话里的未尽之意，冯家这是着急抱孙子呐！也是，冯建文这都快二十七了，别说儿子了，闺女都没有，他爹娘可不得替他着急啊。再想想，闺女要是能尽快怀上孩子也不错，嫁了人生了孩子，女人的心也就定了，省得她再跑县里头勾三搭四。 沈翠云想通了，面上便露了笑，点头：“行，那明天我就让你郑叔在家等着，到时候咱两家一起商量个日子。” 聊完了正事，冯建文就起身打算告辞了。 沈翠云出言挽留：“这就走了？中午吃完饭再走吧？” 冯建文说：“不了婶子，马上就结婚了，我屋子里还缺点杂七杂八的东西要买，不能空着屋子让郑媛嫁过来。”他也是回到家才知道，他寄回来的五百块钱爹娘只给了郑家两百块当彩礼，还剩下三百块昨晚上他娘又都塞给了他，说让他自己去添置点屋里用的东西。 他爹娘虽然给他盖了屋子，可屋子里的家具碗筷啥的也都没怎么给他添置，因为其他几个兄弟分家的时候家里也只是帮着盖了屋子，没管屋里头东西的事儿，他爹娘也不好明着偏向他。当然，也不是不能把他这三百块钱交给儿子儿媳妇去办，不过他娘可不咋信任她的那些个儿媳妇，怕儿媳妇买东西的时候偷偷把这笔钱落自己兜里一部分。 要冯建文说，他宁可给他那几个嫂子点好处也不乐意自己忙乎这事儿，真的太麻烦了！而且这又快过年了，县里买年货的人又多，不管到哪儿都得排队，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家伙事儿买齐呢。 对沈翠云来说，关乎闺女结婚的事儿就是天底下第一大事儿，她也不再拦，站起来要送一送冯建文，一扭脸，瞧见她闺女竟然还在那老神在在地坐着呢，也不知道想啥呢。这没眼力价儿的！ “媛媛，媛媛。”沈翠云喊她，“还不起来去送送建文。” “嗯？哦哦！”郑媛回神。 她刚正想呢，冯建文那屋子里现在岂不是还啥都没有呢？那屋子以后可是她住的地方，要是冯建文买的东西不合她心意就不美了，她还琢磨着是不是提一下和冯建文一道儿去县里买东西。转脸看到沈翠云的黑脸，猛地想到如今自己的害羞人设，这种主动和男人约会逛街的事儿可不能提。她微微一哂，冒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了下去。 沈翠云和郑天明有意让冯建文和郑媛多说说话，所以这两人就送冯建文到院子里便转身回了屋。 郑媛跟在冯建文的斜后方，看着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郑媛家落在一条胡同的中间，出了门无论是往有拐还是往左拐，两边都有人家。也就是因为天冷，大家都不爱出门，这会儿才没热心大娘们拿眼睛打趣这对未婚小两口。 冯建文腿长步子大，却刻意放缓了脚步，让郑媛跟上来。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路口，上了这条路往东边拐，顺着路一直走就到县城了，所以冯建文停下了脚步，郑媛也跟着停下了。 “郑媛同志……”还是冯建文先开了口。 郑媛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冯建文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尤其现在还是两个人独处，让她不由得有些紧张，手心冒汗。说实在的，自重生以来还真没有哪个人能让她产生无所遁形的感觉。她不由得猜，面前这个男人说不定执行过无数次任务，甚至杀过人，否则这气场怎么厉害成这样？ 郑媛有预感，他会问她关于那些传闻的事儿。她脑子里飞快转动，不知道骗她大娘和郑霞的话能不能骗到他……万一被当面拆穿那不就尴尬了吗。或许，她可以直接承认这事？那他会不会觉得她水性杨花然后一怒之下退掉婚事，还是说他会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 因为冯建文一直不出声，提心吊胆了有一会儿的郑媛突然有些泄气，想着算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好了，纸包不住火，反正这事儿早晚一天会暴露。没错，是她先背弃了他们的婚约，背叛了他，又把自己包装成了个清白无辜的白莲花来跟他“再续前缘”，他若是不能接受，要退婚，那就退婚好了。上辈子他们俩就没缘分，或许这辈子也没啥缘分，就是退婚的原因得和他商量下，不能坏了自己和郑家的名声，让她爸妈抬不起头来。想来她跟他说说软和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应该会配合。 郑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忽然听到冯建文一声轻笑。 “我上回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郑媛一愣。 冯建文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他拳头攥地紧，谁都看不到，他说：“我信里不是说了要送给你一样礼物。”他示意郑媛看自己的拳头，笑说，“猜猜看，这是什么。” 郑媛看看冯建文的眼睛，他的目光直白又真诚，仿佛藏着拳拳爱意，蓦地心中一梗，赶紧低头看向他的拳头，强迫自己也跟着微笑，摇摇头：“我猜不到。” “你猜一下试试。”冯建文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郑媛歪了歪头，一个拳头就能藏起来的小东西，又被冯建文郑重其事地送给自己的未婚妻，那么这东西……郑媛猜：“是首饰一类的东西吗？戒指？还是项链？” “聪明。”冯建文赞叹，他拳头翻过来，伸开手指，露出了一个绿色的非常精巧的小挂坠，小挂坠上栓了条红色的绳子。 是翡翠。 第135章：婚期定 郑媛瞪圆了眼睛，飞快看了一下冯建文，从他手心捏起这个小小的吊坠对着太阳仔细看了看，阳光下，这个挂坠呈现一种凝重的湖绿色，绿色鲜嫩欲滴，呈现莹莹的玻璃光泽，非常漂亮。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块玻璃种的满绿翡翠，虽然只是非常小的一块，但这么一小块要是搁在几十年后放在拍卖会上甚至能拍出几百上千万的价钱。 郑媛顿觉烫手，连忙把东西放回冯建文的手里：“我不能要，这东西太贵重了。” 冯建文抓住她的手，把东西重新塞回她的手里：“我听人说这东西叫平安扣，戴着保平安的，给你你就戴着，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你还跟我客气？”其实这东西落到他手里都好几年了，还是好五年前回家的路上，恰好遇到的一个日子过不下去偷偷卖珠宝首饰的，那时候运动闹得正厉害，没几个人敢接手这种烫手的东西，冯建文当时好心，看那老太太日子实在穷困，就花了笔钱买下了这枚平安扣。他也不懂这东西的好坏，还是老太太告诉他，说这平安扣是用最好的翡翠料子雕的，他买了不亏。 冯建文的手劲儿大，将郑媛的整个手都包在了一起，郑媛推不开，只能接了。冯建文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手上仿佛还残留着那细细滑滑的手感，让人怪脸热的。 片刻后，冯建文叮嘱：“不过这玩意儿戴出去太扎眼了，你别让人看到，要戴就戴在衣服里面。” 郑媛弯了弯眼睛，乖巧地点点头：“我明白。” 冯建文也弯了眉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郑媛的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赶紧收回来，不好意思地侧脸咳了两声，说道：“那，那我去县城了，你快回家去吧，天太冷，别冻着了。” 所以一直到郑媛离开，冯建文都没有问出他心中的疑惑。 为什么要问呢？他问自己，如果真的得到了那个自己不想接受的答案，他真的舍得退掉这门亲事，舍得放开郑媛吗？ 不，他不舍得。 他喜欢这个姑娘。 在意识到自己真的非常喜欢郑媛的那一刻，冯建文就知道自己心中有了答案，所以他什么都没问。 郑媛还小呢，她才十八岁，那么年轻，什么都不懂。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没有负起一个未婚夫应该负的责任。就是因为他对这门婚事的排斥，才给了别的男人可趁之机。要怪，他只会怪他自己。 所以，无论郑媛是不是清白的，他都会开开心心地迎娶他的新娘。 郑媛握着翡翠平安扣回到家的时候还有点懵，冯建文明明看起来是有话要问的，为什么没有什么都没问，反而给了她这么个贵重的物件儿？ 他不知道她的那些传言吗？冯家就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若是知道了，那他为什么啥都没提？就这么信任她吗？ 可她根本就不值得他信任啊！ 没有被质问，郑媛反倒有些心事重重了。 郑媛回到家的时候沈翠云正和郑天明两个坐在炕上聊天，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沈翠云对冯建文满意地不行，直夸冯建文会办事会做人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女婿，都快夸成一朵儿花了。 郑天明也觉得这个妹夫不错，但就是太不错了，他反而有点担心他妹。冯建文一看就是那种主意正的男人，偏偏郑媛也是那种能拿得定主意的性格，两个人各方面的想法观念要是一致还好，两口子能齐头并进，要是有啥不一样的想法，那还不得打起来？关键是他妹那小身板也不像是能打得过冯建文的样儿啊，这年头谁家两口子不吵架啊，动手打媳妇都不少，冯建文又是个当兵的粗人，他真的非常非常担心郑媛会因为自己那臭脾气以后受委屈。 沈翠云看起来那么高兴，郑天明也不好说些丧气话扰了沈翠云的兴致，只能把担忧默默咽进肚子里，想着回头可得好好劝郑媛，千万收收她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郑媛进了屋，郑天明一眼就看出来她脸色不太对，就问她：“咋了？建文跟你说什么了？” 郑媛摇头，坐到炕上：“没说啥，”她把翡翠平安扣拿给沈翠云和郑天明看，“他给了我这个东西。” 沈翠云惊呼一声：“这是啥？” 郑媛父母都是非常好的成分，也就是贫下中农，自然没见过翡翠这种宝石，但这玩意儿实在是太漂亮了，就算没见过这猜得到这玩意儿价值不菲。沈翠云骂郑媛：“别是人家冯家的传家宝吧？你又收人家建文的东西！” 郑媛说：“他非要给我。” 沈翠云点点郑媛的脑门，倒没再说郑媛不该收，把东西放回她手里：“收好，可别丢了，也别让人看到了，这东西露出来，人家要说咱资本主义做派的。” 郑媛把东西放回自己兜里，一边道：“那肯定。” 沈翠云又叮嘱：“你瞧建文对你多好啊，还把传家宝都给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跟人家建文过日子。” 郑天明也接茬：“就是，媛媛你可得好好收收你那坏脾气，有啥事多顺着建文一些。” 郑媛难得的没犟嘴，低了头，抿唇答应了。 另外一边，冯建武一直关注着冯建文的事儿，等冯建文从县里回家，半道儿上就把他给拦住了，问他问郑媛了没，婚礼还继续不。 冯建文推着刚买的自行车，目光深邃，看得冯建武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明儿咱爹咱娘就去郑家商量婚期。”冯建文没说问，也没说没问。 冯建武愣了下：“啊？哦哦。”他露出个了然的表情，都要商量婚期了，那肯定就是问过了，并且没脚踏两条船这事儿呗，反正他是觉得他哥眼睛里掺不了沙子的。然后他大大的松了口气，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啊，哎，都是我家那个碎嘴老娘们儿，满嘴瞎话，那么不靠谱的话也跟着传！” 冯建文眯了眯眼：“那你可得多管管你家媳妇啊。”就算他媳妇真的绿了他，他也不乐意别人到处往外说啊。 冯建武连连点头，保证道：“一定，一定。” 第二天上午，郑全刚去大队部点了个卯就赶紧回家了，大概十点钟，冯家老两口便来了郑家。 这回两家主要是商量婚期来的，进屋一坐稍微寒暄了一番，立马进入了主题。 李金枝说：“我们翻过了黄历，腊月二十三，腊月二十五，腊月二十七，这三个都是宜结婚的好日子。”说完她扭脸看冯长勇，冯长勇喝了口热水，紧接着说：“亲家，你们看，就把婚期定在腊月二十三咋样？” 郑全刚皱眉。今儿都腊月二十一了，也就是说后天就得结婚，这也太赶了！ 沈翠云看懂了郑全刚的意思，扭头对两位亲家说：“我们嫁闺女的，总想着能把闺女热热闹闹的嫁出去，后天也不是不行，就是日子太赶，怕太仓促，再出个什么漏子就不好了。”顿了下，“我觉得还是腊月二十七好，也让我们家多准备准备。” 冯家着急让儿媳妇给儿子添丁，能多相处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就怀上了呢？本来建文当兵，在家的时间就不多，小两口不多些时间亲热亲热，建文啥时候才能有个后？ 反正两家都挺有道理，最后各退一步，把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五。 第136章：登记1 虽然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五吧，冯建文却觉得腊月二十三这个日子也不能浪费，所以当天下午他就找到了大队部，让大队部的领导给他开个介绍信，他好带着郑媛去社里登记结婚。 虽然上面一直在号召结婚登记这事儿，但乡下谁家不是举办个婚礼就当结婚了？老辈儿里都是这么来的，观念一直扭转不过来，所以对于乡下人来说，结婚登记这事儿还挺新鲜的。当然，也不是没有登记的，就是人家都是先办婚礼再去登记，搁冯建文这里却正好反过来了。 不过新鲜归新鲜，介绍信还是得开。 郑全刚也在大队部，他是新娘的父亲，不能开这个介绍信，就由大队书记王永庆给冯建文开了。 在信上盖上红盖章，王书记把介绍信递给冯建文，笑说：“你结婚的时候可得请我去喝喜酒啊。” 冯建文笑：“那肯定的。”然后扭脸找郑全刚，说：“叔，您回家跟郑媛说一声，我后天早上九点过来接她去公社登记。” 郑全刚自然应了。 腊月二十三这天正好是小年，郑媛起了个大早，趁着郑娟还没醒悄悄地进了空间洗了个澡洗了个头发，做了个基本的肌肤护理。本来还想涂个简单的粉底修饰下肌肤，可一照镜子，发现十八岁的自己正是肌肤最水嫩的时候，又白，还没有斑，哪里用得着什么粉底液。 从空间出来后，她穿上了昨晚上准备好的那一身绿军装，梳了两条马尾辫垂在胸前，再戴上军帽，笑一笑，眼睛弯弯的，镜子里的小姑娘看起来非常甜。 她拿着镜子各种臭美，吵醒了郑娟，郑娟揉揉眼睛，看向郑媛，先愣了会儿神，忽然说：“哎，姐，你这身衣裳不是说结婚的时候穿吗？” 郑媛捋了捋耳边的碎头发，也没回头，随口道：“我这不就是去结婚吗。” 外面怪冷的，郑娟往被窝里缩了缩：“你不是去登记吗？” 郑媛说：“登记不就是结婚？一样！”她走到床边，拿手指往额头上比了比，问郑娟，“你说我要不要剪个刘海儿？” 郑娟仔细审量了下郑媛的脸型：“嗯，也行。二姐，我觉得你咋都好看。” 郑媛扭过身继续照镜子，她仔细琢磨了下，她的头发发质好，又黑又直，就是常年中分，发根那儿都定型了，猛地一剪刘海儿估计一时半会儿的这头发拨不到中间来，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她不剪刘海儿也好看。 郑娟差不多彻底醒了，就起床穿衣服，一边穿一边笑话郑媛：“二姐，我咋瞅着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呢？” 郑媛回头问：“哪不一样了？”她也没化妆啊，总不能做的面膜效果那么大那么明显吧。 郑娟套上了棉袄，继续穿棉裤：“太兴奋了啊！”郑娟斜斜地瞅她，笑说，“我说二姐，你不会是见了我二姐夫一面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吧？之前也不见你这么高兴啊，谈起我二姐夫的时候就跟谈起哪个认识不久的熟人似的。” “今儿可是我结婚的日子，我当然高兴了。”就算上辈子结过一次婚，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呢，当然高兴啦。她一手拽着一根麻花辫，左右转着示意给郑娟看，“你瞧我这样怎么样，好看不？” 郑娟看她，连说：“好看好看，二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说完还怪羡慕的，“二姐夫长得也好，和二姐你很般配。” 郑媛不可思议地问郑娟：“他哪里好看了？”那语气，差不多相当于问郑娟“你是不是瞎”了。 郑娟有些无语地问她姐：“他哪里不好看了？个子又高，身板又正，长得也浓眉大眼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英，英……” 郑媛震惊了：“……英俊？” “不，不是。”郑娟想起来了，一拍被子，“英武，对就是英武。我二姐夫长得多英武啊。” 郑媛勉为其难的承认：“也还行吧。”勉勉强强配得上这个词，只是……她咂了咂舌，“你不觉得他太黑了吗？” “黑吗？”郑娟想想，歪嘴，“是有点黑，但姐夫是当兵的，天天在外面晒着肯定黑啊，你看咱队上那些男的，一个个也不比二姐夫白啊。” 郑媛仰头叹气，可她喜欢小白脸啊！可能审美被二十一世纪的网络给影响了，郑媛就喜欢那种白白嫩嫩小鲜肉，会唱歌会跳舞，还会撒娇卖萌，就算发脾气，也是奶凶奶凶的那种。她喜欢年下小奶狗，不喜欢年上老狗比啊！瞧冯建文那又黑又高又壮的样，真的是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审美。 郑媛的嫌弃已经快写满整张脸了，看得郑娟直想翻白眼：“不是，二姐，你就那么嫌弃我二姐夫啊？”又忍不住开了嘲讽，“你要是真那么嫌弃，干脆别结婚了呗，也不知道谁一大早上就开始打扮了。”她真心觉得，她姐这就是口是心非，花式炫耀，极端讨打。 “嘿我说郑娟，你竟然敢讽刺你姐了哈？”郑媛走过来，指指郑娟的鼻尖儿，“谁给你的胆子？” 郑娟躲开她姐的手指头，又翻了个白眼。 差不多都收拾完了，郑媛去厨屋做饭，沈翠云瞧见郑媛的衣裳也皱起了眉心，训斥道：“你咋穿上这身衣裳了？你结婚穿啥？” “我今儿不就是去结婚啊？登记才真正算是结婚呢，这可是党和国家给我们发的认证，特神圣。”郑媛说。她坐到灶前的小木板凳上，拿起火柴点火，被沈翠云赶了起来，“快起开，起开，别弄脏衣裳了。” 郑媛退开，撇嘴：“哪那么容易就弄脏了。” “你还顶嘴！”沈翠云瞪她，“行了，今儿不用你做饭了。这衣裳你今天想穿就穿吧，可别弄脏了，二十五那天你还得穿着它出门子呢。” 郑媛嘿嘿一乐，出厨屋前忽然又倒回来，跟沈翠云解释：“我就是琢磨着今儿冯建文可能会带我去城里照结婚照，所以才穿这身衣裳的。”县城里新人结婚都流行照个结婚照，他们乡下也跟着流行了好几年，但凡家庭条件还过得去的都会去县城里的照相馆照一张，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张结婚照呢？ 刚进厨屋的冯明月听到这话，笑着接口：“哎呦照结婚照啊，那可得穿好点。”她坐到郑媛刚打算做的小板凳上，拿起柴火往灶里添柴，“娘，我来做饭吧。” 沈翠云也笑眯眯地点头：“是，是得穿好看点。” 郑媛走远了，沈翠云语气无奈地跟儿媳妇抱怨：“你说我这二闺女说起结婚这事儿咋就一点都不害臊呢？”她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小姑娘。 冯明月捂着嘴直笑。 第137章：登记2 冯建文是骑着自行车来接人的，也穿了一身崭新的绿军装，往郑媛身边一站，两个人就跟穿了情侣装似的。 冯建文见多了部队里的女兵，还是头一回见郑媛这么穿，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觉得郑媛穿这身特别好看，特别精神！ “是我寄给你的那身吗？”他瞧瞧她的袖口可裤口，都正正好好的不长不短。 郑媛点头：“就是你寄的那身。” 冯建文乐了，他觉得自己还怪厉害的，居然猜中了郑媛的码数。然而下一秒，郑媛就打破了他的骄傲，说：“不过你寄给我的衣服有点大，我改了改。” “啊，大了啊？” 郑媛笑眯眯：“我身高163厘米，你寄给我的是170的码数，当然大啦，我穿165的就可以。” 冯建文也笑：“那下次给你寄165的。” 郑媛笑，也不客气，点头说：“好啊。”又问，“你穿多大码的衣裳啊，我上次给你寄的羊毛衫你穿着咋样？” 其实她之前就在信里问过了，嘴上再问一遍纯属客气，冯建文不觉得郑媛问了句废话，说：“有点小……不过套在里头穿正好，我今儿就穿着呢！” 冯建文军装是立领的，倒是看不到里面穿了啥，但瞧着一点都不臃肿，想来是没有穿棉袄的。不过大冬天的，还是一大早，他外面连个大衣都不穿也真抗冻。郑媛为了照照片虽然也没穿视觉效果臃肿的棉袄，可她外面套了件棉大衣啊。 郑媛忍不住问：“就只穿了件羊毛衫？你不冷啊？” 冯建文咧嘴笑，还挺骄傲的：“我们冬天都光膀子训练洗凉水澡的，这点温度，才刚到零下，我还穿了羊毛衫呢，一点都不冷。” 都快零下十度了，还不冷啊？ 郑媛抽了抽嘴角，行吧，人家大小伙子火力壮，咱不能跟人比。 冯建文摁了摁洋车子的铃，叮当叮当响，抬下巴示意郑媛坐到后座上，对她说：“上来，咱得赶紧去公社了，等登完记，我再带你去县里照照片。”顿了下，又说，“我本来打算着提前半小时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换上我寄给你的那身军装，咱俩好去县里照个结婚照，没想到我都没跟你说呢你自己就先穿上了……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的计划了？” 郑媛眼睛弯了弯，摸摸自己的衣服：“是啊，我猜到了。” 冯建文满眼赞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你还怪聪明的。哎，走了走了。你先坐上来，坐上来我再骑。” 郑媛习惯等人骑起车子后再小跑跳上去，因为很多人后座位称重太重的时候力气太小骑不起来，不过看冯建文这健壮的身量郑媛没啥担心的了，依言坐到他后座位上。 冯建文偏脸过来叮嘱：“抓稳了。”然后一个用力，就把车子蹬了起来。 这车子一看就知道是冯建文买的新车，车身别提多亮堂了，黑色的车架子上一点泥点子都没有，而且骑起来也不会发出叮叮当当仿佛要散架的声响。 “你啥时候买的洋车子啊？”郑媛问。 “前天刚买的。” 那就是冯建文头一次到她家来的那天？郑媛啧了一声，心道这人还怪有效率的，刚回家就买了辆洋车子！ 像是猜到了郑媛在想什么，冯建文解释：“我前天上县城里买东西，东西太多了不好拿，干脆就去买了辆洋车子。还好我带着自行车票。”又感慨，“你是不知道，卖洋车子的地方有多少人。咋都赶在年底买洋车子啊！” 车子正好骑到拐弯的地方，冯建文骑地又快，差点把郑媛甩出去，郑媛一把搂住了冯建文的腰，坐稳了才松开，重新抓住冯建文的衣裳，道：“因为自行车票稀罕，厂子里都把自行车票电风扇票啥的当成年底的员工福利发，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还得抽签，要不卖洋车子的地方人还得更多。” 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等到冯建文说话。她不知道，就刚刚她搂住冯建文那一下，冯建文整个人都懵掉了，衣服底下的肌肉紧绷，心脏跳得飞快，根本就没听清她说了啥，耳边只有一句话在来回念叨——她抱我了她抱我了她抱我了，怪没出息的。可惜小媳妇只抱了那一下，很快就松开了。冯建文舔舔干裂的唇，暗自琢磨，是不是应该骑地更晃一点，多找几个路口拐一拐，让小媳妇多抱他几下？ 可惜郑媛吃一堑长一智，下一次冯建文故意拐弯的时候她死死抓紧了他的衣服，坐得稳当当的，让冯建文的打算落了空。 郑媛还奇怪呢，问他：“你在这里拐弯干啥？” 冯建文：“……不是去公社吗？” 郑媛：“是啊，但是你往这边拐弯就绕道了。” 冯建文干笑：“啊，这样啊，我太久没回过家了……” 郑媛狐疑了下，这还能忘？她四十年没回过家都没忘记公社咋走啊……不过她也没多想，可能人家冯建文就是记性不好呢？ 杨柳大队离公社还挺近的，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座挺大的院子前。 院子门口左右两边分别挂了个白底红字的牌子，一个牌子上写“柳河人民公社贫下中农协会”，另一个牌子上写“柳河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 进门有个登记处，冯建文掏出介绍信跟人说他们是来登记结婚的，人就把他们两个放进去了，跟他们说要进哪个屋子。 登记速度很快，他们两口子材料齐全，成分也好，很快领导就在他们的结婚证上落了印，把结婚证递给了他们。 这时候的结婚证就跟奖状似的，白底红花黑字，最上面是一条毛主席语录，写道：“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下面写“结婚证”三个字，然后就是“冯建文年25岁，郑媛年18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最后是他们结婚的时间，1974年1月15日。 第138章：结婚照 结婚证是冯建文接过去的，出了门到院子里他还一直捧着那张纸傻乐，作为结过一次婚的女人，本来郑媛还挺淡定的，可看到冯建文的蠢样，就忍不住弯了眼睛，心里突然觉得挺美的。 虽然身边这个大男人不怎么符合她的审美，或许日子过起来会比上辈子顺心呢？ 感觉到郑媛的注视，冯建文终于勉强从结婚证上移开了眼睛，对上了郑媛的温柔的目光。你说神奇不神奇，当年那个小屁孩这就成他媳妇了。冯建文感觉自己心里仿佛开满了花儿，再没一刻比这时候更美了，他乐呵呵地喊：“媳妇儿！” 郑媛笑眯眯：“还没结婚呢。” 冯建文挥了挥结婚证：“咋没结婚，这就是结婚了。” 郑媛：“还没办婚礼。” 冯建文赖皮：“那我不管，你就是我媳妇。” 郑媛笑着不说话。 冯建文喊她：“媳妇儿。” 郑媛：“……” “媳妇儿！” 郑媛；“……” “媳妇儿！”冯建文突然提高了音量。 郑媛笑他：“蠢样！” “哎呦，居然敢骂你男人蠢！”冯建文装模作样地板起脸，眼睛里却带着笑，说，“该打。”说着就伸出咸猪手，趁郑媛不注意，捏了下他一直觊觎的她漂亮的脸蛋。 妈耶，很疼的！ 当兵的都是粗人，这家伙手上根本没个轻重，幸好她脸上肉多！郑媛不乐意地哼了声，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催促：“行了，快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咱赶紧去县里，还得照照片呢。” “哦哦哦，走走走。”冯建文不敢再动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结婚证对折整齐，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兜里。 他们金水县不大，整个县城就一家照相馆，就在百货大楼附近，以前郑媛去百货大楼的时候看到过。郑媛臭美，可羡慕那些有钱拍照片的，她一直想等自己有钱了就去拍一张，所以每次路过照相馆都要往里头看两眼。 冯建文是个男人，又是个粗人，就算是逛街也很少注意那些他并不需要的东西，所以就算路过了也不一定注意到街边的照相馆。他不知道照相馆在哪儿，全靠郑媛指路。 柳河公社和金水县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这一路上又不平稳，坑坑洼洼的，冯建文还没在车子后座上放软垫子，这一路颠下来，郑媛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碎了。 还好穿得厚！ 下了车子，郑媛悄悄揉揉屁股，等冯建文把车子停好了，两个人一块进了照相馆。 这时候可没婚纱照艺术照一说，大家都讲究个艰苦朴素，来照相馆照相的基本上都是大头照，就照个上半身。 七十年代照一张相片贵着呢，一般人平时可不来这地方，大多数就是照个全家福照个结婚照啥的，还有那些要出远门的会来照相馆给自己照张相片，留在家里做个纪念。 郑媛和冯建文今天来得巧，正好有另外一对新人也来照结婚照。 这对新人和他们是前后脚，照相馆里只有一位照相的师傅，所以得那对新人照完了才轮到他们，于是郑媛和冯建文就站在一边，先看那对新人照照片。 那对新人并排坐着，双手非常拘谨地放在腿上，后面是粉刷地非常白的强，好几个打光灯打在他们身上。 这一对跟郑媛他们一样，穿了一身绿军装，就是没戴帽子，男的生的浓眉大眼，方正脸，女的是齐耳短发，圆脸，两个人都很紧张的样子，脸上也没啥笑容。 拍照的师傅让他们稍稍坐得近一点，男的一边肩膀往后撤，撤到女的后面，就这样，两个人的肩膀都没好意思接触，僵硬地直挺着。之后师傅开始指挥他们的视线，没让他们看镜头，而是让他们对着稍微偏左上方的方向看。 “咔嚓”一声，两个人的样子就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用看照片，郑媛也知道这两个人的照片拍出来啥效果，就跟那人民币上的大头照似的。上辈子郑媛跟林晓阳的结婚照就是这种，这辈子她就想要点不一样的。 等那对新人离开了，郑媛拽拽冯建文的衣服，抬头看他，笑眯眯地说：“笑一个给我看看。” 冯建文一脸懵逼：“……啥？” “笑一个。” 媳妇儿都要求了，他当然要听从了，冯建文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眼睛也弯了弯，整个人严肃凌冽的气势仿佛冰山融化，看起来憨憨的。 郑媛乐：“一会儿照照片的时候你就这么笑，知道不。” 冯建文点头：“行。”媳妇儿说啥就是啥，不就是笑么，他也觉得笑着照照片好看，本来结婚就是高兴的事儿，当然要笑着照啦。 郑媛又转头跟拍照的师傅说：“我们要照到腰部以上的半身照。”她在自己腰那个地方比了比。 师傅点点头，这个简单，调调焦距就好了。然后师傅让两个人坐到刚刚那对新人坐过的位置上去。 郑媛脱掉了外面的棉大衣，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绿军装，整理了下自己的双马尾，再戴上那个带着五角星的军帽。 棉大衣很大，领子遮住了郑媛小半个下巴，这会儿全露出来，照相的师傅一眼扫过去，目光就停在了郑媛精致漂亮的脸上。 拍照的师傅见过多少新人，见着郑媛也忍不住夸：“新娘子真俊。” 冯建文骄傲地嘿嘿乐：“那是，我媳妇儿最漂亮。” 郑媛反手轻拍了冯建文一下子，笑：“低调，低调点。” 师傅弯了弯眼角，一看就知道这一对小两口是有感情基础的。 两个人在师傅指定的位置坐下，郑媛扭过身给冯建文整理了下领子和帽子，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跟冯建文说：“快，把咱的结婚证拿出来。” “拿结婚证干啥？”他一边问，一边听话地把结婚证从兜里掏了出来。 郑媛接过来，把结婚证展开，扭头跟照相师傅询问：“师傅，我们拿着我们的结婚证照行不？” 师傅说：“行，当然行。”他笑着问两人，“今天刚登记啊？” “是啊。”郑媛满意地笑起来，那右手捏着结婚证的一角，让冯建文的左手捏住结婚证的另一角。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头稍稍往里靠，脸上还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就这样，郑媛拥有了一张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结婚照。 第139章：要结婚啦 照完了两个人的合影，师傅还问他俩要不要再分别照一张单人照，郑媛倒是乐意留下自己的青春美貌，冯建文也怂恿她照一张，可这黑白两色和单调的姿势照几张也都一个样，这时候的照片就是给人看个模样的。想了想，就没照。 不过郑媛私下里琢磨着，等以后有钱了就自己买一台相机，想照成什么样就照成什么样。 照片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取，因为要过年了，照相师傅也忙，所以跟郑媛他们约定了过完年正月初五之后来拿相片。 临走，照相师傅还跟两人说：“你们两个都上相，照片肯定很好看。” 把两个人夸地都挺高兴。 第二天，郑家便把郑媛的嫁妆送到了冯家。她的嫁妆也算是厚实的，六床被子，再加上两个嫁妆箱子，里面放的都是郑媛的新旧衣裳。相比她堂姐郑霞就一个包着两身破衣裳的包袱，她这份嫁妆让沈翠云长了不少面子。可不止郑媛这个闺女，她大闺女郑娥出嫁的时候她也陪送了四床被子呢，人人都说她沈翠云是个厚道的。 冯家那边见了郑媛的嫁妆也挺高兴，毕竟他们是实实在在出了二百块钱的。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五这天，一大早，天也就是刚刚亮，冯建文就起来了，穿戴整齐，吃了饭，骑上他绑着大红花的新车子，带着自己的伴郎团，浩浩荡荡的来郑家接新娘子了。 郑媛起得也很早，她昨晚上八九点就躺床上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郑娟倒是兴奋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明明是她二姐结婚啊！郑媛这种面对结婚的淡定姿态，郑娟也是服气的。 大约早上四点钟，郑媛睡醒了，她醒来后先进了空间，给自己做了个美美的精油spa，给肌肤做了个香香的护理。甚至她还给自己上了个妆，就那种直男基本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分别的裸妆，视觉效果非常惊艳，将本来七八分的美貌足足增加到了十分。 郑媛里面穿上新套的棉袄，外面套上了绿军装，把头发松松地编起来，然后把发尾往发根处一藏，弄了个松松的发髻，再把一朵红色缎带蝴蝶结卡在发髻上，又新鲜又好看。最后围上她特意找来的一条红围巾，好在衣服是深绿色，倒是看不出红配绿的土气。 等她都收拾好了，郑娟也睡醒了。 郑娟一睁眼，好嘛，她姐都收拾好了！ “我睡得也不沉啊，咋没听到你的动静啊？”郑娟可纳闷了，她姐收拾东西咋跟猫似的？ 郑媛还没说话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沈翠云的喊声：“醒了没？赶紧起床了，都五点了！” 那边话音刚落，她们这屋的窗户就被连拍了好几下，光光响。 郑媛伸脖子朝外喊：“已经起来了妈。”转脸催郑娟，“你快起，咱妈催了，还得收拾屋子呢。” “哦哦。”郑娟不敢再赖床，赶紧起来叠被收拾屋子。 今儿郑媛可是新娘，是不许动手干活的，会兆头不好，以后一辈子要在婆家干活的，所以屋子就郑娟一人收拾。 等郑娟折腾完，这才有闲工夫打量她二姐，一瞧就呆住了，妈呀，她姐那是啥发型啊，咋那么漂亮呢！ 这也就是天还不算太亮，煤油灯灯光昏暗，她还没瞧见她二姐脸上的妆容呢！ 差不多六七点的时候，大姐郑娥就到家了，她一进家门就先到郑媛屋里看了看郑媛，然后就去厨屋帮着做饭了。做好了饭，郑娥给郑媛端到了屋里，郑媛就着一叠小咸菜喝了一大碗的煮地瓜块，胃口超级好，看得一家子女眷一愣一愣的。 连冯明月都忍不住咂舌：“我的天，我结婚那天我紧张的就喝了两口水，媛媛，你胃口咋那么好啊。” 郑娥和冯明月对视一眼，也说：“我也是，我那天也没吃啥东西。” 郑媛喝完碗里的最后一点汤，把碗往桌子上一撂：“嫂子你是想说我心大吧？” 冯明月笑。 “嗨，这有啥的。”郑媛擦擦嘴，“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就是晚上了，中午那顿我估计我是吃不上饭了，当然得多吃点东西。” 沈翠云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这闺女万事不上心的样儿，忍不住唠叨：“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孝顺公婆，伺候好你男人，别啥事总先想着自己，也多想想别人。你这脾气也得多收敛收敛，你男人是个当兵的，是个粗人，万一有啥不如你意的，你也别跟他吵，多在自己身上挑挑毛病，要真不是你的错，就回家来跟家里人说说，让你哥去跟他谈。万一惹急了他，他要动手打你……”沈翠云一顿，拉住郑媛的手。昨天晚上她琢磨了一晚上，本来吧觉得这门婚事是真的好，冯建文一表人才的，是个好对象，可自己那闺女吧，性子又娇又傲，还死倔，就怕两个人顶起来啊！冯建文当过那么多年的兵，肯定有一把力气，手上没个轻重的，万一气急了再动手打人咋办？虽然郑媛这闺女整天上蹿下跳地惹她生气，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想得多了，就忍不住多说一些：“他要是动手，你可千万别倔着等他揍你——” 郑媛差点翻个白眼：“我跑，我肯定跑的远远的！”天呐，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冯建文会动手打人？是她看起来比较欠揍，还是冯建文看起来比较渣啊？她哥哥昨天就叮嘱了她一遍，今天她妈竟然也这么说。 对上沈翠云担忧的目光，郑媛胸口蓦地一哽，她深吸一口气，态度认真了许多，拍拍沈翠云的手背：“放心吧妈，我肯定会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沈翠云眸中含泪，低头偏脸抹了一下，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郑媛蜷蜷手指，唉，还怪让人心酸的。 突然不想嫁人了。 第140章：结婚啦 上午八点，家里的孩子全都跑到路口迎新郎去了，远远地看到一人骑着大红花的洋车子往这边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就知道是接新娘子的新郎到了。几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来了来了，二姐夫来了！”陪郑媛在屋里坐着的郑娟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一扭头，瞧见她二姐居然还是那个不紧不慢，脸上一点都不见着急的样子，衬得自己就跟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里的太监似的。 她忍不住跟郑娥吐槽：“大姐，我二姐今儿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郑媛白她一眼：“别以为小声说话我就听不到了。” 郑娟吐了吐舌头。 新郎官到了家门口，鞭炮就点了起来，一阵噼里啪啦响过之后，冯建文就带着满面的笑容进屋了。 郑媛正端坐在床上，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冯建文笑容更加灿烂了。郑媛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郑媛。”他喊她的名字。 “建文。”郑媛喊他。 两人相视一笑。 “我来接你了。”冯建文笑着说。 来接新娘的人多，都挤进了屋子，乱糟糟的，跟着一块“嗷嗷嗷”地起哄，凑热闹。 当然了，冯建文肯定没那么容易把新娘子接走。按照这边规矩，冯建文要先把新娘子的鞋子找到。鞋子是郑娟藏起来的，不过这屋子总共也没多少家具，冯建文又是个眼厉的，一下子就把一双红色的鞋子从柜子底下找了出来。 他单膝落地，把鞋子给郑媛穿上。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得让新郎官背到洋车子上，不过冯建文劲儿大，他利落地把郑媛打横抱了起来，周围人又是一阵起哄。 这种氛围下，郑媛也难得臊红了脸。 之后，冯建文把郑媛放到自行车后座上，骑上车子，带着他的新娘回家了。 两家人住得近，一个村子上，很快就到了冯家家门口。 冯家因为人口多房子少，所以分家早。当初冯建武娶完了媳妇，冯家老两口等不及冯建文结婚就做主把房子给分了。老大是长子，自然分到的是祖宅，其他四个儿子各选了宅基地建房。冯建文不在家，宅基地是冯长勇给他选的，就在祖宅的对面，离得最近。 冯家其他四个儿媳妇都是娶到祖宅的，李金枝的意思是婚礼就在老大家办，把郑媛娶到祖宅来，等他们小两口在祖宅里住满一个月，再搬去对面新房。不过冯建文不同意，他觉得既然已经分家了，那祖宅就是他大哥家的房子，哪里有放着新房子不住，在他大哥家娶媳妇的。 两个人明面上的理由是这样，其实都另有私心。沈翠云是想着让冯建文两口子就住在老大家了，冯建文在家待不了几天，等他回部队了顺势也就把郑媛留家里住了，一来方便照顾她，二来郑媛太漂亮太能折腾了，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才放心。冯建文却觉得他们新婚小两口在大哥家住着不方便，大哥家人多，还得再给他们两口子收拾出来个屋子住太麻烦，大嫂也不一定乐意，再就是他们新婚小两口肯定想趁着蜜月期多腻歪腻歪，当着爹娘大哥的面哪好意思啊？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冯长勇拍了板，就在新房子办！ 新院子有个一百多平，居正五间堂屋，西厢三间，没有东厢，东边围着半高不高的院墙，角落里安置了个茅房，茅房旁边围出个栅栏，应该是养鸡养猪的地方。 郑媛环顾四周，没发现水井，看来以后要每天挑水用了。 进了冯家门，郑媛的脚总算能落地了，冯家派出几个人去招待跟着新娘子过来送亲的人，冯建文牵着郑媛的手慢慢走近堂屋。 冯家人口多，堂屋那么大，居然坐了满满一屋子。 中间椅子上坐着的是冯长勇和李金枝两口子，两边依次是老大冯建华和她的媳妇吴大妮两口子，老二冯建平和他媳妇何招娣两口子，老四冯建军和他媳妇李红英两口子，以及老五冯建武和他媳妇程英，除了这几个大人外，屋子里还有十几个孩子，大的看样子都十五六了，小的还被人抱在怀里。之前郑媛听沈翠云说过，冯家老大家有五个孩子，两个闺女三个儿子，老二家四个孩子，也是三个儿子，老三和老五家各有一个闺女。 “来来，新娘子进家门了，先拜见父母，再给公婆敬茶。”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郑媛和冯建文一块举行了简化版的拜堂仪式，拜完之后，郑媛按规矩给公婆敬茶改口。 家里没有茶杯，就用搪瓷缸子代替了，冲的茶叶倒是好茶，这还是冯建文从部队带过来的呢，一阵清香。 郑媛接过已经给她准备好的搪瓷缸子，先是给冯长勇敬茶，喊了一声：“爹，喝茶。”冯长勇立即笑着答应了一声，接过搪瓷缸子抿了口，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郑媛欣然接受，然后她微微侧身，接过另外一个搪瓷缸子捧到李金枝面前，喊了一声：“娘，喝茶。”李金枝也笑着应了，接过茶喝了口，然后给了郑媛一个改口红包。 李金枝说：“你们两口子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争取多给我们冯家添几个金孙。” 郑媛拿眼角瞟了冯建文一下，心道这生男生女也不是她说了算啊，想到上辈子那个不孝儿子，她觉得还是生个闺女最好了。面上却含羞带怯地，微微垂头，小声应了声“是”。 然后冯建文就把郑媛送进了新房。 新房就在正房东间，还垒了火炕，这会儿已经把炕给烧起来了，门口有棉布帘子保暖，屋子里非常暖和。 炕上铺的是郑媛陪嫁来的新棉被，红色的缎子面上绣着龙凤呈祥，炕头上放着她陪嫁过来的两个箱子，箱子上面还垒着四床新被褥，都是她的陪嫁。 除了炕上放着的一个小炕桌，其他就没别的家具了，关键是这屋的空间还挺大的，看着就格外寒酸。 冯建文也觉得这屋子里怪空的，便说：“家里给盖好这房子后也没帮着买什么家具，你看看斗殴缺什么，到时候咱俩一块去县里买。” 郑媛扫了一圈，点点头：“行，其实也没缺什么，就缺个放零碎东西的物件儿，得买张桌子搁炕边儿。” 冯建文点点头：“行。” 第141章：好胃口 之后郑媛坐上炕，就把冯建文撵出去招待客人了。今儿他可是主角，家里人也跟着一块忙活，请了村里各家亲友们来喝喜酒、吃喜宴。 临近过年，村里家家户户都杀了猪，冯家结婚的这日子赶得巧，除了自己家的，还从邻居那里换来了不少猪肉，因此今儿的席面非常丰盛，不仅有白菜炖肉、萝卜炖肉这种荤素结合的，还有红烧肉、红烧排骨这样的全肉菜。总共八个菜，四荤四素，都用非常大的盘子装了，一个桌子上坐十几个人，一共摆了四张桌子。因为外面冷，桌子就都摆在了屋里，堂屋正房摆了两桌，西间儿里也摆了两桌。 除了好菜，还有好烟好酒，这时候也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说法，村里的男人哪个不好没事吸两口，就是这东西贵，没人舍得常买。 因为菜好烟好酒好，来吃席面的亲友都非常高兴，酒桌上揪着冯家的人夸，什么冯家香火旺子孙多，什么建文有出息，什么他们老两口享福了……反正啥话好听就说啥，哄地冯长勇别提多高兴了，多喝了好几杯，脸上的褶子都仿佛笑开了。 除了冯长勇，另外一个遭灌酒的就是冯建文了，要说平时，他们可不敢灌冯建文酒，可谁让他今天是新郎官呢，他必须得喝。 也就是冯建文酒量大，喝了半肚子酒都没醉。 一会儿，他脱离了这群起哄的人到了厨屋。 “娘，你给郑媛送饭了没？” 他们这边的酒席讲究女人不上桌，所以冯家的女人在厨屋开饭。 李金枝正指挥儿媳妇干活呢，瞧见儿子，说：“还没呢，菜还没上齐呢。”那可是一桌八个菜，四张桌子呢，哪那么快就做好啊。 老三家的拉着风箱，抹抹汗，笑话冯建文：“哎呦，咱家老四这才刚娶媳妇，就知道疼媳妇啦？” 另外三个媳妇儿都笑开了。 程英语气略酸：“四哥你还怕小四嫂饿着啊？放心吧，她今天肯定没那个胃口吃饭，你就算给她端过去，她也不定吃几口。” 谁家新娘子不是这样啊，大喜的日子又紧张又兴奋又累，哪里还会饿。她结婚的那天也就早上的时候吃了两口白水煮鸡蛋，中午虽然冯建武给她送了饭，她却一口都没吃下，一直到晚上才勉强吃了两口糕点。 其他嫂子也说：“新娘子都这样，刚进婆家门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哪里还顾得上肚子饿不饿。” “那也得给她送点吃的啊。”冯建文笑，他抬手看看表，都一点了，问：“娘，你锅里这个炒地啥菜啊？” “白菜炖丸子。”李金枝说，她掀开了锅盖，一股喷香的味道溢出来，让人闻着泛口水，拿筷子夹起来一块炸丸子尝了尝，微微点头，喊大儿媳妇，“菜好了，拿盘子盛菜，给屋里的爷们儿端上去。” 每年过年，村里家家户户都会炸丸子，丸子是用白面儿做的，又喝了油，用它炖菜香喷喷的，还有一股肉味，男女老少都爱吃，戏称这丸子就是一道肉菜。 冯建文也喜欢吃，他见这锅菜炖地多，就找了副碗筷：“我给郑媛盛一碗。” 几个嫂子又笑开了。 冯建文也是个会做人的，盛好了菜，对李金枝以及几个嫂子和程芳说：“娘，这菜你们也别都给他们上了，饭桌上的菜够多了，他们也吃不完那么多，多舀出来点你和嫂子们一块吃。我看着菜也上的差不多了，你们也都赶紧吃饭吧，别饿着了。” 李金枝正盛着菜呢，说他：“行了你别管了，去给你媳妇送饭吧，她肯定也饿了。” 郑媛当然饿了，这都一点了，都过了她的饭点了。要不是外面人多眼杂的，也不知道谁会进来，她已经到空间里寻摸吃的了。 还好冯建文及时给她端了碗菜来。 冯建文掀开帘子进来，离老远郑媛就闻出来他碗里放的是白菜炖丸子了，还怪香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冯建文把菜给她放到炕桌上：“饿了吧？” 郑媛摸摸肚子，实话实说：“快饿死了。”她看看菜，问，“就只有菜啊？” 冯建文：“嗯？” 郑媛脱了鞋盘好腿：“没有馒头吗？” 冯建文：“……你要吃馒头吗？” 郑媛拿起筷子，理所当然道：“当然要吃啊，菜又不挡饱。” 冯建文迟疑着站起来：“……那我去给你拿。” 不是说新娘子都紧张地感觉不到饿吗？他本来还打算劝郑媛好歹吃点垫垫肚子呢，看这样完全没必要啊…… 馒头就在外间儿，不用特意去厨屋拿，很快冯建文就给郑媛送去了。 乡下人蒸的馒头虽然是白面的，因为没用过发酵粉，所以面发地不是很好，馒头很硬，不太好吃，不过非常有分量，也挡饱。郑媛平时一顿吃一个，冯建文家的馒头蒸地和她家里的差不多大，郑媛估摸着这一个她差不多就能饱了。 她吃相很好，虽然吃得快，却不像其他乡下人那样发出咀嚼的“吧唧”声。 吃了一会儿，郑媛才奇怪地吊起眼角，勉为其难地把注意力分到那个一直没走的男人身上：“你还在这儿待着干啥，不出去陪酒啦？” “你这些……够吗？”冯建文问。 郑媛点了下头：“差不多够了。”咽了口唾沫，摸了摸喉咙，“唔，就是有点噎，有汤吗？水，水也行，你去给我倒点水端进来。” 冯建文：“……哦。”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回头，“你……” 郑媛看他：“咋了？” “……没什么。”冯建文吞下要问出口的话，扭头去给她倒水。 冯建文走了郑媛又吃了两筷子菜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哎呀，她是不是表现地太坦然了？她今天可是“害羞的新娘子”这个人设啊！演技还是不到家啊，她就今天拜堂的时候装了那么一会儿，时间长了竟然就解放天性了，刚进门就在人家家里大吃大喝，唉。 过了会儿冯建文把水给她送进来，郑媛一直注视着他，冯建文对上她的眼睛，问：“怎么了？”又笑着打趣，“吃饱了？” 菜碗里都空了，馒头也都吃光了，郑媛摸摸肚子，满足地喟叹一声，笑：“饱啦。” “你胃口还挺好。”冯建文轻轻啧了声，推推茶缸子，“喝水吧。” 水不凉也不热，是冯建文特意兑的，郑媛喝了口，抬眼皮继续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男人眼睛里含着笑意，仿佛没察觉到她这个新娘子的怪异之处。 哎，别再用这种眼神看她啦，看得她怪别扭的。 “喝完了。”郑媛把缸子放回桌子上，眨巴眨巴眼。 “还喝吗？” 郑媛摇头。 “那我出去了，有事喊我？”冯建文顺手收了她的碗筷和搪瓷缸子。 郑媛点点头。 冯建文一走，郑媛烂泥一样往被子上一躺，嘴角翘起，笑眯眯地，心道想那么多干啥，都结婚了，反正他也不能退货。 第142章：妯娌们 一顿午饭吃了整整三个小时，亲友们离场的时候桌子上的盘子里全都空了，被吃了个精光，还有好几个喝多了的，李金枝让几个儿媳妇出去找了这些人的家里人把人一个个地接走。之后收拾碗筷、桌椅等，又忙碌了很长时间。 郑媛坐在新房里，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过来看新娘子。如果是小孩子进来了，郑媛就抓两块糖块塞到孩子手里，再问问小朋友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上几年级，反正总有话聊。有的孩子比较腼腆，跟郑媛说不了几句话就害羞地跑出去了，有的孩子就比较胆子大，还会和郑媛聊几句，夸郑媛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老二冯建平家的那个大儿子，眼睛大耳朵也大，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就是瘦一点，跟着小猴子似的。还跟郑媛说，以后也要像他四叔一样去当兵，然后娶个像郑媛一样的漂亮媳妇。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妈刚好进门，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三嫂就跟在后头，也听到了，进门就打趣二嫂的：“二嫂，你听到了没，你儿子说以后要当兵，要娶个四弟媳妇这样的媳妇。” 二嫂也笑起来，摸摸儿子的头：“当兵好，当兵好，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四叔带你去当兵。” 郑媛站起来：“二嫂，三嫂。” 两位嫂子坐到了郑媛身边，一边一个，拉着郑媛的手夸：“以前也见过弟媳妇，原来就觉得弟媳妇长得好，没想到今天这么一打扮，居然更漂亮了。” 郑媛垂头抿唇，装作害羞的样子。 三嫂说：“不过，也就是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咱家老四。冯家五个儿子，就老四在部队混得好，工资也高，你啊，嫁给他就是享福来了。” 郑媛抿嘴笑，装害羞。 三嫂又说：“以后你就是冯家的媳妇了，咱们啊就是妯娌，最亲近的关系。弟媳妇啊，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三哥是个没本事的，以后还得靠兄弟们帮衬，老四常年不在家，咱也指望不上他，好在他娶了你进门，嫂子知道你是个热心肠，以后啊，嫂子有啥难处就来找你了。” 郑媛：“……”这位三嫂怕是没听说过她找她大娘讨还粮食的英勇事迹吧？ 好在二嫂是个实在人，也受不了三嫂这厚脸皮的说词，悄悄瞪了三嫂一眼，拉过郑媛的手把她的注意力扯到自己这边：“你三嫂的意思是，老四常年在部队，你一个人在家肯定会遇到不少难处，有难处就跟我们说，别客气，都是妯娌，只要是咱能帮得上的，肯定过来帮你。” 三嫂朝二嫂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心说就你会说场面话，谁还不知道谁呀！这次给老四娶媳妇，他们家家都拿了不少粮食过来，就老二家，屁都没出，就带了六张嘴过来！一说起这个她就来气，凭啥老二家不出粮食啊？！ 三嫂白眼翻得明显，把二嫂气得不行，她知道老三家的气什么，她有啥法子？他们家六口人，只有她男人一个壮劳力，而她自从陆陆续续生了四个孩子后，身子一直没养好，干不了重活，下一天工只能赚六个工分，四个孩子又都小，没一个能赚工分的。老大家虽然孩子也多，也人家有爹娘接济啊，他们家有啥啊，年年分的粮食都不够养活自己的，哪里还匀得出粮食给老四办席面。 她实在不想再继续看老三家的那张嘴脸，拉起儿子，说：“我去厨屋看看还有啥要帮忙的。”扭头走了。 她一走，三嫂拽着郑媛又说了好一通哥俩好妯娌好的话，直到外面有人喊她干活，她才磨磨蹭蹭地离开。 她前脚走，程芳后脚就进来了。 一边掀帘子一边朝外哼了声：“就知道偷懒！不喊她就不知道干活的！”转头就对郑媛笑起来，进来说：“哎呀，四嫂……”她手上还沾着水，往身上擦了擦手，坐到郑媛身边，眼睛在郑媛脸上绕了绕，压下心里那点酸，笑说，“还真别说，四嫂你长得真好看。” 郑媛挂起职业微笑，并礼尚往来商业互夸：“你长得也好看啊。” 这倒不是客气话，程芳长得确实还不错，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鼻梁不高，但鼻子还挺小巧的，皮肤也不黑，虽然比不上郑媛白吧，但和城里人的肤色差不多，不像常年下地干活的。 程芳也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否则当初冯建武也不会相中她。冯家可是村里条件相当好的人家，冯建武长得也一表人才的，她当初还是很满意这个对象的。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明明一模一样的人，冯建武跟冯建文站一块儿差得可不止那一点点！ 程芳越看郑媛心里越酸，凭啥不是她嫁给老四，郑媛嫁给老五啊？而且，想到她之前在娘家听来的那些传闻，她就越发觉得郑媛配不上老四了。虽说她男人训了她一顿，也跟她说了那些都是谣言，可她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 郑媛敏感地感觉到程芳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心思转了转，不动声色地保持微笑：“五弟媳妇……”她顿了下，“我看五弟媳妇面熟，五弟媳妇娘家是不是就住我大伯家东边那个胡同第一家？” 程芳点头：“对，我娘家就在那儿。” “那我就没认错人了。”郑媛笑起来，眼睛里闪过一道了然，她非常直接地点破了程芳的心思，“那五弟媳妇以前肯定听我大娘说过我吧？”她神色一转黯然，“我跟我大娘家关系一直不太好，我妈是个心软心善的，我大娘又爱贪小便宜，我家有点啥好的，我大娘就眼馋……我是受不了我大娘的这事那事的，以前常跟她闹。我估计我大娘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五弟媳妇你可别信她，我这人啊，就是脾气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程芳被她的灼灼目光盯地莫名心虚，好像自己的心思全都被她看透了似的，干笑：“四嫂，你这是说的啥话，我是那种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人嘛！” 郑媛翘起嘴角，拍拍程芳的手背：“五弟媳妇不误会我就行。” 第143章：晚饭 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家里才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来家里帮忙的嫂子们也都收拾好了碗筷，准备离开。 冯建文的意思是留他们一块在家吃顿晚饭，被几个哥哥给拒绝了。 “我看着天不太好，阴沉沉的，还起了风。我们家住得远，还带着孩子，晚了看不见路不好走，就先走了。”老二冯建平说。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这个意思，表示带着孩子，就不留了。 冯建文点点头，今天天气确实不太好，刚刚还飘了两滴子雨夹雪。又跟冯长勇和他大哥冯建华说：“那爹和大哥，咱一块吃吧？中午还剩下不少菜，热热就够一顿的。你们也别回家再开伙了，麻烦。” 冯长勇答应了，说：“行。” 几个嫂子哥哥离开，郑媛也不用端坐在东间里当动物给人参观了，跟着冯建文一块把几个兄弟妯娌送到了大门口，还一家给他们分了些火烧糖果当谢礼。 晚饭也不用做，都是中午剩下的。当然，上了桌的菜基本上都被客人吃光了，剩下的是那些炒地多了，却没盛完的饭菜，倒不是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白菜炖丸子剩了半盆，萝卜炖豆腐也剩了不少，都是素菜，肉菜是没有的，中午都让人吃光了，好在家里人也不嫌弃，围着一张小桌子，也都吃得很香。 中午酒席冯长勇和冯建华冯建文都喝了不少，晚上便没再上酒，一家人边吃边聊。 冯长勇感叹：“建文如今也娶媳妇了，我这一桩心事总算是了了，你们小两口以后可得好好过日子。建文，你比你媳妇大七岁，以后要多让让她，可别欺负她，别牛脾气上来了拉都拉不住。” 冯建文连声应好。 冯长勇又对郑媛说：“郑媛啊，我这儿子虽然年龄比你大了不少，可也不见得就比你乖巧懂事。他从小就调皮捣蛋，不知道干了多少混事，尤其他还有个同胞兄弟，俩人凑一块全是馊主意，不知道叫你娘犯了多少回头疼。我记得一到过年的时候，这俩孩子就爱个火炮，这也没啥，哪个孩子不爱玩，可这熊孩子，就因为他大哥揍了他一回，竟然趁着他大哥上茅房的时候往那茅坑里扔了炮仗！你说说，这孩子……” 郑媛想象了下大哥冯建华被炸的后果，不忍直视地看了他一下，忍不住噗嗤一声，然后偏脸去看左手边的冯建文。冯建文被揭了童年糗事，有些赧然，抹了抹脸：“爹，你说这个干啥。我那时候才多大，现在多大了。” “你大了也不见得有多懂事！”冯长勇提高音量给他怼了回去，“你说说，你上次回家是啥时候？多少年了？你部队有那么多任务吗你五年不回家！后来也是，每回跟你提结婚的事你就不乐意，还嫌弃人家郑媛是个小……” “爹，爹！”冯建文赶紧打岔，略心虚地看了郑媛一下。 李金枝偷偷掐冯长勇：“老头子，你喝多了吧，说什么呢？”一边说一边看儿媳妇的脸色。 冯长勇的确是喝多了，他一喝多就喜欢乱说话，被李金枝一掐，疼痛刺地他恍惚了下，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貌似跟儿媳妇说了不该说的话？ “哎……”冯长勇别过脸干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郑媛啊，我是想说，我这儿子有时候挺不懂事的，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就跟我还有你娘说，别忍着，我们帮你教训他。” 郑媛似笑非笑地瞥了冯建文一下，随即笑着应声：“爹，您放心吧，建文哥肯定不会欺负我。” 她还能让冯建文这小子欺负了？她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李金枝也慈眉善目地跟着道：“建文常年在部队，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是害怕就到我们那儿去住，家里也不多你一张嘴。” 郑媛甜甜地应了。她不知李金枝说那话还有别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关心她，不由得想她这辈子的公公婆婆真是太善良了。 上辈子她和林晓阳结婚的时候公婆是怎么说的来着？ 也是这样，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着第一顿饭，公公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往她身上落一落，明摆着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大概是觉得她这个儿媳妇是私奔出来的，丢人现眼。而婆婆就一直念叨以后要勤快，要伺候好林晓阳，不能光吃饭不干活，紧接着就开始叹气，嫌弃她是农村户口，没有粮本，在家完全就是个吃白饭的，又说现在的粮食有多贵，副食品有多贵，家里有多穷，多养一个人不知道要从别人那里匀出来多少口粮，像郑媛这样一分钱不挣的，就得少吃一点，多给家里节省一些。 那一顿饭吃得她是食不下咽，简直是被人把脸摁在地上踩，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为了证明自己有用，竟然堵着一口气把家里的活里里外外的全包了。那时候邻居谁不夸她勤快，可从公婆那里得到的却永远都是挑剔。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脾气也不好啊，咋就忍气吞声地让婆婆磋磨了那么长时间？都是脑子里进了水啊…… “郑媛……”右手边的吴大妮突然出声，她给孩子碗里夹了一块丸子，然后笑说，“我就叫你媛媛吧。他们兄弟几个，就咱两家住得最近，你以后要是有啥难处，千万要告诉我。” “大嫂。”郑媛喊她，笑，“我肯定不客气。” 这顿饭约摸吃了有一个小时，吃完后，郑媛站起来收拾碗筷，李金枝和吴大妮也一起帮忙，一趟就把所有的碗筷都送到了厨屋。 吴大妮正要准备帮着把碗筷洗了，就被郑媛给拦住了。 “大嫂，碗筷我来洗就行，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郑媛说。 吴大妮看看那些碗筷，中午摆席面的盘子碗啥的都已经洗了，就剩下晚上用的这些，不多，很好收拾。她也的确累了一天了，就没推辞：“那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第144章：新婚夜1 所有人都离开了，家里忽然安静下来。 郑媛捂着脖子扭了扭头，感觉骨头在“噼里啪啦”地响，这一天下来真是累，脸好像都笑僵了。她抬手正要揉揉脸，肩膀忽然被人一搂，然后整个人撞进了旁边男人的怀里。 终于抱进怀里了！ 冯建文心满意足地搂着自家媳妇，低头靠在她肩膀上，鼻尖蹭着她的脖子深深一吸：“媳妇你好香啊……” 郑媛推他，推不开，翻了个白眼道：“快松开，松开。” 冯建文才不想松呢，他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稍微一弯腰，搂住郑媛的大腿，就跟抱孩子似的把她竖着抱起来了。郑媛吓了一跳，拍他肩膀：“冯建文！” 三步并作两步，冯建文抱着郑媛飞快进了屋，把她放到炕上后，下一秒就压了上来，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郑媛飞快伸手捂住他要亲下来的嘴，色厉内荏：“你猴急什么啊，厨屋里碗还没刷呢！脚也没洗脸也没洗牙也没刷，你不嫌脏啊！” 妈呀，快吓死她了好吗！ 她倒是不怕上床这事儿，可她怕疼啊，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呢，上辈子林晓阳好歹还是个细心温柔的男人，可头一回遇上这事儿也鲁莽的厉害，疼得她都快有阴影了。冯建文这毛头小子一看就是没啥经验的，力气又大，手上也没个轻重，光想象一下她就觉得今晚可能要遭罪。 冯建文眼睛直勾勾望着郑媛，里面的欲望直白炽烈，他亲亲郑媛的手心：“我不嫌你脏啊。” “我嫌你！”郑媛飞快说，男人正在火头上，她也不敢动，就板着个脸，努力营造出严肃正经的氛围，“赶紧的，去厨屋烧点热水，我得洗脸洗脚。” 冯建文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退让，无奈地叹口气，起身：“行吧，我去给你烧洗脚水。” 身上的大山一空，郑媛悄悄舒了口气，也跟着下了炕往外走。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竟然就下起了雪，雪很大，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 冯建文说她：“你出来干啥，回屋去，我给你烧水就行。” 郑媛抬头望着茫茫大雪：“哇，下雪啦！”她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二十一世纪温室效应，即便是北方的冬天都难得一见下这么大的鹅毛雪。 冯建文站在厨屋门口回头催她：“雪有啥好看的，快进去，冷不冷啊。” “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郑媛三两步也跑到厨屋，她哈了哈手，“我还得刷碗呢。” 郑媛的手上生了冻疮，她重生以来虽然很注意保暖，可这玩意儿只要生了一回，以后的冬天总是很容易再生。冯建文看看她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行了，这些活我干就好，你赶紧回屋去，别冻着。” 郑媛扭头瞅他，没想到他还挺知道疼媳妇的：“那我真回去啦？” 冯建文摆摆手：“回去。” 东间的炕烧了一天，这会儿已经不太热了，郑媛抱了一捧柴火进去，蹲下打开炕洞，往里头添了不少柴火进去。 晒得干干的柴火一见火星就燃烧起来了，火头旺旺的，烟也冒了出来，扑在郑媛脸上，把她呛了一下子，猛咳了好几声。 挥挥手，捂住鼻子，最后堵上炕洞，一会儿，炕就热起来了，屋子里的温度也开始渐渐拔高。 趁着冯建文在厨屋忙活，郑媛闪身到空间里，赶紧用卸妆油洗了把脸，把脸上的妆给卸了。还好煤油灯昏暗，她脸上有个什么变化不凑近了根本看不出来。 一会儿，冯建文端着热水进来了，搪瓷盆子一看就是新买的，白底红边，盆地还印着双喜字鸳鸯花，又热闹又喜庆。 “刷完碗了？”郑媛问。 冯建文：“完了。” 她已经洗完脸了，再洗就没用香皂，只用清水湿了湿，然后从自己的嫁妆箱子里摸出雪花膏往脸上抹了抹。剩下的水还清着，正好洗脚。 郑媛从旁边拿了个牡丹花的盆子，把水倒进去，这盆子就当洗脚盆了。她脱了鞋脱了袜子，把脚放进去，一扭头恰好瞧见冯建文正盯着她的脚丫子看呢，那目光火辣辣的，盯得郑媛脚丫子都不好意思撩水了。 郑媛心道，真是饥渴青年啊。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洗？”郑媛笑眯眯地撩他，冯建文抬头看他，喉咙一动，像是咽了口唾沫。郑媛心里啧了一声，抬抬下巴，“去抬头拿个椅子过来，你坐到对面，咱俩一起洗，省得你再倒水。” 媳妇都这么热情邀请了，冯建文怎么可能拒绝呢，他飞快搬来了椅子，脱掉鞋脱掉袜子。 “你脚臭不臭啊？”郑媛刚问完，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郑媛：“……” 冯建文被郑媛嫌弃的表情逗笑了，他说：“当兵的哪个不臭脚啊，其实我以前的脚不臭，真的。” 他们这些当兵的每天穿着不透气的胶鞋在训练场在战场摸爬滚打，脚上出汗多，时间长了就都有脚臭了。他这还算好的呢，只要洗洗脚，脚上没汗了，就不臭了。 冯建文逗郑媛：“怎么样，还要不要和我在一个盆里洗脚？” 郑媛撇撇嘴：“洗吧洗吧。” 他的大脚踩在她的小脚丫上，水温柔的漫过两个人的脚丫子，一时间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郑媛。”冯建文嗓音忽然变得喑哑。 妈呀，这声音太撩了。 郑媛他低沉地呼唤激地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氛围太暧昧了，她强制冷静，动动脚丫子：“快点，洗脚洗脚。我帮你洗，你帮我洗。”还生硬地找了个话题开聊，“之前咱爹说你以前嫌弃我，你嫌弃我啥了？” 她一直垂着眼皮不看他，可耳朵上的红晕出卖了她的心情，冯建文闷声笑了下，心情大好。之前郑媛实在是太淡定了，淡定地冯建文心里还怪忐忑的，他就郑媛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就光他一个人瞎激动。 “我哪有嫌弃你，我稀罕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冯建文说。 郑媛才不信呢：“你肯定是嫌弃我是个小屁孩。” 冯建文哈哈笑。 等两个人都洗完脚刷完牙，彻底收拾好了。 郑媛坐在床边，冯建文看着她：“我们……睡吧？” 第145章：新婚夜2 屋里温度骤然升高。 郑媛也不矫情，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点点头，对上他的眼睛，干脆地说：“睡！”拍拍褥子，“来吧。” 冯建文：“……”不是，他没指望她回答来着……媳妇你这么爽快，搞得我都要害羞了。 冯建文再怎么冲动，也摆脱不了他如今还是个新司机的事实，真要上路了，也难免有点忐忑。好在这人装惯了，这个时候更不会在郑媛一个姑娘面前露怯，他用火辣赤裸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她，一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军装，慢慢脱掉了外套、棉袄，露出自己精干的身躯。 郑媛略一垂眸，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冯建文的身材是真的好，整个上身被晒成了匀称的古铜色，腰身精瘦，八块腹肌块块分明，还有胸肌，胳膊上的肱二头肌……这些肌肉一看就不是电视里明星们练出来的样子货，每一丝肌理，必然都蕴藏着让敌人颤抖的力量。 郑媛睫毛颤了颤，忍不住伸手指头戳了一下。 硬地跟石头一样！戳都戳不动的。 嘤嘤嘤，有点怕…… 当冯建文推到她压倒在她身上的时候，郑媛强装镇定，叮嘱冯建文：“你轻一点知道吗，一定要轻一点！” 冯建文笑着说：“好。”然后他压了下来，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为了能让自己少受一点罪，郑媛非常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过程也比较主动。但事实证明，冯建文所谓的“轻一点”可能和郑媛理解的不太一样，反正这一晚上郑媛是真的没少遭罪。尤其这男人还很持久，憋了二十五年的童子身，一遭破处，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一晚上拉着郑媛来了好几回，天都快亮了才鸣金收兵。 郑媛醒的时候身子就跟被车轧了好几回似的，胳膊腿还有腰都酸疼地厉害，都过了好几个小时了，还缓不过来。 想想她就很生气！ “醒了？” 郑媛扭头瞅见冯建文，他也还没起，一伸胳膊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偏了偏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太阳穴。 郑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不理他。 “诶，怎么了这是？”冯建文笑，捏捏她的耳朵。 郑媛不说话。 “媳妇儿，媳妇儿？”冯建文摇了摇郑媛的肩膀，被郑媛嫌弃地躲开。“哎呀，生气了这是？为什么生气啊？” 郑媛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这一动弹，就露出了一小截后颈，上面还留着冯建文昨晚上吮出来的吻痕呢，她生得又白，吻痕便格外显目。 冯建文拇指在她脖子上轻轻拂过，然后把她扒出来，继续喊：“媳妇儿，媳妇儿？” 郑媛被烦地不行，哼了声：“死了。” 冯建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说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快起床了，都九点多了。”他要掀她的被子，郑媛死死拽住，狠狠瞪冯建文：“我四点才睡！” 冯建文笑，笑容还挺得意，装模作样地叹声气：“唉，怪我。” 他这模样真的太讨打了！ “哎呦，还噘嘴。” 冯建文手贱地伸手捏郑媛的嘴，郑媛躲开，狠狠翻他一个白眼：“你烦不烦啊！” “行行行，我不闹你，不闹你了行吧？”冯建文轻轻摸摸郑媛的头发，不敢再招惹她，他也知道昨晚上自己闹得有些过了，也难怪她会生气。 冯建文坐起来穿衣服，衣服都是放在炕洞上面，是整个炕烧地最热的地方，不过一晚上过去，炕里面的火也熄了，衣服被冻地冰凉。前天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冷空气，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下十几度，冯建文再壮实也耐不住这温度，穿上了李金枝给他套的新棉袄。 冯建文穿好了衣服，撑着身子往窗户前一探，擦擦窗户上的冰凌花，冰凌花很厚，一两下擦不开，冯建文哈了哈热气，才化开了一个小圆窟窿。 外面的世界像是被画笔染上了一层白色，一尘不染的洁白干净，这会儿雪已经很小了，不过还没停，飘飘洒洒地落在地面上。 郑媛仰头问冯建文：“还下吗？” “下着呢。”冯建文说，“昨晚上应该是下了一夜，地上雪很厚了。” 那还得起来扫雪。被闹了一会儿，郑媛已经彻底清醒了，她一边想，一边掀开了被子，起床穿衣服。 被窝外头是真冷啊，她一点都不想起床。而且身体也很不舒服，胳膊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不过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再不起床开门，邻居估计就要笑话了。还好不是和公婆住一起，不用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 郑媛飞快地穿上她的棉袄棉裤，纤细窈窕的身段立刻被包裹成了一颗球。 穿好了衣服，一回头，冯建文正盯着她看呢，目光火辣辣的。 郑媛翻了翻白眼，回头继续找袜子穿，昨晚上也不知道把袜子扔哪儿去了。 冯建文：“……”不是，媳妇你难道不应该害羞一下吗？他可是看到她穿衣服了哎！这会儿可不是晚上，大白天的光线充足，他刚刚看光她了哎！ 说到这儿，冯建文舔舔嘴唇，昨晚上他只摸到没看到，今天才发现她的皮肤那么白，身材那么好，就是他昨晚上留在她身上的指印吻痕有点碍眼。 郑媛穿好了衣服也凑到了窗户边，她好多年没见过大雪了，尤其农村清晨的雪景，她还挺怀念的。 雪还在下，窗户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东边院墙外头种着不少杨树、梧桐树，那树枝上缀着厚厚一层雪，银装素裹煞是漂亮。紧挨着东边的院墙堆着一垛柴禾，柴禾都快被风雪埋住了，只留了个底部支棱在外面。院子里的雪还没有人踩过，像是铺了一整块雪白的羊毛毯。世界仿佛被清扫了一遍，即便是在屋里，郑媛都仿佛能闻到外面干净的味道。 就在这时，郑媛忽然听到冯建文轻轻的一声“咦”，像是在惊奇什么，她好奇回头，就见他一手掀开了被子，低着头惊讶地盯着床单上的什么东西。 郑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床上染上了一点已经变成深色的血迹。通俗来讲，那玩意儿就是电视剧里演的所谓的“落红”，那是女孩子第一次后处女膜破裂后流的少量血液。不是每个女孩子第一次都有，这玩意儿骑洋车子时一不小心就会弄破，当然了，有这玩意也不一定代表女孩子是处女，毕竟世界上还有一种手术叫做处女膜修复。不过，在这个还没有修补处女膜手术的年代，既然床上落下了这玩意儿，那很显然—— “你竟然是第一次？”冯建文看起来还怪惊讶的。 郑媛先是愣了下：“啊……”随即反应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冯建文，“不是，你这话是啥意思？” 第146章：清白 冯建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怪他刚太高兴了，脑子没管住嘴，一下子就给说秃噜了。他干巴巴地笑了声，以往在部队混出来的聪明脑袋瓜这会儿突然就转不动了，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回来。 “媳妇儿……” “冯！建！文！” 郑媛黑着脸，连名带姓地喊他，盘腿往他对面一坐，抬了下下巴：“来，说说吧，你之前听别人说我什么了？” 冯建文还在努力思考还有没有把话圆回来的可能。 “是不是有人说我水性杨花，在县城里找了个对象？” 冯建文：“额……” 郑媛冷笑一声，如果只是听说了这个，他也不会怀疑她的清白，这年头谈对象的多了，有几个会在婚前上床的？她咬牙：“是不是别人还说，我跟那个县城里的对象睡过了，已经不清白了？” 冯建文抹了抹脸：“哎……”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看来我猜对了。”她顿了下，问他，“你既然都觉得我和别的男人上过床了，为什么还要娶我？”她仔细盯着他的表情，企图在他那张正经严肃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冯建文抬手掩着嘴咳了声。 郑媛凑近了他：“你喜欢我？” 他们鼻尖几乎对上了鼻尖，冯建文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清幽的香味，心跳猛地快速跳动了几下，身体的血液也蠢蠢欲动地要往下走。刚刚脱掉童子身的男人可经不住这样的勾引，可现在明显不是能发情的时间，他稍微往后躲了躲，没回答，但看向她的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仿佛在反问她“可不就是喜欢你”？ 郑媛退回去坐回原位置，她抿着唇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冯建文的表现出来的意思而感到丝毫的喜悦。 “不，不对。”她摇了摇头，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说，“你决定娶我的时候，其实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和别人睡了，你又不傻，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甚至……你就算是不信我，也信得过我爸妈的人品，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整个大队都知道，尤其是我爸……我要是真做出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爸妈早就退婚了，不会让我嫁给你。”她舔舔嘴唇，看他，“但你刚刚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也就是说，你真的以为我失贞了——你是什么时候改变了对我的看法？” 上过战场、受过枪伤、手底下有上百个兵、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冯副营长，在他媳妇的逼视下，莫名怂了：“媳妇儿……” 他不说不代表郑媛自个儿想不明白，她又不傻，排除了多个可能后，倏而灵光一闪：“是因为我昨晚上太热情主动了吗？表现地太不害臊了？” 冯建文讪讪地笑了下。是的，他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冯建文自己一个大男人，脸皮那么厚，真的做的时候都些不好意思，而且手忙脚乱毛毛躁躁，郑媛却表现地跟早就见识过大风大浪似的，一点都不害羞不说，还会引导他该怎么做——也不怪他多想啊！他以前见过的那些文工团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还没和他说话呢自己就先脸红了，哪知道世界上还有郑媛这么放得开且“天赋异禀”的姑娘。 看他那耷眉耷眼的心虚表情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对了！ 这就真的很恼人了，自己挖坑自己跳，郑媛都要气笑了。她倒是不想表现得那么积极投入且经验丰富，可谁让她怕疼呢，而且冯建文这混蛋完全是个新手啥都不懂，黑灯瞎火的，他甚至差点捅错了地方！妈的，差点出人命了好吗！？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冯建文立刻认错，态度良好，他伸手想要握住郑媛的肩膀，被郑媛躲开了。 “你很生气吧？”郑媛表情忽然冷了下来。 冯建文手抓了个空，略顿了下，这才收回来。他蜷了蜷手指，心说不好，果然，下一秒郑媛就厉声质问他：“所以，你昨晚上是故意的吗？” 冯建文：“……”我说不是你信吗？ 昨天晚上，本来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一夜，可当冯建文误会了郑媛后，出于嫉妒，他也不知怎么就热血上头发了狠，尽管郑媛抽泣着说疼，求他轻一点，他全当没有听到，一股脑儿的在她身上发泄他的不满。那时他才知道，他嘴上说不介意没关系，心里还是梗着一根刺的，他其实非常介意他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才知道自己也会嫉妒，并且嫉妒还让他变得那么可怕。 这会儿他是真后悔，恨不得时间倒流，让他再过一次洞房花烛，他一定很珍惜很温柔地待她。 “媳妇儿……”冯建文嗓音发涩，“我知道我混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郑媛呵呵冷笑，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男人说，想起昨天晚上遭的罪她就气得想爆炸！尤其这会儿她身上还酸疼的厉害，胳膊腿都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要是他只是因为毛头小子第一回上手没个轻重，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了，以后再教就是，可他娘的，他竟然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遭这么一回罪！ 郑媛转身就要下床，冯建文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拦住她。郑媛扭头，垂眸看看他抓住她胳膊的手，目光上移，对上他的眼睛，冷声道：“放开！” “媳妇儿。”冯建文哄她，“咱俩先说说话好不好？” “放开！” “媳妇儿……”得，媳妇是真的生气了，冯建文不敢继续惹她，讪讪地松手，也跟着她一块下床。 郑媛腿还软着，脚一着地差点没撑住，被冯建文一把搂住了。郑媛站好后推他，他也不敢不松手，站一边哄她：“媳妇儿，媛媛，我真知道错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嗯？” 郑媛不搭理他，穿好鞋扭头就走。 一开堂屋的大门，寒冷刺骨的风就裹挟着雪花飞进了屋子，郑媛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这天还真冷。 “媳妇儿，你别不理我啊，你跟我说说话，你看，咱俩刚结婚，正应该甜甜蜜蜜的时候，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闹不愉快对不对？”冯建文继续絮叨。 郑媛看看地上的雪，这一夜就下了有十几二十厘米的厚度，一脚踩上去，雪几乎能没过鞋面。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看到这满院子的洁白，抑郁的心情仿佛都被清理一新了，空气虽然冷，可深吸一口，干净又清新，让人精神一振。 “媳妇儿，你冷不冷呀，要不要再多穿点？还好咱是昨天结的婚，要是今天，这么大的雪路上肯定不好走，洋车子最怕这种路，一个不小心就会摔，摔着我还好，要是摔着你，得心疼死我……” 郑媛本来不想搭理他的，结果一听这话心里又开始冒火，斜眼瞅他：“你昨晚上对我下狠手的时候怎么就不心疼？” “哎……”冯建文叫她一句话给怼着了，噎地他讪讪地闭上了嘴。 第147章：新婚第一天1 郑媛进了厨屋，厨屋里和外面一样，冷的厉害。掀开缸上的盖子，里面的水竟然都结冰了。她拿起瓢在冰上敲了敲，冰块还挺厚，这么敲居然没敲坏，她用了用劲，敲地冰“当当”响，却成效不大。 都怪冯建文，她胳膊又酸又涨根本使不上劲！ 冯建文很有眼力见儿的凑上前，结果郑媛手里的瓢：“给我给我，我来砸。” 郑媛瞅他一下，把瓢往冰面上一扔，扭头去生火了。 昨天家里人乱糟糟的，厨屋人也多，东西被放的乱七八糟的，没人整理。郑媛找了一会儿才把火柴找到，拿了易燃大豆秸秆点燃，塞进灶里，一边手轻轻拉风箱，一边往里头添柴火，很快就把灶点起来了。 那边冯建文也把缸里的冰敲开了，郑媛去舀了几瓢水添进锅里，准备熬一锅粥当早餐。 她本来是打算熬地瓜片白面粥的，翻了翻家里的粮食，竟然还有大米。他们这边少有种大米的，想吃得去县里的粮店或者黑市买，也不知道这点大米是从哪里弄来的。 郑媛也没多想，舀了一碗白花花的大米，接水淘米。水很凉，手浸进去寒气刺骨，郑媛轻轻“嘶”了一声，手里的淘米盆就被冯建文抢过去了。 冯建文：“水太凉了，我来淘吧。” 郑媛没搭理他，进屋拿了洗脸的盆子，把淘米盆抢回来倒了些淘米水，然后再把盆子还给他，转身掀开了锅盖，从里面舀出一些热水来。她放的水很多，就是为了烧热水洗脸刷牙。 上辈子没钱的时候她就是用淘米水洗脸的，据说用淘米水洗脸可以让皮肤变得更白嫩细腻。 洗完脸刷完牙，再给脸上涂上一层香香的雪花膏，完全收拾好后，冯建文也把米下进了锅里。 要说起来，冯建文这还是第一次动手做饭，他娘没有生闺女，以前他还小的时候，是他大哥帮他娘看孩子做饭，等他稍微长大一点，能帮忙干活了，他大哥也娶媳妇了，大嫂是个勤快人，一进门就把做饭的活儿接了过去，再后来二嫂也进门了，再后来他就当兵去了，当兵就更不用自己做饭了。所以他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对于熬粥仅限于知道水开了就可以下米这一步。至于火要用多大，粥要熬多长时间，他通通不清楚——他也没想到这把媳妇娶回家了，反倒要自己动手做饭了啊。 冯建文也不勉强自己，扭头就喊郑媛：“这粥怎么熬啊，媳妇儿，你快来！” 郑媛在院子里踩雪玩呢，脚踩在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一下一下，就在院子里用脚印画出了一个五角星。 刚画完就听到厨屋里冯建文喊她，她翻了个白眼，本来不想搭理他的，没成想，一转头这王八蛋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后面了，吓了她好大一跳，倒退两步，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绊倒，被冯建文一把抓住了胳膊稳住了身体。 不等她恼，冯建文按住她的肩膀，装得一本正经，诚恳道：“媳妇儿，你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我也不懂火侯，就怕给你把粥熬坏了，我是个粗人，无论糊的、生的什么都吃得下，你可不行啊，你得喝那火候正好，最软糯最香的粥。” 嘿，这王八蛋还挺会拍马屁哈？ 郑媛正要给他怼回去，忽然被握住了胳膊揽住了肩膀，就被冯建文那股子让人无法抵抗的力道带进了厨屋。 也不知道冯建文往灶里添了多少柴，这会儿那锅里“咕噜咕噜”的，一直往上冒白泡，锅盖都快顶上来了。郑媛一看，这不行啊，她跺了跺脚，把鞋子上沾的雪躲掉，然后跑过去拿了个快毛巾隔着手掀开锅盖，用勺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搅了一会儿，她弯腰往灶里看看，刚刚填放的柴火这会儿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火势变小了，她转脸喊冯建文。 “你过来看一下，熬粥的时候先用大火煮开，再用文火熬上一会儿，大概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样子吧，文火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快出锅的时候，再拿勺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一会儿，这样熬出来的粥又稠又香。” 虽然不明白郑媛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但她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了就是一大进步。冯建文脸上露出笑意，点头表示懂了。 郑媛往灶里添了把柴维持住火苗，抬脸看他，一脸严肃：“要记住。” 冯建文：“……记住了。” 记住了就行，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他实践。郑媛心道，这混蛋玩意儿连个粥都不会煮，那炒菜蒸馒头什么的就更不会了，她以后可不打算把灶上的活全都包揽了，她会做什么菜，就一定要教会他什么。她也不欺负他，不会让他当个家庭妇男，以后过日子就实行轮班制，谁有空谁就做。 “行了，还在这杵着干嘛？”郑媛白他一眼，“洗脸刷牙，然后把院子，还有咱家门口的雪扫了。” 嘿，这语气，就跟他指使他手底下那群兵干活似的！冯建文咂摸咂摸以前他媳妇儿给他写的那些信，那叫一个温柔体贴，没成想这结婚了吧，温柔体贴没感受到，反倒是碰上一个一点既着的炮仗。也赖他，昨晚上他确实做错了事，不怪她生气，否则要按照他的脾气，要是谁敢这么给他甩脸子，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唔，不过也不一定哈，郑媛还和别人不一样，这可是他冯建文的媳妇儿，要在一个被窝里睡一辈子的人呢。 想到昨晚上的滋味，唉，他就有些想得慌，也不知道今天一天能不能把媳妇儿给哄高兴了。 冯建文洗刷完，扫完了雪，郑媛也把粥给煮好了。这玩意不当饱，但这会儿都已经快十点了，过会儿就该吃午饭了，所以没必要吃那么饱。 虽然郑媛煮粥的水平好，粥熬出来也是又香又稠，颗颗米粒晶莹剔透，但白粥就是白粥，这玩意儿单喝没啥滋味，好在之前家里人往冯家这边送嫁妆的时候，郑媛专门让她哥带了一小罐她夏天腌制的咸菜过来。 一碗白粥，配着又香又辣又脆的小黄瓜，简直是人间绝味。 郑媛让冯建文在厨屋里撑开一个吃饭的小方桌子，厨屋里烧了一会儿灶已经去了寒气，倒是不冷了，在这里吃饭正好。 她估摸着冯建文饭量比较大，就找了个相当大的碗给他盛了，放在桌上，自己用的是正常小碗。小咸菜就放在了柴垛后面那个台子上，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还是她专门到镇上买的小坛子呢，拿了个小盘子用干净筷子夹出来一些咸菜，放在桌子中间，然后喊冯建文吃饭。 冯建文扔下扫帚进了屋，一屁股坐到郑媛对面。 第148章：新婚第一天2 “闻着就香。”还没吃呢，冯建文就夸上了，然后他“呼噜呼噜”喝了口，竟然不嫌热，就那么咽下去了，把郑媛给惊的。 “那么烫，你也敢下嘴！” “没事儿，我们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管他是热是冷。”冯建文满不在意。 郑媛皱眉：“经常吃过烫的食物容易得食道癌你知不知道？” 冯建文夹了筷子小咸菜：“啥东西？哎……这个咸菜好吃。” “我自己咽的。”郑媛“啪”一下把筷子敲在冯建文的碗上，阻止他继续“呼噜呼噜”地大口喝粥，“你就不会吹一吹，凉一凉再喝？又没人和你抢！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你别嬉皮笑脸的，真的容易得食道癌！” 郑媛的脸色都眼见着黑了，冯建文连忙道：“好好好，行行！”其实心下还是不以为然的，觉得他媳妇儿忒讲究。不过作为丈夫，他当然要哄着媳妇儿啦，吹吹粥，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不过说真的，媳妇儿你腌的咸菜真的很好吃。”冯建文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咸菜，但别管是部队还是他娘腌的咸菜，就光有个咸味，哪像这个咸菜，脆脆的，吃进嘴里又辣又香，仔细品品，还能从咸味里品出一丝甜味。他问：“媳妇儿，你这咸菜是咋腌的？” “我用的料多，什么花椒八角辣椒还有糖啦醋啦料酒之类的……”都是照着空间里的秘方做的，好多东西外面买不到，她从空间拿的，要不这咸菜味儿也不会这么好。反正郑媛也不指望冯建文学会这个，就没仔细跟他说。顿了下：“我腌了很多，家里种的那些黄瓜吃不了都让我给腌了，我就让我哥带来了一小罐，等吃完了再去我家拿。其实萝卜白菜腌好了味道也不错，等过完了年我腌点萝卜白菜，你回部队的时候可以带点走。” 冯建文笑眯眯的，心说这媳妇儿还是知道疼人的嘛。 吃饱喝足，郑媛浑身犯懒，她就想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不动弹。奈何今天是新婚第一天，她必须托着沉重的身体，去对门公婆家报个到，以新媳妇的身份拜见下公婆。 家里办酒席用的桌子盘子碗什么的，一大部分都是从周围邻居那儿借的，还有一少部分是公婆拿来的，昨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也没带走。 郑媛不知道哪些盘子碗是自己家的哪些是别人家的，喊冯建文过来问。冯建文看了看那摞成一摞的碗筷，皱了下眉，说：“我还真不清楚。” 郑媛：“……”你知道个啥，要你何用？ 冯建文委屈：“那么多年，我这也是刚回家啊，谁家的东西我怎么分得清？你也别管了，娘还有大哥他们肯定知道，一会儿咱去了问问他们不就行了。” 郑媛点下头：“那行。” 商量好后，小两口一道儿去了对门。 冯长勇和李金枝一早就起来了，一直等着新媳妇上门，没想到一等就等到了十点。李金枝有点不高兴，觉得郑媛这个新媳妇第一天就睡懒觉，以后也不一定勤快的了。冯长勇却没啥意见，他也是个男人，年轻的时候也当过新郎，他还能不了解自己那个儿子，准是那小子昨晚上闹腾的晚了。 所以郑媛上门后，李金枝抱怨了句：“咋这么晚才过来。”冯长勇却劳神在在地磕了磕烟斗，帮着郑媛打了个茬：“你们两口子，吃饭了没？” 冯建文帮郑媛找了个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坐上了炕，笑说：“吃过了。”提起早饭，他眼睛很亮，“娘，你吃过媛媛腌的黄瓜没，特别好吃！真的，我吃了这么多年咸菜，就我媳妇腌的这个好吃。”转头嘱咐郑媛，“过会儿你从咱家盛一点给咱爹娘送过来，也让他们尝尝味。” 李金枝笑起来：“行了，还用你拿？我吃过你媳妇腌的咸菜。”她解释，“你媳妇刚腌好就给咱家送了不少，味儿确实和咱自己家腌的不一样。”又说冯建文，“你这个没出息的，一个咸菜也能让你馋成这样！” 说完她倏而想起来郑媛之前就隔三差五的往家送东西，甚至比她其他几个儿媳妇往家跑的都勤快，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因此对郑媛迟到的那点不满也没了，看郑媛哪哪都好。 冯建文舔舔嘴唇，说：“娘你是不知道，部队上的伙食也就是能填饱肚子，吃个咸味，哪像我媳妇儿，一个咸菜都能给她腌出来好几种味道。而且，娘你不知道，我媳妇儿一个粥熬的都比别人好，还分什么大火小火的，煮出来的粥又香又糯的。” 就一个粥而已！ 郑媛脸皮这么厚的人，都让他给说臊了！也亏得俩人没坐一块，否则郑媛绝对已经上手偷偷拧他嫩肉了。 李金枝可不待见儿子这没出息的样了。吴大妮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揽了揽怀里的小儿子，打趣：“看来四弟媳妇的手艺很好啊，你大哥老说我做饭做的不好吃，改天嫂子就跟你学学去。” 郑媛脸微红：“大嫂你可别笑话我了，我那手艺也就那样儿，是建文他故意寒碜我呢。”是的，她真是这么认为的，这王八蛋儿肯定是记恨她让他学熬粥的事儿！ 偏冯建文还嫌不够，又往上捧了捧她：“你可别冤枉我，我是真觉得你手艺好。” 郑媛忍不住低下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冬天农闲，又临近过年，社员们不用上工，都清闲得很，一家人围在一起聊天，也不知道咋就那么多话题，一聊就聊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就要做午饭了。 冯建文站起来要回家，李金枝说：“还回去啥，就在家里吃了。” 冯建华也说：“就是，建文，还回家干啥，在家吃得了。” 吴大妮看看郑媛，笑着帮腔：“听你夸了那么一会儿子你媳妇的手艺，今儿也让你嫂子尝尝啊！” 两口子推脱不了，就留下吃饭了。郑媛跟着吴大妮一块去了厨屋，郑媛说：“大嫂你可别信建文的，我手艺真的一般。他还没吃过我做的别的东西呢，一碗粥一碟咸菜都快上他吹上天去了，这得是多长时间没吃过好东西了？他那部队上吃的总不能是猪食吧！”郑媛一生气，嘴上就忍不住刻薄了。关键是她手艺确实还算不上好，以前在娘家做饭好吃那主要是调料帮了大忙，现在她可不指望冯家也有各种各样的调料，所以估计做出来的饭和别人也没啥不同。 吴大妮听着直乐，边走边打趣：“建文回家也住了几天了，怎么不见他夸我烧的饭好啊？建文都那么说了，那你手艺肯定比我的强。” 厨屋门一直开着，两个人进了屋。 在吴大妮看不到的角度，郑媛悄悄撇了下嘴唇，随意打量了下冯家的厨屋，说：“我觉得吧他主要是心情好，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可不么，新婚第一天当然高兴啊，而且建文同志他还摆脱了保留多年的童子身呢####今天更新晚啦，抱歉抱歉~ 第149章：新婚第一天3 冯建文自从进了家门那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郑媛去做饭了，他一路目送郑媛离开，等郑媛进了院子，他还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瞅上一眼。 冯建华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忍不住嘲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死活不乐意这门亲事。” 冯建文一本正经地否认：“绝对不是我。” 冯建华嗤笑：“那咱爹前年就叫你回家娶媳妇，你咋不回？” “那时候我媳妇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对于冯建文来说，十六岁的小姑娘可不就是个孩子么，他也下不去手啊，国家都规定十八岁才能结婚登记呢。 “就你有理！”李金枝笑着指指他。 冯建文嘿嘿笑，蓦地一顿，看冯建华：“哥，趁着现在饭还没好，你跟我过去帮着把昨天借的那些桌子椅子还有盘子碗啥的还了吧？我跟我媳妇都不知道是从谁家借的，不好还。”而且那些东西那么沉，他媳妇昨晚受了罪，可不能再让她干这些体力活了。 冯建华爽快的站起来：“行，那走吧。” 冬天没啥蔬菜，就白菜和萝卜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郑媛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出来啥精致的菜色。幸好临近年根，家里还有一些肉和炸好的面丸子，也不挑菜式，郑媛就做了个乱炖，什么都有，闻着也挺香的，家里人口多，没那么大的盘子盛在一起，就一人盛一碗，再热一热馒头窝窝，煮上一锅地瓜片粥。粥先不盛，现在锅里热着，时间越长地瓜片越烂，等吃完自己碗里的菜，再来盛一碗热粥喝，浑身都舒坦。 虽然郑媛的手艺确实没有冯建文夸的那么好，不过冯家人还是给了她许多表扬，夸她做得好吃。 就冯建华家那个十二岁的大儿子冯海洋是个没眼力价儿的，直言不讳道：“我觉得和我娘做的也差不多啊。”还被他姐姐冯春兰悄悄捣了一胳膊肘。 他家十岁的二儿子冯海荣同样是个没眼力价儿的，并且还是冯海洋的应声虫：“对啊，我也这么觉得！”然后很认真客观的挑了毛病，“就是不怎么咸。” 被捣到胳膊的冯海洋刚刚夹起来的菜又掉了下去，他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一圈莫名盯着他看的眼睛，再一看四婶，瞬间恍然大悟，连忙改口，讨好地朝郑媛笑：“好吃，好吃，四婶，你做得饭还是挺好吃的，和我娘做得一样好吃！” 冯海荣没明白过来他哥为啥改口，表情懵懵的，嘴上却已经跟着附和了：“……大哥说的都对……我就喜欢吃不咸的。” 郑媛：“……”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冯建华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差点把嘴里的饭都给喷出来。其他人也都笑，把冯海荣笑得更懵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跟迷茫的小鹿似的。这孩子长得好，可以说是冯家小辈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眼睛鼻子随了他爹，脸型和肤色随了他娘，都捡着最好的随了，这副呆样看起来别有一股萌劲儿。郑媛也乐，这小子就坐在她右手边，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傻小子真可爱。” 冯海荣眨眨眼。 “你觉得菜不咸啊？”郑媛笑着问他，“要不要我去厨房拿点盐过来给你加上？”这时候的人吃的菜都咸，毕竟菜咸了下饭，一顿便不用炒那么多。郑媛习惯性按照自己的口味放了盐，口味重的人确实不太习惯。她转头问饭桌上的另外几人：“爹，娘，大哥，大嫂，你们吃着也淡吗？我口味比较淡，是按照自己的口味放的盐。”说着就要站起来，“我去厨屋拿点盐吧。” 冯建文拉住她的袖子，站起来：“我去吧。”外面那么冷，可不能冻着他媳妇。不等别人说话，他就出去了。 冯长勇放下筷子，说：“不是你口味淡，是家里人口味都比较重。” 李金枝说：“建文他也是重口，你以后炒菜可以多放一点盐。” 郑媛微笑着答应：“好。” 紧接着冯长勇提起了过年的事儿：“你们两口子刚结婚，家里啥都没有，就跟着我们一起过。” 这时候过年可比新世纪要热闹多了，乡亲们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吃肉穿新衣。腊月二十，家家户户都会把养了一年的大肥猪杀了准备过年的肉，到了腊月二十三二十四，便开始蒸干粮，存了一整年都舍不得吃的白面就是这个时候用的，蒸馒头、蒸花卷，还会用枣蒸花糕，那花糕一层一层的特别漂亮，寓意年年登高的意思，除了这些当然还会蒸包子，除了肉馅的包子和素馅的包子，还会蒸一些糖包子和红豆沙馅的包子，每天都很忙碌。 因为冯建文他们兄弟几个已经分家了，所以过年的时候也就是一起在年三十的晚上吃顿年夜饭，吃完饭就各自回家睡了，算不上一起过年。 冯长勇那话的意思其实是让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就跟他们一起准备过年用的馒头花糕包子等，不用她再单独在自己家做了，走亲访友拜年啥的，也跟着他们一起。 郑媛当然愿意了，能省她好多麻烦事儿呢。这时冯建文取盐回来，他舀了整整一勺，先给自己菜里添了点，又问别人：“你们谁要？” “我要。” “我也要！” 两个男孩争抢着喊，冯建文帮着给两个孩子菜里放了盐，一边扭头问郑媛，“你们刚刚说啥呢？” 郑媛说：“爹说让咱在家里过年。” 冯建文把盐勺子递给冯长勇，挑眉反问：“在家过年？” 冯长勇以为冯建文不同意呢，接了勺子也没往菜里添，黑了脸瞪着冯建文说：“你们那新家，除了我们分过去的粮食，还有你媳妇带过来的一点口粮，总共也没多少，鸡也没养猪也没养，你带回来的那些腊肉罐头啥的，结婚一场席面全用完了，你们拿啥过年？干吃馍馍喝稀粥吗！” 冯建文赶紧赔笑：“我也没说不同意啊，瞧您说的，跟我们两口子乞丐似的只能靠您接济呢！”他皱皱眉，瞥了他哥和他嫂子一眼，这不是怕大哥大嫂不愿意么，都说好分家了，又在大哥大嫂家吃喝，总觉得不太好。 冯长勇也知道他在意什么，看了老大两口子一眼，冯建华赶紧表态：“老四你就在家过吧，你媳妇今年第一年进门，估计还不知道该怎么张罗呢。”一边那眼神瞥他媳妇，示意吴大妮说话。 吴大妮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笑说：“对，老四你就在家过吧，家里不差你一口粮食。” 冯建文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和我媳妇一块去赶集吧，顺道把鞭炮买了，家里还缺什么跟我说，我们也一道买了。” 吴大妮的笑容立刻真切了几分，客气道：“那怎么好。” 冯建文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 第150章：新婚第一天4 过年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吃完饭后郑媛和吴大妮一起收拾碗筷，站起来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差点摔了碗筷，虽然她一直强忍着不适装出自在的样子，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了。冯建文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冯建文讨好地笑笑。她以为没人看见，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在了李金枝的眼里。 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李金枝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眯眯的把她手上的碗筷接过来放回桌上，拉住她的手说：“放这里让你大嫂干就行，你来和我说说话。” 然后她便拉着郑媛进里屋，冯建文也要跟着进来，被李金枝瞪了出去。 两个人坐到炕上。 李金枝的眼睛在郑媛脸上身上绕了绕，这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她说：“我那儿子我知道，从小力气就大，后来又去当兵……那部队里都是啥人，一群皮猴子！他啊，肯定也没少跟人打架。” 郑媛保持微笑，不知道婆婆大人想要表达什么。 李金枝清了清嗓子，面上略有些尴尬，继续说：“他这人啊，没跟女孩子相处过，不知道女孩子都娇嫩，所以难免有时候手上没个轻重。” 好吧，她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像个新媳妇一样羞得面红耳赤？咋办啊，她实在没点亮这么高端的演技技能啊！作为一名心理年龄比现任婆婆小不了几岁的中老年妇女，她真的很想拍拍李金枝的肩膀，说一声“老姐姐，我懂，我明白，您儿子这是乍一开荤激动着了，又没学过啥技术，我会慢慢调教的。” 唉，演技不好只能低头掩饰一下表情了。 李金枝觉得郑媛应该是领会了她的意思了，拍拍她的手背：“所以你别怪他，等以后适应了就慢慢好了。你也别害羞，我啊，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郑媛干巴巴的笑了声。 李金枝自认为理解了郑媛的尴尬，其实她也尴尬，她这还不是怕老四没轻没重得罪了自己媳妇儿吗，郑媛啥性格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全大队都知道大队长家的二女儿脾气爆不好惹，他们两口子这才刚结婚，要是真为着一点小事闹起来闹僵了，那多不好。 该说的她也说完了，正琢磨着怎么结束话题，外面冯建文忽然嚎了一嗓子：“娘，你跟我媳妇说啥呢？”他掀开帘子走进来，瞅瞅郑媛，问：“说完了没有啊？” “说完了，说完了！”李金枝白了冯建文一眼，“你嚎什么嚎？” 冯建文嘿嘿一笑，拉起郑媛的手腕：“那我们先回家了，家里还有东西没收拾呢，娘你也知道，我那里啥也没有，我又不知道缺啥，得回去和我媳妇商量商量该添点什么。正好明天赶集呢，得赶紧想齐全了，明天集上一块买了。” 李金枝手背往外挥了两下，嫌弃：“走走走。” 冯建文麻溜地滚了——带着他的小媳妇。 “媳妇儿，你看看咱家还缺什么，明天去赶集，缺啥咱就买啥，放心，别怕花钱，你男人有钱的很。” 一回到家，冯建文便掐着腰往堂屋里一站，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而且说的话也很“霸道总裁”，仿佛像某个电视剧里的某总裁那样，指着一小片池塘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 真的是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郑媛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扭脸进了里屋。 “哎——”冯建文在后头喊，也跟着进来了，“媳妇儿，你干啥去啊？” 郑媛进屋刚要躺床上，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床单子上引发了早晨大战的那一滴子血迹，跟大姨妈不慎侧漏后留在床上的印子一模一样，看了就让人心烦意燥——大雪天的竟然还要洗床单！ 哎，等等…… 凭啥她洗啊！ 郑媛回头看向罪魁祸首冯建文同志。 冯建文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呢，仍旧乐呵呵的：“媳妇儿，你刚听到我说什么了没？” 郑媛不说话。 “我刚说，你看咱家缺什么，明天赶集的时候买。”冯建文摸摸兜，没摸到钱，转身去翻他带回来的那个军绿色的背包，就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从里面拿出一叠大团结。 真的是一叠，特别厚的一叠，跟新世纪一万块钱似的那么厚。不用数，郑媛就知道那一叠至少有八、九百块钱。 但是，以为钱就能转移她的怒气吗，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吗？她又不是没见过钱！上辈子好几千万的现金堆在工厂，给工厂的员工们发奖金的场面她经历过可不止一次两次！ ——可郑媛的眼睛就是黏在那沓钱上没办法挪开。 这王八蛋到底什么职位，怎么存下了这么多钱？ “我这回把我身上的钱全带回来了。”冯建文说，把钱递给郑媛，“我们家分家后这几年，除了每个月给爹娘寄十块钱生活费，剩下的都我自己存着，这回回家我把存下来的钱都带回来了，给你，你拿着吧。” 郑媛眼神黏在钱上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一点都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往自己兜里一揣。看在钱的份上，暂时不跟他一般见识了。被金钱安慰到的郑媛转身，再次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哎，还是好气。 钱可以自己赚，可身体与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是不可挽回的！郑媛又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板着一张脸，一点笑模样都不露。 冯建文被她盯地一头雾水，摸摸自己的脸：“你咋了，看我干啥？我脸上有脏东西？”他擦擦自己的脸，还微微弯腰探身往郑媛跟前凑了凑，“你看还有吗？” 郑媛没来得及躲，被他飞快啄了嘴巴一口。 郑媛：“……” 占了便宜的冯建文舔舔嘴巴，心满意足道：“哎，终于亲上了，在大哥家我都没啥机会和你单独说两句话。” 郑媛：“……” 不是，她还在生气呢！难道她的面部表情以及行动没有表达出她的思想感情吗？正常人这时候都应该感觉出她在不爽了吧？这人是反射弧太慢还是榆木脑袋？他居然还敢跟她打情骂俏？！ 气成河豚.jpg 第151章：新婚第一天5 “冯建文！”郑媛就像被打气筒打爆的气球，“砰”的一声炸了。 “哎哎哎，在呢。”冯建文好声好气的答应，哄她，“怎么啦？怎么又生气啦？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郑媛板着一张晚娘脸：“咱俩什么时候好好的了？” “在我大哥家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冯建文真的有点懵了，他以为他们两个和好了啊，刚刚在大哥家看着那不是挺高兴的，他给她夹菜她也吃了，并且她还很体贴地还给他一筷子大肥肉呢！（郑媛：我不是，我没有，我最讨厌吃肥肉了！） 郑媛冷笑：“谁跟你好好的了，昨晚上的事儿还没翻篇呢。” 冯建文无奈：“唉，你这气性也太大了吧，这都好几个小时了，还气着呢？”他手底下带了那么多兵，哪个不是打一架就解决矛盾了啊？虽然男女有别，不能跟小姑娘动手，可他们上午的时候不是吵过一架了，该泄的火应该都泄完了啊。 “这还是我的不是了？”郑媛扯了下嘴角，她往后靠了靠，坐在炕边上，“我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又酸又痛，你觉得能翻篇吗？” 冯建文立马就愧疚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不难受啊？快上炕躺着歇歇。”他的眼神往炕上扫过去，忽然一顿，落在那抹血迹上，早上的时候他们忙着做饭扫雪，还没换床单呢。他马上说，“床单在哪儿，我先给你换上新床单你再躺。” 郑媛很满意他的主动，指了指自己的嫁妆箱子。 冯建文把小炕桌端起来放到一边，掀掉了脏床单，还好血量不大，没有沾到底下铺的褥子上，然后转身打开郑媛的嫁妆箱子，从里面翻出一张蓝白色相间的自家织的粗布床单。 郑媛倚着墙，斜眼看他麻利儿地铺床单，其实说起来这男人还挺不错的，虽然五大三粗的连个饭都不会做，但好在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不跟那难伺候的大爷似的，而且还很讲道理很孝顺，还会主动上交财产，甚至，他还喜欢她。郑媛冷不丁的忽然开口：“你不好奇吗？” 冯建文抚平床单：“什么？” “我到底有没有在县城找对象。” 一个大雷炸地冯建文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下，也就两三秒，他转过头来伸食指朝郑媛点了点，神气又霸道地圈地盘：“这有什么好奇的，老子就是你第一个男人！” 郑媛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俩人对视了几秒，就在冯建文扭回头继续铺床单时，郑媛忽然在后面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我找了。” 冯建文脸色眼见着就黑了，他把床单一扔，麻利地转身跳下床站到郑媛的对面，居高临下地瞪她：“郑媛同志！” “我觉得这事儿不揭开你一辈子都会有根刺梗在心里。”郑媛不明白冯建文为什么不问她，但她自认为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当初不能承认，是怕村里的流言以及冯家退亲，可如今都结婚了，如果任由那根刺在冯建文的心里生根发芽，以后要想再拔出来说不定就得伤筋动骨了。她很坦然地说：“我们俩虽然定了娃娃亲，可你我都知道，现在国家提倡的是自由恋爱，娃娃亲什么的都是糟粕。我没把它当回事，我想……”她顿了下，看着冯建文的眼睛，“你也没把它当回事吧。”不等冯建文说话，郑媛继续道，“你也别否认，你要是真的认这门亲事，不会这么多年连信都不给我寄一封——你给我寄来的第一封信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威慑的意思，是你爹娘逼你认下婚事的吧？” 想到自己那封信，冯建文表情立刻变得讪讪的。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满：“那我也没有在部队另找对象！更何况两家老人都是承认这门亲事的。”文工团里多少给他写情书的，他可是连正眼都没给她们一眼。 “是，我找了，我对不住你。”郑媛承认，她干了件人渣事，“我不应该在没和你退亲的情况下就另外找对象。” 冯建文神色变幻莫测，他早有猜测，却一直不敢询问，这一刻真的知道真相，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一股子连自己都害怕的嫉妒。他的媳妇儿，曾经喜欢过别的男人。 那她为什么又嫁给了他？是迫于家里人的压力吗？那她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的吗？她，心里有他吗？ “那……”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他艰难地问她，“那，你们又为什么分开了？” “我爸不同意。”郑媛说。 冯建文点点头，那感觉，就像当头突然被浇了一盆子冰水，寒气透骨，几乎要把身体里的热量全部浇灭。他是失望的，不过他是个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伤心什么的，藏在心里就好了。他笑了笑，有些僵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揉揉她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我这个人啊，也不错。”所以你忘了他吧，就跟我好好过日子。 郑媛看懂了他眼睛里的涩然，有些想笑，又很感动：“你瞎想什么呢！”她说，“你以为我是什么性子的人？只要是我想干的事儿，就算是我爸不同意，我也会干的。所以我那对象，虽然是我爸先不同意的，却是我自己想明白了才和他分开的。” 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冯建文眼睛立刻就亮了：“怎么回事？” 郑媛撇了下嘴：“我自己想通了呗。我也没那么喜欢他，当初就是觉得他是城里人吃商品粮，跟着他有好日子过才和他在一起的。”她眼见着冯建文的神色松弛了下来，连眉梢都仿佛带上了笑意，心思一动，忍不住揶揄，“也就是你家条件好，你家要是穷地揭不开锅，我估计也不会嫁给你。” 冯建文：“……” 哇，头一次见有人能把“嫌贫爱富”这四个字表现地那么坦然！ 第152章：新婚第一天6 郑媛瞧着冯建文目瞪口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她抬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傻子，我开玩笑的。” 冯建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比她大了七八岁，却仿佛被她当成个孩子逗着玩了？ “我爸看中了你，让我嫁给你，我又没有其他心上人，嫁给谁不是嫁，就同意了。”郑媛这回说的是实话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当然了，我后来也发现你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这一惊一喜的，可把冯建文折腾着了，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而导致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坏蛋。冯建文可不想轻易饶过她，捏捏她的脸蛋：“来说说，我哪里好了？” 郑媛笑眯眯，抓住他捏她脸蛋的手，“疼，快松开。”然后反过来调戏他，“这么想听我夸你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送给他一个格外嫌弃的眼神，啧啧两声。 冯建文不满了：“诶诶诶，你是什么意思啊？” 郑媛咧嘴笑出一排牙齿，笑了一会儿后，忽然，她笑容一收又变得严肃起来：“你介意吗？我找过对象这事。” 冯建文表情僵了一瞬，他能理解也能体谅，但却说不出完全不介意的话，可要说介意又仿佛显得自己很小心眼。 郑媛看着他的表情，又换了另外一个问法：“那如果我们两个结婚之前，你知道这事后还会愿意和我结婚吗？” 冯建文理所当然地说：“那肯定要结啊，你不嫁我，还想嫁给谁？” 郑媛很满意他的回答，但她还不能露出笑容，仍旧板着脸，质问他：“那你之前既然心有疑虑，为什么不问我？是觉得我会撒谎骗你，从我这里问不到真话吗？”她挺腰站直，微微扬起下巴，“没错，我骗了村里的其他人，我爸妈也隐瞒了你的父母，那是因为总会有人会用恶意来揣测别人，诽谤别人。我明明和我那个对象顶多就牵过手而已，那些嫉妒我的人就却还往我身上泼脏水，坏我清白，而三人成虎，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清醒的明辨是非的——但我是不会骗你的，我们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如果连这点小事也隐瞒，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你之前如果问我，我肯定就和你说了……你知道我最气的是什么吗？”郑媛忽然咬牙，脸上的表情眼见着从温柔变成了委屈，“本来我还希望能拥有个完美的第一夜的，我对你多热情啊，你竟然，竟然误会我，还对我特别凶！” 冯建文也后悔着呢，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温柔道：“对不起啊，我真的错了，别气了啊。”他当时没有问，还不是怕真的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真相”吗？毕竟他弟弟跟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想他冯建文这一辈子，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是正面上，绝对不退缩，头一回遇到感情难题，竟然做了一回怂人。这要是让部队里的兄弟们知道了，绝对会嘲笑死他的。 郑媛没推开他，两个人默默温存了一会儿——直到郑媛忽然感觉到冯建文手不老实地往她屁股上挪。 这个混蛋！ 郑媛哭笑不得地推他：“行了，抱够了没，赶紧去铺床，我快困死了。” 终于感受到媳妇儿温柔的冯建文哪舍得这么放手，他又搂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铺床去了。 他在前面铺床，郑媛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你到底是听谁说的我找对象的事儿？” 冯建文有些为难，建武跟他说这个也是好心，他不想媳妇为这个迁怒他兄弟。 郑媛眯起眼睛。 最后冯建文还是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爽快将兄弟卖了：“是五弟。” “我就知道是他！”郑媛咬牙，略微一琢磨：“他肯定是从他媳妇那听说的，他媳妇娘家住得和我大伯家很近，我大娘那人肯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 “唉……他也是好心。”冯建文把床单边塞进被褥底下掖好边，笑，“你说你咋那么聪明呢，这都猜到了。” 床很快铺好，郑媛脱了鞋上床：“这还用猜，我又不蠢，我大娘那人……哼！”郑媛皱皱鼻子，郑大娘要是不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就邪门了，这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就是没想到老五他媳妇娘家竟然和郑大娘家住得那么近，还让冯建文听了一耳朵关于她的污言秽语，这就很恶心了。还有她哥她嫂子的事儿，她估计这辈子是没办法和郑大娘以及郑天虎和解了，这仇早晚要报了。 郑大娘这样在外面败坏他媳妇的名声让冯建文很不高兴，只是郑大娘毕竟是媳妇儿娘家那边的人，又是个女的，该咋出气还得看他媳妇的意思，等了等没见郑媛继续往下说，他忍不住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唔……”郑媛想了想，她往床上一躺，立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感觉全身的脂肪肌肉都找到了归宿。她道，“等后天回娘家，我大娘肯定也去，到时候你表现的体贴大方一点就行。”她突然翻身，单手撑起头，“哦对了，也说说你把这些年存款都交到我手里的事儿，就当着我大娘的面儿。” 冯建文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他们两家“让亲”一事，灵光一闪：“那咱明天赶集的时候多买点东西给你带回娘家，再骑上咱家的洋车子，风风光光的回去。还有，不止存款，以后我的工资也都给你，你拿着用，想买啥就买啥。” “对，到时候你就这么说！”郑媛满意地朝冯建文点点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忍不住皮了一下，“行啊兄弟，这么快就领略秀恩爱的真谛了啊！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秀一秀就能把郑大娘呕死！她可是清楚得很，刘瘸子挣的钱可都在自己手里攥着，一分钱都不给郑霞，甚至也不让郑霞回娘家，把一直想要闺女接济娘家的郑大娘气得不轻。 冯建文哭笑不得，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什么兄弟！我是你男人！” “好好好，男人男人。”郑媛顺着他的话哄他。 冯建文真的特别愁，他感觉自己被骗了，明明信里面是个温柔体贴的贤妻良母型媳妇儿啊，咋娶回来的是这么一个脸皮比男人还厚不讲道理得理不饶人气性还特别大听说脾气也很大的小辣椒？ 唉，可是又能咋办呢，都娶回来啦，只能好好宠着了。 “我是说真的，以后工资也都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冯建文笑着说。 第153章：好男人 主动上交工资的男人啊…… 郑媛感慨，上辈子林晓阳虽然听话，可他的工资却都在他妈手里，她是从来没见过一块钱的。 她本来以为部队盛产直男癌，而冯建文又被她哥给妖魔化了，她还以为结了婚两个人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呢，没想到这男人今天一次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这人还挺会宠媳妇的。 这么好的男人，她上辈子没福气，竟然就这么错过了，也不知道最后落在了哪个女人手里。不过没关系，这辈子他不是还是回到她手里了么，以后她肯定会好好待他，好好宠着他的。 郑媛笑眯眯的问：“你工资多少啊，够不够花？我可跟你说，我花钱很厉害的。” 提起这个，冯建文强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装模作样地淡淡道：“我是副营职，行政级别是十九级。” 哟呵，郑媛真的被惊到了，他今年周岁才二十五岁吧？才当了几年兵啊，这就当上副营长了？ 冯建文发誓，他在别人面前真的从来没炫耀过，一直低调做人，可他就是期待他媳妇儿崇拜震惊仰慕的目光，并且当郑媛惊到眼睛都瞪圆了的时候，他还是很得意的：“怎么样，一个月八十块钱呢，够你花的吧？” 面对他那张洋洋得意的脸，郑媛真的很想打击他一下，但这事儿真的没什么可打击的地方，确实是一件值得人骄傲的事儿。郑媛算了算今天的物价，一斤面粉不到两毛钱一斤，八十多块钱够买四百多斤面了，而城里人一个月的口粮才三十斤左右，真的是一大笔钱啊。 冯建文继续说：“也是今年刚升的，还是热乎的呢。” “你还挺厉害的。”郑媛真心赞美，突然话锋一转，“你这么年轻拼上这个职位，不是身后有人有关系就是自己不要命挣足了军功——你是属于哪一种？” 冯建文挑眉，反问：“你说呢？”他身上还有许多军功章呢！这可都是男人的骄傲！ 郑媛：“不用想我也知道是第二种。”她没有继续捧着他，反而坐了起来，神色一肃，“冯建文同志。” 冯建文有点懵：“咋了？” “你以前是单身一个，没媳妇没孩子，所以想咋拼就咋拼我也管不了，可现在我们结婚了，你娶了我，我不想年纪轻轻地就当寡妇。” “嘿，你这咒我呢？结婚第一天的好日子，可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赶紧‘呸’一下。”说着就来拉郑媛的胳膊。 郑媛没动弹：“你还记得你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不，你写了啥你不会忘了吧？” 冯建文：“……” “你说你要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为祖国献出生命。”郑媛提醒他。 冯建文理所当然：“我是个军人，这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后面那句呢，无法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冯建文抹了抹脸：“……哎。”他当时也没想到那信会成为定时炸弹啊，要不他肯定不那么写啊。 “冯建文，我想说的是，你以后出任务的时候多想想家里的我，想想你媳妇儿，注意保护好自己，别再闷着头只顾着往前冲，也别再受伤了。” 她的语气虽然硬邦邦的，可却藏不住话里的关心。仿佛小猫爪子在心尖上轻轻挠过，让人心里痒痒的。冯建文揉揉郑媛的脑袋：“行，我答应你。” 郑媛也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眼睛弯成了月牙：“真乖。” 冯建文抓住她的手，眼睛里带着笑意，轻斥：“胡闹不这是，你男人的头你也敢摸。” 郑媛挑了挑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就是摸了你能怎么办”。 “好了，睡了睡了，你不困了是不是？”冯建文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困困困。”郑媛往后一躺，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睡觉前还不忘指挥冯建文，“你把床单洗了啊。” 冯建文下床，道：“知道了，快睡吧你。” 郑媛抓着被子，悄咪咪在后面瞅他，看着冯建文捡起床单向外走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是想笑。然后她便带着笑容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打算回门那天气一气的郑大娘已经开始生气了。 这段时间郑大娘过得真的很窝囊憋屈，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大队里严禁传播封建迷信，顶多就是挨一挨别人异样的眼光，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县里也一直没再来人，大队里也没再开会强调，就开始有人当面笑话她，还问她“对王巧儿这个儿媳妇满不满意？”“王巧儿晚上去不去你家伺候你儿子啊？”甚至还问她这个做“婆婆”的要不要给“儿媳妇”烧点纸钱。 这他娘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才不是王巧儿的婆婆，她儿子和王巧儿没有任何关系！ 就为这，她不知道跟人吵过几回架了！ 她儿子也是，晚上一睡觉就做噩梦，而且连门都不敢出，就怕那王巧儿再找到他头上来，这一天天折腾的，瘦地都快不成人样了，她看着都心疼。 而弟弟都这样了，郑霞这个当姐姐的竟然连回家看看都没回几趟，养了二十多年，她就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郑大娘那叫一个气啊，更气的是，郑媛这个死妮子竟然还顺顺当当地嫁进冯家了！ “你说，冯建文他就不嫌郑媛脏啊？就为了她那张脸，娶这么个搅家精进门？”郑大娘一边纳鞋底，一边跟郑天虎说话。 郑天虎还记恨着郑媛给他的那两个巴掌呢，他抠了抠牙，恶狠狠地说：“说不定人就喜欢睡破鞋呢，你能咋办？” 郑大娘冷笑一声：“等着吧，郑媛这水性杨花的死妮子，早晚背着冯建文找野男人！到时候她男人不打死她！”她诅咒完，又将担心的目光落在郑天虎的身上：“我说虎子啊，后天郑媛回门，你去你二叔家不？” 郑天虎缩了缩脖子，他已经被吓破胆子了。 郑大娘见此更心疼了，把针线撩在膝盖上，说：“我听说鬼都怕煞神，你说冯建文当了这些年兵，又人高马大的，肯定不是个好惹的人。他阳气旺煞气重，那王巧儿肯定不敢往他身边凑。你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染一染他身上的阳气煞气，那晚上的时候王巧儿会不会就不敢再来找你了呢？” 郑天虎眼睛一亮。 第154章：赶集 集市就设在镇上街道中间的十字路口，紧挨着供销社，以前逢五就有一个集，后来闹运动，上头下来文件要把集市废除了，不过也就刚下来文件那段时间纠察队过来抓过人，后来风头一过大家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集市便又开了起来。 腊月二十七是镇上这一年最后一个集，也就是年集，这一次集市是全年最热闹的集市。人们无论家里缺不缺东西都要到集市上走一遭，就连附近县城里许多人也都乐意在这一天到集市上溜一圈，因为这里的东西便宜又实惠，还不用票就能买到。 买东西的人多，当然卖东西的人也多，附近村民家家都有自留地，也都养了家禽，就等着年集的时候把东西换成钱了。有了钱说不定还能顺道进供销社买点糕点买点糖块，一年了也给家里的孩子们甜甜嘴。 这天一大早，冯建文和郑媛就都起了床，因为前天晚上下了雪，怕路上泥泞不好走，就没骑洋车子，跟人搭伴坐马车过去也一样，路上还能聊聊天，热闹。 这些人有些是去集上卖东西的，手上还带着自己的货，公鸡母鸡鸡蛋啥的是值钱的货，还有人带着杏干、柿饼、瓜子啥的，用麻布袋子装了，为了不占地方，这些东西都由人抱在怀里。 冯建文虽然走了快十年，不过好歹是从这边队里长大的，人都认识，郑媛就不一样了，她家属于一队，和这边住得远，人本来就不熟，又是重生而来，这马车上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冯建文便一一跟郑媛介绍了，他喊人啥郑媛也跟着喊啥。 “婶子，您这篮子鸡蛋得有四十多个吧？这回得换回来不少钱。” 怀里抱了一篮子鸡蛋的大婶儿笑地露出了牙花子：“不多不多，才四十一个，我家五只大母鸡呢，二十多天才攒下这些。” “冬天鸡本来就懒，半个月就下了这么多蛋已经很厉害啦，您养鸡养地真好。”冯建文又跟另外一个怀里抱着多半麻袋花生的大爷说，“叔，您长果要是卖剩下了就都给我留着，我从小就爱吃您炒的长果，剩下多少我就买多少。” 大爷也笑起来：“好，放心吧，知道你今年回来，叔家里给你留着呢！不用你买。” “可不行，得买得买，叔您可不用给我省钱，我在部队里有工资领呢。” 热热闹闹的寒暄了一圈，这马车上的人很快就坐满了，一个挨一个的本来就特别挤，谁料马车刚刚赶起来，后面就又跑过来一个来坐车的，还是个抱孩子的嫂子。 可这车上已经挤不下了啊。 那个来坐车的嫂子眼睛咕噜噜在车上一扫，这车上大部分都是去卖货的，怀里都抱了东西，就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怀里啥也没有，嫂子眼睛一亮，说冯建文：“建文啊，你干脆让你媳妇坐你腿上，给嫂子腾个空儿。” 郑媛是新媳妇，这些结了婚的嫂子们就打趣新媳妇看新媳妇脸红，她一开口，其他婶子嫂子也都纷纷开口。 “对对，就是，建文你抱着你媳妇得了。” “两口子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啊。” “水波媳妇还抱着孩子呢，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走着去集上啊，这老远的路呢。” 郑媛：“……” 冯建文和郑媛两个人对视一眼，冯建文倒是很想让郑媛坐自己腿上，要是平时两个人这么大庭广众腻一块就有伤风化了，得亏是过年赶集人多，难得是个可以光明正大亲昵的机会。 郑媛还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让人家抱孩子的嫂子真的走路去赶集吧。郑媛也爽快，直接站起来坐到了冯建文的怀里，这下好了，其他的嫂子们婶子们都跟瞅西洋景儿似的瞅了他们一路子。也幸好她是个厚脸皮，要是别的那些刚结婚的小媳妇，还不得被这一双双眼睛给臊红了脸。 冯建文温香软玉在怀，闻着郑媛身上的清香，时间仿佛都变快了，半个小时的车程一眨眼就过去了。转眼，他们便到了目的地。 时间还早呢，集市上已经非常热闹了，叫卖声鞭炮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赶集的人。这一马车的人要买的东西不同，下了马车便都散开了。 “你还好吗，腿麻不麻？”郑媛下了马车问。 冯建文跳下马车：“这才多大会儿，怎么会麻。” “没麻就好。”郑媛笑起来，她转头望向集市，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卖糖葫芦捏泥人的，她已经好多年没赶过集了，看什么都感觉新鲜。 冯建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一个卖糖葫芦的，红艳艳的山楂串插在绑紧稻草棒子上，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媳妇儿想吃啥他当然就要给她买啥啦，拉着郑媛的胳膊就到了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出钱买了一串，塞到郑媛手里。 郑媛一直懵懵的，连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他就买完了，“不是，你给我买这玩意干啥，我又不喜欢吃，这都是小孩子吃的。” 冯建文心说，媳妇儿就是口是心非，眼睛都看直了还说不喜欢。 “给你买了你吃就行了，咱有的是钱。”冯建文还挺得意。 郑媛：“……”你有钱你厉害哦，但她真的不喜欢吃这种圆圆的糖葫芦，糖稀太少，山楂太酸，吃到嘴里一股子酸味，她喜欢吃那种扁扁的糖葫芦，或者那种裹白色糖霜的山楂果。 勉强吃了一个， 郑媛觉得酸，这么多她一个人都吃完胃里肯定要冒酸水，拿着竹签往冯建文嘴边一伸：“你也吃。” 冯建文笑眯眯地看她，心想媳妇儿怎么这么好呢，好东西还想着和他分享，不过媳妇儿有这份心意他就很满足了：“我不吃，你吃吧。” 郑媛坚持：“你吃。” 冯建文只好低头咬了一个。 郑媛见他一直笑眯眯的，仿佛很喜欢的样子，问：“好吃吗？” 冯建文哪吃出来什么味了，他满心满脑子都是郑媛。 “好吃。”他说。 “那都给你了。”郑媛仿佛扔烫手山芋一样把糖葫芦塞他手里，满脸嫌弃，“太酸了，我真的不喜欢吃这个，你喜欢就都吃了吧。” 冯建文：“……”真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好媳妇儿啊，现在他也觉得酸了好吗！ 第155章：赶集2 冯建文也不爱吃糖葫芦，酸不拉几的实在不怎么好吃，拿着糖葫芦也占手，随意找了个小朋友就把糖葫芦塞人手里了，把人家小朋友乐的，喊了好几声“谢谢叔叔”。 这要是让冯家老两口以及郑家老两口知道，肯定要数落这两口子败家了。郑媛自己花钱大手大脚那是因为她是重生回来的，还带着空间不缺吃喝，不在意这点小钱。冯建文这做派显然也是个大手大脚的，郑媛给他计算了一下，他当兵将近十年，从当上排长一个月就得五十块钱的工资了，冯家分家早，老五结婚后他们就分家了，老五孩子今年都三岁了，也就是说分家至少四年，这四年里他除了每个月给家里寄生活费，剩下的都留在了自己手里，结果他就存下来八百多块钱——那他在部队也没少花啊！ 郑媛看了冯建文两眼，思绪稍微飘地远了点，还是冯建文喊着买鞭炮她才回神。 冯建文兴冲冲地跑到一个鞭炮摊子前问价钱，一扭头发现他媳妇不见了，往后一找，发现郑媛站得老远，挨着个卖柿饼的摊子，正往他这边看。 “你站那儿干啥，过来啊！”冯建文喊她。 郑媛：“你赶紧买，我在这儿等你。” “别啊，过会儿人越来越多，再把咱俩给挤散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我就站这儿不动，你赶紧买，别磨叽了，快点！”郑媛吼他。她才不过去呢，她从小就怕这玩意儿，以前过年的时候别的孩子玩这个的时候她都会躲得远远的，明知道那鞭炮也炸不到她，她就是怕那个“噼里啪啦”的声响，感觉怪吓人的。那些卖鞭炮的生怕吸引不到人似的，放完一炮又一炮，远远听到那个响儿她就头皮发麻了，可不敢往前凑。 既然说不管用，冯建文那就用做的，三两步走过来拉住郑媛，不等她反对就把她拉到炮仗摊子前了。 刚好，这家摊子点了个二踢脚放了，“砰”一声巨响，吓得郑媛一个哆嗦，“啊”地叫了声，还反手搂住了冯建文的胳膊，往他怀里钻。 冯建文这才意识到，合着他媳妇儿这是怕炮啊！ “我就说你咋不过来呢。”冯建文龇着大白牙，安抚着拍拍郑媛的背，“放心，你男人在呢，这玩意儿没什么好怕的。”又朝卖炮仗的那人吼，“买东西呢，先别放了别放了，我媳妇怕这玩意儿，等我们走了你再放！” 买炮仗的人笑着应了，连连说好，又跟冯建文拜了个早年。 郑媛心有余悸地站直，她心跳扑腾扑腾的，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瞪了冯建文一眼：“快点，赶紧买！” 冯建文哪敢耽误，炮仗好买，他捡着买了一堆，让人给他装好了，又喊郑媛在摊子上顺道儿调几幅对联福字。 这个时候的对联很有时代特色，除了传统的那些写春风写富贵的，还有一些政治对联，比如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郑媛两样都挑了一些，足够他们两家用的。 等离开了卖炮仗的摊子，冯建文忍不住给郑媛做起了思想工作：“其实炮仗没什么可怕的，等过年的时候我带着你一起放啊，你自己放放就知道了，这玩意儿可好玩了。”冯建文一个皮小子，从小就爱玩炮仗，后来当了兵，不仅玩起了枪支弹药，他还当上了炮兵，可不就爱这个么，他还给郑媛倾情推荐了好几种炮仗的玩法。 郑媛本来就害怕这个东西，刚还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刚开始还耐着性子敷衍着答应几声，结果冯建文这个没眼力价儿的越说越带劲，后来她直接被烦的要翻白眼了，突然问他：“那你小时候往茅房里扔炮仗也算一种玩法吗？” 冯建文：“……”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往茅房里扔炮仗，有没有想过人家屎愿不愿意让你炸？” 冯建文：“……” “你当时在旁边看着呢吗，它有没有跳出来找你讲讲道理？说‘我是无辜的，我不想被你炸？’还是说当时你跑了，它只找到了你大哥，让你大哥替它伸冤？诶，你大哥揍你没？” 冯建文求饶：“祖宗，咱不聊这个了好不？”他真是服了他媳妇了，“你说你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咋啥话都敢说啊，也不嫌恶心。” “你自己亲自上手玩都不嫌恶心呢，我也就说说。” 冯建文有点臊，他小时候是捣蛋了点，都怪他爹，啥话都跟他媳妇说：“我那时候不是小么，不懂事。” 郑媛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他：“那你现在懂事了？”顿了下，偏脸瞅瞅他，“懂事了就赶紧买东西，速战速决，别磨蹭了，买完咱好赶紧回家。”这时候的集市真没啥可逛的，又买不着漂亮衣服和收拾化妆品，人多了挤来挤去也烦，偶尔还会被人踩上一脚，踩疼了也别指望人来道歉，早就挤走了。 反正郑媛是不爱逛这种集市。 冯建文以为小姑娘都爱逛个集市呢，本来打算带着郑媛多花一点时间逛逛，没想到他媳妇儿跟一般女人不一样，是个讲究效率的。 两个人这方面倒是很合拍，买起来东西非常快，这时候卖货的人给出来的价钱还算划算，也不需要来来回回掰扯着讲价，只要看好了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特别速度。 不一会儿，俩人就买好了粉条、鸡蛋啥的，还有一公一母两只鸡，两只鸡用草绳把瓜子系在了一块，被倒吊着提着。 “其他我还准备了两条烟两瓶酒两盒茶叶，都是从部队搞到的好东西，给你当回门礼绝对有面子。” 郑媛不知道他家里还有准备，低头看看他手里提着的一篮子鸡蛋面条和两只活鸡：“那这些东西就够了，不用再买了。” 郑媛都说够了，冯建文当然就听她的了，说：“那咱再买点柿饼葵花子还有糖块啥的，给大哥家的孩子当零嘴儿。”又问郑媛，“你还有啥想要买的吗？” 郑媛看看那乌压压的让人心里犯怵的人群，摇头：“没。” “郑媛？” 两个人正说话呢，背后冷不丁传来一男人的声音。郑媛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扭脸一看，仿佛有一盆狗血当头泼下，让人忍不住骂一句卧槽！ 真是冤家路窄！ 第156章：偶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媛那位前男友——林晓阳同志。 郑媛顿感头大，下意识地扭头看身边的冯建文。 因为人多，冯建文正巧被挡住了，林晓阳只看到了郑媛这才忍不住喊了她，走过来才发现郑媛身边站了个十分高大英武的男人，男人紧挨着郑媛，即便手里还抓着满满的东西，胳膊却忍不住伸开为她挡住拥挤的人潮，那种亲昵感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林晓阳笑容僵了一瞬，他猛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谁，也意识到自己叫住郑媛是一个错误。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了，见到之后最好的选择就是远远躲开，可他的理智尚未控制住嘴巴的时候，冲动已让他喊出了郑媛的名字。 郑媛也有些尴尬，林晓阳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冯建文锐利的目光往林晓阳身上一扫，然后对上郑媛略显心虚的眼睛。 郑媛硬着头皮介绍：“这位是林晓阳同志。”又介绍冯建文，“这位是我的丈夫，冯建文同志。” “你已经结婚了？这么快！”林晓阳的表情猛地抖动了下，飞快看向冯建文，冯建文比他要高许多，气场也比他足，眼睛微眯目光犀利，仿佛一眼就将他盯了个透。 这是个不好惹的男人。林晓阳知道自己惹不起，也不该再招惹他们，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子不甘让他不想退，顶着冯建文的不悦的目光，执意问郑媛：“那，那你过得还好吗？” 林晓阳眼中的关切让郑媛心下一叹，她抬手挽住了冯建文的胳膊：“我很好。” 冯建文垂眸看了眼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林晓阳嘴唇动了动，好几次，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说：“那就好。”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周围热闹的行人说话声以及叫卖声衬得他们之间的气氛非常古怪和尴尬。 还是郑媛打破了沉默：“那林同志继续逛吧，我们要去那边买点瓜子儿。”她随手指了个方向。 林晓阳：“……好。” 他一直目送郑媛和冯建文离开，他们都穿着崭新的绿军装，就连背影都看起来那么般配。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朝他笑，那笑容仿佛比阳光还要灿烂。 这才多长时间啊，她怎么就能对另外一个男人笑得那么好看？她那么快就忘掉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了吗？ 林晓阳多想问问郑媛，当初为什么放弃他选择了这个男人，他究竟比这个男人差在哪里！ 林晓阳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眼眶也红了。这时候肩膀忽然一沉，他被人拍了一下。 “你傻愣在这儿干啥呢？”林母提着不少东西，拍完儿子，就把刚刚塞到同一只手里的东西分开两边提着，这样不那么沉。 “没啥。”林晓阳的嗓子有点干涩沙哑，他低头故意躲开了林母的目光，不让她看到他仿佛要哭出来的眼睛，伸手接过林母手里的东西，“我来提着吧妈。” 林母应声，然后把东西分了一些给儿子。 另外一边，冯建文臭着张脸，低头瞪了郑媛一眼：“说吧，他是谁！？” 郑媛朝他戏谑的笑：“你猜？” 冯建文的脸色更臭了。 “哎呦，瞧瞧这脸色，你这不都猜出来了吗，还问？”郑媛笑说。已经走远了，估摸着林晓阳已经被人群隔开，他看不到他们了，郑媛就把挽着冯建文胳膊的手松开重新掏兜里了。这大冷的天，她又没戴手套，手放在外面不一会儿就被吹凉了。 冯建文斥她：“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正经点！” 郑媛立刻正了正脸色装出严肃正经的样子，眼睛里却还带着戏谑的笑意：“就那个，我前面找的那个对象呗。” 还真是！ 冯建文忍不住扭回头又朝后头望了一眼，他个儿高，也没走太远，来来回回的行人间隐约还能看到林晓阳的身影，他侧着身子正和一个妇女说话，单从侧面也看得出这个男人长相清秀白皙，一股子书卷气。 冯建文忍不住挑剔：“你什么眼光啊，瞧他那小身板，我一个能揍他三个，还有那个头儿，他还是个男人吗，长那么矮！” 人家不矮好吗，好歹也有一米七五的个儿呢，谁跟你似的都快一米九了！郑媛腹诽，面上则顺着冯建文的话笑着哄说：“对对，他哪里比得上你呢，你最好了，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放弃他选择你呀。” 冯建文勉强给了郑媛一个满意的眼神：“算你有眼光。”别看他面上似被哄好了，其实他心里翻江倒海着呢，他又不傻，郑媛长那么俊，追她的小伙子肯定不少，那人凭啥能被郑媛看上啊，除了是城里人，那长相肯定也属郑媛喜欢的那种。再瞅瞅他长啥样，大高个，大块的肌肉，还黑溲溲的，和那个人完全是两种类型！ 郑媛笑嘻嘻，拿胳膊肘推他往前走，催他：“走了走了，我们快去买东西，人越来越多了，一会儿再买不到了！” 冯建文跟着她走，却坚持着不被她转移话题：“他刚刚问你那话是啥意思？咋地，是觉得你嫁给我会过得不好吗！”他一想到那人刚刚看郑媛的眼神儿就窝火，演什么旧情难忘呢！ 郑媛一脸正直：“还能有啥意思！？就普通寒暄，普通寒暄啊。” 冯建文表示，他看起来像那么好骗的一个人吗！ 郑媛举例子：“你见一好长时间没见过面的人不是也得问一句‘最近怎么样啊？’这种话吗，都是一个意思，寒暄，寒暄。” 冯建文呵呵呵表示我信了你的邪！顿了下，突然问，“他在哪儿上班？” 郑媛心生警惕，斜睨他：“你问这个干啥？还想找他去打一架啊？”他那小身板估计都扛不住你一拳，真要把人打坏了会很麻烦的。 冯建文板着张脸盯她。 郑媛顿了顿，妥协：“……行吧，他在县里机械厂上班。” “机械厂……”冯建文哼了声，怪不得郑媛能看上那个林晓阳呢，机械厂可是县里效益很好的单位了，福利待遇特别好，他没去当兵的时候机械厂在县里就很有名。以前机械厂还在他们村招过工呢，可惜当时他家里太穷，他哥长得瘦瘦巴巴的还没上过学不识字，人家就没看上，就为这后来他娘每年都要念叨一回，他听得耳朵都要张茧子了。 郑媛笑眯眯地给他顺毛：“他厂子是不错，不过也比不上你啊，你可是优秀军官呢，还是副营长，工资也比他高——我真心觉得，抛弃他选择你真的是太明智了。当然啦，我也不是那么肤浅的女人，除了这些外在的条件，你对我也很好啊，还把攒了这么多年的工资都给我了，而且你对我爸妈我家里人也好，还记得给他们寄东西，真是又孝顺又大方。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幸嫁给你当媳妇啊？” 冯建文：“……”天呐，他媳妇儿的嘴巴是不是抹了蜜，怎么能这么甜？ 心跳突然加快。 郑媛仰脸瞅着冯建文的侧脸，硬是从他黑黝黝的脸上看出一丝红晕，她悄悄翘起了唇角，别看她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这不还是挺纯情的嘛。优点越来越多了！ 第157章：回门1 这一趟集郑媛嫌人多不爱多逛，冯建文把她送回家后转头又去了集上，换来了不少肉粮食啥的，种类不多，量却不少，难得不需要用粮票，就多买了一些，省得他回部队后他媳妇没粮食吃再饿着自个儿。 剩下的生活用品集上是买不到了，得去县里买。路上不好走，天儿也冷，怕冻着他媳妇儿，冯建文就没拉着郑媛一道儿去，让郑媛给他写了个单子，他照着一一买来。 就这么忙忙碌碌了一整天。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洗刷完躺下，冯建文馋了一整天，一钻被窝就挨到郑媛身边去了，郑媛睡觉穿着秋衣秋裤，冯建文可不是，他上面都脱光了，所以一靠过来郑媛就感觉像是一个火炉靠了过来。 说实话，大冬天的冯建文这个热腾腾的体温真的是个质量上佳手感也上佳的活体暖宝宝，挨着还挺舒服的，可他们家烧着炕呢，有时候睡着炕还会出汗，郑媛是真不缺冯建文这点温度。她推推他：“你睡一边去，别靠着我。” 冯建文目光火辣辣地看她。 郑媛秒懂。 “我身体还不舒服。” 冯建文：“你昨天就是用的这个理由。” “今天也不舒服。” 冯建文目光仍旧有些执着。 郑媛挑眉：“你要不瞧瞧，我身上你掐出来的印子还没消下去呢！” 冯建文等着她扒被子撩衣服，怎么说也能解解眼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冯建文艰难地开口问：“真不能做啊？” 郑媛看冯建文吃瘪的样子有点想笑，努力憋住后点头：“真不能。” 其实吧她身上已经不疼了，那些印子也就是看着吓人，她主要是想憋一憋冯建文，才开荤的小伙子让他立刻戒肉，这印象应该足够深刻了，省得以后他再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不愉快憋着不说直接发泄到她身上，她可不爱受这个罪！ 冯建文泄气，媳妇儿不愿意，他也不是那种会强迫人的人啊，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可能还会用一些花样儿哄着郑媛同意了，可他经验少，又是个正直人设，媳妇儿因为他弄出来的伤拒绝他，他也只能自己忍着了。 虽然忍地很疼就是了。 冯建文转身往炕上平躺下，叹气：“行吧，那就不做。” 这语气……还怪委屈的。 郑媛闷笑，摸摸冯建文的脸，被冯建文猛地躲开了。他就跟看洪水猛兽似的看郑媛：“你可别招我了，我已经忍地很辛苦了！” 郑媛大乐。 第二天新媳妇回门，两个人又要早起。 冯建文作息习惯好，他在部队都是早睡早起，起来还得去训练场跑上几圈，郑媛却是个爱睡懒觉的，重生回来都半年多了，她还没习惯早起。冯建文喊她，她合着眼在床上翻滚了一百八十度，还往被子里埋了埋头，装没听到。 跟小懒猫似的。 冯建文蹭过来，伸手就往郑媛秋衣里摸，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说：“你要不想起，咱就再睡会儿？” 郑媛睡得晕晕乎乎的，忽然感觉到冯建文整个人热乎乎地靠了上来，秋衣也被掀起来了，她一下子惊醒，按住冯建文的手，回头瞪他：“别闹！” 她自以为凌厉的眼神儿在冯建文眼里就跟抛媚眼儿似的，半睁不睁还雾蒙蒙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勾引，伸手过来就要继续。郑媛稍微有点起床气，这会儿她正困得不行，被腻歪得有些上火，躲了两回没躲开，索性抓住冯建文往她秋衣里伸的手拉上来就咬了一口。 “诶诶诶——”冯建文叫。 郑媛心想疼了吧，活该！又狐疑，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他咋还叫起来了？松开嘴一看，也没咬破啊，她还觉得硌牙呢！然后她就听冯建文笑眯眯地说：“你别咬啊，我没洗手呢，昨晚上我还摸脚丫子了。” 郑媛：“……” 行吧，这会儿她是彻底醒了！她要起床去刷牙！ 等两口子吃完早饭收拾好时间已不知不觉中到了九点，这个时间说晚不晚，但说早也不早了。两口子赶紧带上东西出了门。 这两天天气一直不错，太阳每天都准时挂在天上，不过还是冷，雪也没怎么化，所以不能骑洋车子，好在郑家离冯家不远，不用借马车，直接步行过去就行。就是东西有点多，不好提，郑媛也不能让冯建文一个人全拿了，也帮着提了些。虽然戴了手套，一会儿手还是被冻凉了。 路上不好走，走到半路上郑媛有些累，忍不住抱怨：“我还是头一回觉得我娘家这么远。”一说话，冒了一嘴的哈气。 “我就说我提着吧，你偏逞能。”冯建文把东西都倒腾到一只手里，空出来一只手往郑媛跟前一伸，“来，给我，我拿着吧。” 郑媛哼了声，把东西放他手上了。 “我之前交待你的事儿你还记着不？” 冯建文笑：“记着呢，就当着你大娘的面多显摆显摆呗。” “对。”郑媛叮嘱，“尤其要显摆显摆你对我有多好。” 冯建文保证：“行，放心吧，肯定给你长面子，让你大娘嫉妒地抓心挠肺的。” 两个人这么说说闹闹的时间居然过得还挺快，路程仿佛一下子就缩短了，很快就到了冯家。 冯家正热闹着呢，一大家子早就吃完饭了，全家人都在，都聚在堂屋里等着女婿上门呢。 冯建文两口子仍是穿着结婚那天的军装，崭新崭新的衣服，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是男才女貌非常般配。尤其冯建文带来的回门礼还很多，一只公鸡寓意“吉祥如意”的意思，另外又有两罐茶叶两条香烟两瓶酒，以及一些猪肉糖果鸡蛋之类，满满地堆满了一桌子。 关键是东西不止多，还很贵重，不仅仅需要票与钱才能买，有的还得有门路。 这阔气的手笔一下子就把郑全刚两口子惊到了。 沈翠云嘴上说着：“怎么带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脸上却带着非常灿烂的笑容，越看冯建文越满意，拉着冯建文的手都快不想放开了。 她能不满意嘛！东西越贵重说明冯建文对她闺女越重视，对这门婚事越满意。虽然郑媛顺顺当当地嫁过去了，可这两天她那心一直提溜着没放下来，就怕闺女和冯建文相处不好。可今天一看，这不是挺好的嘛####这么清水的那啥戏居然审核不过啊啊啊啊！到底要改哪里啊？？？？ ———————— 好吧，修改后还是通不过……我只能删掉重新写了一段，啊啊啊！今天更新肯定又晚了！ 第158章：回门2 别说沈翠云了，郑全刚心都一直提着。他第一眼看到冯建文这个小伙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聪明人，郑媛在县里找对象的事儿又闹那么大，虽然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清，可还真不一定能唬住人家真正的聪明人。所以他这心里啊一直七上八下的，他俩没结婚的时候怕冯建文突然退婚，结了婚吧，又怕冯建文心存芥蒂对郑媛不好，更怕他回过头来找郑家说理，他体面了多少年了，可不想因为闺女丢大脸。 从冯建文进门他就仔细观察他和闺女，只见冯建文的眼睛时不时就要往郑媛身上落一下，面带笑意，毫无怨怼的意思。郑全刚心放下了大半，说：“别站着了，都坐，都坐。” 一家人乐呵呵的坐椅子，坐马扎的坐马扎，尤其家里的小孩子，对冯建文这个家庭新成员充满了好奇心。之前冯建文也来过，只不过那时候和郑媛还没结婚，家里人对他还是有些生疏，今天就不一样了，女婿半个儿，是自家人。 这个年代还不像新世纪那么讲究男女平等，只要不是倒插门，男方一般不会喊女方父母“爸妈”或者“爹娘”，他们这边都是喊“大爷大娘”或者“叔叔婶子”的。 郑全刚和沈翠云两口子都比冯建文的父母年龄小，所以冯建文喊他们“叔婶子”，郑媛也没觉得有啥不对。亲不亲孝顺不孝顺又不是一个称呼能改变的，只要冯建文能孝顺她父母她就满意了。 郑全刚也是跟冯长勇一样，叮嘱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和冯长勇不一样的是，郑全刚主要是挑郑媛的毛病，道：“你也结婚了，以后可要好好收收你的脾气，做什么事的时候也都得多思量思量。人家建文啊是个军人，干的是保卫国家的大事，你可不能给他脸上抹黑。”又跟冯建文说，“要是郑媛犯了啥错，你就说她，教育她，她要是不改，你就来跟我说，我说她！” 郑媛抹了抹脸，悄悄翻了个白眼，她有些气，哪有上门跟女婿说这个的？人家谁不是要叮嘱女婿好好待自己闺女，偏她爸不一样，让女婿教育闺女！ 沈翠云也觉得郑全刚说的这不像话，她闺女哪不好了！就算不好，也不能当着女婿的面说啊，这不是挑拨人家建文来欺负她闺女嘛！当爹的不给闺女撑腰，反倒是要给女婿撑腰？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当爹的！沈翠云有些生气，又不好当着女婿的面翻脸，便跟冯建文说：“郑媛就是脾气有些急躁，但还是个讲理的孩子。两口子过日子难免有些小矛盾，你们要互相体谅，别动手，吵一吵也没事，有时候这感情啊，就是吵出来的，我跟你叔刚结婚的时候也总吵架。”然后神色一肃，“你要是动手，我可不愿意的。” “婶子您这是说的啥话，我怎么可能动手！”冯建文知道有些男人是在外面受了气或者和媳妇吵了架就会动手打媳妇，在他的观念里，只有每种的男人才会打女人，他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拳头也只会对准自己的敌人。他正了正脸色：“婶子您可不能误会我，我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男人。”看了眼身边的郑媛，“而且郑媛很好，婶子您把女儿教得很好，您都把这么好的女儿嫁给我了，我以后肯定疼她，啥事都让着她的。” 沈翠云高兴坏了，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连说：“好好好，好好好。”别管他以后做不做得到，他现在能说出来这话，说明他现在是有这份心的。 这下，她对这个女婿更满意了。 郑媛也高兴，冯建文这个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她对沈翠云说：“放心吧妈，建文对我挺好的。”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紧接着堂屋的门就被推开了，郑大娘带着郑天虎过来了。 郑大娘一听郑全刚家的女婿上门了，她连自己男人都没等，拉上郑天虎就来了。一进门就往屋里扫了一圈，她目光先是在屋门口堆着的那一大堆东西上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有点僵硬，好在她保持住了，转眼看向冯建文，说：“哎呦，这就是建文吧？” 郑媛跟冯建文介绍：“这个就是我大娘。” 冯建文“哦”了声，知道这个就是那个到处败坏他媳妇名声的人，心里便对这人热络不起来，还有些腻味，客气地微笑，连大娘都没喊，只说：“您好。” 郑大娘被冯建文锐利的目光刺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还挺高兴的，心说不愧是当兵的，这气势就是不一样，她一个大活人都觉得有些吓人，想必那些鬼魂啥的肯定不敢近他的身。于是连忙拉住郑天虎的胳膊跟冯建文介绍：“这是我儿子天虎，你们俩是一般大的吧？肯定有不少话能聊。”然后给郑天虎使了个眼色，让他坐到冯建文身边去。 郑媛眯了眯眼，看向郑天虎，这段时间他应该被吓得不轻，人明显瘦了，脸色也不好，还有很严重的黑眼圈。 郑媛是真没想到郑天虎竟然敢来她家，这王八羔子不是好长时间没出门了吗，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不仅郑媛死死盯着郑天虎，郑天明也盯着他呢！ 对于郑天明来说，这个郑天虎不仅要给他戴绿帽帽子，还害他断了腿，这种对男人来说已经算是深仇大恨了！就因为他受伤了，再加上郑天虎被那么一吓好多天没出门，他才没去找他的麻烦，今儿他居然还敢上门来了！真把他郑天明当病猫呢？ 郑天明掰了掰手指头，骨节“噼里啪啦”作响，听着有些吓人。 郑天虎顶着那么多人的目光吓得腿都软了，别说色心了，这会儿他连看都不敢往冯明月那边看一眼。要不是他着急摆脱女鬼纠缠，他也不敢上郑媛的家门啊！ 为了摆脱女鬼，他只能豁出去了。 搬了把没人坐的椅子往冯建文身边一放，坐下后结结巴巴地套近乎：“妹，妹夫，我，我听说你是个军人啊。” 第159章：回门3 冯建文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郑天虎接近着又说：“我听说部队给发不少工资，而且当兵的年份越长工资越多，那妹夫，你这去了部队得十年了吧？你工资涨到多少了啊？” 这话题郑大娘也感兴趣呢，刷一下子眼睛就亮了，目光炯炯地看冯建文。 冯建文轻笑了声，没搭理郑天虎，转头对沈翠云说：“别管我工资多少，我以后都给郑媛寄回来。” 郑媛看到郑大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之前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笑容差点崩了，她心情愉悦的翘起嘴角，准备再添一把火：“不止呢，建文还把他以前存下来的钱都给我了，还说让我想买啥就买啥，想咋花就咋花。” 还没看到郑大娘给出什么反应呢，就听到郑全刚喝了一声：“胡闹！” 郑媛皱眉，扭头对上她爸的目光。 郑全刚看了她一眼就转到冯建文那儿了，对冯建文说：“我这闺女我知道，花钱大手大脚的，你把钱都给她，她早晚要把你家底给败光的。” 郑媛：“……”亲爹。呵呵。 郑大娘刚刚垮下去的脸色一下子就神气起来，也跟着凑热闹：“就是就是，建文啊，郑媛这孩子守不住财的！”反正只要郑媛这小妮子不好，她就高兴！ 郑媛有些黑脸，她最不想的就是丢人丢到郑大娘面前。还好冯建文跟他们不一样，立场非常坚定，笑着说：“没事儿，我工资月月发，花不光的。”他和郑媛对视一眼，郑媛悄悄给了他一个“干得漂亮”的鼓励眼神，冯建文笑意在眼中蔓延，“花光了也没事，我部队里还有兄弟以前跟我借了不少钱呢，我跟他们要来就行。” 郑全刚被噎住了，看冯建文的目光跟看傻子似的。再瞅瞅自己闺女，没错，这孩子是长得俊了一点，家里就她生得好，可她除了生得俊，其他就没啥优点了啊！不止没优点，还处处是毛病，咋就把人家一个大好青年给迷成这样了？ 郑大娘那脸都气白了，手指头抠着棉袄，一不小心就把棉袄抠出来一个洞！更生气了！ 沈翠云也觉得冯建文有点傻，好骗，不过这才好呢，她闺女以后可享福了，她还盼着他能傻一辈子呢。 郑天明也为自己妹妹高兴，就是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小两口有些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冯明月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看向自己男人，郑天明若有所觉，也转过脸来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仿佛有火花噼里啪啦作响，郑天明默默扭开头。饶了他吧，他可做不到冯建文这样——一般男人都做不到吧？ 而郑娟则是一脸敬佩地看向她姐，并以她姐姐为榜样，发誓以后也要找个像二姐夫一样的对象。 剩下几个孩子还小，也不懂家里的大人在聊啥，郑天亮带着星星玩，一不小心推倒了星星，星星摔了个屁股蹲，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冯明月赶紧抱起她来哄，哄了一会儿哄不好，郑媛便说：“星星吃不吃糖果啊？姑姑给你拿糖吃。”说着站起来去翻她带过来的那一堆回门礼找糖。 郑大娘的眼睛一直盯着郑媛的动作，之前这些东西全都堆在一起，只看得出东西很多，看不到具体是什么，郑媛这一翻郑大娘就看到了，这一看，又把她气了个好歹。 凭什么！她咬咬牙，凭什么啊！凭什么郑媛就能找到这样好的对象，而她的小霞就得嫁给一个抠门精？ 要是当初小霞嫁给了冯建文，那今天冯建文的工资存款还有烟酒茶不就都是她的了吗？都怪郑媛，都怪郑媛！ 嘴里泛上一丝咸腥味儿，她不知不觉中竟然把嘴给咬破了。 郑大娘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到底是不甘心郑媛过得好，突然插进话来：“建文啊，不是我这个当大娘的不向着自己侄女，只是郑媛这孩子年轻，容易犯错误，你说你吧也不在家，就这么把钱都交到她手里，就不怕她有了钱后把钱花到不该花的人身上去？到时候你多冤啊是不是？” 她这意有所指的，全家人都听明白了，郑大娘这话的意思是说郑媛要拿冯建文的钱养小白脸啊。郑全刚脸一下子就黑了，这会儿也不觉得郑大娘是他嫂子得尊重嫂子了，直接拍了下桌子：“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沈翠云吓得立马看冯建文的脸色，怕冯建文知道了郑媛以前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郑天明冯明月郑娟也都把心提了起来，齐刷刷看向冯建文。 冯建文脸色的确有些不好，任谁被人当面说他媳妇会给他戴绿帽子脸色也不可能好了的，他本来觉得这郑大娘是郑媛的娘家亲戚，他直接教训不太好看，有些不给岳家面子，结果郑大娘直接撞到他面前了。 冯建文气场本就强势，五官也生得硬朗坚毅，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又严肃又吓人。郑大娘也被冯建文这脸色吓得心脏噗噗跳，心下有些怯，可又一想，他脸色这么难看说明他非常介意这事儿啊，说不定他娶郑媛就是因为没听说郑媛那些腌臜事儿呢？要是知道郑媛背着他又找了个对象，他会不会直接和郑媛离婚？要真这样那就太好了！ 郑大娘唇角隐含笑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一捂嘴：“哎呦，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以前的事儿啊都过去了，郑媛以后肯定会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样子。 沈翠云气得嘴唇都哆嗦了：“嫂子，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郑天明也赶紧说：“建文，你别听我大娘胡说，我们家媛媛啥事儿都没有，她好着呢。”还解释说，“以前我大娘相中了你，想让郑媛把这门亲事让出来，让你娶小霞，给她当媳妇，这不我妹不愿意让，我大娘就有些怨媛媛。” 冯明月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媛媛这孩子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她不会做啥对不住你的事儿的。” 郑娟也说：“就是，姐夫，我大娘瞎说呢。” “谁瞎说，谁瞎说了！”郑大娘嚎了一嗓子，“就那个机械厂的林晓阳，你们敢说郑媛没去找过他！？” 紧绷着的气氛如同弓弦一样被拉扯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箭就要离弦而出。所有人都紧张到屏住的呼吸，等待着冯建文给出反应。 第160章：回门4 “你们说的是媛媛之前在县里找的那个对象吗？” 冯建文话音一落，屋子里响起好几道抽气声，众人像是听从了什么指令，齐刷刷将目光投到冯建文身上，又齐刷刷转移到郑媛那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个来回。 郑大娘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拍着手说：“我就说她找了对象吧！她就是找了，你们还不承认，哈，人家建文都知道！” 沈翠云郑天明冯明月等人都是一脸担忧，郑全刚则一脸愧疚，他没想到女婿真的知道了这件事，这事说来是他家不地道，隐瞒了冯建文真相，如今被人家当面揭穿，他脸上也挂不住了：“建文啊……这事儿，这事儿……” “这事儿是郑媛告诉我的。”冯建文打断郑全刚的话，把剩下没说完的不急不慢的说了出来，他脸上带着笑，仿佛在说一件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而且昨天我和郑媛一块去镇上赶年集的时候还遇上那位林同志了，我们还说了两句话。” 又是一阵抽气声。 家里人都被冯建文的态度弄迷糊了，他这看着不像是生气的样儿呀？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郑媛。刚刚建文说什么来着，是郑媛告诉了她？ 郑媛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她把刚刚找出来的糖果塞给星星，笑眯眯地看了冯建文一眼，然后跟家里人说：“没错儿，是我跟建文说的，建文也说了，他不介意。”说完，走到冯建文身边挨着他坐下，一副“建文会给我撑腰”的自信模样。 其实是介意的好吗！冯建文有些酸，面上却表现地十分大度，装模作样地抹了抹脸，叹了口气，说：“其实这事儿怪我。” 众人齐刷刷地看他，仿佛对冯建文的认识又刷新了一遍。 “我以前因为郑媛年龄小，不太看得上她，所以对这门婚事并不重视，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给郑媛写过信彻底认下她这个对象，所以，我想郑媛是误以为这门亲事作废了，又因为到了快结婚的年龄，这才另外找个了对象。”他轻笑了下，“这不我一给她写信，她就和那位林同志分开了么，也算是知错就改？” 这一番话说的，郑家所有人觉得仿佛看到了他后脑勺后面冒出来的圣光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男人！这还不算完，他还劝郑全刚：“叔，您也别怪媛媛，她年纪小懂的事情也不多，偶尔误会了什么犯了小错也正常，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郑全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越发觉得自己闺女本事大，这才三天啊，就把人好好的小伙子给祸害成这样了。家里其他人也是对冯建文一脸敬佩。 反观郑大娘，那脸色都快渗出黑水了。这事竟然就这么解决了？冯建文他怕是个傻子吧！人家都背着他找男人了，他竟然还不介意，还帮着郑媛那个小蹄子说好话！要让她，狠狠揍郑媛一顿都是轻的，最好再把这个不知廉耻的破鞋甩掉，反正自己条件好不怕找不到更好的。 家里冷凝僵持的气氛仿佛一瞬间被暖流冲散，又恢复了喜气与热闹。 沈翠云笑着对郑媛说：“你以后可要好好跟建文过日子。” 郑媛笑着应了：“当然，能遇上建文是我的福气。”接着她笑容一顿，转脸看向郑大娘，“之前我听我妯娌说，大娘你说过我许多不好听的话，不止我在县里找对象的事，还有许多下三滥的下流话，不知是真是假？”郑媛顿了下，笑容冰冷，眼睛里像是藏着刀子，“哦对了，我妯娌多，这么说你可能不知道是哪个。就是我五弟媳妇，她娘家就住大娘你家东边那个胡同。” 沈翠云猛地瞪向郑大娘，语气急促：“你都说啥了？” 郑大娘有些心虚，随即恼羞成怒：“咋了，我还说错了啊？她自己都承认在县里找对象了，干了丢人的事儿还怕人说啊？” 郑媛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找对象也是丢人的事儿了？按照你这说法，多少找对象的男女都是乱搞男女关系了？人家只要谈对象就都会偷偷摸摸钻小树林，就都不清白了？”她撇撇嘴，“所谓淫者见淫，可能你自己是什么样的看别人也什么样的。” “你这还不是乱搞男女关系？你自己明明都定人家了你还在外面找！” 郑媛语气嘲讽：“大娘，你记性也太差了，刚建文不是说了吗，当时我俩的婚约还没定下，我以为不算了才又找的，而且我那也是正正经经谈的对象，没干过你嘴里那些事。” 郑大娘气得嘴唇直打颤，啥话也说不出来。 郑媛给冯建文使了个眼色，示意“该你了”。 冯建文神色一肃：“大娘，我给你面子也喊你一声大娘，可你之前干的那事儿确实不像长辈干的事。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我也不好计较。只是现在媛媛已经嫁到我们冯家了，以后就是我们冯家的人了，你以后要是再这样在外头败坏媛媛的名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轻笑了声，轻描淡写地威胁，“你知道，我们冯家就是兄弟多，心也齐，可不是好惹的。” 郑媛以为郑大娘都气成这样了，肯定立刻站起来就走了，没想到她倒是坐得住，好像屁股上有浆糊似的，直接黏在凳子上了，就是不走。 郑媛挑了下眉，直觉这郑大娘今儿过来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可是是什么呢？她眼珠子一转，落到郑天虎的身上。 刚刚郑大娘被一句一句的噎成这样了，郑天虎竟然一句话都帮腔，就锁在冯建文的身边跟个鹌鹑似的。还有，他那么长时间没出门，偏选在今天来到了她家里，并且来了就往冯建文身边凑——他这是干啥来了？ 郑媛满肚子疑惑，她想破脑子大概都想不到郑天虎是借阳气来了，毕竟正常人都想不到这一茬。 郑大娘不主动走，郑媛也不能直接开口撵人，郑大娘是有错，可她不是怼回去了么，冯建文也帮她找回了场子，两相扯平。再来撵人，估计她爸要不高兴了，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郑大娘再怎么犯浑也是他嫂子。 郑媛撇撇嘴，懒得再理她，拉着家里人重新回归了今天的正题，聊起了婆家的事儿。 第161章：回门5 “我婆家人都很好，我们虽然分家了，不过公公婆婆怕我们两口子过年没啥经验，不懂习俗，今年就让我们在大哥家过年了。” “妯娌们也都不错，建文娶媳妇，她们都过来帮忙，席面办的非常体面，还说以后我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她们说，她们肯定帮忙。” “建文也很好，见我手上有冻疮，都不让我碰凉水，什么重活累活都不让我做。” “家里修的房子也好，新房子呢，收拾的干净齐整，院子不小，就是没打井，不过没事儿，对门婆婆家就有井，就是多走两步的事儿。哦对了，家里还修了炕，我们结婚那天白天也烧着炕，暖和着呢。” “……” 郑媛说了很多，每说一句就看到郑大娘太阳穴那儿的青筋跳一跳，看得郑媛心里直乐。 差不多十点半，家里要准备回门宴了，冯家的亲戚朋友不少，能摆上两桌，一桌坐十几个人，需要准备的菜不少。沈翠云便带着家里的女人撤了，去了厨屋，郑媛也跟着一道儿去了。 郑家的厨屋不小，垒了两个灶，平时家里就只用其中一个，今天做的菜多，两个灶都得用起来。 郑娟见郑媛去烧过了，也跟着凑了过来，揽下了烧过的活——主要是俩灶挨着，烧锅能一块烧，她想凑郑媛身边打听事儿。 郑娟是真好奇，她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姐是怎么在三天的时间里把一个看着那么高大厉害的男人给收得服服帖帖的，刚刚她听着冯建文说那些话都差点脱口而出问他是不是发高烧了，所以这会儿她的好奇心挑拨地她抓心挠肺的。 “姐，我二姐夫咋对你那么好啊，我的天，居然连你找对象的事儿都不介意。” 这也是沈翠云和冯明月都纳闷的事儿，郑娟问出来后俩人也都支起了耳朵。 郑媛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她抓的一把豆子秸秆，斜斜瞥了郑娟一下，嗤笑，“谁说他不介意，他介意着呢。” “啥？”郑娟不明白，刚冯建文明明说的不介意啊。 郑媛把秸秆凑过来，点燃郑娟手里的柴禾，老神在在地说：“哪个男人会不介意？就是知道介意没用，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为了自个儿的面子，只能说不介意了。” 沈翠云担心了，说：“那怎么办？他不会回过头来再欺负你吧？” 郑媛把柴禾扔进灶洞里，回头看向沈翠云：“妈你放心吧，我还能叫他欺负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啊。” 沈翠云想想自己闺女的做派，以及冯建文之前说的那些话，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也是……”她顿了下，犹豫着开口，“不过，你也别老欺负人家建文。” 郑媛乐：“放心吧，不欺负他。” 郑娟拽拽郑媛的袖子：“二姐，二姐，你还没说呢，我二姐夫咋对你这么好啊，你咋办到的？是不是给他灌什么迷魂药了？” 郑媛实话实话，非常诚恳：“主要是你二姐夫见识少，好骗。” 郑娟：“……啥？” “你知道我的字写得还挺好看的吧？” 郑娟眨眨眼。 郑媛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说：“人总是很容易对字写得好看的人心生好感，长得漂亮有时候还会招人嫉妒呢，字写得好看就不会，就像几乎所有人都很崇拜科学家一样，这是刻在咱们骨子里的一种对文化的向往。” 郑娟有些晕，理解起来有些费劲。 郑媛等她消化消化，见她想明白了才继续传授自己的撩男大法：“我呢，字写得好看，都说字如其人，他单看字肯定就不会对我有啥坏印象，甚至还会有好感。我们又是通过信来交流感情的，我在信里面肯定不会啥话都说，主要从方方面面关心一下他的生活，这样显得我比较温柔贴心，偶尔也说一说自己的兴趣爱好，比如爱看书什么的，这样显得我比较有文气。这一来二去的，他对我的感觉肯定越来越好。” “两个人不见面，只通过书信交流，人们就很容易通过文字对对方产生一些幻想，而这些幻想经过人脑加工，就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还非常符合他对未来伴侣所有要求的一个形象，这样一个‘未婚妻’，他很难不喜欢。”其实郑媛当初写信的时候没想这么多，这是后来猛然发现冯建文对她动了真感情后理智分析推理出来的，就跟新世纪的网恋似的，多少小姑娘小男孩都对网上一个没见过面的人不可自拔。 “当他喜欢上了我以后，再见到真实的我——”说到这里她一顿，唇角微翘，“人都是感官动物，男人天生对漂亮的女人有好感，我长得好看，即便是性格不怎么符合他的期待，还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缺点，他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还有可能觉得现实的我更加真实可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现在大概就是冯建文眼里的‘西施’了。” 最后总结：“所以说，就是冯建文的见识少，好骗。” 厨屋里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谁都没说话，都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郑媛。还是沈翠云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不是冯建文傻，是她闺女太精了啊！ “媛媛啊……”沈翠云又叹了一口气，“你以后可别欺负建文，人家建文是个实诚的孩子。” “放心吧，我会宠着他的。”郑媛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沈翠云、冯明月、郑娟：“……” 沈翠云的表情特别难以言喻，艰难开口：“媛媛，你，你说啥？” 坏了，咋把实话秃噜出来了，郑媛捂了下嘴，赶紧着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会对他好的！” 其实吧，她也没说错呀。她一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找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鲜肉，可不得好好宠着啊，要知道冯建文比她儿子还小上十岁呢。要不是早有婚约，她现在身体又年轻着，她还不好意思糟蹋人家小年轻呢。 第162章：回门宴 郑家的回门宴办得非常热闹，附近的亲戚朋友都来了，一共摆了两桌。冯建文是今天的主客，自然要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旁边依次坐郑家的亲戚们，首先由长辈入座，之后才是和郑媛同辈的兄弟们。所以按理说，郑天虎作为郑媛的堂兄弟是坐不到冯建文的身边的。谁料冯建文那边刚刚就座，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冯建文的右手边。 郑天明的脸瞬间就沉了下去，阴沉得盯着冯建文。 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郑全刚一脸尴尬，自家的侄子这么不懂事，他们当长辈的也觉得丢人。 “天虎，你不能坐这儿，这是你爹的座儿。”郑全刚说。 郑天虎脸皮厚，就是不起来，还说：“那就当我替我爹坐这儿的。” 郑大伯走过来时听到这话，抬手就把旱烟斗往郑天虎的背上甩了一下：“你爹还没死呢，轮得到你替？起来，滚到你座儿上去！” 郑大娘和郑天虎商量借阳气这事儿的时候郑大伯不在，后来俩人也没跟郑大伯说，所以郑大伯是不清楚郑天虎为啥要坐这儿的，在他眼里他这儿子又在给他丢脸了。 郑天虎还是不想起，就跟那椅子上有浆糊似的。 他不起来，郑大伯和郑全刚也不能伸手拽他起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忒难看了。就在郑大伯有些妥协，思量着是不是再另外找个座儿坐下时，郑天明大步走了过来，速度非常快，仿佛带起了一阵风，下一秒他就站到了郑天虎的身后，拽住郑天虎的胳膊使劲拉他。郑天明常年下地干活，还常年跟队上的工程队，很有一把子力气，虽然因为腿上的伤歇了一段时间，那也比郑天虎这个惫懒货强，所以一下就把郑天虎给拉起来了。 郑天虎屁股都离开座位了，要让别人也就起来了，他不，就跟那耍赖闹脾气的小孩子似的，非要再回到座位上去，结果被郑天明一把抠住了脖子。郑天明正恨不得弄死郑天虎呢，也就是看在这会儿人多不好真的下手揍，但用点巧劲让郑天虎吃点苦头还是可以的，郑天虎一挣扎他就用胳膊死死勒住郑天虎的脖子，把郑天虎的脸都给憋红了。 “你今天最好老实一点知道吧，否则我弄死你。”郑天明悄悄在郑天虎的耳边说，声音阴恻恻的。 郑天虎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郑天明这话啥意思？他为啥要这样说？不会是他看上冯明月的事儿让郑天明知道了吧？那女人敢把这事儿告诉郑天明？不，不对，也不一定是那个女人说的，说不定是郑媛说的呢？这个死妮子啥话不敢说？ 郑天虎惊疑不定得扭着脸看郑天明，郑天明松开了对郑天虎的钳制，眼睛里含着冷光，对上郑天虎的眼睛。 郑天虎又打了个哆嗦，他缩了缩脑袋，有点想走了。他舔着脸谄媚得朝郑天明笑：“哥——” “来，你在这儿坐。”郑天明按住他的肩膀，让郑天虎坐下，然后自己就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郑天明取了两个酒杯，倒满了酒后一个放在自己跟前，一个放在郑天虎面前，一边说：“咱们兄弟两个很长时间没喝过酒了吧？” 郑天明的态度不明，郑天虎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明明酒香四溢，闻着就知道是上好的高粱酒，可他喝在嘴里硬是没品出什么味儿。 郑天明说：“咱俩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总在一块儿玩，几个堂兄弟里，咱俩感情是最好的。”他一抬眉眼，神色复杂，“你说是不是？” 郑天虎讨好得笑，连说：“是是是。” “夏天摸鱼摸知了龟，冬天打雪仗套野鸡……”郑天明顿了下，像是想起来什么，又笑起来，“咱还一起偷过队上的玉米棒子，还有队里果园里的桃儿。”那时候他们还没分家，两家住在一起，他们两个是真好，他弄到啥好吃的都会分给郑天虎一份，犯了错总是自己顶罪挨打……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对他太好了，他才会以为他好欺负，以为就连媳妇也能分给他一块睡？ 想到这里，郑天虎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嫩玉米棒子烧了最好吃，咱偷桃儿的时候那桃儿还不熟呢，酸！”郑天虎也跟着一道儿叙起了旧。 他就是个蠢货，一点都不懂看人脸色，刚刚郑天明的黑脸他也转头就忘了，真以为郑天明跟他叙旧来了。渐渐的自个儿也喝起来了，那真是荤菜就酒，越喝越有。 另外一边，冯明月看着郑天明和郑天虎这俩人，心里非常着急，又不敢露在明面上让婆婆看出什么端倪，趁着沈翠云出去上菜的时候，拉住郑媛悄悄说：“你哥和郑天虎……” “嫂子。”郑媛打断她，说，“你别管他俩。” “可是——” “我哥有分寸。”郑媛说。她虽然整过郑天虎了，发泄了自己的怨气，可郑天明才是整个事件的当事人，他还没出气呢。他忍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忍到自己腿好了，郑天虎也出门了，怎么可能继续忍下去？这会儿他没动手已经给了她这个妹妹面子了，毕竟今天是她回门的大喜日子，不能搅和了今天的回门宴。 差不多在郑天虎喝上兴头的时候，郑天明放下了酒杯，问郑天虎要不要解手。 郑天虎又没喝太多水，膀胱也不憋，自然不去。郑天明就说：“我有点喝多了，有点晕，你扶着我去？” 叙了半顿饭的兄弟情也不是没作用的，郑天虎一听是郑天明要帮忙，自然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跟着走了。 家里是有茅房的，但是空间小，只能容下一两个人，还是男女共用的，郑天明没去，说刚看到家里一客人进去了，是个女客，他们去外面屋后头解手也一样。郑天虎没有怀疑，就跟着去了。 结果刚到了屋后头，郑天虎一扭脸刚要说话，就遭到了郑天明迎面一拳。 郑天虎傻眼了，被打得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扶着树干直起腰，吼郑天明：“你疯了！你打我干啥？！” 第163章：打架 郑天明轻轻笑着，不过他的笑意没有蔓延到眼睛里，眼神还是冰冷的。他反问：“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郑天虎喝多了酒脑子不灵光，一脸茫然的状态持续了好半天，就在他灵光一闪，脸色突变的一瞬间，郑天明又上前给了他一拳头：“郑天虎，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我的腿是怎么断的吧？” 郑天虎顺着力道摔倒在地上，他捂着嘴，抬起身子。其实他也有点懵，他还以为他调戏嫂子的事儿让郑天明知道了，合着不是这事？他用仅存的唯一一点没被酒精麻醉的理智否认：“什，什么断腿，你断腿跟我有啥关系！”但他心虚的神色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郑天明见都到这时候了他还死鸭子嘴硬，便伸手过来抓他：“不记得了是吧？那我多揍你几下你是不是就记起来了？” 郑天虎一脸惊恐：“哥——哥——” 不怪他害怕，实在是郑天明现在的样子太骇人了，他的眼睛赤红赤红的，仿佛要吃人一般，太阳穴那儿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一看就知道他忍着多大的怒气，这还不算，他弯着腰飞快抓住了郑天虎的领子，抬起拳头又狠狠捶了郑天虎的胃一下——据说这地方抗打。 郑天虎被捶地捂着肚子嗷嗷叫，然后蜷腿蹬地地躲。他不是不想站起来打回去，过多的酒精上头，他还能站直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力气还手，这时他才想明白，难怪郑天明一直灌他酒，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嗯？你承不承认是你推了我下沟的？” “承不承认？” “我都看到你了，你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是吧？” “我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 郑天明问他一句就揍他一下，甚至连郑天虎说话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他，拳打脚踢，用最大的力气，一下一下地打地飞快，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他真的是太恨了，太恨了！他的堂兄弟竟然敢对他的媳妇动了肮脏的心思，并且还对他下了手，又用医药费来威胁他的媳妇——他怎么不去死？ 也不知道揍了多长时间，郑天明的理智渐渐回归，下手也没那么重了，最后补上一脚，站直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眯着眼睨着脚下已经瘫成一滩烂泥的郑天虎。 郑天虎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蜷缩着身子，胳膊抱住头，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就在这时，郑天明一脚踩住了郑天虎的腿，他蹲下来，把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这一支脚上，压地郑天虎又一阵嗷嗷惨叫。 郑天明说：“要不你赔我一条腿怎么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推你，不该推你。”郑天虎赶紧求饶，又是哭又是打亲情牌，“哥，我可是你弟啊，咱都是一家人，你绕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哥……” 郑天虎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嘴角还有血迹，模样是真惨，但郑天明脸上一点动摇的神色都没有，仍是那么冷漠，“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推我？” 郑天虎：“我，我，我，我就是和你闹着玩……我也没想到你会摔断腿啊哥，我也快吓死了，真的。”他还不忘表忠心，“我还说要给你送钱治腿呢，没想到你也没用上就给治好了。” 郑天明冷笑了一声，“是吗？” 郑天虎缩着脑袋，不敢和郑天明对视：“是，是。” “那你是怎么给我送钱的？打算送到谁手里？” “……”郑天虎心虚。 “是想送到你嫂子手里吗？” “……”郑天虎瞳孔一缩，瞪大来了他那双小眼睛。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这句话在郑天虎脑子里疯狂叫嚣，他吓得浑身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哥，你，你听我解释……” 郑天明拍拍郑天虎的脸，用的劲儿大，“啪啪”地响，说：“你还想怎么解释？嗯？” 郑天虎嗫喏：“我……我……”“我”了好半天，突然灵机一动，他神色癫狂，开始疯狂往冯明月身上泼脏水：“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又没有媳妇，没有女人，哪受得了她的勾引？哥，是真的，是嫂子她……” “啪——”的一声脆响，郑天虎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话音戛然而止。 郑天明抓起郑天虎的领子：“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话，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揍死你！”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看郑天虎的目光犹如看一滩垃圾，“还有，你当自己是个什么香饽饽呢，我媳妇眼瞎了放着我这个丈夫不要，去勾引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这一个耳光实在是太响亮了，郑天虎被扇地耳朵嗡嗡作响，连郑天明威胁的话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罩子，但绝对不减这句话的分量。 郑天虎认怂了，抓住郑天明的手：“我不配，我不配。是我，都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没嫂子啥事儿，都是我，我错了，哥，我再也不敢了……” 郑天明：“以后我媳妇在的地方你都不准出现，只要我媳妇看见你一次我就揍你一次，知道了吗！” 郑天虎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今天的事儿你最好不要告诉你娘，也不许传出去，否则你娘要是敢来我家闹，我还揍你！”顿了下，郑天明忽然用力碾他的腿，“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放过你了，知道了吗！” 郑天虎吓得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不说，不说。” 郑天明扔下郑天虎一个人回了家，路过郑媛的时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就坐回了自己位置。 “天虎呢？”旁边位置上的郑三叔见郑天明就自己回来了，关心道。 郑天明一点端倪都不露，神色坦然，笑着说：“他喝多了，头晕，自己回家去了。” 郑三叔笑起来，拿筷子指指郑天明：“我就说让你们俩悠着点，别喝这么多，怎么着，醉了吧！后头还有肉菜没上呢！” 郑天明说：“三叔你可别冤枉我，我又没喝多，是天虎自己贪杯。” 郑三叔笑说：“哎，是是是，都怪你家的酒好，酒好啊。” “是，酒好，这酒还是建文送的呢。”郑天明装作不经意地说。 冯建文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看过来，笑着接话：“三叔要是喜欢，我给三叔送两瓶。” 郑三叔可是官场上见过世面的人，当然知道这酒不好弄，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也不爱喝酒，就是喝个新鲜。”又夸冯建文，“还是你们部队上好啊，啥好东西都能弄得到。” 之后他们愉快地聊起了部队里的事儿。 成功转移话题的郑天明悄悄翘起了唇，深藏功与名。 第164章：回门礼 家里这一群人吃完饭差不多已经到了两三点，大冬天天黑的早，回门这天讲究新娘子要在天黑之前回家，所以等午饭一结束送完了各家的客人，郑媛和冯建文也起身告辞。 这时候走亲戚送礼不会把客人带来的东西全部留下，一般都会留一些贵重的东西压篮子，让人再带回去，冯建文带来的东西多，郑家的意思是把东西至少压一半回去。 冯建文不愿意，说：“叔，婶儿，东西带来了就是给你们的，我们咋能再带回去，而且我们家里啥也不缺，鸡啊肉啊什么的都有。” 郑媛也帮腔：“就是，妈，东西你们就留下吧，就用俩鸡蛋给我们压篮子，意思意思就行。” 话音刚刚落，就被沈翠云拍了后背一巴掌：“你闭嘴！” 沈翠云的表情特别凶，看郑媛的眼神特别嫌弃。又跟冯建文说：“建文，你听婶子的，把这些个东西带一半回去。” 沈翠云扒拉扒拉，烟酒茶什么的都扒拉出来了一半，猪肉还有鸡蛋什么的全都推了过来，只留下了一些小孩子吃的糖果。她嘴里说的是一半，其实是一多半。 郑全刚虽然没说话，眼里的意思也是同意的。 他们两口子都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性子。 就连冯明月都把郑媛拉到一边，凑近了她的耳朵悄悄说：“你傻不傻，你们带来了这么多东西你婆家能不知道？我们要是把东西全留下，那你婆家得咋看咱郑家？肯定觉得咱们郑家不会做人，爱占人便宜的。你以后还得跟你婆婆相处呢，这刚结婚就生了矛盾，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郑媛皱眉，她知道这个年代因为物质缺乏才会生出这样的规矩，可这毕竟是回门礼，女婿送来的东西怎么能再还一多半回去？她心里不乐意，嘴上却知道把事情推给冯建文：“我听建文的。”她觉得冯建文应该跟她是一个意思。 冯建文神色一肃，他不笑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让人望而生怯，他斩钉截铁说：“叔，婶儿，东西真的都是专门带给你们的，是我的一份心意。”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话音一转反问，“你们不要，是不是不满意我这个女婿？” 沈翠云还真被唬了一跳，连忙摆手：“怎么会，怎么会，我们怎么会不满意你，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婿了。” 冯建文的表情这才松了松，露出一点笑意：“要是满意，那就收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孝顺您二老的心意。”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沈翠云不善言辞，这时候都不知道该咋回了，可东西她又真不想留，急得直给郑全刚使眼色，让他来说话。 郑全刚清了清嗓门，背着手走过来，看看那一摊子东西，说：“建文啊，东西肯定不能都留下的，不好看。这茶叶我平时也不喝你看你要不都带回去？还有这酒，这么好的酒家里也舍不得喝，你也带回去。”冯建文送来的可是茅台酒，这酒谁舍得喝？都是拿来送礼的，可他平时行的端坐的正，大队长的活也认真负责，也不打算再往上挪一挪，用不着给人送这名贵的东西，至于烟，这玩意倒是可以留着吸，给人让上一支还挺有面子。再看看冯建文带来的东西，他继续说：“至于鸡蛋还有肉，家里也不缺这些东西，你们就都带回去。” 数来数去，还是一多半！ 冯建文当然不同意，于是又是一番推拒。 最后商量的是，烟都留下，酒和茶叶他们小两口带走一半，鸡蛋也带走一半，猪肉给郑家留下，还有公鸡糖果什么的，也都留下了。 对于这个结果郑媛也算是比较满意了。 回去的路上，冯建文和郑媛聊天，感慨：“我头一回觉得送个礼竟然会这么难。”他在部队上给领导送礼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要他送，领导就都收了，也不是太贵重的东西。 郑媛跨大步子迈过一个坑，笑说：“长见识了吧？”她觉得她爸妈就是想得多，回门礼哪有压一多半回去的，冯建文又不缺这点儿东西，再说冯家已经分家了，冯建文自个儿愿意送她公婆还能说啥？ 冯建文笑起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事关郑媛的父母他的岳父岳母，不好多说老两口的闲话。略微一顿，忽然问：“你跟你哥，感情还挺好？”之前他在郑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俩人眉来眼去的不知道在打什么机锋，他不是那种爱打听人八卦的的那种性格，可是对于郑媛，他就想要知道他的一切。 “是挺好的，怎么忽然问这个？”郑媛侧目看他。 冯建文顿了下，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只说：“……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俩还打过架呢。” 郑媛笑：“他也说过来着，他夸你打架厉害，你那时候是不是把他揍很惨？” 那可是大舅子！冯建文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郑媛瞧他极力否认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肯定把他揍得不轻，否则他不会一直说你打架厉害，还跟我说让我老实点，你要是揍我他帮不上忙啥的。” 冯建文一哂，摸摸脑袋：“你家里人咋都觉得我会揍媳妇啊，我是那样的人嘛！” “都怪我哥，还不是他老说你打架厉害！”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走，气氛温馨，而郑大伯家，这会儿已经炸开了。 郑大娘一回家看到自己儿子伤痕累累的躺在床上，“嗷”地一声跳起来，跑过来捧住郑天虎的脸，也不敢碰郑天虎受伤的地方，手哆嗦着不知往哪里放，一边检查着他的伤一边哭叫：“我的天，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啊，谁揍的你？哪个丧良心的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啊！”又扭头喊要去对面里屋睡觉的郑大伯，“他爹，他爹，你快来看，咱虎子让人给打了！” 郑大伯喝多了酒，晕乎乎的，别说郑天虎就是让人打了一顿，只要没揍死，他现在都是不会管的，摆摆手，进屋躺床上睡觉去了。 郑大娘气得拍床，骂骂咧咧地：“这个老头子！睡！睡！睡！睡死你吧！”又心疼地扯郑天虎的衣裳，“快让娘看看，你还伤到哪里了？” 大冬天的屋里那么冷，郑天虎没让郑大娘扒他棉袄，他打开郑大娘的手：“你别碰我，疼……” 郑大娘心疼坏了，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不敢再碰他：“到底是谁打的你啊？咋下那么狠的手啊！” 郑天虎倒是想要告郑天明一状，可想到郑天明揍他的那狠劲以及他的威胁，他又怂了。郑天虎知道，这回他不占理，要惹急了郑天明，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我，我也没看到是谁……”郑天虎心不甘情不愿地硬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这句话。 郑大娘一拍炕，急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咋还能没看到！谁打的你你没看到啊？” 郑天虎咬着牙，闭了闭眼，哆嗦着说：“我没看到，我是让人套了麻袋，没……没看到……” 郑大娘摸摸胸口：“你个笨孩子哟！” 第165章：过年 郑大娘不死心，她不甘心儿子就让人这么白白打了，便问：“你就一点都没看到，连衣裳边都没看到？” “那人说话了吗，你认得他的声音不？” “他比你高还是比你矮，你有感觉不？” “……” 无论郑大娘咋问，郑天虎都摇头说没有，郑大娘恨儿子不中用，忍不住数落他：“你说你提前走干啥，你要是留到吃完饭了跟我一块走，谁还敢偷偷揍你！” 郑大娘和郑天虎不在一桌，所以并不清楚是郑天明和郑天虎一块出去的，否则别管是不是郑天明动的手，她都会迁怒到郑天明身上。 找不到罪魁祸首，也找不到可以迁怒的人，她只能把憋了一肚子的火往外面撒，站到门口掐着腰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话她来来回回地说，嗓门还特别大，别管是路过的还是周围的邻居，都知道郑天虎让人给打了，还不知道让谁给打的。 郑天虎在队上没啥好名声，半年前刚丢了一回人，这次邻居们表面上跟着郑大娘同仇敌忾，同情一下郑天虎，骂一骂那个打人的，实际上心里还指不定咋想的呢。 郑大娘以为自己得到了声援，得到了邻居们的同情，其实是丢人而不自知。 不过也因祸得福，郑天虎喝多了酒，即便是挨了顿揍身上疼，眼睛一闭也很快就睡着了，这天晚上竟然没做女鬼缠身的梦，倒是梦到了被人追着打……虽然都是噩梦，但被打这种梦可比女鬼要好多了，至少不会让郑天虎半夜惊起一身的冷汗。 第二天一觉醒来，郑天虎即便是身上疼得厉害，可他就是非常高兴，急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郑大娘。 “娘，娘，管用，真的管用！” 郑天虎的眼睛贼亮，拉着郑大娘的胳膊摇，差点把郑大娘端着的萝卜疙瘩汤给洒了。 “诶诶诶，小心小心！”郑大娘是来给郑天虎送饭的，把碗给他搁到床边的桌子上，问，“啥有用？” “昨晚上那王巧儿没敢来！” 郑大娘也兴奋起来，尖叫一声：“真的？！” “真的真的！”郑天虎连连点头，说，“昨天晚上她真的没来！” 郑大娘一拍手，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差点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这都多长时间了啊，她眼看着她家虎子被一个女鬼折腾地从一个还算壮实的小伙子瘦到面皮都凹下去了，终于啊，老天爷保佑，终于让她找到了救虎子的好法子。 “冯建文这小子从部队出来的，说不准还上战场上过敌人呢，我就说他煞气重，阳气也重，女鬼肯定怕他，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你昨天才在冯建文身边待了多点时间啊，那女鬼就不敢来找你了！”这会儿郑大娘感觉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郑天虎对郑大娘也是一脸感激：“多亏娘想到了，否则我还不知道要被那个女鬼纠缠多久。”又非常委屈地抱怨，“我昨天才在冯建文身边待了俩小时，吃饭的时候我本来打算还是挨着他，结果我二叔还有我爹不让，非说那个位置是爹的，不让我坐。” 郑大娘咬牙，扭头朝郑大伯那边骂了一句：“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也不怕自己男人听见。 郑天虎露出点担忧的神色，说：“也不知道这俩小时能保我几天，要是多在他身边蹭蹭阳气就好了。” 郑大娘说：“那还不简单，冯建文这段时间又不走，我都听你二婶说了，他得在家待一个月呢。到时候你多往他身边凑凑不就得了，反正又不是别人，你跟郑媛可是堂兄妹，一家人，那冯建文也是你妹夫。” 有了主意，郑天虎心中大定，咧嘴笑了：“那等我身上的伤好一点就找他去，我这一动弹身上就疼的厉害。” 提起这耽误事儿的伤，郑大娘又忍不住骂了几声那个偷偷打她儿子的人。 郑大娘和郑天虎商量好的事儿郑媛这时候还不知道，她在冯家这边正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呢。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早晨起来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把春联贴福字好，小两口就去了对门，和冯大哥一家一块过年。 郑媛和大嫂负责调饺子馅，大运动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的男人们要带着金纸叠的金元宝去坟场，给每个祖坟烧一对金元宝，还要给祖宗上贡烧香，只不过文革初期破四旧，这些事儿就都不让搞了。 吃完午饭就开始包饺子，小孩子喜欢玩面，大人们不敢让太小的孩子来帮忙，怕糟蹋粮食，就让半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出去玩，大一点的孩子留下帮忙擀饺子皮。 要包一家十几口人吃的饺子，几个妯娌聚一块包也得包上一段时间。 所有妯娌聚在一起聊天，从几个人的话里就能看得出这些人的性格是什么样的。郑媛是新媳妇，初到一个新环境最聪明的选择就是少说多做，就看几个妯娌聊天，悄悄分析分析这人的性格，时不时应个声就行。 这一顿饺子包下来，郑媛便知道了大嫂吴大妮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家里是冯家老大冯建华当家，啥事都听冯建华的，聊天的时候聊到自家事儿也都是口口声声的“建华说这建华说那”；二嫂何招娣，听名字也知道她娘家那边有些重男轻女，因此李金枝很不喜欢这门亲家，而且娘家那边的麻烦事也多，跟郑大娘一样，总想着来占女婿家的便宜，不过二嫂这个人还算不错，人也勤快，干的活也好，就是可能家里的孩子太多太小没几个中用的，冯家老二也老实本分也没个赚外快的途径，家里比较穷，何招娣便有些扣扣搜搜的；三嫂李红英最懒，不支使她干活她就不动弹，包饺子也慢，一双眼睛总往郑媛身上瞄，口口声声说郑媛嫁给冯建文享福，夸冯建文是家里混得最好的，又说混得好也得帮衬帮衬兄弟啥的，可见是个爱占人便宜的；至于五弟媳妇程芳……郑媛总觉得这个人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她倒也没说别的，就一直炫耀冯建武对她有多好，还有她回门的时候冯建武带了多少东西等等，总觉得这人话里话外仿佛都要压郑媛一头似的。 包好了饺子，太阳还没落山鞭炮就噼里啪啦的响起来了，之后一家人便凑到一起吃完饭。这时候也没春晚，村子里也没通电，一家人点着蜡烛凑在一张餐桌上，回忆回忆这一年的收成，展望展望明年，再聊一聊一些乱七八糟的家常，反正冯家人口多，一家分享一件事就能聊好久，也是很热闹的一顿年夜饭。 男人们还会喝点小酒，喝多了什么话都敢说，他们兄弟间感情又好，最后其他几个兄弟一块起哄让冯建文加把劲赶紧生个孩子，争取在回部队前把孩子给搞定了。男人们那边起了哄，女人们这边也跟着起哄，许是气氛到了，郑媛也让这些人闹地有些脸红。 至于家里的孩子们，他们一早吃完了饭，都跑出去玩了，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完全融化，一块打个雪仗，拿炮仗炸雪玩，也都挺开心的。 大约到了八九点钟，夜也深了天也冷了，小孩子也都困了，便带着孩子各自回家，这个时候倒是少有守岁的，一觉醒来，就该去拜年了。 第166章：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村里的鞭炮声就响起来了，郑媛被吵醒，头还晕乎乎的，其实昨晚上她根本就没睡几个小时。都怪冯建文，自己喝多了酒又被家里兄弟几个起哄，非要打响新年第一炮，拉着郑媛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也亏得他技术看涨，把郑媛伺候舒服了，否则郑媛保准又得炸。 郑媛眯着眼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星光看表，才三点五十，还不到四点呢。她烦躁地重重往枕头上一仰，十分嫌弃外面扰人清梦的鞭炮声。 郑媛一动弹，搂着她的冯建文也醒了，他也没睁眼，重新把郑媛搂进了怀里。 “几点了？”冯建文闷声问。 郑媛：“三点五十。” “这么早啊……再睡会。”冯建文闭着眼拍拍郑媛的背。 结果越是硬睡就越睡不着，外面的鞭炮声仿佛专门跟郑媛作对似的，东边的响完了西边的响，噼里啪啦连绵不绝。 也不知闭着眼睡了多久，反正郑媛是觉得挺长时间的，就是睡不着，又起来看了一回表，才四点半。 郑媛这一折腾冯建文又被吵醒了，他属于那种入睡快但睡眠浅的，当兵的时候要随时进入备战状态，又要好好休息保证状态，所以练就了这种高级的秒睡秒醒的技能。见郑媛睡不着了，冯建文也不睡了，说：“要睡不着咱就起，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出去拜年。” 郑媛不想起，被窝外面太冷了，睡不着也不想起。 冯建文已经习惯了郑媛这个起床前先做一番思想挣扎的习惯，也不催她，自己麻利起了，说：“我先去放挂鞭炮，你先躺一会儿。” 郑媛“嗯”了声表示同意，等冯建文穿好了棉袄棉裤，下床穿棉鞋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诶，你要不也把早饭做了？” 冯建文倒也不是不同意，就是…… “你忘了，我不会做饭啊。”他说。 郑媛说：“你下点饺子就行，饺子你得会煮吧？咱晚上咱不是从你大哥家拿来不少饺子吗。”这么简单的活他要是不会做干脆也别活着了，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宅男宅女还会煮方便面和煮速冻水饺这两样拿手好菜呢。 冯建文肯定比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宅男宅女强多了，煮饺子这事儿自然难不住他，不过…… “咱就光吃饺子吗？”这可是大年初一第一顿饭啊，怎么着也得略微丰盛一点啊。 郑媛听出了他话中未尽的嫌弃，专门睁眼朝他翻了个白眼：“有饺子就不错了，饺子还不好啊，咱们乡下只有过年才难得吃上一回呢。” 天黑，屋里也黑，冯建文没接收到郑媛的白眼。他咧嘴笑，穿好了棉鞋下床站起来跺了跺脚：“行，我给你下饺子去。” 说完便打开屋里的门，掀开帘子出去了。 郑媛一直瞅着他出了屋，这才翻身躺平，幸福地喟叹了一声。这也亏得没和公婆住一起，否则她还使唤不了冯建文呢，她敢发誓，冯老大家里起来给一家子做饭的肯定是大嫂吴大妮。 这回嫁人嫁得好啊！ 满意！ 冯建文一走，郑媛也没想到自己这回竟然睡着了。冯建文下好了饺子，端着蜡烛回屋喊郑媛起来吃饭，微弱的黄色光芒下，郑媛的眉眼舒展，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睡颜安稳。 见她睡得好，冯建文也不禁微笑起来，坐到床边给郑媛掖了掖被子，就这么一直目光温柔地瞧着她。 真好看啊，冯建文心想。 他念过的书不多，这会儿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来一句诗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觉得格外适合他的小媳妇。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郑媛，男孩子嘛，就算再讨厌家里给定下的娃娃亲，对自己未来的小媳妇还是有一点期待的，可他出去当兵那年郑媛才十岁，十岁的小女孩跟十岁的小男孩也没啥区别，又瘦又小的，更别说他以前还见过郑媛感冒，鼻子上还挂着鼻涕的脏模样……总之，以前冯建文对这个小媳妇是没啥期待的。 没想到郑媛张开后竟然这么漂亮，还有文化，写了一笔好字，脾气虽然有点坏，心却不坏，还挺孝顺的。 冯建文觉得老天对他不薄。 就在这时，郑媛忽然嘤咛了一声，睫毛颤了颤，掀开了眼皮。 光线有些刺眼，她皱着眉稍微一眨，略微适应后才彻底把眼睛睁开，撅了噘嘴：“你在这儿坐着干啥，饺子好了？” 冯建文笑：“早就好了。” 郑媛抬手揉眼，哑着嗓子问：“几点了？我刚睡着了。” “五点十五。” “那我才睡了半个多小时啊，你鞭炮放完我就睡着了。”这半个小时还挺有用的，至少脑袋没那么昏昏沉沉的了。 冯建文问：“你怎么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一会儿吃完饭得赶紧开门，否则人家要说你家娶来个懒媳妇了。”这个时间其实也不早了，吃完饭就快到六点了，六点就得出门拜年去了。冯建文的辈分小，得主动出去给长辈们拜年。 冯建文站起来：“那你穿衣服，我去给你打点热水，你洗刷完咱就吃饭。” 郑媛应了声。 杨柳大队是由以前的郑庄和冯庄两个村庄合在一起成立的，冯姓在冯庄这边是大姓，别以为就冯建文兄弟多，冯建文的爹冯长勇兄弟也不少，真要数起堂兄弟来，冯建文有十几个，更别说那些没有出五服的兄弟了。亲戚多，都得去拜年，一家一家跑下来，这一趟得两个小时。 以前郑媛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过年，不仅有新衣服穿，还有压岁钱拿，压岁钱不多，一般家长就给个五分钱，亲戚要是多了，加起来也是一笔小财。孩子们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要买，就是买个零嘴啥的，能开心好多天。 不过现在郑媛结婚了，也不是啥小孩子了，这压岁钱就没她的份了，现在她是那个得出钱发压岁钱的。 吃饭的时候，郑媛问冯建文准备发多少压岁钱，冯建文毫不犹豫地说：“一人五分就行。” 郑媛打趣他：“你不怕你侄子侄女说你抠门啊，才发五分钱，好歹是家里混得最好的，怎么着也得发个一毛呀。” 冯建文往嘴里填了一个饺子，嚼吧嚼吧咽下去，说：“什么一毛，就五分！压岁钱别管多少就是个心意，没那么多攀比。” 郑媛点头说行，心里却想，压岁钱说是个心意，可谁能料到以后这钱会越涨越多，有的孩子一个年过下来能收好几万乃至好几十万，家长们相互比着看谁发的多，孩子们之间也会互相攀比看谁收得多，这风气就跟疯魔了似的。 第167章：恶客上门 吃完了饭，小两口就打开了大门，一块出去拜年了。这时候天还没亮，黑灯瞎火的，但街上已经很热闹了。 亲戚邻居们陆陆续续地都吃完了饭打开了家门，登入了拜年程序，路上遇上了就打个招呼，道一声“过年好”，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要是遇上了自家小辈的孩子们，这些小孩子在路上就会给你磕头问好，呼啦啦的一跪一片，还挺壮观。磕头拜年的方式在华国延续了几千年，文革时期也没能杜绝，不过到了二十一世纪小辈们就很少继续遵从这个祖辈上传下来的习俗了。当然，这个头也不是白磕的，被问好的长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一个孩子手里放一个，就是压岁钱了。 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先去了大哥家给父母拜了年，随后就去了冯家辈分最高的一个族人家里，然后依次按照辈分的高低以及血缘关系的远近走了一圈，最后是周围的邻居朋友……每家每户都要坐上几分钟，遇上关系亲近且话唠的人家，还会坐上十来分钟。 一圈走下来，真的是又累又渴。郑媛回到家就扑到炕上去了，揉揉腮帮子，跟冯建文抱怨：“我觉得我的脸都要笑僵了。” 冯建文打趣她：“你确定不是冻僵的？” 郑媛从鼻腔里“哼”了声。 冯建文瞧她那懒洋洋的样子，忍不住说：“有这么累吗？你也是常年下地干农活的，怎么体力这么差？” 郑媛翻身起来，胳膊肘撑着床，怒视冯建文：“昨晚上是谁非要拉着我打架打了大半夜！？” 冯建文没细想，条件反射地反驳：“谁拉着你打……”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媳妇在说什么，冷不丁就给噎住了，话音一转，斥道，“什么打架！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词儿？” “妖精打架啊。”郑媛挑眉，“怎么，你没听说过这个词儿啊？这个词儿可不是我编的，人家有出处呢，《红楼梦》里，傻大姐在大观园里捡到了个绣春囊，那绣春囊上绣的就是妖精打架，后面还引发了抄检大观园的事儿呢。” “你还读过《红楼梦》？”冯建文坐在炕边，问她，“真那么累啊，要不我给你按按？” “按！按！按！”郑媛飞快点头，然后翻身趴好，下巴垫在胳膊上。趴好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不止看过《红楼梦》，四大名著我都看过呢。”这辈子她还没来得及看，上辈子是真看过。 冯建文上炕后腿一跨跪坐在郑媛的身体两边，从郑媛的肩膀脖子那儿开始揉按，他力气大，隔着一层棉袄都把郑媛按得哎哎哟哟的，喊：“你轻点，轻点！” “轻点就不管用了。”冯建文笑着哄她，“这还隔着棉袄呢，有那么重吗？” “……哼。” “行行行，我轻一点。” “嗯。”郑媛闭着眼舒服地呻吟。 冯建文用胳膊肘按压她的腰，继续和她聊天：“你跟外面的人可别说你看过四大名著，这些都属于四旧，是要破除的。” “我又不傻，没跟别人说过。” “那你看的那些书呢？” 郑媛的谎话张口就来：“破四旧的时候都烧了。” “烧了啊？”冯建文啧了声，颇为可惜的说，“我还想说借给我看看呢。”不然连媳妇说什么话他都听不懂，多丢人？而且媳妇一看就是文化人，他虽然是一个当兵的大老粗，这方面也不能落下媳妇太多。 “你不是说那是四旧吗，你还看？”郑媛侧脸瞅他，“你还党员呢，这是知法犯法啊。” 冯建文朝她眨了下眼：“可以在家偷偷看，不让人知道。” 郑媛咯咯笑。 就在这时，屋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像是谁来串门了。都快中午了，谁家还没拜完年，拖延到这时候？冯建文和郑媛对视一眼，麻利地坐起来就要下床去招待客人，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喊。 “郑媛——建文——在家吗？” 声音粗哑，是个男人。 冯建文没听出来是谁，郑媛却听出来了，她脸色立马撂了下来，这个阴魂不散的！ 冯建文见媳妇黑了脸，问：“谁来了？” 郑媛口气不善：“郑天虎！”他娘的，这还阴魂不散了？ 冯建文对郑天虎这个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回门那天死死黏在他身边，他站在哪里他也要站哪里，他坐哪里他也坐哪里，就连上茅房他都要跟着，这郑天虎要是个女的，他都得怀疑自己啥时候是不是招惹到了一朵烂桃花了。 “他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串亲戚的日子啊。”大年初二才是走亲戚的日子，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郑媛皱着眉：“我咋知道？走，出去看看。” 里屋的门没关，掀开棉门帘子进了正屋，郑天虎这时候也刚巧打开正屋的门进了来。看到郑媛，郑天虎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目光便移动到郑媛身后，霎时间眼睛骤亮，简直亮到发光，跟突然见到了心上人似的。 是的，就是心上人，郑媛发誓她没有形容错。刚刚郑天虎的表情还很僵硬呢，冯建文一出现，好家伙，他眼睛也亮了，笑容也灿烂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并且这王八蛋三两步就走到了冯建文身边，还硬生生挤开了郑媛的位置，亲切地喊冯建文：“建文！妹夫！过年好啊！”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上手搂了冯建文的肩膀！就他那点小个头，搂冯建文的肩膀就跟挂在了冯建文身上似的。冯建文黑着脸推开他，他像是完全无视了冯建文周身那可怕的生人勿进的气场，又死皮赖脸的缠上去。 郑媛狐疑地看看郑天虎，她怎么记得这王八蛋之前还觊觎她嫂子来着，别是被女鬼一吓就转了性向了吧？再看看冯建文，虽然不符合她的审美，但怎么说也是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了，这相貌貌似一向受圈子里某些男人的欢迎。 唔…… 摸下巴。 也就是冯建文不知道郑媛这会儿的想法，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把他媳妇带上床好好教育教育，非让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不可。 第168章：恶客上门2 冯建文眼角的余光正巧看到郑媛那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气得瞪她一眼，然后再次推开了郑天虎，往旁边一绕，把郑媛隔在中间。其实他也不排斥和男人搂搂抱抱，他在部队里也时常搂兄弟，但这个郑天虎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人一凑近，他就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 其实郑天虎也不想这么黏糊一个男人啊，只是上回和冯建文挨了俩小时他就三天没做噩梦，实在是太管用了。然后他就琢磨了，要是单单紧挨着就能借到那么多阳气，那如果近距离碰到冯建文，能不能借到更多的阳气？ 冯建文的黑脸郑天虎当然非常害怕，他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搂住他脖子的时候他的腿都是软的。可冯建文再吓人那也是个大活人，生起气来顶多揍他一顿，那王巧儿可是个女鬼诶，会吸人阳气的女鬼！可比冯建文要吓人多了。相比较来说，他宁可被冯建文的黑脸吓唬一顿，也不愿意再梦到王巧儿那个女鬼。 “郑天虎，你来干什么？”郑天虎还要往冯建文那边凑，被郑媛伸胳膊挡了回来，这热闹看一会儿就行了，她可舍不得让她家建文受郑天虎的委屈。 被拦了下来的郑天虎有些不高兴，低头看了郑媛一眼，想发火骂她多管闲事，话还没出口呢，就被郑媛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眼神给怼了回来，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总算让他找回了神志，清醒了过来。 妈呀，差点骂了这位祖宗！ 他努力挤出来个笑脸：“媛媛，今儿大年初一，我来给你，还有妹夫拜年来了。”说完，抬手按住了郑媛的胳膊就要往冯建文那边去，舔着脸对冯建文说，“建文，过年好啊。” 冯建文皮笑肉不笑地刚要礼貌地回他一句过年好，就被郑媛打了岔。 “哟，你还知道今儿是大年初一啊。”郑媛再一次拦住郑天虎，目光嘲讽，语气奚落，“真稀罕，我还头一回见大年初一走亲戚的。” 郑天虎干巴巴地笑：“哪天不都一样吗，今儿大过年的，我就是来拜个年。” “行，拜年当然行，那你现在拜完了吧？拜完了就走吧。” 郑媛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赶人了。郑天虎被她说在脸上又气又尴尬，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想到郑媛当着自己新婚丈夫的面居然对他这个堂哥这么不客气，脾气这么臭，她也不怕刚结婚就被自己男人嫌弃！偷瞧了冯建文一眼，冯建文竟然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在北墙那边的老爷椅上坐着，跟没听到似的，一点不高兴的模样都没有。 这种破鞋给他他都不要，冯建文是吃了郑媛的迷魂药了吧？！ 这就很气了！偏偏目的还没达到不能发火，郑天虎太阳穴那儿的青筋跳了跳，忍了所有的脾气，继续维持着他僵硬的笑容：“媛媛，以前是哥不好，得罪了你，可我已经改了，你就别再继续跟我闹脾气了。” 郑媛：“……”哇，宁可道歉套近乎都要留在她家？他到底有啥目的啊？疯了吧？还有，谁他娘的闹脾气了？谁？谁！ 见郑媛被自己给噎住了，他不敢耽误时间，瞄准了赶紧绕过郑媛随手捞起个马扎坐到了冯建文的身边：“建文，我从小就崇拜你们这些当兵的，你能和我说说你们军营的生活不，我可想知道了。” 郑媛回头一看，恰好看到郑天虎的狗爪子抓住了冯建文的手，眼神殷殷切切地凝视着冯建文，别提多真挚了。 郑媛：“……” 这回郑媛也被恶心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冯建文没想到郑天虎会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被他抓了个正着，再对上郑天虎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立马黑脸条件反射地抽出自己的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冯建文心想，他能不能一脚把这人踹出去？真的太碍眼了！ “哦哦哦。”郑天虎嘿嘿笑着收回自己的手，还不要命的打趣冯建文，“都是大老爷们，抓个手咋了？又不是小姑娘……冯建文你一个当兵的，这么扭扭捏捏的可不行！” 冯建文：“……”他还是把他踹出去吧？冯建文给了郑媛一个询问的眼神。 郑媛表示：你看着办。 冯建文：他毕竟是你堂哥…… 郑媛微微摇头：不，我不认这个堂哥 冯建文：为啥不认，你俩啥矛盾？ 郑媛给了他一个内涵丰富的眼神，表示：不太好说。 俩人用眼神儿打了几个来回的机锋，然后就被郑天虎的喊声给打断了：“建文，建文啊，你来跟我说说你军营的事儿呗，上回见面咱俩也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冯建文收回目光，淡淡道：“就是每天训练，也没啥好说的。” “那你打过仗没？” 冯建文压了压火气：“打过。” “啥时候？跟谁打的？老蒋还是老美？”郑天虎虽然自己怕死，从没想过去当兵，但对听听别人的故事还是挺热情的，再说，战场上的事儿多吓人，冯建文多说一说，说不定就把王巧儿给吓跑了呢。也不管冯建文回答不回答，继续问，“你上战场受过伤没，打过几回仗啊？战场是不是特别凶险？” 冯建文板着脸：“部队里的事儿都属于军事机密，郑天虎同志，你这是在向我打听军事机密吗？” 郑天虎被唬地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错，还跟国家机密联系起来了。 “你这属于犯罪！” 郑天虎被吓得脸都白了：“不，不，不会吧？我没问啥啊？” 郑媛忽然嗤笑一声，走到冯建文对面的老爷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摸着下巴说：“郑天虎，你以前好像也没对部队里的事儿感兴趣吧？我记得以前，我爸还想把你送部队去当兵呢，是你不去。怎么突然就对部队里的事儿感兴趣了？”她忽然一拍桌子，“砰”一声响，“说，是谁花钱跟你买消息了？！” 郑天虎吓得差点从马扎上滑下来：“你，你，你别瞎说！” 第169章：走亲戚 郑媛冷笑：“我瞎没瞎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不愿意去当兵的事儿咱队里谁不知道？” 郑天虎吓得心脏扑腾乱跳，挺着脖子硬撑：“我那时候小，不懂事！我现在感兴趣了不行吗！” 郑媛嗤笑，很不屑的样子。 郑天虎结巴着说：“你，你你，你也别吓唬我。”扭头看冯建文，“建，建文，之前别人不也跟你打听部队里的事儿了吗，怎么就不是打听国家机密了？” 冯建文仍旧板着脸，稍微眯了下眼睛，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郑天虎从里到外全部扫描一遍：“别人可没问我敌人是谁——郑天虎同志，你真的很可疑。” “我我我，我没有！”郑天虎咽了口唾沫，这事儿要是郑媛说的，那他还可以当是郑媛故意吓唬他的，可这话是冯建文说的！那这话的分量就很重了，郑天虎是真的被吓到了，“那那那，那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行吗！” 郑媛说：“你已经问了。”转头问冯建文，“郑天虎要是真被敌人的特务收买了咋办，你要给部队里的首长打个电报报告一下吗？” “别！”冯建文还没说话，郑天虎“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忙解释，“我没被收买，真的，我刚就是瞎问的，我现在不想知道了！”这地方他是真的待不住了，再待下去这两口子说不定真的要把他送进监狱了，“我就是来拜年的，拜完年这就走了……对，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着急忙慌地转身就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第二天大年初二，冯建文跟着郑媛一块回了郑家，郑媛便把郑天虎昨儿去她家的事儿跟郑全刚还有沈翠云说了。 郑全刚没说话却也皱起了眉头，沈翠云惊讶道：“啥？他去你家干啥？” 冯建文跟郑媛去得早，郑天明还没跟冯明月回冯明月的娘家，在家收拾东西呢，听了这么一耳朵后顿住脚，冷哼了声，问：“郑天虎去你家了？”看来上回还是揍得轻了。 郑媛说：“我也不知道我来我家干啥，来了就往建文身边凑，说羡慕当兵的，跟建文打听部队里的事儿……妈你说可笑不，当初我爸非把那个当兵的名额给郑天虎，结果呢，人家根本不领情，嫌去的地方不好，就是不去，名字都报上去了又找我爸把名字划了，还不如让我哥去呢，要是让我哥去，说不定我哥还能跟建文一块当战友呢。” 说起这事儿郑媛就一肚子气，本来这个名额根本轮不到郑天虎，是郑大娘来找郑全刚要，郑大伯也来跟郑全刚摆哥哥的架子，郑全刚才把名额徇私给了郑天虎，结果呢，人家郑天虎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那次招兵是要往大西北去的，得吃苦，哭着闹着不去了。 冯建文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挺惊讶，问郑天明：“天明哥以前也想过去当兵？” 哪个男人不向往部队啊，郑天明当时才十七八岁，那身体里也是装了一腔热血的。郑天明还没说话，沈翠云注意到郑全刚神色尴尬，连忙开口解释：“那时候天明不是学习好吗，我们还想着让天明考大学呢，结果……唉，都是命。” 那时候郑天明要弃笔从戎来着，还跟家里闹过一场，但家里自从出了郑三叔这一个中专生，郑全刚就一直希望能把自己儿子培养出来。郑天明也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可惜的是马上就要高考的时候，高考制度给取消了。 冯建文笑着点头，顺着沈翠云的话说：“是，我记得天明哥学习成绩好，比我好多了。” 郑媛不愿意气氛沉浸在这种遗憾的氛围里，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吧，高考肯定还会恢复了。”又跟郑天明说，“哥，你记得多翻翻你的高中课本，到时候一恢复高考就去考，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 郑天明哂笑：“我都多少年没学过了，都忘了，而且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恢复呢，到时候我多大了！” 郑媛神色一肃，说：“你才不大呢，我说真的，哥，国家肯定过不了几年就恢复高考！” “行行行。”郑天明不想继续聊这个让他非常遗憾的话题，敷衍了几声后说，“刚说郑天虎呢，他到底去你家想要干啥？那人一肚子坏水，你可得警惕着点！” 郑全刚“啪”一下把茶缸子撂在了桌子上，动静有点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什么一肚子坏水！那是你堂弟，怎么说你堂弟呢？”郑全刚见不得家里人当着外人（也就是冯建文）贬低他自家人，说，“刚郑媛不说了，他是跟建文打听部队里的事儿，这孩子说不定是后悔当初没去当兵了。” 郑媛偷偷翻了个白眼，郑天明也撇了撇嘴，不爱搭理他们那位老父亲。 郑天明喊郑媛：“你跟我出来一下。” 郑媛给冯建文打了个招呼，然后屁颠屁颠地跟着郑天明去了他屋。 屋里冯明月也在，正哄着牛牛吃奶呢，见俩人前后脚进来，问：“咋了，发生啥事了？” 郑天明扭头问郑媛：“郑天虎找你到底是要干啥，他都说啥了？是不是你之前装鬼吓唬他那事儿让他知道了？” 冯明月倒抽一口凉气，紧张地看郑媛。 郑媛一屁股坐到床上，皱眉：“不会吧？”她装得挺像的啊，她觉得就按照现在的科学发展以及技术手段，再过上个十年郑天虎都不一定能摸明白真相，琢磨了下，郑媛摇摇头，“我觉得不是，他要是知道了早嚷嚷开找我报仇了，不会现在这样。哥，你是不知道郑天虎有多奇怪，就跟看上了冯建文似的，进屋就往冯建文身上黏，看到冯建文跟看到心上人似的，还跟冯建文动手动脚的。” 郑天明想象了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搓搓胳膊抖了抖：“你可别恶心我了。” 郑媛：“我是说真的！你想一想，我回门那天，他是不是就一直缠在冯建文身边？你说他到底咋的了，被女鬼吓破胆子改喜欢男人了？” 郑天明：“……”三观都要被炸裂了！ 郑媛还啧啧感慨：“没想到我家冯建文还有做蓝颜祸水的本事啊……” 冯明月：“……” 郑天明：“……” 郑天明：“……你可别糟践你男人了，郑天虎肯定是有什么咱们没想到的目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屋子三个大人一时间全都陷入了沉默，大概任这三个人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郑天虎其实只是想跟冯建文“借阳气”吧？！ 第170章：走亲戚2 想不通的事儿再怎么琢磨也没用，郑媛痛快地放弃了：“不管他啥目的，反正他别想翻起什么大浪来。”又说郑天明，“哥，你上回揍他也揍地太轻了，这才几天他就又跑出来碍眼了。”虽然跑出来的时候那张脸仍旧鼻青脸肿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被揍了。 郑天明也没想到郑天虎这么快就好了，他当时揍人的时候可没留力。 郑媛嫌弃她哥：“肯定是你劲儿小，要是让冯建文揍，保证揍地他十天半个月的下不了床。” 郑天明本来双手抱臂靠着桌子，闻言立马下手拨了一下郑媛的脑袋：“我力气小吗？！熊玩意还埋汰你哥，我跟你说你家建文来了也一样，肯定是因为冬天穿的衣裳厚……”他啐了一口，“他娘的，便宜他了！”顿了下，又叮嘱郑媛，“你也别大意，小心一点，那一家人心坏着呢，可别啥时候再着了他们的道儿。” “嗯，我知道，肯定小心。”郑媛应了声。 时间已到了十点，郑天明不再耽误时间，和冯明月以及两个孩子一块，带上东西去孩子姥姥家走亲戚去了。 郑媛回到堂屋，恰好听到郑全刚跟冯建文聊郑天虎的事儿，还说什么，“能不能把天虎送到部队里去。” 郑媛一听就炸了，推开门冲进来便说：“爸，你想让郑天虎去哪里的部队？别是建文他们部队上吧？你让他怎么进，走建文的关系？” 她的尾音上扬，语气仿佛若嘲讽，把郑全刚气得黑了脸。 沈翠云见不得闺女不给郑全刚面子，瞪着郑媛喊：“媛媛！” 郑媛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要不是怕惹她妈不高兴，她今儿必须得问问她爸，他不是最烦走关系这事儿了吗，怎么放到郑天虎这儿就例外了？今天他轻飘飘的把话撂下，让冯建文这个当女婿的咋办，真以为冯建文在部队里手眼通天想让谁当兵就让谁当兵啊！人家冯建文也得找人跑关系的好吗！这可真是分得清远近，冯建文这个女婿跑关系就不影响他郑家的名声了是不是？！ 再说，冯建文就算能走关系让自家亲戚进部队，凭啥就得帮郑天虎啊？也不看看郑天虎那人配不配！ 其实这回郑媛真的有点冤枉她爸了，郑全刚说那话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说让郑天虎就直接进冯建文的部队里去。他只是觉得郑天虎这孩子都这么大年龄了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的也不是个事儿，半年前刚丢了一回人，前几天又被人套麻袋揍了，他就想着给这孩子找个出路，既然他对部队感兴趣，他就想让这孩子去当兵也不错，远离了杨柳大队这个是非之地，也省得留在家里当全大队人的笑话。问冯建文那话也是想知道这孩子这么大年龄了人家部队里还要不要，以及看冯建文知不知道啥时候部队再来大队里征兵。 屋里的气氛有些僵持，冯建文的目光在这对父女间扫了个来回，突然笑着打岔：“我记得天虎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吧？人家征兵现在都只要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天虎的年纪……说实话，是有些大了。” 郑全刚略微收敛了阴沉的脸色，顺着冯建文给他的台阶往下下：“是这样啊，那就太可惜了。” 之后郑媛就一直都没跟郑全刚说话，郑全刚也不搭理她这个闺女，只一直和冯建文聊。他们两个聊地开心，沈翠云便悄悄给郑媛使了个眼色，把郑媛叫去了厨房。 郑媛一进门沈翠云就开始指着她的脑门数落她：“你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不懂事？！当着建文的面你跟你爹顶什么嘴？也不嫌难看！” 郑媛说：“我就看不惯我爸处处为郑天虎打算的样，郑天虎他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天虎才是他亲生的呢。”现在她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恶心，想想上辈子她哥和她嫂子的结局，她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 沈翠云见闺女仍旧一副不思悔改的模样，气道：“还不是因为天虎他被人打了！你爸就是心疼天虎，你瞧瞧他这段时间遇上的事儿，没一件好的，你大娘前儿还来咱家哭，说天虎就是因为你回门过来给你撑面子才被人打了的，你爹被她一哭，就让给她了二两肉，这才把她打发了。” 郑媛急了：“他被人打那是他活该，咱家凭啥给他肉？！”看来还是揍得轻了！妈的，这一家人都够恶心的！ 沈翠云拍了郑媛胳膊一巴掌，凶她：“那是你哥，说什么活该呢！” 郑媛咬牙：“他就是活该！”可她又不能把郑天虎觊觎冯明月的事儿说出来，脑子一转，灵关一闪道，“妈，你知道我哥的腿是咋摔断的吗，就是郑天虎他推的！” 沈翠云惊地瞪眼：“啥？” “我哥都看到了，就是他推的！” 沈翠云难以置信，喃喃：“这，这这，这不能啊，他为啥推你哥啊？你哥也没跟你爹说啊？” “还不是因为我和冯建文的亲事的事儿，郑天虎气不过，这才推了我哥呗。我哥没说是不想爸再把这事儿归根究底地怪到我身上来，到时候爸肯定又会怨我，认为都是我在县里找对象才害了我哥。” 郑媛说得斩钉截铁的，沈翠云又了解郑全刚的性格，一下子就信了，她立马红了眼眶，嘴唇颤抖：“这，这，天虎他咋能这么干？天明可是他哥啊，他们俩一块长大的啊！” 郑媛撇撇嘴，勉强帮郑天虎找了个理由：“可能他也没想到我哥会伤得这么严重吧……反正，妈，你知道是郑天虎害了我哥就行了。他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把他当侄子，当亲人。以后我爸再给我大娘东西的时候，你也拦着点，家里孩子那么多，留给自家孩子不好吗，非得填到白眼狼的肚子里？” 沈翠云虽然没正面回答，但她的表情明显松动了。 就这郑媛已经很满意了，她妈以前总顺从着她爸，让她一下子改了也不可能，只能慢慢来了。 两个人说话间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郑媛探出头一瞅，打头的是一个长得黑黑壮壮，五官端正的男人，他一身衣裳虽然带了点补丁，但也干干净净的，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布，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他进来院子看到郑媛，咧嘴笑着打招呼：“郑媛！” 郑媛也朝他笑，喊：“姐夫！”目光移到男人的后面，又喊，“姐！”然后扭头跟屋里的沈翠云说，“我姐跟我姐夫来了。” 沈翠云赶紧出来迎客。 第171章：姐夫 郑媛的二姐郑娥，三年前嫁给了邻村张庄的张铁柱，张铁柱家兄弟姐妹六个，张铁柱在家排第二，他前面还有个大哥，底下四个妹妹，年龄都不大，都没有嫁人。 沈翠云原本是相不中张铁柱的，他家里人口多，穷不说，主要是家里那四个没嫁人的妹妹，对于新媳妇来说，小姑子最难招惹，尤其郑娥还是个好欺负的性格。虽说这四个妹妹以后肯定要嫁人，可郑娥嫁过去还不知道要熬多长时间。可张铁柱也不知道咋的就相中了郑娥，媒人来说亲，沈翠云都拒绝了他也不气馁，经常来帮家里干活，郑全刚觉得他为人本份又勤快，觉得小伙子不错，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至于郑娥怎么想，唔……郑媛也不太清楚，反正郑娥很少表达什么自己的想法，父母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性格有些包子。 郑媛以前对这个姐夫的印象还挺好的，虽然个头不算很高，只有一米七的样子，长得也仅仅算是端正，但这个人很会讨好人，又经常来郑家刷存在感，她觉得和她姐也算般配。只是上辈子她姐难产而死，让她对这个男人有些怨怼，但凡这个男人对郑娥多一点重视，把郑娥送去县医院生产，她姐也不会因为生孩子赔了一条命去。 “建文，这是我姐，我姐夫，你之前应该见过了吧？”郑媛给冯建文介绍，又给郑娥和张铁柱介绍，“这是冯建文。” 回门那天郑娥和张铁柱有事没来，结婚那天也没好好认识一下，所以双方这才算是头一回正式见面。 张铁柱之前在家就听郑娥说过郑媛这个对象的具体情况，部队里的军官，非常厉害的一个人物，真的站在这个人的面前，他才真正感受到这样一个人的气势，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生死大场面才能磨砺出来的，让人打心眼里信服并且畏惧的气势。 冯建文很客气得跟着郑媛一块喊，“姐，姐夫。” 张铁柱有些受宠若惊，连声答应：“哎，哎，哎，建文。” 郑娥也答应了一声，笑着让冯建文：“建文，坐，坐，赶紧坐吧。” 一家人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张铁柱有些紧张，他努力找话题：“建文你当了几年兵了？” 冯建文笑着说：“我十七岁走的，到今年八年了。” “那都快十年了。” “对。” “……那，那你是在哪里当兵？” “在东齐。”冯建文看出了张铁柱的紧张，主动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我最开始的时候不在东齐，后来去了炮兵学院，然后分到了东齐军区的炮兵团。” “你是炮兵啊，那你是不是开坦克？炮兵是干啥的？” “……” 张铁柱的紧张情绪缓解后话匣子就打开了，冯建文也很配合，气氛越来越热烈。 不一会儿就到了十一点，该做午饭了。 家里的女人都进了厨屋，烧锅的烧锅，洗菜的洗菜，各自忙活，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姐，我回门那天你咋没来啊？”郑媛把缸里的水舀到锅里，扭头问郑娥，对上郑娥的目光后，郑娥有些尴尬得低头错开，像是在掩饰什么。 “那天，家里有事。” 郑媛疑惑皱眉：“啥事啊？” 郑娥抿了抿嘴唇，过了会才干巴巴的解释：“我婆婆病了。” “你婆婆生病其他人不能照顾吗？我姐夫不是有好几个妹妹呢？”郑媛有些恨铁不成钢，“姐，那天可我是回门的日子，我这辈子只有那一回。” “……她们，她们都忙。” “姐！” “媛媛。”郑娥努力转移话题，“你和建文你们两个怎么样？我看建文他对你还挺好的，刚刚他是不是还给你倒水了？” 郑媛神色一肃：“姐，你不能这样一直迁就着你那几个小姑子，你婆婆生病她们几个当闺女的凭啥不照顾，那可是她们亲妈。还是说你婆婆故意磋磨你，生病只让你照顾？” 郑娥还没说话，沈翠云放下切菜的刀，忽然问：“小娥，我给你抓的那个药你还吃着没？” 郑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吃着呢。” “还有几副？快吃完了吧？” “还有六副，快了。”郑娥往灶里添了把柴。 “你吃着感觉怎么样？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抓几副？”沈翠云继续切菜。 “我……也没啥感觉。” 郑媛纳闷：“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药？” 沈翠云没搭理郑媛，继续跟郑娥说话：“你这个月来例假了吗？我这回找的这个大夫听人说很厉害，好多人吃了他的药都怀上了。” 郑娥低着头，手指拽着手指，小声嗫喏：“来了。” 得，这回不用俩人回答郑媛也知道她姐吃得是什么药了，郑媛也不知道她姐上辈子怀孕是不是吃药调理得结果，不过她记得上辈子她姐怀孕还得好几年。她劝郑娥：“姐，这事儿得顺其自然，你也别老想着怀孕，有时候越想孩子越不来，说不定你哪天不想了，孩子就奔你过来了。” 郑娥叹了口气：“咋能不想？媛媛你这是刚结婚，不懂。”她都结婚三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在婆家干啥都没底气，婆婆脸色一年比一年难看，她没孩子也只能忍着。所以，她咋能不着急？她真的太着急要孩子了，可药吃了一副又一副，肚子就是没动静，她都快绝望了。 沈翠云也知道孩子急是急不来的，也劝郑娥：“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这一回你吃完药就有了，就算这回没有，到时候我再给你换个大夫，总能有得。” 郑媛忍不住多了句嘴：“药也不能乱吃，是药三分毒，到时候找个医术好的大夫给我姐调理调理身体就行。我姐可能就是宫寒，不易怀孕的体质……”顿了下，问郑娥，“姐，你来例假肚子疼不？要是疼就是宫寒。” 郑娥摸了下肚子，犹豫了下说：“还行，就有点难受，不是很疼。” “那就可能是宫寒，没事儿姐，这种体质就是不易怀孕，不是不能怀孕，你肯定能有孩子的，别着急。”说完郑媛心想，她姐这性格不着急也不可能，尤其她家还有个婆婆天天催着，心理压力肯定很大，这事儿她琢磨着还是得跟张铁柱说一说，让张铁柱开解开解她姐。 第172章：劝说 饭桌摆在了堂屋里，做好了饭舀好了碗，郑媛还有郑娥一人端了两个碗往堂屋走，进门的时候俩人走着撞一块了，其实也不是很重，郑媛就是轻轻擦过郑娥的胳膊，结果郑娥一哆嗦就摔了碗。 “啪”一声，碗碎成了两半，一整碗的玉米糊糊撒了一地，郑媛挨地近，崩到她裤脚和鞋上不少。 郑媛条件反射地惊叫一声，也亏得她身手利落，惊了这一下碗里的粥竟然没洒。 “我的天，姐你没事吧？”她三两步赶紧进屋把粥放下，冯建文比张铁柱的速度都快，过来接过了郑娥手里的另外一个碗。郑媛抓住郑娥的手，来来回回确认了两遍：“没烫到吧？” 郑娥抽回手，她像是不敢对上郑媛关心的目光，瑟缩了下说：“没，我没事。” “是我刚刚撞你哪儿了吗？”她伸手要碰郑娥的胳膊，郑娥却像是突然受惊一样躲开了。 “没事，刚是我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下。”郑娥勉强维持着微笑解释。 郑媛狐疑，是这样吗？她姐刚刚好像是胳膊抖了一下才把碗砸了吧？难道是她看错了？就那一瞬间的事儿郑媛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既然郑娥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信了：“反正没烫到就行。”然后喊冯建文，“你去拿铁锨铲点土来盖上，然后拿撮箕装了倒到院子里去。” 冯建文“诶”了声，扭头扫了一圈问：“铁锨在哪儿？” 郑全刚忍不住了，过来说郑媛：“你让建文拿铁锨，他哪知道在哪儿？”喊张铁柱：“柱子，你去。” 张铁柱颠颠儿地奔着厨屋南墙去了。郑家的铁锨一直放在那儿没变过，他以前老来郑家帮忙干活，熟悉这个。 活儿让张铁柱干了，冯建文也没闲着，他找了块抹布帮郑媛擦裤脚还有鞋上的玉米糊，半蹲着给她擦。 他做得自然，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 沈翠云还用谴责的眼神瞪了郑媛一眼。 郑媛全当没看到，心安理得地享受冯建文的服务。 沈翠云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郑娟再次递给郑媛一个佩服的眼神，郑娥看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辨，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收拾好就开饭了，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郑天明一家四口走了，就剩下八口人，一张小圆桌正好坐满。 过年吃得好，除了一人一碗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还有白菜炖粉条，萝卜丸子两道菜，算是很丰盛了。 吃饭的时候郑媛装作不经意地跟张铁柱提起了她回门那天郑娥没回家的事儿：“姐夫，我姐说是因为你娘病了她才没来……那张大娘她得病的很严重吧？去医院看过了没，现在身体咋样了，病好了吗？” 一开始张铁柱像是没反应过来郑媛在说什么似的，两三秒后才看向郑娥，郑娥嘴唇张了张，手指捏紧了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张铁柱深呼吸了一个来回，才尴尬地解释：“我娘她，是，是病了，不是很严重，就，就是感冒发烧。小娥孝顺，看我娘病了担心，这才没回来。” 郑媛在心里嗤笑一声，就是个感冒发烧，手脚不会动弹了还得让人守着床伺候咋地？郑媛可不信郑娥会为了伺候婆婆错过她回门的大日子，她们可是亲姐妹！保准是那个老虔婆欺负她姐了。 “感冒发烧啊……”郑媛阴阳怪气地重复，然后用撒娇的语气跟郑娥抱怨，“姐，你也太过分了，我知道你孝顺，可张大娘她就是一个小感冒，就算不吃药多喝点热水两天也好了，那天可是我回门的大日子，我这辈子就这一天，你怎么能不来呢？” 郑娥干巴巴的笑笑，不知该咋接话。张铁柱看起来比郑娥还要尴尬，也不夹饺子了，筷子停着，说：“是，我也劝她来了，她就是担心我娘……” 郑媛：“……”呵呵。 这时候郑全刚敲了下碗，清脆的声响吸引住了全家人的注意力，他板着脸说郑媛：“你姐姐孝顺，回门那天没来就没来吧，这也值得你闹！” “……” 显而易见，她爸根本没察觉出来这其中的猫腻！自己大闺女受欺负都不知道，她帮着她姐出头，他还嫌弃她无理取闹。 多少回了，她都懒得生气了。 郑媛不自禁地微微噘嘴，一直注意着她的冯建文看到了，悄悄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安抚地拍拍她的大腿。 郑媛斜瞅他一下，他没看她，装着一副正儿八经优秀听众的样子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饺子。郑媛看他碗里的饺子没了，端起他的碗，跟他说：“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去。” 她可不想跟她爸吵，大过年的，还是躲开吧。 等吃完了饭，郑媛瞅着张铁柱一个人去了茅房，她也跟着出来了，等张铁柱从茅房出来，她把他拦了下来，跟他提了孩子的事儿。 “姐夫，我知道你也着急要孩子，你着急，我姐更急。我姐性格柔弱，又善良，越是怀不上孩子越觉得欠了你们张家的，她越这样想，心里压力肯定就大。” 怕张铁柱不懂“心理压力”的意思，她举了个例子：“我姐晚上是不是常常睡不着觉？还老掉头发？我记得我姐刚结婚的时候头发又多又黑，你看看现在，扎起来就剩那一小把了。” “姐夫你想，我姐她休息不好，还掉头发，这身体能好了？身体不好咋怀孕啊？有的时候就是越想越怀不上。” “姐夫，你跟我姐你俩结婚满打满算才两年七个月，还不到三年，你俩都还年轻，着什么急呀。你也多劝劝我姐，让我姐想开点，我姐肯定听你的。” “还有你娘……你也劝劝，她越是催，我姐越着急不是？” 张铁柱被郑媛说的一脸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恨不得赶紧捂着耳朵跑，毕竟郑媛是小姨子，他是当姐夫的，说的还是这种话题，尴尬也难免。不过郑媛态度自然，语气诚恳，倒是缓解了不少张铁柱的尴尬，他听着听着也听进去了。郑媛说话一套一套的，他一琢磨还挺有道理的。 半天，他承诺：“我回去肯定劝劝你姐。” 郑媛笑起来，松了口气。她有点怕张铁柱不听劝，还好。 第173章：阴魂不散 吃完饭，郑媛忙着收拾碗筷，她把碗一个个摞起来，还没摞完呢，就听到外面沈翠云的一声：“天虎？你咋来了？” 郑媛眉梢一挑，扭头望去。 沈翠云刚得知了儿子被害的真相，这郑天虎就撞上来了，自然不欢迎他，她不擅长掩饰，眉宇间就露出了几分对郑天虎的排斥，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时郑全刚热情地迎过来，笑着问：“天虎？你来了？吃饭了没？” 沈翠云看了郑全刚一眼，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一边抓着围裙擦手，一边扭头进了厨屋。 郑天虎说：“吃过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头往屋里瞧，对上郑媛不善的目光，他飞快错开，像是在心虚。 他不是不记得冯建文和郑媛吓唬他的那番话，也很怕真的惹恼了他们，他们两口子会给自己苦果子吃。可昨天碰过冯建文之后当天晚上那王巧儿真的没再来找他，他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要知道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还梦到王巧儿了呢，梦里王巧儿说过年了所以来找郑天虎团圆——冯建文真的太管用了！ 他起初还不敢来，觉得这一回借来的阳气肯定能撑上几天，郑大娘却劝他说：“你不能等借来的阳气散了，那个王巧儿再找上你，你再去找冯建文借阳气。你得趁着冯建文在家的时候多和他亲近亲近，多借一点阳气，要知道冯建文过段时间就要回部队了，到时候你再找谁借阳气去？” “再说，冯建文跟你说那话我估计就是郑媛挑拨的，这死妮子就是见不得咱家好，他还真能把你送到监狱里去？要是他两口子真这么干了，到时候我就去找你二叔，我还不信了，你二叔还管不了他闺女？！” 郑天虎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又经过郑大娘壮胆，大年初二这天他就上门了。 不过这回郑天虎学精了，他不再跟冯建文打听部队里的事儿，就说崇拜冯建文，要把冯建文当榜样，要跟在冯建文的身边，学习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郑媛：“……”可真不是她多想！ 郑天虎这番话可把冯建文给恶心地够呛，偏郑全刚还一脸欣慰的表情，觉得郑天虎这个侄子终于知道上进了。自家侄子想要上进，郑全刚当然非常支持，跟冯建文说：“建文，你没事儿就带着天虎，让他跟你学学，只要能学到你一两分的本事，我和天虎他爹一块请你去县里下馆子！” 郑天虎一脸惊喜，然后目光灼灼地盯住冯建文。 冯建文的嘴角抽了抽，干笑摆手：“这就不用了。”继而头痛，老丈人的请求该怎么推辞才不会显得很难看？重要的是这个请求也算不上什么非常难为人的请求，就这么拒绝了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 郑媛不想让冯建文为难，正要说话，冯建文开口了：“叔，其实我也没什么厉害的，天虎没必要跟着我学，要我说，叔您比我厉害多了。您可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管着咱大队上好几百人，可比我厉害多了。而且又是挖沟渠，又是改耕种方式，让咱们大队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高，要知道咱大队可是附近所有大队里分红最多的大队之一，这还不是您管理有方？” 他表情诚恳，语气真挚，明明是拍马屁的话，却句句夸到了郑全刚的心坎里，直把郑全刚夸的笑弯了眼，连连摆手谦虚推辞：“哪里哪里，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队里每一位社员的辛苦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您老就是谦虚！提起您咱大队谁不说好？我爹也说咱大队有了您是咱们这些社员的福气。” “诶，过了过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却还是有些得意的，要不是他让人挖了沟渠引了水库的水浇地，又找农业专家改了耕种，他们大队还真不一定能有今天的光景，就说隔壁大队里，和他们大队差不多一样的地质，可收上来的粮食就是没他们杨柳大队多。 郑媛瞧着她爸那高兴的样子，失笑摇头。她爸这一辈子把大队看得比什么都重，冯建文夸郑全刚别的他可能还没这么高兴，夸他为大队里做出的这些贡献，那真是夸到了点子上了。 冯建文最后总结：“所以，天虎哪里用跟我学，叔您只要多教教他，以后肯定比我强。” 郑天虎见郑全刚一副被说动的表情，一下子就急了：“叔，我不用你教，我跟着建文就行了！” 亲侄子这么不给面子，郑全刚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有些尴尬，又必须强撑着不露出尴尬，冷哼了一声，一扭头：“你就是想学，我还不爱教你呢！” 郑天虎才不管郑全刚高兴不高兴呢，他期待地看向冯建文：“那建文，以后我就常去你家玩儿！”不等冯建文拒绝，他聪明地抓郑全刚当筹码，“二叔，你快跟建文说说，让他以后带着我。” 郑全刚这回却不想掺和了，他也看出来了，冯建文这是不太想和郑天虎一道儿。这也难怪，郑媛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郑天虎这个堂哥，建文又啥事儿都听郑媛的。他这个闺女犟起来跟驴似的，谁的话都不听，他也没法子说和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你们自己聊，我不管了。”说完他就起身进屋了。 郑全刚不帮忙，郑天虎也不气馁。反正他是个脸皮厚的，不管冯建文怎么拒绝，郑媛说出来的话多难听，他每天都准时到冯家报到，跟个牛皮膏药似的，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郑媛倒是想把大门关上不给他开门，可这不要脸的东西就死劲拍门叫门，声音贼大，周围的邻居都能听到，还问郑媛是不是跟娘家兄弟闹矛盾了，那一双双的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郑媛觉得丢人，只能把他放进来。 郑天虎也奇怪，来了以后就找冯建文，也不跟他说话，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他干啥他也干啥，把冯建文烦的头大，没几天忍耐力就到了极限，他跟郑媛商量：“我能不能把你堂哥的腿打断，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 郑媛表示，这真是个好主意。 第174章：逛街 郑媛不劝，还怂恿鼓励，冯建文就知道自己媳妇不靠谱，他也就是说说，真让他动手，他也不敢。郑媛的堂兄弟他得罪的起，郑媛的爹他可得罪不起，这要让郑全刚知道了，还不得不让他进门啊？！ 冯建文还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郑媛却顾不得了。她的耐心本来就不太好，一个令她厌恶的人整天在她眼前晃，她能忍上几天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等下一次郑天虎再来的时候，他一进门，郑媛便趁他不注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后一掰，然后踢他的腿弯直接让他“哐”一声跪下，压着他的脑袋重重按在地上。 动作利落地看得冯建文目瞪口呆。 他媳妇这是练过吧？练过吧？ 郑天虎也呆了，他没想到进门就遇到袭击，片刻后膝盖上肩膀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地他嗷嗷直叫：“疼疼疼疼……建文，建文……” “你喊建文干什么？揍你的是我。”郑媛压着他说。 “郑，郑媛？哎呦，媛媛你这是干啥啊？快松开松开……哎呦，我的胳膊胳膊，要断了要断了！建文，建文，快救我，快点让郑媛起来啊！”郑天虎想挣扎着起来，却遭到了郑媛残酷又暴力的反转关节碾压，疼地他惨嚎。 郑媛冷着脸稍微松了松劲儿，郑天虎没那么疼了就嚎地没那么厉害了，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郑天虎听到，语气凉薄淡漠：“郑天虎，我不管你到底是为啥来找冯建文，也不想管，但你和你娘，你们两个，别想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说到这里，她又重压他的胳膊，压地他嗷嗷惨叫。 等郑天虎叫完，她继续说：“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我可是有仇的！你真以为我没脾气呢，忍着你天天来我跟前碍眼？” “郑媛，郑媛！”郑天虎费劲儿地抬脸往后看，“那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我以后肯定不会了，真的，我发誓！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你男人的，你不想看到我你进屋不就行了？” 郑媛嗤笑：“我的家，我凭什么要躲着你？”她再次用力压他的胳膊，眼神如刀，“郑天虎，我警告你，这个家不欢迎你，你以后不许再来了，听到了吗！你要是再敢来我面前碍我的眼，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她松开了他，指着门口喊，“滚——！” 郑天虎一得自由，叽里咕噜地爬起来，躲得郑媛远远的，他心里骂了郑媛无数遍，明知道惹不起这个疯婆子，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冯建文，希望冯建文能管管自己媳妇，可冯建文却摊了摊手，回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你看冯建文干啥！我是他媳妇还是你是他媳妇？他听我的还是听我的？呵，一点数都没有！”郑媛挡在冯建文前面，一脸凶相。 郑天虎非常失望，心说冯建文真是白长这么个大高个儿了，居然连自己女人都管不了！没办法，他也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滚蛋了。 郑天虎一走，冯建文立马上前帮郑媛捏肩膀：“哎哟，媳妇儿，你是不是学过啊？我以后可不敢惹你了，要是惹恼了你，你再动手揍我咋办？”他可记着仇呢，丈母娘一家子都把他当会动手打媳妇的暴力狂，逮着机会可不得给郑媛怼回来。 郑媛也不介意，还拍拍冯建文的手悲哀，顺着他的话开玩笑：“知道就好，以后你可得乖乖听话，你听话我就不揍你。” “嘿——”他媳妇这还带蹬鼻子上脸的？说她胖，她还喘上了？冯建文眼带笑意地伸手捏捏郑媛的鼻子，“看把你能的。” 第二天郑天虎真的没再来，果然还是打一顿比较管用。 没了郑天虎碍眼，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愈发美满和谐，大年初七，县里的国营商店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了，恰好路上的雪都化了，两口子骑上洋车子，进城逛街。 郑媛在洋车子的后座上绑了个棉花垫子，从村里到县城的路是土路，路上疙疙瘩瘩的这里一个坑哪里一块石头的，非常不好走，洋车子骑起来很颠，坐起来就更颠了，绑上棉花垫子稍微好点，不过也没好哪儿去，到了县城里郑媛从洋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屁股都快被颠成八瓣儿了。 “咱先去哪儿？”冯建文推着车子，问郑媛。 郑媛左右看看，说：“先去照相馆，看看咱的相片洗出来了没。然后咱顺着这条路走，从百货商场到新华书店，咱都逛一圈呗。”郑媛手指一抬，指了个方向。 冯建文没什么意见，爽快应：“行。” 说来也是他们去的巧儿，他们到的时候照相馆刚好开门，照相的师傅正开店门呢。 “过年好。” “过年好。” 郑媛和冯建文笑着跟师傅打招呼。 师傅也笑着回了一句：“过年好。” 郑媛说：“师傅你还记得我们不，我们来问问我俩的照片洗出来了没，要是洗出来了，我们就带走了。” “记得，当然记得。”男才女貌长得这么般配的一对可不多见，尤其这一对还是举着结婚证照的结婚照，师傅当然印象深刻，他连说：“洗出来了洗出来了，在店里放着呢。” 他打开店门，进去直接找郑媛和冯建文的结婚照，一边跟他们说：“你们两个照的可好看了，来我这店里取照片的看到了都夸呢，还有好几对新人也跟着你们学，举着结婚证照的合影。” 师傅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白色的纸袋，递给郑媛：“你们看看是这个不。” 郑媛把照片从纸袋里倒出来，袋子里不止有他们的结婚照，还有一小张胶卷，郑媛把胶卷放好，拿出照片来看。 照片上两个人眼睛都看着镜头，笑容灿烂，两个人的头亲密地靠在一起，手里举着结婚照，非常甜蜜幸福的样子。最最关键的是，照片是黑白的，冯建文那古铜色的肤色在黑白照片中完全看不出来，被肤色掩盖住的五官如实展现在她眼前，而且他也不再是那种板着脸严肃郑重的样子，笑起来的他竟然显得非常阳光帅气，容貌上完全不输旁边青春靓丽的郑媛自己。反正就这一张照片来看，两个人完全是俊男美女级别的，二十一世纪放在微博上晒一下能吸引到无数赞美转发的那种。 第175章：逛街2 郑媛看看照片，再仔细看看冯建文的脸，越看越觉得可惜，真是一白遮三丑，一黑毁所有。 冯建文被她诡异的眼神盯地汗毛都立起来了，警惕：“你看什么呢？” 郑媛叹气：“没想到你还挺上相。”她把照片递给冯建文，让冯建文自己看。 冯建文接过照片，他以前很少照照片，就算照照片也都是板着一张脸，所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笑容灿烂的自己，别说，这么一看还挺新鲜的。 “咦？你是说照片上的我比我好看？”冯建文自己反正是没看出来什么，咋看都还是他啊。 郑媛撇嘴：“好看多了好吗！” 冯建文笑起来，得意地眉梢都飞起来了。 “你笑啥？” 冯建文：“你以前可从来没说过我长得好。”郑媛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可关于他的长相，她顶多就说过一句端正，这还是第一回听她夸他长得好。其实冯建文心里一直犯嘀咕来着，想他打小也是被夸着长大的，咋到了郑媛嘴里就剩一句端正了呢！啥叫端正？夸不出好话来才说人长得端正呢！这说明郑媛一直觉得他长得不好看啊！ 郑媛翻白眼：“是说照片里的你好看！” 冯建文笑：“那也是我。” 郑媛：“……”作为一名军人，你那么在意自己的长相究竟是为啥？！ 冯建文：军人就不能臭美吗！ 拍照的师傅笑眯眯的说：“都好看，都好看，人长得好，拍出来的照片才好看，照片好看说明人也好看。我开店这么多年了，这位男同志的相貌人品算是数得着的。” 两口子明知道师傅话里有水分，还是被这道马屁拍地很开心。 照片总共洗了四张，给公公婆婆家一张，郑媛娘家那边一张，郑媛自己留一张，冯建文带走一张正好。袋子里正好四张照片，郑媛稍微数了下就把照片都放回袋子，袋子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取完照片，接下来就该去百货大楼了。 百货大楼年前的时候好多东西都卖缺货了，今儿还没补上货，所以东西不齐全，有的货架上还是空的。可就算是货不全，来逛百货大楼的也不少人。 一楼是卖各种杂物的，各种电器还有小工具糖块糕点雪花膏什么的，二楼是卖衣服卖布卖鞋的。 冯建文一进门就拉着郑媛奔着卖电器的那边去了。他说：“咱俩结婚，四大件里咱只买了一辆洋车子，太少了。我手里还剩下不少工业券，我算了算，应该还能给你买块手表。有了手表，你以后看时间也方便。” 说着，两人就来到了卖手表的柜台前。 七十年代的时候，手表就有各种各样的牌子了，国产的有上海牌、东风牌、宝石花牌等，国外的有双狮牌、梅花牌、英格纳牌等等，国产的手表要便宜一点，一百五十块钱左右，国外的牌子就贵得多了。金水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少有能消费得起国外牌子手表的人，因此柜台里只有梅花牌这一个牌子的经典款手表，其他都是国产表，即便是这样，仍旧摆在柜台里整整齐齐的好几排，银光闪闪的。 冯建文指着玻璃柜台里的手表，献宝一样对郑媛说：“你看看你喜欢哪一款，喜欢哪个咱就买哪个。” 郑媛咽了口唾沫：“……我不太需要手表。”可不么，她空间里手表多得是，价值一栋房的表都有好几块。 “怎么不需要，你不看表吗？” “家里有钟表。” “手表多方便！” “真没这个必要。” “……你别不舍得花钱，花完了咱再挣。”冯建文想了想，觉得可能媳妇把她爸之前说的那些话听进去了，要给他省钱。 郑媛抓了抓辫子：“不是这个意思，我真是觉得没必要。”她头一回觉得找个努力给你花钱的男人有时候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看样子冯建文今天是不把钱花出去不死心了，郑媛往周围看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回头看冯建文：“买什么手表啊，咱买台收音机吧！” “收音机？”冯建文顺着郑媛之前看的方向望过去，左边的柜台架子上摆着好几台方方正正的盒子，正是收音机。这时一个售货员把其中一台收音机打开了，一段“滋滋啦啦”的声音过后，响起了优美的歌声。 “蓝蓝的天上红旗飘，红旗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向四方，战歌更嘹亮。” “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的告诉他，这是我的家乡。” “这里的人们热爱和平，也热爱家乡，歌唱自己的新生活，也歌唱共产党。” “毛主席和共产党，抚育我们成长，草原上升起了不落的太阳。” 这一首歌曲调优美舒展，具有浓烈的民族色彩，高亢的男声声音嘹亮，唱的正是那一首非常经典的歌曲——《草原上升起了不落的太阳》。 伴着歌声，郑媛说：“收音机好，我在家没事的时候还能听听歌，听听新闻，跟着新闻学习学习咱们党的精神，多好！”而且这时候的收音机是那种全段的收音机，能收调频、中波和短波，所以不止能收听国内的频道，还能收听到很多国外的台。她曾经在国外留过学，英语方面听说读写都没问题，完全可以收听国外的电台打发时间，这时候国外的电台可不像国内的那么严肃正经，有很多有趣的娱乐节目呢。 冯建文不知道郑媛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被她一忽悠，也觉得收音机是个好主意。 “那就买收音机？” 郑媛连连点头：“收音机！” 于是下一刻俩人就到了卖收音机的柜台前。 这时候的收音机还是电子管或者晶体管收音机，机体非常大，一台台摆在货架上看起来非常笨重。二十一世纪的那种可以拿在手里的收音机是半导体收音机，半导体收音机一直到八十年代才出现。 收音机的牌子也不少，牡丹牌和红灯牌是比较流行的，熊猫牌和上海牌档次比较高，所以价钱也较之前两个牌子贵一点。 第176章：逛街3 售货员对收音机非常熟悉，给郑媛和冯建文介绍：“红灯牌的收音机分上海产的和青岛产的，上海产的是电子管，青岛产的是晶体管，卖的最多的是上海产的红灯牌711六灯两波段电子管收音机，别看电子管的收音机比较笨重比较大，其实和晶体管的比也不差什么，晶体管收音机能收到的台电子管的也都能收到，而且还便宜。” 冯建文对这些不了解，郑媛以前买过收音机却是清楚的，所谓的两波段就是指调频和中波，调频就是FM，收听的都是当地的电台，而中波是AM，可以收听距离较远的中央台以及外省台，只有短波，也就是SW才能收到国外的台。 郑媛虽然懂，可也不能直接问，因为十八岁的郑媛是不懂这些的，只能不懂装懂：“什么是两波段的，既然有两波段，那是不是还有一波段和三波段？” 售货员说：“是，当然有，一波段的比二波段的便宜，但只能收听咱们当地的电台，二波段的可以收国家台还有外省的台，三波段的能收国外的台。” 郑媛：“那你们这儿有三波段的吗？” “有，有，当然有，青岛产的红灯牌7301型就是三波段的，还有熊猫牌的，也是三波段的。”她指了指几台提到的收音机，然后忍不住劝，“其实没必要买三波段的收音机，只是能收听国外的台而已，咱也听不懂，而且还很贵，我还是觉得红灯711型比较好，价钱合适，什么台也都能听，反正买这个的同志是最多的。” 冯建文觉得有道理，微微点了下头，问郑媛：“那咱就买这台711？” 郑媛却不这样想，她主要就是想听国外的台：“我想买三波段的……”她拉了拉冯建文的袖子，待冯建文侧过脸来，她压低了声音说，“我学过英语，能听懂外国台。” 冯建文惊得微微瞪眼。他媳妇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发现？而且他们镇上的中学好像没有开英语课吧，他媳妇在哪儿学的？英语诶，这可是英语！外国人说的话！他媳妇竟然会这个！多稀罕呐。 知道这里不是个继续探究下去的地方，冯建文把疑惑全都咽进肚子，跟售货员说：“就买三波段的，哪个牌子的三波段收音机比较好？” 售货员也是看这一对小夫妻长得好才乐意跟他们多说这一句，既然他们不听，她也懒得继续劝，转而介绍三波段的收音机。 最后郑媛选中了红灯牌7301型晶体管收音机，这种收音机虽然贵一点，但体积小，也没那么重，看着也好看。 冯建文没让郑媛拿钱，钱是他出的。 郑媛还挺惊讶：“你不是把存款都给我了吗，你手里怎么还有钱？” 冯建文说：“我的存款都给你了，但这个不是我存款。这是我之前给爹娘寄回来的，准备给你们家的彩礼钱。五百块钱，没想到我爹娘只给了你们家二百块，剩下的三百他们又还给我了，说是让我自己看着买东西用。我用这钱买了辆洋车子，这是剩下的，正好买台收音机。” 结了账，郑媛提起刚买的收音机，笑说：“我说你怎么非要给我买手表呢，原来本来就是我的彩礼。” 冯建文也笑，顺手把收音机从郑媛手里接了过来。 郑媛打趣：“我要知道你要买两个‘大件’，出嫁前怎么着也得带一个‘大件’过来当嫁妆，你说你，是不是亏了？！” 冯建文装得一本正经：“亏什么，娶到你就不亏。” 郑媛笑弯了眼睛，打他一下：“贫不贫啊你！” 冯建文侧过脸来看着她笑：“跟你学的。” 买完了收音机，俩人又在一楼转了一圈，冯建文什么都不缺，郑媛也没什么要买的，之后俩人就上了二楼。 出了楼梯就是卖布的，郑媛不缺衣服穿，就没看，拉着冯建文去看成品服装。其实文革以前百货大楼里女士服装还挺花哨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大街上的女同志穿得也俏，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男女同志的服装趋同，所有人都对军装有一种特殊的狂热，布拉吉裙子被认为是修正，西装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旗袍被认为是封建余孽，稍微花哨一点的衣服都被打成奇装异服，是要被批判的。因此百货大楼的成品服装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个样式一种色调，实在不符合郑媛的审美，郑媛瞧了一圈，没看上一件，冯建文倒是看中了一件呢子大衣，非要给郑媛买。 冯建文是见他们师长的媳妇儿穿了这么一件衣服，听人说这衣服料子好，暖和，穿上也好看，就想给郑媛也买一件。 郑媛不太看得上这件对她来说土的掉渣的大衣，这一件衣服要价将近一百，有这些钱还不如多买点好吃的呢！ 她不买，冯建文也犟不过她，谁让钱都在郑媛手里呢。 逛到卖鞋的柜台前，冯建文又要给郑媛买鞋，郑媛瞧瞧柜台上摆放的那几双白底红蓝杠的帆布鞋，看起来干净又有活力，好像无论什么样式的衣服它都能搭配——这种小白鞋能一直流行几十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它就是好看！ 上一回郑媛来这儿买被面的时候就看中了，怕沈翠云骂她败家才没买，这回不仅没人管着她，还有个出钱的竭力怂恿她花钱，那她肯定不能让自己男人失望啊，赶紧买买买！虽然现在天还冷穿不着，可以放着到春夏穿嘛。 郑媛的脚丫子不大也不算小，高跟鞋穿36码正好，不过这种帆布鞋还是买大一码穿着舒服一点，她选了一双37的，售货员拿出来给她试了试，觉得可以，就痛快地付钱买下来了。 买到了心仪的鞋子的郑媛很高兴，成功给媳妇花了钱的冯建文也很高兴，俩人这一趟百货大楼逛下来心情都很不错。 买完了鞋子，冯建文看了下表，差不多已经十二点了，该吃饭了。 冯建文手一挥，带着郑媛去了国营饭店。 第177章：逛街4 出了百货大楼的大门，往右边一拐就是国营饭店，这家国营饭店据说已经开了很多年了，那栋飞檐峭壁的二层小楼好像还是清朝时期盖的。里面厨师的手艺也很好，是真正跟着名师学过的，据说还有开国元勋在这里吃过饭，夸过这里师傅的手艺好。不像其他国营饭店不仅服务态度不好，饭菜还不好吃。 郑媛上辈子也来过这里吃饭，不过那已经是她发达以后的事儿了。菜的味道她记不清了，那时候她吃过的好饭好菜太多，已经没什么能另她惊艳的味道了，倒是记得很清楚这家店后来成为了金水县有名的老字号，来这儿吃饭必须得预约。 进了店门，店里面倒是挺热闹，有不少来吃饭的。 冯建文跟郑媛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叫服务员过来点菜。 服务员一时正忙，他们只能先稍微等一下。 “我以前吃过这里卖的灌汤包，真的非常好吃！”冯建文回忆了下味道，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郑媛有些想笑，看把他馋的！故意打趣：“这么好吃啊，你啥时候来这儿吃的，到现在都忘不掉？” “上回回家的时候，跟我一战友一起来的。”冯建文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菜单推给郑媛，说，“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里不要粮票，花钱就行。” 这家饭店的菜单制作的还挺精致的，封皮白底红花，用的还是硬纸。翻开菜单，饭店里的饭菜分了种类，有面点、荤菜、素菜以及汤。像冯建文提到的灌汤包就属于面点类，素馅的一笼八毛，肉馅的一笼一块二，往后一翻，荤菜各种肉类都有，还有海鲜什么的，贵的能达到两块钱一道菜，便宜的也至少一块二，素菜就便宜许多了，没有超过一块钱的。 不过既然都来饭店了，很少有人点素菜。县城里的人也不是经常能吃肉的，一个月一个人也就分那么几两，偶尔沾个荤腥而已。饭店就不一样了，不需要肉票也不需要粮票，只要你有钱，所以来这儿的人大多数都是来开荤的，尽拣着荤菜点。 郑媛也不亏待自己，考虑到冯建文的饭量，她点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以及一道汤：“咱们来个红烧排骨，一个香菇鸡块，一道地三鲜，以及一道鸡蛋西红柿汤怎么样？” 邻桌的一个同志听到郑媛点这么多菜还看了她一眼，见到他们这一桌上只有两个人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冯建文却不觉得他媳妇儿奢侈，点头同意：“可以。” “那你吃馒头还是米饭？” “我啊，馒头吧。” 郑媛点点头，北方人都爱吃馒头，她问：“那你要几个馒头？” “五个吧。”今天没有训练，荤菜又多，他吃五个馒头就够了。 “……好。”幸好冯建文还要回部队，在家她可养不起。 郑媛放下菜单，胳膊交叠撑在桌面上，手指习惯性地轻轻敲击桌面，抬脖子往服务员那边张望。 这时候的服务员服务态度可不好了，不叫她她都不见得能来主动给你提供服务。人家可是国营单位的在职员工，有粮本发工资的那种，能不牛气吗？据说这个年代的国营饭店还有这么一条奇葩店规——不准殴打顾客，要求不是把顾客当上帝而是不要随便打客人，可见这个时代的服务质量之差。 “诶，同志！”郑媛瞧见服务员给另外一桌点完了单子，突然举手喊人，“这边，点菜！” 服务员被绊住了脚，扭头循着声音往这边看，看到郑媛后就走了过来。 “为人民服务，请问两位同志吃些什么？”服务员站在桌边，手里拿着笔和记菜的小本本，许是看郑媛和冯建文穿的比较好，态度倒是还算可以。 “同志们辛苦了。”郑媛飞快对了一句语录，然后把刚刚选的菜报给了服务员，最后：“来五个馒头以及一碗米饭。”她还是比较喜欢吃米饭。 等菜的空挡里，冯建文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突然前倾身子略微压低了声音问郑媛：“之前买收音机的时候你说你会英语，你哪儿学的啊？” 郑媛点了点桌子，面不改色的说：“学校里老师教的呗。” 冯建文眯了眯眼：“撒谎，你以为我没上过学吗？咱镇上的初中压根没有英语老师。” “你还不许人家后来调过来一个？” “呵……” 郑媛眨眨眼，和冯建文对视了会儿，好几秒后，“唔”了一声：“行吧，不是学校里学的。” 冯建文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点水：“那你到底是哪儿学的？” “你猜？” 冯建文拿眼睛淡淡扫了她一下，根本不接她的茬，把茶杯推给郑媛，又给自己倒了杯。 “……行吧，我说。”郑媛勾了勾手指，示意冯建文凑近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之前闹的厉害的那段时间，咱队里不是下放过来好些人吗。” 冯建文捏着茶杯的手指忽然紧了紧，皱起眉头。 “我爸是大队长，负责给他们安排活儿，我好奇，悄悄打听过，里面有两个是大学的老师，其中一个特别厉害，会好多种外国语言，我就是跟着他学的。”这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的部分是郑媛的确跟着学过，不过学的磕磕巴巴，也就是初级阶段，会个日常用语的那种，能熟练使用英语还是后来出国留学锻炼的。 冯建文眉心都快拧成疙瘩了：“你爸怎么让你跟这种人接触上了，还跟着学外语？！”他印象中郑全刚是那种死守规矩非常古板的那种人，国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比如说之前国家需要钢，他是第一个把家里的锅上交的，现在国家都把这几个人打成封资修下放了，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的闺女和这些人有什么接触。 郑媛不满意冯建文的语气，怼他：“这种人怎么了，什么叫这种人？人家好歹是大学的教授，懂得比你多多了，这些年不知道为国家教出来多少人才，你有啥资格嫌弃人家。” “诶，你小声点！”冯建文拧着眉心恨不得堵上郑媛的嘴巴，左右看看确定周围闹哄哄的没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黑着脸教训郑媛，“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就瞎说！” 郑媛也知道自己激动了，不过她确定刚刚她的声音不大，也跟着看看周围，捂嘴道：“得，我不说了，咱回家再聊这个。” 第178章：逛街5 不能聊这个话题，那就聊其他的，反正两个人才刚结婚十几天，还不算太熟，能聊的话题多着呢。从你家的事我家的事，再到两个人的兴趣爱好，想到什么聊什么。 菜等了半小时才上全，果然像冯建文说的那样，味道不错。郑媛饭量小，大部分菜都进了冯建文的肚子，当兵的吃饭都快，他五个馒头下肚比郑媛吃一碗米饭的速度都快。 吃完了饭，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新华书店了。这也是郑媛今天主要想逛的地方。 金水县的新华书店很小，书的种类也很少，前几年还好些，中国上下五千年，那么多人写了那么多书，总能把店里的书架子填满，可惜之前闹得厉害的时候，许多书都让人搬出去卖了烧了，也不知道多少珍贵书籍都被这股子铺天盖地的浪潮给淹没了。 留下的书尽是一些不敏感书籍，储量最多、卖的最多的应该就是记载着主席语录的红宝书了。 红宝书家家户户都有一本，就连郑媛的陪嫁箱子里都放着一本。不过她这回来新华书店不是来买普通书籍的，她是来找中学课本的。 之前她在家里找她哥的课本，结果没找到，一问才知道书都拿去卖了。没办法，她只能过来买新的。 一问，还真有。 学校里发的课本也都是从新华书店发的，所以他们新华书店还留着一点，不过平时没人买，都不知道被压在哪个边边角角了。 售货员去给郑媛找书，冯建文问：“你买课本干啥？你还打算自学高中知识啊？”他记得他媳妇是初中文化来着。 郑媛总不能说买来做参考，然后自己给她哥和她妹编教材划重点吧？她只能点头承认：“对我打算自学。” 冯建文“嘿”了一声：“你学这个干啥？” 郑媛逼视了他一眼：“学无止境你懂吗？” 冯建文：“……” 郑媛继续装逼：“有句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 冯建文：“……”哇，他都有些跟不上他媳妇的思想境界了！可为什么他直觉他媳妇没说实话呢？但又实在想不明白她买书干啥，只能勉强接受了她的说法。 拍拍冯建文的肩膀，语重心长：“作为我郑媛的男人，你也要跟我一起进步知道吗？” 冯建文：“……”心累。 “诶，书来了。”郑媛眼睛一亮。 售货员抱着一摞书走了过来：“我就找着这些，你看看要哪本？”他把书一字排开，物理化学历史政治都有，每一本封面都非常有这个时代的特色，掀开封面，第一页上就写了一句主席语录。 郑媛看到这里就皱了皱眉，翻开粗略一看，真的是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她都不记得这个年代的课本内容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了！课本里许多内容并非都只是科学知识，还掺杂了许多不相关的内容，比如《数学》《物理》这种理科书里面都有生搬硬套主席语录来做题面，实际上和科学知识相关的内容又乱又少，看得人头大。 这不是她需要的那种课本，郑媛很失望，看来得去废品收购站找之前她高考用过的那一套书了。 她之前高考用从她小姑子那里借来的一套国家重新编纂的高中课本，以及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说起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书是六十年代编的，后来运动的时候被打成了“修正主义”，不让看了。不过后来七七年恢复高考，这一套书可谓是有价无市，重金难求。提前拥有这一套书就是提前拥有了迈入大学的机会，许多人就是靠着这一套书考上了大学，走上了成功之路。 冯建文注意到郑媛的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郑媛回神，摇摇头露出个微笑说：“没怎么。”顿了下，不动声色的拿起政治课本，“我就要这个了。”别的不能用，《政治》肯定是可以的，反正无论什么时候课本里讲的都是那些个内容，二十一世纪学的也是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 除了教科书，郑媛还随手从旁边卖杂志报纸的架子上拿了一摞杂志出来，有《红旗》、《生活》、《科学普及资料》等等。 这时候的书杂志等都非常便宜，郑媛总共花了四块五毛钱就买了许多。 幸好冯建文骑着洋车子，收音机书本这些都是非常重的东西，自己提着就太沉了，挂在车把上轻省很多。 冯建文以为买完了书，他们就没什么需要逛的了，顶多再去熟食店买点吃的，结果郑媛一拽他袖子，说：“去废品收购站。” “去那儿干啥？”冯建文跨坐在洋车子上，他身高腿长，坐到洋车子座位上脚正好能撑着地，不用像别人骑洋车子那样，得踩着跑两步才能跨过车后轱辘坐上来。 “去买书。” 冯建文挑眉：“还买书？刚不是买了吗？” “那不是我要买的书，我要买的书得去废品收购站那边找，还不一定能找到呢。”郑媛坐上他的后座，拍拍他的背，“走了……你知道废品收购站在哪儿不，顺着这条路往东边走，到第三个路口左拐，第一家就是，那边有点偏……” “我知道在哪儿。”冯建文把洋车子蹬起来，问郑媛，“你到底要买啥书啊？”新华书店没有，还得去废品收购站买的书，肯定不是啥好书！ 郑媛也没啥要瞒着他的，毕竟只要她买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说：“我打算找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冯建文：“……”听书名好像没啥问题。 “你买那干啥？”冯建文蹙眉，迎面而来的冷风都吹不走他脸上的纠结。 郑媛抓着冯建文的棉袄，吸了吸鼻子：“买书当然是为了看啊。” 冯建文回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别跟我贫听见了吗，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严肃点！” “诶……”郑媛叹了口气，周围也没别人，便不再跟他插科打诨，“我是想着，咱国家不可能一直这样，说不定哪天就恢复高考了，我就先准备着。” 第179章：逛街6 “高考？”冯建文猛地一捏车闸，郑媛顺着惯性撞到他身上，让过了前面的行人后冯建文重新把车子骑起来，郑媛挪了挪屁股坐好。 “对，高考。”郑媛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觉得咱们国家肯定不能一直这样，人才对国家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就说你们部队，造个航母造个歼击机造个导弹啥的，不都得需要人才？要是再继续下去，以后国家说不定都要找不到人来研究这个了，不研究这个咋提高咱国家的军事力量？” 冯建文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这些当兵的，位置越往上其实看得越明白。现在这一套国家的领导班子已经老了，换届是早晚的事儿，一旦换了届，这政策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郑媛说的也有道理，高考肯定是要恢复的，国家必须选拔人才填充到社会的各个岗位上。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个一直窝在乡下的媳妇儿居然能想这么深看这么远。 冯建文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呢，你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吗？” 郑媛：“早晚的事儿，提前准备着不好吗？”这都七四年了，七七年就恢复高考，只剩下三年时间，不早了。 冯建文“嗯”了声，过了会儿，忽然笑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想着参加高考。” 冯建文的语气有些奇怪，郑媛仔细琢磨了下，才想明白这是冯建文说她心气高呢。别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这一辈子就靠着自己男人过日子了，她却惦记着高考，要往上走，可不是心气高？“你不高兴？不想让我参加高考？” “没，没有。怎么会呢？”冯建文说，“以后你要是真能考上大学，我为你骄傲。” 郑媛很满意他的回答，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故意问：“你不怕我考上大学后把你踹了，跟你离婚？”她不怕死的火上浇油，“你看我长这么漂亮，以后要是考上大学了毕业就有粮本，追求我的肯定不少，说不定就遇上了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呢？” 一句一句的，把冯建文的火气给撩地越来越高，就这他还想把他媳妇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呢，听听郑媛那话，他恨不得立刻停下车子把她拉过来打一顿，让她明白什么叫嫁夫从夫！ 冯建文咬着牙：“你敢！你信不信我拿枪崩了你那什么志同道合的同学？！” 郑媛哈哈一乐，连说：“信，信，怎么不信。”好在她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撩完了再哄一哄，拍拍冯建文的背，柔声道，“放心吧，不会背叛你的，我这辈子就你这一个男人了。”顿了下，又补充，“当然了，仅限你活着的时候，你要是哪天死在战场上了，我保准再找个比你更好的。”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却让冯建文听得心里一酸，他一只手松开车把往后摸，握住郑媛的手，重重的使劲：“放心吧，我不会死。” 从新华书店到废品收购站也就是四五里地，骑着洋车子顶多十分钟就到了。 金水县的废品收购站很大，进门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摆放着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门口盖了几间房子，是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住宿和办公的地方。 冯建文把车子骑了进来，停在了一间平房的门口，郑媛跳下车子去敲门，跟人说过来买点东西。 废品收购站的东西虽然都是别人不要的，但人家不要了不代表就是坏的，凑合凑合也能用，卖的价钱又便宜，所以来这儿淘换旧物的人不少。郑媛和冯建文过来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工作人员作风也爽快，根本不问他们要买什么，指了指院子：“你们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扒拉，别弄太乱。” 郑媛笑着“诶”了声，就拉着冯建文去挑东西了。 废旧纸张废书啥的都堆在一个地方，小山一样，要想在里面扒拉出来一整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还真不容易，毕竟这东西也不是课本，就是学生的参考书，买的人肯定不多，当废品卖掉的自然也不多。也亏得郑媛耐心好，冯建文也愿意陪着，两个人一块扒拉比一个人速度快多了。 就是冬天太冷，戴着手套扒拉一会儿手也冻凉了。 郑媛扒拉了有半个多小时四十分钟的样子，一本都没找到。想想也是，就算是有人来卖那套书，谁会等到这时候再来卖？早在几年前高考一取消的时候就都拿来卖了，这些书说不定早就进入了废纸回收再利用程序，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擦屁股用的草纸了。 她站起来抻了抻腰，看看那小山一样的书堆，有些想放弃。 这时冯建文惊喜地“诶”了一声。 郑媛飞快回头：“怎么了？找着了？” 冯建文朝郑媛招招手：“你过来。” 他是从书山底下挖出来的一摞书，这一摞书被人用绳子绑的整整齐齐，应该是被人拿过来一块卖的。解开绳子，里面竟然是一整套《数理化》，总共十七本，一本都不少。翻翻书里面，痕迹也少，差不多是八九成新的！ 冯建文也看到了，啧了声：“这书还这么新，这人就当废品卖了？” “可能是之前买来打算自学准备高考的，高考一取消，就没再学了呗。”郑媛阖上书本，兴奋的嚷嚷，“真的是太幸运了，我都以为要找不到了！太好了！” 见郑媛高兴，冯建文也笑起来。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郑媛就不着急了，既然都来了废品收购站了，不能只带一套旧书回去啊，更何况这套旧书还被打成了“修正主义”，不好光明正大的带出去。于是跟冯建文说：“咱再找点别的呗，看看还有啥能用的一块买回去。”听说还有人能从废品收购站淘到古董啥的，她后来赚了大钱后还研究过一段时间这玩意儿，说不定凭她这三脚猫的眼光真能寻摸到好东西呢？ 冯建文却不想：“咱缺啥东西不能买新的啊，干嘛要旧的！？” “省钱啊。” “咱不缺钱。” “能省一点是一点。” “……你爸之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这不也挺会省钱的？” 郑媛轻哼了声，斜眼瞅他。 冯建文还是不动弹，傻不拉几地和郑媛对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才刚嫁给我，我不想你刚结婚就用别人用过的旧物件儿，就想着给家里省钱。我，我能给你买新的。” 哎呦，郑媛笑弯了眼睛，她表示自己被甜到了。 行吧，既然她男人都这么说了，她当然要接受她男人的心意啦。 买新的，都买新的！ 第180章：冤家路窄1 最后两个人只买了一套书。好在收购站的人也没仔细看他们买了什么，直接按照一本一毛钱来算，十七本书总共一块七毛钱。 这套书原本的定价是一本六毛一，全套书十一块钱左右，能用一块七毛钱把全套书都买下来，郑媛觉得挺值。 车把上左右两边已经挂满了，这些书就由郑媛自己抱着。 这时候也就是下午两点钟，冯建文不想回家，他担心回去后郑媛那堂哥再上门，占用他和郑媛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就提议：“咱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 “对，你之前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说过喜欢看电影吗，咱去看电影吧！”电影院是个昏暗的环境，在里面不管干啥旁边的人都看不到，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当着许多人的面牵他媳妇儿的手了！想想就兴奋。 郑媛没什么意见：“那就去。” 虽然又是书又是收音机的，东西很多，提着又沉又麻烦，不过她男人既然想约会了，她肯定要配合呀。 两个人兴冲冲来到了电影院。 他们金水县的电影院不是像二十一世纪那种只能坐几十个人的小放映厅，而是一整个大厅，可以开晚会、能坐上千人的那种大播放厅。 这时候的电影院也不会让你自己选择看什么电影，一般都是他们播什么观众就看什么，毕竟这个时代的电影业还不发达，也没几个片子能选。不过哪一天播放哪个片子，电影院会做个预告。就在电影院门口，有一个大的公告栏，字写的大大的，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今天电影院播放的是今年刚刚拍的一部电影，叫《侦察兵》。 像《地道战》《地雷战》《董存瑞》《红色娘子军》这种经典的片子，郑媛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至今许多情节她都记得非常清楚。《侦察兵》她也看过，但没什么印象了，说明这个片子拍得不好。不过冯建文倒是挺兴奋的，这部片子他没看过，还是关于军人的，他自然非常期待。 电影票一毛钱一张，郑媛买了两张，还不到电影开场的时间，他们俩就在门口稍微一等。 这一等可好，就等出麻烦来了。 把票塞给冯建文，郑媛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条件反射地扭头，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是林晓阳。 郑媛原本打算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就当没看到，当陌生人，可惜林晓阳跟她没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对上郑媛的目光后，就走了过来。 郑媛心里叫了一声糟。 林晓阳走近了，冯建文也看到了他，郑媛亲眼看到冯建文太阳穴那儿的青筋跳了跳。 唉，真是冤家路窄。 “你也来看电影啊，林同志？”郑媛首先出声打招呼，语气神态自然，仿佛对面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林晓阳神色一顿，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扯了扯嘴角：“对，你也来看电影？” 郑媛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我打趣：“诶，咱这招呼打地可真没水平，都到了电影院门口了，不是来看电影还是来干啥的？！” 林晓阳干巴巴地附和：“是，是啊。” 郑媛很自然地扭头看了冯建文一眼，跟林晓阳说：“我是和我丈夫一块来的，你呢？”她往林晓阳身后望了望，“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喊：“林晓阳！” 一个身材娇小清瘦，生着一双漂亮丹凤眼的姑娘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林晓阳，你怎么跑这边来啦？我刚刚不是和你说让你在放洋车子的地方等我么？”她语速很快，小嘴巴巴的把话说完才注意到林晓阳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她好奇地望过去，问林晓阳：“咦，这两位是你认识的人吗？” 林晓阳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尴尬到不知所措，他勉强笑笑：“这，这位是郑媛同志，这位是郑媛同志的爱人。”他顿了下，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了郑媛一眼，才继续介绍下去，对郑媛说，“这位是崔丽华同志。” 他没有介绍崔丽华的身份，但郑媛猜得出这个崔丽华应该是林晓阳新认识的对象。看他对象的穿着，一身绿军装上一个补丁都没有，脖子上的红围巾应该是羊绒的，便知道家境不错。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对象，但能看到林晓阳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重新找对象，她还是挺高兴的，只愿他这辈子能婚姻美满，不要再重蹈他们上辈子的覆辙。 冯建文也看出来了崔丽华的身份，他本来阴郁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明媚起来，见林晓阳仿佛不想承认，他目光在崔丽华和林晓阳打了个转，故意问：“这位崔同志是林同志的对象吗？” 崔丽华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答案不言而喻。 林晓阳的表情却僵了一瞬，他条件反射地看向郑媛，对上郑媛好奇的眼神，他骤然间呼吸困难，好几秒才缓过来，转瞬又觉得自己好笑，他刚刚竟然在期待看到郑媛失落难过的表情…… 是他傻了，林晓阳自嘲地笑笑，承认：“对，她是我对象。”其实他妈很早就开始催他结婚了，也一直有媒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直忘不了郑媛所以全都拒绝了，直到年前撞上郑媛和冯建文，他才意识到他和郑媛是真的结束了，再也没有可能了，失望痛苦之下答应了他妈去相亲。 过了年媒人就上门了，给他说的第一个对象就是这个崔丽华。崔丽华家条件很好，父母都是城里人，家里有三个哥哥，她是最小的还是女儿，父母都很疼她，没让她下乡，高中毕业后她还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考进了银行，年前也转正了，一个月能拿三十多块钱。他妈很相中崔丽华，他其实并不是很相中她，她长得不丑，但也不是很好看，丹凤眼，鼻梁有些塌，颧骨有些高，只能算是普通人长相。但是和她聊了两句，发现她性格爽朗直言快语，和郑媛性格很像，再加上他妈的劝说，他就勉强同意了和崔丽华处对象。 第181章：冤家路窄2 现在的人处对象可不是随便处的，一般像这种正儿八经媒人介绍的，只要处上了那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 冯建文也觉得崔丽华不好看，看看林晓阳的对象，再看看他家郑媛，他忽然感觉全身舒爽，再也不嫉妒林晓阳了。甚至他还有点同情林晓阳，拥有过珍珠后，真的还能把鱼目放在心上吗？ 别管心里咋想，嘴上肯定要客气一下，他笑着说：“恭喜恭喜，你们啥时候结婚啊，结婚的时候和我和郑媛说一声，我们一定给你们随上一份厚厚的份子！” 崔丽华飞快地看了林晓阳一眼，脸颊上飞上了两团红晕。 林晓阳却没注意到崔丽华眼中的期待，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和崔丽华同志才刚刚开始接触，还得再熟悉熟悉，不着急。” 这俩人的神态表情展露出来的东西真的是太明显了，崔丽华明显对林晓阳很有好感，而林晓阳对她却没能回以同等感情。 郑媛又不瞎，她能感觉到林晓阳对她还有点旧情难忘。她可不想成为这两口子以后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对于林晓阳对她的这份感情，能斩断还是赶紧斩断的好。她笑说：“怎么不着急？你年龄也不小了，早点结婚，也赶紧让你妈抱上孙子！我作为朋友今天可得说你一句，你以后可得对崔同志好一点，说不定人家崔同志看你这人不错，就早一点答应和你结婚了呢？”说到这儿，她顿了下，扭头看冯建文，冯建文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恰好也看向了她，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两三秒，郑媛收回目光，继续说，“我就是因为我们家建文对我好，才早早的答应和他结婚的。” 她态度坦然，话也说的自然，和那个叫冯建文的高大男人之间流露出的感情是那么甜蜜，倒是让崔丽华悄悄松了口气。 都说女人的直觉非常准，崔丽华看到郑媛的第一眼神经就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人群中第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种漂亮，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种漂亮的女人。之后注意到林晓阳看郑媛的眼神，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知道林晓阳对她不是很满意，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他，看到第一眼就喜欢，林晓阳多好啊，又有文化长得又好，性格还很温和，她真怕郑媛在知道了林晓阳喜欢她后会心生动摇。现在好了，郑媛只把林晓阳当朋友，而且郑媛的丈夫对她也好，两个人的感情甜蜜，一看就知道是第三者难以插足的。她不管林晓阳以前喜不喜欢郑媛，只要以后林晓阳是她的，她就满足了。 而林晓阳的脸色却是一白，他明白郑媛的意思，有些仓皇的答应：“好，我会的。” 郑媛笑起来。 “诶，那边好像有卖瓜子的。”郑媛突然指了个方向，问冯建文，“我们去买点吧？” 冯建文往那边看看，说：“好。” 两个人就结伴儿穿过人群去买瓜子了。 林晓阳恋恋不舍地望着郑媛的背影。崔丽华聪明的没有质问林晓阳和郑媛的关系，她伸着脖子往电影院那边望，说：“电影好像要开场了，咱赶紧过去排队吧？要不一会儿就得坐在后面了。” 林晓阳仿佛没听到，眼神痴痴的。 “林晓阳？” “林晓阳！” 喊了两声，林晓阳终于回神：“……啊？” 崔丽华再怎么喜欢林晓阳，再怎么好脾气，她也是会有怨气的，拳头一握，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忍着疼故意问：“你看什么呢，我刚跟你说话你都没听到？” 林晓阳好歹还记得现在崔丽华才是他女朋友，也没有蠢到家直接坦白，说：“我在看卖瓜子的，你吃瓜子吗？我去给你买点？”算是为自己刚刚的行为圆了下谎。 崔丽华扯扯嘴角：“是，是吗？”她吞下怨气，摇头，“不，我不吃。”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我们还是去排队吧，电影都快开场了。” 林晓阳看向电影院大门那边，队伍已经很长了。 “走，去排队了。”他说。 这时候的电影院不像二十一级那样，虽然售卖出来的票也打印着座位的号码，但实际上进场的人是不会按照座位号坐的，都是谁来的早了谁就坐在前面。郑媛和冯建文买完了瓜子再去排队，队伍已经很长了，再加上之前就进了电影院的，等轮到他们，只剩下非常靠后的位置了。 “哎，这么靠后，你能看到吗？”找到个空位置坐下后，冯建文伸着脖子看看大屏幕，有些不满意这个位置，“咱俩不该买瓜子的，还能坐得往前一点。” 这个位置距离大屏幕差不多有二十米的距离，确实很远了，不过也还好，她这个时候的视力是很好的，还没有变成近视眼，后来点灯熬油备战高考才把眼睛熬成了近视眼，度数还不小。 “没事儿，我能看到，你呢，你视力怎么样？”她觉得冯建文视力应该也不错，否则打枪就不准了。 冯建文说：“我肯定能看到啊，我是怕前面的挡你，你就看不到了。” 郑媛翻白眼：“我得有多矮才会被前面的人挡住？”电影院的座位又不是排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人家座位都是呈阶梯状，后面一排比前面一排高很多，就算是坐在很靠后的位置，前面的人也挡不住她呀，冯建文真是杞人忧天。 这时电影院的灯忽然熄灭，一柱白色的光投放在大屏幕上，悠扬高亢的音乐响起——电影开场了。 周围乱糟糟的说话声像是被人按了开关键，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屏幕上。 在这个时代，电影好像总是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无论好看不好看，总是能轻易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冯建文也是，他本来打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主意，可当电影院里真的暗下来，电影开场后，那些腻腻歪歪的心思全都消失了。这是一部讲他们军人故事的电影，他不能不专注。 只有郑媛，看过许多好莱坞大片的她已经难以被黑白电影掌控注意力，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从大屏幕转移到了冯建文的身上。 随着剧情的进展，屏幕上的光线明明暗暗，打在冯建文的侧脸上，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明灭不定，却勾勒出了非常俊俏的弧线。 他的眉毛很浓，斜飞入鬓，他的眼神专注，睫毛很长，鼻梁又直又挺，下巴和下颚线呈现出一个锐角的弧度。 很帅。 得出这个答案后，郑媛自己都被自己惊到了。天呐，她是疯了还是瞎了，竟然会觉得冯建文的侧脸很帅！？ 不是照片里的他，而是真实存在的他很帅！ 她明明记得冯建文长得不咋样啊，超级不符合她审美的。难道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因为有点喜欢他，就越看越觉得他好看？ 第182章：冤家路窄3 兴许是郑媛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冯建文若有所觉，他突然从精彩的电影情节中抽离，扭头看她。 电影院内光线昏暗，冯建文并没有看清郑媛的眼神，见她在看他，他就朝她笑了笑，然后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扭回头继续看电影。 郑媛：“……” 这是她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吗？难得她用崇拜钦慕的眼神看他一回，他都不表示一下惊喜的？这电影就那么好看吗？比她还好看？ 真想把手抽出来！ 嗯……还是算了。他的手真暖和，电影院太冷了，冬天真不适合来这里看电影。 电影总长九十九分钟，讲述的是男主角郭瑞，身为一名侦察兵，奉命带领一支小队到敌占区进行侦查，了解敌人的防御部署，期间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最后还是成功完成了任务的故事。说真的，这电影真的拍的不怎么样，太假，男主人公太顺利太厉害了，明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男主人公办事也并不是非常严谨，可他就是能靠着一路巧合，成功完成任务。总而言之，就是BUG多，剧情经不起推敲，好人坏人都非常脸谱化。当然，这部电影也不是没有优点，人家怎么说也是百分之百实景拍摄，还有里面的道具什么的也都是真的，但瑜不掩瑕，比《地道战》之类的经典电影差了许多。郑媛中间有数次想开口建议提前离场回家，但见冯建文看得那么专注开心，她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终于，电影结束，响起了片尾曲，电影院内的灯“刷刷刷”全部打开，郑媛的眼睛条件反射地眯了下，这才适应了光线。周围的观众一个个站了起来，放映厅四个大门全部打开，人群分成了四个方向鱼贯而出。 他们的东西多，不着急走。冯建文意犹未尽的跟郑媛讨论电影：“咱们党能赢得胜利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当时咱们的部队没钱也没兵器，哪里比得上老蒋，就是靠每个战士的努力每个群众的支持才能解放全华国——人不多了，咱们走吧。”他提起东西站起来，继续说，“可惜我没生在那个时候，要是生在那个时候，我也能为咱们党咱们国家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郑媛一边走，一边注意看路小心不碰到周围的人，听到冯建文的话，扭头看他。冯建文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遗憾，他刚那话是说真的。想来如果给冯建文一个机会，让他为自己的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他应该也会义无反顾。他是个军人，更是这个纯真质朴年代的军人，国家和人民是他身为一个军人的信仰。 郑媛自认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一点她真的比不了比不了。 冯建文感慨完，回归到电影上，继续说：“这电影还是王新刚演的呢，以前他还演过那个《红色娘子军》，诶，你们女的是不是都特别喜欢这部电影？诶，小心，这有台阶。”他扶了郑媛的胳膊一下。 郑媛嗯了声，低头看台阶，说：“还行。”然后拿眼夹了冯建文一下，“哟，‘都’这个字是啥意思？还有哪个女的喜欢《红色娘子军》？你咋那么清楚啊？” 这语气，阴阳怪气的。冯建文抓了一下郑媛的后脑勺，好笑道：“瞎想什么呢你，我是听刘嫂说的，说她们女同志就喜欢看《红色娘子军》。刘嫂就是我们营长他爱人。” “哦，这样啊。”郑媛笑着，又打趣，“我还以为你听哪个部队里的小姑娘说的呢。” “哪有什么小姑娘！”冯建文语气斩钉截铁，表情笃定。但是下一秒，他仿佛怕郑媛还要继续这个话题似的，生硬的错开话：“今天这个电影，别的都还好，就是郭瑞的军服穿错了，解放时期的军服不是那个样子的，那个样式的军服是解放后才有的。” 郑媛不接他的话茬，笑眯眯地说：“我听说你们部队里那些军嫂们就喜欢给人做媒，你说你，这么年轻有为的，二十好几也没结婚，就没人给你说个对象？” 冯建文端起正经脸：“怎么可能！都知道我老家给我订下媳妇了！”而事实是他嫌弃郑媛年纪小拿不出手，就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有对象，打从他转干升上连长那天起，就不断有嫂子想给他介绍对象。 郑媛鼻腔里轻哼了声，倒是没再继续追究，毕竟她本人也不清白。 出了电影院，冯建文看了下表，已经五点钟了。天边太阳即将落山，将将露个大半张脸挂在城市的边缘，将蔚蓝的天空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 “得赶紧回家了，一会儿天就黑了。”郑媛看了看天色，说。 冯建文撸下袖子盖住表，弯腰开洋车子上的锁：“咱要不吃了晚饭再回去？” “别，吃完天就黑了，路上不好走。”她跳了跳，一场电影看下来她的脚丫子都冻得快不是自己的了。 “那就从饭店买了，咱带回去热热吃，省得你晚上再做饭了。”回去天都黑了，再点火做饭怪麻烦的，而且家里已经没肉了，就剩下一块要等到十五包饺子吃，外面买了还能买点荤的。 郑媛没意见，她往手里哈了哈热气，然后搓手，说：“行。” 这时她一扭头，隔着重重人群，忽然看到林晓阳也在弯着腰开洋车子锁，崔丽华也是骑车子来的，他们俩车子是放在一块的。她也在开锁，可她的手可能是冻僵了，一直拧不开。林晓阳开完自己的锁后看到，就过来帮她。车锁打开后，崔丽华说了句什么，林晓阳笑起来。 夕阳下，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倒是还挺般配。 冯建文戴好手套跨上车子，喊她：“走，上车走喽。” 郑媛笑着抓着他的衣服坐上后座。 崔丽华和林晓阳也都骑上了车子。 他们往北，他们往南。 以后就再没交集了。 冯建文带着郑媛去了另外一家国营饭店，这家不是老字号，就是普通的小店，没有买馒头啊菜啊啥的，就买了几个肉包子，回去热一热吃正好。 恰好这家饭店还卖他们自己灌的香肠，这东西蒸熟后切成片用香油调一调非常好吃，郑媛喜欢吃，冯建文也喜欢，还不用肉票，所以两口子买了好多。当然了，买这些肯定不能光留给自己吃，给婆婆家送点，给娘家送点，他们家也不剩多少了。至于沈翠云是怎么骂郑媛败家的，咳，这个就不用提了。 反正两口子这一趟街逛下来，花了小二百，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回来，招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第183章：围观 正赶上饭点，外面的人不多，但洋车子叮铃叮铃的车响引来了人的注意，那嗓门大的吼一句：“建文，你们上县里去啦？咋买来这么多东西？”就把一些正在做饭但爱看热闹的人给勾到了门口看热闹。 “哎哟，建文，你这是买的啥啊，这个盒子里是啥？” “这是不是包子啊？你去国营饭店买肉包子啦？哎呦，郑媛嫁给你真是享福了。” “那是不是书，建文，你咋买这么多书啊？你家谁看啊？哦哦，郑媛看啊……郑媛不愧是文化人。” “咋俩盒子啊，这盒子里是啥？……鞋？……那个盒子里呢？” “啥？收音机！” “哎呦喂，建文家买收音机啦？！” “收音机！” “天呐，这是收音机啊？咋这么小啊？我以前在我表姨家见过收音机，比这个大啊？” “我也是，我见过的收音机也比这大！” “……晶体管？啥是晶体管？不懂不懂。那是大的贵，还是这种小的贵？” “废话，肯定是大的贵啊，大的用料比这个多！” “你才瞎说呢，没听刚建文说，用的那个管不一样，这个什么管的，肯定是新研究出来的，新研究出来的贵！” 周围的奶奶、大娘、婶子、嫂子、大媳妇、小媳妇，一个个的，把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别提多热闹了！冯建文和这边的人熟，一句一句的回答，偶尔郑媛补上几句，俩人都挂着笑，应付着邻居们的热情。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哎呦，我锅还烧着呢！” 这个一拍大腿：“我也是！我也烧着呢！” 那也也说：“哎呦，我也是！” 一群人呼啦啦忽然散了多半。 冯建文跟剩下的三两个人说：“婶子，大娘，以后想听收音机就到我家来，我跟媛媛得回家吃饭去了。” “诶，回吧回吧。”几个婶子大娘挥挥手，异口同声道。 俩人刚进家，东西还没全搁屋里去呢，家里就来人了。 “程芳？你咋来了？”郑媛一边拎着东西往屋里走，一边跟程芳打招呼。冯建文也跟程芳打了个招呼，转头跟郑媛说了一声，就带着刚买来的包子和香肠到对门给爹娘送去了。 程芳看着郑媛手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脸色十分不好看，也亏得天黑，遮掩住了她略显狰狞的表情。 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四五秒后，才平复了心底的那份嫉妒，跟着郑媛进了屋，语气热络的说：“我来找大哥大嫂借点火，家里火柴用完了。”顿了下，“我刚听到人说建文买收音机了？” “对，是买了收音机。建文今天带着我去了百货大楼，非要给我买手表，我看家里有钟表，我戴手表也没啥用，就说不买。不买吧他又不乐意，说是补给我的彩礼，我一看这样，说那就买收音机吧，他二话不说就买了。”因为是彩礼，郑媛收的理直气壮，也不怕公婆那边嫌弃她败家。屋子里黑，郑媛找了个根火柴点燃烛台，甩了甩手吹灭火柴棒：“干啥还去大哥家借，这不是火柴，里面还剩了五六根来根，不多了，你拿去用吧。”她把火柴给程芳递过去。 程芳接过来，羡慕又嫉妒地看看桌子上那个大盒子，扯了扯嘴角，笑容略显僵硬，干巴巴的说：“彩礼啊……那你这彩礼可真不少，爹娘这是把你当亲闺女了啊。”她当初的彩礼咋就没这么多！？都是老冯家的儿子，这也太偏心了吧！ 郑媛笑，不接程芳这个话茬，只说：“都是建文自个儿赚的。” 程芳的表情扭曲了下，手一使劲，捏扁了火柴盒子。 “媛媛，娘给咱盛了一碗白菜！”冯建文送完了东西，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老大的碗，碗里热气腾腾，走近了郑媛闻到一股子菜香味。 别说，肚子饿了闻到吃了一冬的白菜都要流口水了，肚子一阵咕噜噜的响，冯建文都听到了。他笑郑媛：“饿了吧？中午让你多吃点你还不吃！”又转头跟程芳说，“程芳，你留下吃饭吧？我买了包子，一块吃啊。” “不了，我家也有包子。”程芳僵着脸，摆手，“你弟还有孩子都在家饿着呢，我得赶紧回去给他俩做饭。”说完扭头就走了，什么包子，谁要吃老四家的包子！ 冯建文刚从袋子里拿出俩包子，一抬头程芳都没影了：“嘿，她咋跑这么快？！” 郑媛迫不及待地转身去拆收音机的盒子，随口道：“谁知道，管她呢。”又催冯建文，“你快去厨屋烧点汤热热包子，我快饿死了。” “诶。”冯建文应了声，带着包子去厨屋。 包子吹了一路的风已经凉透了，得热一热才能吃。这时候也没微波炉啥的，只能用大锅热，在锅里添上水，把包子放在锅篦子上，盖上锅盖，水烧开包子就热好了，顺便还能往热水里添点玉米面啥的，熬一锅玉米糊糊。 冯建文去做饭，郑媛嫌堂屋正厅冷，带着收音机进了里屋，先把炕烧起来，继续研究她的收音机。 转动音量键，手感上轻轻震动了一下，收音机里便传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往右边继续拧，滋滋啦啦的声音渐渐变大。郑媛调了个合适的声音，这才松开音量键。 之后她开始调频道。她对国内的频道没啥兴趣，主要是想调国外的电台。郑媛盘着腿坐在炕上，收音机放在炕桌上，她眉心微微皱着，神色严肃紧张，手指轻轻拨动调频指针，生怕一个用力就把想听的电台给错过了。不一会儿，收音机里就传出了一段叽里呱啦的声音，郑媛眼睛一亮，脸上难掩欣喜。虽然她听不懂这种语言，但这却代表着这台收音机的确是可以收到国外频道的！ 郑媛主要是想找BBC和VOA这两个频道，一个是英国的，一个是美国的，算是英语频道里最有名的两个，郑媛以前留学最常听的也是这两个，这两个主要是能听一些是时事新闻。当然，英语语种的国家有许多，英语频道也很多，不管郑媛想听什么内容，都能找到。就是她也记不清这些频道具体的频率了，得一点点的找，挺麻烦的，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第184章：夜谈 没等郑媛搜索到上辈子熟悉的电台，冯建文那边的汤已经烧好了。他端着两个碗进来，喊郑媛：“吃饭了。” 郑媛正专注地调电台呢，听到后抬头看了冯建文一下，没动弹，继续调自己的频道。冯建文放下碗，又去厨房端来了热腾腾的包子，见郑媛还在炕上坐着不动，就跟个痴迷新玩具不舍得放手的小孩子似的，他笑起来，催她：“行了，别玩了，快去洗手吃饭。收音机是你的，没人和你抢，吃完饭再玩。” 郑媛还不动弹，跟没听到他话似的。冯建文过去一把将收音机拿走。 “哎——”郑媛伸出尔康手。 “吃饭了。”冯建文转动音量键，把收音机关了，放到炕上，不容拒绝地说，“吃饭。” 郑媛恋恋不舍地瞅了收音机那个方盒子一眼，撅了噘嘴，转身去洗手了。 等郑媛回来后，冯建文递给她一个包子，说：“来吧，继续说说你会英语的事儿。” 郑媛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这会儿炕已经烧热了，热烘烘的特别暖和，舒服地“呼”了声，道：“也没啥好说的，就是我跟几个被下放的大学老师学的呗。” “你爸……”冯建文顿了下，他觉得自己老丈人性格还是很小心谨慎的，皱眉，“他能让你跟着学？” “当然不。” 冯建文：“……”果然。他就说老丈人怎么突然这么大胆了！所以说是他媳妇儿自个儿主意大，自己偷学的吧？ 郑媛夹了筷子菜填嘴里，嚼了嚼，皱起鼻子：“嘶，真咸。”赶紧咬了口包子压了压嘴里的咸味，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解释，“我爸那人吧，有些迂腐，还固执，虽然平时做事都是一直跟着政策走，但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尊师重道的人，要不当初怎么一直想让我哥考大学呢，高考取消后他不知道难受了多长时间。那两个被送下来的大学老师，一个是教语文的，一个是教英语的，要说起来都没啥大错，我爸这人还是很尊重文化人的。这俩人被下放到这边劳改后，面儿上肯定不能让他们好过了，住的是牛棚，吃的是窝窝，但也没冻着饿着他们。偶尔吧，还会让我哥给他们送点东西，当然了，都是偷偷的。” “后来我把这活接过去了，送东西的时候顺便和他们说说话，知道他们里面有个教英语的，还懂其他好几门语言，我好奇嘛，就偷偷缠着他们学了点。” 冯建文眉心还皱着，一脸凝重：“你也太大胆了，万一让人知道了怎么办？” “放心吧，没人知道这事儿，就连我爸都不知道。”她当时也就是求着人家教授教了点音节，又背了点单词，学了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根本没多长时间，自然没人发现。见冯建文仍旧一脸不赞同，她便解释了下：“也没常常去学，他给我写了个单词本子和一些日常用语，我都是自己背的。有啥不会的，给他送东西的时候问一下就行了。” 冯建文嘴唇动了动，狐疑：“这样你就学到了能听懂人家外国台的水平？”他咋不怎么信呢？他之前去炮兵学院的时候又不是没尝试过学英语，那些鸟语可把他难为坏了，都不知道外国人是咋说话的，“早上好”非得说成“好早上”，跟汉语天差地别，学了几天他也没学出个啥来，最后还是放弃了。 郑媛眨眨眼：“……我天资聪颖？” 冯建文：“……”老子信了你的邪！ “说实话！” 郑媛：“……我天赋异禀？” 冯建文：“……” 见冯建文还是不信，郑媛腹诽，这男人聪明了也不好，不好骗啊。可实话又不能说，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我要说是晚上做梦的时候神仙灌输到我脑子里的你信不？” 冯建文气笑，举手：“我打你你信不信？” “不信啊。”郑媛挑眉，“那你说我怎么学会的？我要是长时间跟着人家教授学外语，你以为我爸就发现不了么？既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说明我小心，也说明我跟着学习的时间短。甘罗十二岁就能当宰相，你为啥不信我有学习外语的天分呢？” 冯建文沉默了会儿，眉头紧皱的，扯都扯不开。 郑媛还以为他在琢磨啥呢，就听他忽然问：“……甘罗是谁？” 郑媛噗嗤一声笑出来。冯建文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黑着脸说：“咋了，有啥好笑的，你出去问问有几个知道甘罗是谁的！”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郑媛装模作样的捂上嘴，但她水汪汪的眼睛里还挂着笑意，然后她松开手，说，“甘罗是战国时期秦国的宰相，十二岁的时候投到吕不韦的门下，后来经过吕不韦的举荐，他奉命出使赵国，说服赵国发兵攻打燕国，于是秦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五座城池。甘罗立下奇功，被秦王封为上卿。《史记》中专门有一篇文章记载了甘罗的生平事迹，他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一位少年英雄。” 冯建文听完郑媛的介绍，愣怔片刻，随后感慨：“这孩子真的是天资聪颖啊！”他以前没见过这种高智商的人，不知道人还能聪明到这种地步。之前学英语的时候，他和他战友都学不好，不代表郑媛也学不好，或许人家真的是有天分呢？而且人家还知道甘罗呢，这是谁都能知道的吗！？ 见冯建文眉心总算是舒展开了，郑媛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默默给自己立了个高智商人设的郑媛现在还不知道，后来冯建文有啥搞不明白的问题就会来问她，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从军事到经济，从哲学到教育，甚至还有爱因斯坦相对论啥的！她说不会，冯建文就催她去学，还说什么“你那么聪明，学起来肯定比我容易，你学会了再来教我啊。” 郑媛：“……”后悔到泪流满面。 第185章：听收音机1 吃完饭，郑媛继续研究她的收音机，并支使冯建文：“你把碗筷收拾了，再把锅碗刷出来。” 冯建文看了郑媛一眼，谁家媳妇儿自己玩的乐呵，把自个儿男人支使的团团转啊？她媳妇这是沉迷收音机不可自拔了吧？ 这他就有点不乐意了，伸手按住了收音机，郑媛拿不动，抬头看他，目光疑惑：“咋了？” “收音机谁给你买的？” 郑媛茫然：“你啊。”问这干啥？ “那你眼里还有这个给你买收音机的男人吗？” 郑媛：“……” 冯建文眯眼，轻哼了声：“嗯？” 郑媛刹那间灵光一闪，突然抬着脖子往前一倾，在冯建文嘴巴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眯眯的说：“最爱你了！” 冯建文呼吸一窒，心脏“扑通扑通”连跳了两下，眼前的郑媛笑成了一朵花，眼睛弯弯的透着股狡黠，让人看着莫名心动。 结果下一秒，这混账玩意就推开了他，还朝他摆摆手说：“行了，福利已经给了，你快去刷锅刷碗吧。” 冯建文无语，简直想把她拉过来按住屁股打一顿！偏这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已经不搭理他了，注意力全放在了收音机上。 收音机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一会儿就变成了听不懂的句子，郑媛没有停留，继续调频道，暖洋洋的烛光下，她的神色透着专注。 这种认真和专注让人不忍心打扰，冯建文心道，睡觉的时候再找你算账。然后他把碗筷收拾好，端着出了房间。 说来也巧，冯建文刚刚刷完锅碗，就有邻居上门做客了。都是些听说他们家买了收音机来看热闹的。 客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郑媛也不能继续找她想要找的台了，把频道调到国内的频道，谁来了就给谁听听。不止是邻居，就连对面的大哥大嫂公公婆婆以及一群小孩子都来看了一回热闹。 这可是收音机，整个大队上百户人家总共也就三两家有这个玩意。虽然收音机也属于四大件中的一件，价钱和洋车子手表缝纫机啥的也差不多，但这东西是个喝电的东西，电池又很贵，买来只要用，那用的就是钱，所以不是家里很有钱的，都不会买这个东西。 因此，郑媛的婆婆李金枝进门的时候就不是很高兴。虽然冯建文跟她解释了，这个算是补给郑媛的彩礼，可是凭啥啊，她就没听说过还有把媳妇娶进家门后再补彩礼的！而且，两百块钱的彩礼钱已经不少了！她儿子是啥条件？出去打听打听，就算是她一份彩礼钱都不出，也有大把的姑娘愿意嫁给她儿子。 她心里气，又不说不出口，毕竟这些钱说到底是冯建文自己挣的。老四当了八年兵，前头四五年的津贴都寄回来了，她用这钱给老二老三老五娶了媳妇盖了房子，现在他自己娶媳妇了，他愿意给自己的媳妇买东西，她要是再说三道四的，老四怕是要不高兴的。 她气不能撒在自己儿子身上，却可以给儿媳妇甩脸子。偏偏今天家里人多，来来往往全是客，郑媛都得给招呼找了，又是大晚上，蜡烛光线也不好，郑媛也没注意到李金枝的脸色。李金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郑媛的讨好，结果更生气了，也懒得再在这儿坐，扭头回家去了。 郑媛见李金枝走了，也没多想，继续和客人说话。 来家里的这些人，有的只是来看个新鲜，知道收音机长啥样收音机里的人咋说话后，稍微坐一坐就回去了。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眼力见儿的，尤其是那些小孩子，就坐在收音机旁边听，不管里面播放啥都听得津津有味，最长的一个一坐就是将近俩小时。最后还是郑媛以“天太晚了该睡觉了”这个理由把收音机关了，把人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总算送走了所有人，郑媛觉着自己的嗓子都冒烟了，她拿壶往搪瓷缸子里倒了点水，兑上里面的凉水喝正好。润了润嗓子后说：“以后可别来了，太闹了。” “以后少来不了，这玩意新鲜，都想看个热闹。”冯建文找了把扫帚扫地，把刚刚那些人吃花生扔地上的花生壳扫起来。 郑媛一听就头疼了，她也知道，八十年代的时候谁家要是有台收音机，那也是客似云来。揉了揉眉心：“那咋办？” 冯建文理所当然道：“你不开不就得了，这玩意儿费电池，别人多来几次就知道你舍不得开了。” 郑媛不乐意：“可我买这玩意儿就是用来听的啊。” 冯建文说：“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郑媛捂着脸哀叹一声。 过了会儿。“诶，对了，买收音机这事儿你咋跟你爹娘说的，你爹娘说啥了？”郑媛忽然问。 “就实话实说呗，他们能有啥意见？本来我就寄回来五百块当彩礼。”冯建文把花生壳扫到一起，拿撮箕把垃圾盛起来，说，“再说，收音机说是彩礼，其实还是放在咱家里用，是不是给你买的有啥区别。” “咋没区别？”郑媛说，“这要是我彩礼，我说不定就抱到娘家去给我哥和我妹用了。” 冯建文把扫帚立在墙边放好，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就是想给，你爸也不会收。”虽然有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家，会把大部分彩礼甚至全部的彩礼留下来不给闺女陪送回去，但郑全刚可不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人，他才不会要女婿给闺女的东西，说不定还会给郑媛补上一份嫁妆呢。 郑媛哼哼了声，阴阳怪气地说：“你还怪了解我爸的。” “那当然，那可是我岳父。” 之后冯建文去关大门，郑媛洗刷完上炕，脱了棉裤钻进被窝后倚着一床被褥继续捣鼓她的收音机。等冯建文洗刷完也上了炕的时候，她刚好调出了一个新的频道。 郑媛竖起耳朵听。 冯建文伸手要拉郑媛一块“做运动”，刚碰到她，就听到她惊喜的尖叫一声：“哈！” 差点被吓“软”的冯建文：“……” “我找到了！哈哈，我终于找到了！”她抓住冯建文的手，使劲晃，想要把自己的开心传达给冯建文，“建文，我找到了！” 然而冯建文并不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他现在只想把她按到身下好好的教育教育她！ 第186章：听收音机2 “我找到英语频道了，我们一起来听收音机吧？”郑媛笑眯眯的建议。 “……”并不想。 “国外的台要比咱国内的台有意思多了。” “……”并不这样认为。 “咱们国内的台比较单调，但是国外的就有意思多了，什么节目都有，时事新闻、明星八卦、前沿科技等等，都很有意思。现在这个频道在赏析电影。”郑媛兴冲冲的语调忽然平稳下来，她把收音机调到了一个偏低的音量，然后把收音机放到一边，往冯建文那边一靠，钻进了冯建文的怀里。 “我们一块听吧？我可以给你翻译。” 怀里突然多了个温暖的身体，冯建文刚刚所有的不悦一下子烟消云散。“好。”他说，然后他揽住了郑媛的腰，握住了她的手。 “你手这么凉？”冯建文皱眉，他抓过她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也很凉。 “刚刚一直在调收音机，手一直在外面。” “那我们脱了棉袄一块钻被窝里听？” “行。” 被窝里暖和，尤其是炕，热腾腾的。冯建文抓着郑媛的手，把郑媛搂进自己的怀里，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个人就这样亲昵的依偎在一起，在冬日的寒冷中，这种温馨幸福的感觉甚至比发生什么亲密关系都要让人悸动。 这时，收音机里那大段的播音忽然消失，里面传出一阵悦耳的歌声，那舒缓而又优美的节奏是冯建文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和国内激情昂扬的歌曲不同，这首歌透着淡淡的忧伤。音乐是没有国界的，冯建文虽然听不懂歌词，却感觉自己听懂了，这首歌就像是歌手在旷野上轻轻吟唱，诉说着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非常非常动人，非常非常好听。 冯建文没说话，一直安静地听着这首歌，直到这首歌结束，才恍然回神，问郑媛：“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叫《斯卡布罗集市》，是刚刚那个电影《毕业生》里面的歌。”郑媛也很喜欢这首非常经典的英文歌，有段时间她还用这首歌当过自己的手机铃声。她说：“这首歌的歌词很美，是一个战死的男人在反复对人吟唱自己的爱情故事，在一个叫斯卡布罗集市的地方，男人和心爱的姑娘相爱了，他们约定好在一起，可惜战争爆发了，男人上了战场，从此生死两别。虽然没有哪一句提到了反对战争，但这首歌其实算是一首反战歌曲。” “外国人竟然反战？”冯建文觉得有些讽刺，当初侵略他们国家的不正是这些外国人吗？！ “老百姓谁愿意上战场？谁不是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郑媛中肯的表达了下自己的看法，“之前外国人侵略咱们国家，其实都是那些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发动的，平民老百姓有吃有喝，又有几个人愿意放弃安逸的生活到战场上去，说不定哪一场战争就丢了性命，没了命就啥都没有了。外国人既然能写出这首歌，说明外国的老百姓跟咱一样，都渴望和平反对战争。” “……那这个电影讲的是什么故事？”冯建文不再和郑媛争论这个话题，他想电影里面既然能有这样一首好听的歌曲，故事肯定也是个好故事。 郑媛忍着笑意，翻个身正面看他：“……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这个电影讲的是一个叫本恩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父母为自己举办的庆祝毕业的晚会上遇到了一个叫做鲁滨逊太太的客人，这个鲁太太非常风流，她看上了本恩，然后不断勾引本恩，本恩受不住勾引，就跟鲁太太约会了。” 冯建文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没想到有着那么好听歌曲的电影竟然是个爱情电影！而且那个鲁太太年龄都多大了？本恩不是菜刚刚毕业吗？ “在跟鲁太太约会的时候，本恩认识了鲁太太漂亮的女儿伊莱恩，本恩对伊莱恩一见钟情，喜欢上了伊莱恩。” 冯建文的眉头越皱越紧：“等等，鲁太太的女儿？” 郑媛不理他，继续刷新他的三观：“然后本恩就跟伊莱恩表白了，说喜欢她，两个人于是就交往了。但两个人的交往遭到了鲁太太的强烈反对。” 冯建文震惊：“什么玩意儿？！” “而伊莱恩最终也得知了本恩和自己母亲的事，伤心失望下不得不选择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孩结婚。卡恩得知这一消息后，在伊莱恩结婚的这天，卡恩冲进了教堂，也就是伊莱恩结婚的地方，拉着伊莱恩跑了。” 冯建文已经震惊到无法用言语表达了，好半天才找出几个自己知道的最狠的词儿来痛斥这部电影：“简直不知所谓！下流！无耻！这都什么玩意儿？美国人是疯了吗？竟然还把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拍成电影放出来，一个男人竟然和当妈的搞完对象再和当闺女的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是哗众取宠！” 他气到都开始喷口水了，郑媛嫌弃地擦了擦脸上被迸到的地方，故意逗他：“这还不算啥呢，这电影可是美国的经典电影，获得了好多大奖，奥斯卡知道不，电影的最高奖项，美国人都觉得这部电影拍的好。”其实这部电影并不像郑媛所说的故事情节那样荒诞不堪，这部电影其实是用讽刺的手法表达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讲述年轻人追求自由拒绝向成人世界妥协这个主题的，深刻探讨了懵懂青涩的年轻人对这个社会茫然又向往的复杂心态，这是一部讲述成长的故事，再结合美国当时的社会现实，可以说这部影片正是当时美国的时代缩影。 郑媛皮了这一下，不知道给冯建文带来了多大的精神伤害，都刷新了他的认知了！ 冯建文神色一肃：“你以后不准再听那些国外的台，这都什么玩意儿！”他可算是想明白了，之前他媳妇儿那么放得开，还懂那么多东西，就是学英语学的！她不说他也能猜到，他媳妇儿保准是从哪里听过这种国外的电台，跟着外国人学的。什么破玩意儿，都把他媳妇给教坏了！ 第187章：床头打架 因为皮了那么一下，郑媛可算是切身体会了一回啥叫自己挖坑自己跳，她百般解释恳求，冯建文就是不同意她继续听这个收音机，要把收音机拿去百货大楼退掉。郑媛装生气也没用，冯建文认定的事儿就没人能改得了，她可算是知道为啥公婆会说冯建文难管了，这玩意就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啊！ “你是不是真要退？”郑媛声音都冷了。 冯建文回答的干脆：“退！”这东西就是个祸害，他可不能让它再继续害他媳妇。 郑媛真生气了，突然踹了冯建文一脚：“你要是退了，你就别上我的炕！” 她力气不大，踹到了冯建文的大腿上，冯建文也没觉着疼，反倒是把他的火儿给踹了上来，别管是生气的那个火还是邪火吧，反正冯建文现在就想按着郑媛来一顿，让她学个乖。于是郑媛第二脚踹过来的时候，冯建文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然后用力一掰，飞快压到了她的身上。 郑媛抵住他俯身下来的肩膀，瞪眼：“卧槽，你要干啥！” 冯建文望着她，眼睛里透出对郑媛的渴望，他说：“你。” 郑媛：“……”你真棒棒哦，连二十一世纪霸道总裁梗都无师自通了。 冯建文力气大，手也大，一只手就抓住了郑媛的两只手，把她的手按在头顶，然后便亲了下来。 一记深吻过后。 郑媛大口大口穿着粗气，卖力扑腾：“吵架呢，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不会以为我会跟你床头打架床尾和吧？我告诉你，没门！” 冯建文卖力干活。 “姑娘我也是有脾气的，你以为就你能啊？我告诉你，我可不嫌丢脸的，以前我隔三差五的就跟我大娘吵一回，大队上都知道。你明儿要是敢退我的收音机，我就敢坐在大门口哭，我要让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你欺负我！” 冯建文继续。 “冯建文，你个混蛋玩意儿，你就是仗着力气比我大欺负我，有本事你松开我的手，你一个人动弹有什么意思，这事儿得咱俩配合着来，你这么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奸呢！” 冯建文太阳穴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闭嘴！” 郑媛讲条件：“那你松开我的手。” 冯建文不动弹。 “你松不松？我告诉你，你要不松我就喊了啊，咱这边一家家的挨的近，我要是大声喊别人都知道咱俩在干什么了……你怕不怕？” 冯建文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了：“……”他觉得他应该不怕？但是，他媳妇脸皮已经这么厚了吗？！ “我告诉你，你别想歪哦，我说的大声喊是喊救命。你看你这么五大三粗的，我这么细皮嫩肉，我说你揍我了，别人保准都信我。” 冯建文服了，松开了郑媛。 郑媛的手一得自由，就飞快往下伸手，趁着冯建文没来得及反应，捏住了冯建文的要害，还稍微使了使劲，威胁：“你说，还退不退收音机了？！” 冯建文：“……”他能不能换个媳妇儿？ 其实刚刚郑媛的火也被勾起来了，不做白不做，自家男人先用了再说，开了个玩笑后，她就非常积极主动的和冯建文玩起了成年人爱玩的游戏。 两个回合后，郑媛没力气了，冯建文还想继续，郑媛却不配合了。冯建文现在已经很了解自家媳妇儿的身体状况了，知道再继续做，她明天身体肯定要不舒服的，她身体不舒服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呢，反正他是怕了她了。 冯建文躺平，慢慢平复着粗重的呼吸与跳动过快的心跳。 “我跟你说，收音机是不能退的。”缓了一会儿后，郑媛突然打破了沉静，“你不在家，我自己在家也没个说话的，就指望收音机给我解闷了。” “之前我跟你说了，《毕业生》这部电影虽然剧情看起来非常荒诞，但导演其实是故意用这种讽刺的手法来展现年轻人的迷茫、成长、对成人世界的好奇以及拒绝。你以为外国人拍一个男人和母女两个都搞过对象这剧情的电影非常离谱，但其实在咱们国家也有过。皇太极知道吧？就是建立清朝的那个人，他后宫里有个妃子叫庄妃，是他妻子的侄女。还有那个当和尚的顺治皇帝，他的第二任皇后是第一任皇后的侄女——我觉得侄女和母女也差不太多吧？” 冯建文：“……” 郑媛笑眯眯：“你还怕我跟外国人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冯建文神色复杂，他明白，郑媛的画外音是国外那些东西她早就在自己国家内见识过了，不稀罕。 冯建文深吸一口气：“你咋知道那么多？” 郑媛说：“看书呗，不是有句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冯建文抽了抽嘴角，他都有些无法直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了。“那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你都从哪儿看的？” 郑媛撇嘴：“这可不是啥乱七八糟的书，这都是史书里记载的。至于史书，咱县里图书馆就有，现在也有，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的确从图书馆里借过史书看，不过那已经是上辈子改革开放后了。 冯建文拒绝：“……不，不用了。”他头一次觉得，多看书也不一定是啥好事。以及，不怕媳妇儿瞎闹腾，就怕媳妇儿有文化啊。 月光透进窗户洒在屋里，给漆黑的房间提供了一点微弱的亮度。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房间陷入了寂静。 “媛媛啊。”过了许久，冯建文喊她。 “嗯？”郑媛声音轻轻的，她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你跟我一块回部队吧。” 郑媛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飞快闭上，并且放平放缓呼吸，如同睡着那样。幸好屋里黑暗，没让冯建文看到她睁眼。 “媛媛？”没听到郑媛的声音，冯建文喊了声。 “媛媛？睡着了？”冯建文支起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往郑媛脸上看了看，又重新躺下，重重叹了口气。 第188章：借钱1 他回家前并没有打算把新婚妻子带回部队，虽然以他的职位是可以申请家属随军的，只是他职位低，能申请到的住宿条件不太好，他不知道媳妇是不是愿意跟着他到部队这边来吃苦。而且他私心里还打着让媳妇儿替自己为父母尽孝的主意，他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外当兵，除了给家里寄点钱，其他一点用都没有，现在娶了媳妇了，自然媳妇儿就代表自己了。 只是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自己会那么喜欢他媳妇儿，一想到要和他媳妇儿分开一年半年的他就舍不得，更没有想到他娶回来的媳妇是这种性子的人。说好听点是“活泼可爱”，说难听点就是不服管教肆意妄为。郑媛胆子真的是太大了，仿佛这世上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自己找对象、看乱七八糟的书、跟着劳改犯学英语……这一样一样，哪一样说出去都是要被人写大字报推出去批斗的。 郑媛她自己的娘家人肯定是最了解她的，瞧瞧回门的时候他那丈人和丈母娘都叮嘱了啥？！要不是郑媛自个儿不是啥善茬，老两口会担心他动手揍媳妇么！ 冯建文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把郑媛带走的好。部队是个比较封闭的环境，又有他时时刻刻盯着，她应该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要是把郑媛自己个儿留在家里，她怕是要翻天，单是想象一下他都要头疼。其实他也不是嫌弃郑媛，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把自己折腾沟里不仅说明她运气好，更说明她做事还算有几分小心谨慎。他主要是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要是郑媛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救她？ 所以还是把她带走的好。 郑媛不傻，大致能猜到冯建文的想法，之前他从来没有许诺过要带她回部队，就连告诉她他的职位的时候也没说过，说明他起初没这个想法，现在突然提出来，可见是在担心什么。她握了握拳头，十分后悔，自己这玩笑开的过分了些，都给冯建文弄出阴影来了。她就是想让冯建文看到更真实的自己，不想再藏着掖着，所以说话做事放得开了些。这也没啥，只是她忘记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她的说话做事的方式是后世几十年养成的，放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肆无忌惮不合时宜了。 可郑媛不想离开。她重生回来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家人过得更好，爸妈以及大哥嫂子的危机算是解决了，可她姐还有小娟天亮那里还藏着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她不敢离开，离开了天高路远想插手也有心无力，留下还能帮着解决一下。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冯建文，没有妻子会拒绝跟着丈夫随军的，除非夫妻之间有非常严重的矛盾，妻子嫉妒厌恶丈夫，或者就是家里出了非常严重的事儿，当妻子的根本走不开。郑媛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她要是直接拒绝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冯建文，有时候夫妻之间就是因为这种小事处理不好埋下隐患，最终矛盾越积累越多，导致离婚。而且就算她拒绝了，要是让沈翠云知道，沈翠云也不会同意她留下，沈翠云有心脏病，郑媛最怕的就是她了。 所以，还是先装睡吧，说不定明天冯建文就把这茬事给忘了呢？郑媛掩耳盗铃的想。 第二天冯建文当然没有忘了这事，不过他也没把这当成什么需要郑重商议的大事。他觉得只要他说了，郑媛肯定高兴跟他走，他到现在都还以为郑媛不知道副营长能申请家属随军呢，毕竟之前他提到自己职位的时候郑媛也没问这事。只是无论如何他都猜不到郑媛不是不知道，而是压根不想跟他走吧？！ 早上吃完了早饭，冯建文去刷锅碗，郑媛在屋里整理昨天买来的书。昨晚上回家太晚了，天黑看不清，书就都堆在桌子上没理，今天正好都收拾收拾。 正厅里冷，里屋有炕，暖和，看书正好。郑媛就把书全都搬进了里屋。屋里有一张新买的桌子，放书正好。学习用的课本放在一边，杂志小说故事放在另一边，郑媛都给码整齐了。想了想，貌似还缺几本抄写重点编写新题的笔记本，只能等哪天上街的时候再买回来了。 昨天晚上的罪魁祸首收音机也放到了桌子上，还有郑媛用的雪花膏蛤蜊油梳子皮筋啥的，一样样的，这桌子看起来越发有生活气息，再不空荡荡的了。 还有之前从照相馆取出来的照片，没有相框也没法摆在桌子上，郑媛可惜地看了看，最后还是把照片塞到抽屉里了。 全都收拾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三嫂李红英的声音。 几个妯娌中，郑媛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李红英，这人和她大娘一样，眼皮子浅，恨不得要把“爱占便宜”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郑媛和郑大娘斗了十来年，虽然郑大娘功力不足，很好欺负，但她就像个苍蝇一样总往你身边凑，也非常惹人烦。 李红英没进堂屋，一进门往厨屋里扫了眼，看到冯建文后直接拐弯进厨屋了。郑媛过去的时候李红英正为冯建文打抱不平：“哎呦，这咋是四弟你刷碗啊，你媳妇呢？” “三嫂，我这这儿。”郑媛走过来，皮笑肉不笑，“我在屋里收拾屋子呢，也没闲着，家里就这些活，谁干不一样？”她把冯建文刷好的碗放进专门放碗筷的浅口缸里，盖上盖帘儿。回头问李红英：“这大早上的，三嫂咋过来了？” “我听说建文昨儿买了台收音机回来？”李红英也不拐弯抹角，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郑媛心道果然，一台收音机把这些神神鬼鬼的都引来了。 冯建文刷完了锅，拿毛巾擦擦手上的水，笑说：“对，买了台收音机。” 李红英：“在哪儿呢？我看看！” “在屋里呢。” 两口子领着李红英进了屋，打开里屋的门掀开棉花帘子，李红英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摆在桌子上的收音机，她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扑到桌子跟前，伸手摸收音机：“哎呦，这东西可真稀罕，咱队上也就你家有这个了，赚那点辛苦钱，谁舍得买这玩意儿啊，也就建文你了，工资高，有钱买！” 冯建文客气地笑：“这是之前存下来的给郑媛的彩礼钱，之前没用完，剩下的就买了这个。我说买手表，郑媛非说家里有钟，用不着，非让买这个。” “那咋不买缝纫机啊！？”李红英砸了砸舌头，觉得郑媛败家，要是买了缝纫机她还能借去用用，收音机这不当吃不当穿的玩意儿，买来纯属浪费。 郑媛坐到炕上，直接说：“我娘家嫂子在缝纫社上工，我要有啥需要做的衣裳拿回娘家让我嫂子做就行。” “缝纫社啊？那你嫂子手艺肯定很好啊。” 郑媛瞧着李红英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她撇下嘴，不等李红英开口，直截了当的说：“缝纫社的缝纫机都是公家的，我嫂子肯定不能拿来干私活，我要让我嫂子做也是得花钱的，就是熟人，算便宜点。”意思是说，你要是想要我嫂子给你做衣裳，没问题，钱给够就行。 李红英讪讪地：“咋自家人做衣服还花钱啊。” “咱不能占公家便宜不是！我爹可是大队长，他什么人咱大队上谁不知道？”郑媛义正言辞。 第189章：借钱2 李红英本来还不信，郑媛一搬出郑全刚她就有些信了。郑全刚这个大队长大公无私可是全大队都知道的，偶尔有那贫困户还不上大队里的账，他还会从自己腰包里掏钱帮人填补呢！ 反正她这回来也不是找郑媛娘家嫂子做衣服的，她还有正事呢。她笑容谄媚，眼睛一转找到冯建文，说：“建文啊，你看你也知道你三哥家里穷，我这都多少年没穿过新衣服了，你们兄弟这关系打小就好，你呢赚钱多，也借给你三哥点，帮帮你三哥。” 郑媛撇了下嘴，她就知道李红英过来没好事。随手从床柜子里翻出冯建文带回来的棉袄，他这些旧棉袄不知道穿多少年了，棉花套子都压实了。他一回来冯家就忙着办婚礼，李金枝这个当娘的也没顾得上给他拆开洗洗晒晒重新缝一缝，郑媛也是这几天才闲下来收拾旧衣服。 她一边干活，一边支着耳朵听冯建文应对李红英。 “三嫂……”冯建文皱着眉喊她，“要说家里过得最穷的要数二哥家了，二哥家孩子多，四个孩子四张嘴，家里最大的那个才十岁，别说赚工分了，帮家里干活都帮不了多少。三嫂你家两口子都是劳力，家里就一个六岁的闺女，日子过起来肯定要比二哥家松快，咋二哥都没穷到跟兄弟借钱的地步，三嫂你家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这话有理有据，没说不借，却也直接把李红英的那稍微用言语遮掩了一下的脸面给掀开了。郑媛捂着嘴偷笑，觉得冯建文真是促狭，说什么大实话！ 李红英跟郑大娘一样，是个脸皮超级厚的，冯建文都差不多直接说“你家不缺钱”了，她还有本事颠倒黑白，说：“你二哥身体好啊，是个壮劳力，赚的工分多，有时候还跟着大队上的工程队干活，也赚不少钱呢。你三哥就不行了，你三哥身体不好啊，干不了重活，我也是，身体不好，也干不了重活，你二哥一个人赚的工分赶得上我们两口子了，我们家哪比得上你二哥家哟。” 郑媛不得不深感佩服，李红英这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可比她大娘厉害多了，郑大娘就是撒泼，人家李红英还会“讲道理”的。 冯建文嗤笑：“小时候三哥揍我跟老五的时候，也没见身子不好啊。”三哥就比他大三岁，小时候也不知道为啥，三哥就是看他和老五不顺眼，年纪还小的时候，大哥去上工二哥去上学，爹娘就让三哥看着他和老五，三哥动不动就动手揍人。后来稍微长大一点他和老五联合起来，才打得过三哥了。冯老三哪里是身体不好，他就是懒！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模样，都懒，都不愿意多干活，挣够自己吃的就行，多一点都不乐意干。 李红英说：“那还不是吃的不好，没把身子养好啊，都是后来饿的！” 冯建文：“……”好像全家就只饿着他一个人了似的。 冯建文不懂，对付这种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眼瞅着冯建文落了下风，郑媛不再杵在一边看热闹了，停下手里的活，直接把话挑明：“三嫂，按理说他们兄弟几个都分家了，没有一个兄弟过得好就必须接济过得不好的兄弟的说法。你家要是有啥事儿，比如说孩子生病了得买药住院，你们没钱，我跟建文肯定二话不说就借给你。可你家现在也是不缺吃不缺喝，也没啥大事儿，到底为啥借钱啊？” 李红英早就知道郑媛是个厉害的，这大队上谁没听说过郑媛和她大娘骂架的事儿？之前她就觉得郑媛是个新嫁人的小媳妇，要是冯建文愿意借，郑媛再不乐意也白搭，结果她没料到冯建文竟然这么抠门了！她都那么说了他都不松口，这会儿对上郑媛，她这心里啊，莫名就有些犯怵：“这不是家里没粮食了吗？” “年前不刚分了粮食，你家就没有了？那你家粮食都上哪儿去了？”郑媛惊呼。 李红英说不上话来，她要是借不到钱，家里的粮食可就真要没有了。还不是她娘家兄弟，过来找她借粮食，她家里粮食又不够吃的，上回她借走后冯建军就骂了她一顿。这回她不能借了，可不借又不行，她娘家肯定不愿意，所以她琢磨着借点钱给他们也行，她家又没多少钱，而且钱都在冯建军手里攥着她掏不出来，这不，就把主意打到老四头上了。 郑媛可不知道李红英打着的小九九，她既然答不上来，神色还明灭不定的，看着心虚，那说明这事儿里还有猫腻，她也不想探究到底咋回事，就说：“三嫂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过你家要是真缺粮食了，也不能就这么真让你们一家三口饿着。可我家也没啥粮食啊，我和建文刚结婚，之前四队给我也分不着粮食，家里这些口粮还是爹娘还有我爸妈匀给我们两口子的。你们真要是缺粮食，我就去找大哥他们，让大哥帮你们想想办法。” “别别别，不用！”李红英连忙拒绝，嗓门都比之前大了不少，好像生怕郑媛给她嚷嚷出去似的。 郑媛眸光一闪，嘴角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真不用啊？大哥家就在对面，走几步就过去了。”说着做势下炕，吓得李红英伸手拉她：“不用，不用了，家里也不是很缺粮食，还有不少地瓜呢。”她可不敢让公婆知道她娘家又来借粮食的事儿，上回家里缺粮食就是公婆以及几个兄弟周济的，为这公婆狠狠骂了她一顿，还差点把她撵回娘家去。 说完，像是怕郑媛真的要去对门，也不敢再继续留这儿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衣服没洗呢！” 说完就要走。 郑媛朝她背影喊：“三嫂，不继续玩会儿了？” “不了，不了。”李红英走得飞快，像是后面有狗追似的。 她都走了冯建文还懵着呢，不明白李红英咋突然变卦了。问郑媛：“咋回事？你说了啥把她吓走了？”刚那对话他都听见了呀，也没听出啥毛病啊。 冯建文常年在外面当兵，家里发生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不清楚。郑媛就跟他分析了下：“你想啊，这年前才分了粮食三嫂家就没了，那粮食都去哪儿了？十有八九是让三嫂给送自己娘家去了。我估计这事儿不止发生过一回了，你爹娘估计都知道，你瞧我一提去大哥家说道说道，把三嫂吓得那样儿。” “爹娘肯定骂过三嫂。”冯建文接话。 “那肯定了。”郑媛说。顿了下，她眯着眼打量冯建文。 “咋了？”冯建文被她看得毛毛的。 “你也不傻啊，我还以为谁跟你借钱你都借呢。”她之前可听冯建文说了，还有不少钱借给了他的战友，好像还有战友欠账许多年了都没还，她还以为他是个傻大方呢。 冯建文好笑的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说谁傻呢！”顿了下，“救急不救穷，三嫂那儿就是个无底洞，跟你借了一回肯定还有第二回，别想见到回头钱的。他们两口子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我才不借。” “诶，刚你说你三哥揍你，咋回事？”郑媛还是对这个更感兴趣，她把棉袄拿起来继续拆，一边拆一边幸灾乐祸，“你也有挨揍的时候啊？” “那时候不是小么，三哥老欺负我跟老五，不过后来我跟老五联合起来把他揍的屁滚尿流，他就再不敢小瞧我了。” 郑媛瞧不惯他那得意样儿：“瞧把你能的。” 第190章：闹 就为这一台收音机，老五和老三家的都来折腾了一回，李红英还好，就是来借钱，借不到也就是不甘心一会儿，她是不敢和老三闹的。程芳就不一样了。 昨天，她从冯建文那儿离开回了家后，进门就愤愤不平地跟冯建武说：“冯建文给他媳妇买了台收音机你知道吗？！” 冯建武蹲地上绑马扎呢，天色太暗，他眯着眼睛找马扎上的小孔，闻言看都没看他媳妇一眼，一边干自己的活一边开玩笑：“哎呦，我哥这真是有钱了啊，连收音机都舍得买。” “他说那是补给郑媛的彩礼！” “什么彩礼，就是说法好听，买来还不是放在他们家里用。”冯建武把绳子穿进小孔后，和另外一个绳子交叉编好，继续穿小孔。 “别管好听不好听，人家就是那么说的！” 冯建武听着他媳妇这语气不太对，也不知道她气什么呢，就随口哄：“是是是，他说是彩礼就是彩礼。” 程芳也不进厨屋烧饭了，就站在冯建武跟前：“当初咱俩结婚，你家给我出了多少彩礼？！” 冯建武可算是知道程芳在气什么了，他说：“当初也给了你不少彩礼啊，给了一台缝纫机呢！”他们两口子前几年结的婚，这一台缝纫机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彩礼了。 程芳却不乐意，当初有多满意这些彩礼今儿她就有多生气：“郑媛还有洋车子和收音机！凭啥她这么多东西？！”更别说给郑媛的还不止这些个东西，“我之前就听说了，郑媛她哥出事的时候，你爹你娘还给郑家出了二百块钱！凭啥给那么多啊，不是说当年你们家就用半袋子地瓜干把郑媛给定下来了吗！”这些东西还有钱加在一块比她的彩礼要多好几倍，都是冯家的儿子，凭啥这么偏心老四！ “哎呦你可不能这么算啊，什么半袋子地瓜干，说出去多难听。”冯建武给绳子打了个结，打开马扎按了按，很结实，这马扎就算是绑好了，他坐到马扎上，掰着手指头跟程芳讲道理，“真要说起来，我四哥娶媳妇其实没花爹娘一分钱。你看啊，一开始是我四哥寄回来了五百块钱，说是娶媳妇用，家里给了郑媛家二百，算是彩礼钱，剩下那三百爹娘又还给我四哥了。四哥人实在，便又买了洋车子和收音机，说是彩礼，其实这两样东西就是买来自己用的，不算是郑家的。我家出钱给你买的那台缝纫机，你倒是说说缝纫机在哪儿，你爹是不是留自己家了？” “好啊冯建武！”程芳掐腰，“你这是怨我爹没把缝纫机给我陪送到你家来是不是？”虽然她爹要把缝纫机留下给她哥娶媳妇用，她心里也不是很乐意，可这事她自己能抱怨，冯建武不能！“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家穷，嫌我嫁妆少！” “哎呦，我可没这个意思。”冯建武头大，他最怕程芳哭了，连忙辩解，“我就是说我爹娘给郑媛的那二百块钱才算是彩礼钱，和给你的缝纫机差不多！洋车子和收音机不算，那是我哥买给他媳妇的。” “咋不算！你哥当兵走了，他家就郑媛一个人在家，还不是郑媛自己用！” “哎，你要这样说，我给你买的手表也算是给你的彩礼喽？” “你啥时候给我买的手表？结婚两年了才买，算什么彩礼！？” “是是是，不算不算，那我哥给郑媛买的就算啦？” 程芳噎了噎，气得直瞪眼，愣是没想出啥话反驳。过了会儿，她忽然说：“我也要收音机！” 冯建武：“……” 冯建武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说：“要啥收音机，你要收音机干啥用？去年不刚给你买了表吗，这么贵的玩意儿，咱家哪能年年买。” “我不管，我就要！郑媛有的我也得有！” 本来老四没回来，郑媛没嫁进门的时候，程芳是妯娌里面最体面得意的一个。 可能是得益于双胞胎的基因，冯建文和冯建武在许多方面还是很像的，就比如疼媳妇这一项。冯建武也很疼程芳，程芳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他一眼就看中了。本来因为她娘家穷，他爹娘不是很满意，可谁让他喜欢呢，就找了媒人说亲。程芳她爹一开口就要一台缝纫机，并且把缝纫机留下了，没陪送回来，给程芳的嫁妆也不多，他也没怨言，结了婚以后对程芳一直很好。她要什么，他都努力给她什么，去年还攒钱给她买了块手表。她当时还挺得意的，跟几个妯娌还有娘家嫂子弟妹面前一炫耀，把几个妯娌嫂子弟妹羡慕的不行。 可自从冯建文回家，把郑媛娶进门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天差地别！凭什么啊，他们俩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同一天出生，凭啥冯建文就有机会当兵当军官，郑媛就能骑洋车子用收音机？她心里别提有多不平衡了。 冯建武觉得程芳有些无理取闹：“不是，你跟郑媛比啥？我四哥在部队每个月都发工资，我就是个乡下泥腿子，挣不来那些钱啊。”冯建武心态好，天生乐观，虽然冯建文赚的多，可其实算的上卖命钱，当兵上战场危险着呢。他虽然羡慕他挣得多，却不嫉妒，所以这话也说的坦然。 可他坦然了不表示程芳也坦然啊，他说这话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往程芳伤口上插了一刀。“那你咋不争争气，跟你四哥学学，也多赚点钱？！” 冯建武憨笑：“这咋学？我四哥那样咱大队里总共能有几个啊。” 这话实在，他们这些在地里干活的，就是挣个辛苦钱，又能找到啥门路赚大钱？程芳生气也白搭，没钱就是没钱。 程芳明知道是这个理，可心里就是恨冯建武不争气，连饭都不想做了。 要不是闺女冯小玲喊饿，程芳可能真要撂挑子了。 程芳这气一直生到第二天，本来吃完早饭已消了不少火了，结果周围邻居来串门，聊着聊着就聊到郑媛身上去了。 “我可听说了，冯家老四买了台收音机！”邻居家抱孩子的吴嫂子啧啧两声，一脸感慨的说，“以前我还觉得你嫁得好，这么一比，这个冯家老四真是比你们家老五还好。” 程芳那心啊，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下，她干笑：“是，是啊，郑媛有福气。” “诶，你说老五和老四是双胞胎，要是冯家给老五定的老四他媳妇，你是不是就有机会嫁给老四了啊？” 吴嫂子就这么开玩笑一说，细想就知道这肯定是不可能的，老五能看中程芳不代表老四也能看中，虽然这哥俩很像，可也不是啥都一模一样的。可程芳就是听心里去了，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要是能嫁给老四，那现在骑着洋车子听着收音机的就是自己了，娘家还能白落二百块钱的彩礼钱。就算不算彩礼，那冯建文每个月工资好几十块钱，她在家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让妯娌都羡慕的眼红。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还是客气了句：“老四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啊。”然后叹气，现在想啥也都晚了。 透过窗户往外面看，冯建武正劈柴呢，穿着以前的脏棉袄，看着就邋遢，可没人家冯建文干净利落多了。遇上根粗木头，他扎着马步，劈的时候还怪模怪样的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练什么厉害功夫呢，真是越看越丢人。 第191章：娘家 吴嫂子走了以后，程芳又去跟冯建武要东西了，这回她没要收音机这么不实用的东西，她要的是洋车子和缝纫机。 “洋车子和缝纫机，这两样我也不都要了，反正这两样你得给我买一样。”程芳说。 有了缝纫机，程芳就能自己做衣服了，再想要新衣服也不用送到缝纫社，花好几块钱让人给做。家里要是有了洋车子，去哪里都方便，又快又轻省，冯建武也想给家里添一辆，去年他就想买了，但看着程芳羡慕别人有手表，他就把买洋车子的钱拿去买了手表。 之前冯建文买洋车子的时候程芳也说了想要，他当时就就允诺过说买，就是家里没有自行车票，工业票也不够，想买也买不到。 冯建武说：“四哥家工业票肯定有不少，我过会儿去问问他那还剩多少。” 程芳见这回冯建武这么爽快就同意了买洋车子，心里的不舒坦总算是消了不少，催他：“那你快去问。” 程芳真是一刻都等不得，冯建武柴还没劈完，就把他赶出了门。 郑媛见冯建武上门还以为他也是为了收音机来的呢，结果就听他说：“四哥，你手里还有工业票不？” 工业票十块钱发一张，冯建文一个月工资八十多块，能发八张，一台收音机工业票得用五十张，洋车子差不多也这些，冯建文一年下来光是攒的工业票就能买两样大件儿。只是冯建武来的不巧，以前冯建文的工业票要么已经寄回家了，要么换给战友了，为了结婚他倒是特意寻摸过工业票，可也只弄来一百来张，买了辆洋车子买台收音机就没了。 冯建文放下手里的大扫帚，说：“没有了，你要买啥啊？” 冯建武很失望，说：“我想买辆洋车子。” “我这回回来没带多少，买了洋车子和收音机都用没了。你急着用不，你要是不急着用等我回部队了给你寻摸一点寄回来。” 他们农村想要弄工业票其实非常不容易，不像城里人那样十块钱就能发一张，冯家以前用的所有工业票都是冯建文寄回来的。 冯建武想要工业票，也只能等冯建文给他寄了。不过还好，他不着急用，就说：“我也不急，就是觉得买辆洋车子到哪儿都方便。” 冯建文笑：“这倒是。”顿了下，“你要是想用车子就来我家借，没事儿。” “诶，行！”顿了下，“诶，对了，我听小芳说你买了台收音机？” 郑媛心说，来了。 这可真是个稀罕玩意，谁听说了都要来看一看。冯建文带着冯建武进屋看收音机了，郑媛去厨屋拿上香肠，准备给娘家送去。 路也不远，直接走着回去就行，骑上洋车子手在外头还冻得慌呢。 郑全刚没在家，他去大队部开会了，这年快过完了，入了春队里的社员就要上工了，该买化肥的买化肥，买农药的买农药，一年的计划都得做起来。 冯明月也不在，她带着俩孩子去邻居家玩了，还有郑天亮，也出去跟小伙伴玩去了。郑媛回家的时候郑天明在院子里做木工活，沈翠云在屋里头教郑娟套棉裤。 “哥！”郑媛进门就喊。 郑天明锯木头呢，这一惊差点锯到自己手指，凶她：“瞎咋呼啥呢，你咋又回来了？”不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吗，咋他这个妹妹三天两头的上门？ 郑媛乐呵呵的抬了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绳子：“我来给家送东西。”绳子下面系着的两根香肠跟着晃了晃。 郑天明瞅着香肠，乐了。往屋里喊：“娘，媛媛来了，还带了两根香肠！” 沈翠云和郑娟出来看，郑娟兴奋的跳起来，她没吃过这东西，可一看就知道是肉啊，肉做的东西肯定都好吃。沈翠云却皱了皱眉：“你带这干啥？” 郑天明开玩笑：“娘你看我二妹多厉害，这才结婚几天啊，就知道接济娘家了。” “什么接济娘家！”郑媛皱鼻子，超级嫌弃地瞪了郑天明一眼，“我昨天跟建文上街了，买了好多，给建文他爹娘送了两根，也给你们送来两根。这怎么能叫接济，这是尽孝好吗！” “行行行，你孝顺行了吧！”郑天明说不过她，爽快认输。 “妈，我把香肠给你们放厨屋吧，不过这东西虽然是腌制的，耐放，你们也别放太久，尽快吃了它。”郑媛怕家里人没吃过，说，“这东西你蒸熟以后，切片，用香油拌着吃就行。很香，很好吃的。” “我们不要，你拿回去。”沈翠云突然打断她的话。 郑媛无奈地叹气：“为啥不要啊？妈，你不会也以为我这是接济娘家呢吧？你可别听我哥胡咧咧，我们买的多，不止给你们老两口送了，也给建文他爹娘送了。” 沈翠云明白郑媛的孝心，她就是觉得郑媛这段时间带着冯建文往娘家送了太多东西了，再继续下去，郑媛还怎么在婆家过日子？人家婆家会说的，谁家儿媳妇整天往娘家跑，还总往娘家送东西啊！她自己家的儿媳妇都不这样干！ 虽然一直在号召人人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什么的，可老一辈都还是认为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闺女往娘家送东西就是接济娘家。 郑媛明白，却不能接受，她把香肠往厨屋里一放：“反正我是不会带回去的，你们要是不吃就扔了！” 沈翠云叫她一句话给噎住了。 郑媛怕沈翠云不死心让人给她送回家，就趁着沈翠云不注意，郑媛拽住郑娟给她说悄悄话：“一会儿中午做饭的时候你就把香肠蒸了，就照我刚说的方法做。” 郑娟笑眯眯：“好嘞！” 弄熟了切成片，总不能再给她退回来吧？ 送了肉郑媛也不会马上就走，还是要进屋说会儿话的，见屋里床上摆着个小孩子的棉裤，问：“咋这时候套棉裤啊？这棉裤是牛牛的？” 沈翠云说：“是，牛牛尿棉裤上了，我拆了给他洗洗再套上。”她指挥郑娟，“小娟，拿针，从这儿开始缝。”她手指在棉裤上点了点。 郑娟拿起针，按照沈翠云教的那样开始缝。 郑媛笑起来：“哎呦，小娟开始学套棉裤了啊？厉害厉害。” 沈翠云白她一眼：“小娟都十六了，过两年也要结婚了，不学会套棉裤，以后生了孩子穿啥？” 郑媛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郑娟上辈子的悲惨命运，赶紧说：“结什么婚，我妹才十六，二十结婚也不晚，主席都说了，要咱们晚结婚。” “二十结婚那也快了，就三四年！” 说起这个，小姑娘难免害臊，郑娟算是脸皮厚的，可能也是没开窍，一点难为情都没有，还跟郑媛说：“二姐，你要不问问二姐夫部队上有啥好的不，给我介绍个？”她现在可羡慕郑媛找到冯建文这样一个对象了，她也希望以后的对象跟二姐夫一样，高高大大，又英俊又疼媳妇。 沈翠云打了郑娟一下：“你一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都跟你二姐学坏了。”不过琢磨琢磨，郑娟刚那话也不错，貌似是个好方向，就跟郑媛说，“你要不跟建文说说，让他给介绍个？” 郑媛挑眉：“他们部队上的人都天南海北的，妈，你舍得我妹远嫁啊？” “啊？”沈翠云犹豫了，“就没有附近的吗？” “附近要是有当兵的，妈你自己就能打听得到吧？” 沈翠云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便道：“那就算了。” 第192章：随军 郑媛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却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郑娟突然相中当兵的，估计有很大方面是受了她的影响，可能也想像她一样先写信谈恋爱，熟悉了之后再结婚。这写信恋爱可比在现实生活中恋爱安全多了，至少不会让她好好的妹妹未婚先孕。 再说，男方家离他们家远也没啥，改革开放后交通会越来越发达，想去哪里都方便。再说郑娟今年才十六，过几年把大学一考，自己也出去了，估计也不会留在家里。 郑媛想得美，回家就把这事儿跟冯建文说了。 冯建文：“……你看我长得像媒婆吗？” 郑媛一脸认真：“像。” 冯建文：“……” 郑媛哈哈乐起来，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你就帮个忙呗，你们部队肯定不少青年才俊，你也见过我妹，长得不错吧？真要成了，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是不是？”顿了下，“哎，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我妹年龄还小，你先寻摸着，仔细观察观察，主要得人品好，人品不好我是不会同意的。这可是你丈母娘托付给你的活儿，你可得好好干。” 冯建文头疼：“我说你咋给我揽这么一活儿，我哪有那么大本事给你妹找对象啊！” 郑媛奉行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政策，拍冯建文的马屁：“主要是我妹啊，她觉得她二姐夫好，想找个像她二姐夫一样的男人。近朱者赤，你身边肯定有不少像你一样的好男人。” “诶，三妹妹很有眼光啊。”冯建文得意了下，然后话音一转，“但部队里也就一个我这样的，别的男人咋能跟我比。我跟你说啊，我手底下那就是一群皮猴子，一个个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咋给你妹介绍？” “行了，有这么自己夸自己的吗！”郑媛笑，“我就不信，部队里男人那么多，你还找不出个不错的。” 冯建文忽然灵光一闪：“我找不到，但是你可以自己找啊。” 郑媛表情一僵。 冯建文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这办法多简单啊，拉着郑媛的手说：“你跟我去随军，整个军区上万的兵，随便你挑！” 郑媛没说话，她有点想拍死自己，她要知道冯建文会突然提起随军，怎么着她都不会让他给郑娟介绍对象啊。 “咋了？你咋不说话？”冯建文以为郑媛惊喜坏了，没多想。 郑媛脑子转的飞快，还好昨晚上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为这个场景模拟过无数遍对话，调动了自己全身的演技天分点，她眼睛微微睁大，嘴唇也微张，做出惊讶的表情：“随军？啥随军？” “就是跟我一块去部队。” 郑媛深吸一口气：“我能跟你一块去部队？” “当然能，副营职就能打报告申请家属随军了。”冯建文说起这个就高兴，一旦决定带着郑媛一块走，他脑子里就刷刷刷蹦出来好多条带着媳妇随军的好处，以后他从营区训练完，就可以直接回家吃他媳妇烧的饭了，不用再吃食堂的大锅饭，晚上也有热烘烘香喷喷的被窝睡，不用自己一个人住冷冰冰的单身宿舍。病了有人嘘寒问暖，冷了有人提醒添衣，多好啊！他之前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居然会想着把媳妇留家里替他孝敬父母，他跟郑媛趁热多生几个孩子帮老冯家传宗接代也是孝顺嘛！ 可郑媛看起来却不像他一样高兴，她挑起眉毛，冷笑一声：“副营职就能打报告申请家属随军？” 冯建文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懵：“对，对啊。” “那你之前咋没和我说？” “啊？” “咱俩结婚快半个月了吧？你之前告诉我你是副营长的时候，咋没提随军的事儿？” 冯建文：“……”他直觉要遭。 郑媛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了几声“稳住！稳住！”，冷着脸质问：“你之前就没打算带我一块走吧？！” “我……” “别狡辩。”郑媛打断他：“你要是打算带我走，不会帮家里添置那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因为根本用不到。还是说说你买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回部队的时候一块带走？”她嘲讽的反问，顿了下，继续说，“还有你之前说过的话做的事，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像是要带我走的样子——那么冯建文，我倒要问问你了，你这是啥意思？” “……”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想让我在家替你伺候爹娘吧？这也没啥，孝顺嘛，我懂，也没意见，这是应该的。但既然你之前不想让我跟你走，咋又突然改变主意了？是觉出我的好来了舍不得了？呵。” 冯建文被她谴责的眼神给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其实想解释一下，他带她走主要还是怕她瞎折腾出来什么事儿，但他觉得真要是说出来，郑媛估计要炸。 郑媛同志用自己奥斯卡般的演技，形象演示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而冯建文同志由于自己见识少以及轻信，轻而易举的就被郑媛给忽悠到了。 最后郑媛同志傲娇的总结：“你之前不让我跟你走，现在让了，哼，我还不去了呢！” 冯建文：“……”小祖宗，别啊！ 之后几天冯建文一直试图哄着郑媛回心转意，好话说尽了，可郑媛就跟他拧起来了，死活不松口。 这两口子的在“拧巴”这一方面的成就上，基本上都达到了最高级。冯建文倒还好，还能讲点道理，心里装着郑媛的时候也不跟他媳妇一般见识，台阶合适的时候就勉为其难的下了。可郑媛要是故意作的时候，那真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 就在冯建文实在没办法，决定请外援，找郑媛的父母来劝一下郑媛的时候，郑媛炸毛了：“我跟你说啊，我妈有心脏病，你要把我妈气着了，我就跟你离婚。” 冯建文气笑，抓住她把她按到腿上啪啪啪打了她屁股好几下：“离婚！我再让你提离婚！以后还提不提了？” 郑媛震惊！竟然被打屁股了！冯建文竟然敢打她的屁股！她这张老脸哦，真是丢尽了！生气！ 冯建文没听到郑媛的声音，吓一跳，以为是自己手重了，赶紧松开她把她扶起来：“怎么了啊，怎么不说话？我把你打疼了？” 郑媛咬着嘴唇狠狠瞪他，站起来后飞快踹了他一脚：“我让你再打我！” 冯建文瞧她脸上飞上了两团红晕，哎哟一声笑了，他媳妇竟然还会害羞啊，难得难得。 郑媛又踹他一脚：“让你笑！” “不笑不笑，行了吧。”他说不笑，可眼睛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郑媛生气掐腰：“你再笑我就不跟你去部队了！” 仿佛听到了部队里吹响了集合哨，冯建文几乎一秒钟收起了笑容：“你答应和我回部队了？” 怎么可能！郑媛在心里回了一句。只是拖到现在差不多可以了，再嘴硬着不答应冯建文就要怀疑她不是闹别扭，而是别有目的了。 她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自己的小腹上，另外，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可以不去部队的理由。就是现在还不确定，再过两天，如果是真的，她应该就不用跟他回部队了。 冯建文没注意到郑媛的神色，他已经沉浸在开心中，眉宇舒展，笑容满面。揉揉郑媛的头发：“你说说你，跟我犟什么犟，这不还是答应一块走了？！来来来，跟我说说，你咋忽然想通了？”不等郑媛回答，他就自问自答了，“你之前就是跟我闹别扭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说你，个子不高年龄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之前不打算让你随军，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主要还是觉得亏欠爹娘太多了，想让你帮我尽尽孝，觉得咱们两口子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不着急嘛！” 郑媛哼哼：“就你有理，行了吧！” 第193章：怀孕1 因为以为郑媛会跟他回部队，冯建文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好，反复跟郑媛将部队里的事儿。 “我们营长姓刘，他年纪比我大不少，有三十五六岁吧，他媳妇姓啥我也不清楚，我就喊她刘嫂。刘嫂是个特别贤惠的女人，又热情好客，经常请我去她家吃饭。她手艺也好，比我们食堂做得好吃。” “你去了可能得现在部队招待所住两天，我得先打随军报告，不过你放心，首长肯定会批准的，我职位已经到了。就是住宿的条件可能不太好，我之前到几家战友家里串过门，也去过首长家。首长家是住二层小楼呢，院子也大，别人的就小了。我职位低，估计分到咱手里的房子应该也大不了……我想想啊，应该比咱现在住的这里稍微小一点。” “家属院很大，住着几百户人，平时很热闹，我平时去营房不在家，你也别怕冷清，去嫂子家串串门啥的就行。你要真觉得一直待在家没意思，我还可以帮你申请一份工作，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嘛。部队里有自己的肥皂厂、制衣厂、制药厂、印刷厂什么的，里面工作的大部分都是随军家属。就是工资可能不太高，一个月大概二十来块钱？” “对了，大院里还有学校！我听人说学校里还有大学毕业的老师呢，教的特别好。大院里的孩子都在里面上学，从学前班、小学到初中，都有，就是没有高中，高中得去市里上普通的高中。以后咱有了孩子，也让孩子去部队里的学校上。” 除了部队里的事儿，他还跟她说了些别的，比如： “家具咱不用带，部队里会给咱发，可能分给咱的屋子里就有上一户人家留下的。你要是嫌弃是别人用过的，我到时候再去市里给你买新的。” “被褥啥的得带着，我自己也有部队发的那些，不过是单人床的，没法给咱俩一块用。就是这东西不好带，咱能拿多少拿多少，剩下的拿不了的就去邮局寄过去。” “咱家的钟表你的收音机都带着，洋车子……洋车子就没法带了，先放在大哥家……唔，我是不是说过洋车子算是你的嫁妆？你拿回你娘家让我叔我婶子骑也行。” “你的衣服你看着带，春夏秋冬的都得带着，咱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的。路上远，回来一趟挺麻烦。” 他兴致勃勃的向郑媛介绍着自己深爱的军队，试图在去部队以前让郑媛对部队多一点了解，减少一些排斥。又竭尽全力的替郑媛考虑到方方面面，争取把所有的事儿都抗在自己身上。 对于一起在部队生活，他表现出来的是无比的期待。 郑媛看着他这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卑鄙，她骗了一个真心爱她，真心替她着想的男人。 可她又开不了口，告诉他她是不会走的，让他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郑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开始想，她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重生以来，她说了无数的谎，开着肆无忌惮的玩笑，做着一些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一步一步的，她把冯建文折腾的团团转。她以为自己本事很大，很厉害，结果却是让自己越来越愧疚。 其实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本不是这样一个人。好像“重生”这一件事带给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底气，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自信心膨胀到看不到身边潜伏着的危机。如果决定保守住秘密，那她应该更谨慎一点，也应该更慎重一点。至少这样，故事就不会推动着她走到必须向她的男人撒谎的这一步，然后看着自己的男人独自欢喜。 郑媛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借着月光看身边男人沉睡的眉眼。 她伸出手，被窝外面空气有些冷，她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朝冯建文伸过去，隔着空气，描摹他的轮廓。 怎么回事呢，越看越好看。 她都不敢想象冯建文知道她不能跟他一起离开时的表情，这双眼睛会不会露出失望，他的眉头会不会皱起来，嘴角会不会压平？ 郑媛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只能希望这件事是真的，然后带给他一点惊喜吧。 以后啊，我真的会对你很好很好的。郑媛在心里默默想，只是我还不能走，你就稍微等等我，好吗？ 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过完了元宵节这个年就算是彻底过去了。孩子们开始上学，农民们也要开始下地干活了。 北方这边是没有正月十五吃汤圆这个习俗的，毕竟汤圆这东西是用糯米做成的，北方的乡下别说糯米了，连大米都不常见。二十一世纪的元宵节除了吃汤圆，还要放烟花，赏花灯，猜灯谜，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这时候的元宵节也挺热闹，不过家家户户吃的是饺子，点的是鞭炮。 冯建文一早起来就把鞭炮放了，然后就带着郑媛一块去了对门。是冯长勇和李金枝两口子把小两口邀请过去的，说一块吃饺子。 饺子还是大年三十那天包的，这都过了十五天了，虽然外面天寒地冻的算是个天然冰箱，但这东西放了十五天了味道也不新鲜了。 郑媛吃过的好东西多，不稀罕这几个饺子，吃了几个意思了下就把饺子全都让给冯建文了。她自己拿起了馒头吃白菜炒肉片，这也是个荤菜。 李金枝瞧见儿媳妇把饺子让给了她儿子，心里还挺满意，觉得这是郑媛疼自己男人，懂事。然后她也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夹了几个放到冯长勇还有小孙子的碗里。 差不多吃了七八分饱，冯建文突然在饭桌上提起了带着郑媛随军的事儿。这一下子，可打了李金枝一个措手不及。 她惊了下，手一抖，筷子夹住的饺子又掉回碗里。 “随军？咋突然说要随军了？”李金枝脸色不好，她不是很想让儿媳妇走。冯建文跟郑媛回门后说的那些话，传来传去终于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这才知道儿子竟然要把存款还有工资全都给他媳妇。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要是建文自己不同意，郑媛别管咋说建文都不会给，她要在这儿说三道四的，说不定还会惹她儿子都不高兴。更别说建文连家务活都要帮着郑媛干，那哪是大老爷们能干的事儿？！他在家的时候她都没让他干过，郑媛就舍得！可就是这样她才觉得郑媛可怕，这才刚结婚啊，她就把建文给哄的眼里只有媳妇了！这再让郑媛跟着走了，那这儿子以后眼里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娘？她可见过不少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李金枝还打算着等儿子走了，小两口的感情冷一冷，她再教一教郑媛怎么给人当媳妇儿呢。这可好，突然冯建文说要带郑媛走，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啊。 冯建文说：“也不是突然，我之前打算好了，就是没和家里说。”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年龄大了着急抱儿子么，和我一般大的有几个跟我一样没孩子的。爹娘，你们之前不也催着我赶紧要孩子，我带着郑媛走，孩子很快就有了。” 冯长勇一边听一边点头：“那你们打算啥时候走？” “老头子，你同意让他们走？”李金枝一下子慌了，她不同意啊！ “咋了，你不同意？”冯长勇觉得小两口在一块过日子是好事，咋的李金枝看起来像是不同意？ 第194章：怀孕2 这事儿，李金枝肯定不能直接把自己的打算摆出来，只说：“我也不是不同意，我这不是担心郑媛年纪小，跟着建文去了部队不但照顾不好建文，还会给建文惹乱子啊。” 冯长勇夹着饺子沾了沾醋，不以为然的说：“能惹什么乱子？”他觉得以建文的能耐也不可能让郑媛惹出啥乱子来。 李金枝着急：“这，这，这才刚娶来的媳妇，我这当婆婆的还没和儿媳妇相处多长时间呢，咋就能让人走了！” “郑媛是建文的媳妇儿，他们两口子处就行了，你这当婆婆的掺和啥！”冯长勇觉得媳妇今天有些无理取闹。 “我这当婆婆的能教她怎么照顾建文啊！郑媛比建文小这么多，还是个孩子呢，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咋照顾建文？我之前就听人说了，建文在家还帮着她烧锅做饭呢。”提起这个李金枝就气得咬牙，扭头训郑媛，“厨屋是女人烧锅做饭的地方，建文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干的都是上战场杀敌的大事儿，你咋能让他进厨屋帮你干干活？要我说，你跟着去了部队，不是你照顾建文，反倒是建文得费心思来照顾你吧？！” 郑媛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没想到娘家的事儿传的那么快，都传到李金枝耳朵里了。李金枝现在这个反对她跟着冯建文去部队的态度虽然正和她意，可她心里一点庆幸都没有，只觉得非常憋气。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男人在家替自己媳妇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又怎么了？她爸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一个人还会帮她妈干活呢！ 冯长勇听了也皱眉：“还有这事？” 冯建文摇头失笑：“娘来，你这是啥封建思想啊，现在女人也能顶半边天了，男人干的活女人也能干，凭啥女人干的活男人不能干啊？爹不是也帮你烧过锅，做过饭？” 李金枝这是她自己的男人帮着她干活行，她儿子帮儿媳妇干活她就有些愤愤不平。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金枝让冯建文给噎住了，索性不再说这个，只认准了一条：“我就是觉得郑媛照顾不好你，她去了肯定会耽误你工作。” “娘，不会的，媛媛很勤快的。家里的饭一般都是她做，我也就是偶尔打个下手，还有，之前我拿回来的旧棉袄，她也都帮我拆了洗了，家务活她也啥都会干。瞧你说的，她咋会耽误我工作呢？”冯建文一边说着一边给郑媛使眼色，让她也出来表个态。 郑媛低着头默默吃着自己的饭，好像刚刚一家人谈论的话题中心是别人一般。对上冯建文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再把这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艰难开口：“建文，我或许没办法跟你走了。” 李金枝一下子笑逐颜开，倒是觉得郑媛顺眼了不少，这儿媳妇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家长说的她能听话。 冯建文怔了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皱着眉问她：“你刚说什么？之前不是都说好了？” 郑媛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温柔地道：“我担心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跟着你一起挤火车。” 冯建文立马担心起来，紧张道：“你咋了？生病了？” 郑媛摇摇头，轻轻道：“我那什么，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什么？什么？”冯建文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郑媛朝家里唯二两个女人望去，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郑媛一说她们两个就明白了，李金枝先是微微瞪眼，随即喜不自胜，和大儿媳妇对视一眼，然后惊喜地问郑媛：“真的？你那个正常吗？会不会是因为啥别的原因拖延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郑媛努力维持着害羞新媳妇的人设，低着头微微点头：“以前都正常的，就这个月，已经推迟了五六天了。”郑媛算了下，按照阳历算的话，她的月经期是每个月的月底，也就是三十号左右的样子，下一次月经第一天开始算，倒数十四天左右就是排卵期，也就是说每个月的十七号左右，这个月的十七号是腊月二十五，她就是在那一天结的婚。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怀孕了，那应该就是那天怀上的——必须得承认，冯建文本事还挺大的，这真的是一枪“制”命了。 李金枝虽然不懂排卵期什么的，但冯建文和郑媛都结婚二十天了，绝对是有可能怀孕的。李金枝喜不自胜，抓住冯长勇的袖子推他，催促：“你快给媛媛把把脉，看看是不是真的。” 冯长勇是大队里的赤脚大夫，医术虽然说不上精湛，但一些老百姓经常遇到的感冒发烧还有怀孕什么的他也都能看。他虽然也很高兴，但这事儿还不确定，就一直忍着，站起来招呼郑媛：“过来，我来给你号号脉。” 郑媛站起来，跟着冯长勇坐到一把比较高的椅子上，把手腕放到冯长勇拿出来的一个小垫子上。男左女右，她伸出来的是右手腕。 冯长勇三根手指放在郑媛的手腕上，全身心的去体会手指肚上的触感。 直到现在冯建文都有点懵，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没搞明白是咋回事，还一直问：“咋了？到底是咋了？” 李金枝打了冯建文一下，凶他：“别吱声！” 家里的氛围一下子严肃起来，冯建文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微微瞪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郑媛，也不敢说话了，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冯长勇，仔细分辨着他脸上的表情。 冯长勇先是皱着眉头，随后越皱越紧，冯建文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着，那手也随之越攥越紧。 好一会儿，冯长勇终于舒展开眉头。 冯建文只觉有一道闪电直接击中了他的脑袋，冥冥中有预感，他期待的事儿是真的！他直勾勾望着冯长勇，等着他下结论。 果然，冯长勇笑着说：“是滑脉。” “真的？！”李金枝太高兴了。 他要有孩子了！他真的要有孩子了！他媳妇要给他生小娃娃了！哈哈哈哈！冯建文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哪里还有成熟男人的样子，要不是在爹娘家，他现在恨不得扑上去抱住郑媛转上几圈。 “我摸着像是滑脉，月份小，我也摸不太准，还得过几天才能确定。”冯长勇说话还是比较谨慎的，但他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出卖了他，这事儿应该有八、九分确定。 但是家里其他人都是很信任冯长勇的医术的，他说是滑脉那肯定就是滑脉了，家里几个儿媳妇怀孕都是冯长勇给号脉号出来的。 大嫂吴大妮来到郑媛跟前，握住郑媛的手：“真好，恭喜你了。” 郑媛心里悄悄舒了口气，还好怀孕这事是真的，她扭头看冯建文，见冯建文脸上一点郁闷都没了，眉宇间透着喜气和得意，她也笑起来，说：“我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怀孕了。” 吴大妮说：“你是个有福气的。” 冯老大冯建华狠狠捶了冯建文肩膀一拳头：“好小子，你本事很厉害啊，这才结婚多长时间，你媳妇竟然都怀孕了！” 冯建文哈哈的笑，此时此刻他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开心，笑就可以了。 这还不算完，最令人高兴的可不止怀孕这一件事，冯长勇笑着说：“这么早的月份就能把出滑脉来，郑媛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男孩。” 这下，冯建文更高兴了！ 第195章：怀孕3 一家人在一块高兴了一会儿后，李金枝忽然把话题重新引到了之前的讨论的随军一事上：“建文，你媳妇怀孕了，她这月份还小，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期，必须多加小心，你去部队得坐火车，而且一坐就是两三天，她不能跟着你去受这个累。”说完，她看冯长勇。 冯长勇点点头：“没错，郑媛身体虽然好，但她是头一次怀孕，月份小，得注意不能累着了。” 冯建文从高兴的情绪中脱离，他也明白，郑媛的身体重要，他就是觉得非常遗憾。他明明都计划好了，以后在部队过日子也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啥的，结果媳妇本事太大，刚结婚就怀孕了，没办法跟他走了。 “那……那过段时间呢？等媛媛的月份大一点……” 李金枝瞪他：“她怀着孩子，跟着你去了部队谁照顾她？你吗？你一男的懂怎么照顾你媳妇吗？！你媳妇要是月份大了连腰都弯不下去，谁给她做饭？你会吗？知道该给你媳妇做啥吃？” 冯建文讪讪的闭嘴了。 知道冯建文担心他媳妇，李金枝劝道：“你媳妇在家不比跟你在部队强？家里有我，有你嫂子，我们俩都是生过孩子的，肯定比你懂得多。而且你爹还是大夫，你媳妇要是有啥事，随时能喊你爹去给她把脉。你也不用担心她在家吃不好，你放心，我保证每天给你媳妇煮一个鸡蛋吃。保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把你儿子也养的白白胖胖的。” 李金枝语气诚恳，完全说的是真心话。她是不咋地喜欢郑媛这个儿媳妇，可不代表她不喜欢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啊，那可是她亲孙子！她这些个儿子里面，她最疼的就是冯建文，因为冯建文是几个孩子里最出息的，可建文过了年眼瞅着都二十七了，别的像他这么大的人孩子都不知道生几个了，就连他那个双胎兄弟冯建武，家里闺女也都三岁了，可冯建文还没个孩子呢。这下可好，郑媛为建文怀上了个儿子，她爱屋及乌，肯定要把郑媛养好了，争取让她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他娘都这么说了，冯建文再腻腻歪歪的就伤他娘的心了。可他这一走就是一年，媳妇儿怀孕过程他不能陪在身边，连媳妇儿生孩子他都未必在，怎么想怎么觉得对不起郑媛。以前，他那些战友提起老婆孩子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家里人，他以前还挺不以为然，认为既然当了兵那就要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国家，家庭肯定要放在国家后面，而且那些女人既然选择了嫁给军人，就必须提前有这个觉悟，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可如今自己结了婚，妻子怀了身孕，他真是切身体会了一回对于家人的歉意。 冯建文用带着歉意的目光注视着郑媛。要是他能留在郑媛身边一直陪伴着她该多好，他不禁这么想。 “媛媛啊，你这刚怀孕，有些事我得嘱咐嘱咐你。”李金枝看这小两口的黏糊样，忍不住开口。 “你跟我进屋。”李金枝招招手。 郑媛“诶”了声，给了冯建文一个安抚的眼神，站起来跟着李金枝进了里屋。俩人一左一右都坐在炕上。 一开始李金枝没说话，毕竟她要说的事儿不好开口，过了两三秒钟，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说：“你刚怀孕，月份小，得多多注意。你跟建文你们两个，晚上的时候，有些事就不要再做了。” 郑媛：“……”她就知道要说这个！ 虽然她脸皮厚，年龄和李金枝差不多，但被长辈当面叮嘱这事儿，她脸还是有些热的。轻轻“嗯”了声：“我知道了。” 李金枝不满意郑媛的态度，神色一肃：“我跟你说的这个你别不当回事！那事儿是真不能做的，很危险，会伤到孩子的。万一孩子掉了，你后悔也没用。” 郑媛尴尬的对上李金枝的眼睛，说：“我知道，我懂这个，建文也没那么不懂事，我们不会做的。” 李金枝满意的点头：“这就行。”她也觉得她儿子不会那么不懂事。 李金枝要说的就这么点事儿，说完就放郑媛出去了。 吴大妮在收拾碗筷，家里人还在热热闹闹的谈论郑媛怀孕这事儿。郑媛搬了个马扎坐到冯建文身边，冯建文看那马扎小，不稳当，站起来把自己做的小椅子让出来：“你别坐马扎，你坐这个，这个结实。” 郑媛：“……”过分了啊，过分了！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冯建文又执意如此，郑媛也只好坐到他的椅子上，顺手悄悄掐了他一把，说他：“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我刚刚也坐的马扎，咋的怀孕就不能坐了？别的女人怀孕不照样下地干活？” 乡下女人哪有这么娇贵的，冯建文就是小心过头了。他可能是在部队里的时候见那些军嫂见多了，以为家里女人怀孕也跟那些家庭条件不错的军嫂一样呢。 吴大妮刷完碗，进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嘴角一弯，她想起来自己头一回怀孕的时候，冯建华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建文，我是这么想的，等你回了部队就让你媳妇到这边来住，也方便我跟你大嫂照顾她。”李金枝看了吴大妮一眼。 婆婆都这么吩咐了，吴大妮当然忙不迭的点头了，说：“对，郑媛你就住这边吧。” 冯建文也不放心他媳妇大着肚子一个人在家，觉得这个主意好，刚要同意，就听身边郑媛开了口。 “娘，不用了，我自己在家住着也挺好。”自打结婚，她已经二十天没进过空间了，等冯建文走了以后，她自己住就能浪起来了，干嘛要和婆婆住，多不方便啊。 冯建文回头看她。郑媛根本不去对冯建文的目光，继续说：“而且我就住在对面，这么近的距离，要是有啥我在家喊一声，这边就能听到了。我要是来这边住，还得让几个孩子给我腾屋子，春兰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她和我妹一般大的是不是？这么大的姑娘了，总不能让她再继续回去跟海洋他们几个臭小子一屋住吧？”冯家这边的房子不大，堂屋总共五间，连着东西两边各两个里屋，冯长勇李金枝老两口睡东边靠北的屋，那间有窗户，靠南的那屋是储物间，放着家里的粮食啥的。冯建华吴大妮两口子睡西边靠北的屋，靠南边的那个屋，家里仨皮小子住。东屋和西屋都小，各有一间。东屋是厨房，西屋睡着家里的俩女孩。郑媛要是来住，要么住放粮食的那间，要么就得让几个孩子给她腾屋子。 李金枝不以为意：“也不用几个孩子挤一个屋，你跟春兰和雪梅挤一个屋睡不就行？” 郑媛欲言又止地看冯建文，冯建文本来觉得在家里住有他娘他大嫂帮着照顾郑媛，应该比较妥当，可要让他媳妇和几个女孩挤一张床，他就不是很乐意了。 “娘，春兰和雪梅那屋睡得是床，没有烧炕吧？”郑媛故意问。 李金枝顿了下，支吾：“没有，不过晚上她们都灌暖水瓶，也不冷的。” 郑媛扭头看冯建文，可怜巴巴的眨巴眨巴眼。 冯建文舍不得了，炕和暖水瓶差老大事儿呢！为啥有暖和的炕不睡去睡暖水瓶？要搁冯建文自己，他也不乐意。 “还是算了。”冯建文说，“就让媛媛在家住吧，家里宽敞，还烧着炕，暖和。娘你没事儿就多到这边来看看媛媛，也差不多。” 儿子已经拍板，李金枝知道再说也没用了，只能同意。 第196章：怀孕4 晚上两口子回家，俩人躺在炕上盖着被子说悄悄话。没了之前的热闹兴奋，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就觉得非常满足。 冯建文把手放在郑媛的小腹上，叹息般感慨：“真没想到，我就要当爸爸了。” 郑媛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笑：“我就要当妈妈了。” “谢谢你，媛媛。” 郑媛笑容扩大，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她往冯建文肩窝里靠了靠，依赖的蹭蹭，睁着眼不知在看什么地方，思绪突然飘了很远。 她突然想起来了上辈子的事儿。想起了鹏鹏。 虽然上辈子她和林晓阳结婚早，可细算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点怀上的鹏鹏。你说多巧啊，老天爷怎么会安排这么巧的事儿，她甚至忍不住猜测，现在她肚子里的这颗迫不及待为自己找到小蝌蚪的卵子是不是就是上辈子长成了鹏鹏的那一颗？ 如果真的是…… 那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小不点以后会不会像鹏鹏一样讨厌她？会不会把她当仇人一样看待？她和他能相处好吗？他们能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幸福母子吗？ 她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吗？她真的能把他培养成为一位有责任心有能力会爱人也会被人爱的好孩子吗？ 郑媛真的有太多太多担忧了。 “你说，以后儿子要是不听话咋办？”郑媛声音有些干涩。 冯建文的方法特别简单粗暴，说：“不听话，揍一顿就听话了。” 郑媛笑，笑了两声后又问：“那要是他长大了嫉恨你打他咋办？” “你想什么呢，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我小时候我爹不知道揍过我多少回，我这不也没嫉恨我爹啊。” 郑媛反驳：“可你嫉恨你三哥揍你。” 冯建文：“……我没。” “你有。” “没。” “有。”郑媛说，“你要是不嫉恨，之前你说起你和老五一块揍你三哥的事儿时就不会那么得意了。” 冯建文：“……”行行行，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我三哥那不是故意找茬嘛，我揍咱儿子可不是随便揍的，他要是惹祸了我才揍，他要是老老实实的，我揍他干啥。咱也是讲理的人，他长大了就懂了，不会嫉恨的。” 郑媛想想也是，便不再那么担心了。过了会儿：“他要是不孝顺咱俩咋办？” “……打一顿就孝顺了。” 郑媛拿胳膊肘往后捣了下：“我是说真的，你别开玩笑。” 冯建文一点痛都没感觉到，还是装模作样的“哎呦”一声，说：“我也说真的啊，他要是不孝顺，我当然得揍他了，揍改了，他就不敢不孝顺了。” 郑媛转脸横他一眼：“你别老打打杀杀的啊，教育孩子不能老动手，万一把孩子打皮了咋办？你得跟他讲道理。” 冯建文：“是你问我啊，我也没教过孩子啊，反正我看那些大院里的孩子都是不听话的时候打一顿，打一顿就听话了。我小时候也是啊，也是不听话的时候就挨打。我觉得这办法就挺好的。” 郑媛：“……”她就不该问他！ “你就是想太多了。”冯建文勾了她的鼻子一下，笑，“咱们的孩子以后肯定听话孝顺的，你看，你和我都还算是孝顺的人，孩子都是跟着父母亲学，咱们孝顺了，咱孩子肯定也孝顺。只要是孝顺的孩子，就是好孩子。” “就算这个孩子不听话，不孝顺，咱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以后咱俩还会有老二，老三，老四……还会生一大堆孩子，这个不孝顺，咱就不要他了，咱要其他孝顺的！” “以后我们的孩子，男孩就让他们去当兵，女孩就让她们学跳舞学弹琴，长大了进文工团，我跟你说，部队里教育出来的孩子，就没有孬的。” 郑媛笑起来，拍他一下：“你以为我是猪啊，还老二老三老四的，你还想要多少孩子。” “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两个人又一块不说话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了许久，冯建文也开始叹气了。 “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真不放心。” 这回轮到郑媛劝冯建文：“有啥不放心的，我有手有脚，还能饿着自己？而且对面就是你大哥家，我有啥事大声一喊，他们那边就听到了。放心吧，肯定没事的，我是生孩子又不是上战场，等你下回回家，就能见到你儿子了。” 冯建文又叹了口气：“真舍不得走。” 郑媛抬手摸摸他的脸，他今天刮了脸，脸上很干净，没有胡茬，她轻轻道：“我也舍不得你。” 可是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他还是得走。 冯建文喉头一哽，把郑媛搂的更紧了。 “我走了以后，家里的重活累活就都不要干，去对面喊大哥帮你。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大哥比我大很多岁，我和老五刚出生，娘就一个人照看不了俩吃奶的孩子，大哥只能帮忙，换尿布喂饭，啥都做过。可以说，我和老五是大哥看大的。家里这些兄弟，我跟老五关系最好，除了老五，我最亲近的就是大哥了。所以你和大哥不用客气，有事就找他帮忙，他不会嫌麻烦的。” “还有，咱家里有钱，要是谁家杀猪了，你也别舍不得，拿钱去买。鸡蛋你一天至少要吃一个，还得多吃点豆子菜啊什么的，我爹懂这个，说能养好孩子，到时候你问问爹，他肯定教你。你要是嘴馋了，就去县里国营饭店，就上回我带你去的那家，那家饭菜你不是也说好吃吗。我的工资足够你每天去那地方吃一顿了，你想吃什么就放心吃。” “你自己在家住，要是觉得太冷清，可以让娘过来陪你……”说到这里他一顿，忽然想起来之前娘对郑媛的嫌弃，怕郑媛心里对李金枝产生嫌隙，说，“我娘之前说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她那人，比较传统，觉得儿媳妇就应该伺候她儿子……她其实就是过过嘴瘾罢了，也管不着咱俩咋过日子不是？她说你就听着，就是别往心里去，等回家了关上门，啥活我还是都会帮你干的。” 这是在教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啊！郑媛乐了，觉得冯建文真是太可爱，他以前也没当过婆媳矛盾中的夹心饼啊，咋地就能说出这番话的？上辈子她和林晓阳结婚那么多年，林晓阳都没学会这个，总是让她忍，让她退让。 “你不怕你娘知道了生气啊？”郑媛扭头问。 冯建文笑：“没事。她都习惯了，从小到大她说的话我基本没听过，该干啥的干啥。我觉得后来她也想开了，不愿意再生我的气了，因为气也没用，还让自个儿不舒坦。就是习惯性的数落我，过过嘴瘾。” 郑媛听得直乐，拍拍他的脸：“你也太坏了！” “诶，谁让我打小就是个皮小子呢。”冯建文也笑。 郑媛嫌弃他：“就你这样的，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个孝顺的儿子啊？你刚还说咱儿子会有样学样呢，我儿子要是跟你一样，得气死我。” 冯建文一哂，嘴硬：“我咋不孝顺了，小时候闹饥荒的时候，我挖到了树根都是先给我爹我娘吃的！这些年我虽然没怎么回家，可也常常往家里寄信寄东西……就是我觉得两口子过日子吧，有时候父母会好心办坏事，现在时代发展这么快，父母是老一辈的人，很多想法都陈旧了，和咱们年轻人不一样。咱当面的时候听着顺从着，回头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再自己过自己的，这样他们好，咱自己也好，双赢。” 第197章：医院 虽说冯长勇已经给郑媛诊出了滑脉，冯建文还是决定带着郑媛去一趟县里的医院，郑媛月份小，滑脉不明显，万一是他爹诊错了呢？他觉得医院肯定要比冯长勇专业一些。 这个时代的医院条件不好，去了医院或者是找有经验的老中医把脉，或者是做个尿检。一般尿检还是比较准确的。 冯建文带着郑媛去了妇产科，这个时候来医院生孩子的已经不少了，大部分县里的女人都会来医院生孩子，毕竟干净安全。农村女人来医院生孩子的倒是不多，一直到八十年代，许多农村女人还都是在家找接生婆自己生孩子。 妇产科这边还挺热闹的，一个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来来往往，路过某间病房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的喊声。 冯建文听了后像是比郑媛还紧张，握紧了郑媛的手，手心都出汗了，时不时还回头病房那边看一眼。 “女人生孩子都这么吓人吗？”冯建文问。 郑媛生过孩子，可能是她身体条件好，当时虽然也很疼，但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疼，鹏鹏很懂事，像是知道他妈妈疼一般，很快就出来了，前前后后用了总共不到一个小时。她上午生了孩子，下午就回家了。 郑媛问：“你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吗？” 冯建文摇头：“我跟建武是家里最小的，没见过我娘生孩子，我大嫂生春兰的时候我娘把家里几个孩子都打发出去玩了。回家我大嫂都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 取完了尿来到检验室这边等结果，这儿人多，郑媛找了个座儿坐下：“你别看刚刚病房那个叫这么惨，一会儿医生就该说她了，劲儿得留着生孩子用呢，喊那么大声还浪费体力。女人生孩子都得经这么一遭，疼也没办法。” 冯建文心疼的看郑媛：“媳妇儿，你生的时候也得这么疼啊？” 郑媛笑：“谁不疼啊？” “唉。”冯建文叹气。 过了会儿，他像是做了个什么重大决定，一脸严肃的说：“咱要不就生这一个吧，不要老二老三老四了。” 可爱。 郑媛笑眯眯，说：“你不要我要，我还等着老大要是不孝顺我，老二老三老四孝顺我呢。” “郑媛同志——” 前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喊了郑媛的名字。 郑媛连忙举手：“在这儿。” 护士看她一眼，说：“到你了。” 尿检做的很快，出结果也很快，也就几分钟，郑媛从屋里出来了，她手里捏着张单子，笑眯眯的迎上冯建文。 “怎么样怎么样？”冯建文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握住郑媛的肩膀，紧张的问。 郑媛把单子递给他。 冯建文小心翼翼的接过单子，医生的字写得龙飞凤舞，不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他写的是什么，冯建文这会儿又紧张，脑子里乱哄哄的，仔细辨认那字吧，好像是确认怀孕，又好像写的是没有怀孕，可真难为死他了。 “这，这写的是什么啊？”冯建文不禁腹诽，这医生的字写得也太差劲了，还不如他的呢，就这也能当医生啊！ 郑媛狐疑的往单子上扫了一眼，字那么难认吗，她刚刚看的时候好像还能够看得懂啊。 “这不是写着‘确认怀孕’四个字呢吗，‘确认’这两个字你认不出来啊？”郑媛在单子上点了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男人都紧张到这种地步了啊。 冯建文忽略了郑媛打趣的语气，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提着的那颗心砰的一声落了地，虽然他很想带着郑媛回部队，但他更期待自己和郑媛的孩子。一时情绪激动，顾不得周围都是人，一把抱住了郑媛：“太好了！太好了！” 郑媛让他抱了会儿，等他情绪稍微平复，笑着推开他：“行了，也不嫌丢人，别人都看着呢。” “诶。”冯建文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往周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纷纷送给了他带着善意与理解的笑容。他们这一对男帅女俊，看起来非常养眼，大家都不吝啬对他们的祝福。 “恭喜啊，恭喜。” “恭喜！” “恭喜你们。” 冯建文和郑媛一一接受了这些陌生人的问候，也同时祝福了他们儿女双全争取生一对双胞胎什么的。 检查完，两口子不再在医院多待，准备回家了。冯建文小心翼翼的把手支在郑媛的后腰处，也不碰触，就是把她圈在自己能护住的范围内，郑媛面上很无奈，心里却甜滋滋的。 “医生有说是男孩女孩吗？”冯建文忽然问。 “我这才怀了多长时间啊，它现在还只是一团细胞，连器官都没长出来呢。”她摸摸自己的小腹，“前几天他刚刚在这地方落户，还得等几个月才能做B超把孩子的性别分辨出来。” 冯建文：“……B超？” “……啊！”郑媛发觉自己口误了，这会儿国内还没有B超呢，深吸口气，“我……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说美国有一种仪器，可以照进肚子里，看到孩子的发育状况。” 冯建文惊叹：“不用生出来就能看到孩子？天，真的太厉害了！”然后叹气，遗憾道，“可惜咱国家没有这个，美国人的技术真的太先进了。” “以后咱国家也会有的。”郑媛宽慰他。 冯建文重新挂上笑容，自信道：“对，咱以后也会有的！以前咱国家也没原子弹，没有导弹，没有卫星，现在不也有了吗！” 郑媛点头：“对，以后我们国家什么都会有的，不比他们美国差。” 冯建文笑说：“以后就叫咱儿子去当科学家，到时候去研究美国人也没有的东西！” 郑媛：“……”就看他这傻爸爸的样儿，她也担心儿子的智商达不到人家科学家的要求啊。她戏谑：“科学家得学习好，万一他学习不好，或者不爱学习咋办？” 冯建文理所当然的道：“打一顿他就知道学习了。” 郑媛：“……”生怕冯建文再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坑了她儿子，她把话题重新转移到怀孕这件事上：“你知道吗，人类胚胎发育是个非常神奇的过程，妊娠第一个月，受精卵从输卵管到达子宫，这个时期被称为胚芽期，妊娠的第二个月，这个时候的胚胎还长着大尾巴，但胚胎的器官已经开始分化了，他长出了眼睛长出了手，妈妈在这个月会出现不同的妊娠反应，有的人会恶心反胃干呕，有的人就还好，没那么严重；到了妊娠第三个月，胚胎期结束，进入了胎儿期，胎盘开始形成，胎儿的身体每天都会长一毫米，到第三个月末的时候就有九毫米长了。前三个月是比较危险的时期，有的孕妇摔一跤就会导致流产，所以得千万小心注意，到了第四个月就好了，胎盘已经发育成熟，胎儿和母亲紧密连成一体。第五个月……”她仔细把孩子生长的每一个过程细细分解开讲给冯建文听，冯建文听得非常专注。 听完后，冯建文感觉自己像是陪着孩子成长了一回，感慨良多，真的是太神奇了。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他还以为媳妇儿啥都不懂呢。 郑媛眨眼：“……收音机听来的？”其实是她上辈子的时候偶尔从网上看到的，作为一个母亲，偶尔也会对孩子形成的过程感到好奇。 冯建文倒是没有怀疑，现在对收音机的不满倒是不再那么强烈了，原来国外的收音机也不是总播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叫人学习到知识。 第198章：流产 “咦？”郑媛忽然皱眉，目光穿过冯建文，望向他身后。 “怎么了？”冯建文疑惑回头。 “我好像看到我姐夫了。”郑媛脚步一拐，拨开冯建文朝刚刚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冯建文跟上：“你姐夫？诶，你怀着孩子呢，走慢点！”他按住郑媛的肩膀，“你小心点看路。” 郑媛皱着眉张望。这边全是病房。 “你姐夫呢？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会。”郑媛非常确定，刚刚那一眼她看到的就是张铁柱，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跳非常快，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边可是妇产科，张铁柱好端端的到妇产科这边来干嘛？ “你姐夫是进了哪间病房了吗，是他家什么人生病住院了？”冯建文正要叫住个护士问问，郑媛已经上前一间间病房进去找了。 妇产科的病房，住的不是待产孕妇就是已经生产完的孕妇，一般孕妇身边都有自己的丈夫或者亲人陪着，一个个脸上笑容满面。 郑媛在门口一站就走，直到来到第三间病房。 病房里总共住了六个人，其中五个都是刚刚生完了孩子的，这会儿精神头还不错，倚在被子上，有的抱着孩子喂奶，有的抱着孩子哼歌儿，她们的亲人们也都在互相聊着天，互相说恭喜，都是住过同一间病房的，多好的缘分。整间病房里都飘荡着幸福快乐的气息。 只有最里面靠窗户的地方，像是突然陷入了沉默，冰冷而无奈。郑娥就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恶狠狠的打过。而张铁柱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背对着门，背影佝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背上压垮了他的肩膀。 郑媛看到她姐的惨状时，脑子里嗡的一声便炸了，她姐怎么会住院？上辈子……不，上辈子可能也有，就是她什么都不知道。郑媛飞快闯入病房，脚步带着凌冽而犀利的风。冯建文也是神色一肃，紧跟着进去。 这一对的脸色太阴沉了，和病房里温馨的气氛格格不入，其中一个孕妇首先看到了郑媛，吓得一句话没说完就不敢吱声了，其他人见她如此，也跟着朝这边看过来，沉默像是会传染的病毒，一下子席卷了整间病房。 郑媛在张铁柱的身边站定。 张铁柱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屋里气氛的转变，他忽然回神，正垂着眼皮的他看到了闯入眼帘的一双脚，抬头，对上了郑媛烧着怒火的眼睛。 郑铁柱吓了一跳：“郑，郑媛？”站起来时还把凳子绊倒了，“砰”一声巨响，他狼狈的去扶凳子，扶好后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咋来了？” 郑媛的身高没有张铁柱高，可此时此刻她才是气势更强烈的一个，周身像是凝了一层冷霜。她冷笑反问：“不应该我问你吗？我姐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张铁柱心虚的耷拉下脑袋，“唉”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为啥会躺在这儿？” “……” “我姐这是被人打了吗？被谁打的？不对——被人打了她不会躺在这儿，这边都是妇产科，住这儿的都是孕妇，我姐她怀孕了？” “……” “你啥时候把我姐送医院来的？我爸妈知道吗？你通知我爸妈了没？” “……” “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郑媛快气死了，张铁柱就跟个哑巴一样，不管问啥都不吱声。郑娥被打成这样他都不着急不担心吗不生气吗？“到底咋回事你说啊！是谁打的你告诉我，我弄死他我！” 张铁柱还是低着个头不吭声。 “诶你——”她忽然一顿，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冯建文。冯建文像是看懂了她想问什么，皱着眉微微点头。郑媛瞳孔微张，咬牙质问张铁柱：“是你打的我姐吗？是你吗！” 张铁柱被郑媛吼的一哆嗦。 冯建文也吓着了，按住郑媛的肩膀小声劝：“别激动别激动，媳妇儿，别激动，你怀着孩子呢！” 郑媛无法控制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起起伏伏，眼眶都红了，她垂眼望向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姐姐，郑家没有丑人，郑娥虽称不上大美人，但也五官标致清清秀秀的，但现在这张清秀的脸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脸颊红肿，两边都印着明显的手印，嘴角紫涨，明显破了个口子，这还是露在外面的部分，郑媛不敢想象被子底下她姐身上是什么模样。 “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下得去手！”郑媛愤怒的指着张铁柱的鼻子，“你还是不是个东西，是不是个男人？你当初上门求娶我姐的时候是咋说的，你说你会对她好！”手指头一移，指着郑娥，“这就是你对她的好？” 张铁柱嗫喏：“……对不起。” 郑媛一把抓住张铁柱的领子：“你看看我姐，你把她揍成什么样了！你给我睁眼看看！我姐到底干了啥，做错了啥事，你要这样揍她！” 张铁柱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冯建文连忙揽住郑媛肩膀：“缓缓，缓缓，别冲动。” 张铁柱顺势躲开了郑媛，他捂着脸坐在凳子上。 郑媛恶狠狠地瞪着张铁柱，被拉开的时候还踹了他一脚，冯建文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别气别气，别动手别动手，要打架我来。” “那你打——”郑媛满脸狰狞的指着张铁柱。 冯建文：“……”他往后面那五张病床边一望，为难，“屋里还有小孩子呢，万一碰到了不好。” 他一说，几张病床周围的家长立马抱起孩子躲远了。 郑媛见此理智总算是回归了，冷静下来，冷着脸问张铁柱：“我姐到底怎么样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张铁柱呜咽：“我对不起你姐。” 他还是不说怎么了。郑媛简直对他无语了，指挥冯建文：“你去找个大夫问问，我姐这到底是咋的了，她咋就住在妇产科这边的病房了。” 冯建文哪敢离开郑媛啊，他怕他一走郑媛就跟张铁柱动上手，要真打起来，张铁柱好歹是一男人，郑媛哪是他的对手。万一她再被推一下，一不小心摔地上，摔流产了咋办？刚郑媛自己还说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 郑媛见他不动弹，瞪他：“去啊！” 两个人对视两三秒。郑媛懂了，无奈道：“放心，我不生气，我也不动手，你把大夫叫过来，我等你回来。” 冯建文一顿。 “快去。”郑媛催，催完了她忽然又说，“算了，我跟你一块去问。”风风火火说走就走。 冯建文无奈的轻轻摇头，他媳妇儿这个麻利劲儿哦，说啥就是啥。 大夫很好找，郑媛到护士站护士一问，就找到了负责郑娥的大夫。那大夫还是个女大夫，知道郑媛是打听的哪个患者后，皱着眉打量了郑媛好几眼：“你是患者什么人？” 郑媛：“我是她妹妹。” “她娘家人啊。” 郑媛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对。大夫，我姐到底怎么了，她是怀孕了吗？” “你姐是怀孕了，不过——” 郑媛屏住呼吸。 “你姐怀孕还不到一个月，被打了这一回，孩子没保住。” 郑媛都呆了：“没，没保住吗？” 医生摇头：“没保住。” 郑媛这心啊，啪一下摔在了地上。她知道她姐有多盼着这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药，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才怀上了，竟然又掉了。她姐知道了得多伤心啊！郑媛咬牙，恨不得现在就扭头回病房把张铁柱狠狠揍一顿，都是这个王八蛋！ 冯建文也觉得张铁柱不是个东西，媳妇娶来就是来疼的，怎么舍得动手？有什么气不撒在外面，回家揍媳妇的男人都是孬种。 第199章：家暴 “我要弄死他！”郑媛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冯建文！你给我把张铁柱叫出来，狠狠揍他一顿！不揍的他哭爹喊娘半死不活不算完！” 冯建文揽住郑媛的肩膀，郑重道：“放心，我保证。”这种男人就该揍！ 这位女大夫见郑媛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姐姐，忽然又开口道：“还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郑媛心里一紧。 “病人身上伤很多，那些伤是不止一次造成的。” 郑媛一怔：“什么，什么意思？是说我姐夫不止一次揍过我姐？”她其实知道，家暴是一种习惯，能动手把女人打进医院的男人，未必是第一回就能下这么重的手。可她不敢去深想，她姐和张铁柱结婚三年，这三年里，是不是每天过的都是这种日子？那她姐就真的太可怜了。她宁可去猜测是她姐做错了什么事，才让张铁柱生气动手。可大夫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张铁柱真的就是那种会家暴的男人，而她姐真的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大夫道：“从病人的伤上看，是这样的。” 郑媛闭了闭眼。脑海里冷不丁想起来一件小事，初二回门那天，她不小心碰到了郑娥的胳膊，当时郑娥就把碗摔了，还说什么是自己绊倒的。现在想想，她怕是碰到了郑娥的伤口了吧？也怪她，当时没多想，要是多想一想，早早的戳穿了张铁柱虚伪恶心的真面目，她姐这孩子是不是就保住了？还有，那天她质问郑娥她回门那天为啥没来，郑娥的解释也说不通，哪有婆婆这么作妖拦着儿媳妇回娘家的，说不定那天就是因为伤势太重，遮掩不过去，她姐才没回家。 “都怪我。”郑媛愣愣的说，“都怪我，我怎么早没发现，我要是早知道……” “怎么能怪你？”冯建文用劲儿搂了搂她，安慰，“这不怪你，你姐没告诉过你，你怎么知道你姐夫是那种禽兽？”顿了下，“你姐，你姐就没跟你们说过张铁柱打她的事吗？”他非常不理解，如果是他遇到这事儿，自己打不过肯定要回娘家告状啊。 “没有。”郑媛敢发誓，她从来都没听郑娥说过，她觉得她爸妈应该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早就找到他张家门上去了，怎么也不会把闺女留在吃人的狼窝里受苦受罪。 “那她为啥不说？” “我姐……我姐她是个包子性格，从小就这样，心里有事从来不说，都忍着。”她以前听沈翠云说过，就是因为郑娥是这个性格，闷不吭声的，给她挑女婿的时候从来不挑那些性格强势的，也不敢调那种家庭条件好的，就怕郑娥嫁过去以后受欺负，因为她受了欺负说不定也不会跟家里说。最好是那种家里条件不太好，为人斯文腼腆的，因为那些个家里穷的，得巴着郑家给好处，肯定要供着儿媳妇，为人斯文腼腆，不会为难媳妇。结果挑来挑去就挑了张铁柱这么个玩意儿。 “被揍也忍啊？”冯建文咋舌。 郑媛白了他一眼：“少见多怪……你干什么来了你！” 冯建文闭嘴了。 “大夫。”郑媛转头，“大夫，我姐她身体怎么样，以后还能，还能再怀孕吗？”很多女人头胎流产后再次怀孕就变得非常难了，她姐那么想要孩子，如果以后再也不能生了，可让她怎么办？ 大夫斟酌了下，说：“养好了身体，还是有可能的。” 郑媛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您大夫，谢谢。” 大夫去忙了，郑媛和冯建文回了郑娥待着的那个病房。 刚刚发生的事儿让病房里其他几个病人都唏嘘不已，他们之前都只沉浸在自己生了孩子的喜悦里，没有注意到窗边还住着那么一位病人。郑媛一闹，他们才知道原来那里还躺着一个可怜女人。对于这个女人的丈夫，所有人都非常鄙夷。他们之中也不乏会懂老婆动手的，但也只是推一下或者打一巴掌，可真能把人打进医院的，还真没有。 郑媛离开后，他们就聚在一切窃窃私语，同情一下郑娥，骂一骂张铁柱，郑媛回来了，他们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全部都望向她。 郑媛脸色很冷，看了眼郑娥，郑娥到现在还没醒。 “我刚刚问大夫了，我姐流产了是吗。” 张铁柱胳膊杵在腿上，捂着脸“呜咽”了声。 “你们俩结婚三年，一直没孩子，你也盼着这个孩子呢吧？”郑媛冷笑，“现在好了，我姐被你打流产了，孩子也没了。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 张铁柱痛苦地抓头发，喃喃：“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对她动手，不该动手。”他是真的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 今天早上的时候本来还好好的，郑娥做好了早饭，喊一家子起来吃饭，大嫂吃了两口就犯恶心，还说例假快两个月没来了，怀疑是怀孕。大嫂又怀上了！他也羡慕啊，心里也着急上火，可他们两口子就是怀不上，也不知道为啥。娘为大嫂高兴完，转头看到郑娥，一下子就恼了，骂郑娥是不下蛋的鸡，还说说不定就是郑娥克着了他，他们两口子才会没孩子。骂骂咧咧了半个多小时，把他烦的不行，最后终于火了，他气也不能往他娘上撒，扭头看到郑娥在扫地，他抢过来扫帚就往郑娥身上招呼了。 以前他也这么打过她，都成习惯了，反正打完以后郑娥养伤的时候也不用干活，能松快松快，他娘也不念叨他了，多好啊。当然，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没忍住脾气朝郑娥打了一巴掌后也害怕的厉害，郑家可不是好得罪的，郑全刚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郑娥她哥郑天明也人高马大的，就连郑娥的妹妹郑媛也很彪气。他又是保证发誓又是道歉的，郑娥就原谅他了。后来他再动手，再道歉，就这么一次次循环往复。 今天他气狠了，下手也狠，没想到往郑娥肚子上踹了一脚后，郑娥捂着肚子就倒下了，还流了非常多血。他吓坏了，赶紧带着郑娥到了医院，结果，医生看后告诉他，他媳妇这是流产了。 他媳妇这是怀孕了啊，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哭求医生帮他保住这个孩子，可医生全都对他摇头，说没办法。 他悔啊，真的后悔啊！他的孩子，他盼了三年的孩子！ 郑媛听了张铁柱念叨的话却气笑了：“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今天’不该动手，那你以前就该动手吗？” “是是是，我不该动手，不该。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张铁柱伤心的流了一脸的泪，可郑媛一点都不同情他。这满屋子里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同情他的。 一对小夫妻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女的说：“天啊，竟然把他媳妇打流产了，这都什么人呐！” 男的说：“结婚三年才怀上的孩子，就这么流了，那男的也难受吧。” “他有什么脸难受，那是他活该！他媳妇才真可怜，被打不说，还被打流产了。他媳妇醒了要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得哭死。” “是啊，他媳妇得更难受。” “我告诉你，你要是跟他一样敢对我动手，我就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不跟你过了！” “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孬种才揍媳妇呢。” 郑媛扫了屋子一圈，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噤若寒蝉，最后她目光又回到张铁柱身上，冷冷道：“你把我姐揍进医院，你家里人呢？” 第200章：揍人 “都没来是吧？”郑媛“呵”了一声，“所以，我姐在你家当牛做马，你揍我姐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拦着，把我姐揍进医院了，也没一个人跟过来关心一下。呵，可真是个好亲家，你们家，真行。”她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舔舔干裂的嘴唇，忽然笑了声，“不过也好，方便。” 她转头找冯建文。冯建文看懂了她的眼神，轻轻点了下头。 “张铁柱。”冯建文忽然捏住了张铁柱的肩膀，非常用力，“跟我出去一会儿吧，让媛媛和她姐姐单独待一会儿？”虽然他说的是个问句，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其实是个陈述句。 冯建文的手就像是铁钳子，被夹住后根本挣不开桎梏，张铁柱吓得脸都白了，他还记得刚刚郑媛说让冯建文揍他呢。虽然都是男人，可冯建文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个军人，听说厉害的兵一拳头就能揍死一个人。他可不想死啊。 “不不，不，我不出去……”张铁柱往后缩脖子。 “我征求你的意见了吗？”冯建文露出个疑惑的表情，而后恍然大悟，“哦对，我征求了。不过，我没有给你拒绝这个选项啊。” 这一刻的冯建文不再是那个笑嘻嘻哄媳妇的那个冯建文了，甚至他都不是亲戚朋友邻居甚至陌生人面前的那个客气严肃的冯建文。此时此刻，他是面对敌人的冯建文，黑色的眼睛如淹没一切的深潭，整个人犹如冷锋出鞘，让人不寒而栗。即便他是笑着的，笑容里却像是藏着刀子，刀刀杀人于无形。 张铁柱都快吓尿了。 “建文，建文……你别冲动……” “我没有冲动。” 冯建文一手握住他的后颈，另外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上拽。张铁柱吓得腿软，一下子就被拽了起来。然后冯建文就飞快把张铁柱给拖走了，徒留张铁柱一路“不不不”的叫嚷。这叫嚷声很快也听不见了。 冯建文带着张铁柱走了，郑媛知道冯建文一定会给张铁柱一个难忘的教训，让张铁柱也尝尝拳头打在身上的滋味。 可就算张铁柱真的被打的半死不活，又能偿还她姐多少？ 郑媛凝视着病床上的姐姐，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心紧蹙，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郑媛心疼的伸手，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她瑟缩了一下，让郑媛看得心脏一紧，手一攥猛地握成拳头对着空气挥了下。 “妹子，来，喝口水吧。”一个眉眼慈善的大娘端着个搪瓷缸子给郑媛送了过来。 郑媛缓了缓怒气，勉强露出个客气的微笑，接过搪瓷缸子：“谢谢您。” “你姐姐，大夫怎么说的？身体没事吧？”大娘关心道，她往病床瞥了一眼，便露出个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可真是……你姐可受大罪了。” “孩子都流了身体怎么能好，大夫说得好好养着才能把身体养好。”郑媛叹气，“我姐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呢。” 病房里的女人多，更能体谅女人，随着郑媛一叹，周围也跟着响起几声叹息声。 过了会，大约两三秒后，大娘问：“你们家是哪里的？” “我们家是郑庄的，我姐婆家是张庄的。”郑媛捧着热水抿了口润润干裂的嘴唇。 “张庄？”大娘惊咦一声，扭头问中间床铺的那个小眼睛的大娘，“梅嫂子，你刚刚是不是说你们家大儿媳妇的娘家就是张庄的？” 梅嫂子说：“没错，是张庄的。” “那你们得认识那个打媳妇的人吧？” 梅嫂子赶紧摆手，像是要撇清啥脏东西似的：“我哪认得，那是我儿媳妇的娘家，又不是我娘家。” 慈眉善目的那个大娘扭回头问郑媛：“你姐夫是哪家的？在哪个地方住？” 郑媛可没有要帮着张铁柱一家子兜脸面的意思，爽快道：“我姐夫他爹叫张发财，他家门口有棵上百年的大槐树。” 梅嫂子一听，忽然问：“张发财？他是不是有个哥叫张来金，有个弟叫张来银？” “我也不知道他哥他弟叫啥……” 梅嫂子一拍手：“肯定就是这个，张庄就那一棵上百年的大槐树，老粗了，两个人都抱不过来。大槐树附近叫张发财的就那一个。” 大娘说：“嘿，你这不是认识吗！” “何止认识，他家和我们亲家还没出五服呢。”梅嫂子撇撇嘴，一脸不屑，“你是不知道，张发财那个媳妇，特别没出息，就有一年我们亲家的儿子娶媳妇，她也去了，东西没带多少，离开的时候还把我们亲家家里的肉给顺走一块，你说气人不气人？！” “哎呦还有这事？” “那可不！我还听亲家说过，这个张发财的媳妇，还特别会磋磨儿媳妇，在外面跟人聊天就口口声声说她教出来的儿媳妇好，吃得少干得多，娘家还得力，还说什么她让她儿媳妇干啥她儿媳妇就得干啥，一副地主老财的嘴脸，你们说说，她这不是养的儿媳妇，养的是丫鬟吧！” 郑媛越听脸越黑，梅嫂子说完，她的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梅嫂子也是，说完才反应过来，如今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可怜女人，可不正是张发财家的儿媳妇？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戳刀子嘛。梅嫂子捂了下嘴，讪笑：“你看我这张嘴，说这个干啥。” 郑媛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我还得谢谢您，您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姐在他们张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大娘说：“可不！合着这一家子都不是东西啊，婆婆不善，自己男人也不是个贴心人，唉，你姐命苦啊。刚刚你是不是说大夫得让你姐好好养身体？遇上这种婆家，可怎么养身体啊。”忽然想起来刚刚那一幕，又说，“我刚看你叫你男人把你姐夫拽出去了，是要揍他一顿吧？揍得好！可得把他揍改了，否则以后你姐这日子还不知道咋过下去呢。” “还过什么日子，直接离婚得了！” 说话的是个刚刚生了孩子的小媳妇，看着非常年轻，娃娃脸，看着和郑媛差不多。这姑娘一看就是性格爽利的，说话清脆掷地有声。 “你懂啥！瞎插什么嘴！”她身边的一位中年妇女打了她胳膊一下。 小媳妇撅噘嘴：“我又没说错。” “你以为离婚了女人日子就好过了？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可不能离婚。” 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女人甚至男人都没有离婚的想法，即便是日子再难，两个人在婚姻里受了再大的罪，能凑合的也就凑合了。 尤其对女人来说，一个离婚的女人肯定会遭受许多非议，即便错不在她，也总有人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她，认为是她不好，才让自己的男人出轨、家暴……就像在两性关系中，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别人首先怀疑的是这个女人不能生，而不是说去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个天阉。 女人天生弱势，现在这个社会对女人有太多的不公。不过好在社会是进步的，以后女人的地位会越来越高，总算没让人绝望。 一屋子人开始讨论这个婚到底该不该离，只有两个年轻的小媳妇觉得应该离，其他人都觉得不应该离，两方谁也劝不动谁。 郑媛没有参与进讨论里去，因为没有必要，反正她已经决定好了，这个婚，她非得给她姐劝离了不可。 郑媛把郑娥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握住，试图给正被噩梦纠缠的姐姐一些力量，让她平安度过这场难关。 第201章：醒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冯建文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郑娥还没有醒。 郑媛抓住冯建文的手，抬头问：“怎么样了？” 冯建文：“……我把他胳膊打断了。” 郑媛露出个痛快的笑容，竖起大拇指：“真厉害！”竟然还知道挑着张铁柱的胳膊打，不愧是她选中的男人，就是和她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她没看到，想象了下当时的场景，“你是不是问他‘用哪只手打的郑娥’，然后就把他那只手给打断了？”电视剧里霸道总裁黑帮大佬都这么演的。 “你想什么呢。”冯建文啧了声：“我都是挑着那种不会受伤但会很疼的地方揍的，但这小子太怂，我脚踹上去的时候他拿胳膊一挡，就断了。” 郑媛：“……” “我要是把他打伤了，他们家还不得来找我要医药费？当然了，咱家肯定不能给，他就是手脚全都断了也活该，但我琢磨着他娘不是啥讲理的人，要是找你来闹，等我走了，谁护着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冯建文倒是想把张铁柱往死里揍，给郑媛和郑娥出气，可他理智还在，记挂着郑媛呢。虽然他也很同情郑娥，但郑媛才是他媳妇儿。 郑媛：“……那现在你还是弄断了他的胳膊。” 冯建文挑眉，笑说：“说明老天爷也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应该遭这一回罪。” “你又不怕他娘来找我要医药费了？” “怕啊。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她要是来闹，你就喊我大哥，让我大哥把她打出去。” 郑媛又气又笑：“我看你是巴不得把我拘在家里不出门吧？” 冯建文没承认，揉了揉郑媛的脑袋，转移话题：“你姐呢，还没醒吗？” 郑媛目光扫过郑娥，摇摇头：“没有。”顿了顿，“诶对了，张铁柱呢？他去哪里了？” “在骨科那边呢，不是胳膊断了吗。” “你就把他一个人留那儿了？他有钱治胳膊吗？” “有吧，你姐流产，他应该把家里所有钱都带身上了。” 郑媛不屑的嗤笑了声，便宜他了！那种人，胳膊就应该永远都接不上。忽然想起了一事儿，郑媛问冯建文：“你在哪儿揍的他？周围没人拉架或者报警吗？” 冯建文：“就在这个楼门口，谁来拉架？家庭矛盾有什么好拉架的，他都差点跪地上求我原谅说自己错了，现在的同志眼睛都是雪亮的，一看这情景还猜不明白，都围着看热闹呢。”冯建文这辈子打过的所有架都是有来有往的，单方面痛殴一个孬种还是头一回，其实他打的一点都不爽快，越打心里对张铁柱的鄙夷越深。他要是愤怒而起朝他还手，他还敬他是条汉子，结果这人一点反抗都没有，估计也就会在女人身上逞强斗狠，不是男人。 郑娥一直不醒，张铁柱又让冯建文揍了，这边病床边没人陪床不行，郑媛就让冯建文去她家里通知她哥，她留在医院等郑娥醒。 “记住了，你去了以后千万别大声嚷嚷，找我哥，偷偷告诉他这事儿，别叫我妈知道了。”郑媛不放心的叮嘱。 “你不让你妈知道，也不让你爸知道吗？”冯建文疑惑。不让沈翠云知道他还能理解，沈翠云有心脏病，不能大喜大悲，郑娥现在还昏迷不醒，要让沈翠云知道了一着急再犯病就不好了，听说上回郑天明受伤的时候沈翠云已经犯过一回病了。但是不让郑全刚知道，冯建文就不是很理解了。郑全刚是一家之主，由他出面才能更好的帮郑娥解决这件事。 “不能让我爸知道。”郑媛把碎头发撩到耳后，神色郑重，“我打算劝我姐离婚，我爸可能会不同意。” “离……婚？”冯建文一怔，继而叹气，“也是，离了也好。”顿了下，又试探着问，“我看你姐夫那样，不像是对你姐没感情的，你真的要劝他们离了吗？” 郑媛尖声讽刺：“什么感情？揍的很爽，想怎么欺负就能怎么欺负的感情吗？” 冯建文一噎，犹豫了下还是劝了劝：“你刚也看到了，你姐夫也很后悔。我觉得有了这一回教训后，他应该知道错了，不会再对你姐动手了。” “呵。”郑媛摇摇头，“你还是回去喊我哥吧。” 连冯建文都这样说，她还敢指望她爸吗？家暴的男人真的能改好吗？她不信，这种男人从根子上就是坏的，上辈子肯定也发生了今天的事儿，后来怎么着？她姐难产而死！为了给这个王八蛋生孩子，她姐死了！现在想想，她姐为什么会难产？是不是因为被张铁柱打了？ 所以，她姐凭什么要把一条年轻的生命葬送在张铁柱的手上？ 她姐还年轻，还能再嫁，到时候找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再生个孩子，也一样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只要自己过得幸福了，就不怕周围人的议论了。 冯建文离开不久，郑娥便醒了。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直关注着郑娥的郑媛瞬间就注意到了，她轻声喊：“姐？” 郑娥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起初是离散茫然的，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半天，才忽然抓紧了被子，猛地一下子撑着床就要起身，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姐，姐——你别动，你快躺下。”郑媛着急。 郑娥一把抓住她的手，满目焦灼：“媛媛？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 郑媛眼睛里盛满了为难，压着嗓子艰难开口：“姐——” 郑娥已经有了最糟糕的猜想，可没得到答案，她心里总还装着一丝非常非常细弱的希望，直勾勾盯着郑媛。 “你的孩子……没了。” “轰”一声，她心中的大楼轰然倒塌，整个人如同被埋入了废墟，无比绝望。她捂住自己的小腹，仿佛还能摸到孩子存在过的痕迹，然后抓着被子嘶声力竭：“啊——” 明明是用全身的力气喊出去，却只发出了劈裂般的气声，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的孩子，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他的存在，就消失了。都怪她，怪她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是一个懦弱没用的母亲，她不配成为一个母亲。 郑娥自我迁怒，一边哭一边使劲儿捶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郑媛抓住她的手，着急吼：“你冷静点！怎么能怪你？是张铁柱，要不是张铁柱打你，孩子还好好的在你肚子里待着呢！要怪，你也该怪他！” 郑媛的话起了作用，郑娥不再打自己，眼里浮上一层浓厚的怨恨：“对，都怪他，都怪他！” 她红着眼眶，头发凌乱，如同疯魔了一般。 郑媛看着心疼，眼角也忍不住渗出了滴泪水，坐在床边轻轻拍着郑娥的背安抚她：“姐，这孩子和你没缘分，以后你肯定还会有别的孩子的，你别太伤心，把身子哭坏了就不好了。大夫说你这身体得好好养着，流产跟生了孩子是一样的，得做小月子，否则以后要落下毛病的。” 郑娥把郑媛的话听进去了，渐渐不再哭得那么伤心。她摸着小肚子，带着希望向郑媛求证：“我真的还会有孩子吗？” 郑媛握住郑娥的手，说话掷地有声：“会有的。” “医生说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就是有些营养不良，结婚三年没怀上可能就是因为你身体太虚了，咱把身体养好了，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第202章：劝离婚1 郑媛总算是将郑娥安抚了下来，哪怕是为了将来的孩子，她也不敢再闹了。只是心还一揪一揪的疼着，满眼都是悲伤：“我不配当娘。” “说什么傻话呢。”郑媛道，“你以后肯定是最好的娘。”顿了下，“姐，你以后打算咋办呢？” 郑娥闭了闭眼，没吱声。 郑媛怕她装鸵鸟，直接挑明：“张铁柱一直打你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姐，你打算咋办，以后就这样继续跟张铁柱过下去？” 郑娥勉强扯了下嘴角：“不过下去还能咋办？” “你就没想过离婚吗？” “离……婚？”郑娥呼吸一顿，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一个选项。以前张铁柱打她，她受不了的时候顶多就是想回娘家躲上一阵，张铁柱一道歉，她也就原谅他了。毕竟不原谅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继续跟他过日子？折腾啥呢。“怎么能离婚呢。”郑娥喃喃，“怎么能离婚？” “为什么不能离婚？”郑媛反问，“你难道还要继续跟张铁柱过下去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他再打你咋办？万一以后你怀了孩子他再对你动手动脚再把你打流产了咋办？姐，你有几条命能给他折腾的？好，就算他没有打你，你孩子也好好的生下来了，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孩子想想吗？他既然能对女人动手，未必就不会对孩子动手。他三天两头打你孩子，你难道就不心疼吗？你性格又是这样软绵，你能保护的了你的孩子吗？” 郑媛每说一句，郑娥的头就往下面低一点，郑媛说完后，她悲戚戚的抽噎：“是，我护不住孩子，我没本事……” “你咋又怪到自己身上去了？”郑媛恨铁不成钢，“你性格软绵哪里不好了，孝敬公婆以后肯定对孩子也好。这世上打媳妇的男人就没几个，偏偏你倒霉遇上了，你这种性格的不被欺负谁被欺负？要是张铁柱是我男人，他要敢对我动手，你看我不弄死他？！”谁能想到，沈翠云和郑天明一直担心的冯建文不会动手打女人，他们眼里的老实人张铁柱却会。 郑娥被郑媛逗得无奈的笑了声，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姐，和张铁柱离婚吧，咱别跟他过日子了。等以后咱再找个好男人，对你好不会动手打人的男人，你再生个孩子，这日子不是一样过？”郑媛劝道。 郑娥眼皮颤了颤，她目光往旁边一扫，忽然问：“你姐夫呢？”她记得是张铁柱送她来医院的。 “你还找张铁柱呢？！找他有什么用。”郑媛鼻子哼了声。 “我就问问……” “我让建文揍了他一顿。”郑媛说，“他胳膊被建文打断了，这会儿在骨科那边打石膏呢吧。” 郑娥：“……” 郑媛眉毛一竖：“姐，你不会同情他吧？你挨了他多少打？我就让建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咋了？这也就揍了他一回，还便宜他了！要我说，就该把他绑起来，他打你多少下咱就还给他多少下——不，得翻倍！翻十倍！他娘的，多揍他几回他就知道拳头落在身上疼了。” 郑娥被郑媛说话时的戾气吓到了，欲言又止：“媛媛……” “姐！” 郑娥叹气：“我又没说你做错了。”其实她也高兴呢。她虽然性格包子了一点，可也不是没有脾气，张铁柱把她打流产了，她现在恨极了他，要是给她把刀，她现在恨不得要用这把刀捅死他。她就是为郑媛担心：“我婆婆……她……建文把铁柱胳膊打断了，我婆婆怕是会找你家建文要医药费。” 郑媛轻“呵”了声，嘲讽道：“她来试试？她儿子把你打成这样，我们不找她算账就好的了，她也有脸来？来也行，药费也可以给，只要在这三年内，让咱隔三差五的就把张铁柱揍一顿，别说药费了，营养费咱都可以给！” 郑娥：“……” 她羡慕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以前她觉得郑媛的性格不好，太跋扈，也不太喜欢这个妹妹，可此时此刻她是多么羡慕郑媛。就像郑媛自己说的那样，如果是郑媛嫁给了张铁柱，那这个孩子她肯定能保住吧？肯定没人敢欺负她，没有人敢对她不好，就算婆婆刻薄，她也能闹他个天翻地覆。甚至……离婚。离婚在郑媛嘴里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啊，可对她来说哪有这么容易。 如果，如果这回张铁柱能改好…… 郑媛看着郑娥神态纠结，忽然问：“你跟张铁柱到底是咋回事？以前张铁柱不是挺老实勤快的一个人吗？他是从啥时候开始对你动手的？” 郑娥陷入回忆，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成这样了……我跟他结婚了大概半年吧，那天……” 那天张铁柱去吃喜面，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郑娥跟他抱怨，这都好几天了，本来轮到大嫂做饭，大嫂却没起床，等她起来做饭的时候已经晚了，婆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骂她懒。她觉得冤枉，就跟张铁柱说，也不是让张铁柱为了她去找他娘讨个公道，就是抱怨一下，张铁柱如果跟她说几句软话，劝她几句，这事儿其实就过去了。结果迎面而来的，是张铁柱的一个大嘴巴子。她都被打蒙了。张铁柱还呵斥她：“你不做饭，难道还想让我娘做吗？我娘都多大年纪了？你还让她干活？” 郑娥反驳：“我啥时候让你娘做饭了？” 结果张铁柱根本不听她的话，又打了她一巴掌，说：“我知道，你就是看不上我们家。你爹是大队长，你哥是高中生，你自己也有初中文化，我们家啥都没有，只有穷，我也比不上你，我没文化。可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辈子都是我家的人，别端着你大小姐的架子！” 郑娥又气又冤，她啥时候看不上张铁柱家了？啥时候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了？咋的，她娘家过得好还是她的错了？再说，她们家还能比张铁柱家富裕多少，都是乡下泥腿子，土里刨食的。 郑娥本来是很生气的，结果张铁柱也不知道咋回事，自己倒先哭上了，口口声声说自己配不上她，倒把她弄得心软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后来他一再动手，又一再认错道歉，她便总是心软。因为毕竟他不打她的时候，对她还是很好的，吃饭的时候偶尔还会省下鸡蛋给她吃，给她买块新布做衣裳啥的。 再到后来，她结婚一年多一直怀不上孩子，就再没什么底气反抗了。连回娘家都觉得没脸，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张铁柱心里烦闷打她也情有可原。 直到这一次。 因为大嫂怀孕，婆婆骂了几句，张铁柱二话不说抓过她来就打。 郑媛越听越气，气到发抖，这种男人，这种男人…… “我回门那天，他也打你了吧？” 郑娥尴尬的低下头。 “你还替他遮掩！”郑媛恨不得狠狠骂郑娥一顿，今天郑娥流产，张铁柱有错，郑娥也不是没错，她怎么就这么窝囊，让一个男人给打成这副怂样子。 郑娥抿抿唇。她也是要脸的，郑媛那么骄傲得意的炫耀冯建文对她的好，都是郑家的闺女，她不想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来给人看。 “张家的人呢，都看着张铁柱打你，没一个拉架的吗？” 郑娥苦笑。 “张铁柱他大哥呢？他也打媳妇吗？” 郑娥摇头：“他不打。” “那他也不拉架？” 郑娥摇头。 “哈！”郑媛咬牙，“他们老张家可真行，这是全家人一块欺负你一个啊！” 第203章：劝离婚2 “姐，你听我的，这婚必须得离。”郑媛真是恶心透这一家子了，“你也别信张铁柱会改，他就是这种人，自私自利，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在你的身上。他也不是第一回打你了，这么多回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他说的他做到了吗？”家暴的男人都是心理有问题的男人，二十一世纪那么多心理咨询师都治不好家暴，这个年代里让张铁柱自己悔改？别逗了！而且这种心理问题是会传染的，多少遭遇家暴的女人都越活越可怜，无论多痛苦都没办法离开那个家暴她的男人。 男人总有理由来辩解，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什么自卑，都是狡辩！他怎么不去揍别人，单挑着自己媳妇打？还不是因为打媳妇不用承担后果！ 女人也是，渐渐就学会了自欺欺人，为男人打她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谅解。郑娥之前就是，现在因为流产，这种痛苦一下子突破了她对张铁柱的所有的感情，她再也没办法原谅他。 郑媛甚至觉得这回郑娥流产未必是一件坏事。她正好能趁机劝郑娥离婚，说不定就真的劝成了！ 郑娥抓紧了被子，眼皮颤抖，摇头苦笑：“你说的容易，我一个出嫁的闺女，离了婚去哪儿。” 郑媛理所当然道：“回家住啊！” 郑娥：“嫂子会有意见的。” 郑媛：“你想多了姐，嫂子不会有意见的，你在家又不是不能赚工分，自己赚了自己吃，有什么不好？而且你有手有脚对了，前几个月还有个知情，还带着粮食跟着咱家一块吃呢。再说，你也不一定在家住多长时间，说不定很快就有媒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郑娥神色松动，眉眼里泛起挣扎。 郑媛见了，脑子飞快转动，想着再说点什么添一把火，让郑娥彻底对张铁柱死心。就在这时，郑天明风风火火的来了。 他是跟冯建文一块过来的，冯建文那么高的个子那么长的腿竟然还落在了郑天明的后头，可见郑天明有多着急。 他一进门就直奔郑娥病床过来。 “小娥——” 郑天明一眼看到郑娥那张淤青遍布的脸，怒火一下子就烧到了眼睛里，他扭头就要往外冲：“张铁柱那小子呢？我要去弄死他！” 随后而来的冯建文抵住他的肩膀拦住他：“我已经揍了他一顿了，还把他胳膊打断了，他这会儿应该在骨科那边呢。” 郑天明的怒火总算小了一点，捶了冯建文的肩膀一下：“揍得好！”顿了下，又不满，“你咋不把他另外一只胳膊也打断了？” “哥——”郑媛喊，“你冷静点。我姐还在这儿呢，你能不能安静点先关心关心我姐，别老喊打喊杀的。” 冯建文：“……”合着刚刚那个喊打喊杀的不是她哦。这兄妹俩，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样儿的性格。 也亏得郑天明没见到，否则他得嘲讽死郑媛。 郑媛重新坐回凳子，跟郑天明说：“我刚刚和我姐说了，让我姐跟张铁柱离婚，我姐担心她离婚后常年住家里嫂子有意见，哥，你说，你同不同意？” “离！”郑天明也痛快，这几个妹妹中，他跟郑娥的关系最好，两个人年龄相差两岁，可以说两个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郑娥性格乖巧，不像郑媛这么闹腾，也不像郑娟一样娇气，他带着她在外面玩，她也只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从来不哭不闹。所以小时候的郑天明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妹妹。来之前在路上冯建文把知道的都跟郑天明说了，现在郑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怎么敢让她继续在狼窝里过日子！ “哥——”郑娥听到郑天明这么痛快的答应，刚刚强撑起来的坚强一下子就崩掉了，带着哭腔喊：“哥——” 这一声“哥”里道尽了她的委屈。 郑天明伸手把郑娥搂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啊没事了，小娥，咱不跟张铁柱过日子了，咱以后回家住，跟着哥，哥护着你，谁敢不同意哥就跟他急！” “哥——”郑娥泣不成声。 郑媛在一旁看着，心里发酸，冯建文走过来揽住郑媛的肩膀，郑媛抬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过了会儿，郑娥总算停止了哭泣，可能是哭的太厉害了，忍不住打着哭嗝。郑天明心疼，仍旧拍着她的背安抚。 等两个人情绪都缓下来，郑媛说：“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哥，我姐必须得和张铁柱离婚，不是故意放狠话。”她不知道冯建文是咋跟郑天明说的，就把刚刚郑娥告诉她的给郑天明又说了一遍。 “哥，张铁柱每回打了我姐都认错，他的认错就跟掉在地上头发似的，一分钱都不值，根本不值得相信，这回认错了下回还是继续打。我姐心软，总替张铁柱找理由，说他就是心里不平衡，觉得咱家过得好，什么人家外面说风凉话觉得他靠媳妇娘家什么的，要面子，能理解……我就不明白了，这又什么好理解的？当初不是咱家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娶我姐的吧？当初这门婚事可是他亲自上门又当孝顺儿子又当牛马干活的求来的。咱们家本来还看不上他呢，我就不信了，他求娶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咱家条件好吗？要我说，说不定当初他还真就是看咱家条件好才这么死乞白赖呢。结果，结了婚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郑天明板着张脸，垂眸沉思。 “小娥，你是怎么想的？”过了会儿他松开郑娥，问。 郑娥的哭嗝好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离婚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太难了。 “姐，你是在顾虑什么？你对他还有感情？姐，也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是啥样就被张铁柱一脚踹去轮回了，你不为你孩子报仇就算了，难道还要和杀死他的男人继续在一块吗？”郑媛突然给来了一句猛地。 郑娥身子一抖，承受不住的弓起了腰。 “郑媛，你说的什么话！能不能别添乱了，让小娥自己决定！”郑媛说那话连郑天明一个男人都听不下去。 郑媛撇撇嘴：“我哪句说错了？姐，你不为你那个没了的孩子想，也得为你将来的孩子想想啊，这世上又不止张铁柱一个男人，咱以后找个更好的。” 郑天明揪郑媛耳朵：“越说越离谱了你！” 郑媛打开郑天明的手，翻白眼：“哪里离谱了，这才是要过好日子的法子。我姐要再和张铁柱过下去，她就真完了，说不定哪天命都得搭进去！”她这可不是瞎说，上辈子可不就把命搭进去了吗。 郑天明为难道：“那万一……张铁柱有了这次的教训就改了呢？他要是改好了……” 郑媛心累，看吧，不止冯建文，郑天明也这样想。 “改不好的，哥，张铁柱能打媳妇，本就说明他这个人品质不行。” “那万一呢，你咋知道他改不了？” “我……”郑媛想说，我就是知道，二十一世纪那么多家暴的男人有几个改了的？可这有没法子说出口，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那好，就算他真的能改，那他娘呢？他揍我姐，全家人全都看热闹没一个拉架的啊！我姐还能在他家过日子吗？你可别告诉我让他家里人都改了。”她摆出了一张嘲讽脸，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异想天开”四个大字。 第204章：跪求1 郑天明咬咬牙，说：“那就让张铁柱分家！”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郑媛失笑，可这根本就不是分家能解决的事儿。分家顶个屁用，主要还是张铁柱这个男人不值得托付啊！ “哥，哥。”郑媛喊了他两声，“咱不说别的，就说我姐要是离了婚，在家住可以不。” 郑天明：“那当然可以。可离婚这事……”这时候有几个离婚的，尤其是村里，也不是没有被自家男人打的女人，别人都忍了，郑娥不能忍，他就怕周围人都戳郑娥的脊梁骨，骂郑娥娇气。郑娥又是个心里藏事儿的性子，又不懂得替自己争取什么，还不得处处受气？要是郑媛遇到了这事儿，他啥也不担心，离婚就离婚，谁敢说郑媛，郑媛自个儿就怼回去了。想到这儿，郑天明忍不住用诡异的眼神扫了郑媛和冯建文一眼，婚前他多担心郑媛这脾气冯建文受不了会动手打人，结果还真是各人有各命，郑媛是个福气的。 “我离。”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而至。 郑媛和郑天明，甚至冯建文，都同时震惊的看向郑娥，全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郑天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啥？小娥，你刚说啥？” 郑娥对上郑天明的眼睛，苍白的嘴唇微动：“我说，我离。” “媛媛说的对。”她捂住自己的小腹，眼睛也落在上面，“就算是为了我这个没有缘分的孩子，我也不能和他继续在一块，否则孩子到了地底下也会怨我的。我是个没用的娘，能为他做的也就这点事儿了。” 郑媛舒了口气，郑天明则叹了口气，他怜悯得揉揉郑娥的脑袋：“离婚也行。就像媛媛说的那样，你就在家放心住，别担心你嫂子，你嫂子不会有啥意见的。等你养好了身子，哥再给你找个更好的男人。” 郑娥哑着嗓子说：“好——” “对了，你饿了不，我跟建文在门口的国营饭店给你买了鸡汤，这东西最滋补了，你刚刚掉了孩子，身子虚，鸡汤都给你喝。”说着就转头跟冯建文要饭盒。 郑天明着急来医院，根本没想起来要带饭，还是冯建文提醒的，他们去国营饭店买了吃的才过来。俩人都没带饭盒，就跟人家饭店借的，吃完还得刷干净给人送回去。 去这一趟国营饭店，郑天明可算见识了冯建文的豪爽，点菜都不看价钱的，还全都捡着贵的要，看得人心惊胆战的。郑媛也是个手里漏财的，这两口子凑一块，那可好了，都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该咋过…… “鸡汤也分给郑媛一点。”冯建文说，他可是出了钱的，虽说郑天明抢着付了一半，那另外一半可是他出的。 郑天明不给：“媛媛喝啥鸡汤，给她吃馅饼就行了，馅饼也是肉的。” 冯建文不同意，他媳妇也得养身子呢，刚要说话，被郑媛轻轻捣了一下。她回头给冯建文使了个眼色，说：“我吃馅饼就行，鸡汤给我姐。” 冯建文……冯建文又能咋办，只能同意了。他可惜的想，这鸡汤还是他专门给郑媛点的呢。 他们这边正吃着饭呢，张铁柱打好了石膏，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全病房的人一看到都是一静，几乎一块目送他走到了病房的最里面。郑天明见到张铁柱就握起拳头就要上手打人，结果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又放下了拳头，冷哼了声：“张铁柱，你还敢回来！” 所有人中，张铁柱见到郑娥的娘家人最心虚，郑媛是个出嫁的闺女，还算不得娘家人，郑天明才是正儿八经的娘家人。他压根不敢抬头看郑天明的脸，佝偻着背，干巴巴的喊人：“天明哥。” “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哥。”郑天明扯着嘴角，目露嘲讽。 张铁柱又喊了一声：“天明哥。” 郑天明没应，既然郑娥已经打算离开张家，那张铁柱和他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了，他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陌生人喊什么哥，路过了都是连眼神都懒得往对方身上落一下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管郑天明应不应，张铁柱自顾自的哭起来，一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就用另外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扇，“我不是个东西，我对不起小娥，都是我的错，我混账……”他说一句就往自己脸上打一巴掌，打着打着，还扑腾一声跪到了地上。 刚刚冯建文揍他的时候已经照着他的脸打了两拳，他以前打人从来不打人脸的，但张铁柱既然打了女人的脸，他就不算是个人了，冯建文下手毫无顾忌。他手重，所以张铁柱这会儿的脸其实是肿的，这么一巴掌打下去，人看着都心惊胆战的。 他豁的出去，郑天明看着都动容了，更何况郑娥。 郑媛非常担心，她刚刚好不容易才让郑娥下定了决心，可不能让这男人一哭一闹给翻过页去。 “你说的好听，以前你揍我姐的时候认没认过错？你一直知道自己是错的，可是三年了，你都没改过！” 这话一出，郑天明眼神又坚定起来。 张铁柱哭道：“这回我真知道错了，就因为我老不改，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都没了，这都是报应啊，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保证再不动小娥一根手指头，真的，我要再打她，我天打五雷轰！” 郑媛嗤笑：“发誓有什么用？现在都将科学，你说的这些都是老封建，这世上哪有什么老天爷？要真有，你倒不如发誓‘如果你改了，就让你天打五雷轰’好不好？只要雷劈下来，我就信你真改了。” 张铁柱让郑媛噎的哭声都顿了下。 冯建文轻笑，他媳妇这张嘴可真够损的。 郑媛翘起二郎腿，踢了踢张铁柱（谁让张铁柱就跪在他脚边呢），说：“实话告诉你，你跪我哥跟前哭这些没用。你揍的人是谁？你害得谁没了孩子？你瞧瞧你，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应该给谁道歉呢。” 张铁柱身子又是一僵。他脸皮厚，反应也快，立马用膝盖转身，面向郑娥，一脸情深意切：“小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你原谅我这回好吗？这一回是真的，你哥就在旁边的，我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假话的。” “哎呦，笑死我了。”郑媛突然打断他，扭头找冯建文，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建文，你知道张铁柱当初娶我姐的时候怎么跟我爸保证的吗？当时不止我哥，我们全家人都听到了，他说以后会对媳妇好，要让媳妇吃饱穿暖，过好日子。啧啧……” 冯建文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让她往后靠在自己身上，免得坐这种没有靠背的凳子累着腰。 郑媛大大方方往后面一靠，抬头朝冯建文笑，故意捏着嗓子说：“建文，你对我真好。” 两口子用实际行动给张铁柱以及郑娥小可怜表演了一幕真正的“对你好”戏码。 张铁柱咬牙，他娘的，他现在真的是恨死郑媛这两口子了，这两口子就跟那搅屎棍一样，非要搅的他家鸡犬不宁不可！可他又不能发火，郑媛是郑娥的亲妹妹，冯建文……冯建文他打不过！太生气了！ 他努力忽略了郑媛，继续说：“小娥，你信我，这回我真的改。”他双手抓住郑娥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小娥，你再信我最后一回好不好？我这回真的改……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孩子肯定还会再有的。” 第205章：跪求2 郑娥双眼没什么焦距，不知在看什么地方，也不说话，把手从张铁柱的手里抽出来，翻身倚靠在被褥上，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这回她对张铁柱是彻底失望了。 张铁柱还在伏在病床边沿处呜呜的哭。郑天明看着闹心，他妹妹都不愿意搭理他了，他还在这儿闹什么闹？没看到这屋子里别人都把他们家的事儿当热闹看吗？ 郑天明烦了：“你别闹了，没用，小娥已经决定和你离婚了。” 张铁柱背一僵，面上浮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现在这么又哭又跪的，一方面是自己真后悔，另一方面其实是做给郑天明看的。以前他打郑娥的事郑家一直不知道，现在叫郑天明知道了，他要是不表一个态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可是他预料到了郑天明会生气，会愤怒，会揍他一顿，甚至会威胁他带着郑娥回娘家，就是没料到郑天明要让郑娥跟他离婚！ 离婚是多丢人的事儿啊，郑家怎么会想到这一出？不行，他不能离，绝对不能离。张铁柱转瞬间就做好了决定。他挪了挪膝盖，抓住郑天明的腿，情深意切的哀求：“天明哥，你不能让小娥跟我离婚啊，小娥要是跟我离了她咋办？别人会怎么说她？我是没有关系，我不怕别人说我，可我不能让小娥这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白眼中啊。” “我姐跟你离了婚只会过得更好。”郑媛看不惯张铁柱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冷不丁插嘴，“跟你离婚婚我姐就回家住，没有丈夫打她还以自卑的名义嫌弃她，也没有婆婆嫂子小姑子磋磨她，哪里不好？” “那她老了以后呢，没有儿子谁养她的老？” 郑媛双手环胸，嗤笑：“我姐又不是不能生，等养好了身子再找个比你好的男人，一样生儿子。” 她这里话音刚落，张铁柱睚眦欲裂，扭过头来狠狠瞪向郑媛，恨不得扑过来一口吃了她。冯建文警惕得挡在了郑媛的前面，防止人真的扑过来。 张铁柱对上冯建文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脑袋，赶紧垂下眼皮，惹不起躲得起。 张铁柱又对郑娥哭：“小娥，你确定再找一个男的会比我对你好吗？是，我是打过你，可你得承认，我平时对你好不好？娘分给我的鸡蛋，只要有机会，我哪一次不是偷偷留给你？还有，自从你嫁给我，我每年过年都给你攒一身新衣服，嫂子都没得穿，就你有。我们家里穷，可我把能给的全都给你了。小娥，你想一想，你真的舍得我们这些年的情分吗？咱们那个没能生出来的孩子，要是知道他爹娘为了他闹离婚，他在地下说不定也会心里不安啊……” “你再找个，真的就能找到比我对你好的吗？小娥，这回我真的改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打你，我要再动手，就叫我断子绝孙！” 郑媛听不下去了，张铁柱竟然学她也拿这孩子做筏子！还打感情牌！郑媛担忧得看郑娥，郑娥背对着他们，但从耸动的肩膀来看，她在哭。 这是已经动摇了。 郑媛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费劲了口舌劝动了郑娥，其实还不如张铁柱哭一场，她姐心底里还是不想离婚。 郑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争取一下，被冯建文用力按住，她抬头看到他几不可见的微微摇头。 郑媛看出来的冯建文自然也看得出来，甚至他因为个子高，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能清楚看到郑娥蜷缩着身子咬着手指甲，随着张铁柱的话，她渐渐松开了嘴，手指无意识的抠着床面。 人家夫妻两口子的事情，冯建文不想郑媛掺和这么多，万一人家被郑媛闹离婚了，再后悔咋办？到时候被怨恨的就是郑媛了，这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郑媛是他媳妇儿，他可不想他媳妇儿闹得里外不是人。劝到这种地步已经可以了，最后做出决定的还是郑娥自己。无论她以后好还是不好，都怨不着郑媛。 郑媛明白冯建文的好意，要是上辈子她遇到了这种事儿，她也不会多劝，可经历了郑娥难产而死的事儿，她总有些不甘心。难道重生什么都没办法改变吗？就像她没能阻止她哥断腿，是不是也无法阻止她姐难产？可她明明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冯建文阻止不了郑媛，就由郑天明来阻止。 郑天明给郑媛使了个眼色：“你给我出来。” 郑媛欲言又止，憋着一肚子不甘心，跟郑天明出了病房。 “哥——” “媛媛，这事儿就让小娥自己决定，你别乱掺和。”郑天明打断她，“你想的太简单了，小娥是你的姐姐，比你还大好几岁，她能自己做决定。你是做妹妹的，无论你姐选择什么，你支持她就可以了。要是今天你真的逼得他们两口子离婚了，小娥要是以后再后悔了咋办？小娥的性子……她肯定会后悔的。” “我……”郑媛咬咬下唇。 郑天明也知道郑媛是一片好心，只不过郑媛自己能办到的，郑娥不一定能办到。他顿了下，索性转移话题：“我还没问你们两口子呢，你们咋知道小娥住院的？”按理说，小娥住院也得是张铁柱到郑家通知一声，没道理郑媛两口子先知道。 冯建文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们是来医院的时候看到了张铁柱，媛媛不放心，跟着过去一看才知道郑娥受伤住院了。” 郑天明皱眉：“你们来医院干啥？家里有啥人住院了吗？”一般人可不会随便来这地方。 冯建文笑容蔓延了满眼，又得意又高兴，和郑媛对视一眼，得到郑媛允许，便直说了：“媛媛怀孕了。” 郑天明眼睛张大，瞳孔一缩，看看冯建文，再看看郑媛：“你，你……” 郑媛手不自觉的就往小腹那儿去，同样满面笑容：“对，我怀孕了。” “怎么就……怎么就……”郑天明结结巴巴，这才结婚多长时间啊！ 郑天明震惊的表情讨好了冯建文，他更得意了。 老话都说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往外说，会对孩子不好，容易保不住。但这其实没啥科学道理，郑媛没这个忌讳，冯建文一大男人不懂这个，就爽快承认了。 郑天明白了冯建文一眼，他就说呢，冯建文刚刚怎么非要郑媛喝鸡汤，原来他妹妹怀孕了。瞧瞧冯建文这得意样，哪里还有以前的成熟稳重，活脱脱一毛头小子。 郑媛怀孕本来是件喜事，郑天明也为郑媛高兴，可偏偏遇上今天郑娥这事儿，他叹口气，笑着叮嘱郑媛：“你以后也是要做娘的人了，可得学着稳重点，别再这么闹闹腾腾了。” 郑媛点头：“我知道。” “还有……”郑天明欲言又止。 郑媛看他。 “还有，你怀孕的事儿，暂时不要和小娥说。她刚刚掉了个孩子，你……她可能会更难受。” 郑媛眉毛都起飞来了：“我有那么傻吗？！”她说完往病房里面瞥了一眼，郑娥已经转过身来了，正对着张铁柱，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张铁柱也不跪了，拿了个床被子给郑娥垫在身后，让她靠着，弄完后坐到了郑媛之前坐的凳子上。郑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张铁柱到底给她灌了啥迷魂药，让郑娥对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她实在忍不下去，扔下郑天明转身推开门又回病房。走近，刚巧听到张铁柱一句：“咱以后要生五个孩子，最好五个都是儿子，然后娶来五个儿媳妇，让五个儿媳妇都孝顺你。” 给郑媛恶心的，恨不得掉一地鸡皮疙瘩。 第206章：出院 “就跟我姐伺候你娘那样孝顺吗？那不可能，我姐心善，不会这么磋磨儿媳妇。”郑媛怼张铁柱。 张铁柱：“……”真想掐死郑媛。 郑媛才懒得管张铁柱恨不恨她呢，她看她姐，问：“姐，你是不是决定不离婚了？” 郑娥尴尬地不敢看郑媛的眼睛。 郑媛深吸一口气，扬起声调问：“你那些打就都白挨了？” 郑娥喏喏：“他说会改……” 郑媛这暴脾气，差点跳起来指着郑娥的鼻子骂她犯贱，她手指头都举起来了，好在理智控制住了嘴，没脱口而出。 “你，你——”她气急败坏，“我不管你了！” 郑天明紧跟在后面进来，他没郑媛那么生气，对于郑娥这个选择只是皱了皱眉，不支持也不反驳，郑娥是个成年人，她知道她自己要的是什么。 “张铁柱。”郑天明说，“虽然我妹妹答应不和你离婚了，但不代表今天这事儿就过去了。” 张铁柱表情诚恳：“天明哥，你说让我怎么做？”相比郑媛，他还是愿意和郑天明打交道，好歹郑天明讲道理，郑媛就是一泼妇。 “你要想继续跟我妹过日子，你们家必须分家。” 郑天明丢下一个大雷，劈的张铁柱表情都裂了：“天明哥——这——这——”他都懵了，分家？天呐，怎么能分家？他爹娘还在，三个妹妹都还没出嫁呢，分什么家啊？他要是敢提分家，他爹娘打不死他！他还以为郑天明比郑媛讲点理，现在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些姓郑的怎么都这样？都来欺负他这个老实人！ 郑天明可不管张铁柱怎么看他，端起桌子上刚刚郑媛用过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继续说：“你如果不分家，我是不敢再让我妹妹进你家门的。你娘是怎么对我妹妹的，你也都看在眼里，你觉得我会让我妹妹再跟你回那个狼窝受欺负吗？大夫也说了，我妹妹这身体需要好好养着，回到你家你觉得她能养好吗？你娘愿意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留给小娥？你可别说你娘会改，这话你自己信吗？” 郑天明嘴唇张张合合，数次想要打断郑天明的话也没打断的了，等他说完了才有机会诉苦：“天明哥，我们家就我和我哥两个儿子，又不是没地方住，三个妹妹都还没出嫁，你让我们分什么家啊！人外面的人得咋说我？还不得骂我不孝啊！要是人知道是你们郑家让分的，人家怎么看你们？不得说你们仗势欺人吗？” “我们仗的谁的势？”郑媛冷笑，“要不想分家，你们当初就别那么欺负我姐啊，现在闹出事来了，我们郑家要是再一点动静都不闹，别人还以为我们郑家都是孬种，都好欺负呢！张铁柱，你要是同意分家，我姐就继续和你过，你要是不分家，我姐就跟你离婚！” 张铁柱把求救的目光递向郑娥，希望郑娥能帮他说一两句话，没想到郑娥直接扭了脸，压根不看他！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郑媛心情总算痛快了一些，还好她姐还没窝囊到死，彻底被张铁柱蒙蔽，知道什么事是对自己有利的。她底气足了，就继续怼：“你看我姐干啥？你还指望我姐替你说话啊？别逗了，现在应该是你做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对我姐的心。你刚不是一直嚷嚷对我姐好吗？反正我是没看到你对我姐的好，只看到你打我姐了。既然对我姐好，那就分家，我姐不想再跟婆婆一起住了。” 张铁柱还在挣扎：“人家会说你家做的太过分的，我叔那么要名声的一个人……” 郑媛翘起唇角，胸有成竹。没错，她爸是很要名声，可能也会为了名声牺牲自家人的利益，但这回可不仅仅是一点利益的事儿，她姐都被打成这模样的，他怎么着都是当爹的，不会不心疼。再说，还不一定会坏了他们郑家的名声呢。郑媛的目光轻轻扫过那个梅嫂子，这里可有个张家的亲戚呢，还是非常嫌弃张铁柱家的亲戚。这事儿张庄那边怎么传，还真说不定。 “我们家的名声不需要你担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只要你分了家，我姐就回去继续跟你过日子，你一天不分家，我姐就在娘家待一天，你一年没分家，我姐就在娘家待一年，你要是三年还不分家，那可好了，我姐这身体也养好了，可以直接和你离婚再找一个了。” 张铁柱胸口剧烈起伏，拳头忽然握起，忽然站起来，眼眶也红了，额头上青筋狰狞，那暴怒的模样，吓了郑媛一跳。她猛地倒退两步抓住冯建文的袖子，冯建文飞快揽住郑媛的肩膀把她护在身后，神色一肃，整个人气场大变，声音低沉，盯着张铁柱：“你想做什么？” “想动手吗？”冯建文往张铁柱面前走了一步，眯了下眼，“你想打谁？” 张铁柱猛地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一瞬间就吓出了一脊梁的冷汗，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腿碰到了病床，差点因为腿软一屁股坐到床上的郑娥：“我，我……” “你想打媛媛？” “我……我……”张铁柱结结巴巴，他的辩解十分苍白，“我没动手，没想动手，真的，我没想动手。” “你以前打我姐的时候就是这样吗？”郑媛从冯建文背后出来，阴沉着脸盯着张铁柱。 “不，我不是……” “姐！”郑媛忽然扭头喊郑娥，“你刚刚看到了吗，以前张铁柱就是那样子打你的吗？” 郑娥缩着肩膀，错开目光，低头不语。 “姐，你都不害怕吗？”郑媛难以置信，明明是被郑媛看不起的男人，暴怒起来也吓了郑媛一跳，郑媛这么泼辣的性格都如此，性格更为柔弱的郑娥呢？她真的不懂，郑娥怎么有勇气继续和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郑娥没吱声。郑天明也替郑娥担心了。他们都还在这儿呢，张铁柱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们要是不在，他真的能信守承诺吗？都说本性难移，一个人的脾气哪里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张铁柱大概也知道这会儿能帮他说话的只有郑娥，他转身殷殷切切地求：“小娥，小娥，刚刚是你妹一直挑拨咱俩关系，怂恿你再嫁我才发火的，我不想和你离婚。而且你看，我虽然很生气，可也没动手啊，我控制住了。你看，我能管住自己的，等以后，以后我再生气也会跟今天一样，再也不会对你动手。” 郑娥抬起眼皮望到他的眼睛里，这双眼睛不大，但盛满了认真。她再一次被这双眼睛蛊惑了，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张铁柱吐出口浊气，笑了起来。 看客郑媛：“……”呵呵。 她姐这是不到黄泉不回头了啊。 郑天明虽然不像郑媛那样露出明显嘲讽的表情，却也拧着眉头。他清了清嗓子：“铁柱，我不管小娥是咋想的，反正今天我会带小娥回家，你也回自己家去，和你娘商量商量分家。你啥时候单独分出来，啥时候再来接小娥回去。” 张铁柱倒是想不同意，可他一个人根本争不过郑家的两口人。郑娥之前晕倒主要是因为流产，又痛又惊又怒，一下子刺激着了，身体没有大毛病，都是皮肉伤，回家抹点药膏过几天就好了，流产也不需要在医院多待，她也没大出血啥的，下午就能出院回家。 出了医院，郑天明带着郑娥先走，张铁柱在后头，他伸着脖子目送郑娥，看起来还挺痴情。 第207章：回娘家 郑媛和冯建文跟着郑天明郑娥一块回郑家 。本来他们只有一辆洋车子，郑娥刚刚流了孩子，郑媛是个孕妇，都不适合长途跋涉，冯建文骑着驼谁都不好。出了医院一瞧，张铁柱也跟着一块来推车子了，他之前带着郑娥来医院是借了别人的洋车子来的，这会儿他也有一辆。那正好，郑天明就把他的洋车子给收缴了，让他自己用腿走回去，郑天明自己骑车带郑娥回家。 四个人两辆车子正好，张铁柱借来的那辆车子比较旧，骑在颠簸的土路上叮叮当当的，跟要散架了似的。 他们车子骑得慢，大概二十几分钟，到家了。 郑娥怕被周围邻居看到她的惨状，一直把脸贴在郑天明的背上，缩着身子，好像这样就钻进了乌龟壳再也不会受到外人的目光伤害一般。 郑媛觉得她姐过于在乎脸面尊严，要是她被自己男人打了，她就不会遮遮掩掩的，必须要让周围人都看看她遭遇了什么。这个社会习惯于同情弱者，她揭开了自己所有的伤疤展现在众人面前，十之八九的人都会同情她，轻而易举就能把舆论引导到她希望的方向上去。如今郑娥是受害者，以后说不准还得在娘家住很长一段时间，不把自己最惨的一面露出来给周围人最直观的视觉冲击，让人知道她受到了多严重的伤害，那她以后很有可能会面对众人的不理解。因为有些人，自己没经历过疼痛，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说出些伤人心的话。 郑媛现在都能模仿地出邻居会怎么议论——“郑娥不是已经嫁人了，怎么一直在家里住着？婆家也没见人来接，是不是婆家不想要她这个儿媳妇啦？”“被打了一顿就咋了，咱队里那谁谁不也经常挨她男人的打，不是也照常过日子吗，郑家的闺女就是娇气。”“她男人好端端的为啥打她？没准儿是她自己犯了什么错呢？之前她妹，郑媛，不也闹过一通在县里找对象的事儿吗？”“孩子被打掉了啊，那是有点可惜，可这年头，有几个女人所有孩子都能顺顺当当活下来的？就闹饥荒那几年，咱队里死了多少孩子？还有那些生了一连串闺女不想养的，都不知道往后头山上扔过多少小孩。她这还没生下来呢，等以后再怀不就行了。” 零零碎碎的，郑媛敢发誓，无论哪一句叫郑娥听到了，郑娥都得生一肚子气。 这个点，家里大人去上工，孩子也都上学去了，家里就沈翠云一个人，看着星星和牛牛两个最小的娃娃。 星星和牛牛都睡午觉去了，沈翠云听到外头洋车子的动静就出门瞧，顺便还能和邻居聊个天啥的，家里她自己一个人太清净了。没想到这出门一看，回来的竟然是她的儿子闺女女婿。 沈翠云笑起来：“建文来啦？媛媛，天明，诶，天明你后头是谁，我咋瞅着像小娥？” 郑娥从后车座上下来，这一动弹沈翠云就看到她了，她惊地上前要抓郑娥：“小娥，你——” 郑天明一拦，抓住沈翠云的胳膊带着她往家里走：“娘，咱家去说。” 他们前脚走，郑媛对冯建文说：“你别进来了，赶紧回家一趟把检查结果告诉你爹娘，省得他们担心。咱这一到医院那么长时间没回去，他们再多想。” 冯建文犹豫：“那你……” “你过会儿来接我就行。”郑媛朝堂屋努努嘴，说，“我得在这儿看着我妈，她身体不好，别气病了。” “行，我过会儿来接你。”有丈母娘看着郑媛，冯建文还是放心的，他爹娘那儿他一直没来得及给通知，确实得赶紧回去一趟。他骑上洋车子离开，郑媛扭头进了家门。 之前郑媛不让冯建文告诉沈翠云是因为当时状况不一样，之前郑娥在医院里躺着，又昏迷着，怕冯建文传不好话，这又是医院又是昏迷的，跟当初她哥住院情形差不多，怕沈翠云猛的一下子往深了想，自己吓着自己。这会儿郑娥回家了，虽然一脸青紫受了一身的伤，好歹人还在，胳膊腿的也都能动弹，沈翠云见到郑娥顶多心疼心疼，不会担惊受怕到犯心脏病。 进了家，郑天明先安顿好了郑娥，让她去郑娟那屋躺着。然后回到堂屋，把来龙去脉仔细给沈翠云说了。 说到郑媛怀孕，沈翠云一脸欣慰，叮嘱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以后好好过日子。夫妻两口子有孩子跟没孩子是不一样的，没孩子两口子更像搭伴过日子的，亲密但不亲切，有了孩子才像一个家，他们以后就是最亲的亲人了。 说到张铁柱家暴，沈翠云心疼的眼眶都红了，骂了几句张铁柱不是东西，就开始埋怨郑娥和自己：“都怪我，没认清张铁柱的真面目，当初你们爹要把小娥许给张铁柱的时候我就该拦着，看来这张家人不仅穷，做事也不讲究。小娥也是，怎么也不回家跟我说呢？啥事都忍着憋着，这种事怎么能忍？受苦的还不是自己？我要是知道了肯定去找亲家，也不会让小娥受这么多罪。张家肯定是见郑娥闷不吭声的不知道反抗，才会这么欺负她！”她看向郑媛，叹气，“要是你和你姐的性子能匀一匀就好了。” 说到郑娥流产，沈翠云那叫一个遗憾呐，长吁短叹的，可惜这个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郑媛劝了几句，她才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收住了。“是，也只能照你说的那么想了，你姐能怀这一个，肯定还能怀第二个。她这身子可得养好了，她婆家那么糟践人，就让小娥在家里住着，我给她养。” 最后，郑天明说了他打算让张铁柱分家单过的事儿。 沈翠云叹气：“分出来也好，分出来就没小娥她婆婆挑拨了，日子还好过一点。就是铁柱……这孩子以前我看着不像是会打媳妇的人啊。” 郑媛接话：“你还看冯建文像会打媳妇的呢——看着人像不像没用，人都会装，谁还会在求娶媳妇的时候把自己的缺点都摆出来？我爸不也被张铁柱老实巴交的样儿给骗了？！” 沈翠云又叹气，今儿她叹气的次数都快赶上上回郑媛闹出县里那个对象的时候了。她原本已经这三个闺女当中，郑娥是最省心的一个，郑媛是最闹心的一个，没想到俩人竟然反过来了。 “就是分家这事……张家怕是还有的闹。”顿了下，沈翠云搓着手指头，忍不住再确认一回，“张铁柱真答应回去分家了？” 郑媛挑眉：“他敢不答应吗？！他要不答应，我姐就不跟他过日子了！我哥刚没说，一开始还不是提的分家，提的是离婚！” 沈翠云手指头也不搓了，惊道：“啥？离婚？” 郑媛遗憾地摇头：“本来都叫我搅和成了，临了张铁柱一哭一闹，我姐又后悔了，不离了。” 沈翠云拧着眉毛，在空中朝郑媛点了点：“你说你咋就这么大胆，还敢劝你姐离婚！” “不离婚，这种男人难道还有留着过年吗？反正要是我，我就离。”郑媛知道郑娥不是她，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说了自己生气，话锋一转，说：“张铁柱可能觉得分家也比离婚好，就答应了。我觉得张家分家，张铁柱爹娘保准儿不同意，他娘说不准还会来咱家闹。” 沈翠云按按太阳穴：“那肯定得闹。” 第208章：张家事 “她闹她的，妈你别出面。”郑媛叮嘱，“你心脏不好，别管她说啥骂啥，你都别听，也别往心里去，她爱闹闹去。她一闹，别人就都知道我姐为啥回家，咱家为啥非要张铁柱分家单独过了，到时候也是他家不占理。” 沈翠云点头：“我明白。” 郑媛：“……就是我爸那里。”她欲言又止。 沈翠云看她：“你爸怎么了？” “我爸那边，咋给他说？”郑媛担心郑全刚为了面子委屈郑娥，张铁柱的娘那肯定不会顾及两家人的面子，话怎么难听怎么说，万一郑全刚恼羞成怒，不管郑娥了咋办？ 沈翠云一看郑媛那模样就猜到她想什么，气的她站起来走到郑媛跟前就给了她脑门一下：“你咋能这么想你爹？你爹是要面子，可他也不是那种只要面子的人！你们几个孩子他哪一个不疼？你看看别人家里，有几个愿意天天给闺女鸡蛋吃，赶集还给闺女零花钱的？你爹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但你也不能这么误会他啊！郑媛媛，你良心让狗吃了？” 郑媛不敢吱声了，叫她妈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她虽然和她爸不对付，但她爸这个人对几个孩子都还可以，没有特别重男轻女啥的。 “那这事……”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晚上你爸回家的时候我跟他说。” 郑媛：“好。” 沈翠云转身，在身上搓了搓手：“我去看看小娥，媛媛你去……不，天明你去，到厨屋给小娥用红糖煮个鸡蛋。” “诶。”郑天明站起来去厨屋。 郑媛也跟着站起来准备去帮忙，这时候屋里屋里传出小孩子软糯的声音：“奶奶——” “星星？”郑媛脚步一转，往里屋去了，掀开帘子：“星星，你醒了？” 星星看到郑媛，眼睛一亮：“二姑！” “嘘——”郑媛食指在嘴唇前比了比，朝还在被窝里的牛牛努努嘴，“你弟弟还在睡觉呢，小声点。” “嗯！”星星点头，眼睛亮亮得看着郑媛。郑媛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一块包着亮闪闪糖纸的糖果，星星像之前很多次那样伸出小手，郑媛把糖果放在星星的手心，“记得吃完糖果以后漱口，否则虫子会吃你的牙齿。” 星星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嗯！” 郑媛在家的时候习惯在兜里放一些糖果，几个孩子谁听话，就奖励一颗，因此很受小孩子的欢迎。 和星星玩了一会儿，冯建文就过来把郑媛接回家了。 另外一边，张庄。 张铁柱回家后，张家那老两口一看张铁柱凄惨的样子，立马就围了上来。张铁柱的娘抓住张铁柱胳膊，另外一只手想碰他打着石膏的胳膊又不敢碰，焦急问：“儿啊，你这是咋了？你这胳膊，你这胳膊怎么用石头绑上了？谁打的你？哎呦，你看你这脸上，怎么肿这么厉害？” 张铁柱偏脸躲开他娘要碰他脸的手，神态尴尬。 张大娘见她不回答，着急：“你说啊，咋不吭声？”忽然一顿，探着头往门外瞧，“你媳妇呢？你媳妇去哪儿了？” 张铁柱吭吭哧哧：“她回她娘家了。” “啥？回娘家？”张大娘转瞬心里就有了猜测，她连黑脸都没来得及摆，眉毛蹙成一团，双手攥在一起，“这可咋办？那，那郑家知道你打小娥的事儿了？”她气恨问，“你不是把她送医院里去了，咋就让她回娘家了？她要回娘家，你不会拉住她啊？以前你不都哄她哄的好好的，这回咋没哄住？” 张铁柱抱住脑袋蹲到墙根底下，看起来十足十的窝囊：“娘你别说了！” 张大娘小脚跑过来，手指狠狠点在张铁柱脑门上，用劲儿戳了下：“还不让我说，还不让我说！大祸临头了你还不让我说！小娥一回家，郑家不就都知道你打媳妇的事儿了，他们能愿意你？能愿意咱家？” “娘你根本啥都不知道！”张铁柱头埋进胳膊里闷声说。 “我不知道，你不会跟我说啊？！”张大娘看着自己这个窝囊儿子，又急又气，忽然目光落到他胳膊上的石膏上，“不对，你跟我说到底咋回事，你这一身的伤是谁揍的？郑家的人？” “才不是什么郑家的人，是冯家的人！”张铁柱脱口而出，说完觉得丢人，又埋住了头。 “啥叫冯家的人？谁？冯家？哪个冯家？”这里面咋还有冯家的事儿？她儿子啥时候得罪姓冯的了？ 张铁柱瞒不过去了，丢人就丢人吧，他咬牙说：“我送小娥去医院，遇上郑媛了。”要是叫郑家的人揍了，他也不觉得丢人，他揍了郑家的闺女，郑家的人报复回来也没错，可这里头关冯建文啥事？冯建文就是仗着自己拳头硬，欺负人！ 张大娘拧着脑门：“郑媛？小娥那个妹妹？”郑媛在杨柳大队的泼辣名声虽然很响亮，张庄这边和郑家不是一个大队，这边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她的“名人轶事”，郑娥呢，在家也没宣传过她妹妹干的好事，所以张大娘并不清楚郑媛的威力。她皱眉，“遇上她怎么了？然后呢？是她要把小娥带回娘家的？” “她跟她男人一起去的医院。” “嗯，那又咋了？”张大娘一头雾水。 张铁柱舔舔嘴唇，破罐子破摔：“郑媛是个泼辣护食的，知道我把小娥打流产了，就让她男人揍了我一顿。她男人是个当兵的，长得人高马大的，我打不过他。” 张大娘尖叫一声：“他凭啥揍你啊？这关他姓冯的啥事！？郑媛让他动手他就动手啊？什么玩意儿！”声音尖厉的都要突破云霄了。 张铁柱“呸”了一声，做出不屑的样子：“就是个听娘们话的孬种。”他只能用语言上的鄙夷来掩饰自己被揍了一顿的不甘心。 当时冯建文揍他的时候，真的是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那么游刃有余的笑着，一边揍他一边跟周围人说：“知道我为什么打他吗，这个人，把我姐打流产了，你们说我该不该揍他？” 甚至，他把他打倒在地上后，真的用脚踩了他的脸，弯腰对他说：“记住了，以后千万别再对女人动手。下一回就算我媳妇儿不说，我要是见着了，我也会揍你个屁滚尿流。”说着冯建文的脚在他的脸上碾了碾，低声威胁，“听到了吗？” 他真的差点吓尿了！现在想想，真的丢死人了！ 张发财在一边差不多听明白了，抽完了一袋旱烟，在地上磕磕烟斗，问：“你这胳膊呢。咋回事，他打的？” 张铁柱“嗯”了声：“打断了，医院大夫给接上了，这是打的石膏，固定骨头用的。”他左手摸摸右小臂上的石膏。 张大娘的关注点立马就转移到了看病这个事儿上：“那你接这个胳膊，花了多少钱？”张铁柱走的时候可是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了！郑娥流产的时候张大娘也吓到了，既可惜这么个没缘分的孙子，又担心郑娥流这么多血再死了，郑家来找麻烦，也没顾得上小气，便让张铁柱把钱都带上了。 提到钱，张铁柱脸上闪过心疼，小声说了个数。 别看张大娘耳朵有点聋，她听钱数的时候耳朵可灵了，一点都不聋，张铁柱声音再小她都听到了，一下子就气得跳了起来：“啥？！这么多？医院抢钱啊！不都说医院的大夫是什么白衣天使吗，我呸！一群劫匪！” 第209章：谈分家 张大娘跳着脚骂医院黑，骂完出了一口气后，冷不丁回过神来，掐腰在屋里转悠：“不行，这么多钱，我得让那个姓冯的赔！他住哪儿？我找他去！”说干就干，张大娘拍拍棉袄，像是只要张铁柱告诉她她拔脚就能走。 打了她儿子，还让她儿子花了那么多钱，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就算郑娥被打流产了，那也不关他冯家的事儿啊，他一姓冯的瞎掺和什么！ “你就先别添乱了！钱啥时候不能要？”张发财往烟袋里装着烟，冷不丁说，“现在重要的是找姓冯的要钱吗？现在最重要的是铁柱他媳妇回娘家了！铁柱他媳妇娘家是啥人？郑全刚可是杨柳大队的大队长！咱铁柱是把大队长的闺女打流产了！” 像是迎面泼来一盆子冰水，张大娘心里的那股火一下子就被冻成了冰，从心肝脾胃一直凉到了手指尖：“对对，是小娥的事儿。” 郑家可不好惹啊，他们家以前可占了郑家不少便宜，郑娥每回回娘家都会带回来一些东西给家里，从粮食到猪肉，啥都有。这回要真惹怒了郑家，以后这便宜说不定就再也占不着了。 想到这里，张大娘不禁有些埋怨张铁柱：“你说你好好的揍你媳妇干啥？她好不容易才怀上个孩子，就叫你一脚踢没了。不仅孩子没了，还叫郑家的人知道了，他们肯定要替你媳妇张目，找咱的麻烦。” 张铁柱自己也恼呢，郑家人说他也没理，张大娘这里他可不怵。 “我今天为啥打她？还不是因为嫂子怀孕了，你一个嫌弃唠叨我没孩子？你要不嫌弃我也不会生气，我不生气，我怎么会对郑娥动手？” 张铁柱恼羞成怒了，张大娘也被他给刺激恼了，指着张铁柱的鼻子骂：“嘿，你个王八羔子，居然说这种话……那我没嫌弃你的时候，你也没少揍你媳妇吧？你倒还怪上我了，动手的又不是我！” 张铁柱的脸紫涨，他握起拳头：“是，我是打了她。那还不是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吗？！我打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也没有出来拉架的啊，你们就一个个在旁边看着，看热闹！又是有人拦着，他也不会老揍郑娥了啊。他指着他大妹妹：“——你，小娥有没有把省下来的鸡蛋给你吃？” 指向二妹妹：“——你，我给小娥买的新衣服，她还没穿两水呢，咋就跑你身上去了？” 指三妹妹：“——还有你！你衣服是不是都是小娥给你洗的？” “还有我给小娥买的蛤蜊油，你们一个个都用过！一个个都占过小娥的便宜，我控制不住脾气打她的时候，你们咋没一个人站出来拉架？”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张发财抽了口烟，吐出厌恶，袅袅的雾气缭绕在每个人面前，掩饰住了这屋子里每个人不同的神色表情。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尴尬，有的愧疚…… 过了片刻，二妹打破的屋子里的寂静，她的声音清脆：“哥，你也说了你控制不住脾气，你揍人的时候那么吓人，我们谁敢过去拉架啊。” 她话音一落，另外两个妹妹像是突然被佛祖开了灵窍，异口同声道：“对，就是这样。”“是这样，是这样……” 反正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有郑娥。 张家老大家的媳妇不屑的语气说：“当人媳妇的受点委屈咋了，还跑回娘家了！也就像她这样老怀不上孩子的才把那个没成型的胎当宝贝，没了就天塌了似的。” ——“对，就是这样，小娥太娇气了。” ——“对啊，二嫂真是太娇气了。” ——“也不怪人娇气，人家爹可是大队长。” ——“大队长就能了？又不是咱大队的大队长，关咱家啥事。” ——“她不是回娘家吗？有本事就在娘家待着吧，别回来了！” ——“就是，别回来了！咱家还乐得少她一口粮食呢。” “……” 几个女人一人一句话，咋咋忽忽，把张铁柱给烦的，尤其听到大妹说让郑娥有本事就一直在娘家待着，他像是被碰触到伤口的狗，猛地站起来对着几个女人吼：“她就是不想回来了！郑天明都发话了，让小娥以后住娘家，除非我分家！” 郑天明是郑家唯一的成年男丁，是郑全刚的继承人，他说的话基本上就代表了郑全刚的意思了。 家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几个女人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不定。 张铁柱刚刚说啥？郑娥要常住娘家？分家？ 张大娘知道郑家会替自家闺女来找张家要说法，她原本以为顶多就闹一闹，让张家知道郑家的厉害，以后占不着便宜了而已，没想到，郑天明居然替出了那么过分的要求，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分家？郑天明让咱分家？” 张铁柱：“对，他让咱分家，说不分家是不会让小娥继续和我过日子的。” “分家？他做梦！”张大娘跳脚，指着郑家的方向骂，“就让她住娘家去吧，我们家不稀罕这个儿媳妇！” “你不稀罕我稀罕！”张铁柱是真稀罕他这个媳妇儿，别看他老对她动手，可心里还是有她的。“你以为小娥就稀罕咱家啊？她本来是要跟我离婚的，是我好不容易求得她松口，她才不跟我离了。是她大哥提的分家，觉得你们对我媳妇都不好，都欺负我媳妇。我也想了，分就分吧，要不是你们老挑唆，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发脾气，我不发脾气也就不会老打小娥。” 这话一出可点了炮了，张大娘冲过去举起拳头就打张铁柱，结果瞧见张铁柱全身上下露出来的皮肤就没一点好地方，也不知道该揍哪了，飞快往地上一坐，跟个坐地炮似的，指着张铁柱哭喊：“你个白眼狼，我白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了！你竟然要分家！我告诉你张铁柱，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你分家的！” “那你就让我没媳妇没儿子吗！？”张铁柱也朝她吼。 一时间，张家屋门里哭声喊声连城一片。这时候农村空旷，一家挨着一家，张家闹腾的声音又大，不少邻居听到动静都出来瞧热闹。不好意思进张家的门，就在门口或者墙底下站着，反正这里也能听清楚里面说什么。 遇到个认识的人，还能互相给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一边听一边小声议论。 “咋回事，咋还闹起分家来了？” “好像是张家老二的那个媳妇娘家那边，郑家，让张铁柱分家。” “郑家咋还管上张家的事儿了，这也太不讲究了。” “就是，太不讲究了，不过，这郑娥都嫁过来三年了，咋突然提分家？”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个穿着蓝色粗布棉袄，头发盘成旧时发髻，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神秘一笑，“我知道！” “快说，快说，咋回事？”“你咋知道的？” 老太太十分高兴自己一句话造成的效果，也很乐意往张家泼脏水，爽快道：“我今天不是去县里了吗，我家小闺女不是嫁去县城了，今儿她妯娌生孩子，我就去了趟县里给亲家送点鸡蛋，然后听说了一件稀罕事。” 这位说话的老太太就是病房里那个梅嫂子的亲家，他们家中午头上就抱着孩子出院回家了。 老太太绘声绘色的把听到的事儿一说，周围人一个个都露出恍然的神色。 第210章：找上门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张家竟然是这样的人家，以前也没听人说过啊。” “别说你没听说过，我家就住在张发财家后头，张铁柱打媳妇我们都不知道，也没听到过啥动静。” “是啊，我们家住他家前头，我们也没听到过。” “你们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有一次我见过郑媛脸上有伤，我还问她咋回事呢，看着像被打的，她说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子角上了。我那时候还纳闷呢，咋脸还能撞着桌子角？那桌子那么矮，人那么高。原来不是撞的，是被打的啊。”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见过，我那时候就是没多想，她说啥我就信了。在外头的时候铁柱对他媳妇多好啊，要不是嫂子你说的，我都不敢信！” “是啊，我也不敢信，铁柱竟然会打他媳妇！” “唉，她也是命苦，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还叫自己男人揍掉了。” “是啊，可怜可怜。” “要不是张家没一个拉架的，郑家也不能对张家这么失望，还提出来让他们分家。” “就是就是……” “……” 郑娥要面子，挨打的时候怕被外面的人听到，从来都不哭出声也不闹，就留着泪小声呜咽求饶，所以邻居才会从来没听到过她挨打。 要郑媛说，这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邻居听到了动静说不定还能过来劝劝，她不就少挨一点打了吗？ 张铁柱在家闹了一整天，这家也没闹分了，第二天一早，张大娘也不和自己儿子缠了，穿好衣服吃完饭，直接找上了郑家门。 张铁柱哪敢让张大娘自己去郑家闹，他得去看着。其实他心里对他娘还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娘能闹个天翻地覆，他老丈人是个要面子的，说不定为了打发他娘就不让他分家了。他也不想分家啊，分了家别人咋看他，肯定要说他不孝的。 郑家大门建的比张家好多了，郑家好歹还有个木头门，张家的门就是用篱笆编的，啥用都没有。 张大娘到了郑家门前，连郑家的门都没进，就开始叫嚷：“大家快来看啊，郑家要逼闺女和我儿子离婚啦！我们家没权没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我儿媳妇带走啊！” “郑家还挑拨我儿子分家啊，我还活着呢，儿子就要分我家产了，我命苦啊！” 她在这个胡同里转着圈的喊，就为了把周围的人都引出门，郑家不是要脸吗，她就让别人都看看郑家这个强盗嘴脸。 郑全刚在屋里头听到张大娘的喊声，气得脸都黑了，阴沉的能滴下水来。昨晚上沈翠云和他说了郑娥的事儿，他也亲自听郑娥说了自己的想法，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爹，你别生气，我出去看看。”郑天明飞快道。 “我也去。”郑全刚也站了起来。这可不是啥小事，他是一家之主，必须得出面。 郑全刚和郑天明出去了，沈翠云因为担心，也跟着出去了，郑娟担心沈翠云犯心脏病，飞快握住沈翠云的手，紧挨在沈翠云的身边。冯明月没出去，她把家里三个年龄小的几个孩子都留下了，也不让他们出去看热闹。 郑天亮年龄不大也不小，这个年龄好奇心也重，也想跟着出去看看，被冯明月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你去什么，在家等着！” 一直以来冯明月对郑天亮这个小叔子都是和颜悦色的，很少这么严肃，郑天亮虽然小，也敏锐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恐怕有啥大事发生，不敢吱声了。 “你们仨在屋里玩，我去看看你大姐。”张家找上门了，冯明月怕郑娥心里不舒服，都是当人媳妇的，对比郑娥的遭遇，冯明月越发庆幸自己嫁到了郑家，沈翠云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不会刻薄儿媳妇的婆婆，甚至她对儿媳妇跟对闺女也没太大差别。 郑天亮乖巧地点头：“好。” 郑家的人来到家门口，周围许多听到动静的人也都出了门，往这边探着脑袋看热闹。 张大娘见郑全刚出来了，也不乱跑了，走回来，左右找了找，问：“郑娥呢！？郑娥咋不出来？你们是不是把我家儿媳妇藏起来了？” 就算顶着无数道怀疑惊奇的目光，郑天明也一点都不怵，他冷笑一声，往前走一步：“你想见我妹？行啊！我妹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她被你儿子打成啥样你不清楚吗？张大娘，我都没去你家找你要说法，你竟然还敢来我家，行啊，正好，省得我多跑这几步路了。”他扬起脑袋指着张大娘问周围的人，“你们知道他们张家干了什么事吗？我们家小娥，可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是啥样的人你们都知道！” 众人都没吱声，因为没啥好议论的，郑娥啥性子的人他们的确都知道。老实、勤快、心肠好，性格也温柔，声音也温柔，是个好姑娘。 郑天明继续说：“他们张家，张铁柱把我妹给打流产了！” 众人“哄”一声炸开了，议论纷纷，看向张铁柱的眼神都带着鄙夷。郑家附近的人家都是良善人家，品性都还不错，至少从来没发生过打媳妇这种恶劣的事儿，自然都看不惯这种打媳妇的男人，更何况还把媳妇打流产了！ 张铁柱被这一双双眼睛盯地羞愧地垂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想让郑天明继续往下说，却又无可奈何，捂不住郑天明的嘴。 “而且这还不是张铁柱第一次打我妹，以前还有过很多次！我让我妹和张铁柱离婚，我妹顾忌着多年夫妻情分，没同意，所以我才提出来了让张家分家。” “要知道我妹挨打的时候，张家就没有一个人出来拉架，甚至很多次都是因为张家人挑拨，张铁柱才对我妹发脾气的。你们说，我们让张铁柱分出来单过，错了吗！” 周围人又一阵窃窃私语。 张大娘眼瞅着周围人都不帮自己说话，站到郑家那边了，心里那叫个窝火，骂周围人都是一群墙头草，刚刚还有几个人替她打抱不平呢！ 她又一次成为坐地炮，坐到郑天明面前开始不掉眼泪干嚎，一边拍着地一边骂：“郑家要逼死人了啊！小娥是我们家儿媳妇，她不懂事不孝顺铁柱打她几下咋了？还不许男人教训自己媳妇啊？谁能想到那么巧小娥就流产了？我们家铁柱也伤心啊，他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呢！要不是你们家小娥肚子不争气，我儿子能那么着急？不着急能打她吗？” “你们还逼铁柱跟我分家！你们这些丧良心的，你们郑家咋不分家？你们家小娥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你们这是要让铁柱断子绝孙呐！你们咋那么狠心啊！” “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啊，郑家欺负人了啊！” 一大早，地上结的霜都还没退干净呢，这么冷的天，张大娘竟然能在地上坐那么长时间，也是十分敬业了。 为了表示对这份敬业的尊重，郑家人安安静静听完了张大娘这一段长篇大论，没有一次试图打断。 然后郑全刚说话了。 他是大队长，常常在整个大队的社员面前发表讲话，发放通知，说话的时候会带着一点郑重的官腔。 “小娥和张铁柱的事儿，天明昨天和我说了。我也觉得他做得不对。” “他是个外人，没资格让你们张家分家。” “所以你们不必分家。” 张铁柱眼睛一亮，证券刚刚在他心中的形象突然变得非常高大。 “当然，小娥也不会和张铁柱离婚。” 张铁柱控制不住的微笑。 第211章：处理结果 郑全刚淡淡扫了张铁柱一下，继续说：“不过小娥也不会再回你们张家。铁柱你要是想小娥的时候，可以来这边看小娥，也可以在这边住下，家里屋子多，够给你们两口子住的。” 张铁柱的笑容僵住了。 绝杀。 “叔……这……这……”这是要让他当上门女婿啊！ 郑全刚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昨天晚上郑天明和郑全刚提分家这事儿的时候，郑全刚就觉得不合适，更别提郑媛想的离婚那个馊主意。 郑全刚一拍桌子：“胡闹，离婚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吗？她嘴皮子一掀就给小娥出个馊主意，她咋不离婚？” 亏得郑媛不在，要是郑媛在，肯定又得和郑全刚吵起来。 郑天明替郑媛说话：“她就是年轻，想得少，气性大，以后生了孩子就好了。对了，我娘说了没，媛媛怀孕了，以后当了娘肯定就稳重了。” 郑全刚眼睛里闪过一抹喜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嘴上嫌弃：“她能当好娘吗？再把人建文的孩子给带坏了！” 再说分家，郑全刚觉得他们毕竟是外人，就算张家真分家了，知道的人明白这是他们郑家替闺女女找回的场子，可时间越长，人就越会觉得是他们郑家跋扈。郑全刚多为郑家的名声着想啊，肯定不能同意。 而且这法子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张家的人不拉架是很可恶，可最可恶的还是那个动手的人。张铁柱要是再揍郑娥咋办？他们两口子单独住一块，那就更没个拉架的了。所以郑全刚一琢磨，干脆就让郑娥在家住吧。 临县刚刚建了个尿素厂，以后他们用尿素就方便了，还便宜，地里肥料足，收成也足，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过，家里也能为郑娥省出这一口粮食。张铁柱要是想郑娥了，就来家住几天，他们眼皮子底下，张铁柱也不敢动手。 就是闺女住娘家的名声不太好听，但郑娥这个毕竟情有可原，毕竟郑娥是受了大委屈的。他们郑家这么做那是心疼闺女，可不是挑拨人夫妻感情。 郑全刚把主意一说，沈翠云就觉得好，闺女在眼皮子底下，她就不怕闺女以后再被欺负了。再说，郑娥也不一定只吃家里的粮食，张铁柱碍着面子怎么着也会往这边送一点。就是儿媳妇那里…… 沈翠云看向冯明月。 冯明月赶紧说：“爹这个主意好，我同意，以后家里也多个人帮我看孩子。”婆婆明明非常心疼闺女，非常想把闺女留下来，这时候还会注意到她的心情，问问她的意思，她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反对？ 沈翠云心满意足地笑了。 猜到张家的人第二天会找上门，然后一家人再商量了商量，确定了先由郑天明出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周围的邻居，不要让邻居受了小人的蛊惑，再由郑全刚宣布处理结果。 俩人按照计划执行，并且完满完成任务。 后来郑媛知道这个主意是郑全刚想的后，对她爸的印象大为改观，也为之前自己对爸爸的偏见略感愧疚。 郑全刚宣布完结果就不搭理外面这些人了，他一个大队长，最近事情多着呢，一会儿还得去公社开会，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人折腾这些个事。 张铁柱也不管他娘了，跟郑全刚屁股后面，焦急地喊：“叔，叔，你别走，等等我，刚刚那话是啥意思啊？咋就能让小娥住这边啊？她是我媳妇，是张家的媳妇啊，这样……”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路口，怕是已经进了郑家的屋门，被挡风帘子以及门隔住了声音。 张大娘倒是没有张铁柱那么激烈的反应，反而她觉得这主意还挺不错，儿媳妇还是自家的，还不吃自家的饭，以后生了儿子也不用他们张家养，姓的还是张家的姓……多好啊，这不就是郑家替张家养儿媳妇养孙子嘛！郑家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就让他当呗，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往手心哈了哈热气，搓手。呸，这鬼天气，快冻死她了！地上也冰凉冰凉的，郑家的人真不是东西，非得等她哭完才说那话，腚都冻成八瓣了。 她拍拍屁股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大家都觉得郑家仁义，是真心心疼闺女，这么处理很好。也纷纷不耻张家的做派，准备回头就跟亲戚朋友宣扬宣扬，以后谁要娶这个张铁柱家的闺女可得掂量掂量了，郑娥一次次挨揍竟然没一个打架的啊，这得是多冷心的人？这样的人，哪家敢要？听说这个张大娘还有三个没出嫁的闺女呢！ 另外一边，郑媛因为担心家里，怕郑全刚要面子不帮闺女说话，怕沈翠云被气得心脏病发，怕郑娥被张铁柱忽悠回家……她一大早就起了，草草吃完了早饭，就要往郑家赶。 冯建文觉得郑娥有自己的父母，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什么事儿就算自己解决不了，也有她父母拿主意。郑媛一个做妹妹的就没必要这么上心了，有需要的时候她再去帮忙就是了，这积极主动的态度，甚至连早饭都不好好吃，不顾及自己的双身子，就有些过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啊？你昨晚上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做噩梦了是不是？今天早上也不知道多睡一会儿，还有这个早饭，专门给你煮了俩鸡蛋，你一个都没吃，喝口汤就饱了？”冯建文神色无奈，忍不住唠叨。 “我昨晚上梦到我姐难产死了。”这是真的，郑媛昨晚上真的梦到了，她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就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在她姐的上空，看着她姐挺着大肚子哭喊挣扎，面目狰狞，满脸满脖子的汗水，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是生不下孩子来。因为孩子是横着的，早产，孩子的头还没转到下面。 至于为什么早产郑媛没看到，她只看到张铁柱在一边一脸愧疚，一遍遍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冯建文见她脸色苍白，劝：“没事的，你就是自己吓自己。” 郑媛点头：“我也觉得是自己吓自己。” “别想了，吃完这两个鸡蛋，我陪你一块去你娘家。我觉得你爸肯定能把事情处理好，他可是咱大队的大队长，咱大队的那么多人他都能管了，你姐这个事儿对他来说肯定很容易。” 郑媛摇头轻笑：“你别拍我爸马屁了行吗，我爸又不在这！” 冯建文挑眉：“我说的是实话。” 第212章：婆媳 冯建文把两个鸡蛋剥好，递给郑媛：“你吃了我就送你去你娘家。” 郑媛仍旧心事重重的，但没那么着急了，接过鸡蛋，咬了一口。鸡蛋黄有点噎人，她自己的玉米糊糊已经喝完了，冯建文把自己的碗挪过来，郑媛就着他的碗喝了口，咽下鸡蛋黄。她吃的很快，三两口就把两个鸡蛋都吃完了。 冯建文问：“你吃饱了没？” 郑媛摸摸肚子：“还行，差不多了。” “那我送你去你娘家那边。”冯建文站起来。 郑媛没动，抬头看他：“你不吃了吗？” 冯建文笑：“刚刚你刷牙洗脸的时候我就吃了俩窝窝了。” “那就行。”郑媛刚刚看冯建文就喝了一大碗玉米面糊糊，他饭量那么大，她怕他吃不饱。她把两个人碗筷摞在一块，“那咱走吧，我把碗筷收拾到厨屋，你去推洋车子。” 冯建文：“嗯。” 很快，两个人就出门了。冯建文推着洋车子，郑媛走在他后面，一出门就遇到了李金枝。 李金枝也恰好出门，家里的鸡跑出来了，她出来把鸡逮回去。李金枝见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出门，还推着洋车子，眉头不自禁地一皱，问：“你们俩这是干啥去？” 冯建文喊了声：“娘。”然后说，“我带媛媛回一趟郑家。” “昨天不是刚去了一趟？” “娘，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郑家出了点事儿，媛媛担心，所以今天回去看看。”他昨天从郑家门口回来报信的时候就跟冯长勇和李金枝说了郑娥的事儿，李金枝还同情了郑娥一番，还说郑天明这个娘家兄弟靠得住，就是让张家分家这事儿肯定还有的闹。一块唏嘘了几句，然后他们两口子的关注点就在郑媛的身孕上了，毕竟郑娥又不关他们家的事儿，郑媛肚子里却还怀着他们家的孙子呢。 郑媛站在冯建文的旁边，对李金枝说：“娘，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我姐的婆家今天可能要来我家闹，我得回去看看。要是没事儿我跟建文就回来了，要是有事我们还能在那边帮帮忙。” 李金枝眉毛一挑，抓着老母鸡的手忍不住紧了紧，用的劲儿大了疼的老母鸡咯咯叫，李金枝赶紧略微松手。瞪郑媛：“你去了能帮上什么忙？你不知道你还怀着孩子呢？”明知道娘家那边会乱，还回去，这要万一在那边一不小心推推搡搡的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咋办？这儿媳妇也太不懂事了！ 李金枝的不满冯建文瞧出来了，其实他也不太想让媳妇儿这时候回娘家，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他哥或者弟弟出了啥事，他心里肯定也着急上火，不亲眼瞧见不放心。冯建文便劝李金枝：“我跟媛媛一块过去，放心吧娘，要是有啥事有我护着媛媛呢，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郑媛本来心里就藏着事儿心神不宁的，又被李金枝这毫不客气训斥，心里就莫名非常不爽，要不是当着冯建文的面，她恐怕控制不住脾气要跟婆婆怼上几句了。她深吸了一口冬日清晨冰凉的空气，让冷空气在身体里过一个循环，凉一凉热血上头的脑子，冷静下来，耐心承诺：“娘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昨天大夫也说了，我身体底子好，一般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而且我娘家那边也不一定能闹起来，我爸不会跟张家一块闹的。” 李金枝还是不怎么乐意，郑媛不想再在这儿继续耽误时间了，悄悄戳了下冯建文的腰，说：“娘，我跟建文我们两个就先过去了，有什么事儿回来再说。” 李金枝知道劝不住儿媳妇儿了，立马看向冯建文，让冯建文表态。 冯建文夹在他娘和媳妇中间，左右为难。但他毕竟之前先答应了郑媛，肯定不会毁约，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跟媛媛回去看看，要是没啥事就回来。娘你先回屋去吧，外面冷。” 他抬腿跨上洋车子，郑媛坐到洋车子后座上。刚一坐下她就感觉出来了，冯建文把后车座子上的棉花垫子加厚了，坐着软软的。 “诶诶——”李金枝踩着小脚追了几步，她哪追的上洋车子，几步就停了。她望着冯建文和郑媛渐行渐远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回屋就和冯长勇抱怨：“你家老四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才几天啊，就不听我的话了！” 冯长勇正端着张报纸看，他眼睛已经花了，戴着一副老花镜。老花镜是冯建文送的标准配置，度数不合适，他就架在鼻尖身上，眯着眼看。看到感兴趣的，还会调整一下老花镜的位置。听到李金枝的话，他抬眼皮看她一下，淡淡道：“他以前也没听过你的话啊。” “冯长勇！”李金枝气得拍桌子。 “我说的不是吗？”冯长勇继续看报纸，一边看一边说，“之前几年你写信让他回家，他回来过吗？” 李金枝恨不得给她家这个最会拆她台的老头子一个嘴巴子，恼羞成怒道：“那也是你儿子，你不也让他回家，他不也没听你的？” “我也没说他听我的话啊。”冯长勇淡定的很。老四又不是不孝顺爹娘了，每个月生活费都给着，布票工业票副食品票啥的也都月月给寄，这样就行了，他们两口子爱干啥干啥去，他才不爱管呢。要是管着老四，那其他四个儿子就不管了，各个都需要他管，还不得累死他？ “你，你真是……”李金枝指指冯长勇，气恨地坐到炕上，“你是不知道，郑家今天肯定要闹，老四媳妇刚刚怀上孩子，怎么能往那乱地方凑？她也太不懂事了！一点都不知道顾惜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真出了事儿，她后悔去吧！” “老四不一块去了？有老四在，出不了事。”冯长勇仍旧很淡定。 “你，你……”李金枝一甩袖子，“我不和你说了。”站起来转身去找她大儿媳妇。 冯长勇瞅瞅李金枝的背影，略微无奈地摇头一叹：“这老婆子，真是操心的命……” 李金枝的大儿媳妇吴大妮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一般李金枝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也没什么自己的意见。比如说李金枝觉得郑媛不好，那吴大妮也会顺着李金枝的话说郑媛做得不对，但她不会挑拨，说让李金枝好好教育一下郑媛什么的。李金枝发完了火，这事儿也就过了。 偏偏今儿不巧，老三家的李红英来了。 李红英知道老大家过的好，冯长勇和李金枝老两口不仅有几个儿子给的孝敬，冯长勇还是赤脚大夫，又能赚工分又能赚钱，这么些老两口也花不完，那还不是全都补贴了老大家了？就看老大家和老二家都有五个孩子，可老大家却过得要比老二家滋润多了。 所以以前李红英最爱带着闺女来老大家打秋风，她虽然不待见自己这个闺女，老两口倒是不嫌弃，每回来都会给闺女一点好吃的。她让闺女偷偷藏下来，等回家了给她吃。 今儿她又来了，一来就听了郑家的一个麻烦事儿，高兴坏了。自从郑媛拒绝借钱给她，她就对这个妯娌没啥好感，郑媛娘家倒霉，她就高兴。 尤其见李金枝今儿还被郑媛气到了，她添油加醋地说：“我看这郑媛就是个狐狸精，把老四给迷晕了。要不她说啥老四就听啥？以前老四可谁的话都不听。娘，你以后可得好好管管老四媳妇，否则老四说不定哪天就叫他媳妇教的不认娘了。” 第213章：赔偿 李金枝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但明显是把李红英的话听进去了。 吴大妮皱眉，觉得李红英这话说得过分了，她虽然窝囊但不是不分是非黑白，尤其她最厌恶李红英这个妯娌了，忍不住帮郑媛说话：“什么是狐狸精？老四家的今天回去还不是因为娘家有事，不能让人家闺女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了吧？” “她不是怀着孩子呢，她光惦记娘家，咋不惦记惦记老四的儿子？”说起这个李红英就酸，她结婚一年才有了身孕，结果生下来还是个闺女，更倒霉的是，生完闺女她这肚子也不知道咋了，就是怀不上了。她偷偷找人算过命，说是这个闺女克她，她倒是想把这个闺女扔了，可公公婆婆就是不让，还说闺女儿子都是姓冯，都是冯家的孩子，不能扔！几个妯娌也都劝。他们说得轻巧，没有儿子的是她！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在村里别人都会怎么看她！？可这个郑媛呢，才结婚多少天啊，就怀上了，据说还很有可能是个男孩！真是太气人了。 李红英捏捏拳头，继续挑拨：“娘，我听说建文还要把工资都给她，你可不能让建文这样，他自己手里要是不想留钱，就让他把钱给你呗！你帮建文存着，省得她乱花建文的钱——要我说，以后郑媛说不定还会拿建文的钱接济娘家呢，之前她是不是就买过灌香肠给娘家送去了？”她拿不到冯建文的钱，也不能让郑媛落了好。 李红英眼睛一亮，显然被说动了。 甚至，这回连吴大妮都不吭声了，她的目光闪烁，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李金枝如果真能拿到冯建文的工资，就算不给他们两口子花用，但几个孩子肯定能沾沾光。 以前冯建文发了工资都是寄回家的，就看冯长勇和李金枝老两口用他的工资给除了老大以外的四个儿子都盖好了屋子，便知道当初冯建文的工资有多少。可自从老五结了婚，冯长勇就不要冯建文的工资了，让冯建文自己存着。这都过去四年了，冯建文的工资肯定涨了不少，这家里的儿子、媳妇，谁能不眼红？ 只是这钱该怎么要回来？其实李金枝心里也没什么底。 因为被李金枝一拦耽误了时间，冯建文和郑媛到郑家的时候，郑张两家的大战已经结束了。不过他们回去的时候外面围观的人暂时还没散，甚至张大娘也没走。 她背对着郑家那边，正和几个围观的人哭诉他们张家的不容易，忽然感觉到对面的人转移了视线，看向她的背后。 “咦，那不是郑媛和她对象吗？” “张大娘，你刚不是说，张铁柱的胳膊是郑媛让她男人打的吗，呐，他们就在后面。”一个人也说，同时指了指张大娘的身后。 “郑媛”两个字一入耳，张大娘像是被戳到了伤口，神经一下子绷紧了，飞快扭头。 张大娘是见过郑媛的，以前她就知道郑媛好看，结了婚以后的郑媛就像是一朵被滋润过的花儿，更加鲜嫩欲滴，更吸引人注目。她旁边站着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郑媛个头已经不矮了，那男的比她还要高上将近一头！而且身板硬挺，腰板笔直，一行一动都仿佛带着军人训练出来的标准和双利，看着就让人不敢惹。也难怪她儿子会被一脚踹断胳膊，还被揍的那么凄惨，这种人，她儿子就算想躲都不一定能躲得开。 郑媛刚刚从洋车子上下来，还没进门呢，眼角余光就感觉一个壮硕的身子像是炮弹一样朝她冲过来。 郑媛神经一跳，冯建文的反应比快多了，一下子就把郑媛护在身后，在张大娘马上就撞过来的时候抬腿就照着她肚子上来一脚。张大娘“哎呦”一声，蹲坐到地上。 张大娘捶着地哭喊：“打人了，打人了啊，郑家的姑爷打人了！” 冯建文根本就没用多大力气，否则张大娘这会儿哪还有力气哭闹。 周围要离开的人又重新回来了，有热闹看谁还走啊？ “郑家的姑爷打人了啊，打人了！当兵的就了不起啊，看谁不顺眼就打谁？我可怜的铁柱哦，铁柱！你快出来看看啊，冯建文打完你又打你老娘了啊！” 冯建文气笑，走过去：“你儿子难道不该打吗？就许他打女人，不许别人打他？有这把子力气咋不上战场打敌人去？这位大娘我告诉你，像你儿子这种打女人的孬种，我见一次打一次！” 冯建文从来没被这种泼妇纠结过，所以不明白这种泼妇是不能跟她讲道理的。张大娘紧接着就开始嚎：“各位乡亲们呐，你们都听见了，他承认是他打的我儿子了！是，我儿子是不应该打他媳妇，可那是我们张家的事儿，关你姓冯的啥事啊？就算我儿子做错了，该打，我儿子也有老丈人在呢，你多管什么闲事？” “你还把我儿子的胳膊打断了！你知道我儿子为了治那条胳膊花了多少钱吗？几十块钱呐！我们花了几十块钱！家底都掏空了，你要是要断我们的活路，要让我们张家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我不管，你赔我钱，你必须要赔我们铁柱看病的钱！”张大娘指着冯建文吼。 其实张铁柱看胳膊根本没花那么多，张大娘就是唬冯建文的，她听说当兵的是有津贴的，不差钱。要是能讹来一笔，就算冯建文给他们张家的补偿了。 郑媛要说话，被冯建文挡了一下，郑媛握住冯建文的手重重一捏，示意他她来解决这事儿。冯建文扭头，两个人对视两三秒，最后郑媛坚持赢了。 她从冯建文身后站出来：“张大娘，你儿子……是我让建文打的，你想要钱，得跟我要。” 张大娘没想到郑媛会这么客客气气的，甚至嘴角还翘着，像在笑。她愣了愣，问：“你会给我钱？” “给，给你。”郑媛笑说。 张大娘一怔，她还以为郑媛要拒绝呢，都想好怎么继续往下哭了，没想到郑媛这么好说话：“你真给？” “给，给你。”郑媛装模作样地摸摸身上的兜，忽然惊呼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我身上没带钱啊。” 张大娘各种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还是不太信任郑媛会给她钱，但她也知道，郑媛没带钱的话很可能是真的，那可是几十块钱，谁回娘家兜里还揣着几十块钱啊。 “那你回家给我拿！”张大娘说。 郑媛嗤笑一声：“我反正现在没有，你改天去我家跟我要吧，反正现在没有，你哭也没有。”说完不再搭理张大娘，拉着冯建文进家。 张大娘拦不住俩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不过没事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郑媛都说给了，那她明天去她家闹，不信郑媛不给！ 进了院子，冯建文皱眉问郑媛：“你真打算给？” 郑媛嗤笑：“给什么给？我才不给。”她就是想暂时把张大娘打发走，那么大声音，吼地她头疼。她还得赶紧回家问问她姐那事儿到底咋处理的呢，谁耐心跟她在这儿纠缠啊。 “那她要是找上咱家门跟你要咋办？我后天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会有危险的。” 冯建文觉得他媳妇真是太不靠谱了。 “没事，张铁柱肯定在我家呢，一会儿就跟张铁柱说，让他拦着他娘。”郑媛刚刚没看到张铁柱，按照她对张铁柱的了解，今天张大娘来闹肯定是为着分家的事儿，张铁柱一定也会来。但刚刚在外头张大娘身边没见到张铁柱，郑媛猜张铁柱就在她家里。 第214章：老姜 郑媛猜的没错，张铁柱真就在她家呢，就在堂屋，缠着郑全刚和沈翠云说不能让郑娥常住在这边，没这样的，这样跟他来郑家当上门女婿有啥区别？他在屋里又哭又跪，家里人都听到外面张大娘闹了，就因为张铁柱没来得及出去。 结果郑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张大娘打发走了，进屋就跟张铁柱说：“张铁柱，你的胳膊是我让建文打断的，但这是你自找的，你活该！你要真觉得你错了，就不要让你娘再来找我要医药费，因为这是我给你的教训，是你应该受着的。” 这话一下子把张铁柱推向一个非常被动的境地，他心里其实也舍不得那些医药费，要是他娘能要过来他也高兴，但郑媛的话一下子把这个可能封杀了，因为他要钱就是觉得自己不该挨打，觉得自己不该挨打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他以后就不会改，还咋和郑娥一块好好过日子？ 张铁柱看向郑全刚和沈翠云，希望这两人能给他说句公道话，结果这两人就跟没听到似的，她只能咬咬牙，答应了。 “好，我会拦着我娘不让她去找你。医药费我不要，这是我该受的，我懂。”说着眼眶都红了，委屈的。他都这么委屈了，当然要提点要求，“叔，婶儿，你们让我去看看小娥吧，我都担心死她了。” 沈翠云也被缠地烦了，犹豫了下，挥挥手：“行行行，你去吧。小娟，带你大姐夫去看看你姐。” “一大早的，你来干啥？还带着建文一块。”郑铁柱走了，沈翠云看向郑媛，开始教训这个不懂事的闺女。 郑媛说：“我就回来看看……我姐这事，咋说的？还分家吗？”她看向郑全刚。 郑全刚见到郑媛就没好话，板着长脸训斥：“你说你瞎折腾啥？你一嫁出去的闺女，别总老来娘家折腾，这事儿用得着你吗？你不是怀孕了？怀孕了就好好在家里养胎，这里没你的事！” 郑媛：“……”无端就挨一顿臭骂，谁心里高兴？她也不和郑全刚怼，不搭理他就是了，问沈翠云，“妈，你跟我说……” 她不搭理郑全刚，郑全刚也不想再理她，站起来走了。郑天明还有冯明月也得上工，跟着一块离开。 当沈翠云把郑全刚的办法告诉郑媛后，郑媛……郑媛还真的挺震惊的。当然，她的意思还是离婚最好，分家什么的根本没什么用，但郑全刚的这个法子算是两全其美了，既不用离婚，也确保了郑娥以后不会被欺负。 冯建文放下茶水杯子，赞叹：“姜还是老的辣。” 郑媛撇撇嘴。 不过……郑媛想到一件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啥？”沈翠云疑惑问。 “妈，你知道张铁柱为啥打我姐不？” 沈翠云摇头，她只听说，小娥从来没做错过啥事，都是张铁柱脾气一上来控制不住，这才挨的打。 郑媛翘起二郎腿，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语气嘲讽：“是因为他自卑。” “自卑？” “他家不是穷吗，可能是在外面听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比如他们张家都是靠媳妇养着，他是个吃软饭的啥的，让他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回家就跟我姐发脾气，然后第一次打了我姐。” 沈翠云哑口无言：“这……这……” “所以我爸让张铁柱在这边住，对张铁柱来说就是让他倒插门，这多丢人啊，我爸还真是一下子就打在了蛇的七寸上。”郑媛叩掌，“厉害厉害。” 沈翠云还沉浸在郑媛刚刚说的事情中，难以理解：“当初他明明知道咱家过得比他家好，咋结婚了就变了？”最后忍不住抹眼泪，“我当初咋就没认清他是这种人啊……” 郑媛心道，现在认清也行啊，离婚最好，摆脱渣男以后就是崭新的人生，可惜所有人都不同意。 家里的事儿结束了，郑媛和冯建文没多待，便回家了。 家里的炕还是温热的，回到家冯建文帮着郑媛脱掉了厚重的军大衣，让郑媛再睡一觉：“你昨晚上没睡好，现在踏实了，赶紧补个觉。”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还是心理的原因，郑媛真的感觉到自己饭量变大了，觉也变得多了。她没拒绝，脱掉鞋子上了炕：“行，那我睡会儿，中午做饭的时候你喊我。” 冯建文跃跃欲试：“我给你做吧？”这段时间郑媛做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跟着看，郑媛一边做还会一边教他，他起初还不愿意学，觉得这是女人干的活，他娶媳妇回来就是等着媳妇伺候他的，可郑媛教了一段时间后，他竟然咂摸出来一点做饭的趣味了。尤其他偶尔尝试做个菜，看郑媛吃下去的时候，心里特别满足。 “别，你才学了几天，你喊我就行。我不想碰凉水，我做饭你刷碗。”郑媛虽然打算把冯建文教成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世纪好男人，却也不会一味地欺负人，两口子一块过日子，那活就一块分着干。 冯建文：“行，那你睡吧，做饭的时候我喊你。” 郑媛睡下后，冯建文想起来早上吃完饭的锅碗还没有刷，他就去厨屋干活。刷完了碗筷，他之前就想着家里的院墙比较矮，郑媛在家一个人住可能有点不太安全，他前两天弄来了一批空心砖，想着把墙头再垒一垒。 冯建文在院子里干活，刚刚把泥土和干草和好，就听到身后他娘喊他：“建文，你干啥呢？” 冯建文拿铲子搅拌着泥，还好太阳出来了，温度上来，否则泥水结了冰没法垒墙。他直起腰擦擦汗，回头说：“我打算把墙垒起来。” 不是有院墙，还垒墙干啥？李金枝看了一圈，没看到哪里缺了口子：“你垒墙干啥？” 冯建文说：“墙头有些矮，我垒高一点安全。” 李金枝不乐意了，这房子是冯长勇和她给儿子盖的：“有啥不安全的，我和你爹还有你大哥一家子就住在对面，还能有人去你家偷东西啊？你要觉得你媳妇儿自己一个人住不安全，就让她和我一起住，咱一家子住一起，肯定没人敢来找事。” 冯建文干笑了两声，不接话了。 这是不愿意。 李金枝不高兴，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就是郑媛不想跟她一块住。哼，不住就不住，谁稀罕跟她一块住似的。 不过她今天过来不是要跟冯建文提这个的，李金枝说：“你先别干了，跟我家去，我和你说点事儿。” “啥事儿啊？”冯建文不想走，又铲了些泥土进来，继续搅拌，“我这忙着呢，娘你有事儿就跟我在这儿说呗，我今天得把这院墙垒起来，后天我就得走了。” 李金枝伸手抢他的铁锨，“行了别干了，就一会儿，大冷天的，你让我站在院子里和你说话啊？” “行行行。”冯建文无奈了，他娘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咋样呢，肯定不能冻着他娘了。 把铁锨立在旁边墙上，冯建文说：“走吧。” “你就这么走？”沈翠云目光落在冯建文那一脑门的汗上，随后下移，扫过他那件小薄棉袄，打了他胳膊一下，“你也不怕冻感冒了！快去把你的棉大衣穿上。” “咳，我没事，我在部队的时候还光着膀子在雪地训练过呢。”冯建文不觉得他钢铁一般的身躯会随随便便就给冻感冒了。不过他娘都发话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吧，否则他娘又要唠叨。 第215章：感情牌 李金枝跟冯建文一块往外面走，冯建文一边走一边问：“娘，到底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把我喊出去。” 李金枝往后面看了一下：“你媳妇呢？” “我媳妇睡觉呢。”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她昨晚上没睡好。” 李金枝哼了声，心说都是娇惯的。 “娘，到底啥事啊。”冯建文又问了一遍。 到了家，李金枝掀开她屋里的棉帘子，率先进门。冯长勇出门串门玩了，屋里没人，冯建文跟着进来。 李金枝脱了鞋，盘腿坐到炕上。冯建文没脱鞋，就坐在炕边，等李金枝发话。 “建文啊，你后天就回部队了吧？”李金枝说。 冯建文：“对。” “你咋走啊？” “还跟以前一样，去县里乘火车呗。” “介绍信开好了吧？” “开好了，我叔，就是媛媛她爸给我开的。” “那就行那就行。”李金枝点点头。 李金枝眸光闪烁，犹犹豫豫的就是不进入正题。冯建文很无奈，他还等着去干活呢，便催促：“娘你到底想要说啥啊？” “我，我……”李金枝忽然红了眼眶，拉住冯建文的手，望着他情真意切地说，“以前都是我给你打包，今年轮不到我了……” 冯建文一懵，心里酸了酸，赶紧劝：“娘，今年你可以跟媛媛一块给我打包袱啊，媛媛年纪小，不知道我去部队需要带什么，今年你教教她，让她好好跟你学学。” 李金枝被冯建文哄高兴了，她儿子还是知道她的好的，知道她才是这个世上最懂他，对他最好的人。郑媛算什么，和她儿子才认识了一个月罢了，说不定连她儿子的喜好都不清楚。 “我还记得第一次送你去部队的时候……”李金枝不知怎么就陷入了回忆，她的眼睛望向远方，不知落在什么地方。上午十点钟的太阳光线温温柔柔的打进房间，可以看到空气里微尘跳跃，气氛宁和。 “那时候你穿着一身绿军装，身上绑着大红花，坐着部队里的大卡车，多精神多威风啊！我那时候别提多骄傲了，既舍不得你离开，又高兴你有个好前程。” “我记得那时候你还瘦巴巴的，一身骨头架子，吃那么多饭，可就是光长个不长肉，哦对了，那时和你弟还是一样高的个子，现在你都比他高了好几指了。” 李金枝望望冯建文的头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从儿子个子长得比她高后，她貌似都没这样摸过儿子的头了。 冯建文被这样当小孩子似的安抚揉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让他娘摸了一会儿就躲开了，“娘，我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哦对，对，是，你都快当爹了。”李金枝回神，有些可惜地收回手。“我还记得你从部队里给家写的第一封信，你说你把你的工资全都汇回来了，以后爹娘就不用再那么辛苦攒钱给哥哥们盖房子了，你在外面赚大钱孝顺爹娘。” “你那时候在部队的时候多拼命啊，才多长时间，工资就由二十多块钱涨到了四十多。因为有你，我和你爹不知道松快了多少，就这样慢慢地给你们兄弟几个都盖起了房子。” “别人谁不夸我有个能干的儿子？可我一点都不高兴，因为我知道我儿子的钱都是拿命拼来的，所以我手里虽然攥着钱，却一分一厘都不舍得乱花，因为这是我儿子的卖命钱。” 冯建文红了眼眶，从沈翠云的手中抽出自己手，然后把沈翠云的双手包裹在掌心：“娘，也没像你说的那么惨，现在国家战事少了很多，已经太平了。我就算去当兵，也没啥生命危险。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不还是好好的吗？” “对，你好好的就好，这就好。”李金枝笑出来，她是真高兴，然后她笑容一顿，继续之前的话：“自从你弟娶了媳妇，你爹就不让你把钱寄回来了，说我们老两口不能老是逮着一只羊薅，一共五个儿子呢，现在四个儿子都结婚了，也都有新屋子住，该让老四把钱自己留着了，以后在部队也能过得轻省一点，不用再那么节俭。” 冯建文说：“其实我在部队也花不着什么钱，跟我爹说了，我爹说花不着就自己存着。” “是，自己存着……”她忽然话锋一转，说，“你是不是把你这些年存下来的钱都给你媳妇了？还说要把工资都给她汇回来？” 冯建文神经一跳，他娘提这个干啥？敏锐如他，立刻明白过来，合着今天他娘拉着他跟他叙了这场旧，目的在这儿呢？ 冯建文脑子飞快转动，忽然凑近了李金枝压低了声音说：“娘我偷偷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钱都在我自己手里呢，没有给媛媛，工资也不会给她的。” 李金枝懵了，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没，没给她？你不是说……” 冯建文坐回去，笑起来，撒谎都不带眨眼的：“是啊，我是在媛媛回门那天跟郑媛她爸妈说过，不过那都是说出来给媛媛长面子的，她爸妈一看我对媛媛那么好，肯定就对我更满意了啊。而且，娘你也知道媛媛和她大娘的关系不好，她大娘一直阴险的想要挑拨我和媛媛的感情，我当然不能如她的意，所以就那么说了。” 李金枝脑子非常乱，一时间都没听清冯建文说什么，怎么可能呢，他真的就是说说而已？他狐疑，“那你的钱呢？你真的都只是说说？没把钱给你媳妇？” 冯建文面不改色：“没有，都在我手里。” “那，那，那你不给钱，你媳妇不和你闹？”她怎么就不太信呢？郑媛那个脾气，真要叫建文给骗了，还能老老实实的？ 冯建文抬了抬下巴，说：“那是我以前赚的钱，凭啥给她啊？她是不会闹的，她一闹，那周围人不都知道我钱其实没给她吗？那她娘家那边不得笑话我说话不算数，笑话她白高兴一场？！她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说让我以后给她点钱够她生活就行了。诶，娘，你说我每个月给她多少钱？她现在怀着孩子，咱家可不能苛待她，” 李金枝：“……”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后面的话她还咋说啊？本来李金枝是准备挑一下郑媛的毛病，说她花钱大手大脚，不节俭，不珍惜建文的卖命钱啥的，然后向建文提出以后这钱，他就交给她，由她来保管。不过她会给她儿子说，这钱放在她手里她一分钱都不会动，她就是防着郑媛乱花钱。 结果呢，钱都在她儿子自己手里放着，她还咋跟他要？ 还用得着要吗？ 要真都在冯建文手里放着，她确实不用要到手里，其实她也知道，钱要是都在她手里，其他几个儿子儿媳妇说不定会眼红，然后过来跟她借钱啥的，她心一软，说不定就借出去了。 可要不在冯建文手里，都是冯建文说来骗她的呢？她实在对这个儿子没啥信任，以前冯建文嘴里就没几句真话，但凡是他不想应的事儿，他总能想着法的忽悠她。 “我就给我媳妇二十块钱好了，二十块钱足够她用了。”冯建文想了想，说。他忽然看向李金枝，“诶对了，娘，我每个月只给你们十块钱，会不会太少了？要不我再多给你们汇点吧？” “不用不用。”李金枝连忙抽回手连连摆两下，“我跟你爹五个儿子呢，一个人十块钱，加一块就五十块了，谁家两个老头老太太需要这么多？” 第216章：收拾行李 不能因为老四过得好，就只让老四出钱孝顺父母，都是儿子，要公平对待。这是老头子教她的，还说必须严格遵守。要是让老头子知道她跟建文要钱了，肯定要恼。 不过…… 李金枝顿了顿，说：“二十块钱也太多了，她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怎么用不着？谁家杀猪了，就让她去买点，她怀着孩子呢，得多补补油水，补好了生出来的儿子才健壮啊。”冯建文理所当然道。 李金枝一琢磨，是这个理儿，就不反对了。 后面冯建文跟李金枝说了一大通好话，什么自己不孝顺，多年不回家，小时候特别调皮不听话，让李金枝受苦了什么的……李金枝给他打感情牌，他也给李金枝打感情牌。甚至还稍微提了点郑媛，说郑媛说了，以后两方父母都是亲的，都孝顺。还说郑媛骂他不孝，骂他以前几年不回来的行为是不对的，心里不能只有国家这个大家，也得有家庭这个小家。总之，最后他把他娘哄的眼泪汪汪，又觉得儿子是她亲生的了，甚至也觉得郑媛是个孝顺的儿媳妇。 皆大欢喜。 冯建文在他娘这里取得了圆满成功后，看时间都快到中午了，不多耽误，就告辞回家了。到家时，郑媛已经醒来在厨屋做饭了。 她还不知道冯建文已经帮她解决了一回婆媳矛盾，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灶里添柴火，看到冯建文进来，问：“干啥去了？” “娘找我。”冯建文走进来，见郑媛哈欠打完后眼泪汪汪的，又可怜又可爱，挠地他心尖儿痒，心疼道，“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郑媛说：“睡不着了，晚上再睡吧，你娘找你啥事儿？” 冯建文不动声色：“没啥，就说后天我走，给我收拾包袱的事儿。”他拍拍郑媛的胳膊，“来，起来，咱俩换个位置，我烧锅。” 郑媛不和他换，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堆白菜，“你去洗颗白菜，咱今天中午吃白菜炖粉条”又说，“收拾包袱？这有啥好说的。”她完全没有怀疑冯建文的话。 冯建文随手拿了一颗白菜：“她说以前都是她给我收拾包袱，现在轮到你了，不能给我收拾了。” 郑媛：“……”这是觉得她抢走了她儿子啊。 冯建文把外面那一层蔫了的白菜叶子撕下来，把白菜放到一个搪瓷盆里，舀水洗菜：“我跟她说，让你和她一块给我打包袱，你跟她学学应该怎么给我收拾东西。” 郑媛翻了个白眼，往灶里添一把柴禾，“你就知道给我揽活……我本来也没打算给你收拾行李。” 冯建文伸手撩水到白菜上，把白菜叶子撕开，一叶叶清洗，闻言扭头瞪她：“你还时不时我媳妇儿？你男人都要走了，你都不忙我收拾行李？” 郑媛理所当然：“你从部队回家，不也自己收拾行李吗？我咋知道你需要用什么？” 冯建文摇头叹气：“唉，伤心了。” 郑媛噗嗤笑：“行了，别装了。你从部队带回来的那些棉衣不都我给你重新拆了洗了又重新缝上的？都干干净净的，你怎么带回来的怎么带走就完了。其他还有一些吃的，家里啥也没有，也没法子给你带，你要不去国营饭店买点灌香肠？我给你蒸熟了你拿到路上吃，其他的等明天我给你烙几个葱油饼，再给你盛一些我腌的小咸菜，你到时候用饼卷着香肠咸菜吃，保准好吃。” 冯建文舔舔嘴唇：“你别说了，说的我都饿了。” 郑媛笑。锅里的水开了，郑媛往锅里下玉米面，再放上锅篦子热一热馒头窝窝：“建文，洗好白菜了吗？我去切白菜，你来烧锅。” 冯建文已经把白菜洗好了，整理整齐了放在案板上，“别，你还是烧锅吧，白菜我来切，你别动刀，小心伤到自己。” 郑媛：“……”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饭了，就没切到过自己一回。郑媛说，“有点过头了啊，你走了以后我不是还得自己做饭。” 冯建文开始切菜了，手上一顿，回头问郑媛：“……要不你还是和我娘他们一块吃饭吧？省得再自己做饭了。” “我不，你家的菜都太咸，不合我口味。”郑媛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冯建文：“……那我让她们少放点盐？” 郑媛斜眼横他：“你可饶了我吧，要真这样，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和你娘和你大嫂相处？我还是自己在家吃饭吧，一个人清净。”她空间里还有那么多做好的没做好的饭菜呢，自己吃还能吃得好一点。 冯建文叹气，不说话了，继续切他的白菜。 白菜切好后。郑媛继续给他指派活：“你把粉条洗出来……对了，你外面那一摊子是要准备垒墙头吗？” 冯建文去找粉条，找到后回来，说：“是，我给你垒一下，安全。” “冬天垒行吗？”郑媛记得这时候盖房子都不会在冬天盖，因为水泥会上冻结冰。 “行，咱又不用水泥，就用草和泥，也不需要垒多结实，别人看到咱家这么高的墙头就知道不好翻进来了。”冯建文舀水洗粉条。 “一下午能弄完吗？” “能。” 吃完饭冯建文开始给自家墙头加高，忙活了一下午，把之前只有一米五高的墙头加到了大约两米五，足足加高了一米，这样从外面就完全看不到院子里面了。 郑媛非常满意，这样她就算从院子里进空间，别人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夏天的时候她关上门就能在院子里洗澡，穿着小背心到处跑了。 第二天，李金枝来找郑媛一块给冯建文收拾行李。 郑媛飞快看了一眼冯建文，心里嘀咕，他娘还真找来了。她想一块收拾那就一块收拾呗，再说，冯建文的东西有啥好收拾的。除了换洗的衣服，他根本就没带回来多少东西。 把他拿回来的东西都给带上，李金枝还准备了一身刚刚给冯建文套的一身新棉袄棉裤，巧的是，郑媛准备的是一条背着冯建文偷偷织的蓝色灰色相间的围巾。 李金枝看到郑媛拿出来的围巾，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再翻翻她儿子带回来的棉袄棉裤啥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翻新过了，棉花也重新弹过晒过，摸起来又软又暖，而且细看针脚，发现郑媛的缝纫活儿干的居然还可以。 其实郑媛也就缝一缝的本事，裁剪这样的技术活，她一点都不会。 再说其他的，李金枝说起冯建文喜欢啥不喜欢啥，郑媛居然也都能接得上话，非常清楚冯建文的喜好，甚至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郑媛也都很清楚。比如冯建文非常喜欢大炮一类的东西，所以才报名去当了炮兵；比如冯建文学过英语，但是脑子笨学不好，就放弃了；比如冯建文的营长姓刘，营长的媳妇儿做饭很好吃；比如…… 太多太多了，到最后她发现自己甚至不如郑媛了解冯建文了解的多。（郑媛：当然多，写过那么多信又谈过那么多次心呢！） 李金枝心想，也难怪他儿子喜欢这个媳妇，这个媳妇多贴心啊，还能跟建文一块谈天说地说理想呢，她以前听她家老头子说过，有个典故什么的，叫啥高山流水觅知音，他们在一块那就叫知音。 一瞬间李金枝竟然想，郑媛这个儿媳妇其实还可以，对建文也挺好的，建文当着岳家的面都说了把工资给郑媛了，结果又没给，好像有点对不起郑媛啊？ 第217章：离别1 李金枝一下子纠结了。 郑媛敏锐的发现李金枝的眼神明灭不定的，说：“娘，你想什么呢？” “啊？”李金枝回神，“哦哦。”尴尬垂眸，“没想啥没想啥。” “想啥就说啥呗。”郑媛客气地笑，说着冠冕堂皇的官话，“以后建文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人，我以后还得靠娘照映呢，娘有啥话不能跟我说？”她把衣服一件件叠起来，叠好了放到李金枝的手边，李金枝负责把叠好的衣服全都放到冯建文带回来的那个很大的军绿色帆布行李包里。 李金枝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一直犹豫着，好一会儿，总算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郑媛，问，“媛媛啊，建文之前不是说要把存款和工资都给你吗？他给你了没？” 郑媛眸光一闪，挑眉。 “给了。”郑媛实话实说。 “给，给了？给了啊？”李金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又问，“真的给了？你可要和娘说实话啊。” 郑媛把所有的衣服都叠完了，坐好：“真的给了。” “你，你不要和娘说瞎话，他要是没给你，我就去和他说，让他给你。”李金枝打算很简单，就是见郑媛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对儿子也不错，结果儿子对人家不真挚，说话不算数，她就有些为郑媛打抱不平了。要是冯长勇答应好了要把工资给她，结果却没给，她也会非常生气的。再说，其实自家男人把钱给自家媳妇用，也正常，谁家不是男人赚钱养家养媳妇的。再说她这个儿媳妇肚子里还揣着她孙子呢，气着了身子对孙子也不好。可她的暗示郑媛好像看不明白，只要郑媛哭一哭告个状，她就去说冯建文，让冯建文把钱给人郑媛了，也好卖郑媛一个人情，让郑媛这个当儿媳妇的知道，她这个婆婆也挺好的，之前那些小矛盾小摩擦都是误会。 郑媛哪知道李金枝的盘算，本来还以为李金枝要打这个钱的主意呢，现在看……好像不是？她一头雾水地实话实说：“真给我了啊。” 郑媛哪知道，她现在在李金枝的眼里就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嘴硬，为了脸面死活不承认。 她不想认，李金枝也不能逼她认啊。算了算了，钱就在冯建文手里放着吧，等她找机会再和建文说吧。 “行，给了就给了，给了就好。”李金枝叹气。 收拾完穿的衣服鞋子以及围巾手套帽子啥的，郑媛提起了给冯建文烙葱油饼的事儿。 “我让建文上街买特产去了，我琢磨着他回一趟家怎么着都得给部队里的战友们带点家乡特产啥的。我要不是怀着孩子，就跟他一块去了。冯建文不带我，那我就在家给他烙饼呗，给他在路上吃。” 李金枝把帆布包的拉链拉上，伸了伸刚刚让自己压在屁股底下的小腿，说：“不让你去是对的，你怀着孩子呢，得小心点……烙饼好，建文就喜欢吃我烙的饼。” 他昨儿还说喜欢我亲手做的饼呢！在李金枝看不到的角度，郑媛悄悄撇下嘴。她不和李金枝争，还乐得打下手呢，清闲。便说，“那我帮娘烙饼吧。” “好，咱去烙饼。”李金枝下炕，找鞋穿好。 烙葱油饼很简单，先和面，想要饼软，面就不要和那么硬，百分之三十的面粉用温水和，百分之七十的面粉用开水和，两种面和好后揉到一起，醒发二十分钟。这期间可以去洗葱切葱花。醒好后，将面团擀成大面饼，刷上一层熟油，不要动物油，用植物油，再撒上一层葱花，最后撒上一些盐。第三步是将大饼卷起来切成段，把切好的面段平放压扁，擀成小饼，之后就可以把饼放到锅里开始烙了。烙饼也很讲究火候，火小了会把饼里的水分烤出去，火太大了不等饼熟，外边就糊了，要用中火烙出来的饼才好吃。 郑媛拥有多年烧锅经验，想要小火要小火，想要中火要中火。 李金枝烙饼，她就负责烧锅呗。 很快饼就熟了，飘出一股子喷香的味道，都吃过葱油饼，所以不用吃就能想象到这个饼是多么咸香酥软，想着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郑媛终于发现了和李金枝一块做饭的坏处，她要是做着饭闻着饭香，肯定自己先下手尝尝了，李金枝不，再香她宁可多咽几口口水，也不先吃一两口。 李金枝不吃，郑媛哪好意思提出来自己吃，只能埋头烧锅。 李金枝自己馋了，可能怕郑媛也馋了，便说：“咱总共没有和多少面，烙出来的饼也没多少，建文得在路上待两三天，他饭量大，得给他多留点。”说服自己同时也说服郑媛。 没想到郑媛的肚子很不争气，居然咕噜噜一阵响。 郑媛：“……” 李金枝：“……” 郑媛捂捂肚子，尴尬地笑笑：“有点饿了。” 李金枝忽然想起来，郑媛肚子里还揣着她孙子呢，可不能饿着，也不心疼葱油饼了，说：“你从盘子里拿个吃吧，别饿着。” 郑媛稍微客气了下：“诶，还是给建文留着吧。” 李金枝把盘子端起来放到郑媛这边：“给你吃你就吃，别饿着我孙子。” 郑媛就是客气一下，再让，郑媛就不客气了，她手不干净，去洗了手抓起一张饼就吃。一边吃一边让李金枝：“娘，你也吃啊。” 李金枝摇头：“我不吃。” 郑媛坐回之前的位置继续烧锅，劝：“建文吃不了这么多，我让他在外面买点香肠啥的回来，到时候卷着菜和香肠一块吃，挡饿。” 李金枝瞪眼：“又买香肠？！” 郑媛：“……”那么大声干啥，又不是给她吃，是你儿子自己吃！ 李金枝也想起来刚刚郑媛说了，是冯建文买了路上吃的，她训不着人家郑媛，可又忍不住唠叨：“你们两口子，过日子也没个成算，买啥灌香肠啊，那东西又贵，有那钱还不如买点猪肉自己炒炒吃呢。” 郑媛笑，一边吃一边往锅底下添柴：“去哪里买猪肉啊，咱家又没肉票。买灌香肠这种成品肉不需要用肉票呢。” 李金枝讷讷：“这，这样啊。” 烙完了饼，差不多就到做晚饭的时间了。冯长勇的意思是把他们两口子叫到家里，一块吃个饭给冯建文送别，因为冯建文明天一早就走了。 郑媛晚上就不在自家做饭了，跟着李金枝去了对门。 吴大妮已经开始做饭了，刚进门就闻到阵阵香味儿。 大哥冯建华在修理鸡栅栏，看到郑媛和李金枝进来，打招呼：“娘，媛媛，你们来啦？”又问，“建文呢，还没回来？” “没呢，应该快回来了。”郑媛把手掏进棉袄兜里，说。 冯长勇听到动静出来，对郑媛点了下头，然后问李金枝：“东西都收拾完了？别落下什么东西了。” 李金枝：“都收拾完了。”她话音刚落，冯建文骑着洋车子“叮铃叮铃”地按着车铃铛回来了。 李金枝喊他：“快点，该吃饭了！” “诶，知道了。”冯建文答应着，然后把车子骑回了自己家，再把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好。有买来送战友的特产，还有他专门给郑媛准备的——他偷去了一趟黑市，买来了不少肉和米面，够郑媛吃一阵的。 放下东西去了对门，结果饭还没做好呢。冯建文看看水井，想起来昨天他用水和泥垒院墙，他家缸里已经没多少水了，转头拿扁担去挑水。 第218章：离别2 冯建文很遗憾他家里没有井，郑媛要想用水还得去对门一桶桶的挑，虽然路不远，但郑媛怀孕了，干不了这个活。 为了方便郑媛用水，本来家里只有一个大水缸，他又去县里买了一个，都盛满了水，够郑媛用上一整个星期的。到时候每个星期麻烦他大哥一次，让他大哥帮郑媛挑满水。 等到夏天就好了，让郑媛找人安装个跟她娘家那边一样的压水井，就方便多了。 等冯建文挑好了水，吴大妮也把饭做好了，然后家里到处传出喊吃饭的声音，大人小孩都兴奋地坐到饭桌面前。 因为是送行饭，吴大妮炒了两个菜，然后下了水饺。 这边有个说法，叫上车饺子下车面，家里有人出门去远方，要给离开的人煮水饺吃，祝福平安一路顺风。 虽然这一顿水饺里没有肉，小孩子们也都非常高兴，毕竟能吃上水饺的日子不多，没肉还有鸡蛋不是？水饺还是白面的呢，平时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东西。 开饭时，冯长勇还想开一点小酒喝，被郑媛拦下了：“建文明天一早就得走，喝了酒明天早晨起来头疼，爹，就别让他喝了。” 冯长勇知道儿媳妇说的有道理，出门得小心，注意安全，身体不舒服可不行，点头，给自己倒了杯：“那我自己喝点。” 饭桌上，一家子都给冯建文表态，表示会照顾好郑媛。 冯建华说：“四弟，你放心，郑媛那的水缸我包了，每个星期的星期一我就给她把缸里的水打满。” 吴大妮说：“我是当嫂子的，别的本事没有，孩子倒是生了五个，经验比媛媛多，以后我常去她那边絮叨絮叨，跟她说说话，省得她自己一个人无聊。” 冯长勇说：“你放心走就行，你媳妇儿在家没事儿，有咱一家子人在呢，都能给你媳妇搭把手。” 李金枝说：“就是你回去以后多寄点布票回来，你儿子出生后得有几件新衣服穿吧？小棉袄小棉裤的，你寄来票我去扯布给你儿子做。”家里的小孩子多，衣服都是大的穿完了小的穿，整个老冯家孙子辈最大的那个是海洋，已经十二岁了，底下还有海荣、海星、海涛、海亮、海东五个，这么多孩子穿过的小衣服早就旧的不能穿了，只能当尿布用。也就最小的两岁的海东那儿还有一些新做的，就是海东是老二家的，老二家的平时就不爱跟妯娌们相处，一直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也不好直接开口要。反正也不缺布票，还不如做新的。 冯建文都一一应了，就连几个孩子也都表态了。 十五岁的冯春兰说：“四婶要是一个人住害怕，就让我去陪你呗，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咱俩肯定能说得上话。”她其实是不想在家住，她住的屋子不怎么朝阳，有些阴凉，还得和妹妹雪梅一块住。 冯海洋举手，说：“我也去我也去，我也给四婶作伴。” 冯海荣跟屁虫，紧跟着举手：“哥去我就去！” 冯海洋打他的手，骂他：“跟屁虫，你别老跟我学。” 冯海荣一噘小嘴：“我不！” 家里人被逗得一块乐。 还有冯雪梅冯海星两个最小的，也嚷嚷着要去陪四婶儿。 冯建文敲敲桌子，赶紧打断几个孩子：“你们可别了，这么闹腾，你四婶儿嫌烦，都一边玩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这顿饭时才八点，之后冯长勇就把小两口子给赶走了。这是给这对新婚小两口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让他们最后再说说贴心话儿。 回到自己家，郑媛看到冯建文买来的米、面、鸡、肉啥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泪汪汪地望向冯建文，声音微哑：“你去黑市了？” 家里没有粮本，冯建文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只能去黑市买。 “你也不怕被人抓到，你可是个军官！”郑媛带着甜蜜的埋怨。 冯建文咧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有点傻。“没事儿，我跑得快，没人逮得到我。” 郑媛捏捏他的脸颊：“……你厉害哦。”肉好硬。 “我当然厉害。”冯建文抬手抓住郑媛的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摩挲她的手背，“你家最厉害的男人明天就要走啦。” 他目光柔柔的，声音也轻轻的。 “你在家乖乖的，好好养身体，不要再出去乱蹦跶了，有啥事就躲远一点，别总是揣着热心肠一股脑地往上冲，没我护着你受伤了咋办？” 郑媛乖乖点头，在他大大的手掌下，拇指轻轻摸着冯建文的脸颊，同样满眼温柔地望着他：“你路上要小心，到了那边就给我写信……你要每天都给我写信，写你这一天都做了什么，我要知道。” 冯建文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每天……就有点多了吧？” 郑媛知道他在逗她，也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撅起小嘴：“怎么多呢？除非你不是每天都想我——那你就在想我的时候给我写信好了，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写。”她眼睛里闪过狐狸般的狡黠。 冯建文哭笑不得：“行行行，我肯定每天都想你，每天都给你写信——不止我给你写，你也要每天都给我写信啊。” 郑媛点头：“那肯定的。” “还有。”冯建文握着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我走了以后，你不准再见那个林晓阳了。” 郑媛笑：“……诶，提他干嘛，我都快把他忘了。” “严肃点，不准笑！不准给我戴绿帽子，听到了吗！”冯建文松手，点点郑媛的脑门。 郑媛脑袋往后仰，躲开后笑得更开了，说：“上回见的时候林晓阳不是都有对象了？你就别吃醋啦，他是过去，你是未来……而我的未来，是只属于你的未来。” 温暖明黄色的烛光中，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专注而温柔，里面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 冯建文笑容无法控制地变大，笑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唉，他有些傲娇地想，怎么办呢，媳妇儿比他还会说情话，而且媳妇儿说起情话来也太让人招架不住了。 他觉得心尖儿像是被小猫爪子挠过，痒痒的。他忽然打横将郑媛抱起来，然后往里屋走，将他放到炕上。 郑媛一直朝他温柔地笑着，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伤害她。 他……当然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害他们的孩子。虽然临别之前他非常想和媳妇儿深入交流一下，给媳妇儿一个难忘的夜晚，可惜媳妇儿怀着身孕，他只能干看着不能下嘴。 馋了怎么办呢？ 馋了…… 郑媛见他神色来来回回的变，不用脑子，单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他在想什么。郑媛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冯建文现在这副想吃却不能吃纠结的模样可爱极了。 她从炕上爬起来，跪在炕边沿，将手放在冯建文的脖子上，一点点往下移动，冯建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移到小腹处的时候，冯建文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恼羞成怒地瞪她：“别惹火！” 郑媛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笑眯眯地挑逗：“你不想吗？” 冯建文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开口：“……别闹了。” “我帮你啊。”然后她轻笑了声。 郑媛的声音听在冯建文的耳朵里，忽然变得那么妩媚勾人。 郑媛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用……” 第219章：离别3 冯建文攥住郑媛手腕的手忽然紧了紧，冯建文闭上了眼睛，其实后面那个字他根本没听清，用什么？她说用什么？但他只能控制住自己不想多想。 等他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的欲望已经消下去大半了。 “不用了。”他说，“我今晚只想抱着你睡一觉。” 郑媛：“……”哇塞，定力简直一级棒！要不是她知道他有多厉害，并且他家兄弟也站起来了，都要怀疑他是个阳痿了。 冯建文知道郑媛有时候有多恶劣，而且脸皮奇厚，在这方面不仅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羞涩，还超级放得开，甚至比他还放得开。他对付她的办法只有一个——武力压制。 反正她劲儿没他大，他提溜她跟提溜小鸡子似的，麻利儿的脱掉郑媛的大棉袄，把她按进被窝里：“睡！觉！” “诶诶，我还没刷牙洗脸呢——”郑媛喊。 “还有，你买灌香肠了吗？我还没给你蒸熟呢，你明天路上咋吃啊？” “明天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赶紧都整理好，明天早上拎起来就走，别再临时整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等最后两个人钻进被窝后，才重新安静下来。 冯建文将郑媛搂进怀里，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仿若连体婴儿。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尤其在黑暗里，气氛越发静谧悠远，还隐藏着一丝丝幸福。 偏偏郑媛是个破坏气氛的，她忽然问：“你真不用我帮你啊？” 冯建文：“……睡觉！”等她生了孩子以后，呵呵，看她还敢不敢随便撩他。 郑媛撇撇嘴：“不识好人心。”她是真想帮冯建文来一回的。她知道男人刚刚开荤的时候贪吃，可冯建文倒霉呐，只吃了那几回就不能吃了。她本来还想在他离开前给他一次难忘的回忆呢。 屋里又安静了一会儿，郑媛再次打破沉寂，说：“等你明早起的时候，可不能背着我偷偷溜走啊，我要是一觉醒来发现你不在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冯建文一顿，他其实有过这个打算。他的火车发车时间早，六点的火车，火车站离家很远，家里借了马车，冯长勇赶马车去送他，马车走得慢，所以他五点就得起，四点半就得出发了，路上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进站上车。他倒是不用临时买车票，昨天上县里的时候他就已经买好了，节省了一点时间。 就是五点半出发，有点早，他想郑媛多睡会儿。 “喂，你不会真这么打算的吧？”一直等不到回答，郑媛翻过身来，警惕看他。 冯建文叹气：“没有，我没这么打算。” “撒谎！” 冯建文气短：“……没有。” “你有！” 冯建文：“……行吧，我有，媛媛，四点半太早了，你最近嗜睡，得多睡会儿。” 郑媛指责：“可你走了我就见不着你了啊，你竟然还打算让我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太过分了吧？”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了。 “诶诶诶，行行行，让你送让你送行了吧，明天早上我喊你。”冯建文重新把郑媛扒拉到怀里，拍拍她的背：“赶紧睡吧，快睡。” 他的手掌温热，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感觉又温暖又安全。刚刚重生的时候，郑媛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原本只是她无可奈何凑合的选择，可命运给了她极为甜美的反馈。 上辈子…… 上辈子她怎么就舍得抛下这个男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呢？可能是她鬼迷心窍了吧…… 不，不对，上辈子的事儿还是要怪他！明明是未婚夫妻，他就算远在部队，怎么就连一封信都舍不得给她写呢，她要是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还会选择林晓阳吗？ 不行不行，不能多想了，睡觉睡觉。 郑媛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半。 冯建文醒了，这个时间屋子里一片漆黑，天气不好，外面天上没有月亮，他摸黑伸抓住棉袄，穿上后坐起来去摸烛台和火柴，擦亮火柴点着蜡烛，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冯建文端着烛台往郑媛那边照了照，郑媛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张着，可爱极了。 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捏捏她的嘴唇，试图把她的两片嘴唇捏在一起，她吧嗒吧嗒嘴，还是没醒。冯建文就有点舍不得叫她了。 可是不叫她她要生气的。 冯建文叹口气，转身把烛台放下，继续叫她起床。捏住她的鼻子，左右晃动：“小懒猪，起床了！” 郑媛哼唧了声，翻个身继续睡。 冯建文噗嗤笑了出来。 “快点，媛媛，起床了，你男人要赶火车走了！” 可能是“赶火车”这三个词戳到了郑媛的敏感神经，她一下子睁开眼睛。蜡烛的烛光微弱，一点都不刺眼，所以眼睛没有任何不适。 郑媛头一回被人从梦中惊醒没有起床气，扭过头来问：“几点了？该起床了啊？” “对，该起床了。”冯建文摸摸她的头，“你听，外面鸡都叫了。” 郑媛刚刚醒，脑子反应很慢，还真的乖乖听话仔细听了听，两三秒后突然反应过来，朝冯建文翻了个白眼，“咱家又没养鸡，上哪儿听鸡叫去！” 隔着院墙隔着屋的别人家的公鸡，他们在屋里也听不到啊，冯建文这是逗她玩呢。 郑媛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然后起床穿衣服。 刚刚醒，郑媛还很困，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冯建文把衣服全都穿好，她才刚刚穿了个棉袄。 “麻利点。”冯建文说，“要不一会儿不带你走了。” 郑媛抬起眼皮瞧他一下，哼了声。倒是不再磨蹭，动作快了不少。 冯建文出去上厨屋给郑媛烧一会儿洗脸刷牙用的热水，顺便热一热几张葱油饼，下点玉米面糊糊，葱油饼就糊糊，就当早饭了。 很快郑媛也过来帮忙。 推开屋门的时候郑媛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一扑，一下子就精神了，困意全消。 水很快就热了，冯建文先盛出来一点，掺上热水，俩人一块洗脸刷牙用，本来冯建文即便是冬天也一直是用冷水洗脸刷牙的。结婚后，郑媛非说冷水刷牙对牙齿不好，让他该用热水。他觉得用热水娇气，还被郑媛骂了一顿。然后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用热水了。既然都用热水刷牙了，那就顺便也用热水洗了个脸。 两口子洗刷完后，锅里的水开了，郑媛断出锅篦子，往里面下了点玉米面，再盖上锅盖，等开了就能喝了。 玉米糊糊还得等会儿，两个人先吃葱油饼。两个人一块围着灶台吃饭，灶里面的火光把两个人的脸蛋烤地通红，吃得热火朝天的。 就是用水蒸气蒸过的葱油饼一点都不好吃，面饼发软，感觉里面湿乎乎的，没有昨天刚刚烙出来的时候酥软咸香了。 郑媛有点嫌弃，说：“还是昨天刚刚烙出来的好吃。” 冯建文也觉得不好吃：“昨天的饼谁烙的？”可惜了，刚刚烙好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吃。 提起这个，郑媛斜他一眼：“你娘烙的。你娘说，你最喜欢吃她烙的饼了。” 这语气，咋听着这么不对味呢。冯建文一琢磨，忽然想起来他也跟郑媛说过这话，嘿嘿一乐，圆话：“都喜欢，都喜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随即是冯长勇的喊声：“建文——建文——你起了没，到点该走了！” 第220章：离别4 冯建文跳起来去开门，门外冯长勇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大帽子以及厚厚的手套，他身后停着一辆地排车，拉着地排车的马甩着马尾巴，呼吸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响。 “爹。”冯建文喊了声，“你吃饭了没，我和媛媛还没吃完饭呢。” 冯长勇：“吃了，你们咋还没吃完？” “我们也马上就吃完了。”冯建文看看手表，让开位置，说，“不着急，爹你进来，再吃点。” 冯长勇摆摆手：“我就不吃了。”他进了院子，“你先去吃，你东西呢，我给你放到车上去。” “爹，不用你拿，我自己拿就行，东西多特别沉。”冯建文说。 “在堂屋呢吧？你快去吃饭。”冯长勇摆摆手，径直进了堂屋。 冯建文也不多劝了，赶时间要紧，回到厨屋，郑媛已经把玉米糊糊舀好了，用了好几个碗，倒来倒去的，用外力给玉米糊糊降温。 冯建文进来端起一个碗就要喝，被郑媛拦下：“诶，等等，还太热。” 冯建文不在意：“没事。” 郑媛“啪”地一声打了他胳膊一下，神色一肃：“放下！我之前和你说了没，吃饭不能吃太烫，老吃太烫的东西容易得食道癌。” 冯建文：“……”行吧，媳妇儿说的对。 冯建文把碗放下，看着郑媛晾粥，最后看得他自己都着急了，抢过来郑媛的活自己上手干。也不知道来回倒了多少下，粥上冒着的热气慢慢变少了，郑媛端起一个碗抿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可以了。” “呼——”冯建文不耽误时间，端起碗呼噜噜的，两三秒一碗粥就下肚了，就跟往嘴里倒似的。 郑媛每回见他这样吃饭都觉得惊叹，也觉得很吓人，尤其饭还相当烫的时候他也这个样子吃饭，也不知道他的食道以及胃有多强大，能让他这么折腾。她一碗糊糊都没下肚呢，他都喝完三碗了。 “你们吃完了吗？”冯长勇已经把冯建文的行李全都放到了马车上，过来催两口子了。 “完了完了。”郑媛三两口把碗底的糊糊喝完，放下碗抹了抹嘴，站起来，“我们走。” “走走。”冯建文说，他走在最后面，吹灭蜡烛，“你们先走，我锁门。” “诶。”郑媛应了声，跟着冯长勇走在前头。 马车已经收拾好了，郑媛上了车，找了个空档坐下，随口问冯长勇：“爹，天这么冷，你咋不让大哥来送建文？” 冯长勇坐在地排车的前头，一手拽着马鞭一手拽着缰绳，说：“以前都是我来送建文，建华他赶不好车。” 郑媛知道，哪里是冯建华赶不好马车，是冯长勇这个当爹的想多送送自己的儿子。 这时冯建文出来了，他手里抱着个被子，放到郑媛身上说：“你盖上这个。”然后从被子里拽出来个小褥子，递给冯长勇：“爹，你把这个盖腿上。路上冷。”弄完了转身去锁大门。 “哎”冯长勇笑着接过小褥子，把小褥子盖在腿上，等冯建文上车了，他扬起马鞭高呼一声“驾——” 车轱辘“骨碌碌”转动，启程了。 路上很冷，北风“呜呜”地吹着，郑媛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可身上的热气还是被渐渐带走，手冷脚也冷。 她哈了哈手，白色的雾气喷在手心，然后搓搓手。 “咋了？冷？”冯建文见到后，伸手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埋怨：“我都跟你说了不让你送，你还非来，冷了吧？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郑媛：“还行，也不是很冷，就是觉得屁股底下有点凉。”她屁股直接坐在了地排车的木板上。 冯建文想了想，掀开被子，说：“你起来。” 郑媛抬起屁股，冯建文把被子一角给她垫在屁股下面，然后用被子把郑媛整个人包裹成一个蝉蛹：“好了，这样就不冷了，刚刚你那样盖被子透风。” 这样是暖和了不少，郑媛点点头，片刻，问冯建文：“那你冷不？” 冯建文贴身穿着羊绒衫，外面一层棉袄，最外面还套着件军大衣——都是郑媛让穿的。他用额头抵了抵郑媛的脑门：“感觉出来没，我都热出汗了。” 郑媛：“……这么夸张？不会吧？” 冯建文说：“我和你说过没，我们冬天还会在雪地里光着膀子训练，现在这个温度也就是零下十度左右，对我来说不算很冷，我在部队这个温度也就是穿一身薄棉袄。” 郑媛哼哼了两声，小声念叨：“羡慕嫉妒恨。” 从冯庄去火车站，要从郑庄前面穿过去，也就是说会路过郑媛家门口，郑媛从没想过让娘家人一大早起来送冯建文，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还真就遇上了一个娘家人。 凌晨四点四十五啊！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地黑啊！ 零下十几度的低温啊！ 远远的，看到前面路边上好像立着个黑影，郑媛也没多想，以为是块立在那儿的大石头，结果走近了，就见这个黑影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 再近一点，郑媛看清楚了，心中蓦地涌出巨大的荒诞感，当着公公冯长勇的面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个：“操！” 冯建文也看到了，额头上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跳，真他娘的——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冯长勇拉紧了缰绳，“吁——”了一声，控制着马车停下，看向来问：“你是，你是郑家的那个天虎吧？”心里也忍不住嘀咕，这人怎么来了。 郑天虎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对，冯大爷，我是郑天虎。”他往车子后面看，“我听说建文今天回部队，特地来送送他。”说着就往后走，站到冯建文的旁边，好像冯建文真的是他什么情深意切的兄弟，伸手搭在冯建文的肩膀上，说：“建文，你今儿就回部队了啊，我过来送送你。” 那语气，听起来还颇为舍不得。 郑媛：“……” 冯建文：“……” 冯建文头大，大早晨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硬着头皮应和：“对，我今儿就回部队了，时间紧，得着急赶火车。”他伸手把郑天虎的手拂下去，“我就不用你送了，你留步吧。”转头催冯长勇，“爹，别停了，时间快不够了。” “诶。”冯长勇甩起了马鞭。 郑天虎哪能就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冯建文就要回部队了，这一回部队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冯建文不回来了，他还去哪儿借阳气去？他反正是认定了冯建文的阳气了，自从和冯建文接触以来，那个王巧儿就再没来找过他。 昨晚上听说冯建文要走，他一晚上都没睡好，总觉得有个白影子在眼前晃荡，睁开眼吧，白影儿又不见了。 郑天虎吓得不轻，以为王巧儿又要来找他，所以也顾不上天寒地冻了，穿好衣服就出来等冯建文。他知道冯建文去火车站肯定要路过郑庄，所以他就在必经路上等着，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等得手冷脚冷，都快冻哭了，总算等来了革命的曙光。 可以说，为了能多借一点，郑天虎也豁出去了。 他拉住冯建文的手，谄媚道：“建文，建文，别这么着急啊，就几句话的功夫。” 现在冯建文已经被郑天虎折腾的神经敏感了，他一上手，冯建文就反手一握，用非常大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腕。 郑天虎疼地嗷嗷叫：“哎哟哟，疼疼，建文，松手松手。” “我说了，我得赶火车。不要耽误我时间。”冯建文黑了脸，语气比西伯利亚北风还冰冷，瞳孔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冷光。 第221章：离别5 “爹，赶车！”冯建文说完，甩开郑天虎的手，冯长勇也很有眼力见儿，立刻扬起马鞭，马车动起来。 郑天虎倒是想跟上去，可他刚刚被冯建文阴沉的语气给吓着了。而且手腕上的疼痛还在，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 郑天虎头一回感觉到，这是一个自己惹不起的男人。然后忍不住后怕，之前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捋老虎胡须。 等车走远了，郑媛回头看了郑天虎一眼，他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这边。郑媛啧了声，用看热闹的眼神瞅着冯建文，幸灾乐祸地说：“你早该这么干了，他就是欠揍。”要不是冯建文以前对郑天虎太客气，能让他这么蹬鼻子上脸？ 冯建文心里多冤枉啊，他不是顾忌着郑天虎是郑媛的堂哥吗！再说人家也没干啥，不故意找茬也不骂你打你，就是厚着脸皮和你套交情，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当兵的是粗手粗脚爱打架，可也不能无缘无故动手啊。 “不是，我就纳闷了，他到底是怎么了？为啥老来找你啊？你瞧见他刚刚看你的眼神没？我都没对你这么恋恋不舍的。”郑媛吐槽。 冯建文耸起肩膀打了个寒颤：“你可别恶心我了。” 郑媛也不是故意往那个方向想，实在是郑天虎这几天做的这事儿太引人误会了。瞧瞧，听说冯建文回部队，还专门起个大早，顶着凌冽的寒风在路边等，就跟那望夫石似的！ 郑媛真想问冯建文一句，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但瞅瞅前面赶车的冯长勇，没好意思。 想了想，问：“上回我把他赶走了以后，他又找你了没？” 冯建文咳了声。 郑媛：“……”她瞪双眼，语气惊讶，“呵，还真找你了？啥时候啊？我咋不知道？” 郑天虎不能去郑媛家了，他又想找冯建文借阳气，只能天天在几条能出冯庄的路口上打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冯建文了。遇上以后他肯定要缠着冯建文说会儿话，冯建文也是能躲就躲，烦的不行。 冯建文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诶，媛媛你冷不，我热水壶里装了热水。” 郑媛给了冯建文一个很有深意的眼神，不再继续追问了，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行吧，我喝点热水。” 冯建文把水壶递给她。 别看他们一路上遇上的人不多，火车站上这个点来等火车的人却不少，一个个都大包小包带着行李，周围围着好几个来送行的人。人言沸腾，非常热闹。 冯长勇把马车停在火车站门口，帮着冯长勇把行李从车上取下来，递给小两口，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这儿看着马车，让媛媛进去送你。” 郑媛没推辞，冯建文也没推辞，异口同声说：“行。” 东西不少，又多又沉，郑媛要帮冯建文提，冯建文没让，就让她拎着最轻的一个包，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拿。 理由还挺充分：“我上火车的时候不还是得一个人拿？放心吧，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沉。”他很轻松地晃了晃那个对郑媛来说几乎提都提不动的帆布包。 进了火车站，人就更多了，大部分都是等火车的，还有一些是排队买火车票的。现在的人出行并不自由，要想买到火车票还拿着介绍信来买，介绍信上写清楚了你是谁，住哪里，要去哪里干什么事儿，还得加盖公章。 冯建文要坐的那趟火车还没来，所以得先等等。穿过检票大门进入月台，月台这儿人非常非常多，此时已经到了六点，地平线上露出了一丝光晕，太阳就要升上来了。因为月台上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等。冯建文怕累着郑媛，把包放下，让郑媛坐在包上。 郑媛也不客气，这个包里装的都是衣服鞋之类的，能坐。 坐下后，郑媛抬着头叮嘱冯建文：“现在天冷，你要是嫌葱油饼太硬太凉，就接点热水泡着吃。要不在火车上买着吃也行，火车上不是有卖饭的？虽然不好吃，但是热乎的，火车上冷，你吃点热乎的也好。” 冯建文微笑点头：“好。” “那你身上的钱够不够？”郑媛说着从兜里掏出来几张大团结，数一数，一共五张，五十块钱，她把钱塞到冯建文手里，“这钱你拿着，你之前把钱都给我了，身上一毛钱没有也不行。” 冯建文老老实实收下了，把钱塞进裤兜里：“放心吧，我都坐过多少回火车了，不比你懂啊？” “行，你懂你懂。”郑媛翻了个白眼。 郑媛叮嘱完了，冯建文又开始叮嘱郑媛了。 他说：“你自己在家，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关好锁好，注意安全。” “你要是想上工，就等三个月后再上工，到时候找个比较轻松的活来干，别累着自己了。” “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也不在身边，到时候让我爹还有我大哥送你去县里医院生，周围都是医生，安全一点。” 郑媛一脸无奈，抱怨：“这些你在家都说过无数遍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冯建文一怔，笑起来：“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好像真的是，我都说过好几遍了。诶，我以前可嫌我娘唠叨我了，没想到我也会变这么唠叨。” 郑媛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子。” 冯建文捏了下郑媛的鼻子：“不，这是因为我对你太不放心了。”媳妇儿是个不太靠谱的人，他就这么走了怎么能放心。真不知道岳父那种古板固执的人是怎么养出这样性格的闺女的，难道是因为以前被管的太严了，一嫁人就放飞自我了？ 这时火车站响起了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经常坐火车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提醒旅客火车要进站了。 下一刻，郑媛就看到了远远的一列绿皮火车“哐呲哐呲”地来了，火车停下的时候，还会发出一声“呜呜”长鸣。 郑媛飞快站起来，周围所有人也都动了，一个个都伸着脖子，只等着火车挺好，火车开门。 冯建文弯腰提起东西：“媛媛，火车来了，我得上火车了，你不用往前送我了，人多，再挤着你。” 这一刻，离别的情绪忽然袭击了郑媛。 冯建文没听到郑媛说话，低头看他一下，发现郑媛居然哭了，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声音软软地说：“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你走。” 冯建文鼻子一酸，赶紧放下东西空出一只手来，擦擦她脸上的泪：“我也舍不得走啊，可是不走不行。” 郑媛也知道啊，她就是突然情绪上来了。她以前也不是这种黏黏糊糊的人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敏感，她最近情绪丰富了许多。 冯建文许诺：“有机会我就请假回来。” 郑媛点点头。 火车彻底停下，火车门打开，人们飞快往火车上挤，好像挤地慢了火车就跑了似的。 金水县火车站只是一个小站，火车在这边停了不多长时间，也就是十几分钟，郑媛不敢多耽误，催冯建文：“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一会儿火车就走了。” 冯建文趁着周围没人注意，伸手搂了郑媛一下，又飞快松开，提起东西说：“我走了。” 他去挤火车，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郑媛在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心中非常非常不舍，可脚步只能向前。 很快前面的人都上完了，下一个就轮到了他。 冯建文最后回头看了郑媛一眼，牢牢把郑媛的模样刻在心上，然后飞快上了火车。 第222章：孕吐 火车开了起来，站台上人变少了，郑媛往前走了几步，试图从窗户口寻找冯建文。好在冯建文买的是卧铺票，卧铺车厢人少，冯建文上了火车放下东西就趴到窗户口。 两个人一个人在火车上，一个人在火车下，隔着一层玻璃，找到了彼此，相视一笑。 冯建文把窗户往上一推，朝郑媛挥挥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郑媛不舍得走：“等火车发车了我再走。” 话音刚落，月台上竟然就想起了铃声，提醒发车了。列车服务员回到车上，关上车门，火车开始鸣笛。 冯建文赶紧说：“火车要开了，我要走了。你站远一点，别离火车这么近。” 郑媛知道，行人不能靠近疾行的车辆太近，否则容易出事故，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到安全线以后，朝冯建文挥挥手：“再见！” 冯建文也挥挥手：“再见！” 火车开了起来，冯建文越来越远。 郑媛跟着跑了两步，喊：“记得写信！” 冯建文也喊：“好——！你快回家吧！” 火车速度提了起来，郑媛跟不上了，便停住了脚步，冯建文打开的那个窗口越来越远，甚至连火车也越来越远，最后在天边缩成了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了。 郑媛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她怅然叹气，该回家了。 郑媛出来的时候，冯长勇正在和马说话，一手抚摸着马背，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神态温柔。郑媛走近了，他看到郑媛，问：“走啦？” 郑媛点头：“走了。”神色有些落寞。 “走了咱就回家。上车。”冯长勇就当没看到，小年轻刚结婚，感情正好，突然分开当然不高兴了，正常。 郑媛“诶”了声，说：“回家。” 她坐上地排车，这一路，就没有人帮她掖被子了。郑媛愣愣地盯着之前冯建文坐过的位置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理也理不清。 另外一边，李红英还记挂着婆婆跟冯建文要钱的事儿。吃完了早饭，她就来婆婆家串门了。这一大早的，冯长勇送人都还没回来呢！ 她进门就找李金枝，挽住李金枝的胳膊，亲亲近近地说：“建文都走了，娘，你和建文说了那事了没？” 李金枝把胳膊抽出来，白了李红英一眼：“我说没说，关你啥事啊？” 李红英心说，咋不关我的事儿啊，你手里有钱我说不定就能扒拉出来点。但她话肯定不能这样说，眼珠子一转，面上看起来还挺大义凌然的：“我还不是为咱老冯家着想啊，我这是怕郑媛给郑家花钱。” 钱都没在郑媛手里她怎么花？用她手里那些个生活费吗？那些钱……是不少，但她怀着孩子不一定能干多少活，也赚不到多少工分，少不了要把钱填进队里账上买工分，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她自己再花点买点肉买点布，就没多少了。 李金枝早就计算好了，其实冯建文给郑媛每个月二十块钱一点都不多。如果郑媛想要接济娘家，就只能从自己嘴里省。 但是吧，真要说起来，人家郑家是大队长家，还用得着郑媛这个外嫁的闺女接济？老四媳妇娘家又不是老三媳妇娘家。 想到这里，李金枝越发不待见李红英了，怼她：“你以为郑家和你家一样啊，还用出嫁的闺女接济。” 李红英笑容一僵，好在她脸皮厚，也不是头一回被数落了，下一秒就笑得更灿烂了，自嘲说：“咳，我娘家那不是穷吗，我娘家也是没用的，老跟我借粮借钱，我能有啥法子，虽然说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怎么着都养大了我，我不能忘恩啊。” 李金枝撇下嘴：“你还挺孝顺。” 李红英干笑两声。 不过这话题咋就扯到她身上了？她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啊，李红英把李金枝手里的扫帚抢过来：“我干我干。”一边弯着腰扫地，一边问，“娘，你倒是说啊，你跟建文要钱了没。” 手里的活被抢了，李金枝转头就拌鸡食喂鸡：“我要没要关你什么事儿，你瞎打听啥？” 李红英也不好好扫地，就跟在李金枝的身边：“娘，你就跟我说说呗。” 李金枝哼了声，把鸡食弄好，放到鸡栅栏里面，理直气壮地说：“我没要。”她就是没开口要，又骂李红英，“我看你就是一肚子坏水，你让老四把钱给你，那你咋不让你男人把钱搁我手里？” 李红英被怼了一脸，干巴巴地解释：“我家不是穷吗，哪有什么钱啊……” “你家还能一块钱都没有？”李金枝朝她伸手，“一块钱也行，你给我。” 李红英不敢吱声了。 冯建文一走，家里都冷清了。以前郑媛还觉得一人住挺好，现在却不这样想了，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寂寞了。虽然也有对门的婆婆大嫂还有邻居啥的来找她聊天说话，她神色还是一天蔫过一天，始终打不起精神来。 然后郑媛就开始孕吐了。 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吃了就往外吐，闻到一点味道就恶心反胃，把李金枝担心的不行。偏偏她做出来的菜味道太重，郑媛非常不喜欢，李金枝干脆就把沈翠云给叫来了，觉得郑媛自己亲妈做的饭总合胃口了吧，结果，也没用。 沈翠云见闺女反应这么厉害，心疼的不行，郑媛肉眼可见的销售，她感觉自己至少得瘦了五六斤。 本来就不胖，还瘦了五六斤，都快皮包骨头了。 郑媛对冯建文那点想念，随着这孩子的折腾，那真是一点都不剩了。上辈子她怀鹏鹏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虽然有点恶心，但也只是恶心荤腥，闻不到腥味那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耽误，还胖了呢。现在这孩子倒好，这么能折腾他亲娘，肯定是随了冯建文，冯建文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最会气他娘的。郑媛发誓，这孩子生下来她就要打他屁股！ 收到冯建文的来信的时候，郑媛看到那眼熟的龙飞凤舞的字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冯建文信里没写什么，就是说他到部队了，在部队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想她，还有他儿子。又说他看到包里那条围巾了，问她什么时候织的，他怎么没发现，说围巾很好看也很暖和，战友都羡慕他媳妇手巧。还有，他拿去部队的那张照片让战友瞧见了，因为他媳妇好看，战友都快羡慕死他了，然后把他带去部队的好东西全都瓜分了，说好东西要分享，媳妇不能分享但食物可以。最后，他问郑媛想不想他。 郑媛看完“呵呵”一声，手指点点信纸，冷漠回答：“不想。” 完全不想！ 一想到就是因为他儿子，害得她吃不好睡不好难受的厉害，她就不高兴！还想他呢，不骂他就是好的了。都怪他，要是他是个文文静静的性子，儿子也不能这么折腾她呀。 郑媛拿出张信纸给冯建文写回信—— 冯建文， 最近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以为我是想你想的吗？不，当然不是，我是被你儿子折腾的！这孩子太难缠了，别说酸儿辣女了，他简直什么都不让我吃，就想饿着我，简直就是来要我命的！我跟你商量一下，这孩子以后小名就叫坏坏怎么样？这就是一个小坏蛋啊。还有，孩子生下来以后咱俩一块给他来个混合双打怎么样？我觉得得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他再敢折腾我！ 第223章：整理 可能是亲娘的怨念让肚子里的小朋友感觉到了，一个星期以后，郑媛奇迹般的恢复了胃口，吃什么都不会吐了。 李金枝也很惊奇，说：“你的这个孩子，懂事，知道心疼娘。” 她给郑媛送来一碗鸡蛋羹，坐在炕上边看着郑媛吃边聊。 李金枝蒸出来的鸡蛋羹有点老，口感不太好，但婆婆给送来的东西，郑媛肯定不能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鸡蛋羹上浇了醋，她用勺子在鸡蛋羹上划几条道，让醋渗到下面去：“要真心疼我，前面几天就不会那么闹腾我了。” 她舀了一勺蛋羹填在嘴里，忽然问：“娘，你说这孩子要是随了建文咋办，我听建文说他小时候特别调皮。” 婆媳之间共同话题永远只有一个——她们都爱的那个男人。说起冯建文，李金枝一脸笑意：“是，他小时候特别淘气，他又和老五两个是双胎，俩人都这么淘，凑一起让我头疼的不行。” 郑媛说：“娘把建文养得很好。” 李金枝很得意，可不是，整个大队上就找不出她儿子这么出息的人。大队里也不是没有别的当兵的，可有几个跟她儿子似的当上了军官，那职位还连年往上升？不过她嘴上还是谦虚了下：“我也没怎么管他，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郑媛说：“我没娘的本事，这孩子真要跟建文一样淘气，得把我气死。” “诶，你这是没有经验，等你孩子多了就知道该咋养了。孩子调皮捣蛋了也没事，只要不闯祸，让他自己折腾去，你不用管。”李金枝说出了自己的经验之谈。她自己一连串生了五个小子，可不得全放出去让他们自己折腾，要是每个都管，得累死她。 郑媛鸡蛋羹吃完了，李金枝把碗一收，站起来说：“我得回家去了，家里还有衣服没洗，几个臭小子一天就能把衣服弄的全是泥！” 郑媛“诶”了声，也跟着站起来，送走了李金枝。 郑媛自己在家闲着没事，便一个闪身进了空间。她都好几天没来过了，空间还是之前的样子。 她从后厨找了碗皮蛋瘦肉粥喝了，再吃几个水果，刚刚还吃了一碗鸡蛋羹，晚上她就不打算做饭了。 然后她脚步一转，朝客房走去。 这回进空间，主要是为了找找看客房里有没有之前客人留下的叶酸。二十一世纪，每一个孕妇怀孕的时候都要补充叶酸，在怀孕前三个月胎儿的形成期，叶酸可以预防发育畸形，防止先天缺陷，除此之外，叶酸还能促进肚子里宝宝的健康成长。如果孕妇没有及时补充叶酸，胎儿和孕妇患各种先天性疾病和几率就会大大提高，比如说巨幼红细胞性贫血、婴儿智力低下或者发育迟缓、孕妇高血压综合征等。 郑媛之前没想起来，主要是上辈子她怀鹏鹏的时候还没有孕妇补充叶酸这个说法，现在她突然想起来了，那就来空间找找。 这么大的空间，她觉得总得有孕妇客人吧，孕妇客人身上很有可能随身带着叶酸。 不过就因为空间很大，空间里没有电梯，郑媛得用脚走路，不太方便，非常累人。郑媛也不着急，反正家里没人，尤其晚上，她可以每天都来找一找。 也是她幸运，是从顶层套房开始翻找的，第一个房间里就摸出了一瓶叶酸。郑媛一点都不怀疑能住的起顶层套房的孕妇买的叶酸质量问题。 只是这一瓶也不够，她就慢慢往下找。 嫁人以前，她在郑家住，家里一大群人，甚至晚上都是和郑娟睡一张床，没机会仔细探索，嫁人以后，她更是日日和冯建文黏在一起，更不能脱身，现在好了，她终于有时间探索她的空间了。探索空间也给她无聊的日子增添了一些乐趣。 渐渐地，她对空间里的物资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毕竟是个大酒店，酒店里什么都不缺，各种服务都有。郑媛从空间里找出来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护肤品精油一类的，她每天在空间泡泡澡，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还把空间里所有的卫生巾收集起来了，现在这东西这个时代可没卖的，用完就没了，郑媛数了数总共有多少包，再计算一下她每次来大姨妈来几天，一天用几片卫生巾，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来一回……刨去怀孕这十个月，以后也有可能再怀孕，以防万一，再刨去十个月吧，这么算下来，这些卫生巾她大概能用……五年。 现在是1974年，五年以后是1979年，想想上辈子她是什么时候用上的卫生巾来着？天呐，好像是上大学以后！好像得八五年了。 郑媛懵逼。 那从八零年到八五年这五年，她用啥？用卫生纸吗？老天爷，不要啊！难道她要为了节省一点卫生巾多生几个孩子？算了算了，饶了她吧。 她看看地上这一堆卫生巾，除了卫生巾以外，其实还有一些卫生棉条，这玩意欧美人喜欢用，亚洲人用得少，郑媛自己也用不习惯。数了数，加起来应该能用两年。 那还有三年咋办？ 郑媛想了想，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她干脆就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把卫生巾生产线引进来吧，也算是为国内广大女性谋福利了。 郑媛把第一条创业计划写在小本子上，打算时机成熟后就开干。 除了卫生巾，这个空间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型书吧，里面各种各样的书都有，经济文学天文物理化学，郑媛心说，以后日子可不会无聊了，她有那么多书可以看呢。经济类的她不需要，文学类的可以陶冶情操，农学类的书她一会儿拿出空间，学一学，顺便把比较有用的知识整理出来交给郑全刚，她觉得她爸会喜欢。 空间里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到电脑电视机空调啥的，这些超出现在科技太多的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处，小点的东西包括手电筒、挖耳勺、玩偶等等，有用的没用的，反正什么都有。 郑媛把自己感觉有用的都整理到方便自己取用的地方，其他东西不好整理，她就找了个小本子做个登记，什么东西，在什么房间，等什么时候想到用什么了，就拿小本子翻一翻找一找，方便快捷迅速。 当然了，郑媛也不能一直在空间待着，她还得顾上眼前的日子。 眼前的日子无非就是吃喝拉撒，郑媛计划了下，现在已经三月份了，该孵小鸡了，对面婆婆家里就有公鸡和母鸡，她可以跟婆婆要几只小母鸡养着，养大了她就能吃鸡蛋了。空间里虽然也有鸡蛋，但也禁不住郑媛这样一天天个的吃，还是得开源。多出来的鸡蛋她还可以往娘家送一点。本来嘛，她就打算好的让娘家过上好日子。 养了鸡，她再养头猪，不，两头，家里分的那些粗粮她不喜欢，就都喂猪好了，空间里的面粉大米之类的，足够她自己一个人吃上十年的，她不缺这个。别人家里养猪养的少，那是因为家里东西人都不够吃，哪里还有给猪吃的。 除了这些家禽，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还有二分自留地，地方很小，之前种了粮食，这块地郑媛现在不能动。等收了这一季的粮食，她就在上面种一些蔬菜啥的，自己吃不完还可以给娘家送去。 其他的，郑媛就想不到了。 暂时想不到就不想，先把日子过起来。 第224章：投稿 第二天，郑媛去对门和李金枝说了要养小鸡的事儿。 郑媛说：“家里的母鸡啥时候孵小鸡啊，等孵出来以后多给我几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得活。”现在的规定是每家每户只能养五只鸡，郑媛想多养几只，因为都是小鸡，不一定能长成，村里人也都理解，不会割她资本主义尾巴，等几只鸡都长大了，她就留下五只母的，剩下的全杀了吃了。 李金枝说：“行，等孵出来以后我给你送去，你院子里还用垒个鸡栅栏不？” 郑媛点头：“要的，要的。” 李金枝说：“那我就让建华去给你弄个。” 然后郑媛提了小猪仔的事儿：“娘，猪仔要去哪里换？” 李金枝说：“咱附近没有，得去集上换，你想养猪？你那边没有猪圈，那还得垒猪圈啊。” 郑媛刚要说话，李金枝就拍板决定了：“那再让建华给你垒个猪圈。” 郑媛挺高兴，麻烦事儿解决了，就是……她一顿，问：“会不会太麻烦大哥了？大哥还得上工……” “等建华下了工晚上过来给你弄就行，而且又不是只他一个人弄，再把老五喊上，俩人一块弄一会儿就弄好。你要的小猪仔，等建华去集上换的时候顺便帮你也换只。”养上鸡养上猪，这才像个过日子的样子，李金枝很欣慰。 郑媛伸出两根手指头：“我要两头。” “行，两头。”这都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李金枝问郑媛，“你在家吃饭不？” 郑媛摇头，站起来：“不了，我家里做好了，回家吃。” 李金枝忍不住唠叨她：“你说你，在这边和我们一块吃多好，就你一个人，还得自己做饭，麻烦。” 郑媛笑笑，没应声。她才不在这边吃饭呢，饭菜不合口味不说，关键是不能总是光吃不干活吧？这边一大家子，加上她就是十张嘴，让她做十个人的饭，太累。她自己一个人做了一个人吃，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偶尔还能吃点空间里的大厨手艺解解馋，多幸福。 没再这边多留，郑媛便回家了。 她中午给自己炒了两道菜，一道鱼香肉丝，一道香菇油菜，味道都非常香。郑媛怕香味散出去了，特意关上了厨屋的门炒的，屋子里味道非常非常浓。还好她家的厨屋后面就是个小树林，平时里面没啥人，前后邻居距离她家也不近，否则闻到味道就该怀疑了。不是她不想在空间里做饭，只是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厨房没有办法使用。倒是她为了做饭方便，把空间里的煤气罐和燃气灶给搬出来了，放在厨屋里间，平时用东西盖上，一般没人会到厨屋里边来。她不在家的时候，也会给厨屋上锁，免得被人闯进去发现她的秘密。 除了这两道菜，郑媛给自己蒸了一碗米饭，一碗米饭两道菜，郑媛最近饭量越来越大，全都吃光了。 吃饱喝足，郑媛犯困，就去躺炕上睡觉。睡觉之前，她随手拿起之前买的《科学普及》翻了翻，这本杂志以前叫《科学画报》，后来文革停刊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去年吧，才改了名字重新上市，杂志里面都是一些科普文，从生活的小事儿到现代前沿科技的探索，都有涉及。只是这些所谓的前沿科技，对于郑媛这个曾经在四十多年以后生活过的人来说，都是过去式了，并没有多前沿，很多知识让郑媛来看都是生活常识。郑媛看着看着，心头一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她不能投稿试试呢？ 知识科学知识普及而已，不需要多么精美的语言，不需要多么好的文笔，只要能把这一件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以她的水平完全可以达到。 郑媛觉得赚稿费应该是一个来钱正当又受人尊崇的一个方式，她觉得自己肯定可以赚到这份钱。 说干就干！郑媛连觉都不睡了，拿出纸笔，将信纸铺开，下笔的时候她犹豫了。 写什么好呢？ 郑媛再次翻开那本《科学普及》，一篇一篇文章阅读下来，心里就有了底子。这本杂志的目的既然是为了普及科学知识，提高广大群众的科学水平，那她从这一方面下手就好了。普及科学知识方面，她就从生活出发，从生活的角度让人民群众认识到生活中处处充满科学。就拿她怀孕来说，为什么有人会说三个月之内不能往外说，必须三个月之后才能告诉别人，否则孩子容易流掉呢？胎儿的在妈妈肚子里的生长过程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也有长得不同的双胞胎，龙凤胎又是怎么回事…… 除了这些，郑媛也可以写一写前沿科技。她有一台收音机，能收听国外的频道，国外同样有科学普及类频道，到时候她听到了什么新鲜事儿，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写下来就是一篇属于她自己的新稿子。 通过收音机，她能够获取无数科技资讯，然后她再用笔写下来，让国内的人们了解国外的科技水平以及现在国外的科学家们在研究什么……简直完美！ 郑媛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下笔飞快。 一篇文章两千字，她两个小时就完成了一篇。这一篇她写的就是胎儿生长的整个过程，什么时期胎儿会变成同卵双胞胎，头三个月为什么是危险期等，因为了解多，最近的感触也多，所以下笔如有神。 写完了自己再读一遍，该介绍的都介绍清楚了，文字也还算严谨。只不过，这篇文就是非常简单的科学小品文，没有一点这个时代的特色。郑媛不知道科普文里是不是也要引用一些主席语录，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加上好了，安全。 最后再更改了一些错别字，整篇文章算是完成了。郑媛再拿出两张信纸重新誊写好，等有机会的寄出去就可以了。 写完了一篇，郑媛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决定再写一篇。 这一次，郑媛写了一篇畅想未来科技的文章。当然，其实她不是在畅想，而是把未来她所看到过用过以及了解过的一切一点一点写了下来。 她写了电视机会有彩色的，而且会变薄，画面色彩都会变得非常清晰；人们会使用一种叫做电脑的东西，网络将全地球的人都联络到一起；还有一种叫做手机的东西，可以看电影可以玩游戏可以打电话，人们能随时随地呼叫你想呼叫的任何人；人们会住在高高的大楼上，火车的速度变得和飞机一样快，人们还会制造出火箭飞船，让人们在太空中生活……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写上了，写完后，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情竟然变得非常好，身子轻的就像要飘起来。她明白，这是因为心中卸掉了一件包袱，所以才感觉轻快。因为她刚刚借着写这一篇文章，悄悄地把自己重生的秘密也说出来了。 虽然没有任何人能猜得出她的秘密。当很多年过去后，读过她这篇文章的文也只会赞叹一句她的想象力丰富，佩服她在这个时代就能预知未来的可怕直觉。 之后郑媛发现天都快黑了，屋子里已经相当昏暗，她刚刚竟然没有察觉。 只是这篇文还没有完成，蜡烛的光线太暗了，用起来伤眼，便闪身进了空间，空间里亮堂，她要把这篇文改一改修整一下，最后再誊抄好。 这篇文章字数要比前面一篇长，总共有四五千字，写完天已经彻底黑了。郑媛也不做饭了，就在空间里吃了。 第225章：炸酱面 郑媛以前没投过稿，不知道投稿该怎么弄。但自己的地址肯定要写上的，不知道还需不需要想个笔名？当代作家们许多有笔名的，像鲁迅、茅盾、巴金、张恨水等等，当然啦，就她这水平肯定不能和作家们比，但起个笔名还是可以的。 可笔名叫什么好呢？ 郑媛用笔在头上打着圈，忽然灵光一闪，干脆就叫凤凰好了。凤凰会涅槃重生，她现在像凤凰一样重生了，面对的是崭新的人生和一个新的自己。 写好了稿子，她把信纸叠好，两篇稿子装在一个信封里太厚，就分开装，用了两个信封，再分别在两个信封上贴上一张邮票。 投稿地址《科学普及》这本杂志上就有，照抄上就可以了，然后填好邮编寄信人，搞定！ 手里攥着两篇稿子，郑媛迫不及待地想把信投出去。因为这几天郑媛和冯建文频繁通信，送信的小邮差都记住她了，每回去送信，都会在门口喊郑媛一声，问问她有没有信要寄。 这天上午，听到邮差的喊声，郑媛出来把两封信递给邮递员小何。 小何笑容灿烂的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塞到他专门放信的那个军绿色包里，打趣：“又给建文哥寄信啊？” 郑媛也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问：“小何，你知道怎么订杂志不？” 小何整理好他的包：“订杂志？订什么杂志？” 郑媛说：“我想订《科学普及》。” 小何笑：“这个啊，县里的学生都喜欢看这个，嫂子你也喜欢啊？” 郑媛：“对，我也喜欢看。” 小何说：“嫂子你得去县里邮局订，到时候我给你捎回来就行，跟订报纸的一样。” 郑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何说：“嫂子，那我走了啊，我赶时间。”他蹬上脚镊子，飞快地跑了两步，然后跨上车子骑走了。 小何走了，郑媛转身回了家。现在稿子投出去了，就等回信了，也不知道编辑部那边会不会选用她的稿子，如果不选用会不会给她个回信？ 不过她在家想这些也没用，要是一个月以后编辑部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回信，她的稿子多半就是被退了，到时候再写就是了。 除了写稿子，郑媛还记得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没办呢——给她哥和她妹编书划重点。郑媛回家从书桌上找出那几本《数理化自学丛书》，很多东西她都已经忘记了，得重新学。不过因为学过一遍了，再学就容易很多。 只是屋子里太冷，手在外头拿笔冻得慌，昨天她一时兴奋，没想起来进空间就在炕上开工了，今天她可不会再犯这个傻，空间里是恒温26度，是最适宜人的温度。长时间在空间待着她甚至得脱掉棉袄棉裤。 带着书进了空间，郑媛去了书吧，找到个舒适的位置开始梳理知识。 感觉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该做午饭了，郑媛便出了空间。 中午，郑媛给自己下了一碗炸酱面。锅烧热以后放入花椒八角炒香，倒入适量的油烧热，然后加入肉馅儿，用中火炒干水分，再加入一大勺猪油，肉馅水分炒干以后放入豆瓣酱炒香，然后按照顺序放入料酒、姜末、洋葱末，再加入适量的盐和酱油，持续翻炒。不一会儿，酱的香味就越来越浓了。 炒好了酱，后面就可以下面条了，面条最好是手擀面，吃起来劲道，郑媛用的是从空间拿的大师傅擀好的面条，熟面条的同时，还可以切点配菜，黄瓜、胡萝卜、洋葱什么的，等面条煮熟，盛出来，在面条上倒上刚刚弄好的酱汁，再放上配菜，这一碗红红绿绿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郑媛大口大口吃完饭，酱汁还剩下不少。她也不浪费，把酱汁全都盛起来，下回给娘家送去了。 每回郑媛给娘家送东西，沈翠云都不怎么想要，但次数多了，沈翠云也就习惯了。见到郑媛过来，骂她一句：“死妮子，你又带什么回来了？” 星星在院子里玩呢，现在她最喜欢的就是郑媛这个二姑，因为每回二姑来都带着好吃的。 郑媛把篮子递给沈翠云：“我自己炒了点酱，中午做炸酱面，没吃完，这是剩下的。” “你就不会留着明天吃？” 郑媛“啧”了声：“我天天吃炸酱面啊？” 沈翠云接过篮子，打开，郑媛用一个挺大的碗盛的，上面还扣着一个盘子，怕散味儿，沈翠云掀开盘子一闻，皱眉：“你用肉炒的酱？” 郑媛在和星星玩翻花绳，闻言头都没扭，说：“不用肉用啥炒？” 沈翠云放下篮子，过来打了郑媛的背一巴掌：“你个败家玩意儿，建文有多少钱，就让你这么造？你就不会用鸡蛋炒啊？”沈翠云自己做炸酱面的时候都是用鸡蛋炒，鸡蛋也是很精贵的东西，家里也不常吃。 郑媛理由可充分了：“我家里没有鸡蛋，只有肉。我现在每天吃的鸡蛋还是我婆婆给我送过去的呢。” 沈翠云：“……” 星星听懂了两个人的对话，眼睛非常亮，喊沈翠云：“奶奶，咱晚上吃炸酱面吧！”用肉炒的呢！她还没吃过用肉炒的炸酱。 郑媛手里举着绳子，催星星：“快点，到你了。” 星星赶紧转回头，继续翻花绳。 沈翠云问：“你给你婆家送了吗？” 郑媛说：“还没呢，我炒地多，给你们送来一点，剩下那些给我婆婆。” “那鸡蛋呢，你就白吃人家的鸡蛋啊？” “哪能白吃，我用肉换的，建文临走前买了不少肉，我自己吃不了，怕坏了，让我婆婆带回去一多半。这年头肉多少钱鸡蛋多少钱？我让我婆婆带走的那些肉，足够我吃一两个月鸡蛋了。” “那一两个月以后呢？”沈翠云追问。 郑媛翻了个白眼：“我肚子里怀的可是冯家的种，我吃老两口一两个鸡蛋咋了，别的儿子儿媳妇都能从老两口那里捞好处，我跟建文我们俩只能往外掏，不能往里捞是不是？再说，我跟我婆婆要了几只小鸡仔，自己养着，等养熟了就能下蛋了，到时候也不需要吃我婆婆家的鸡蛋了。”说起养鸡蛋，郑媛想起来一事儿，之前她看农书，专门看了养鸡这块，里面写了蚯蚓喂鸡一事，她以前只是知道蚯蚓可以喂鸡，能增加鸡蛋产量，但具体怎么操作是不清楚的，看了农书她就知道了，“娘，你可以让天亮他们抓蚯蚓喂鸡，不过别直接喂，洗了煮熟，磨成粉，添在鸡食里一块喂就行。鸡吃这个下的蛋多。” 沈翠云狐疑：“真的？” 郑媛说：“真的，我看书的时候看来的，你要是不嫌恶心，还能在家养蚯蚓，用木箱子，里面放上腐烂的差不多的秸秆、杂草、马粪啥的，平时往里头浇点刷锅水，放点烂菜叶子，蚯蚓繁殖快，你养一段时间就一大堆，就是不能老养一个地方的蚯蚓，得多往箱子里放点其他品种。” 沈翠云其实就是听一耳朵，根本没打算亲自去养，她也有点恶心这玩意儿，说：“咱家就四只鸡，哪用得着那么多蚯蚓。” “咋就剩下四只鸡了，之前不还是八只吗？而且我回门的时候建文还带来一只呢。”郑媛问。 沈翠云说：“之前你哥受伤，为了给他补身子不是吃了一只？你回门摆宴不用杀鸡吗？还有你姐，你姐流产，不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第226章：姐妹 这么一算，家里的鸡可不就没了吗。大队里每家每户养鸡的上限是五只，现在还能再养一只。郑媛说：“妈，你再弄几只小鸡崽子来呗。” “还几只呢？一只就够了。”沈翠云忙着打袼褙，在棉布上刷一层浆糊，刷匀了，贴上一层布后继续刷，“之前咱家有那八只鸡的时候你爹就不乐意，觉得太多了，是资本主义……” 郑媛撇撇嘴，只要上面不来抓，没人逮，谁家不想多养几只鸡？郑全刚的想法她也懂，就是觉得自己是大队长，得以身作则。 “那就弄来一只，能养一只是一只，就是别让小鸡崽子吃蚯蚓饲料，容易得病。”郑媛说。 哄着星星玩了一会儿，睡午觉的牛牛忽然醒了，沈翠云进屋哄牛牛，郑媛就接过了沈翠云打袼褙的活儿。 “你自己玩吧，我给你奶奶打袼褙。”郑媛对星星说。 星星自己玩翻花绳没意思，就搬着小凳子坐在郑媛身边：“二姑，我帮你呗。” 郑媛：“行。” 袼褙不用打很厚，就是得打匀，沈翠云拿出来的都是他们小时候穿烂的旧衣服，一块大一块小，得拼接好。 郑媛仔细弄着，一会儿沈翠云抱着牛牛出来了。 郑媛头也不抬，问：“我姐呢？这么大会子了，我咋没看到她？” “她说困，去屋里头睡觉了。”沈翠云说。 郑媛问：“牛牛都醒了，她还没醒？咋没回我来都赶上她困啊，要么困要么不舒服的。”她自己说完，自己都是一愣，好像真是，这都快一个月了，她总共就没见着郑娥几回，而且就算见着了，她也很快就进屋里去了。当然，也可能是她多想，她总共也没回过娘家几回。先是建文要走，郑媛一直和他腻在一块，没回来，后来几天郑媛心里空落落的，没啥精神，也没回，再后来她孕吐恶心，持续了一整个星期，从她好了那天算起，到今天也就才十天，十天里她就只往娘家这边跑了四回而已。 牛牛刚醒，不太高兴，沈翠云抱着他来回走动着哄，听到郑媛的话看她一下。 其实只是淡淡一眼，但郑媛就是从沈翠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无法言说的复杂，郑媛恍然大悟，还真不是她多想啊，语气一下子变得冷硬：“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沈翠云拍着牛牛背的手一顿，她努力装出淡定的样子：“怎么会，她是你姐，怎么不想见你。” “是因为我怀孕了吗？”在亲情关系中，郑媛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拐弯抹角的人，她向来直来直去，直接挑明。 沈翠云尴尬地笑了下，站着抱累了，她坐下把牛牛放在腿上，替郑娥辩解：“你得理解她，她刚刚流掉一个孩子，你却怀孕了，你结婚还比她晚好几年，她看到你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郑媛自嘲得勾了勾唇角，是，她是能理解。郑娥的孩子流了，心里不舒服，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郑娥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流掉的那个孩子，所以不想看到她，这些她都能理解。她还有家里人之前不就是怕郑娥心里不舒服才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告诉她，后来若非她孕吐太严重，李金枝过来找沈翠云去给她做饭，郑娥说不定现在还不知道呢。 她很抱歉，让郑娥知道了这事。但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算心里不舒服，但面上能不能表现的客气一点？第一回不见就算了，第二回也不见，她就当郑娥还没调试好心理状态，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都多少次了！她是她的亲妹妹！不恭喜她就算了，难道她还要怪她在这个时间点怀孕吗？ 郑媛对郑娥这个姐姐有点寒心，破罐子破摔道：“她爱见不见，我今天就在家待着不走了，晚上在这儿吃饭，她有本事一直在屋里待着呗。” 沈翠云无奈：“你和她置什么气，你姐刚刚流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都快难受死了，你就别招她了。” 郑媛反问：“……我招她？” 沈翠云抱着牛牛出去给牛牛把尿，尿完后回来，郑媛打袼褙沾了一手浆糊，拿了块碎布一边擦手一边问：“张铁柱来看过我姐吗？” 沈翠云给牛牛穿好裤子：“来啊，隔三差五的就来，跟以前还没娶小娥的时候差不多。” “那我姐见他吗？” “见，她自己的男人，两口子哪有隔夜仇，铁柱愿意改，家里也愿意再给他个机会，看看他表现。”沈翠云以为郑媛还存着劝郑娥离婚的主意，警惕道，“你可别再提离婚了，只要两口子能过得下去，就不能离。” 结果郑媛却没往沈翠云警惕的方向上去，她冷笑了下：“我一个一心向着她的妹妹她不愿意见，倒是愿意见那个害她流产的男人了？她看到张铁柱就不难受了是吧？张铁柱鞍前马后的伺候她，她还挺高兴？” 沈翠云说不上话来了，半天，叹气：“媛媛……” “妈。”郑媛打断她，“你可别说让我替我姐着想，让着她一点，她在婆家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吗，谁欺负她她都受得住，怎么在家就娇气了？再说，不是我欺负她吧？我做错什么了？怀孕是我的错？” “媛媛……”沈翠云阻止不了她，只能安抚说，“你小声一点，再让你姐听到了。” “我还怕她听到？” 沈翠云无奈：“我怕，我怕行了吧？” “也不是我说我姐，我姐要是在婆家有在娘家时的半点脾气，也不会被张铁柱欺负这么惨。”郑媛用鼻子哼了声，她姐这就是欺软怕硬，现在还欺负到她头上来了，不愿意见她是吧，她也不愿意见她了！爱咋咋滴！郑媛端起刚刚打好的袼褙，拿到院子里，找个太阳能晒到的地方放好。 袼褙这玩意儿，得干透了才能用。到时候做鞋的时候，好几层摞在一块，用麻线密密缝起来，就是鞋子的底子了，鞋帮也是用袼褙做的，虽然只是单层的，但做出来的鞋子也很笔挺有样儿。乡下人都穿自己做的鞋，这种鞋子舒服不捂脚，就是容易烂，大脚拇指哪儿很容易就被顶个破洞。 她弄好袼褙，沈翠云闲不下来，转头就去洗衣服了。郑媛过来帮忙，被沈翠云把衣服抢回来：“你别瞎掺和了，这都几点了，赶紧回你家去。” 郑媛不走：“我不回去，我家就我一个人，我回去干啥。”她还打算在这儿多待一会儿膈应膈应郑娥呢，她还就不信了，郑娥能一整天都憋屋里？ 沈翠云：“……”得，她们姐妹俩的事儿她就不掺和了。 傍晚，家里其他上工的上学的人都回来了，郑媛在厨屋帮沈翠云做饭。 之前郑媛带来的酱凉了，还得再抄一炒才好吃。 郑天亮放学最早，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手里还拎着一捆捡来的干柴，他是兴冲冲得跑进来的，一进来就往厨屋边冲边喊：“妈，你做了啥？咋这么香？” 一进厨屋，一眼就看到了郑媛，眼睛立马就亮了：“二姐！” “臭小子回来啦？”郑媛认真炒着酱，头也没回。 郑天亮跑到郑媛身边抓住郑媛的衣服往锅里一看：“二姐！你带来了炸酱！咱今晚上吃炸酱面吗？” 浓郁的酱香味儿让郑天亮忍不住吸溜吸溜口水。 差不多可以了，郑媛把炸酱盛出来：“我用了肉馅儿炸的酱，特别香特别好吃。” “二姐！”郑天亮太喜欢他的二姐了，觉得二姐人美心善，简直是仙女下凡。 第227章：晚饭 除了郑天亮，郑娟也高兴郑媛回来。郑娟回来闻到厨屋里的酱香味，还没看到郑媛的人呢，就扯着嗓子喊：“二姐，你来了？” “来了”郑媛高声喊，“快来，帮忙烧锅。” “我放下书包，这就来！”郑娟喊了声，飞快跑回自己屋放下书包，刚要转身往回跑，眼角的余光扫过她的床，忽然停住脚，有些奇怪地看郑娥，纳闷她大姐怎么都这个时间点了还在床上躺着，不过她就一根筋，不会多想，喊郑娥，“大姐，我二姐带来了炸酱，可香了，你快起来吧，一会儿开了饭，你要是来得晚了就抢不到了。” 郑娥“哦”了一声。 然后郑娟就跑出去了。 郑媛在家下的手擀面，这不年不节的，郑家可吃不起白面面条，沈翠云擀的是高粱面面条。高粱面的面条很劲道，但是口感太粗糙，没有白面面条口感适中。但若是加上了郑媛带来的酱汁，不好吃的面条也变得喷香。 郑媛在烧锅，烧开水以后就可以把面条下进去了，郑娟过来接手烧锅的活儿，郑媛转身去翻她之前腌的小咸菜。 打开咸菜缸子，好家伙，郑媛惊叹：“你们咋吃这么快，这么大一坛子咸菜呢，都快见底了。” 郑娟往锅底下添了把柴禾：“冬天又没啥吃的，不是白菜萝卜就是萝卜白菜，还不如你腌的小咸菜好吃，家里每顿都吃。” 郑媛拿干净的没有水的勺子舀上一大勺咸菜，拿碗盛了：“开春了，新菜就快下来了，到时候就不用吃白菜萝卜了。” 郑娟抱怨：“还得好长时间呢，现在把种子种下去，得五月才能收菜。” “我家要有绿豆呢，改天我给你发点绿豆芽吃。”郑媛随口说。 郑娟眼睛一亮：“真的？” 郑媛笑：“那还有假的？一点豆芽而已……你喜欢吃黄豆芽还是绿豆芽？我那儿也有黄豆。” 郑娟：“都喜欢！” 郑天亮恰好进厨屋恰好听了这么一耳朵，也跟着凑热闹，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也要我也要！” 郑媛：“行，等我发好了给你们送过来。”她空间里就有现成的黄豆芽和绿豆芽，也有黄豆和绿豆，取出来自己发豆芽也行。 “你又跟他们两个许什么了？”沈翠云跟着进来，语气还挺不善。 郑媛给郑娟和郑天亮两个使了个眼色，郑天亮反应比郑娟快，抢着说：“没啥，我二姐说要把收音机送过来给我和三姐瞧瞧。” 郑媛：“……”嘿，这个臭小子，收音机和豆芽不都是冯家的东西吗！这小子肯定打收音机的主意打了好几天了。她举起筷子来作势朝他打，他嘿嘿地笑，脸蛋黢黑，衬得牙齿特别白，很傻。 沈翠云瞪郑媛：“拿什么收音机，你别再从婆家那边往这儿搬东西了。” “不搬不搬。”手指点了点郑天亮，“你小子，要是想听收音机就去我那儿听，行了吧？”又说沈翠云，“妈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那是我家的东西，不是婆家的东西，冯家早就分家了。你不能因为我和我婆婆住得近，就老觉得我是住我婆婆家啊。我手里那些东西都是冯建文给的。” “冯建文给的就不是冯家的了？” 郑媛反问：“冯建文的就不是我的了？”她故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身上可还装着冯家下一代呢。 沈翠云看到她的小动作，没话说了。要是郑媛没怀上冯家的孩子，还老往娘家送东西，沈翠云收着都心虚。可郑媛现在怀上了，她自己是半个冯家人，肚子里那个是一整个冯家人，加起来一个半，再说什么冯建文的钱就是她的，沈翠云就没话说了。 但是吧，沈翠云是个习惯为闺女操心的人：“偶尔一次两次就算了，你老往这边送，你婆婆那边会有意见的。” 郑媛说：“没事儿，我不止给你们送，我也给我公公婆婆送，两边父母都是一样的。现在讲究男女平等，没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那一说了，我是你和我爸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孝顺孝顺父母咋了。” 沈翠云叹气，她是说不过她这个闺女了。虽然宣传是这么宣传的，可谁家也不这么过日子啊。 “郑媛回家了？” 冷不丁的，后面冒出来了郑全刚的声音。 厨屋里几个人齐刷刷看向他，齐刷刷地喊：“爸。” 郑媛说：“我在家吃了晚上饭再走。” 郑全刚点点头，扭头走了。 郑娟忽然喊：“水开了水开了，快点下面条！” 郑媛不多耽误，掀开锅盖，把刚刚沈翠云擀好的面条全都下到了锅里。等面条熟了就能开饭了。 面条刚刚煮熟，郑天明和冯明月两口子也回家了。 郑天明一看到郑媛，就“哟呵”一声：“今天家里挺齐全啊，媛媛来啦。” “哥，洗手，端碗，开饭。”郑媛说。 “我来我来——”冯明月抢。 郑天明不和她抢，反正又不是只有一个碗，谁都可以干，他主要比较关注今天吃的是什么：“我刚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味儿，好像是炸酱味儿，今儿是吃炸酱面吗？” “对，炸酱面，我带来的酱。” “哟！”郑天明笑弯了眼睛，他也知道凡是郑媛带来的都是好东西。 家里的孩子吃饭的习惯都比较好，就算家里做了再好吃的东西，也都不争不抢，围着桌子坐好了，等家长来分。 一碗碗面条被端进堂屋的桌上，一个个人紧挨着坐好，郑媛最后把酱汁和咸菜也都端来了，放到了桌子中间。酱汁的碗里放着个大勺子，郑媛端起碗，给每个碗里均匀的铺上一层炸酱。 她带来的炸酱不算太多，家里总共十口人，除去刚刚断奶的牛牛以及饭量很小的星星，剩下八口人，每个人碗里也只能添上薄薄一层的酱，不过就算这样大家也都很高兴。 等酱汁全都浇好，拿着筷子要开动了，郑娟瞅了一圈，疑惑：“我大姐呢？”她伸着脖子往院子里喊，“大姐——大姐——吃饭了——” 沈翠云连忙端起一碗面条：“我给她送屋里去吧。” 郑娟嘴快：“大姐之前不是能起床吃饭了吗？”小月子都坐了快一个月了，又不是生孩子，郑娥早就能下床吃饭了。 她话刚落下，饭桌上忽然安静了一瞬。郑娟神经再粗，也知道自己这话说错了，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说错了，她求助地看向郑媛。 郑媛无声冷笑了下，拿筷子慢慢把酱汁搅拌匀。其实心里已经快气炸了，郑娥她还真行！就因为不想看见她，这是连饭都不出来吃了？ 沈翠云尴尬地想要说句话替郑娥解释解释：“她之前身体不舒服，就回屋里歇着了。”说完便看郑媛。 郑媛仍旧没什么表情，拌好了面条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吃了两口还有心思装模作样地自卖自夸：“你们怎么不吃啊？我厨艺你们还不信任，我亲自炒的酱汁，保证好吃。” “二姐，我信你！”郑天亮压根没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刚刚也在拌面条。 另外一个表现正常的是郑全刚，他才没那功夫去琢磨家里女人都在想什么呢，习惯性教训郑媛：“你娘家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别老惦记着往这儿送东西。你有那点做饭的本事，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孝顺公婆。” 郑媛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听郑全刚又来教训她，忍不住怼回去：“这我孝顺我爸妈的，咋的，我还孝顺错了？” 郑全刚：“……”竟然被亲闺女一句话给噎住了！ 第228章：郑天虎上工 郑天明真的非常佩服自己这个妹妹，居然能把一句好话给说的这么生硬难听。就不能好好的软软和和的跟爹说一句“这是我送来孝顺你和妈的”吗？还什么送给“我爸妈”的，“我爸妈”是谁？ 还是他爹，就不能跟娘一样，明明白白的说一句“你老往娘家送东西婆家会不高兴”吗？关心的话就那么难开口？ 郑全刚觉得自己要是再和这个闺女多说一句话那说不定得减寿半年，这个闺女他是管不了了，另外一个闺女他总管得了吧？ “小娟，去看看你大姐怎么样了，喊你大姐过来吃饭。”郑全刚下了命令。 郑娟应了一声，飞快跑去很郑娥了。 郑娥可能是比较怵郑全刚，郑全刚都发话了，她就乖乖出来了，跟在郑娟的后面。 郑媛冷冰冰地望她一下，对上她同时看过来的目光。郑娥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下：“媛媛来了……” 郑媛没搭理她，问郑天明：“哥你还要不，我中午吃过一顿了，有点吃腻了。” 郑天明说：“我不要。” 但郑媛已经从碗里挑起了一筷子：“我真的有点吃腻了，而且高粱面不太好消化，我中午就吃了一顿了，晚上再吃这么多会压食。” 郑天亮眼馋地看着郑媛的筷子，说：“哥不要我要。” 郑媛凶他：“你一小孩子，吃那么多干啥！”她哥干的可都是苦力活，虽然腿刚刚养好还不能干太重的活儿，那肯定也要比女人们干得多。不多吃点怎么补身子？ 说着，就把一大筷子面条放到了郑天明的眼里，只给自己剩下半碗。唉，其实她不应该置气留家里吃饭的，否则家里每个人平均还能多分到一点。 郑娥见郑媛不搭理自己，觉得很尴尬，但心里又想，不搭理有不搭理的好，她也不想亲亲近近的和郑媛说话。至少是最近，她不想。自顾自地坐下，自顾自地端起桌子上唯一一碗没有主人的面条，动筷子吃起来。 郑媛眼角余光瞥见了，腹诽，不是不待见我么，还吃我带来的东西！ “对了媛媛，我今天遇到一稀罕事儿。”郑天明忽然凑到郑媛耳边小声说。 郑媛斜眼瞅他。 郑天明继续：“郑天虎上工去了。” 郑媛：“……啥？”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郑天明的声音太小她听岔了，重复一遍，“郑天虎去上工了？” 郑天明点下头。 “他不是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吗？”之前郑天虎倒是来纠缠过冯建文，但除了纠缠冯建文，郑媛打听过，他的的确确是还是持续了之前的状态，一直躲在家里。多稀罕呐，现在他不仅出门了，还去上工了。这可是上工！以前他好好的没当“鬼新郎”的时候也没见他上过几回工啊。 “我咋知道！”郑天明眼睛里闪过厌恶，他现在和郑天虎一块干活，别提多难受了，恨不得再抓住郑天虎揍上几顿才舒坦。 奇怪。 郑媛满腹疑问：“咱大娘给郑天虎请神婆驱鬼了？” 郑天明哼一声：“那谁知道。” 其实郑天虎上工也是被逼的。他那天送走了冯建文，回去又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大天亮，再没有看到什么白色的鬼影子。 这说明啥，说明冯建文有用啊！ 可现在冯建文走了，郑天虎那表情就跟死了娘似的伤心，跟郑大娘哭：“娘，你说我以后咋办啊，冯建文走了，回部队了，谁还能借给我阳气驱鬼？” 郑大娘抱住郑天虎的头，心疼地拧紧了眉心，骂冯建文：“这个鬼见愁，跟郑媛真是一路货色，就是见不得你好！你说他再在家多留几天怎么了？就算不能多留，让你送一送咋了？当亲戚的还不能送姑爷了？之前也是，跟防贼一样的放着你，见着你就躲远远的！” “说不定人家就是怕咱占他们的便宜！”郑天虎有些怨郑大娘，“你说你以前干啥老占二叔家的便宜，让郑媛嫉恨上咱了。” “他们有啥便宜好占的！真当自己是香馍馍了！”想到回门那天郑媛炫耀的嘴脸，她嫉恨道，“别看郑媛现在得意，就冯建文这样的鬼见愁，你真以为他好脾气呢？能忍受的了郑媛这烂脾气？要他真是个好说话的，那王巧儿咋那么怕他？要我说，说不定冯建文也会打媳妇呢？张铁柱面上看着多好啊，你看他把郑娥打成什么样了。”她之前听说郑娥被打了，还幸灾乐祸地专门去瞧过郑娥，亲眼看到了郑娥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凄惨模样。恶劣诅咒说，“说不定是老天爷觉得郑老二家缺德，专门派这种男人来糟践他闺女的。” “我管他们两口子咋样呢！”郑天虎听不下去他娘对郑媛的诅咒了，他也很不待见郑媛，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王巧儿那个女鬼。郑天虎一捶桌子，“现在冯建文走了，我上哪儿再弄阳气去！” 你还真别说，这郑大娘别的本事没有，瞎想瞎猜的本事倒是挺大，她试探着说：“也不一定非得冯建文吧，男人身上都有阳气，你多和别的男的在一块待待试试，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三个不行就一群，多接触接触，说不定也有用呢？” 郑天虎还能咋样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破罐子破摔了。 要问哪里男人多，当然是上工干活的地方了。 “你们俩在那儿嘀嘀咕咕啥呢？”沈翠云看不过眼了。饭桌上其他人都在一块聊天，就郑媛和郑天明两个在那儿头都快凑到一块去了。 郑天明坐直：“没啥，我跟媛媛说郑天虎上工的事儿呢。” 沈翠云怔了下，淡淡“哦”了声，不问了。要是之前她肯定还会关心一下郑全刚这个侄子，现在，还是算了吧。 郑媛虽然不关心了，郑全刚还是很关心的，他嘱咐郑天明：“天虎上工少，有的活儿可能不咋会干，你多教教他。难得他知道上进了，都是一家人，你这个当哥的得帮一下你堂弟。” 郑天明懒懒应了：“好。”但神态和语气都说不出的敷衍。 郑全刚盯着郑天明皱了皱眉：“你俩是不是闹啥矛盾了？” 郑天明：“没啊。” 郑全刚不太信，不过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打量了郑天明好几眼，郑天明端正态度很快，在这几眼中，郑天明就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真挚诚恳。 郑全刚这才稍稍放心。 郑媛注意到，每回家里有人提到郑天虎，冯明月都会条件反射的紧张，刚刚她就没夹住一块小肉丁，刚刚要吃的时候，筷子一抖，掉回碗里。 看看，郑天虎给她嫂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这玩意还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空气浪费资源，早死早为社会做贡献了。 既然都聊起了郑天虎，郑娥就忍不住打听郑霞的情况了。这一顿饭，她还是头一回说话：“小霞最近怎么样了？” 沈翠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郑媛眼睛里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唇角一勾，抢先说：“小霞姐过得挺好的，我之前还听说她怀孕了呢，都四五个月了，就比我肚子里这个早两三个月。” 郑娥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怀，怀孕了啊，挺，挺好。” “姐，反正你以后就住娘家了，等小霞姐回来的时候你去看看她不就行了，我记得以前你们俩感情还挺好的，小时候我要跟你玩你都不和我玩，就和小霞姐玩。” 第229章：质问 所以，郑媛在心里问，和你感情这么好的堂妹也怀孕了，你会去见她吗？ 郑娥像没听懂郑媛话里的嘲讽，还跟她解释：“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吗，我和小霞差不多大，能玩到一块去，你太小了，我们玩的你都不能玩，这才不爱带你一起。” 郑媛意味深长地挑了下没，慢悠悠地“哦”了声：“这样啊。” 郑媛是那种气性来的快，走的也快的人，她生郑娥的气，但也嘲讽回去了，虽然郑娥没听懂吧，她毕竟发泄过了，心情便好了许多。怎么着都是自家亲姐姐，她懒得再跟郑娥计较，这事儿在她这里就算过了。 吃完饭郑媛回家，天都已经黑透了，沈翠云不放心郑媛一个人回去。郑媛觉得没什么，她围紧了围紧，把手抄到兜里：“我自己回去就行，没事，近，一会儿就到家了。” 沈翠云：“天这么黑，万一你看不清路再摔了咋办？你可还怀着孩子呢，得注意点。” 郑媛：“我带着手电筒呢。” 她从兜里掏出个手电筒，打开开关，一道光芒从手电筒这儿直射出去。郑媛晃了晃，家外头那树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这个手电筒是冯建文临走前专门给她买的，怕晚上太黑点蜡烛不方便，她再磕着碰着什么的。 “那也不行。”沈翠云还是不放心，“你走路毛毛躁躁的，手电筒也多大用……还是让你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哥下地累了一天了，让他歇歇吧。”郑媛拒绝。 郑天明在旁边说：“我没事，不累，就这几步路，一会儿就回了。” 沈翠云帮腔：“对，就是。” 郑媛拿眼睛扫过郑天明的腿：“妈，你可别忘了我哥的腿还没好利索呢，大夫可说了，我哥的腿可是动过大手术的，一两年都不能干重活。他都累一天了，赶紧让他歇歇吧。” 郑媛一提郑天明的腿，沈翠云就紧张起来了，也不敢再劝郑媛。即便郑天明强调自己的腿没事，沈翠云也不让他去了。 “可是你自己……” 郑媛打断她：“我没事，自己就行。” 打开门，出了屋子，冷风迎面而来。郑媛“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真冷。”习惯性地跺了跺脚，搓了搓手。 “我去给你找件大衣穿上。”沈翠云说着转身进了屋。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提着件军大衣，是郑全刚的， “穿上吧，省得路上冷……别冻着孩子。” 郑媛要接大衣，沈翠云没给，郑媛只好伸出胳膊，沈翠云过来给郑媛穿上，帮她整理好领子。 “路上小心点。” “诶。” 郑媛穿着军大衣，打着手电筒，一个人走在路上，时间很晚，这个点儿外面根本没什么人，寒风“呜呜”地吹着树林，除了风声，狂野之中再没别的什么声音了。别说，一个人走还挺让人害怕的。 好在路两边有人住，房子里透出温暖的黄色光芒，让郑媛的心安定了不少。 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郑媛却觉得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总算平安到家了。 她没想到还会在家门口还有人在，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个人，郑媛纳闷，走近了用手电筒一照，竟然是李金枝。 李金枝拿手挡了下手电筒刺眼的光芒，郑媛赶紧移开手电筒，问：“娘，你咋在这儿呢？” 李金枝语气不善：“你干啥去了，咋才回来？” 郑媛掏出钥匙开家里大门，她听出李金枝在生气了，客客气气地解释：“我回娘家了，在家吃完饭回来的。” 打开了锁，推开门，郑媛进家了，李金枝却不进，还在门口站着，语气生硬：“你怎么又回去了？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你娘家就放心你一个人回来？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知不知道？万一路上再出点事儿咋办？” 郑媛见李金枝不进来，她也只能跟她一块站在门口：“我哥要送我回来来着，我没让，我哥已经下地干了一天的活儿，他那腿受过伤，不能太累着。路上还能出啥事啊？我手里不是有手电筒么。这么一照，老远的石头都能看到。”她晃了晃手电筒，示意李金枝看手电筒照亮的地方。 “再说，我知道我怀着孩子啊，我也没乱跑，就是回了一趟娘家。”郑媛补充。 李金枝脸色一沉，就是因为回娘家她才会这么生气！这才几天啊，她都回了几趟娘家了？怀着孩子还不老实，到处乱蹦跶！哪个嫁了人的媳妇跟她一样，时不时就回娘家的？ 郑媛忽然跺了跺脚：“诶，娘，外面太冷了，你有啥话咱到屋里说去，别在这儿冻着了——我不是怀着孩子呢，不能冻着。” 李金枝一噎：“……走走，进屋去！” 郑媛麻利地应了声，转身去开门，屋子里也很冷，郑媛拿着手电筒，先找到烛台和火柴，点燃蜡烛后就关掉了手电筒。她端着蜡烛进了里屋，屋里还堆着一些柴禾不用到院子里取，郑媛蹲下身，把炕烧起来。 “这天气！都开春了咋还这么冷。”郑媛抱怨。下一秒回头：“对了娘，你来找我有啥事？” 李金枝：“……”她刚刚难道没说吗？ “哦……”郑媛像是才想起来，她诚恳地向李金枝道歉，“今儿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娘家待这么长时间，不该在那儿吃了晚饭才回来，今天回来的确实是有些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 “我这段时间回娘家的次数确实太频繁了，但我也没办法不是。建文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周围的妹妹嫂子都去上工了，在家待着的又都是我的长辈，我和她们也不知道聊啥……我闲着没事儿，就只能回娘家了。” 郑媛刚刚烧坑的一会儿脑子就转清楚了，她解释辩解没用，这就跟做生意似的，客户认为你错了，那你就先认错，先安抚下客户的情绪，然后再为自己辩解两句，这样客户也能听得进去。可能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对“婆婆”这两个字有些神经敏感，但把李金枝当成生意客户，她就清醒冷静多了。 事实证明，这法子有用。 李金枝不仅情绪稳定下来，还劝咬牙郑媛两句：“你要回娘家……也行，就是别再回来这么晚了。今天傍黑的时候我本来想让建华来给你弄鸡栅栏垒猪圈呢，结果你不在，等了你老半天你都没回，还一直到这时候才回来，你说我气不气？”她越说眉头越紧，眼看着火气又要上来了。 郑媛赶紧再次认错：“对不起，娘，下回我记住了，不会再这么晚了。” 李金枝叹了口气，见郑媛态度端正，神色诚恳，实话脱口而出：“你说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媳妇，大晚上的在外面，我能放心吗？你要是五大三粗的，我也没这么担心。” “……是是是，娘是为我担心。”这话说的，郑媛忍不住噗嗤一笑。就算遇到坏人了她也不怕啊，她能躲空间里去。当然了，这就不能说出来了。见差不多已经安抚好李金枝了，郑媛便不再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她站起来脱掉了军大衣，脱掉了围巾，摸摸被褥底下的炕，已经开始热乎了。 “行，我就这些事儿，你先睡觉吧。”李金枝很有眼力见儿，见郑媛都打哈欠了，就不再留了，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忽然顿住脚回头说，“明天我让建华来给你弄栅栏和猪圈，你可别再跑了。” 郑媛笑：“不跑不跑，明天我一天都在家待着。”正好家里还剩下一些炸酱，明天冯大哥帮她干完活，她就把炸酱送给他，就算是犒劳他了，也不算让人家白给自己帮忙。 第230章：信 冯建文因为答应了郑媛每天给她写一封信，就算每天训练非常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抽时间把信写了。每天一封。因为寄信频繁，团长都听说了，有一次他汇报完工作，团长还打趣他：“我以前说让你找个对象赶紧结婚你还不要，现在知道结婚的好处了吧？” 冯建文笑，嘴硬说：“哪里是我不想找对象，我那不是有对象么，我对象年龄太小，以前我也不好意思往外说——就算我想结婚，我也得先等我对象长大不是？” 团长端起茶杯喝了口，冯建文的结婚报告还是他审的呢，当然知道郑媛的年龄，却不知中间还有这一茬：“哟，你和你对象还是定的娃娃亲？” 冯建文：“爹娘定下的。” “怎么给你定个这么小的？” “咳，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就机缘巧合吧，就这么定了。”其实事情不复杂，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当年饥荒郑家为了救郑媛一条命用半袋子粮食把郑媛抵给他当媳妇。但这话说出来就不太好了，好像郑家把郑媛卖给他了一样。 团长也没追问，笑盈盈得继续问：“我听说你媳妇长得好？” 冯建文立马就从胸前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明明非常得意和高兴，却还必须努力压住嘴角，用淡淡得语气说：“也还行，我这有照片，您看看。” 团长：“……”臭小子装什么装，瞎子都看出你得意了。他接过照片，黑白照片上的郑媛一声军装，梳着两条麻花辫，鹅蛋脸杏仁眼，笑容灿烂，确实青春靓丽。团长“啧”了一声，把照片往桌子上一拍，说冯建文，“行啊你小子，占了大便宜了。” 部队里的军官大部分都是出身农村，而且很早就结婚了，混到营这一职位上的，大部分都三十多岁，他们的媳妇当然也都三十多岁。大多数来随军的军嫂们就不说穿着打扮，只说整个人的气质，那乡村气息就很浓，郑媛虽然出身农村，却一点乡村气都没有，反倒是和那些上过大学的城里人给人的感觉很像。最关键的是，她长得是真好。也难怪他手底下那些兵一个个都嫉妒冯建文，最近还老跟他对着干。 冯建文嘴上谦虚：“这都是巧了，小时候谁知道她长大会变成啥样啊，好看了我得娶，丑我不一样得娶，我娶她又不是看长相。” 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了，团长也忍不住手痒，笑着怼他：“我听说你最近一天一封信，都好几天了，你媳妇给你回信了没？” 冯建文笑容一裂。 团长哈哈大笑。 “行了，不逗你了，你咋不把你媳妇儿接来一块住？放心大院儿那边肯定能给你安排上房子。你职位正好能带媳妇随军，咱部队里跟你这样刚结婚就能把媳妇儿带来的可不多。”冯建文把媳妇儿带来了，也不用这样一天一封信得寄了，省的整天心思不宁说不定还会耽误工作。 团长说完，只见冯建文又露出了他那明明很得意却试图装出淡定的表情，“咳”了一声：“我媳妇儿怀孕了，来了这边没人照顾她。” 团长：“……”得，白操心了。他就不该问这句话！ 从团长办公室出来，别看冯建文在里面一直挺得意，其实团长真的戳到他敏感神经上了。不都说好了一天一封吗，这都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收到他媳妇写的信呢！这信寄的再慢，这时候也该到了吧？还是说他一走，郑媛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冯建文越想越觉得可能，郑媛这女人就是个惯会装的。之前在信里表现的多温柔小意啊，结果本人是个小辣椒，一般人招惹不起。对了，她还背着他自己在县里找了个对象！ “冯营长，冯营长，你的信！” 忽然，一个小战士跑了过来。 冯建文眼睛一亮，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正念叨呢！接过信一看地址，就是郑媛写的。他客气得向小战士道了谢，没有当着小战士的面迫不及待得拆开看，看起来很淡定得转身去了自己办公室，只是仔细的人就能注意到，他脚步越来越快。 这封信就是之前郑媛写来抱怨肚子孩子的信。冯建文看了开头，心中先是一气，觉得郑媛就是欠打，她怎么能不想他呢，他走之前还说想呢。看到后面，他满心满眼只剩下了心疼。 这孩子也太不乖了，还没出生呢，就知道折腾自己妈了。不过倒是挺有眼力见儿，知道家里不好惹的那个是谁，瞧瞧，他在家的时候这孩子不是挺老实的吗，他一走，孩子就闹腾了。 冯建文给郑媛写回信，心里叮嘱郑媛照顾好自己，以及她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字都行，哪怕大名叫别说小名了，哪怕大名叫冯狗剩他也没意见，就当给孩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了。 郑媛后来收到信的时候哭笑不得，这当爹的也太会坑自己儿子了！ 除了冯建文的信，郑媛还收到了来自《科学普及》杂志社的过稿通知，她的两篇稿子都通过了编辑的终审，最后将分成两期刊登。 郑媛非常非常高兴，过稿真的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恨不得立刻马上再写几篇出来。 只是，她翻了翻信，稿费呢？ 郑媛纳闷了，按理说信里难道不应该提一下稿费的事情吗？这时候还没有银行卡转账，所有人都是通过邮局汇款，如果有人给你汇款，那么你会先收到一张汇款单，然后你带着这张汇款单去邮局取钱就可以了。 郑媛没有收到汇款单，过稿信里也没有提到稿费的事情……总感觉有些奇怪，是不是她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下午的时候，郑媛专门在家门口等小何，他一来，郑媛便站起来，抬手朝他招招手。小何眼睛亮，一眼就看到了招手的郑媛，车把一拐，就从大路上拐进了郑媛住的这个胡同里。 他捏闸，车子停在郑媛身前：“嫂子，啥事儿啊，寄信啊？” 郑媛把之前写给冯建文的信递给小何。 小何收起来放好，他赶时间，打了个招呼就要走的时候，郑媛突然问：“小何，有我的汇款单没？” “汇款单？”小何笑问，“建文哥发工资啦？” 郑媛笑眯眯的，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何就认定了郑媛是在等冯建文的汇款，说：“嫂子，没有你的汇款单，要是有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给你送来啦。” 郑媛有些遗憾，点下头答应，说：“你去忙吧，我没别的事儿了。” 小何笑着“诶”了声，骑起洋车子跑远了。 按理来说，信件比汇款单要慢很长时间，可通知她过稿的信都到了，汇款单却还没到，这事儿透着股奇怪。不过她以前也没投过稿子，不清楚是不是过了稿就能拿到稿费，或许人家是要等文章刊载后再发稿费呢？ 想到这个可能，郑媛忽然感觉脑子里突然通了窍，心里也不着急了。她噘起嘴吧吹了声婉转的口哨，回家看到院子里的小鸡和小猪，忽然想起来还没给它们喂食呢！ 这几位可是家里的新成员，那天大哥冯建华帮忙修好了猪圈和鸡栅栏后，没过两天小鸡和小猪就到家了。 小鸡还小，郑媛也分不清公母，总共九只，先凑合养着，对她来说公鸡母鸡其实差不多，等以后母鸡留着下蛋，公鸡就杀了吃肉。小猪两头，一头小黑猪，一头黑白花相间的小花猪，都丑丑的。郑媛知道养猪很脏，猪圈会非常臭，所以让冯建华把猪圈垒在了茅厕旁边。 家里看起来一下子就满了很多，而且多了很多生活气息。 第231章：工业票 郑媛的生活突然变得很规律，每天七点起床，烧热水洗刷做饭，吃完饭喂鸡喂猪，然后学习《数理化自学丛书》，一边学习一边做笔记，大约到十一点，开始做中午饭。 冯建文买回来的肉早就吃完了，郑媛就用空间里的，鸡鸭牛羊什么都有，她上辈子的厨艺其实一般般，有了菜谱以及大量的食材，中餐这一顿郑媛就顺便锻炼自己的厨艺了，至于厨艺锻炼到什么程度……反正她现在什么食材都能处理的了。 下午的时候会有人来串门，她并不怎么喜欢同周围邻居聊家长里短的事儿，但如果邻居缝纫活好，那她就欢迎了，聊天的同时顺便跟人请教一下怎么给小孩子做衣服，两全其美。如果没人来找她聊天，她就自己在家阅读，充实自己，或者回一趟娘家，给娘家送点东西。 下午五点，开始做晚饭，晚饭她就不会做大菜了，中午剩下的菜热一热，或者下一碗面条，煮一碗馄饨，怎么简单怎么来。 到了晚上，郑媛就会打开收音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听国外的广播，英语脱口秀其实也蛮有意思的，还有好莱坞八卦什么的，轻松又娱乐。她上辈子从来都不听这些东西，觉得很浪费时间，就算为了练习英语，她也只听一些新闻频道或者科普频道——了解国际新闻以及前沿科技有助于她寻找合适的项目投资。 当然，还有给冯建文写信。 一天一封，郑媛就坚持了十来天星期，十来天后她就继续不下去了，发现写信这事儿实在太耽误时间了，有的时候一天啥也没发生，郑媛都不知道该给冯建文写什么，难道只在信上写一句“想念你”就贴上八分钱的邮票寄出去吗？这也太浪费了。 冯建文那边也是，白天训练很累，或者要去深山老林演戏的时候，他根本没时间写信，于是两个人就商量着信就不一天写一封了，经常寄就行。 “嫂子，建文哥的信！”邮递员小何笑嘻嘻地递过来一封还挺有分量的信，郑媛接过一捏，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好挺厚。郑媛当着小何的面就撕开了。 小何好奇地伸着头瞧，问：“别是我建文哥寄回来的工资吧？” 郑媛手伸进信封，一边往外掏一边摇头说：“不是，钱怎么能夹在信里寄，万一寄丢了咋办？你建文哥才不会干这事儿呢。”说着两根手指就夹着里面的东西拔了出来。 “是工业票。”郑媛给小何看了看。 小何：“还真是……”他露出羡慕的表情，“建文哥本事真大，能弄到这么多工业票！嫂子家这是又要添大件了？”这厚厚一沓，得有几十张吧？不买大件儿还真用不着这么多。 郑媛：“部队那么多人呢，每个人每个月都发几张，他跟他战友换的吧？”又说，“我们家还添啥大件儿，这是建文给别人凑的。” “能换到就是本事啊，像我，想买个啥大件儿连票都换不到呢。” 郑媛把工业票全都塞回去，说他：“你就别谦虚了，你还弄不到？！” 小何嘿嘿笑。忽然，他笑声一收，说：“对了嫂子，我这儿还是没有你的汇款单，你要不写信给建文哥问问，他是不是还没发工资啊？” 郑媛笑：“行，我问问。”问什么问啊，她想要的又不是冯建文的汇款单。 “诶对了！”小何突然喊了声，扭身翻他的绿色帆布包，“我这儿还有你一封挂号信呢。”这信很厚很大，里面像是装着书什么的，“我看地址是从上海寄来的呢，嫂子，你沪市还有亲戚？” “沪市？”郑媛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科学普及》杂志社不就在沪市吗！那边终于想起来给她寄稿费了？ 结果小何拿出来的是一本杂志大小的信封。 郑媛挑了下眉，接下后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本《科学普及》的杂志。 小何“咦”了声：“原来是杂志，这不是你之前找我说想要订的杂志吗？嫂子，你都已经订了啊？奇怪，怎么是从沪市直接寄挂号信寄过来的？” 郑媛没说话，翻开杂志目录页，从上往下找，她一眼就看到了一篇署名“凤凰”的文章。“谁知道咋回事。”郑媛笑说，合上杂志，含糊地糊弄过去，问小何，“还有别的不？” 小何摇头：“没了，就这些……两封都是挂号信，嫂子你得给我签个名。”他拿出个本子，上面别着一支钢笔。 “行。”郑媛接过笔，在小何指点的地方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后，小何收起纸笔：“嫂子，那我走了啊！” “走吧。”郑媛笑着摆摆手。 带着工业票和杂志回了屋，郑媛把冯建文寄回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先拿起杂志看了起来，还是之前的目录页，查找到自己那篇文的页码数，翻到那一页。 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的感觉真的非常美妙，非常非常有成就感，明明是自己写的东西，郑媛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认真读了一遍。 在读的过程中她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这种感觉，就跟上辈子完成了一单生意赚到钱的那种满足感一模一样，不，甚至比那更多了分得意。 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当个文人？郑媛忍不住幻想了下，然后自己逗乐了自己，前仰后合的。她自己有几分本事自己还是清楚的。然后摸摸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她儿子可以呢？ “儿子，你加油！”郑媛拍拍肚皮，给儿子一点爱的鼓励。 样刊都来了，那稿费应该也不远了吧？郑媛手指在杂志上点了点，忍不住想。 两三秒后，她合上杂志，把杂志放到一边，拿起冯建文寄过来的那封信。信封里除了工业票还有冯建文的一封信。 把工业票放到桌上，郑媛拿起信看。 冯建文信里也没写什么，主要是告诉郑媛这些工业票总共六十张，是他跟战友换来的，之前他弟冯建武说要买洋车子，家里没工业票了，他答应回到部队就帮建武换。 冯建文没说他是用什么换的，郑媛估计不是票就是钱。工业票发工资的时候是按照十块钱发一张算，每个人的都不多，每个人的也都不一定够用，想要工业票的多了，市场就是这样，有需求就有买卖，工业票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商品，只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罢了。看冯建文信里的意思，是把这六十张工业票直接送给冯建武，不需要冯建武付出什么。 都分家了，当哥哥的还给弟弟这么值钱的东西，这要是别人家的媳妇，说不定就不高兴了，郑媛却没啥感觉。冯建文和冯建武是双胞胎，感情好的穿一条裤子也正常。再往深了猜猜，听李金枝说这兄弟俩小时候性格都差不多，一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可当兵的名额又没那么多，郑媛不信，冯建文想去冯建武就不想去。既然兄弟两个都想去，两个人模样身高性格等等所有外在条件都一样，怎么就冯建文去了冯建武没去呢？郑媛猜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事儿，如今冯建文进了部队当上了军官干部，混得越来越好了，同胞兄弟却还在乡下种田，心里要是没有点愧疚那就说不过去了。 冯建文想多照顾一下兄弟，郑媛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还琢磨着要是冯建武还算争气，自己也可以顺手帮一把冯建武。当然不是现在，等改革开放以后吧，她的后世经验足够冯建武过得富裕了，说不定人家冯建武以后还会混得比冯建文好呢？ 第232章：送票 既然工业票都到手了，冯建武那边又着急买洋车子，郑媛就不多耽误，拿起工业票就往冯建武家去。 冯建武家住得离她家不算很近，但也不远，其实整个冯庄就没多大，家家户户的都挨在一起。过一条路，往东拐第一条胡同，第一家就是冯建武家。 冯建武家和郑媛家房子是一个格局，面积也差不多大，毕竟都是冯家老两口找人盖的。 郑媛到的时候冯建武家的大门是开着的，不过开着不代表他家里有人，现在的乡下人淳朴，政策也严，小偷小摸的基本上没有，许多人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都不会关大门，别说上锁了。 郑媛进了大门就喊：“建武——程芳——” 只要有人在，里面肯定就有人应。 “在家呢——”冯建武从屋里头出来，对郑媛笑，“四嫂咋来了？” 程芳也在后面一块出来了：“四嫂？” 郑媛从兜里掏出一把工业票：“我给你们送票来了。” “哎呦。”冯建武惊喜，往前走了两步，“建文他凑够票了？” 郑媛把票交给他，笑说：“凑够了，他刚凑够就给寄来了，还是寄的挂号信。我刚收到，你不是着急买洋车子吗，我连饭都没做，就给你送过来了。”冯建武把票接了过去，郑媛说：“你点点，看看够不够。” 冯建武大大咧咧的一把将票塞兜里：“点什么点，不用点，我哥寄来的那肯定够我买洋车子的。” 能买洋车子了，冯建文当然高兴，兴冲冲地喊郑媛：“来来来，四嫂你还怀着孩子呢，在院子里站着干啥，进屋坐。”吩咐程芳，“小芳，你去给四嫂倒碗红糖水。” 郑媛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给你们送了票就走。” “咋不用？我四哥要是知道了你来，我连口热水都没招待你，得削我了。你瞧他现在那个头那身板，我可干不过他。”冯建武极力邀请。 郑媛笑：“你们兄弟俩感情好，他才不削你。” 冯建武咧嘴，说：“感情好就是打架打出来的……四嫂，快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屋坐会儿。” 郑媛没法，只能跟着进去。 冯建武回了一下头，喊程芳：“小芳，快倒水去！”说完没等程芳答应就笑呵呵地进正屋坐了。 程芳一脸心不甘不愿，还倒红糖水！郑媛是啥精贵人儿，还得和红糖水？知道红糖有多贵吗就倒？ 她装了一肚子的腹诽，也不好当着郑媛的面发泄出来，跺了下脚，去厨屋里找红糖去了。 冯建武和郑媛各找了个位置坐。 冯建武问：“四嫂你家的洋车子是啥牌子的？好骑不？你觉得我买啥牌子的好？” 现在洋车子的品牌可多了，什么飞鸽、永久、凤凰……对，有个洋车子的品牌就是凤凰，郑媛当时起笔名的时候竟然没想到这茬！要不要下回投稿改一改笔名？冷不丁思绪跑偏了一瞬，下一瞬转回来，郑媛说：“我觉得洋车子都差不多，我也不懂，我家的好像是飞鸽的，建文自己买的，你不是骑过吗？觉得咋样？” 冯建武挠挠头：“我觉得还挺不错的，车把还有横梁上能挂不少东西，后面还有个座儿为能带人。” 郑媛迎合着点头：“是挺好的，不过……”她一顿，话锋一转，“不管哪个牌子的洋车子，我觉得模样都是差不多的，能驼东西能带人，不同的地方应该是材料不一样，就是做洋车子的那个车架子，你到时候跟售货员打听打听，我觉得售货员应该懂这些。你看看你是为了骑着轻便还是为了驼东西，到时候再选。” “我就是为了去县里方便，还有带着小芳回娘家也方便。”冯建武说。 这时候程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过来了。 郑媛双手来接，目光扫过碗里的水，水倒了多半碗，里面红糖也很淡，也就白水里面稍微添了点颜色，可想而知程芳这是添了多少红糖。 郑媛抿唇笑了下，跟程芳道了声谢。 程芳随即也找了个座位坐下，横了冯建武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说不用，建武非要买，说这样带着我回娘家，我也有面子，你说，我要这面子干啥？” 冯建武目瞪口呆：“……”不是，洋车子不是你闹着买的吗？ 郑媛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啊，她一直注意着冯建文的表情呢，见他眼睛瞪了下，就知道这话有假。但程芳为啥要这么说？是在跟我炫耀冯建武对她有多好吗？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郑媛腹诽了几句，然后客气地附和：“是，建武对你好，考虑地周到。” 程芳抬起手把碎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了她手腕上的手表，笑着说：“他跟四哥是双胞胎，俩人这方面倒是挺像的。四哥对你不是也很好，还给你买收音机？” 郑媛觉得好笑，点点头：“是，建文给我买了收音机……小芳你手腕上戴的是手表吧？建武给你买的吗？”程芳都这么努力演出了，她怎么着也得配合配合啊。 “是啊，这是去年买的，我说不要，浪费钱，他非要给我。”程芳露出个甜蜜又得意的笑容，她此刻的心态是：你有两件大件儿，我也有两件大件，同为双胞胎兄弟的媳妇儿，我也没什么不如你的地方。 郑媛似笑非笑地轻飘飘看了下冯建武，便知程芳这句话里也有水分。她在心里嗤笑一声，忽然觉得程芳这个女人有些配不上冯建武了。 行了，热闹也看够了，郑媛站起来：“不聊了，我该回去做饭了，就先走了。” 冯建武赶紧站起来：“还走啥？留下吃饭啊。你回去了不是还得一个人吃饭，在这儿吃，正好不用做饭了。” 郑媛摆手：“不用不用，家里还有点中午的剩饭，今天不吃明天就坏了，我还是回去吃。” “吃啥剩菜啊！”冯建武不同意，喊程芳，“小芳，快去做饭，四嫂今天在咱家吃，咱吃点好的，有白面不，用白面擀个面条。” 程芳的表情扭曲了下，家里的白面多精贵！郑媛是谁啊，凭啥吃他家的白面？程芳生气，又不好当着郑媛的面发出来，显得她怪小气的，只能说：“你也不问问四嫂的剩菜是啥，说不定是做的肉呢？四嫂家的伙食可比咱家好多了。” 谁家还能顿顿吃肉？冯建武都不知道他媳妇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阴阳怪气的。他哥给他凑了这么多工业票，他不用想也知道凑这些不容易，说不定还花了钱，郑媛也不是那种没主意的女人，自己男人白白给兄弟花了钱，她当媳妇的能乐意？就算嘴上乐意，你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给他哥记着账呢？他把郑媛招待好了，请她吃顿好的，她心里也舒坦一些，他也不算白拿这些票。可程芳这是在干啥？都快明说不想郑媛留家里吃饭了。 冯建武也是有脾气的人，当着郑媛的面不好发火，他握了握拳，不看程芳了，继续劝郑媛：“你就在这儿吃吧，我哥给我弄了这么多工业票，我也不能白拿这些啊，得好好招待招待你。” “不用，真不用。”郑媛见他把话挑明了，那她也直说，“你们俩亲兄弟感情好，虽然分家了，那不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遇上啥事儿，还不是自己兄弟帮衬？他自己赚的钱，愿意帮自己亲兄弟的忙，我肯定支持。今天他帮了你，说不准你明天就能帮上他呢？” 第233章：争吵 因为郑媛的那些不好的传言，冯建武之前还有些看不上郑媛，可今儿郑媛这一番话，让冯建武心里那叫一个舒坦，觉得她真是一个明事理又会说话儿的女人，怪不得他那个精四哥喜欢她呢。 可冯建武也不能真的啥都不表示啊：“小芳，你去……”他忽然一顿，深吸一口气，笑容重新恢复自然，“四嫂，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几个鸡蛋你带回去。” “不——”“用”字都还没说出口，冯建武就跑进厨屋了。 程芳神色一变，也跟着进了厨屋。 见两个主人都走了，郑媛也不多留，省得一会儿冯建武把鸡蛋拿出来了她不好推辞。可任她脚步再快，刚走到门口，冯建武就喊她了：“四嫂——你走这么快干啥。” 他人高马大，几步就追上了郑媛，都追到门外了。手里托着着个笼布，笼布里裹着好多个鸡蛋。 “给，鸡蛋，你怀着孩子，得多吃点鸡蛋补补。” “真不用，娘她每天都给我送一碗鸡蛋羹，我不缺鸡蛋吃。” “那才多少？我娘顶多一天给你蒸一个鸡蛋的，不够。”冯建武很坚持。 郑媛又说：“我家里也养鸡了，等过段时间我就有鸡蛋吃了。” 冯建武撇嘴：“你家鸡才多大，等能下蛋还早着呢。”忽然一顿，他灵光一闪，“要不我给你捉只老母鸡走吧？我们家的鸡养得好，现在天气暖点了，三天能下俩蛋呢！” “可别！”郑媛怕他再想出什么主意，飞快从他手里接过这一包鸡蛋，“我还是拿鸡蛋吧。”相比老母鸡，几个鸡蛋她还是能接受的，颠了颠重量，再瞧瞧体积，这一包约摸有十个左右。以冯建武家老母鸡的本事，半个月就能完成这个工作量。 老母鸡没送出去，冯建武有些遗憾，但好歹郑媛把鸡蛋收了。 “那我就先走了。”郑媛说。 冯建武：“行，慢点啊。” 郑媛点头。 等郑媛走远，消失在冯建武的视线范围内，他脸色就阴沉下来了，脚步一转回了家。 家里程芳的脸色也不好看，刚刚冯建武拿走了整整是个鸡蛋！这么多鸡蛋，拿到集上能买五毛钱！家里有多少东西能禁得住冯建武这么送？再说，郑媛凭啥吃她家的鸡蛋？ “你到底想干啥？”冯建武进门就问程芳。 程芳：“我想干啥？你问我想干啥？我还要问问你呢，你想干啥？那么多鸡蛋，我都不舍得吃，你给郑媛干啥？是不是把这个家糟蹋光了你就高兴了？” “你说我为啥给她鸡蛋？人家给咱送来了工业票！”冯建武扯着嗓子吼。 程芳被冯建武一吼，那火气是蹭蹭地往上窜，嗓门也高起来：“送工业票又咋了？那是你四哥愿意给你的，他月月都赚那么多工业票，多出来的票给兄弟用用又怎么了？不给你用难道要烂在手里吗？” 没错，工业票是国家发的，不用花一分钱，但这个票要凑齐六十张真是那么容易的吗？冯建武以为程芳不懂，怒火稍微降下去一点，深吸一口气后，试图用平缓的语气和程芳讲清楚，让她知道，他哥为了凑这些票，说不定又花钱又费功夫，所以他们不能白收这个票。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程芳一脸不屑，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他给你弄票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怎么就是应该的了？是，我哥和我是亲兄弟，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冯建武舔舔干裂的嘴唇，他刚刚说话说的嗓子都冒烟了，注意到刚刚程芳给郑媛倒的那一碗红糖水郑媛一口都不喝，冯建武就端起来喝了口润润嗓子，结果一喝发现这哪是红糖水，不仔细咂摸都咂摸不出一丝甜味儿来。冯建武看看这都快“清澈见底”的红糖水，气笑了。 更让他气的还在后头呢，程芳紧接着说了一句：“怎么就不应该了，当初要不是他，那个去部队里当兵的就是你了！什么工业票布票的，这些难道不该都是你的？咱还用得着他给咱凑？他抢了你的名额，你不嫉恨，那是你大方，我不行，我不甘心！” 冯建武张了张嘴，怎么也没想到程芳竟然是这么想的：“我不是和你解释了，我们两个是公平竞争的这个名额，他赢了我输了，他也没动什么小动作耍赖，堂堂正正赢的，怎么就是他抢走了我的名额？” “这还不叫抢？他要是不去，那去的那个不就是你了吗？他还是个当哥的呢，当哥的都不知道让着弟弟？”程芳理所当然的说。 冯建武气得胸膛起起伏伏，指着程芳的鼻子说：“我用得着他让？！他凭啥要让我，就因为比我早出生了几分钟吗？谁定的规矩？我告诉你程芳，我哥他不欠我的，当初我输了，那是我命不好！” 程芳恨铁不成钢，往前一步，梗着脖子对着他吼：“是，你大方！你想得开，可我想不开！凭什么郑媛就能嫁给个军官，我就只能嫁给你这个乡下泥腿子？郑媛想要洋车子就有洋车子，想要收音机就有收音机，我有什么？我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人给我弄点工业票，凭啥！” “因为你嫁的是我，不是我四哥！” “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 “你要看不上我，干啥还要嫁我？” “你——”程芳被怼地噎住，一口气上不来被气卡得咳了声，红着眼睛瞪着冯建武。 两个人都吼得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让谁。冯建武这还是头一次对程芳发这么大的火，他平时都宠着让着程芳，可就因为如此，程芳才会更生气。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吼她！她哪里说错了吗，本来就是冯建文欠了他们家的！稍微补偿一点咋了，她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正常人难道不都会这么想吗？冯建文也是这么想的吧，否则他咋不给其他几个兄弟弄工业票，就光给冯建武？ 程芳被气地口不择言：“是，我为啥嫁给了你这个没出息的！我当初要是找个条件比你好的，还用在这儿受你这闲气！” 冯建武被程芳这一句伤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哪做的不好了，居然会被她这么嫌弃。他自认为自己在几个兄弟中对媳妇差不多是最好的，他媳妇要啥，只要他有本事，就给她买啥，他是没钱，可他让程芳吃过苦吗？家里好吃的他先让程芳吃，怕她在娘家受气，还给她娘家送粮食送钱，知道她喜欢攀比，他省吃俭用给她买手表……冯建武眼眶都红了，也不吼她了，哑着嗓子质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后悔嫁我了？” 程芳没注意到冯建武眼睛里的受伤，一句“是，我是后悔了。”脱口而出。 几乎在程芳话音落地的同一秒，冯建武抄起糖水碗一甩，用力砸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一个好好的碗被摔成了无数瓣，让屋子里两个人都静了下来。 程芳被冯建武的火气吓到了，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刚那话可能有些重了，她喘了两口气，缓和了语气，她用痛斥的口吻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你以为我是贪冯建文的这几张工业票吗，我是替你不值！” “我不用你替！”冯建武摔完了碗，气消了不少，也冷静下来了，沉着脸对程芳说，“你要是心里对我哥真这么不满，那我也没脸要我哥的东西，这些工业票，我就给四嫂送回去。” “你敢——！” 第234章：还票 冯建武扭头就往外走，程芳朝着他的背影后：“冯建武，你站住！” 以前程芳这样喊他，冯建文都会停下，可这回冯建武就像没听到，大步如飞。 程芳这才急了，跺跺脚，音量更高：“冯建武！”见喊不住他，程芳站不住了，冯建武要是把工业票还给郑媛，郑媛会怎么看她，她刚炫耀了冯建武对她有多好，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她慌忙去追，可冯建武个子高步子大，程芳小跑着追到家外面了才追上冯建文，拽住冯建武的袖子：“建武，你还要不要和我过日子了？！” 冯建武甩胳膊，一下没甩开，他虽然停下的脚步，可绷着脸紧闭着嘴不说话。 “冯建武！” 程芳又喊他：“冯建武！” 程芳慌忙去追，冯建武个子高步子大，程芳小跑着才抓住了冯建武的袖子：“你要是敢去，我就回娘家！” 她自从嫁给冯建武，一直是被冯建武宠着惯着，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对冯建武颐指气使，可今天冯建武不惯着她了，她还是按照之前的习惯用命令威胁的态度对待冯建武，于是火上浇油，彻底把冯建武惹火了。 冯建武的手一拨，把程芳拽着他袖子的手给弄开，扭头就走。冯建武一个男人，每天上工赚的是最高的工分，力气肯定比程芳大多了，他刚没有甩开她，那是他心里还抱着对程芳的期待，只要程芳说句认错的话他就顺着台阶下，原谅她了。可程芳却辜负了他的期待。 程芳的手一空，她的手指在空中僵硬了一瞬，仿佛不相信冯建武就这么把她给甩开了。 “冯建武！” “冯建武！” 程芳急的脸都白了，追了两步，冯建武却越走越快。 “冯建武——！”程芳扯着嗓子喊，也没把冯建武喊回头。 夕阳西下，天边的太阳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一朵朵云彩随着微风飘过，云边仿佛镶上了金边儿，太阳下小村庄中炊烟袅袅，春天的树木发出了嫩嫩的绿芽儿，这一幕美的犹如一幅画卷。 可身处这副画儿中的程芳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周围美丽的景色，她的脸色非常非常难看，一会儿殷红一会儿又变成了青白，太阳穴处的青筋毕露，死死咬着牙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狰狞。 完了，全完了。 程芳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全是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重复，耳边嗡嗡得响，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她之前在冯家，在她娘家，在每一个妯娌嫂子弟妹还有姐妹面前，给自己塑造了一个那么完美的家庭，她告诉每一个人冯建武对她有多么好，她有多么幸福，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羡慕她。只有一个不羡慕她，还过得比她好的郑媛，她努力在郑媛面前表现出幸福，炫耀冯建武比冯建文还要好，可转眼，冯建武就用行动来打她的脸了！郑媛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还有，她刚刚都用回娘家威胁了，冯建武怎么回事？他真的不怕她回娘家吗？ 现在好了，他走了，不管她了，那她真的要回娘家吗？回了娘家，娘家人会怎么看她？她要怎么解释回娘家的原因？要知道她之前刚刚跟娘家人炫耀了冯建武要给她买洋车子，娘家那些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她呢，嫂子都是巴结着和她说话的。现在可好，洋车子没有了，冯建武还不听她的话了。家里的嫂子弟妹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 可是要是不回，她话都说出口了，结果没回去，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以后冯建武还会把她的话当回事吗？ 程芳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真的是恨死郑媛了，送工业票就送工业票吧，就不能把工业票直接拿给她吗？非等冯建武在家的时候上门，她这是知道冯建武不会白收她的票吗？这个人心眼也太精了！ 走还是不走？ 程芳转身回家，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泪水哗哗得往下流，整个人委屈的不行。 她怨冯建武，怎么就不能哄哄她，就不知道说句好话？当着郑媛的面就给她脸色看，还把她攒下来的鸡蛋给了郑媛！她生气不是很正常的吗？以前她也这么小气，怎么就不见冯建武发这么大的火？要是他不发火，好好和她说说话，劝劝她，说不定她就消气了不喝他吵了呢？多大点事儿啊，非要跟她犟！ 站在家门口，程芳泪水流的多，她拿袖子抹抹泪，抹完了又流，越哭越委屈。 不行，她必须得回娘家！不蒸馒头争口气，她话都说出口了，要是不回，冯建武还当她好欺负呢！这回必须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不敢欺负她！ 她抹抹眼泪，擦擦鼻子，连家门都没进，家门也没关，转身走了。 郑媛前脚刚刚到家，冯建武后脚就到了。 郑媛放下鸡蛋，正要进空间呢，冯建武闷不吭声地突然出现在她家的院子里，吓了她一跳，心脏“扑腾扑腾”地飞快跳了好几下。 郑媛手掌贴着胸口顺了顺，心有余悸地问：“建武，你咋来了？来了咋不吭声啊？” 冯建武就在院子里站着，双手成拳垂在身体两侧，眼皮耷拉着，眼睛失焦，不知在看什么地方。他凭着一腔的怒气一路奔到了这里，可站在冯建文家的院子里，他忽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所以就那么傻愣愣地杵在了原地。 听到郑媛的声音，他冷不丁抬头，双眼茫然了一瞬后才将视线聚集在郑媛的身上：“四嫂。” 声音居然是哑的。 郑媛歪了下头，不太明白冯建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 “怎么了？”她试探着问，心里转瞬已经有了个猜测，十有八九和程芳有关。 他动了动，不安地搓了搓手指，面色犹豫。“我……”他喘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之前郑媛刚刚送到他手里的那一叠工业票，干巴巴地解释，“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的钱不够，洋车子，暂时就不买了，这些票……我用不着了，就过来还你。” 他眼睛闪烁，说话的时候还错开了郑媛看向他的目光。 他在撒谎。 郑媛心里大致做了个判断，然后微笑着推拒：“暂时不买，那以后你肯定也要买，工业票都给你了，你就留着吧，什么时候想买了就什么时候用。” “……还是不了。”冯建武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他的确非常想要一辆洋车子，但他媳妇儿对他哥的怨愤让他拿着这些票心虚，觉得自己没资格。 郑媛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看得出他有犹豫，但犹豫过后就下定了决心，一定有什么理由让他不能收这些工业票，但这个理由绝对不是什么钱没攒够。联想到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冯建武和程芳打的那一段眼神官司，她觉得问题就出在程芳身上。郑媛无意去探究别人的秘密，但这些工业票她肯定不能收回来，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鸡蛋我都收下了，现在你要把票还给我，那我是不是也要把鸡蛋还给你？” 冯建武张了张嘴，他都忘了还有这一茬，刚要说：“当然——”不字没出口，郑媛就抢着说话了。 “你知道的，我家鸡蛋不怎么够吃，所以鸡蛋我肯定不会还给你的。”郑媛笑眯眯的，“所以工业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冯建武：“鸡蛋你留着就行，工业票你也——” “好，那就这么定了，鸡蛋我留着，工业票你留着。”郑媛再次打断他。 冯建武着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鸡蛋和工业票你都——” “我都留下？”郑媛挑眉？ 第235章：贪婪 冯建武呼了口浊气，总算让郑媛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老实被打断话，让他想表达的表达不出来，可憋死他了。 郑媛双手环胸，歪头说：“你觉得我会都留下来吗？没给你帮一点忙，就占你这么大便宜？我脸皮可没这么厚呀。” 冯建武：“……” 郑媛笑：“行了，就这么说定了，鸡蛋我留着，票你留着。” 为了表示对郑媛“薄脸皮”的尊重，冯建武的工业票到底还是没有还回去。他被郑媛赶出家门的时候脑子还晕乎乎的，居然被郑媛这么三言两语的就打发了？他哥这个媳妇有点厉害啊。 冯建武看看手里这厚厚一沓工业票，最后叹了一口气。 “爹？” 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出现在冯建武的耳边。 冯建武忍下所有的烦闷，嘴角一翘露出个笑容，低头看对面的小姑娘，朝她招招手：“小玲，过来。” 才三岁的小姑娘瘦巴巴的，看着就一点点，不过五官生得都挺好看，小鼻子小嘴的，她的眼睛黑葡萄一样，又圆又亮，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对这样一个小姑娘板着脸。冯建武非常得意自己有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每次看到这个闺女，他都心就像是被蜂蜜浇灌过，透着香甜。 小姑娘被她爹召唤，摇摇晃晃地跑过来，抱住了冯建武的腿。冯建武弯腰一把将冯小玲抱了起来，还颠了下：“小玲今天乖不乖啊？” 追着小姑娘出来的李金枝随后过来了，见到冯建武，问：“今天咋是你来接小玲？” 冯建武和程芳两口子白天都要上工，孩子还小，没人看，就把她送到爹娘这儿来，每天傍晚下了工，他们再过来接。一般程芳比他下工早，所以常常是程芳过来接小玲回家。 冯建武换了只手抱孩子，不答反问：“小玲今天听话吗？闹了没？” 李金枝也就是随口一问，根本就没多想，冯建武不回答，她也没觉出什么不对，说：“没闹，你这闺女听话，你大哥家的五个孩子就没一个能赶得上你家小玲的。” 冯建武笑，大哥家的五个孩子是都比较调皮，连闺女都一肚子心眼儿，他说：“我们家小玲老实。” 李金枝乐：“也真是奇了，你大哥多老实的一人，五个孩子没一个随他的，你小时候倒是调皮捣蛋，你闺女居然这么听话。” 闲聊了两句，冯建武就带着小玲回家了。回到家没有看到烟筒冒烟，冯建武就直觉不好，他抿着唇，也不喊程芳的名字确认一下，抱着冯小玲一间一间的屋子找过去，提着的一颗心一点点沉到了肚子里。 程芳真的回娘家了。 她真的回娘家了！ 冯建武喘着粗气，压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她以为她回了娘家，他就会拿着他哥给的工业票给她买洋车子了吗？不，绝对不会！啥时候程芳知道错了，并老老实实地认了错，他才会用四哥给的工业票。她还有脸生气，有脸回娘家呢？他是她男人，他都觉得没脸，他自己的媳妇儿居然会嫉恨他亲哥！这还怎么得了？她愿意在娘家待着，那就待着去吧，这日子他自己又不是不能过！ 他抱着冯小玲的胳膊紧了紧，让冯小玲感觉有点不舒服，搂住冯建武的胳膊软软地喊：“爹——” 冯建武被小玲的声音喊回神，他抱着小玲进厨屋，把她放在柴禾堆里，说：“小玲，今天爹给你做饭咋样？” 冯小玲乖巧点头：“好。” “那你乖乖坐这儿别动，爹给你做好吃的。”冯建武掀开锅盖看看，锅倒是很干净，直接就能用。 但是吧，他跟冯建文一样，只会烧锅，不会做饭。结婚这些年，程芳虽然老在外面炫耀冯建武对她有多好，但她毕竟是一个传统重男轻女的家庭成长起来的，理所当然地认为女人应该做饭给男人吃，所以也没叫冯建武做过饭。还是冯建武自己勤快，程芳做饭的时候他有空就会到厨屋来帮个忙打个下手。 做饭这事儿，他观摩过无数次，就是没动过手，虽然挺自信觉得自己能做好，但真的上手了，一时间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先干什么了。 站在锅台前面环顾一圈厨屋，茫然地在身上搓搓手，最后决定，先洗手。 别看冯建武在这边手忙脚乱，程芳在娘家的处境也不太好。 她娘家和郑媛是一个庄的，差不多郑媛娘家有多近，她娘家就有多近。所以回到娘家家门口的时候，她刚刚哭过的眼眶都还是红的。 她爹娘哥嫂一看，程芳眼眶红着，手里空空的啥也没有，就知道她是突然跑回来的。以前程芳哪回回娘家不带点东西？还说那是冯建武专门给她准备的。 为啥突然跑回来，用脚丫子猜也猜得到，和冯建武吵架了呗。 程家嫂子有些幸灾乐祸地偷偷翘了翘嘴角，趁着没人看见又赶紧压了下去。她就说嘛，谁家两口子结婚不闹点矛盾，媳妇儿不回娘家？就她和程老大，那不也三天两头的吵？就她这个小姑子，每回回来都要跟他们炫耀一回冯建武，什么冯建武给她买手表，冯建武给她买新衣服，冯建武给她买肉吃……好像她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冯建武对她好似的。 她夸吧，别人还得顺着她的话说，也跟着夸一回冯建武，这夸多了，别人也烦啊。尤其程老大还不是一个多体贴媳妇的男人，程家嫂子心里不知道对程芳有多嫉妒，今天可好了，她终于也能看看程芳的热闹了。 在家门口，连门都没让程芳进，程芳的娘，程大娘就在门口问开了：“你这是咋了？跟建武吵架了？” 程芳咬着下唇不说话。 程大娘皱眉：“咋回事啊？冯建武干啥了？他还想不想过日子了？他就让你这么回来了，也没拦着你？” 程芳一脸委屈，何止没拦啊，她喊他那么多声，人家走得头也不回！可要让程芳跟家里诉苦，说冯建武是不想给她买洋车子了，她才气得回家，她也说不出口。她前几天刚刚炫耀了洋车子！想了想，就把前面吵架的原因说了：“冯建文给建武凑了六十张工业票，让郑媛送过来的，结果我们家建武人好，觉得不能白收他哥的票，就给了郑媛十个鸡蛋。我气的是，凭啥给郑媛鸡蛋啊？难道冯建文给我家建武工业票不是应该的吗？娘你是不知道，当初建武也有机会去部队的，他把名额让给了建文，要不现在在部队当干部领工资的就是我们家建武了！” “还有这事儿？”程大娘头一回听说这事儿。她左右看了看，觉得这事儿不好在门口说，就让程芳进家说。 进了堂屋，程芳找了把马扎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这两个人当兵往事，她还不照实说，添油加醋的，把冯建文说成了一个耍阴招的小人，抢走了冯建武的名额。说完，她问：“娘，你说，冯建文的工业票，我们家拿是不是应该的？” 程大娘也一脸愤愤不平，说：“何止啊，我觉得冯建文赚的工资也得分给你们一部分！” 程芳一怔，她之前只替建武抱不平了，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可不么，那个当兵的名额本来就应该属于冯建文和冯建武两个人的，现在冯建文自己拿了名额当干部赚钱去了，却没有给建武一点好处，这就有点不合适了吧？还是她娘敢想啊！不过，程芳皱眉，冯建武不这么想啊，为着点工业票他就得还十个鸡蛋，要让他去给冯建文要钱？根本不可能。 第236章：坑爹 “不行的，建武不会同意的。”程芳也算了解她男人了，这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还非常重视他那些亲戚，尤其跟冯建文，他们哥俩关系最好，要让他和冯建文为了钱的事儿争，打死他他也干不出来。所以她也就心动了那么一下子，就死心了。 程芳娘觉得程芳没用，撇撇嘴说：“你还没提过，咋就知道他不想要？” “冯建文的工业票建武都不愿意白拿，何况是钱？” 程芳娘摇摇头，跟程大爷说：“这孩子还是年轻。” 程芳爹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不好意思要工业票，那是因为好处还不够大，你想想，要是一个月能白得二十块三十块钱，谁不想要？”程芳哥说话了，一副给程芳指点迷津的样子。 程芳一想，好像有点道理，以己度人，她要是能每个月都能从她哥这里白白拿到二十块钱，不，十块钱也行，一年加起来就一百二十块呢，她宁可不认这个亲哥！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二十块钱呢，冯建文四年前每个月工资都六十多块钱了，他自己留十几二十块的吃饭，每个月还能给她公婆寄回来四十块。这都四年过去了，她不信冯建文的工资没有涨。 程芳娘见闺女有些意动，说：“你要是不好开口，我们去帮你跟建武说也行，不过要是要来了，你得分给家里一半。”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程芳娘本来见闺女啥也没带，不想白白留程芳在家住，但看到了好处，她就转了心思。她要把程芳留在家里，等冯建武上门，冯建武敢因为这事儿跟程芳生气，未必敢和他们这些娘家人生气。只要能要来了钱，程芳每个月要是再拿给家里十块钱，家里这日子就没这么紧吧了，说不定还能给她的小孙子喝上麦乳精呢。 程芳还在犹豫。她虽然嘴上强硬，心里还是有点发憷的，这么多年冯建武都没怎么跟她发过火，就算两口子生气，吵完架，冯建武也会很快先道歉认错，冯建武生那么大的气还是头一回，完全不顾她的脸面，就算她用回娘家威胁，他也一点都没妥协，甚至还更生气了。婆婆一直说冯建文和冯建武兄弟两个性格很像，冯建文她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男人，那冯建武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程芳有些怕真的惹怒了冯建武，他们两口子再彻底闹崩。 程芳娘家人才不管程芳怕什么呢，一直怂恿。 程芳娘说：“你就在家住着，什么时候建武低头过来接你了，就让你爹和他说这事儿。他总得给你爹一点面子是不是？他爹，你说呢？” 程芳爹点头，自信道：“放心，我和他说，他肯定同意。”冯建武这小子可孝顺了，还给他这个老丈人买过很多次东西，他觉得他提出这点要求，冯建武肯定不会拒绝，又不是让他出钱给他们家，是他们家帮着他跟冯建文要钱，能拿好处的事儿，谁不干？ 程芳纠结问：“那他要不答应呢？” 程芳嫂子捂着嘴笑起来：“小芳，他咋可能不答应？你看他家多好的条件，当初看上你了，非要娶你，你爹要缝纫机，他不是也给了？他对你这么好，啥都愿意给你，这点占便宜的好事儿怎么会不同意？你别忘了，你和他才是两口子，以后要过一辈子的，那冯建文算啥，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呀，他不会分不清远近的。” 可不是么，程芳以前把冯建武说的，好像他没了她不行似的。就这么点小事，冯建武要是还不答应，那程芳在他心里也不算什么啊。 程芳嫂子忽然一笑，继续说：“他要真不答应，你就不跟他回娘家，让他睡上十天半个月的凉被窝，他就想你了。” 程芳嫂子的话很糙，听懂的全都意味深长得笑。 程芳被臊了下，她蜷了蜷手指，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逼上了梁山，想下也下不去了，“那，那要不你们试试？”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程芳大嫂去厨屋继续做饭，她出了堂屋门，在门口稍微一站，脸上的笑容稍微变了变，眼睛里写满了嘲讽和不屑。程芳可真是个蠢货，以前是她命好，遇上了冯建武，才过的那么顺心如意，等她真的让娘家人开口跟冯建武说，让他跟冯建文要钱的时候试试。冯建武又不蠢，就算真的能跟他哥要钱，他能乐意自己媳妇儿的娘家人管他自家的事儿吗？肯定要嫌弃程家人手伸得太长，说不定还会和程芳再闹一回。感情就是这么一回回给闹没的。 程芳大嫂早就不满这些年来程芳各种各样的炫耀，她乐得落井下石，更何况，要是真的能要来了钱那就更好了，反正得了便宜的是她。 然而程家人打算的很好，可程芳在家住了好几天，也没见冯建武上门，程家人心里便着急了。 程芳娘看程芳越来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甚至还质问过程芳一回：“你不是说冯建武稀罕你吗，他咋还不来接你？” 程芳被臊地都快没脸见人了，尤其她嫂子怀疑的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说冯建武要是三天内再不来接她，她就和他离婚！ 程家人着急，其实冯家人也着急。 李金枝是从冯小玲嘴里知道程芳回娘家了这事的。冯建武可能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但孩子小，嘴里藏不住话。 李金枝喂冯小玲吃饭的时候随口问：“奶奶做的饭好不好吃啊？” 冯小玲张开嘴咬着小勺吃了菜，点点头：“好吃，比爹做的好吃。” 李金枝惊讶，随即就有点不高兴了，老四上赶着给他媳妇做饭不算，老五也有样学样了？她皱皱眉，问：“你爹给你做饭吃，那你娘呢？” 冯小玲在吃东西，口吃含糊：“娘……不在家呀。” “不在家？” 冯小玲见李金枝光说话也不喂她，她就自己拿了筷子自己夹菜吃，吃饭可认真了，一点搭理李金枝的意思都没有。 李金枝摸摸冯小玲的小脑袋，耐心地问：“小玲，你跟奶奶说，你娘怎么不在家？” 冯小玲眨巴眨巴眼：“好几天啦，爹说娘去姥姥家了。” 李金枝惊呼一声：“你爹说你娘去你姥姥家好几天了？她这几天一直没回家吗？” 冯小玲被李金枝吓着了，眼睛茫然，懵懵懂懂地摇摇头。 所以这天，冯建武来接冯小玲时，李金枝就把冯建武给拦住了，问他：“你媳妇呢？咋又是你来接小玲？” 冯建武面不改色：“……小芳在家做饭呢。” 李金枝伸手就打了冯建武胳膊一下，指着冯建武的鼻子叱道：“你还给我说瞎话！还给我装，小玲都告诉我了，你媳妇回娘家了！” 冯建武看看怀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冯小玲，腹诽这闺女真是出卖她爹的一把好手，见瞒不过去了，哂笑一下：“咳，你知道了啊，娘也这不是故意试我么，知道了你还问我。” 李金枝板起脸：“你媳妇为啥回娘家？你俩吵架了？” 冯建武还敢继续撒谎：“也没吵架，她就是回娘家住几天。” 李金枝：“……说实话！” “……吵架了。” 冯建武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也没有啥，就一点小事，她就回娘家了。”他肯定不能跟李金枝说实话，要是李金枝知道程芳一直嫉恨他哥，可能会厌恶他媳妇。他还不想和程芳分开，所以希望程芳和李金枝能和睦相处。 “一点小事？”李金枝可不信，吊起眉梢，“一点小事她就气回家了？什么样的小事？” 第237章：挑拨 冯建武说：“娘你知道，这些年小芳的脾气被我惯坏了，真的就是为了一点小事。”他知道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李金枝是不会信的，所以就用了春秋笔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先朝郑媛家门口瞅了一眼，确定郑媛不在，弯腰凑到李金枝的耳边小声说：“四哥给我寄来了工业票，四嫂给我送到家了，我也不能白让我哥忙活一场啊，而且四嫂还怀着孩子，我当兄弟的肯定得帮四哥照顾四嫂，所以就给了四嫂十个鸡蛋。小芳就生气了，嫌我给的多。” 李金枝：“……”还真是一点小事，又疑惑，“她以前没这么小气啊，这是咋了？” 冯建武撇了下嘴：“我咋知道。” 解了疑惑，李金枝这心里啊，就像放下了一大块石头，她舒了口气，没出大事儿就行。然后劝自己儿子：“你们两口子也结婚这些年了，为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当，她都回娘家这么多天了，你也该去接她了。再过几天，人家程家该以为你不重视自己媳妇呢，程芳肯定更生你的气。”李金枝以己度人，要是自己回娘家了冯长勇好多天都不去接她，她肯定又生气又难过。尤其之前冯建武还对程芳那么好，这突然冷战了，程芳还不得哭死？“你就别跟你媳妇置气了，这么多天了，她肯定也知道教训了。” 冯建武也觉得这么多天可以了，其实他自己在家狼狈着呢，饭也没人做，孩子得他来伺候，家里被他自己折腾地跟狗窝一样。他以前还老觉得自己对程芳，要比程芳对自己好，现在他来做一回家务，可算知道程芳在家也挺不容易。 “行，娘，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接她。”冯建武说。 李金枝着急，催他：“还明天去干啥？今天就去啊！” 冯建武：“……现在？” 李金枝：“现在！” 冯建武：“现在都快吃晚上饭了，我去了赶上人家饭点咋办？” 李金枝皱着鼻子不屑地哼了声：“你以为程家会留你吃饭吗？就程家那小气吧啦的样儿，你要是去接你媳妇了，说不定他们立马就让你媳妇跟你回家了，你今天就不用自己做饭了。” 最后那句话可谓是点在了冯建武的死穴上，他一琢磨李金枝的话，好像还真的很有可能发生，程家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这个当姑爷的更清楚的了。 “那行，那我这就过去。” “诶，去吧。” 冯建武抱着孩子转身离开，走了没两步又停下了，李金枝都快进屋了，又叫冯建武喊住了：“娘，我抱着孩子去吗？” 李金枝嫌弃地挥挥手：“你不抱着孩子去，还让我给你看孩子啊？”心里忍不住骂自己这个儿子死脑筋，哪个当娘的舍得扔下孩子，抱着小玲去了，程芳一见孩子，还不得立马就跟你回家了？！ 李金枝想得很好，然而她没想到，冯建武这一行一点都不顺利，别说和程芳和解了，还差点跟自己的老丈人吵起来。 程芳看到冯建武先是一喜，随后欣喜立刻被愤怒给淹没了。她在娘家遭了她大嫂多少白眼，冯建武竟然才来！ 程芳这性格本来就有点作，冯建武给了她台阶，她不顺着下不说，还嘲讽冯建武：“你还来干啥？自己抱着孩子自己过去吧！” 这要是冯建武犯了错，他肯定会和程芳说说软话，让程芳消气，可归根结底，是程芳自己的错。这么多天了，她不仅没有反应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程芳语气不善，冯建武也有点不高兴，他压下火，耐着性子说：“我不会做饭，这些天小玲跟着我吃不好睡不好的，你忍心看着小玲跟着我吃苦？” 不等程芳说话，冯建武转头问怀里的闺女：“小玲，想不想娘啊？” 冯小玲软乎乎地说：“想——”她朝程芳伸手。 程芳心里一软，她也想她闺女了，顺手把冯小玲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冯小玲伸胳膊搂住了程芳的脖子，把头埋在程芳的颈窝里，不哭不闹，特别的乖巧。 另外一边，程芳娘给程芳爹使了个眼色。程芳爹接收到信号，舔了舔嘴唇，说：“建武啊，别再门口站着了，进屋坐。” 冯建武说：“我就不进去坐了叔，我接了小芳就回家。” 程芳爹看了一眼程芳，喊她：“小芳——” 程芳回头和她爹对了一眼，两三秒，她语气不善地和冯建武开口：“谁说要跟你回家了？”她抱着孩子扭头进了屋。 冯建武能咋办，只能跟上了。 能坐的都坐下后，程芳爹清了清喉咙，说：“你和小芳的事儿，小芳都跟我们说了，这事儿小芳没错，可小芳都被你气回娘家了，你却不闻不问好几天，你这是啥意思？不想过了吗？” 冯建武微微瞪眼，偏了下头，他刚刚听到了什么？程芳没错？ “别管你俩有啥矛盾，你那个嫂子毕竟是外人，小芳才是你自己的媳妇，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欺负自己媳妇，胳膊肘往外拐，就是大错特错！” 冯建武皱眉，目光往程芳身上扫了一下，她到底和她爹说清楚他们是为啥吵的架了没？这是胳膊肘朝外拐能解释的了的事儿吗！ “还有，你一个姑爷，到老丈人家里竟然是空着手来的？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姑爷吗？还是说你不想认我们程家这门亲家了？” 他不带东西上门就是不认程家这门亲家了？还有这说法？冯建武以前就知道程家人不地道，可程芳爹说出来的这话也太过分了。他以前来的时候带的东西还少了？就这一回空着手，程芳爹就这么埋汰他？ “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不认我们的，你建武不是这种人。”程芳爹见冯建武脸色有些发黑，又着补了两句。 程芳娘嫌程芳爹一直说不到重点，有些着急，连着清了好几下嗓子。 程芳爹一顿，不再瞎扯，直接上正菜：“建武啊，小芳之前和我们说，你以前也是想去当兵的？” 冯建武忽然沉下脸，程芳爹想说什么他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扭头看向程芳，也不知道程芳是心虚还是什么，没看他，正低着头逗孩子。 冯建武深吸一口气，无论程芳是怎么跟她爹说的，他觉得这事儿还是由他来开口才比较公正客观，他转回头，神色一肃，语气郑重：“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当初当兵的名额只有一个，我和我四哥我们两个都想去，我并没有把名额让出来，直接让我四哥去，我们两个还为这个名额竞争了一番，我四哥赢了，所以名额属于他了。我不知道小芳是咋跟叔你们说的，但我四哥不欠我的。要是八年前赢得人是我，我也不会认为自己欠四哥的，因为我这是堂堂正正凭本事赢来的。” 这一番话说完，把程芳爹准备了好久挑拨离间的话全给堵在了肚子里。听听冯建武这话说的，简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正直伟大光明的典范，程芳爹要是再出言挑拨，倒像是个小人了。 程芳爹缓了缓，他脑子转的有些慢，程芳娘反应倒是很快，她笑着接过去说：“建武啊，你嘴上这么说，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看到你四哥混得这么好，赚着大把大把的钱，娶着漂亮的媳妇，周围人一个个还都捧着他，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没想过如果当年是你赢了，今天会是什么样吗？” 第238章：无耻 冯建武眸光一闪，程芳娘比程芳爹厉害多了，一上来就直戳人心。冯建武承认，他也嫉妒过他四哥，也幻想过如果当初是他赢了，今天获得这些成就的或许就是自己了。可是嫉妒不会蒙蔽他的眼睛，利益永远也比不上亲情重要，他心里不舒服几天，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坦然接受了他和冯建文之间的落差。 程芳娘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我知道，你肯定想过。” 冯建武拧起眉心，他倒要看看程芳她娘要说什么。 “你这么想多正常，每个人都会这么想，我觉得你四哥见到你的时候说不定也会想一想，要是当初去的是你不是他今天又会是什么样子。”程芳娘直视着冯建武的眼镜，“建武，我问你，如果当初是你拿到了名额，今天成为一名军官，你心里会不会觉得欠了你四哥的？” 冯建武眼睛眯了下，若有所思。 “你们兄弟关系好，你肯定觉得自己欠了你四哥的吧？” 冯建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自己稍微往深了想一想，嘴上说的那么大义凌然，什么这个名额是堂堂正正赢来的，实际上心里还是会觉得有点欠他四哥的。 冯建武嘴严，什么也不说，但程芳她娘是个人精，眼睛里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她对劝服冯建武胸有成竹：“反过来想，你四哥肯定也会觉得欠了你的，所以他才会那么积极的帮你凑工业票。他给你工业票其实也是一片好心，没想要你什么回报，你再给他媳妇送去十个鸡蛋，那不就成了礼尚往来，把你四哥的心意往门外推吗？” 冯建武怔了下，他竟然觉得程芳娘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也不是我们家小芳小气，实在是你这事儿就没做对。” 冯建武：“……”要不是他当初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所历，怕是都要信了她的鬼话了！ 程芳娘不知道冯建武嘴角都开始微微抽搐了，压根就不信她的忽悠，她继续说：“我听说你四哥的工资非常高，他是个很厉害的干部？” 冯建武呼吸一顿，淡淡道：“我不清楚我四哥发多少工资。”实际上他大致知道，冯建文和他说过，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秘密。只是他不想说，他甚至连程芳都没告诉。 程芳娘惊呼一声：“他连这个都不告诉你？他这么防着你呢？” 冯建武：“……”还能这么理解？为什么她不猜是他不想告诉她呢？ 程芳娘可有这个自信了，因为冯建武可给他们做了四年多将近五年的好女婿。“我听小芳说，你们结婚前，他每个月往家里寄四五十块钱？” 这个是公开的事儿，瞒不住，冯建武点头承认：“没错，一个月四十块钱左右。” 程芳娘眼睛都要发光了，“啧”了声，“这么多钱，自从你结婚后，他就都留自己手里了？” “我四哥自己的钱，不在自己手里留着难道给我吗？” 冯建武就是说了一句嘲讽的话，没想到程芳娘竟然点头，还说：“对呀，可不就应该给你吗？！” 冯建武：“……啥？”他都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啥问题，幻听了。程芳她娘竟然说他四哥的工资应该交给他？凭什么啊？凭脸大？ 程芳娘清了清嗓子，说：“也不是让他把钱都给你，怎么着也得分给你一些吧？当初那个当兵名额是你们兄弟两个的，现在冯建文自己独占了，怎么着也得分给你一点好处吧？不用多，二十块钱就行，这么些年了，他工资说不定还涨了，二十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 冯建武一下子就笑了，气笑的，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原来程家人打的是这个目的！他们怎么就这么敢想呢？从他哥手里白捞好处不算，还要分他哥的工资？他们怎么不说这工资其实是他哥在战场上实打实赚来的卖命钱呢？如果当初那名额落在他手里，他说不定还混不上干部当呢，一个干了八年的小兵一个月能有多少钱？ 但冯建武没想到，程家人还能说出更无耻的话来。 程芳娘笑眯眯的：“我们知道你顾及兄弟情分，不好意思跟你哥提这个要求，没关系，小芳可以帮你跟你四哥说……不，小芳说也不合适，你们毕竟是一大家子，我们老两口可以帮你去说说。” 冯建武的眼睛仿佛冻着怒火的冰山，他嘴角一弯：“……跟谁说？”尾音轻飘飘得扬起。 程芳娘没察觉到冯建武的神色变化，仍旧一副我是对你好的慈善模样：“跟你四哥说啊。” 冯建武：“我四哥在部队，你们怎么和他说？” 程芳娘犹豫了下，她没想到这事儿，和程芳爹对视一眼，程芳爹开口了：“写信，写信和他说……你把你哥部队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写信给他说。” 冯建武嘴唇微张，轻轻吐出两个字：“写信。”他轻笑了下，“要是我四哥不给呢？” 程芳爹心直口快，说：“不给我们就去他部队里找他商量，我看他给不给！不过我们要是去部队找他，路上可是得花不少钱，所以不能白帮你，不管要来多少钱，你得分给我们一半。” 冯建武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忽然嗤笑一声，点点头，两三秒后，又点点头，过了会儿，他转头看向程芳：“你也是这个意思？” 他的眼睛如同一汪寒，瞳孔仿佛旋涡，酝酿着未知的危险，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程芳，仿佛要看入对方的灵魂深处。 程芳被他看得一动都不敢动，心虚得心跳加快，手心冒出虚汗，明明气恨这个男人没用，气恨他把自己丢在娘家不闻不问让自己失了脸面，气恨到想要报复这个男人，她不好过，这个男人也别想好过。可这会儿她却怯懦了。 冯建武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好像只要程芳说错一个字，他就会完全抛却夫妻情妇，就不要她这个媳妇了。 “我……我……”程芳结结巴巴。 “小芳当然是这个意思。”这时程芳大嫂说话了，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皮笑肉不笑得对程芳落井下石，“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小芳就是这个意思。要是小芳不同意，爹和娘也不会跟你说这个啊。” “是吗？”冯建武仍旧盯着程芳。 程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程芳大嫂笑着说：“当然是啊。” “是吗？”冯建武没理会程芳大嫂，他只想知道程芳怎么回答。 程芳嗓子发干，周围她爹她娘她哥和嫂子等人也都盯着她，她觉得这回要是不附和家里人的话，以后娘家人可能就不会再认她这个闺女了。没有娘家，她就是一个没有根的女人，以后这日子该咋过？ 可要是按照家里的意思说了呢？先不说冯建武会不会真的恼了她，就说冯建武真的会同意让她娘家人找冯建文要钱吗？根本不可能的，就为了几十张工业票，冯建武就敢不听她的非要还郑媛十个鸡蛋，还把她扔在娘家不闻不问好几天，这回可是事关冯建文工资的大事儿，冯建武能同意？再有，冯建文真的能老老实实的把钱拿出来吗？冯建文是什么人？在她眼里，冯建文是比冯建武要强上百倍的男人，这种男人能那么傻的从自己兜里掏出工资分给兄弟？更何况他还有个媳妇呢，他媳妇是谁啊，大名鼎鼎的郑媛！ 第239章：改口 程芳左右为难，内心挣扎的厉害。 一屋子人都在等她的答案，时间仿佛陡然间变得非常长，程芳度秒如年。 忽然，冯小玲软软的声音在程芳耳边响起：“娘，咱什么时候回家啊？” 程芳就像是被这个软糯的声音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一下子就清醒了，脑子里那一团乱麻也全都在一瞬间理顺。 她怎么这么蠢？冯建武对她如何她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冯家的这些儿子，老大老二老三全都不是对媳妇非常好的那种人，除了出门上工干地里的活，一进家门就懒了，也都不知道帮自己媳妇干干家务活做做饭啥的，更别说偶尔还会给媳妇买买礼物。还有她大哥，她也从没见她大哥她弟，她也从没见过他们体贴过自己媳妇。冯建武和这些人比，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男人了。 真的惹恼了冯建武，冯建武真的不要她了可咋办？回娘家吗？她非常清楚，娘家人是不会要她的。就算是现在，要不是有冯建武出手大方，她回娘家的时候也说不准会是什么待遇。 更何况她和冯建武还有个闺女呢，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闺女，可冯建武喜欢啊，她跟冯建武一块过日子，渐渐也被冯建武的态度影响了，越来越觉得闺女是个小棉袄。小玲才三岁，三岁就知道把好吃的留给娘吃，其他孩子谁跟她一样乖巧？ 程芳想明白了，她看向冯建武，下定决心，郑重的说出两个字：“不是。” 冯建武舒了一口气。 “小芳——” “小芳！” 程家人一个一个，要么惊讶要么恼怒，谁也没想到程芳事到临头居然会改口。 “小芳，你之前是怎么说的？”程芳大哥急了，拍着桌子，“别建武一来你就改口，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是你说建武当兵的名额被他哥抢了，家里才给你出了主意，才想着帮你们两口子把钱要回来，你不能见建武不同意，就突然不承认了吧？” “就是，之前要不是你说能拿到钱，家里怎么可能留你白住这么长时间？”程芳大嫂撇撇嘴，她也有点遗憾，当然，只是一点，她早就做好了冯建武不会同意的准备，照她说，真的能从冯建文那里抠出钱的可能只有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其实她最遗憾的是程芳临了的改口，瞧瞧冯建武刚刚的表情，都像是要吃了程芳了，只要程芳嘴硬不改，下一步她就可以看小姑子的热闹了，结果小姑子不知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程芳飞快关注了下冯建武的表情，反驳：“我啥时候说了？我只说了当兵名额的事儿，啥时候说过想要他四哥的工资了？你们都知道我四嫂是个什么人，郑媛到她大娘家要粮食的热闹你们也不是没凑过，我哪有那本事从郑媛嘴里抠食儿？我有那么傻吗？” “你明明说了！” “我没有！” “你说了！” “没有！” 程芳和程芳大嫂对着吼，来回了好几个回合。 最后程芳爹听不下去了，猛拍桌子，大吼一声：“够了！”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程芳爹阴沉着脸看向程芳，程芳紧张地搂紧了孩子：“爹——” 他狠狠瞪了眼程芳，又把目光转向冯建武，冯建武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 “好心当成驴肝肺，家里帮你要钱还不是想让你们两口子过得好一点？”程芳爹说，“既然你们两口子不领情，那就算了。”不算了还能怎么着，难道他们不管不顾自己跑去找冯建文要钱？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都搁在眼睛前面的好处就这么没了，想想就觉得心疼，程芳爹不愿再多看这糟心的两口子一眼，指着程芳娘喊：“他娘，赶快去做饭，快点！” 程芳娘喊程芳大嫂：“老大媳妇，你去做饭。”然后，她冷着脸说，“建武，小芳，家里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既然都和好了，就赶紧走吧。” 这就赶人了。 程芳娘看向程芳的表情仿佛在说“我以后没你这个闺女”，程芳的心仿佛被人一揪，她张了张嘴，目光祈求，喊：“娘——” 冯建武本来就没打算在这边吃饭，听了程家人无耻的打算后，他对这个地方，这一家子都恶心的不行，就算程芳娘没有赶人，他也一刻都不想留了。站起来来到程芳跟前，伸手把她怀里的孩子抱到自己怀里，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程芳的手腕，把她拉起来：“咱们走。” 冯建武走得头也不回，倒是程芳恋恋不舍地时时回头。 路上，冯建武看不惯自己媳妇儿这么舍不得程家，要他说，程芳要是能和程家完全斩断关系才好呢，他真的不乐意再伺候这一对极品岳父岳母了。他就不明白了，程芳家里重男轻女，以前她爹娘对她也不怎么样，闺女都出嫁了，还时时惦记着女婿家的东西，这程芳怎么就对娘家这么死心塌地的？ 趁着这次的机会，冯建武说：“你以后少往这边来，你娘家人，太贪，也太大胆。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四哥头上去……”他冷笑一声，“真以为我四哥是软柿子可以让你们随便捏？我告诉你小芳，我四哥可记仇了，你家里人要是得罪了他，他保准报复回来，说不定和我都得闹崩。” 程芳不喜欢冯建武说自己娘家的坏话，就算她娘家不好，那也只能她自己说，冯建武说就不行。她有点恼羞成怒，想为自己的娘家辩解两句吧，又无从辩解，只能怼：“知道我娘家人不好，你当初还娶我干嘛？当初是你先看上了我来我家提亲的吧？怎么，现在后悔了？” “我说后悔了吗我？我要是后悔了，就不来接你了。”冯建武实话实说，程芳是有点贪心，也喜欢攀比，可她刚刚没有和她娘家人站在同一条线上，就说明她本性还不算太坏也不是太蠢，他自己的媳妇儿，领回家去再慢慢教就行了。而教媳妇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是说你娘家，又没说你，歹竹还能出好笋呢，你就是那好笋。你以后少往你娘家去，都说近墨者黑，你再被他们教坏了。” 程芳，程芳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他虽然夸了她，但他还是骂了她娘家吧？程芳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她气道：“我不回娘家我能去哪儿？你也说了那是我娘家，哪有出嫁的闺女不回娘家的！” 冯建武心直口快：“你娘家对你也不好，你回去干啥？看你娘家人巴结你吗？” 一句话，就把程芳努力穿在身上的遮羞布给揭开了，程芳面红耳赤。是，程芳也不傻，她当然知道娘家人对她不怎么样，她爹娘都重男轻女，从来都是她大哥吃肉，她喝地瓜片汤，她大哥出去玩，她在家洗衣服做饭挨骂。她小时候过得不好，心中不甘，可又没本事反抗。嫁了人了，她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有新房子住，有新被子盖，有新衣服穿，有白面有肉吃，她一下子翻身了。就像小时候大哥吃肉的时候喜欢对她炫耀一样，她也想把自己现在过的好日子炫耀给娘家人看。每当娘家人对她露出温和慈善甚至是讨好的表情时，她心里都得意极了。 其实冯建武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句话后程芳的脸色表情瞬息万变，仿佛恼羞成怒，又像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猛然意识到，他竟然说中了！ 第240章：和好 冯建武哭笑不得：“诶，小芳，你多大了，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非得看着别人巴结你捧着你你才高兴吗？” 程芳脸涨得通红，怒视他：“冯！建！武！” “咱自己过好咱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别人说啥那都是虚的，你想想，就为了你娘家人多说你几句好话，多给你一点好脸色看，咱多送出去多少东西？那么多好东西，还不如咱自己留着吃留着用呢。”冯建武颠了颠怀里的小朋友，笑着问她，“是不是啊小玲？小玲？爸爸说的对不对？” 冯小玲超级配合，软软地说：“对——” 程芳咬着下唇，眼眶渐渐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冯建武得意地笑，还继续臊程芳：“你看咱闺女都比你懂事。” 程芳顿住脚，不往前走了，满目委屈。 冯建武回头看她：“……行行行，我不说了行了吧，快点走，小玲都饿了，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呢。” 程芳稍稍满意，重新跟上来。 两个人一块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突然，程芳说：“过了今天这遭，以后我想回，我爹娘大概也不想看到我了吧。”语气非常失落。 冯建武其实理解，程家老两口再不是东西，那是也程芳爹娘。所以程芳能站在他这边，没有配合他爹娘，冯建武真的非常高兴，那一刻他就决定，不管程芳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有过什么打算，他都原谅她。冯建武语气软下来，柔声道：“他们对你不好，我对你好啊，你还有我。”他顿了下，“工业票，我没有还回去。” 程芳一愣，陡然瞪大了双眼：“你没还？” 冯建武：“还了，四嫂没收。” 程芳语气瞬间低落下去：“还了啊。”那郑媛不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吧，这几天说不定怎么在心里笑话她呢。 “明天上午，我就带你去县里买洋车子吧。”冯建武笑眯眯地提议，明天上午他可以请个假不去上工了，少赚一点工分而已。 程芳心情又一下气飞了起来，她惊呼：“明天就买？” 冯建武点下头：“明天就买，明天带你和小玲一块，咱也逛逛县城去。” 程芳开心了，她一回家冯建武就带她去买洋车子了，那郑媛说不定还以为冯建武是用洋车子把她哄回来的，她里子面子又都回来了。她又跟冯建武确认了一遍：“行，那你说话算话，咱明天就去买。” 冯建武：“肯定的，绝对带你去。” 被程芳放在心上的郑媛其实并没有那么关心程芳的私事，送走了冯建武，她甚至连程芳回娘家的事儿都不清楚，所以当冯建武两口子带着一辆洋车子停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也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了然、羡慕等等略显复杂的情绪，她只是非常平淡地，笑着问候了句：“洋车子买的啥牌子啊？” 程芳把郑媛的淡定当成了装样儿，觉得郑媛现在肯定惊讶死了，就是面上装的淡定，不想承认冯建武对她的重视而已。 程芳抬了抬下巴，略显得意地炫耀：“就买的凤凰牌的，售货员说凤凰的好，县里的人骑的一多半都是凤凰的洋车子，就连县长骑的都是凤凰牌洋车子呢。”说着还故意瞧了郑媛一下。 郑媛没捧她的场，周围看热闹的可都很捧场呢。 一个个惊呼—— “真的啊？县长也骑这个牌子？” “那你厉害了，你和县长骑一个牌子的洋车子。” 程芳客气地笑：“这有啥厉害的，咱县里少说好几百人都和县长骑一个牌子的洋车子。” 这时有人便问了：“诶，郑媛，那你家洋车子是啥牌子的？” 郑媛微笑：“我们家的是永久。” 这人一提，其他人也想起来了，郑媛家也是有洋车子的，这老冯家很厉害啊，居然有两辆洋车子！ 一大家子有两辆洋车子在杨柳大队属于什么水平？就看杨柳大队的大队长家连一辆洋车子都没有就知道了。而且就算家里存的钱够，那没有洋车子票或者工业票，你想买也是买不到的。众人对冯家充满了艳羡，纷纷夸郑媛和程芳嫁了个好人家，尤其是郑媛，因为都猜到冯建武买洋车子的票是冯建文帮忙弄的。以前冯建文就往家寄过不少工业票，他们冯家给儿媳妇的彩礼，都是从这儿出的。 但也有不清楚事儿的，就问了：“程芳，建武，你们家买洋车子的票从哪儿弄的啊？” 程芳本来就有些不高兴郑媛分了她一半的人气，这会儿更不想给郑媛长脸，可冯建武是个心里没顾忌的，他很得意自己和冯建文的感情好，说：“还能从哪儿弄，咱乡下种地的可没地儿弄这个票，我四哥从部队给我凑的呗，他们部队里面按照工资发，十块钱一张，我四哥月月都有。” “我就说，肯定是建文帮你弄的！”一个人笑着说。 “你们兄弟俩可真好，建文一个月还能发几张票？这买一辆洋车子得用好几十张工业票吧？建文自己一张不用，也得给你攒个一两年吧？”另外一个人感慨，他非常羡慕冯建武能有这么一个靠得住的兄弟。 冯建武眼睛里都带着浓浓的笑意，连连点头，还跟人说：“前段时间我四哥在家的时候我跟他要的，他当时手里也没有了，说等到回了部队就帮我跟战友借一借，凑一凑，这不，我四哥才回部队几天啊，就把票给寄回来了。我四嫂也是，一收到票就赶紧送我家去了。” 他把冯建武和郑媛两口子好一顿猛夸，夸地程芳脸上的笑都僵了，一个劲儿拿眼神睇冯建武，仿佛恨不得立马过去捂住他的嘴。 郑媛瞅着这两口子在心里偷笑，觉得还挺好玩的。 “诶，郑媛啊，建武还能再弄一些工业票不？我家也想买辆洋车子，这工业票都攒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攒够……我也不白要你的，我用钱或者别的票粮食啥的，换你的工业票。”一个邻居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引得周围更多人参与进来。 一个说：“对对对，我也想要啊，我们家还想买台缝纫机呢。” 一个说：“你家买啥缝纫机啊，我儿子就快相媳妇了，我琢磨着给儿媳妇弄个大件儿当聘礼呢，钱什么的都攒够了，就没攒够工业票。” 又一个说：“你儿子还在相媳妇急什么，我儿子才着急呢，好不容易相了个媳妇，亲家那边非要块手表才愿意结婚，你说说，这手表有啥用？看时间那不是还有钟表吗？” 又一个说：“你家这个才只要块手表，我家那个要两样大件儿呢，洋车子缝纫机一样都不能少！你说说，以前结婚的时候，那彩礼少的，一麻袋玉米棒子就能换个媳妇回来，现在日子好过了吧，这彩礼也越来越多了。” 那没东西要买也没儿子要娶媳妇的也掺和进来，一拍大腿，摇着头说：“还不是跟着县里面学的，先我听说县里面的小姑娘四大件都要齐全呢！什么缝纫机洋车子手表收音机，人家全都要！” 最后有人感慨：“这可真是……娶媳妇越来越不容易了。” 郑媛嘴角微微翘起来，心说，这算什么，等过几年到了八十年代，四大件就变成了洗衣机、冰箱、电视机和收录机，再往后，结婚标配就成了房子、汽车以及十万乃至五十万的现金聘礼——结婚对于华国人来说永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第241章：找事儿 “各位嫂子婶子叔叔大爷……”郑媛笑着说，“建文给建武凑的工业票都是从他战友手里借出来的，这有借有还，以后他每个月手里的工业票肯定都得拿去还账，实在是没办法帮各位票了。等以后，以后他还完了欠下的这些，手里有票了，我肯定拿出来给你们用。” 周围邻居都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人，都知道郑媛说的是实情，冯建文这一结婚，又是买洋车子又是买收音机的，还帮冯建武买了洋车子，手里肯定没票了。郑媛说没有，他们就笑着表示理解，嘴上还说：“那等以后有了，可要给我们留着啊。” 郑媛笑着点头：“肯定肯定。” 程芳看着郑媛被人这么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把她买洋车子的风头全都抢了，气得她咬牙，偏偏冯建武还跟着瞎起哄，也恭维郑媛，要不是周围人多，她就要对着冯建武发脾气了。 门外热闹了这么一会子，终于把李金枝还有冯长勇给吸引了出来。 李金枝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往外走一边纳闷，啥事啊，咋这么热闹？刚到门口，就听到人说是冯建武买洋车子了。 她脸色立马沉下来，走过来后，皱着眉问冯建武：“你买啥洋车子啊？你四哥家不是有一辆，他走了就在家放着没人骑，你要用，就来找你四嫂借不就行了？自己买啥洋车子啊，这么贵的东西，费不费钱？” 她一看程芳那眉宇间都洋溢出来的喜悦，那一瞬间，程芳之前设想的事儿，郑媛没有配合，李金枝倒是往那个方向想了——别是冯建武为了哄程芳回家才买的洋车子吧？这一想，就把她气了个好歹，看冯建武那真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没了媳妇这日子就不能过了是吧？非得把自己媳妇给捧到天上去是吧？她生的这一对双胞胎，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个德行啊？ 老四还好，老四自己有本事，能赚钱，半年就能存一辆洋车子出来，可老五有啥啊？有能干活的力气和身体吗？一年到头，就赚那几十块钱，两年省吃俭用，能弄来一辆洋车子不？！ 她都快要被冯建武给气死了！ 可冯建武这个没眼力见儿的，正沉浸在拥有洋车子的喜悦当中，压根就没注意到他娘脸色难看，还说：“钱没了再赚呗，洋车子早晚都得买，我买的凤凰牌的洋车子，人售货员说了，耐用！这么一辆能骑上十几年呢。” “你给我进来！”李金枝冷着脸站到他身边轻轻呵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冯建武这个反应慢的，这才意识到李金枝生气了，拉了正在和身边一个邻居热热闹闹说话的程芳一把，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跟那个邻居打招呼：“我娘喊我们呢，婶子，你快回去做饭去吧，我们俩先进去了。” 然后拉着程芳推着洋车子进了门。 郑媛望了一眼他们两口子的背影，又笑着继续和邻居聊了几句，也回家做饭去了，一点关心一下李金枝会和冯建武他们两口子说什么的意思都没有。 郑媛没把冯建武两口子买洋车子的事儿当回事，周围邻居却都上心了，这事儿就如同流感病毒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四队，又很快从四队蔓延出去。反正下午上完工，四队人人都知道了冯建武上午请假买洋车子的事儿，也知道了他买洋车子的工业票是冯建文提供的。 大多数人顶多就是当个新鲜事儿说一说，羡慕完了就过去了，可冯家的几个儿子儿媳妇，那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怎么冯建文光给冯建武凑工业票，就不给他其他几个兄弟凑？就光冯建武是他亲兄弟，别的兄弟就不是他兄弟了？ 老大冯建华还好，老两口跟着他过，他本来就比几个兄弟多占便宜，和媳妇吴大妮抱怨了一两句就过了。老二冯建平家最穷，就算给了他票他也买不起洋车子，他媳妇何招娣心里有些犯嘀咕，觉得这冯建文就是没把他们二房当亲兄弟，以后还是继续少来往。老三冯建军家里醋地最厉害，尤其他媳妇李红英，听说这事后差点跳起来直接开骂。她之前去过老四家多少回？老四家里明明有钱的很，她去借竟然一分钱都借不出来，老五倒好，张口就是六十张工业票啊！这可是六十张工业票，听说就算是在外头花钱买，都得花个二三十块钱！他们家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就赚个五六十块钱，二三十块钱是他们家半年的收入了。 李红英一拍桌子，忽然站起来往外走。 冯建军把她喊住：“你干啥去？” 李红英回头说：“我找老四家的去！” 冯建军皱眉：“你找她干啥？你晚上饭还没做呢，瞎跑啥啊。” 李红英掐腰：“我找她要工业票去，冯建文不是愿意给冯建武弄工业票吗，你也是他兄弟，你还是他哥呢，他不也得给你点什么吗？” 冯建军嗤笑一声：“他啥时候把我当过哥？”冯建军就比冯建文和冯建武这对双胞胎大三岁，自从李金枝生了他们，放在冯建军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冯建军觉得是冯建文和冯建武抢走了他娘，同时也抢走了他的好吃的，所以他非常不喜欢这两个弟弟，总趁着李金枝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们，等他们略微长大一点，就联合起来反过来坑他。他和他们之间的不亲近可能就是从那时候种下的种子，所以他很清楚，冯建文愿意给冯建武的东西，可未必愿意给他这个三哥，他媳妇去老四家要东西，保准啥都要不到。 “我不管那些。”李红英一挥手，“反正都是兄弟，冯建文就不能这么偏心。”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都在一个村上住，出门没几步就到了郑媛家。郑媛正做饭呢，她今天晚上她给自己下的是荠菜肉馅的水饺，三四月份正是荠菜茂盛的季节，郑媛在家没事干，就下地摘荠菜。她摘了很多，全都剁成了馅子，包成了水饺，反正空间里面的时间是凝滞的，她把水饺放到空间里也不怕坏，等啥时候晚上不想做饭了，就下一锅水饺吃。当然，她包好的饺子肯定给娘家送去了一些，也给婆家送了一些，正巧前不久五队的有家人娶媳妇杀猪，郑媛就去买了点猪肉，不怕猪肉来历不明。 李红英来的时候，郑媛正在厨屋里烧锅，饺子已经下进了锅里，并且已经开了两滚，等到这回开了，就可以捞出来吃了。 郑媛家大门没关，李红英径直闯了进来，她看到郑媛在厨屋了，就到了厨屋里，掐腰站到大锅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哟，做饭呢？老三媳妇，你做得啥啊？” 郑媛埋头往锅底下瞅瞅火，觉得里面的火差不多能维持到饺子煮熟，就不往里面添柴了，拍拍手站起来，不答反问：“三嫂赶着饭点过来，有啥事吗？” 李红英皮笑肉不笑：“我听说建武买那洋车子，是用建文给他的工业票买的？” 郑媛从缸里舀了点水洗洗手，斜眼瞥了她一下，说：“是。” 李红英立马说：“哟，上回我来找你们两口子借钱，你们不借，建武买洋车子你们咋就愿意给他工业票了？” 她嗓门大，唾沫星子四处飞溅，郑媛皱着眉躲了躲，嫌弃道：“你小声点，我不聋能听见。”一顿，淡淡道，“建文愿意给建武，你找我有啥用？又不是我赚的钱我赚的工业票。” 第242章：打发 不患寡而患不均，冯建文只给了冯建武工业票，其他人心里自然不平衡。郑媛早就猜到会有人来找事儿，李红英来了，她自然没什么惊讶的情绪，甚至连该怎么应对都想好了。 “建武当初也是直接找建文要的，三嫂，你要是也想买洋车子，就给建文写信，让他帮你凑一凑。”她一退六二五，把事情全都推卸给冯建文，反正这事儿全都是冯建文自己招来的，还热心得给李红英提供帮助，“诶，三嫂，你知道建文部队的地址不，你要是不知道，我给你啊。” 李红英憋红了脸，被郑媛的不要脸气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写信给冯建文要工业票，冯建文要是能搭理她，她就得烧高香了！李红英说：“我不跟他要，我就跟你要。他那么老远，我要是给他写了信，他再说自己没收到咋办？你是他媳妇儿，你们两口子是一家人，我跟你要一样！” 郑媛见锅开了，赶紧过去掀开锅盖，熟透的饺子一个个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滚烫的开水起起伏伏，看得人嘴馋。李红英也瞧见了锅里的情形，这一看，她差点把眼睛瞪出来。她以前只知道郑媛吃得好，却不知道她吃的有多好，这不年不节的，她竟然吃水饺！ 郑媛才不管李红英眼不眼馋呢，她拿了个盘子，把水饺用汤勺全都捞起来，一边说：“信件是有可能丢失，我给他写的信，有时候他也会收不到呢。三嫂你多写几封不就行了，建文就肯定能收到了。你跟我要那也没什么用呀，我一不赚钱二没有票，就是想给你也有心无力呀。” 李红英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郑媛手里那盘子饺子吸引了，只见郑媛拿了双筷子，夹起来一个睡觉，吹了吹，张开嘴唇露出贝齿，轻轻咬了一口，饺子里面的馅儿就露了出来，绿色配合棕色，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青菜与肉混合在一起的浓郁香气——竟然还是肉馅的饺子！李红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般来说，客人赶上主家的饭点，主人家都会客气的留客吃饭，或者分给客人一点好吃的，可她都在这儿站了这么长时间了，都眼睁睁看着郑媛吃了两个饺子下肚了，都不见郑媛问一句“三嫂你吃点不？”太气人了！ 李红英咬牙冷笑：“老四家的，你这话说的也太谦虚了，你自己在家都吃上肉馅的饺子了，怎么能说自己没钱呢？” 郑媛觉得单吃饺子不好吃，就转身找了个小碟子，拿出香油、醋、辣椒酱等调料出来配饺子的蘸料：“我吃这么好，也不是为我自己吃的啊，我这肚子里，怀着老冯家的孙子呢，冯建文他敢饿着我？” 提到孙子，李红英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气又怒，总觉得郑媛说这话是故意嘲笑她。是，她是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丫头片子，可你郑媛怎么就确定你肚子里这个是个小子？说不定也是个不带把的呢？她当初怀那个丫头片子的时候不也都说什么爱吃酸肚子尖肯定是个儿子吗，结果生下来傻眼了吧。李红英喘着粗气，胸口起起伏伏，怒视着郑媛：“所以你们两口子就大口大口的吃肉，瞪眼干看着我跟他三哥饿死也不愿意帮一把是不是？” 郑媛调好了蘸料，找了个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夹起一个饺子在蘸料里蘸了蘸，闻言笑起来：“三嫂，瞧你这话说的，你和三哥要是真的快饿死了，我跟建文怎么也不会干看着呀”顿了下，似笑非笑，“可你过来不是来要工业票的吗？你们家还有钱买工业品呢，怎么就要饿死了？三嫂，你来我家到时是干嘛来了？” 李红英一噎，她既想要票又想要钱行不行？不对，其实她就是来要钱的啊，要工业票有啥用，她家里又没啥要买的，就算拿到工业票也是拿出去卖钱。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来借钱的，你看你，还在家吃荠菜肉的水饺，我们家连一碗稠的棒子糊糊都吃不上了。” 郑媛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笑眯眯得仿佛一只狐狸：“三嫂，我上回不是说了，你家要是缺粮食吃了，得去对面和公公婆婆说，我家，我和建文新婚，家里啥都没有，就这么一点粮食，还是公婆还有我爸妈省出来分给我们两口子的，还有建文悄悄从黑市换来的，我们家也很缺粮食……你别看我现在吃的是白面，其实那是因为我家根本没多少粗粮可以吃，你以为我不想多吃点粗粮啊？那是因为我家根本就没有。” 李红英太阳穴跳了跳：“我不要粮食，我只要钱。” 郑媛装出纳闷的样子：“你要钱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你还能拿着钱去买粮食啊？粮站也不卖给你们啊。还是说你们打算去黑市？”她倒吸一口凉气，“可不行，那地方可不是啥人都能去的，万一被抓了，三嫂你说不定会被人批斗呢。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 李红英快被郑媛烦死了，她宁可郑媛骂骂咧咧的和她吵起来，也不想郑媛就这么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的，憋死人了！她气急败坏：“……你别管，你给我钱就行。” 郑媛笑眯眯看她。 “都是当兄弟的，你家不能这么偏心，建武是兄弟，我们家建军就不是兄弟了吗？你们给了建武，也得给我们。”李红英懒得和她继续扯，就认准这个理了。 郑媛摊摊手：“建武要的是工业票，也没跟我们要钱呐。” “票和钱，那不一样吗？！六十张工业票值二三十块钱呢！”在她这里，工业票和钱那就是一样的。 “哎呦你可不能这么说。”郑媛神色一肃，放下翘起来的那个二郎腿，坐直了，说，“工业票可不允许买卖的，私底下买卖那是不合法的。我们建文给建武凑票那可没花一分钱，他战友多，这个借两张那个借两张，这么一凑就齐活了。” “那我也要票！” “我没有，你去跟冯建文要。”郑媛老神在在。 “……” 合着又转回来了啊！ 李红英跺跺脚，恨不得上前指着郑媛的鼻子骂她抠门，可人家郑媛话说的多好听啊，要粮食，他们家没有，这是实话，要票，那行啊，去跟冯建文要，要钱？要钱干啥？买粮食？公公婆婆家就有，哪里还用得着买？什么理儿都让郑媛说了，她还能说啥？撒泼闹乱子吗？这郑媛还怀着孩子呐，闹起来挨训挨骂的保准是她！ 郑媛像是看不到李红英一样，自顾自得吃自己的饺子，还吃得特别香，一个又一个的，一盘子水饺二十多个，眼看着越来越少。 李红英眼睁睁得看着郑媛吃饭，那饺子的香气直往她鼻孔里钻，勾地她馋虫都上来了。肚子咕噜噜的叫唤，声音可大了，她发誓，郑媛一定听到了，但郑媛就跟没听到一样，一点让一让她的意思都没有。 不行，她忍不了了。郑媛把她气成这样，她也非得气一气郑媛不可，脸也不要了：“诶，你这饺子闻着可真香，我肚子都叫唤了。”说着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捏了个饺子填进嘴里，“哎呦，荠菜肉的！可真好吃！” 郑媛目瞪口呆，这人脸皮也太厚了吧？ 李红英吃完一个还不算完，趁着郑媛没反应过来，又从她盘子里捏了个饺子，这回她还蘸了郑媛的蘸料：“哎呦，蘸料也好吃！” 于是剩下的两三个水饺全进了李红英的肚子。她吃美了，心里的怒气都被压下去不少：“行了，我走了，我回去给建文写信！” 拍拍手，走了。 第243章：汇款 郑媛目送李红英离开，摸摸小肚子，感觉自己吃了差不多七八分饱了，少吃几个水饺也无所谓。李红英低估了郑媛，想惹郑媛生气，她这点道行还浅着呢！郑媛才不会不舍得几个水饺呢，虽然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是非常稀罕的好吃食，对她来说就是个简餐，晚上饿了再从空间里弄点现成的糕点垫垫肚子也行。 她从大锅里舀了一碗饺子汤，吹了吹热气，慢慢吸溜着喝了。吃完饭刷碗，刷完了碗喂鸡喂猪，都收拾好，关好自家大门后，就到了郑媛的自由活动时间，一般这时候就很少有人过来串门了。听会儿收音机或者进空间看看书学学习，还挺充实。 只不过最近因为过稿，她兴奋地连帮郑天明和郑娟整理知识重点的时间都没有了，一心扑在了写作上。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完成一篇稿子，这些天下来，已经攒了十几二十几篇稿子了。 还好她有一台可以随时接触到外界消息的收音机，否则就凭她脑子里关于科学知识的精细储备，顶多也就是能完成个五六篇，绝对到不了二十篇这么多。 就是一直没有收到稿费这事儿让她心里有点不踏实。 第二天邮递员小何又来到了郑媛家门口。 这回小何同志喜气洋洋的，到了郑媛门口就喊：“嫂子，嫂子，你等的汇款单来啦！” 声音非常大，郑媛在屋里听着收音机呢都听到了。她关掉收音机，飞快来到门口，兴冲冲地问小何：“汇款单？” 她的稿费到了吗？她那两篇稿子总共多少稿费？会不会比冯建文的工资还多？在接过汇款单还没有往汇款单上看一眼的那一刹那，郑媛脑子里跑过无数念头。结果定睛一看，这张汇款取款通知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汇款人是冯建文，汇款地址是他的部队的地址——是冯建文给她汇过来的工资。 “我建文哥给你汇钱了吧？我看上面写着七十块钱呢，我建文哥现在工资这么高啦？”小何笑着说，语气里带着惊叹。 郑媛还沉浸在失望的情绪里，听到小何的话，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人大学生转正后工资就四十多块钱呢，你也不看他当兵都多少年了，还能比刚毕业的大学生少？” 小何挠挠头，嘿嘿笑：“也是。”又装模作样地往两边瞅瞅，确定没人，悄悄问郑媛，“嫂子你跟我说实话，我建文哥现在在部队里当什么官？” 郑媛被他作怪的样子逗笑，失落的情绪往下压了压，说：“部队里有什么官，在什么职位上干什么活呗，都是保卫国家。” 小何撇了下嘴：“嫂子你不实在啊，你敷衍我。” 郑媛乐，打了小何的肩膀一下：“行了你，赶紧送你的信去吧。” “诶！”小何应了声，他包里还有一大堆东西呢，车座位后面还绑着一个特别大的包裹，都还没送。他不多耽误时间，叮嘱了一声：“嫂子，你记得去邮局取钱。” “我不会忘。”郑媛说。 小何推着洋车子走了辆步，正要骑起来走，一扭脸看到了站在对面门口的李金枝，他“哎呦”一声，热情地打招呼：“婶子好。” “小何啊，又来送信啊？”李金枝也习惯性地和他打招呼。 小何笑说：“是，已经送完了。婶子我走啦。” 李金枝对他挥了两下手：“走吧。” 小何一走，李金枝刚刚勉强扯出来的笑容便消失了，她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明灭不定地盯着郑媛手里的汇款单。 郑媛纳闷，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李金枝了，这脸色这么难看？她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汇款单，只见汇款金额那里清楚地写着70.00几个数字，脑子里灵光一闪，再一想小何刚刚说的话，蓦地恍然大悟。她不知道李金枝站在那儿听了多久，反正肯定是听到小何说冯建文给她汇了七十块钱了。冯建文工资总共才八十多块钱，他自己要留下十几块钱的饭钱，剩下的全都汇过来了。以前他也往家里汇钱，不过都是汇给李金枝或者冯长勇他们两口子，这回冯建文连着他爹娘的生活费，一块把工资汇到了她的手里，李金枝这是没收到儿子的钱不高兴了吧？ 郑媛觉得自己猜中了原因，就笑着宽解李金枝：“建文肯定是觉得汇两回钱麻烦，就一块都汇到我手里了。下午我就去一趟邮局，把钱全取出来，到时候就来给娘你送钱。” 好一会儿李金枝都没有说话，她握紧了拳头，干瘦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大约有十几秒，她沉着嗓子问：“建文，建文把工资都给你汇过来了？” 郑媛察觉到了李金枝语气不善，却一头雾水，冯建文答应把工资给她这事儿李金枝不是知道吗，怎么问了这么一句？她不知冯建文曾经和李金枝说过什么，便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是啊，都汇过来了啊……诶，也不是……” 李金枝刚听到郑媛的话音，脸色猛地一沉，听到下一句，又突然阴转晴，眼睛亮了下。 郑媛说：“他给自己留了十几块钱的生活费，剩下的都给我了。” 李金枝脸又黑了，像是要下暴风雨。心说老四啊老四，她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昨儿她还觉得老五是个软骨头，眼睛里只有他媳妇，为这还骂了老五一顿。可再看看老四干的这事儿，为了他媳妇都开始骗自己老娘了！难道她在老四眼里，就是一个会刻薄儿媳妇的恶婆婆，让他这个当儿子的连句实话都不敢和她讲？她养了他十八年啊，就养出来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郑媛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娘——” 李金枝这会儿对冯建文失望透了，一肚子火气又没地方发，对面那个儿媳妇看起来啥也不知道，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郑媛一眼，朝她摆摆手，啥话也没说，扭头回家了。她佝偻着脊背，背影萧索，步履蹒跚。 “诶，娘——”郑媛追了两步。 李金枝没搭理她，甚至还关上了门。 不是，这到底是咋了？就为了冯建文没把钱汇到她手里这点小事？郑媛皱着眉略微一想，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还是回去写信问一问冯建文吧。上辈子她和婆婆关系就闹得很不好，这辈子的婆婆虽然对她也有些看不惯，但她以为，这辈子她和李金枝处的还是可以的……莫非她天生和婆婆这种生物相克？ 郑媛忍不住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她这是不知道，说到底啊，这事儿还是怪冯建文。冯建文当初骗李金枝，那也是一番好意，是为了家庭和睦。这事情要是一直不被戳穿，那肯定是能一直和睦下去，关键是他没告诉郑媛这事儿，郑媛啥都不知道没法跟他打好配合。冯建文没说，是因为他自以为了解郑媛，觉得他媳妇是一个嫉恶如仇性子有些烈做事不顾后果的人，怕郑媛知道李金枝不想他把工资给她后，对李金枝产生怨怼，恶化婆媳关系。 冯建文的目的是好的，甚至这回汇钱他都没有汇到李金枝的手里，而是一块汇给了郑媛，让郑媛再分出十块钱来交给李金枝。他做好了一切打算，就是没预料中间出了小何这一个差错，因为小何在外头喊那一嗓子，把李金枝给吸引了出来，暴露了他想隐瞒的事情。 第244章：稿费 郑媛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家立马就给冯建文写了一封信，详细描述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不等小何了，下午的时候就带着信去了县里邮局。 郑媛骑洋车子去的，洋车子骑起来虽然有点颠簸，但也比用两条腿走着强。本来李金枝要是知道是不会让郑媛前三个月就骑洋车子的，这万一要是摔了，出了事就不好了。可李金枝这不是被冯建文伤了心了么，她懒得管郑媛。没人拦着，于是郑媛吃完饭就顺利骑着洋车子去了县里。 这时候的金水县非常小，政府百货大楼国营饭店邮局等等全都在一个地方，邮局虽然和百货大楼不在同一条街上，但出了百货大楼顺着那条街第一个路口一拐，就是金水县邮局。 邮局门口放着个绿色的邮筒，郑媛写给冯建文的信已经装好了信封，贴好了邮票，直接投进邮筒里就行。所以她进门之前，就把信先投了，只带着汇款取款通知单进了邮局。 这个时候的联系方式很少，大部分人只能写信，电报也有，但是发电报很贵，按照字数收费，没有急事谁也不会发电报，BB机八十年代才出现，电话大部分人只听说过没见过，更别说手机了。所以这个年代的邮局还是很热闹的，郑媛一进门，就看到不少人在写信寄信买邮票什么的。 郑媛找了个人打听：“同志，请问从哪里取汇款？” 那位男同志虽然穿得板板整整的，一声中山装，却不是这地方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表示不知道。这时旁边一位穿着黑蓝色工装的热心男青年在郑媛斜后方说：“您要取汇款是吗，在那边取。” 他指了个方向，郑媛往那边看了眼，前面有两三个人正排队呢，她客气得对男青年表示感谢：“这位同志，谢谢你。” 男同志摆摆手，笑着说：“为人民服务。” 这边的工作人员负责取汇款和汇款，业务比较复杂，又涉及金钱，所以业务进行的慢，郑媛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她。 她拿出汇款单，交给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 冯建文总共寄来了七十块钱，没有零钱，所以工作人员点了七张大团结她：“您点一点，正好。” 郑媛接过来，捻开几张纸票打眼一扫，正好七张，笑说：“正好。”她把钱收起来，忽然问：“同志，我听说邮局能订杂志报纸啥的，不知道怎么订？” 那位工作人员看她一眼：“你要订杂志？你是什么单位的？是单位订还是个人？” 郑媛：“是我个人要订。” 工作人员给她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你去那儿订。” 郑媛站起来：“好嘞，谢谢您啊同志。” 工作人员给郑媛指的那张桌子前也有人在办事，郑媛就站在附近一等，这张桌子旁边摆放着许多杂志和报纸，郑媛随手拿起来一本杂志，翻了翻。 忽然，她听到有人感慨了句：“现在这本杂志还办着呐？” 郑媛回头，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约有三十来岁，中山装胸口的兜里别着一根钢笔，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化人。 郑媛合上杂志，看了看杂志名字，纳闷：“为什么这么说啊？” 男人无奈得摇摇头：“没有稿费，文人要吃饭呐，都干活去了，写稿子的时间就少了。没有稿子，这杂志还怎么办？” 郑媛一呆：“没有稿费？” “对，没有稿费，稿费前些年取消了。” 男人说到这里就不继续说了，正好排队轮到了他，他绕过郑媛去办自己的事了。郑媛仍旧愣愣的，前些年，那应该就是文革开始的时候，郑媛上辈子不是个文人没投过稿子，所以不清楚中间还出过这么一件事。郑媛舔了舔嘴唇，她竟然还一直在等自己那两篇稿子的稿费，看来是等不到了，写稿来赚稿费贴补家用的计划应该也行不通了。 说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她兴冲冲的写了将近二十篇稿子，浪费了那么多的热情和时间，可到最后却一点回报都没有，她的心脏像是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整个人空落落的。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国家政策如此，往高兴的地方想，文人们的寒冬期很快就要过去了，再过上两三年，稿费制度肯定得重新施行。就是可惜了自己新写出来的那些科普说明文了。 郑媛放下杂志，也不想订杂志了，转身朝外走去，一边想，没有稿费，那她的那十几篇稿子该怎么办呢，放在家里落灰吗？好不容易写出来的呢。 算了，既然都写了，那就都投了吧，没有稿费就没有稿费，就当做善事了，算是对《科学普及》这本杂志的鼎力支持，省的这本杂志也因为缺稿最后导致停刊。让老百姓了解科学相信科学可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这本杂志多办一天，就能多为群众解决一些生活中的疑惑，忽悠几个聪明的孩子对科学产生兴趣。 郑媛想，这样也挺好的。 出了邮局，外面阳光灿烂春光明媚，就连空气的味道都不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带着尘土和汽油尾气的味道。 想开了，就觉得这个时代还是挺好的。 既然来了一趟县城，那就不能空着手回去。郑媛出了邮局，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一停，转身就进去了。她家里本来什么都不缺，所以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就是先进来转转，说不定看到什么就忽然想买了。 抱着这个目的，郑媛的脚步停在了卖毛线的那组柜台前。 之前送给冯建文的那件羊毛衫，是郑媛从空间里随便找的，东西是好东西，穿着也暖和，可那东西不能代表她的心意，太敷衍太随意了。郑媛摸摸脖子里挂着的那枚平安扣，觉得自己应该给冯建文补上一件她亲手织的毛衣。 虽然已经入了春，天气越来越暖，等她织好冯建文也穿不上了，可毛衣又不会过时，今年不能穿那就明年，郑媛想得开。 这个节气买毛线的人不多，郑媛在柜台前站了一会儿，才有售货员过来服务，问郑媛要什么。郑媛目光落在那一排排的毛线上，问：“都是纯羊毛的吗？” 售货员说：“是。” 郑媛手一指：“那个、那个……”郑媛指的蓝色的、灰色的、白色的、墨绿色的……都是冷色调，她都很喜欢。 虽然现在买毛线的变少了，可毛线的价格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贵。售货员被郑媛豪爽的姿态惊了下，疑惑：“毛线很贵的，同志你要是买不起就不要乱选。” 这话说的可真不客气，要是二十一世纪售货员这态度，郑媛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现在，她懒得理她，说：“我买得起。” 郑媛刚刚领了冯建文的工资，不仅有钱，还有票呢。 郑媛是这么想的，既然要买，那就买齐了，给冯建文织一件，给自己织一件，给她爸妈各织一件，再给公公婆婆各织一件。她会很多种毛衣的织法，平针和反针是最简单的，她还会织铜钱纹、元宝纹、菠萝花、玉米花等等花样。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大部分人穿得毛衣都是自家人自己织的，郑媛的水平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一件毛衣需要一斤多毛线，六个人的毛衣差不多需要十斤毛线，买完，郑媛才发现自己买多了。 东西不好拿，这一大包拿回去让人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她败家，郑媛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空间，把大部分毛线放在空间里，又从空间里拿了点糕点糖块出来。回家前，她准备先回一趟娘家，给娘家送点糕点，让家里的孩子们解解馋。 第245章：说亲 郑媛又一次大包小包的回家，沈翠云已经懒得说她了。最欢迎郑媛的还是星星和牛牛两个小的，围在郑媛身边赶也赶不走， 她没和沈翠云说中午李金枝忽然生气的事儿，主要是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沈翠云担心。倒是沈翠云和郑媛说了一件新鲜事。 “你大娘找人给天虎说亲了。”沈翠云坐在床上，身边放着个簸箕，簸箕里装着还没有弹过的棉花套子，她一边收拾棉花套子一边说。 “说亲？我大娘要给郑天虎说对象？”郑媛惊讶，嘲讽道，“郑天虎不是大名鼎鼎的‘鬼新郎’吗，咱这边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还有人敢嫁给郑天虎？” 沈翠云弯着腰，从雪白的棉花里面拣出没用的脏东西，听到郑媛的话后白了她一眼：“什么‘鬼新郎’，那都是封建迷信。” 郑媛撇了下嘴：“我爸说封建迷信，妈你也觉得是迷信吗？那些消失的红喜字，你亲眼看到的，多吓人啊。这要不是鬼干的，你给我用科学解释解释？” 沈翠云一噎。 郑媛就知道沈翠云解释不出来，现在的农村妇女们能有多少文化，所有的思想还是上一辈留下来的。沈翠云这么说完全是因为郑全刚是这么说的，她嘴上就这么一说，心里还指不定是怎么想的呢。连沈翠云都这么想，更别提别人了。郑媛帮着沈翠云摘棉花套，从里面捏出个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幸灾乐祸得说：“郑天虎想找媳妇，难着呢！” 过了几秒，沈翠云叹了口气，告诉郑媛一个打脸的事实：“已经有人给他说了。” 郑媛：“……谁？”她“呵”的一声笑，匪夷所思，“还真有不怕死的？我大娘给出多少彩礼啊，让那些当爹娘的这么狠心卖女儿？” “你大娘说了，那王巧儿已经走了，不缠着天虎了，以后天虎就不是‘鬼新郎’了。”拣好了一簸箕棉花，沈翠云把这簸箕棉花倒在床上空着的地方，从装着棉花的麻布袋子里弄出一些棉花继续摘。 郑媛继续帮忙，挑了挑眉毛，嗤了一声：“怎么就不是鬼新郎了？我大娘说啥别人就信啥？” “你大娘说，以前王巧儿是总缠着天虎，天虎吓得连门都不敢出，最近她想了个法子，已经把王巧儿赶走了，天虎现在已经能正常上工了。”沈翠云啧了声，感叹，“你还真别说，天虎已经连续上了快一个的月工了，现在气色越来越好，一点都不像被鬼缠身的样子。” “他天天下地干活，累的多吃的也多，能养不好吗？！”郑媛条件反射得反驳了一句，忽然眉心也拧，郑大娘要是这么说的，没准别人就信了，毕竟眼见为实，之前郑天虎确实是半年没怎么出门，气色也很差，跟得了重病似的。可郑天虎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下子好了？郑媛知道，郑天虎那就是被吓的，是心理问题，这事儿搁在二十一世纪很容易治。只是她可不信郑天虎突然就看透了闹鬼真相，也不信有什么心理咨询师帮他调理了一下心态。 “我大娘说了吗，郑天虎是咋好的？他们咋把那个‘鬼新娘’给赶走的？” 沈翠云回忆了下：“好像是说，借了什么人的阳气……” “借阳气？”郑媛觉得不可思议，这办法也太好笑了，聊斋故事里的女鬼通过和男人上床吸取男人的阳气，郑天虎干了啥？他不会也……等等，郑媛悚然一惊，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荒唐的念头，寒着脸问，“她说是跟谁借的阳气了吗？” 沈翠云摇头：“这个她没说……牛牛！棉花不能吃！”她忽然大声吼了一声，把牛牛手里的棉花夺了过来，喊星星，“星星，你带你弟弟去外面玩。” 星星也在玩棉花，她拿了一些棉花套子撕着玩，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摇头：“我不去。” “好孩子……” “不去！”星星紧挨着郑媛，撅噘嘴，就是不愿意离开郑媛。 “……那你看着你弟弟，别让他把棉花往嘴里填。”沈翠云一边说着，一边给牛牛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这淅淅沥沥的，别是馋了吧？“媛媛，你拿来的糖呢，给……媛媛？你想什么呢？”沈翠云猛然发现郑媛脸色非常阴沉，眉心拧成了疙瘩，眼睛里像是酝酿着风暴，下一刻就要席卷世界。 郑媛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握着拳头捶了一下床：“他娘的，妈，你知道郑天虎跟谁借的阳气吗？” 沈翠云：“谁啊？” 郑媛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跟建文。” 沈翠云：“……啊？！” “你还记得我回门那天不，郑天虎就一直往建文身边凑，后来大年初一他就上我家去了，这人脸皮厚，明知道别人不欢迎他，他也能死皮赖脸的继续来！我要早知道他打的是这么主意，看我不揍死他！”莫名当了一回郑天虎的解药，可把郑媛给恶心坏了，她现在甚至有心再装神弄鬼一回，一定要把郑天虎吓得不举才好。 沈翠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低声喃喃了两句：“这可真是，这可真是……”一顿，又说郑媛，“你这孩子，你也不能说揍死他啊。” “妈你忘了，我哥的腿就是他害的！”郑媛可不觉得自己过分，郑天虎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浪费空气，她能容他苟且偷生已经不错了，他竟然还利用她家建文重新活回人间，那她就不高兴了。 沈翠云脸色僵了僵：“那不是，那不是……你哥的腿不是没事了么。” “妈你就是心软！你忘了我哥花了多少钱治腿了？我哥差点瘸了好吗！我哥是你亲生的还是郑天虎是你亲生的？”郑媛咄咄逼人。 沈翠云尴尬地掩面，不说话了。 郑媛忽然把手里的棉花套子重重一扔，站起来：“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下去。” “你要干啥？”沈翠云吓了一跳，抓住郑媛的胳膊，急忙说，“你这孩子，你可别胡来，他借阳气就借阳气呗，就是在建文身边凑一凑，也没碍着建文什么，你发这么大的火，别人还以为你和郑天虎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还有你爹，要是让你爹知道，天虎好了你一点都不替他高兴，你爹又得骂你。”她语重心长得劝，“媛媛，我知道你替你哥抱不平，可天虎毕竟也姓郑，和你是一大家子，他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也够了，虽然利用了你家建文借阳气，这事儿做的不体面，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当做善事了。” 郑媛这个嫉恶如仇的暴烈性子沈翠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知道她这是向着家里人，可这性子太过执拗了。这都当了娘了，还一点都不改。 郑媛没吭声，她闭了闭眼，在心中冷笑，她凭啥要给郑天虎做善事？她妈这是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儿，不知道郑天虎觊觎嫂子这么缺德。这些郑媛都理解，她不和沈翠云犟。 稍微平缓一下心情，郑媛睁开眼，说：“我知道了，妈，我就是去问问我大娘，占了我们家建文这么大便宜，是不是得给我们家一点好处。” 沈翠云还要说什么。郑媛抢先开口：“妈你别劝我，你让我吃这个哑巴亏我可不干……”她顿了下，换了个说法，“郑天虎说是来找我家建文借阳气，可万一不是呢，万一他把那个女鬼转移到我家建文身上了呢？那女鬼不去找他了，总不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吧？那她去哪儿了？” 沈翠云被唬地白了脸：“那，那咋办？” 第246章：嫌隙 “妈，你就别管了。”郑媛神色一肃，说，“我自有主意。” 从家里出来，郑媛立马就去了郑大娘家，郑大娘家的大门关着，没有锁，郑媛一时忘记了现在是七十年代，家家户户出门都习惯不锁门的，她推门进去就喊：“郑天虎——郑天虎——你给我出来！”一边喊着一边往屋里冲，结果推门进去，发现郑大娘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郑媛一愣，她这才想起来，这个时间，他们家一家三口应该都去上工了。 她本来是揣着一腔怒火怒气冲冲得过来的，这么一耽误，怒气便像是被凉水一浇，理智突然回归了。郑媛突然想起来，郑大娘并没有说郑天虎究竟是跟谁借的阳气，她这么怒气冲冲得过来质问，郑大娘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反过来无赖她故意找麻烦，说不定还会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说她见不得自己堂哥好。 虽然郑媛不怎么介意自己是个什么名声，可她却不喜欢别人误会她是一个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的人。 所以说，这一回，她可能真的要吃这个闷亏了。 郑媛站在郑大娘家堂屋里站了两三秒，确定没人后飞快走出去，然后在她家门口一停，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摹地冷笑一声，行，这回的亏她认了，等以后，走着瞧吧。 从李金枝莫名其妙的生气，到得知取消稿费这个政策，再到听说了郑天虎借阳气治病一事，这一天下来就没一件顺利的事儿。郑媛都猜自己是不是水逆了，要不要找个庙去拜拜。 心事重重得回了家，郑媛打开家门，把洋车子停到院子里，毛线放到堂屋后，便提起之前在娘家分出来的一些糕点，准备给对门送去。结婚以来，她送东西都尽量送双份的，自己娘家一份，婆家一份，努力做到公平公正。 尽管心情不太好，郑媛还是挂上了笑容。 对面冯大哥两口子都去上工了，家里只有冯长勇和李金枝老两口和冯建华的小儿子冯海星以及冯建武的闺女冯小玲在。冯长勇是赤脚大夫，不去上工也有工分，李金枝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就在家看看孩子做做饭。 郑媛进门的时候，冯小玲和冯海星正蹲在地上玩蚂蚁，李金枝在院子里洗衣裳。 郑媛喊了一声：“娘。” 李金枝抬眼皮瞥了她一下，闷声“嗯”了声，态度别提多冷淡了。 郑媛一顿，好声好气得说：“我刚刚去了趟县里，把建文汇过来的钱取出来了，还买了点点心。”她举了举手里的糕点，微笑，“我放到屋里去吧？”说着就往里面走。 李金枝冷笑：“又不走礼又过节的，买啥糕点？建文赚点钱也不容易，你就这么败坏？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郑媛：“……”得，她给她买点糕点还买错了？ 郑媛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又对上李金枝的冷脸，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心里的小火苗又窜了出来，得亏她还记得这是自己婆婆，心说没必要和自己婆婆一般见识，把李金枝的话当耳旁风就行了。这么在心里暗示了自己一番，郑媛脸上才重新挂上笑：“这点点心，也没多少钱，我自己一点没留，就想给你们老两口解解馋。” “我可没那么馋！”李金枝怼了一句。 郑媛保持微笑：“没事，您要是不吃，可以给小玲吃……小玲，要不要吃甜甜的香香的点心啊？”她转头看向蹲成小小一团的冯小玲。 冯小玲特别给面子，扭回头说：“吃——” 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冯海星生怕没自己的，紧接着喊：“我也吃，我也吃——” 郑媛挺了挺胸，微笑。 李金枝气裂。 “先去洗手，四婶给你们分点心。”郑媛说完，两个小孩子就兴奋地嗷嗷叫着洗手去了。 郑媛进屋，把糕点放在正屋里的桌子上，转身，发现李金枝也跟着进来了。她手还湿着，一边迈门槛一边在衣服上擦手上的水，进来后往那一包糕点上看了一眼，忽然换了条路子找茬：“你回过你娘家又来的吧。” 虽然这是一句问句，但李金枝的语气非常肯定，她已经认定了郑媛就是先回过了娘家又来的这边。 郑媛感觉她说话这语气阴阳怪气的，见李金枝眼睛还往糕点上瞄，转瞬就想明白了，失笑，这是怀疑她给娘家送糕点了？她直接承认：“没错，我往我娘家那边拐了一下，点心买多了，给我娘家也送了点。我妈不愿意收，最后还是我劝着才收下了，但也没收多，分出来一多半，让我自己留着吃……我一点都没留，都给您送来了。” 李金枝唇角勉强一勾：“你可真孝顺。”用建文赚的钱孝顺自己爹娘，也不怕钱烧手。 “建文不在家，我做媳妇的，孝顺您是应该的。”郑媛装作听不懂她的嘲讽，顺着梯子往上爬，笑容完美，把李金枝气了个好歹。 郑媛过来不是和李金枝吵架的，她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不和她一般计较。两个小孩子洗完了手围了过来，郑媛打开糕点，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块蜜三刀：“给，吃吧，这个很甜，吃完要漱口，否则牙齿会被虫子吃掉的。” 两个孩子都乖乖地喊：“好！” 接过糕点，冯小玲和冯海星便跑了出去。郑媛捏了捏手指，拿过蜜三刀的手指肚有些粘，她用包着糕点的纸稍微擦了擦，然后从兜里掏出来十块钱：“这是建文这个月该给您的。” 李金枝看着那十块钱，心里非常不得劲，儿子每个月赚那么多钱，光寄回家的都有七十，七十块钱里只有十块钱是给她和老头子的，剩下的六十全都在他媳妇儿手里……感觉这儿子就跟白养了似的。 “娘？”李金枝一直没接，郑媛忍不住出声提醒，“您不要吗？您要是不要我就收起来了。”说着作势欲收。 李金枝一把抓过那张大团结，语气非常冲：“怎么不要？我儿子给他娘的钱，我凭啥不要？” 郑媛笑笑，说：“我没别的事儿了，就先回家了。” 李金枝非常讨厌郑媛的笑，在她眼里，郑媛的笑容就是得意的，是炫耀的，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她现在多看郑媛一眼，心里的火气就要旺盛一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用撵人的语气说：“走走走，赶紧走。” 郑媛片刻都不留，转身走了。李金枝不高兴，她也懒得伺候呢。 回到家，郑媛把之前写过的那十几篇新稿子全都翻出来，全部摆在桌子上，一篇一篇的看过去。 写的过程中，因为是边思考边写，所以文章中会有一些涂抹改错的痕迹，为了能让稿子看起来更加工整漂亮，郑媛写完稿子、修改完稿子后会重新誊抄一遍。在誊抄的过程中，她都是一笔一划的，生怕看稿子的人认不出她的字，还会尽量做到不写错一个字，减少涂抹痕迹。她的字写得又好看，写慢了更漂亮，总之，最后的完成稿美观极了，简直可以做字帖来用。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稿子寄出去，就算过了稿也拿不到一分钱的稿费。 郑媛叹了口气，看完一遍后，把所有的稿子重新整理好，压在了《科学普及》杂志的下面。然后拿出了《数理化自学丛书》中的一本，她好久没有整理重点了，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学习吧，这个以后才是有大用处的。 第247章：回信 尽管郑媛寄的是挂号信，挂号信的速度比平邮要快一点，冯建文收到信的时候也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冯建文拆开信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看到里面的内容，真的是差点惊出了一脑门冷汗，然后太阳穴那儿一跳一跳的，倍感头痛。 郑媛的信很长，别看长，其实前前后后就说了那么一件事，描述了一下当时事情发生的情景，怕冯建文了解不清楚情况判断失误，她连一个小何说了什么话，说话的语气，李金枝当时的表情神态等等，但凡她注意到的，全都写上了。 冯建文看着信，甚至都能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画面来，他仿佛真的看到了李金枝失望愤怒的表情，看到了她说话时的样子，每个细节都分毫毕现。 唉，更头疼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要把这个谎和郑媛通通气，至少在即将揭发的时候，郑媛能够和他打个配合，不至于让事情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不过也情有可原，冯建文毕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丈夫，第一次处理婆媳矛盾，他能想到在娘面前顺着娘说话，在媳妇面前顺着媳妇，努力做婆媳关系中的润滑剂这一点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多少男人在处理婆媳关系的时候都是逃避心态，不看不听不管，好像婆媳矛盾的中心不是他似的。 就是，这事该如何解决呢？冯建文头大，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让他娘对他媳妇生出嫌隙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要不，他写信给他爹娘，给他娘道个歉，顺便再让他爹帮着说说好话？ 冯建文心里没个主意，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去找刘营长取取经，刘营长不懂，那就找刘嫂，刘嫂她大儿子都十六七了，再过几年也要娶媳妇了，所以刘嫂也是快当人婆婆的年纪了。 中午的时候，冯建文就去刘营长家做客了。他常来，自己的情况也刘营长家都知道，所以不怕丢人。 刘营长听了直乐，笑得差点把嘴里饿饭给喷出来，指着冯建文说：“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竟然还能见到你小子有今天。”冯建文别看长了一张严肃正直脸，但他为人处世一向圆滑，就因为他又会说话又做事可靠又有能力，所以才在这个年纪升到了这个位置上，令人羡慕。可就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竟然在家庭小事上栽了跟头，刘营长逮着机会自然要好好笑话笑话他。 冯建文木着一张脸，淡淡瞥了刘营长一眼。 刘营长笑得更开心了。 还是刘嫂打了刘营长一下，帮冯建文说了句实在话：“建文就是没经验，这心还是好的。你说你媳妇是个性子烈的，怕她知道了你娘的打算和你娘闹起来，这担心一点都不多余。我当初……”她忽然一顿，看了眼刘营长，又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每个当儿媳妇的都有自己的难处，她当初刚刚嫁给刘营长的时候，刘营长还不是营长，不能带着媳妇随军，她在家跟在婆婆住，她的婆婆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一大家子也没分家，刘营长的工资全都搁在婆婆手里，怎么花全是婆婆说了算。婆婆是个刻薄节俭的，她在家就没吃过什么好的，刘营长回家的时候，她明里暗里的暗示自己手里想要留点钱花用，刘营长就是听不明白。比起刘营长，冯建文真的已经是绝世好男人了。 刘嫂子继续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直接给你爹娘写信，先给你媳妇写，让她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在给你媳妇的信里面夹上你给你爹娘的信，让你媳妇到时候看着办，是交给你爹娘还是由她亲自解决什么的。” 冯建文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虽然他媳妇脾气有点坏，但脑子好使，说不定还能把这事儿给圆回来呢？ 这事儿着急，冯建文吃完饭就回去给郑媛写信去了。先道歉，表示之前不应该瞒着她，但他当初绝对是一片好心。同时还帮自己娘说了两句好话，说他娘也没明说，可能是他多想了，不管怎么着，他娘肯定都是为了他着想的，郑媛作为他的媳妇，小辈儿，就勉强理解一下吧，有什么气朝他发就好了，他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之后冯建文开始写给他爹娘的信，也是先道歉，说都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好，说他想多了，知道娘的苦心，他撒谎只是为了哄他娘开心，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伤了他娘的心了。还说让他爹劝劝他娘，说他是无心之失，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写完后，两封信放在同一个信封里，用最快的速度给郑媛寄了出去，同样是挂号信。 另外一边，自从李金枝生气之后，郑媛早上就再没收到过李金枝亲手蒸的鸡蛋羹了。这段时间她已经吃习惯了，李金枝不给她蒸了，她只能自己蒸，还好空间里还有不少鸡蛋，够她撑一段时间。不过就照着她现在这个吃法，空间里的鸡蛋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希望家里的几只小鸡崽子都快点长大吧，五个月以后她应该就能吃到新鲜的鸡蛋了。 郑媛的几个妯娌，李红英还有程芳，知道李金枝不再给郑媛送鸡蛋后，高兴的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不说，还逢人就跟人说：“这个老四家的媳妇，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了我婆婆伤心了，以前我婆婆都把她当宝贝供着，哪天不得给她送一两个鸡蛋——这还都分家了呢，就算不分家，哪家儿媳妇有这个待遇？偏偏她还不知足，还要惹婆婆生气，把我婆婆气的，也不给她送鸡蛋了。” 听的人就问了：“她咋惹你婆婆生气了？” 程芳、李红英：“这我哪知道，好像是因为她老回娘家吧，你是不知道，老四媳妇每回回娘家都带不少东西……这老四工资能有多少，可以让她这么花！？再说，你都嫁人了，就算自己男人不在家，天天回娘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听的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郑媛这点做得确实不对……她娘家好像也用不着她接济吧？大队长家过得还能差了？咱大队长看着也不是那种人啊。” 程芳、李红英：“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郑全刚的为人全大队都是很服气的，这方面就体现出平时攒人品的好处了，听的人立马就帮郑全刚说话了：“你别这么说，我觉得应该是郑媛自己的意思，不是说郑媛结婚前就很会看家吗？她和她大娘那事儿，咱大队谁不知道，郑媛就是心向着娘家。” 程芳、李红英：“……反正老回娘家还老往娘家搬东西就是不对的。” “这倒是这倒是。” 可能是程芳和李红英八卦的范围太广，消息传播的太快，没多长时间沈翠云便听说了这事儿。于是这天，郑媛刚刚吃完早饭，沈翠云就挎着个篮子上门了。 篮子上面盖着块布，郑媛不用掀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个篮子就是平时沈翠云拿来串亲戚送鸡蛋的篮子。 “不是，妈，你给我送这个干啥？”郑媛一脸无奈，她妈这是从哪听说李金枝不给她鸡蛋的事了？ 沈翠云拉过郑媛的手，一把将篮子塞进她手里，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脑袋：“我不给你送，你就不吃鸡蛋了是不是？你个傻妮子，你就不会回家和我说一声？你婆家不给你鸡蛋吃，娘还能少了你的鸡蛋？” 第248章：娘家上门 沈翠云这直白的关心让郑媛心里一酸，她紧紧抓着篮子，目光柔和中带着无奈，笑说：“妈，你把鸡蛋都给我了，你们吃什么啊？家里鸡本来就没剩几只，累死这几只鸡，它们一天能下多少个蛋？我哥干活累，得吃一个补补吧？我姐流产身体不好，也得补补吧？还有星星和牛牛这俩孩子……” “最近我用你说的那个法子喂鸡，鸡下蛋下的比以前多了。你哥现在不能干重活，累不着。你姐……别人生孩子坐月子也就一个月，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姐就是小产，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以后注意着点就是，不用专门一天一个鸡蛋，还有星星，星星大了，不用吃那么好，牛牛长得健壮，也不用特意补……”沈翠云把家里的人一个个数了一遍，最后说，“你怀着孩子，又是第一胎，可得把孩子养好了，一天一个鸡蛋不能少。这些你先吃着，等吃完了我再给你送。” 郑媛掀开篮子上的布，篮子里差不多放了十七八个鸡蛋，红皮白皮掺在一起，都是新鲜的。这些鸡蛋沈翠云不知道攒了多长时间呢，估计都给她送来了。 郑媛笑着摇头：“真不用，我……”我空间里有鸡蛋，还不少。可这话不能说啊，郑媛想了想，“我婆婆就是气这几天，气过了就好了，我肚子里毕竟是她孙子，她不会不管。” 在院子里站久了有点累，郑媛边说边往屋里走，沈翠云在旁边跟着。进了堂屋，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找了个椅子坐下。 沈翠云坐在郑媛的对面，皱起眉心，问：“到底咋回事？我不是让你收收你的脾气吗，你怎么把你婆婆气成这样？” 郑媛露出个冤枉的表情：“我发誓，我这回真不知道是咋回事。”她把那天发生的事儿跟沈翠云描述了一番，“我猜吧，我婆婆应该是不高兴冯建文把钱都寄给了我……可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呀，之前她还专门问过我呢，说的可好听了，什么冯建文要是不给我工资，她就帮我去说说建文……可能之前说的再体面，亲眼看到了心里还是不是滋味吧，过段时间她自己缓过来就好了。” 沈翠云“嘶”了一声，感叹：“亲家竟然这么小心眼？以前没看出来啊。”她是信郑媛的话的，她知道郑媛不会在这方面骗她。摇摇头，“鸡蛋我还是先给你送着吧，等你婆婆消了气，我就不给你送了。” 郑媛着急道：“真不用，妈，我手里有钱，现在家家户户都养鸡，家里都有鸡蛋，我跟邻居换就行，少不了我这一口吃的。家里的鸡蛋你留着自己吃，总共也没多少。” 沈翠云黑脸，凶她：“换不用花钱啊？！你手里钱多烧得慌是不是？”她最见不得郑媛这不会过日子的架势。 郑媛笑眯眯，像个在打坏主意的狐狸：“妈，你觉得我花钱换鸡蛋，最心疼最看不下去的人是谁？” 沈翠云一怔。 看沈翠云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郑媛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我敢打赌，我婆婆撑不了几天就会给我送鸡蛋。”顿了下，“你要是老给我送鸡蛋，我婆婆一看我可以吃娘家的，她就算消了气也不会不给我继续送的。反正我有的吃，饿不到她家的小孙子。” 沈翠云知道郑媛说的有理，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谁不想着能节省一点是一点？按说郑媛是出嫁了的闺女，让她从自己儿子孙子嘴里抠鸡蛋填补郑媛，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得劲的。 沈翠云被说服了，说：“那我以后不给你送了……不过我今天带来的这些你就留下吧，你以前老往家里送东西，家里不能光收不送，否则让周围人看到了要说闲话的。”最近就有人传些乱七八糟的话了，要不是冯长勇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名声还顶得住，估计人都要猜是冯长勇教郑媛接济娘家的了。 郑媛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沈翠云的顾虑。她挑了下眉毛，无奈道：“行吧，那就留下……篮子也留下吧。”等过几天她往篮子里装点东西再还回去，挺好。 说完这件事后，沈翠云就说起了这两天家里发生的大事，带着一脸的喜气：“家里买了辆洋车子，以后你嫂子去缝纫社上工就方便了，家里去县城串亲戚也方便。” 郑媛眼睛一亮，也高兴道：“那很好啊。”家里以前一直没买洋车子，冯明月去缝纫社上工要走半个多钟头的路，非常耽误时间，这回有了洋车子就方便多了，以后家里再去县里三叔家看爷爷奶奶也方便。以前没买，主要还是因为郑全刚用不到，他是大队长，大队里就有两辆公车，他去公社开会都是骑大队里的洋车子去。“我爸咋想的，咋突然想通买洋车子了？” 沈翠云白她一眼，猜郑媛又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败坏她爹了，解释：“家里以前就一直打算买一辆，你嫂子上工确实不方便，这不是没有洋车子票么，工业票也一直没存够。” 郑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又抱怨：“工业票你够你们咋不和我说啊，建文有票，他前儿还帮建武凑了六十张工业票呢。” “你才结婚几天啊，我们就跟建文要工业票？”沈翠云觉得她这闺女说话太不过脑子了，摇摇头，“再说，家里工业票也没缺几张，这不就买洋车子了么？” 可不么，这不就买了？行动多迅速。郑媛啧了声，摸摸下巴，说：“我之前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们咋没和我说过买洋车子的事儿？” “你小孩子家家的，我和你爹啥事都要和你商量？”沈翠云反问。 郑媛无奈地点点头，行吧，她爸妈决定的大事儿她一个小辈儿也没啥质疑的权力。不过她爸妈这事儿也瞒的怪厉害的，那么多工业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攒齐的，她之前没出嫁的时候竟然一直没听沈翠云和郑全刚说过，就连她哥那个大嘴巴也没有露出一点口风。不过……郑媛思绪一转，忽然问，“家里买了洋车子还有钱吗？之前我哥看病花了那么多钱，我记得家里已经没啥钱了。” 沈翠云神色顿时有点不自在，当初建文看腿，是郑媛跟她那个县城里的对象借的钱，后来冯家送来了彩礼，就用彩礼钱补上了那个窟窿。有些实在人家里里等到闺女出嫁的时候，这部分彩礼钱会给闺女压一部分去婆家。年底队里分红，本来郑全刚打算把郑媛的压箱底的钱补上，可沈翠云还想着买洋车子，就没同意，所以别看郑媛的嫁妆看起来体面，其实箱子底是没有多少压箱子的钱的。沈翠云手不自觉地搓着手指，干巴巴得说：“有钱，是去年年底家里的分红钱……” 郑媛没想太远，点点头：“这样啊。”还说，“那咱家去年分了不少红利啊。” 沈翠云见郑媛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坦然，面上没有一点怨意，是真的为家里高兴，她不知不觉中舒了口气。其实她还挺担心郑媛介意这事儿的。郑媛没提，或许是她真不介意，或许她没有想到，不管是哪一种，沈翠云都已经打算好了，等以后家里宽裕点，就把钱给郑媛补上。 “哦对了。”沈翠云话锋一转，“你大娘不是要给天虎找对象吗，这都好几天了，媒人找了好几个，就是没有给他介绍的，把你大娘气的不行。” 郑媛眼睛一亮，抚掌“哈”了一声，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第249章：洋车子惹事 什么事情对一个人的打击最大？那就是快要看到光明的未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是错觉，别人该怎么嫌弃你的还是怎么嫌弃你。 郑媛幸灾乐祸说：“可能是我大娘出的彩礼不够多，乐意卖闺女的爹娘还是有的。” 沈翠云：“说是准备了二百块钱的彩礼钱。” 郑媛啧了声：“那也不少了啊，我大娘挺豁的出去啊……不过二百块钱都没有媒人愿意给他说媒吗？”这有点说不过去啊，二百块钱很多了，郑大娘之前都愿意为了这二百块钱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一个年龄大的瘸子。 沈翠云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可能还是怕那个王巧儿吧，你大娘说郑天虎好了，周围人说是信了，可说媒这事儿，天虎毕竟有个‘鬼新郎’的名声在，给天虎说媒，这不是故意和王巧儿那女鬼杠上了吗？万一王巧儿生气，报复到人媒人头上咋办？” 郑媛：“……”封建迷信简直神助攻啊。郑媛乐了，心说，活该啊，谁让他自作主张拿她家建文当药治病的，就算治好了也娶不到媳妇不是？ 为郑天虎这事儿郑媛心里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呼了出来，连着好几天心情都不错。她美滋滋得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却不知道一股子风暴已经隐藏在看似平静的生活里。 郑媛完全没把她娘家买洋车子这事儿放在心上，但买洋车子这事儿毕竟是一件大事，这时候谁家要是买了洋车子很快就会成为人们嘴里的新鲜事儿传出去，所以没两天她娘家买洋车子的事儿就传到了李红英的耳朵里。 李红英当时正在和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一块在井边洗衣服，女人多了话也多，叽叽喳喳的，聊不完的话题，不知道是谁提到了冯建武买洋车子的事儿。 “我听说建武买洋车子的工业票是建文给他的，你们说郑媛娘家买洋车子的工业票，是不是也是建文给凑的？” 李红英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旁边一个女的开口感慨：“这郑媛可真嫁了个好男人，你们说建文咋这么有本事呢。” “建文是有本事，可关键还是这男人够大方，你没看他不仅给了自己弟弟工业票，还给了自己老岳家票吗？哪家当女婿的能出手这么大方？”前一个女的一边搓洗衣服，一边撇嘴羡慕赞叹。 “人家那是有钱才大方，我要是也这么有钱，我也大方。” 李红英这才回过神来，一副难以置信，下一秒仿佛就要跳起来的表情，也顾不上手上全是肥皂液了，抓住旁边那个女人，语气急促：“你说啥？郑媛她娘家买洋车子了？” 旁边的女人嫌弃地拍她的手：“你手上都是水！” 李红英手上一疼，松开了她的衣服，表情仍旧是着急的：“到底是咋回事？郑媛娘家买了洋车子，是冯建文给她的工业票？” 旁边的女人见李红英表情不好，怕惹事，就斟酌着说：“也不是，郑媛娘家买了洋车子，但没说是冯建文给的工业票，我们就是这么猜猜。” 李红英冷笑：“那就肯定是了！郑媛没结婚的时候她家咋没买洋车子？怎么一结婚就买了？肯定是冯建文给她的工业票！” 她衣服也不洗了，把盆子里的水全倒出去，衣服上还沾着肥皂沫也不管，站起来气冲冲得转身走了。 后面，一块洗衣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一个人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有知道内情的热情给她讲解：“工业票闹得呗，前儿她不还一直抱怨，说冯老四眼里只有冯老五是他亲兄弟，别的都是晚的，他只给自己弟弟工业票，也不知道给几个哥哥一些。” “呵——”这个人惊叹一声，“那要是冯建文还给了他媳妇娘家工业票……” “那冯家肯定有的闹了。”另一个人接着道。 这些女人一个一个的，眼睛里全闪着兴奋的光芒，最近几天可有热闹瞧了！ 李红英回到家把盆子里往院子里一放，连屋门都没进，转身就奔着李金枝家去了。李金枝和冯长勇两口子都在家呢，她可得好好跟李金枝唠一唠，让她睁开眼看看她的四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胳膊肘这么往外拐也不怕折了！ 李红英带着一腔怒火来了，进门就嚷嚷：“娘——娘——”不等李金枝吱声，她已经风风火火进了屋，掀开帘子闯进里屋。 从听到李红英的声音到她闯进来，正在套棉袄的李金枝连针都没放下。她被突然出现的李红英吓了一下子，骂她：“你这是着急去投胎啊！” 李红英目光落在李金枝手里的小棉袄上，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更加愤怒，这么小的棉袄还能给谁穿，肯定是给郑媛肚子里的那个！她闺女生下来的时候只有旧衣服，怎么郑媛的孩子就那么金贵，有新棉袄穿？ “娘！你还给老四家套棉袄，你知道老四背着你干了啥吗！？”李红英一屁股坐在炕上，拍着炕吼。 李金枝皱眉，她现在听到老四的名字就神经敏感，一点都不想知道冯建文又干了啥事，看老三媳妇气成这样，肯定又不是啥好事。 “娘，你知道吗，郑媛她娘家买洋车子了！” 李金枝一愣：“洋车子？她家怎么有钱买洋车子？之前天明不是腿摔伤了花了不少钱吗？” 李红英也愣了，她刚刚只想到了工业票的事儿，还没往钱上想呢。李金枝这一说，她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一只手帮她拨开了云雾，让她看清了更多事。可不么，郑天明断了腿，住院花了那么多钱，郑家的家底怕是都耗空了，所以买洋车子的钱哪来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想明白这点，她更生气了：“娘，那钱还能是哪来的？肯定是建文给的啊！建文不仅给他媳妇娘家工业票，还给她娘家钱买洋车子，娘你也不管管，这要继续下去，那还得了，建文那点家底不都得让郑媛扒拉她家里去？建文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金枝气的手指头直抖，连针都捏不住了。 李红英火上浇油，继续说：“娘，你还给郑媛的孩子套棉袄，你还套啥棉袄啊，她就是一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她心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娘家！” “你说说这建文咋这么不懂事？钱多烧得慌吗？有那么多钱接济接济自己兄弟孝顺孝顺自己爹娘不好吗？非得花到郑媛的娘家身上去？他咋不想想，就算郑媛嫁给他了，那不还是个姓郑的吗，他爹他兄弟才是跟他一个姓的，这个建文，咋就摸不清里外人呢？” “娘，你可得跟建文说说，他既然都出钱出票给郑媛娘家买洋车子了，怎么着也得给他几个兄弟一人买一辆吧？咱还是一家人呢！” “他要不买，也行，可必须得把他给他岳家买的那辆洋车子要回来，郑家也是，使着女婿给买的洋车子也不嫌丢人，以前也没看出来郑家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家啊，你说咱家怎么就跟他家当了亲戚？” 李金枝本来还挺气，李红英这一勺油一勺油得往她心里的火气上浇，火气越烧越旺，听到最后这一段，冷不丁仿佛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来，让她一下子冷静下来了。郑全刚多要脸的一人啊，会骑自己女婿买的洋车子？这可不是什么吃的穿的那种小东西，还能用闺女的孝心遮掩，洋车子这种大件，郑全刚还真不一定会收。 她狐疑：“你确定那洋车子是建文给买的？郑家自己亲口承认的？” 李红英一噎：“……这，这还用亲口承认吗，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李金枝：“……” 第250章：白养了 李金枝就知道李红英不靠谱，翻了个白眼，骂她：“啥都没问清楚就来我这儿胡咧咧，你是来找骂的吗？这也是你公公不在家，要是你公公在，他不得骂死你。” 李红英不屑：“我问她，她也不会和我说实话啊。”谁家占便宜不是偷偷占，还能大声嚷嚷出去啊？ “那也不能见了人家买了啥东西就说是占的建文的便宜吧？全刚好歹还是咱大队的大队长呢！”李金枝觉得，建文借给郑全刚钱的可能性比白给的可能性要大多了。郑全刚是个实在人，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只要他借了那他肯定就会还。想通了这点，李金枝那心里就舒坦多了。再有，刚刚她这个儿媳妇说啥？让建文一家送一辆洋车子？她看李红英就是起了贪心，故意往人郑家泼脏水。李金枝冷哼了声：“还让建文给你家一辆洋车子，你咋这么大脸啊？” “我也没说一定要让他买啊！我就说不能让建文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李红英挺着脖子狡辩，她见李金枝又拿起针线开始缝制棉袄，就知道她不介意这事儿了，这哪行！李红英着急了，按住棉袄：“娘，就算郑家买洋车子的钱不是建文给的，那买洋车子的工业票肯定是建文给的吧？” 李金枝手一顿，抬头看她。 李红英见李金枝眼神闪烁，有点被自己说动了，心下一喜，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郑家有大队长没错，可咱乡下人又不跟城里人一样，月月有工业票发，弄点工业票难着呢！他们家从哪儿弄的工业票？郑媛结婚以前咋不见他们买洋车子啊，咋刚结婚，他们家就有票买车子了？肯定是郑媛给的啊！娘你想，郑媛是不是总是回娘家，还喜欢往娘家送东西？吃的用的能送，你说她会不送工业票？郑家就算没有要咱建文的钱，那工业票肯定不能不要吧？” 李金枝手指下意识地蜷了下，把小棉袄从李红英手底下拽出来，垂下眼皮遮住所有的想法，冷着脸淡淡说：“你别瞎想了，郑媛她三叔两口子都在城里上班，每个月好几张的工业票，人家怎么会弄不到工业票？” “娘——”李红英被李金枝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她见婆婆已经被她说动了啊，怎么突然又帮郑媛说话了？ 李红英还想说什么，被李金枝打断：“你抱怨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我……我……”李红英被李金枝凌厉的眼神吓地心里咯噔一下，婆婆咋这么凶了？这是咋了？她结结巴巴道，“就，就是想让你管管建文和他媳妇……” 李金枝抬眼皮瞅她。 李红英一脸愤愤不平：“郑媛实在是太过分了，建文不是给建武了工业票吗，我就说我们家建军也是建文的兄弟，她也得给我们家弄点工业票，结果郑媛就是不给。行，她不给我，那凭啥给她娘家啊。她一分钱不挣，花的用的都是建文的，有票不给建文自己的兄弟，反倒给自己兄弟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吵的我耳朵疼。”李金枝不耐烦开始赶人了。 李红英不愿意走：“娘——” 李金枝低头干活，不搭理她。 “娘，你答应我，你可得管管建文他媳妇！”李红英不依不饶。 李红英捏着针的手指非常使劲，细细的钢针都被捏的有点变形了。她怎么不想管，可她管得了吗？建文为了不让她开口跟郑媛要他的工资，还专门撒谎骗她，好像她会害了他媳妇似的！她再多嘴，建文不还得更防着她？她这个娘当的多失败啊，让儿子这样防备。她反正是寒了心了，老四家的事儿她可一点都不愿再管了。 可她啥都不管吧，这个老四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家里没鸡蛋，你就不会不吃吗？就算想吃，你说你就不会跟你娘家要吗？你娘家又不是不给你送！可她呢，竟然还出去跟邻居买着吃！买不用花钱啊？ 这两天都快把她气出心脏病了！不管又不行，没办法，只能继续给她送鸡蛋。还有这棉袄，她不做行吗？她要万一不做，郑媛万一又出去买咋办？这可真是娶回来一个败家媳妇！ “你要想要工业票，就去跟郑媛要，别在我这里怂恿我帮你出头，老三媳妇，我告诉你，你打的那什么目的我都知道。”李金枝给了李红英一个“我看透你了”的眼神，弄得李红英讪讪的。 李金枝继续说：“你们几家，已经分家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什么都是姓冯的都是一家人，你家有啥好的时候也没想过建华几个兄弟。所以，老四家里的日子愿意咋过就咋过，我不管，你要是愿意凑热闹管管，那你就去管。” 李红英一噎：“这我哪管得了。”她一个妯娌，那管得了小叔子家的事，这不闹笑话吗？ 李金枝一副反正她不会管事的姿态，把李红英气得，也坐不住了，扭头走了。 李红英一走，李金枝也不干活了，把小棉袄扔在一边，眼不见心不烦。一想到建文可能还给了郑媛娘家工业票，她就气得不想帮郑媛家干一点活。 冯长勇给人看病回来，见李金枝大白天就在床上躺着，有点奇怪。李金枝是侧身躺着的，面朝里，他看不到她是不是闭着眼呢，就问：“他娘，大白天的，你睡了？” 李金枝没吱声。 冯长勇拍了下她的肩膀：“真睡了？” 李金枝忽然翻了个身，正面朝上，平躺着，睁着眼，就是脸色不太好。 冯长勇是个大夫，有点担心：“这不没睡呢？你咋了，大白天的咋躺床上了？难受？” 李金枝紧抿着嘴唇。 冯长勇用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皱眉：“不烫啊，没发烧啊，你这是咋了？你起来，我给你把个脉。” 李金枝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冯长勇，问他：“你说我这几个儿子，是不是都白养了？” 第251章：解决 冯长勇一听，就有些头疼，他知道李金枝这几天和儿媳妇……不是，和老四杠上了，可老四又不在家，你发再大的火老四也看不到呀，那也只能把气撒在老四媳妇身上了，好几天了，都不和郑媛说话，也不去给她送鸡蛋了。 这要是别的儿媳妇，为了一口鸡蛋就算不知道哪错了也可能会过来服个软。可老四媳妇本来就是个倔脾气，你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你，你不给她送鸡蛋，她自个儿有钱就自己买……你说你跟她置气，最后没气着她，反倒气着自己了，冤不冤啊！ 要他说，老四两口子爱咋过咋过，瞎操那么多心干啥？老四两口子又不是不孝顺，老四每个月发了工资就给生活费，几个儿子里他是给的最痛快最及时的。儿媳妇也不小气，家里有啥好吃的都知道给他们老两口送一点，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了一点——可老四赚钱多啊，要是哪天老四自己觉得养不起这个媳妇了，他自己不会教吗？老四又不是个傻子，他要是傻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老冯家几个儿子里，就数他最精了！ “怎么就白养了？”冯长勇很不理解李金枝的脑回路，“几个儿子哪个不好了？” “老五，为了哄他媳妇花大钱买了洋车子，老四，为了他媳妇还骗我，老三，那就是个懒的，不叫他从来不知道上门，老二，这一年年的，都不见他给咱送点啥，还有老大……” “老大又咋了？”冯长勇打断她，觉得这老太太有点无理取闹了，他们老两口一直跟老大一块住，老大要是不孝顺，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要让他说，这几个儿子中最孝顺的就是老大了，一般他们老两口说啥，老大就听啥，很少有忤逆的时候。 李金枝被打断后，可能自己也觉得说老大不孝顺有点亏心，顿了下：“不说老大，就说老四，尤其是老四，你看看他，他为了他媳妇竟然还骗我！我想替他保管工资，那不都是为了他好吗？你看看他媳妇花钱那大手大脚的样儿，早晚得把他那个家败光，到时候有他哭的时候！” 又来了！又来了！冯长勇摇着头叹口气，他是懒得劝了，坐到炕上，找出之前没看完的报纸，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他从小到大骗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李金枝：“……”更气了！一把夺过冯长勇手里的报纸，“老头子，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冯长勇手上一空，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郑媛的声音—— “爹，娘？在家没？” 冯长勇和李金枝对视一眼。 李金枝不悦地抱怨：“她咋来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郑媛，推推冯长勇，“你出去，就跟她说我不在家。” 冯长勇：“……俩孩子都在家呢你不在家？” “那就说我睡了。” “……大白天你睡了？” “那就说我病了，总行了吧？！”李金枝横眉冷对，总之就是不想见郑媛。 冯长勇摇头失笑，觉得这老太太怕是气傻了：“你要是病了，她会不进来看看你？她可是你儿媳妇！” 两口子说话这一小会儿，郑媛已经进来了。这下，李金枝也不用再找理由避开不见了。她冷着脸看掀开帘子进来的郑媛：“你来干啥？” 郑媛手里捏着一封信，笑说：“建文来信了。” 是的，冯建文的信几经波折历时好几天，终于寄到了郑媛的手里。郑媛一看是挂号信心里就有了猜测，拆开一看果然是他针对她之前寄出去的那封挂号信的回信。 郑媛一字不落地看完，蓦地扑哧一声笑了，敲敲信纸，摇头：“这个冯建文！”她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知道是冯建文干的蠢事连累她受了白眼。虽然心里有些膈应李金枝这个婆婆，对冯建文却一点气愤都没有，反倒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多可爱啊，为了保住她手里的钱还撒谎骗自己娘，又为了不让她和婆婆产生隔阂，还有心隐瞒了这件事。虽然结果不如意，可他毕竟还是为了家庭和谐做出努力了。只要他努力了，郑媛就觉得开心。 她怎么嫁了个这么可爱的男人呢，明明那么大高个子，看着就是个粗心大意的男人，可心思却这么细腻。上辈子她嫁的林晓阳，看着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却根本没有在她和婆婆的矛盾中努力过什么。真是人不可貌相。 郑媛啧了一声，唔，有点想他了，不知道她男人现在在干什么。 信封里除了写给她的信，还有一封写给李金枝的。郑媛也拿出来看了，信里也在一直道歉，说是他自己想多了，才撒了个谎。郑媛看了看，把这封信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带信走的意思，反倒是把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拿上了，去了对门。 李金枝明显是不欢迎她的，她看得出来，好在冯长勇在，这个公公为人处世还是很公平很讲道理的。 郑媛笑着说：“之前娘不是生气了吗，我也纳闷呢，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惹到您了，让您这么生气，想了想就写信问了建文。这不，建文今天的回信到了，我一看才知道，娘你真的误会建文了。” 李金枝瞅她一下：“误会？什么误会？” 郑媛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演技，舔了舔嘴唇，露出个不好意思的尴尬表情：“之前您不是问我，建文的工资是不是都交到我手里，我当时其实吧，没跟您说实话。” “其实建文没有给我，都在他自己手里攥着呢，您问我的时候，我为着面子，就说给我了，其实没有。”说到这里，她表情忽然一变，笑容也没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李金枝却是一愣，看起来像是懵了，没听懂郑媛这话里的意思。 郑媛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所以，之前建文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他没有骗您。但您当时不是跟我说要给我做主吗，我一琢磨，有了您撑腰，就找建文谈了谈，建文一听是您的意思，就答应把工资都给我汇回来了。” 李金枝都傻了：“是，是这样吗？” 郑媛点点头，从脸上一点都看不出心虚来：“就是这样。” 李金枝：“……” 郑媛见李金枝被自己忽悠到了，忽然话锋一转，眼神也变了，直直望向李金枝，这目光有点咄咄逼人，她轻笑了声，别有深意地说：“我当时还以为是娘不高兴建文把工资都交到我手里了呢，我还纳闷呢，娘之前不是还说要替我做主吗，怎么一眨眼就态度就变了，别只是说说而已吧？收到建文的信我才明白，原来娘气的是建文骗了您啊。他是您的儿子，怎么会骗您呢？” 这回轮到李金枝尴尬了，冯建文骗她的次数还少吗，要不怎么一出这事她就下意识的认定是冯建文骗了她？再有，她的确也有点气建文真的把钱都交给了郑媛。 李金枝没话说了，下意识地望向冯长勇，郑媛也看向自己的公公。冯长勇非常有眼力价儿的出来当和事佬：“既然误会都解开了，你也别气了，改天写封信给建文骂骂他就完事了。”又跟郑媛说，“今儿要不要在家里吃饭啊？让你娘给你张罗桌子菜。” 郑媛摇摇头：“不用了爹，我就是过来解释解释，怕娘一直生建文的气，再气坏了身子。” 冯长勇呵呵笑，点点头。 “对了，还有这信——”郑媛举了举手里的信纸。 李金枝不认字，没接，冯长勇倒是认字的，他也没接，笑着看郑媛一眼，说：“建文写给你的信，我这当长辈的就不看了。” 这一眼，就让郑媛知道冯长勇这是猜到她话里有假了。她其实也没指望能瞒住冯长勇，却笃定了他不会拆穿，毕竟这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男人。郑媛弯了弯眼睛，麻利儿的把信塞回兜里。 第252章：圆梦 郑媛觉得语气实话实说，不如她再想个法子把冯建文的谎儿给圆上，至少这样在李金枝的心里，冯建文还是她的好儿子。 多亏冯长勇的沉默配合，工资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只是其他譬如郑媛花钱大手大脚，接济娘家，还有嫌疑给娘家工业票的事儿还是给李金枝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婆媳之间的隔阂还是在不经意间埋了下来。 李金枝后来依旧会给郑媛送鸡蛋羹，却不会再嘘寒问暖了。不过郑媛也不缺她那点关怀，她本来就没对这辈子的婆媳关系抱什么希望，也没指望能跟婆婆处的跟母女一样，只要能客客气气的，她就很满意了。 时间飞快走过四月份，郑媛肚子过了三个月危险期，进入了稳定期，她也该上工了。 之前她在一队，干的都是下地的苦活累活，不过她怀孕了，也干不了啥重活。她公公比她爸还要贴心，因为是大队里的赤脚大夫，好多人都给他点面子，就找找关系，把她送去了大队小学当老师。 大队小学里一个老师生孩子去了，正好缺了一个，郑媛正儿八经的初中毕业，字儿写的还好看，这课肯定能代。就是代课时间不长，之前那个老师生完孩子，孩子稍微大一点不需要随时奶孩子后肯定还要回来，回来后郑媛就得让位置了。 不过她也不需要代多长时间，毕竟也是个孕妇，没几个月也要生了，到时候这位置肯定也能爽快让出来。那个生孩子的老师知道是郑媛来代替她上课，也放心了，知道以后这个位置还是她的。 杨柳大队的小学距离冯家这边非常近，比郑媛娘家距离还要近一些。小学用的教室是之前地主家的宅子改的，红砖绿瓦，飞檐走壁，比许多人家自己住的房子都要好。而且周围绿树成荫，曲径通幽，环境非常好。 郑媛站在小学大门前，门口竖着个牌子，上面白底黑字，写着“杨柳大队小学”六个大字。郑媛想到上辈子她一直想要到小学来当老师，可无论她怎么闹，郑全刚就是不同意，没想到这辈子她没什么努力，竟然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里。 突然心生一种世事无常的感慨。 小学的孩子们正在上课，校园里没什么人，郑媛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生于二十世纪初期，上过私塾，写一手非常好的毛笔字。郑媛进门的时候他就在用毛笔写字，一管细小的毛笔，被捏着一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手中，老人神态安然专注，这静谧的一幕如同一幅穿过了时光的画卷，让人情不自禁得屏住呼吸，不忍打扰。 校长落下最后一笔，直起腰，从上到下扫了一圈，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门边的郑媛，他放下宣纸，扭过头来和郑媛打招呼：“来啦？来代小杜的课的是吧？” 郑媛微笑：“校长好。” “咱学校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校长笑着直接进入正题。 郑媛小学就在队里的小学上的，学校什么情况她当然清楚。校长在学校干了几十年，郑媛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在了，他自然知道郑媛清楚。 校长说：“之前小杜教的是数学，你来了，就代她的课，数学你应该能教的了吧？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学习还是很好的。” 郑媛自信道：“能教。”何止小学数学，她高中数学都能教的了。 校长满意得点点头：“咱们学校小学总共五个班，一个年级一个班，之前小杜教的是一二三三个年级，你也得教这三个年级。” 郑媛知道，一个杨柳大队总共也没多少学生，五个年级都能凑齐全了已经挺不容易了。这还是没有计划生育的时候，到后来计划生育政策变严，学生数量锐减，杨柳大队的小学根本收不到学生，后来就撤掉了，小学学堂改成了村办公室。 虽然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可要一个人代三个年级的课也是很累的。郑媛笑容一顿，秀气的眉毛一皱：“三个年级？” 校长看了郑媛一下，见她的手稍微捂了下腰，猛然想起来这也是个孕妇，是孕妇，又是头一回代课不熟悉，三个年级任务确实有点重了。 正巧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几个老师下了课回来。校长目光扫过几个老师，忽然眼睛一亮，喊：“小曲，小曲！” 一个脸圆圆的，笑起来很甜的姑娘应了一声：“哎！”她抱着书本跑过来，“校长！” 郑媛认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叫曲萌，是个知青，不仅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好，带来的衣服很少带补丁的，就算有补丁，那补丁也尽量挑选了颜色相近的布，细细密密得缝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当初郑媛初中毕业后就想来这边教学，可知青里有个年级不大就高中毕业的女孩，也就是曲萌，郑全刚觉得曲萌比郑媛合适，任郑媛如何闹，都坚持了让曲萌进学校来教学。 郑媛那时候非常生气，尤其这个曲萌是城里人，长得还好，学历又比她高，方方面面都比郑媛强，年轻的郑媛自尊心作祟，自然而然迁怒了这个叫曲萌的小姑娘，对她没什么好感。 重生后再看这个小姑娘，那点厌恶的心态已经没了，反而觉得这个女孩子笑得那么灿烂，又是那种很有福气的长相，对她第一印象还挺好。 校长说：“小杜生孩子去了，郑媛是过来代小杜的课的。她是新来的，又是个孕妇，对教学不熟悉，可能没办法代三个年级的课，小曲，你看，你要不帮郑媛代一个年级的课？” 曲萌看向郑媛，语气热情：“你好你好，我是曲萌。” 郑媛笑：“我是郑媛。” 打完了招呼，曲萌回校长的话：“可以，我没问题。”又对郑媛说，“你怀孕了是不是，几个月啦？” 郑媛摸摸小腹，说：“三个月了。” “现在都到五月份了，那你代课要代到几月份？”曲萌在心里数了数，“杜姐生完了孩子肯定不能立马过来教学，我估计你得代课代到十月份，咱学校是九月份开学，你要带一年级，那得带新生啊？”曲萌眉头一皱，“这样吧，我帮你代一年级的课吧，一年级的小孩子第一年入学，不太好管，二年级和三年级的都懂规矩了，比一年级的听话。” 郑媛知道曲萌是真心替她着想才会这么说，那些没有教过孩子的可能会觉得一年级二年级的知识简单，好教，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的，一二三年级的知识对于一个初中毕业的人来说其实没多大差别，都很简单，但是一年级的孩子刚刚入学，没学过课堂纪律，所以当老师的要费很多心思。郑媛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更好了，她感激道：“谢谢你了。” 曲萌见郑媛懂自己的好意，对郑媛的印象也很好，然后跟校长说：“那就这样，我代一年级和四年级五年级的课。” 校长欣慰：“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就行。” “走，我领你去认认教室。”曲萌是个爽利的性子，连课本都没放下，就带着郑媛走了。 “你是在这边长大的吧，小学也是在咱学校上的是不是？”一边走，她一边和郑媛聊天。 郑媛跟在曲萌的身边，望着校园里到处飞奔乱跑的小孩子们，感觉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怀念：“是啊，当初我上学的时候，传学叔就是学校的校长了。” 第253章：曲萌 “来，这边走。”曲萌指了个方向，“那边是四年级五年级的教室，后面那一排是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是不是和你上学的时候一样？” 郑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点头：“一样的。” 学校很小，也没操场，孩子们下了课就在院子里玩，这时候小孩子也没什么好玩的玩具，下了课，就一堆一堆的凑在一起滚铁环、捉迷藏、踢毽子、抽陀螺、打沙包等等。游戏好玩，孩子们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不一会儿就能玩出一身汗。校园里笑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着就热闹。 “一会儿你要上课吗？”郑媛问，一个人代三个年级的课，感觉会很忙。 曲萌却摇摇头，笑说：“不用，一个年级一天就上一节数学课，一节语文课，一节政治课，其他时间就专门学做农活儿。我现在不是代两个班吗，两个班的课已经上完了。” 郑媛知道，这个年代教育上搞的是推荐制，谁想上大学看得不是他学习有多好，而是他干得活有多好，所以孩子家长老师都不怎么重视教育，一天能有三节正儿八经的课已经不少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郑媛一天只需要上两节课，一点都累不着。 “走，咱回办公室，一会儿把几个年级的课排一排。”看完了校园，曲萌带着郑媛回了办公室。 学校里老师很少，一个大点的办公室就足够了，这会儿所有的老师都在屋里，喝茶聊天，还挺热闹的。见曲萌领着郑媛进来，一个个热心得问：“哟，郑媛来啦？是代替杜姐来上课的吧？” 曲萌点点头介绍：“这三位是教语文的老师，宋其瑞老师、徐磊老师和赵美琳老师，这两位是教政治的老师，孙芳老师和高华强老师。”。 教语文的是两男一女，教政治的两位老师也是一男一女，这五个人全都是下乡来的知青。郑媛只认识其中一位赵美琳，她剪着齐耳短发，嘴唇稍微有点厚，年级稍长，早些年就下了乡，嫁到村里。还有一个男的，宋其瑞，年纪也不小了，娶了农村的媳妇，也算是扎根在农村了。只不过他是男的，郑媛不熟。其他个都是比较年轻的，郑媛就不认识了。 郑媛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快进来，快进来。”赵美琳招招手，指着一张桌子，“小杜以前坐那儿，你是代她的课的，你这段时间就坐在她位置上就行。” 曲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指指对面：“你就坐在儿！” 然后曲萌和另外几个老师说了调课的事儿，她要代三个年级，得把课全部调开。几个老师一商量，就把郑媛的课安排好了。她第一节课给二年级上课，第三节课给三年级上课。 “还有，这是我以前代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时候用的教案，你照着这个教就行。”曲萌把两个笔记本递过来。 郑媛接了后翻了翻，她还是第一次见老师用的教案。曲萌的字很娟秀，教案内容详实，一堂课里先教什么后教什么，什么时候让同学做练习题都记下来了，看得出是个认真仔细的女孩。有了这本教案，郑媛就算是没有教学经验，照本宣科也能把课上完。郑媛感激一笑：“真的谢谢你了，你这个可是帮了我大忙。” 曲萌甜甜的笑：“不客气。” 上课铃声响起来，马上就是上午的第三节课，办公室里除了曲萌以外，五个老师都有课，踩着铃声离开了。 郑媛目送他们离开，听到曲萌说：“你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上课了，别着急，今天你先熟悉熟悉教案，省的不知道明天教什么……对了，杜姐的教案好像在她抽屉里，她走之前跟我说，夹书签的地方就是下一堂课该讲的内容，你看看她教到哪里了，明天上课的时候接着教就行。” 郑媛笑着应了声，拉开了抽屉。 杜姐的写教案用的笔记本和曲萌的笔记本是一样的，郑媛不用翻找，拉开抽屉就一眼就能看到。 掀开教案第一页，第二页笔记本上写着杜姐的名字，工工整整的三个字——杜清雪。杜清雪的字看起来有些圆润，不是那种非常好看的字形，但她写的一笔一划的，卷面整洁，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一年级学习数字加减，二年级学习乘法，三年级学习除法。郑媛教二年级和三年级，也就是要教小孩子乘法和除法，对于她这个研究生学历的人来说，闭着眼都能教。 郑媛大体一翻，心里就有数了。 “媛媛？” 忽然，郑媛听到曲萌喊她，她抬起脸，对面曲萌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以后喊你媛媛吧？” 郑媛微微颔首：“好啊。” “媛媛，你爸是咱们大队的大队长是吧？我能在这儿当老师还多亏了你爸呢。那年我才十五岁！全刚叔见我年龄太小，细胳膊细腿的，个头还很矮，根本干不了啥农活，就问我学习怎么样，一听我十六岁就高中毕业了，学习成绩还挺好，就把我安排来学校当老师了。”说起这件事，曲萌一脸感激。在小学当老师又清闲又干净又有身份地位，每个月还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是大队里抢破头的好工作。别的大队的，别管有没有走后门有没有本事，总之肯定是让本地的男女同志占了这个名额，哪里轮的到他们这些知识青年。也就郑全刚，什么都不看，只看本事学问。 要是上辈子的郑媛听到曲萌说这话，肯定会误以为她在炫耀，这辈子郑媛看得出，曲萌是真的很感激郑全刚。 她客气得说了句：“你能当老师那是因为你自己的本事大，你可是十六岁的高中毕业生。”这年头小孩子上学都晚，就算是五加二加二的学制，十九二十高中毕业的也大有人在。郑媛自己初中毕业的时候也都十六岁了。 曲萌摇摇头：“有本事的多了，我这不算什么，我就是上学早一点。你是不知道，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干不了重活，一累就生病。当初我要下乡的时候，我爸妈都快愁死了。” 十八岁的曲萌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脸圆圆的，皮肤白里透红，一点都看不出身体不好。但郑媛也没怀疑曲萌话里的真实性，托着下巴，问：“那你家里人怎么就让你报名下乡了？” 曲萌叹了口气：“我弟身体也不好，我家就我和我弟两个，我们俩是龙凤胎，生下来身体都不好……我要是不下乡，就是我弟下乡，我毕竟是个当姐姐的。我妈还后悔呢，不该让我们俩上学那么早，说年龄大一点身体肯定就会好一点。” 郑媛目光在曲萌脸上绕了一圈，笑：“你妈说得对，你看起来好多了。” 曲萌点头：“是，我这一年好多了！我妈说我这是在乡下没吃苦，养好了。当初我妈知道我被分来学校当老师的时候，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给我寄了好多东西，让我给你家送去谢一下全刚叔，结果全刚叔就是不收。” 郑媛眯了下眼，她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段，当然了，也可能是上辈子对曲萌过于排斥，没留心这事儿。 “后来我又送了几次，都被全刚叔拒绝了。”曲萌遗憾得摇摇头，除了送东西，她也想不到别的法子来表达她的感谢了，可郑全刚太过刚直，就是不收。 郑媛微微撇下嘴，也摇了摇头，她这种俗人这辈子怕是都不能理解她爸是怎么想的了。 第254章：色心起1 借着郑全刚之前留下的人情，郑媛很快获得了曲萌的友谊。熟悉了之后她发现，曲萌性格活泼开朗，个性独立，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见解，难得的心智成熟。才十八岁，比上辈子的郑媛强多了。 郑媛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郑媛成为学校代课老师的事儿，冯建文也知道了，其实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他的主意。当初他知道郑媛怀孕没办法随军的时候就考虑过，郑媛一个人在家肯定待不住，等过了三个月稳定期肯定是要上工的，但让郑媛下地干活他实在放心不下，就悄悄找了冯长勇，想着给她分一个轻松点的活，当时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学校老师这个职位的头上，只是当时小学部缺老师，没办法把郑媛塞进去。后来也是巧了，遇上杜姐怀孕，暂时空出来了这个职位，冯长勇眼疾手快，帮郑媛拿到了这个代课的机会。 小何再给郑媛送信，便送到了小学里。 一块送来的还有曲萌的包裹，她父母又给她送东西了。曲萌没拆包裹，先看了信。郑媛也拆开了自己的信看。冯建文促狭得叫她郑媛老师，开玩笑说郑媛正好也快当妈了，先去学校里感受一下教小孩的滋味，以后不管遇上哪种类型的孩子就都有经验管教了。 郑媛看完，敲敲信纸，笑骂了句：“傻子，教学生和管自己孩子怎么能一样？！”多少老师都管不好自己的孩子呢。 她看完信，曲萌也看完了，转头去拆包裹。 包裹里的东西不少，有两罐子麦乳精和一些大白兔奶糖以及一些果脯糕点，除了吃的，她父母还寄了点日用品，肥皂雪花膏什么的，还有一双橡胶底子的小白鞋……都是非常精贵的好东西。 曲萌大方，给办公室里每一位老师都分了一块奶糖。 有人不要，曲萌就劝：“你不吃，回家拿给孩子吃也行啊。” 小孩子都喜欢大白兔奶糖，据说七块大白兔奶糖等于一杯牛奶呢。 “行，那我就带回去给孩子吃。”宋其瑞呵呵笑，把奶糖塞进了兜里。 郑媛也收下了，笑着说：“谢谢。” 曲萌从郑媛身边走过的时候忽然一顿，倒退回来说：“媛媛，我去你家一趟，你今天回家不？” 郑媛先一愣，转瞬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她娘家，郑媛第一反应是她自己的家了，说：“我今天正好打算回去一趟。”她上班这几天了，都还没回过一次娘家呢。 “那你等等我！”曲萌说。 郑媛点下头：“好。” 曲萌住的地方就在一二三年级教室后面的那一排平房里，她东西多，下班后她先抱着东西回了住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手里只剩下了一个粗布缝的袋子，里面放着一桶麦乳精，还有其他零碎的一些东西。 郑媛在学校门口等她，见她来了，目光扫过她的袋子，摇头一笑：“你明知道我爸不会收的。” 曲萌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全刚叔收不收和我送不送又没啥关系。” 郑媛又摇摇头。 小学距离冯家这边很近，所以郑媛是步行上班的，曲萌就住在学屋后面，也靠双脚赶路。曲萌挽住郑媛的胳膊，一块往郑家那边走。曲萌个子比郑媛矮很多，才一米五出头的样子，头往这边一侧几句能靠在郑媛的肩膀上。 “媛媛，你给我出个主意呗，怎么才能让你爸手下东西啊？”她说话的语气特别像撒娇，还摇了摇郑媛的胳膊。 郑媛笑得宠溺无奈：“你问错人了，我可劝不了我爸。”就连她送回娘家的东西，郑全刚都不乐意收呢。 曲萌叹气：“那这些东西估计又送不出去了。” 郑媛扯开她的布兜看了一眼，摇摇头：“你怎么净拣贵重的送？” 曲萌抬头一脸茫然：“送礼不应该送最贵重的吗？”她爸妈给人送礼也都是拣着家里最好的东西送，那些零零碎碎不上档次的东西根本送不出手。 郑媛眨了下眼，忽然问：“你之前给我家送的都是啥？也都是麦乳精这样的吗？” “不啊，我第一回去你家带的是一块手表，我爸专门买来寄给我，吩咐我让我送的，可全刚叔没收。后来我还送过肉罐头、茶叶、烟酒啥的，都是我爸妈给我准备的。” 郑媛咽了口唾沫，用很奇异的目光看曲萌，把曲萌看得懵懵的，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呢，摸了摸自己的脸，纳闷：“怎么了？” 郑媛摇头失笑，她要收回这姑娘心智成熟的判断，怪不得这孩子一直送不出去呢，她爸要是收了才邪门了。 “你不该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郑媛说，“你送这么贵重的礼，别人可能还以为你是送礼才进了学校当老师呢。”虽然她琢磨着 “啊？”曲萌瞪眼。 郑媛教她：“你这次去我家里，麦乳精我爸妈肯定也不会收的，不过那个果脯，你要是坚持留下的话，我爸妈可能会收。” 曲萌眼睛一亮：“真的吗？”礼物一直送不出去，曲萌老觉得自己欠了郑家的人情，时间越久这感觉越强烈。只不过，她皱皱鼻子，“只送果脯吗？会不会太少了？” 郑媛：“不会，你爸妈给领导送礼物的时候才会送这么贵重的吧？平时走亲戚也会拿这么贵重的礼物吗？不会是不是？所以，你就把我家当亲戚家就好了。” 郑媛知道，郑全刚身为大队长，在地方上算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了，曲萌的父母是将郑全刚当成了他们常识中的那种领导，但其实郑全刚不是。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本来就不算远的距离，感觉一眨眼就到了。一进院子，顶头便撞上了郑天虎。 郑天虎刚好从堂屋里出来，一边迈门槛一边回头和屋里人说了句啥，郑媛进来的时候他刚说完，一扭头，就和郑媛的目光撞上了。 郑媛的目光很冷，郑天虎怕郑媛，心虚，眼睛下意识地闪躲，目光一移，落到了曲萌的身上，那一瞬间，他瞳孔一缩，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第255章：色心起2 郑媛的注意力都在郑天虎身上，见他看了曲萌好几秒都没错开目光，表情还很奇怪，便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她往前一步，挪到曲萌的前面挡住郑天虎的目光，冷着声音问：“你在看什么？” 郑天虎回过神来，都说酒壮熊人胆，到了郑天虎这儿，就是色心壮胆了。他也不怕郑媛了，伸着脖子往郑媛身后看：“你是曲萌吧？咱大队里的知青是不？”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曲萌，但以前的曲萌瘦瘦小小干干瘪瘪的，他都懒得多看一眼，这回一见面，他都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谁。曲萌的变化太大了，干瘪的身材变圆润了，胸部跟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小脸上也有肉了，还白里透红的，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舔一口恨不得就流出汁水来。她眼睛大大的，黑眼珠子特别有神，还水汪汪的，跟那小猫崽子似的，勾得人心痒痒。还有那小嘴儿，粉嫩嫩的，跟花瓣似的，看着就觉得软…… 这模样，简直了，就是照着他梦中情人长得，可比冯明月强多了。冯明月就是那已经被人咬过一口的桃子，这个还鲜嫩着呢。 郑天虎不禁动了心思，他要是能把曲萌娶回家当媳妇儿就好了。 曲萌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主动从郑媛身后走出来，笑着跟郑天虎打招呼：“天虎哥。”郑天虎比她年龄大，又是郑全刚的堂侄子，她肯定是要喊哥的。 就这一声哥，顿时就把郑天虎给喊飘了，他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露出血红的牙花子，笑着答应了一声：“诶！” 郑媛瞧见郑天虎这模样都快膈应死了，她反手拉住曲萌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往前走，冷笑着和郑天虎打招呼：“我听说你跟人借阳气借的，病已经好了？” 一句话就把郑天虎打回了原型，其实偷偷摸摸拿郑媛的男人赶走了王巧儿他心里还是挺得意的，受了郑媛这么长时间的欺负，这一回可算让郑媛吃了个哑巴亏，扳回一城。可真的面对郑媛，听郑媛说起这个，他面上难免还是有点心虚忐忑，就怕郑媛真去给王巧儿上上香，让王巧儿再回头来找他。 郑天虎下意识得回头找他二叔。 郑全刚在屋里听到了曲萌的声音，正巧走了出来，没注意到郑天虎的眼神，和善得笑着和曲萌打招呼：“小曲来啦？” 沈翠云也出来了，目光扫过曲萌手里的袋子，笑着抱怨：“诶，你说说你，怎么又带东西来？” 郑全刚也看到了曲萌手里的袋子，眉心拧成了疙瘩，表情又无奈又反感：“我不是说过吗，下回来家不用带啥东西。” 曲萌嘿嘿笑：“我都带来了啊。” 曲萌和老两口寒暄的时候，郑天虎一直拿眼睛往曲萌身上瞄，那色眯眯的目光，看得郑媛太阳穴青筋直跳，忍不住怼他：“郑天虎，你刚刚不是打算走呢，杵在这儿干嘛？” 郑天虎没吱声呢，郑全刚黑了脸，教训郑媛：“你喊什么郑天虎呢！有没有礼貌？郑天虎是你哥。” 郑媛一噎，眼瞅着郑天虎露出个得意的表情。她爸真的是，和她五行犯冲。郑媛翻了个白眼，说：“他还当我哥呢，当哥得有个当哥的样儿吧？你看他从小到大干的那些混事！”还扭头跟曲萌说，“你也不用喊他什么天虎哥，直接喊郑天虎就行。你是不知道，郑天虎从小就不务正业，你也来了咱大队两年多了，应该知道他是咱大队有名的懒汉吧？还有之前闹出来的‘鬼新郎’的事儿，丢人都快丢遍整个金水县了。” 被人当面揭伤疤，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郑天虎急的跳脚，指着郑媛的鼻子喊：“郑媛！”可他嗓门再大也拦不住郑媛的声音，郑媛说完，他着急忙慌的跟曲萌解释：“我已经改好了，开始上工了，这个月评定的工分我拿到了八分呢！‘鬼新郎’那事儿我也冤枉啊，那是别人害我！” 曲萌可是上过高中的，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知道郑天虎是被人害了，她表示理解，说：“我知道，是有人害你。” 郑天虎舒了口气，眉眼都带上笑了：“你知道就好啊。” 他这一副痴心模样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郑媛都没眼看，沈翠云也看出点什么来，她也不想让郑天虎和曲萌多接触，说：“天虎，你刚刚不是说你娘还在家等着粮食下锅做饭呢？我家粮食也不多了，就只能匀出来这些，你赶紧带着走吧。”说着就把一个篮子晒的地瓜片递给了郑天虎，这是她刚刚去厨屋拿的。 郑媛阴阳怪气得嘲讽一声：“哟，你家又缺粮食吃了？” 郑天虎本来还想嫌弃一下地瓜片不好吃，再要点玉米面啥的，对上郑媛嘲讽的目光，再瞅一眼曲萌，要出口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憋了下，还为自己家辩解了一句：“我家这不是因为去年那半年我出了事，没上工么，否则不会缺这点粮食的。” 郑媛无声嗤笑了下，你以前也没上过工吧？ 郑天虎看懂了郑媛的眼神，他真恨不得把篮子扣到郑媛头上去，她就不能不来拖他后腿吗？！“总之。”郑天虎努力挽救自己的形象，“以后我会每天都去上工，家里就不会缺粮食了。”说完，固执得看着曲萌。 对上郑天虎执着的目光，曲萌有点懵，点点头“哦”了一声。 郑天虎总算满意了，他其实不想走，但郑家明显不欢迎他，怕郑媛一恼再说出什么更败坏他形象的话，他也只能麻利的滚了。 看着郑天虎离开的背影，郑媛小声嘀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后以拽曲萌，小声叮嘱，“你以后离郑天虎远一点，他不是啥好人，小流氓一个。” 曲萌：“……哦。” 怕曲萌不明白郑天虎的危险处，郑媛吓唬她：“郑天虎最近在找对象呢，万一他再看上你纠缠你咋办？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曲萌笑起来，说：“媛媛，你想太多啦，我早就跟人说过了，我爸妈会努力把我调回城里去的，我不会在这边找对象的。” 距离恢复高考的时间只剩下三年，曲萌才十八岁，她学习又好，到时候肯定能考上大学考回城里去。郑媛用开玩笑的语气提醒：“那你可要好好学习，说不定哪天恢复高考了，你可以考回去。” “你俩嘀咕啥呢？小曲，快进屋坐。”郑全刚眸光闪烁的盯了郑媛和曲萌一下，心里其实还挺纳闷，这俩人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郑媛之前不是还因为小学老师名额的事儿对小曲意见很大吗？这孩子结了婚当了妈，终于长大懂事了？还是说因为自己当上了老师，心里那点芥蒂才没了？ 进屋后，曲萌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找了个椅子坐下。 郑全刚问曲萌：“郑媛在学校干的怎么样？没有误人子弟吧？” 郑媛：“……” 曲萌以为郑全刚在开玩笑，笑起来，说：“没有没有，我去听过她一节课，教的还挺好的呢。” 郑全刚严肃的表情缓了缓，然后看向郑媛，叮嘱：“你现在成为一名人民教师了，责任重大，要记住为人师表，好好教导咱们大队里的这些孩子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错事。” 郑媛相当反感郑全刚的说教，感觉她在她爸眼里全身上下哪哪儿都是缺点。但她爸就是这样，她也改变不了，舔了舔嘴唇，淡淡道：“我知道了。 第256章：色心起3 “对了，我弟呢？”郑媛环顾四周，没发现郑天亮这小子的影子。郑天亮十岁，上学晚，正好上二年级，那天郑媛进教室的时候，郑天亮惊的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从此，他上课开小差说话打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郑媛一双眼睛就盯着郑天亮，不听话就罚，罚站罚抄写罚背诵课文，郑媛也不怕伤了这小子的自尊心，反正这小子就是欠管教。 沈翠云说：“刚回家放下书包就跑出去了，好像捡柴禾挖蚯蚓去了吧。” 郑媛：“哦。”她手痒痒，还想教育教育这小子呢，竟然跑了。说起这个蚯蚓，郑媛告状：“妈，你得管管我弟，他一个男孩子总欺负人家女孩子，你都不知道，他挖了蚯蚓往人家小女孩铅笔袋里放，还扯人家的辫子，说人家小女孩长得丑。” 沈翠云：“……”莫名有种被孩子老师找上家门的感觉，她干笑了下，“他是你弟，你管就行啊。” 郑媛挑眉：“那我揍他你别拉架哦。”郑天亮可是沈翠云的大宝贝，谁都不能碰一根手指头的。以前郑天亮就爱手贱惹她，她抬手就揍，每回沈翠云都会拉偏架。 沈翠云：“……”咽了口唾沫，“你也别下狠手。” 郑全刚听到这儿忍不住了，说：“他要真这么皮，你就打，没事，别听你娘的。” 她爸倒是不怎么偏心这个小儿子，郑媛笑眯眯得答应：“行。”她保证用代课的这几个月时间，把皮小子给改造成为一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优秀少先队员。 远在树林子里挖蚯蚓的郑天亮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郑天虎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曲萌的身影，曲萌的清脆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一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得找郑大娘，说：“娘，你说我找个知青咋样？” “知青？”跟郑天虎不一样，郑大娘可不怎么待见知青，那些下乡的小姑娘虽然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可活干的却不好，娘家又离得远，想占点什么便宜都占不上。虽说娶知青很有面子，知青还有回城的可能，娶了知青就有可能跟着一块回去成为城里人，但那些都是虚的，郑大娘只看得到眼前的实在。 她接过郑天虎手中的篮子，一扒拉，发现里面全都是地瓜干，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打发要饭的呢这是？你二婶给你这个你也要？你就没跟她要点玉米面啊？” 郑天虎现在心思都在曲萌那儿，随口说：“有的吃就行了……娘我问你呢，你说我娶个知青咋样？” 知子莫若母，郑大娘一看郑天虎那样就明白了：“你看上谁了？” 郑天虎：“曲萌！” “曲萌？谁？” “就之前那个抢了郑媛学校老师名额的那个知青！”郑媛和郑全刚闹得那一回非常大，郑大娘家里都知道，还幸灾乐祸看了郑媛一回热闹。郑天虎这么一说，郑大娘就知道是谁了。 学校里的老师，一个月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呢！郑大娘眼睛发亮：“这个好！” 郑天虎笑起来：“我也觉得好。” 郑大娘看不惯郑天虎这看上个媳妇就痴傻的模样，心里有点酸，问：“你咋就看上她了？我记得她又瘦又小的，跟小鸡崽子似的。”一边说着一边进厨屋，她该做饭了。 郑天虎跟在她屁股后面，把曲萌一通夸：“她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胖了白了，长得可好看了，而且我看她穿的也好，手上还戴着手表呢，家里肯定也有钱，你说我要是娶了她，不得占大便宜了？而且她是知青，是城里人，我二叔是大队长，到时候想个法子让我二叔把她放回城，我也能跟着她一块去城里吃商品粮，不比在咱乡下过苦哈哈的日子强？” 郑大娘把篮子放到锅台上，一听曲萌这条件就很心动，而且是越来越心动，不过她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扭头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凭良心讲，她儿子个头不算高，长得也不算很好，还有点懒……就这，人家姑娘真能看上他么？ 她这么想的，就直接这么问了，郑天虎还倒挺自信，他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哪个知青不想返城？只要曲萌嫁给我，我就帮她返城。娘，我二叔可是大队长，想让谁返城谁才能返城，你说曲萌能不巴结我吗？” 郑大娘把柴禾点着，眼睛一亮，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如果曲萌真的能嫁到她家来，那她家里每个月就有二十多块钱的收入了，二十多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说不定她家也能买辆洋车子！还有，曲萌要是带着天虎返城了，那天虎就是城里人了，她也能跟着去城里，过过城里人的日子……郑大娘越想越美。 郑大娘神游半天，锅里的水都烧开了，水蒸气“扑扑”地顶着锅盖，把郑大娘给惊醒了，回过神来，连忙掀开锅盖下地瓜片。 “虎子啊，那要是你二叔不同意咋办？”她盖上锅盖，忽然记起她这个小叔子的性子，感觉这事儿好像没说的那么容易。 郑天虎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倚在柴火垛上，右腿搭在左腿膝盖上，脚丫子还一翘一翘的，嘴里喊着根枯草，含糊说：“那怕啥，我去跟我二叔说，我二叔准同意。” “还准同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啥人，郑媛学习多好，想去学校里教书你二叔都不愿意帮忙，他会帮你把返城这么重要的名额给曲萌？” 郑天虎：“他也不愿意，娘你就去跟他闹呗，上回那个当兵的名额不就是你给我闹回来的？反正我是看上曲萌了，非她不娶！为了他侄子的终身幸福，他怎么着都得帮帮忙吧？”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郑全刚却是个要脸的，亲嫂子跟他闹，他说不定就违背自己原则了呢？ 郑大娘想了想，这倒也是个法子。 “还有。”郑天虎忽然翻身坐起来，正面对着郑大娘，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我二叔不是可以推荐人去工农兵大学念书吗？曲萌是咱大队里的老师，那学问肯定顶呱呱的，而且我二叔让曲萌当老师，没让郑媛去，说明他认为曲萌比郑媛强多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着都值得一个去工农兵大学念书的名额吧？” 郑大娘屏住了呼吸，手指情不自禁地微微蜷缩，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郑天虎。 郑天虎继续说：“到时候我就跟曲萌说，只要她嫁给我，我就帮她拿到去工农兵大学念书的名额，到时候一毕业就能分配到城里工作，你说她会不会心动？我二叔那里……我二叔那里我肯定不能说是为了让曲萌嫁给我，我就多夸夸曲萌的优点，吹吹‘枕头风’，反正咱大队比曲萌厉害的也没几个，她不去还有谁能去？”郑天虎也清楚郑全刚那刚正不阿的性子，要是不撒泼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那肯定不能再这么丢脸了，否则让曲萌看了笑话，再后悔嫁给他咋办？ 郑大娘高兴地一拍手，觉得郑天虎这个主意真好，简直太好了！她之前为了给郑天虎找媒人说媒都快愁死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现在柳暗花明，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法子能用！嫌弃她家虎子不愿意嫁是不，嫁给她虎子能返城！那些知青要是听说了，还不得一个个地往她家虎子身上扑？她家虎子这脑袋瓜咋就能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呢？她家虎子咋就这么聪明呢？ 郑大娘眼带笑意地望着郑天虎，用目光描绘着他的眉眼，心想她这么好的儿子，就得配全大队最好的姑娘！ 第257章：求亲 郑媛一早就猜到郑天虎病好了以后会继续找麻烦，果不其然，他真的盯上了曲萌。 那天郑媛刚到走到办公室窗户那儿，就听见办公室里的同事打趣曲萌：“你要是嫁给郑天虎，那你和郑媛就是一家人了，郑媛以后得喊你嫂子。” 说话的是那个教政治的孙芳老师，年纪也不大，才二十二岁，还没结婚，但她有个对象也是知青。 曲萌面色尴尬，脸通红，支吾着说：“我……我……还小，不着急找对象。” “你小啥啊，你都十八了，你看郑媛，比你还小几个月呢，这孩子都怀上了。诶——”孙芳忽然一顿，挑眉，“你不会是不想给郑媛当嫂子吧？还是说你看不上郑媛娘家？” 这话就连郑媛听着都觉得刺耳，更别提曲萌了。郑媛扶着腰三两步快走，直接冲进看办公室笑着说：“孙老师，什么叫看不上我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跟我嫂子离婚了，又要找媳妇呢。” “那郑天虎……” 郑媛打断她：“郑天虎是我堂哥，我们家和我大伯家早就分家了，不是一家人。” 孙芳被怼的讪讪的：“是，是吗。” 郑媛拿起壶往自己茶缸子里倒满了水，问对面的曲萌：“我堂哥找媒人过来和你说了？” 曲萌毕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提起自己的婚姻大事难免羞涩，她红着脸点点头。 郑媛嗤笑一声：“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他最近着急找对象，现在就是个没头苍蝇胡乱撞，说不定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你不用当回事，直接拒绝就行。” 也不知道郑天虎哪来的那么厚的脸皮，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竟然敢觊觎曲萌这么一个在知青里都属出类拔萃的女孩。人家曲萌长得好性格好家里父母和善，家庭条件也好，父亲是医院里的医生，母亲也在医院上班，他凭什么觉得曲萌能看上他？ 孙芳没料到郑媛会这么埋汰她自己的堂哥，虽然郑天虎这个人的确不咋地，“鬼新郎”的事儿闹得全大队都知道了，可郑媛作为堂妹，都不知道为自己堂哥遮掩一下脸面的吗？毕竟都是姓郑的。郑媛不仅不帮自己堂兄弟说话，帮自己堂兄找个好对象，还嘲讽自己堂兄，孙芳就觉得郑媛这个人有点冷血了。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以后少和郑媛接触。 曲萌感激郑媛帮自己解围，她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玻璃瓶，往郑媛面前一递：“我有红糖你喝不？” 郑媛接过来，微笑：“谢谢。” 随后，办公室只剩下郑媛和曲萌两个人的时候，郑媛表情严肃得叮嘱曲萌：“你以后小心着点，最好不要单独出门，虽然你拒绝了，可以我对郑天虎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曲萌被郑媛这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随后捂着嘴笑：“你说的也太吓人了，我都拒绝了，他难不成还会来缠着我不成？” 郑媛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当回事，便有些着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劝道：“曲萌，这事儿你得听我的，虽然郑天虎是我亲戚，但我必须得说句实话，他就是一个小流氓，品行不好的。你必须要提高警惕，真的。”郑天虎看上她嫂子后，都敢下手害她哥，这种人为了自己那点色心，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事儿涉及到她嫂子的名誉，不能说出来，可必要的提醒还是得和曲萌说的。 曲萌一怔，呐呐：“真，真的啊？”她虽然反问了一句，其实心里已经信了郑媛了。郑媛是郑天虎的堂妹，如果不是郑天虎真的非常不好，郑媛不会平白无故和她说这个的。 “真的。”郑媛郑重的点下头。 曲萌叹口气：“那我以后肯定会小心一些。” “晚上不要出门，出门的话一定要找个同伴一起，别去没什么人的地方，看到郑天虎就躲开，别和他多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插上门栓，谁来敲门看清楚是谁再开门，郑天虎要是找你，你可千万别开……” 越说越吓人了！曲萌嘴唇颤抖，结结巴巴：“不，不用这么小心吧……你堂哥还有胆子犯罪吗？” 郑媛深深看她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郑天虎这种色胆包天的男人，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曲萌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虽然早已预料到曲萌会拒绝，可郑天虎从媒人那里真的得到了被拒绝的消息后，心里还是不舒服了那么一下子。 他的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媒人见了心里不禁嗤笑一声，要不是看在多年老邻居的份上，她才不会帮郑天虎跑这一回腿，人家曲萌是什么身份，你郑天虎是什么身份？你就是一只地上人人嫌弃的癞蛤蟆，还做啥吃天鹅肉的美梦？真是自不量力。要她说，就郑天虎这条件，找个家里穷的，女孩勤快肯干的就很好了，何必去攀那高枝？ 自己儿子被嫌弃了，郑大娘也挺不高兴的，但她好歹比郑天虎多吃了二十几年的盐，还记得笑着感谢人家媒人白跑这一趟，把刚刚倒好的热水端给人家媒人：“快喝口热水吧，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媒人正好渴了，水不烫不凉，是温的，喝起来正好。端起碗喝了两口，解了渴，嗓子不干了，就忍不住话头，劝道：“我说你们家咋就看上人家曲萌了？我去找曲萌的时候可看见了，她屋子里桌上摆了两罐麦乳精！她穿的也好，衣服都是新的，没啥补丁，而且我看她手腕上还带着手表呢！” 媒人越说，郑大娘眼睛越亮，越发觉得曲萌真是个好对象。 媒人继续说：“人家曲萌家里条件这么好，又是个知青，能看上咱们乡下泥腿子？你还是在咱大队上，或者别的大队，比如你娘家那边寻摸寻摸吧，说不定还能给虎子寻摸个好的呢？” 郑大娘不高兴了，黑着脸呛：“我家虎子哪配不上那个曲萌了？曲萌是城里人，可她回得去城里吗？回不去那不跟咱乡下人一样？就算她家里条件好又能怎么样，她娘家那么远，也帮衬不上她，这有和没有又有啥区别？” 媒人被郑大娘的歪理给震着了，没想到这郑天虎他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人家曲萌是下乡了，可人家又不是没娘家，没看到人家娘家总给她寄东西吗？看人家吃的、穿的、用的，这是娘家帮衬不上的样儿？她被噎地一句都不想反驳了，摆摆手：“得，算我多嘴了多嘴了。” 媒人认输，郑大娘满意了，脸上又露出笑容：“等过两天，你再帮我家虎子娶跟曲萌说说呗？” 媒人：“……”并不想去。她咽了口唾沫，“我再去说，人家就能答应了？我今天可是把好话都说尽了，人家曲萌就一句，年纪还小，暂时不找，你说，这有啥法子？” 郑大娘撇撇嘴，完全不把曲萌拒绝的理由当回事，表情嫌弃：“十九还小啊？郑媛也这个岁数的，人家都快当娘了。咱大队的女孩儿不都这个年龄结婚？还小呢，再不找就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她仿佛忘记了她家也曾经有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位老姑娘拖到二十多岁才嫁人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郑大娘继续道：“她反正得在大队里找，你过两天再去劝劝她。” 媒人无话可说了，为了两块钱的红包，这一趟她必须得走。 送走媒人后，郑大娘个回头看向郑天虎：“虎子，你说接下来要咋办？” 郑天虎眼睛里精光闪烁，手放在桌子上敲了敲桌面，胸有成竹地说：“看我的吧！” 第258章：纠缠 按照计划，郑天虎去找曲萌聊一聊返城以及上大学的事儿，威逼利诱这一套他早就在冯明月那儿试过了，上回没成功，是他运气不好，遇上了女鬼，这回肯定能行。郑天虎没有来的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可结果呢，曲萌见了他扭头就走，躲他跟老鼠躲猫似的。好不容易逮住她吧，她都是和别人在一起，他想单独和她说说话，她能找出来一百个理由拒绝，就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两三天了，他的计划一直没展开。 真是啪啪打脸。 郑天虎心急，这天郑大娘又问郑天虎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郑天虎阴沉着脸不吭声，之前他在郑大娘面前表现的有多自信，这会儿就感觉有多丢脸，并心中暗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找曲萌谈一谈。 星期天孩子们不上学，老师也都放假了，曲萌本来想约郑媛一块去县里逛逛，买点东西。郑媛已经积攒了一个星期的衣服没洗了，而且她啥也不缺，便拒绝了。曲萌又找了孙芳，孙芳爽快答应了，跟着曲萌一块去了县里。 曲萌主要是来买卫生纸，她的卫生纸快用完了，下一回来大姨妈就没纸用了。 孙芳啥也不买，就是跟着凑热闹的，她家里穷，赚到的工资一大部分都寄回家里了，不像曲萌，工资都在自己手里。 以前曲萌上街都是走着去，毕竟有洋车子的人家不多，她也不熟，不好跟人家借，现在认识了郑媛，就跟郑媛借了洋车子。 郑媛把洋车子从屋里推出来，交给曲萌：“你们路上慢点。” 曲萌接过车子，捏了捏闸，笑着应了声：“诶。” 郑媛：“洋车子是新买的，前后车闸都好用……我看看车子还有气儿不，”退了两步，扶着腰稍微往下弯了弯，伸手去按车胎。 曲萌赶紧伸手拦着她：“我来我来，你别动。” 郑媛直起腰，失笑：“哪有这么小心。”她肚子才四个月，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她怀孕。就是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从怀了孕，总习惯性的去扶腰，上辈子怀鹏鹏的时候也是。 曲萌按了按前车胎，孙芳在后面也按了按后车胎，车气儿不是很足了。郑媛回屋给她们俩拿打气筒，曲萌给车子打好了气，推着洋车子跟孙芳一块往外走。 郑媛稍微往外送了送：“你们俩路上小心。” “诶，行，你回去吧。”曲萌笑容灿烂，朝郑媛挥了挥手，然后骑起洋车子，孙芳在后面跑了两步跳上去坐好。洋车子稍微拐了下，又重新调整好了平衡。 远远的，郑媛还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 “诶，你会不会驼人啊？” “会会会，坐好了！” “回来的时候我带你？” “行！。” 郑媛一直目送曲萌走远，才回了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曲萌露出如此轻松而灿烂的笑容。 曲萌买完了卫生纸，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去的，可孙芳偏要逛一逛百货大楼。这时候的人都这样，虽然没钱，可还是愿意到百货大楼里解解眼馋。看到啥想要的，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攒好了钱一定要买。孙芳也是，她一直想要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就是没钱买，在柜台前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扭头看到曲萌搭配在褂子里面的的确良领子，嘴里忍不住微微泛酸：“你可真好命，你家里也不用你寄钱回去贴补。” 曲萌笑笑：“我爸妈是心疼我身体不太好，我手里有钱能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孙芳撇了下嘴，不以为然。过得好不好从过日子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来，她又不瞎。 之后孙芳要去买蛤蜊油，曲萌也顺手买了一盒雪花膏。孙芳看看曲萌手里的雪花膏，满眼羡慕。雪花膏可比蛤蜊油要贵多了，蛤蜊油才七分钱，她只用得起这个。 两个人边逛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孙芳对象的事儿，孙芳很得意自己有个好对象，她对象是跟她一批下乡饿知青，和她同龄，是那一批知青里面长得最好的，浓眉大眼清清秀秀的，她一眼就看中了，他们俩能成，还是她追的她对象呢。 曲萌问她：“你们俩打算啥时候结婚啊？” 孙芳的对象也是个知青，孙芳这都二十二了，也该结婚了。 提起这个，孙芳就有点不太高兴。哪里是她不想结婚，是她对象拖着不愿意结，一提结婚他就支支吾吾的，敷衍了事。尤其最近这段时间，还总把眼睛往曲萌身上瞄，把她气得冒火。 孙芳舔舔嘴唇，眼睛眨也不眨，说：“过段时间就结婚，这不父母都不在身边吗。” 曲萌没发现她撒了谎，点点头：“也是。” 两个人逛街逛了很久，眼看着时间走到了四点多，曲萌拉住还在柜台前恋恋不舍不想走的孙芳：“咱得走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孙芳差不多把每个柜台都逛了一遍，没什么好看的了，才勉强点头同意了。 夕阳西下，把天边的云彩都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阳光落在两个人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了好长。之前说好了，回来的时候孙芳骑车带着曲萌，所以这次是曲萌坐在后车座上。 郑媛家的洋车子后车座上绑着厚厚的棉花垫子，路上不平整，坐着也不怎么颠簸。曲萌一手抱着买来的东西，一手抓着孙芳的衣服防止掉下去，没注意到路前面出现的那个她一直避之不及的身影。 要是是她骑着洋车子，肯定绕过了郑天虎直接骑过去了，毕竟路也不窄，这条可是镇上通县里的大路，不是他们大队自己修的小路。 可偏偏是孙芳骑的洋车子，偏偏孙芳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曲萌被郑天虎这种人缠上，所以远远看到郑天虎的时候她没提醒，等快骑到郑天虎那儿的时候直接把洋车子停下来了。 曲萌随着惯性撞到了孙芳背上，车子一歪，她就从后车坐上跳了下来，还蒙着，问：“咋了？” 孙芳抬抬下巴，示意曲萌往前看，笑嘻嘻地说：“你看那是谁？” 曲萌转头。 郑天虎笑着走过来，他一双眼睛跟浆糊一样黏在了曲萌的身上，来到曲萌身边，讨好道：“我听说你去县城了，就到这边来接接你。” 孙芳捂嘴笑：“哎呦，你还怕曲萌走丢了啊？没看出来啊郑天虎，你对曲萌还挺上心。” 曲萌僵着脸，满眼拒绝，干巴巴地说：“不用了。”拽拽孙芳的衣服，催促，“我们赶紧走吧孙芳。” 郑天虎忽然伸手握住了曲萌的胳膊，那一瞬间，曲萌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挥手打开郑天虎，警惕尖叫：“你干啥？” 郑天虎被打开，有点不高兴，眉宇间闪过阴郁，随即又谄媚得呵呵笑起来：“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这段时间一直躲着我，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吧？”之前曲萌一直以为郑媛是夸张，可这几天的遭遇让她知道了郑媛提醒的一点都不为过，这个郑天虎真的缠了上来。她本来对郑天虎的印象还没这么差劲，可这几天的遭遇让她时刻把郑媛的话记在心里，提高了对郑天虎的警惕。她耐着性子说：“我之前和你说过了，我年龄还小，暂时不会找对象，所以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们两个不合适。”说完，她再次催促孙芳，“我们走吧。”语气比上次要焦急几分。 第259章：出事1 郑天虎拦着曲萌不让她走：“郑媛比你还小，都快当娘了，你其实不是不想找，你是不想在乡下找吧？” 曲萌心说，我不是不想在乡下找，我就是不想找你。 郑天虎语气很冲，继续说：“郑媛同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城里人，所以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这还能倒打一耙的？曲萌胸口起伏，说：“……我没有，我就是不准备现在找。” “你有，你就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郑天虎的指责越发严厉，“你看看你穿的用的，有哪一点艰苦朴素的样子？主席让你们这些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让你们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你看看你，下乡不仅一点苦都没吃，还当上了学校里的老师，教育起我们乡下人来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骄傲，就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曲萌同志，你可别忘了，你这个老师的名额还是我二叔给你的！” 要不是看在全刚叔的面子上，曲萌早就黑脸了！还能耐着性子和他周旋？ “我说了，我没有。”她差不多已经失去了耐心，郑天虎完全就是无理取闹，她连辩解的冲动都没有，拍拍孙芳的胳膊，第三次催促：“咱们走吧。” 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曲萌催了三回，孙芳神经再大条这会儿也得感觉到曲萌不想继续被郑天虎纠缠了，况且她还不是一个粗神经的人。她应该带着曲萌走的，可有一个瞬间她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对象莫名对曲萌生出的那点好感，一丝恶念袭击了她的大脑，冲动之下，她突然出声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吵起来？郑天虎同志，你是看上了我们曲萌，想要追求我们曲萌，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还怀疑起我们曲萌的品性来了？还有曲萌，你就不能听听郑天虎同志想要说什么吗？听听他说什么又不会少你一块肉，你说是不是？” 曲萌张了张嘴，试图表达自己的拒绝，孙芳却比她的嘴快，声音一提，就压过了曲萌刚刚出口的话：“郑天虎，我在这儿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曲萌开口啊？那我先走好吧？”她往村子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这地方已经能看到村里做晚饭的人家烟筒里冒着的炊烟了，可以说离家很近了。“我先骑车走，你们两个边走边说好吧？反正这也快到家了，就不差这几步路的事儿了。” “诶——不——”曲萌急了。 “行啊！”郑天虎喜上眉梢，和曲萌一同说。 孙芳应了一声，完全无视了曲萌着急的表情，飞快骑起车子，走了。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似的，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曲萌一手没抓住孙芳，追了两步也没追上，气得跺了跺脚。 郑天虎也跟着小跑两步，追上曲萌，说：“你别走这么快，我真的有事和你说。” 曲萌深吸一口气，往路边移了几步，拉开距离，冷着脸问：“你想说什么？” 郑天虎望望曲萌手里的粗布包，忍不住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体贴，伸手：“我帮你拿吧？” 曲萌飞快一躲，满眼警惕：“不用。”她包里装得都是卫生纸，这东西在这个七十就跟八九十年代的卫生巾一样，对女生来说是一种不可在公众场合提起的羞耻品，曲萌怎么能让陌生的男人帮忙拿？ 郑天虎的手摸了个空，嘴角不悦地抿了下，觉得曲萌真是不识好歹，他好心帮忙，她竟然狼心狗肺的不识好人心！ 曲萌把东西换到另外一只手中拎着，一边走一边皱眉问：“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反正孙芳已经走了，她再想甩开郑天虎也不容易，倒不如听听看他打算说什么。 郑天虎“哦哦”两声，忽然露出个得意的笑容，问：“你想回城吗？” 曲萌张口就道：“不想。” 郑天虎：“……”不是，这死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理说她难道不应该两眼放光的说“想想想”然后再问他“问这个干什么”吗？这么不配合这戏还怎么往下演啊？ 郑天虎被噎了一下，两三秒才顺好了胸中那口气，脑子转了好几圈，脚步飞快挪到曲萌的前面，侧着身子说：“我不信你不想回去。” 其实曲萌是真的没那么想要回去，她自己在这边待着也挺好的，每个月还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这些钱都是她自己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回家了不仅没了工资，还得花她父母赚回来的辛苦钱。而且她也不愁自己以后会回不去，她父母双职工，她妈要是不想干了完全可以把她召回去接自己的班，所以她不像别的知青那样对于回城有那么深的迫切感。 可郑天虎不觉得曲萌说的是真话，他认为就跟她说年龄不到不想结婚一样，这一句肯定也是假的。他再次露出那种势在必得的笑容：“你也不用否认，别的知识青年都想回城，我不信你不想。” 曲萌懒得辩驳，翻了个白眼。 “我要说我有办法让你回城呢？”郑天虎忽然投出鱼饵，等待曲萌咬钩。 曲萌对鱼饵还真的挺好奇的，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你知道我二叔是大队长吧？” 曲萌眯了眯眼。 郑天虎得意：“你们能不能回城，全看我二叔的意思，我要是让我二叔给你写个生病的证明，你是不是就能回城了？”这个方法可不是郑天虎独创的，别的大队里，有的知识青年不愿意在乡下受苦，就会给大队长送礼，让大队长给自己开个证明回城，然后就能在城里待着“养病”了。还有一些女的知识青年，家里穷送不起礼的，就会拿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这些都是郑天虎混日子的时候听自己的哥们儿说的，当然了，他哥们儿肯定也不是啥正经人。 “你能说服全刚叔给我写这个？”曲萌失笑，她也算是在这边待了快三年了，郑全刚什么品性她能不知道？这话是骗小孩呢。 郑天虎拍拍胸脯：“别人不一定行，我毕竟是他的亲侄子。曲萌，我跟你说，只要你嫁给我，我肯定就尽全力帮你回城。” 曲萌觉得郑天虎在侮辱郑全刚的人品，她神色冷了下来，露出一丝不悦，语气也冷：“就算你是亲侄子，你也没什么把握说服全刚叔吧？要是最后全刚叔不答应，那我嫁给你不是亏了？” 郑天虎：“怎么会亏？难道我还配不上你了？” 曲萌：“……”好大脸。 郑天虎被曲萌轻慢的目光惹起了火，一怒之下吼：“你那什么眼神，我哪里配不上你了？” 从模样长相个人收入再到家庭条件……哪里配得上？曲萌不是一个特别在意门当户对的人，如果对方人很优秀，她也愿意嫁，可郑天虎明显不是啊。她怕郑天虎又给她扣上什么“看不起乡下人”的帽子，收回了眼睛里的轻蔑，重新转回之前的话头：“全刚叔是一个很刚直的人，大队里每个人都知道，我不信你能说服他。” 曲萌的语气太坚定了，郑天虎知道骗不了她，有些讪讪的，舔了舔嘴唇，重新鼓起信心，说：“没事，我还有一个法子，我可以让我二叔推荐你去上工农兵大学。你本来就挺优秀的，我再给我二叔吹吹风，我敢保证，只要你嫁给我，这个名额就是你的。” 说完郑天虎还有点得意，觉得曲萌肯定没办法拒绝这个。可曲萌一点激动的模样都没有，淡淡道：“我不需要。” 郑天虎生气了。 第260章：出事2 “你为什么不想去？你难道不想念大学吗？”郑天虎觉得曲萌就是故意撒谎的，那可是工农兵大学，谁不想去？结果呢，曲萌竟然说不需要！哈，多可笑？在郑天虎的理解里，就是曲萌宁可放弃这个马上就能到手的机会，也不愿意嫁给他。 她究竟是有多嫌弃他？ 曲萌说：“对，我不想去。”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她不需要这种走后门才得来的机会，不是她清高，而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郑天虎理解的没有错，她就是宁可不要这个机会也不愿意嫁给他。 郑天虎的眼睛渐渐变红了，他停住脚，气急败坏地盯着曲萌的背影。曲萌走得很快，走得很直，一只手提着东西，另外一只手匀速摆动，可能一只手提累了，她换了只手提。东西从身前交换，她不自觉地稍微往前弯了弯腰，翘起了屁股。之后她继续走，被裤子包裹住的屁股在一左一右的摆动，仿佛在朝他招手。郑天虎脑子里忽然生出一道恶意的念头。 如果她的身子彻底成为他的，那她还敢这样嫌弃他吗？恐怕以后得哭着喊着嫁给他吧？ 那被裤子包裹住的身子摸起来什么感觉？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个哥们儿给他看过的那个手抄本《少女之心》，里面一段段火辣热情的描写让他不禁把故事套到曲萌的身上。 《少女之心》在这个年代是一本禁书，被抓到看这本书就会立马被打成流氓罪，他哥们拿给他的时候他起初还不敢，推让了几回才鼓起勇气看了。这一看立马就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来好几个夜晚，他都是想着这本书的情节入睡的。 如果他真的有媳妇了，那他还需要幻想吗？ 郑天虎觉得口干舌燥，身体火热，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左右张望一圈，还没有进村，路边就是茂密的小树林，这个时间路上也没啥行人。郑天虎越来越兴奋，心脏扑通扑通跳地飞快。 他深深望了一眼曲萌的背影，飞快追了上去。 —————— 晚上郑媛突然想吃西红柿炖牛腩，牛腩不容易熟，得烧很长时间。其实她晚上不太喜欢做这种硬菜，都是水饺、馅饼、面条的对付，可最近不知怎么了，这些简单方便的晚上无法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只能开火做一些硬菜。昨天吃的可乐鸡翅，前天吃的红烧肉，今天就突然想吃西红柿炖牛腩了。 因为饭量越来越大，她脸上肉眼可见的圆润了。郑媛摸摸自己的肚子，叹口气，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个肯定是个嘴馋的小家伙，希望不要把这孩子养成巨大儿，否则以后生都不好生。 先把牛腩洗干净切成块，把姜拍碎，干辣椒、八角、桂皮、花椒备用，之后用开水把牛肉焯一下沥干，锅里放适量油，将香料煸出香味儿，再放入切好块的西红柿，炒出略红的油后，放入焯过的牛腩，翻炒均匀后放入适量的老抽，之后倒入适量的开水，开始炖就行了。 以前有高压锅的时候郑媛都是用高压锅炖，现在没有了，郑媛不舍得浪费煤气，就把菜放进大锅里炖。炖的差不多了，炒锅里放入适量的油，再翻炒一下西红柿，最后将大锅里的牛腩和汤全部倒入锅中，大火收汁，放入盐和味精，一道西红柿炖牛腩就做好了。 牛腩闻起来香喷喷的，整个厨房里都飘荡着西红柿炖牛腩的香气。郑媛早就饿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还好她做饭的时候关起了门，屋子里也放了否则这香味得跑老远。这要让周围邻居闻到了，得心生怀疑了。 从空间里拿一碗之前蒸好的米饭，就着西红柿炖牛腩，郑媛吃得特别香甜。不一会儿，她就把一盘子菜和一碗米饭全都吃完了。 吃完了拍拍肚子，长叹一声真饱，然后伸了个懒腰，估摸着味道差不多已经散了，起身去开厨屋的门。 外面天都已经黑了。 现在都五月份了，天黑成这样得差不多七点半了。郑媛转身回去刷锅刷碗，刚刚抬脚往水缸走，忽然一顿，回头往家门口望了一眼，眼睛突然一跳。 为什么会心慌意乱的，总觉得有什么事儿会发生？ 然后郑媛忽然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她把洋车子借给了曲萌和孙芳，都这个点儿了，这俩人还没过来给她还车子。 怎么还没来？郑媛从兜里掏出块电子表，上面的时针指在七和八之间，分针都快指到六了。这都快七点半了。 还是说这俩人今天不准备还她洋车子了，明天还？ 这倒也有可能。 郑媛想到这里，稍微放了心，继续拿瓢舀水刷锅刷碗。其实郑媛晚上不做硬菜的理由很简单，她不太喜欢刷油锅，这年头又没自来水，必须得一瓢一瓢的拿水涮，非常麻烦。撸起袖子，拿起从空间里弄出来的一副橡胶手套，再用上洗洁精，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把锅给刷干净了。 郑媛看看还剩下半缸的水，她叹了口气，这水用得也太快了，过不了两天又得喊冯大哥挑水了。这一回回的麻烦人家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郑媛计划着自己家什么时候找人来打口井就好了，压水井，她用水就方便多了。 等等，郑媛走到堂屋门槛时忽然一顿，最近郑天虎看上了曲萌，也一直找机会接近曲萌，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不过孙芳和曲萌在一块，倒也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儿。郑媛又安慰自己。 就这么心神不宁的也不是个事儿，索性曲萌和孙芳住的知青点离她家也不远，就当饭后消化食儿了，走过去看看得了，省得自己多想。 郑媛想通了这一点，吊在喉咙的心总算被压了下去，转头出家门往知青点赶去。 她却不知道，这会儿知青点里的孙芳也心神不宁的。 其实孙芳并没有什么打多么坏的主意，她就是知道曲萌不喜欢郑天虎，想给曲萌找点麻烦而已，她并不知道郑天虎是一个多么恶劣的男人。 刚刚回到知青点，孙芳就去找了她对象，和她对象说了说曲萌的事儿，说曲萌被郑天虎看上了，郑天虎看起来还挺真心的，又说自从郑天虎出了事儿也没以前那么懒了，他又是大队长的亲侄子，说不定能成一段好姻缘。 孙芳的对象何从军却不这么认为，吼道：“郑天虎那人怎么配得上小萌！” 孙芳瞪眼，何从军竟然喊曲萌小萌！她的火气一拔三尺高，和何从军气冲冲地吵了一架。一边吵一边还在想，活该曲萌被郑天虎纠缠，她把曲萌扔给郑天虎这事儿真的是干得大快人心！ 吵完了，何从军忍耐着认了错，孙芳这才满意了。 可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太阳都完全落下去，外面漆黑一片，曲萌还没有回来，孙芳就着急了。 她在屋里也坐不住了，手指紧紧攥着，在门口走来走去。 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啊？孙芳想，从村口那边的大路走回来顶多也就是半个小时吧，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曲萌咋还没回来？她到底去哪里了？ 不会出事吧？ 脑海中冷不丁蹦出这五个字，吓得孙芳一抖，后背上爬上一层冷汗。她飞快摇头：“不不不，不会的，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万一曲萌是去郑媛家了呢？她们俩关系那么好，说不定曲萌就是去郑媛家做客了。” “对，肯定是这样，她是去了郑媛家了！” 孙芳一遍一遍地说着，好像说多了就能把事儿说成真的，她就心安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打着手电筒的人。 是曲萌吗？ 孙芳的心提了起来。 第261章：报警1 “曲萌？是你吗曲萌？”孙芳惊喜地往前迎了几步，“你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害我这么担心！” 郑媛听到孙芳的声音心一沉，握住手电筒的手不禁紧了紧，她快步走了几步，厉声质问：“曲萌去哪儿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一块回来？” 孙芳倒抽一口凉气：“郑媛？” 郑媛已走到孙芳的面前，她沉着脸，拧眉问：“曲萌呢？你说呀？” 孙芳心虚了，她支支吾吾：“曲萌，曲萌……” “说呀！”郑媛急了，一声怒吼。 孙芳吓得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我，我也不知道啊，她一直没回来，我也着急啊。” 郑媛一连串得问：“那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俩不是一块去的县里吗？你们俩啥时候分开的？” 孙芳结结巴巴：“就，就回来的路上……就在村口……你堂哥找她说话，我就先回来了。” 郑媛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孙芳的领子：“郑天虎？你把曲萌扔给郑天虎了？” “我……我……”孙芳被迫抬起了下巴，下意识得给自己找理由，“你跟曲萌你俩关系那么好，那可是你堂哥，又不是外人……我觉得没什么啊。” 郑媛咬牙：“你不知道曲萌不喜欢郑天虎吗？” “不喜欢……那也至少得把话说清楚啊，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孙芳一副自己很无辜自己也是为了曲萌好的模样，把郑媛看得恨不得给她一巴掌：“那你们几点分开的？分开到现在多长时间了？” 孙芳：“两，两个小时？” 郑媛气道：“都两个小时了，她一直没回来，你都不知道去找找她吗？！” 孙芳内里心虚，表面上却看起来理直气壮，嘴硬道：“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个人还能出什么事？说不定她去谁家做客了？” 郑媛一把松开孙芳的领子，还推得孙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指着她说：“这话你自己说的自己信吗？这个点了，曲萌能去谁家做客？她真要出了什么事儿，我看你怎么办？！” 谁也不希望曲萌出事，孙芳也不希望，要是自己真害曲萌出了什么事儿，她这辈子恐怕都良心难安了。 “洋车子呢？你去骑洋车子，你和我一块去村口看看！”郑媛语气严厉，大晚上的看不清路，她怕自己骑到坑里轧到石头，过于颠簸再害了自己孩子，坐在后车座上就好多了。孙芳也不敢耽误，急忙回屋去推洋车子。 孙芳骑车载着郑媛，郑媛在后车座上帮孙芳打着手电筒，两个人一块朝村口赶去。 孙芳骑得很快，可再快的速度，因为内心焦急，速度也变慢了，简直度秒如年。终于，两个人一块到了村口。 郑媛往路上照了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郑媛忍不住喊：“曲萌——” 孙芳也喊：“曲萌——” 两个人喊了好几声，没人应，孙芳忍不住自欺欺人得猜测：“我看曲萌就是去谁家做客了。等她回去了，我非得教育教育她，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害人担心。” “不对……”郑媛忽然出声，她把手电筒照到左前方路边，路边仿佛有个包，从包里滚出来一卷浅棕色的东西，“你看那是不是曲萌的包？那是不是卫生纸？” 孙芳顺着手电筒的光线望过去，一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两个人对视一眼，郑媛突然飞快朝那边跑过去，孙芳心慌慌得跟上。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曲萌的包！孙芳也认识这个袋子，白天的时候曲萌就是用这个袋子装东西的，东西在这儿，那曲萌呢？ 郑媛眼皮跳得厉害，她把手电筒往左边的小树林里照过去，下意识地选择往里面走。 越走越心慌。 走了差不多有十几米，风中仿佛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像是谁在哭。大晚上的，在这不透光的密林里，格外恐怖。孙芳被吓得打哆嗦，郑媛却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她满心都是曲萌，已经顾不上害怕了。 走近了，在手电筒照亮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蜷缩着躺在地上的人，呜咽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曲萌！ 郑媛快走几步，来到曲萌的身边：“曲萌！”这时她才看清楚，曲萌一身狼狈，衣服全都被扯坏了，被她紧紧抓着捂在身上，露出来的脖子上肩膀上胳膊上还带着红红的痕迹。她浑身发抖，听到人喊她，更是吓得像是受惊的猫一样，条件反射地蜷缩身子，试图将自己蜷成一个球，好像这样就能避免更多伤害了。 “曲萌……曲萌……天呐……”孙芳也来了，她捂住嘴，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郑媛气得发抖，双目含泪，额头上的青筋直跳。郑天虎这个混蛋，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郑天虎就是个色胆包天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禽兽！当初她就应该阉了他，断了他的孽根，也省的他再祸害其他人！ 郑媛解开自己的外套，蹲下身子把衣服给曲萌盖上，握住曲萌的肩膀：“曲萌？曲萌？别怕，是我，是媛媛……别怕……” 她温柔的声音给了曲萌一点安全感，让曲萌渐渐冷静了下来，移开捂住脸的胳膊往上一看，就像迷路的孩子突然看到了亲人，她忽然痛哭一声：“媛媛——”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郑媛抱住曲萌，轻轻拍她的背，安慰：“没事，没事了啊，没事了。” 曲萌痛哭，哭到打嗝。 郑媛听着她哭，心一抽一抽的疼。曲萌还这么年轻，就遭遇了这种事情，以后可咋办啊？ 孙芳腿一软蹲坐在地上，也是神色恍惚，脑子里乱成一片。她就是想给曲萌找点麻烦，看曲萌一点乐子而已，她真的没想害曲萌啊！她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不是她还得曲萌，是郑天虎，对就是郑天虎！谁能想到郑天虎能看出这种事？ 曲萌哭完了，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全都发泄出去后，总算稍微冷静了点，开始起身穿衣服了。郑媛帮她穿衣服，孙芳也过来帮忙，被曲萌躲开了，孙芳表情僵了一瞬，然后干巴巴地笑了下：“曲萌啊，我……我……” 她想道歉，曲萌却转过了身，明显不想听她说话。 孙芳尴尬地手足无措，她知道曲萌这是怨上她了。可她也很委屈啊，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为什么要怪她？又不是她让郑天虎干出这种事的。 没人注意孙芳想了些什么，也没人关心。郑媛注的意力全在曲萌的身上，她神色变幻了下，抿了抿唇，忽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曲萌还有点发抖，闻言一愣，随即垂下眼皮沉默。 “如果你打算告郑天虎，我们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郑媛说。 曲萌还没吱声，孙芳先急眼了：“怎么能把这种事嚷嚷出去？多丢人？以后曲萌还怎么在大队立足？” 郑媛转头问她：“那你说该怎么办？”语气很不善。 孙芳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沫：“还能怎么办啊，这，这，她都被郑天虎糟蹋了，只能结婚了，只要我们都不说出去，就谁都不知道，曲萌还能好好的在咱学校当老师。” 郑媛冷笑一声：“郑天虎也是这么想的。” 孙芳哑然。 “你呢，曲萌，你是怎么想的？”郑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最客观的角度给她分析这件事，“如果你报警，郑天虎会被判流氓罪，说不定要在牢里蹲几十年一辈子，但你虽然报了仇，自己的名声估计也坏了，在意这些的条件好的男人可能再也看不上你，而你也会流言蜚语缠身。” 第262章：报警2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你可以把这事儿瞒下来，离开这里，回了家就再也没人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你可以若无其事的上班工作找对象结婚……你或许能隐瞒一辈子，也或许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你丈夫会知道，到时候他是否能理解你心疼你就未必了，更大的可能是他介意你的过去，介意你骗了他。” “但是如果你不报警，就算你想忍气吞声，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我觉得郑天虎也不会让你如愿的，他今天动你，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因为想娶你，你不吱声，他或许会闹得全队人知道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让你不得不嫁给他。” “如果你嫁给他，你能想象和郑天虎这样一个男人过日子的场景吗？我早就说过，郑天虎是一个好吃懒做、品性卑劣的龌龊男人，今天他为了得到你就能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谁能保证明天他又会为了什么干出更恶劣的事？你能忍受和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一辈子吗？你能忍受为这样的男人生儿育女，还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这个畜生的影响下长大？” 和上一回她姐姐被家暴，她忍不住出手教训张铁柱不同，曲萌对她来说毕竟只是个朋友，她没办法替朋友做决定，所以才把事实摆在曲萌的面前，让曲萌自己做出事关自己人生的选择。 她莫名信任这个年纪轻轻就遭遇苦难的小姑娘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曲萌垂眸沉默，抖动的眼睫毛泄露了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她在挣扎，在权衡，在思考。她还没做出最后的选择，孙芳等不及插嘴：“郑天虎不是已经改了吗？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他以后会变更好，曲萌嫁给他是委屈了，但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吧？”孙芳用指责的目光瞪郑媛，“而且郑天虎不是你堂哥吗，你不帮着你堂哥说话就算了，还往这样往他身上泼脏水？” 郑媛冷冷地看向孙芳，冰冷的眼神冻得孙芳打了个寒颤。 “是我往他身上泼脏水吗？能不择手段做出这种事的人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他就是个畜牲！”郑媛厉声道，语气冰冷如寒刀出鞘。 孙芳这一瞬真的非常害怕郑媛，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呛回去。心下却暗暗祈祷，曲萌最好不要报警，要是报了警，她故意扔下曲萌离开的事儿就瞒不住了，以后周围所有人就都知道是她间接害了曲萌。到那时曲萌的名声是坏了，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会被全学校全大队的人排挤的画面。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曲萌终于做好了决定。她闭了闭眼，用沙哑的声音吐出四个字：“我要报警。” “曲萌！”孙芳着急地声音都尖了，飞快挪到曲萌的正面，双手握住她的胳膊，“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可别犯傻！你一旦报警全世界的人就都知道你被郑天虎糟蹋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别人会在你背后骂你不干净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嫁给郑天虎，两口子以后好好过日子。反正咱们女人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你也别嫌弃郑天虎不好，都是男人，到时候上了炕吹了灯还不是都一样？你要是觉得他不好，等以后结婚了你再慢慢管着他不就行了？他那么喜欢你，肯定愿意听你的。” 孙芳急得连那么粗俗的话都说出来了，曲萌听得直恶心，她厌恶地一把打开孙芳的手，不让她再碰到自己，把脸一扭，转到另外一边。孙芳死皮赖脸地跟在往那边挪，再次挪到曲萌正对面，继续劝：“再说，郑天虎可是咱大队长的亲侄子，当初大队长那么照顾你，还把自己闺女的工作让给了你，你真的要把大队长的亲侄子送进监狱吗？你就是这么报答咱大队长的？曲萌，做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啊！” 曲萌愣怔了一下，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心里去了，神色突然茫然。 郑媛突然冷哼了一声，讽刺道：“我爸可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曲萌，你知道的，我爸一向刚直，眼里不揉沙子，郑天虎干出了这种丧尽天良的混账事，我爸不仅不会怨你忘恩负义，恐怕还会觉得是我们郑家人对不住你。”顿了下，瞥了一下孙芳，“还有，你这份工作也不是我爸从我手里抢走的，你是高中毕业，我才初中毕业，选择你当老师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这是对村里的孩子们负责，并不是看你瘦小才对你特殊照顾。” 曲萌愣愣地抬头望向郑媛，明明是在漆黑的夜里，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可她就是看到了郑媛眼中的温柔与鼓励。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嗓子却是干的，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气声。片刻后，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眼睛里的犹疑变成了坚定：“我要报警。” “曲萌！”孙芳还要劝，被曲萌打断了：“孙芳，一会儿你必须给我作证，否则我就告诉公安你和郑天虎是一伙的，是他联合了你一起故意来害我。” 孙芳：“……” 孙芳欲哭无泪，她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孙芳不敢再劝了，反倒是郑媛，郑重地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真的确定自己能够承担报警之后的后果？” 曲萌猛地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紧抿着的唇以及愤怒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格外倔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后会面临什么？她会成为村里男女老少嘴里的新鲜话题，当面被人同情，背后被人看不起，甚至以后很有可能嫁不出去。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让她就这么饶了郑天虎吗？饶了这个糟蹋了她，把她下半辈子祸害地一团糟的男人？甚至还要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哈！真的太可笑了。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郑天虎的狞笑和污言秽语仿佛还缠绕在她耳边，他的手仿佛还在她的皮肤上流连不去，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这身皮都揭下来换一层新的！还有，还有，还有那撕裂般的疼痛，那无尽的折磨，那令人绝望的冲撞…… 不，她绝对不能如他的愿，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既然她现在已经被打入地狱了，那她就一定要拽着郑天虎一块下地狱，甚至把他推向地狱更底层！ “你呢？”曲萌忽然睁开眼反问，望向郑媛的眼睛，执着地求个答案，“如果你是我，你被人，被人……你会怎么办？” 郑媛怔了下，倏而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自信地勾起唇角：“我当然是先阉了他，然后再报警了。就算别人嘲笑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别人的话我可以全当听不到。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是受害者，错的是那些害我的人，是对我指指点点的人。”郑媛知道，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受害者有罪的理论还在一部分人中大行其道。女孩子被人强奸了，会被人指责穿的裙子短，是故意勾引人的，活该。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时代，曲萌从刚到大队到现在改变了那么多，越来越漂亮，肯定会有人说她活该，说郑天虎怎么就不看上其他人非看上她，说她是自作自受。本来就已经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女孩子再遭受这种语言暴力，那这辈子都别想再愈合自己的心理创伤了。所以郑媛教给曲萌：“以后别人说你的时候，你自己一定不要怪自己，要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是无辜的。” 曲萌郑重地点头。 第263章：报警3 无论孙芳有多不情愿，郑媛还是带着曲萌去报警了。 她们三个人，一个人推着车子，一个人扶着曲萌，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派出所已经通了电，远远地就能看到从窗户和门透出来暖黄色的光，里面只有两个公安在值班，两名公安都是男性。他们见到三个女人进来，其中一个还头发凌乱，唇角还有血迹，衣服上沾着草，狼狈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异常。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问：“三位同志是遇到抢劫了吗？” 他们的目光落在曲萌的身上，曲萌神经紧绷着，条件反射地往曲萌的身后躲。 郑媛往前一步挡了挡，冷声道：“强奸。” 两个公安同志都愣了。 实在是因为强奸来报案的真的太稀罕了，不是说强奸这事儿发生的少，而是大部分女人被强奸后会选择忍气吞声，然后嫁给那个强奸她的男人，以后日子也照常过，没人知道这两口子到底是怎么结的婚。 曲萌选择来报警，不得不说勇气可嘉。可这个时代的公安并没有太好的职业道德，这三个人之中的受害者显而易见，这两个公安同情的同时憋不住好奇一个劲儿拿眼睛往曲萌身上打量，想看看这女的到底和别的女人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郑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质问：“两位同志，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抓那个流氓！” 其中一个公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椅子：“快坐下吧，你们得跟我们说说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女同志……法律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郑媛用力握了握曲萌的手，给她一点安抚的力量，转头说：“你把事情和这位公安同志说一说，放心，现在没人能伤害你了，我就在这里。”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郑媛还是希望女性公安来处理这种强奸案，这样才能更好的安抚受害者的情绪，可惜现在根本没这个条件。 曲萌得到了鼓励，总算不再过于惧怕这两个男同志，顺从地坐到椅子上。 公安开始提问，曲萌的姓名、年龄、身份、住在哪里等等，登记完基础信息，他才开始问曲萌被强奸的经过。 曲萌开始低着头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愿再回忆，更羞于启齿。 郑媛忍不住了，她捏捏曲萌的肩膀，和公安商量：“能不能不说这个，曲萌现在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她低头，示意公安看曲萌，“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顿了下，“而且这种事，我们也不可能撒谎的，哪有为了陷害人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您说是不是？” 公安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也不信曲萌是撒谎，只是……他犹豫了下，这不符合办案流程啊。 曲萌指了指在一旁当隐形人的孙芳：“公安同志，您要是有想要知道的事儿可以问孙芳，她之前是和曲萌一起去的县城，后来郑天虎在村口截人，孙芳就扔下曲萌自己骑洋车子回家了。” 冷不丁被提到，还是这种引人怀疑的话，孙芳急眉瞪眼，慌忙为自己辩解：“我那不是看郑天虎在追求曲萌吗？我就是想让这两人把话说清楚，我也没想到郑天虎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啊！” 另外一个桌后面一直在看热闹的公安突然问：“郑天虎，是那个，那个郑天虎吗？” 他话没说清楚，可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他说的是谁。郑天虎“鬼新郎”的名头太大了，整个大队，甚至整个镇，都少有不知道他的。 登记的公安用眼神询问郑媛，郑媛点下头：“就是他。” 登记的公安摇了下头，叹气：“这可真是……”他以为郑天虎会变成一个强奸犯都是之前的流言蜚语害的，让他起了报复女人的念头，而曲萌就是那个无辜的倒霉蛋。 但别管郑天虎心里有多少怨气多少委屈，他做出这种事就是犯罪。 “行了，现在有认证了，我们立即去杨柳大队逮捕郑天虎。”登记的公安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见曲萌这样也不忍心再问了，现在有受害者实名指证，又有认证，郑天虎犯下了流氓罪这事儿基本上跑不了了。 另外一个公安没啥意见，能抓到一个犯流氓罪的罪犯对他们公安来说可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儿。 郑媛扶着曲萌站起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配合调查的，你们再去找我们吧，我们三个都是杨柳大队小学的老师。”顿了下，叹气，“希望公安同志来找我们的时候尽量低调一点，这种事儿，还是不希望引来太多注意” 两个公安都表示理解，但是：“你们也瞒不了多久的，我们一去逮捕郑天虎，肯定要告诉他逮捕他的原因，还有你们队大队长，肯定会知道这事儿。” 郑媛再叹一口气：“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郑天虎干完事儿后，身体和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快感，想象中女人的滋味是很美好，可当自己真的上手后才知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好！曲萌那一身皮子又嫩又滑，摸起来还软软的，让他爱不释手，恨不得把曲萌吃进肚子里去。她身上还有一股子清幽的香气，那是比好酒还要令人生馋的味道，吸一口就醉了。 一开始的时候曲萌挣扎的很厉害，还给他脸上脖子上抓了好几道子，后来的时候还不是乖了？别看只有一个多小时，他爽了好几回呢！之后他还想再爽几回，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的存储已经空了，没办法，只能狠狠在曲萌身上抓了几把，就把她扔下走了。瞧曲萌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儿，看了就让人生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就不信了，如今她身子都是他的了，她还能跑得了？他虽然走了，可他相信，明天，不，顶多后天，曲萌就得乖乖上门求他娶她。等到那时候，曲萌要再想从他手里拿到啥好处，那就必须得把他伺候好了。 想到结婚以后能每天都干这么爽的事儿，郑天虎就乐得要升天。他是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晃着脑袋离开的，感觉时间过的飞快，到家的路也变短了，一转眼他就到家了。 他还没进门郑大娘就听到郑天虎的口哨声了，她心下一喜，知道事儿肯定成了，否则她儿子不会这么高兴。在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兴冲冲地迎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虎子，是不是成了？” 郑天虎得意地抬抬下巴：“当然，我亲自出马还有啥办不成的事儿？” 郑大娘咧嘴笑，她比郑天虎还要得意，拍拍儿子的胳膊：“我就知道我儿子本事大！你快跟娘说说，你咋跟那曲萌说的？曲萌咋答应的？是不是你一提，曲萌就立马答应了？”说着还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别看这些下乡的知青看着清高，那是因为他们没见着实际的好处，等知道有好处了，恨不得黏到你身上！当初怎么着，曲萌不是拒绝的很干脆吗，咋你一说就回头了？我看这个女人啊，品性也不咋地。” 她啧啧有声的评判，没有注意到郑天虎越发尴尬的表情。郑大娘这是往他伤口上戳啊！人家曲萌哪里答应了，人家嫌弃他嫌弃的不行！要不是他先上为敬，她恐怕还落不到他的手里呢。 郑天虎有些恼羞成怒，推开郑大娘说：“你问这么干啥，你知道她以后会是我媳妇儿就行了！做好饭了吗？快点，我都饿死了。”不仅饿，他还累死了呢！ 第264章：逮捕 郑大娘见郑天虎很不耐烦的样子，也有些不高兴了，她追上去：“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和我说说咋了？我还不能听个热闹了？你是我儿子，那曲萌以后就是我儿媳妇，我当然得知道我儿媳妇是个啥样的人啊。” 其实郑大娘这几天偷偷的打听过曲萌，都说曲萌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不仅懂数学，语文、英语什么的也都懂一点，而且她教孩子很有一套，学校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很喜欢她。不仅如此，这姑娘家里条件还挺好，爹娘也都挺疼她，别看她是个丫头片子，从来不让她往家里寄钱，所以学校里发的工资她都是自己留着，人也很大方，出手阔绰。 像郑大娘这种爱贪小便宜的人，最喜欢这种为人大方的，可一旦郑大娘把曲萌当成自家人，这出手大方就成了缺点。郑大娘都想好了，以后曲萌的工资她都要收到手里，省得曲萌乱花。 郑天虎进了厨屋，连手都没洗，掀开锅盖拿起个窝窝就啃了一口。扭头跟郑大娘说：“你别管她啥样的人，她以后都是你儿媳妇。” 这时候郑大伯从堂屋出来了，一边往厨屋走一边问：“啥时候开饭啊？”他饿得肚子都咕咕叫了。 一进门，看到郑天虎都吃起来了，眉毛一竖，一脚踢在郑天虎的腿上：“你小子干啥去了？咋这么晚才回来？” 郑天虎刚发泄完好几回，腿正软呢，被他爹一踢，差点跪在地上，还是郑大娘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回头怒瞪郑大伯：“你干啥啊！你把虎子踢坏了，他咋给你娶媳妇？” 郑大伯一脸嫌弃：“还娶媳妇呢！你看谁愿意跟他！”别以为他不知道，人家媒婆都不愿意给他说亲的。他嚷嚷；“快开饭，开放！他娘，赶紧的，舀碗！” “舀碗舀碗！你光知道喊，你就不会动一动自己舀啊？”郑大娘抱怨着，找了碗，来到锅台前拿起勺子舀碗。又说：“谁说咱虎子娶不上媳妇了？我跟你说，过不了多久，咱就有儿媳妇了。” 郑大娘脸上洋溢着喜气。郑大伯惊奇地看她，又看看郑天虎，郑天虎那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真有了？谁家的女孩？”郑大伯也为自己儿子高兴，就算郑天虎再丢他的人，那毕竟也是他儿子，他还得指望儿子传宗接代呢，有了媳妇好啊，有了媳妇很快就能有孙子了。不过……郑大伯忽然皱起眉心，问郑大娘：“你许给人家多少彩礼？咱家可没多少钱！” 郑大娘舀好了三个碗，把碗全都放在锅台上，然后转身去拿吃剩下半碗的咸菜，“咱儿子这回有本事呢，他给自己相中了个知青！人家知青也愿意他。至于彩礼……”她把咸菜端出来，转回身，看了眼郑天虎。 郑天虎眉眼飞扬，理所当然的说：“放心吧，花不了多少彩礼的，就算咱家一分钱彩礼不出，她肯定也得跟我。”都是他的人了，不跟他还能跟谁？有哪个男人愿意要她这一双已经被他穿过的破鞋？反正郑天虎挺自信的。 谁料郑大伯听了眉头没解开，还更皱了：“不要彩礼？你相中哪个知青了？”谁不知道知青都是城里来的，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就算年龄到了人家也更愿意和同样身份的知青结婚，很少有知青愿意嫁给乡下人。这种宁可不要彩礼也要嫁给他这不成器的儿子，这知青不会是哪个死了男人的，或者已经成了双破鞋的知青把？这还没结婚呢就先给他儿子戴了绿帽子，他可不要这种儿媳妇。 郑大娘把碗筷咸菜，还有盛着窝窝的篦子转移到旁边的四方小桌子上，说：“叫曲萌！咱大队小学的老师呢！不是那种作风不正的知青。”和郑大伯一张炕上躺了大半辈子，郑大伯眉毛翘一翘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郑大娘哼了声，觉得老伴儿狗眼看儿低，凭啥她家虎子就不能被有文化有学历能赚钱还长得好看的女孩儿看中？ “人学校里的老师能看上他？”郑大伯震惊了，心说这个曲萌是瞎了吧？还是说因为别的什么？ 郑大娘翻了个白眼：“咋就看不上了？吃饭！吃饭！” 一家三口围着四方小桌坐好，郑大伯拿起窝窝筷子，问郑天虎：“你咋让人家曲萌答应嫁给你的？” 郑天虎狼吞虎咽的，嘴里还有食物呢，就张嘴说话了：“她愿意嫁给我不就行了？你们问这么多干啥？”难道还能告诉别人因为他强要了她吗？那这也太丢人了，他可不能说！ 郑大伯也就是问问，郑天虎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呗，他才不愿意管郑天虎干了啥事呢，能给他娶回来儿媳妇传宗接代就行，别的他也不指望。 郑大娘更想参与到郑天虎的生活当中去，对郑天虎的事儿也更关心更好奇，自然不满意郑天虎这个回答，抱怨道：“你说你这孩子，跟你爹说说又咋了？家里又没外人。” 反正无论郑大娘咋劝，郑天虎就是不说。一顿饭吃完，郑大娘也没能从郑天虎嘴里抠出半个字眼。 吃完饭还没半个小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郑天虎同志家吗？” 这人说话的方式也和一般乡下人不一样，至少周围人不会喊郑天虎“郑天虎同志”。郑大伯见是来找郑天虎的，就没多关注，连门都没出。郑大娘和郑天虎俩人倒是挺纳闷，郑天虎出了屋，看到院子里站了俩人，黑乎乎的也没看清俩人穿的是啥衣服，直接问：“你们是找我吗？我就是郑天虎。” 郑大娘也跟着出来了，这时候月亮从厚重的云中露了出来，月光照亮了院子里那俩人的穿着，她心里激灵一下，怎么来的是两个公安同志？这个点儿了，这俩公安还上门指名道姓的找郑天虎，不会她家虎子又出啥事了吧？上回公安来她家就是因为她家虎子成了“鬼新郎”。 郑大娘看清了，郑天虎当然也看清楚了，他比郑大娘反应还大，双目瞪圆，一股子寒气顺着尾椎骨往上爬，然后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激地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说不可能吧？是曲萌报警了吗？都被他糟蹋了还四处宣扬，她是不要脸了吗？还是她不想在村里混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嫁给他？她就那么烦他，宁可丢人现眼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了破鞋也不愿意嫁给他吗？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他到底哪里不好了？他对她可是一片真心！他那么喜欢她，甚至愿意帮她回城、帮她上大学！她怎么能这么给脸不要脸？ 就那两三秒的时间，郑天虎脑子里闪过了数十个念头，他忽然狠狠握起了拳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等着吧，要真是曲萌告了他，等他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干死在床上，看她还敢不敢翻天！ “你是郑天虎同志？那好，你被捕了。”其中一名公安突然拿出来一副手铐，手铐只在郑天虎的眼前一晃，那个公安已经麻利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要把手铐铐到他手上。 看到手铐的那一刻，郑天虎彻底慌了，他条件反射的挣扎：“不不不——” 可他本来就懒，身子骨差，没啥劲儿，今天还给自己干虚了，哪有什么力气能让他挣脱开一个身强体壮的公安？还不是被公安跟抓小鸡子似的控制住，铐上了手铐。 郑大娘也被惊到了，她猛地往前一扑，试图拦住，尖叫：“你们要干什么！” 第265章：求助1 “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凭啥！”郑大娘歇斯底里的喊，生怕公安把儿子带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抱住了自己儿子的腿。 屋里的郑大伯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这回和上回还不一样，上回郑天虎就是丢人而已，这回公安竟然要抓走他！他也着急了：“公安同志，公安同志，到底咋回事啊，我儿子犯了啥事儿了？” 抓住郑天虎的那个公安说：“你儿子犯了流氓罪，他今天强奸了一名妇女同志。” 郑天虎红了眼睛，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名字：“曲萌！”真是因为这事儿，她真敢！她真敢！ 老两口这才知道，被郑天虎隐瞒了一晚上，他那么自信曲萌非他不嫁的原因是什么。郑大伯睚眦欲裂，狠狠给了郑天虎一个大耳瓜子，“啪”地一声，直接把郑天虎的脸给扇肿了：“你个畜牲！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可是流氓罪啊，严重了会判死刑的流氓罪啊！他就这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要是没了，以后可咋办啊？ 郑大娘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就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普通女人，顶多偷两个大队的果子，占一占大队的便宜，像强奸这样的事情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她不敢想的事情，她的儿子都敢做了！他怎么就那么大胆？他不知道会被判流氓罪吗？曲萌那小妮子到底哪里好了，让儿子宁可犯罪也要拿下她？ 公安带着郑天虎离开了，郑大娘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郑大伯，边哭边说：“他爹，他爹，你得救救咱虎子啊，你得救救他啊！咱就这一个儿子，儿子死了你就没有后了啊。” 郑大伯倒是想救，可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咬牙道：“你让我怎么救？你倒是给我说个法子啊！空口白牙的，你说得容易！”他对郑天虎早就不愿意管了，现在他又犯了事儿，他现在连这个儿子也都不想认了。就算找人找关系了又能怎样？顶多就是把罪判的轻一点，可就算轻一点也得十几年。十几年，那可是十几年啊！ 郑大伯算是彻底对这个儿子绝望了，扭头回了屋，无论郑大娘如何哭闹就是不吭声。 郑大娘坐在地上指着里屋窗户哭喊：“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没用的，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 郑大伯靠不上，郑大娘就去找了郑全刚，这个小叔子可是大队长，对了，还有郑三叔，他在县里的公安局当公安，他们肯定能帮上忙！ 郑全刚得知消息的时候都呆了，他跟郑大娘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听错，郑天虎真的强奸了曲萌，犯了流氓罪。流氓罪，那可是流氓罪！ 郑天明和媳妇冯明月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虽然当初郑天虎在冯明月这儿没得手，可冯明月懂那种恐惧恶心的感觉，她十分同情那个叫曲萌的小姑娘，那姑娘才和郑媛一样大，这辈子都毁了。而郑天明感觉到更多的是淋漓的痛快，郑天虎这个败类人渣终于遭到报应了，简直太好了！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郑全刚脑门上绷起了青筋，恨铁不成钢地喃喃：“虎子怎么做出了这种事？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郑大娘抓住郑全刚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二叔，你一定要救救他啊，你大哥就他这一个儿子，你不能让你大哥绝了后啊！” 郑全刚冷着脸把袖子从郑大娘手中抽出来，一甩，黑着脸气道：“我有啥办法？虎子干出了这种事，谁也救不了他！” “那你就能眼睁睁得看着你大哥绝后啊？你这是要你嫂子的命啊！想当初，我嫁给你大哥的时候你们兄弟两个还小，是我给你们洗衣服做饭伺候你们兄弟的啊，他二叔，你就是这么报答你嫂子的吗？！”郑大娘开始给郑全刚打感情牌。成为一家人这么多年，郑大娘早就摸清了郑全刚的性格，郑全刚性子刚正不喜欢歪门邪道，可他偏偏很重视家族，重视家族感情，又要脸面，所以她对付郑全刚一摸一个准。这么说完，果然，郑全刚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像之前拒绝的那么刚硬了。 郑天明怎么可能让郑全刚帮郑天虎，他说：“爹，别的事儿就算了，郑天虎犯的可是流氓罪，他害的那个小姑娘还是你非常看好的曲萌。曲萌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又有文化又懂礼貌，还时常带着东西来看你，就这样，一辈子都被郑天虎毁了。” 郑全刚叹了口气，儿子都懂得理儿，他能不懂？ 郑大娘急了，指着郑天明的鼻子大骂：“虎子可是你兄弟，你咋这么毒？你这是要要虎子的命啊！” “他自作自受，没人让他那么对待一个小姑娘。” “曲萌是你啥人，你那么帮一个外人说话？别是你们俩个有一腿吧？”郑大娘狗急跳墙地破脏水。 郑天明黑了脸：“你以为谁都跟你儿子一样管不住裤裆里的那根孽根？” “你——”郑大娘气炸了，说不过郑天明，又开始攻略郑全刚，“他二叔，你必须得帮帮我们虎子，必须得帮帮他啊！” 郑全刚被郑大娘缠得头疼，可他真的没办法答应。郑天虎这回犯的事儿太严重了，这不是走个后门拿个当兵名额的小事儿，他这是犯了罪，是要挨批斗的大罪，他只是一个大队长而已，这事儿已经闹到镇上了，说不定还会被上报给县里，他如果替郑天虎说话，说不定都会被人当成郑天虎一伙的，自己这大队长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再者，就像天明说的，郑天虎害了人家曲萌一辈子，他就算有那个能力帮忙，真的能违背良心去做这事儿吗？ 郑大娘见郑全刚也不帮自己，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难道她儿子就这么完了？就真的没救了？不，不是这样，肯定是郑全刚这个白眼狼不愿意帮。除了郑全刚，她还能找郑三叔啊！虎子只是被镇上派出所的公安带走了，郑三叔可是县里的公安，是镇上公安的领导！他说放人，那肯定能放人。 想到这里，郑大娘也不在郑全刚家纠缠了，时间紧迫，扔下一句：“郑全刚，今天我算是知道你是啥人了，我以后没你这门亲戚！”扭头就走了。她也不怕天黑赶夜路，踩着一双裹过的小脚，飞快往县里郑三叔家赶去。 到郑三叔家的时候都已经十点了。 大晚上的，郑三叔一家人都睡了，迷迷糊糊听到“哐哐”的敲门声时都吓了一跳，那么大的声音，一家子别管关屋门的还是没关屋门的，睡着的没睡着的，全都听到了。 “谁啊？”郑三婶抱怨了一声，在被窝里踹了郑三叔一下，“你去开门。” 郑三叔也满肚子起床气，拉开灯一看表都十点了。这个点儿上门，还把门敲的那么响，别是有什么事儿吧？郑三叔想到这里就清醒了不少，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衣服穿，就在穿衣服的这几秒，那“哐哐”的敲门声就没停过。 “谁啊——”郑三叔边喊边跑去开门。 反正一家子都被敲门声惊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就一个个的跟着穿上衣服，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啥事。郑三叔开门一看，竟然是郑大娘，他眉头一拧：“嫂子？你咋来了？这大半夜的……” 郑大娘进门就哭：“他三叔，你可要救救我家虎子啊……” 第266章：求助2 郑三叔关上门，隔绝了郑大娘的哭声，有点厌烦得问：“虎子又咋了？”对，他现在可讨厌郑天虎这个侄子了，局里别的人知道闹“鬼新娘”的是他侄子，都用这事儿来打趣他，见面就问他“有个当鬼的侄媳妇啥感觉”，搞得他很没面子。 郑大娘还指望郑三叔救人呢，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得把事儿给郑三叔说了。当然，包括郑天虎打算“利诱”曲萌的事儿。她攥着拳头，发狠道：“肯定是那个曲萌引诱的虎子，否则虎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啊，她还有脸报警！他三叔，你可得救救虎子啊。” 郑三婶杵在卧室门口听了个全乎，恶心的她抽了抽嘴角。虽然都是爱贪小便宜的人，郑三婶自诩还算是个体面人，绝对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那郑天虎明明就是看上了人家曲萌年轻貌美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到郑大娘嘴里，反倒成了人家曲萌的错了？要是她儿子……唔，反正她绝对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儿子来！ 这时郑三叔家的几个孩子也出来了，郑三婶瞪了几个孩子一眼，上前挡住三个孩子，推着他们往里去：“睡觉去睡觉去，明天还得上学呢。” 郑海萍和郑天杰都是情窦初开都男女关系充满了好奇心的年纪，俩人伸着脑袋往客厅看。 郑海萍眼里闪着光，说：“妈，我大娘来干啥的？” 郑三婶脸一板：“大人的事儿你们小孩别管，都给我睡觉去！” 郑天杰比郑海萍听话，郑三婶说完就老老实实回屋了，郑海萍还想凑热闹，嘴犟道：“我刚都听到了，天虎哥他犯了流氓罪。” “呸呸呸！”郑三婶黑脸，“这话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听的吗？” 郑海萍仰起脖子：“我都十五六了，还小姑娘呢？！”不过她见她妈真的要火了，不敢再继续犟着，悻悻地回屋了。 郑家的老两口年龄大了，穿衣服慢，一会儿才慢慢腾腾地出来。然后郑大娘又是一阵哭诉。 郑三叔坐在椅子上一边听着一边抽着烟沉默，烟雾缭绕中他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郑大娘哭诉完，郑奶奶也心疼自己亲孙子，说郑三叔：“你快想个办法，把你侄子从牢里捞出来啊！” 郑爷爷虽然没说话，但他没反驳他老伴儿，那就也是这个意思。 郑三叔沉思着，没人敢打扰他，甚至连郑大娘都紧张地停止了哭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眼巴巴地望着郑三叔，只求他能拉郑天虎一把。 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那个曲萌，是个什么样儿的人？”郑三叔突然打破沉默，突然问。 郑大娘脑子都没过张口就来：“那就是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表情凶地仿佛恨不得要吃了曲萌。 郑三叔无语：“你能客观的和我说说曲萌的具体情况吗？你要再说这种话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帮你了。” 威胁立竿见影，郑大娘不敢瞎说了，皱着眉头回忆：“就是一家里过得挺好的知青……”幸好她前几天为了多了解一下自己未来儿媳妇专门打听过，否则这会儿她肯定一问三不知了，连自己儿子都帮不上。 郑三叔听完，眉头皱地更紧了。心说怪不得呢，这就是一个从小被父母宠爱没吃过苦的小姑娘，这种小姑娘有种莫名天真的勇气，她恐怕并不了解报警以后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才为了出一时之气，把郑天虎送进了派出所。 其实越是这种小姑娘，越不好对付。要是那种经历过很多苦难的人，你稍微威胁一下，或者利诱一下，他们就从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将来面对的是什么。 郑三叔揉了揉太阳穴：“这样吧，你去找我二哥，当初我二哥不是帮过曲萌吗？让我二哥去找曲萌，给曲萌许一点好处，看看曲萌记不记我二哥的情分，要是记，那就让她跟公安说，郑天虎没有强奸她，她是看郑天虎不顺眼报的假警。这样虎子身上的麻烦就没了，她顶多就是被公安叫去教育两天，有我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等这事儿消停了，你就让虎子把曲萌娶了，以后成了两口子，也不算咱们老郑家祸害了人家清白大姑娘。”这法子简单来说就是挟恩图报，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了，只要郑全刚能配合。 郑大娘先是露出个得救后的喜悦表情，而后笑容渐渐凝固，担忧再次占了上风，气冲冲得说：“你二哥是啥人你不知道啊？我就是从你二哥家来的，我让他帮忙救虎子，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郑奶奶：“啥，全刚不同意？”她气道，“救他侄子的大事儿，他怎么能不愿意？！” 郑爷爷倒是帮郑全刚说了句公正话：“老二那个人，就是个木头脑袋，虎子毕竟犯的事儿太大了，他看不过眼不想救也正常。” 郑奶奶扬声说：“那是他亲侄子，是咱老郑家的孙子！” 郑爷爷：“你见过他啥时候帮亲不帮理了？” 郑奶奶气得站起来，跟郑大娘说：“你别怕，全刚不听你的我就去跟他说，我看他还认不认我这个老娘，还听不听我的话！” 郑大娘一喜，有公公婆婆帮忙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了！她不信郑全刚这个孝顺儿子会忤逆自己的亲爹亲娘。 郑三叔却没这么乐观，这事儿要是郑天明做出来的，他二哥都未必能救，更何况还是郑天虎这个隔着一层的侄子？再说他二哥家也不太平，听说郑媛这个搅家精和郑天虎关系一直不好，最近郑天明和郑天虎也不知道为啥闹僵了，他二哥听几个孩子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怂恿几句，还真不一定愿意为郑天虎出头。 但主意他已经出了，到底能不能实行就不是他的事儿了。郑大娘以后就算找也找不着他，怨恨也怨恨不着他。 这一晚上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夜。 郑天虎被带走的时候才八点多，五月份的晚上已经不冷了，有不少人在外面聚一起说话聊天，郑天虎被带走自然有人看到了，然后这件事一下子成为了村里的热门头条，被碎嘴的婆子一家家的串门传话，一晚上附近的人就都知道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八卦的兴奋光芒。 “郑天虎叫公安带走了！” “是吗？是吗？他又犯啥事儿了？” “谁知道？我看他最近变好了很多，没以前那么吊儿郎当了，每天上工每天老老实实的，没见他犯什么事儿啊。” “说不定还是上回那事儿呢？” “有可能……也有可能他在咱没看到的地方干了啥坏事吧？他不是天天上工吗，是不是偷了大队里的东西？” “……” 怎么猜的都有，可猜到他强奸了本大队小学的老师，犯了流氓罪的没有一个——谁敢想？这种事儿别说干了，连想一想都觉得缺德。 郑媛带着曲萌没有回知青点，知青点人多眼杂，曲萌也不是一个住，有眼睛的一看曲萌现在这个狼狈样就会多想。所以郑媛把曲萌带回自己家了。 她给曲萌烧了一锅热水，找出自己平常洗澡的木桶，让曲萌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拿走了曲萌的脏衣服，撕裂的这些衣服她估计曲萌也不想看到不想穿了，就找出自己的衣服给曲萌穿。 懒得再烧火做饭，趁着曲萌在洗浴室里洗澡，她从空间里端出来一碗小米粥给曲萌准备上，等曲萌出来正好喝点粥垫垫肚子。 都弄好后，郑媛路过洗浴室门口的时候，听到屋内传来了压抑的呜咽声，像是受伤幼兽临死前的悲鸣，听得人心酸。 郑媛摇头叹了口气。 第267章：闹 曲萌在洗浴室里至少待了一个小时，还是郑媛怕她洗了凉水感冒，三催五催的把她催了出来。她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泡皱了，露出肌肤的地方差点被她搓破了皮，看着就吓人。 郑媛看了心疼，伸手摸摸她的脸，叹气:“你怎么对自己下这么重的狠手？” 曲萌眼里绝望又委屈:“媛媛，我觉得我好脏。” 郑媛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安慰:“不脏，不脏。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想开了就好了。” 曲萌浑身都在打哆嗦。 郑媛想了想，劝:“我跟你说，这真的不算什么，也就是咱们国家现在风气还比较传统，人们都重视贞洁什么的，人家国外的女人可不这样。他们恋爱自由，只要看对眼说不定就能睡到一张床上去，大部分女人结婚前都有过男朋友，也都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曲萌直起腰，惊疑不定的看郑媛:“真的？” 郑媛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完全没必要把这件事当回事，放过你自己就好了。”顿了下，“你会英语是不是？我这儿有收音机，我给你找外国的电台听听，你听听就知道了。”她转身去里屋找收音机，曲萌亦步亦趋的跟上。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西方世界正处于性解放运动的高潮时期，只要想找，郑媛可以轻而易举的在收音机里找到关于性解放运动的演讲。 郑媛找到收音机，把收音机放在炕桌上，两个人一人一边坐着。郑媛打开收音机调台。 一会儿，郑媛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里面演讲的是个女人，从慷慨激昂的语气中就能听出她的自信与强势。 曲萌的英语并不算好，只能听懂普通的日常单词，一旦语速过快或者有什么生僻的词，郑媛就会在旁边给她翻译。 什么男女是平等的，性是自由，女人有权利决定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有权享受性爱的美好。她鼓励婚前性行为，甚至觉得和一个看对眼的陌生人来一发也没什么。 曲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总之，郑媛给曲萌找了个转移注意力的玩意儿，曲萌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 这一晚曲萌听了一晚上的收音机。 郑媛怀着孩子，觉多，陪着曲萌听收音机的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郑媛六点醒的，发现曲萌一夜没睡。不过曲萌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还可以。 她说:“我想通了。” 郑媛怔了下，随即微笑:“想通了就好。” 两个人一块吃了早饭，曲萌回了知青点，而郑媛回了娘家。 郑媛心知郑天虎犯了事，郑大娘一定会找郑全刚帮忙。虽然她信得过郑全刚的品行，却信不过他对郑家人的心软，所以得去看着点。 郑大娘当天晚上留在了郑三叔家睡，第二天一早，郑三叔去局里打听情况，她就带上郑爷爷和郑奶奶老两口去找郑全刚了。 巧了，两拨人在郑家门口正好撞上。 郑大娘看到郑媛第一眼就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郑媛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和郑爷爷郑奶奶打招呼:“爷爷奶奶，这么早你们咋来啦？” 别看郑媛脾气不好，和老两口关系倒还不错。谁叫她长得好呢，老两口年纪大了，就喜欢长得好的孙辈儿。 郑奶奶叹了口气，拉住郑媛的手:“这不你堂哥出事儿了吗，我和你爷爷一块来给你爹说到说到。你说这都是一大家子，他一个大队长，怎么能对自己侄子见死不救呢。” 郑大娘没来得及拦，就让郑奶奶把这事儿给她露了。她还打算着先把郑媛打发走再说这事儿呢，郑媛这死妮子最会搅和，有她在，这事儿就悬了。 她以为接下来郑媛就要问什么事儿了，结果郑媛轻笑了声，扔出来一个惊天大雷。她左右看看周围没人，放心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奶奶是为了郑天虎强奸曲萌的事儿来的吗？” 郑大娘惊呼:“你知道了？”她咋知道的？莫非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对了，她是曲萌同事，曲萌告诉她的？曲萌都不怕丢人吗，这个也往外说？ 郑媛扭脸淡淡看她一下，说:“我怎么不知道？我陪着曲萌一块去派出所报的警。” 郑大娘先愣了下，然后就疯了，扑上来就要薅郑媛头发:“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我杀了你——” 亏得家里人听到动静，这时候恰好出来，郑天明飞快跑过来拦住了郑大娘，抓住郑大娘的手腕吼:“你干什么！” 郑媛其实在说的时候就防备着郑大娘了，特意走在了爷爷奶奶另外一边，隔开了自己和郑大娘。没想到郑大娘气急的时候动作那么快，一眨眼就扑上来了，郑媛也吓了一跳，她是想躲来着，但她怀着孩子，身子比以前迟钝了不少，没躲开，幸亏郑天明来得及时。 她退开两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郑大娘被拦住，怒气顿时转移到了郑天明的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指着郑媛：“你问我干什么？你咋不问问她干了什么？你们家里养了头白眼狼啊！她生出来的时候你们咋就没把她按在茅房里溺死？” 郑天明皱着眉看向郑媛，用眼神问她又惹了什么祸。 紧接着郑全刚沈翠云还有冯明月郑娟甚至郑娥也都出来了，只有几个小孩子还在睡懒觉。 郑全刚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皱眉：“怎么了？又闹啥呢？” “郑全刚！”郑大娘睚眦欲裂，指着郑媛，“你养的好闺女！是她把我儿子害了啊！” 郑全刚看向郑媛。 郑媛翻了个白眼，冷笑：“我就是跟着去了镇上的派出所，是曲萌要报警的。” 郑大娘吼郑媛：“你不会拦着她？！你就非得看着你虎子哥吃枪子才甘心是不是？郑媛啊郑媛，我当初咋就没看出来，你的心这么毒啊？” 听郑大娘的骂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媛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呢。郑媛冷着脸，淡淡道：“人家好好的一姑娘被你儿子糟蹋了，生无可恋的，人家凭啥不能告？凭啥不能为自己伸冤？大娘，我看你的心才毒呢，你眼里只有你儿子吧？你就没有想象以后人家受害者该咋过吗？你儿子毁了人家下半辈子！”她挺直了腰，看向郑全刚，正气凌然地说，“爸，你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做个对得起良心的好人，要做个正直的人，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郑天虎自己做错了事，就该自己接受惩罚，否则咱们国家还立法律干什么？” 郑全刚沉默了。他以前的确是这么教孩子的，郑媛这事儿……没做错。 郑奶奶显然不赞同郑媛的话，她觉得郑媛被郑全刚教坏了，太过刚正，说：“天虎是你堂哥，怎么能和别人一样？” 郑媛叹气，揽住郑奶奶的胳膊，软下语气说：“曲萌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没见当时那场景，真的太惨了，我都不忍心看，曲萌都不想活了。奶奶，你也是女人，你想想一个女人遇到了这种事儿，这以后日子咋过啊？我反正是不忍心拦，我就怕她出事儿，要真万一出了事儿，咱老郑家就背上命债了，这可咋还啊？” 郑奶奶顺着郑媛的话一想，露出个不忍的表情，最后叹了口气：“可是……”可是什么，她后面也没说。她年龄大了，快死了，得给自己下辈子积福，可不敢真的背上命债。 郑媛这儿都用上“良心”两个字了，底下又有一个个小辈儿看着，郑大娘提出让郑全刚去“利诱”曲萌的事儿后，郑全刚肯定是拒绝的。无论郑大娘怎么哭闹，郑全刚都是摇头叹气，不说话不应承。 所以最后这事儿，愣是没成。眼看就要救不了儿子了，郑大娘破罐子破摔，把曲萌失身的事儿给传了出去，反正就是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第268章：崩溃 在报警的前一刻，曲萌已经预料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曲萌明明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甚至还听了一晚上收音机没睡觉，她却一点都不想闲下来。因为一旦闲下来，她脑子里就忍不住要胡思乱想，越想越绝望。所以她只能忙起来，还好这一天是星期一，星期一开学，她给孩子们上上课，应该就没时间多想了。 她没想到郑大娘会来学校。 如果她能预测未来的话，那她一定不会到学校来，她应该听从郑媛的挽留，在郑媛家里好好藏着。大概，就不会那么丢人了吧？ 这天下课铃刚响，曲萌收拾了课本出了教室，郑大娘就如同炮弹一样跑了过来，拦在曲萌的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了曲萌的面前。 曲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像是预料到要发生什么，她眼里掠过深深的惊惧，腿倒退了两步要跑，却被郑大娘抱住了腿。 下了课的老师孩子们的目光全都投注到这里。 “你，你放开我……”她慌张地往四周看，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其实只是几声连声带都没有震动的气音。 郑大娘开始哭：“求求你了曲萌，求求你了，你救救虎子吧！你去告诉公安，我们虎子没有犯流氓罪好不好？求你了曲萌，你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你好人有好报，你救救我们家虎子吧……” 曲萌使劲扒郑大娘的手指，可因为她抖地太厉害了，一点劲儿都没有，根本没办法挣开。周围看热闹的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人群中的孙芳看到这一幕，吓得悄悄倒退。她又愧疚又害怕，虽然嘴上竭力否认，可内心深处还是认为是自己害了曲萌。 结果退着退着，一个没注意就踩了后面人的脚。 赵美琳老师倒抽了一口凉气，孙芳转头一看，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赵美琳摆摆手，没在意这个，她心思全都在八卦上了，说：“郑天虎犯了流氓罪？” 孙芳结结巴巴：“是，是吧……” “郑天虎犯了流氓罪，郑天虎的娘来找曲老师干啥？是曲老师告的他？”高华强老师也过来了。 “是曲老师见义勇为，告了郑天虎吧？”宋其瑞往好的方向猜。 其他人也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小孩子们也在议论。 “什么是流氓罪？”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就是搞破鞋。” “郑天虎搞破鞋了？” “可能吧！” “那不是得批斗？” “那肯定得批斗，上一回那个XX不也是搞破鞋来着，还被批斗了。” “啥时候批斗啊我想去看。” “公社那边肯定有消息。我也想去看。” “……” 明明周围人声音乱糟糟的，都在说话，可这一刻曲萌也不知道自己的听力怎么了，突然间变得极好，每一个句话没一个词语每一个字眼儿好像都争先恐后地往她耳朵里钻，生怕她听不到似的。她浑身都在发抖，身上出了一身的虚汗。 郑大娘又继续说了：“我以后让虎子娶你好不好？以后你当家，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让虎子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把你当祖宗，求求你了曲萌，曲萌你就救救虎子吧。” “为什么说让郑天虎娶曲萌？”听到这一段话后，有人疑惑了。 赵美琳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对了，郑天虎跟曲萌求过亲是不是？” “曲萌不是没同意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用眼神表达出一个疑问——那郑天虎究竟是对谁耍的流氓？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回前面。 郑大娘继续说：“你想回城吗？你要是救了虎子，我就帮你回城！对了，还有工农兵大学，你想去吗，你要是能打赢救虎子，我就去找郑全刚，让他推荐你去上学！”郑大娘已经顾不得之前郑全刚的拒绝了，只要能救她儿子，她不介意信口开河。 这回曲萌有反应了，她立马回了一句：“不，我不需要！”还使劲用手抠郑大娘的手，全身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写着“拒绝”两个字。 本来就恨曲萌恨地要死的郑大娘一下子就火了，她的怒火染红了眼眶，猛地一推曲萌：“曲萌！我看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不去派出所救人是不是？你就真的见死不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死了，你也得拿命来赔！” 曲萌没站稳，一下子就被推倒了，脖子上系的遮挡淤青的围巾松开，露出了她脖子上红肿紫涨的痕迹。 周围看到的人都惊呼一声。 郑大娘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曲萌跟周围的人大声嚷嚷：“你们都来看看啊，这个女人不要脸，勾引了我儿子，让我儿子犯了错，她扭头就去派出所说我儿子犯了流氓罪！大家都来看看，就是这个狐狸精，害了我儿子！你们以后可不要被她骗了，这女的身子已经被我儿子占了，成了破鞋了，你们可都要擦亮眼看看。” 周围“轰”地一声炸了。 曲萌感觉那每一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像是带着极烫的温度，燎地她皮肤生疼，她试图捂住自己的脖子自己的脸，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缩进乌龟壳里，躲开那一双双探究好奇甚至恶心的目光。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眼睛又开始流泪。不禁问为什么，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是她？为什么她生在了华国，她要是能去西方国家多好啊，就不用再被人用那种像是要扒开她衣服的目光扫荡了。 真的太羞耻，太羞耻了。 郑媛之前一直在娘家和娘家人说话，她把这事儿的前后经过，自己所知道的，都跟家里人说了。说的同时还忍不住呛她爸：“我早就知道郑天虎就是个人渣，爸你还不信，还非觉得他好，说他改了，我那都是偏见。结果，怎么着？郑天虎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要是以前你能看清楚他人品，多管一管他，揍他几顿狠的，说不定他也走不上这条路呢？你就是对我大娘她一家子都太好了，太顺着了！” 郑全刚难得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垂着眼皮闷声“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还是沈翠云看不过眼，拉了郑媛一把，不让她说多了。 郑媛也就是过过嘴瘾，把郑全刚说得哑口无言这事儿太爽了，重生以来她面对郑全刚那些忍下来的憋屈一口气全都撒出来了。 又跟沈翠云说：“我真是后悔，昨天曲萌来喊我逛街的时候就该和她一块去的，要不也出不了这事儿。” 沈翠云劝她：“你大着肚子呢，乱跑什么？你没跟她一块去是对的，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是不？这事儿谁也不怪，就怪郑天虎太毒了。” 郑媛摸摸小肚子，感受到那微微鼓起来的弧度，轻叹了口气。 她没在娘家多待，她上午还有两节课，坐了会儿就走了。还没进学校呢，远远就听到了哭声。 这哭声真的太熟悉了，郑媛心里是咯噔一下。她飞快往学校赶，就看见校园里的孩子们老师们围城了一个圈。郑媛着急忙慌地拨开了人群往里面挤，挤到最前面，就看到郑大娘坐在地上，一手捶地，一手指着地上的狼狈的曲萌，一边哭一边咒骂。 那些骂人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什么生孩子没屁眼，婊子养的等等，一股脑地往曲萌身上砸。周围竟然没一个说要护着曲萌的，全都在看热闹。 第269章：流氓罪 其实也不是什么人心凉薄，没人愿意帮曲萌，实在是郑大娘骂人语速太快，周围几个老师都还处在“曲萌被郑天虎玷污了”这个消息的震惊里，一时没回过神来。 郑媛上前就给了郑大娘一巴掌：“嘴那么臭就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扇完后立马转身去扶曲萌。 郑大娘都被她扇愣了，周围人也都被惊了一下子，等郑大娘回过神来要跟郑媛干架的时候，别人也都回神了，几个老师纷纷冲过来，拦人的拦人，赶学生的赶学生。 郑大娘被拽走的时候，还对着郑媛破口大骂，郑媛全都当做没听到，带着曲萌回了知青点。 知青点就在学校的后面，走两步就到。得亏现在是上工时间，知青点李没人，曲萌不用面对那些带着探究和偏见的目光。 曲萌回到宿舍就缩到床角，把自己缩成一个团，身子不住发抖。 郑媛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劝什么，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这种事儿，除了自己想开，也没别的办法。 “你要不，要不跟我回家吧？”学校这地方人多眼杂，那么多孩子看着，放学回家跟家长一学，曲萌的事儿大概全大队都会知道。她觉得曲萌应该希望去一个安静的、感觉不到别人投注过来的目光的地方待着。 曲萌却摇头拒绝了，她把头从胳膊中抬起来，面色苍白，神色倔强：“不，我不去。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不是吗？我为什么要藏起来？” 郑媛：“我就是怕别人伤害你……” 曲萌摇头，坚定道：“不，这一关我早晚都得一个人闯。” 果然，曲萌被郑天虎强奸的事儿一时间成为了大队甚至整个公社的头条，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人人都在关注这件事的发展。曲萌没办法再去上课，她一露面就有无数人围上她，有问她是怎么想的，有同情她的，还有嫌弃她成了破鞋的，就连一些小孩子都知道曲萌现在是一双“破鞋”。小孩子的感情是最多变的，以前就算再喜欢曲老师，被周围人一影响，也都开始拒绝曲萌的课。 期间曲萌都表现得非常坚强，好像周围那些流言蜚语那些透过有色眼镜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通通没有对她造成一点影响。 后来又被公安叫走了一回，配合公安做调查，因为是个影响颇大的大案子，被县里的公安调走，之后她又被县里的公安叫走一回配合调查。 再后来，郑天虎的罪就被定下来了，流氓罪，因情形较为恶劣，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当判决出来的那一刻，郑大娘一闭眼就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郑天虎完了。 得知判决结果后，之前一直表现得还算淡定的郑天虎像是刚刚醒悟过来，他忽然嚎啕大哭，一遍遍叫嚷着：“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没有一个人理他。 郑大伯虽然一直没出头管这事儿，但毕竟是自己儿子，他还是在意的。他大概是介意郑全刚没有帮忙救人，后来就不怎么上郑媛家去了，连见面都不怎么打招呼。明明是亲人，两家人就这么形同陌路了。郑全刚为这好几晚睡不着觉，心里一直觉得欠了他哥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事儿就渐渐过去了。 这时候判了刑不像二十一世纪直接送去牢里，而是被拉上刑车，身前挂上一块写着罪名的牌子，敲锣打鼓的游街。反正势必要让全县城的人都认识一下罪犯，都知道这个罪犯犯了什么罪，也顺便警示群众，千万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做不该做的事儿，否则下场就会像这些犯人一样。没人会考虑犯人的尊严和人权，从郑天虎被定罪的那一刻起，他就沦落为社会的二等公民。 郑天虎被拉去游街批斗那天郑媛去看了。郑媛本来还想拉着曲萌一块儿去看看郑天虎如今的下场，被曲萌拒绝了，她说：“我不想再见到他。” 不想见就不见吧，郑媛不强求。 因为是上工的日子，大家都不愿意为了看这个热闹少赚工分，所以去凑这个热闹的并不多。郑家只有郑媛和冯明月去了，郑天明也想去，但他在他爹眼皮子底下干活不好表现得那么幸灾乐祸，郑全刚心里正不得劲呢。 冯明月在镇上上工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跟郑媛一块，在路边等刑车慢慢开过来。 那是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大卡车上载着很多人，犯人只有郑天虎一个，周围都是看押他的公安和民兵。郑天虎被五花大绑得押着，脖子上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大牌子，上书“流氓罪”三个大字，离老远都能看清楚牌子上面的那三个字。 车子上还有个人拿着喇叭，循环播放郑天虎所犯下的罪行。郑媛听到耳边有人兴奋地喊：“来了来了。” 等车子开过来，就有人拿着烂菜叶子往郑天虎身上砸，边砸还边喊着：“打倒流氓犯！” 场面混乱，群情激奋。 卡车开得很慢，就开过郑媛面前的这点路，都用了好几秒的时间。但这好几秒足够郑媛看清楚郑天虎狼狈的样子——他垂着头，眼睛里一点光彩没有了，嘴角还挂着伤，看样子之前在派出所还被人打过。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挂着烂菜叶子，但用看的就觉得臭不可闻。他佝偻着腰，明明才二十多岁，看起来却比上辈子三十多岁的模样都要老气。 上辈子三十多岁的郑天虎是什么样子的来着？郑媛忽然恍惚了下，她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了，是因为终于大仇得报了吗？曾经一直郁结在胸口的闷气突然如云雾般消散，眼前的世界仿佛比从前清晰了很多。 她再次确认，自己是真的重生了，重生后的世界是真实的，重生后的幸福也是真实的。 卡车渐渐开远了，郑媛和冯明月没有像一部分人那样追着刑车凑热闹，她们两个目送卡车离开。 身边的冯明月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媛媛，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郑媛转过头来。 “我梦到家里走投无路，我真的背叛了你哥，然后怀了郑天虎的孩子。” 郑媛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得张了张嘴。 冯明月脸上闪过难堪和愤怒，一攥拳头：“而且，我还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敢告诉你哥，但最后还是被你哥发现了……”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声音开始哽咽，眼睛里写满了后怕。 郑媛也很后怕，她没想到冯明月竟然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冯明月感激道：“还好，媛媛，是你救了我。看到曲萌我才知道，郑天虎就是个人渣，他什么都干得出来，要不是你，我就算拒绝了他的钱，他也会使那些下作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 郑媛弯了弯唇角，她想笑的，却笑得十分勉强。没错，她是救了她嫂子和她哥，救了自己的家人，那上辈子的曲萌呢？她上辈子肯定没有经历这辈子的一切吧？她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高考恢复的时候肯定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前途光明，婚姻定然也很美满。她的重生就像是蝴蝶扇了扇翅膀，改变了周围所有人的命运，曲萌的事儿像是凉水一样当头浇下，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改变也是有好有坏的。 郑媛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尽量不要再让更多人因她受到伤害了。 郑媛心事重重的回了村，刚进村里，就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曲萌自杀了。 第270章：自杀 曲萌跳了村口的那条用来浇灌田地的河。还好她跳的时候被一名路过的民兵发现，那民兵跳下去救了她。 民兵学过急救知识，给曲萌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当时周围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都没啥见识，不知道民兵这么做是为了救人，就算是民兵跟他们科普了急救知识，可这种又是摸胸又是亲嘴的救人也让他们不能接受。 曲萌虽然被救醒了，可另外一波流言却随之而起。 “那个民兵也真是的，是不是看曲萌被郑天虎糟蹋了，借着救人趁机占曲萌便宜呢？” “你还真别说，那曲萌长得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招人得很。这种便宜，对男人来说那还不是不占白不占？” “反正我是没听说过亲嘴儿还能救人的。” “我也没听说过，好像他还摸了曲萌的胸？” “我没见，我听人说是这样。”这个人摇摇头，神色颇为遗憾。 “我见了，我见了！”旁边一个人突然拔高了音量，神神秘秘地一笑，“我可是亲眼看到了，那个民兵真的摸了曲萌的胸，还亲了曲萌的嘴。好像之前曲萌确实没气儿了，被那个民兵一亲一摸，就又活了过来。” “那还真是救人啊？” “什么救人？我就不信了，除了这个法子就没别的办法救人了。我看啊，他就是想占曲萌的便宜，反正曲萌已经被糟蹋了，他就算占了她便宜又怎么样，她还能死活赖上人家让人家娶她？”说着还不屑地撇撇嘴。 “这个曲萌……也真可惜了，我以前还想让我儿子娶她呢。” “幸亏没娶，这个曲萌就是作风不正。他们那些知青，一个个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结果呢，他们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脏的臭的呢，还有脸嫌弃咱们。” 总算有人听不过去，为曲萌说了句话：“我觉得曲萌不是这样的人，每回见她她都带着个笑脸，也没像你说的‘眼睛长到天上’这样吧？那个民兵就是在救人，你们都别瞎猜了，人家曲萌已经够倒霉的了。” 郑媛一回来就听到一些老娘们老爷们凑在一起聊天，几个人围在大槐树下，纳鞋底的纳鞋底，抽旱烟的抽旱烟，一个个聊的兴致勃勃。她本来没什么兴趣凑热闹，结果路过的时候突然听了一耳朵“曲萌”的名字，拨动了她的神经，不禁竖起耳朵去听，结果听说曲萌跳河自杀了，她心中正担心走上前去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紧接着便又到了一通污言秽语，不止那些女的，就连男的都在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曲萌。 郑媛越听脸色越难看，在边上略微停顿了几秒，把这里每一张面孔都记在心里，然后转身走了。 她知道苍白的言语解释是没有用的，在人类的劣性根里，总有人会有些仇富心理。以前曲萌是个城里人，学问好家里富裕，是村里所有人羡慕的对象，现在她突然跌落神坛，这些人就情不自禁地要用言语踩她一脚，好像这样会显得自己比曲萌强似的。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知道，整件事里最可怜的人，是曲萌。 曲萌得救后就被人送回了知青点自己住的房间，和她同屋的孙芳不在，是那个救了她的民兵在劝她：“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有啥想不开的，你也不想想你爹娘，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死了，他们不得哭死？” 怎么没想过呢？她就是深思熟虑以后，才决定自杀的。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有勇气承担一切流言蜚语，一切异样的目光，也用国外那些女人们的演讲鼓励自己要想开一点，可是，事实证明，真的太难了。曾经关系不错的朋友疏远了她，曾经对她特别好的大娘婶婶也都背着她说起她的不是，好像感情在一夜之间全变了。然后她就忍不住想，如果父母知道她不干净了，还会像之前那样疼爱她吗？会不会也突然之间就开始嫌弃她，觉得她丢人呢？她真的不敢承受这个。她是凭借着一股对郑天虎的恨意撑到现在的，郑天虎被拉去批斗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以死了。只有死才能洗清她的清白。 “而且你还是个知青，你这么有文化，肯定比我懂得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而且你学了这么多年文化，还没为咱们国家做出啥贡献呢，就这么死了，不是对不起咱们国家对你这么些年的教育啊？” 曲萌一直眼神空洞地往上房顶，仿佛男人说的话没有对她造成一点影响。民兵见她这死不悔改的样儿，一气之下道：“反正你现在这条命是我救下的，已经属于我了，我说让你死你才能死，我要不说，你就不能随便死！” 曲萌睫毛忽然颤了颤，她轻悠悠地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她说的是一个肯定句。 果然，民兵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你是谁，我就路过这边，结果碰上你跳河。” “我叫曲萌。” 民兵：“……哦。”他左右望了望，“你同屋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曲萌：“……”勉为其难地施舍了这位民兵同志一眼，终于看到了自己救命恩人的样子，黑乎乎傻乎乎的。她记性好，确定没在大队上见过这人，这人怕是真不知道她。她轻笑了下，真好，她真的很长时间没有听到有人能正常和她说话了，而不是带着各种怜悯或者鄙夷的语气。 “你叫什么？”曲萌忽然问。 民兵挠挠头，嘿嘿笑说：“我叫‘雷锋’！” 曲萌：“……” “雷锋”同志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女同志，我做好事不留名的，你也不用想着感谢我，以后你好好珍惜生命不要再轻易自杀就可以了。” 曲萌忽然轻笑了下，问：“那你知道郑天虎吗？” “雷锋”同志忽然眉毛一竖，神色严肃道：“你提那个社会败类干啥？这就是个流氓，要是可以的话，我判他死刑！” 曲萌又笑了，笑容苦涩：“我就是那个受害者。” “雷锋”同志的表情变了，他瞳孔一缩，嘴巴微张，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过了得足足二十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呐呐：“怪，怪不得你要自杀啊。” 曲萌轻轻说：“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她被“雷锋”同志救醒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再死一遍，她挣扎着起来往河里冲，被“雷锋”抱住了腰，拦了下来。她疯狂挣扎，后来“雷锋”没办法，只能把她扛起来，打听了她住的地方，给她送回了知青点。 这一路不知道多少人看到，甚至到了知青点，也不知道多少人围在院墙外好奇地往里面看。他们亲眼看见“雷锋”进了她的屋，还和她单独待在屋里这么长时间，就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了。 她没关系，她都要死了也不在意这些了，就是这位带着股天然的傻劲儿的“雷锋”同志要被她连累了。 曲萌深吸一口气，赶他：“你赶紧走吧，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管我了。”说完就转过身背对着“雷锋”，不打算再理人的样子。 “雷锋”同志皱着鼻子眉毛，看着曲萌的背影又无奈又同情：“我不管你，让你再死一遍吗？你的经历……确实挺值得人同情的，但我觉得吧，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得往前看，说不定过上几年，你再回头想想，这些就都不是事儿了。你看咱国家那些被日本鬼子糟蹋的女人们，要都跟你一样，那她们也没脸活着了，都跑去自杀？” 从背影看，曲萌一点反应都没有。 “雷锋”同志沉默了，他想了好长时间，忽然说：“要不我娶你吧！” 第271章：信1 郑媛坐在桌前，展开一张信纸。 自从上次写信告诉冯建文曲萌发生意外后，已经过了七八天，她这回写信还是跟冯建文说这件事。 “郑天虎被判了刑，二十年，在他被拉去游街这天，曲萌自杀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早就预料到她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其实我很清楚，我劝她的那些话都是‘说的容易’，自己没有亲生经历过的事儿，是没办法真正体会到那种绝望的心情的，我只能尽我所能帮助曲萌走出阴影。可她还是自杀了。” 郑媛想起那天猛然听说曲萌自杀时的心情，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攥，呼吸都停滞了。后来知道曲萌被人救了以后才，心跳才缓过来。 她继续写。 “她是跳河自杀的，幸好被一个路过的民兵看见，那个民兵是个好心人，跳下水救了曲萌。只不过曲萌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是民兵给曲萌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才把曲萌从阎罗殿拉回来。” 阳光透进窗户落在桌面上，落在郑媛的身上，她抬起头，仿佛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可这样灿烂的阳光却无法驱散这个小村庄子里藏着的那些阴暗。就算郑媛没有写，她知道冯建文也一定明白，“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在这个封建的小村庄里会造成多么大的波澜。 “他们都说是那个民兵故意在占曲萌的便宜，觉得现在的曲萌好欺负，可你我都知道，并不是这样。民兵是个很好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喜欢曲萌还是同情曲萌，明知道曲萌身上发生的事儿，他还是提出娶曲萌。” 那天的阳光也像今天一样灿烂，郑媛着急忙慌地赶到知青点，刚刚站到门口，就恰巧听到了民兵求亲的话。 他说：“要不我娶你吧！” 刚打算进门的郑媛突然就顿住了脚，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打搅到里面的两个人。 曲萌在沉默。 她沉默的时候，郑媛脑子里掠过无数念头。她想曲萌会答应吗？这个男人求亲的目的是什么？是觉得自己占了曲萌的便宜想要负责，还是说见曲萌长得漂亮见色眼开？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家里条件如何？配不配得上上曲萌？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这个男人人品好就可以了。而他既然能对一个陌生人见义勇为，说明他本性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她是希望曲萌能答应的。这男人对曲萌来说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有了他，以后的流言蜚语就可以两个人一起扛，难关一起过。他们想扶相持，时间长了，总会幸福的。 曲萌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反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民兵说：“我知道，我说，你嫁给我吧。你看，我救你的时候给你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不能白白占你这个便宜，我得对你负责。” 曲萌语气微冷：“我不需要你负责。” 民兵疑惑：“你为什么不需要？别人都看到了，他们会传很难听的话。你都为这些死过一回了，难道还想再为这个死第二回吗？”民兵语气突然倔强，“我刚刚都说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现在是属于我的，我说你不能死，你就不能死。” 曲萌：“……” 过了会儿，曲萌说：“你都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我是被人糟蹋过的破鞋，就算被你占了便宜又怎么样？你只是为了救人。别说那种傻话了，别为了我沾自己一身腥。”她语速很快，自暴自弃地破罐子破摔。 “我不介意。”民兵打断她的话，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骨子腼腆，“我娘说我长得丑，不会有漂亮的女孩看上我，我觉得你就很好看……我不介意你的事儿，你介意我丑不？” 民兵长了一张鞋拔子脸，还黑，单眼皮，好在眼睛不算特别小，属于丹凤眼，鼻梁倒是挺高的，就是鼻头大——确实挺丑的。 郑媛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这民兵长得特别像《熊出没》里的光头强，估计他剃了头发就是真人版的光头强了。虽然说丑吧，但就跟光头强一样，看多了就觉得丑萌丑萌的。 曲萌看了那民兵好一会儿，看得民兵都不好意思了，脸上看不出来，耳朵根儿那儿白，就看出红来了。片刻后，曲萌轻轻一叹：“我不介意。”顿了下，“你爹娘介意吗？” 民兵乐呵呵地笑：“放心吧，我娘就希望我找个漂亮的媳妇儿呢！” 民兵盲目乐观，曲萌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郑媛继续写信。 “我知道曲萌并不喜欢王有根，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切能救她命的机会。王有根就是那个机会。但是，事实证明，王有根就是一根稻草，而不是可以承受住一个人重量的大树。” “王有根把自己想要娶曲萌的事儿告诉了他爹娘，他天真的以为他爹娘会接受曲萌，因为他们庄上就有被日本鬼子糟蹋的女人，他爹娘对那个女人非常好，很同情那个女人的遭遇。可别的女人又怎么能和自家的孩子比呢？他娘知道曲萌的事儿后，死活不同意王有根娶曲萌，甚至还亲自到曲萌住的地方闹了一场。” 这一次闹剧把曲萌的名声推向了更底层的深渊。王有根的娘说曲萌是个狐狸精，祸害了一个男人还不够，还要祸害第二个。她说王有根是个傻小子，啥都不懂，曲萌怎么能这么坑人？曲萌这么做就是在恩将仇报，他们王家可要不起曲萌这样的儿媳妇。 曲萌像是早就料到王有根的娘回来找她，她一点震惊和惧怕的情绪都没有，在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下，她表情疲惫，淡淡说：“是他先提出来要娶我的，不是我要嫁给他。” “那你就别嫁啊，你要没答应嫁他，有根也不会跑过来跟我说要娶你啊！” 曲萌反问：“他要娶我，我为什么不嫁呢？除了他，还有谁愿意娶我？” 王有根的娘一噎。 曲萌说：“你如果不想你儿子娶我的话，就回去劝劝他吧。”说完便扭头回了屋，还顺手关上了门。 王有根他娘气得指着曲萌的屋门破口大骂，后来还是王有根跑过来把他娘劝了回去。 郑媛在信里写：“王有根倒是挺男人，尽管家里人都不同意，他宁可分家单过，还是执着地要娶曲萌，甚至还亲自找了媒人说亲。眼看着就要把关系定下来了，曲萌去找了我爸。她向我爸提出申请，给她开一个证明，她要回家。曲萌这种情况，回家确实是一个好选择，我爸心里对曲萌非常愧疚，尽管有些不符合条件，还是同意了曲萌的请求。” “我问曲萌为什么要走。说真的，王有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对象，知根知底，人品也好，除了婆家那边不好处，但忍忍也就得了，毕竟还是两口子一起过日子，只要王有根体贴就行。曲萌告诉我，王有根给了她勇气。” “曲萌最恐惧的她的爸爸妈妈会改变对她的感情，怕自己成为爸爸妈妈的污点，被爸妈嫌弃。可王有根却用自己的感情和执着告诉曲萌，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既然一个陌生人都有愿意接受现在的她，她的亲人又怎么会嫌弃她呢？所以她想回家了。王有根是个好男人，她也很喜欢他，很感谢他，可她不能让他为了她闹得母子分离。” 第272章：信2 之后，郑媛写道：“我不知道她的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但我知道，她已经真正强大起来了。” 曲萌走的那一天天气不是很好，天气阴着，早上的时候还下了一阵雨，地上很泥泞。郑媛劝她换个时间再离开，曲萌没同意。 在杨柳大队插队三年，曲萌杂七杂八的东西存了很多，她把被褥一类的东西全都打成了包裹，通过邮局寄走了。剩下自己的衣服，还有书本之类的，她没有寄，怕丢。但这些东西太沉，这边距离火车站又远，便借了大队里的一辆马车。 给曲萌赶马车的是王有根。 王有根知道曲萌回家的打算后就去找了曲萌谈了谈，希望曲萌能留下来。不知不觉中，王有根对曲萌的感情已经渐渐从同情变成了喜欢。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发现曲萌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不仅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好为人大方还是个高中毕业很有文化的女孩儿。如果不是曲萌出了事儿，就凭他的条件，娶到曲萌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只可惜他爹娘都不同意。 帮着曲萌把东西都放到马车上，临行前，王有根最后一次问曲萌。 “能不走吗？我再去劝劝我爹娘，他们会接受你的。” 曲萌坐上马车，摇摇头：“不用了。” 王有根欲言又止。 曲萌见他目光闪烁，问：“你想说什么？” 王有根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父母不接受你，你就回来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曲萌唇角弯了弯：“谢谢。”顿了下，“你是个好人……但是，不必等我了。”因为就算父母不接受，她也不会再回这个伤心地了。 王有根眉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你到家了，就给我写信。”郑媛如今怀孕已经是第五个月了，六月份天气热，衣服穿得薄，肚子很明显，走路也明显笨重了不少。她如今不方便，所以不能亲自将曲萌送到火车站，两个人只能在知青点门口话别。 曲萌点点头：“我到家就给你写。”郑媛是她在这地方交到的唯一一个好朋友，也是她对杨柳大队唯一的留恋。 “记得回家后要好好学习，过几年咱们国家肯定得重新开放高考，到时候你考个好大学，以前那些事儿，就没人真的在意了。”郑媛很清楚，不少知青考上大学后就把乡下的媳妇和丈夫抛弃了，之后再嫁再娶，日子过得照样和美幸福。相比那些人，曲萌真的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至少没有以前的家庭拖累，人品也没问题。 郑媛的语气笃定，曲萌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国家一定会恢复高考，但她莫名就是信任她。点头：“好，我会好好学习的。” 郑媛放心了，微笑。 两个人互相望了会儿，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甚至或许是她们两个这辈子最后一面，所以都有些舍不得。 郑媛倒是还好，她知道随着科技的发展，交通会越来越发达，她和曲萌肯定还会有再见的一天，所以首先从分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笑说：“东西都带全了吗？可别忘了什么东西……都带齐了就走吧，你还得赶火车呢，万一晚了点，今天就走不了了。” “诶，都带齐了。”曲萌应了声，挥挥手，“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郑媛抬手摇了摇：“再见。” 王有根一挥马鞭，喊了一声“驾——”马车启动了，郑媛跟着走了两步。曲萌对她高声喊：“你身子重，不用送了！” 郑媛停下脚步，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再也看不到。 郑媛这时候还不知道，下一回她再次见到曲萌，已经是二十年以后了。那时候曲萌已经定居美国，拿到了美国的绿卡，甚至还把自己父母弟弟也接到了美国。她听了郑媛的叮嘱，回家后好好学习，顺利考上了全国知名大学，然后拿到了留学名额，去美国读了研究生。本来就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优秀，之后她发展的越来越好，钱越赚越多。最关键的是，当年被强奸的事儿已经成为了她嘴里的调侃笑谈。她对过去真正的释然了，还在美国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个美籍华人，一个德国人。最后她和那个德国人结了婚，婚姻幸福，还生了两个混血宝宝。 曲萌的故事郑媛就写到这里，然后郑媛写了写学校里的事儿。 “曲萌出事那段时间跟学校请了假，没去上课，她的课一直是我和另外几个老师代的。校长是个善良的人，他还希望等风声过去了，曲萌还能回来继续给孩子们上课，所以一直给曲萌留着位置，没有招人。现在她离开了，我和其他几位老师不可能长时间代那么多节课，校长就决定再招一名老师。幸运的是，校长觉得我教课教的还算不错，让我顶替了曲萌的名额，成为了学校里的一名正式的任课老师。” “我的工资也涨了，涨到了二十五块钱。”郑媛舔了舔嘴唇，神色认真，继续写，“咱们国家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顶半边天，和过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所以我决定，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抽出来十块钱给我父母，算是给父母的赡养费，你觉得怎样？”反正无论冯建文怎么想，郑媛这钱都给定了，她就是给冯建文说一声，到时候她爸妈不收的时候，她就推到冯建文身上，说是冯建文的意思。家里每个月多这十块钱，日子肯定比之前宽松很多。 信的最后，郑媛告诉冯建文：“咱们的宝宝非常健康，我已经能感受到胎动了。”她摸摸肚子，孩子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又动了，肚子里面仿佛有一条小鱼在吐泡泡，那感觉真的非常奇妙。郑媛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芒，在信纸上继续写：“儿子最近非常乖巧，也不会折腾他妈妈，就是有点馋，看到什么都想吃，我这两个月感觉胖了得有二十斤，脸都圆了，低下头还有双下巴，我觉得自己丑了好多。” 写到这里，郑媛忽然放下笔，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单人照。 这是她前几天专门去县里照的一张孕妇照，虽然肚子还不是很大，但腰身已经粗了好几圈，单从照片上看，看不出怀孕，只能看得出郑媛比结婚的时候胖了很多——鹅蛋脸都快变成圆脸了。 郑媛戳了戳照片上自己的脸蛋，一脸嫌弃，她在信上写：“给你看我前几天照的照片，我不应该微笑的，应该把牙齿露出来笑，这样看起来我的下巴还明显些。” “你说我是不是要克制一下自己的食欲？感觉我这体重增的太快了。”郑媛上辈子怀孕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孕吐反应，一直就是正常吃饭，也不像现在胖的这么快，一直到孩子出生，她体重总共也就增长了二十多斤，现在这个就太吓人了。这个时代也没有B超彩超什么的，郑媛心里就有点担心，万一再长成巨大儿就不好了。 她把担心跟冯长勇说了，冯长勇倒是说没事儿，不过郑媛还是打算哪天去医院里看一看。 郑媛最后给信结了个尾：“等下次你回家，就能和咱们的儿子见面了。” 她把信叠起来，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写了那么多字，有厚厚的一沓，把照片夹在信的中间，塞进信封里，给信封贴上邮票。等哪天碰到小何的时候，就把信给他。 第273章：分娩1 时间如白驹过隙，四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进入了十月份。郑媛怀孕已经三十八周，孩子已经足月，就等哪天孩子在她肚子里住够了，破门而出。郑媛九月底就不去上课了，已经到了危险期，所以得老老实实在家待产。 郑媛打算到医院里生孩子，要万一出现点什么情况，也方便解决，李金枝的意思是请个经验足的产婆在家里生就可以了，大队里的女人都是在家里生的。 这天李金枝过来帮郑媛收拾产房，郑媛才知道李金枝的打算。 李金枝说：“产婆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就是旁边胡同里的那个冯传峰家的，你喊她淑芬大娘的那个。她接生的本事可好了，咱队里女人生孩子都找她，咱家几个孩子都是她给接生的。” 李金枝的热情让郑媛有些难以招架，但开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郑媛开口：“娘，我打算去县医院里生。” 李金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随即皱起眉头：“你是不放心我找的产婆？我还会害你咋地？”她的声音尖锐，怒视着郑媛。 郑媛知道李金枝生气了，扶了扶腰，解释：“娘，你看我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我怕这孩子养的太好了，在家生不好生，怕出事，要是在医院里真要有什么意外，人家医生救起来也及时。” 虽然到了七月份，天气一热，郑媛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感觉到饿，但相比于上辈子，她吃的还是要多。肚子像是吹皮球一样吹了起来，但用眼看着，就感觉比上辈子的肚子大了几寸。上辈子郑媛也是在医院生的孩子，那孩子生下来就六斤多，将近七斤，这辈子，肚子里这个孩子怕是要上八斤了。 万一这孩子头再大一点，那这孩子就很难生了，时间长一点，再憋得孩子缺氧就不好了。 郑媛也是为了妥善一点，绝对没有针对李金枝的意思。 可在李金枝的眼里，郑媛就是在跟她对着干。她说：“人家别的女人不是没有比你肚子大的，怎么别人就能生，你就不能？这么长时间，还有你公公帮你看着，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没有胎位不正，怎么就不好生了？” “你淑芬大娘多大年纪了你知不知道，她接生过多少孩子你数过吗？她还不比医院里那些年纪轻轻的小护士小大夫有经验？” “在医院里生得花多少钱？我看你就是有钱烧的，不花心里不高兴！”还非得花到她眼睛跟前儿，专门惹她生气。 郑媛觉着自己挺冤枉，每个女人子宫位置不一样，有的靠前，有的靠后，有的人怀孕五个月就跟怀孕七个月似的那么大，有的人怀孕五个月小腹也就只有一点点弧度，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怀孕。郑媛很清楚自己就是那种子宫位置偏后的，现在这个肚子就是超标了。但这话她又没法跟李金枝解释，总不能说她上辈子生过孩子吧？ “娘，我现在这个体重比怀孕之前高了将近四十斤，真的有点太多了，正常标准应该在二十多斤到三十多斤之间。”郑媛还算耐心的解释。 李金枝呛她：“那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吃的好东西太多了？！”她早就想说了，天天一个鸡蛋也就算了，也没见人家别的女人怀孕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回肉的，每回见郑媛拿着钱去那些杀猪的人家买肉吃她就觉得心疼。 郑媛嘴角抽了抽，表情无奈。什么隔三差五啊，又不是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杀猪，她也就是每逢谁家杀猪的时候去买一点——虽然她的确是隔三差五，不，是每天顿顿都有肉吃，但毕竟没让人看到嘛。 “爹在家不，我去问问爹，看看爹的意思咋样？”郑媛觉得还是征求一下公公的意思吧，婆婆这里她是说不通了。 李金枝脸色十分不爽得“哼”了声，扔下一句“随你的便”，扭头就走。 她前脚走，郑媛后脚跟上。她扶着腰，走路跟鸭子似的，一拽一拽的。 冯长勇在家，看到郑媛过来，连忙把屋里唯一一张带扶手的椅子让给她坐。这椅子不高不矮，还有扶手，正适合怀孕的女人坐下和起身。 “你咋过来了？”冯长勇盘腿坐到炕上。 郑媛摆摆手说：“我不坐了。”都快生了，每天得保持适当的运动量，站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她说：“我过来是想跟您商量商量，我打算去县医院里生孩子。” 冯长勇看了一眼李金枝，李金枝撇了下嘴，脸拉老长，一副很生气不愿意搭理郑媛的样子。 郑媛说：“我知道娘给我找的是咱们队很有经验的产婆，但我这个肚子，确实有点大了，我担心孩子长太大不好生。这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肯定不是赌气才要去医院生的，我也是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要是在医院生，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医生也能及时救人。” 冯长勇边听边点头，郑媛这个当娘的想要踏实安心一点这没什么，去医院生就去医院生了。再说郑媛考虑的也是个问题，他当大夫时间长了，妇产科也懂一点，知道郑媛这个体重增长，孩子确实有可能养的有点大不好生。倒是这个老婆子，还跟人家当亲娘的赌什么气？丢不丢人？冯长勇看了李金枝一下，然后对郑媛说：“你要是想去医院，那就去医院。你这怀孕都九个多月了是不是？这都快生了啊，你啥时候去医院啊？到时候我借辆地排车，套上骡子，拉着你去。” 郑媛笑起来：“谢谢爹。” 郑媛走后，冯长勇教训自己媳妇儿：“你跟人家当娘的赌什么气？她愿意去医院生就去医院生呗，反正也是为了孩子好。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你管她愿意在哪儿生呢！” 李金枝气道：“我都跟人家淑芬姐说好了！你说这突然又改主意，跟人家说去医院生，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人家的本事吗？郑媛也真是的，别人都能生，咋地就她不能在家生了？在家里生有什么不好的！” 冯长勇叹口气：“郑媛是年轻人，他们年轻人跟咱老一辈儿的想法不一样吧。上回她刚怀孕的时候不是还去医院查了？后来她不是又跑了好几趟医院？她连我的医术都不信，还会信淑芬？”冯长勇能当上赤脚大夫，那也是有真本事的，当初儿媳妇不信他，他也有些吃味来着。后来他不还是自己想通了？他得承认，西医有西医的长处，他的确有比不上人家的地方。人家县医院没招他去当坐诊大夫，那就说明他本事还不到家。 李金枝听冯长勇这么说，更生气了：“建文这娶的什么儿媳妇，连自家人都不信！” 冯长勇帮郑媛说了句话：“她哪里是不信，以前她头疼感冒啥的不也是找我拿药吗，可能是头一回怀孩子，太小心了。” 李金枝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冯长勇的这个解释，过了会儿，叹气：“你说我咋跟人家淑芬姐解释啊？” “这有啥不好解释的，你就直说呗。跟她说郑媛打算去县医院生孩子，小孩子头一回怀孕当妈，小心，想的比较多。而且郑媛这孩子还年轻，她叔就是县里的，她三婶也是在县医院里生的孩子，郑媛见了就跟着有样学样。” 冯长勇说完，李金枝眼睛一亮。这解释好，她就这么说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李金枝脸色就没那么难看了。 第274章：分娩2 最近这段时间，郑媛总是会感觉到阵痛，不过走一走疼痛就缓解了，生过孩子的她完全不紧张，她知道只要不是规律的阵痛，孩子还得在她肚子里待几天。 渐渐的，临产征兆越来越明显了，出现了尿频和出血的状况，郑媛知道不能再等了，她儿子已经等不及要出来见妈妈了。 家里距离县医院较远，也没有小汽车能用，所以肯定不能等到婴儿入盆规律性阵痛的时候再着急忙慌的去医院。这天郑媛散完步，就去了对面，跟冯长勇说她要生了，让他借辆马车送她去医院。 郑媛要生孩子，婆婆家和娘家都紧张起来，把之前准备好的小衣服小棉袄、小被子、尿布，还有郑媛在医院用的被褥，吃饭用的保温桶搪瓷缸子都给拿上。冯长勇带着郑媛，以及李金枝，一块去了医院。 郑媛娘家那边也都去了，别看郑媛和她爸互相看不顺眼，郑全刚也眼巴巴得跟上了。沈翠云还打趣了他一句：“你不是整天对咱闺女嫌这嫌那的吗，还跟着一块去干啥？” 郑全刚哼了声，嘴硬道：“我是去看她吗？我是去看我外孙。” 沈翠云偷偷撇了撇嘴。 到了医院，人家医生看了一下郑媛的肚子，又问了问郑媛具体什么感觉，郑媛非常淡定得告诉医生：“已经开始规律阵痛了，疼痛大概持续一分钟，间隔不到十分钟。” 话音一落，李金枝和冯长勇都紧张起来了。李金枝惊呼：“你都开始阵痛了？路上咋没听到你说啊？” 医生也用非常奇异的目光看了她一下，问：“你这是第二次生孩子？”看着这么年轻也不太像啊，咋一点慌张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郑媛摇摇头：“没，第一次。” 医生又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心说倒也不是没有这种人，有的人天生对疼痛不是很敏感，估计这位就是。 郑媛倒不是对疼痛不敏感，她也疼啊，没吭声是因为她有经验，还能忍，而且也为了保存体力，一会儿生的时候好使劲。电视剧上，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大呼小叫的，实际生孩子的时候，人家护士医生根本不让你叫出声，因为会浪费体力。 郑媛这都快生了，家里人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办好了住院手续，然后立马进了产房。 郑媛躺在病床上，一会儿肚子又疼了起来，这一阵疼痛持续的时间很长，而且羊水也破了，她知道自己就要生了。 妇产科的大夫一直守在郑媛的旁边，郑媛的胎位正，适合顺产，只是看她肚子比较大，胎儿恐怕也不小，生起来恐怕会比较困难，一会儿恐怕还要动刀。 很快，郑媛就没精力胡思乱想了，剧烈的疼痛袭击了她。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喊：“使劲！使劲！咬牙！深呼吸，深呼吸……” 郑媛听从大夫的话，大夫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不行，孩子太大了！”一个人喊。 “拿剪刀。”另外一个人说。 大夫给她做侧切的时候，她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只听到好像剪布一样的声音，“咔嚓”一下，之后孩子很快就生了出来，大夫给她缝针的时候她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郑媛生孩子还挺快，从进产房开始，宫缩了三回孩子就生出来了。生完孩子以后，她真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望了望墙上的表，记住了现在的时间——十月十六日上午九点十分，这是她孩子出生的时间。 之后大夫给孩子剪掉了脐带，之后助产护士清理干净新生儿的口内羊水，倒提着婴儿的双脚，在小婴儿的屁股上拍一巴掌，小婴儿便发出了第一声响亮的啼哭。 这一声孩子的哭声，瞬间击中了郑媛，让郑媛产生了浓浓的幸福感，她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孩子那边望。 在小婴儿的哭声中，助产护士把孩子身上的胎脂一级血液等其他排泄物清理干净，给孩子秤了体重，然后把孩子放到之前郑媛准备好的小被子里，把他包裹上，把孩子抱给郑媛。 护士把孩子放到郑媛旁边，笑着对郑媛说：“孩子重七斤六两，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果然是怀孕期间养太好了，都快八斤了，一边想一边说：“男孩女孩都好。” 郑媛瞧见宝宝的第一眼，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婴儿刚刚出生，还看不出模样，反正被羊水泡的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头，别管咋看都看不出好看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丑丑软软的小东西，让郑媛心软的一塌糊涂。这个孩子是她这辈子生命的延续，是她和冯建文两个人的小心肝。 这会儿宝宝已经不哭了，他眼睛睁着，好奇得看着这个世界。郑媛看他，他也看郑媛。眼珠子黑溜溜的，特别漂亮。 “哇，我们宝宝是个大眼睛哦。”她掀开小被子，看到了宝宝的小鸡鸡，笑起来，“哇，原来我们宝宝是个男孩子呀。” “你现在可以喂孩子吃奶了。”护士提醒郑媛。 护士本来还想教郑媛怎么抱小婴儿，没想到郑媛抱孩子的动作非常熟练，掀开衣服，就把奶塞进了小宝宝的嘴里。小宝宝天生就会吸吮，而郑媛的身体条件好，乳腺发育状况也很好，很快就被小宝宝裹出了初乳。 出了奶，郑媛就把小宝宝调整了一下，换另外一边来喂。一开始把奶从小宝宝嘴里拔出来的时候他哭了几声，当重新把奶塞进他嘴里后，他就又开始了吸吮的动作。 小宝宝一边吃着奶，一边闭上了眼睛，郑媛温柔得望着怀里的小宝宝，嘴角越来越翘。 等宝宝吃饱了以后，他就不再吸吮奶水了，郑媛把衣服拉下来。 郑媛和宝宝大约在产房中待了四十分钟，中间没出现什么问题，就被助产护士推出了产房。 围在产房门口的郑媛的家人们，一见郑媛带着小宝宝出来，全都围了上来。 “可算出来了！”“可算出来了！”李金枝和沈翠云惊呼一声。 “我刚听大夫说生了个男孩儿？”郑天明也来了。 “快给我看看我孙子。”“快给我看看我外孙。”这是郑全刚和冯长勇。 “这就是我孙子吧？哎哟，长得可真胖！” 郑全刚瞅着郑媛旁边那个小小一团，连赞：“好看好看！” 冯长勇哼了声，怼他的老伙计：“你这话说的，建文和媛媛的孩子能不好看吗？！” “……” 你一言我一语，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意，围着郑媛周围眼睛一错不错得盯着小宝宝瞧。 后面推着她的护士也没着急，笑着说：“别在这儿围着了，我得送产妇去病房，到时候你们再看呗。” 这一声提醒了众人，醒的快的，比如说郑全刚，就伸手拉住身边的人往一旁躲：“快，快，别耽误人家大夫的事儿。” 被拉住的那个恰好是冯长勇。 郑全刚说冯长勇：“你说你，围在这儿干啥啊，孩子都生出来了，又跑不了。” 冯长勇：“我稀罕不行吗？”护士推着郑媛往前走，他赶紧跟上去。 郑全刚也跟着走，一边埋汰冯长勇：“你都多少个孙子了，还稀罕呢？”其实冯长勇愿意稀罕他闺女生的儿子，郑全刚心里还挺高兴的。别看他这闺女脾气不好，路子也容易走歪，但这运气啊，是真没的说。刚刚结婚就怀孕，怀孕生的第一胎就是儿子，可不是命好么！ 冯长勇反驳：“我哪个孩子不稀罕？都是我孙子，我都稀罕！” 郑媛听着后面她爸和她公公斗嘴，嘴角轻轻一翘，目光温柔得落在身边的小宝贝身上，点点他的小鼻子：“我也稀罕你。” 第275章：胖小子 巧的是，郑媛住的病房就是郑娥上一回住过的那间，她目光在所有来人之间穿梭一圈，最后落在沈翠云的身上，问：“我姐呢？” 沈翠云笑容顿了下，表情有些尴尬。郑娟快人快语，说：“大姐在家看着牛牛和星星呢。”冯明月不知道郑媛今天上午会突然生孩子，一早就去缝纫社上工了，郑天亮去上学。她娘家人除了郑娥都来了，星星和牛牛还小，肯定得在家留个看孩子的。 郑媛点点头，表示理解。 沈翠云悄悄舒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了，郑娥心里对郑媛这个孩子还是有点介意。不来就不来吧，她就是怕郑媛知道了会气她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俩闺女把关系闹僵了。郑娥也是，以前还觉得这个大闺女挺懂事的，现在咋变成这样了？沈翠云也有些生这个大闺女的气。 同住一间病房也是缘分，屋里还住着三个产妇，这三个人也都生了孩子，就跟郑媛前后脚的。 “你家生了个啥？”有人问李金枝。 李金枝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个缝了，得意道：“儿子！” “哎呦，我家也是个小子。” “恭喜恭喜啊。” “哈哈，同喜同喜。” 李金枝抱着自己的孙子，看看对床那产妇怀里的皱皱巴巴的小婴儿，那产妇的婆婆：“你家小子生下来几斤啊？” 那位老太太笑着伸出六根手指头：“我家孙子六斤呐！” 李金枝更得意了，扬起嗓门：“我家孙子七斤六两！” “哎呦，你家孙子养的这么好啊？”老太太赞叹。 “那可不！”李金枝扬了扬下巴。 这年头都认为，生下来的孩子越大越有福气，郑媛生下来的这个小子足有七斤六两，是他们老冯家最沉的一个小子，李金枝就觉得这小子以后一定是他们老冯家最有福气的那个。 她是真喜欢这个小子，就连小子他娘郑媛，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冯长勇走到李金枝旁边，目光不离胖小子，说：“你都抱多长时间了？给我抱抱！” 李金枝舍不得给，依依不舍地把孩子放到冯长勇的怀里，眼睛就跟黏在了胖小子身上似的，一直撕不下来。 冯长勇抱了一会儿后，郑全刚也来讨孩子抱了。 冯长勇也舍不得给，说郑全刚：“你会抱吗？！” 郑全刚瞪眼：“我也是有孙子的人，咋就不会抱了。” 冯长勇：“你才一个孙子，我好几个孙子呢，你肯定抱得没我熟练。” 郑全刚：“……你赶紧把孩子给我！” 好不容易把胖小子抢到手里，他还没抱够呢，沈翠云又来了。一会儿说他姿势不对，一会儿说他那里不好，反正是用各种理由把胖小子给抢走了。 郑娟眼巴巴得看着胖小子临幸了一个又一个长辈，就是轮不到她，有点着急，她也想抱一抱呀，这可是她最崇拜的二姐的儿子诶！抱一抱说不定能沾一点聪明劲儿呢？ 郑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她真没想到两家人会这么重视她这回生孩子，居然都来了，而且胖小子还成了两家人心中的香饽饽。同样是生儿子，和这辈子一比，上辈子的自己简直太可怜了。 上辈子她和家里闹崩了，只有林晓阳和她婆婆过来陪产，怀孕期间，她婆婆难得给了她一些好脸色看，尤其她还生了个儿子，婆婆还是挺稀罕的。可扭脸看到林晓阳在她跟前跑前跑后的忙活，脸一下子就拉老长，说什么：“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用得着这么娇气吗？我生了你，养了你二十多年，也没见你这么伺候过我。” 之后林晓阳就怕了他妈了，当着他妈的面不敢再这么殷勤。反正上一回坐月子，郑媛受了一肚子气。 “媛媛，你来奶水了吗？”趁着周围人都在稀罕胖小子，沈翠云凑近了郑媛小声问。 郑媛点下头：“来了，奶还挺涨的。” “那够你家小子吃的吧？” 郑媛点下头：“够了。” 沈翠云叹了口气，说：“你这方面可能随我，我奶水也多，生完孩子连口咸汤都不敢喝，一喝奶就胀。” 郑媛点下头，也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是这体质，上辈子也这样，奶水太多，别说养一个能吃的小子够，养两个能吃的小子也够了。别的女的都得喝汤催奶，她完全不用，甚至连咸味儿的东西都不敢多吃，一吃就胀。喂奶的时候，经常孩子猛地松开奶，就被滋一脸奶水。每天都得抽出时间来挤奶水，多的时候甚至能挤出一碗来。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的女人养孩子的时候能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她就必须得控制饮食。 中午郑媛在县医院里吃了一顿饭，身体基本上已经好了，郑媛就能出院了。这个时代都这样，不会长时间留孕妇在医院里观察。 不过郑媛做了侧切，临走前大夫还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说如果出现什么问题，必须及时来医院就诊。另外侧切的缝线需要拆线，时间大概在六天左右。 李金枝一听还得来医院，有些不满，说：“坐着月子怎么能随便出门呢？” 医生耐心解释：“伤口到了时间必须得拆线，不拆线的话会有线结反应，局部红肿发炎，而且时间长了线就会长到肉里，到时候再想拆出来就难了。” 李金枝还是不满意，她说：“就没听说过生孩子还要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她们老一辈的这些女人，谁不是在家自己生的？结果郑媛非要来医院不说，还让医生给她用了刀子帮忙生孩子。 医生说看看李金枝怀里的小婴儿，微笑道：“因为婴儿太大了，产妇不好生，如果长时间没能把孩子生出来，孩子会缺氧变傻的，情况严重了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侧切也是为了帮助产妇尽快的把孩子生出来。” 医生说的有理有据，李金枝就不吱声了，她没啥文化，也知道孩子在妈肚子里待的时间长了不好，反正是为了她的孙子，切就切了吧。 第276章：取名 冯长勇听了医生的话心有余悸地想，幸亏听了儿媳妇的话到医院来生，这么大的孩子，要在家里生，说不定真的会出事儿。淑芬嫂子再有经验，她还能给郑媛动刀子？人家医生就敢。 郑媛刚刚生了孩子，怕吹风，就缩在地排车上的被子里，跟她家胖小子一块。胖小子还睡着呢，这个年龄的小婴儿觉多，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回家这一路上都没醒，巧的是，刚刚进家门，这孩子就醒了。小婴儿都是醒来就哭，这胖小子养的好，别的孩子哭声跟猫叫似的，这孩子哭起来哇哇的响。 李金枝得意，说：“我孙子真聪明，这是知道到家了啊！” 郑媛：“……”截止到现在，胖小子出生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娘，你看看他是不是尿了？”郑媛边说，边把之前刚刚晒过的被子拉开，爬到了炕上。 李金枝把孩子放到炕上，解开小棉褥子，露出胖小子的光腚蛋，抓起他的小脚往上一提，还真是尿了。沈翠云眼疾手快地找出了郑媛准备的尿布，拿了块新的给李金枝，李金枝给胖小子换上新尿布。一边换一边念叨：“奶奶给小胖换尿布，换上干尿布小屁屁就舒服啦！哎哟，我们家小胖的屁股真白！身上也白！” 换好了尿布，孩子还在哭。郑媛说：“是不是饿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胖子转移到自己身边，侧着身子掀开了衣服给孩子喂奶。小胖子哭声一顿，含到自己的粮食就开始吸吮。 这胃口，真的是超级好了。 李金枝看得很欣慰：“能吃就好，能吃就好啊。” 喂完了奶，孩子便又睡了。随后冯长勇进来了，他眼睛发亮，试探着问郑媛：“你们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郑媛温柔地低头看看小胖子，之前她被他折腾得难受的时候，一气之下跟冯建文说要给小胖子起个小名叫坏坏，现在孩子生下来了，这么乖巧这么软乎乎的一个小生命，她可舍不得让儿子叫这个名字了。郑媛摇摇头：“还没呢，我一直说让建文给取个名字，他想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冯长勇眼睛更亮了，他扬声道：“我想了个名字，叫冯海旭怎么样？这小子是海字辈的，得从海字辈取名。旭日东升，这小子正好生在上午九点太阳升起的时候，而且今天又是个大晴天！” 郑媛启唇念出这三个字：“冯，海，旭。冯海旭。”中国人起名字一般要按照平仄规律起，这样取得名字念着会顺口一点，冯海旭这个名字念起来就很顺口，而且意思也好，她点点头，笑：“我觉得挺好的。” 她觉得好了，冯长勇突然摇了摇头：“诶，不好不好。叫‘晟’或者‘昱’怎么样？这两个字都是光明的意思。” 郑媛：“……” “诶，你看，这个字是不是也挺好的？”他翻着本字典，指着上面的一个字示意郑媛看。 郑媛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冯长勇指的是一个“彧”字，比“或”字多两撇，读音与“玉”同音。这个字的意义很好，表示有文采、有教养，还有茂盛的意思，只是这是个生僻字，认识的人少。郑媛知道，以后孩子上学念书，老师点名的时候还真不一定认识这个字，很有可能会念错。 反正是对老师十分不友好。 “冯海彧……”郑媛念了念这三个字，突然笑出声，“海彧，海域——连字形都长得很像啊，不行不行，不能叫这个。” 李金枝一头雾水：“什么‘海域’？你笑什么？”她不满地横了郑媛一眼，“我觉得‘海玉’这个名字很好听啊，玉嘛，多贵重的玩意儿，以前人都不说君子如玉吗，胖小子以后肯定也是君子，这个名字好，就叫这个！” 郑媛：“……”李金枝没上过学，不知道这个词儿也正常，她解释，“‘海域’其实是一个名词，是指海洋的区域，比如说咱们国家就拥有四大海域，渤海、黄海、东海以及南海海域。” 李金枝：“……哦”她讪讪地说，“你有文化，行了吧！”为了掩饰尴尬，她高声说，“那叫‘冯海胜’也行啊！胜利胜利，咱建文打仗胜利，以后胖小子也胜利！” 郑媛：“……”没文化真可怕。 冯长勇忍无可忍：“你可别说话了，不是那个胜利的胜，是一个日子头下面一个成功的成的晟，这个晟是光明的意思，建文他儿子不是上午生的吗，光明！”亏得大队里有事来人把郑全刚叫走了，否则老伴儿就要在亲家面前丢人了。 李金枝一脸尴尬，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哪知道你说的哪个‘晟’？你咋不说清楚一点？” “我咋没说？我说了！‘表示光明’的‘晟’字不就那一个吗！”冯长勇瞪着李金枝。 李金枝也梗着脖子：“你说就说呗，我没听到不行吗？” 郑媛眼巴巴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和她妈沈翠云对视一眼，舔舔嘴唇，劝道：“爹娘，你们别这么大声，再把孩子吵醒了。”顿了下，“哪个‘sheng’都行，胜利的胜也行，光明的晟也行，都是好字，寓意都很好。” 李金枝赏了郑媛一个赞赏的眼神，难得儿媳妇说了句好听的话，她顿时就有底气了：“你看，媛媛也说胜利的胜好，你就是跟我犟！要我说，就叫冯海胜，正好咱建文成天打仗，他儿子叫胜利的胜，以后回回都打胜仗。” 郑媛嘴角抽了抽，不，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儿子叫胜利。 还好冯长勇的态度坚持：“叫什么胜利的胜啊，还是光明的那个‘晟’字寓意好。” 之后两个人又争了起来。 郑媛一脸无奈。沈翠云虽然也觉得亲家两口子跟老小孩似的，心里却很美，他们两口子为着她闺女生的孩子取名字争起来，说明重视这孩子。 等他们争的差不多了，郑媛试探着开口：“要不，先给小胖子取个小名先叫着，大名慢慢想？” 老两口一拍即合，觉得这个主意好。 第277章：小名 但是小名取什么好呢？老两口又争了起来。李金枝觉得就叫“小胖”也挺好的，长得胖说明有福气，冯长勇觉得不好，“小胖”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啥正儿八经想的名字，孩子长大了以后肯定要不高兴的。李金枝认为冯长勇无理取闹，别人家的孩子“狗蛋”“狗剩”的都能叫，自己家孩子叫个“小胖”就不行了？ 反正两个人各说各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几个妯娌过来看望郑媛和孩子的时候，老两口还在为一个小名争着。 程芳听见了，提着红糖的手情不由自主地攥紧，唇紧紧抿着，脸也拉了下来。她走在前面，脚步一停，紧跟在后面的李红英差点撞到她身上。 李红英：“咋了，怎么突然停下了？” 程芳回神：“哦，没，没啥。” “三嫂？程芳？你们来啦？”郑媛听到门口的动静，扬声问。里屋的门口有帘子挡着，郑媛看不到外面的人，不过听声音也能分辨的出来来的人是谁。 李红英笑着答应了声，绕过磨磨蹭蹭的程芳，掀开帘子先进去了，一边说：“恭喜恭喜啊，我听说四弟妹你生了个儿子？诶，郑婶儿在呢，婶子好！”李红英跟沈翠云打了个招呼，那眼睛立马就往郑媛身边的小胖子身上瞅，羡慕的情绪都快从眼里撑爆了。 郑媛知道她重男轻女，生了一个女儿后就生不出儿子了，非说是女儿克了她，要不是公婆拦着，她就把女儿扔了。现在尽管把孩子留下了，却待孩子非常不好，动辄打骂，偶尔还不给饭吃。六岁的小姑娘看着跟三四岁的孩子似的，瘦的皮包骨头。郑媛看着心疼，偶尔会给小姑娘一点吃的，还必须得看着她吃掉，否则她娘见了保准跟她要走。郑媛很不喜欢这个三嫂，除了她爱贪便宜，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个。 郑媛笑了下，真心实意地说：“我觉得闺女儿子都一样，其实我更想要个闺女，闺女跟娘亲，儿子跟爹近。” 李红英撇撇嘴，认为郑媛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生了儿子了，才有底气说喜欢闺女的话吧？没听到刚刚公婆都为这个孙子的名字争起来了吗？要是她生了个闺女，你看公婆还愿不愿意给孩子取名字！ 她坐到炕边上，捏捏胖小子的小脸，感叹：“哎哟，这孩子养的可真好。”她看向郑媛，酸道，“四弟妹你怀孕的时候没少吃好东西吧？” 郑媛笑了下，没吱声。 程芳也过来了，喊了沈翠云一声：“婶子好。”然后把带来的红糖鸡蛋放到炕边的桌子上，看看郑媛的儿子，干巴巴地说：“恭喜啊，生了个儿子。” 李红英是个爱挑事儿的，忽然拉了程芳袖子一把，说她：“建文和建武两个人可是双胞胎，别看你跟建武结婚早，建文这晚了好几年结婚的，比你家建文还早生了儿子。程芳，你可得加把劲努努力，争取早早的给建武生个儿子啊。” 程芳正不高兴呢，立马回呛了一句：“三嫂比我结婚还早呢，你啥时候给三哥生个儿子啊？” 李红英脸上那笑容立马就僵了，脸色都变了，黑着张脸，怒视着程芳。瞪了程芳片刻，忽然眼珠子一转，看了老两口一下，扯着嘴角阴阳怪气的说：“哪是我不想生啊，还不是那个死丫头克了我，我说送人还都不让，建军没儿子，那也怪不着我！” 冯长勇一听，脸色也沉了下来，李金枝沉着声音吼了一声：“老三家的！” 李红英撇了下嘴，不吭声了。 程芳深吸一口气，也知道在郑媛家，当着公婆的面和三嫂吵起来不好看，尤其郑媛她娘家人还在这儿呢。她拿眼睛睇了一下在一边给孩子收拾尿布的沈翠云，然后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做出个微笑，问李金枝：“刚在外面听到爹和娘在给孩子取名字，都想了啥名儿啊？” 气氛陡然间松弛了许多，提起开心的事儿，冯长勇和李金枝的表情都不再那么难看了。李金枝笑着说：“还没想好呢，我觉得叫冯海胜好，胜就是胜利的胜，你爹不同意，觉得那个日字头的晟字好，我没文化，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晟字好在哪里。” 冯长勇开始掉书袋：“那个字就是好，字典上都说了，这个字有两个含义，一个是光明的意思，另外一个是兴旺兴盛的意思，寓意都很好，我就不明白了，你咋就看中那个胜利的胜了。你想让建文打胜仗，那你咋不给建文起名叫冯健胜啊？咱孙子又不去当兵打仗，为啥要叫胜利的胜？” 郑媛：“……”得，老两口又开始了！ 老两口在那边翻字典想名字，程芳和李红英在这边说些妯娌间说的话。 李红英说郑媛：“你咋就去医院生孩子了？这医院生还在跟咱在家里生孩子有啥不一样的？” 郑媛笑：“我也不清楚啊，我没在家生过。” 李红英点点头：“倒也是。”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近了郑媛，悄悄问，“你跟嫂子说说，去医院生孩子花了多少钱？肯定花了不少吧？” 这位三嫂真的是三句话都跑不了“钱”。郑媛无语了片刻，说：“没花多少，生孩子又不是做手术，也不用用药，还能花多少钱啊。” 李红英哼了声：“反正我是舍不得花那个冤枉钱去医院里生，你呢，你舍得不？”她捣了下程芳。 程芳刚刚走神了，这一捣，惊了她一下：“啊，啊？你们说啥？” 李红英皱了下眉：“你想啥呢？” 程芳扯了扯嘴角，又忍不住关注了公婆那边一眼：“我在想爹娘会给建文他儿子取什么名儿呢。” 其实她刚刚在想，凭啥郑媛生了个儿子就让公婆那么重视？当初她生了小玲的时候，也没见公婆这么眼巴巴的凑上来说要给小玲起个名字。要说是重男轻女吧，那也行。可他们老两口又不是没有孙子，前头老大老二家一家三个儿子呢！前头那几个孙子也没见公婆给起名字，咋这个就这么稀罕？还是因为这孩子是冯建文的儿子吧？都是儿子，还长得一模一样的，咋冯建文就那么着爹娘稀罕？ 第278章：冯海璋 郑媛不知道程芳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她的想法，笑笑说：“什么名字都好，都是爹娘的心意。” 程芳扯了扯嘴角，干笑了声。可不吗，公婆取的名字当然好了，这说明这孩子被长辈重视。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从生了冯小玲这都快四年了，什么时候她能再生个儿子就好了。要是她有了儿子，到时候就看公婆会不会给她的儿子起名字了，要是起了，那她就不说啥了，要是没起，她非得闹一闹不可。 “诶——”郑媛忽然惊呼，“三嫂，你手不干净，别摸孩子的嘴唇。” 李红英正跟胖小子亲香呢，手摸着胖小子的小脸蛋，再摸摸他的小鼻子小嘴，听到郑媛的声音不高兴地皱起鼻子：“咋，你这是嫌弃我脏啊？” “三嫂，孩子刚刚出生，抵抗力差，你又没洗手，手上肯定带着不少细菌，这一不小心孩子是会生病的。”郑媛记得上辈子曾经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外国的小婴儿被人亲了一口，就感染了什么细菌不幸去世了。她可不敢让李红英的脏手碰她的宝贝儿子。 “哪有这么邪性的？”李红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她认为这就是郑媛在嫌弃她。 程芳还火上浇油地说了句：“她连生孩子都去县里生，那肯定比咱要讲究。那什么‘细菌’我也学过，不过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郑媛，你也太小心了。” 李红英不屑地撇了下嘴。 郑媛笑了笑，没再解释。 俩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她们俩刚走，后脚就又有人上门了。 郑媛这一生孩子，来看望她的人很多，这几天，从各个妯娌再到冯建文他那些堂叔堂兄弟家里的，再到郑媛自己娘家那边的人，以及周围邻居朋友什么的，甚至就连学校的校长都来了一趟。 校长一进门，就惊动了冯长勇，他热情的迎到家门口——可没几个客人有这个待遇。 “哎呀，传学哥你咋过来了？”冯长勇上前，伸手握住了郑校长的手。 郑传学比冯长勇还大，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长了满脸的褶子，他笑起来的时候看着特别慈祥，拍拍冯长勇的手：“我本来是来找你拿点药的，到你家听建华说郑媛老师生了，你在这边看孙子呢，我这不就过来了？顺便也看看郑媛老师。” 冯长勇一听郑传学是拿药，就皱起了眉头：“传学哥，你咋了？病了？你要啥药？” 郑传学笑着说：“我这两天胃口不大好，找你开点药调理调理。” 冯长勇问：“胃口不好，是不是这几天晚上天气一冷，冻着了？” 郑传学：“是，前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了，半夜给我冻醒了又起来关的窗户。” 冯长勇说：“这都入秋了，晚上天气凉，你年纪大了，可得多注意着点。来，走走走，到我家去，我给你开点药。”说着就要拉郑传学走。 郑传学没动弹，笑着反手拉住他：“你急什么啊，我这还没看看你孙子呢。” 提到自己孙子，冯长勇笑地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抹了把脸：“哎呦，你说我这脑子……走走，屋里坐，孩子刚刚睡醒，现在正精神呢，我抱给你看看。” 他把郑传学引到堂屋里，让他坐到堂屋里的正座上，正巧李金枝这时候也出来了，冯长勇让李金枝去里屋把孩子抱出来给郑传学看看。 李金枝立马进了里屋。 郑媛已经换上了坐月子穿的衣服，头上还围着一条红带子，正和里屋里来看她的两个邻居说话，一边逗孩子一边研究小胖子长得像谁。 李金枝一进来就跟郑媛说：“你们校长过来了。” 郑媛抬起头，惊讶：“校长来了？”她在屋里聊着天，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对，郑校长过来了，我抱小包子给他瞧瞧。” 是的，小胖子的小名最后被郑媛排版给定为“包子”了，因为她那会儿特别饿，非常想吃肉包子，却又不敢吃，怕吃太咸涨奶！郑媛带着满腹的怨念给小胖子起了这个小名。李金枝觉得这名字好，听着喜庆又有福气。这年头包子可是好东西，那要以后能天天吃上包子，可不是有天大的福气？郑媛这个当娘的都开口了，冯长勇这个当爷爷的就算不怎么满意，也没好意思跟儿媳妇争，心说反正只是个小名，大名可得取个正经的就行。 李金枝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转身回了堂屋。 郑传学也很喜欢小孩子，李金枝一出来他眼睛就黏在小包子身上了，还忍不住伸手说：“来来，给我抱抱。” 孩子还小，不沉，郑传学就算八十了都抱的动，李金枝放心地把孩子递给了他。 沉甸甸的小包袱一入手，郑传学就笑了：“哎呦，这孩子可真沉！” 李金枝得意说：“生下来七斤六两呢！” “那这还是是个生来带福的。”再往小包子脸蛋儿上一看，郑传学笑容就更大了，跟冯长勇和李金枝说，“这孩子不止养得壮实，长得也好啊，瞧他瞪着的那双黑溜溜的眼，多有神！还有这鼻子，这眉毛……啧，长大了一定跟郑媛老师一样俊。” 李金枝也看向小包子，笑说：“是，这孩子长得像他娘，亲家也说了，这孩子眉眼长得跟郑媛小时候一模一样。”就算李金枝认为郑媛就千般万般不好，却绝对不会否认她长得好，孙子能长得随他娘，李金枝还挺高兴的，以后找媳妇肯定好找。 郑传学笑说：“是啊，郑媛老师就长得好看。” 冯长勇见郑传学很喜欢自己孙子，而且孙子也不认生，还提溜着黑眼珠左瞧又看的，甚至伸着小手抓了下郑传学的胡子，把郑传学逗得哈哈笑。 冯长勇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说：“传学哥，这孩子还没大名呢，你要不给他取一个？” 郑传学连忙摇头拒绝：“别别别，你的孙子，我咋能越俎代庖呢？”给孩子起名是大事儿，冯长勇的信任让他受宠若惊，他可万万不敢揽下这个活。 但在冯长勇眼里，郑传学可是全大队最有学问的人，否则怎么是郑传学当了大队里唯一一所学校的校长？而且郑传学儿女双全，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全大队最有学问同时也有福气的人给孙子起名字，冯长勇自然求之不得。他诚恳恳求：“我们家里都没啥文化，也想不到啥好名字，传学哥，你就给孩子起个吧！也让孩子沾沾你的文气。” “我有啥文气啊！”嘴上虽然否认，郑传学心里却很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们那些小年轻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当初差点去东北念了大学呢，要不是打仗闹的，也不会放弃学业回家来。”冯长勇替郑传学可惜了下。 郑传学摇摇头，叹气：“都过去了，过去了。”三一年那年正好他考上了东北大学，结果开学没几天就赶上了九一八事变，学校肯定不能继续上课了，他也是历经磨难才从东北逃回了家。 “那你可得给我孙子起个名字啊！”冯长勇调整心情，把话题给转回来。 郑传学回神，蓦地笑起来：“你啊你……行吧……”推辞不过，他皱眉望着怀里的小包子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你孙子是‘海’字辈的吧？冯海璋怎么样？”他解释了下，“‘璋’是一个王字旁一个文章的章，这个字是一种珍贵的玉器，古代生了男孩有‘弄璋之喜’的说法，再有‘君子如玉’，希望他未来能成为一个如玉一样的君子。” 冯长勇一琢磨，这三个字在嘴里滚了一圈，忽然绽开笑容，一拍手：“这个字好！” 第279章：电报 冯建文从进入十月份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虽然平时他在营区带兵训练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但熟悉他的人，比如说刘营长，就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他起初还挺担心，以为冯建文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回家跟媳妇商量着要不要问问冯建文。刘营长的媳妇可比刘营长心细多了，稍微一想就想到冯建文媳妇身上去了。 “建文回部队得有九个月了吧？” 刘营长一算：“他二月回来的，这都十月了，九个月了。” “那就对了，他回来前他媳妇不是怀孕了吗，算算日子，也该生了。” “哎呦。”刘营长惊呼一声，眼睛发亮，“还真是！” 他转头就去问冯建文了，冯建文刚从食堂吃完饭回宿舍，刘营长把他拦在了半路上：“你家媳妇是不是快生了？我看你这几天心事重重的。” 冯建文抹了把脸，咧嘴笑：“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刘营长：“那可不！”他伸手想要揽住冯建文的肩膀，凑近了说话，结果手伸到半空中又收回去了，冯建文个子太高了，他揽不到！只好拍了下冯建文的肩膀，笑骂：“你小子，练兵的时候给我认真点，好几次我都看出来你走神了。” 冯建文表情哂了一下，能从他一直板着的严肃脸上看出走神来，刘营长也是观察入微了。他说：“我会注意的。” “孩子是你媳妇生，你隔得那么老远，干着急也没啥用啊。你嫂子让我跟你说，你还不如从这边买点你媳妇坐月子能用得着的东西寄回去，比如说麦乳精、肉罐头啥的——你看看咱这边能买到啥。” 冯建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还是嫂子心细，我都没想到这个。”他媳妇顺顺当当生了孩子就是给家里立了大功了，可得好好补补身子才行，好东西家里不一定能买得到，他找找关系走走食堂后门，说不定还能弄到。 心里有了打算，转头就去干了。 结果他这边东西还没寄出去，家里的电报就到了。 没错，这次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冯建文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冯长勇特意给冯建文发了电报。要知道拍电报贵着呢，是按照字数计费，一个字将近一毛钱。一般这时候不是啥大事急事都不会选择拍电报，就算拍电报也尽量简短。 所以冯长勇给冯建文发来的电报就九个字——今上午九点，母子平安。 冯建文看到电报内容的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像是汹涌的波涛一样袭击了他，要不是顾忌着周围看着他的小士兵，就要跟个孩子一样叫着跳起来了。 小战士是冯建文手底下的兵，是犯了错被冯建文叫来挨骂的，结果通讯员进来给冯建文送了一张电报后，冯建文那张黑脸就瞬间笑开了花。他可从来没见过他们营长脸上露出这种表情，以前冯营长总是板着个脸，特别严肃，还很严厉，让人恨不得看到他就腿软，就算是笑，也并没有亲切多少，今儿可是大开眼见了。他必须得评价一下，他们营长这回笑得有点傻，呃……是很傻。 这到底是发生了啥好事儿啊？小战士都顾不得害怕了，那好新奇挠得他心里直痒痒，伸着脖子想要往电报单子上瞅一眼。 “冯营长，是你家里发来的电报吧？”通讯员脸上也带着笑，“我看电报上写的，是嫂子生了？” 冯建文乐呵呵地点头：“对，生了，生了个儿子！” “诶，恭喜恭喜！”通讯员怂恿，“那冯营长，这么好的事儿你要不要请客啊？” 小战士也壮起了胆子，跟着凑热闹：“请请请，营长，这么好的事儿当然要请客了！” 他不吱声，冯建文都差点把他给忘了，瞪了他一眼，冷声说：“我请你负重跑个十公里外加两百个俯卧撑，你要不要？” 小战士吓得缩脑袋，疯狂摇头：“不要不要。” “行了，赶紧给我滚吧。”冯建文挥挥手，让小战士出去。小战士飞快往外跑，就怕冯建文后悔。他之前晚上偷听收音机被冯建文逮到，差点以为今天死定了要被关禁闭呢，结果就那么幸运，遇上了冯营长的添丁喜事！ 添丁进口可是大喜事，虽然冯建文没在家里，孩子媳妇都不在身边，他也高兴地想要庆祝庆祝。 既然说庆祝庆祝，那肯定就得去下馆子了。冯建文叫上了他在部队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他们营里几个连长，找了个假期，一块去市里的国营饭店搓了一顿。 兄弟战友们大鱼大肉的吃着，小酒喝着，上了头啥话都说得出口。有羡慕冯建文娶了个小姑娘当媳妇的，有羡慕冯建文媳妇长得好的，甚至还有说自己家养了个闺女要和冯建文结个亲家的……冯建文大酒下肚，什么都敢应。 可以说，他是真的很高兴了。 冯建文的这些战友们都很理解，冯建文这个年龄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高兴一点也在所难免，自己刚开始当爹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啥样？他们都以为冯建文得乐呵好几天，结果第二天冯建文就恢复了，甚至脸上还带着点担心。 刘营长不理解了，问冯建文：“不是说母子平安吗，我看你像是在担心什么？” 冯建文叹了口气：“媛媛生孩子，我就是自责自己没办法陪在她身边。” 刘营长：“这也没办法，咱是个军人不是吗？保卫祖国这个大家，比自己的小家要重要。” 冯建文掐了掐眉心：“刘哥，我也不怕你笑我，我就是担心我媳妇儿担心的不行。媛媛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又怕疼，这回生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我一想到这个，就心疼。” 刘营长呼吸一窒，艰难开口：“……不是，女人不都这么生孩子吗？” 冯建文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他可还记得当初去医院的时候，听到的产房里那些女人的叫声，一个个的，别提多惨了。后来他还跟大夫打听过，大夫说女人生孩子就跟做完大手术的那个伤口疼一样，都是最疼的。冯建文自己就上过战场受过重伤，他知道那种疼有多疼。 直男刘营长表示他并不太想懂。 第280章：坐月子 冯建文一直等到收到了郑媛亲手写的信，提着的那颗心才落了下去。 “孩子生在十月十六日上午九点十分，七斤六两，之前在我肚子里养得比较好，营养太过了……我早就猜到这孩子会长得很大，因为一直怀着他的时候总是感觉很饿，什么都想吃。我努力控制过了，但食欲真的是一种非常难以控制的欲望，饿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浑身没劲。没办法，只能少吃多餐，尽量控制，可肚子还是跟吹气球似的鼓起来了。你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估计都要不认识我了，比我上回给你寄的照片上还胖。” 看到这里冯建文笑了下，忍不住拉开抽屉把上回她寄来的照片又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照片上的郑媛的脸蛋比他离开的时候圆润了不少，要是比照片上的还胖，那会是什么模样？不过不管她胖成什么样，他都能认出来她的，这点完全不必担心。 其实胖一点还是挺可爱的，冯建文搓了搓手指头，笑眯眯地笑，手感肯定很好……啧，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下去他就得去洗冷水澡了，他晃晃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晃走，继续看信。 “因为担心孩子太大，不容易生，所以在娘告诉我已经请好了产婆的时候，我提出去县医院生，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救回来。但娘好像生气了，估计她觉得我想太多了，而且说话太直，一点婉转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 冯建文觉得他媳妇儿担心的多一点很正常，大队里的产婆肯定没人家县医院里的大夫专业，要是他在家，他肯定也会带着郑媛去县医院里生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好，他娘应该没那么小心眼，能理解吧？ 冯建文觉得郑媛想多了，不过郑媛既然都说了，那他下回写信回家的时候可以稍微提一提这个事儿，帮郑媛说说话。 “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生产过程中，孩子因为太大生不出来，大夫就给我做了侧切……唔，侧切你明白吧？就是拿剪刀给孩子扩了一下出来的门，之后大夫又把伤口缝上了。可能是生孩子的过程太疼了，医生给我做侧切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听到咔嚓一下，很像那种剪刀剪布头的声音。” 冯建文的瞳孔一缩，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生生的疼。他掐了掐眉心，心说剪子剪到肉上都感觉不到，那生孩子得有多疼啊。他家的小媳妇儿这回真的受罪了，关键她生孩子的时候他还没能陪在她身边，让他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愧疚。 “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像是卸掉了一个大包袱，别提多轻松了。而且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好，很健康……对了，孩子的小名不叫坏坏，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包子，他生下来红彤彤的，人都说刚生下来皮肤红红的以后就会生的白，估计这小子以后黑不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长得随我诶，我就生的白！所以这孩子又白又胖的，叫包子多形象？” 冯建文不禁根据郑媛的描述和郑媛自己的长相，脑补出一个“小郑媛”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还生得白白嫩嫩的……他都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了。 “大名是我们校长起的，爹觉得郑校长有文化，就让郑校长起了。郑校长给孩子起的名字叫冯海璋，璋是在古时候是指一种玉，君子德美如玉，我觉得这个字的意思还挺好，念起来也挺好听的。就是和你不太般配，你一武夫生个儿子当君子……啧啧。” 冯建文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仿佛都能透过信纸看到郑媛那嘲笑戏谑的表情。手指在信纸上点了点，开玩笑道：“你不懂，这叫缺什么补什么，我一武夫就该生个当君子的孩子。” 最后郑媛写道：“坐月子真辛苦，门不能出，澡不能洗，感觉自己都臭了。最关键的是……你家里人做的饭真的太咸了，我奶水本来就很多，现在一吃太多咸味的东西就容易涨奶，涨得生疼，有时候睡觉的时候都能给我疼醒了。” 郑媛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忍了李金枝好几天了。按说郑媛坐月子，理应是李金枝这个做婆婆的伺候，李金枝年龄也不算很大，她也愿意在这边给郑媛帮把手。看看孩子、洗洗尿布、做做饭什么的，看孩子洗尿布这些活郑媛就都不挑剔什么了，关键就是这个做饭。 第一天郑媛就跟李金枝说了，她奶水足，不用吃那些下奶的东西，比如鲫鱼汤豆腐汤什么的，做饭的时候最好也不要放太多盐，稍微放一点就行，千万别吃出咸味来，就拿手指头捏上那么一丁点，就足够了。 可李金枝呢，她根本没听郑媛的，觉得郑媛小姑娘家家的啥都不懂，虽然她的奶水现在看着很多，但孩子一天天长起来，饭量那还不得一天天长啊？再说郑媛这个当娘的不吃点好吃的，不补补身子，那奶水能有营养吗？所以李金枝就好心好意地给郑媛炖了一锅鲫鱼汤。 郑媛：“……” 李金枝端来这碗鲫鱼汤的时候，周围邻居都在呢，邻居一个个都还夸李金枝对儿媳妇好，疼儿媳妇。要知道肉可是好东西，多少女人坐月子的时候都吃不到多少荤腥呢，郑媛这里直接一碗鱼汤。 反正那些话听起来就跟郑媛要是不喝就好像多不识好歹似的。 郑媛也是骑虎难下，她也不能跟人解释自己喝了涨奶，会疼，毕竟这是她第一回生孩子奶孩子。只能试探着喝了口，然后装出恶心的样子，转身就吐了，并且强烈表示，自己是真的喝不下，闻着味儿就反胃。 李金枝说：“恶心也不行，这鱼汤对你身体好，你还得奶孩子呢，得好好补一补才行。”她还笑呵呵地说，“我炖了一锅呢，一会儿你都要喝完。” 郑媛：“……”这怕是想要她的命吧？ 周围邻居都在帮腔：“就是，郑媛你要是反胃，就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喝完立马漱口，就好多了。” 郑媛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鱼汤太热了，我凉一凉过会儿再喝吧。” 郑媛一直拖到沈翠云回来。沈翠云回家拿牛牛用过的旧尿布和穿过的旧衣服了，别看东西旧，就是这些旧的东西因为用的时间长了，布料变得很软，小婴儿用起来便不会摩擦他柔嫩的肌肤。 有沈翠云挡在前面，郑媛才勉强推掉那一锅的鱼汤，不过在李金枝的坚持下，还是喝了半碗。 结果显而易见，当晚就涨奶了。 其实郑媛并没有特别疼，她鲫鱼汤就喝了半碗，半碗汤还没那么大的威力，就是必须得给李金枝一点教训，否则自己以后说不定还得受罪。正巧李金枝就睡在家里，郑媛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把李金枝给闹了起来，又是让李金枝拿盆子，又是让李金枝帮忙挤奶，忙活了好长时间。 之后李金枝总算不给她炖鱼汤了。 虽然没了鱼汤，但还有咸汤啊。 加了菜叶子和黄豆，添上面粉，面疙瘩，再打上个鸡蛋，开了锅洒上盐，一煮一锅。要是以前，郑媛还挺喜欢喝这个的，但是现在不行啊。 郑媛一再表示，她不能吃太咸的东西，李金枝看起来还挺无辜的，说：“我真的没放多少盐，我尝了一点都不咸啊。” 冯家一家子口味都重，李金枝是真觉得不咸，这话一点都没掺假。 郑媛叹气，她是不能让李金枝再继续给她做饭了。 第281章：口味 生活习惯不同，个人口味也不同，硬凑在一起吃饭，郑媛受罪，李金枝也觉得委屈。 李金枝回家就跟冯长勇发火了：“你说老四家的是什么意思？总是嫌我做的饭咸，我都尝过了，一点都不咸！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她在屋子里掐着腰走过来走过去，气得团团转，之后指着郑媛家的方向继续吼，“我要不是看在她坐月子的份上，看我不骂死她！这儿媳妇我是伺候不了了，她爱让谁伺候就让谁伺候去吧！” 冯长勇安抚老伴儿：“郑媛的口味淡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她在咱家做饭的时候，那饭做的，一点味儿都没有。”他搬着腿往炕上盘了盘，继续说，“你跟她置什么气？你不伺候她坐月子，谁伺候她？让她娘家人过来吗？那人家邻居得说闲话了。” 李金枝也明白，她就是心里气不过说说气话，也没打算真的就扔下郑媛不管，可这郑媛实在是太气人了！ 李金枝气回了家，郑媛连喝两口咸菜汤意思一下都不需要了，端着碗进了空间，把咸汤找个空碗倒进去，自己找了点八宝粥和糕点吃了。 吃完出了空间，正巧小包子醒了，郑媛把小包子抱起来喂奶，一边在心里琢磨。 要不是因为坐月子，她真想自己一个人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自己，可惜事情太多，她还不能碰凉水洗尿布什么的，力理所不能及，必须需要别人的帮忙。 不让李金枝在这儿帮忙，那肯定就得让她娘家人来了。她都想好了，就让郑娟过来，郑娟现在正好初中毕业不上学了，去上工也赚不了多少工分，在这儿给她帮把手的同时，她还能辅导辅导她的功课……给她发一点工资也可以。 就是，该怎么和李金枝说这事儿？郑媛眯了眯眼。 很快心里就有了主意。 沈翠云来的时候，她先找沈翠云说了这事儿。 她是这么说的：“妈，我婆婆年龄这么大了，家里这么多活，又得做饭又得给小包子洗尿布换尿布，偶尔还得抱着哄他……我真怕她累着了，你看，让小娟过来给我帮把手怎么样？” 沈翠云根本就没多想，觉得闺女是生了孩子能体谅当娘的辛苦了，知道心疼人了，便很干脆的答应了。 “那就让小娟收拾收拾东西，现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吧？我这炕大，她跟我一块睡就行，要是不愿意和我住，就去东屋，东屋里有床也有被褥，她住那里也行。” “她过来帮忙，我也不白让她帮，一个月给她五块钱……” 她话没说完，就被沈翠云打断了：“钱不能要！你自己妹妹过来帮忙，还要你的钱，这成啥样？” 郑媛愣了下，倏尔便摇头笑了，她真是生孩子把脑子都生傻了，又把自己是二十一世纪大老板了，还理所当然的给亲戚开工资。之前她去三叔家伺候三婶坐月子的时候也没收钱，就三婶给了她一块布头当礼物。 她说：“行，是我想岔了，让媛媛过来吧，我包吃住。”到时候再顺便给媛媛一点零花钱，就当犒劳她的辛苦劳动了。 做好了沈翠云的工作，接下来就要对付李金枝了。 她特意选了个周围邻居来这儿串门的时候跟李金枝开的口，说话也很客气，很体贴。 “娘，我是担心你太累了，所以就让小娟过来帮把手。你看你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洗尿布，还得帮我看孩子，这才几天啊，都累瘦了。要是万一累病了，等建文回来我咋跟他交代？” 邻居都夸郑媛孝顺体贴，李金枝听了这话也觉得很顺耳，心里很熨帖，之前在郑媛这里受得气好像都被这句话给冲散了，重新有了给郑媛伺候月子的动力。她坐在炕边，一边叠着小包子的尿布一边摇摇头说：“没事儿，这才多点活儿，累不着我，你放心吧。” 郑媛摇头，拉住李金枝的手，一脸真挚，恳切道：“那可不行，娘您年纪大了，有时候累着了您自己当时可能没啥感觉，但日积月累的，就容易得病。万一真累病了，你让建文远在部队还要为您担心吧，要是知道您还是帮他照顾媳妇儿孩子累病的，他得多愧疚啊。” 李金枝虽说被冯建文伤了一回心，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她也不觉得儿子会真的不挂心她。她要累病了，建文估计会真的愧疚。李金枝表情松动了下。 郑媛见此继续添把火：“建文在部队，心里一直记挂着您，这万一要遇上打仗，一分心，那不容易出事儿吗？” 李金枝被唬了一跳：“那可不行！” 郑媛心里暗道一声成了，她不动声色地说：“所以，还是让小娟过来帮把手吧。这样您也累不着，就不会生病了，建文在部队也就不用记挂着您，也能安心训练打仗。” 李金枝其实已经被说动了，就是还有些为难：“怎么能麻烦亲家……”这没有娘家人伺候月子的说法啊，别人知道了会咋说？会不会觉得是她这个当婆婆的刻薄儿媳妇，才让娘家人不得不过来伺候出嫁了的闺女？ 郑媛微笑：“没事儿，小娟在家也没事儿干，正好过来给我帮个忙。” “小娟才多大，她会什么……” “没事儿，这不是有娘您在么，您教教她，她不就会了？”像是看懂了李金枝在担心什么，郑媛求助的眼神往几个邻居那儿递了一圈，邻居很有眼力价的帮腔，异口同声道：“这是你儿媳妇体贴你呢老嫂子！你就答应吧！” 李金枝：“……”得，啥话都让她说了，她还能说啥？ 郑媛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李金枝被郑媛哄得飘飘然，脑子一直没转过弯来，但心里吧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琢磨这事儿。快睡着的时候，她猛地一下子睁开眼，推了冯长勇一把：“老头子，老头子？” 冯长勇都睡着了，硬是给她推醒了，但还是不想搭理她，就没吱声。 李金枝又喊：“他爹，他爹，你醒了没？” 冯长勇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啥事啊？” “你说郑媛到底是啥意思，她是不是不想让我伺候月子了才让她妹过来的？”李金枝单手支着身子，目光炯炯得问冯长勇。 冯长勇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皱着眉毛，说：“她不是说了，怕你累着，让她妹过来给你搭把手。” “她是这么说的，可我越想越觉得她就是不想让我伺候了才让她妹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伺候她坐月子，她又是挑剔这个又是挑剔那个的，肯定是嫌弃我了。”李金枝说到这里又气又委屈，这几天她又累又忙的，结果人家儿媳妇还一点都不领情，还被各种嫌弃，天底下怎么还有这种儿媳妇？ 冯长勇这回彻底醒了，听出了李金枝语气里的气闷，劝道：“郑媛说的不是怕你累着吗？你就是想得多，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她要是真嫌弃你，想换个人给她伺候月子，那咋不换个有经验的过来？她娘，她嫂子，甚至她那个大姐，不都比她妹那个十六七的孩子强？她妹懂啥？我看就是来帮把手的。” 听冯长勇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也是，要真想换了她那也应该换自己亲娘啊，换个啥也不懂的妹妹过来，一看就是不顶事儿的。李金枝心里的怀疑就这么被压了下去，她压根就没想到，郑媛不让沈翠云过来那是因为沈翠云心脏不好，怕累着她妈，郑娟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听话，让干啥就干啥，只要上手了那不就都会了吗？ 第282章：郑娟来了 郑娟得知自己可以住到郑媛家一段时间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高喊着：“真的吗，太好了，哈哈！” 把底下几个小的羡慕的眼红，郑天亮还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还有星星，抓住郑娟的衣裳角，眼巴巴得望着她，也特别想去。 也难怪几个小的都喜欢郑媛，郑媛出手大方，家里吃的也好，只要表现的好了，郑媛时不时就会奖励一颗糖果。 之前郑媛在小学上课的时候，郑天亮虽然被管教的特别不自由了，但只要表现的好，郑媛就会奖励他好吃的，考试考的好了，还会把他带家去给他做好吃的吃。以前郑媛老揍他，他特别不喜欢这个二姐，可现在要问郑天亮家里所有兄弟姐妹里他最喜欢谁，那肯定是郑媛。 郑娟拍了郑天亮的脑袋一巴掌：“你去什么去？我是去给咱二姐帮忙的，你去了能干啥？吃吗？” 郑天亮愤愤不平：“你干的我也能干！” 郑娟不搭理他了，兴冲冲得回屋收拾衣裳。进门撞上郑娥，她喊了一声“大姐”，就冲冲绕过她扒衣柜去了。 郑娥扭头望向她，嘴巴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艰难得问出口：“媛媛怎么样？” 郑娟头也没回，一边收拾一边说：“挺好的啊。” 郑娥干笑了下：“孩子呢？” 郑娟奇怪得回头看她一眼：“孩子也挺好的啊，大姐，二姐都生了好几天了吧？” 郑娥：“……”前几天郑媛生孩子，她就想到自己之前那个孩子要是没掉，现在也该生了，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难受，便没去看郑媛，也不想听到家里人聊关于郑媛和她孩子的话题。 张铁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提议接她回家住几天，她就跟着张铁柱走了，今天才从张家回来。 这几天张铁柱一直劝她以后就留在张家住，说：“我去你家不方便，你看你妹妹儿子都生了，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呢，你就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你老在娘家住，我想跟你亲热亲热都不行，不亲热孩子从哪来？” 郑娥被张铁柱这直白的话羞红了脸，虽然低着头没吭声，其实她心里已经动摇了，觉得张铁柱这话有道理。 “这都九个月了，你身体应该已经养好了吧？应该能怀孩子了吧？你老这么在娘家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啊，等以后不还是咱两口子一块过日子？到时候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咱好好过日子。” “你看这几个月我表现的咋样？我真的改了小娥，以后肯定不会再对你动手了，你就原谅了我吧，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张铁柱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甚至还发誓说狠话：“我张铁柱要是再动你一根手指头，就叫我断子绝孙行不？！” 郑娥被张铁柱的毒誓给震慑住了，回想这段时间张铁柱表现的确实很好，比结婚之前对她还要好，她的心就偏到了张铁柱这边。而且她在张家住的这几天，婆婆和嫂子小姑子对她也变得客气了不少，也不欺负她了，郑媛要求不多，这么客客气气得处着就让她很满意了。于是她下定决心，回张家来住。 要搬回张家，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留在这儿，得回娘家给郑全刚和沈翠云说一声才行。所以今天她才回了家，可是回来以后，她就有点张不开口了，也不知道该咋张口，心里乱糟糟的，心想要是爹娘不同意咋办，要是爹娘生气咋办……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 郑娥愣了这么一会儿，郑娟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她打了个包袱，挎起来跑出去喊：“爸——妈——我东西收拾好了，现在就去吗？” “现在去什么，吃完饭再去！”沈翠云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胳膊弯里的包袱上后，又瞪了她一眼，“你着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郑娟就是想赶郑媛家的晚饭才这么着急，说：“我早去早帮忙啊，这才几点啊，我二姐家说不定还没做饭呢，我还能帮着做做晚饭。” 沈翠云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指头指指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家里的饭还喂不饱你了是不是？你也是快十八的大姑娘了，咋还那么馋？” 郑娟吐了吐舌头，也不管沈翠云让不让她走了，抬脚飞快往外跑，边跑边说：“我不管，我去我二姐家了！” 郑天亮拔脚就跟上：“三姐等我下，我也去！” 沈翠云脸一黑，放下簸箕站起来就喊：“郑天亮你给我回来！” 郑天亮讪讪的停住脚，羡慕得朝郑娟那边看。郑娟回头得意的晃晃脑袋，气得郑天亮跺跺脚，“哼”了声。 郑娟一来，郑媛家里就热闹了。不用郑媛专门嘱咐，这孩子就啥活都抢着干，因为来之前沈翠云就交代过了，让她到了她二姐家要勤快一点，别光干吃饭不干活。所以郑娟来了之后，李金枝正在厨屋做饭呢，郑娟一边喊着：“放着我来我来。”一边抢过了汤勺。 李金枝都给惊着了，愣愣地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回过神后又试图把汤勺抢回来：“小娟啊，你才刚来，先去歇歇，这顿饭我来做。” 郑娟一躲，搅拌着锅里的粥，说：“别别别，我二姐叫我过来就是来帮忙的，哪能让您做饭我歇着呢，放心吧，在家我天天做饭，不会烧糊的。” 之后李金枝炒菜，她也抢着干，一口一个“放着我来。” 李金枝一个老太太，哪抢得过郑娟这个动作麻利的小姑娘？只能在旁边干看着郑娟飞快做好了这一顿晚饭。 李金枝还不得不夸赞：“小娟真勤快，干活真麻利。”就是这也抢的太快了，还一惊一乍的，把她吓得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郑娟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都是我二姐教的好啊。” 晚上开饭，郑媛夹了一筷子胡萝卜条，一尝咸味很淡，满意地看了郑娟一眼。郑娟得意得抬抬下巴，来之前沈翠云可交代过了，她二姐不能吃太咸的菜。 李金枝吃了一口菜，咂么咂么嘴，然后将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没放盐吧？” 第283章：生气 郑娟夹了筷子菜尝了尝，说：“放了呀。” 李金枝又吃了一口，还是没吃到咸味儿。 郑媛说：“娘，小娟跟我一样，口味淡，她放盐了，就是放得少。” 李金枝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她看看郑娟，又看向郑媛，郑媛在大口大口的吃饭，而且吃得很香甜的样子，完全不像之前几次挑剔她做的饭菜时的样子。 没由来得一阵气闷。所以，叫来郑娟就是因为不想吃她做的饭吧？她根本就没有多想！郑媛分明就是在嫌弃她，这个儿媳妇在嫌弃她这个当婆婆的！ 郑媛像是没看出李金枝变换的表情，仍旧笑着，善解人意地说：“娘，你吃着是不是没啥味儿？小娟，你去厨屋拿点盐，再拿个空盘子，把菜分出一点来，单独盛。” 郑娟得了任务，清脆地应了一声：“诶！”然后撂下筷子飞快站起来往厨屋跑。 李金枝脸上阴云密布，并没有因为郑媛几句贴心的话就云散风清，反而阴沉地像是要下雨一样，她撂下筷子，语调僵硬：“不用了。”站起来，“我还是回家吃去吧。” 郑媛露出个疑惑的表情，眉毛一皱，眼睛瞪大，头歪了歪，像是一点都不明白李金枝怎么突然说出这话：“娘你咋了？为啥突然要回家吃啊？”她看看饭菜，“是嫌菜不合胃口吗？” 不等李金枝回答，她目光柔柔的，用叹息般的语气继续说，“我妈心脏不好，大夫说了不能吃太咸，所以我们家里人口味都淡，小娟也是在家做饭做习惯了，不知道您的口味，这才做得淡了……没想到还惹您生气了，您放心，下回我让小娟多放一点盐。” 郑媛把一个无辜的善解人意的儿媳妇演绎的惟妙惟肖，愣是把李金枝给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指责郑媛就是不想吃她做的饭才故意把郑娟叫来的吗？人家可说了，叫郑娟来是怕她累着，给她帮把手的。你口口声声指责也没什么证据不是？要说郑娟做的饭明显更符合郑媛的口味要求，可人家也解释了，人家全家人口味都淡，都爱这么吃，郑娟在家就是这么做饭的。 李金枝是有苦说不出，火气憋在心里都快炸了。还吃饭呢，气都气饱了！ 这时郑娟拿着盐和盘子一蹦一跳的回来了，还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她看了下李金枝，说：“大娘，你站着干啥？”然后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端起菜拿筷子将里面的菜拨出来一些，然后往这盘子菜里加了点盐，往李金枝那边推了推，“大娘，你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不用了，我不饿。”刚说完，她肚子就很不给面子的咕噜噜响了一声。李金枝绷着的表情差点裂了。 郑娟没忍住，弯了弯嘴角。郑媛眼里也闪过笑意，不过就一瞬，她忽然皱眉，问：“娘，你是不是生气了？” 郑娟也看向李金枝。 李金枝僵着表情，干干地说：“没有，你想多了……你们两姐妹一块吃吧，我一个老婆子跟你们也没啥话聊，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她执意要走，郑媛却不是执意要留，就让李金枝端上那盘子已经调好的菜，再拿了两个窝窝给她搁到菜盘子上，便让她走了。 她走以后，郑娟还一头雾水呢：“二姐，你婆婆这是咋了，咋突然就要回家吃饭去？” 郑媛夹了筷子菜，嚼吧嚼吧咽下去，说：“口味不一样，吃饭吃不到一块去。之前我和她争过几回，说她做的菜太咸，她可能以为我故意把你叫过来赶她走呢。” 郑娟吓了一跳，筷子都捏不稳了：“那咋办？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之前听咱妈说你吃菜不能吃太咸，所以这回炒菜放的盐特别少。” 郑媛边吃边说：“没事儿，我吃着正好，你以后就这么炒菜。你要是嫌太淡，就分两个盘子盛菜，你吃咸的我吃淡的。” 她担心的哪里是菜的事儿，她担心的是她婆婆好不好？郑娟瞪着郑媛，深以为她这个二姐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她在这儿要是惹了她二姐婆婆不高兴，万一人家把她赶走咋办？她还想在她二姐家住段时间呢。 郑媛懒洋洋地瞥她一下，淡淡道：“看什么看，吃饭。”顿了下，“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我跟我婆婆说了好几回做菜少放盐的事儿，但在她的度量衡里的‘少’和我的度量衡里的‘少’完全不是一个单位。” 郑娟一脸茫然：“……啥是度量衡？” “度量衡就是……”郑媛忽然一顿，连饭都不吃了，皱起眉心，抬眼皮，目光直直望进郑娟的眼睛，语调微扬，“你不知道度量衡是什么意思？” 郑娟莫名感觉后背发凉：“……啊，啊？咋了？” 郑媛呵呵冷笑，厉声质问：“你上学都干什么了？” 郑娟一哆嗦：“……没，没干什么啊。” 郑媛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撂，“啪”的一声，吼道：“你竟然连度量衡都不知道是什么？郑娟同学！你上课学的东西都叫狗吃了吗？” 郑娟：“……”妈呀，她姐太吓人了！ 郑媛恨铁不成钢，她竟然还指望这孩子七七年考大学呢，就这水平，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度量衡”她都不知道是什么，考个鬼大学啊？！ 郑娟可不知道郑媛对她寄予厚望，不过她倒是知道郑媛很看重上学这事儿，当初她都不想上了，还是郑媛把她劝回了学校，好歹拿到了初中毕业证。郑娟讨好地笑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习不好，我脑子笨，老师讲的啥我也都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根本没听？”郑媛眯了眯眼。 郑娟表情诚恳：“是真听不懂。” 实在是重生以来郑媛看自己家里人的时候滤镜太厚，觉得自家兄弟姐妹哪哪都好，大哥学习本来就好便不说了，大姐年龄大了没那个心气儿也不提，在她眼里，自己弟弟妹妹都还挺聪明伶俐的，考大学肯定都没问题，从来没想过郑娟在学习上会是个笨蛋。 郑媛对郑娟的话表示了充分的怀疑，不容拒绝地说：“从明天起，我给你辅导功课。” 郑娟：“……”晴天霹雳！ 第284章：我爱学习 郑娟来之前想的可好了，都是做饭洗衣服，在哪干不是干？在她二姐家干活还能顺便蹭点好吃的解解馋，蹭收音机听听歌，说不定二姐一出手还能给她弄一身新衣服——结果呢？她可万万没想到来了这地方还得学习！天知道她最头疼动脑子看课本了。 郑娟就纳闷了，她二姐咋就跟学习过不去了？别是当老师当上瘾了吧？坐着月子还不消停！ 也怪她嘴欠，问啥“度量衡”啊！听不明白就听不明白呗，憋肚子里也比勾起她二姐这个好为人师的瘾头强啊。 “诶，对了，姐，你刚刚说啥，你不想让你婆婆在这儿给你伺候月子，故意把我叫来的？”郑娟忽然扬起声音，试图转移郑媛的注意力。 郑媛还不知道郑娟打的什么小九九？她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惊天大雷：“明天我先给你出一套题，测测你水平怎么样。我出题的时候你可以回家拿你的课本自己先复习复习，别到时候真的考出个零蛋来。” 郑娟立马哭丧了一张脸：“二姐，你来真的啊？” 郑媛反问：“那还有假？” 郑媛吃饭吃得香，郑娟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早知道……咳，早知道她也是会来的，不就是考试吗，没事，考好不容易，考差还难吗？到时候考出个零蛋，让郑媛真切感受到她的水平，就知道她孺子不可教了，说不定就放弃她了呢？郑娟美滋滋的想。 打定主意后郑娟就不纠结了，她再次拐回之前那个让她纳闷的事儿：“二姐，你还没说呢，你就不怕你婆婆生气啊？” 郑媛刚要说话，小包子就醒了，在屋里哇哇的哭，郑媛赶紧放下筷子回屋，先检查了下小包子尿没尿拉没拉，给他换上新尿布——每当这个时候郑媛就十分怀念二十一世纪的尿不湿，她空间里连卫生巾都有，却没有尿不湿！弄好之后再把孩子用小褥子包好，抱起来喂奶。郑媛自己还没吃完饭呢，她瞪了眼怀里的小包子：“你醒的可真是时候！就会赶着你亲妈吃饭的时候喊饿！” 之后就把孩子抱出去了，对郑娟说：“你赶紧吃，吃完帮我抱下孩子。” 郑娟连忙答应：“嗯嗯，好。” 郑娟狼吞虎咽的，郑媛抱着孩子没法吃饭，就顺便把之前的话题给续上：“我明面上也没说啥嫌弃她的话，她生哪门子的气？再说不让她伺候我不是为她好吗？她一个长辈，都那么大年纪了，我也不好意思自己闲着啥活都让她干吧？就是冯建文回来了也是我占理。” 郑娟嘴里有饭菜，说话说不清楚，呜呜咽咽的：“可刚，刚刚你婆婆够是生粗了。” “说什么呢呜呜囔囔的。”郑媛嫌弃脸，“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郑娟低头捧着碗喝了一口汤把嘴里的饭菜送下去，说：“刚才你婆婆就是生气了，二姐，我怕她会不让我在这儿待着。” 郑媛淡定道：“你怕她干啥，这是我家，我说了算。没事儿，她气就气吧，她就是想不开，我不让她干活多好？她不高高兴兴的享清福，还生气……”真是一辈子的劳累命。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口，有点难听了，她当儿媳妇的，不好那么说自己婆婆。又说：“她明天还得来，到时候你有点眼力见儿，她干什么你就抢着干，或者在她干之前你就把活干完了，让她无活可干。” 郑娟嘴角抽了抽：“……那这也太明显了，这不明摆着你不想让她来帮忙吗？” 郑媛挑了下眉：“我妹妹就那么勤快不行吗？” 总感觉自己姐姐在坑自己！郑娟头皮发麻，她现在是不是骑虎难下了？ “你到底为啥那么嫌弃她啊？除了口味不一样以外，还有啥事儿是我不知道的？”郑娟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郑媛拧着好看的美貌，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是嫌弃她，怎么说呢，还是生活习惯不一样吧。我有点受不了她不洗手就做饭，更受不了她不洗手就摸小包子的手——小包子这个年龄就喜欢啃自己的手，她不洗手就摸包子的手，细菌什么的都传到包子手上了，包子再一吃手，那不把细菌都吃到肚子里了？我和她说过，让她洗了手再抱包子，在抓包子的手，她不听，还嫌我事儿多，我给她说细菌这个事儿，她也没上过学，不知道啥是细菌，听不懂就说我臭显摆忽悠她，是故意不想让她和包子亲近——我冤不冤啊我？！”说到这里郑媛无奈地摇摇头，她是真没办法了，这还只是其中一件事，其他细数起来还有不少。 郑娟咂了咂舌，其实吧，说实话，她也觉得她二姐臭毛病真多，别的孩子也没见养的这么精贵。乡下的孩子不都是那么粗生粗长的养起来的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也觉得是我的问题？”郑媛忽然瞪向郑娟。 郑娟怂地缩了缩脑袋：“不不不，二姐你没问题！” 郑媛伸手在半空中指了指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的问题吗？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细菌这个东西的危害，不知道多少疾病都是由细菌引起的。”顿了下，眸光危险，“你知道细菌是什么吗？生物学了吗？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郑娟：“……”天呐，学习这码今天就过不去了是不是？ 小包子吃饱喝足，松开了她的口粮，郑媛赶紧把衣服放下来，把小包子放到郑娟的怀里，用最快的速度洗手继续吃饭。 郑娟抱着孩子，试图垂死挣扎，谄媚地朝郑媛笑：“二姐，你看，我在这儿又得做饭又得洗尿布又要看孩子，顺便还得帮你时时刻刻盯着你婆婆，在她之前把活给抢了——这么多事儿，我哪还有时间跟着你学习啊？” 郑媛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闻言轻笑了下：“鲁迅先生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蓦地一顿，“诶，你知道鲁迅是谁吗？” 郑娟深吸一口气：“……这个还是知道的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逼视我的智商！” 第285章：冯春兰 李金枝因为郑娟的一顿饭，自己生了一肚子气回家了。这边家里已经吃完饭了，冯长勇在自己屋里正对着蜡烛看报纸，看到李金枝端着碗筷回来，皱起眉，放下报纸问：“咋回来了？” 李金枝把饭菜往桌子上一拍，黑着脸说：“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媳妇！” “咋了啊？” 李金枝哼了声：“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老四媳妇就是嫌弃我做的饭不合她口味，故意把她妹叫来的。什么怕累着我？全都是假话！”她想起郑媛刚刚吃饭的样子就生气，“我之前怕她奶水不够，给她做了多少好吃的？结果呢，她一开始说咸，行，咸是吧，那我少放点盐啊。后来她是不挑了，又说没胃口！顿顿就吃那一两口，也不怕饿着我孙子。结果今天她妹一来，做的那饭菜明明一点滋味都没有，她偏偏吃的可香了！”她连着拍了桌子好几下，“哐哐”的响，“你说，你说她这不是摆明了不想吃我做的饭吗？” 冯长勇哑然，他掐了掐眉心，不知道该咋劝李金枝才好。他倒是挺明理，知道不能一味听自己媳妇的话。郑媛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冯长勇也算了解郑媛，知道她不像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一直以来就算李金枝不给她好脸色，她在面子上也能过得去。以前家里做的饭郑媛也没嫌弃过什么，这回可能是坐月子的事儿，在口味上挑剔了一些。想到这儿，他说：“她不喜欢，你就别给她做了，郑娟不是来了，反正饿不着她。” 李金枝也说：“我算是想通了，你说的对，她既然不想吃我的饭，那我就不伺候了！谁还乐意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还有，尿布啥的也别指望我洗了，孩子也别指望我照顾了，她不是能吗？就让她妹妹全干了吧！” 冯长勇无奈得叹气：“那也不能全都不管啊。” 李金枝赌气：“我就不管！我就看她们两个小的，能不能过得下去！？”说出这话的李金枝十分自信，她觉得郑媛和郑娟两个都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肯定没有坐月子伺候月子的经验，没她提点肯定会手忙脚乱的，说不定两三天郑媛就得低头求她回去。 冯长勇劝不了她，就不管了。女人之间的事儿，还是女人自己去解决吧。 李金枝发完了火，就开始吃饭，一边吃着，一边眸光变换，忽然，她拍下筷子：“不行，我得跟建文说道说道这事儿！”必须让建文知道他媳妇有多不知好歹！“老头子，老头子，他爹！你别看报了，去拿纸，给建文写信，我说你写！” 冯长勇太阳穴跳了跳，他一点都不想动弹。 李金枝催：“快去！” 冯长勇只好慢吞吞地放下报纸，从炕上下来拉开抽屉找纸，一边说：“你想跟建文说什么？建文在部队呢，那么老远，就是他想管也管不了家里的事儿啊。” 李金枝不听劝，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用他管，就是让他知道，让他看看他娶来的这个媳妇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郑媛倒是没料到李金枝会赌气不过来了，让她之前对郑娟的交待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气里，一点回应都没有。不过不来也没关系，郑媛想得开，不来她跟小娟两个人还更自在。 唔，或许自在的只有郑媛一个，郑娟一点都不觉得自在！ 郑媛花两天的时间，给郑娟出了一套试题，其中囊括了各个科目，语文数学政治历史物理化学等等，可以说费了很大的心力了。 郑娟做得果然不怎么样。语文政治还好，常识性的东西她还算都知道，尤其政治，算是考得最好的。历史地理就考得不怎么样了，一百分也就能拿个二十分，可见她上课根本就没怎么认真听讲，也没认真记过。至于数学物理什么的，郑媛万万没想到郑娟能给她考出来个零分！ 零分！这说明郑媛出的这张卷子对郑娟来说就是天书，一道题都看不懂。 郑娟还振振有词的：“谁让你不出选择题呢，你要是出个选择题，说不定我还能蒙对几个。” ——是的，郑媛出的都是问答题和解析题。 但这也不能成为郑娟考零蛋的理由吧？要知道郑媛完全是照着初中的知识来出的题，一点都没有超纲，郑媛本来还担心题出的太简单了，结果呢，她还是太天真。 生气也没用，郑媛还指望郑娟能顺顺当当的考上大学呢。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三年整，三年的时间，只要郑娟好好学，足够她以一个不错的成绩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了。 郑媛打定主意，就开始辅导郑娟的功课了。 郑媛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语文政治历史等这些记忆性比较强的科目可以放到最后一年再抓紧时间紧急突击，最主要的是得把郑娟的数学给补上去，因为不管文科还是理科，都得考数学。 好在之前她花了八九个月的时间抽空整理的知识重点也是数学，这回正好方便她辅导郑娟功课。 郑娟还指望着李金枝上门分散分散郑媛的注意力呢，结果她竟然不来了，让郑娟好一阵怨念。为了躲避学习数学，郑娟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有闲着的时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对干家务活充满了热情，没活她也能找出活来干，别提多勤快了。 可家务活总共就那些，总有干完的时候。总而言之，这日子过得对郑娟来说相当水深火热。 “小娟，来，你给我说说要怎么判定两条直线平行。” 郑娟正逗小包子玩呢，抓着小包子的小手指玩逗逗飞，郑媛冷不丁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郑娟一个激灵，差点把小包的手给捏疼了。 她哭丧着一张脸：“二姐，你能不能别搞突然袭击？我这才玩了多大会儿啊，你就来！” 郑媛顶着一张教导处主任脸：“快说！” 郑娟吓得打了个嗝，然后说：“同位角相等，两条直线平行……内错角相等，两条直线平行……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郑娟越着急就越想不起来，气得郑媛嘴快给她补上：“同旁内叫互补！” 郑娟一拍炕，喊：“哦对对对，那个叫同旁内角，哎呀，我刚刚就是想不起来那个角叫什么了。” 郑媛：“……”她怎么会有个这么笨的妹妹？上午刚学的啊！ 这几天郑媛一冷脸，郑娟就吓得抖一抖，好在门外突然出现的声音拯救了她。 “四婶，四婶！我借一下你家洋车子用用行不？” 伴着声音，冯春兰大步迈进了屋，掀开门帘进来了。看了一眼郑娟，喜道：“小娟！” 郑娟也笑起来：“春兰。” 冯建华家的大女儿冯春兰和郑娟差不多的年龄，两个人是同一年上的小学，所以当了好几年的同班同学，可以说关系还挺好的，时不时就会凑到一块玩。 郑媛问：“你借洋车子干啥？” 冯春兰说：“我想去县里逛逛，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小娟去不？跟我一块呗！” 郑娟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看向郑媛，眼里的渴望都快化成水流出来了。 郑媛不搭理郑娟，装没看到，继续问冯春兰：“你要去买啥？今天不用上工吗？” 冯春兰笑嘻嘻的说：“不用，我今天请假了。我攒了点布票，想去百货大楼看看，买点布啥的。”她都十六了，虚岁都十七了，也是情窦初开，爱美的年纪了，布票是她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 郑娟哼哼唧唧地喊：“二姐……” 郑媛白了她一眼，摆摆手：“行行行，去吧去吧。”这孩子也累了好多天了，该松快松快了。 郑娟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第286章：夹心饼 冯建文前脚收到了郑媛的信，后脚就收到了李金枝的信。 郑媛说李金枝做的饭菜太咸，她吃太多盐涨奶涨的难受，冯建文就给郑媛回信，让她不要跟李金枝计较，好好跟李金枝说说这事儿，李金枝会体谅的，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就另外找个人给她做饭，不要委屈自己。 他刚刚寄出回信，计算着信应该还没到郑媛的手里，李金枝的信就紧跟着来了。李金枝信里说她好心好意伺候郑媛坐月子，又是给她做饭又是帮她照顾儿子，她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分明就是嫌弃她这个当婆婆的，故意跟她这个当婆婆的做对。又说郑媛把她妹妹郑娟叫家里去了，她就不在郑媛眼前碍她的眼了。 最后信里写：“这可不是我不帮你照顾你媳妇儿，是你媳妇自己不领情！” 其实李金枝口述的时候这一句可不是最后一句，最后一句她说：“你娶的这是什么媳妇儿，趁早离了算了！”冯长勇觉得这句话不好，就自作主张没有往信上写。再说，郑媛这个儿媳妇也不是冯建文要娶的，是家里非逼着他娶的，要是他真的一气之下和郑媛离了咋办？他们老一辈儿的这么挑唆小辈儿夫妻感情多缺德啊。 冯建文这还是没在家呢，远在部队都感受了在婆媳之间当夹心饼的滋味儿，要是在家，这几天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他拉开抽屉，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好几摞的信，他看完以后没扔，都仔细存放在了这个抽屉里。里面的信大部分都是郑媛写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家里的来信。家里面的来信足有七八成，都是李金枝口述冯长勇代笔抱怨郑媛不懂事不听话的信。 有时候是李金枝抱怨郑媛接济娘家，有时候是嫌弃郑媛乱花钱，有时候是骂郑媛多管闲事…… 冯建文看了也挺无奈的，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很少在意钱财上的事儿，只要郑媛花的比他赚的少，日子能过，他就没什么意见，至于郑媛多管闲事这一条，郑媛也写信给他说过曲萌的事儿，他反倒觉得郑媛应该管。 如同以往每一次那样，他写信劝他娘：“人和人的口味不一样，以前媛媛偏爱清淡，但在家里的时候吃娘您做的饭也没挑剔过什么，这回坐月子是特殊情况，她吃了咸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怎么喜欢娘你做的饭。既然现在她把她妹妹叫家去了，那娘您就别管了，洗衣服做饭的多累，有人愿意干您还乐得清闲不是吗？就是媛媛还有小娟两个都没啥经验，还得需要娘您多教教她们。您大人有大量，别跟郑媛一个小孩子计较……我觉得娘您也不会生媛媛的气吧？您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怎么会生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气？！” 最后写：“我今年年底就回家了，还有三个多月，等我回家了，我肯定好好教育教育媛媛。” 写完后把信寄走，冯建文就开始琢磨了，郑媛这孩子也生出来了，他是不是可以打个报告让郑媛过来随军？只要隔开了这对婆媳，估计他耳根子就清净了。 郑娟跟着冯春兰一块去县里之前，郑媛拿了两块钱给郑娟，让她有什么想买的就自己买点，就当是她这几天又当月嫂又要学习的辛苦费。 郑娟接过钱，双手捏着钱举在胸口，用感动到泪汪汪的眼睛望着郑媛，瞬间之前郑媛给予她精神上的虐待全都被她甩到脑后，这一刻郑媛又变成了她心目中又美又厉害的女神姐姐。 “姐，你真好！”郑娟说。 郑媛露出个大魔王微笑：“你去玩吧，我在家抽空给你出几道几何证明题，做错一道没收你一块钱的东西……你要是啥也没买，就没收一块钱。” 郑娟的笑容裂了。 郑媛温柔得说：“去吧，好好玩啊，玩得开心点。” 郑娟：“……”你狠！ 去县城的路上，冯春兰载着郑娟，冯春兰问：“你是打算考高中吗？” 郑娟抓着冯春兰的衣服，哼了声，反问：“谁说我打算考高中了？” “那刚刚四婶是啥意思？她不是说给你出几道几何题吗？” 郑娟忍不住吐槽：“我觉得我二姐她是教学教魔怔了，这段时间她得在家坐月子，没法去学校教课，瘾头上来了就拽着我当她学生。” 冯春兰啧了一声：“我真同情你，你受苦了。” 郑娟可怜兮兮得抱紧自己，叹口气：“我也同情我自己。” 片刻后，冯春兰说：“你知道不，你四婶又惹我奶奶生气了，我那天听到我奶奶骂四婶来着。” 郑娟耸耸肩：“管她们呢。诶，你咋突然想起来做新衣裳了？不是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呢？你妈让你买新衣裳啊？” 冯春兰：“我跟我娘说就是买的过年穿的新衣裳，布票是我一点点攒的，她凭啥不让我买？” 郑娟纳闷：“你从哪儿攒的布票？”她们都是家里的闺女，就算上工有工分，队里发布票也是发到家长手里。 冯春兰往后仰了仰头：“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能跟别人说。” 郑娟：“我不说，不说。” 冯春兰深吸一口气，小声说：“布票是我帮知青干活，那些知青给的。” 郑娟瞪眼：“啥？”还能这么干？ 冯春兰使劲蹬了几下洋车子，骑过一个倾斜度很小的坡，解释道：“刚分下来的知青有一个是城里来的小姑娘，你是不知道她的手多嫩，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干了两天还把脚丫子给磨出泡了你信不信？分给她的活她干不完，我就去帮了帮她，她为了谢我就给我点钱或者布票啥的。” 郑娟羡慕的咽口水，感叹：“还能这样！”能偷偷赚一点私房钱的事儿，谁不羡慕！她说：“这些知青可真有钱，干不了那么多活就少干一点呗，还花钱找人作弊。” 冯春兰说：“别人都干的多，她干得少，多丢人？他们知青之间也都互相攀比呢，就是想显摆自己为国家做的贡献多呗。”顿了下，“诶，小娟，还有人找我帮他干过呢，我一个人干不了那么多，你要不要过来帮帮我？到时候赚到钱和票咱俩平分。” 郑娟心动了，她问：“干啥活？咋干？” 冯春兰说：“北洼那边不是有块沙地吗，队里不是要把沙子地下的泥给翻到上面来？他们知青有干这个的，现在在挖沙子，一人分到一块，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咱就去帮忙干，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挖沙子可是很累的活，郑娟不太想干这个，但私房钱的诱惑太大了，郑娟有些心动，不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说：“我在我二姐家这边，晚上肯定没办法出去，要是让我二姐知道了，她得削死我。”说削死肯定夸张了，但郑娟相信，她二姐肯定会出好几套数学题给她做，保准把她仅剩不多的空闲时间给占的满满的。 冯春兰撇下嘴：“你那么害怕你二姐啊。不去算了，我可跟你说，还有男知青找我帮忙呢，你以前不是还说想要找个城里人吗？那些知青不就是城里人？你帮了他的忙，他说不定一感激，就看上你了呢。” 郑娟脸一红，拍了下她的背：“哎呀你说什么呢！” 冯春兰：“我就是说说，说说嘛！” 郑娟才不信她突然提起这个呢，脑子里灵光一闪：“冯春兰你跟我说实话，你突然买布做新衣裳，是不是看上哪个知青了？” 第287章：劝学 冯春兰脸一红，嘴硬道：“没有没有，真没有。”连说了好几个没有，反倒显得她心虚了。不过郑娟也没多想，便信了，还嘱咐：“我二姐说了，那些干不动活的小白脸知青都不可靠。” 冯春兰不爱听这个话：“知道，知道了。” 过了会儿，忍不住反驳：“其实也不是都不可靠吧？他们干不了这些体力活那是因为他们以前没干活，以前他们一直在学校念书，学校也没教过这个。可能比干活他们不如咱们，可要是比文化，咱们这些乡下人哪里比得上人家？再说，真要比干活，那我爷爷也没怎么下地干过活，我爷爷难道不可靠吗？还有那个，咱大队里凭借自己的知识提高了咱地里粮食产量的那个学农业的，人家不可靠吗？” 郑娟：“……我就说了一句，你就反驳了我十几句……你还说你没看上哪个知青！” 冯春兰被郑娟一句话吓得差点没稳住车把，晃了下车子才骑稳了，深吸一口气：“你别瞎说，我就是在跟你讲道理。你说的不对，我反驳几句怎么了？” 郑娟：“行行行，你说的都对。”然后小声嘟囔，“我觉得我二姐文化水平就挺高的。”反正她出那题她连看都看不懂，更别说她二姐还懂英语能听国外的电台！厉害着呢。 两个小伙伴逛街逛的挺高兴，冯春兰布票不多，钱也不多，她想买的确良，但这个布料很贵，买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块蓝底的格子斜纹布。 布料是郑娟帮冯春兰挑的，蓝色是浅蓝，格子是白色的，看起来非常清爽。只不过这块料子不是很厚的那种，只能做春秋天穿的衬衣，过年肯定是不能穿的。 冯春兰着急穿，当时就想把布料给百货大楼这边的师傅，让他帮忙做了，被郑娟拦了下来。 “你傻不傻，在这边做多贵啊，拿到镇上的缝纫社做也是一样的。我嫂子就在缝纫社，到时候我和她说一声，让她先做你的，保准让你这两天就穿上。”顿了下，又一脸纳闷得问冯春兰，“你就这么着急穿啊？你不是跟你娘说的买的是过年穿的新衣服吗？” 冯春兰面上一点心虚都看不出来，理直气壮道：“过年的衣服都是冬天穿的，我春秋天穿的衣服上都是补丁，当然要买春秋天穿的了。”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单穿一件衬衫会冷，晚上的时候外面必须得加个外套才行。就算冷空气来的慢一点，冯春兰这件衬衫做出来顶多也就是穿个不到十天，一入了十一月份她就得换上薄棉袄了。郑娟都不明白冯春兰这是图啥，穿个新鲜过过瘾？ 郑娟在心里吐槽了两句，然后挽起冯春兰的胳膊，说：“那行，咱赶紧回去，让我嫂子加紧给你做，争取让你多穿两天。” 所以两个人买完了布也没怎么逛，直接掉头去了镇上。等冯春兰在冯明月那里量好了尺寸选好了款式，再回到家，也就才三点钟。 郑媛看到这俩孩子回家还挺惊讶，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再看看两个人手里都空荡荡的，挑眉，“你们啥都没买？”又专门挑了郑娟问，“你也没买？我不是给了你两块钱吗？” 郑娟摇摇头。她去之前是想给自己买点东西来着，但一逛百货大楼才发现，她想买的那些东西郑媛家里都有，而且郑媛还很大方的还让她随便用，她就舍不得花这两块钱了。她说：“我没买，春兰买了块布，放到缝纫社了。” 郑媛笑笑，随口问：“买的啥样的布啊？” 郑娟跑过来抬腿坐到炕上：“蓝底的白格子布，我给春兰挑的！本来我想让她买块蓝色的厚一点布做个冬天穿的褂子，她非不听，买的是春秋天穿的薄布料。这不，我让她送到咱嫂子那儿去了，让咱嫂子赶紧给她做好了，她后天就能穿上。” 冯春兰赶紧解释：“我冬天的褂子还有，春秋天穿的褂子都破了，这才买的新的。” 郑媛点下头，她倒是没觉得有啥问题，春秋天买春秋天穿的衣服这不是很正常嘛！她转了转笔，又说：“你们回来的太早了，我题还没出完呢。”之前小包子一直很精神，郑媛把他哄睡了才开始给郑娟出题，这才出了五道题。 郑娟脑门上刷一下子落下一排黑线：“二姐，你可饶了我吧！” 冯春兰探着脑袋往郑媛胳膊底下压着的那张白纸上瞅了一眼，问：“四婶，你为啥给小娟出这些题做？我们都毕业了，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郑媛反问：“学点知识不好吗？” 郑娟眼珠子咕噜一转，本着要死一起死，死也要拖一个人一起下水的原则，忽然跳下炕站到冯春兰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对郑媛说：“春兰可崇拜那些知识青年了，羡慕他们有文化。二姐，你教我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就让春兰跟我一块学数学呗！” 郑媛似笑非笑地盯她一眼，眼珠子一转，看向冯春兰，忽然心头一动。这孩子是冯建华家的大女儿，冯建文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冯建华对她很照顾。郑媛除了能给他们家送点吃的，也没有什么别的能还上这份人情。要是能把他女儿教出来，让他女儿考上大学……好像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冯春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不，我不行的，我就是羡慕羡慕，我自己是不行的。” 郑媛笑眯眯的，声音温柔地像个诱拐孩子的老巫婆：“你还没学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冯春兰坚决拒绝：“我知道自己的，没那个本事，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学不会。” 郑媛：“小娟学习也不好，现在不是一样在跟我学？” 冯春兰同情地看了郑娟一眼，郑娟咧了咧嘴，表情相当幸灾乐祸。冯春兰嘴角一抽，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踏进这个坑的，严词拒绝：“四婶，我还得干活赚工分呢，我们家人口多，不赚工分家里的饭不够吃的。” 郑媛不死心：“那你不上工的时候……” 冯春兰打断她：“不上工的时候我得洗衣服做饭帮我娘看着弟弟妹妹，四婶，我是真没空。再说，我娘也不会同意的。” 郑媛叹口气，这下她没话说了，总不能用“知识改变命运未来可以恢复高考”这种理由来劝吴大妮同意冯春兰学习吧？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到时候她婆婆李金枝估计又要写信给冯建文骂她，嫌弃她没事找事什么的。 第288章：回学校 刚刚出生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满月的时候，小包子已经长长了白白嫩嫩的可爱模样了。就像沈翠云说的那样，这孩子长得跟郑媛小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比郑媛小时候还要白嫩胖乎不少，比郑媛还要可爱。所有见到小包子的人都特别喜欢抱一抱他，忍不住要夸上几句，郑媛听着别人夸小包子，比夸自己还要高兴。 “鼻子、眼睛、眉毛、小嘴儿都长得像你。”吴大妮看看小包子，又抬头瞅瞅郑媛的五官，得出了结论。然后一皱眉，仔细分辨小包子脸上的五官，问郑媛：“这孩子是不是没有一点长得像建文的地方啊？” 小包子像是知道有人在说他，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把吴大妮逗的惊呼：“哎呦，小包子笑了！” 郑媛拿棉手绢给小包子擦了擦口水，说：“不止长相不像，性子也不像，我听娘说建文小时候特别淘气，一时半会儿都不愿在家里待着，非得抱着他到外头去才行。小包子就很安静，而且特别听话，只要不是饿了或者尿了拉了，这孩子就很少哭，醒着也会自己躺着玩，也不让人抱。” 吴大妮满眼笑意：“这孩子就是招人稀罕。” “大嫂，给您红糖水。”郑娟去厨屋倒好了红糖水，双手捧着碗进了屋。 吴大妮赶紧接过来，嘴上还埋怨郑媛：“诶，我说不让倒你还偏倒，我还缺你一口红糖水喝？” 郑媛只是笑，没接吴大妮的话，倒是扭头凶了郑娟一句：“还在这儿杵着干啥？去做你的题去！” 郑娟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是颗可怜的小白菜，天知道这段时间她学习学的头都要炸了。郑娟不甘不愿地转身，磨磨蹭蹭走到门口，突然一停，回头来问：“姐，你明天就出月子了吧？我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郑媛突然感觉手有点痒。 吴大妮噗嗤一声笑出来，摇头说：“春兰之前还跟我说，你也想拉着她一块教来着……你这是教学教上瘾来了？” 当然不是，这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啊！郑媛莫名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她捏捏自己的耳垂，琢磨着该怎么和吴大妮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问：“郑媛在家不？” 竟然是郑传学校长。 郑媛惊了一下，连忙喊：“在呢。”她指挥郑娟，“小娟你去外面搬把椅子，让郑校长来屋里坐。” 这都已经十一月下旬了，天气转冷，郑媛怕孩子冻着便烧了炕，里屋要比外面暖和很多。 郑娟应了声，连忙跑出去搬椅子，顺道儿把郑校长引到了里屋。放下椅子对郑校长说：“校长，您坐。” 郑校长穿着一身中山装，别看是个老爷子，但人家腰板笔挺，精神矍铄，背着手笑呵呵地进来，坐到椅子上。 “哎呦，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才一个月吧？”小包子的名字可是郑传学亲自取的，除了他自己家的孙子，他最喜欢的就是郑媛家的这个漂亮娃娃。 郑媛笑着点点头：“对，才一个月。”摇摇小包子的小手，“小包子，传学爷爷来啦，快跟爷爷打个招呼。” 因为被握了小手，小包子嘎嘎笑，伸着另外一只手去摸郑媛的脸。 郑传学笑说：“看着就别人家两个月的孩子似的。” 郑媛宠溺地望着小包子：“他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大，长得也比别的孩子快。”要说这小包子哪里像冯建文，这骨头架子上绝对随了他，以后绝对也是个大高个。个子高生的白长得俊……郑媛已经能预料到这孩子以后会有多招女孩子喜欢了。 “来，给我抱抱。”郑传学搓了搓手，伸手去接。 郑媛把小包子抱到郑传学的怀里，小包子不认生，在陌生人的怀里也安安静静的，逗他他挺乐。郑媛看着郑传学逗了一会儿小包子，觉得差不多了，便说：“这小子现在可沉了，别再累着您。” 郑传学有点舍不得小包子，说：“没事，我不累。”不过这孩子开始伸手找妈妈了，他就把孩子还给了郑媛。 “郑媛啊，我算着你明天就出月子了是不是？”郑传学忽然问。郑媛把小包子放到床上，给小包子拿了个颜色鲜艳的玩具玩，回头笑着回答：“对，我明天就出月子了。” 郑传学一顿，神色有点为难，但还是开了口：“那你出了月子，能回来继续代课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知道你很为难，你孩子还这么小，得时时刻刻看着……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数学老师了……之前来代课的那个数学老师，孩子不听话的时候老是揍孩子，我觉得这样不行，要真调皮捣蛋你打两下没啥，但也不能下太重的手不是，好几回都把孩子的手掌给打肿了。”说到这儿，郑传学无奈地叹了口气。 郑媛还没吱声，吴大妮忽然拍了下腿，笑着插嘴：“诶，巧了，我刚还说我这个妯娌教孩子教上瘾了。” 还真没想到，这可是意外之喜，郑传学望向吴大妮。 吴大妮捂嘴笑：“传学叔，你问问小娟，这几天是不是快被她二姐折磨疯了？春兰跟我说你学数学学的这几天做梦都在做数学题。” 郑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郑媛无奈地凶了郑娟一眼，这小王八蛋一点都不懂她的苦心！她哪里有什么教孩子的瘾头，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去学校看那一群小王八蛋好吗，她只想多陪陪她家的宝贝儿子。郑媛有点为难。 郑传学火眼金睛，郑媛只稍稍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他就注意到了，说：“我也知道我这要求挺难为人的，但是……唉，小杜吧也刚生了孩子，也没很多精力多带两个年级……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孩子们不能一直没有数学老师啊。” 郑媛神色松动了下，郑传学都亲自过来请她了，看来学校里确实非常缺老师。她也不是不能去，小包子的口粮不用担心，她可以把奶水挤到奶瓶里。奶水常温下可以存放四个小时，现在天也冷了，最多能放八个小时，到时候小包子饿了温一温奶瓶里的奶直接喝就行。 郑娟眼神闪烁，积极怂恿：“二姐，你就去吧！”你去了我就解放了呀！ 第289章：冯建文回家 为着郑媛回学校教学的事儿，李金枝又生了一回气，甚至这次连带着吴大妮都让她给埋怨上了。 “你就在那看着，也不知道拦一拦？”小包子才满月，郑媛就迫不及待的去学校赚钱去了，她眼里是不是只有钱，根本没有她儿子？她也不想想，她儿子才这么点大，时不时的就要吃奶换尿布，要是照看的不精细，说不定还会生个病啥的，她这个当娘的能撒的开手吗？这么大个人了，都当了娘的，做事一点轻重都不懂。 吴大妮觉得自己挺怨：“传学叔亲自过来请的，我能说啥？” 李金枝连拍了好几下腿气吼：“这个郑传学也是，不知道郑媛孩子还小吗？就这么巴巴的过来请郑媛，他们学校招不到老师了是不是！” 李金枝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得她连最近和郑媛的冷战都顾不上了，扭头就去找了郑媛。郑媛嘴上就一句话，这事儿是郑传学亲自来请的，她实在不好推脱，气得李金枝站起来，扭头就往外走：“我找他去！”她还不信了，还有人能强迫人家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不在家照顾孩子必须得出门上工的？ 结果一出门，就被冯长勇拦下了。冯长勇是个很尊重知识分子的人，尤其尊重郑传学，他媳妇儿要去跟郑传学闹，他肯定不能同意。 所以任凭李金枝再生气，也没能改变郑媛回学校教学的事，一出月子，郑媛就开始上班了。 这一去就是两个月，小包子满百天的前一天，冯建文回家了。 郑媛是真没想到冯建文是这天回来，他之前写信也没说过，甚至临回家也没发电报过来，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家里。 当时郑媛正抱着小包子在窗户边倚靠在被子上晒太阳，正午头上，就算是冬天的太阳也晒得人暖洋洋的。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屋里又烧着炕，郑媛被温暖包裹着，眼皮子渐渐遮住了眼球，头一点一点的往下垂。 郑娟也在屋里，她坐在桌前坐着数学题。可能是她真没有做数学的天分，这都三个月了，郑娟的水平还停留在初一数学知识阶段，即便是初一的数学题，她做起来都感到非常费劲。 也不知道她二姐怎么有那么多耐心，她都笨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有放弃她。郑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一抬头看到郑媛头一点一点的，撇了撇嘴，愤愤不平地小声念叨：“你倒是睡得香。” 明儿郑媛打算带着小包子去县里照相馆照百天照，郑娟死缠烂打，签订了“二十道数学题”的不平等条约才换来同行的权力——要不她这会儿怎么能那么老实的做数学题呢？ 目光一转，忽然瞳孔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非常惊讶的事物，捂住嘴惊呼一声：“天呐！” 她使劲揉揉眼，发现窗户外头的那个人没有消失，心情陡然从震惊转变为了激动，高声喊着：“二姐！二姐！” 郑媛被郑娟的叫声惊醒，她一个激灵睁眼了眼，被搅了好梦的郑媛有点起床气：“你叫什么叫，那么大声叫魂呢？” 郑娟眼睛亮晶晶地，兴奋地指着郑媛后面的窗户：“二姐，你看——” 郑媛眉毛一拧：“咋了？”疑惑地回头，当她对上那双熟悉的含笑眼睛，瞬间就僵住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冯建文在窗户外面也望着她，眉眼温柔。一年了，他离开了一年了，还是之前的眉眼之前的肤色甚至之前的绿军装，还是郑媛熟悉的那个男人，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们一个在窗户外面，一个在窗户里面，眼睛望着眼睛，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是那么的缓慢，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冯建文笑说：“我回来了。”他伸手隔着窗户，在郑媛鼻尖处轻轻一点，动作是那么的温柔，眼神里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 郑媛脑子里一直嗡嗡在想，她其实根本就没听到冯建文在说什么，在冯建文做出那个点鼻尖的动作的瞬间，她眼眶刷一下就红了，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流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见到冯建文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想念他，她有她的事业工作有她的小包子，她的生活充实而又多彩，似乎也没什么太多时间去想念他，冯建文对她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那么重要。可是这一刻，郑媛才知道自己错了，原来她的满腹柔肠早就悄悄系在了冯建文的身上，这个男人让她思念不已。 冯建文一见郑媛哭立马就慌了，扔下包袱背包，飞快往门那边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到郑媛的身边。 郑媛目光一直追随着冯建文，窗户外面的冯建文不见了，眨眼间，他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冯建文迫不及待地弯腰将郑媛抱在了怀里，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有多么期待这一刻，从部队回来的时候，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立马就飞回来。可走到院子里，透过窗户看到郑媛的背影，他的脚步就忍不住停下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看出了神。她垂着头，后颈露在衣服外面，阳光照在她的后颈上，仿佛泛着白光，是那么的漂亮。还有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松松的挽成了一个髻，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莫名有种古典美。 一个背影就让他如此心动。 而现在，他终于把他的大宝贝他的媳妇儿抱在怀里了。“别哭啊，我回来了。”冯建文在郑媛耳边轻声说，他闭着眼深深嗅了一口郑媛的味道，味道……唔，并不是他熟悉的味道，是一股儿……奶味。 冯建文一愣，之后他感受到怀里郑媛的挣扎，听到郑媛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混蛋玩意儿，我还抱着你儿子呢，你使那么大的劲儿，是想把你儿子挤成纸片人吗！” 啊！儿子！ 冯建文慌忙松开郑媛，他看到郑媛后眼里就只有他媳妇了，竟然把儿子给忘了！ 第290章：傻爸爸 看了全场的郑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人家两口子腻腻歪歪她本来还挺尴尬地，结果郑媛一句话就把爱情剧变成了喜剧，刚刚那点旖旎氛围全散了。 冯建文一时有些讪讪的，不过也就是眨眼，他就又兴奋起来。儿子诶！低头看郑媛怀里的小包子，小包子之前睡的正香，突然被两边一挤，硬是给闹醒了，醒了小表情一皱就要哭，看着怪委屈的。郑媛赶紧抱着晃了晃拍了拍，一会儿小包子嘴巴动了动，又渐渐睡着了。 冯建文眼睛黏在自家儿子身上，稀罕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可是他冯建文的儿子，这个软乎乎胖墩墩白生生的小娃娃是他冯建文的儿子！是他血脉的延续，一股莫大的责任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嘿嘿，嘿嘿。”冯建文连话都不会说了，只会傻笑。 郑媛瞧他那样子也忍不住笑，两个人就这么笑了会儿，看着一个比一个傻。郑娟在一旁都没眼看，这还是他英武不凡的二姐夫吗？这个还是她聪明美丽的二姐吗？她无奈得摇摇头，端起卷子拿起笔，出去了，把里屋留给了这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 “你要不要抱抱孩子？”郑媛笑着问。 冯建文连连点头：“要要要。”他伸出手欲接，却在碰触到小被褥的时候一缩，“诶，这咋抱啊？” 冯建文生平没遇到过啥难事儿，结果在抱孩子这一档子事儿上犯了怵。他这样伸伸胳膊，那样摆摆手势，愣是不知道该用啥姿势把孩子从孩子娘怀里抱走。 郑媛瞧着冯建文那笨拙的样子直笑，笑完了才手把手的教冯建文应该怎么抱小孩子。 冯建文按照郑媛说的方法，笨拙地把小包子抱在怀里。小包子睡得香，换了床位都没有一点感觉，仍旧在呼呼大睡，小嘴微微张着，特别的可爱。望着怀里的儿子，在看看对面满脸温柔笑意的媳妇儿，冯建文整颗心突然就踏实了。 “谢谢你。”冯建文突然说。 郑媛一愣，对上冯建文专注的目光，他的眼睛像是一潭湖水，里面的温柔与缱绻荡漾着层层波光，让她心猛地连跳了好几下。蓦地她笑了，说：“不客气。” 他没有说他在谢什么，她却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郑媛便开始跟冯建文讲这三个月来小包子的趣事儿。 “小包子生下来就七斤多，虽然生他的时候折腾的我不轻，但这孩子发育的是真好，身子骨很结实，几乎没有生过病。而且，小包子特别特别的乖巧，平时从来不无缘无故得哭闹，之前校长不是喊我去学校教学吗，我没办法时时刻刻陪在小包子身边，又不能饿着他，只能把奶水挤在奶瓶里喂他，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不适应，会哭闹着拒绝……唔，你可能不太清楚，有的小孩子特别认熟，吃奶只吃一边，换一边都愿意的。但是小包子不愧是个吃货，这孩子只要有口吃的，还真不会管装口粮的饭碗长啥样，抱着奶瓶衔着奶嘴照样吃得很香。对了，小包子已经能可以抬头了，以前抱着他的时候都不能竖着抱，现在可以竖着抱了，等他醒了，你可以抱着他玩……” 郑媛在屋里滔滔不绝，悄悄退出里屋的郑娟看看手里的数学练习本，嘴角一抽，忍不住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她大概是被郑媛给虐成习惯了，都逃离了郑媛身边了，居然还顺手把练习本给带出来了！ “傻不傻呀！”郑媛嘟囔一声，把本子往堂屋的桌子上一扔，飞快跑了出去。 一开门，外面的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郑娟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她出门没穿外面的袄，这鬼天气，晴天还这么冷！回头望了一眼，不管了，她才不进屋碍那两口子的眼，棉袄不穿就不穿，她去对门找冯春兰玩好了。搓了搓手，又跺跺脚，郑娟拔腿就往对面跑。 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儿都腊月十一了，队里也渐渐减少了苦力活，大部分人就是想上工也没啥活干，多数留在家里准备过年。 冯家这边冯长勇出去给人看病去了，冯建文去了工程队，其他人都在。 郑娟一进门，吴大妮先打招呼了：“小娟过来了？春兰在她屋里呢。”郑娟来找冯春兰的次数多，吴大妮不用问就知道她来干啥的，手一抬，往冯春兰住的那屋指了指。 郑娟应了一声，兴冲冲地扭头往冯春兰那屋走。跨门槛时忽然一顿，转回头来：“诶对了，我二姐夫回来了！” 李金枝本来在忙着纳鞋底，闻言一愣，最先反应过来，惊呼：“啥？建文回来了？” 郑娟点头：“对，我二姐夫回来了。” 李金枝把针线和做了半拉的鞋底子放旁边一放，站起来：“啥时候回来的？他咋没回家啊？” 李金枝这一说把郑娟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三秒才想明白她说的家自然是她住的这边这个家。她笑：“二姐夫刚刚回来，我来之前刚进家门，在跟我二姐说话呢。” 李金枝眉毛一拧，嘴上比脑子快，张口就埋怨：“这孩子，回来咋不先回这边来！” 郑娟无语，李金枝这话说的，人家两口子都结婚了，对面才是她二姐夫的家吧？这边按理说算是冯建华的家，她二姐夫放假回家为啥要先回他大哥家？ 李金枝也不管郑娟会咋想，急匆匆地往外走，看样子是去对面了。 人家小两口一年没见面，好不容易团聚了那不得说说知心话腻歪腻歪啊？连郑娟这个没结婚的小姑娘都贴心的躲出来了，李金枝这个当婆婆的居然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郑娟特后悔自己嘴那么快，她张嘴打算拦，结果话才刚到喉咙，李金枝那边已经跑没影了。也不知道她那一双裹出来的小脚咋就能跑那么快！ 郑娟往外跟了两步，想过去看看，忽然脚上一停，又讪讪地扭头转身了。 算了算了，不去了不去了。她二姐铁定知道是她报的信，万一她再被她二姐迁怒就不好了，她还是躲开对面的火葬场，去找冯春兰吧。 冯春兰住在东堂屋的东边的最里间，那屋子里虽然有窗户，但不向阳，冬天特别冷，冯春兰白天一般不爱在那屋待着。她以前最喜欢在李金枝那屋里头躲懒，李金枝那屋子向阳，还烧着炕，暖和。所以郑娟今儿一进门就去了西堂屋那边，没想到冯春兰居然在自己屋里窝着呢。 她一推门，想直接进去呢，结果没推开，冯春兰居然在里面把门给挡上了。郑娟眉毛一挑，心中升起疑惑，冯春兰在里头干啥偷事儿呢？大白天的还锁门，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敲敲门，喊了一声：“春兰，我来了。” 五六秒后，屋里面才有动静。 门一开，郑娟直接就问：“你干啥呢在屋里，还锁门！” 冯春兰心虚地躲开郑娟的直视：“没，没干啥……你咋突然来了，你二姐不是说给你出了好多题让你今天做完吗？” “别转移话题，你肯定干啥偷事儿了！”郑娟撇嘴，她才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看看冯春兰，她脸上的嫣红还没消下去呢，肯定有啥偷事儿！ 冯春兰吓得飞快伸手捂住郑娟的嘴，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吼：“你小声点！” 郑娟也往周围看看，没人，她凑近了冯春兰，眼睛亮晶晶的：“你告诉我你刚在屋里干什么，我就小声。” 冯春兰眸光闪烁，好一会儿，像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咬咬下唇：“你不能跟别人说！” 郑娟捂嘴：“我不说！” “……那，那你进来吧。” 第291章：禁书 郑娟的好奇心被吊的高高的，随着冯春兰进了门，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冯春兰进了屋后就站在了屋子中央，一脸为难地看向郑娟，犹犹豫豫地问：“你真想知道吗？” 郑娟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想！想！” 冯春兰咬着嘴唇：“……那，那你答应我，不准告诉任何人！” 郑娟伸出三根手指头，表情一肃：“我发誓，谁也不说。” 冯春兰深吸一口气：“那行，我告诉你。”下定决心后，冯春兰关上了屋门，还用扫帚抵住了门防止人进来。 郑娟瞧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更加好奇了。只见冯春兰走到床边，弯腰掀起褥子，从里面抽出一本薄薄的本子，她把本子一卷，直起腰转过身来，往郑娟面前递过来：“我刚刚在屋里的看这个来着。” 郑娟眼睛在笔记本上一停，疑惑：“这是啥？你是在屋里学习呢？”然后她笑了，“嘿，你要是想学习就直说啊，跟我一块学不就得了，干啥要偷着学？”她伸胳膊揽住冯春兰的肩膀，“咱俩还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冯春兰偏了偏脸，欲言又止，好几秒后，结结巴巴说：“不，不是学，不是可以学习的本子。” “那是啥？”郑娟伸手接笔记本，冯春兰抓的非常紧，她稍微一抽没抽出来，微微用力，还是没能抽出来，“诶，你撒手啊，你拽着我咋看？” 冯春兰慌张松开了手，郑娟把本子拿到手里。她展开笔记本，笔记本就是很普通的笔记本，本子皮儿上啥也没有，掀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少女之心。 “少女之心？”郑娟念出来，抬眼问冯春兰，“这是啥玩意？” 冯春兰莫名其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屋子里光线暗，郑娟都看出来她脸色的变化。郑娟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测，这不会是什么禁书吧？ 这几年国家管得很严，很多人因为收藏“坏书”而被打为“坏分子”，又是被贴大字报又是游街批斗的，严重的还有被判刑的。闹的最厉害的那几年郑娟都快十岁了，印象很深刻，所以对禁书一类的东西都很害怕。 冯春兰眸光闪烁，摆明了是心虚：“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明天正好是小包子出生一百天整，我本来是说带着小娟一块去县里，你回来了，那明天咱一家三口一块去县里照，到时候给小包子单独照一张，咱一家三口一块照一张。” 冯建文笑：“好，明天我骑洋车子带着你们娘俩去。只是……”他顿了下，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外面这么冷，不会冻着小包子吧？” 郑媛说：“没事儿，给他多穿点，再用小被子包上，冻不着……诶，你都抱了好长时间了，累不累啊，赶紧把孩子放下吧。” 冯建文低头瞅瞅怀里的小包子，嘿嘿笑：“累什么啊，小包子才几斤？就这么点重量还能累着我？你忘记你男人是干什么的了？” 屋里暖和，小包子没用小被子包着，只穿了一身棉袄棉裤，抱起来软绵绵的，手感超级好，冯建文一点都舍不得把孩子放下。 郑媛露出个无奈的神色：“行行行，知道你力气大，但是……你还是放下他吧，你这么抱着他，他睡觉肯定不舒服的。” 冯建文：“……行吧。”小包子睡得舒服最重要。他小心翼翼得把孩子放到床上，郑媛拽开被子给小包子盖上，小包子特别可爱蹭了蹭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冯建文被萌的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肉呼呼的小脸，忽然抬头问郑媛：“儿子啥时候能醒啊？一般睡到几点？”他现在特别有冲动和小包子一块做游戏。 郑媛说：“这一觉得睡到下午三四点呢。” “唉……”冯建文遗憾得叹气，那还得好几个小时呢。 就在这时，李金枝一边喊着：“建文，建文回来了是不是？”一边进了院子，还没进门，一眼就瞅见冯建文扔在窗户根那儿的行李了。 “嘿，行李咋扔在这儿了？！”李金枝埋怨一句，转头就去拣冯建文的行李。 冯建文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跳下炕，迎了出去。见到李金枝弯腰捡行李，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喊着：“诶，娘，你放下，放下，东西沉，你提不动。”一边跑过去，伸手把东西从李金枝手里拦了下来。 他左手提着一些零碎的东西，弯腰一捞，把最大的那个帆布袋子从地上捡起来，喊李金枝：“走走走，娘，快进屋，外面太冷了。” 李金枝一边走一边扭着头瞪冯建文，唠叨：“你说说你，怎么把行李扔在外头了啊！” 冯建文嘿嘿笑，进了堂屋，胳膊一伸，掀开里屋的帘子，先进去后，等后面的李金枝也进来了才把帘子放下。 李金枝还在抱怨：“你说说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跟娘说一声！这都多大会儿了，要是小娟不去家里，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冯建文扭身放下行李，笑着解释：“我这不是刚到家吗？”“真”刚到家，连话都没说几句呢。 李金枝眼珠子往郑媛那边睇了一下，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儿子回家的大好日子，她不想跟儿媳妇和儿子计较这个。 “来，让娘看看你瘦了没。”说着就上前一步，结果脚下踉跄了一下，没站稳，身子一晃。 “哎呦，娘！”冯建文连忙站起来迎向她，握住李金枝朝他伸过来的手，扳住她的胳膊，“娘你慢点。” 李金枝借着冯建文的力站稳：“哎呦，没事儿没事儿。”她抬着头仔仔细细打量着冯建文，一年过去，冯建文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黑，还是那么壮实，李金枝就算想昧着良心说一句瘦了都说不出口。 冯建文咧了咧嘴：“放心吧娘，我没瘦，部队里的伙食可比家里的好，我还要担心娘你瘦没瘦呢。” 李金枝弯了弯眼，拍拍他的手背，笑着摇摇头：“娘也没瘦。” 第292章：好奇心 郑娟在看与不看之间徘徊不定，她知道自己应该严词拒绝，并果断的把本子还给冯春兰，并劝冯春兰也不要看这个东西，赶紧毁掉。但是，这东西就像恶魔的拿出来的果实，明明知道吃掉后或许会得到不好的后果，可果子看起来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味道。然后她又想，冯春兰都已经看了，她也看一看其实也没什么，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她们两个谁也不在外面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看过禁书，也不会有人来抓她批斗她。 郑娟眸光闪烁不定，好几秒后，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她掀开了笔记本的第二页。 这是一本手抄本，抄写的人抄写的时候大概很慌张，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字体看起来非常潦草，必须仔细辨认才能分辨出来写的是什么。但这一点都不耽误郑娟看下去，因为这本子里面写着一个让人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故事——这本书讲一个叫曼娜的女大学生暑期回家，邂逅表哥少华后，在引诱下失身的经过，后来回到体育学院又与体同学林涛谈情说爱……书里充斥着赤裸裸极为露骨的性描写。 这个时代任何关于“性”的话题都是禁止的，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懵懂无知，在此之前，郑娟一直以为一男一女躺在同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睡觉就会怀孕生小孩，这本书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看得脸色涨红，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 她没敢看完，看完第一段关于“性”的描写后，她猛地一下子合上了本子，像是碰到烫手山芋一样，把本子扔到床上，还往旁边挪了两步躲开，水汪汪的眼睛瞪向冯春兰：“你刚刚就是在屋里看这个？” 冯春兰也红了脸，点点头。 怪不得开门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这里面写的那些话真的太羞人了！郑娟神色复杂的看看手里的笔记本，厉声质问：“这是谁给你的？” 冯春兰支吾：“你别管。” 郑娟又不傻，想想这段时间冯春兰跟谁接触最多，立马就有了猜测：“是不是那些知青给你的？”说完，只看冯春兰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拔声质问，“他们怎么能给你这种东西看？” 冯春兰头一扭，不想说这个：“你别管！给你看你就看，你要不想看就别多嘴！” 郑娟绕到冯春兰面前，强迫她看自己：“到底是谁给你的？谁给你的？他肯定不安好心！”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冯春兰敏感的神经，她一下子就急了，反驳：“才不是，这本子是我帮人收拾床铺的时候不小心翻到的，他也没说让我看，还跟我抢来着，是我自己纳闷里面写的是啥，非要看的。” 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冯春兰就帮着一个知青晒被子，没想到一掀开被子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笔记本，她一向崇拜那些文化人，就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那个知青转眼瞧见她手里的本子，吓了一跳，飞快跑过来就跟她抢，她还开玩笑说：“你里面写了啥小秘密啊，还不让人看？”这一追，就追到了院子里，冯春兰的笑声被外面几个人听到，这个知青环顾四周，也害怕周围人注意到这个笔记本，无奈之下，便压低了声音跟冯春兰说：“你要看就看吧，但是别在这儿看，拿回家看去。”顿了顿，神神秘秘的补充，“还有，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个本子。” 本来冯春兰见他这么着急这个本子，都打算还回去了，结果他这么一说，立马把她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冲动之下就真的把本子带了回来。 她也没想到本子里面写的是这种东西，那火辣热烈的描写，看得她面红耳赤。一开始的时候她也像郑娟一样，看了一段就羞的把本子合上了。可不知怎么回事，虽然合上了，可之前看过的那些字，一个一个在她脑海里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画面，一遍遍播放。看得她心里又痒又热，之后就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把本子全看完了。看完一遍后，又忍不住想要再看一遍，再看一遍，再看一遍…… 这段时间她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那热辣的画面，甚至还有冲动想要赶紧找个对象，也谈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把自己的身体献给自己爱的男人。可是，每当出现了这个念头后，她又会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儿感到羞耻，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肮脏的女人，诘问自己怎么能产生那样离经叛道的念头。 她挣扎在这种向往和厌弃的情绪之间不得解脱，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人分享自己的这种感觉，想要聊一聊关于这本书的想法。 所以，在郑娟好奇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她也就是犹豫了那么一小下，就把潘多拉的盒子递给了郑娟，看着郑娟打开了魔盒。 在郑娟看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着郑娟的表情，看到郑娟羞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把第一段火辣的描写给看完了，她嘴角轻轻翘起，心中放下了一大块石头，压力骤然间就化作了空气，轻飘飘的全散了。心说原来不止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那档子事儿的好奇心，原来郑娟也是一样的，虽然郑娟后来义正言辞的嫌弃了那个本子，但冯春兰看得出来其实她有些色厉内荏，纸老虎一个。 冯春兰走到床边，把本子拿起来，问：“你不看了吗？” 郑娟摇摇头。 冯春兰歪了下头，凑近了郑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文：“你难道一点都不点都不好奇吗？我给你说，我把这本子看完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两个人晚上睡一张床上就会怀孕生小孩呢，原来还得……还得那样……”说着自己的脸又红了。 郑娟咽了口唾沫：“……你都看完了？” 冯春兰点头。 郑娟：“……那我也看看吧？”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清了清嗓子，“我就是想知道曼娜最后和少华结婚了没有。” 第293章：寒暄 冯建文拉着李金枝做到炕边上，李金枝一直没松开他的手，用思念的目光望着自己这个一年没见面的儿子：“你说说你，回来咋不提前说一声啊，也不打个电报回来，你还带着那么多行李。”她看了一下堆在墙边的那一大堆，“你要是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你爹或者你大哥去火车站接你，省得你还得带着那么多东西走那么老远的路。” 他还不是想给他媳妇儿一个惊喜吗？但这话不能跟他娘说。 冯建文咧嘴一笑：“娘你忘了我是干啥的？我一个当兵的，力气大，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火车站离咱家也不是很远，我们以前拉练的时候，一天下来能走几十里地。”他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话音一转，忽然说：“娘，你看我儿子长的这个白净，跟我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还有你瞧这小脸胖的，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谁家三个多月的孩子能生的比我们家这个壮实的。” 李金枝也特稀罕这孩子，别看她一开始的时候和郑媛闹矛盾，还在心里放狠话说郑媛不认错不让人来请她她就再不登郑媛的家门什么的，结果没几天就想孩子想的不行，自己眼巴巴的凑上去了，后来李金枝几乎每天都要往郑媛这边跑至少一趟。她点点头，笑着看看小孙子，说：“这孩子身子骨随你，别看你跟建武两个是双胞胎，刚生下来还不到四斤，可没多长时间，你跟建武两个就都长得很壮实了，眼瞅着比别人家的孩子大了一圈。” 冯建文笑：“咱冯家人天生个头高。”顿了下，又说，“我听媛媛说这孩子长得跟她小时候特别像，五官都随了她，娘你就看我媳妇长得这么俊，这小子长大了以后肯定也是个俊小伙。” 李金枝打眼瞥了一旁安静围观并保持着微笑的儿媳妇一眼，不情不愿的承认：“包子的长相是随了你媳妇。”一顿，忽然拔高了声音说，“不过你生的也不差啊，才三个月的小孩子，以后长什么样还不一定呢，现在长得像你媳妇，以后长着长着说不定就长得像你了呢？再说，包子的五官也不是每一个地方都随了你媳妇，要是那样，那以后还不得和你媳妇长得一模一样？拿要是一个男人长了一张女人脸，拿能看好了？你说是不是？要我说，包子这个眼睛，长得有点随我，眼角长，你媳妇儿的眼睛圆。” 郑媛听到这里忍不住翘了下唇角，怕李金枝发现她偷笑，又赶紧用力抿住。小包子可是个男孩儿，这孩子只从冯建文那里继承了一条他们老冯家祖传的Y染色体，冯建文基因里的那条来自于李金枝的X的染色体跟小包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小包子的眼睛长得像李金枝，那估计是基因突变，这孩子自由发挥出来的。 冯建文特别捧李金枝的场，惊讶道：“是吗？”他摇了下头，遗憾道，“诶，我来了这孩子一直睡着呢，还没醒过，我也不知道他眼睛长啥样……不过，不管他眼睛是随了媛媛也好，还是随了娘也好，肯定都是大眼睛。” 一句话奉承了两个人，李金枝被他这一个马屁拍的笑逐颜开，郑媛却打小就被人夸漂亮夸习惯了，一点感觉都没有，等她抬眼对上了冯建文含笑的眼神，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李金枝正笑着，忽然笑容一收，拿眼角睇了下郑媛，拍拍冯建文的手背说：“等包子醒了你仔细瞅瞅，我跟你说，他眼睛长得真的像我！”才不像你媳妇儿！ 冯建文点头：“好好好，等包子醒了我一定好好看看。”他目光在包子脸蛋上扫了一圈，“对了，包子的大名叫冯海璋是不？” “是，叫冯海璋，还是你传学大爷起的。”李金枝说到这个就有点不太高兴，因为郑媛出月子就上班的事儿，她对郑传学特别不待见，抱怨道，“你说说你爹，为了给包子起名字，连字典都翻出来了，那字典上多少字啊，我就不信他在字典上找不出一个好名儿来，非让人家郑传学来给包子起名字。你说包子明明是咱们老冯家的种，他要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你来给包子起名也行啊，找什么外人啊！” 冯建文笑呵呵地安抚李金枝：“娘，传学大爷人家是文化人，上过学念过书，他肯定比我爹懂得多啊。我觉得这名字起的就挺好的，郑媛写信给我说了那个璋字的意思，我一听就觉得好，什么君子如玉，什么品德高尚的，都是好意思。我是个大老粗，也没上过几天学，上学的时候学习也不好，要是让我给包子起名字，我可起不了这么好的字。” 儿子不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李金枝这个话题就继续不下去了，她讪讪的开口：“行吧，你觉得好就行。”说完，她忽然腰板一挺，“诶——” 冯建文偏了下头，看她。 李金枝本来想给儿子再说说郑媛刚出月子郑传学就找郑媛回学校教学的事儿，用事实证明郑传学这个人有多不靠谱，就算文化高又怎么样，不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同时也告个郑媛的状，数落一下郑媛这个当娘的有多不靠谱，心有多大，光顾着解自己当老师的瘾头，就那么大胆的把儿子扔给一个还没结婚的小姑娘看着。 可这当着郑媛的面儿，李金枝就有点开不了口。说句实话，这一年来李金枝和郑媛闹过不少矛盾了，但李金枝就没能占过一回便宜，这一次次的，倒弄得她对郑媛这个儿媳妇有点生怯。她这当面一说，郑媛也不是没生了嘴，就不会自己给自己辩解？就她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等了好长时间，李金枝也没说话，冯建文便问：“娘，你想说啥？” 李金枝回神，胸口起伏了两下，咽了口唾沫：“没啥。”她想好了，有啥话还是得背着郑媛单独和冯建文说，今儿就不跟郑媛一般见识了。 第294章：冲动 “哦，对了，”李金枝忽然道，“建文啊，你今儿刚回来，就来家吃吧，娘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白面馍馍，再弄个白菜炖粉条，娘给你放一勺子猪油炖！” 冯建文十分捧场的发出了两声吸溜口水的声音，笑着说：“诶，娘你一说我就饿了，我在部队就想娘做的白菜炖粉条。” 李金枝当真了，她哎呀一声：“你这就饿啦？”把手从冯建文手心抽出来，下了炕，“那我给你烧饭去吧？” 冯建文赶紧拉住她：“不用不用，我刚刚说着玩的，这还不到饭点呢。” 李金枝茫然回头：“你到底饿不饿啊？” “娘。”这时候郑媛说话了，“娘，你要不，去给建文下碗面吧？建文肯定是中午头上下的火车，我估计他中午饭到现在还没吃呢。而且上车饺子下车面，建文这刚回家，咱得给他下碗面吃。” 李金枝惊讶的扭头问冯建文：“你还没吃中午饭呢？” 冯建文看了下郑媛，挑了下眉，之后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承认：“还没来得及。” “那我给你下面条去。”李金枝边说边转身往外走，麻利地先开门帘子出去了。 李金枝走了，冯建文立马问郑媛：“你咋知道我没吃饭？” 郑媛示意他看看表：“你下了火车就往家赶，得赶个一两个小时吧？往后一推，那不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下的火车。都要下火车了，我估计你光想着要回家了，连肚子饿都给忘了。” 冯建文乐得往郑媛前面一探腰，捏捏她的鼻子：“哎哟，我媳妇这么聪明啊！” 郑媛打开他的手，挑眉：“你第一天知道吗？” 冯建文大笑。 《少女之心》这个故事很短，总共也就一万字，郑娟看得特别慢，她趴在冯春兰的床上，借着这个屋子那个并不算很大的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很快就翻完了整本本子，看完了这个故事。 “看完了吗？”在郑娟翻完最后一页后，冯春兰忽然出声。 郑娟面红耳赤的轻轻“嗯”了一声，她把本子合上，塞进了冯春兰的枕头底下，翻身坐起来，没说话。 冯春兰也没说话，两个小姑娘一起消磨几分钟尴尬的时间。 “你……” “你……” 郑娟和冯春来对视一眼，噗嗤一声一块笑了出来，尴尬立马就缓解了。 冯春兰：“你先说。” 郑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里面的事儿，都是真的吗？这个故事是谁写的？” 冯春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感觉像是真的，我也是从红……”她猛地一顿，为了收回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郑娟狐疑地看向她。 冯春兰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心跳：“我也是从那个知青手里拿来的，光自己看了，没问过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本子已经在她手里好几天了，她也不是不想还，主要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知青，实在是太羞人了。 “那这个是写的他自己的故事吗？”郑娟见那个是手写在本子上的，而且写的事儿看起来还挺真的，就这么猜了。 没想到冯春兰反应还挺大，她几乎是立刻转过头来瞪着她大声说：“才不是！” 郑娟愣了下，讪讪的说：“不是就不是呗，你那么大声干啥？小心被外面人听见。” 冯春兰噘嘴：“反正肯定不是，你没看里面写的那些场景，根本就不是咱们这边吗？那故事要是真的，是他自己写的自己的故事，那我肯定能看出来。” 郑娟回想了下里面的故事，点头：“也是。” 两个小姑娘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郑娟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冯春兰咽了口唾沫，挪了挪屁股凑近了郑娟，小声问：“里面写的那个……就那个……你好奇不？” 一句话把郑娟问的脸上漫上了一层绯红色，她条件反射的想否认，可是在对上冯春兰那双忐忑的眼睛后，呼吸一顿，片刻后窘迫开口：“我，我……” 冯春兰舔了舔嘴唇：“我就奇怪，你说那事儿，到底是咋做的？真那么舒服啊？我看里面写的，好像跟吃了仙丹似的。” 郑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谁知道啊，我又没结婚。” “那你姐跟你说过没？” 郑娟瞪大了眼，推了她一下，斥道：“我姐为啥要跟我说这个？我姐才没那么不正经！” 冯春兰被她推了地往旁边一倒，胳膊在床上撑了下，又爬起来，不高兴的说：“你推我干啥？我也没说你姐不正经啊，我就是觉得这种事儿，她们结了婚的人肯定都知道。你和你二姐关系那么好，说不定她和你聊过这个……” 郑娟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二姐才不和我聊这个，不过她倒是和我聊过找对象的事儿。” 冯春兰眼睛一亮，显然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说：“我听人说，你二姐还在县里找过对象……”这事儿冯春兰是听大队里别的女人嚼舌根子说的，她也不知道真假。 郑娟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她还记得以前郑媛的叮嘱不让她随便往外说，但是冯春兰都把那本那么羞人的书给她看了，礼尚往来，郑娟觉得也可以把秘密分享给冯春兰：“那我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别人。” 冯春兰呼吸一窒，连连点头：“我不说，我保证谁也不说。” 郑娟凑近了冯春兰的耳朵：“外面传的是真的，我二姐真的在县里找过对象。” 冯春兰倒抽一口凉气，瞪眼：“真的？” 郑娟身子往后退了一点，点头，又警惕地看冯春兰：“我可跟你说，你要是传出去了，我就和你绝交！” “不不不，我不说。”冯春兰兴奋地抓住郑娟的胳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郑娟不太想说太多，透露出来郑媛找过县里对象的事儿就已经让她心里特别心虚忐忑了，她可没那个胆子再继续说下去，敷衍道：“反正，就是找过呗，你知道她找过就行了。”她还为自己二姐辩解了下，“那时候你们家老不提结婚的事儿，我二姐夫也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可我二姐眼看着都到结婚年龄了，还以为不算了呢，就在县里找了呗。” 冯春兰才不关心郑媛和冯建文之间那点破事儿，她关注点在郑媛自己在县里找对象这事儿上。有了前人的例子，她心中也涌上一股冲动，她是不是也能自己给自己找个对象，像故事里写的那样谈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 第295章：团圆饭 郑娟回来的时候冯建文正趴在床上逗小包子玩，小包子睡醒后，特别给冯建文面子，一点都不认生，冯建文逗他他就嘎嘎笑。把冯建文给稀罕的，整个人智商都下降了，一个劲儿哄包子：“我是你爹你知不知道啊？啊？来，叫爹，会叫不，你笑什么啊？来叫一声爹听听……” 郑娟进来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冯建文真是把她心目中的完美二姐夫的形象破坏的特别彻底。 郑媛注意到郑娟的表情，忍不住翘起嘴角，打趣道：“你姐夫已经傻了，你以后找对象可不能找个你姐夫这么傻的。” 冷不丁听到“找对象”这三个字，郑娟的发根刷一下就竖起来了，心扑通乱跳，她心虚的错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得说：“找，找什么对象……二姐你说什么呢？！” 郑媛以为她是当着冯建文这个男人的面不好意思，就体贴的转开了话题：“一会儿我和你姐夫去对门吃饭，你和我们一块去。”说完就继续穿衣服。 郑娟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我不去。” “为啥不去？”郑媛回过头来。 郑娟露出为难的神情：“你们是去吃团圆饭的，我一个外人……”更何况因为照顾郑媛，李金枝至今看她不顺眼。 郑媛还没说话，冯建文插进话来，他笑着宽慰：“小娟你算啥外人啊，你是你姐的亲妹妹，咱是一家人。” 郑娟还是不想去，她去了自己感觉不舒服，会尴尬。她手指搓了搓裤缝，说：“我……我要不还是回家吧？我本来就是来帮我姐忙的，现在姐夫回来了，家里也用不着我了。” 郑娟说出这话的时候知道郑媛肯定不会直接就让她这么回去，肯定会说几句阻拦的话，什么今天怎么能走，再住两天，这两个月辛苦了，必须请你吃顿好的等等，却没想到她二姐那么不走寻常路。 郑媛眉毛一挑，露出个震惊的表情，语气匪夷所思：“你让你二姐夫照顾包子？你怕是嫌你外甥命长吧？” 郑娟：“……” 冯建文：“……” 冯建文脸一黑：“郑媛同志，你会不会说话！” 郑娟尴尬：“……姐。” 郑媛理直气壮得嫌弃：“你二姐夫一粗人，你觉得他会照顾孩子吗？你走也行，先把你二姐夫教会了再走。”顿了下，补充，“学校还没放假，我这几天还得去学校上课，没时间照顾孩子。” 冯建文讪讪的不吱声了。 郑娟还是有点犹豫。 郑媛：“你教会了你姐夫，就让你姐夫给你发学费……五块钱。” 郑娟眼睛一亮。 “十块。” 郑娟倒抽一口气。 “十五？” 郑娟张了张嘴。 郑媛哼了声，打断她：“行了啊，就十五，我跟你说小娟，你别得寸进尺啊！” 郑娟还一句话都没说呢，郑媛已经拍板了。其实郑娟刚刚想说五块钱就行来着，她二姐压根就没给她开口的余地。 不过她最后到底还是没答应跟着郑媛一家去对门吃饭，冯建文从部队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还有肉罐头什么的，给郑娟开了一个，让郑娟晚上自己捣鼓着吃。郑娟抱着罐头眼睛都在放光，她这一顿晚饭说不定比对面吃的还好呢。 转头，两口子抱着孩子一块去对门吃团圆饭的路上，郑媛跟冯建文解释：“小娟在家照顾了我这么多天，我怎么都得给她发一点辛苦费。”况且这孩子还不止在家看孩子做饭，还得绞尽脑汁应付郑媛给她出的一道道数学题，又累身又累心，的确辛苦了。 冯建文理解，还问她：“十五块钱是不是太少了？”郑娟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这三个月孩子没怎么生过病，里面肯定有郑娟的一份功劳，再看郑媛，气色也不错，说明日子过得舒心幸福。就为这，冯建文觉得给郑娟多少钱都不亏。 郑媛说：“不少，我之前还零零碎碎的给过她几块钱，加起来也得二十多块钱了。小姑娘手里有个二十来块钱的私房钱，不少了。” 几句话的功夫，一家三口便到了对门。 去年冯建文回家，几个兄弟都过来了，毕竟那是五年来头一回回家，今年就没那么热闹了，就只有冯建文一家和冯建华一家以及冯长勇和李金枝老两口。 家里的女人们在厨屋里负责张罗饭菜，男人们在一起聊天，几个孩子凑在一块玩儿。 郑媛还在喂奶，依旧不能吃太咸，就跟吴大妮和李金枝说，炒菜的时候先把她的菜盛出来，再放盐。 当时李金枝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很难看。她看了郑媛一眼，没吭声。 郑媛就当没看到，白菜炖粉条出锅的时候，她就按照自己说的先给自己盛了，最后放的盐。李金枝当时没说什么，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吃完，大家酒足饭饱，李金枝突然喊冯建文。 “建文，你过来，娘有话跟你说。”李金枝站起来。 冯建文一头雾水的站起来，他和郑媛对视一眼，看到郑媛轻轻笑了下，还撇了下嘴，坐在她对面的冯长勇这露出无奈的表情，微微叹着气摇头，一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心下便有了猜测。 他跟着李金枝进了里屋，李金枝喊他：“关上门。”冯建文反手将门关上，走上前腿一抬坐到炕上。 “娘，啥事儿啊？” 李金枝眉心蹙着，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里的明明暗暗的闪烁不定，表情很凝重。 冯建文静静等着李金枝说话。 “建文啊，我之前让你爹给你写的信你都收到了吧？”李金枝抬眼问。 冯建文笑：“都收到了。” “那你是咋想的？” “什么咋想的？”冯建文装不懂，神色茫然。 “就是你媳妇儿，你是咋想的？”李金枝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说，“你媳妇儿老往娘家送东西送钱这事儿你是知道的，还有当初那个曲萌的事儿，我越说不让她管她越管，她真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肚子。还有后来她生孩子非闹着上医院，行，你在医院能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也行啊，结果还不是让医生在身上拉了一刀？坐月子的时候也是，你媳妇儿简直是不识好人心……你说说，你是不是得好好教教你这媳妇儿什么叫孝顺？这么多年来了，我还头一次见这种非要跟自己婆婆对着干的儿媳妇。” 李金枝越说越气，气得她把炕拍的“啪啪”闷响。 “就刚刚，她还嫌好道歹的，要自己先把菜盛出来再让放盐，就她吃的那菜，一点味儿都没有，我就不信她能爱吃！她还非要在我跟前装模作样的，她愿意吃那我就让她吃，反正受罪的是自儿个……你说你这媳妇儿是不是太气人了？！” 冯建文却是边听边笑，笑容要多无奈有多无奈：“娘，这些你在信里都跟我说了，我都知道。至于媛媛……媛媛她是真的不能吃太咸，她和我说过，吃多了晚上会涨奶，涨得特别疼。” 李金枝跟自己儿子抱怨这一通可不是来听冯建文讲道理的，所以冯建文还没说完呢，李金枝就黑着脸打断他，冷声质问：“你说你教育不教育她？” 冯建文哭笑不得：“我教育她什么啊？” 李金枝指着冯建文的鼻子：“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冯建文一脸冤枉，连忙抓住李金枝的手，把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手里，顺着话哄：“诶娘，你别生气啊，我教育她，教育她还不行吗！？” 第296章：戏弄 李金枝满意了，她缓了口气，又为自己解释了几句：“我不是看你媳妇不顺眼才故意这么说的，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说你媳妇儿的。” 冯建文：“好好好，我知道了。” 李金枝气哼哼的：“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这连笑都不让人笑了啊，冯建文神色一肃，说：“我知道娘是为了我们好，我回头一定会好好教育教育她。” 他板起脸的样子还是很唬人的，反正看起来是严肃了，李金枝总算满意了。她舒了口气，没等这一口气吐出来，她忽然道：“你可不能这边答应了我，转头就当没说过。” 正打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冯建文：“……” 他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怎么会呢，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李金枝把手从冯建文手里抽出来，嫌弃地看着他，撇嘴：“你不会吗？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干啥！你以前骗我的次数还少了？我跟你说冯建文，你这回要再敢忽悠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冯建文讪笑：“那哪儿能啊，我回去肯定说她，行吧！” 里屋一掀帘子，郑媛就抬头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冯建文出来后和她对视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无奈的笑。 得，郑媛知道，肯定李金枝告她的状了。 告就告吧，郑媛破罐子破摔，她倒要看看冯建文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当着全家人的面冯建文肯定不能说什么，等散场，冯建文抱着孩子带着郑媛回家，郑媛一直在等冯建文提这个话题，然后等啊等，等啊等，就是等不到他说这个。 进了门，郑娟还没睡，她从她那屋出来说：“我锅上还给你们留着饭呢，二姐，你饿了不，你要是饿了就再去吃点。” “不用了，你先去睡就行了。”郑媛说着，忽然一顿，转身往东里屋那边走，“你床铺好了吗？家里有暖水袋，你别忘了给自己灌个暖水袋放到被子里……暖水袋你拧紧着点，别用着用着漏了水，再烫着你。” 郑媛进了东屋，之前郑媛考虑到郑娟过来住，就给她在这屋里铺好了褥子，放好了被子，都是厚厚的被子，但这屋没有炕，郑娟嫌冷，郑媛就让郑娟在西里屋跟着她一块睡炕。但今天冯建文回来了，郑娟肯定得挪回来。现在被子已经被郑娟拉开铺在床上了，郑媛伸手抓了抓被子：“潮不潮啊？今天晴天，忘了给你晒被子了。” 郑娟也摸了摸被子：“没事儿，不潮。” “你自己去厨屋烧水，灌个暖水袋，快去。”郑媛收回手。 郑娟应了声，转身去厨屋了。 郑媛回了西里屋，冯建文已经把包子放在炕上了，可能是挪动的事儿，包子给闹醒了，正在哭。 郑媛指挥冯建文：“你看看他尿了吗。” 冯建文说：“没有，我刚刚看了。” 郑媛抬腿上了炕，侧着身子躺在包子身边，掀开了衣服给包子喂奶。小包子找到了自己的口粮，一下子就安分了。一抬眼，发现冯建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胸口看，喉结还上下动了动，仿佛在咽唾沫。 郑媛：“……”纯洁如她，并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恍惚中感觉到什么，他稍微往上移了移目光，对上了郑媛的眼睛。房间内烛光昏暗，可即便光线不好，依旧无法遮挡住他眸底涌动着的汹涌暗潮。 “媛媛……”冯建文的声音有点哑。 郑媛露出个纯洁的微笑，明知故问：“你是好奇你儿子的口粮是什么味道的吗？” 心尖儿仿佛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挠，冯建文眸色越发深了，他捏了捏发干的嗓子，轻声问：“你是在邀请我尝一尝吗？” 他的嗓音低沉，还带着一点哑，仿佛留声机里传出的大提琴的声音，搔的人耳朵很痒。郑媛作为一个已婚已育的妇女，自家的地旱了一年了，说实话，也有点想，但是吧，郑媛是个坏心眼儿，她眨眨眼。 “不。”她指了指窗户，示意冯建文往窗户外面看，“看见那半瓶子奶了吗，就在外面窗台上，紧靠着墙的地方。今天中午刚刚挤出来的，还没过夜。你要是好奇，那瓶子奶就归你了，给你解馋。” 冯建文嘴角抽了抽，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郑媛善解人意地说：“人奶富含各种人类所必须的营养物质，是比什么肉啊菜啦鸡蛋啦都要好的东西。你也别不好意思，你儿子的口粮充足，肯定不介意分给你一点。” 冯建文：“……不，我介意。” 郑媛露出个遗憾的表情：“你可真不识货。” 冯建文深吸一口气，注意到郑媛忍不住笑意的眉眼，知道自己被她捉弄了，忽然指了指郑媛，狞笑：“混账玩意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学会拿你男人逗乐子了是不是！” 郑媛哈哈笑出声，她一笑身子忍不住动了动，不小心把奶从小包子的嘴里拔了出来。小包子咧嘴要哭，郑媛赶紧重新把口粮给他塞嘴里。继续笑着对冯建文说：“开个玩笑嘛，你也不瞅瞅你刚刚那眼神，都快烧起来了，我不开个玩笑，你那火儿能那么快压下去吗？” 冯建文气笑：“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郑媛手一挥：“不客气哈。” 冯建文：“……”要不是看在她在喂奶的份上，他一定要打她的屁股！ “诶，你去厨屋给我把小娟留的饭端过来，我喂完孩子就吃。”郑媛忽然道。 冯建文站起来，一边问：“你不是刚吃完饭？” “哪里‘刚’了？都吃完两个多小时了，咱吃完在对门坐了好大一会儿呢你忘了？我现在得少吃多餐，否则一次吃太多就很容易胖。”她摸摸自己的脸，“你看我现在，脸都胖一圈了。”要不是哺乳期不能剧烈运动，郑媛已经开始跑步减肥了。她生完孩子以后肚子也没见得小多少，不仅有妊娠纹，还很多赘肉。现在只能尽量控制饮食，少吃多餐，再做一做比较温和的瑜伽，尽量把身材保持住，等哺乳期结束，她就赶紧减肥。 冯建文仔仔细细瞅瞅郑媛的脸蛋，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一点都不胖。” 郑媛扯起嘴角假笑：“你觉得我胖不胖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胖。” 第297章：上炕 吃完了饭，洗刷完，两口子就上炕睡觉了。冯建文习惯性的伸手去搂郑媛，结果搂了个空，郑媛在他伸手之前跨过小包子，躺进了最里面。 冯建文看看自己空空的手，蜷了蜷手指，又面带哀怨得看向郑媛。 郑媛都躺下了，几秒后发现冯建文没睡，纳闷：“你怎么了？” 冯建文：“……以前都是我搂着你睡。” 郑媛好笑道：“现在你可以搂着你儿子了。” 冯建文咬了咬牙，他不信郑媛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冯建文不吭声，眼睛里就差冒火了，郑媛装没看到，催他：“快躺下，睡觉，很晚了，咱明天还得去县里给包子照百天照呢。”说完闭上了眼睛，做出睡觉的姿态。 冯建文觉得自己手有点痒，他就不该用说的，直接把郑媛拉过来睡了不就完了？正要动手，郑媛冷不丁睁开了眼睛，睫毛轻轻颤动着眨了眨，眼神无辜又纯洁，她咬了咬下唇，沾了口水的唇瓣湿漉漉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然后她撅着嘴巴怯怯的问：“你不会要当着儿子的面对我做什么吧？” 冯建文：“……”这混蛋玩意儿是故意做出这个姿态来勾引他的吗！？这都一年了，他快想死她了，本来就不禁撩，她还这么逗他，这也太皮了！她是不是真的以为他不会碰她？ 冯建文不多说，直接翻身掀开郑媛的被子钻进了她那边的被窝，动作别提多迅速了，把郑媛惊的，差点惊叫出声，连忙按住冯建文伸到她衣服里面去的手：“你你你，你要干啥！” 冯建文碰到了她的痒痒肉，郑媛一边笑一边躲：“诶诶诶，不闹了不闹了，我错了，冯建文，快停下……今天真的不行，真不行。” 郑媛是穿着秋衣秋裤进的被窝，这会儿冯建文都快把她扒光了。郑媛这才慌了：“不不不，不行，今天真不行，这几天是我的排卵期，会怀孕的！”她可不想刚刚卸了货三个月又要重新装货。都怪她嘴贱，她刚刚就不该逗冯建文，这男人一逗就来真的！还速度飞快，根本就没给她解释、拒绝的时间。 郑媛刚怀孕那会儿，冯建文洋洋得意，跟郑媛炫耀自己的枪法准，一次就让郑媛怀上了。郑媛看不惯他那得意的嘴脸，就给他科普了下“排卵期”“月经”等知识，所以冯建文是知道“排卵期”是啥意思的。只不过精虫上脑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当郑媛欲拒还迎呢，把郑媛扒光了马上要提枪上阵的时候，脑子里不知道怎么一转弯，忽然一愣，猛地想起来“排卵期”是个啥玩意了。 “草！”冯建文忍不住骂了一声。 郑媛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恢复理智了，她胳膊挡在她和冯建文之间，试图隔开两个人，赶紧把事情的严重性摆出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想马上再怀个孩子，我这刚生完这个，身体还没养好呢，再说，我要是怀孕了，就没奶水了，你儿子谁喂？” 她不想要，他也不想要啊！郑媛生这一个就把他心疼的不得了，紧接着来下一个？可饶了他吧。 冯建文也很有点懊恼，他喘着粗气，试图平息身体的欲望，然而呼出的带着身体里滚烫温度的热气却一五一十地展露了他此刻的狼狈。 “……也不一定能怀上吧？” 郑媛弯了弯眼睛，忍不住打趣：“你忘记你枪法准了？” 冯建文：“……”他娘的，他真恨郑媛这个笑，太勾人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郑媛面前溃不成军，算了，冯建文的拳头捶了下郑媛头边的褥子，他心想，应该没那么倒霉。 郑媛见他眸色渐深，就预感不妙，刚刚“诶”了一声，想要开口说话，就被冯建文用吻封住了嘴唇。 之后冯建文顺着郑媛的脖子往下继续亲吻，一边吻一边说：“对不起了，媳妇儿，我忍不了了，一会儿我保证不弄你身子里面去，行吧？” 郑媛“唔”的声，她被冯建文热辣的吻勾地也动了情，虽然这方法不怎么保险，但好像也可以？她脑子里还飞快略过一个念头，这年头没有避孕套真是太不方便了，空间里倒是有，但这玩意儿不好跟冯建文解释来历……算了，就这么着吧。 郑媛说：“小心点，别碰到儿子了。” “放心吧，碰不到……” 之后郑媛伸胳膊搂住了冯建文的脖子，和他一块沉入汹涌的浪潮当中。 一场激烈的大战结束后，郑媛还沉浸在余韵当中，她平躺在炕上喘着粗气，缓和着自己的心跳。冯建文帮郑媛和自己稍微清理了下身体，然后侧躺在她的身边，也在缓神。片刻后，她拍了下冯建文的胳膊：“你别躺我身边，躺到外面去，跟包子换个位置。” 冯建文不太乐意，他想抱着自己媳妇儿睡觉。 冯建文没动，郑媛抬起沉重的眼皮子瞪他一眼：“赶紧的，你让你儿子睡在炕最外面，也不怕他滚下去。” “唉。”冯建文叹了口气，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媳妇儿，稍微起身把包子抱到炕中间，他从包子身上翻了过去，睡在了最外面。 郑媛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冯建文感叹了一句：“有了孩子可真麻烦。”硬是把迷迷糊糊的郑媛给逗笑了。 “咋的，这会儿嫌弃你儿子了？今天一下午你不还稀罕的又是亲又是抱的？”郑媛打趣他。 冯建文还挺诚实：“要是没儿子，咱俩这小别胜新婚，那不得大战个一天一夜啊？”他语气遗憾的抱怨，“这才一回。” 就冯建文这个健壮的体魄，一回就让她浑身发软了，还一天一夜？是怕她活得太长了吧！郑媛忍不住嘲讽：“还一天一夜呢？你真当你金枪不倒啊？” 事关男人尊严的事儿，冯建文这人就是激不得，他翻个身，面朝郑媛这边，手托着腮帮子，胳膊撑起了上半身，说：“你要是不信，咱俩哪天挑个时间练一练咋样？” 郑媛严词拒绝：“不。” “为什么不？你不是不信我吗？那咱俩必须得练练！我必须用事实证明自己的男性尊严。”冯建文眼里精光闪烁。 “……不。” “不行，必须得练，要不你不信我，要不今天咱先试试手，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不。”郑媛翻了个白眼，她发誓，这王八蛋这么执着纠缠的目的就是这个了！她就不该搭理他！ 第298章：喂奶 大约半夜两三点，郑媛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戳了戳脸蛋，被子底下还被人拍了几下胳膊，朦胧中听到有人喊她。 “媛媛，媛媛？” 郑媛睡得迷迷糊糊的，反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是冯建文在喊她。她眼皮太沉，眼睛没睁开，嗯了声，问：“怎么了？” “儿子醒了，我哄不好，你快哄哄。” 郑媛这才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醒过神来。她揉揉眼睛，冯建文点了蜡烛，屋里亮堂，不用摸黑。伸手把孩子搂过来，侧过身子给孩子喂奶。 小包子一边抓着自己的饭碗，一边用力裹奶，立马就安静了。 郑媛也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冯建文却睡不着了，他问郑媛：“包子今天怎么半夜醒了？是不是因为旁边睡了我他不习惯啊？还是今天下午我闹他闹得太厉害，把他给闹精神了？” 郑媛困得不行，不太想搭理他。 他继续说：“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一天得睡几个小时？我听人说小孩子觉多了才长个，不过咱儿子这身量，我估计以后肯定长不矮……”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在郑媛耳朵边就跟蚊子声一样，嗡嗡的，把郑媛给烦的，恨不得把他的嘴给他堵上，她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包子每天半夜两三点就会醒一回，都成习惯了。不是你闹的，你儿子以后肯定是个大高个，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郑媛稍微动了动，换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给包子喂奶。 冯建文惊讶问：“每天都会醒？” 郑媛瞧着怀里的小包子“嗯”了声。 “那你怎么睡那么死？刚刚包子都哭了好一会儿了，我还以为他尿了或者拉了，给他换了块尿布，就这都没吵醒你？”冯建文啧了声，“你以前是咋给儿子喂奶的？”说完，没等郑媛说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说，“不会是今天我让你累着了吧？” 郑媛打眼撇他一下，没吭声。 “诶，你这身体不行啊，得多锻炼锻炼知道不？要是我再多来两次，还不得累晕你？” 郑媛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脑子里能装点正事儿吗？”她说，“我没醒，那是因为以前都不是我给包子喂奶，没这个半夜醒一回的习惯。之前小娟跟我睡，我都是睡前把奶挤好，包子半夜醒了就由小娟给他把奶温了，再给他喂。你没看到桌子上的水壶还有缸子？那就是给包子温奶用的。”小包子有半夜醒来喝奶的习惯，郑媛第二天还得早起去学校，半夜一折腾白天就很困，便想了这个法子，之前都是郑娟帮她喂奶，现在冯建文回来了，这活当然就是冯建文的了。她说：“今天你一回来我就给忘了，等明天，这活儿就是你的了。” 冯建文：“……那你呢？” 郑媛理所当然道：“我睡觉啊，我第二天早上得早起去学校上课。”她早上一般六点钟起床，起来做好饭给郑娟温在锅里，然后就去学校上课了，郑娟和小包子一个时间点起床，起来正好吃饭。郑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觉得她安排的还挺合理的，虽然郑娟两三点的要醒一回，但每天的睡眠时间绝对是很充足的。 冯建文心说，怪不得他娘会觉得郑媛这个当娘的不负责呢，这喂孩子看孩子的事儿郑娟居然全都推给郑娟这个没结婚的小姑娘了，自己却去学校给别人看孩子。她也是心大，也不怕郑娟毛手毛脚的出什么差错。 等了一会儿冯建文一直没出声，郑媛抬眼看他，他也往她这边侧着身子，看着她。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郑媛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猜：“是娘和你说了什么吗？” 冯建文干咳了一声。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郑媛这会儿也不困了。 冯建文含糊道：“也没说什么。”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肯定没什么好话。”郑媛撇了下嘴，“她之前就给你写过好几回信告我的状吧？”顿了下，为了家庭和谐，她还是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我什么事都写信和你说过，我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娘不能理解我，我明白，我也不指望她理解，毕竟她是上一辈的人，生活习惯和社会经历都和咱不一样。不过你和我都是在社会主义下成长起来的，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做法吧？” “就比如说我去学校教学这事儿，传学校长当时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学校里的那些孩子毕竟都是咱们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祖国的未来还得需要他们来建设，不把他们教好了，又如何让他们来建设咱们的国家呢？我既然有这个能力，肯定义不容辞呀。”郑媛说这些话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还真有点是这么想的。原本她也没这么崇高的觉悟，可自从当了老师，看着底下那一个个孩子，心中就莫名生出了一种责任感，再加上受郑传学这一位在教育事业上奉献了一辈子的老校长的影响，她的心态就出现了一定的变化。她觉得应该给这些孩子打好基础，帮助这些孩子们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等将来高考恢复了，他们说不定还能考个不错的大学，毕业以后，不说建设国家，如果能回来建设一下家乡也很好。 冯建文被堵的哑口无言，什么话都让她说了，他还能说啥？而且他自己也是个为了祖国为了理想辜负家人的军人，没资格也没立场去阻拦自己的媳妇儿，媳妇儿能支持他的工作，他肯定也得支持媳妇儿的工作。 “再说，我也不是不照顾孩子，主要还是小包子的性子好，这点和你一点都不一样，这孩子不认生，谁都跟，而且也不拒绝用奶瓶吃奶——你看这几个月我把包子养的好不好？又白又胖的，你见过谁家孩子跟他这么大的能养的这么壮实？”郑媛说。 这倒也是事实，冯建文低头看看自家的白胖儿子，心里那点不自便很快消失了。也是，这小子长得再白再俊那也是个小子，谁家小子还当闺女一样娇惯着？养的皮实就可以了。 冯建文没话说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包子吃完了饭，郑媛把奶从他嘴里拔出来，让他平躺着入睡，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放下来，准备睡觉。 冯建文却睡不着了。他在想郑媛随军的事儿。他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回来之前随军报告都打好了，甚至连房子都分好了，他这次回来就准备带着媳妇孩子一块回部队。为了他媳妇儿过来这边后方便住，他还抽空打扫好了房间，找来了不少家具和锅碗瓢盆什么的，尽量做到让他媳妇儿儿子“拎包入住”的程度。可现在要是郑媛跟他回部队，肯定不能再继续当老师了，甚至回了部队以后，因为家里没人帮她看孩子，她也没办法出门工作。冯建文有点犯愁，琢磨着怎么才能找个两全的办法。 他因为睡不着一直翻身，他那边一翻身郑媛这边也能感觉到，一会儿，郑媛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媛媛。”冯建文忽然问，“你那么喜欢当老师吗？”他记得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郑娟正趴在桌子上学习，冯建文猜她应该是受到了郑媛的影响才这么努力。 郑媛想了想，实话实说：“……还可以，我觉得当老师挺有意思的。” “那你跟我回了部队就没办法当老师了吧？” 郑媛睁开眼：“回部队？” 第299章：确定随军 郑媛看出了冯建文眼中的犹疑，她“噗嗤”一笑：“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给孩子们当老师拒绝跟你回部队吧？” 冯建文看着她，眸光深邃。 郑媛伸手，摸了摸冯建文的脸颊，目光缱绻：“你傻不傻，在我心里，你可比那群孩子重要多了。” 冯建文眼睛一亮：“那……那今年，不是，明年，明年你跟我一块走？” 郑媛弯了弯眉眼：“好啊。” 上一次他提出随军她不愿意走，主要是不放心家里。相比家里，冯建文这个刚刚结婚一个月的男人肯定不如她娘家人重要。只是她没有想到，冯建文离开后她会那么想念他，早晨再没有人给她端热水，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人和她插科打诨，和她聊一些部队里的新鲜事儿，晚上钻了被窝……咳咳，都是成年人，她就不往深里说了，可能是一个人住太孤独了，也可能是怀孕了神经敏感，反正吧，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他，甚至偶尔还会梦到他。每次她想他的时候就会给他写信，最开始还是冯建文给她写的信比较多，到后来冯建文渐渐忙起来后，写信频繁的那个人就换成了她。 现在那个定时炸弹一样的郑天虎已经送去劳改了，她大哥一家算是安了心，大姐那里明摆着不乐意她多插手，现在就剩下郑娟和郑天亮这两个人她放心不下了……郑天亮还好说，这一年来她是他老师，有她管着这孩子老实了不少，没以前那么皮了。就是郑娟，让她有点头疼，这孩子对数学好像不开窍一样，无论她怎么教，同一种类型的题，稍微变动个形式她就又蒙圈了。 不过要是不说学习这方面，这孩子的三观已经被她纠正过来不少，也不觉得知青好了，以后只要不被知青坑，就算考不上大学，有她照料着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日子照样能过得幸福滋润。 所以这段时间郑媛就琢磨过随军这事儿，冯建文今天一提，她自然就顺势答应了。 冯建文还挺高兴，高兴完了又担心：“那你跟我回了部队，就没法当老师了。”他还记得郑媛和他说过她为了当老师的事儿还和她爸吵了一架，好不容易圆梦了，这又得放弃了。 郑媛目光炯炯地望向他，笑着问：“那我要是想继续当老师，不跟你回部队了，你愿意吗？” 这时，冯建文刚刚点着的蜡烛烧完了最后一点，烛芯歪在蜡油里，火焰突然熄灭，屋子里瞬间陷入了黑暗，遮住了冯建文的表情。 刚就在刚刚一瞬间，郑媛还是看到了冯建文的犹豫和为难。他竟然会犹豫，郑媛非常惊讶。她以为他会想也不想就立刻反对，没想到他居然会犹豫。 郑媛知道他为什么会犹豫，她不怀疑冯建文对她的感情，他不是不爱她，也不是不想她，他只是把她放在了一个非常高的位置，试图理解和尊重她的梦想和选择。 “行了，别想了。”郑媛突然打破沉寂，笑着说，“刚刚我不是都说了，你在我心里可比那些孩子重要多了。其实我早就打算跟传学校长说了，我教完这个学期，过了年就要跟你去部队了，让他赶紧寻摸一下合适的老师。我回学校上课，真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时情况确实有点急，传学校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教孩子，我才过去帮忙的。这一年来，我在老师这个岗位上，也算是做到了在在其位尽其责，反正一点都不亏心的，也没啥遗憾。” 冯建文听郑媛这么说，便舒了一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笑道：“等孩子稍微大一点，就把他送去幼儿园，到时候我再帮你找个学校，还让你当老师。” 郑媛支吾一声：“到时候再说吧。”她其实对当老师这份工作没啥瘾头，之前也是因为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了，才想得多了点，能离开，她也没啥舍不得的。而且当了这一年的老师，她发现老师这份工作是真的很不容易，操心操的太多了。 “我都想象不到你是咋当老师的。”冯建文轻笑了一声，他想象了一下郑媛在讲台上的模样，他媳妇嘴巴这么厉害，在讲台上肯定是滔滔不绝，一副挥斥方遒的模样，特别厉害。 郑媛也笑了，说：“我管得严，小孩子们都怕我。不过我弟不是在我班上吗，他说他们同学虽然怕我，但都还挺喜欢我的，觉得我懂得东西多，讲课跟将故事似的，就算是数学课都很有意思。”说到这里，郑媛的语气还挺骄傲，“我觉得我还是挺有当老师的天分的。” 冯建文莞尔，他知道她会是个好老师，又有点担心：“你没和孩子们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他媳妇儿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了就杂，杂了就免不了掺和一些传出去会被人贴大字报的“坏知识”。 郑媛有点困，她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轻声说：“放心吧，我没在课堂上胡说八道……困了，快睡吧，别聊了。” 冯建文稍稍放心：“嗯，不说了，睡吧。” 前一天晚上聊到半夜才睡，可到了第二天早晨六点多，郑媛就醒了。 冯建文看到郑媛醒还挺惊讶，他知道郑媛的觉多，能睡懒觉的时候肯定要睡懒觉，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是不是我吵醒你了？还不到六点半，你再睡会儿。” 郑媛摇摇头，揉揉眼睛，说：“一会儿包子该醒了，得喂奶。” 话刚说完，包子就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冯建文：“……”真准。 郑媛把包子搂过来，掀开衣服，给包子的口粮给他塞嘴里。 冯建文在一边看着，问：“得多长时间喂一次啊？” “三四个小时吧，包子吃奶很规律。”郑媛闭着眼养神。 冯建文心说，亏得有郑娟在这儿帮忙，要是郑媛一边带孩子还要一边去学校上课，怕是要累垮她。又想，十五块钱也太少了，他得再多给郑娟一点辛苦费。 第300章：去照相 吃完饭，把该收拾的收拾好，两口子就准备去县里了。家里只有一辆洋车子，郑媛抱着还在坐在后车座上，冯建文骑车载着他们娘俩，洋车子前面那个横梁上倒是可以坐人，但郑娟一个小姑娘家坐在这里，就跟坐在了冯建文怀里似的，肯定不行。所以郑娟肯定是没办法跟他们一块去县里拍照片了。 郑娟还挺遗憾的，因为她要是跟着郑媛去了，郑媛说不定会出钱给她拍一张。她长这么大还没照过照片呢，也想要一张自己的照片。 郑娟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夫妻两口子收拾东西，有商有量的说话，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了渴望。冯建文一转脸瞧见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 郑媛正和冯建文说话，没得到回应，扭过头来看他。只见他从兜里掏出来几张零零碎碎的钱，钱叠的很整齐，有大有小，一眼看过去根本猜不出总共有多少。 冯建文朝郑娟招了招手：“小娟，过来。” 郑娟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冯建文把钱递到她面前：“你这段时间照顾你二姐辛苦了，这是姐夫给你的辛苦费。” 郑娟的眼睛猛地睁大，连忙伸手推开：“不不不，我不能收。” 冯建文给她塞到手里，脸一板：“拿着！” 郑娟冷不丁被他那张凶脸给吓了一下，一时不察手里就被塞了一沓子纸币，回过神来她慌慌张张地要还给冯建文：“不不不，我真不能要，姐夫，我二姐已经给了我不少钱了，我真不能再收了。” 这么厚一沓子钱，那得是多少钱啊，郑娟敢收郑娟给的，还真不敢收她二姐夫给的这些，毕竟二姐是亲的，二姐夫到底隔着一层呢。 冯建文：“你二姐给你二姐的，我给我的，怎么不能收了？听话，把钱收起来。” 说完，冯建文就去帮郑媛给儿子穿衣服了，郑娟追着他还，他就是不接手。郑娟着急，求助的眼神望向郑媛。 郑媛在一边看热闹，对上郑娟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行了，你二姐夫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今天我本来打算带着你去县里买点你喜欢的东西的，既然不能带你去了，你姐夫给你的这些就给你当零花钱了，你哪天去县里，自己想买啥就买啥。” 得了圣旨，郑娟这才高高兴兴的收下。 郑媛瞅了下她手里那一沓子钱：“还不数数，你二姐夫给了你多少钱？” 别看这一沓子钱看着厚实，别说十块钱的大团结了，连五块钱的都没有，最大的是一张两块钱的纸币，另外还有四张一块的，四张五毛的，两张两毛的，六张一毛的，三张五分的，七张两分的以及五张一分的，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块钱。 但十块钱对郑娟来说已经算得上一笔非常大的意外之财了，她乐的咧嘴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郑媛戏谑道：“你二姐夫可是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都给你了，还不谢谢你姐夫。” 谄媚地奉承冯建文：“谢谢你啦二姐夫，二姐夫你可真好，真大方！”顿了下，她忍不住好奇问，“二姐夫你还有私房钱啊？” 冯建文失笑：“什么私房钱，别听你姐胡说。”每个月发了工资，八十多块钱，他自己留个十来块钱当伙食费和零花钱，剩下七十全都给郑媛寄回来了。 外面天气冷，小包子出门得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再用小被子包上才行。为了防止小包子乱尿乱拉，给他把完尿后还得给他垫上厚厚的尿布。这个年代的人土法子都是用沙土当尿不湿，郑媛总觉得不干净，从来没给孩子用过，没有尿不湿，宁可给孩子多垫几块尿布。还有专门给孩子擦口水的手帕，孩子的奶嘴等，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郑媛收拾出了一身的汗，郑娟也在跟前帮忙，已经叠好的尿布不多了，郑娟就挨个去摸那些两天刚刚洗的，有干的就收了叠起来给郑媛装到包里。因为这个屋子里暖和，满屋子晾的全是尿布，郑媛总觉得屋子里有股子尿骚味。 “二姐，我今天回家一趟，一会儿还给你锁门不。”郑娟一边装尿布一边问。 郑媛说：“不用锁，我们照完照片就回来了。”顿了下，“你一会儿回家，顺便把你姐夫给咱爸妈带的东西捎回家去。” 冯建文这次回来又带了不少东西，基本上都是吃的。他把东西分成了三份，一份给自己爹娘送去了，一份是给郑媛爸妈的，最后一份自己家留着吃。 郑娟应了声：“行。”她扭了下头，“放在堂屋桌子上的那些就是是吧？”昨天下午冯建文分东西的时候郑娟就在一旁看着来着。 郑媛：“是。” 都收拾好，郑家三口以及郑娟一块出了门，把大门带上，一转头，正巧遇上了走到门口的李金枝。 李金枝扫了一眼郑娟手里的东西，笑容有些僵，随即望向冯建文，皱眉问：“你们干啥去？” 冯建文知道他娘最近看他媳妇儿不顺眼，怕李金枝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示意郑娟：“小娟你先走。” 郑娟愣了下，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李金枝脸色不太好。聪明如她，立马就明白了冯建文让她离开的用意。她咂了下舌，“哦”了一声，带上东西飞快溜了。 冯建文扶着车把，往郑媛那边偏了下脸，笑说：“我带他们娘俩去县里给包子照一张照片，今儿不正好是包子的百天吗。小娟回家，顺道儿把我带给媛媛她爸妈的东西捎回去。” 这是她儿子孝顺老丈人的，看东西，和送她那儿的一样，她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当着郑媛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挑刺道：“东西是你买的，你干啥不自己送去，让小娟捎回去？”让别人捎回去，外面人谁还知道这礼是她儿子送的？！ 冯建文笑了笑：“咳，我这不是打算从县里照完相回来后就直接去我媳妇娘家吗，总不能把东西带到县里然后再带去媛媛家？这多麻烦啊。” 女婿回家了去看望老丈人是应该的，但是……李金枝黑着脸：“你就不能回来的时候先回家一趟，再带上东西去你媳妇儿娘家？” 冯建文理直气壮：“从县里回来那条路，不是先到媛媛家吗？我回家还得绕。” 李金枝：“……”就那几步路，有什么绕的？气得她想翻白眼！ “诶，娘，不说了，我得赶紧带着他们娘俩走了，啥事回头再说啊娘。”他抬腿跨上洋车子，扭头找一直在旁边当观众的郑媛，“赶紧的，上车，咱走了。” 他话音未落，郑媛就已经坐到了后车座上。 “诶——”李金枝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冯建文蹬起洋车子带着媳妇儿跑了，她伸手都没拽住他们。 气得李金枝看着冯建文的背影直骂：“我还没说完话呢，赶着去投胎啊你个混小子！” “你骑稳一点，我抱着孩子呢。”郑媛松开抓着冯建文棉袄的手。 小包子还挺沉，郑媛单手有点抱不住，把包子放到自己腿上，郑媛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冯建文骑洋车子的水平好，虽然路上不平整，他就是能把洋车子给骑平稳了。 两个人一路顺风，很快就到了县里的照相馆。 两口子都是高颜值，男的英武女的俊俏，这种小夫妻整个县城里都不知道有几对，照相馆的师傅对这一对印象可深了。上一回他们俩一块来还是来照结婚照，这隔了还没一年，俩人都抱上孩子了。 照相的师傅惊叹：“哎呦，你们都有孩子了啊？” 第301章：百天照 冯建文给郑媛让开道儿，让她进来后转身关上门，一边笑着说：“是啊，孩子都三个多月了……师傅，您还记得我们啊。” 照相师傅连连点头，笑说：“认识，认识，一年前，差不多也是年前这个时间段儿，我还记得当初你们过来照相，还是拿着你们的结婚证照的是不是？” “是啊。”冯建文笑着点头，夸赞，“师傅你还真记得我们啊，记性可真好。” 照相师傅一摆手：“可不是我记性好，是你们这一对，男才女貌的，谁看到都记得住。这可不是我吹，当初你们照片在我这儿放着没取的时候，好多人看到了，都夸你们般配。” 以前郑媛喜欢的是小白脸那种男人，根本不偏爱他这款，冯建文还偷偷醋了一下，这导致冯建文就爱听别人夸他和郑媛般配。冯建文被夸得高兴，脸上笑容灿烂了不少，客气道：“哪里哪里。”又说，“今儿我儿子满百天，专门来给孩子照照片的，师傅，咱这边给小孩子照相不。” “照！怎么不照？都照。”照相师傅扭头看向郑媛，“是光给孩子照吗？还是你们一家三口照个全家福？” 郑媛正抱着孩子，小包子早就醒了，难得的出门让他兴奋的特别厉害，郑媛怕他冷，一路上都用被子裹着他，连头都给他盖上了，他虽然没哭，但也闹了一会儿脾气。这会儿进了屋，郑媛给他把被子掀开，小包子一下子到了陌生的环境，兴奋地扭着头到处乱看，高兴的一边“啊啊”乱叫，一边上下挥舞他的小手。 “哎呦，这么高兴啊？”郑媛看到儿子开心，她也忍不住笑了。她抬头望向照相的师傅，说：“我们给小包子自己照一张，再一块照一张全家福。” 照相师傅也很少见包子这么白胖的孩子，尤其这孩子眼睛大大的，生的跟个瓷娃娃似的，特别漂亮，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放下手里的照相机，快步走过来，惊叹：“呀，你们这儿子长的可真俊！” 一直在暗室里洗照片的另外一位师傅刚好出来，他也注意到了小包子，看看冯建文，又看看郑媛，笑说：“爸妈长的都这么好，孩子可不是也生的俊嘛！” 照相师傅点头：“就是就是。” 虽然是星期天，但照相馆里也没别的客人，寒暄了两句，立马就开始照相了。照相馆还是之前的布置，照相的地方在一个厚厚的帘子后面，掀开过去就是。 郑媛给包子穿了一身缎子做的小褂子，红色的缎子上织的是铜钱图案，还是盘扣的，特别的喜庆，下面穿的是宝蓝色的裤子，裤子就不是缎面的了，但颜色和小袄看着很般配。再加上包子长得好，趴在垫子上就跟个年画娃娃似的。 当初给包子做这一身衣裳的时候李金枝和沈翠云都拦了，说小孩子长得快，现在做了这么好的衣服再过几天就不能穿了，可惜。郑媛却不同意，小孩子百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就跟生日一样，当然要穿新衣服了。 现在来看，这身衣裳包子穿起来是真好看，值了。 小包子特别乖巧，也特别配合，离开了妈妈的怀抱也不哭，新奇的瞪着他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到处乱看，要不是还不会爬，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处去探索新世界了。 “包子，来，笑一个。”郑媛哄他。 包子认得妈妈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向郑媛。郑媛咧嘴笑，他也跟着咧嘴笑，还笑地嘎嘎的。 “咔嚓——” 伴随着一声脆响，闪光灯一闪，一张照片就完成了。 “好了。”照相师傅说，放下了手里的照相机，问小两口，“下面一张给你们照全家福，你们看是妈妈抱着还在坐在前面，爸爸站在后面照，还是你们夫妻一块坐在板凳上照？” 小包子还蒙着呢，不知道为啥刚刚闪了一下，呆呆地朝郑媛看。郑媛瞅着他的傻样，心说，我儿子可真可爱。 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就留下一张照片，还是黑白照片真的太可惜了。郑媛恨不得每天都给小包子拍一张照片，记录下来他的成长历程。只不过家里没有照相机，而空间里的照相机……郑媛想到这里默默叹了口气。空间里的东西科技超越这个时代太多了，根本不能拿出来使用。就算背着冯建文偷偷给儿子照了，将来估计她也只能一个人看着照片自嗨。 照完了全家福，出了照相馆，郑媛跟冯建文提议：“咱要不要自己买一台照相机？” 冯建文弯腰开车锁，直起腰的时候满目诧异：“怎么突然想买照相机了？你要是还想照，咱就再回去多照几张。” 照相机这玩意儿跟四大件还不一样，四大件至少还算是家庭必需品，经常用得到，照相机就完全属于奢侈品了。郑媛虽然花钱大手大脚的，但她基本上把钱都花在吃穿用上了，很少买什么不实用的东西。 郑媛换了个胳膊抱孩子，甩了甩刚刚空下来的那条胳膊，缓解了一下酸胀，说：“我就是觉得咱儿子这么可爱，想把他的每一个成长阶段都照下来。之前儿子满月的时候，我就想带他来照满月照来着，但你娘嫌天儿冷，怕冻着孩子，非不让我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遗憾。” 没看到儿子满月时候的样子，冯建文也很遗憾。小孩子真的长得飞快，没多长时间模样就变了，要是能把儿子每个阶段都记录下来……冯建文琢磨了下，还挺心动的。而且照相机买来了也不光能给儿子拍照片，还能给他媳妇儿拍照片，他媳妇儿长得这么漂亮，也得多留下几张年轻漂亮的照片才好。还有他爹娘，一辈子都没照过几张照片，有了照相机照照片就方便了。随即拍板：“行，那咱就买。” 郑媛弯了弯眼睛。 “不过……咱家的钱还够吗？”冯建文有点为家里的经济状况担心。 “够够够，当然够。”一台照相机也不过一百多块钱，这几个月冯建文寄回来的工资她都攒着呢，一分钱都没花，存了六百多了。但是，她肯定不能说实话，眨眨眼：“我自己有分粮食有发工资，你的钱根本没花多少，我存下了四百多块钱呢。” 就算是这个数，都让冯建文惊讶地瞪圆了眼：“还有四百多？”他娘居然还说郑媛花钱大手大脚，这不是很节俭吗？他工作那么多年，也就存下来一千多块钱。突然，他皱起眉心：“是不是因为娘一直说你花钱多，你就省下来了？媛媛，我赚钱就是养家用的，你可别苛待了自己。” 郑媛失笑：“你想什么呢？我要是吃的不好，你儿子生下来能有七斤多，我能长这么胖？”她捏捏自己肉嘟嘟的脸颊，“主要是我自己有工资，除了给我爸妈的，一个月还剩下十五块钱呢，而且粮食啥的是队里发的，菜是自己种的，蛋是家里的鸡自己下的……根本花不着什么钱。” 冯建文这才放心了，他扶着车把推起洋车子，一边说：“那等咱回了部队再买，在家这边就先别买了。”否则他们两口子又要被他娘唠叨不会过日子了。 郑媛没意见：“行，去了部队买也行。就是工业票，你那儿还能弄到不？”先是家里一口气买了两样大件，之后又给冯建武了那么多，冯建文就算工资再高，那也发不了这么多的工业票。 冯建文却一点都不担心：“你别想了，票我肯定能给你弄来，你就放心吧。” 把车子推到大路上，郑媛坐好后，冯建文用力蹬起洋车子，俩人往家的方向出发。 第302章：提随军 知道今天女婿要来，沈翠云一早就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一片落叶都没有，还把屋子里的桌子窗户啥的擦了一遍。郑全刚拿出来了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喝的茶叶，还有冯建文之前送给他的好烟，摆在了桌子上。 “今天中午建文得在家吃饭，别忘了给建文做点好的。”郑全刚叮嘱。 沈翠云洗着抹布，说：“家里没有白面馒头了，这时候蒸也来不及了，我打算中午给建文包点饺子。” 郑全刚也觉得饺子好，点点头：“那你去问问谁家今天杀猪，去换点肉回来，中午包肉馅的饺子。” 沈翠云拧干了抹布，甩了甩：“放心吧，我早就让小娟去了，要是买不到，咱就包点芹菜鸡蛋的饺子，建文不是给咱送了肉罐头吗，我再炒个蘑菇肉，再弄个白菜炖粉条，炸个萝卜丸子，烧个土豆。” 郑全刚连连点头：“行，就这样。” 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过来，家里不止大人高兴，小孩子也都挺高兴的。郑媛自从生了孩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星星和牛牛都特别想郑媛。郑天亮最盼的则是冯建文，他特别佩服这个当兵的姐夫，特别是学习了一些近代历史后，对冯建文就更加崇拜了，甚至还梦想着长大以后自已也要去当兵。 大约上午十一点，冯建文骑车带着郑媛就来到了郑家。 郑全刚和沈翠云两口子都迎了出来，洋车子停下以后，郑媛抱着孩子从车子上跳下来，喊二老：“爸妈，你们咋出来了？” 沈翠云将包着小包子的被褥掀开一点缝，往里头瞧了一下，小包子去的时候精神了一路，回来的时候就困了，现在在郑媛怀里已经睡着了。 “包子都睡了？走走，快点进屋，屋里暖和。” 郑媛跟着沈翠云进里屋放孩子，冯建文停好洋车子后，跟着郑全刚留在了堂屋说话。 郑媛把小包子放在了炕上，沈翠云出去给拿了点柴火添到炕洞里。一边絮叨郑媛：“我听小娟说，去县里拍照片是你怂恿建文的，媛媛啊，你说说你，都当妈的人了，咋还不知道过日子？” 小包子一换床就有点醒，想要睁眼，郑媛轻轻拍着他，小声说：“这不是包子百天吗，就照个照片留个纪念。妈，你以后难道不想再看看包子小时候的模样吗？亏你还是他亲姥姥呢。” 沈翠云笑着摇了下头，指指郑媛：“就你有理。”也放低了声音。 包子睡着了，郑媛就起身，跟沈翠云一块悄悄出去了，出门时顺手把里屋的门关好。 沈翠云见了，问：“万一包子醒了哭咋办，你关上门还能听到吗？” 郑媛说：“没事儿，包子现在醒了都不哭了，就自己玩自己的，就算门开着我也听不到。我在炕边上放了被子和枕头，他滚不下来。”找了把马扎放在门口，“我就坐在这儿，我及时看着就行，放心吧。” 沈翠云坐到郑媛的旁边，感慨：“你儿子可真听话。” 这时郑娟买肉回来了，进门就喊：“妈，今天没有杀猪的，我就去我七爷爷家借了点肉。”她手里举着一长条的肥瘦相间的猪肉，三两步跑进了堂屋。进了堂屋才发现冯建文和郑媛都已经到了，“哎呀”一声：“二姐，二姐夫，你们咋那么快就回来了？照完照片啦？” 郑媛笑着点头说：“照完了。” 郑全刚转头找沈翠云，说：“娟子换来肉了，你赶紧去做饭。” 沈翠云站起来：“诶，我这就去。” 冯建文赶紧也站了起来，说：“爸妈，你们这也太客气了，还专门出去换肉。小娟，别用这个肉了，我不是让你带来了几个肉罐头吗，就用那个肉。”借来的肉还得还，还得搭人情，冯建文觉得没这个必要。 郑全刚挥挥手：“建文，你别管。翠云，快去做饭。”又笑着对冯建文说，“今天咱们吃饺子。” 沈翠云接过郑娟手里的肉，去了厨房。冯建文没拦住，挠了挠头。 “我去厨房帮忙。”郑娟喊了一声，跟着沈翠云也匆匆转身跑了。 郑媛也站了起来，喊冯建文：“你到这儿来坐着，注意着孩子点，我也去厨房帮忙。” “行。”冯建文站起来。 郑媛去了厨房，冯建文坐到了郑媛原来坐的位置上。 郑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郑全刚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建文，既然你都回来了，那就让小娟回来吧。” 厨房里，沈翠云扭头看到俩闺女进来，也提起了这个：“媛媛，你男人都回来了，就让小娟回家吧。” 沈翠云洗好了肉，郑媛接过来剁馅子，她先把肉切开，这块肉足有三四斤，包饺子用不了这么多肉。说：“建文哪里会带孩子？学校还有好几天才放假，小娟还得再帮我看几天孩子，让建文在一边看着，学会了再让小娟回来。” “你就不能教啊？” “我不是还得去上课吗？” 听她这么说，沈翠云就点头，冯建文一个大老爷们肯定不会看孩子，要说看孩子的熟手那还得是郑娟。低头跟正在烧锅的郑娟说：“你可得和你姐夫好好说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你二姐夫，要不你二姐夫白给你那些钱了。” 郑媛给郑娟零花钱的事儿郑娟从没跟家里说过，但冯建文给她的那十块钱，她回到家就说了。郑全刚和沈翠云还抱怨了一句冯建文太客气了，好在十块钱不算多，就没说让郑娟还回去。 郑娟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点下头，理所当然道：“那是当然了。” 堂屋里，冯建文和郑媛说了差不多的话：“媛媛还得去学校教学，家里就剩我一个，我也不会带孩子。我是这么打算的——先让小娟在我那儿待两天，我在旁边看看，看会了再让小娟回来。您看这样行不？” 他表情诚恳，语气里带着恳求拜托的意思，显然是真这么想的。女婿都这么说了，郑全刚自然没啥意见，他说：“我就是怕小娟在你那儿耽误你们两口子过日子，再给你们添乱。” 冯建文立马表示：“添什么乱呐，我还得谢谢小娟呢，要不是小娟帮忙，媛媛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郑全刚摇着头，满脸不赞同：“她给她二姐帮把手咋了，都是一家人。你也是，还给她小孩子家家什么钱啊。” 冯建文呵呵笑。 郑媛已经切好了要用的肉，把不用的肉放到碗里，拿起刀“哐哐哐”地开始在案板上剁肉馅。 “哐哐哐——” “哐哐哐——” 厨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郑媛剁肉馅的声音。 在郑媛翻肉馅的空档里，沈翠云说郑媛：“要我说，你出月子的时候压根就不该回学校教书。”之前为了郑媛回学校的事儿，她早就说过郑媛，郑媛也跟她解释了原因，现在就是抱怨一嘴。然后说，“你教完这一学期可别再继续教了，你们学校招到新老师了没？” 郑媛翻动着肉馅剁了几下，说：“我本来下学期就不打算教了，等星期一我去学校，就跟传学校长说这事儿。” 沈翠云满意了，她这二闺女难得这么听话。 郑媛继续说：“我跟建文商量好了，年后我准备跟着建文回部队。” 沈翠云拿着锅铲子的手忽然一停，被这个突然的消息震地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去部队？” 郑娟也是头一回听这个消息，也惊地瞪大了眼，把手里的柴禾往旁边一放：“二姐，你要跟着我姐夫随军去？” 第303章：娘家 郑媛继续剁着肉馅，这回她用的劲儿小，声音没那么大了，她稍稍提了音量：“对，跟建文去部队。年初的时候建文就提过这事儿，我那时候不是怀上包子了吗，就没去。现在包子都生出来了，建文又提了这事儿，我觉得跟他一块去部队也挺好的。” 沈翠云愣了下神儿，喃喃道：“去部队好，去部队好。”闺女能跟着丈夫一块去随军，不用这么两地分隔，她是替自己闺女开心的。就是一想到一直以来郑媛虽然爱闹腾，但却一直在她身边，她都习惯替她操心了，这猛地一走，她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郑媛剁着肉馅，没听到沈翠云说话，她停下刀，扭头看到沈翠云神色异色，皱了下眉，忽然灵光一闪，笑道：“我过完年才走，以后每年过年肯定还得回来过，妈，家里要是有啥事儿你就让小娟给我写信。”沈翠云没上过扫盲班，只能口述，让人代笔。 郑娟很狗腿地点头：“是啊妈，你要是想我二姐了，就给我二姐写信。我听说部队里过得比咱们这儿好呢，跟城里人一样，经常能吃到肉，你看我二姐夫每回回家带的那些东西就知道，我二姐跟着我二姐夫去部队是过好日子去了。” 这话听着还挺善解人意挺体贴的，当然了，要是她不是一副“二姐马上就要走了真开心”的样子听起来可能会更真挚。 郑媛呵呵一笑，咧了咧嘴，露出的小白牙上仿佛泛着和她手里的菜刀一样的冷光：“小娟啊，你放心，我到了部队也会经常给你出点卷子寄回来的，到时候你做完就给我寄回来，我给你改一改。” 郑娟的表情瞬间僵了，干笑：“哈哈……二姐……”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真想为可怜的自己掉几滴泪。 “二姐，二姐！做的啥？” 郑天亮一早就在等他二姐和二姐夫上门，结果一直没等来，他小孩子闲不住，就跑出去玩了。玩到现在回来，还没进家门呢就在外面闻到一股子饭菜的香味儿，把他馋坏了，进了院子就直奔着厨屋过来了。 “饺子。”郑媛说。 “太好了！”郑天亮高兴地蹦了起来。 郑天明和冯明月两口子都去上工了，快到十二点俩人才到家。厨屋人多，他们到的时候沈翠云带着俩闺女已经包好了水饺，炒好了菜，就等着最后把水饺下锅了。 郑媛来了以后一直没见到郑娥，她还以为她大姐又故意躲着不见她呢，一打听才知道郑娥已经跟着张铁柱回家了。 郑娥已经动了心思，家里人要是硬拦，那就不占理了，家里也没人会出来当这个恶人。说实话沈翠云心里是支持郑娥回家的，郑娥是她的大闺女，她也是很心疼这个女儿的，自从郑媛有了孩子，郑娥心里不好受着急她都看在眼里。 “我看张铁柱吃了这回教训是真改了，这一年小娥在家住着，他还时不时过来看看小娥，还给家里送了好些东西。” “你大姐一直在家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她一直羡慕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自己也想要个。” “两口子过日子，有了孩子就好了。” 郑媛不赞同这个说法，在她看来家暴只有一次跟无数次，郑娥原谅张铁柱跟张铁柱回家，完全是自掘坟墓。就算这一年来他表现的好又怎么样，相媒的时候不是照样表现的很好，这玩意儿根本是狗改不了吃屎。 但这一年来郑娥也让郑媛挺寒心的，这事儿她也不想多管了，说不定管了还要被人嫌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那毕竟是她亲姐，她忍不住撇着嘴叮嘱：“妈你最好还是多往我大姐那边走动走动，多打听着点，就我大姐那性子，再吃亏说不定还是不跟你说。而且她那身体都糟蹋成那样了，怎么着得养个两三年吧？就这么着急要孩子吗？” 已经往锅里加了两回凉水，第三次开锅，饺子就可以盛出来了。郑媛掀开锅盖，喊郑娟拿碗，把饺子盛出来，开饭了。 一桌子好菜，还有一人一碗水饺，饭桌上没外人，也不分男女了，全都坐在一起，一大家子还挺热闹的。小孩子们凑在一起埋头苦吃，大人边吃边聊天。 郑全刚高兴，还开了一瓶酒。他，郑天明，还有冯建文，三个人一人一个酒杯，都满上了。 郑媛再一次说起了自己打算跟冯建文去随军的事儿。 之前说话的时候冯建文也没提，郑全刚还是刚听说这事儿，他目光转向冯建文，冯建文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还点了点头，表示是这样。郑全刚放下酒杯，问：“你在部队，有带家属随军的资格？” 冯建文点点头：“对，其实年初的时候我就跟媛媛提过，但那时候她怀孕了，没法走。” 郑全刚看冯建文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他可是非常清楚，能带家属随军的军人，职位肯定是副营往上没跑了。冯建文今年才二十七岁，这么年轻就已经升到副营长的位置，那他得多优秀啊！他再看看自己那个成天惹祸添乱的二闺女，默默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家真对不起建文这么优秀的小伙子。 既然冯建文提出要带郑媛走，郑全刚自然不能拦着人家小两口团聚。但该叮嘱的话他还是要絮叨两句的。 他放下筷子，神色一肃：“郑媛，跟着建文到了部队以后一定不能给他添乱，要安分守己，好好的在家做饭看孩子。建文在外面训练很辛苦，你去了那儿可不能再让建文回了家还要替你操心。要是让我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我一定饶不了你。” 又叮嘱冯建文：“我这闺女年龄小，不懂事，你得狠下心来管她，不能一直纵着她，否则一定会把她纵地无法无天。她真要犯了错你要写信告诉我，我会教育她的。” 一直被郑媛管教的郑娟同学和郑天亮同学一瞬间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俩人眼里都写着同样一句话——还是爸厉害！然后以看热闹的心态齐刷刷转头看向郑媛。 郑媛瞪了这两个小了一眼，然后乖巧地说：“行，我知道了，到了部队肯定听建文的话。” 第304章：辞职 郑全刚说话这么难听，郑媛居然没有怼回去。郑娟诧异地看向她二姐，郑媛神色还挺淡定的，慢悠悠地夹着饺子吃着饭。 郑全刚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二闺女生了孩子后懂事了不少，能听得进去大人说的话了。 倒是冯建文，露出了点不满的神色。什么叫安分守己？他媳妇儿啥时候不安分了？他觉得他媳妇儿可好了！但既然郑媛没说什么，他一个当女婿的也不好怼自己的老丈人，只能郑重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媛媛的。” 郑全刚皱眉，他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他觉得这个女婿哪里都好，就是太惯着郑媛了，而郑媛呢，又惯会顺着杆儿往上爬。他张嘴想要再教育他们这对小两口一两句，被沈翠云拿胳膊肘捣了下胳膊。 “别聊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巴巴的说那么多饭都凉了，快吃饭吧。”沈翠云说。 郑全刚对上沈翠云的眼神，欲言又止。 沈翠云沉了沉脸色：“吃饭！” 郑全刚喉结动了动，略有不满，但还是在深吸一口气后，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重新拿起了筷子吃饭。 吃完午饭，冯建文带着郑媛和孩子以及拖油瓶郑娟同学离开后，郑天明和冯明月也去上工了，沈翠云一直忍下来的怒火突然发作了，她把手里的抹布往桌子上一扔，指着郑全刚的鼻子。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喝两口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不是？刚刚你没看到女婿都不高兴了吗？媛媛哪里不好了？让你这么嫌弃！你看看你那说的叫人话吗？什么叫安分守己？你闺女哪里不安分守己了？” 沈翠云真是太生气了，以前郑全刚教郑媛的时候她还没这么生气，但是当着女婿的面，直接说郑媛不安分，她就忍不了。 “如果建文不是个大气的能自己想得开的男人，就这一句话，说不定就能让他心里生了疙瘩。我都能想象到以后这两口子吵架的时候会怎么说——你看看你爹都说你不安分！郑全刚，你这是在挑拨你二闺女夫妻啊！这一年来媛媛有啥好的就想着给咱送来，自己赚了钱了，也想着孝顺你，你那心是不是黑的啊，就这样你还不盼着你二闺女好！”说到后面，沈翠云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 郑全刚表情有些讪讪的，他猛地得知冯建文的优秀，又喝了两口酒，就有些冲动。这会儿散了散酒，也有些后悔。但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咋办？他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我说的也是实话，媛媛之前难道没在县里找对象吗？这事儿建文不是也知道，我就是给他提个醒，他太惯着媛媛了。” “给他提个醒，给他提个醒！”沈翠云不可思议的反问，“到底媛媛是你亲闺女，还是冯建文他是你儿子啊？冯建文用得着你给他提醒？他惯着媛媛不好吗？他是媛媛的男人，他愿意惯着媛媛怎么了？你多什么嘴？” “你那是不知道，建文他前途有多光明，他这个年纪就已经是副营长了，媛媛以后跟着他在部队，要是惹出来了麻烦，会影响到建文的。”郑全刚耐心跟沈翠云解释。 沈翠云听到这儿，就更火了，什么叫会影响到建文？他到底是谁亲爹？ 眼看着沈翠云又要急，郑全刚赶紧说完后面的话：“咱媛媛跟建文是两口子，建文好了，咱媛媛不是一样跟着进步？我不知道媛媛是我闺女啊，我也盼着他们好啊！” 郑媛不知道家里她爸和她妈为她吵了一架，回去的路上，冯建文也为郑全刚刚刚饭桌上的那些话生气。 当着郑娟的面，冯建文不好直接喷自己的老丈人。倒是郑娟，忍不住问郑媛了：“咱爸那么说你，二姐你咋没怼回去？我听着都生气。” 郑媛正在琢磨明天去学校跟传学校长辞职的事儿，猛地听到郑娟的问题，愣了下，然后白了郑娟一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幸灾乐祸就是好的了，还生气呢！” 郑娟嘿嘿笑。 郑媛说：“咱爸一直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和他吵烦了。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呗，反正又不住一起，我去了部队他还能管着我？”就跟冯建文似的，李金枝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应承的可好了，结果根本不是那回事儿，他听过就扔在脑后了。 想到这儿，郑媛瞥了下抱着孩子的冯建文，这人昨天被李金枝叫过去说了一会子悄悄话。郑媛知道李金枝是告状来了，说不定还会怂恿冯建文“管管他媳妇儿”，但都过去好长时间了，冯建文一直没动静，对她的态度也一直很好——看来他又对李金枝阳奉阴违了。 目光往下移，落到冯建文怀里的小包子身上，手心莫名有点痒。 啧，希望这小子以后不要学他亲爹。 既然已经决定了离职，郑媛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第二天上完课，她就去找郑传学说这个事儿了。 对于郑媛的决定，郑传学早就有了预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他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望向郑媛的目光诚恳：“郑媛老师，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郑媛摆摆手：“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郑传学摇摇头：“不，要谢。其实因为请你回学校这事儿，我一直非常愧疚。海璋才刚刚出生，根本离不开你这个当妈的，我却因为学校里这些孩子们，把你请了过来，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妥当……诶，你还站着干啥，那儿有椅子，坐。” 郑传学指了指旁边办公桌后的椅子，椅子没人坐，郑媛就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在郑传学对面。 “我当时也是急眼了，你是不知道，我路过一间教室，就看到之前招来的那个老师在扇孩子耳光，还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郑传学叹口气，“你说教孩子怎么能这么教？当时我就把她开除了，可学校里的孩子也不能一直没老师啊，我就想到你了。” “我去听过你的课，你讲的是真好，我这辈子见过那么多老师，你是讲的最好的一个，旁征博引，枯燥的数学课你也能讲出来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的，没想到你真的答应了。”郑传学说到这儿，眼睛里透出了感激。 大队里不是没有出了月子就上工的女人，但大部分都是那些家里比较穷的，家里需要这么一个劳力赚工分。相比那些需要下地的活儿，老师这份工作要轻松多了，但郑媛毕竟有个叫冯建文的丈夫，她手里不缺钱，自然就不必受这么累。但郑传学实在是太喜欢郑媛了，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郑媛家。 郑媛摇摇头：“您真的不用谢我，我既然做了这份工作，肯定要善始善终，把这一批孩子带好……不过下半年我是真没办法再带这群孩子了，我要跟着建文一块儿回部队了，郑校长，您找到合适的老师了吗？” 郑传学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然后他就柠起了眉心，抬手抹了把脸，叹气，“我不管找谁，都觉得他没你好。” 这份夸奖郑媛非常受用，噗嗤一声笑了：“校长，您再夸我，我下学期也不能留下。” 郑传学也笑：“我知道我知道……”他沉吟一声，回忆了下这段时间挑选出来的几个人，再瞧一眼对面他心目中好老师的标准，突然，他说：“郑媛老师，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可以推荐给我。” 第305章：知错就改 自打冯建文爽快地答应了回家教训自己媳妇儿后，李金枝就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儿。结果第二天人家小两口带着孩子高高兴兴地去照相了，照完相还在郑媛娘家吃了一顿饭，又高高兴兴地回来。 行，李金枝心里想，人家小两口小别胜新婚，那些不好的事儿怎么着得过两天才说，否则就太煞风景了。 结果呢，第二天，郑媛高高兴兴的去学校上课了，孩子又被扔给别人带。 李金枝忍不了了，郑媛走后，她就板着一张脸，到对门去把冯建文给叫了出来。 冯建文正在屋里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温奶呢。奶瓶是玻璃的，县里商场里卖的奶瓶大部分都是玻璃的，玻璃奶瓶沉，小孩子肯定不能自己拿着喝，只能由大人喂。不过就算这个年代有塑料奶瓶郑媛也不敢给孩子用，她怕买到PC材质的塑料奶瓶，这种塑料遇到高温会产生有毒物质。奶嘴儿和奶瓶是配套的，是买到的乳胶奶嘴儿，也就是天然橡胶奶嘴儿，天然环保，孩子用着郑媛放心。 温奶的时候不能直接用火加热，必须用温水隔着玻璃瓶把奶水温热，在温奶的过程中要轻轻摇晃奶瓶，尽量让里面的奶水受热均匀。 大概温到四十度左右，差不多是倒在手背上有温热感觉的温度，就能给小包子喝了。 李金枝进门的时候冯建文正摇晃着奶瓶，他坐姿板正，神色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奶瓶里的奶，不知道的可能还会以为他在做什么化学实验呢。 郑娟就在冯建文的旁边抱着包子坐着，李金枝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指挥冯建文：“你倒一点在自己手背上试试温度，我觉得这么一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冯建文按照郑娟说的做。 “怎么样？”郑娟探头看冯建文，换了个姿势抱包子。 冯建文皱眉感受着手背的温度：“是温热的……这样行吗？” “能感觉到温度就行，现在可以给包子喂奶了。”郑娟把包子往冯建文身前一递。 冯建文慌忙伸手接孩子，他现在抱孩子还不是很熟练，每次抱包子都会紧张一下，动作有点僵硬。好在包子都三个多月了，要是刚出生，身上软绵绵的，估计冯建文连抱都不敢抱，就算抱了，估计也不敢随便动。 “建文！”李金枝掀开门帘子进来，看到冯建文在学给孩子喂奶，眉心一皱，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她儿子一个大男人，一个顶天立地，阳刚爷们的汉子，居然还要学给孩子喂奶！她郑媛当建文是什么？还有建文，他还知不知道他才是个当家的？郑媛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是吧？！这个家里，他还有没有一点地位了？ 一口气憋在李金枝的胸口，让她恨不得立刻就把郑媛抓过来狠狠骂一顿！ “娘。”冯建文看到李金枝进来，唤了一声后，就没再关注他娘了，注意力立刻就转回了喂奶这事儿上，为难地说：“我和你二姐一块吃饭的时候，我觉得不热的饭，你二姐非说热……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对温度的感觉和你们一不一样，小娟，你也试试，看看这个温度咋样。” 郑娟倒是把李金枝的不悦看在了眼里，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忐忑，有点害怕，不过下一刻心神就被冯建文的话拉了回去。她伸手摸了下奶瓶的瓶身，又用手背试了试瓶身的温度。 这个温度应该可以。 郑娟舔了舔嘴唇，但奶瓶是有热水烫的，所以刚刚把奶瓶从热水里拿出来的时候，瓶身的温度有可能会比里面的奶水温度高。所以更妥当的做法是再试试奶水的温度，郑娟从冯建文手里接过奶瓶在自己手背上试了下，点头，把奶瓶还给冯建文，说：“可以了，这个温度正好。” 冯建文一笑，把奶嘴塞到了小包子的嘴里。 小包子可乖巧了，也特别聪明，饿的时候他当然会哭，但一旦看到自己的奶瓶的时候，仿佛知道自己的饭要来了，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粮食，连哭都忘了。 把奶嘴塞到他嘴里，他双手就会忍不住地来抱奶瓶，小嘴动一动，眼见着奶瓶里的奶水往下消。 冯建文盯着自己儿子吃饭，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眼睛里的开心都快溢出来了，忍不住跟李金枝炫耀：“娘，你看包子吃饭多香！” 李金枝见着自己孙子也高兴，但就高兴了那么几秒，就忍不住开喷：“这也是包子好养，皮实，胃口也好。你看谁家的孩子是用奶瓶吃奶长大的，他娘又不是没有奶，又不是不能自己喂！有那认人的孩子，你给他换一边奶他都可能不吃！” 这话，攻击性太强了，冯建文讪笑了下，连忙打圆场：“孩子皮实了才好，好养活。而且男孩子，不用养的那么精细。娘你以前不是也说了，当初我和建武一块出生，你奶水不够，我们吃不饱只能用饿着，或者换点小米，熬点米油将就将就。包子现在可比我那时候强多了，还能吃饱饭，不错了。” 冯建文的意思是，他自己小时候饿着饿着今天还能长这么壮实，包子以后肯定比他强，他媳妇儿这么养孩子没啥问题。可李金枝偏偏是偏着听的，和冯建文的神经根本对不到一条线上，在她耳朵里，冯建文的话就变成了：“你是在怪我小时候没把你养好，饿着你了？” 要糟！ 冯建文眼皮一跳，不等李金枝发火，赶在她开口前面，语速飞快：“娘你可别误会我啊，我是那个意思吗？”他哭笑不得，“你当初要养我和建武两个孩子，家里也穷，你能把我们两个拉扯大就很不容易了。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孩子没病没灾的，怎么养都行……哎呀，包子饭量可真不小，就这一会儿，这一瓶子奶都喝光了！” 李金枝吸引着把目光移到包子的奶瓶上，果真，一瓶子奶真的都喝完了。 喝完了这孩子还不松嘴，还在裹奶嘴。冯建文去拔，他双手扒着就是不让冯建文把奶瓶拿走。 冯建文：“……”他儿子这也太馋了吧？ 郑娟熟门熟路地拿了一个安抚奶嘴，把奶瓶给他夺过来后，不等他的小嘴憋，立马把安抚奶嘴儿给他塞嘴里，他瞬间就高兴了。 冯建文瞧着直乐。 “建文。”李金枝打断冯建文的亲子时光，她飞快扫了郑娟一眼，沉着语气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冯建文疑惑抬头：“啥事儿？”对上李金枝的目光后，他一顿，随即站起来，“小娟，你看会儿孩子。” 他把孩子重新放回郑娟怀里。 郑娟怯生生地望着冯建文跟在李金枝后面出了屋门。从窗户里瞧着俩人出了大门后，她轻轻啧了一声，戳了戳小包子白嫩嫩的小脸蛋，撇撇嘴：“我二姐这个婆婆可真难伺候。” 李金枝把冯建文叫到了自己家里，堂屋里冷，进了里屋。冯长勇不在，出去给人看病去了，屋子里还摆着冯长勇常用的医书，还有几份摊开的报纸。 “啥事儿啊娘。”李金枝坐到炕上后，冯建文坐到炕对面摆着的一张长条板凳上。 李金枝直接开门见山，质问：“我让你教育你媳妇儿，你教育了吗？冯建文，你怎么答应我的？又给我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不是！” 冯建文感觉有点牙疼，轻“嘶”一声。他脑子转的快飞，瞬间瞎话就来了，语气肯定，说：“我教育她了，真的，媛媛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知错就改，今天就去学校辞职了。” 第306章：和解 “真的？”李金枝狐疑，“她今天一早去学校是去辞职了？” 冯建文点头：“那可不！”他说的可不全是瞎话，郑媛今天可不就是去辞职了吗，所以冯建文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心虚。 李金枝仍旧将信将疑，她偏了下脸，皱眉：“你不是唬我呢吧？” 冯建文摇头：“没，我可没说瞎话，媛媛今天真去学校辞职了。” 李金枝搬着腿，把一条腿搭在炕上，拧着眉心。虽然冯建文脸上一点心虚都看不出来，说话的语气也是掷地有声，但李金枝已经被冯建文坑过太多次了，他的信用基本上已经在李金枝这儿破产了。她刚刚是有那么一会儿信了冯建文，但仔细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对。为着郑媛回学校教书这事儿，她也不是没拦过，当初无论她怎么说，郑媛都铁了心要去，现在冯建文稍稍一说，她就乖乖听话了？ “你咋给她说的？”李金枝抬了下下巴。 冯建文捏捏耳朵，干笑：“还能咋说，就和她讲道理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还很诚恳的和我认了错，我让她去辞职，她就去了。” “是吗？”李金枝扬起声调，要说之前她还算半信半疑，冯建文这话出来，她就一点都不信了。她也算是和郑媛相处了小一年，也算是看清了郑媛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这个儿媳妇啊，只要自己决定了去做的事儿，那在她心里就是绝对正确的事儿。郑媛会认错？还不如让她相信母猪会上树呢。 辞职的事儿可能是真的，但李金枝猜，绝对不是因为郑媛自己知道自己错了。 最可气的还是她这个儿子，老四和老五可真是一对儿双胞胎，不光长得像，这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性子也像！ “你媳妇儿这么听你的话啊？我咋给她说她都不听，你一回来，她就听话了。”李金枝忍不住嘲讽。 冯建文抬手掩嘴轻咳了一声：“咳，我是她男人，她不听我的话听谁的话？” 李金枝“呵”笑了一声，点点头：“行，你媳妇儿听你的话就行。那这样，你让你媳妇儿过来跟我认个错吧，这段时间我可是受了你媳妇儿不少气，让你媳妇儿一样一样的来给我认错。” 冯建文：“……”他娘这是要挑事儿吧？ 李金枝继续说：“我给你写过好几封信，和你说过你媳妇儿干的那些事对吧？你看看有谁家媳妇儿嫁了人了还老往娘家送东西的？行，我知道她自己也赚钱，这个我就不说了，那当初那个曲萌的事儿，她瞎掺和什么掺和！别人都躲着那个曲萌走，就她非往上沾，也不怕沾自己一身骚。更别说干出那缺德事儿的还是她堂哥，你是不知道邻居都怎么议论他们郑家的！那段时间我都不好意思出门，就怕人家问我亲家的事儿。还有生孩子的事儿，我好心好意给她找产婆，她还不领情，非要去医院生……” 李金枝把对郑媛的不满又一次数落了一遍，最后说：“这一件件的，你让她一件件来跟我道歉！” 冯建文眼皮跳了跳，嘴角一抽，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得了，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李金枝身边，揽住李金枝的肩膀，把李金枝揽进自己的怀里。这么一揽他才发现，自己的母亲的身体竟然那么瘦弱，曾经在他眼中伟岸的母亲，如今已经变地比他娇小了那么那么多。冯建文喉头一动：“我承认，我打算带媛媛回部队，她才去学校辞职的。” 李金枝也顾不上生气了，惊讶抬头：“你要带郑媛回部队？” 冯建文坐到李金枝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娘，我知道媛媛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也做了许多在娘看来大错特错的事儿。但是，娘，我是个当兵的，这一年来她怀着孩子，干什么都不便，我却没办法陪在她身边，本来就已经很对不起她了。” 李金枝忍不住反驳：“哪个女人还没生过孩子了？就她娇气？” “那娘生孩子的时候，爹是守在身边的吧？” 李金枝一噎，不吱声了。 “娘，我知道女人怀孕生孩子有多不容易，我听媛媛说，她肚子大了以后，连腰都弯不下去，干啥都不方便，腿也开始浮肿，生孩子的时候，也因为包子太大，受了不少罪。媛媛她年龄小，又是刚刚嫁到咱们家，人生地不熟的，还得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辛辛苦苦的生孩子养孩子，我体谅她的不容易，所以不想为着这些小事儿责怪她。只要她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对我来说就很好很好了。” 李金枝也是女人，也知道女人怀孕生孩子的难处，但是当初她身边还有冯长勇说说贴心话儿，郑媛却一直孤零零的。以己度人，她对郑媛的怨气便消散了不少。再想想小包子，那白胖可爱的模样，也没法责怪郑媛这个当娘的没养好孩子。 冯建文眼尖，看出李金枝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继续说：“我上回就准备带媛媛回部队，没想到她怀孕了，就没带她走。这回我带她回去了，要是见她有啥做不对的地方，肯定就直接教她了。娘啊，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儿媳妇教成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媳。到时候你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你让她往西，她就不敢往东。” 李金枝摇着头笑了声，抬手推了一把冯建文，指着他脑门骂他：“你可别皮了，你是我生的，你啥样我还不知道？还教媳妇儿呢，你媳妇儿不教你就是好的了！你跟老五啊，就是一个德性！” 冯建文举手：“娘，你可别冤枉我，我和老五才不一样！” “你和我说说，这回真打算带你媳妇儿回部队？你在部队那边和你们领导说好了吗？你带着她去了你那儿住在哪里？” 冯建文就细细和李金枝说起了部队的事儿：“随军报告已经打好了，房子也分好了，到时候就能住……” 话还没说完，突然里屋的门帘被人掀开，冯春兰闯了进来，她眼睛亮亮的，一边问：“四叔，你过了年就带四婶回部队？那四婶就不在学校教书了？” 第307章：衣冠禽兽 “对，过了年你四婶儿就跟我回部队。”冯建文回头说。 “你咋咋忽忽的干啥呢！”李金枝凶了冯春兰一声，“没看到我和你四叔说话呢，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 “奶奶。”冯春兰缩着脑袋缩了缩脖子，“我娘问你今年咱家留多少猪肉。” 李金枝：“还想留多少肉啊，留个十斤就够吃的了。”去年为冯建文娶媳妇儿的事儿家里足足留了一整个猪屁股和一整条猪大腿，今年家里没这些事儿了，留够包过年饺子的就行。这还是家里儿子多，嘴也多，要是只有他们老两口过年，有个一斤肉就够吃的。 冯春兰得了信儿，就转身跑走给她娘传信儿去了。 传完了信儿，眼瞅着吴大妮去干自己的活了，她眉眼间稍微流露出一点踌躇的意思，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她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出了家门口这条胡同，穿过一条路，直走，在第二个路口那儿拐弯，往右拐，再往前走就是知青点。 算是知青点的屋后头，大门在前头。不过前头那条路上人来人往的，冯春兰心虚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只敢跑到屋后头，再往前面的大门绕。 她要找的那人就住最边上那屋，这边也是老房子了，院墙很矮。别看冯春兰个头不高，但站在外面也能一眼将院子里看清楚。 冯春兰先扒着墙头往里面看，院子里没有人，窗户上倒是透出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留着青年头的男人的身影。 男人戴着一副眼睛，看书的模样认真专注。 冯春兰探着脑袋往里头喊了一声：“红旗哥！” 窗户边的男人没有听到，依旧在低着头看书，他还翻了一页书，细长清瘦的手指捏着书页，在冯春兰的眼底划过一道动人的弧线。 冯春兰屏住了呼吸，两三秒后，才缓和了心跳，继续喊：“红旗哥！” 这回声音大，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朝窗户外面冯春兰这边望过来。 那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男人，鼻梁上驾着的金属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有一股子书生的斯文劲儿。男人站了起来，个头不算很高，但也不矮，有一米七四七五的样子，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褂子，褂子被洗的干干净净，衣服上的褶子也被压平，对比这个时代的其他男人，看得出这个男人十分讲究。 当然，从他的穿着和长相来看，这个人眼光必然也很高。至少土里土气的冯春兰肯定不在他的择偶范围之内，但冯春兰自己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从屋子里出来的男人，是她的心上人。 “红旗哥！” 隔着一堵院墙，马红旗皱着眉头站到冯春兰面前，冯春兰你又兴奋地喊了他一声，被他黑着脸教训：“我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喊我红旗哥，要喊我马红旗同志。”说完还左顾右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啥人，他的眉心才稍稍舒展了一些，脸色不算那么难看了。 冯春兰被他教训了，有些怯怯的，紧张地搓着自己的袖子，小声说：“我知道了，马，马红旗同志。”说完，她咬着下唇，透出几分委屈。 马红旗看出来了她不开心，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安抚地解释：“我和你的关系，我们两个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要是让别人发现了，我被批斗没关系，我怕会连累你。” 冯春兰吓得连忙摇头：“我以后肯定不乱叫了，绝对不让别人知道！” 马红旗满意的点点头，他就喜欢冯春兰的懂事。 冯春兰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妞，长得也不算很好看，有些黑，但也算五官端正，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还挺灿烂的。而且这个女孩发育的也好，才十六岁，胸部那儿就鼓鼓囊囊的了，看得人眼热。 想到这里，马红旗的的嗓子就有些发干，眼睛就忍不住往他神往的地方瞟。他咽了口唾沫，抬手捂嘴掩饰般轻轻咳了一声，问：“你来找我有啥事？大白天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冯春兰提起这个眼睛就发亮了：“我是从小路上绕过来的，没人看到！红旗哥……咳，不是，马红旗同志，我和你说，我四婶儿……” “进屋说吧。”马红旗突然打断她，他小心翼翼地又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人，说，“在这儿站着干啥，多冷啊，来进屋说。” 冯春兰连连点头：“诶！”说完往门口跑，从大门那儿进了院子，随后跟着马红旗进了屋。 马红旗是知青，他和另外一个知青在一块住。不过快过年了，他同居的室友今年早早的回家过年去了，如今这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住。 刚一进屋，马红旗就把冯春兰搂进了怀里，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关上门以后，他的手也不老实，悄摸摸地往人小姑娘衣服里钻。还低着头在冯春兰耳边咬耳朵：“快让我抱抱，想死我了。”用自己的行为言语，生动诠释了“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两个成语。 冯春兰一刹那脑子一片空白，心脏扑腾扑腾乱跳。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第一回是她来给马红旗还那本《少女之心》手抄本的时候。 那天她红着脸，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把笔记本塞给了马红旗。 马红旗收回笔记本就飞快的藏进了自己的棉袄里，本来这样还了本子就算完了，偏偏那马红旗突然问她：“你看了吗？” 冯春兰红着脸支吾着不出声，说看也不是，说不看也不是。她低着头，几乎快要把脑袋垂到地底下去。 马红旗突然轻笑了声，说：“我也向往里面写的爱情……你呢？” 他的声音轻轻的，那么好听，轻而易举地就骚动了冯春兰的耳膜。 冯春兰飞快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她脸颊再次爆红支吾着说：“我也向往。” “那我们试试？” 他的话，就犹如女巫给出的红色毒苹果，那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偏偏这个男人还是冯春兰的心上人。冯春兰立马就心动了，说：“好。” 第308章：工作 之后他们就秘密交往了，也偷偷搂搂抱抱过，每一次冯春兰都紧张地心脏都要蹦出来，一边恐惧被人撞破，一边又兴奋能和心上人亲近。她闻着马红旗身上的肥皂味儿，紧张地抓着马红旗的衣服，一动都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马红旗伸进她衣服里面的手，她紧紧搂着马红旗，好像这样才能对抗腿软，让自己不至于软倒在地上。脑子里突然开始出现《少女之心》里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甚至还隐隐期待着继续往下发展。 但马红旗克制住了，因为今天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大白天的，马红旗胆子还没那么大，害怕万一有人过来撞破奸情，那他就完蛋了。 反正冯春兰已经被他吃的死死的，只要他想，他就吃到嘴。就好像一样食物，没得到的时候他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但是到手之后，他反倒是不着急吃了。 不着急，不着急。 他在心里暗示了自己几声，又狠狠亲了冯春兰几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之后他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斯文模样，还装模作样地露出个愧疚的表情，说：“对不起啊春兰，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对你，但是我真的太想你了。我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过一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前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却懂了。虽然你从昨天才真正和我在一起，但就隔了一晚上，我却觉得已经隔了好几年那么长。”他一顿，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昨晚上我做梦还梦到你了。” 冯春兰的嘴唇被他咬地泛着水光，她本来也没介意马红旗占她便宜，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我也，我也想你……昨天，我也梦到你了。” 马红旗呼吸一顿，然后转身进里屋，同时装作不经意地说：“哦？那你梦到我做什么了？” 冯春兰不好意思地垂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马红旗身后，小声说：“我梦到我们结婚了。” 马红旗脚步一顿，神色变换莫测，但只是一瞬，一瞬间后，他露出温柔的表情，转身牵住冯春兰的手，带着她一块坐在床边，说：“春兰，我觉得你应该是懂我的。” 冯春兰望着他，神色茫然。 马红旗继续说：“我向往的是爱情，就像曼娜和表哥之间那种骚动不安又让人向往的感情，而不是那种只是用来约束两人关系的冷冰冰的婚姻，我想你应该也是吧？毕竟我们两个都是被《少女之心》吸引才走到一起的，我想这世界上应该只有你能理解我。” 不，她不是这样的，她不止向往爱情，她也向往和心上人结婚。 冯春兰张了张嘴，又闭了下，欲言又止。她说不出口，她怕自己说出来以后，马红旗会和她分手。 就像《少女之心》故事里的主角那样，曼娜和表哥那么相爱，最后不还是分开了？她现在还舍不得和马红旗分手，或许等过段时间，马红旗就愿意娶她了呢？ 冯春兰自己劝好了自己，心情稍微释然，对马红旗露出一个并不算勉强的笑：“对，我向往的也是爱情。” 马红旗的手指在冯春兰手背上摩挲了几下，点头：“那就好……不过，咱俩恋爱的事儿你可不能随便往外说啊，要是被人知道了，咱俩都没啥好果子吃。” 冯春兰神色一肃，连连摇头：“我不说。” 马红旗抓着冯春兰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眼睛朝她一夹：“真乖。” 冯春兰又被他弄红了脸。 真是个傻妞。马红旗看着这样的冯春兰忍不住在心里评价。 “哦对了，你还没说呢，你大白天的来找我有啥事？”马红旗突然问。 “啊！”冯春兰呼了一声，她抽回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跨上拍了一下，一脸懊恼，“差点忘了！”她目光炯炯地对马红旗说，“红旗哥，我四婶过了年就要跟着是四叔随军去了。” 郑媛和冯建文这一对在大队上可是鼎鼎有名的一对，马红旗自然也是认识的，尤其郑媛，大队长家的闺女，要不是知道郑媛早就订了亲，他说不定就去找人提亲了。在他的择偶标准里，郑媛要不是长得漂亮，还配不上他呢。 “随军啊……”马红旗喃喃，忽然眼皮一跳，“你四叔都能带着你四婶儿去部队了？你四叔在部队干啥啊？还能带着你四婶儿去部队。” 冯春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听四叔说过。反正，咱大队里那么多当兵的，就我四叔能带着媳妇儿回部队，那我四叔肯定是很厉害的。” 马红旗可不是冯春兰这种没见识的小丫头片子，他可是上过高中的人，知道的比冯春兰多多了。就像冯春兰说的，那么多出去当兵的，就冯建文能带媳妇儿回部队，那职位肯定了不得，要是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帮他回城。想到这儿，他再看冯春兰的目光就变了。 “诶，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冯春兰舔了舔嘴唇，眼睛因兴奋而变得闪亮，“我要说的是我四婶儿学校里那份工作的事儿！” “工作？”马红旗呼吸一顿。 冯春兰连连点头：“是啊，我四婶儿跟着我四叔走了，那学校里肯定就缺人了，你这么有才华，这么厉害，就应该去学校里当老师啊。” 没想到好处来的这么快！马红旗都快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激动的心跳，问：“你四婶儿愿意把工作让给我？” 冯春兰神色再一次陷入茫然，有点不明白马红旗究竟是怎么接了这样一句话的，她撅了噘嘴，眉毛一挑：“什么让？我四婶儿去了部队，那学校里肯定缺老师啊，红旗哥你这么有才华，只要你去，校长肯定愿意收你啊，哪儿还需要我四婶儿让？又不是我四婶儿把那个工作给占下了。” 听了冯春兰的话，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让他冷静了下来。也对，就算是能让，他一个陌生人凭啥接郑媛的工作？是他想得太美了。但冯春兰说的也没有错，郑媛走了，学校里肯定得重新招人，他提前得到了这个消息提前准备，说不定还真能拿到这份工作。 第309章：计划 杨柳大队这边的小学和别的大队不一样，大队长不一定说得上话，基本上都是郑传学校长一个人说了算。郑传学是这个大队里有名的文化人，还是个老党员，名声一向很好，就是不知道他给不给走后门。要是给走后门，那他就去送点礼，要是不能走后门，那也简单，马红旗相信凭借自己的知识水平，一定能让郑传学满意。 他计划着先去找郑传学认识一下，熟悉一下，让郑传学知道自己的水平。反正肯定是不能先送礼的，有些文化人骨子里就清高，你给他送礼，他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在侮辱他。等熟悉了，就看郑传学给不给暗示了，要是暗示了送礼，到时候他再送。 马红旗暗暗制定了计划，回神后，他满眼笑意地望着冯春兰，再次一把将她搂紧怀里：“春兰，你真好。” 冯春兰把头埋进马红旗的胸膛，蹭了蹭，小声喊：“红旗哥……” 这一声低唤犹如呻吟，挠地马红旗心尖痒痒，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又咽了一口唾沫。还不是时候，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马红旗在心里提醒自己冷静，然后他松开冯春兰，说：“春兰，你得和我说说，这个郑传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去年才分到杨柳大队的知识青年，对杨柳大队的一切都还不是很熟悉。 冯春兰皱着眉认真回忆，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郑传学的事儿一一告诉了马红旗。 马红旗一件一件记着，怕自己忘了，还从床边的桌子抽屉里拿出本子和笔，把重要的都一一记在了本子上。 其实冯春兰知道的关于郑传学的事儿也不多，以前都是听她爷爷说的，无非就是很有才华，曾经考上过东北的大学结果遇上打仗，不得不回了家什么的，再有，就是郑传学亲自去郑媛家请郑媛回学校教书的事儿了。 最后马红旗得出结论，郑传学能请郑媛回去，而且还不顾郑媛刚生完孩子就把人请回去，那肯定是郑媛教书比别人教的好。他虽然自认为自己文化高，以前也在城市里念过书，知道以前自己的老师是怎么教的，但毕竟没有亲自去当过老师。郑媛那儿肯定有不少经验可以教他，他要是能把郑媛教学的办法都学会了，那郑传学说不定还会亲自过来请他去学校教书呢？！ 自己求上门找工作，和校长亲自过来请，那感觉能一样吗！被人请去教书多有面子。 想到这里，马红旗心一下子就热了，有些激动地握住冯春兰的手：“春兰，你知道你四婶儿是怎么教书的吗？” 冯春兰不知道马红旗为啥会突然激动，她愣了下，懵懵地摇头：“那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当过我四婶儿的学生。” 见马红旗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冯春兰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赶紧着补，音量略提：“我虽然没当过我四婶儿的学生，可小娟当过啊。我四婶儿在家总逼着小娟学习呢。” 马红旗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小娟？” 冯春兰点头：“就我四婶儿的妹妹郑娟呗，我俩一年的，她就比我大两个月。” 不像郑媛在杨柳大队那么出名，虽然郑娟长得也挺漂亮，脸圆圆的，很可爱，但谁让她上头又有个当风云人物的二姐压着，所以名声一直不显，马红旗不了解也理所当然。 “你上回还见过她呢，我和小娟一块捡柴禾那天，你不是还问我她是谁来着。”冯春兰提醒他。 “哦，她呀！”马红旗恍然，冯春兰一说他就想起来了，那个长得比冯春兰白，还比冯春兰好看的女孩子。马红旗的眼睛不禁有些亮，说：“春兰，你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小娟，我想跟她打听打听她姐都是咋教书的。” “可……”以，后面一个字没说出来，冯春兰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那本《少女之心》郑娟也看过，并且当时对借给她书的马红旗非常没有好感。冯春兰露出些为难的神色，一直盯着她的马红旗自然没有错过，他以为是冯春兰不想给他介绍，甩开冯春兰的手，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质问：“怎么，你不愿意帮我吗？” 冯春兰吓到了，她连忙伸手去抓马红旗：“不是，不是，我没有不愿意，我肯定愿意帮你啊，我就是，就是……”她说不出口。 马红旗让她握住自己的手，还是冷着脸：“怎么了？” “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你。”冯春兰低下头，红了脸。 原来是为这个。 马红旗笑了，捏了捏冯春兰的手：“你就说你认识了个知青，觉得他很有才华，听说你四婶儿年后要跟着你四叔回部队，想到学校里缺老师，就想让这个知青去学校试试。”这种自己夸自己的话，马红旗说起来一点都不脸红。 冯春兰也不觉得马红旗脸皮厚，一边听马红旗说，一边认同的点头。马红旗说完，冯春兰想，她也没说过《少女之心》是谁给她的，干嘛要心虚呢？就按照红旗哥说的那样说就行，她还不信郑娟能猜到。 为了不耽搁时间，从马红旗那儿回去后，冯春兰就去找郑娟了，郑娟倒是没出门，在厨屋做饭呢。 冯春兰进了厨屋，先寒暄了两句，问郑娟在做什么饭，又问郑娟准备啥时候回家，扯了老半天，才扯到重点上。 “我刚刚在家听四叔说，四婶儿过了年要跟四叔回部队。” 郑娟弯着腰往灶里添了把柴，回头瞅她一下，笑：“对啊，你这么快就知道啦？” “那四婶儿肯定不能继续在学校教书了吧？” “那肯定不能了。”郑娟拉着风箱。 “那，那学校肯定得重新招老师吧？”冯春兰走到郑娟旁边，蹲下。 郑娟从靠墙的那边拿了个树桩子给她：“别蹲着，坐。那肯定得招啊，我二姐今天就去学校辞职了呢。” 冯春兰接过木头桩子放在自己屁股底下：“那，那……” 郑娟看她一下，挑眉：“咋，你想顶我二姐的缺？”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春兰，你很敢想啊，就你，别做梦啦。我都不敢往那儿想。” 第310章：秘诀 冯春兰当然知道自己不行了，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嘲笑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一抬下巴气哼哼的怼回去：“我不行，难道你行？” 郑娟往灶里添着柴禾，耸耸肩：“我肯定也不行呀。”她扭头看她，惊讶，“你还真打算去？” 郑娟这坦然的态度，让冯春兰的气立马消了，神色软下来，说话语气也不那么呛了：“不是，我不去，我是帮别人问的。” “帮谁？” “就，就是……”冯春兰支支吾吾。 学校的工作也算是一份香饽饽，郑媛还没正式离职就被人盯上也正常，冯春兰这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把郑娟好奇心吊的高高的，催她：“到底是谁啊？” “就，就是……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帮知青干活的事儿吗？”冯春兰小心翼翼地在郑娟眉眼间探究。 “记得啊。”郑娟说。 冯春兰绞手指，结结巴巴说：“我，我，我知道其中有个知青特别有才华，我是想，学校里要是缺老师，可不可以让他去啊？” 郑娟眼珠子咕噜一转，突然问：“就是你喜欢上的那个知青吗？” 这一问，打了冯春兰一个措手不及，她一下子就慌了，脸上不受控制地泛上红晕，然后恼羞成怒，推了郑娟一把：“你，你说什么啊，我哪有什么喜欢的知青！” “诶，烧火呢！”郑娟在大锅锅沿上一撑，有点恼怒地回头瞪冯春兰。 冯春兰吓了一跳，举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郑娟也不是真生气，她哼了声：“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原谅你。” 冯春兰露出犹豫的神色，郑娟是她的好朋友，也知道她许多秘密，谈恋爱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儿，她当然也有冲动和郑娟分享，但她话到嘴边，冷不丁想起来马红旗之前的叮嘱，她又生生忍住，把话一转，说：“没有，真的不是。” 郑娟将信将疑，其实她刚刚就是故意诈冯春兰的，见冯春兰神色越来越坚定，她这才勉强信了。撇撇嘴：“行吧，不是就不是吧。”顿了下，回到之前的那个话题，“学校里也不是我当家，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知青能不能去啊。” 锅盖周圈冒出大量的水汽，开锅了，郑娟掀开锅盖，拿勺子搅了搅，玉米糊糊已经熬好了。她转身去拿搪瓷盆子盛粥，冯春兰跟在她屁股后面：“那个……之前传学校长不是还亲自过来请四婶儿回学校教书了吗，说明四婶儿肯定比别人教的好，你和我说说，四婶儿教书有啥秘诀没？” 郑娟拿了一个干净的搪瓷盆子，回到大锅跟前舀粥，随口说：“我哪知道她有啥秘诀，就照着书本上教不就行了？” 冯春兰着急：“你之前不是也跟着四婶儿学过吗，你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二姐都是随便教我的。”郑娟摇着头笑，“真的，我连书本都没见她拿过，想到什么教什么，教完了就给我出题。哦对了，之前她还给了我一个本子让我看，我的天，我哪看得懂啊。” 郑媛教郑娟的都是初中知识，是她之前刚刚总结过的，所有知识点都在脑子里，自然用不着课本。郑娟不知道这点，就以为郑媛是想到什么教什么。 冯春兰接过郑娟舀好的那一小盆玉米糊糊，紧接着问：“什么本子？还在你手里吗？” “在啊。”郑娟点头，“你想看啊？但是那本子上写的都是中学的数学知识，咱学校不是只招小学老师吗？诶，春兰，你跟我说说，那个知青许给你啥好处了，你这么帮他打听？” “什么好处啊，我是真的觉得马同志文化高，给学校里的孩子们找个有文化的老师，那不也是为了咱大队里的孩子着想吗？”冯春兰赶紧辩解。 郑娟不信地回头撇她一下，嘴一撇：“我才不信呢，你又不喜欢他，要是没啥好处，你能这么热心？无利不起早啊冯春兰，我还不知道你？” 一时间冯春兰眉宇间暴露出了慌乱，还好郑娟就看了她一眼就回过头去了，没注意到。她深呼吸几下后，结结巴巴说：“我，我，就，就是，他答应给我点钱。” 郑娟端着切好的一大捧白菜笑：“我就说嘛！”她神神秘秘地把脑袋凑到冯春兰面前，眨眨眼，“你悄悄和我说，他答应给你多少钱？” 谎话落了地，还被郑娟相信后，冯春兰心一下子就不虚了，她往后倒退一步：“你又帮不上忙，我凭啥告诉你？” “哎呀，你凶什么呀。我好歹是我二姐的亲妹妹，等我二姐回来，顺口帮你问一不就是了？”郑娟见冯春兰急了，赶紧安抚。 冯春兰一想也是，她不好跟四婶儿开口，郑娟是郑媛的亲妹妹，啥事都好打听。又嘱咐：“你别忘了给我打听细一点。” 郑媛胸有成竹：“你放心吧。” “尽快啊。” 郑娟：“行行行。”她点点头，忽然转脸瞪冯春兰，“诶，你倒是告诉我，你要帮的那个知情是谁呀。” 冯春兰眸光闪烁了下：“是红——”红旗哥三个字呼之欲出，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忍住，嘴巴一收，说出的话就变成了：“是马红旗同志。” “原来是马红旗啊！”郑娟眼睛也亮了，倒不是她也看上了马红旗，实在是这个马红旗在一众知青里面算是最出众的那几个之一了，比成天去郑家混饭吃的那个小胖子俊俏了不知道多少倍，郑娟对这个马红旗印象还挺好的。她一边弯着腰炒菜一边感慨：“没想到啊，这个马红旗还挺有心眼儿的。” 冯春兰不喜欢听别人说马红旗的坏话，就算“有心眼”这种说不上夸奖还是讽刺的话都不行，她反驳：“才不是呢，红旗同志本来没想这么多，是我主动提的。我也是看他有文化，是个知识分子，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能干重活的人，他就适合去学校里教书。” “行行行。”郑娟不和冯春兰争，她翻炒着白菜，“饭要好了，你在这边吃不？” 冯春兰自然没有留在这边吃饭。中午的适合郑媛就回来了，郑娟说话算话，吃饭的适合就跟郑媛打听了，问她有没有教学秘诀什么的。 郑媛不愧是和郑娟是一家人，第一反应和郑娟一样：“你想去学校当老师？算了吧，就你那水平，还是别去祸害咱们祖国的花朵了。” 郑娟咳了一声说：“没，我没想去，我就随便问问。” 郑媛给她一个“你觉得你姐好骗吗”的眼神，都是一家人，谁还不知道谁啊，郑娟这个听到学习就头痛的人咳不会关注什么教学秘诀。 郑娟立马就把冯春兰给卖了，直接说是冯春兰让打听的，说是有个知青看上了这份工作，出钱找冯春兰打听的。 郑媛“嘿”了一声，偏脸和冯建文说：“我早上才找校长辞职，转脸就有人知道了啊？！那这消息传的可真够快的，居然还有人打听到我这儿了。” 冯建文咽下嘴里的饭菜，说：“可能是我上午和娘说带你回部队的适合让春兰给听到了。” “然后春兰告诉了那个知青？春兰干啥跟那个知青说这个？”郑媛眯了眯眼，她对男女感情这方面还算敏感，直接就问，“你侄女不会是喜欢上那个知青了吧？” 冯建文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他皱眉：“不会吧？” 第311章：推荐 “你们想瞎猜什么呀，春兰才不是喜欢上那个知青了。”郑媛忍不住为自己小姐妹的清白辩白，“春兰就是为了赚点零花钱。” 郑媛一挑眉：“怎么回事？” 冯建文也望向她。 郑娟眼睛里闪过懊悔，她嘴一快就给春兰把这事儿给抖落出来了，这会儿再否认她姐和她姐夫肯定也不信，只好仔细的把春兰赚钱的事儿说给对面两口子听。 听完，郑媛倒是没什么担心生气的意思，反而啧了一声：“春兰可以啊，这么有生意头脑。” 冯建文却脸色一沉，呵斥了一声：“胡闹！” 吓得郑娟一抖。 冯建文瞪了郑媛一眼，撂下碗筷：“不行，我得告诉我大哥去。”说着就要站起来，被郑媛一把抓住了袖子。 “你干啥去？”郑媛给他瞪回去，“你侄女不偷不抢的，就想办法赚个零花钱，你别这么大惊小怪行不行？还去告状，你说说你，多大了你还告状！” 冯建文不忿：“这怎么能是告状？春兰这是干的这是投机取巧的事儿，根本就不是正道！我不和她爹说，让她爹好好管管她，省得以后闯出大祸来就晚了。” “闯什么大祸啊，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 冯建文眉心一拧：“你还文化人呢，少时偷针的故事你不知道吗？！” 郑媛：“……你还学会用典故了啊，厉害厉害。” 冯建文按住她的脑门：“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快松手，我得去找大哥。” 郑媛才不松手呢，她眼角的余光瞥了郑娟一下，这会儿郑娟正紧张兮兮地望着他们两口子呢，那着急的模样都上头了。 “你侄女赚钱这事儿肯定是个秘密，没告诉过几个人。你就这么直接去找她爹，她不就知道是小娟告的密吗？你让小娟以后还咋和你侄女玩？我问问你，要是你兄弟背叛了你，你还会和你兄弟好吗？” 冯建文看向郑娟，郑娟立马双手合十，把祈求的目光地对上他的目光。 但冯建文可正气了，一点都没被影响，梗着脖子说：“那得是看为了啥事，要真是我的错，他也是为了我好，我当然还继续当他是兄弟。” 郑媛深吸一口气：“关键是你不觉得自己错啊。” 冯建文：“……” 郑媛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冯建文给劝了下来，冯建文重新做回位置后，郑娟这才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背也塌了下来，给郑媛递了个感谢的眼神。 郑媛摆了下手，她是真没觉得冯春兰想法子赚点零花钱有啥错的，反而很赞赏这孩子，等以后改革开放了，这孩子以后说不定还真能混出个好出路。万一现在打击了她，把她这方面的灵性给压下去了就不好了。不过冯建文考虑的也没错，她扭头和郑娟说：“你劝劝春兰，就说这事儿你说漏嘴了，她四叔已经知道了，让她以后别再干了，否则她四叔就要找她爹告状。”小娟是春兰的朋友，她说的话春兰肯定会听。 郑娟连忙点头。 再说起教学技巧和经验，郑媛想了想，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道：“我之前不是辞职吗，传学校长还说让我给他推荐个人呢。” 冯建文也重新拿起了碗筷，闻言筷子一顿：“让你推荐？” 郑媛叹口气：“是啊。” 两口子对视一眼，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俩人就都明白了。郑传学让郑媛推荐老师，基本上郑媛推荐谁他估计就会录用谁了，算是给郑媛的补偿。县里那些工厂里面的岗位，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家爹娘退了，那肯定是自家的孩子顶上去，这叫接班。但杨柳大队的小学从来不这么干，所有的老师都是郑传学自己挑的，谁有本事谁来，从不兴接班那一套。 “你打算推荐谁？”冯建文隐隐觉得这个名额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肯定会生出不少的波澜。 “我还没想好呢。”郑媛首先想的是她娘家人，她目光往郑娟身上落了下，郑娟只有满眼好奇，一点向往激动都没有，傻不愣登的，根本就没听出其中的利益来。 郑娟肯定不行，她自己连初中数学都没学好，教孩子就是误人子弟。冯明月也不合适，她缝纫社的工作就很好，至于大姐郑娥，郑媛现在还没和她和好呢，也排除，最后就剩下大哥郑天明。 郑天明肯定合适，他以前学习就好，正经的高中毕业，要不是取消高考给耽误了，说不定已经是大学生了。教小学郑天明肯定能教，而且以后工作轻松时间充裕，高考恢复后说不定还能再准备个高考。 但是吧，前面还有她爸郑全刚一条拦路虎。这个名额说起来也算是走后门了，就她爸那性格，估计不会让给她哥去。 郑媛想到这里就很愁，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爸。 冯建文就跟郑媛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看郑媛犯愁，就说：“你是想让天明去吧？” 郑媛立马抬眼皮子望向他，眼睛亮亮的：“你觉得合适不？” 冯建文笑：“天明肯定是最合适的。当初上学的时候天明学习就很好，现在他去当学校的老师正合适。” “嗯嗯嗯。”郑媛说，“你也觉得合适吧？”忽然一顿，眉毛竖起来，拿筷子打了冯建文手背一下，“什么天明，你该喊哥！” 冯建文露出个牙痛的表情：“在家我可喊不出来。”都是一块长大的，一般大的年纪，在媳妇儿娘家喊那是给媳妇儿撑面子。 郑娟都懵了，咋就说起她哥了呢，拽拽郑媛的袖子：“二姐，你要推荐咱哥？”就她大哥那土里土气的样儿，还能去学校里当老师？ 郑媛没理她，继续和冯建文说：“你觉得我咋跟我爸说？我担心我爸不让我哥去。” 郑娟茫然，她咋听着她二姐说话的这语气，这工作已经确定能给她大哥了？“不是，二姐，咱大哥哪有那个本事当老师啊，我刚刚说的那个知青，我听春兰说，是真的有学问。” 第312章：听课 冯建文说：“为什么不让你哥去？是担心你哥做不了这个吗？” 郑媛撇了下嘴：“我爸怕村里人说他走后门。” 冯建文哑然：“不会吧？” 郑媛摇头：“你是不知道我爸爱惜名声爱惜到了啥地步。” 冯建文皱皱眉，他肯定不能说自己老丈人的不是，但这事儿吧，他想了想，说：“你要不要先去问问天明的意思？” 郑媛想了想：“也行。” 郑娟看看冯建文，又看看郑媛，忍不住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提醒：“……你们理理我呀。” 两口子齐刷刷扭头瞅她一下。郑媛咳了声，板起脸：“快吃你的饭吧。” 郑娟没完成任务，非常遗憾地通知了冯春兰这个结果。冯春兰又忐忑不安地回复给了马红旗。 马红旗皱皱眉，流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他觉得要么是冯春兰没尽力，要么就是太笨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他很快他就藏好了情绪，对冯春兰露出个微笑，还宽慰她：“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顿了下，不死心地问，“那你都打听到什么了，小娟说什么了？” 冯春兰摇摇头：“小娟就说什么都没打听到。”郑娟传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嘴说郑媛那个推荐名额的事儿，她虽然听得稀里糊涂的，却直觉这个不能随便往外说。 马红旗拧了眉心，但很快又舒展了。 他一直都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现在他已经看到机会了，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他自己的努力，别人是靠不住的。马红旗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啥好办法，又怕耽误久了这消息就传开了，他就占不到先机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学校，直接找到了郑传学校长的面前，提出自己想要面试数学老师的请求。 “校长您好，我叫马红旗，是去年分来咱们大队的一名知识青年……我之前以非常优秀的成绩从高中毕业，并且还获得过优秀青年的称号……我听说咱们学校准备招一名数学老师，我希望能把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播给祖国的下一代，为祖国未来的建设贡献出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马红旗说话特别有条理，先介绍了自己，又说了自己的理想，说话一套一套的，把郑传学唬地对他的印象还挺好。 郑传学摘下老花镜放下报纸：“你能有这份心，很好。学校里确实缺一名数学老师，只是……”郑传学犹豫了下，他已经准备把这个名额留给郑媛了，现在郑媛还没给他回复，他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这个名额许出去。 “你以前当过老师吗？”郑传学问。 “没有。”马红旗说完又慌忙补充，“不过我是可以学。” “自己懂那些知识，和把知识教给孩子们是不一样的。”郑传学说。 马红旗点点头，他目光地对上郑传学的眼睛，语气诚恳：“我知道，我学习很快，请您相信我，我能用最快的速度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 郑传学点点头，他打量了下面前的马红旗，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斯斯文文的，看着就是那种有文化的。其实他知道马红旗这个人，之前为了招老师专门打听过这群知青。这个人在知青中还是挺有名的，写了一手好文章，好几次大队里的宣传栏里的文章都是他写的。他以前只以为这个小伙子是个热爱文学的，没把他往数学老师这上头考虑。 现在马红旗突然冒出来，郑传学倒是眼前一亮。只是现在他已经把名额许出去了，郑传学有些遗憾，说：“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再考虑考虑。” 马红旗没走，他来的最终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一句不清不楚的承诺，他是为了郑媛的教学秘诀来的。 “校长，我知道咱们学校有很多优秀的老师，其中有一位郑老师尤其优秀，听说很多孩子都喜欢上她的课。我能去她的课上听一听她是怎么讲课的，学习一下她的教学经验吗？” 郑传学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提出这种请求，他先是一愣，问：“你要去听她的课？”随后恍然，眉目舒展，露出个惊喜的笑意，觉得这办法真的是太棒了！他以前就觉得郑媛会教孩子，别的老师都比不上她，却从来没想过还能让别的老师去她的课堂上学习一下她的教学方法。马红旗提出来的这个办法就像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盏灯，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校长？校长？”马红旗见郑传学一直愣着出神，忍不住提醒。 郑传学回过神来，露出个特别热情的微笑，主动站起来拍拍马红旗的肩膀，鼓励他：“好孩子，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 马红旗虽然不知道郑传学在说什么，但还是客气地说：“没有，没有，我也没帮什么……那个，我能去郑老师课上吗？” 人家小伙子都给出了个那么好的主意了，就提出这么点要求，郑传学肯定不能拒绝啊，就答应了马红旗。 他让马红旗先在这边办公室里一等，他去了隔壁办公室找郑媛，把郑媛叫到了过道没人的地方，先问了郑媛推荐名额的事儿。 郑媛还没想好，她昨天是去问了她哥，她本来以为她哥会喜欢这份工作，没想到郑天明一口拒绝了。 郑媛以为郑天明是担心郑全刚拒绝，劝：“哥，你别担心爸，爸那边咱俩一块想办法。要是咱爸不同意也没事儿，你去把岗定下来，咱爸也不能去找传学校长让他辞退你……就算找了也没事，传学校长不会听咱爸的话。” 郑天明朝手心哈了哈热气，搓了搓手，说：“我不是怕咱爸，我是真干不了这个活。” “这有啥干不了的？就是教小孩加减乘除算算数，多简单啊。你又不是不会，你还是高中学历呢。” 郑天明笑：“你说得容易，那为啥传学校长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老师？咱大队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高中毕业的。自己会和能教出来是两码事。” “你不会教，我会教啊，我告诉你怎么教。” 郑媛都这么说了，郑天明还是摇头不去，郑媛就纳闷了：“为啥啊，当老师多好，一个月二十三块钱的工资呢！而且当老师还不用这么辛苦，哥你的腿……” “都一年多了，我的腿早就好利索了。”郑天明说着还跺了跺脚，示意给郑媛看，然后笑，“妹儿啊，我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一年赚多少工分啊？你哥一个壮劳力，拿的是大队上最多的工分，每年还能跟着工程队赚点外快，一年下来可不比当老师少。” 郑媛：“可是……” 郑天明摆摆手：“没有可是。”扭头就要回家。 郑媛急了，追上郑天明，跟在他后面：“你当老师就有不少空闲时间，闲着你还能看看书，把以前的高中知识捡起来，到时候万一恢复高考了……” 提到“高考”，郑天明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摆摆手：“什么高考，快别说胡话了……” 郑天明死活不去，郑媛一时半会儿也说服不了他，所以现在，只能摇摇头，跟郑传学说：“我还没想好。” 然后郑传学就提起了马红旗的事儿。 “这小伙子不错，还挺积极的，想出来的这个主意也很好。”郑传学有些尴尬，毕竟已经把名额许出去了，这会儿再弄个人去学习郑媛的教学经验，就跟毁诺似的，他说，“他都提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所以，要不你就先让他在你课上听一听？”怕郑媛多想，又说，“你放心，最后到底选谁，肯定还是要参考你的建议的。” 郑媛表示理解，笑着说：“我知道，您都是为了孩子好。” 在郑传学转身离开后，郑媛才拧起了眉心，马红旗这个人，上回她妹推荐的就是他吧？ 第313章：感谢信 虽然马红旗这个人爱钻营了些，但郑媛对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感，甚至上辈子她自己也是这种人，生意场上的机会转瞬而逝，你不争取就永远都得不到。 郑传学和郑媛说好后，就把马红旗从办公室里叫了出来，介绍给了郑媛，叮嘱郑媛一会儿去上课的时候带着马红旗一块去。 马红旗嘴上会说话，连连道谢：“麻烦你了郑媛同志，真的很谢谢你。” 郑媛目光往马红旗身上一落，发现这个小知青长得居然还不错，面白文弱，长相清秀，衣着干净整洁，还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和之前林晓阳是一个类型的男人。总而言之，特别符合郑媛之前的审美。 而且这马红旗神色感激，却不谄媚，态度做的恰到好处，别说，郑媛对这个小知青的印象还真不错。 郑媛微微颔首：“没事，不就是听课吗，下节课就是我的课了，我拿个课本，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咱一块去教室。” “诶诶，好的。”马红旗笑着点头。 取了课本，郑媛边走边跟马红旗介绍：“今天这节课是二年级的课，咱大队里的孩子上学有的早有的晚，年纪小的有六七岁就上学的，年纪大的还有十一二才开始上学的。孩子年龄不一样，学习能力就不一样……这边，这就是二年级的教室了。” 在教室门口站定，郑媛手掌朝门口一抬：“一会儿你进去后直接找个位置坐到最后面吧，你个头高，别挡到孩子们看黑板。” 马红旗：“哦哦哦，好的！” 班里的孩子们对于突然出现在班里的大龄“学生”都充满了好奇，眼睛都黏在了马红旗的身上，班里的孩子们坐的都是板凳，两个人坐一条，全班人数是单数，有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学生在最后面自己家坐一条板凳，马红旗就坐到了他的身边，还正儿八经的拿出来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他是谁？”学生开始小声议论。 “不知道啊。” “会不会是新来的同学？” “不会吧？他都那么大年龄了才上二年级吗？” “砰！”“砰！”“砰！砰！砰！” 郑媛拿起黑板檫用力敲了几下讲台，孩子们立马安静下来了，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郑媛。 郑媛完全没有给孩子们介绍“新同学”的意思，上课铃声响后，就开始讲课了。 她讲课完全不需要课本，知识点都在她的脑子里，从她嘴里讲出来又细致又有条理，而且还生动有趣，因为她喜欢编一些非常可爱的故事来引到孩子们主动去思考学习，偶尔还会给孩子们讲一讲历史故事，上到秦唐汉武，下到近代战争时期，用历史来验证数学的重要性。 马红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小学二年级的课程听的如痴如醉，一点厌烦的意思都没有。听完郑媛的一节课，他深深感受到了郑媛知识的广度，以前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文化人，眼睛长在天上，看不上乡下人，但现在他不得不对郑媛心生佩服。 下了课，马红旗跟着郑媛回办公室，一路上，他欲言又止，想夸赞郑媛厉害，又想打听她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知识。刚刚到办公室门口，就有一位老师举着一封信朝郑媛摇了摇：“郑老师，刚刚小何来给你送了信，我替你收了。” “谢谢你啦杜老师。”郑媛走过去接了信。 这个杜老师就是之前怀孕坐月子的那个，她好奇的问：“我看地址是沪市来的，上面地址写的是《科学普及》杂志社，郑老师，这个杂志社为啥给你寄信啊？” 杜老师的声音不大，但郑媛来之前可能就在办公室里说过这封信的寄信地址了，所有人都非常好奇，都看着郑媛，等郑媛的回答。 郑媛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她是真不知道，想一想，她之前投过的稿子都已经过了，还收到了样刊，没有遗漏的。 办公室里的人明显不信。 郑媛坐到自己办公桌后，拆开信。马红旗就跟在郑媛旁边，还是站着的，伸头一眼就瞅见了信的开头。上面写着：郑媛同志，感谢您这一年来对我们杂志的支持，我是……最近没有收到您的稿件，特意写信过来问一问…… 后面马红旗就没看到了，但就前面这一句话，也在他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郑媛居然还给《科学普及》这种杂志投过稿！不管这个杂志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杂志，郑媛可是把自己的字变成了铅字让许多的读者看到了，这种成绩，太让马红旗这种几次给报社投稿，却几次都没被采用的人羡慕了！ 第314章：意义 马红旗激动地望着郑媛，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郑媛突然抬头，顺手把信纸一遮，问：“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马红旗：“啊？” 郑媛笑了笑：“我今天没有课了，你如果还想听听其他老师的课，我可以帮你和杜老师说一说，杜老师也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老师。” 杜老师听到郑媛提她的名字，看看马红旗，疑惑：“你是……” 郑媛连忙介绍：“这位是马红旗同志。” 杜老师点头：“哦哦。” 郑媛说：“我年后不是要跟着建文回部队吗，咱学校就少一个数学老师，马红旗同志知道这事儿后很积极的推荐了自己，为了能胜任这份工作，专门来学习咱的教学经验来了。” 马红旗没来得及拦，就让郑媛把他的目的给抖搂出来了，让他又急又慌。学校里工作多体面啊，不止他一个人眼馋，都知道他这个巧法儿后，那不都得跟他学？到时候他还怎么从一众竞争者中突出出来，拿到这份工作？ 马红旗不禁为郑媛的快嘴生气。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很惊讶，问：“你过了年就去随军？真的啊？” 郑媛笑：“那还有假啊。” “哎呦呦，那可得恭喜你了，以后你和建文你们小两口就能一块过日子了。” “是啊，部队的条件要比乡下好多了。” “不只是条件好不好的问题，你们忘了郑老师和冯建文同志他们小两口才刚刚结婚啊？” 教室里七嘴八舌，全都是恭喜郑媛的声音。这么一打岔，周围的老师们倒是把郑媛手里那封来自杂志社的信给忘了，并且一时半会儿谁都没有想起来。 下一节课马上就开始，杜老师上课前，郑媛把马红旗推荐给了杜老师，让马红旗跟着杜老师去上课学习。 周围人都散了，郑媛才重新打开信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来自《科学普及》杂志社主编的信，《科学普及》杂志社的主编姓贾，建国前就曾经留学海外，建国后回国，是一位知识非常渊博的教授级别的人物。贾主编先是感谢了郑媛这一年来对杂志社的支持，因为杂志社经历了一段很困难的时期，因为运动，被迫停刊，后来不得已改名后才重新刊行。敏感时期，科学都成为敏感的话题，很多人怕写了什么不恰当的文字被波及，所以都不再给杂志投稿，郑媛这一年来的稿件对《科学普及》来说真的非常珍贵。 他在信里写道：这本杂志创刊的初衷就是为了能让老百姓明白生活中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启发青年们热爱科学，激励青年们以后能投身科学，为祖国的强大做出贡献。 他认为郑媛的理想应该也是这个，所以才能持续不断的给杂志社投稿。但这两个月一直没有收到郑媛的投稿，所以贾主编就特意写信过来问一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有困难，他可以尽所能给予一些帮助。 郑媛看完实在汗颜，因为她最初投稿其实是为了赚稿费而已。并且在知道没有稿费后，她写稿子就没啥热情了。这一年来陆陆续续寄出去稿子，其实都是一开始激动之下的存货，两个月前存货正好没了，她就没再继续写新的。 第315章：全知全能 所以要继续写吗？郑媛只是稍微犹豫了下就决定动笔了。她有收音机，可以听外国台，所以写稿的题材很好找。之前又写过那么多篇，像这种科普小品文对她来说写起来很容易，动动笔两三个小时就能完成一篇。 也巧了，前两天郑媛听收音机正好听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关于星座的，国外有星座，国内也有牛郎织女的传说，她这回倒是可以用科学解释一下牛郎星和织女星为什么一年只能见一次面的故事。 有了灵感，郑媛也没着急写，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她还得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朋友们出期末考试卷子呢。 中午回家，郑媛把信放到桌子上，先给她家的小朋友喂奶。 “你可算回来了，包子已经闹了好大会儿了，我给他喂水他也不喝。”为了哄这小子，把冯建文急出一脑门的汗，看郑媛就跟看救星似的。 “小娟呢？”小包子钻进妈妈的怀里，很快就不哭了。 “小娟出去了，跟春兰一块出去玩了。” 郑媛轻轻拍着臭小子的背，抬头瞪冯建文：“小娟出去的时候包子肯定睡了吧？你干啥了？是不是把他给闹醒了？” 冯建文心虚地缩缩脑袋，他不就是看小包子睡觉还张着小嘴怪好玩的，想把他的嘴给捏起来吗？谁知道就把儿子给弄醒了呢。 这心虚的模样…… 郑媛眯了眯眼：“说！” 冯建文尴尬地咳了一声，就把自己干的好事说了出来，把郑媛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你都多大了，这是你儿子，不是你的玩具，你说说你，你幼稚不幼稚啊？”这人看着挺成熟，脸一板还挺唬人，咋还能干得出这种欺负孩子的事儿！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他这么容易醒。”冯建文挠挠头。 “是因为儿子容易醒吗？你也不看看你手上多大的劲儿！你一直没个轻重你自己不知道啊？小孩子这么娇嫩，你捏他，他能不疼吗？”要不是抱着孩子，郑媛恨不得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眼瞅着郑媛越来越气，冯建文脑子转的飞快，眼角恰好瞅到郑媛放到桌上的那封信，正好是信封正面朝上，让冯建文把寄信人看了个清楚，他眼睛一亮，拿起信来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郑媛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会看啊？” 媳妇儿都让看了，冯建文当然不客气了，飞快打开信，一目三行的看完，再抬头看向郑媛的时候，满目震惊。 “这——” 冯建文张了张嘴，眼前这个抱着孩子喂奶的漂亮女人还是他媳妇儿吗？他媳妇儿啥时候成了那么厉害的人物，还能给杂志写稿子了？ 冯建文的惊讶取悦了郑媛，郑媛把眉毛扬地高高的，特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就像个骄傲的小公鸡。 冯建文本来还挺震惊的，看到自己媳妇这骄傲的小模样，又一下子给她逗笑了，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快和我说说，你都写了什么？” 包子已经被哄睡了，郑媛把奶从包子嘴里抽出来，见他没醒，就扭身把他放到了床上。“等着。”郑媛说完，走到桌子前面，蹲下打开桌子下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摞杂志。 把杂志放到桌上，郑媛拍了拍：“都在这儿了，我笔名叫凤凰。” 一篇文章一本样刊，这一年来，郑媛已经积累了八篇样刊，总共刊登了十篇文章，其中有两本杂志上刊登了她两篇文章。 冯建文眼里的戏谑突然像雾气一样消散了，脸上的笑容里带着赞叹和佩服，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媳妇儿是个很厉害的人，现在看来，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他把每一本杂志都翻了一下，只翻了目录，没有具体看郑媛的文章，但科学小品文的主要内容通常用标题就可以概括了，所以冯建文只从她文章的标题上就能了解到，他的媳妇儿，不止知道小孩子是如何在妈妈肚子里发育的，还了解水土流失，关注历史，畅想过未来……简直无所不知。 “你……”冯建文目光复杂。 像是知道冯建文要问什么，郑媛主动回答：“我都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你不知道，国外有很多有意思的频道，会科普一些自然科学或者社会科学知识，我听着有意思的，就结合咱自己身边的事儿，写成科学小品文。” 哦对，他媳妇儿还会英语。 冯建文咂了咂舌，莫名有种媳妇儿太厉害，他就要够不到的恍惚感。 然后他就想，他是不是也该学习学习，充实一下自己？ 第316章：推荐谁 郑娟一回来，见厨房没人，饭还都在锅里热着，就知道还没开饭呢。她朝屋里喊了一声：“姐夫，我姐回来了不？开饭不？” “开！”郑媛伸着脖子喊了一声。 郑娟冲到厨房里端菜盛饭，郑媛也站起来拍拍自己衣角，喊冯建文：“走了，别看了，吃饭去了。” 今儿中午做的是萝卜炖粉条，大冬天的，乡下最多的就是萝卜白菜。主食是玉米面掺白面的窝窝，里面放了点糖，吃起来不剌嗓子还有点甜，郑媛最喜欢这个，大锅里还熬了白面粥，粥里煮了一些地瓜，要是吃窝窝吃不饱，喝上一碗地瓜就饱了。 郑媛洗了手，帮着郑娟把碗筷饭菜都端到堂屋里，三口人围着圆桌坐好。 吃着饭，郑媛提起了上午马红旗到她课堂上听课的事儿。 “这小伙子可真会钻营，脑子也活，他要是真能学到，校长说不定真的会收了他进学校。” 郑娟吸溜了一口粉条：“嘶——二姐，你不是说要推荐咱哥吗？” 提到这个郑媛就气，翻了个白眼：“你哥不去。我好说歹说，咱哥就是不愿意，你说他是不是榆木脑袋！” 郑娟缩了缩脑袋：“那，那你不推荐咱哥了，推荐谁啊？”昨儿郑媛和她摊开来解释明白了，所以她现在知道这个推荐的分量了。 郑媛的目光落在郑娟身上，好几秒，都快把郑娟给看毛了：“你，你不会要推荐我吧？” 郑媛叹气：“你要是争气点，我还真就推荐你了。” 郑娟忽然眼珠子咕噜一转，亮了：“推荐我也不是不行啊，小学的数学，我还是会的！” “可别了。”郑媛再次送郑娟一双白眼，“校长让我推荐那是信任我，你以前啥成绩谁不知道？我要真推荐了你，那不是直接告诉别人你是走后门进的吗？” 郑娟遗憾地撇撇嘴。当老师多好啊，又能赚钱又不累，她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习了。 “那你打算推荐谁？”说着，目光往右边一移，落在了冯建文的身上。 郑媛也看向了冯建文。 自打看了郑媛写的文章，惊喜发现自家媳妇儿文化水平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后，冯建文就一直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这会儿也是闷头吃着饭，估计都没听清郑媛刚刚说了什么。 郑媛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下：“诶！” 冯建文没动弹。 郑媛稍稍用力，又踢了他一下：“醒醒了。” “嗯？”冯建文突然回神，“怎，怎么了？” “我问你，你几个兄弟，还有你嫂子她们，谁文化水平比较高？”郑媛算了算，除了她娘家那边的人，那就剩下她婆家这边了。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好处留给冯建文的兄弟，郑媛也不觉得亏。 冯建文还真认真思考了下，皱着眉心，手里拿着筷子轻抖。 郑媛一边吃饭一边等着，几乎等了一分钟，她都快以为冯建文根本不清楚自家人的文化水平了，就听冯建文重重叹了口气，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郑媛：“媳妇儿啊，咱家几十口人，你是文化水平最高的那个啊。” 第317章：对比 冯家五个兄弟，老大和老二连学都没有上过，只跟着冯长勇识了识字，扫了忙，下面三个倒是上了学，但是老三初中都没念完，他和老五倒是念完初中了，就是学习成绩全班倒数。再说他们冯家娶进家门的这几个媳妇儿，老大家的连字都不识，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好像参加了扫盲班，就是不知道认多少个字，老五家的好像正儿八经的上完初中了，不过也没听人说过她学习很好什么的。家里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就是春兰，这也是个在学校混日子的。 总之，他们老冯家一个个好像都没开学习这门窍。 再看郑家，郑媛的文化水平就不说了，郑媛的大哥，郑天明，当初学习成绩也是好的，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要不是运动取消了高考，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是大学生了。听说郑家剩下的几个女儿，也全都是初中毕业的。还有郑媛的三叔，也是考了中专出来后分配到公安局工作。 本来没觉得怎么样，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自家人特别没文化了，实在让人汗颜。 “我是问你，你家有合适的，能推荐去学校当老师的不？”郑媛敲了敲面前的碗，提醒冯建文回神。 冯建文倒是爽快，直接说：“那肯定没有。” 郑媛：“……你都不犹豫犹豫啊？” 冯建文嫌弃：“有啥好犹豫的，家里一群笨蛋。” 郑媛：“……包括你吗？” 冯建文噎了下，伸手揉了一把郑媛的脑袋，气笑：“……不包括！”顿了下，又说，“你哥要是不去，这事儿你也别和家里提。”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要是让家里人知道，肯定要抢破头。利益前面，估计不会有人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当老师的水平。这样的情况下，别管把名额给谁，肯定都会得罪其他人。要是郑媛坚持不把名额给他们任何一个人，这些人说不准就会在背后败坏郑媛不把自己当冯家人了。 无论如何都讨不了好，索性就把名额的事儿咽到肚子里。 郑媛和冯建文的眼神一对，就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了。叹口气，遗憾说：“那这个名额就浪费了。” “浪费就浪费吧，总比闹得一家人都不痛快强。”冯建文斩钉截铁。 郑娟听了半天，再次嫌弃了下自己二姐和二姐夫说话跟猜谜似的，又费劲的琢磨了下，总算是把事情给琢磨明白了：“所以，绕了半天，最后这个名额说不定还真会落到那个马红旗手里？” 吃完一个窝窝，郑媛又伸手从篮子里又拿了个，耸耸肩：“谁知道呢，看校长怎么选了，要是他真的挺努力，校长觉得他行，那这个名额就是他的了。” 不知为啥，郑娟心里莫名有些心塞，虽然这个名额也给不了她吧，但总有一种自家粮食被别人家的人收走了的感觉，特别不甘心。 所以吃完饭，郑娟就跑回家找郑天明去了。 第318章：竞岗 郑天明决定的事儿，又哪里是郑娟能劝得动的。任凭郑娟绞尽脑汁费尽口舌，郑天明也是岿然不动，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二姐，你直接把咱哥推荐给校长得了，到时候校长把工作给他了，他还能拒绝？”郑娟从大锅里舀出来一点热水，倒进盆子里。 郑媛推了推她自己手边的盆子，让郑娟也往她盆子里倒了点，把盆子里的尿布浸湿，有一缕头发落了下来，郑媛小手指勾着往耳朵后面一挂，说：“你咋知道他不会拒绝？”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咱哥有那么傻？” “我觉得，到时候咱哥肯定不会去。”郑媛也大概能猜到郑天明的想法，学校的工资也不是非常高，和他按时上工比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是个男人，也有那一把子力气，干了这么多年的活也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多累。郑天明大概觉得不值得为这么一份只是清闲体面一点其他没有任何好处的工作，再惹郑全刚不高兴。因为自打郑天虎被送往农场劳改，郑大娘几乎和他家断了关系，这让郑全刚心里面特别愧疚，这一年来都没怎么缓过来。听她妈说，她爸晚上总是愁的唉声叹气的，还总失眠。 别看郑天明很多时候都不赞成郑全刚的做法，但他其实还挺孝顺的。 郑娟撅了噘嘴，把手里的尿布往盆子里摔地啪啪响，水花四溅。 郑媛躲了下，皱眉：“诶，你小心点，都迸我身上了！”那可是臭小子的尿布！ “哦哦！”郑娟不敢再摔了，说，“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郑媛叹气：“那也没法子。” 郑娟特别不甘心：“那这个名额就这么轻松落到马红旗手里了？” “我不是说了，也不一定选马红旗，这两天班上又来了两个听课学习的，说不定校长会选别人。”自从郑媛把自己要离开的消息透出去，同时也把马红旗听课学经验的事儿告诉别人，有那消息灵通，并且还动了心的，当天下午就来学校要求学习了。而且人还不少，什么文化水平的都有，都想来碰碰运气。 刚开始传学校长还挺好说话的，谁来都让去，可渐渐人多了，他发现大人听课特别耽误孩子们正常上课，就不同意了。后面再有来上课的，就先经过他的一道筛选，必须是高中学历以上。而且之前同意的那些，学历不达标的，也让传学校长给退回去了。 整个大队里又有几个上过高中的，所以总共剩下了五个合格的，还都是下乡的知青，这次过年没回家的，其中一个就有马红旗。 所以这五个人竞争一个名额，那个马红旗还真不一定能选上。 “姐，你说，我能不能去听课啊？”到这会儿，郑娟也对这个名额心动了。 郑媛看她，凝眉想了一会儿，沉吟一声：“我觉得行。”这回不是直接推荐上岗，而是让自己妹妹也来听听课学学经验，要是学的好，那为啥不能让小娟去教？大不了到时候就公开竞岗。至于学历不达标，郑媛觉得，就是听个课而已，她自己的教学经验，凭啥只能教给外人，却不能教给自己的妹妹？ 郑娟一喜，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喊：“郑老师在家吗？我是马红旗！” 第319章：送礼 郑媛和郑娟默契地对视一眼——马红旗怎么来了？ 郑媛放下尿布，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随意在裤子上一擦：“我去看看。” 马红旗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院子里，看到郑媛后眼睛一亮，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郑老师！” 郑媛看看他手里的东西，问：“马红旗同志，你找我有啥事吗？” “郑老师，这几天跟着您上课，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心里真的对您特别感激。正巧，家里给我寄了点特产，我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他抬了抬手里的东西，往堂屋里伸头瞅了瞅，“我给您放到屋里去？” “别，别！”郑媛赶紧上前拦。可马红旗个子高腿脚快，三两步就掀开棉布帘子进了堂屋，郑媛赶紧跟上，一边说，“我也没专门教你什么，你就是跟着我的学生们上了几节课而已，你要是谢，就去谢谢传学校长，要不是他开了口，我也不会让你来我课上听课。” “传学校长我肯定要谢，郑老师您这里我也得表示下心意啊。”马红旗笑着把东西放到正屋的桌子上，扭头对郑媛说，“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我家里给我寄来的一点特产，都是山林里产的，不值钱的。” 说着就打开了两个袋子，露出了里面的松子榛子山核桃和一些晒干的蘑菇木耳啥的，对于东北人来说，这的确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山里到处都是，但对于他们这边的人来说，却是顶稀罕的东西了。 “你家有东北的亲戚？”郑媛问。东北口音特别容易辨别，马红旗的口音听着不像是东北那边的，所以应该是有东北那边的亲戚。 马红旗咧嘴一笑：“郑老师您懂得真多，一看就知道这些是东北的特产。是，我二爷爷早些年跟着闯关东，就留在了那边，这些年一直没断了联系，每年他都会给我家寄一些东北的特产。这些东西咱这边看着稀罕，对我家来说却不是啥稀罕物。” “媛媛，谁来了？” 冯建文抱着孩子从里屋出来，看到马红旗，挑了下眉。 郑媛说：“是马红旗同志，这两天一直在我课上听课，来给咱家送了点特产……包子醒了？”她皱眉，“外面这么冷，你把他抱出来干啥？” 冯建文说：“我把他包好了。他听到你的声音非要出来。” 小包子胳膊被他把包在了褥子里，伸不出来，但身子却一直努力地往郑媛那边倾斜，嘴里还“啊啊”地叫着，张嘴的时候，口水顺着嘴角哗哗流。 郑媛看着乐，赶紧过去把包子从冯建文手里接过来，顺手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块小手帕给包子擦了擦嘴，笑：“哎哟喂，你看看你这口水，瞧你这小馋模样，是不是知道有叔叔来送好吃的了？” 包子黑眼珠提溜转：“啊！啊！” 郑媛乐。 冯建文笑着望着他们娘俩，随后将目光转到这屋里另外一个男人身上，笑容微微一顿，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你好，马红旗同志对吧。” 马红旗被冯建文盯了一眼，心就莫名提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处于紧绷状态。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扯着嘴角，干巴巴地打招呼：“您，您好。” 天呐，这个男人有点可怕啊！ 第320章：特产 马红旗伸出手后才发现自己一紧张把手给伸错了，伸成左手了。又慌慌张张把左手收回去，改出右手跟冯建文握手：“您好，您好。” 冯建文搓了下手指，目光一凝，笑：“我有那么吓人吗？” 冯建文算是大队里的名人，马红旗以前就听说过他，要说这个村里还有谁能让他看得上眼，那冯建文必定要算一个。毕竟，就算是他生活的大城市里面，能当上军官，并且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军官也没有几个。 马红旗以前没和冯建文接触过，甚至今儿是他第一回见他，就被冯建文周身冷凝的气场吓了一跳。明明刚刚抱孩子的时候还温暖如春的，目光往这边一转就成凌冽寒冬了。 他是有些怵冯建文，但嘴上却不能承认啊，僵笑了两声：“我是看到首长紧张，紧张的。嘿嘿。” 冯建文手一抬，给马红旗指了个位置：“站着干啥，坐。”说完，自己先找了把靠桌子的椅子坐下了，手搭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在桌子上那两包东西上一顿，“红旗同志家是东北的？” 马红旗坐下后，又把这些特产的来历给冯建文解释了一遍，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拿给你们尝个鲜。” 冯建文不太喜欢马红旗这个长相的男人，看着就文文弱弱的，特别不男人，尤其郑媛以前喜欢的就是这一款。“无功不受禄，媛媛也没做什么，所以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马红旗天生一张巧嘴：“怎么是无功呢？郑老师能好不吝啬的将教学技巧教给我，对我来说，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这也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特产而已。”他一顿，注意到郑媛哄好了孩子，注意到转移到了他们这边，便直接转脸对上郑媛，语气诚恳，“您不收，那我都不好意思再到您的课上听课了。” 郑媛抱孩子有些累，刚刚坐下，小包子就不乐意了，哼哼唧唧的，她只能站起来，一边拍着小包子的背一边说：“在我课上听课的也不止你一个，我只是教我的课而已，没多教你们什么。” 马红旗笑：“别人承不承您的情我不知道，我反正是承情的。而且我们去您的课上听课，学的也不是课本上的知识，而是您教学的方法，您能继续像以前一样给孩子们上课，对我们来说便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说完他站起来，开玩笑道，“东西就放在这儿了，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多待了。郑老师，您要是真觉得收了我的东西亏心，那就多传授传授我您关于教学方面的不传之秘呗？” 郑媛失笑：“我哪有什么不传之秘。” 东西到底还是留下了，送走马红旗，郑娟蹦蹦跶跶地跑了进来，好奇：“马红旗送了什么过来？” 郑媛努努嘴：“就一些东北的松子啥的。”她把包子放到冯建文的怀里，“不行，这小子越来越沉了，我现在抱这一会儿就抱不动了。” 包子不乐意抱着他的人在椅子上坐着，冯建文就抱着包子站了起来，皱着眉欲言又止：“这些东西……” 郑媛满不在乎：“没事，收就收了，他本来就是从我这儿学了不少东西。” 冯建文很不喜欢他：“这小子心眼儿太多。”他恐怕是知道郑媛说话有分量，才专门讨好来了。 郑媛从袋子里捏了颗松子，笑：“诶，生的，还得炒……他心眼儿多不多关我什么事？反正最后这个名额得传学校长定。” 第321章：公开评选 “那你不会帮他在传学校长面前美言几句吗？”冯建文觉得就不该收马红旗的东西，毕竟收了就不好不帮他说话，要是郑媛在传学校长面前夸马红旗几句好，难保传学校长不会看上他。冯建文问：“这小子心眼儿多，你难道就不怕咱村里的小孩子被他带坏了？” 郑媛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凑近他吸了吸鼻子：“哎呀，怎么一股酸味呀，是谁家的醋瓶子倒了吗？” 冯建文失笑，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说呢？” 郑媛被他捏地有点痛，“哎哟”一声，往后躲开：“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手上多大劲儿了？”顿了下，“放心吧，我不会帮他说话的，这些东西，就当他跟着我上课的学费了……我打算让小娟也来跟着我上课，毕竟就是个小学老师，小娟好歹初中毕业呢，不能我那些教孩子的法子别人能学，我自己的亲妹子就不能学了是不？到时候我再给传学校长建议，让这几个跟着听课的人上公开课，让所有老师以及选出一部分的学生打分，谁分数高谁就上，这样公开公平的选，说不定小娟就选上了呢？” 冯建文眼睛一亮：“这法子好。” 倒是郑娟有点怯了：“啊？还得上课？” 郑媛按住郑娟的肩膀：“放心吧，我会教你的。现在都学期末了，没啥需要教孩子们的，现在那些人上我的课也学不到多少教学经验。我还有别的一些小技巧，到时候全都教给你，你有很大几率能选上的。” 冯建文说：“要真是这样被选上了，那别人也不能挑剔小娟的学历了。” 郑媛点头：“就是就是。” 郑娟激动地抓住郑媛的袖子：“那姐，你可得好好教我！” 郑媛：“你也要好好学。” 郑娟：“嗯嗯！” 郑媛说要让郑娟来听课，传学校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郑媛那些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教学方法。之后郑媛又把上公开课选老师的法子和传学校长说了，传学校长立马心动了，他激动地放下茶杯，看着郑媛的目光别提多激动了，连连说：“这法子好，这法子好。”又说，“我咋就没想到呢，哎，还是年龄大了，年龄大了啊。” 这法子其实很简单，就跟他们选大队长选大队书记是一个法子，就是以前从来没用到过选老师上。孩子们自己选出来的老师，那肯定选的是自己喜欢的老师，跟着喜欢的老师学知识，说不定学习劲头都跟着别的老师足。而且这样公开选举，也更公平公正。其实这段时间郑传学也愁呢，来了那么多优秀的青年，选谁不选谁的，到时候肯定都有意见。 今儿郑媛提出来的这个法子，可真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要说最近杨柳大队最热闹的是啥，那肯定要数学校选老师这事儿了。自从郑娟加入听课的大部队后，之前那些被传学校长拒之门外的初中学历的人就不乐意了，凭啥郑媛能进他们不能进？ 第322章：讨好 为了公平，郑传学决定，每个学校教职工都能推荐一名同志来学校学习，但是要求这名同志有初中以上学历。虽然学校里来听课的人多了，但怨声也少了。 起初，大家以为选谁不选谁的是传学校长说了算，所以没少往传学校长这边使力，好多人偷偷摸摸给他送礼。传学校长本来想直接把这一次推选老师的规则公布出去，可回头一想，又怕这些人走后门走到他手底下那些老师和学生那里。他能保证自己不见钱眼开，在选老师的时候做到公平公正，却不能保证其他人也能做到，所以硬是挺住没吱声，在一边默默观察着所有来学习的同志的品性。 马红旗一向比人想得多一点，自从郑媛把郑娟带来学校，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 当然了，和那些走后门进来听课的同志相比，他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学历高，文化好，又是城里人，比那些乡下泥腿子见过世面。传学校长就算是选老师，也不可能放着高中学历的不选，去选那些初中学历的。但是，他却觉得郑媛既然把郑娟带进学校了，那她走这一步就不会是无的放矢，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马红旗可以小看整个杨柳大队的任何人，却不敢小看郑媛，于是郑娟就被他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同样的，郑娟也把马红旗当成了竞争对手。 按理说，两个竞争对手之间肯定要互相警惕，但郑娟这孩子年龄小，对比马红旗，就显得有点缺心眼。马红旗来找她说话，她一开始还有点警惕，怕马红旗跟她打听郑媛私下里教给她的那些东西，结果人家一开口根本就没提这茬。 放学的时候，郑媛留在学校批改学生的作业，郑娟一个人回家，马红旗追上她后，往她手里塞了个纸包。郑娟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打开一看，是一包糖炒栗子。 “这……” 不等郑娟推拒，马红旗笑着说：“这是我自己炒的，你尝尝好吃不。” 下午放学，正是人肚子饿的时候，马红旗的栗子又香甜，郑娟的肚子特别不给面子的咕噜噜响了一串。 郑娟特别不好意思，飞快看了马红旗一下，马红旗也没装作没听到，了然地哈哈一笑：“诶，你肚子都饿响了，快尝尝我炒的栗子。” “我中午吃得少，所以今天饿得早。”郑娟为自己解释了一下，然后从纸包里捏出一颗栗子。 糖炒栗子虽然已经凉了，但还是香甜香甜的，一下子就俘获了郑娟的味蕾。她眼睛量了量，点头：“好吃。” 马红旗温柔地看着她，说：“好吃这一包你就留着吃吧。” 这么一包栗子，沉甸甸的压手，不用数也知道里面至少也得二十多颗，郑娟吃人家一个栗子没觉得有什么，这么多栗子她可不好意思收。 马红旗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说：“今天跟着你二姐学到了很多，这些栗子就当学费了！”说完，也不等郑娟的回答，说：“我回家了，你路上慢点。”然后转身就往知青点跑了。 “哎——”郑娟后面喊了声，也没喊住他。 郑娟撇撇嘴，颠了颠手里的栗子，心道，还算他有点良心，不枉她二姐教他一场。 第323章：讨好2 马红旗的盘算打的很好，他知道自己是郑娟的竞争对手，要是直接打听肯定要招人烦，所以他采取的是迂回战术，每天打着交学费的名义给郑娟送点小礼物，再把自己学到的经验和郑娟分享一下（反正他学到的那些郑媛私下里肯定都教过郑娟），最后再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郑娟对马红旗再怎么警惕，毕竟还是个没啥心眼儿的小姑娘，渐渐就被马红旗迷惑了，也不知道哪一天哪一个瞬间，突然觉得马红旗这个人还挺不错的。这个人吧，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为人大方知礼，而且还很有才华。他知道大城市是什么样的，知道很多诗人和诗歌，还会自己写文章……和她身边的那些乡下泥腿子们相比，马红旗真的是太优秀了。 郑娟想起来郑媛以前那个对象好像就是这种城里文化人。她以前觉得冯建文这种高高壮壮上工能赚最高级别工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现在接触了这种文化人，她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漂亮优秀的二姐会不顾自己身上的婚约，看上了那个林晓阳。 郑媛的数学课大多安排在上午，偶尔会安排在下午，一般他们这些听课的，听完了郑媛的课还会再去听听其他老师的课，都是教了很多年的老师，他们跟着听课能学到不少东西。所以一般情况下，郑娟是不会和郑媛一块回家的，有时候她会提前走，有的时候郑媛会走的早一点。 这天郑媛先回家了，郑娟听完另外一个数学老师的课才离开，马红旗又跟了上来。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给了郑娟，说：“这是我这几天总结的，你看看。” 郑娟接过笔记本，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不用了，这是你学到的东西，不用给我看。”上一回她收了以后就收的有些心虚，人家好不吝啬地把自己学到的东西分享给自己，自己每天从郑媛那儿开的小灶却不能分享给他，郑娟怪不好意思的。 马红旗却不收，往后躲了一下，笑着说：“你看看呗，都是听课听来的，我就是总结了一下，你看看和你总结的一样不，要是有啥不一样的，你也可以和我说啊。”他顿了下，眼睛弯了弯，“你不会不愿意和我分享吧？” 他都这样说了，郑娟肯定不会说不愿意啊，连忙摇头干笑：“怎么会。” “行，那就这样，我先回去啦！”他搓搓手又跺跺脚，抬头看看天，“这鬼天气，真的是太冷了，感觉明天要下雪。”说完又嘱咐郑娟，“你冷不冷，明天可能还得降温，你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行了，我也不说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他朝郑娟挥了挥手，扭头跑了。 郑娟也觉得冷，把笔记本往自己书包里一放，赶紧把手抄进了袖口，顶着寒风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冯春兰的声音。 “小娟！” 郑娟扭头望去。 冯春兰脸色不太好，板着张脸。 郑娟疑惑，走过去：“春兰？” 冯春兰冷着脸问：“刚刚你是在和马红旗同志说话吗？” 第324章：吃醋 郑娟没注意到冯春兰的脸色，听到她问，点点头，笑说：“是啊。” 冯春兰咬了咬嘴唇：“他找你啥事？” 郑娟：“他就是把他总结的教学知识的那个笔记本给我了……诶，在这儿站着干啥，边走边说。”她扭身往前走，没看到冯春兰忽然拉下来的脸色。 “他为啥，为啥要把笔记本给你？”冯春兰的语气不不好，仿佛质问。 郑娟总算感觉出不对劲了，她茫然反问：“我咋知道他为啥给我啊？”又说，“可能他人比较好吧……” 冯春兰猛地握起拳头。 前两天冯春兰去找马红旗，看到马红旗在炒栗子，她以为他是炒给她吃的，于是捏起来尝了一个。栗子又香又甜，她笑呵呵地刚要张口夸马红旗厉害，结果马红旗扭头看到她在吃，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栗子，吼她：“你干什么？！你是饿死鬼投胎吗？看见什么都想吃！” 把冯春兰都吼愣了，吓得她心脏扑腾跳，差点憋出眼泪来。 好在马红旗火气消得快，吼完就给她说了软话：“这栗子我没买多，你吃了就没了，我还有用呢。”又说，“栗子虽然不值钱，但糖和油都不便宜……你要是想吃，我下回攒钱再买。” 冯春兰作为一个体贴的女朋友，当然不会让马红旗乱花钱了，连忙摇头说自己不吃了。结果第二天，她就从郑娟那儿见到了一包糖炒栗子。 郑娟收了马红旗的栗子没敢拿回去让郑媛知道，她怕郑媛说她。虽然郑媛大大方方收了马红旗的松子榛子啥的，但郑媛之前炒松子的时候就说了，学费收这一回就行，下回马红旗再送什么东西就不能收了。郑媛又收了一回，当然不敢拿回家去。但栗子那么多，她自己吃不了，就找了小伙伴冯春兰分享。 前一天她刚刚见马红旗炒了栗子，第二天就见郑娟手里多了栗子，冯春兰再傻也能琢磨出来郑娟的栗子哪来的。当时就酸的不行，一个劲儿在心里安慰自己，说这都是马红旗为了当上老师才不得不讨好郑娟的。 结果现在呢，马红旗居然把自己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东西给郑娟看！他有多重视这个机会她最清楚了，他难道不知道把东西教给郑娟以后，郑娟很可能把他的工作抢走吗？！可他还是这么干了！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他看上了郑娟吗？ 冯春兰又恐慌又生气，她注视着郑娟的侧脸，这段时间郑娟一直在郑媛家住，吃得又好，还每天都擦郑媛给的护肤品，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透着股水灵灵的劲儿，眼睛又大大的，看着就机灵。再瞅瞅她自己，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比不上郑娟的。 “你觉得，他人很好？”冯春兰眼睛发涩，嗓子也发干。 郑娟点下头，笑：“是挺好的，他为人还挺大方的，而且实在，我二姐教了那么多人，就他记着交学费了。不过我觉得吧，他有点傻，不知道多为自己考虑。” “那你喜欢他吗？” 郑娟一愣，惊呼：“你在说什么啊！”她伸手打了冯春兰的肩膀一下，“你可别瞎胡说！我……我没有喜欢他！” 第325章：在一起 冯春兰直勾勾地盯着郑娟的眼睛，观察着她的表情，像是要从郑娟的脸上寻找有没有撒谎的痕迹，把郑娟看得都毛了。 其实郑娟确实对马红旗有些好感，虽然郑媛之前一直跟她强调不能随随便便找那种不知根知底的知青，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对马红旗还算了解。这是一个不错的男人，长得好，还是城里人，要是能处上对象也挺好的。毕竟之前看过那本禁书的不止冯春兰，郑娟也是个青春期的花季少女，对爱情也向往着呢。所以冯春兰突然的质问才让郑娟说话打了磕绊，还有点心虚地眼神飘了飘。幸亏天气冷，否则血液流速过快，说不定她脸都会泛上红晕来。 “你，你，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啥？怪吓人的。”郑娟斜睨了冯春兰一下，快步走了几步。 冯春兰紧紧跟着她，虽然郑娟否认了，可郑娟的表现让她莫名紧张起来。她知道马红旗是个多么优秀的男人，有别的女孩喜欢上他也正常，但是……冯春兰咬了咬牙，提着一口气绕到郑娟的前面挡住了她的路：“真的吗？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她的声音不小，吓得郑娟飞快往周围扫了一圈。学校这边周围都是树，为了抄近路，郑娟一般都是从林子里穿出去，所以周围是没啥人的。就算有人，也离着她们这边很远。郑媛见远处的人没往这边看，知道她们没听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有些埋怨地说冯春兰：“你这么大声干啥。” 冯春兰：“你快说，你真的不喜欢他吧？” 郑娟没回答，皱眉反问：“春兰，你有点不对劲啊，你怎么那么紧张？”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之前的猜测，进一步问，“不会是你喜欢他吧？” 冯春兰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她眼神复杂，像是在内心进行剧烈的挣扎，忽然，她眼神陡然一边，有些凶狠，咬着下唇，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对，我喜欢他！” 郑娟呼吸一窒，干巴巴地说：“你，你喜欢他啊……你之前不是说，不是说不喜欢他吗？” 把秘密透露出来后，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红旗哥不让我说的，其实我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红旗哥怕别人知道了对我名声不好。” 虽然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但他们乡下可不时兴这个，要是被人知道俩小青年没经过家里同意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别人要说闲话的。马红旗的理由确实站得住脚，冯春兰说完郑娟立马就信了，并且心中蓦地感觉空落落的，明明她只是刚刚心动而已，现在得知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成了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她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你们，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啊。”郑娟干笑了两声，她手不自禁地拽住衣角，“那马红旗同志考虑地确实对，这事儿确实不能往外传。”顿了下，她抬起眼眸望向冯春兰，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那，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冯春兰有些得意又有点炫耀地说：“有一段时间了呢。” “那，那挺好的……你们，你们很般配。” 第326章：回信 郑媛坐在书桌前，手中捏着一支钢笔，桌子上摊开一张信纸，冯建文就坐在桌子边的炕上，手里拿着的是郑媛刚刚写好的一篇科学小品文。 写完投稿用的文章后，郑媛没有直接装在信封里寄走，而是准备给杂志社的贾主编写一封回信。 信很好写，先是感谢了贾主编对她的厚爱，再告诉贾主编，她这几个月没有写新稿子是因为自己生了孩子，她是一个新手母亲，照顾孩子难免手忙脚乱，所以耽误了写文章的时间。最后表示自己生活上没有什么困难，不需要贾主编的记挂，以及以后她会继续投稿。 冯建文看完科学小品文后感慨了句：“你这都是从收音机上听到的吗？你可真是从国外学了不少东西啊。” 郑媛没抬头，“嗯”了一声。 冯建文将脑袋往她那边探了探，目光落在她的信纸上，不知道看到了哪一句，又感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郑媛疑惑：“嗯？” 冯建文说：“这段时间又是照顾孩子又是去学校上课的，难怪没时间写文章……等你跟我回了部队就好了，我就能照顾你了，你也就有时间多写写了。你写这些文章还是挺有意义的，可以把国外的那些老百姓都知道的知识，也让咱们自己国家的老百姓都明白了。” 郑媛抬头看他一眼，忽然笑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冯建文挑眉：“怎么了吗？我说的不对？” 郑媛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帽扣上，吹了吹信纸，一点都不害臊地实话实说：“其实我一开始写稿子是为了稿费，一激动就写了好几篇，谁知道过了第一篇文章后发现根本就没有稿费，我就没再写。之前写的那些我琢磨着也不能白写是不是，就隔一段时间寄一篇，生包子那个月寄完了最后一篇。” 冯建文：“……” 冯建文失笑摇头：“我说郑媛同志，你钻进钱眼里去啦？就不能有点崇高的理想吗？就算没有，我都给你戴了那么高的帽子了，你也不给我点面子装一装？” 郑媛把稿子从冯建文手里抽出来：“谁让人都嫌弃我花钱大手大脚呢！不过说起来，这个写稿子没稿费的规定可真是绝了，我估计全世界就咱这一个国家是这样的。”她嫌弃地撇撇嘴，把几张信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信封里。 “言多必失知道不，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冯建文把浆糊递给郑媛。 郑媛用浆糊把信封封上，信很厚，她往信封上多贴了一张邮票，说：“我知道，我就是说说……弄好了，哪天小何来的时候把信给他就行了。”她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呀，天都快黑了，该做饭了。”说着站了起来。 “那你嫌没有稿费，怎么又写了这篇稿子，还写的那么快，人家贾主编一催你就马不停蹄地动笔了。”冯建文也站起来，继续之前的话题。他把被子啥的都放到炕沿上，防止一会儿包子睡醒了掉下炕。 “就……反正没事干，就随便写写呗，人家主编那么厉害的人物都给我写信了呢。”郑媛真没想到主编会那么重视她，让她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荣誉感和一点责任感。 他们两口子一块去了厨房，一边走郑媛还问了句：“小娟怎么还没回来，这会儿得放学了吧？” 没想到话音刚落，郑娟就进门了，垂着个脑袋耷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不开心的气息，有气无力地念了声：“我回来了。” 冯建文没看出来，郑媛是她亲姐，一眼就感觉出不对劲了，进厨房的脚一顿，扭头定定看她：“小娟你咋了？怎么看着那么不高兴？” 第327章：试讲1 “没，没啊。”郑娟愣了一下，飞快否认了，然后扯出个笑脸，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就是太饿了，二姐，做饭了没？” 郑媛半信半疑，却没继续追究，说：“还没呢，我正要做。”招招手，“快进来帮忙。” “诶！”郑娟应了声，飞快跑进屋把书包放下，转身就跑去了厨房。 天气冷，冯建文不让郑媛碰凉水，就自己把菜洗了。今天要炒土豆丝，土豆削了皮后交给郑媛，郑媛刷刷刷切成土豆丝。郑娟进来后，郑媛说：“中午还剩下不少咸汤，在盆子里，你倒进锅里热一热，咱今天晚上就喝这个。” “好。”郑娟转身去找装着咸汤的搪瓷盆子。 “小娟，你今天学的怎么样？发现我和别的老师教课的区别了没？”郑媛边切菜边问。 郑娟最怕的就是这种来自她二姐的突然考核，也顾不得伤心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了，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二姐，我觉得吧，你上课的时候比别的老师上课要温柔多了，说话都细声细气的，都不像你了。” 郑媛深吸一口气：“——还有呢？” “就……就……就这些？”眼见着郑媛脸黑，郑娟神经一紧，说，“不不不，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郑媛似笑非笑。 “还有……还有……”郑娟心虚得望了郑媛一下，没敢对上她的目光就赶紧转开了，说，“还有就是，我觉得别的老师讲的比较明白，二姐，你老是让我们自己想，上你的课太累了……” 郑媛上课的习惯是启发孩子们自己思考，她根据自己的学习经验，觉得让孩子们从小养成善于思考的习惯很重要。别的老师喜欢一股脑的把知识教给学生，像郑娟这种已经不习惯动脑子的学生，就觉得听这种老师的课要轻松多了。 郑媛心累：“我让你去听课不是真让你学小学知识的，加减乘除你难道还要再学一遍吗？你别管其他老师教的好不好，你知道别的老师是怎么教的就行了。你注意过他们的上课氛围没？学生学习积极不积极？要是教学效果好，你就琢磨琢磨他们是怎么教的，要是学生们学习的氛围不好，那你就不用学。” “哦……”郑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歪着头回忆了下，确实她二姐的课堂很热闹，孩子们都很积极的回答问题，别的老师的课堂就比较沉闷，都是老师教着，孩子们听着，好像还有很多开小差的。 “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等考完，就是你们公开竞争的时候，小娟，今天晚上你就把我和你姐夫当学生给我们上课，我看看你课上的怎么样。” 郑娟大惊，惊呼：“啥？”她慌忙看向冯建文，冯建文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是刚刚知道。 “二姐，我，我还没准备好呢，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准备准备啊。”郑娟满眼恳求。 “加上期末考试那天，总共就剩下两天了，你还没准备好吗？不行，我今天必须看看你的水平。”郑媛把菜切好，全都装到盘子里，不容置疑得说：“就这么定了。” 郑娟就跟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白花似的，看起来蔫巴巴的，桑眉搭眼地垂下了沉重的脑袋。 第328章：试讲2 心里藏着事儿，郑娟晚饭都没吃几口，刚吃完饭连碗筷都没收拾，就匆忙回自己屋备课去了。她翻着郑媛以前的备课本，不知为啥就是啥都看不进去，脑子一片空白。翻着翻着她就想起了马红旗给她的那个本子，她翻身找到书包把本子拿出来。 马红旗的字写得很工整，一笔一划的，很好认。他笔记本上真的记了很多东西，什么各个老师教学的特点，方式，同时还记下了当时老师比较有教学小技巧，又写了这些小技巧在教学生的时候有什么样的效果——就跟郑媛刚刚给她说的那些一样！ 郑娟不禁感慨，马红旗真的是一个非常认真优秀的人，和他比，自己简直就是个浪费机会的渣渣。 她忽然丧气地“唉”了一声，翻身往床上一躺，把笔记本盖到自己的脸上。 突然很想放弃怎么办！她一点都不想给她二姐当老师啊！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为了营造出来真实的课堂环境，郑媛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先是把书桌收拾了一下，横过来放到炕前，又找了好几根蜡烛，围着屋子点了一圈，把屋里照的亮堂堂的。有了课桌肯定还得有黑板，郑媛家里的门是实木门上了一层黑漆，关上门就能当黑板用，家里正好还有粉笔，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都到这地步了，郑娟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郑娟站在“黑板”旁边，郑媛跟冯建文一块在课桌后面坐好，冯建文腿上还抱着个流口水的娃娃，小娃娃仿佛知道下面有好戏开场，以前该睡觉的时间这会儿居然都不困了，黑溜溜的眼睛里透着兴奋。 被这一家三口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郑娟紧张地手心冒汗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 “开始吧。”郑媛抬了下下巴。 郑娟张了张嘴，嗓子突如其来地干涩，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等了几秒钟，见郑娟一直不吭声，郑媛敲敲桌子提醒：“开始啦。” 她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紧张……” “紧张什么，我和你姐夫又不是外人，你讲的不好我们也不会笑话你。”郑媛说，“等大后天竞选老师的时候，我们所有老师还有二三十的学生都在，你那时候也紧张给我看？快点，开始吧。” 郑娟是真紧张，就算郑媛和冯建文不是外人，当着他俩的面她都有些张不开嘴。她把祈求的目光递给冯建文，冯建文清了清嗓子，扭身说：“要不我出去吧？我看小娟是真紧张。” 说着就要站起来，被郑媛一把抓住了袖子：“不用，现在就是练她的胆子，你出去了还练什么？” 冯建文只好重新坐下，给了郑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郑娟哭丧着脸。 郑媛缓了缓语气，把自己的经验告诉郑娟：“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老师，我们是你的学生，不要害怕我们，哪有老师害怕学生的？第一次上台肯定会紧张，如果真的紧张到脑子一片空白，那你就试着把我们当空气，讲课的时候目光不要落在我们身上……现在，跟着我说的做，慢慢的，深呼吸，吸气——呼气——再来一遍——好了，开始讲课。” 按照郑媛说的那样，郑娟的目光落在后面的墙上：“同学们，晚上好，现在开始上课……” 第329章：决定 尽管郑娟已经非常努力了，但第一次试讲的效果并不好。她磕磕巴巴的讲着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偶尔还会拿起本子看上一两眼，总算是把一节课上完了。 说完“同学们，下课。”这句话以后，她怯怯地站在“黑板”前面，一副生怕郑媛教训的模样。 郑媛倒是没有生气，就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她教了这几天，郑娟根本没用上啥教学技巧，就是平铺直叙，把东西给说完了。而且说的也不流畅，让听课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新手老师，而且还是不怎么合格的新手老师。 这种水平的，郑媛就算是在评比的时候给她打了高分，她也肯定当不上这个老师的。 “小娟，你再回忆回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用上我教给你的那些小技巧，咱们再来一遍吧？”她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话里面藏着不容置疑。 郑娟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就哭丧着的小脸这下都快纠结成一团了，惊恐问：“再，再来一遍啊？二姐……” 郑娟：“对，再来一遍。” 郑娟可怜巴巴说：“可我就准备了这一节课……” 郑媛看看表：“没关系，我可以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准备下一节课……小娟，上公开课的时候不可能你准备哪堂课就让你讲哪堂，肯定会随机在课本上抽取的，所以，去准备吧。”她朝外挥了挥手，示意郑娟赶紧去，别浪费时间。 郑娟一步三回头，用眼神祈求着郑媛能开一下恩，但郑媛冷面无情，还顺便叮嘱她：“别忘了带蜡烛啊，带一根长一点的。” 一节课结束，小包子也困了，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郑媛给包子擦了把口水：“包子困了，把他放到炕上。” 冯建文把包子放进被窝里，小声问：“我看小娟讲的还可以，你别一直板着脸，把她吓得更紧张了，下回可能讲的更差。” 郑媛揉揉太阳穴：“你当我不想笑一笑啊，但我实在是笑不出来啊。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但小娟就是不开窍，我心里急得慌。也没剩几天了，再不多练练，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冯建文小心翼翼地给包子脱了衣服，用小褥子把孩子松松的包起来，然后再盖上被子。刚被放进被窝的包子还有点不高兴，郑媛轻轻拍了拍，小包子很快就满意地安静闭上了眼睛。 “小娟年龄还小，你多教教她就会了，别着急。”冯建文劝。 “你说她平时也挺机灵的，也不是那种内向腼腆，见了生人就说不出话的那种性格，怎么上台讲课就这么怯场？”郑媛真有点纳闷了。 冯建文笑：“小娟学习不好，上了台心里就虚，拟当谁都跟你一样啊？” 郑媛勒，勉强接受了冯建文的恭维。 “你在这儿陪着他睡吧，我在堂屋里教小娟。”郑媛起身。 “诶。”冯建文喊她，“外面那么冷，在这屋里不就行了。” “太吵了。别吵着包子，他要是正困得时候被吵醒，得哭好一会儿。”郑媛穿好了衣服，下了炕。 这天晚上郑娟总共试讲了五次，郑媛一直陪着郑娟耗到了晚上十一点，但是五次的效果都不好，尤其最后一次，郑娟说着说着差点哭出来，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结束了流程。 郑媛这回就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了。五次试讲，只有第二次稍微好一点，至少没有一直低头看自己写的讲义了。她还特意鼓励了郑娟一下，可到了第三次试讲，这孩子直接把知识点给她讲错了——这得多经不住鼓励啊！可能当时她脸色有点不好看，把郑娟给吓着了，之后两次她一次比一次说的差。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郑媛叹了口气，跟郑娟连生气都气不起来了，心里只剩下了愁。 郑娟也知道自己让郑媛失望了，她怯生生地望着郑媛，手都快把笔记本抓烂了。 郑媛拍拍她的胳膊，放松自己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微笑：“很晚了，回去洗洗脚好好休息，明天你就别去学校了，自己在家对着镜子练一练。你这个，还是得多练习知道吗？练习多了，肯定就熟练了。” 虽然郑媛声音温柔，但郑娟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反而愈发自责。 回到自己屋后，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砸倒在床上，蹭了蹭被子。她头边正巧放着马红旗那本笔记本，这么一蹭就蹭到了，郑娟“诶”了一声，往旁边稍微挪了挪头，伸手把笔记本拿起来翻开。 借着微弱的烛光，笔记本上那一个个公正的字倒影在她的瞳孔里，看着看着，她就入了神，思绪飘了很远。 她想，马红旗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这样优秀的男人，值得老师这样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且就算考虑到杨柳大队的孩子们，能选这样一位有才华的青年给他们当老师也是他们的幸运。 而她呢？五次试讲，别说把知识讲清楚了，她甚至连话都说不流畅。学生们难道还会选一个说话结巴的老师？ 郑娟感觉自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但是如果这个职位自己没有机会了的话，那给谁最合适？ 郑娟凝视着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所有最初被迫把名额让出去的不甘心全都如泡沫一样消散了。 郑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第二天，郑娟没去学校，马红旗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上课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琢磨郑娟为啥没来。一开始他以为是郑娟迟到了，还频频回头望窗户外面张望，后来课上到一半，他基本上确定郑娟不会来了。 马红旗肚子里弯弯绕绕的多，他看向讲台上正在跟孩子们强调细心的郑媛，怀疑是不是她发现了自己的目的，故意不让郑娟出来和自己碰面。 上完这一节课后，马红旗觉得没什么好学的了，便出了学校，准备去郑媛家找郑娟。 但他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过去，郑媛没在家，他没有任何理由上门找郑娟，便琢磨着让冯春兰把郑娟叫出来。 他之前和冯春兰说好了，让她今天上午去他那里帮他把被罩啥的洗一洗。快过年了，他总不能盖着脏被子过年，他也不是故意奴役人家小姑娘，但冯春兰主动跟他说要帮她干活，他自然也不会拦着。他现在这个时间回去，估计冯春兰一会儿就得摸到他那里去，他守株待兔就行。 果然，马红旗在家坐了还没几分钟，冯春兰就小心翼翼地避着人过来了。 见到马红旗她还很惊讶：“你怎么没上课去？” 马红旗说：“我等你呢。” 冯春兰眼睛一瞬间透出惊喜的光芒，心情突然雀跃，她积极的说：“你等我干啥呀，你学习比较重要……”说着就有点害羞了，转移了话题，“那个，你被子还洗不，昨天晚上下了一阵子雪粒子，我看今天天也不好，被罩洗了不知道啥时候干呢。” 马红旗说：“洗啊，洗了晾在屋里就行，屋里暖和一点。” 冯春兰一听，便麻利地去给他拆被罩，被马红旗拦住：“等会儿，你等会再干，我有点事要你帮忙，你去帮我把郑娟叫出来，我不方便去她家。” 冯春兰抓着被褥的手一顿，脸色刷一下子就白了，脑子里一瞬间滚过无数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去找郑娟？他是不是看上郑娟了？他和郑娟什么关系？他不要我了吗？我该怎么办？我要和他闹吗？ 马红旗见冯春兰僵着不动弹，也紧抿着唇一直不说话，就有点不高兴，催她：“还愣着干啥，快走啊。” “你，你，你找她干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冯春兰的牙齿都在颤抖。 第330章：怀疑 马红旗眯了眯眼，不太喜欢冯春兰此时略有些质问的语气。 冯春兰见马红旗不吭声，以为是他心虚了，又气又恼又伤心，她说：“你是不是看她漂亮所以喜欢上她了？你别否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那么想要这份工作，结果却把自己学来的东西全都给郑娟看了！” 马红旗脸上一闪而过被揭穿心事的羞恼，他这段时间接触郑娟，除了有利用她获取郑媛私藏的知识外，还有一层见不得人的心事，他确实是看郑娟漂亮，对郑娟有些心动。毕竟全大队，他唯一还算欣赏的女性就是郑媛了，而郑娟作为郑媛的妹妹，想必也不差，应该还算配得上他。 不过马红旗很快就遮掩了脸上的情绪，他扬起了声音厉声反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这种话有什么证据？把本子拿给郑娟就是我们私相授受的证据了吗？冯春兰同志，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马红旗恶人先告状，嗓门比冯春兰还高，看起来特别有底气，倒把冯春兰给唬着了，她不禁怀疑自己，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马红旗没有移情别恋？ “那，那你为啥要把自己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东西给郑娟看？你不怕她学会后把你的岗位抢走了？” 马红旗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总结的那些郑娟就不会了？都是从课堂上听来的，所有听课的人都知道的东西。我讨好她，是为了她私底下从郑媛那里学到的教学技巧你懂不懂？” 冯春兰懵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马红旗吼她：“你知道什么！” 冯春兰吓得一哆嗦，锁着脖子低着头：“对，对不起……” “行了，别再这儿耽误时间了，你赶紧去帮我找郑娟。”马红旗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去，去，这就去。”冯春兰搓了搓裤子，慌慌张张地往外走。马红旗也跟着一块走在她后面。 路上，冯春兰忍不住好奇问：“你为啥要找她啊？她肯定也想当老师，你们应该是对手啊，她会把我四婶教给她的东西告诉你吗？” 马红旗给了冯春兰一个神秘的眼神，自信地勾了勾唇角：“她会。” 从小马红旗就凭借着自己的脸和才华在女孩中就无往不利，只要他想，他就能勾的女孩心动，什么都愿意为他做。而郑娟，一个没啥见识的乡下妞，有他这么一个优秀的城里人献殷勤，她要是不心动才奇怪。可惜时间还是有点短，要是时间略长一些，她现在说不定都成他对象了。 冯春兰一头雾水，不懂马红旗是哪里来的自信，毕竟郑娟有郑媛这样一个精明的二姐，但她没敢继续问。 来到郑媛家附近，马红旗就不往前走了，进了旁边那个稀稀拉拉的小树林子，冯春兰去了她四叔家。 冯建文也在家，包子睡了，他在院子里劈柴，见冯春兰来了，往屋里偏了下头：“找小娟吗，她在屋里呢。” 冯春兰喊了一声“四叔”就蹬蹬蹬地跑进了屋里。 郑娟正在屋里翻马红旗的笔记，郑媛说今天让她全心全意地练习一下讲课，所以冯建文什么家务活都不让她干，就让她在屋里学习。 郑媛一点都不想学这个，索性就拿出来马红旗的笔记本，紧接着他写的内容后面写了起来。她把郑媛教她的那些全都写到了本子上。 冯春兰进来的时候，郑媛正好翻到后面她写的地方，检查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写。冯春兰进来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了郑娟的字。 郑娟看到冯春兰后，就顺手把本子合上了，然后冯春兰就认出这是马红旗的本子。 一瞬间冯春兰的神色变得非常奇怪。 郑娟疑惑：“咋了？” 冯春兰狐疑地望向郑媛的眼睛，她的瞳孔漆黑透亮，透着机灵的神采。冯春兰也不想疑神疑鬼，但郑娟的做法真的太奇怪了。她在马红旗的笔记本上写了什么？是写的四婶儿教她的那些东西吗？她为什么要写，她不想当老师吗？她就有那么大公无私？ 还有，红旗哥为什么会那么笃定郑娟会帮他？他们俩真的没啥关系吗？ “春兰？”一直等不到冯春兰说话，郑娟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哦哦。”冯春兰回神，她说，“红旗哥让我来找你，说是有事。” “有事？”郑娟站起来，把笔记本一卷攥在手里，“那走吧，他在哪儿呢？”得赶快把本子还给他，就剩下今天和明天两天的准备时间了，赶紧给了他他还能挤时间学习一下。 “哦。走。”冯春兰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小娟，你知道我和红旗哥在一起了吧？” 郑娟瞳孔闪烁了下，心脏狂跳，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干巴巴地说：“知，知道啊。” 冯春兰笑了下，扭回头：“那走吧。” 冯春兰走在前面，郑娟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嘴里有些微微的苦涩。说不上羡慕还是嫉妒，也不是说冯春兰不好，但她总觉得，冯春兰是配不上马红旗的。马红旗长得斯文俊秀，又是城里人，还有文化，而冯春兰，不能说丑，但也只是一般人，肤色还偏黑，和她一样是个乡下泥腿子，学习也不好……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想，马红旗能喜欢上这样的冯春兰，就代表他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男人，这种品质的男人真的太少了。 出院子的时候冯建文还在劈柴，看到郑娟，直起腰：“小娟，你要出去？你姐不是让你在家练习吗，你干啥去？”又说冯春兰，“你别老喊着小娟出去玩，耽误小娟学习。” 冯春兰不敢接冯建文的话，郑娟却不怕，她笑着对冯建文说：“姐夫，春兰找我有事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冯建文：“行，那你早点回来，否则你二姐要是知道你出去玩了，回来又要骂你。” “嗯嗯，我知道。”郑娟说完，一拉冯春兰的袖子，“咱们走。” 出了家门，郑娟左右张望了下，问：“马红旗同志在哪里啊？” 冯春兰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冯春兰带着郑娟绕过了郑媛家，到了旁边那个稀稀拉拉的小树林子里。树林子的树很稀，视线范围没什么遮挡，郑娟绕过屋墙后一眼就看见了林子里的马红旗。 一瞬间她心情有些雀跃，但想到身边的冯春兰已经是马红旗的对象了后，雀跃的心情就被压了下来，弥漫上一层失落。她很体面的没有表现出来，笑着迎上去：“马红旗同志，春兰和我说你找我？” 马红旗倚着一棵树，见到人来了，直起腰扭过身子，也往前迎了迎，一脸关切：“郑娟同志，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啊，我怕你有什么事儿，就让冯春兰同志帮我找了你。” 郑娟笑：“我能有啥事啊。就是我二姐，昨天让我试着讲了讲课，嫌我水平不到家，让我今天在家多练几遍……哦对了。”她从褂子兜里拿出卷成一卷的笔记本，“这是你的本子。” 马红旗目光一凝，忍着激动，装出淡定的样子接过本子，一边翻一边问：“你看了没，我记的那些和你记的有啥地方不一样吗？” 郑娟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我记的还没你记的全呢。”此时马红旗已经翻到笔记本后面，看到了郑娟的笔记，不等他问，郑娟就说了，“后面那些是我二姐和我说过的一些小技巧，我觉得对你挺有用的，你赶紧学一学。” 第331章：终于到手 马红旗心中吊着的那块巨石瞬间落地，他不免悄悄得意，却还记得装出震惊的表情，一把合上本子：“诶，这怎么好，我怎么能看这个，这些都是郑媛老师教给你的，我不能要。”说着就试图把本子塞回郑娟的手里。 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天戏的冯春兰一脸茫然，一时间都没明白马红旗这是演的哪一出。之前马红旗还信誓旦旦的说能套来郑媛的教学经验，现在都套来了，怎么又不要了呢？这可是她四婶儿的不传之秘，学了以后学校那个岗位说不定就板上钉钉了，怎么能不要！然后她就忍不住怀疑，不会是红旗哥也喜欢上了郑娟，所以不忍心套她的东西了吧？这怎么能行！ 冯春兰那正着急，郑娟那边说话了，她连连摆手还退了一步，说：“没关系，你看就行……我觉得当老师这事儿还得看天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如说我，我二姐教了我那么多，还带着我试着讲了几次课，可我太笨了，就是做不好……马红旗同志，你不一样。”她望向马红旗的眼睛，真诚的说，“你笔记里记的那些东西，都是我二姐强调过的听课的重点，我二姐不说，我都不知道听课的时候要听什么，你没听我二姐说过，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听课——真的比我厉害多了。” 马红旗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郑娟：“有的。” “可是……” 郑娟一把把本子推进他的怀里：“没有什么可是，你之前不是给我送了很多东西说是当学费吗？我学费已经提前收过了，这些东西给你看是应该的——不能白收你那些东西却啥都不教你啊你说是不是？”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马红旗呼吸一顿，心跳仿佛漏了几拍。郑娟做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本来就生了一张圆圆的可爱的脸蛋，眼睛大大的，瞳孔很黑，透着股激灵劲儿，眨眼睛的时候，就像一只娇俏的小猫咪，挠得他心尖儿痒痒。 但是，当他把目光转向冯春兰的时候，那股子激动的情绪就被压了下来，脑子也清醒了。冯春兰还在这儿，他就算是要勾引郑娟，也得挑个冯春兰不在的时候，否则冯春兰闹出来，他这份工作说不定都落不到手里，毕竟冯家也不是好惹的。 马红旗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在他身体里转了一个周圈，捏紧了本子：“那行吧，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郑娟同志。” 郑娟摆摆手：“不用谢了。” 马红旗说：“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是非常优秀的。郑媛老师那么厉害，你要是真的不行，她也不会推荐你来学校听课是不是？” 想到昨晚上她那几次惨不忍睹的试讲，郑娟勉强笑了笑，她大概要给她二姐丢人了。 本子已经还给马红旗，郑娟就准备回家了，她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临走，马红旗突然开口，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那个，你知道传学校长会用什么办法选老师吗？毕竟来听课的人那么多，选谁不选谁的，传学校长那边心里肯定已经有数了吧？” 学校没把评选办法传出来，纯粹是为了减少这些竞争者贿赂考官的可能性，还有就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最后是临近期末，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孩子们复习功课。但是明天学生们考试结束，传学校长就会把评选方法说出来了。 郑娟既然都已经把郑媛教她的那些小技巧都告诉了马红旗，自然是希望马红旗能拿到这份工作的，所以，这个评选方法她肯定也不会瞒着他。之前没说，纯属她没想起来。 “这事儿明天传学校长就会告诉你们的，不过我已经知道了，因为这法子还是我二姐想的。” 郑娟停顿的片刻，马红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跟着一块停顿了。 “后天，学校准备参照咱们队选队长的形式，公开评选老师。”郑娟说。 马红旗：“啥？” 郑娟：“就是说，咱们这些想要当老师的人，一个个轮流到讲台上讲课，选二三十个学生出来，以及现在学校所有的老师一块听咱讲课，咱讲完以后再由他们给评分，最后评分高的才能拿到这个岗位。” 马红旗都被惊着了，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么新鲜的竞选老师这个岗位的方法，也就是郑媛，才能想出这样新奇大胆又公平公正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办法吧！随后而来的就是巨大的自信心，马红旗自认优秀，从来不怕这样公开和别人比。而且像他这种人，公开评选意味着一次让他向所有人展示的机会，他相信从此以后，整个杨柳大队都会知道他是一个文化人，会像尊重传学校长那样尊重他。 脑海里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让他忍不住弯了眉眼，轻笑出声。 冯春兰听到这个方法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吓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课，要是她肯定会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然后她便听到了马红旗的一声轻笑。 郑娟也是，她自己尝试过真正讲课的时候有多紧张，而马红旗听完后居然还会笑，她真的太佩服他了，忍不住问：“你都不害怕吗？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课，还得由他们评分。” 马红旗心说，害怕什么，他巴不得后天能提前到来呢，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才不会害怕这个。不过他嘴上肯定还是要谦虚一点的，说：“紧张肯定会紧张一点，但我心中更多的是激动，因为这段时间我这么努力的学习，不就是为了能走上讲台，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吗？” 郑娟干笑：“是，是啊……”她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这个精神境界就是不能比，她想当老师，就是不想把这个本该属于他们家的名额让出去，也眼馋那一个月二十块钱的工资。什么为了祖国的下一代啊，什么当老师光荣啊，这些她统统没有想到。 郑娟仰望着马红旗，越发觉得把郑媛教她的那些东西给他一点都不亏。 马红旗把想要从郑娟那里知道的东西全都套到手了，就没再继续留郑娟。郑娟临走前叮嘱他：“这事儿传学校长还没有往外宣传，你不要告诉别人，对了，春兰，你也不能和别人说。” 两个人都答应了，马红旗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说的。”他睇了一下冯春兰，“冯春兰同志也不会说的。” 他怎么可能往外说，他又不傻！能早知道一天就能早练习一天，他说出去了不是给自己招竞争对手吗？不是谁都像郑娟一样这么傻乎乎的。 郑娟走后，马红旗也让冯春兰回家：“我要回去练练讲课了，你别跟着我。”他挥着手，眉宇间是快要遮不住的厌烦。 跟在他旁边走着的冯春兰愣了下，她说：“可是，可是你不是还让我帮你洗被罩吗？” 马红旗：“……哦，对。”他把手抄进兜里，“那一块走吧……你别跟我这么近，让别人看到了会怀疑的，你走我后面，离我远一点。” “哦，好。”冯春兰不敢跟了。 马红旗走了两步，又扭回头说：“要不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等我先走了你再走吧，别忘了去我那儿的时候绕一绕路，避着人点。” 冯春兰心里不太是滋味了，明明她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这样避着人？她就那么见不得人吗？！明明一开始说就这么偷摸谈恋爱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的意见，但是她现在心里总是有总空荡荡不踏实的感觉。 第332章：商议 学生们期末考试结束后，传学校长没让学生们和老师们离开，而是把他们聚集在校园里，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当郑传学把评选老师的规则说出来后，学校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一下子就炸开了。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聊天，说自己的想法，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和兴奋。就连郑媛，也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愣是没让人看出来她早就知道了。 郑传学拿着大喇叭，喊了好几声：“安静！安静！请大家安静一点！”说话声才渐渐小下去。 “明天所有的老师都要参加评选，给每个来竞选的同志打分，还有学生们，我们还要选出二三十名学生来，也参加明天的评选。同学们，有谁愿意主动举手参加这才评选活动吗？” 郑传学话音刚落，校园里就有无数手臂刷刷地举了起来，特别壮观，每个孩子眼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以前都是老师给他们打分，现在轮到他们给老师打分，他们能不激动嘛！而且选出来的老师以后就是他们的老师了，他们也想选一个合心意的老师。 郑传学没想到那么多学生都想参与进来，毕竟以前这群孩子可没几个真心愿意坐在教室里听课的，下课铃响一个比一个激动，上课铃响却一个比一个蔫哒哒的。这回虽然是评选老师，那也是要正儿八经的上课啊，而且参加竞选的同志足足有十五个人，就算给每个人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们也要一口气上五个小时的课——没几个孩子能坐得住吧？ 郑传学只好把现实摆在所有学生面前：“你们至少要连续上五个小时的课，中午学校不管饭，你们要自己带着自己的干粮，而且不能随便打分，谁要是敢随随便便打分，让给我抓到了，我一定罚你抄写一百遍毛主席语录！” 学生们一听要上五个小时的课，不少学生就把手放下了，但还有不少学生高高举着手臂。 郑传学又说：“那些平时不爱学习的，也都给我把手放下！这回是来选老师的，不是来给你们捣蛋的，你们要是选出来一个不好的老师，最后受苦的还是你们自己。我可和你们说清楚了，参加评选的学生，这一回期末考试要是不及格，我也罚你们炒毛主席语录！” 不少平时爱捣蛋爱凑热闹的孩子也悻悻地把胳膊放下了，这回举着手的就没剩多少了。本来学校五个年纪总共也没多少学生，抽出二三十已经差不多是学校五分之一的数量了。郑传学数了数，还举着手的总共有三十二名学生，比他计划的多两个，不过还好，多两个就多两个，他可以把课堂安排在学校最大的那个屋，挤一挤，这么多学生也容得下。 杨柳大队的学校是以前地主家的房子改的，每间房都不一样大，但最大也比不上现代学校新建的那些教室。 郑传学宣布完这件大事以后，就让学生们都放学了，但把所有的老师都留了下来。他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里，好几个人，几乎塞满了整间办公室。 郑传学语重心长地和所有老师强调：“选一个合格的老师关系着咱们大队的下一代，所以你们明天评分的时候，一定要公平公正一点，不能因为你和他关系好，你是她的亲戚，就给他把分打高，这是对所有学生们的不负责。” 孙芳第一个接话，说：“那不能，校长，你可不能冤枉我们，我们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宋其瑞也说：“校长您放心吧，我们肯定公平公正地给各位同志打分，一定选出一个最适合的当老师。” 高华强听完却一直皱着眉，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郑传学看出来后，就点了他的名字：问他：“你是不是有啥想说的？” 高华强说：“校长，我觉得这个评选……”他欲言又止。 郑传学皱了下眉：“咋了？这法子不好？” 高华强摇头：“我没说不好，我就是觉得，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不该让学生们参与进来。”说着他不屑地撇了下嘴，“他们就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懂怎么选老师吗？我觉得让小孩子们给各位同志打分，说不定各位同志心里还会有意见，觉得咱们学校不重视他们呢。” 郑媛挑了下眉，看向这位发表意见的高华强老师，他是教政治的，全学校，毛主席语录就他一个能倒背如流，而且据说他还是当年主动要求下乡的进步青年，政治觉悟非常高。郑媛和他不熟，以前和他接触也少，没想到这个人身为老师却这么不尊重孩子。 听不惯他说辞的不止郑媛一个，赵美琳快人快语，说：“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孩子们才最有资格给老师打分。我们教的好不好，只有学生最清楚了，凭啥学生不能打分？” 高华强反驳：“那万一有孩子捣乱呢？明明教的不好，就会拿一些故事啊吃的什么的哗众取宠，孩子们当然喜欢了，肯定会给他打高分，难道我们还要把这样一个人选进学校？” 郑媛一听，就知道高华强这话是在影射她，不止她听出来了，这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出来了，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她。 没错，郑媛确实喜欢用故事调动孩子们好奇心，还会用做游戏的方式让学习变得更好玩更生动，调动孩子们学习的积极性，甚至还会拿一些糖果给孩子们做奖励——孩子当然非常喜欢她。并且，她用这种办法教出来的孩子们成绩都非常好，两个年级的孩子就没有不及格的，甚至有不少孩子考到了满分。 相反，高华强教政治的时候就是平铺直叙，把课本上的文字给学生念一遍再解释解释就结束了，然后就让孩子们背诵抄写——孩子自然不喜欢这种枯燥无趣的课程。甚至，来听课的那些同志也不喜欢，好多人都是来听上一两次，就不去他的课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高华强便有些嫉恨郑媛吧。 郑媛翻了个白眼，连辩解都懒得为自己辩解，直接和郑传学建议：“要不这样吧校长，每个学生给同志们打分的时候，最高只能评十分，我们这些老师……教数学的老师，我和杜老师，以及校长您，我们每个人有五十分的打分权限，而其他老师，每个人最高可以打三十分怎么样？毕竟我和杜老师是教数学的，这些同志来竞聘的也是数学老师，我和杜老师肯定比别的老师更专业一点，您说是不是？” 郑传学一边听一边点头，其他老师也觉得合适，纷纷说好。郑媛和杜老师对视了一眼，杜老师也点了点头，赞同郑媛这个建议。 高华强就算不满，但少数服从多数，他一个人人微言轻，不会有人听他的。 郑传学说：“我五十分不太合适，我也不是数学老师……” 郑媛赶紧说：“合适，怎么不合适？自从学校建成您就在这儿了，给学校选出了多少数学老师？您要是不合适，那谁合适？” 其他老师也纷纷说：“校长您肯定合适，要我们说，给您一百分的权限都不亏。” 郑传学摆手：“那不行，那不行。”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再有就是考题的事儿。 明天竞选，肯定不能让同志们想讲什么就讲什么，那每个人肯定都要讲自己早就练习过的。郑媛建议：“就由校长您出题吧，把您觉得比较重要的章节写在纸上，类似于第几册第几页这样，明天让同志们来了抽选。虽然咱招的是一年级二年级的数学老师，但也不拘一年级二年级的，说不定以后他还得去教三四五年级呢？” 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于是考题也定了。 好戏就等明天开场了。 第333章：热闹 这天晚上注定是个热闹的夜晚，孩子们放学回家后便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又新鲜又稀罕，杨柳大队难得出一件这样值得说道的事儿，自然忍不住第一时间出门告诉了自己的邻居。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一晚上基本上全大队都知道了——明天学校要公开竞选老师了！ 郑媛家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有邻居上门打听：“你们学校里说要公开竞选老师是不是真的啊？就像投票选大队长那样！” 冯建文站起来往旁边让了个位置，先打招呼：“嫂子，您吃了没，坐下一块吃吧？” 这位嫂子是隔壁胡老太太的儿媳妇，姓崔，这位崔嫂摆摆手，说：“我不吃。”倒是自己拿了把马扎坐下了，继续拿眼睛逮着郑媛，“建文她媳妇，你和我说说，你们学校是不是有这事儿？” 郑媛吃完得去给孩子喂奶，所以没放筷子，一边吃一边说：“是有这事儿，不过和选大队长还不太一样，我们是所有人给来参加竞争的同志打分，选大队长就光投票，不打分。” 崔嫂连连点头：“对对，是是，选大队长不打分。你们这事儿还真是真的啊？我的天，我还头一次听说还能这样选老师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崔嫂，你这大嗓门我大老远就听到了。”程芳风风火火的过来了，“我听见你们说什么选老师，是在说学校公开竞选老师的事儿吗？” 冯建文见程芳来了，赶紧给她拿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程芳怀孕了，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而且肚子尖尖的，别人都说是个儿子。自从怀了孕，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冯建武也不跟她计较之前那些事儿了，还什么都给她买，而且婆婆也不生她的气了，以前是咋给郑媛送鸡蛋的，现在也这么给她送鸡蛋。她最近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从她红润的脸蛋上就能看出来。 “是在说这个，我也是听着稀罕来找建文媳妇打听呢。”崔嫂笑着说，目光落在程芳肚子上，夸了一句，“哎呦，你这才五个月对吧，这肚子都这么大了？” 程芳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是，五个月了，我怀小玲的时候，五个月肚子也这么大。” 崔嫂点点头：“是，有的女人肚子靠前，有的肚子就靠后不显怀……我看你这肚子尖尖儿的，是个儿子吧？” 程芳眼睛里闪过得意：“我公公也说是儿子呢。” “哎哟，冯大夫说的啊，那肯定准了！”崔嫂夸赞。 在两个人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郑媛已经半个馒头下了肚。俩人寒暄完，崔嫂记起正事儿了，问郑媛：“你们学校公开选老师，那我们能去听不？” 郑媛咽下嘴里的菜，说：“不能。” “那这还咋还能叫公开啊？！”一听不能去凑热闹，崔嫂就有点不乐意了。这可是比大队部放电影还稀罕的事儿，要是不能去看一眼，那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郑媛解释：“我们上课的教室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程芳紧接着问：“那我们能去竞选吗？还是说参加竞争的只能是那些在学校跟着你们听过课的人？” 郑媛说：“是听过课的人。” “凭啥啊！”程芳拍桌子，“凭啥只能那些听过课的人才能参加竞争？按说杨柳大队的学校是公有的，凭啥校长说谁能去听课谁就能听课？选大队长的时候，还所有人都有资格竞争大队长呢，凭啥我们不能去竞争学校的老师？” 郑媛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心说这怀着孩子呢，还想去竞争学校的老师？不过想想她自己，好像也没啥资格说这话，要是说出来程芳保准给她怼回来。 “而且，四嫂，你既然能把你妹妹推荐进学校听课，为啥不想着我们这些妯娌呢？”程芳看了一下默默吃着饭的郑娟，咬着牙说，“小娟是初中学历，我也是啊！” 知道郑娟进学校听课去的时候，程芳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在家狠狠抱怨了一通。冯建武倒是劝了她，说郑媛可能是考虑到她怀着孩子呢身子不方便，这话一听就知道假，因为当初郑媛自个儿不也是大着肚子去学校教课了！她当时没闹，是琢磨着这个郑娟就算是去学校听了课，那人家传学校长也未必选她当老师，没想到这回选老师的规则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吃了大亏了！ 要是比看谁讲课讲的好，她未必就选不上啊！ 崔嫂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看出程芳这是找茬来了，也不在这儿待着惹人嫌，说了句：“我家里还烧着锅呢！”就赶紧走了。 冯建文撂下筷子，板着脸看向程芳。他的眼神凌厉，十分慑人，仿佛她再欺负他媳妇他就要扑上来撕人似的。以前要是冯建文这么看她，她可能还会害怕，但现在她就是心理忐忑一小下，底气却足的很，谁让她肚子里揣着一个宝贝蛋呢！ “咋的，四哥，你别瞪我，难道我说错了？”程芳挺了挺肚子。 郑媛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咽下最后一口菜，轻笑了一声，轻飘飘地斜睨了程芳一眼，好像程芳说了多么可笑多么天真的话一样。 程芳被她这一个奚落的眼神弄得怒火中烧，下一秒就要发火。 “学校里每一位老师都有一个推荐名额，毕竟这些人来了是学的我们这些老师多年的教学经验。当然了，我虽然当老师的时间不长，但对于教学也有自己的一手。所以我推荐的是我的妹妹，有什么问题吗？”郑媛的未尽之语是，她和郑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程芳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把火气给压下去，毕竟现在再和郑媛纠结前事没什么意义，她来这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发发牢骚。“行，你们自己的知识只愿意教给自己人，我没法说什么。但是我觉得你们这个选来时的法子不公平，既然要公开选老师，那么大队里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才行！” 说来说去，程芳就是也想掺和一脚，搏一个当上老师的机会。 郑媛仔细打量了一圈程芳的脸，心说你长得不怎么美，想得倒是挺美。不过往深了想一想，有程芳这个念头的可能还不止她一个，程芳想到了，别人未必就想不到。大队里可有不少初中毕业的呢，人家不捞不着去学校学学教学经验，但给人家一个竞争的机会还是应该的吧？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和我说这个没用。”郑媛想了一会儿，最后给出这样一句回答。 送走程芳以后，郑媛家里又陆续来了几个人，有只是好奇打听消息的，也有来询问自己是不是能报名参加的。 等人都走了，郑媛叹口气，和冯建文抱怨：“我当初提那个法子的时候，真没想到还会出现这么多问题。”她承认，这次是她考虑不周全。 冯建文劝郑媛：“你也是好心……”顿了下，“我觉得你这个主意还是好的。传学校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既然采纳了你这个建议，就说明他也觉得你这个主意好。而且，说不定这些情况他早就想到了呢？” 郑媛抱着包子喂着奶，冯建文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往旁边让了让，说：“我猜校长家里这会儿肯定也很热闹。”一扭头看到郑娟杵在自己屋门口，欲言又止的，郑媛凶她，“你还在那杵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去再复习复习，一会儿包子吃完奶我就要检查一下你今天的练习效果了。” 第334章：开始 郑娟今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根本就没沉下心好好练习过，所以可想而知，郑媛听完郑娟的试讲后就发了火。 “你是怎么回事？”郑媛一手拍在书上，发出一声闷响，把郑娟吓了一个哆嗦。 郑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郑媛看到她这模样就更生气了，扭头问在一边抱着孩子玩的冯建文，指着郑娟：“她今天在家好好练了吗？” 冯建文试图做和事佬：“练了练了，媛媛，你别着急啊，你越是这样小娟越紧张。” 郑媛深吸一口气，斜着眼睛瞄了郑娟一下，郑娟手里抓着备课本，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真是头疼。 郑媛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这个郑娟大概就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克她的。教她数学吧，到今天连函数是啥还搞不清楚，这都几个月了？！给她个当老师的机会吧，到今天了，知识点还会搞混——这么笨的孩子，要不是以前把产婆请到家里去生孩子的，郑媛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抱错了！明明郑天明和她学习都挺好的啊！ 郑媛也知道生气没有用，她平复了下心情，语重心长地说：“小娟，我觉得小学的数学你肯定是会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讲课的时候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啊？” 郑娟吓得大气不敢出，郑媛问话了，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 郑媛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答案，她是彻底对这个妹妹福气了。对郑娟招招手：“你过来。” 郑娟可能是怕郑媛气急了动手打她，竟然吓得倒退了一小步，这下子，又把郑媛给惹怒了。她一拍桌子：“叫你过来呢你听到没，我还会打你吗？！” 声音大的都吓了小包子一跳，扭过头来找郑媛，像是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冯建文拉着小包子的小手，小声和包子说：“妈妈生气了，你快去劝劝妈妈。” 小包子哪里懂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啊啊”叫了两声，可能觉得冯建文凑近了说话好玩，还笑着抓了一把他亲爹的鼻子，恰好包子手指甲盖没有剪，亏得冯建文脸皮厚，否则这一把下去说不定得给他挠下一层皮。 “哎呦臭小子！”冯建文佯装恼怒，抓住包子的手说，“过来，我给你渐渐手指甲！” 父子俩说话的声音稍稍缓解了房间内僵持的气氛，郑娟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桌前，悄悄关注着郑媛的脸色。郑媛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炕：“过来坐。” “哦。”郑娟绕过桌子乖乖坐到郑媛旁边。 郑媛伸手把郑娟的备课本要过来，拿起笔：“我再来给你捋顺一遍讲课程序。其实咱们上课很简单，你是新手，就把一堂课分成几个步骤，按步骤走就可以了……先……然后……” 夜色伴随着郑媛讲课的声音渐渐深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其他人讲课的水平和郑娟一样……无论如何，郑媛都想把最后临阵磨枪的时间帮着郑娟利用到最好。 伴着暖黄色的烛光，郑娟望着郑媛认真的侧脸，突然喉头一哽。 “二姐……”她喊。 “怎么了？”郑媛写完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抬眼。 “……没，没啥。” 杨柳大队难得出现一件稀罕的事儿，虽然由于教室太小，人们没办法进教室里面去凑凑热闹，但是学校又没有大门，谁想进去扒着窗户看个热闹，也不会有人来赶。所以好多好奇心重的爱凑热闹的人，纷纷起了个大早，一早去了学校占好位置了。 郑媛本来还觉得自己来的挺早的，没想到她到的时候学校已经满满的人了，甚至操场里还有搬着小马扎过来的。这种热闹场面，以往也只有在大队部放电影的时候见过。 郑媛穿过人群，被绊了好几下才来到校长办公室。校长办公室门口也围着不少人，郑媛从窗户里往里头看，好家伙，里面都塞满了。 郑媛眼尖儿，一眼就看到了费力从办公室里面挤出来的杜老师，一把拉住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郑老师，你来啦？”杜老师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门口的那群人，露出个无奈的表情，“都是来提意见的，嫌咱学校选老师不公平，他们也要参加这次的评选。” 郑媛无语：“这……” “昨天有人去你家没？”杜老师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来我家的人就没断过。” 郑媛也跟着叹气，露出个同病相怜的表情：“有，有不少呢，后来我嫌家里来人多，就把大门关了……那这事儿咋办啊？校长咋说的？总不能这些人要求参加竞争，就让他们都来吧？这么多人，咱一个个听他们讲课，那得听多长时间？” 杜老师也愁得慌，说：“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闹呢，校长还没决定。”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那一群人中发出一阵惊呼声，然后惊呼声从办公室里一直蔓延到了办公室外，这一群人之前着急的神色一瞬间变成了欣喜，好像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郑媛和杜老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一问，果然是传学校长答应了这些人，同意给这些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过传学校长也说了，只允许初中学历以上的人参加，初中学历以下的不可以。 郑媛和杜老师一起露出个一模一样的苦笑，这么多人，他们一天都未必能听完所有人的讲课啊！ 而且，郑媛望了望这满校园的人，这也不是一个可以清清静静竞选老师的场地啊。她上辈子曾经路过过那些举办公务员面试教师面试的学校，人家都是戒严，不随便让人进的。 等围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人散了，郑媛就进了屋找传学校长说了这事儿。传学校长看起来一脸倦意，脸上的褶子都仿佛深了几毫米，可见也是被闹得很头疼。但不管怎么说，该管的还是得管，他很快就派人把民兵连的人叫来了，让民兵连的人配合学校清理场地，把无关人全都劝走。 乡亲们一开始还挺不乐意，但一看传学校长变了脸，民兵连的也一脸严肃，一点通融的意思都没有，就不敢再闹了，老老实实地出了学校。 然后就是让所有参加竞选的同志们抽号，郑媛数了一下，想要凑一凑热闹符合条件的人足足有二十多个（当然了，杨柳大队初中毕业的肯定不止这个数，但有很大一部分人没站上讲台的勇气，所以就跟着凑了一回热闹，真到报名的时候又怵了），加上原来的十几个，他们今天一整天要听三十几个人讲课。 抽签的时候郑媛找了找郑娟，人太多了，郑娟藏在了人群里面，郑媛歪着脑袋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郑娟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对上了郑媛的目光。郑媛朝她鼓励地笑笑，郑娟也扯了扯嘴角，但她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勉强。郑媛猜她大概是紧张的，就给她做了个“不要紧张”的口型。郑娟看懂了，点了点头。 之后，所有老师和学生进入教室坐好，面试正式开始。面试开始的时候郑媛看了一眼杜老师的手表，已经九点钟了。这闹闹哄哄的居然浪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杜老师小声说：“都九点了，今天一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结束呢。” 郑媛脑袋凑近杜老师，也小声说：“白天完不了那就晚上继续，肯定是能结束的。” 杜老师叹了口气。 很快，第一位参加竞争的人走了进来。 第335章：逃避 他们这些参加试讲的人，先进入旁边的一间教室，之后就是抽签，抽完签以后，按照顺序，叫到谁谁就出去，进入另外一间教室，从讲台那儿领草稿纸和自己将要讲的试题。他们每个人都有二十分钟准备时间，准备结束以后，便开始一个一个进入正式的试讲教室，开始试讲。 第一个进来的人郑媛认识，是她的本家，以前和她还是同学，她记得这人学习成绩还可以。而且这人平时口才也行，聊天的时候也是落落大方，很会说话，虽然他之前没来听过课，但郑媛对他的期待还挺高。结果这人一开口，郑媛就知道他不行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紧张了，郑娟紧张的时候说话会结巴，还会忘词，这个就是语速非常快，有好几回郑媛都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一个知识点就过去了。 郑媛回头看看学生们，学生们都端端正正地坐着，挺直了腰板，双手放在课桌上，一双双眼睛直直望着讲台上的老师，一张张小脸看起来都非常渴望知识。 再看看旁边几个听课的老师，有人低着头在纸上记着什么，有的抬头望着前面试讲的“老师”。高华强看起来对这个试讲的同志还挺满意，边听边点头，传学校长眉宇间却露出了对这位同志的不满，轻轻皱着眉心。其他的还有微微摇头的，试讲的同志注意到那些摇头的人后，明显感觉更紧张了，语速不仅越来越快，还打了磕巴。 第一个人试讲结束后，坐在最边上的杜老师把所有的人的打分纸条收上来，交给后面一位高年级的学生，让这个学生用计算器把所有人打的分数加起来。 一个一个同志按照顺序进来，上台讲课，然后下台离开。大部分人都很紧张，说话磕磕巴巴，时不时要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备课纸。那些没有听过课的同志，讲课的逻辑节奏也出现了不少问题。综合这些人的讲课水平，郑媛觉得自己妹妹也未必没有机会。 差不多第八个人离开的时候，郑媛张望一圈，老师们的状态还好，但是学生们的注意力明显不怎么集中了，好多人目光发直，一看就是走神了。本来年级越小，注意力集中的时间就越短，小学一节课四十分钟，中学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大学一节课五十分钟就是基于这个原因。 这时候如果能来一个讲课生动有趣的老师，这些学生给出的分数一定非常高。 不知道郑娟抽到几号，如果这时候出场那就最好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马红旗裹挟着寒风从门外走了进来。郑媛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其他人也都打起了精神，都非常期待这位马红旗同志的表现。毕竟马红旗是第一个提出来听课学习的人，相信他讲课的水平应该比前面的人都要高。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们，早上好。”马红旗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喜欢，而且还他很有礼貌地欠了欠身，这一个动作就把他从其他竞争者中凸显出来了。 郑媛挑了下眉，这个动作是她曾经给郑娟强调过的，没想到还有人也想到了。 之后马红旗就开始试讲了。 他人生得文质彬彬，讲课幽默风趣，内容详实，举例丰富，还会引导学生们自己思考。他这堂课上的课堂气氛好极了，之前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全都打起了精神，配合着回答马红旗的问题。所有老师之中，只有高华强不太喜欢这种风格的讲课，其他老师大概是都听腻了老气沉沉的平铺直叙，突然来了个这样的，都很感兴趣。 而郑媛，却越听眉心皱的越紧，这个风格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心中的疑惑渐渐加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到后面，当她听到马红旗用一个她熟悉的故事引入了例题时，终于确定了一件让她气到想要爆炸的事实——郑娟这个笨蛋把她教她的那些东西全都告诉马红旗了！ 这孩子傻不傻？她知不知道马红旗的水平比她高很多？马红旗学会了这些东西后，郑娟还凭什么和马红旗争？ 马红旗又是什么时候，用什么办法，把她教郑娟的那些东西忽悠走的？ 郑媛心中哽着一口气，一时半会儿又发不出来，可把她气坏了。就算马红旗讲课讲的好，可她看这个马红旗越来越不顺眼，之前对这个人的那一点好印象也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讲台上的马红旗讲课的时候一直没敢对上郑媛的眼睛，怕看到郑媛后影响自己的发挥。他知道自己现在郑媛脸色肯定不怎么好，他在郑媛的心中必定已经变成了一个费尽心机欺骗她妹妹的人渣，甚至她或许还会公报私仇，给他打低分。但是那又如何，马红旗自信地扫了一圈教室，他的课堂氛围非常好，学生们都很积极，甚至几个老师也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利用好了试讲的每一分钟，试讲结束后，甚至还有学生给他鼓掌。他笑着感谢了各位学生以及各位老师，然后施施然离开了。 郑媛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这个马红旗是学的你吧？”杜老师的声音突然响在郑媛的耳边，她说，“你是不是偷偷给他开小灶了，他学的还挺好。你看班里学生这个气氛，我觉得他肯定能拿高分。” 郑媛垂下眼皮没吱声，杜老师便转头和另外一边的孙芳说话去了，孙芳说：“我看说不定这个岗位就是他的了。”之后高华强冷哼了一声，嗤道：“就是哗众取宠。” 郑媛这回还挺赞同高华强的，所以她默默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零”，理由也简单，只有四个字——人品太差。 她才不管什么公平打分，在她看来，这个马红旗就是人品太差，利用坑蒙拐骗的办法从她妹妹那儿套走话儿，还敢理直气壮地当着她的面用出来，真当她气量很大肚子里能撑船吗？！就这种一肚子阴谋诡计的人，真给孩子们当了老师，万一再教出一群坑蒙拐骗的社会渣滓怎么办？ 气完自己妹妹傻，郑媛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对郑娟的担心了。马红旗发挥到这种程度，郑娟要是发挥不好，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水准，那就算她给马红旗打了零分，郑娟也不一定能拿到超过马红旗的分数。 就这样带着担心，郑媛一直等待着郑娟入场，可是，她却一直没有等到郑娟出现。 郑娟早上抽完了签，她是拍在第二十一位的，眼见着一个又一个人从教室里出去，她也越来越紧张。 她坐在座位上，前面就是马红旗。马红旗扭过头来笑着问她：“准备的怎么样？” 郑娟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头蜷了蜷，勉强扯出个微笑，说：“不太好……你呢？” 马红旗则看起来非常自信，食指刮过鼻子，说：“我觉得还不错。昨天自己试了即便，能顺畅的把课上下来。” 郑娟讷讷：“那，那比我强。” 很快马红旗也离开了，他是第九个，上午就轮到了他。马红旗试讲结束后还专门往备考的这边教室绕了绕，郑娟恰好看到他在窗户外面笑着给她打了个招呼，那轻松的姿态，一看就知道试讲非常顺利。 那一瞬间，郑娟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就站了起来，走出了备考教室。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学校。 她边走边在心里劝自己，没关系，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已经知道没希望了不是吗？还是别去到讲台上丢人现眼了，那么多人看着，要是真的结结巴巴，还怎么下台呢？算了吧，她心说，还是算了。 第336章：逃回家 郑娟也知道自己干了件疯狂的事儿，其实她刚刚走出校门口就后悔了，内心非常非常想转头飞奔回教室。但是偏偏他们抽号的时候，有人专门给他们讲了这一回试讲的规矩，只要在试讲进行期间，身边没有民兵陪同去厕所的，只要出了备考教室的大门就算是放弃这次竞争机会。 郑娟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才一遍遍地替自己说话，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没有错。 没有错的郑娟没有选择回她二姐家，脚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郑全刚没在家，公社那边听说了这边选老师的方式后把他叫去问话了，沈翠云和冯明月在家里一块拆洗被罩，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聊的就是郑娟今天试讲的事儿。 今儿太阳好，又快过年了，所以郑家婆媳两个人决定把被罩啥的都洗一洗，还有之前的脏衣服啥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个水井，沈翠云坐了个小板凳，冯明月坐着一个矮木桩。沈翠云一边拿着棒槌捶着脏被罩，一边和冯明月聊天：“你说今天学校能选上小娟吗？”语气里藏着对小女儿的担忧。 冯明月拿肥皂搓了搓比较脏的地方，笑着劝慰：“放心吧，有媛媛手把手的教她，她肯定能当上老师。” 沈翠云对郑媛还是很放心的，冯明月这么说，她也稍微松了口气：“不知道现在轮到小娟了没，我听天明说他们得一个个进去上课。” 冯明月说：“他们讲完课不是就出来了吗，我刚出门看到东生了，他也去参加那个讲课了，他说他讲完从教室里出来后，那些民兵不让他们在校园里留，都给赶出来了。” 沈翠云给被罩翻了个面，继续捶打，感慨：“要是小娟真能当上这个老师就好了，她长得又好，工作也体面，咱大队不知道多少人会看上她，然后来咱家求亲。” 冯明月开玩笑：“娘，要是咱家小娟当上老师，你不考虑给小娟找个城里人？” 沈翠云呵了一声：“人家城里人能看上咱这些乡下人？”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那个不省心的二闺女曾经干的荒唐事儿，不得不承认，人家城里也是有傻小子的。 冯明月看沈翠云那脸色变换就知道她想起什么来了，也不揭开，只说：“我觉得行，小娟要是当上老师，虽然没有城里户口，可也是每个月能赚二十块钱呢，她身份还挂在咱们大队里，还有她一份人四的粮食，咱家小娟不缺吃也不缺钱，自己能养活自己，咋就配不上城里人了？那么多城里人都未必能赚到二十块钱的工资呢！咱就托三叔和三婶儿帮着小娟物色物色。” 沈翠云顺着冯明月的话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除了工作体面以外，咱家闺女那长相也好，城里那些没工作的，还不一定能配得上她家小娟呢。之后沈翠云心就热了起来，都开始琢磨啥时候去老三家给老三说到说到这个事儿了。 郑家的婆媳两个聊天的时候，郑娟就藏在门口的墙后头听着，结果越听越后悔。你说她怎么就一时冲动把她二姐教她的那些东西都教给马红旗了呢？你说她怎么脑子一抽因为害怕丢人就从学校跑了出来呢？你说她明明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沉下心好好的练习一下，怎么就光顾着胡思乱想伤春悲秋就是不去想怎么才能把课讲好呢？她到底怎么了？脑子被驴踢了吧？ 郑娟懊恼地猛拍自己脑门。 “小娟，你在这儿干啥呢？” 身后突然传来郑天明的声音，郑娟吓了一跳，手还搁在脑门上呢，把头转向郑天明，结结巴巴：“哥，哥……” 郑天明肩膀上挑着一担子柴禾，柴禾有粗有细，都是断掉的树枝子，用绳子捆好吊在扁担上。 “还杵着干啥，别挡道儿啊。”郑天明催她。 里面的婆媳两个听到门口的声音，都站了起来，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湿手就出来了。 “是小娟回来了？”沈翠云走的慢一点，在后面伸着脖子喊。 走在前面的冯明月都到门口了，一把抓住郑娟的手，兴奋地回头喊：“是小娟，小娟回来了！”然后急忙问郑娟，“你是不是上完课了？你讲的怎么样？你二姐咋说的，有没有可能选上？” 冯明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跟机关炮似的，郑娟连话都没插进去。等她问完了，郑娟张嘴要说话了，沈翠云到了，她拉住郑娟的另外一只手：“都在家门口杵着干啥，快进来啊，进来再说。” 四口人一块进了家门。 婆媳两个也不洗衣服了，直接拉着郑媛进了堂屋说话。郑天明也好奇，把柴禾往院子里一撂，也跟着进了屋。 “明月，给小娟倒水！”沈翠云把郑娟按到椅子上坐下，招呼冯明月，“小娟上了一节课，嗓子肯定干，给她倒点水润润喉咙。” 郑娟惶恐地伸手拒绝：“不——” “用”还没说出口，就被郑天明打断了：“你快说说，你课上的咋样啊？出结果了没？你有没有机会选上啊？” 紧接着，冯明月飞快把水倒好后，就把茶缸子给郑娟送到了嘴边。郑娟接过，低头一看，好家伙，里面居然还泡了茶叶！ “快和我说说，你们是咋讲课的，我听说你们人很多，一个人能讲多长时间？能把一堂课的内容讲完不？”冯明月连坐都不坐了，就杵在了郑娟前面，脸上写满好奇。 郑娟欲哭无泪，咽了口唾沫，面对亲人期盼的目光，懊悔仿佛海啸一样席卷了她的整颗心脏。 她该怎么告诉自己的亲人，她根本没有参加试讲，她在困难面前当了逃兵？她说不出口啊…… 捧着温度微烫的茶缸抿了口茶水，不知道是茶叶放了太长时间，还是她嘴里面就发苦，她感觉自己仿佛喝了一口黄连水，一点都没有尝出茶水的香气。 第一个意识到不对的是郑天明，郑娟一直没作声，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皱起眉心，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没发挥好？试讲的时候紧张了？” 郑娟不吱声，连头都不敢抬。 郑天明见她这么心虚，以为自己猜对了，他摸着下巴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很遗憾，但很快就想开了。郑娟尽管有郑媛的辅导，可参加试讲的有三十多个人，人家这三十多个人中，还有好几个高中生，人家的水平肯定要比郑娟高多了。 郑天明揉了揉郑娟的脑袋，柔声劝她：“好了小娟，别伤心了，没发挥好就没发挥好，没关系，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不要一直纠结这一次的失败。你看你二姐，之前爹没让她去当老师，后来这个机会不还是兜兜转转地又落到她手里了？你以后肯定也会有机会的。” 沈翠云和冯明月对视一眼，虽然也觉得很遗憾，但郑天明说得对，也都劝郑娟看开一点：“没发挥好就没发挥好，可能只是你自己觉得自己不好，那些老师学生却觉得你好呢？还没出成绩呢，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再说，就算没当上老师又能怎么样？咱家除了你二姐当了这一年的老师，别人不也都没当过么，没当过老师咱也能把日子过好了。” 而郑娟……她觉得自己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了！ 郑娟知道，就算她现在不说，一会儿试讲全部结束以后，她二姐肯定也会说的，根本瞒不住。现在说了，说不定家里人还能理解一下她的难处，到时候她二姐来了帮她说两句好话。 经过一番剧烈的心理挣扎，郑娟终于艰难开口：“其实……我……我没参加……试讲。” 第337章：缺点 “啥？你说啥？”郑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如蚊讷，郑天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扯了下嘴角，“小娟，你刚说什么？我怎么听见你说你没参加试讲？” 沈翠云有些耳背，她是真没听到郑娟说啥，郑天明重复了，她才知道郑娟说了什么。她惊呼一声，站了起来，瞪向郑娟：“你没参加试讲？” 郑娟低下头，再低一点，算是点了个头。 沈翠云捂着胸口，腿一软。“娘——”郑天明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扶，才没让沈翠云瘫软在地上。 就着郑天明的力气站好后，指着郑娟的脑门吼：“你说，你为啥不去参加！你到底是咋想的啊你！多好的机会啊，你二姐那么帮你，你咋能干出这种事！” 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冯明月也不太赞同地摇了下头，问她：“小娟，你为啥没参加啊？是发生了什么你被赶出来了？还是传学校长觉得你不够资格，不让你面试？” 郑娟一直摇头。 沈翠云气急：“那你说啊，到底是为啥！” 郑娟脑袋被沈翠云的手指头指地往后一仰，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呢，忽然“哇”一声哭了。 周围三个人都懵了，这是咋了？ 郑娟哭了好几秒，几个人才回过神来，冯明月问她：“小娟，发生了啥事？你是受啥委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郑娟还是一直摇头，她就是哭，好像只有哭才能把自己的不甘心全都哭出来，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巨大的愧疚。 她都这样了，沈翠云也不好继续数落她了，扶着郑天明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说：“小娟，你要是受了啥委屈就说出来，你爹，你哥，还有你二姐，都会帮你的。” 冯明月点头：“对，嫂子也会帮你的。小娟你快别哭了，再哭嗓子都哑了。” 大概是哭地狠了，郑娟试图停下来也不太管用，一会儿一个哭嗝：“我……我……妈……我后悔了……我不该跑出来的……我就是害怕……我太差了……我不敢上讲台……我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话……我对不起你啊妈……” 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沈翠云生气，想骂她，看她这可怜的模样又骂不出口，气道：“你哪里对不起我啊，你是对不起你二姐！你说说，你二姐这段时间为了帮你，建文回来了也没让你走，也不让你看孩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还要教你怎么当老师，费了老大的劲，结果你根本就没去——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你二姐解释吧！” 沈翠云说完，实在不想再看见自己这个糟心小闺女，起来转身走了。 冯明月怕沈翠云气出个好歹，追上去扶着沈翠云，小声安慰：“小娟还小，做事儿詹前不顾腚的，她有了这回教训以后肯定再也不敢了。” 唯一一个留下的是郑天明。郑娟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她哥，企图盼来一两句理解的话。但注定郑天明要让郑娟失望了，他也是不赞同地摇摇头，用一种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敬佩目光看着她，叹息般问：“小娟啊，你光想着害怕上讲台了……你就不怕你二姐吗？” 那一瞬间，郑娟吓得连嗝都咽下去了，牙齿都在打颤！ 天呐，她就是害怕她二姐啊！要知道她不光是自己没去参加试讲，她还把她二姐给她总结的那些教课的经验全都脚给马红旗了！ 她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郑天明的袖子：“哥——哥——亲哥——你要帮我呀，你要是不帮我，你说不定就没有你的小妹妹了！” 郑天明要甩开她，郑娟哪能让救命稻草甩开，跳起来抱住郑天明的胳膊：“哥啊哥——二姐最听你的话了，求你了，一定要帮我啊，否则二姐肯定要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大哥啊，你希望看到你的小妹妹还没有成年就英年早逝吗？！” 郑天明冷笑：“哟，这不是挺会说的吗？你这么能咋还害怕上讲台讲课？”他使劲把自己的胳膊从郑娟的怀里拽出来，“自己做错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哥啊——”郑娟望着她冷血无情哥哥的背影，绝望的小手向前伸着，喊声凄厉那真是让人闻者动容。 家里唯一一个支持郑娟的是郑全刚，然而郑全刚的说词并不能让郑娟开心一点。 “没去就没去，要我说你二姐就不该帮你要这个名额，你什么水平你和你二姐心里都没点数吗？人家那么多高中生都来竞争这个岗位呢，传学校长凭啥选你这么一个初中生？还是一个学习不好的初中生。你能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不去丢人就很好，你二姐要是怪你，她来了我帮你说她。多大的人了，都嫁了人当了娘了，做事心里还没点谱。” 郑全刚从公社回来后，回家就碰上了郑天明和冯明月在堂屋里边喝水边讨论郑娟的事儿，然后他就发表了以上感言。他进里屋后，郑娟扯出个非常勉强的微笑，她对上郑天明的目光，郑天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再看向冯明月，冯明月摇摇头，扭身去厨屋做饭了。而沈翠云在郑天明那屋看孩子，她暂时求不上。 “哥……”郑娟跟在郑天明的屁股后头，出了屋门，“爸要是真那么说二姐，二姐肯定要恨上我了。” 郑天明拿起斧头，把粗粗的木头立在大木桩子上砍柴。 “哥，二姐要是恨上我，肯定连搭理我都不搭理我了。”大姐郑娥就是，得罪了郑媛以后，都好几个月了，郑媛见了面都不怎么和郑娥说话。想到自己未来要和郑媛绝交，郑娟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哥，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郑天明支了支胳膊：“躲远点。”郑娟躲开后，他抡起斧头就朝木柴劈了下去，把木柴劈成了两半，咣当两声，柴禾掉在了地上。 捡起较大的那一半，重新放到大木桩子上，继续劈。 郑娟一直等郑天明劈了一小堆柴禾，忍不住催：“哥啊哥，你快帮我想个办法啊！你也不想二姐来家后被爸骂一通吧？” 郑天明把斧头往大木桩子上一立，一手扶着斧头一手掐腰而站：“让我给你想个办法是吧？我是有办法，就看你做不做了。” “做做做！”郑娟想都不想立刻回答。 郑天明唇角一勾：“我的办法简单的很，你现在就出门，拐弯去你二姐家，等你二姐听完试讲回家，然后第一时间向你二姐认错。” 郑娟瞬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去，二姐回家看到我还不揍死我？！” 郑天明嗤笑：“你二姐夫在家呢，你二姐夫会让你二姐揍死你？要是你二姐一回家没看到你，那才生气呢。你就让她出出气，她出完气就好了。本来这事儿就是你干的不对，现在你又因为怕你二姐骂你逃回了家——你说搁谁谁不生气？”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忽然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小娟啊，你这样一遇到事儿就逃避的性格不行啊，你得改。以后你这辈子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难事儿呢，要是每回遇上你都是能躲则躲，那你的难事儿就永远都过不去了。” 郑娟被说地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就要反驳“我没有”。 郑天明直直看向她的眼睛，她莫名就被盯地心虚了，仔细想想，她好像还真的是这样。之前她二姐给她出了题，她看到稍微难一点的就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肯定不会，从来不会尝试着自己去解一解。 郑娟讷讷：“我，我知道了，我改——” 第338章：确定人选 最后一个参加试讲的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还好，不算太晚，比郑媛之前预估的要早很多。原因很简单，有好几个人在等待试讲的过程中，因为心里压力过大，放弃了这次机会提前离场了，其中就包括她的亲妹妹，郑娟。 因为保证公平公正，郑媛这些学校里原来的老师不能和准备试讲的同志们有任何接触，就算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又传学校长安排民兵送的饭，所以，郑媛一直等到最后一个试讲的讲完课，才确定她的妹妹真的临阵脱逃了。 那一瞬间，郑媛恨不得把郑娟揍个半死的心都有了。 这段时间，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费尽心思地辅导她，结果她就回报了她这个？其他老师都注意到了郑娟没来这事儿，杜老师还试着劝了劝郑媛。 “你妹妹可能是遇到什么事儿……” 郑媛抱着自己的打分随着大部队往办公室的方向走着，她冷笑一声：“你刚没听到民兵说吗，她不是没来，她连签都抽了，她是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后才走的。等待试讲的时间她和外面又没啥联系，能遇上什么事儿？” 杜老师哑然。 郑媛说：“杜老师，你也不用费心帮她找理由了，我知道，我妹妹她就是怯场了，害怕了。” 杜老师：“……孩子还小。” 郑媛摇摇头：“小什么，都十六七岁了。” 杜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停顿了片刻，和郑媛聊起了孩子的事儿。两个人对这方面倒是很有共同语言，杜老师之前生的也是个儿子，才一岁，刚刚断奶。郑媛聊起孩子，转移了注意力，火气渐渐消下去不少。 试讲结束，并不代表今天一天的工作结束，学生们听了一天的课非常疲惫，之后的工作用不着这些孩子了，传学校长就让他们走了。他们这些老师，还得留下来统计一下分数，确定一个最后的试讲分数最高的人选。然后把每个人的成绩都写在大字报上，第二天贴在学校门口的墙上向广大人民群众公示结果。 郑媛的字好看，传学校长让郑媛来写，其他人统计成绩并排名。 最后的结果不出郑媛所料，果然是马红旗，他总分拿到了将近五百分，和第二名的成绩倒是相差不多，只比第二名多了六分。郑媛知道，其实马红旗的水平比第二名高多了，分数没拉开太大的差距，绝对是因为她打的那个零分。 郑媛一笔一划地把马红旗这三个字写在红纸上，力透纸背。 没关系，这次好处让他拿了，但早晚，她会讨回来。 所有工作结束已经晚上八点，郑媛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她没想到，居然在家门口看到了郑娟。 看到郑媛过来，郑娟一瞬想特想拔腿而逃，不过她还是坚强地站住了，心里一遍遍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错过这次主动认错的机会，说不定二姐就真的和她绝交了！ “二姐——”郑媛近了后，郑娟主动开口，声音很小，但大晚上的周围很安静，这一声呼喊倒是顺利入了郑媛的耳。 郑媛没理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擦着郑娟的肩进了家门。郑娟赶紧转身跟上去，继续喊：“二姐——”这回声音大了点，语气仍旧可怜兮兮的。 郑媛仍旧没理她，径直进了屋，掀开里屋的帘子，进了里屋。 里屋里烧着炕，暖和。冯建文正靠在被子上听收音机，他把小包子放在自己腿上，让小包子靠着自己的肚子，两个人都歪着头，一模一样的动作看起来特别逗。郑媛一下子就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回来啦？”冯建文抬头，他关掉收音机，一手搂着包子坐起来，“你今天在教室里坐了一天吧？累不累？过来我给你捏一捏。” 郑媛脱掉外面的棉袄，上炕：“包子怎么还没睡？” “我一开收音机听歌，他就兴奋了，怎么哄都不睡。”冯建文无奈地轻轻摇了下头，“这小子好奇心也太重了。” 郑媛说：“小孩子都这样，过来，我抱他。” “你抱什么呀，累了一天了。”冯建文直接把儿子放到炕上，让他躺下了。包子不愿意躺，咧着嘴就要哭。 郑媛麻利地掀开衣服，斜撑着下巴侧躺在包子身边，把奶塞进包子的嘴里，吃到熟悉的味道，包子一下子就不哭了，甚至还闭上眼睛。 冯建文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下了炕，说，“我去给你热热饭，你还没吃呢吧。” 郑媛应了声，冯建文便出去了。包子根本就不饿，郑媛喂奶就是为了哄他入睡，小孩子入睡快，郑媛瞧着包子仿佛睡着了，就把奶从包子嘴里拔了出来。正给包子脱衣服呢，冯建文回来了。 郑媛没回头：“这么快？” 冯建文说：“小娟在厨房呢，没用上我。这孩子知道你今天累，觉得晚上就给你热一碗菜汤太简单了，在厨房里给你煎馒头片呢，馒头上挂了不少鸡蛋，还放了不少油，闻着就香。” 郑媛给包子脱衣服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了，脸上的神色连动都没动的。 冯建文观察着郑媛的脸色，坐到炕边上，缓了一会儿，说：“媳妇儿，小娟还小，难免会犯错，不过能知错就改就行。今天她回来的时候我看她眼眶都肿了，她说她也非常后悔，刚出学校门口就后悔了，但她回不去了。”其实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冯建文自己的弟弟身上，他绝对会把那臭小子给揍个半身不遂不可。发生在郑娟身上，他也很生气，替自己媳妇儿这段时间的辛苦不值。但回头一想，郑娟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心理素质肯定比不上成熟的成年人，郑娟这几天是怎么被郑媛骂的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郑娟有很大一部分压力其实都是郑媛带给她的。 “她本来因为害怕没回这边，回自己家了。后来自己又想通了，鼓起勇气回了咱家，就是为了当面给你认个错。从下午四五点开始，她就一直在咱家门口等你了。” “孩子能自己认识到错误，并鼓起勇气承担错误，就很不错了。她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儿，肯定不会再逃跑了。而且你想，小娟讲课什么水平你也清楚，她能选上老师的机会其实非常小，这次她虽然没成为老师，但有了这一回的教训，对她以后的人生也是有帮助的不是吗？” “也怪咱俩，这几天小娟心理压力这么大，咱也没发现，要是提前发现了，稍微安抚一下她，她可能就不会当逃兵了。” 冯建文劝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他在部队带兵，不知道会遇到多少性格各异的人。怎么给这些人做好思想工作，让手底下的兵都成为不怕苦不怕累把守卫祖国作为人生最高理想的好兵，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 郑媛把冯建文的话都听进去了，她给包子脱完衣服最后盖好被子，转过身来，叹气：“建文，我不只是气她临阵脱逃，你是不知道，她居然把我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全都告诉了马红旗。甚至我给她总结的套词，她也都教给马红旗了。”郑娟为什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教给马红旗？上辈子郑娟就被一个知青害了，这辈子郑娟难道还要被知青祸害吗？！ 冯建文这才发现，郑媛眼睛深处还藏着浓浓的担忧。他一时没弄明白郑媛在担心什么，他倒是挺生气的，拧着眉心怒斥：“我就说这个马红旗油嘴滑舌投机取巧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339章：猜测 郑媛一听就知道冯建文说的话不知道她到底担心的是什么：“那你说，马红旗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小娟教他的？”说完，递给冯建文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 冯建文一个大男人，哪能想到那些弯弯绕绕的，按照自己的理解，说：“给好处？” 郑媛嗤笑一声：“你觉得小娟那么傻吗？一点好处就能让她把东西全都给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教了别人以后，自己就很有可能拿不到老师这么体面的工作了吗？” 冯建文：“她可能一时没想到，或者是，小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行，就算拿着你的试讲宝典当上老师的希望也太小了，所以把你教她的那些卖了好价钱？” 郑媛舔了舔嘴唇，冯建文说的这些不是没有可能，但最重要的原因绝对不是这个：“你不知道，小娟这孩子特别护食儿，她就算把东西给出去，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个和她没有关系的人，她给的，肯定是她觉得关系近的。” 冯建文貌似听明白了，说：“你是说，马红旗和小娟走得近？”想了想，一笑，“这也正常，她这几天不是经常去学校听课吗，马红旗也在学校听课，他们两个有接触很正常。” 这个榆木脑袋！郑媛瞪冯建文，也不绕弯子了，直接点明：“我是担心小娟看上那个马红旗了！” 冯建文一愣，他还真没想到郑媛担心的是这个，有些无语地笑她：“你也想太多了吧？小娟还是个孩子呢。”他伸手亲昵地捏了捏郑媛的鼻子，“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小娟要是知道你这么误会她，估计要生气了。” 郑媛气的打掉冯建文的手，口不择言：“十六岁，还小吗？不小了好不好！我十六岁的时候都知道计划着给自己找个城里人当对象了！” 冯建文：“……” 郑媛：“……啊！哈哈哈……”郑媛讪笑，抓住冯建文的手，飞快认错，“我说错话了，刚刚你没听到，没听到。” 冯建文把手抽出来，冷哼一声：“晚了，我听到了！”虽然还是黑着脸，但竖起来的眉毛稍稍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他这个媳妇真的是胆大包天，十六岁就知道想男人了！真是欠管教！他当初就应该早早认下这门亲事，早早的把媳妇儿给圈到自己身边，这样她就不能胡思乱想了。 郑媛勉强替自己辩解了下：“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情窦初开很正常啊，那时候我明明有个未婚夫，结果未婚夫压根不乐意搭理我，你说说，我这有对象跟没对象有啥区别啊？”她见好就收，说到这儿就停了下，转开话题，“诶，不说我了，说小娟呢，你看那个马红旗，长得斯斯文文的一表人才，说话办事的还挺圆滑，自己本身也有才华……你说小娟要真是看上那个马红旗了咋办？” 冯建文听着听着就不乐意了，酸道：“他有那么好吗？”他可还记着呢，郑媛前一个对象就是这一款的男人！ 郑媛脑子反应快，听着冯建文语气不对，立马摇头，坚定道：“我觉得不好，这种小白脸，我反正是看不上的，还是像我男人这种英武不凡的军人才是真男人！”她拍完冯建文的彩虹屁，还强调似的点点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把冯建文逗得，总算露出了笑模样。 “不过像小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就很容易被这种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哄骗了。”郑媛再次把话题转回来。 这回冯建文没反驳了，他和郑媛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脸一板，凶道：“他敢！他要是真的把小娟往坏道儿上引了，我打断他的腿！” “二，二姐——”郑娟是来喊郑媛吃饭的，站到门口听到冯建文吼了一声“打断他的腿”，吓得她一哆嗦，一瞬间还以为她二姐夫叛变了，要和她二姐一块来个混合双打呢。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念头，下一瞬间她就自己回过神来了，知道她二姐夫不会那么不靠谱，答应帮她劝劝她二姐，就不会说话不算数。 所以郑娟鼓起勇气掀开了里屋的棉帘，走了进来。 “二姐，饭好了，吃饭吧？”郑娟小心翼翼地说。 郑媛看到郑娟就来气，她别开脸不说话。 郑娟咽了口唾沫，得到她二姐夫的眼神鼓励后继续说：“二姐，你在哪里吃？我给你把碗端进来吧？” 郑媛还是没吱声，低着头给包子整了整被子。冯建文给郑娟使了个眼色，朝外摆了摆手。 第340章：质问 郑娟忙不迭去厨房端饭碗，一会儿她就一手一个碗的进来了。 一个碗里盛的是萝卜咸汤，一个碗里盛着她刚刚煎好的馒头片，碗上还放着一双筷子。饭菜喷香扑鼻，郑媛闻到肚子立马不给面子的咕噜噜叫了一串。 郑娟把饭碗放到桌子上：“二姐，吃饭吧。” 郑媛不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挪到书桌旁边，把碗筷拿过来。郑娟煎的馒头片沾了很多鸡蛋液，知道她不能吃太咸，所以里面只有淡淡的咸味。萝卜咸汤，说是咸汤，其实里面没有放盐。郑媛吃一口馒头片喝一口汤，一会儿，馒头片那个碗便见了底，咸汤多半碗也下肚了。 肚子里面有了东西，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抬抬眼皮，郑娟仍旧怯怯地站在书桌旁边，耷拉个脑袋，跟霜打茄子似的蔫巴巴的。 冯建文看出来郑媛要开始和郑娟谈话了，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下了炕：“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洗脚，你们俩今天都累了。” 冯建文出去后，郑媛慢悠悠喝着剩下的咸汤，轻飘飘问：“你觉得你今天累不累？” 郑娟哪里敢说自己累，连忙摇头。 “你不累吗？”郑媛说，“我都替你累得慌——心累。” 郑娟不敢吭声。 郑媛继续说：“一开始想到上讲台讲课就紧张害怕，后来决定临阵脱逃，跑了以后又后悔了，担心我骂你。想要回家躲一躲，后来又被家里人劝了劝，想明白了决定过来亲自给我道歉。在等我回家的这几个小时——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郑媛的话让郑娟又忍不住掉眼泪了。可不吗，这一天下来她光担惊受怕了，连饭都没吃几口，一点都不饿，还哭了好几场。 郑媛说：“后悔吗？” 郑娟点点头，小声说：“后悔。” “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参加完试讲，就算是讲的不好，没选上老师，难受那么一小会儿，安慰自己几句自己水平不够，几个小时也够你放下这事儿的吧？” 郑娟小幅度地点头，她二姐说的都对。她想了想，小声说：“大哥和我说了，他说我遇到点困难就当逃兵，这样不好。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我会改的。” 郑媛忽然想起来上辈子的事儿，郑娟被一个知青欺骗，没有结婚就怀了那个知青的孩子，结果这个知青考上大学后一去不回，郑娟的名声彻底坏掉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击垮了她，她没有鼓起勇气去城里找那个知青讨个说法，却同这一次一样选择当了逃兵，从河岸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如果她能从这一次的错误中汲取到教训，那么将来如果她再一次被知青骗身骗心，是不是就能坚强地面对，并克服困难？ 郑媛并不觉得自己的疑虑是多余的，之前她以为可以帮着郑天明避免断腿的命运，结果兜兜转转，他没有上山摔断腿，却在上工的时候被人推进沟里摔断了。还有，她虽然帮她嫂子冯明月避免了被玷污的命运，却阴差阳错让郑天虎看上了曲萌，害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总感觉有时候命运是冥冥中注定的，就算郑娟并没有喜欢上马红旗，或许以后还是会喜欢上另外一个知青。她所能做的，就是在已知既定的命运面前，尽量挣扎，为自己一家人自己身边的人都谋求一线生机。 不知不觉郑媛便想的多了，郑媛不说话，郑娟也不敢吱声，屋子里一时安静地落针有声。 “小娟。”郑媛忽然打破了寂静，她看向郑娟，眼睛里写满了凝重，“我可以不计较你临阵脱胎的事儿，这事儿你已经吃到教训了，相信你以后能记住这一次教训。” 郑娟点头，连说：“能能能。” “但是……” 郑娟呼吸一顿。 “你必须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把我私下里教你的那些小技巧，帮你想的例题，全都教给了马红旗？”郑媛喝完最后一口咸汤，把碗往桌子上轻轻一磕，发出一声闷响。这一声响仿佛击在了郑娟的心脏上，让她忍不住狠狠一抖。 “我……我……”她飞快组织语言，把之前想好的借口说出来，“我是觉得我反正没希望了，不如把东西给能把它用好的人……二姐，马红旗同志他，他非常厉害，真的！二姐你知道吗，你不是教了我听课的时候应该重点听什么，马红旗他不用人教，自己就知道听课的重点，还能把各个老师教课的特点优点缺点全都总结出来。他这么聪明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以后一定是一个好老师。咱们大队的孩子们能有他那样学识渊博的老师是他们的幸运！” 说起马红旗，郑娟的眼睛都亮了，整个人脸上焕发出灿烂的光彩。她滔滔不绝地细数马红旗的优点，好像全天下就马红旗才配成为老师一般。 可她越是这样，郑媛的心就越沉。她太知道郑娟这模样意味着什么了，分明完全一副小姑娘说起心上人的样子，而且心上人在她的眼里一点缺点都没有。 “我知道我这水平是当不上老师了，所以希望帮咱大队的孩子们选出一个最好的老师！而且，二姐，咱小弟还得在咱大队的小学上学呢，选出来的老师以后也是要教他的。”说到激动之处，郑娟还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郑媛的袖子，“二姐，我希望帮咱小弟选出一个最好的老师来教他文化！” 郑媛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冷笑：“你思想境界还挺高？这话说的，你还是为了咱们杨柳大队的未来考虑了？我要是因为你教了他责怪你，那是不是就是阻拦你为咱们杨柳大队的做奉献了？” 郑媛这话、这语气都阴阳怪气的，郑娟一时讪讪的，缩着脑袋重新退回之前的位置，呐呐：“我……我……马红旗他这几天给我送了不少东西，说是学费，我都收了……除了你教的那些东西，我也没啥好教他的……那个，那个……”郑娟稍微抬头观察了下郑媛的脸色，试探着说，“东西也不能白收是不是？” 郑媛气笑了，帮她总结：“所以你左思右想，一方面觉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方面因为觉得自己不行同时思想境界突然升华了，所以才做出的那个决定？” 郑娟声如蚊讷：“……是？” “是！你还敢说是！”郑媛火了，抄起炕上放着的扫床用的扫帚就往郑娟身上打，郑娟都没来得及躲，胳膊那儿就硬生生挨了一下。 郑媛探着身子还准备打第二下，郑娟条件反射地缩着脖子闭眼准备躲，结果第二下被郑媛挥起来后，就停在了半空中，根本没往下落。 郑娟睁开眼，瞅瞅半空中的扫帚，目光稍稍往下面移动，落在郑媛的脸上。 “我不打你。”打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郑媛咬咬牙，把扫帚扔回炕上，沉着嗓子说：“小娟，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骗骗你二姐夫可能成功，骗我？都是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你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吗？” 郑娟想说是，但对上郑媛的目光她就虚了，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马红旗了？”郑媛不准备和她绕弯子了，一句话，直接攻了郑娟一个不备。 郑娟又不是那种心理素质超强的老油条，装地再坦然，脸上还是闪过一瞬间的慌乱。郑媛眼尖，这一丝的慌乱便被她捕入了眼睛，心狠狠往下一沉。 第341章：真相 “没有。”郑娟下意识地否认，她还勉强笑了笑，用匪夷所思地语气反问郑媛，“二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喜欢马红旗？马红旗是挺优秀的，但是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我二姐夫这一款，真的！”怕郑媛不信，她再次强调了一下，“我不喜欢他这种，身子板太弱了，根本没法下地干活。赚不着工分怎么养媳妇儿啊，二姐你说是不？” 郑媛似笑非笑：“但他有才华，他能当上老师赚工资啊？一个月二十多块钱，怎么也够养媳妇儿的吧？” 郑娟一噎，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还是嘴硬不承认：“反正我不喜欢他这种，真的。” “小娟，强调太多遍‘真的’，就更显得你心虚了知不知道？” 郑娟：“我——”她咬了咬下唇，把头往旁边一扭，“反正我就是不喜欢。” 郑媛沉默了片刻，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郑娟心跳越来越快，手心渐渐渗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一些什么，比如转移话题什么的，或者再为之前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更加靠谱的理由。但是这一会儿她的脑子就跟锈住了一样，根本转不动。 蓦地，郑媛出声打破了沉默：“小娟，当初我和林晓阳谈对象的时候，是不是告诉了你？” 郑娟眼皮跳了下，她知道郑媛下面要说什么了！ “我把你当关系最好的妹妹，有秘密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有了秘密，却不打算和我说实话吗？”郑媛露出个“你看着办吧”的微笑。 郑娟内心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反应到脸上，五官都快纠结到一起了。到底说不说，这真是个天大的难题。说喜欢吧，人家马红旗和冯春兰是一对儿，她就是单恋而已，以后也不会有啥结果，说不喜欢吧，好像就有些对不起亲姐姐的信任…… 挣扎了足有十分钟，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好姑娘，最后“姐妹情”战胜了“羞涩”。郑娟羞赧地错开目光，结结巴巴地承认：“我……我……是有点……就是有点……”最后也没好意思吐出“喜欢”这两个字，只说，“我觉得他挺好的。” 郑媛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晴转多云，下一秒仿佛就要上演狂风骤雨。她质问：“好？你觉得他哪里好？他都做了什么你觉得他好？给你送一些吃的玩的，夸你两句好听的，再展现一下自己有多么优秀？” 郑娟吓了一跳，不知道郑媛脸色为啥会变得那么快，也不知道郑媛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生气。明明之前郑媛自己也在城里找过对象，她还是脚踏两条船呢！她作为妹妹，不也什么没说，默默支持她了吗？！想到这儿郑娟就有些生气，这是什么姐姐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小娟，你就没想过，他是在利用你吗？！利用你，让你喜欢上他，然后你就会忍不住想要为心上人做些什么——”郑媛深吸一口气，“最后他成功了，你帮他拿到了老师这份工作不是吗？！他给你许诺了什么？他当上老师以后就会跟咱家提亲，和你定下亲事？让我猜猜他是怎么哄你的……他是不是说‘我现在就是个穷知青，又手无缚鸡之力，上工也评不上不最多的工分。而你是大队长的女儿，我配不上你，只有当上老师，拿到这一份体面的工作，才配得上你’？” 郑娟听到一半就恼了，气得她血气上涌，脸都红了。几次试图打断郑媛没成功，等郑媛终于说完了，她才气道：“你胡说啥呢二姐！他没说过！他什么都没说过！是我主动教他的！你别瞎猜了行不行！？” 郑媛惊呼：“啥？他啥都没许给你你就都教他了？小娟，合着还是你上赶着的？你觉得你教了他，他就会感恩，接受你的感情？” 郑娟胸口重重起伏，她气得跺脚：“不是！二姐你什么都不知道！” 郑媛双手环胸，抬抬下巴：“我不知道，那你就告诉我，让我知道啊。” 人气到一定程度就容易口不择言，郑娟这一刻什么冯春兰的叮嘱都忘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把话全都秃噜出去了：“我教他，那是因为他是春兰的对象，不是外人！” 郑媛愣怔了下，反应了好几秒才回神，喃喃重复：“马红旗是春兰的对象？” 郑娟也是一愣，她惶恐地捂住嘴，欲哭无泪，天呐，她怎么又把春兰给卖了！ 第342章：第一 “……所以，你喜欢上了春兰的对象？” “二姐……二姐……”郑娟尴尬地挠挠头，“我，那个什么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春兰的对象，后来春兰才和我说……我是想着，既然是春兰的对象，那也不是外人，再说马红旗也确实很有本事……二姐，这事儿你可别传出去啊，要是传出去了，春兰要和我绝交了。”说完，郑娟还不忘叮嘱一句。 郑媛陷入沉思，她还真没想到事实是这样。如果是冯春兰的对象，郑娟和冯春兰关系好，又莫名喜欢上了人家的对象，心里或许还会觉得对不起冯春兰，还真有可能做点什么补偿这两口子的事儿。而且，郑媛定定的观察了一会儿，郑娟一点心虚都没显露出来，可见说的是实话，没有把自己的事儿往小伙伴身上推。 “春兰她，什么时候和马红旗谈的对象？”郑媛问。 郑娟哼哼唧唧：“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知识听她那么一说……好像也没多长时间吧。”郑娟回忆了下，她二姐夫从部队回来的时候，春兰和她一块看了禁书，那个时候她还没对象呢，还说自己想谈个对象，这才几天啊。 “他俩怎么在一起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啊。”反正郑娟知道是，冯春兰说要找对象，没几天她就有对象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一早就瞄准马红旗了，一冲动就主动追求了马红旗，而马红旗也一早就看上了冯春兰，俩人一拍即合，就在一起了。 郑媛是过来人，也回想了下这段时间冯春兰身上的事儿，从她之前买布给自己做了一身春秋天穿的漂亮衣裳，到她帮着知青干活赚点零花钱——这些点点滴滴，其实早就透露出一些猫腻了，只不过结果没出来，没有人胡乱猜测而已。“那春兰是咋说的，他们两个有什么计划，马红旗啥时候来提亲？” 郑娟摇摇头：“这个春兰没说。” 郑媛食指轻轻敲敲桌子，沉吟一声：“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既然马红旗已经是春兰的对象了，你就别多想了知道不！” 郑娟：“知道知道！”出了门，她停在门口拍拍胸脯，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临阵脱逃的事儿总算是过去了，就像是甩开了身上压着的一块巨大的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 冯建文一直在堂屋里等着，郑娟出来，他笑问：“结束了？” 郑娟感激地朝冯建文点头：“嗯嗯！” 冯建文笑说：“结束了就好，小娟，以后做什么事儿之前可一定要在脑子里多想一想，别再冲动办错事了。” 郑娟摇头：“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 “行，天也晚了，快睡觉去吧……厨房里我烧好了水，你自己盛一盆洗洗脚解解乏。”冯建文走到里屋门口，手在掀开帘子之前稍微一顿，回头嘱咐郑娟。 “诶！”郑娟笑着，回屋的脚步往右边一偏，转头朝厨房跑过去了。 冯建文进屋，回头看了一眼郑媛蹦蹦跳跳的背影，莞尔。进门后放下帘子，塞好露出来的缝隙，问郑媛：“问清楚了吧？小娟不喜欢那个马红旗是不是？我就说你想多了。”要是郑娟真的看上了那个马红旗，就这一小会儿，郑媛根本结束不了对郑娟的训斥。 郑媛呵呵笑，忽然面色一冷：“我没有想多。” 冯建文愣了下：“……什么？” 郑媛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她确实看上人家马红旗了，至于马红旗……”她一顿，眼睛微微眯了眯，里面精光一闪，然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二天一早，杨柳大队小学门口就围了许多人，所有前一天参加过试讲的同志，以及同志的亲戚朋友，还有那些对选老师这事儿充满好奇心的人们，都一早吃完饭就过来了。大约七点钟，天光大亮后，郑传学校长带着一张红色的大字报，端着一碗浆糊来了。 热闹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校长来了——”瞬间，人群纷纷朝后面望去，然后齐刷刷地让出一条路让郑传学通过。 郑传学往里走着，两边还有人出声问：“校长，选出谁来啦？” “谁那么幸运，是第一名？” “校长，快点说呀！” 一张一张的嘴，一句接一句的话，郑传学只乐呵呵地笑着，谁的话都没接。来到校门口，校门口的墙壁上还贴着一些之前的大字报，经过风吹雨打的，纸的颜色都褪色了，甚至都破了，看起来很破旧了。 郑传学把翘起来的纸稍微撕了撕，把墙面整平整后，拿着刷子伸着胳膊在墙壁上刷上一层浆糊，最后把卷成一卷的红色大字报，从上往下摊开，贴在墙面上。 因为是从上往下贴的，露出来的第一个名字和成绩就是马红旗的。也就是说，马红旗当选为杨柳大队小学的数学老师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惊呼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站在前面视线范围没有被遮挡的，有人问：“是马红旗吗，是选上马红旗了吗？”又有人问：“马红旗是谁，他咋那么幸运啊，你看他就比第二名多六分！”有人答：“马红旗是谁你不知道啊，去年刚来的知青啊，长得斯斯文文的，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专门跑去瞧过他呢！” 而站在后面的，视线范围被前面的人挡住的那些，大部分都在问：“是谁是，是谁拿了第一名？”“谁被选上了？”“我考了多少分啊，我是第几名。”前面就有人答：“是马红旗！”“你叫啥啊，我帮你看看！” 不一会儿，所有人便都知道了，马红旗成为了杨柳大队的老师。 马红旗也一早就来了，但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拼命往前挤，他虽然自信自己有七八成的成功率，但毕竟这也不是他有自信就能成了的，也想第一时间能看到自己的成绩，但让他和那么多人挤在一块他就不愿意了。他保持着淡定的姿态，装出选上是运气选不上也没关系的模样，微笑望着前面的人群。 当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闹声，一个又一个人喊出“马红旗”这三个字，马红旗唇角一翘，双手一合掌，成了！ 冯春兰也在这边等成绩，就站在马红旗的身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激动地也顾不上周围还有人在呢，抓住马红旗的袖子连声喊：“红旗哥！红旗哥！是你！是你！” 马红旗吓了一跳，飞快把冯春兰的手打开，紧张得张望了一圈。幸好周围人们都在嚷嚷，声音又乱又杂，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大字报那边，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马红旗悄悄舒了口气，冯春兰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被马红旗打过的手还有些木木的，他用的力气很大，“啪”地一声把她打的很疼。她以为她刚刚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大家高兴激动了拽个旁边人的衣服，谁都不会说不检点啥的。可马红旗的反应太大了，大到让冯春兰都有点觉得伤自尊了。 她咬着下唇，眼睛里写满了不甘。 马红旗根本没注意冯春兰的想法，这时有认识马红旗的人，看到马红旗后凑到他身边，笑容满面地说：“马红旗同志，恭喜你了啊，你以后就是咱们杨柳大队小学的老师了。” 另一人说：“我早就猜到会是马红旗同志了，马红旗的本事谁不知道？人家正儿八经地高中毕业，去年那一批知青里面最有才华的。” 马红旗被捧地心里得意，面上还得维持着矜持地微笑，客气道：“都是运气好，运气好啊。” 第343章：成好事1 知道自己成功拿到自己想要的之后，马红旗就没在学校门口多停留了。当然，在学校门口停留的时间越长，他能听到的恭维就越多。他倒是想多听一听那些赞美他的话，但他懂得适可而止。这回参加竞争的三十多个人，也就是肯定有三十多个人心里说不定怎么嫉恨他呢，尤其那个只比他低了六分的第二名。他是外来的知青，最近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马红旗回知青点，冯春兰也跟着他一块往知青点走。 马红旗春风得意，回头看到紧跟在他后面的冯春兰，不知道是不是今儿心情好的原因，以前在他眼中长相中等肤色偏黑，只有一个丰满优点的冯春兰，这一刻竟然还挺好看的。绑着两条麻花辫，辫子自然垂在肩膀上，圆圆的脸蛋肉呼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还有她那微微撅起来的嘴巴，粉嘟嘟的，仿佛在勾着人含住尝一尝味道。 马红旗嗓子有点发干，他捏了捏喉结，咽了口唾沫。 冯春兰不知道马红旗在看她，她低着头，看到路上有树枝横在前面，她轻巧地跳了过去。这一跳，尽管身上衣服穿得厚实，丰满的胸部还是颤悠悠地上下晃动了下。 马红旗看得眼睛都快直了，感觉身体都热了起来。寒冬凌冽的风吹过来，顺着呼吸进入他的身体，依然没能压下他渐渐膨胀起来的火气。他忍不住想，这么开心的日子，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奖励呢？ 冯春兰就像一朵他一直在养的花儿，花儿眼看就成熟绽放了，就等养花人把她采下来了。至于采下来以后放在哪儿，不想要了把花儿仍在哪里，他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 冯春兰走到马红旗身边也停了下来，她以为马红旗是专门停下来等她的，特别高兴，之前的不开心都忘到脑后去了，喊马红旗：“红旗哥，你在等我吗？” 马红旗的目光落在冯春兰的嘴巴上，然后慢慢往下移：“……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春兰，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冯春兰眼睛亮了，天知道她多想和马红旗走在一起！她刚刚都以为马红旗已经嫌弃她了呢！连忙脆生生地应：“好！” 马红旗没有回知青点，他现在是杨柳大队的红人，不用想都知道会有不少人去知青点找他沾喜气。他带着冯春兰，专挑没人的树林子，避着人走。拐来拐去，最后带着冯春兰去了山上。 冯春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走着走着，当之前闹鬼的王巧儿住的那屋子进入眼帘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一把拉住马红旗，紧张得问：“红旗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果然，马红旗指着前面的房子说：“咱去那儿。” 冯春兰瞳孔一缩，不敢往前走了，抓着马红旗也不让他走，恐惧地声音都在发抖：“那，那，那边闹鬼啊！咱为啥要去那边啊！” 马红旗嗤笑一声：“闹什么鬼，这都什么年代了，那都是封建迷信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要相信党，相信科学！” “可是，可是……”村里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郑天虎还亲眼见过，还有那些写在窗户上墙上又突然消失的红喜字，都有特别多人看到了！ 马红旗也听说过村里的传闻，他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地高中毕业，学过化学的。那什么消失的红喜字，还有突然出现的雾气啥的，他不知道是村里人传来传去把事实夸大了，还是真发生过，就算真的发生过，那应该也是用了什么化学手段造成的。乡下人没见识，才会相信有什么鬼新娘。那个什么郑天虎，大概是得罪什么人了，才让人这么整。 “没有可是。”马红旗抓着冯春兰的手腕拖着她往前拉，冯春兰就跟个秤砣似的往后缀，这拉拉扯扯的，一直在原地打转。马红旗着急，回头凶她：“你是信我还是信别人！” “我，我……”冯春兰都被马红旗吼傻了。 下一刻马红旗重新拉起她的手腕，拖着她火急火燎地往那个鬼屋里走。冯春兰不敢再惹马红旗生气了，尽管心里害怕，还是跟着他去了鬼屋。 鬼屋比之前郑媛设计郑天虎的时候还要破，四处漏风，站在屋里面和在屋外头没有任何区别。开门进去，满满的灰尘扑面而来，角落里到处都是蜘蛛网。 冯春兰被灰的呛住，咳了好几声，手飞快在鼻子前面挥了挥：“红旗哥，你为啥要带我来这里啊？” 第344章：成好事2 马红旗也没想到这儿的环境会这么糟糕，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又冷又破。他左右看看，踹开门进到里屋，又返回来去了另外一边的屋子，一会儿又出来了。在正屋里站了一会儿后，忽然出了门。 冯春兰可不敢自己在鬼屋里待着，赶紧跟上，没想到马红旗是去捡柴禾去了。 他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当老师的事儿，也没好好陪陪你。今天终于当上老师了，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俩说说话。我住的地方这会儿人肯定很多，这个时间我不想陪着那些外人。” 冯春兰被感动到眼睛都泛上水光了，她咬咬下唇：“我以为，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正弯着腰捡柴禾的马红旗抬头看她一下，宠溺地笑笑：“怎么可能！”嘴边的肉还没吃到肚子里呢，他怎么会不喜欢？“还愣着干嘛，一块捡柴禾啊！” “哦哦！”冯春兰飞快过来帮忙。 鬼屋这边荒草丛生的，平时大家害怕这边的鬼新娘也没人愿意过来捡柴禾，所以没多大会儿两个人就捡了很多的柴禾。 把柴禾拿进屋里，王巧儿之前自己在这里住了很久，所以炕啊灶啊都是齐全的。马红旗随身带着火柴，把捡来的柴扔进灶里点燃，火焰越烧越旺，靠近灶台的地方总算没那么冷了。 冯春兰一直等着马红旗开口，可他一直在忙活，她忍不住了，小声问：“红旗哥，你，你想和我说什么呀？” 马红旗往灶里添了一把柴禾，转过脸来，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烤过的原因，他的眼底仿佛染上了一层红色。他定定地望着冯春兰，张了张口，声音带着点沙哑：“……你还冷吗？” 冯春兰摇摇头：“我不冷了。” “那就好。”马红旗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他问她，“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那本书吗？” 冯春兰就只看过马红旗的一本书，想到那本书，她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记，记得……” “那你还记得书里是怎么描写曼娜和少华恋爱情节的吗？” “记，记得。” 冯春兰羞地头都快埋进自己胸里了，这一瞬间，马红旗觉得她特别可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是因为羡慕曼娜和少华之间纯洁的爱情才在一起的，所以，春兰，你愿不愿意像曼娜把自己交给少华那样，把你自己交给我？” 冯春兰浑身一僵，呼吸也停顿了几个刹那，小手不安地搓着自己的衣角。她的心完全乱了，她知道马红旗说的是什么，她那么喜欢马红旗，当然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可是，她有些害怕，十几年所受过的保守教育，让她非常害怕。 过了一小会儿，马红旗有些等不及了，他语气冷下来：“怎么，你不愿意？春兰，你不喜欢我了吗？行，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们就没必要在一起了。”说着就要站起来离开。 “不——”冯春兰飞快抓住马红旗的袖子，慌张抬头，急切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你别走。” “我不走。”马红旗转过身来，弯腰摸摸冯春兰的脸蛋，他就知道冯春兰不会让他走的，他得意说：“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不走。”说着，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冯春兰。 冯春兰“唔”了一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然后不知怎么就被马红旗按在了刚刚捡来的那一堆柴禾上。 之后屋子里就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也亏得这地方偏僻，又闹鬼，平时没人到这边来，否则要是让人听到了，他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约过了四十来分钟，里面总算安静了下来。 灶里的柴禾烧光，火已经熄灭了，一对男女并排躺在柴禾上。男人衣服穿得比较齐整，显然已经整理过了。女人身上的衣服就要乱一些了，棉裤一看就是刚刚穿上的，腰带都没系，身上的棉袄也没系上扣子，只是简单的一裹。她的头发也很凌乱，嘴唇有点发肿，眼睛没有肿，但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冯春兰小声说。 马红旗轻笑，把冯春兰搂进怀里，亲了亲头发：“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对你好。” 两个人躺在柴禾上休息了大概有个两小时，马红旗说：“行了，休息了好一会儿了，都快中午了，咱该回去了。”说着就坐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冯春兰还没休息好，又累又痛。她抿了抿嘴，有点委屈，不过她也知道快中午了，该吃饭了，要是她没回去，家里人肯定要找她。冯春兰可不敢让家里人发现她和马红旗干了什么，只能忍着疼撑着地，慢慢坐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裳。 “一会儿你回家啥也别说，咱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马红旗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草。 冯春兰望着马红旗，欲言又止。她想问问他要不要去她家提亲，可之前交往的时候他说过，希望他们的爱情是纯洁的，不要被婚姻牵绊。冯春兰便不太敢提，她怕她提了马红旗生气离开她。现在她身子都是他的了，离开他，她可咋办啊？而且她要是因为这事儿闹起来，被别人知道，马红旗的工作说不定就保不住了，她自己的名声也会彻底臭掉，要被人骂破鞋的。冯春兰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啥也没说——说不定过不了几天马红旗就自己想开了，决定要娶她了呢？ 第345章：找郑娟 大概是被折腾得太厉害了，尽管冯春兰已经努力了，但走路的姿态还是和之前不太一样，步子有点往外撇，而且还走得很慢。 鬼屋虽然说是建在了山脚，但其实还是要比平地的海拔要高一点，两个人要回家，还得走一段下坡路，这可难为坏了冯春兰。她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还得走杂草丛生的下坡路，忍着走了一小段路后，冯春兰便撑不住挽住了马红旗的胳膊，说：“你扶我走一段吧……” 马红旗条件反射地往周围看，周围没看到人才舒了口气，嫌弃冯春兰不懂事：“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冯春兰咬着下唇不吭声，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马红旗折腾的？以为她不想好好走路，她不担心被别人看到吗？这孤男寡女的大冬天跑山上来，人家说不定一看就能猜出来他们干了啥。 马红旗眉心微拧，看懂了冯春兰眼里的未尽之言，敷衍道：“行行行，我就扶你下山这一段啊，一会儿下了山你赶紧给我放开。” 下山后，脚刚刚落在平地上，冯建文就把胳膊从冯春兰怀里抽了出来，准备和她分道扬镳。 “我回知青点，你回家吧，对了，别忘了我和你说的，今天的事儿谁都别说，自然一点。” 冯春兰：“……好。” 冯春兰答应后马红旗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冯春兰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马红旗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冯春兰心下一喜。 “对了，春兰，你先别回家，帮我个忙，去郑媛老师家把郑娟同志叫出来吧？” 冯春兰听到“郑娟”两个字就敏感，神经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警惕道：“你，叫小娟干啥？你不是已经当上老师了，那小娟，小娟以后就没啥能教你的了吧？” 马红旗不喜欢冯春兰这种质问的语气，皱皱眉，撇着嘴说：“我是当上老师了，但是，我这个老师怎么来的，你四婶儿难道会不知道？” 他从郑娟那儿骗了郑媛总结的教学经验，别人不清楚，郑媛肯定清楚。冯春兰也想到这一点了，很替马红旗担心：“那，那怎么办啊？”万一郑媛在学校败坏了马红旗的名声，郑传学校长一生气再把马红旗撵出学校咋办？ “所以我才要找郑娟同志，让她帮我说说话。”马红旗理直气壮。 冯春兰不再为自己那点私心纠结，老老实实听马红旗的话找郑娟去了。 快过年了，学校选老师的事儿也告一段落，冯建文也学会带孩子了，郑娟没有理由再继续在她二姐家住下去，所以就打算收拾收拾东西，搬回自己家去。 冯春兰到的时候家里只有郑娟一个人，郑媛去学校给孩子们批改期末考试卷子，包子闹着出门玩，冯建文看天气好，就带着包子去串门了。 郑娟在郑媛家住了没几个月，郑媛给她添置的东西却不少。有新褂子新裤子，还有新棉袄新棉裤，连鞋都给她添置了一双。郑媛还给了她好几块棉布，都是郑媛从空间里拿新被罩新床单剪了边改的，虽然都是白色的，但布料很好，回家买了颜料想染成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 除了这些衣服布料，还有一些头绳发卡，以及一些擦手擦脸洗手洗头发的东西。郑娟不知道郑媛是从哪里买来的，盒子都很丑，有用瓷罐装的，也有用竹筒做的容器装的，但是东西都非常好用。这个冬天，她洗了那么多的尿布，手居然都没有冻裂，脸上也没生皴。还有洗头发的那个洗发膏，洗完头发头发又顺又滑，还香香的特别好闻。 冯春兰进门的时候，郑娟这些东西被她扔了一床，乱七八糟的，冯春兰眼睛看得都直了。她不认识那些护肤品，但是却认识那些亮晶晶的发卡头绳。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对这种精致漂亮的东西最没有控制力了，冯春兰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 其中有几根头绳是彩色的，有的穿着几颗彩色的珠子，有的上面粘着蝴蝶结，还有两种颜色编制在一起的……发卡也很漂亮，不像商场里摆的那些有机玻璃发卡，发卡都是黑色的，郑娟的发卡上面包了一层毛茸茸的布料，五彩缤纷的，特别好看。 “你这些……”冯春兰话还没说完，郑娟将一根手指头比在嘴唇前“嘘”了一声，说：“都是我二姐给的，你别告诉你家里人啊。” 第346章：表白 郑媛给了郑娟这些零碎的小饰品后，郑娟一直没敢戴，她很懂事，知道李金枝嫌郑媛乱花钱，就没把东西戴出去招人眼馋。 冯春兰答应后，郑娟便从那一堆发卡中拿起一个粉色的，递给冯春兰：“这个送给你。” 冯春兰握住小小的发卡，惊喜：“真的给我？” 郑娟摆摆手：“拿着吧……不过你得悄悄戴知道吗？不能和你家里人说我给的。” 冯春兰也清楚李金枝和郑媛之间的矛盾，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她把发卡往自己的头上比了比，“好看不？” 郑娟歪着头仔细瞅了瞅，点头：“好看。”忽然，她目光一顿，有些奇怪地说，“春兰，你脖子上……” 冯春兰茫然：“怎么了？” 郑娟有些担心的说：“你脖子上好多红印子啊，你是咋了，吃了啥东西过敏了吗？还是你让虼蚤给咬了？” 冯春兰摸摸自己的脖子，“没，没啊。”要是过敏，或者被虼蚤咬了，那肯定会痒痒，她现在脖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郑娟也不知道咋回事了，“反正你脖子上这里红一块那里红一块的，你回去让你爷爷给你看一看吧，别是生了什么病。” 冯春兰头一回经历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不知道人的皮肤被嘬过后会留下红印子，郑娟肯定就更不懂了，她连那档子事儿都没经历过。这要是让郑媛瞧见了，肯定一眼就知道冯春兰刚刚经历了什么。 “哎呀，你别管了，我能有什么病！”这不是诅咒人嘛，冯春兰撅噘嘴，“哦，对了，红旗哥找你呢，还是在西边的小树林，他正等着你呢。” “啊？找我？”郑娟昨天刚刚被自己姐姐拆穿了心思，这会儿突然听到马红旗的名字有点紧张，她手掌在裤子上擦了擦，说，“找我啥事啊？” 冯春兰眨眨眼，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郑娟以为还是和上一次一样，冯春兰会跟着她一块去小树林，没想到出了家门冯春兰径直往自己家走了。 郑娟喊她：“你不和我一块去吗？” 冯春兰摆摆手，回头说：“我不去了，我身体……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休息休息。” 虽然单独见冯春兰的对象让郑娟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自在，但冯春兰的身体比较重要，她挥了挥手：“那你赶紧回去吧，要是真不舒服就赶快找你爷爷看一看。” “知道了！”说完她就慢腾腾地回家了。 郑娟目送冯春兰，冯春兰速度很慢，仿佛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感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冯春兰消失在对面门里后，郑娟摇了摇头，往相反的方向拐了弯。 还是之前的小树林，马红旗懒洋洋的靠在一棵树上，一场酣战耗费了他百分之八十的体力。听到脚步声，他直起腰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恰好对上了郑娟的眼睛。 马红旗脸上瞬间就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他迎上前，“郑娟同志。” “马红旗同志。”郑娟客气地笑。 “郑娟同志，今天早上我去学校门口看大字报，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也没有你的成绩——郑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马红旗语气急切，神色透着关心与担心。 郑娟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事儿的，毕竟是做了逃兵，被人这么当面询问，脸上便有些火辣辣的，觉得有点丢人。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没有参加试讲。” 马红旗惊愕：“没有参加试讲？昨天我明明记得你去了啊。” “你离开后，我也离开了……”郑娟说。 “郑娟同志……”马红旗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郑娟的肩膀，眼睛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郑娟都被他的突然的动作弄懵了，她惊得倒退了一步，嘴唇微张。然后，她听到马红旗叹息般问：“你……你是因为我，才放弃了试讲吗？” 郑娟：“……”啥？ 马红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知道，你不用骗我了，你肯定是因为我才放弃了试讲，你怕和我竞争，怕自己当上老师我就当不上了是不是？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郑娟：“……”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啊！ 马红旗根本没有给郑娟解释的时间，继续说：“小娟，我能喊你小娟吗？小娟，你对我的心意我已经看到了……” 郑娟呆了呆，随后脸刷一下子红了。她慌乱急了，脑海中蹦出一个又一个疑问，他已经知道她喜欢他了吗？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马红旗一看郑娟的反应就知道他猜对了，他心里还挺得意，又忍不住鄙夷郑娟——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妞，他稍微送点东西就能让她心动，真是太廉价了。 但无论怎么比，郑娟都比冯春兰的条件好太多了，他放在郑娟肩膀上的手往下移动，握住了郑娟的手：“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郑娟触电般把手从马红旗手里抽出来，脸一下子涨红了。 马红旗看看空了的手心，风吹过指尖，有点冷，他蜷了蜷手指，笑着问她：“怎么，你不愿意吗？” “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经和春兰在一起了吗？”郑娟疑惑问。 马红旗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后就裂了。他眼睛深处有一瞬间透出了慌张和愤怒，但很快他就掩饰住了，僵硬地扯着嘴唇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姿态，说：“怎么可能，你是听谁说的？” 郑娟说：“春兰说的啊，怎么，你们没在一起吗？”她皱起鼻子，“不可能啊，春兰不会跟我撒这种谎……” 马红旗抬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声，跟着郑娟一起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没有和她在一起啊，是，是我平时和她关系太亲近了，让她误会了什么吧？”他好笑地摇摇头，无奈地语气说，“肯定是这样了，我知道冯春兰同志对我……咳咳……对我可能有点好感，她可能是猜出来你对我也……而我对你……她大概是心里不太平衡，有些嫉妒了，才编出了那些瞎话骗你。” 他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停顿处恰到好处，既没有把话说太明白太露骨，又让郑娟明白了他的意思。 郑娟脸上的表情透着纠结：“……是，是吗？” 马红旗神色自信，笃定说：“当然是了。” “哦……”郑媛真不知道该信谁的才好，她虽然喜欢马红旗，但这份喜欢还没有到让她彻底失去理智的程度。她和冯春兰毕竟已经认识十几年了，冯春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冯春兰可能会撒谎，但她如果撒谎，不可能编出那么多交往的细节出来。时间也没过去多久，郑娟现在都还能回忆起冯春兰说马红旗是她对象的时候的表情呢。所以，如果冯春兰没有撒谎，那撒谎的会是马红旗吗？ 想到这里，郑娟猛地摇了摇头，不，也不可能啊，马红旗是多么优秀的人，他不会撒这种谎的。 那么她到底该信谁？ “小娟……”马红旗打断郑娟的思绪，温柔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郑娟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顺着鼻腔侵染了她的大脑皮层，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冯春兰是喜欢马红旗的，她的好朋友喜欢，那她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她望向马红旗的眼睛，叹息般的语气，遗憾道：“我不愿意。” 第347章：暴露 马红旗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感情攻势会遭到挫折，一时没控制住表情，错愕地张开了嘴，一句“你没毛病吧”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理智回归，没冲动行事。 郑娟说完之后，就不愿意和马红旗继续待在一个地方了，她怕自己再多看马红旗一眼就会后悔这个决定。毕竟马红旗太优秀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比马红旗更加优秀的男人。 “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家了。”郑娟留下这句话后转身跑了，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一般，跑得飞快。 她一溜烟跑到郑媛家，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稍微缓了缓，抬起头正准备迈门槛进屋，冷不丁就撞上了郑媛的目光。 郑娟一愣，她擦擦眼睛，没错，真的是她二姐。 郑媛就坐在堂屋的正中间，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收旧家具的时候收来的官帽椅，她倚在椅背上，双手环胸，还翘着个二郎腿。就仿佛在等着谁进来，她就能直接升堂审问了。 “二，二姐。”郑娟呆呆地喊了声，“你，你改完卷子了？” 郑媛点点头，淡淡道：“改完了。”她今天一早就去学校改卷子了，孩子们的期末考试卷子，数学卷子改起来比语文卷子容易，都有标准答案，她改的飞快，几十份卷子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批改完一年级二年级的，她还帮着杜老师改了一会儿高年级的卷子。 幸亏她卷子改的快，回家的早，否则可就错过了一场大戏了。 想到这儿，郑媛晃了晃脚丫子，冷笑一声：“说说，你刚去哪儿了。” 郑娟冷汗刷一下子就下来了：“我，我……” “你去见马红旗了是吧？”郑媛深吸一口气，她今天从学校回家没有走大路，穿小树林过来的，没想到走到自家院子外头的那个小树林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郑娟和马红旗。当时马红旗的手就按在郑娟的肩膀上，一会儿那王八蛋还握住了郑娟的手！ 她当时一口老血上来，差点就冲过去了，还好郑娟反应快，把手从马红旗手里抽了出来，她这才顿住了脚步。 郑媛离得远，两个人说什么根本听不到，她又不能往前凑，小树林里面的树稀稀拉拉，不稠密，稍微走近一点肯定就打草惊蛇了。她还想知道马红旗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就没往前去，转了身回了家。等郑娟回来，她亲自审问一下郑娟好了，反正她谅郑娟也不敢说谎。 郑娟神色慌乱了下，结结巴巴：“二姐，你，你咋知道的？” 郑媛歪嘴哼了声，扬起声音说：“我咋知道的？你以为我咋知道的？当然是我亲眼看到了！”她拍拍椅子把手，问，“他找你干啥？你知不知道他是春兰的对象啊，你就不知道避嫌啊！还是说小娟，你打算抢春兰的对象？” “没没没！”郑娟连着摇头摇了好几下，着急辩解，“我没有！是春兰叫我出去的，我以为马红旗叫我有啥事呢，我才出去了。” 郑媛知道郑娟说的都是实话，她都快急哭了，略微缓了缓语气，问：“那他找你出去，和你说了什么？我刚刚可是看到他抓你手了。” 郑娟脸一下子涨红了，蜷了蜷手指，非常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藏起来就没那么尴尬了。 “说呀。”郑媛催促，然后放狠话，“你可别撒谎骗我，你要是再敢做啥对不住我的事儿，我告诉小娟，咱就绝交，我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郑娟吭吭哧哧的，她没办法，只好把刚刚马红旗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郑媛，“他是问我为啥没去参加试讲……” 郑媛评价：“得了便宜卖乖呢这是！” 郑娟说到马红旗看穿她喜欢他，并且还说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郑媛“哈”了一声，狠狠拍了一巴掌扶手，眼神凶狠，厉声说：“这王八羔子，还敢惦记你？！他不是和春兰在谈对象吗？咋地，想甩了春兰和你在一起，还是他打算两边都踩着？” “他，他说他没和春兰谈对象，是春兰，春兰误会了。”郑娟怯怯地替马红旗说话。 “你信？”郑媛反问，语气嘲讽。 就算信，这哪还敢承认呀，郑娟赶紧摇头。 “不信就对了。”郑媛磨了磨牙，“他这是当上了老师，看不上春兰能带给他的那点好处，想往高处走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是人渣。” 郑娟不懂郑媛为啥会说出“见得多了”这种话，不过也没多想。她对郑媛有种盲目的崇拜，既然郑媛都那么说了，那说明马红旗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个事实让郑娟打击很大，她不敢相信马红旗这么优秀的男人会做出那样的事儿。 第348章：人渣 “他还说了什么？”郑媛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问。 郑娟舔了舔嘴唇，垂着脑袋说：“别的，别的就没啥了，我，我拒绝了他就跑回家了。” 郑媛欣慰了，站起来走到郑娟前面，拍拍她的肩膀，夸她：“你做得对，那种男人，和他多待一秒都恶心，以后你记得离他远远的知道吗？” 郑娟小声说：“我，我知道了。” 郑媛见郑娟神色有些失落，声音也恹恹的，脑子略微一转，了然。她摇着头叹了口气，劝她：“小娟，你还小，见识也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斯文败类这种人。马红旗之前装的确实挺好，你被他骗了也是正常的，不过幸好咱及时止损，没有被他骗更多。以后，你再看上什么人的时候，先给姐姐说一说，姐姐帮你参考参考，好吗？” 郑娟鼻子一酸，乖乖的点了点头。 郑媛疼惜地摸摸这孩子的头：“不过你以后也别这么傻了，男人说什么都信。你以为他给你送那点东西真的是交什么学费啊，人家是在套路你呢。” 郑娟：“二姐……” “行了，走，你今天不是要收拾东西回家吗，我看看你收拾的怎么样了，还缺不缺什么东西。”说着拉起郑娟的手，进了里屋。 郑娟乖乖地跟着郑媛走，她对马红旗的那点喜欢，一早就因为得知马红旗是冯春兰的对象而给掐灭了，她现在感觉到更多的是自责和不甘。如果她没被骗，没收马红旗那些东西，就不会把郑媛教她的那些东西给马红旗，助了他一臂之力。 “二姐，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春兰马红旗是什么样的人？”郑娟坐在床边，看着郑媛查看她的包袱。 郑媛翻看着郑娟带的衣服，一边说：“当然要告诉她……不过我觉得她不见得会信你。” “为，为什么啊？”郑娟替自己的小伙伴着急，“马红旗明明有对象，还和我说那种话，他分明是在欺负春兰！” 郑媛摇摇头，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和春兰在一起，没看到她的变化吗？” “变化？”郑娟茫然。 郑媛重新把摊开的衣服叠起来：“对，变化。以前春兰哪里在乎过自己穿什么，上回你们去县里逛街，她是不是不顾你的反对给自己扯了一身春秋天穿的衣裳。她以前穿衣服多不讲究，你没发现最近她就算是穿打补丁的衣服，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吗？” 郑娟眼神有些茫然，她仔细回忆了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春兰早就对马红旗心动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觉得春兰未必会信你。”郑媛见识多，自然知道有些小姑娘情人眼里出西施，男人比朋友重要多了，你说她男朋友勾引你，男朋友那边一解释，她说不定就原谅了，更过分的还会回过头来怪你事儿多。 郑娟却很自信：“春兰怎么会不信我，这还没结婚呢，马红旗就干出了这种事，还好别人都不知道春兰和他谈对象，春兰趁早和他散了，还可以再找个更好的。”说着就站了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去和她说。” 郑媛一把抓住她：“你那么着急干啥……我问你，春兰知道你喜欢过马红旗的事儿不？” “不知道啊。”郑娟说，忽然她一顿，神色变了变。 郑媛：“怎么了？” 郑娟想起来一事儿，好看的眉毛拧起来，“她，她之前问过我，是不是喜欢马红旗，不过我没承认。” 郑媛呼出一口浊气，说：“那就是她已经看出来什么猫腻了，我估计着，你告诉她后，她就算心里是相信你的，也会恼羞成怒，说出怪你的话来，把错误全都推到你身上。甚至根本就不信你，还会怀疑你是故意在挑拨她和马红旗的关系，等他们分开了，你就好上位了。” “不，不会吧？”郑娟被郑媛说得有点忐忑了。 郑媛笃定：“肯定会。”她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她开口吧……或者，由我去说？”这事儿说肯定是要说的，劝也是肯定要劝的。冯春兰毕竟是冯建文的侄女，郑媛不可能看着她跳入火坑什么都不管。 “别别别。”郑娟拒绝，“还是我说吧。”要是她二姐去说，春兰肯定要怪她把这事儿说了出去，说不定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行，你去说吧。”郑媛不管了，她把衣服全都给她叠好，说，“我之前不是织毛衣织围巾了吗，我还给你织了条围巾，刚刚织好，你走的时候带着。” “还有我的份？”郑娟惊喜，抓住郑媛的胳膊摇，“哪呢，哪呢，给我看看！” 郑媛起身去自己屋给郑娟拿围巾，“你不去找春兰了？” 郑娟蹦蹦跳跳地跟在郑媛屁股后面，“先看了再去。” 郑媛给郑娟织围巾用的是她织毛衣剩下的那些毛线，各种颜色规律的交织在一起，郑媛还自己设计了花样，乍一看还挺漂亮的。围巾是用粗针织出来的，比较松，抓起来手感柔软。郑娟拿起来先捂在脸上深深吸了一口，眼睛里仿佛藏着小星星：“我闻到了姐姐对我满满的爱！” 郑媛被逗得噗嗤一笑：“快别臭贫了。” 郑娟把围巾围到自己脖子上，围巾还挺长，围了两圈还能垂下来，“好看吗，好看吗？”郑娟期待地望着郑媛。 郑媛点点头：“好看。”她织的能不好看嘛！ “那我就围着了！”郑娟兴冲冲地说，“我去对面找春兰啦二姐。” 郑媛摆手：“去吧。” 郑娟还没想好怎么和冯春兰开口，但她知道，这事儿要是决定告诉冯春兰了，就得早早的说。不管冯春兰信她也好，不信也好，她说了才问心无愧。要是冯春兰反过来怀疑她，责怪她，那这个朋友她不交也罢！ 定好心神，郑娟进了对面的大门。 刚刚到院子里，她就听到一声声音几乎撕裂的嘶吼：“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紧接着就是冯春兰哇哇的哭声。 “你还有脸哭！你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你还有脸哭！” 郑娟听出来了，这是冯春兰的妈，吴大妮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也跳了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 忽然“啪”地一声响，像是扇耳光的声音，然后吴大妮继续骂：“我打死你算了，哭哭哭，你还有脸哭！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旁边还有人在劝，是李金枝的声音：“孩她娘，你先别急，春兰不是那种心里没数的人，万一，万一她是被人害了呢？你想想之前学校那个曲萌，不就是被人害了？” 吴大妮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也知道那个曲萌啊，可这事儿谁管你是不是被害了？咱还能跟那个曲萌一样闹出来啊？你看看那个曲萌烈性得闹了，结果闹得都知道了，谁不背地里笑话她破鞋，她不还是差点跳河死了？” 之后她又开始问冯春兰：“你快说啊，到底是谁啊，你要气死娘是不是？万一你这肚子里有了咋办，你想过没有啊？春兰啊……” 郑娟听到这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感觉周身的气温一瞬间降下了好几度。她也不敢往里面走了，扭头就往回跑。 郑媛在家郑准备做饭呢，刚刚把柴火点着，转头瞧见郑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像是吓破魂似的，皱眉：“咋了这是？” 郑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都吓出哭腔了：“二，二，二姐……春兰，春兰……春兰和马红旗……那，那个……了！” 第349章：痕迹 冯春兰回家后，身体不舒服的她本来想要回屋躺下休息休息的，忽然想起来郑娟说她脖子上有红点，就找了个镜子扒开领子照了照。一看吓一跳，还真是红一块红一块的，颜色还挺深，看着怪吓人。 她没啥经验，压根没想到这就是马红旗造成的，真以为自己过敏了，竟然还很感激之前马红旗看到的时候没有嫌弃她。 她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红点啥时候能好，担心下次马红旗找她的时候看到觉得碍眼，想了想，决定照郑娟说的，去找她爷爷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过年了，冯长勇也没出门，就在自己屋，冯春兰去的时候他正在抽旱烟。冯长勇是个对小辈很不错的爷爷，听说冯春兰过敏了，二话不说就给冯春兰看病。结果这一看，就完了。 冯春兰没经验不懂，冯长勇活了大半辈子怎么不懂，一看那印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口烟没吐出去，差点呛出泪。抓着冯春兰衣服领子的手都哆嗦了，“你，你，你……”一连串说了三个你，愣是没敢问出后面的话。 冯春兰正偏着头等她爷爷说话呢，没想到冯长勇反应那么大，她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呢，可扭脸一看自己爷爷那震怒的神色，她心里莫名就是一慌。 “爷爷……”她喊，她想问怎么了，可下意识里，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就是不想承认而已。 冯长勇没理她，松开她的领子，扯着嗓子往窗户外头喊：“他娘！他娘！老婆子！” 在院子里面晒衣服的李金枝应了声，也扯着嗓子喊：“干啥！喊啥喊，老头子你叫魂呢？！” 冯长勇说：“你进来！进来！”顿了下，又喊，“建华媳妇呢，也让建华媳妇来！” “干啥呢，干啥呢？”李金枝一边在裤子上擦着手，一边脚步飞快地进了门，后面紧跟着吴大妮。 吴大妮问：“爹，喊我和娘啥事啊？” 听冯长勇那喊声，都急了。 冯长勇黑着脸，把不知所措的冯春兰往前面一推：“你们问她，问问她干了啥好事！” 吴大妮和李金枝茫然地对视一眼，冯长勇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啥好事。然后俩人齐刷刷望向冯春兰，吴大妮黑着脸问：“咋了春兰？你干啥了？” 冯春兰吓得脸都白了，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面去，一声都不敢吭。 吴大妮又看向冯长勇。 冯长勇一个做公公的，哪好意思跟儿媳妇直接开口说？那又不是啥随便和谁都能聊的话！他说不出口，就指着冯春兰说：“你们掀开她的领子看看吧！”说完，便气冲冲地拿着旱烟走了。 出门的时候猛地一甩门帘，看样儿是气得不轻。 此时此刻吴大妮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冯春兰犯了啥错能让冯长勇开不了口，还说让她看看春兰脖子。她眼皮跳了跳，几乎是凶狠地，把冯春兰拽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冯春兰的棉袄。 那脖子上一道道吻痕狠狠刺痛了吴大妮的眼睛，当时吴大妮就疯了，脑子里空白一片，耳朵嗡嗡的想，全身的汗毛好像都炸起来了。她发了疯似的去脱冯春兰的衣服，要看看她身上。 冯春兰哪里敢让她脱，一边哭一边拽着自己的棉袄躲。可凭她再怎么躲，也躲不开常年下地干活，又处于疯狂状态，爆发力惊人的吴大妮，还是被吴大妮撕开了衣服。马红旗第一回尝鲜，又人逢喜事精神爽，下手有点没轻没重，这才在冯春兰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这一扒开衣服，她身上的那些被马红旗疼爱过的痕迹就全都暴露在空气中了。这些痕迹成了铁证，让冯春兰无从辩解。 吴大妮和李金枝看着冯春兰身上的痕迹，俩人眼睛都红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冯春兰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一瞬间就激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吴大妮手稍微一松，她就慌慌张张地飞快把衣服穿了起来，遮住了身上的痕迹。 可遮起来了又如何，那些痕迹就像是长在了吴大妮的眼前，甩都甩不掉，刺地她心尖疼。 “娘……”冯春兰怯怯地喊了一声，换来了吴大妮非常用力的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把冯春兰给扇倒在地上。冯春兰都懵了，突然发生的事儿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捂着脸哭。 后面就是郑娟听到的那一段了，吴大妮质问冯春兰那个人是谁。 第350章：是谁 郑媛也没想到冯春兰会做出那种事儿，她嫁过来的时间虽然短，但就住在冯建华家对面，和冯春兰这个小姑娘也算熟悉。这孩子干活麻利，也有点自己的小心眼，看着不傻，竟然也会做出那么傻的事情。不过情爱迷人眼，想来冯春兰也是被马红旗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你确定吗？”郑媛还是忍不住再确定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对面已经闹起来了啊。”冯春兰替冯春兰着急，一边气她做出这种事，一边又为她担心。虽然对面嚷嚷的时候冯春兰没说出马红旗的名字，但郑娟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肯定是和马红旗做的。 她把从对面听来的对话和郑媛一说，郑媛把手里的柴火往地上一放，瞬间做了个决定。拍拍手站起来：“走，我们看看去。” 郑媛和郑娟到的时候，这边已经打起来了。吴大妮拿着扫帚疙瘩，狠狠地往冯春兰身上抽，冯春兰把身子缩成一团，也不躲，就呜呜的哭。 吴大妮一边打还一边喊：“你说呀，你说呀！” 李金枝就坐在炕边，抹着眼泪。 郑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和郑娟一块过去，把吴大妮和冯春兰两个人分开。吴大妮还拼命地要打人，郑媛拽住吴大妮的胳膊，爆喝一声：“我知道是谁！” 吴大妮不动了，僵硬地转过头来，望向郑媛。 郑媛说：“是马红旗。”她的语气相当沉重，毕竟这不是啥轻松的事儿。 吴大妮飞快转头看冯春兰，被郑娟搂在怀里的冯春兰身子一颤，她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是了……吴大妮手蓦地一松，扫帚疙瘩掉在地上，她神色茫然，喃喃地念：“马红旗，马红旗……马红旗……”忽然，她目光一闪，眼睛亮了。 以前大队里可能没几个人知道马红旗这个人，但是，从今天开始，马红旗的名字大概将传遍杨柳大队的每一个角落了。就连吴大妮这种不好事儿的，都听说马红旗被选上杨柳大队小学老师的事儿了。 她还没见过马红旗这个人，但听别人说，这个马红旗是下乡知青，高中毕业，是个很厉害的文化人，而且，长得还挺斯文俊秀的，和乡下泥腿子一点都不一样。以前大家可能还看不上马红旗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青年，但现在人家成了小学的老师了，就算暂时是临时工，那一个月也有十五到十八块钱的工资呢，比在土里刨食强多了。 这么一想，自家闺女好像还配不上人家。但有了今天这事儿，马红旗就算不想认也不行，占了她闺女的身子，那必须要把她闺女娶回家去！ 想到这儿，吴大妮心里有了计较，也不生气了。 郑媛眼看着吴大妮的神色变化，脑子一转，就猜到她在打什么盘算了。她神色复杂地扭头看向冯春兰，理智来说，马红旗并不是一个好对象，这个男人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还厚颜无耻的跟郑娟表白，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和这种人渣结婚，冯春兰以后的日子未必会好过，尤其过两年国家就恢复高考了，郑媛相信，凭借马红旗的能力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他还愿不愿意带冯春兰一起走就未必了。可如果不结婚……郑媛估计她要是敢这么劝，婆家这边的人估计都不会给她好脸看了。 郑娟扶着冯春兰站了起来，让她坐到炕上。吴大妮问她：“你和我说说，你啥时候和马红旗开始谈的？” 冯春兰刚刚哭得太厉害，还在打哭嗝，她听出她娘的语气比刚刚缓和了不少，心中稍安，小声说：“没，没多长时间，就，就我四叔刚回来的时候。” 吴大妮一算，确实没几天。“那我再问你，你们是咋在一起的？是你主动的还是他主动的？” 冯春兰哪里敢告诉吴大妮是看禁书看得，只说：“我们两个，相互喜欢，就，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怎么没和家里说？”吴大妮黑着脸，语气生硬，“你和家里说了，家里还能不同意吗？他一个知青，还是文化人，虽然那个时候他还没当上老师，但咱家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家，你要是真喜欢，我们也不会拦着。怎么能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在一起？” 冯春兰：“红旗哥，红旗哥说，我们，我们先谈着……”她不敢告诉吴大妮，马红旗压根就没想过和她结婚。 吴大妮也没想过会有男人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她自己猜，可能是马红旗觉得春兰年龄还小，要是提出订婚冯家这边可能不同意，还有，他可能还得告诉自己家里一声，所以暂时没说。 李金枝和吴大妮的想法是一样的，抱怨说：“这个马红旗也真是，还没定亲呢，哪能那么着急的就……”她一顿，看了冯春兰一眼，画外音大家都明白。 吴大妮问冯春兰：“你们，你们这是第几次了？” 冯春兰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哭泣累的，还是羞的，结结巴巴说：“第，第一次。” 李金枝和吴大妮都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就还好，第一次就怀上的几率太小了，只要没怀上孩子，他们就不着急，慢慢定亲，再慢慢选日子就行了。 吴大妮说：“春兰，你去告诉马红旗，让他赶紧来提亲。你们既然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就别再耗着了，早结婚早好，大家心里都踏实。” 这回冯春兰可不敢应承了。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很清楚，红旗哥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和她结婚的事儿，她还想着再等等，等他们感情再深一点她再提。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想到之前红旗哥还专门叮嘱过她今天的事儿谁都不能说，可一转眼，她就让家里发现了，这让她怎么和红旗哥开口啊！红旗哥会不会误以为她故意说出这事儿，让家里逼他娶她？虽然她很想嫁给他，可她不想让红旗哥不高兴。 她真后悔，她就不应该听郑娟的来找爷爷看病，要是不找爷爷看病，家里人也不会发现她和红旗哥的事儿！还有，她四婶儿还过来了，四婶又是咋知道她和红旗哥的事儿的？这不用想就能猜到是郑娟说的！ 冯春兰忍不住对郑娟生出一些怨气，她咬着下唇悄悄瞪了郑娟一下。 郑媛一直注意着冯春兰的动静，见她的小动作，不禁摇摇头。之前还觉得春兰这孩子挺聪明的，现在看来，还是年龄太小了。年龄小脑子就不清醒，不能明辨是非。都到这时候了，她不去怪自己，不怪马红旗，反倒怨郑娟。幸好郑娟还没把马红旗表白的事儿说出来，否则这梁子结下，以后怕是再解不开了。 这本来不是郑媛自己家的事儿，她一早猜到结果会是这个，她的意见也未必会被吴大妮采纳，但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春兰，你和四婶说实话，是不是马红旗根本没说过要娶你的事儿？”郑媛毫不客气的一把揭开这个事实，她必须让冯家这边人都清楚马红旗的人品，否则说不定还会生出不少波折，让冯家这边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金枝对马红旗这个孙女女婿还挺满意的，虽然他做的事欠考虑，但条件是真不错。她横了郑媛一眼：“你瞎说啥呢！都谈对象了，他还能不娶春兰？！”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眉毛拧起来，“老四家的，你怎么知道春兰对象是马红旗的？” 第351章：想办法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 郑媛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亲耳听到的！” 这一句犹如惊雷，炸响在屋子里，吴大妮和李金枝都是一脸错愕，冯春兰慌张了一瞬，她不知道郑媛听到什么了，但这态度，明显来者不善。而郑娟，则满目疑惑，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二姐这是要搞什么。 郑媛直接质问冯春兰：“春兰，你今天把小娟叫出去见马红旗了是不是？就在我家西边的小树林里。” 冯春兰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是。” 郑媛扯了扯嘴角：“你说多巧儿啊，我正好改完卷子，从那边回家。你们猜我听到马红旗对小娟说什么？”她顿了下，环顾一周，最后对上冯春兰的眼睛，说，“他告诉小娟，他喜欢小娟，想和小娟谈对象。”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到了，冯春兰的反应最大，扯着嗓子喊：“你胡说！”然后慌张寻求郑娟的支持，希望郑娟站出来反驳她姐姐，但郑娟只是抿了抿唇，默认了。 冯春兰脸一下子刷白，她喃喃：“怎，怎么可能，不，不会的……红旗哥他不会和你说这种话的。”她抓住郑娟的手，指甲几乎掐到郑娟的肉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勾引了红旗哥？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啊，我和红旗哥早就在一起了！” 郑娟被抓地很疼，却没有躲开，她说：“我没有，真的没有。” 郑媛冷声说：“春兰，你别胡乱怪别人，这个马红旗心机深着呢。我过去的时候听到小娟问马红旗了，说你们俩不是在一起呢，结果马红旗否认了，他不承认，他说可能是他对你比较好让你误会了他。” “娘，大嫂。”她转头看向吴大妮和李金枝，“你们知道我的，我这人缺点不少，但这种事上肯定不会跟你们说瞎话。这个马红旗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他先是利用春兰提前知道了学校找老师的事儿，然后利用小娟，从小娟手里把我那些总结的教孩子的办法给骗了过去。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个马红旗不错，但看他干的这一件件事，才知道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根本不配为人！”郑媛目光狠厉，声音也透着冷锋，攥着拳头狠狠往下一挥。 “这，这……怎么会这样？”吴大妮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她相信郑媛不会在这事儿上骗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不禁为自己闺女心痛，她闺女咋就那么命苦啊，遇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李金枝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她捂着胸口，被气得心口发闷。 “马红旗这样的人渣……你们还是要把春兰嫁给他吗？”郑媛问。 冯春兰忽然屏住了呼吸，她有些着急地看向吴大妮，生怕吴大妮说不。就算马红旗干了再多混账事，在冯春兰眼里，那也是她的心上人，她都把自己给了他了，已经在心底认定了他。如果不能嫁马红旗，那她就不活了！ 吴大妮也哭了，哭地伤心极了，语气绝望：“不嫁给他那还能咋办啊？春兰都和他那样了！不嫁给他，春兰以后还能嫁给谁？”她忍不住上前抓住冯春兰的肩膀，拿拳头一下下捶着她的背，“你说你咋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啊，春兰啊！你看看你干的这是啥事！” 好不容易停了哭嗝的冯春兰也跟着哭起来，屋子里哭声连城一片。 郑媛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把马红旗的真面目揭露出来也不是为了拦住冯春兰嫁马红旗，她知道在这个时代是拦不住的，她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吴大妮和李金枝，马红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清了清嗓子，打断对面母女两个哭声，说：“既然决定嫁给马红旗了，我觉得你们最好做好他不娶的打算。” 李金枝急了，猛拍桌子：“他还敢不娶？！” “他怎么不敢？”郑媛反问，说，“他刚刚要了春兰的身子，回头就敢找我妹说要和我妹谈对象，他这像要娶春兰的样儿吗？！” “他敢不娶！以为我们老冯家是好惹的？”李金枝还真不把一个小小的知青看在眼里，那知青再有本事能如何，城里人又怎样，现在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和他们乡下人一样，都得在地里刨食儿吗？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任他马红旗有天大的本事，还敢得罪他们老冯基啊？李金枝咬着牙说，“他要是敢不娶春兰，那就闹得他当不成这个老师！” 郑媛说哼了声：“要怎么闹？说他糟蹋了春兰吗？他要是不承认呢？他要是说咱家的闺女不知道被糟蹋了身子，非要往他身上赖呢？这事儿闹大了，吃亏的还是春兰！” “不，不会吧？”李金枝和吴大妮目瞪口呆，不信人的品质会恶劣到这种程度。冯春兰就更不信了，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摇着头说：“红旗哥不会的，红旗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李金枝也觉得郑媛的猜测有些过分了，正想说些什么，冯长勇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老四家的想的多一点也好，咱们能提前有个防备。”他心里憋闷的慌，出去散了散心，回来就听到后面郑媛说的那一串话。冯长勇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人心险恶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问郑媛：“你有什么办法吗？” 郑媛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她的法子简单，让他们冯家这边的人抓个现场就行了，这样马红旗就没办法用语言赖掉，不得不娶冯春兰。 冯春兰一点都不想配合着设计马红旗，她觉得这样就算是嫁给马红旗，马红旗也会怪她的，她不想让马红旗怪她。 郑媛看出来了，她心里笑冯春兰天真，似笑非笑说：“你如果有能证明你们两个关系的东西也行，比如马红旗写给你的情书——他这么有才华，应该给你写过情书吧？” 冯春兰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羞愤的。郑媛那话里话外，还有表情，都在说马红旗对她的感情不真挚，是骗她的，明明那么有才华的人，却连一封情书都没给她写过。要是郑娟这么说她，她恨不得得和郑娟绝交，可说她的换成郑媛，她只能委委屈屈地忍下了。 郑媛了然：“他没有给你写过是吧？那就照着我的法子来吧，这手段虽然不光彩，但却能保证万无一失。春兰，你别以为四婶儿是在吓唬你，要是不用点手段，你真的未必能顺顺利利的嫁给他——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是不是，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你。” “我苦命的闺女啊！”李金枝又哭喊了一声，哭声里裹挟着浓浓的痛心。 冯春兰是吴大妮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李金枝一连串生了五个儿子，这个家里阳气足，就盼着家里能添个闺女，而冯春兰来的正是时候。吴大妮还挺疼这个闺女的，也想给闺女找个称心如意能对冯春兰好的男人，马红旗条件虽然好，但这人人品实在是太坏了，一看就是不心疼人的。要是可以，吴大妮是真不想闺女嫁他。可不嫁给他又能嫁给谁呢？ 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就是这样，女人的身子被谁占了，那她便只能嫁给这个男人了。当初郑天虎为什么能干出强迫曲萌的事儿，他难道就不知道这是犯罪吗？不，他知道，但是他自以为曲萌和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会为了名声委屈自己，只是他没想到曲萌性子会那么烈。 冯春兰没有曲萌的烈性，又一心爱慕马红旗，吴大妮真担心闺女吃亏。 冯春兰突然间明白了自己的现状，后怕地脸都白了，也不担心马红旗怪她设计他了，只要能嫁给他，她什么都愿意干！她神色惶恐，目光带着祈求从屋里一张张脸上望过，最后盯紧了冯长勇。 她知道，冯长勇才是最后下决定的那个人。 冯长勇闭了闭眼，一叹：“就这么办吧。” 第352章：设套 事情定下后，郑媛便带着郑娟回家了，回到自己家，郑娟才问出了刚刚一直纳闷的事儿：“二姐，你不是看不上马红旗，不希望春兰嫁他吗，咋还给她出主意？” 郑媛径直进了厨房洗手，“我希不希望有什么用，春兰都让马红旗糟蹋了，她还有别的出路？当然了，她也可以选择不嫁，那她以后咋办，把这事儿瞒下来找个接盘侠？万一人发现她不是第一次了，你觉得她嫁的那个男人会不介意？”洗完手拿抹布擦了擦，说，“事情都这样了，不管走哪一步，春兰以后的日子都可能过得比较辛苦。她想嫁，冯家也愿意让她嫁，那我就顺手帮一把喽。更何况，我知道马红旗不想娶，我给春兰出主意，也是不想他舒坦。凭啥这王八蛋白白占了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身子，还不负责？！” 郑媛恨恨的想，这马红旗以后可就是学校里的老师了，小娟那些教学经验也没白教他，以后他也不算外人了，赚来的钱都是春兰的，这买卖不亏。 郑娟也为冯春兰的命运唏嘘，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最后庆幸地呼出一口浊气：“幸好这事儿没闹大，春兰也能如愿嫁给马红旗了。” 郑媛冷笑：“这日子才刚开始呢。”不过庆幸地是冯家都是明白人，相信他们知道马红旗的人品后，会替冯春兰防着马红旗一点。 郑媛还不忘了教育郑娟：“以后可要擦亮了眼睛，别随随便便就把心掏给男人，也别随随便便就被男人哄骗了交出自己。”突然想到两年后的高考，她冷不丁改了口，“等等，你还是暂时先别找男人了！我过了年就要走了，你要是听我的，就别分心，好好学习，过两年，姐姐就带你去大城市，咱在城里找个对象！” 郑娟眼睛一亮：“我也能去大城市？！”话音刚落，她笑容刷一下子就裂了，“还，还得学习啊……” 郑媛点点她的脑门，嫌弃：“瞧你这点出息！学习就那么可怕吗？！” 郑娟嘿嘿笑着点头：“嗯嗯嗯！” 郑媛：“……”好想一巴掌拍死她！ 郑媛提完建议后，冯春兰那事儿她就没再继续管。冯建文也说不让郑媛继续掺和，这事儿毕竟丢人，他们这些外人点到为止就行了，具体怎么弄让冯建华拿主意就行了。 听说冯建华知道这事儿后也揍了冯春兰一顿，然后就让冯春兰把马红旗余约了出来。马红旗刚刚开荤，正嘴馋的时候，冯春兰一约马红旗就来了。 俩人约在了小树林，马红旗刚把冯春兰抱进怀里，吴大妮就带着人出现了。 当时的场面十分热闹，郑媛没去瞧，只听说马红旗一向淡然的姿态突然就没了，慌张地一把推开了冯春兰，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冯春兰顺着力道跌坐在地上。 冯春兰演技不太好，但被推倒在地上这一下还真的懵了，坐在地上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这时旁边已经有人过来扶她了，她顺着旁边人的力道站了起来。 吴大妮看看马红旗，再看看吴大妮，黑着脸质问：“你们这是在干啥？”这事儿虽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但真的亲眼看到马红旗抱住冯春兰的时候，她不用发挥演技，脸色就黑了。尤其这个马红旗，还为了撇清和春兰的闺女，竟然用那么大力气推春兰！ 马红旗环顾一周，吴大妮像是刚刚和几个邻居一块赶集回来，手里头拎着大包小包的，其中一个还是赵美琳，杨柳大队小学的老师，他以后的同事。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他的工作可能就没了！马红旗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否认自己和冯春兰的关系，狡辩说：“是冯春兰同志绊了一跤，我就是扶了她一下。” 这话一落音，几个妇女不约而同地嘘出了声，摆明了不信。她们又不瞎，要真是扶人家姑娘，那为啥要抱着不松手？还在人家女孩子身上乱摸就更不对了，这分明是耍流氓啊。 马红旗骑虎难下，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道冒出来多少念头，但注意到赵美琳老师皱起来的眉心后，就都被他一一否决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做了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大娘。”他说，“我，我，其实和春兰，春兰在谈对象……”他几乎是咬着后牙根说出来的这句话，心里不由得怨恨冯春兰，要是她今天没把他约出来，他就不会这么倒霉被撞到了。 年轻人没有经过媒人介绍，不是没有偷偷看对眼的，但一般自己看对眼后，男方就直接请媒人来提亲了。这么偷偷摸摸在一块还搂搂抱抱的，就不太合适了。但乡亲们也不都是那种上纲上线不通情达理的人，尤其吴大妮这次找来的还都是那种平时不多事，心也善，和他们冯家关系好的邻里。 当然了，马红旗也懂得替自己说话，“其实已经写信给家里说了，原本想等收到回信就去冯家提亲的……我和春兰情投意合……这不就，就……情不自禁了。我错了大娘，请您原谅我吧！” 他姿态做足，装出可怜的深情的样子，邻居心软轻信了他，也都劝吴大妮，说马红旗的条件挺好，以后还是学校里的老师，配得上冯家的闺女！ 吴大妮还能怎么着呢，虽然目的达到了，心里却莫名觉得憋火，把两个人臭骂了一顿，才松了口让马红旗赶紧过来请媒人上门提亲。之后又请求几个看到的人不要传出去。大家都邻里邻居的，感情也好，自然说好，她们对外只说冯家有眼光，知道这马红旗是个人才，早早就给冯春兰相中了马红旗。 冯家现在是真看不上马红旗这小子的人品，想要为难为难他，多要点彩礼。又怕为难的厉害了，这小子扭头就不娶春兰了，说不定他还要在外面把责任推到冯家这边，说冯家看不上他！为了冯春兰好，冯家只能硬着头皮，做足了宽和大方的姿态，没怎么要彩礼，就应下了亲事。 虽然彩礼没多要，但冯家却强硬地要求把婚期定在年后，毕竟俩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早成亲，早踏实。 马红旗肯定是不同意的，说：“春兰年纪还小，我们可以先定亲，等过两年再结婚。”他是打着婚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能寻个冯春兰的错，把俩人的婚约作废掉的主意的。 要是没出冯春兰失身给他的事儿，冯家说不定还会信一心马红旗的鬼话，但是现在，冯家已经没有一个人相信马红旗是为冯春兰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冯家拿捏着马红旗定亲前就对春兰搂搂抱抱的把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万一哪天把持不住犯了错就不好了，还是早结婚的好。” 反正冯家就是死活不同意延期结婚，弄得马红旗都忍不住怀疑冯家是不是知道冯春兰失身给他的事儿了，特意设了个套让他钻。马红旗还专门悄悄找冯春兰问了，冯春兰怕马红旗知道了真相怪她，硬是发挥出了百分之一千的演技，一点破绽都没有露，无辜地眨眨眼说：“没有，我家里人根本不知道，那天真是个巧合。” 马红旗将信将疑，转头又一想要真有什么猫腻就凭冯春兰这傻样也骗不了他，便把疑虑压了下去。 第353章：离开前准备1 定亲那天，冯春兰开心得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相反，马红旗的笑容就看起来相当勉强，仿佛有根手指头硬撑在他的嘴角似的。 郑媛瞧见了，戳了戳冯建文的胳膊，示意他看。冯建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对新人都穿了一身新衣裳，站在一起，春兰虽然有点黑，但打扮打扮，这么看也不错，两个人站在一起，猛地一看也是郎才女貌很般配。但是，冯春兰笑靥如花，马红旗再好的演技也没能掩饰住他对这门亲事的不满，笑容很僵硬。冯建文拧了眉，摇着头说：“这种人……春兰以后肯定要被他吃的死死的，大哥就不该把春兰嫁给他。” 郑媛也叹气：“是啊，可是在大哥大嫂的眼里，春兰也没别的选择了。” 定完亲事，很快就要过年了。 去年郑媛是新媳妇，什么都不太熟练不太懂，今年是她在冯家过得第二个年，就比去年有经验多了。 年前赶集，杀猪卖肉，蒸馒头蒸花卷蒸花糕，包饺子包大包子，大年三十那天吃完年夜饭，一家三口聚在收音机前，听着相声听着歌，还挺有意思的。大年初一拜年，大年初二开始走亲访友，到大年初七，冯建文的假期结束，一家三口就该回部队了。 很长时间没有离开家，郑媛心里还有点紧张，不过她娘家人比她还要紧张。 “被子要带几床？建文那边有被子不？”大年初六，沈翠云一大早就来帮郑媛收拾行李了，郑娟也跟着来了，说：“二姐，你光记着带自己的衣服，小外甥的衣服尿布啥的你得多带一点。” 郑娟看了包子几个月，相比她二姐，她更舍不得的是小包子。来了就把包子抱在怀里，又亲又哄，小包子脾气好，配合着郑娟嘎嘎笑。 郑媛把箱子柜子都打开，东西全都拿出来铺了一床，说：“建文那儿有被子，就他之前自己盖的那两床，肯定不够用。家里的被子肯定得带，但东西多，不是很好拿，包子肯定得抱着，占手。我和建文商量着就把被子还有一些衣服啥的，通过邮局寄过去，这样方便一点。” 沈翠云“嚯”了一声，满脸不赞同，说：“寄过去多花钱啊？你们有手有脚的，连两床被子都带不过去？我看建文力气那么大，被子肯定能拿的动啊。” “拿得动是拿得动，可不好拿啊，占地方。”郑媛翻了翻床上的衣服，说，“我们东西多着呢，我的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棉袄棉裤的，还有包子的尿布，你是不知道他尿布有多多！”小包子的尿布有一部分是冯明月给她的，一部分是李金枝给的，还有一部分是她准备的新的，拢一拢有一大包袱。 还有之前给包子准备的小衣服小棉袄小棉裤，还有他专用的奶瓶麦乳精，小玩具等等……光包子的东西郑媛就觉得自己能收拾两大包，他们两口子就四双手，哪有那本事把所有东西都带过去。 沈翠云白了郑媛一眼：“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没养过孩子！” 郑媛讪讪的。 沈翠云说：“行吧，你们小两口自己商量着，爱咋办咋办吧。”反正冯建文同意了，冯家也不能拿这事儿说郑媛败家。 郑媛把衣服分开，一件件叠好，分开放，一摞是春秋天和夏天穿的衣服，这些衣服暂时用不着，就和被子放在一块，另外一摞是现在能穿的，棉袄棉裤啥的，这些随身携带。 沈翠云看着郑媛收拾，忽然问：“你们的被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寄到呢，你们两口子到了那儿睡什么？” 郑媛说：“到了那边先盖建文的凑合凑合。”冯建文的被子都是单人被，两口子盖起来不方便，但要是分开俩被窝，她和孩子睡，冯建文自己睡就足够了。 沈翠云见她都打算好了，就不说这个了，又提了孩子的事儿：“以后就你一个人带孩子了，建文不在的时候，你多和你们那边邻居嫂子求求经验。” “我知道了妈。”郑媛笑着应了。 “你们小两口以后就要朝夕相处了，你们相处的时间还短，以后过日子啊，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要相互体谅。” 郑媛：“知道知道。” “建文他在外当兵，每天训练肯定很累，你要是能体谅，就多体谅他点，别总是发脾气……”她说到这儿，忽然一顿，改了口，“你要是忍不住发了脾气，那发完脾气后就多想想，自己有没有错，要是自己有错，就去给建文道个歉，别拧着，知道吗？要是你没错，那也要在事后心平气和的和建文谈谈，一定不要冷战，知道不？” 郑媛噗嗤一声，她知道，沈翠云这是太了解她的性格了，知道让她忍着不发脾气不可能，这才改了口。她忽然凑到沈翠云面前，一把搂住了她，还撒娇似的拿脑袋蹭了蹭沈翠云的脑袋，说：“我知道啦。” 这一下可把沈翠云惊了下，她身子瞬间僵硬，随后才软下来，回抱住了自己的二闺女。心里的不舍和担心不知怎么就浸润了眼眶，她叹了口气，拍拍二闺女的后背。 “你，你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出远门……要照顾好自己。”沈翠云的声音里夹杂了点哽咽。 郑媛松开沈翠云，笑着说：“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你放心，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心脏不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就别老操心了。” 沈翠云借着把碎发拢到耳后的动作掩饰了下自己的流露出来的感情，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花布手绢。手绢打开，露出了一卷大团结。 这时候拿钱，一看就是沈翠云要给郑媛的。郑媛眉心一拧：“妈，你这是干啥？” 沈翠云神情慈祥温柔，微笑着，叹息般说：“去年你结婚的时候，家里也没给你陪送啥贵重的物件儿，就几床被子，也不值啥钱。本来冯家给你的彩礼，我和你爹打算好的，都给你陪嫁过来，但当时你哥摔了腿住了院，家里头实在没钱了，最后你结婚的时候也没给你补。这一年家里日子好过了不少，存下了这些钱，我就想着，这回你跟着建文去部队，正好把这份嫁妆钱给你补上。” 郑媛把沈翠云推过来的钱推回去，神色严肃，语气硬邦邦的：“妈，我不会要的，这钱你赶紧收回去！” 沈翠云不收，坚持往前推，说：“这是你的嫁妆，媛媛，听话，快收下。” 郑媛摇头，坚持拒绝：“妈，我不是和你客套呢，这钱我真的不会收的。我都嫁给建文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补嫁妆的。而且他也从来没因为嫁妆的事儿嫌弃过我，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么多钱留着给星星牛牛买肉吃多好。” 沈翠云知道郑媛孝顺，就改了个说法：“好，我不给你补嫁妆钱。那你和建文这回去部队，什么东西都得添置，说不定要花不少钱，这些钱你拿着，到时候还能应个急，别万一没钱了，啥都没买到，日子都没法过了。而且这钱……这钱说起来也是你给我的，我这就是把替你存着的钱还给你而已。” 郑媛到学校当老师后每个月都有十几二十几块的工资，郑媛每个月给娘家十块钱养老。但乡下人都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出嫁的闺女还得月月给娘家父母钱养老的。沈翠云虽然不愿收，却拗不过郑媛，只能暂时先收了。这一年，沈翠云总共收到郑媛九十块钱，她又添上了六十块，凑成了今天手绢里的一百五十块钱。 第354章：离开前准备2 这钱郑媛说什么都不会要的，“建文工资不少，够我们三口花的，而且到了那儿我们也不需要添置啥，建文说有以前随军人家离开后留下的旧家具啥的，我们倒也不需要添置啥。”顿了下，“这钱给了你们就给了，都是我自己赚来的钱，毛主席不是说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吗，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都新华国了，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说法了，现在讲究男女平等。你和我爸，老两口生了我养了我，我赚钱了，怎么就不能给你花了？建文也知道我给你们钱，他还觉得我孝顺呢。” 沈翠云一向说不过自己这个二闺女，被郑媛这一通说，好像她再坚持还钱就跟和毛主席对着干似的。 郑媛一把将钱从沈翠云手里抢过来，重新包成一个卷，然后眼疾手快地塞进沈翠云的兜里：“行了，这钱妈你就好好收着，自己留着用。我猜这些钱是咱家所有的家底了吧？”郑天明之前断腿住院，前前后后花光了郑家所有的存款，这一百来块钱可是一大笔钱了，不用想就知道攒的很不容易。郑媛说：“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也不行，这钱还能应个急啥的。妈你要是心里真过意不去，等以后咱家有钱了，你再把这钱还给我就行了。现在先别给我了，建文和我真不缺钱用。” 沈翠云还要把钱掏出来，却拗不过郑媛，只好松了手。 郑媛这次随军，顶多每年过年的时候抱着孩子回来一次，住不了多久就得回部队。而且看冯建文这发展形势，再看国家最近几年的发展状况，郑媛估计着这边的房子以后肯定是不会长住了。所以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郑媛打算都带走，带不走的就留给双方老人，省得闲置了还浪费。 收音机郑媛肯定要带走的，洋车子太大件，不好拿，就留下了，回来赶个集的时候还能用。锅碗瓢盆啥的谁家都不缺，除非请个客摆个流水席啥的，他们走后把钥匙留给冯家一把，郑家一把，到时候谁需要到他们家来拿就是。 还有家里剩下的粮食柴火油盐酱醋等等，都是没法带或者带不走的东西。柴火就给冯家和郑家两边平分了，粮食也平分了，油盐酱醋的，能拿就装包里带着，不能拿也给两家分了。 收拾完行李，郑媛便带着沈翠云去了厨房，过了这个年，厨房里还剩下不少粮食，小麦玉米地瓜高粱豆子还有萝卜白菜啥的都有。 东西被分成了两拨，郑媛指着其中一拨说：“一会儿叫我哥来，把这些东西拿家去。” 沈翠云倒抽一口凉气，脸一板，飞快往郑媛背上抽了一巴掌：“你说啥呢！家里缺你这点粮食吗？！” “我知道你们不缺，但是这些粮食我和建文也带不走啊。以后我跟着建文到了部队，就可以用粮票买粮食吃了。”郑媛解释。 沈翠云抿了下唇，黑着脸说：“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这些粮食就算你们带不走，那也不该留给我们家。” 郑媛不服：“为啥不能给家里？这些都是我分的那一份人五的粮食。”年底队里分粮食，郑媛没有工分，也没有花钱买工分，所以只分了人头粮。不过郑媛还从空间里匀了不少粮食出来，所以剩下不少粮食。她知道沈翠云在意什么，解释，“而且怎么分这些粮食都是昨晚上我和建文我俩商量好的，妈你没看到粮食被分成了两拨吗，这还是他分开的呢。” 刚刚没有把钱送出去的沈翠云在这事儿上比郑媛想象的要固执，说：“那我们也不该收你家的粮食，媛媛，听话，这些就都留给你婆家。你们两口子都要走了，别再留下啥不好的名声。” 郑媛心累，还想说些什么，沈翠云已经从厨房出去了。 郑媛和抱着包子的郑娟对视一眼，郑娟耸耸肩，劝：“二姐，就算咱妈愿意收，咱爸啥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妈要是收了你的粮食，爸肯定要翻脸的。”她来到郑媛身边伸着脖子凑近了她，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咱妈为啥没坚持把钱给你吗？其实妈凑出来这一百多块钱可不容易了，咱爸这段时间一直偷偷给咱大娘钱。” 郑媛瞳孔一缩，咬牙反问：“怎么回事？咱大娘不是已经和咱家断绝关系了吗？平时走路上碰上都不说话，她还收咱家的钱？” “我也是偷偷听咱哥说的。”郑娟摇着头，叹气，“咱大娘装的好着呢，说和咱断绝关系，表面上看是不要咱家的粮食了，可每回咱爸给她塞钱，她都收。咱大爷就郑天虎一个儿子，还被你撺掇曲萌给告进牢里去了，咱爸觉得对不起咱大爷家。” 郑媛嗤笑，挑眉，“还成我的错了？郑天虎那是犯了法了！” 郑娟说：“所以咱爸也没怪你啊，你没错。不过咱爸心里过意不去吧，毕竟是一大家子，他亲侄子。” 郑全刚有多固执郑家人都知道，郑媛知道劝也是白费劲，也懒得再管了，沈翠云也有自己的底线，看这段时间她还存下了一百多块钱就知道了。 “对了，妈，还加还缺母鸡吗？”郑媛也从厨房出来了。 她之前养了八只小鸡，八只小鸡长大后，有三只公鸡五只母鸡，队里养鸡的数量是有限额的，所以小公鸡刚刚长成郑媛就把公鸡杀了吃了。还剩下五只母鸡，过年的时候杀了两只，还剩下三只。 三只母鸡正在院子里找食儿吃，大门关着，鸡一般跑不出去。这三只鸡郑媛养的很好，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能下蛋的好母鸡。 沈翠云说：“你这鸡养得挺好啊，怎么没卖出去？” “没来得及，年前不是一直忙春兰的事儿了吗？”其中有一只鸡就是冯春兰定亲的时候设宴杀的，郑媛免费赠送。以往李金枝还挑剔郑媛不会过日子，出手太大方，但当郑媛对冯家人大方的时候，李金枝又会觉得郑媛挺好。 说到冯春兰的事儿，沈翠云笑说：“你婆婆和你大嫂有眼光，给春兰选的这个小伙子不错。”她不清楚内情，只看马红旗的外在条件，确实很好。又说：“你别忘了也给你妹寻摸寻摸啊，你妹和春兰一般大呢，春兰这都定亲了。” 郑媛也笑：“急什么呀，小娟才多大。别着急，我会帮着给她找找的。部队那么多优秀的小伙子，您老就请好吧……咱说母鸡的事儿呢，妈，粮食你不要，母鸡你带走两只吧。” 沈翠云这回肯定也是不要的，但她和郑娟一块走的时候，郑媛抓了鸡往郑娟手里一塞，把俩人送走了。 因为明天要走，冯建文出去借马车了，借到马车后回到家，郑媛把沈翠云过来的事儿和冯建文说了，又说：“我妈不收咱家那些粮食，无论我咋说她都不要，还训了我一顿。家里那些粮食就都留在爹娘这边吧。” 冯建文不同意，他好笑地揉了一把郑媛的脑袋说：“你傻不傻，你让你哥来拉他们当然不愿意了。正好马车借来了，一会儿我把粮食装上，给他们送家去。”大概是从小就调皮，不太服管教，没有被周围环境影响。长大后又进了部队，受刘营长的影响比较多，冯建文特别尊重女性，从来没有过“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的念头，相当支持男女平等。比如这边的男人娶了媳妇很少有改口喊女方父母爸妈的，除非是上门女婿，冯建文就一点都不介意的直接改了口。 第355章：离开前准备3 既然连自己媳妇儿的父母他都喊爸妈了，那肯定就是把郑家老两口当父母看待了。家里的粮食两边父母一边一半，在他看来完全没什么问题，郑媛没送出去，那就由他来送。 郑媛帮着冯建文把粮食装到车上，之后两口子就抱着孩子去了郑家。 几乎是前后脚，沈翠云到家没多久，冯建文就赶着马车带着孩子来了。郑家的大门开着，冯建文直接把马车赶进了郑家的院子里，一下马车就开始卸车上的粮食。 郑全刚去公社里开会了，郑天明正在院子里扶着个椅子，在修家具。冯建文进来，他站起来，手里还抓着锤子：“建文？你咋来了？” “大哥。”冯建文笑着喊了一声。 郑媛也喊：“大哥。”说，“我明天就跟着建文去部队了，家里粮食吃不了，给家里送一点。” 沈翠云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一看这架势直接就给惊住了，一边上前拦，一边说：“建文，你这是干啥？我不是说不要了吗？”转头瞪郑媛，“媛媛，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让建文送来的？” 郑媛没有吭声，冯建文笑着帮她答了，“妈，不是媛媛的主意，是我要送的。”又招呼郑天明，“大哥，快过来帮忙啊。” 沈翠云伸手去夺冯建文手里的袋子，连说：“不行不行，建文啊，你这是干啥啊，家里不缺粮食。你们粮食吃不了，你就留给亲家吃啊。” “我娘那边我留了，妈你就别操心了。”冯建文躲开，又催郑天明，“大哥，快点呀，好几袋子呢。” 郑天明这才放下锤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没上手，他得看沈翠云的神色行事。 沈翠云能拒绝郑媛，却没办法拒绝自己的女婿。尤其冯建文赶着马车带着东西来的时候还惊动了周围的邻居，邻居都好事儿，听说郑家的女婿给郑家送东西来了，一个一个都跑来看热闹了。见冯建文带了那么多粮食给家里，尤其里面还有小麦这种细粮的时候，一个个都惊叹，“哎呀，翠云嫂子，你家可找了个好女婿，你这女婿真孝顺啊。”“翠云嫂子，既然是你女婿送的，你就收了呗，客气啥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沈翠云不收也得收了。 粮食有好多种，细粮粗粮蔬菜啥的都有，都用麻布袋子装了，郑媛考虑到到了部队可能缺袋子用，就让郑天明把粮食都倒进自家缸里，把袋子给她腾出来。 于是去的时候满满一车的粮食，回的时候就只剩下几个叠好的麻布袋子了。 当然了，冯建文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郑家肯定不能就这么直接让他走了，还留小三口在家一起吃了顿午饭。沈翠云专门给冯建文做了顿好的，这边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说法，这顿饭就算是给冯建文和郑媛送行了，沈翠云和冯明月一块给他们包了顿白菜肉的饺子吃了。 吃午饭的时候，郑全刚还教育了冯建文一顿，说：“这回这粮食，你丈母娘收了便收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以后啊，不要再给家里送这些东西了。家里不缺粮食吃。” 冯建文也不反驳，就顺着郑全刚的话说，反正他对付长辈向来都是“您说您的，我干我的”。 两口子这顿饭吃到下午两点，回到家后，郑媛开始准备后面几天在火车上吃的东西。冯建文要赶着马车，把准备邮寄的行李送到邮局去，顺便给部队那边拍个电报，通知一下部队那边他到站的时间，好让部队那边派个人过去接他。 两口子分头忙碌，相互配合，争取在一天之内把准备工作全都做好，明天就能麻利的上路了。 郑媛做饭的时候包子没人看，郑媛便把包子送到了对门去，让李金枝帮她看一会儿。上午的时候有亲戚来串门，李金枝就没去郑媛家，这会儿郑媛过来的时候亲戚都还没走呢。 郑媛把孩子放到李金枝怀里后，李金枝悄悄问她：“行李收拾好了没？用不用我给你帮忙。” 郑媛点头说：“不用，都收拾好了。娘你帮我看会儿孩子，我去做点吃的，烙几个葱油饼带到路上吃。” 李金枝点头：“行，你去吧。一会儿家里人走了我就去帮你。” “好。”郑媛说。 这个时代的火车速度还比较慢，都是最慢的那种绿皮火车，从家里到冯建文部队那儿要坐次坐火车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也就是明天白天一早走了，大后天早上才能到部队。明天早晨的饭在家里吃，大后天早上的饭可以回部队吃，郑媛算了下，他们一家三口得在火车上吃五顿饭。 以前冯建文这五顿饭都是在家准备一些葱油饼，吃完了就在火车上买点。火车上的饭不需要粮票，就是贵而已。 这次郑媛跟着，肯定不能光吃葱油饼。当然了，葱油饼还是得烙一些，葱油饼无论是蘸酱还是卷香肠，吃起来都别有风味。除了葱油饼，她准备再炸一点丸子焦叶糖棍，甜的咸的都弄一点，滚过油的东西都比较挡饱，还有耦合、小鱼儿也可以炸一点。 趁着没人，郑媛还进了一趟空间，从空间拿了点牛奶香蕉出来，和了面，准备蒸一锅香蕉牛奶馒头。 其实火车上吃泡面最有滋味了，虽然她空间里有不少泡面，可惜没办法拿出来吃。在火车上光吃这些面食肉食也不好，会缺乏维生素，不过火车上有卖炒菜的，到时候花钱买就是了。 家里亲戚都走了以后，李金枝立马赶到了郑媛家，郑媛已经倒满了一锅油，准备开炸了。锅台旁边放着调好的面，擀好的面叶，搓好的糖棍，耦合小鱼儿也准备好了，就等挂上面炸了。 李金枝在厨房里扫了一圈，难得夸了郑媛一句：“你干活还是挺麻利的。”弄这一大摊子要是干活的人不麻利，说不定天黑都不一定弄完。 “娘，家里人都走了？”郑媛用筷子把丸子一个个放进油锅，随口和李金枝打招呼。 李金枝说：“都走了。”然后抱怨，“这些人可真会挑时候过来，他们要是不来我还能给你搭把手。” 郑媛笑说：“没事儿，上午我妈过来了，帮着我把行李收拾了……对了娘，昨天建文做主，把家里我们带不走的粮食啥的分了两份，给我妈那边送了一份，剩下的是给您和爹留的。” 李金枝一听，还给郑媛娘家那边送了就有点不高兴，但这事儿是她儿子做的决定，她就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骂骂儿子胳膊肘往外拐过过嘴瘾。再说这么长时间，郑媛总是给娘家那边送东西送的她都快习惯了，知道郑媛就是这样一个人，孝顺，倒不是故意接济娘家啥的。 “你们把粮食都留下了，到了那边你们吃啥啊？”李金枝问。 “部队还能少了我们一口吃的啊？”第一次下锅的丸子熟了，郑媛拿着勺子把丸子都给捞上来放进一个干净的搪瓷盆子里，继续下第二锅丸子。 李金枝看了一小会儿，说：“你说你也不嫌麻烦，怎么不年前一块炸出来？还废这一锅油。” “这油就是年前炸丸子剩的。”郑媛说，“年前炸了不少，走亲戚的时候那不是各家都送了点给送没了嘛。” 郑媛准备东西多，差不多冯建文从县里回来，她才刚刚弄完。本来郑媛打算做晚饭的，被李金枝拦住了，“你们俩今天晚上到对面吃去，咱一起吃个团圆饭，算给你们送行了。” 第356章：启程 上一次去火车站，是去年郑媛送冯建文回部队，这一回去火车站，两口子就要一块走了。别说郑媛有点激动，冯建文也挺激动的。 七点的火车，就算不做饭不吃饭，也得提前两个小时起床。为了休息好，两口子前一天晚上九点就躺床上了，但是却一直睡不着，躺床上翻来覆去的。 夜深人静，屋里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给。今儿天气还挺好，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给两个人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突然，冯建文打破安静：“你是不是睡不着啊？”他声音不大，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磁性。 郑媛拽着被子往脖子里塞了塞，嗯了一声。 “那要不要把包子放到最里面，我搂着你睡？”冯建文说。 “不要。”郑媛拒绝，“枕着你的胳膊更睡不着。”顿了下，她说，“你和我说说你们部队的事儿呗。”马上就要到一个新的环境中生活，郑媛又期待又兴奋，还有点小紧张。按说她上辈子活到五十多岁，什么没见过？可能是现在这具身体太年轻了，总能分泌过多的肾上腺素让她的情绪也跟着年轻起来。 冯建文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笑：“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好多次吗？” “再和我说说呗。”郑媛说。 “我们部队啊，在东齐市，不过我们军区距离市区比较远，也很大，你要是想去市区，必须骑洋车子，走着的话一天可能就赶个来回。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用去市里，因为大院里什么都有，服务社、小卖部、邮政所、银行、幼儿园、图书馆、电影院、食堂等等，你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全乎了，我和你说，大院里还有游泳馆呢！除非你要买衣服，大院里没有卖衣服的地方。” “你去了以后，就住在那边的家属区。家属区有楼房也有平房，那种比较矮二层小楼我们都说那是将军楼，住的都是参加过抗战的将军。还有那种四五层的楼房，大家觉得楼房干净又新鲜，所以随军比较早的就选了楼房。分给我们的是一个四合院，比咱现在的院子要小一点，不过都是砖瓦房，我觉得还挺好的。” “刘营长家离咱家不远，刘嫂子人也很好，他家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小子，最大的那个才十一岁，最小的那个六岁了，都虎头虎脑的，还挺好玩。咱家儿子就是年龄小了点，要是大一点，可以让刘营长家的儿子带着咱儿子玩。” “你到了那边也别怕生，慢慢的习惯习惯就好了，到时候让刘嫂子多带你认识认识邻居。而且以后只要不出任务我每天都会回家陪你，咱俩再不分开了。” 冯建文声音轻轻的，语气温柔，郑媛透过他的语言描述，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七十年代的部队大院的模样。 她上辈子没机会在大院儿生活，以前总听说部队大院里过得好，这辈子总算能亲眼见识见识了。 说起上辈子，郑媛不禁想，不知道上辈子是哪个女孩幸运地嫁给了冯建文，不知道上辈子冯建文过得好不好？ 她猜冯建文肯定能过得很好，他这样尊重自己的媳妇儿，还知道疼媳妇儿，心胸开阔不斤斤计较的男人，无论谁嫁给他，肯定都会过得很幸福吧？！ 冯建文停了一会儿，没听到郑媛的回音，于是悄悄问：“你睡着了吗媛媛？” “没有。”郑媛说。 “没睡啊。”冯建文笑了下，问，“那你怎么不说话呢？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上辈子落在哪个小妖精手里了。郑媛撇撇嘴，觉得这一回自己真的是酸的莫名其妙。“我在想，你们部队里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么？”她估计，上辈子冯建文这种年少有为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应该不少领导给他介绍对象，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杨柳大队这边的女孩子估计没啥机会了。 冯建文没听出郑媛话里的醋意，问：“你是想找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一块玩吗？”他以为郑媛担心和刘营长家的嫂子没有共同语言，聊不到一块去，想了想，说，“随军家属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好像真不太多，一般能带家属随军的军人年纪都比较大，他们的媳妇儿肯定也都不小，大部分都是三十岁往上，稍微年轻点的也都将近三十了。像你这样二十岁左右的，要么是文工团里的文艺兵，要么就是上头团长师长家的闺女——我和她们不怎么熟，没法给你介绍。” 郑媛听完这一达通，忽然释然了，别管上辈子到底是咋发展的，反正这辈子她家冯建文还是榆木疙瘩一个，连她吃醋都没听出来呢。 “好啦，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郑媛翻了个身，把小包子往怀里搂了搂，说。 冯建文却聊精神了，他内心深处蠢蠢欲动，忽然抓住了郑媛的手，把包子从她怀里抽出来，抬起身子往炕的最里面送过去，自己和包子换了个位置。 郑媛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的时候冯建文已经翻身压在她身上了。 郑媛推搡他：“疯了吗，咱明天还得早起坐火车呢！” 冯建文抓住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他哑着嗓子说：“就一次。” 郑媛翻白眼：“……信你才有鬼！”但是，刚刚自己悄悄醋了一回的她其实也有点蠢蠢欲动。她喉咙有些发干，借着月光望向冯建文硬朗的脸庞，她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脸颊，有点粗糙，但是她却觉得手感特别棒，让人觉得心痒痒。郑媛咽了口唾沫，“那说好了，就一次啊，你快点结束，也别弄进去，知道不？” 得到允许的冯建文咧嘴笑：“知道知道。” 外头寒风如刀，屋里头温暖如春，两个人的喘息声交错着，好一会儿才平息。渐渐地，屋里头没了声音，两口子相互拥抱着睡着了。 凌晨四点半，冯建文准时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间月亮几乎要落下去了，屋子里没了月光，漆黑一片，冯建文视线受阻，看不清楚时间。他摸索着穿上棉袄，伸手从窗台上拿起烛台和火柴，点燃后屋子瞬间被照亮。冯建文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三十多了，他推了推郑媛：“媳妇儿，起床了。” 郑媛记挂着早起，睡着了也睡得很轻，冯建文稍稍一动她就有感觉，就是没睁眼，直到冯建文喊她，她睫毛颤了颤，才睁开了眼，轻声问：“几点了？不晚吧？” 冯建文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不晚，四点三十五。” 那不早了。郑媛也再赖床，麻利地找棉袄棉裤穿衣服起床。 “暖壶里有热水，我昨晚烧好的。”冯建文动作比郑媛快，已经下炕了，他说，“我去厨屋煮饺子，咱吃完就走。” 郑媛“嗯”了一声，自己穿好衣服后，接着给小包子穿衣服。 这个时间可不是包子起床的时间点，他睡得正香，郑媛怕吵醒他他会闹，便尽量放轻动作，把棉袄棉裤给他穿上，然后给他换了块干净的尿布，再用褥子把他包起来。 这边她洗刷完，冯建文那边的饺子也熟了。他知道郑媛早上不爱吃太腻，所以下的是郑媛喜欢的素馅的饺子，给郑媛端进了屋里。 郑媛吃饭，他才开始洗刷。 差不多四点五十的时候，冯长勇来了，他已经套好了马车，把马车停在郑媛家门口。小两口让冯长勇进来吃了点热乎的饺子，都吃饱了，就开启程了。 第357章：送行 东西前一天都打包好了，冯建文把东西一样样全都放上马车，郑媛把刚刚睡觉用的被子一卷，也挪到马车上去，然后抱着包子钻进了被子里面。这寒冬腊月的，可不能冻着孩子。 这时候对面，李金枝吴大妮冯建华还有冯春兰都出来了，来给这一家子送行。 虽然以往李金枝和郑媛婆媳之间一直处的不太好，矛盾挺多，但现在郑媛突然走了，李金枝还有点舍不得：“你们东西都拿齐全了不？别再忘了东西，回头还得回来拿。” 冯建文说：“齐了。” 李金枝叮嘱郑媛：“你路上注意保暖，别冻着了，也别冻着孩子。” 郑媛已经上了车了，连连点头，说：“放心吧娘，冻不着的。” “包子呢？醒了没？”李金枝伸着脑袋问。 “没有呢。”郑媛掀开被子，给李金枝瞧一瞧包子睡得正香的小脸，“这孩子睡得香，我给他穿衣服都没闹醒他。” 李金枝伸手把被子往包子头上一盖，说：“快盖上，外头冷别冻着了。”又忍不住抱怨冯建文和郑媛这两口子，“你说说，孩子还这么小，你们也敢带着他一块去部队，万一路上冻着了生了病咋办？这一路也没个看病的地方。等孩子再大大你再带你媳妇回部队多好！” 冯建文知道李金枝这是舍不得孩子了，他笑着打趣：“娘你也不知道可怜可怜我，我一个结了婚有孩子的大老爷们，不能总是把日子过得跟单身汉似的吧？” 李金枝伸手打了冯建文的脑袋一下：“我可怜你！”然后又忍不住担心，“孩子到了那边要是不适应咋办？也不知道部队那边的环境怎么样……你这个当娘的，可得多注意！” 郑媛点头：“放心吧娘。” 要不是前几个月李金枝和郑媛闹了矛盾，孩子一直是郑媛和郑娟两个小姑娘看的，而且包子也一直没生过病，养的还很健壮，李金枝真不放心郑媛到了部队以后一个人看孩子。 冯长勇忽然打断她们：“行了，别聊了，再不走火车就要晚点了。” 李金枝应了声：“行，你们路上慢点啊！” 冯建文把大门关上，锁上锁，把钥匙递给冯长勇：“爹，这个你收着，我就不拿着了，回家的时候再找您要。”又和李金枝说，“娘，大哥，嫂子，你们也都回去吧！” 冯长勇没客气，把钥匙揣进兜里，然后扬起马鞭喊了一声“架”，马儿迈开四蹄，车轮子“咕噜噜”转动，马车便动起来了。 后面一家子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马车走远了，他们才转身回了家。 郑媛有了上次送冯建文的经验，知道路上冷，不仅在马车上铺了被子自己又盖了一床被子，还给自己灌了个热水瓶，抱在手里非常暖和。不仅如此，她还戴了个雷锋帽，全身上下就脸露在外面，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 就这，郑媛还说：“应该戴上口罩的。” 冯建文笑，捏了捏她的脸蛋：“有这么冷吗？” 郑媛往后躲：“你手凉，别碰我。”又扭头问前面赶车的冯长勇，“爹，你冷不？” 冯长勇穿着军大衣，带着皮手套，脑袋上也扣着雷锋帽，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这么冷的天气了，更何况今天穿的还很暖和，“不冷，你盖好被子，别冻着了。”又叮嘱，“仔细裹好了，也别冻着包子，孩子还小，不能受凉。” 郑媛说：“放心吧爹，他在被子里面呢，一点冷风都吹不到。”包子这里是里三层外三层全副武装，小孩子抵抗力差，更容易生病，生病了还不容易好，所以必须更小心一点。 冯建文建议说：“要不你也钻被窝里去吧，别在外头吹风了。” 郑媛摇头：“我不用，我不冷。” 冯建文比郑媛更小心：“还是别，你奶孩子呢，生病了只能自己扛，最好还是别生病。听话，媛媛，把被子往上拉一拉，盖严实一点。”说着不等郑媛同意，就动手帮她扯被子了。 前面赶车的冯长勇也说：“是啊，老四家的，你听建文的，到被子里面去。” 公公都这么说了，郑媛自然没法拒绝，只好往下挪了挪屁股，把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面。 乡下这边都是土路，路上疙疙瘩瘩的不是很好走，马车的减震做的也不是很好，所以坐起来还挺颠。尽管包子被人抱在了怀里，但这一下又一下的，还是把他给颠醒了。 不到他该醒的点，他觉得困就哭，郑媛无论怎么哄都哄不好他，只能解开衣裳给孩子喂奶，这才把小祖宗哄好。这一喂奶，郑媛才忽然想起来，火车上人来人往的，喂奶还不是很方便呢。 其实很多女人都不是很在意这个，她记得就曾经见过在大庭广众之下解开衣裳给孩子喂奶的妈妈。但郑媛可不好意思这么干，幸好是和冯建文一起坐火车，买的还是人比较少的卧铺票，冯建文往那儿杵一杵就能帮她遮住旁边的视线。 郑媛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媛媛，媛媛？郑媛？” 渐渐的，耳边多了更多嘈杂的声音，好像无数人在周围说话，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孩子的声音，老人的声音…… 郑媛脑子逐渐清醒，忽然睁开眼睛，她头上的被子已经被人掀开了，直接对上了冯建文的脸，“到了？”她问。 冯建文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到了。” 郑媛“哎呀”一声坐起来，伸着脑袋往周围一看，确实已经到了火车站门口了，冯长勇都帮着冯建文一块把行李卸下马车了。她不好意思地埋怨：“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冯建文说：“我看你睡得香。”他知道郑媛这是累到了，昨天一天都在收拾行李，收拾完行李还准备了这几天在火车上吃的东西，本来就很累了，他又拉着她胡闹了一回。 冯长勇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走了过来。郑媛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忍不住和自己公公解释：“昨晚上我一直没怎么睡踏实，光想着早起的事儿了。” 冯长勇表示理解，然后催小两口：“快点吧，你们该进站了。” 两口子的东西不算少，郑媛抱了一路的包子，胳膊有点酸，冯建文要把包子接过去，郑媛说不用。她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看起来比较奇怪的东西，用绳子和布料还有松紧带缝在一起，她把那东西往身上一穿，然后示意冯建文把包子放进那玩意的兜里，“来，你把这个绳子给我栓到后面，绑住包子。” 冯建文按郑媛说的做，就见小包子被直接固定在了郑媛的胸前，郑媛完全不用伸手去抱孩子，空出了两只手来。而且小包子已经醒来了，竖着抱正和他意，带着小帽子的他视线一点都没有被遮挡，面对人来人往的人群，别提多兴奋了！ 他嘴角抽了抽，“……媳妇儿你可真优秀。” 郑媛得意：“这不是方便吗，我还能帮你提点东西……来来，你找两个轻便一点的包给我放到手里，我现在不好弯腰。”一弯腰孩子就往后躺了，后面又没个支撑，孩子还小，小脖子撑不住。 冯建文便把装着小包子尿布和小包子衣服的那个包袱找出来，放到郑媛的手上，再拿出收音机，挂在郑媛的另一只手上，他自己背着其他所有东西。 东西全都拿上，一家三口就要进火车站了。 冯建文和冯长勇说再见：“爹，你回去吧，路上慢点。” 要不是马车没人看，冯长勇倒是想把这一家子送进火车站，还能帮忙提点东西，送一送这一家子。冯长勇朝外摆了摆手：“行，我等你们进去我就走。”他还是想目送这一家三口一程，这一家子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第358章：上火车 火车站离人很多，冯建文怕人挤到自己媳妇孩子，一直举着胳膊，试图帮郑媛把人隔开。 “小心一点……注意台阶……别挤别挤……不着急，火车还没来呢……慢着点……” 冯建文絮絮叨叨，郑媛嘴里应着：“知道了，知道，我小心着呢，放心吧。”她伸着脖子往前面的检票口张望，检票口处人不少，一个个推搡着往里面走。 “你票拿出来了没，马上就检票了。”郑媛转过脸来问冯建文。 “拿出来了。”票就放在兜里，冯建文瞧着马上就轮到他们了，暂时先把右手的东西往地上放了放，从兜里把票拿出来。 两张从金水县到东齐市的票，被冯建文攥在手心。没多大会儿，他们两口子就到了检票口，由检票人员检完票，把他们放进月台。 月台上人很多，都是等火车的，还有来送行的，人来人往。冯建文找了个地方把包放下，让郑媛坐下歇会儿，说：“把孩子给我抱会儿吧，累不累？” 郑媛把东西放下后，甩着手腕，说：“累啊，东西真的是太多了，咱应该少拿一点儿。”她把手伸到后头解开带子，“给你，你抱一会儿。” 包子虽然才四个月，但这孩子遗传基因好，冯建文身体壮实，这孩子也生得壮实。四个月的孩子，竖着抱了那么长时间，头都没有往后面仰，还很精神地左右晃着小脑袋四处乱看。 冯建文把孩子接过去，原本想着横着抱一会儿让孩子歇歇脖子，没想到这孩子还不乐意，一躺下就乱蹬腿，哼唧哼唧地闹。没办法，冯建文只能把孩子再竖起来抱。 郑媛往四周望了望，火车还没来，不过也快七点了，天都亮了。天气还挺好，远处能看到露出了半边脸的太阳。 郑媛哈了哈气，回头看到小包子还在东张西望，说：“建文，你把头给他盖上，天这么冷，别再冻坏了。” 冯建文依着郑媛的话，拉了拉小被子，把小包子的脑袋盖上了。这小包子哪能同意，挣扎着咿呀叫。 就在这时，火车站忽然响起了“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 “火车来了！”郑媛惊呼一声，站起来，“快快，把包子给我。” 他们手忙脚乱地绑孩子的时候，火车“哐呲哐呲”地来了，停车的时候，火车响起了“呜呜”的长鸣声。 火车来了，月台上的人们全都行动起来，坐着的纷纷站起来，提起行李，随着火车前进，火车停下来后，他们一窝蜂地涌到火车门门口，就等着门打开后上火车了。 “咱是哪个车厢？”两口子把东西全都提起来后，郑媛望着火车问。 冯建文也在张望，他说：“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买卧铺票的不多，所以越往后面走人越少。他们不怕去晚了没有座，却怕赶不上火车，金水县是个小县城，火车站自然也是个小站，火车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很短。 冯建文和郑媛的速度都很快，郑媛这段时间抱孩子已经锻炼出来了，体力还不错，又是为了赶火车神经紧绷着，累也不影响她的速度。 终于找到他们那节车厢后，冯建文先上了火车，把东西放上去后，又回头接郑媛手里的行李。郑媛空了手，上火车的时候便轻松了很多。 上了火车后，两个人就开始寻找自己的床位，火车上的卧铺分上中下三层，冯建文专门买了两张最下面的卧铺，而且是在一个隔间里，正好方便他照顾郑媛母子两个。 找到自己的床铺后，郑媛发现床上被人放了东西，她左右看了看，问：“这是谁的东西？” 一个正在往架子上放行李的妇女扭过头来说：“我的我的，大妹子，你等会儿，我先把手里的行李塞到上面去。” 郑媛不用管行李的事儿，她只要坐在床上休息就好了，行李有冯建文处理。金水站不是始发站，火车上已经上来了不少人，大家的行李都不少，床铺底下已经塞满了。冯建文把别人的行李往一处拢了拢，努力把自家的行李塞进去。塞不进去的就放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或者放到火车另外一边上头的行李架上。 “大妹子，我的包袱。”刚刚那个短头发的妇女喊郑媛，然后把包袱从郑媛的床上拿了起来，放到了郑媛床位的上面的中铺上。 行李架上已经满了，塞不上去了，妇女觉得剩下这个包袱不大，放到自己床上也行，挤一挤就是了。 “大妹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放好行李后，这个妇女坐到郑媛的床上，热情的问，忽然她眼睛一亮，发现郑媛怀里抱的竟然是个孩子，忍不住问，“哎呀，你还抱着孩子呐？这大冷的天，咋还抱着孩子出门啊？” 郑媛笑着说：“我们去东齐市，我男人在那儿当兵，我这是去随军的。” 妇女“哎呦”一声，拉住郑媛的手说，“我也是去东齐市的啊！我男人也在东齐市当兵呢！这不是娘家这边老人生病了么，我男人回不来，我就自个儿回来了。”她抬头一瞧冯建文，“这就是你男人吧？” “这么巧？”郑媛眼睛一亮，说，“对，这就是我男人。嫂子，你认识他不？” 冯建文正好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扭过头来，他以前都是住宿舍，随军的家属他还真不认识几个，所以这个嫂子他是不认识的。他不认识这个嫂子，但是这个嫂子看他眼熟啊，“你，你，你……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哎呀，我这脑子，我想不起来了，就看你眼熟！” 冯建文没想到遇到一个部队的人，说：“我叫冯建文，嫂子，你认识我啊？” 这位嫂子一拍大腿：“哎哟，对对对，冯建文，我还真的认识你！”能不认识么，冯建文在部队也算是数得上来的年轻有为了，二十五岁的副营长，不，过了年二十六了，而且长得还好，个头还高，关键是大龄未婚，整个大院儿估计没有不知道他的。 冯建文笑：“那嫂子您是……” 这位嫂子说：“我男人是一零二团三营的营长，我姓齐，你们叫我齐嫂子就行了。” 东齐市那边那个军区是个大区，人多的很，冯建文比较熟的都是炮兵团的。不过一零二团和冯建文所在的炮兵团隶属于同一个师，这位嫂子的男人冯建文还真认识。那位营长姓高，没想到他媳妇的娘家竟然是金水县。 有了这一层关系，就算是刚刚认识的，三个人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齐嫂子。”冯建文和郑媛一块喊。 齐嫂子很热情，看看冯建文，再瞧瞧郑媛，不得不说郑媛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齐嫂子忍不住感慨：“你们可真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以前我在大院儿的时候和人聊天，还有人说不知道冯建文会看上什么样的女人当媳妇呢。” 郑媛斜睨了冯建文一眼，打趣问：“那有给建文介绍对象的不？” 齐嫂子哈哈笑，说：“怎么没有，老多呢！” 冯建文连忙打岔，苦着脸说：“嫂子你可别害我，哪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啊！” 齐嫂子哈哈笑，笑完了，又看着小包子感慨：“你这个，是闺女还是儿子啊？长得可真俊。” 四个月的小包子已经初现了肤白貌美的轮廓了，他眼睛大大的，脸颊水灵灵的，嘴唇红艳艳的，一看就特别喜人。这么包着小被子，要是不说，旁人一看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小子。 “是个儿子，小名叫包子。”郑媛笑着说。 齐嫂子“哎呦”一声，说：“你这儿子长得好。”她仔细看看小包子的模样，再瞅瞅冯建文和郑媛夫妻两个，“你这孩子，长得随你！” 第359章：火车见闻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火车再次鸣笛，随着“呜呜呜”的声响，火车“哐呲哐呲”的启动了。 冯建文从包里翻出个保温壶，站起来说：“我去接点热水。” “去吧。”郑媛摆摆手，继续和齐嫂子聊天，“嫂子您住在哪儿啊？那边都是怎么买菜买粮食？平时发东西不？孩子都怎么上学？” 齐嫂子今年三十三岁，她男人高营长比她大两岁，也算是年轻有为，三十岁那年就当上了副营长。高营长当上副营长后就把齐嫂子接到部队里，齐嫂子在大院儿住了五年，什么都很熟悉了。她说起大院儿里的生活比冯建文还细致，郑媛从齐嫂子话里学到了不少。 她以前只知道部队里的生活好，什么都有，没想到就连小孩子爱喝的汽水，大院儿里都有，家家户户每年竟然还会发汽水票。 从大院里长大的男孩子，受自己父亲的影响比较重，能动手绝对不吵吵，经常发生打架事件。他们在外头打了架惹了事，家长就会按着他们揍，所以隔三差五就能听到邻居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特别热闹。 说到这里，齐嫂子就忍不住抱怨自家的儿子：“我家老大今年十三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大院里有自己的初中，他就在大院里上学，你是不知道，每次那熊孩子惹了事，我就会被学校里的老师叫过去教育一顿。” 郑媛一边笑一边听，说：“男孩子都这样，调皮捣蛋，我家这个长大了肯定也会这样。”就冯建文小时候那调皮捣蛋劲儿，他的儿子，那肯定和他一样。 齐嫂子又说起自己工作的事儿：“部队里会给咱这样的随军家属安排工作，我家孩子都大了，最小的那个六岁，我也给他送学校里去了，我自己在家没事儿干，就找了份工作。我在部队的药厂上班，每个月十八块钱的工资。工资不多，不过家里也用不着我这点工资，男人每个月发不少钱呢。不过毛主席不是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想着我也不能给我男人拖后腿，就去上班了。” 郑媛赞叹：“嫂子你这个想法不错，咱们女人啊，不能一直把自己关在家庭里。” 齐嫂子仿佛找到了知音，点点头：“对对对，可不是吗？！不过大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就有人嫌累不愿意出来干这个活。部队还有自己的服装厂、印刷厂、纺织厂、肥皂厂……你要是想干活，也可以找组织，让组织给你安排份工作。”她一顿，看看郑媛怀里的小包子，说，“唉，我说傻话了，你这孩子还小呢，还离不开你，等孩子大大再说。” 这时候冯建文恰好接水回来，听了一耳朵，说：“我媳妇儿之前是我们大队小学的老师呢！” 齐嫂子眼睛一亮，惊叹：“哎呦大妹子，你还当过老师呐？！没想到你还是个文化人啊。” 郑媛连忙谦虚表示：“没，没有，我才初中毕业，称不上文化人。” 齐嫂子才不管郑媛的学历呢，说：“你当过老师，那等包子稍微大一点，你可以把包子送去幼儿园，去部队那边当个小学老师也行啊，你有经验，学校肯定愿意收你。” 郑媛笑：“以后吧，以后再说。” 郑媛和齐嫂子聊的热闹，包子突然哭了起来。郑媛解开包子的小被子往里面一摸，发现尿布已经湿了。她给包子换了块尿布，把湿尿布递给冯建文，让冯建文把尿布拿去厕所那边洗了，毕竟是在火车上，封闭的空间里，已经尿过的尿布时间长了会发出尿骚味。 还完尿布，郑媛估摸着包子也饿了，就侧过身揭开了棉袄给包子喂奶。 这个隔间的人不多，齐嫂子特别有眼力价儿的帮郑媛挡了挡，让郑媛安心给包子喂奶。 小包子吃完奶以后，大概是兴奋了太长时间，困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包子睡着后，郑媛把包子放在床上，拉开火车上的被子，盖在包子的身上。 “你这孩子还挺好哄。”齐嫂子小声说。 郑媛从床上爬起来，笑着点点头：“对，他还挺听话的，不怎么闹腾。” 齐嫂子称赞：“那你这孩子好，知道心疼娘，以后长大了肯定也听话。” 郑媛唇角勾了勾，瞥了下冯建文：“希望如此吧” 早上吃饭早，大约到了十一点，郑媛便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响。她喊冯建文：“给我拿点吃的吧，你饿了没？” 冯建文从包里翻出烙的葱油饼，还有蒸好的香肠、丸子、炸小鱼儿，问郑媛：“你能吃凉的吗？” 郑媛说：“没事儿，不是有热水吗，我一边喝热水一边吃就行。” 炸小鱼儿和葱油饼的味道都比较重，拿出来后车厢内便飘散着一股子浓浓的香气，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齐嫂子近水楼台，那味道就更香浓了，一看时间都十一点了，她也觉得饿了。齐嫂子的男人虽然是个营长，工资不少，但齐嫂子家里孩子多，公婆那边也总是要钱，所以齐嫂子家过得并不是特别宽裕。这一次回家，齐嫂子除了准备了路费，其他都是能省则省。回家的路上她只准备了杂面窝窝和咸菜，回部队的时候也是准备的这些。 她闻着香气，就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郑媛一看，便招呼齐嫂子一起来吃。 齐嫂子哪好意思，郑媛准备的可都是特别好的东西，“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吃你们的就行。” 郑媛不同意，说：“嫂子您给我讲了那么多部队里的事儿，让我到了那儿不至于抓瞎，我还想着得专门做一顿好饭请一请您感谢您呢。可惜现在是在火车上，啥也没有，只能请您吃这些凉透了的饭了。” 冯建文也说：“我们带的东西多，根本吃不完，嫂子就别客气了。您一边吃着，一边再多给我媳妇儿说说大院儿里的事儿，您是不知道，她昨晚上因为担心到了那边抓瞎还失眠了，您多给她说说，也能让她安心。” 这小两口都这么说了，齐嫂子也是个爽快人，便不再拒绝了。 第360章：火车见闻2 郑媛做饭的水平还算不错，主要是她用料足，所以调出来的味道好，齐嫂子吃了一口郑媛自己灌的香肠，竖起大拇指夸：“你这香肠是从哪里买的，好吃。” 郑媛笑：“是我自己做的。”年前家里把养了快一年的猪给杀了，两头猪总共四五百斤，七成的出肉率，也就是两头猪出了得有三百斤肉。那么多肉，自家肯定吃不完，卖了一部分后，剩下的她就自己琢磨着做了灌肠，看着书做的，风干后味道还挺好。 齐嫂子眼睛一亮：“大妹子你手艺不错啊，咋做的啊？” 这也不是啥秘方，郑媛便和齐嫂子说了自己的用料，把齐嫂子听得咋舌：“你可真舍得放料！”再看郑媛这一身整齐干净连一个补丁都没有的衣服，就知道郑媛家里过得肯定很不错。 齐嫂子是穷苦人家出身，她原本觉得郑媛也是乡下出来的，和她是一样的，天然就该凑一块，可看郑媛这做派，却跟那些城里来的姑娘似的。 大院里随军的家属们来自天南地北的，她们生活习惯不一样，三观不一样，自然就聚不到一块去。一般从乡下来的媳妇儿们凑一拨，从城里来的媳妇儿们凑一拨，两拨人互相还挺看不上。你觉得我不会过日子，我觉得你狗眼看人低，平时两拨人都不怎么来往。 像郑媛这样，出身乡下，却一副城里人做派，齐嫂子就不知道该把她归到哪个圈子里去了。 “妹子，我闻着你这边的饭真香啊……我能拿这个菜和你换点炸小鱼儿吃吗？”一个隔壁隔间的男人忽然端着一个饭盒过来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 郑媛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饭盒，里装的居然是罐头肉，相当稀罕又贵重的东西。拿罐头肉换炸小鱼儿，其实还有点亏了。 这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郑媛就让他直接夹几条小鱼儿走了，这个年代她要是这么傻大方，周围人还指不定怎么看她呢。她其实不是很想吃罐头肉，不过还是答应了那个小伙子，“行啊，这样，你把罐头肉放在桌子上，和我们一块吃得了。” 小伙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好好啊。”他把罐头肉放在两张床铺中间的小桌子上，坐到冯建文的旁边。 “大哥，谢……谢谢啊，哈哈。”小伙子对上冯建文的目光，热情的笑容忽然打了个磕巴，这，这大哥看起来有点凶啊，突然有点后悔过来了。 冯建文淡淡道：“不客气。” 小伙子悄悄往外挪了挪屁股。 不过这小伙子是个自来熟，虽然受到了冯建文的冷面威胁，但吃了郑媛做的东西后，也顾不上害怕了，兴奋地连连称赞：“妹子，你手艺真的很好啊，哎呀，这个好吃这个好吃，你这个是怎么做的啊？不用，不用告诉我，我就只会吃，不会做。” 小伙子一看就是个嘴馋的，嘴还很甜，其实郑媛做的饭什么味道她自己心里清楚，但硬是叫这个小伙子吃出一种绝世美味的感觉。 郑媛被他逗地一直笑。 终于，冯建文忍不了了：“这位同志，请问你多大了？” “我啊，我二十五了！”小伙子憨憨地笑，他生了一张娃娃脸，一点都看不出他有二十五。 冯建文说：“那我比你大，你别再喊我媳妇儿妹子了，你该喊她嫂子。” 小伙子呆了呆，看向郑媛：“妹……妹子……你结婚了啊？你看着还很年轻啊。” 郑媛乐：“是啊我结婚了，你旁边那个是我男人。”她指指背后睡得正香的包子，“这是我儿子。” 小伙子看看包子，又看看齐嫂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以为那是这位大嫂的孩子呢，没想到是妹子你的啊……诶，不是，不是，不能喊你妹子了，得喊你嫂子了，要不我大哥不高兴了呢。”又小声的自言自语，“我说刚刚大哥怎么看着那么凶呢。” 他虽然是小声的自言自语，但大家坐得近，其实都听到了，郑媛和齐嫂子都忍不住笑，只有冯建文一个人黑了脸。 郑媛觉得这小伙子性格挺好玩，不太像这个时代大部分人被规矩和舆论束缚住了，反而挺跳脱的，就问他：“你是做什么的？这是要去哪儿？” 小伙子自我介绍说他叫周旭峰，是一名记者，在报社工作，之前上京去采访了，现在准备回报社。 别看小伙子年龄不大，但全华国他去过不少地方，天南地北的，见识比周围的人多很多。 郑媛对他还挺感兴趣，问他上京去采访了谁，还问他以前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写过什么文章。 周旭峰一一回答了，还和郑媛聊了许多他之前采访的时候遇到的特别有趣的事儿，“我之前去过咱国家的最南边，那边的少数民族特别多，少数民族的生活习惯和咱不一样，他们有特别多好玩的习俗。比如有个民族叫摩梭族，他们有个习俗叫走婚。他们民族的男人要想和哪个女人处对象，就在白天和那个女人约好了，半夜去怕女人的花楼。而且他们就算是成为夫妻，两口子也不一起住，就偶尔见个面啥的。” 齐嫂子听了，眉头一皱，直说：“真是伤风败俗。”显然特别嫌弃，也不喜欢周旭峰聊的这个话题。 郑媛却挺感兴趣的，笑着说：“我知道这个民族，他们应该属于母系氏族了，在现代社会这种母系氏族真的很少见了。” 周旭峰眼睛一亮：“嫂子你还知道母系氏族？” 郑媛笑：“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也上过学呀。” “你嫂子还给杂志社写过文章呢。”冯建文突然插进话来，语气特别与有荣焉，看向郑媛的目光透着欣赏与骄傲。 郑媛不好意思的横了冯建文一眼：“说这个干啥？我那是随便写写的。” 周旭峰惊呼一声：“嫂子你还会写文章呢？！哎呀嫂子，你快和我说说，你写的啥呀？我能看看你写的文章不？” 齐嫂子也很惊讶：“大妹子，你还会写文章？” 郑媛摇摇头，客气说：“我就是随便写写，就是一些科普文，这种文也不要求什么文采，你把你知道的东西写出来就行了。” 齐嫂子不知道什么叫科普文，正想让郑媛给她解释解释，那边周旭峰突然问了：“嫂子是给哪家杂志写的科普文？”他试探着问，“是《科学普及》吗嫂子？” “咦？是啊。”郑媛笑，“你猜地还挺准。” 周旭峰突然激动起来，拳头握着小幅度挥动，眼睛奇亮。 郑媛挑眉：“怎么了？” “《科学普及》的主编是我姥爷啊！”周旭峰深吸一口气，惊喜地说，“我真没想到，坐一趟火车还遇上给《科学普及》杂志写稿子的作者了！” 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郑媛的对象就坐在旁边虎视眈眈，周旭峰就要上前抓住郑媛的手狠狠握几下了。他说：“嫂子你是不知道，杂志社这些年特别难，以前很多给杂志社写稿子的，要么出了事儿，要么怕惹事，都不写了，能坚持下来的并不多，所以每个月一期的杂志办的特别艰难。” 郑媛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啊，我有段时间没写稿子，贾主编还专门给我写了信，问我的情况。贾主编，就是你姥爷，对吗？” 周旭峰点头：“对，他就是我姥爷。”他叹了口气，“姥爷还给嫂子你写信了啊？我姥爷就是那样，把这本杂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心要把这本杂志办下去。他觉得只有这本杂志办好了，让更多的孩子看到，才能让更多孩子热爱科学，学习科学，用科学建设祖国。” 第361章：火车见闻3 郑媛赞叹：“老爷子很有理想。” 冯建文也说：“老爷子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这个时代的人都在默默努力着，试图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郑媛不禁想，她作为一个重生回来的人，难道重生一回就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家人，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以及再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幸幸福福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吗？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祖国因为落后因为不懂国际市场规则是如何被那些发达国家欺负的，明明知道华国人在国外是如何被外国人歧视和排挤，她都已经重生到这个时代了，难道不能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同胞做些什么吗？ 聊起贾主编，自己的姥爷，周旭峰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我姥爷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在他看来，办好这本杂志只是他的本分，是他应该做的事儿。但这本杂志实在是遇到太多波折了，之前还因为运动，停刊了一段时间。有人举报说姥爷的杂志里面有不当言论，还有人举报说为这本杂志撰稿的人是反动派，在杂志上刊载的文章倒成了他们罪证，最后被批斗的被批斗被下放的被下放……这一闹腾，很多人都不敢再给杂志写稿子了。这本杂志是我姥爷的心血，没有稿子，他就只能写信给自己的朋友还有学生约稿，但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害了自己，大部分人都拒绝了我姥爷，只有寥寥几个人，给我姥爷写了稿子，但也只是很少的几篇……那段时间把我姥爷愁地晚上都睡不着觉。”说到这儿，周旭峰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姥爷，他吃东西都没滋味了，把筷子放下后，继续说，“后来杂志改了名字，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发行，但是愿意给杂志写稿子的人还是很少，没有稿子的时候，都是我姥爷，亲自写稿补上的。嫂子你也知道，这杂志虽然是科学类杂志，科学知识无边无际，纷杂繁多，可真的想好一个方向去写也不容易，也是需要灵感的。我姥爷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能有那么多灵感去写呢？” 郑媛听了之后感慨良多，她承诺：“你回了沪市后可以告诉你姥爷，我以后肯定会多多写稿，只要老爷子不嫌弃我的文笔差就好。” 周旭峰笑：“嫂子你客气了，既然你以前能连续刊载好几篇稿子，那说明你的文笔肯定是不错的。再说，就算你文笔差点又如何，自然有编辑愿意帮你稍微修改一下。” 大约下午四点钟，周旭峰到站该下火车了，临走，他还给郑媛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以后再联系，郑媛也给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说：“以后老爷子要是再给我写信，就不要往金水县寄了，我现在跟着丈夫去部队随军了，这是我的新地址。” 周旭峰抱了抱拳，说：“我一定给我姥爷带到。” 周旭峰离开后，郑媛才察觉出自己口干舌燥，冯建文特别有眼力见儿的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快喝点润润喉咙吧。” 郑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喝了口水后说：“快渴死我了，刚刚都忘了喝水了。” 冯建文无奈地摇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尽管齐嫂子是来自同一个部队，以后还会和齐嫂子成为邻居，郑媛和这位齐嫂子聊起来都没有那么热情。反倒是这个周旭峰，大概是两个人学问见识都差不多，有点知己的意思，郑媛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题都和这个周旭峰聊一遍。 冯建文敬佩贾老爷子的人品，周旭峰作为贾老爷子的外甥，也得到了他的另眼相看。否则他早就把这小子赶走了，怎么会让自己媳妇儿和他聊这么久？ 不过这件事也促使他再一次产生了学英语的冲动，他琢磨着要是学会了英语，也跟着他媳妇儿一块听听国外的频道，是不是也能像他媳妇儿一样懂地更多，以后也能和他媳妇儿有更多的话题可聊？ 到了晚饭时间，郑媛不想吃从家带来的东西了，可能中午吃了太多油炸的食物，有点不消化，郑媛一点都不饿。 但是不饿也不能不吃东西，冯建文便说：“我去餐车看看有没有粥，我去给你买点粥吧？” 郑媛摇摇头：“应该没有。”火车上能有饭菜吃就不错了，粥这种容易撒的饭，肯定不方便在走走停停的火车上卖。她说，“你去接点开水，我拌一碗炒面吃好了。” 郑媛说的炒面不是说的那种用酱料和各种菜炒的面条，而是炒面粉，她在家用大锅把面粉放进锅里，小火慢炒，把面粉炒熟，吃的时候用开水搅拌，再放点红糖，香香甜甜的味道很好。而且炒面粉健脾养胃，这时候吃正好。郑媛打包行李的时候，把家里剩下的那些炒面粉都带上了。 郑媛一说，冯建文也有点想吃了，他站起来：“行，那你等着，我去接开水。” 回来的时候冯建文不止带了热水，还带了一份热腾腾的辣炒白菜，闻着就很香。 “怎么还买了菜？”郑媛闻了闻味道，刚刚还不觉得饿，这一闻，竟然感觉到饿了。 冯建文说：“你不是喜欢吃辣吗？我看到有卖这个的，就买来给你尝尝。”他把辣炒白菜放在小桌子上，“缸子呢，快拿出来。” 他们上火车只带了两个搪瓷饭缸，冯建文拿了一个打了份辣白菜，她这边就剩下一个饭缸了。郑媛于是往饭缸里面倒了很多面粉，冯建文加水的时候还说她：“你倒这么多面干啥，你吃得完吗？” 郑媛拿着筷子搅拌，说：“又不是我自己吃的，咱俩一块吃不行吗？” 满满一饭缸很稠的炒面，郑媛搅拌到最后几乎搅拌不动了，筷子插上去都不歪的。她往里面倒了些红糖，搅拌匀了后，拿出两个小勺子，一个给冯建文一个给自己：“来吃吧。” 别看他们已经结婚一年多，孩子都有了，冯建文可从来没和郑媛吃过一个碗里的饭，顶多郑媛吃不完剩下了，他再端起郑媛的碗继续吃。这样一块从一个碗里捞炒面，还是在公共场合，冯建文不知咋的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幸亏他脸黑，脸红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晚饭吃完，因为前一天晚上没休息好，早上提东西赶火车的又累着了，郑媛早早就困了。冯建文看她打哈欠，就让她去睡觉。 “孩子给我吧，我来搂着他。”冯建文说。 郑媛摇摇头，蹬掉鞋子上床，“不用了，我搂着他吧，他一会儿醒了肯定要吃奶，我搂着他方便喂奶。” 包子和他妈妈一样，白天太精神了，晚上也早早困了，这会儿都睡着了。 郑媛躺在包子身边，听着火车“哐呲哐呲”的声音，感受着微微的晃动，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冯建文精神头比郑媛好，他把吃完的搪瓷缸子拿去洗手间那边刷干净，再往暖水瓶里接好热水，收拾好了才上了自己的床。 火车里没熄灯，他也不困，就拿出一本书来看，书还是跟郑媛借的，就是普通的中学课本。他从小就不爱学习，每天招猫逗狗、上树下河，淘气的要命，家里爹娘也管不了他，文化知识也就是将将达到脱盲的程度，没想到娶了个媳妇，表面上看着是初中学历，但是一开口，就满肚子墨水。为了赶上媳妇，他都快三十了又重新端起了课本——也是不容易。 第362章：下火车 四十八小时的火车，亏得包子身体健壮，到下火车都没有出一点问题。别看郑媛一路上和这个人聊天和那个人说话，其实神经一直紧绷着，就怕包子生病。在火车上也没地方看病，没地方抓药，小孩子生病又不能熬着，万一要是病了，说不定得中间下了火车去给孩子看病。 火车原本应该早上六点四十到站，不过这种火车一般都会晚点，到站的时候差不多都七点半快八点了。 郑媛早上六点的时候就醒了，六点火车还没亮灯，郑媛就举着手电筒穿上了衣服，洗了脸刷了牙。到了六点四十，郑媛见还不到站，知道从东齐市到部队大院儿还有一段距离，怕半路上饿了，就招呼冯建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早晨正冷的时候，冯建文怕郑媛吃了凉的东西不消化，就给郑媛烫了一饭缸炒面粉。他自己不怕凉，以前当兵的时候经常吃不到热乎饭，便吃了几块葱油饼垫垫肚子。 齐嫂子也醒了，郑媛喊她一起吃点东西，齐嫂子摇摇头：“我不饿，快到站了，我得收拾收拾我的行李。你们也快点收拾下行李吧，别下车的时候忘了。” “诶，知道了，这就收拾。”郑媛应了声。 快到站的时候，火车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东齐市是一个大站，很多人都在这儿下车，大家在窗户那儿张望了一番，差不多看到东齐市火车站的时候，都纷纷拎起了行李往火车厢门那边走。 郑媛和冯建文也行动起来了，包子还在睡，郑媛试着把包子喊起来，这样就能竖着把孩子捆在身上，能空出手来拿行李。 但今天小包子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没睡醒，郑媛一叫他，他就哭了起来，周围人都往这边看。 冯建文说郑媛：“你叫他干啥，让他睡呗。” 郑媛轻轻拍着包子，说：“我不是想把他绑在身上，空出手好帮你拎行李么，他睡着我只能横着抱。” 冯建文说：“没事儿，我拿行李就行了，你只抱着孩子就行。” “那么多行李……” “哎呀，我来帮你们拿一点不就行了？”齐嫂子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她的行李，两个用被单子包起来的大包袱。她把两个包袱放到一只手上提着，空出一只手，“来来来，我来帮你们拿。” “这怎么行，嫂子，你东西也不少。”郑媛看看齐嫂子手里的那两个大包袱。 齐嫂子笑着说：“没多少东西，我的包袱里面都是从家里拿的棉花，不沉呢。”说完，她指着地上的那个装着小包子尿布的包袱问，“这个是你们的包袱吧？！”说完就上前提了起来。 郑媛想拦都没拦住，她提起来就排队往前走准备下火车了。 有人帮忙，郑媛和冯建文也不磨蹭了，冯建文提起剩下的行李，郑媛把包子包好，然后抱起包子，跟上下火车的大部队。 火车“呜呜”的鸣笛声响起，火车进站了。 “哐呲哐呲”的的声音频率渐渐慢下来，最后只听“呲——”的一声，火车停住了。所有站着的人顺着惯性往前倾了倾身子，郑媛没站稳，往前撞到了冯建文身上，还好冯建文底盘稳。 “小心点。”冯建文回过头来叮嘱。 “嗯嗯。”郑媛点头，示意冯建文往前走，“快点，前面开始动了。” 火车的门打开，所有的乘客一个一个的下了火车，齐嫂子走在前面最先下去，随后是冯建文。冯建文下了火车便转过身来等郑媛，郑媛下火车的时候提醒她：“小心点，注意台阶。” 小包子被用褥子裹了起来，郑媛把孩子抱在身前，有些遮挡视线，她歪着头注意着脚下的台阶，小心翼翼地下了火车。 站在东齐市的土地上的那一刻，郑媛深深吸了一口东齐市的空气，其实这里空气的味道和金水县的没有任何不同，但郑媛就是觉得这里不一样。 她抬头望望天，东齐市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很蓝，上面还飘着白白的云朵，天边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不是初生的橘红色，而是已经热烈燃烧起来的金白色。 耳朵里飘进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是和金水县不一样的口音，大概都是北方系语言，郑媛倒是能听懂。 “傻愣着干啥，走了！”冯建文忽然出声喊郑媛。 郑媛咧嘴笑，跟上冯建文，说：“我还挺激动的。” 冯建文觉得郑媛这一刻看啥都新鲜的样子特别可爱：“这有啥激动的，这边其实和金水县没啥区别，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然后又问齐嫂子，“嫂子，你之前打算咋回去啊？有人来接你不？” 齐嫂子说：“没有，我之前打算自个儿回去的，这边有去部队那边的汽车。” 冯建文说：“那嫂子你和我们一块走吧，我叫了人来接咱！” 有顺风车搭，还能省下搭车钱，齐嫂子哪有不答应的，说：“那接你的人呢？他啥时候来啊？” 冯建文人高马大，视线范围比两个女人好多了，他左右张望了一圈，一边说：“我来之前拍了电报回去，那边知道我七点左右下火车，这会儿应该来了，咱们在这儿先停一停，我找找。” 冯建文停在一根柱子旁边，柱子上还挂着个“东齐站”的牌子。趁着冯建文找人，齐嫂子把东西放下，暂时歇歇手。 她刚放下，冯建文便伸手高喊：“小吴，小吴！吴爱民！这里！” 郑媛顺着冯建文的目光看过去，一时没找到谁是小吴，只看来来来往往的行人，大约两三秒，就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扒开了人群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跑到跟前后，突然刹车，“啪”一声立正，给冯建文敬了个军礼：“首长好！” 冯建文也正起脸色，给小战士回了一个军礼。然后给郑媛介绍：“这位是小吴，我手底下的一个小战士。”又指着郑媛说，“小吴，这是你嫂子……这一位，是步兵营的高营长家的嫂子，你喊齐嫂子就行。” “嫂子好！齐嫂子好！” 小战士问好嗓门都很嘹亮，他问完好后，眼睛就忍不住往郑媛身上瞟。他们都知道，冯建文这回归队要带自己媳妇儿和孩子过来，因此来火车站接人的任务成了香饽饽，谁都想提前看看冯营的媳妇儿到底长什么样。之前一直听说冯营的媳妇儿长得俊，没想到今天一看，这起止长得俊啊，还很年轻啊，这位嫂子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岁数呢！ 冯建文注意到小战士的眼神，黑着脸伸手往他脑袋上一拍：“看什么呢！还不赶紧的，车呢？你停在哪儿了？” 小吴回神，连忙笑着说：“在火车站门口呢！” “还不快走！”冯建文凶他。 小吴缩了缩脖子，麻利地提起地上的行李，不管是齐嫂子家的还是冯建文家的，反正能提多少就提多少就对了。 小吴在前面带路，冯建文提起剩下的行李，和郑媛以及齐嫂子跟在后头。 穿过重重人潮，不一会儿，小吴就带着几个人出了火车站，来到了一辆卡车旁边。这是一辆军绿色的，后面车斗带着棚，造型略显笨重的卡车，一看就特别有年代感。郑媛以前对车没啥研究，说不清楚这辆车的型号，便问：“这是咱们国家自己生产的车吗？” 冯建文看着这辆卡车，神色略有些骄傲：“是啊，这可是咱们国家自己生产的卡车！快起来可不比国外的那些差。” 第363章：大院 小战士帮着把东西放到后面的车斗里，说：“冯营，上车？” 卡车前面的车厢坐不了三个人，冯建文让郑媛和齐嫂子坐在前面，他自己去后面的车斗坐。 “后面冷不？要不咱挤一挤吧？”郑媛歪着头拦了冯建文一下。 齐嫂子作为那个占了冯建文位置的，也跟着劝：“就是，小冯，咱挤一挤，你也坐在前头吧。” 冯建文帮郑媛理了理领子，“不用了，我坐在后面就行，以前都坐习惯了，放心吧，不冷。”这种后面车斗还带着车棚的车一般是拉战士的车，别管冬天还是夏天，冯建文常坐，早就习惯了。 郑媛知道冯建文身体素质好，便不再劝了。卡车的车厢特别高，郑媛抱着孩子不好上车，齐嫂子便先上了车，从郑媛怀里把包子接过去，郑媛再扶着把手迈上车。 郑媛上去后，冯建文帮她把车门关上，转身蹬蹬蹬跑后面，一个纵身便跳上了车斗。小战士从后视镜里看到冯建文上车后，便松开离合，踩上油门，发动了汽车。 车子启动后，小吴一开始还在专心致志的开车，没多大会儿，路上人少了以后，他就松开了神经开始说话了。 小战士明显对郑媛特别好奇，问郑媛：“嫂子您今年多大了，孩子叫什么啊，金水县离这边有多远，那边的人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有什么特产……”末了，还试探着八卦，“冯营对您怎么样啊？他对凶不凶？” 郑媛：“……”小朋友，所以这才是你今天聊那么多的最终目的吧？这么八卦自己的上司是不是不太好？ 郑媛似笑非笑，小吴对上郑媛的眼神，瞬间明白自己这是暴露了，小心思已经被郑媛猜到了。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嫂子您是不知道，冯营是我们营有名的黑脸煞神，他脸一板，我们就不敢说什么了。以前不知道多少人被他训哭过，嫂子，要知道我们可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子汉！” 郑媛一边听一边笑着点头，她还给小吴爆了个料：“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呢，他板起脸来确实很吓人。” 小战士立马替郑媛打抱不平：“天呐，冯营见嫂子您的时候也敢板着脸？！他这么凶神恶煞的，您咋还答应嫁给他了呢。” 郑媛开玩笑似的叹口气，“不嫁给他也没办法啊，我们定的娃娃亲呢。” “啊，娃娃亲啊……”小战士懵逼了一刹那，忽然惊呼一声，“娃娃亲？” 郑媛含笑点头。 “那，那你们不是一个村的吗？那应从小一块长大的啊，怎么还第一次见面？” “因为你家冯营出来当兵了啊，我们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郑媛说。 小战士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我之前听说过，我们冯营曾经有五年没回家。”说完忍不住咋舌，冯营居然放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在家里一直不回家，他都不怕自己媳妇儿跟别人跑了啊！？ 冯建文要是知道小战士这会儿心里想了什么，恐怕就要恼羞成怒了，可不么，他媳妇儿可不是差点跑了！ “小吴，你刚刚说，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冯营定亲的事儿？”郑媛忽然问。 小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的说：“是啊，我们都不知道，前年吧，冯营突然说他要回家结婚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郑媛眯了眯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她就知道肯定是这样！想想之前冯建文写给她的第一封信吧，那嫌弃的感觉简直溢于言表。 小吴后知后觉：“怎，怎么了吗？” “没怎么啊。”郑媛勾起唇角，她刮了下自己的鼻尖，轻笑，某个人要被教训了而已。 小吴想了想，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不过反正他说的都是实话，要是能给冯建文添了点小堵，那他这一趟也没白来。 从东齐市火车站到部队大院儿，不到十五公里，不过路都是修过的，还算平整，就算卡车速度不是那么快，到大院儿也就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郑媛坐在车头这儿，远远地就看到了大院儿的大门，门口两边站着抱着枪的战士。守门的战士认识小吴开的这辆车，没有拦截直接放他们进去了。车开进门的时候，两边战士齐刷刷给车敬了军礼。 进了大院以后，小吴开着车左拐右拐，郑媛左右张望，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到处都是训练场还有训练的士兵，训练场旁边还种着一颗颗杨树或者柳树，训练场上不时传来喊口号的声音，远处还有大山，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生机勃勃。 郑媛有些激动地握起拳头，这里就是她将要生活好几年的地方了。 车子驶过训练场，渐渐的，房子多了起来。郑媛看到了冯建文之前说过的二层小楼，一栋栋被包围在各种树木中间，远远地只能看到个屋顶。 小吴注意到郑媛的目光，介绍：“那边是将军楼，住的都是为咱们华国立国大功的将军呢……那边。”小吴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指着不远处的两栋楼房，“那边是新盖的楼，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刚盖好就被人抢完了，大家都稀罕楼房。那边就是咱要去的地方了，冯营分的房子就在那边，我去还帮忙收拾过呢。” 郑媛笑：“是建文叫你收拾的？他是不是以权谋私了？” 小吴知道郑媛在开玩笑，说：“哪呀，是我们主动帮忙的。” 车子拐了个弯，小吴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到了嫂子，下车吧！”小吴说完，就飞快跳下了车，跑去后面帮冯建文拿行李。 郑媛坐在靠车门的这边，她打开车门，让齐嫂子先帮着她抱下孩子，从车子上跳下去后，再把孩子接过来。紧跟着齐嫂子也下了汽车，她热情地给郑媛指了个方向，“从这边往里去，直直的走，就到你们家了。”之前在火车上她已经打听到郑媛家分的房子在哪里了。 郑媛伸着脖子望了望，入眼是一排排的平房，路上铺着红色的砖，行人在上面来来回回，他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朝这边望了望。还有小狗和小孩子，到处乱跑，笑声和喊声掺杂在一起，仿佛一副安逸美好的小镇生活画卷。 冯建文那边已经麻利地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了，小吴在他旁边帮忙，郑媛抱着孩子走过去的时候恰好听到冯建文问小吴：“你刚刚没和你嫂子乱说话吧？” 小吴心虚地“嘿嘿”笑，说：“没有没有，我没说啥啊！” 冯建文凶他一眼：“要是让我知道你和你嫂子瞎说话，每天给你加五公里负重越野！” 小吴哀嚎一声：“别啊冯营！我发誓我真的啥都没说！”他眼尖瞄到冯建文背后的郑媛，趁着冯建文弯腰低头拿东西，飞快地朝郑媛挤眉弄眼。 郑媛噗嗤一笑，点点头表示不会出卖他，小吴瞬间眉飞色舞。 冯建文没看到这俩人的眉眼官司，他把东西提起来，往右边抬了下下巴，示意郑媛跟着走，“走了，我带你去咱们的新家。” “诶。”郑媛笑着，快走两步跟上。 齐嫂子不住这边的胡同，所以不和小两口往一个方向走，她拿上东西，说：“我也得回家了。” 郑媛说：“嫂子，等我们收拾好家了，到时候请您来家吃饭。” 齐嫂子笑着应了：“好嘞，我就等着你了！”说完就朝旁边的那个路口走了。 第364章：新家 上午八点多，大院里的人们都已经吃完了早饭，在院子里闲逛的人不少。汽车开过来的时候人们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往汽车那边瞟，等车停下后，看到车上下来一位穿着时尚（其实郑媛就穿了一身绿军装，但这个年代绿军装就是时尚），长相漂亮，怀里还抱着孩子的女人，他们心中的八卦之火就燃烧了起来。 再看从后面车斗上下来的那个居然是冯建文，他们便知道刚刚下来的那个应该就是冯建文的媳妇儿了。 齐嫂子和冯建文两口子分开后，没走两步，就被一邻居拽住了，“那谁啊？炮兵营冯副营的媳妇儿吗？” 对新来的人感兴趣的可不止这一个邻居，旁边好几个好奇的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齐嫂子：“你咋和他们一块来的？” “冯建文这个媳妇儿看起来很年轻啊，她多大年纪了？” “不是说去年才结的婚吗？这么快就有孩子了啊？” “齐嫂子，你和他们坐了一路火车，知道冯建文这个媳妇儿是干啥的不？是个啥出身？” “天呐，她居然不是城里人吗？乡下还能养出她这么白白净净的媳妇儿？” “齐嫂子，你觉得冯建文这媳妇儿性子咋样？是个好说话的不？” 齐嫂子一开始对郑媛的印象还挺好，毕竟难得在火车上遇上个老乡，可自从郑媛和那个小记者聊开了之后，齐嫂子就插不上话了。她觉得自己和这个郑媛不是一类人，郑媛虽然和她一样出身农村，却讲究的像个城里人。她实话实说：“是个从小没吃过苦的……性子到还行，挺好说话，也热情。” 另外一边，郑媛跟着冯建文顺着路往前走了大约二十米，往右边一拐。冯建文在第一户人家的门口顿住脚，“就这儿了。” 郑媛抬头望向自家大门，门是木头的门，两扇，上了黑漆。门框上还贴了春联，一看这春联还是今年新贴上的。 “是我和几个战友一块给冯营贴的。”小吴说。 冯建文也注意到了春联，笑着对小吴说：“谢了，你们有心了。”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把钥匙插进铜锁中一拧，铜锁“啪嗒”一声打开。 推开门，就像是推开了一段崭新的生活，郑媛忍不住屏住呼吸。 小院儿不大，是标准的四合院，一座正房，两边是东西厢房，正房对面是倒座房，门被按在了西厢房这边，站在门口，正好能看到窗几明亮的东厢房。 东厢房门口种着一棵石榴树，冬天，石榴树的叶子还没发芽，光秃秃的只有树干。进了院子，小院的一草一木就看得更清楚了。 郑媛指着西厢房旁边的那口井说：“这儿还有口井？”她满意地点点头，“挺好。”这样他们家用水就不用出去打水了。 小吴说：“旁边那些楼那边有自来水，嫂子要是用水的话去那边也行。”他提着东西往正房那边走，说，“我去把行李搁屋里。” 小吴进了屋，郑媛和冯建文也跟在后头进了屋子。郑媛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沙发和茶几，小吴把行李搁在了茶几的旁边。 郑媛指着沙发：“这——” 冯建文还没说话，小吴就开始得意地卖弄了：“嫂子，这沙发是徐明亮同志帮您打的，他家里干木匠的，他木匠活干的好着呢。”徐明亮也是冯建文手底下的兵，比小吴大两岁，已经在部队当了三年兵了。 小吴说：“还有这茶几，也是徐明亮同志打的！”徐明亮当了这么几年兵，难得有机会打家具，干得热火朝天，还打算帮冯建文把床、椅子、书桌啥的都打出来。冯建文手里虽然有点钱，但也不能那么浪费，床、桌子之类的部队都有现成的可以用，便没让徐明亮打。 郑媛把包子放到冯建文的怀里，跑去坐到沙发上试了试，她摸着沙发笑起来：“坐着还挺舒服，那位小同志手还挺巧。”又和冯建文商量，“等咱安定下来后，你就把那几个帮咱干活的小战士都叫家里来，我请他们吃顿饭感谢一下他们。”她环视一周，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月，但家里看起来还是挺干净的，窗户明亮，桌子上也没太多灰尘，收拾起来倒是能让她省不少力气。 小吴急忙说不用，冯建文没搭理他，点点头：“行，你啥时候想请的时候我就叫他们。” 包子可能是被冯建文抱的不舒服，哼哼唧唧的突然醒了，郑媛赶紧站起来从冯建文怀里把包子抱起来，抱着他进了里面的卧室。卧室里面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的被子被卷了起来，郑媛单手把被子扯开，把包子放到被子上。 解开包子的小被褥，看了看尿布，发现包子居然拉了粑粑，她喊冯建文给她送了块尿布，给包子换完尿布后再给包子喂了奶。 折腾完出来，小吴已经离开了，冯建文弯着腰拿着抹布在干活。 “小吴呢？”郑媛左右看了看。 “打发走了，他还得回去还车呢。”冯建文说，他看了眼郑媛，“包子呢？” 郑媛蹲下收拾行李：“吃饱了在屋里玩呢。” “你把他自己放屋里了？”冯建文皱眉。 “我用被子给他挡上了，我来给包子找个棉裤，他刚刚拉了，沾到棉裤上了。”郑媛把东西从包袱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茶几冯建文刚刚擦过了，不脏，从包袱的最底下掏出了包子的新棉裤。 冯建文：“包子拉了？” 郑媛拿起棉裤，站起来：“是啊，拉了。我都给他换好尿布了，喂奶的时候一直觉得他很臭，一看发现棉裤上沾了屎。”她特别嫌弃地皱皱鼻子，“唉，还得拆了给他洗棉裤！”幸亏只沾上一点，要是多了，郑媛就把棉裤给他扔了。刚刚拉的那块尿布郑媛都不准备洗了，虽然说小孩的屎尿不脏，但郑媛真的下不去那个手。之前在家的时候，小包子大部分时间用的是沙土，沙土脏了直接扔了就行。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沙土用，要是没有，郑媛估计自己就要从空间里拿尿不湿给包子用了。 郑媛回屋给包子换好棉裤后，就出来和冯建文一块收拾屋子。 屋子一个月之前收拾过，他们两口子简单的擦一擦就行，刚刚郑媛摸了下冯建文的被子，被子不是新的，不是很软，幸亏今天天气好，可以拿出来晒一晒。 院子里面没有能晒衣服晒被子的地方，郑媛指挥冯建文给她扯了根粗铁丝，从东厢房栓到西厢房。弄好后，郑媛把屋里的被子抱出来放到铁丝上。 之后就要收拾行李了，邮局寄的行李还没到，他们随身带的东西不多，冯建文之前准备的柜子正好能放开。郑媛把他们一家三口的衣服全都分开来放，冯建文和包子的衣服都少，占一边柜子，她的衣服多，占一边柜子。 正收拾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声：“建文——是建文回来了？” “嫂子！”冯建文高声应了声，拽了下郑媛，说，“走，刘嫂子来了。” 看冯建文这兴冲冲地样子，郑媛便知道这个刘嫂子应该就是冯建文顶头上司刘营长家的那位刘嫂子了。久闻其名，郑媛放下手里的尿布，跟着冯建文一块迎出去。 刘嫂子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上面一件蓝色的褂子，下面穿得是黑色的裤子，一头短发，虽然瘦，却看着十分可亲。 第365章：邻居 郑媛打量刘嫂子的时候刘嫂子也在打量郑媛。郑媛梳了两条麻花辫，麻花辫搭在肩膀上，眼睛大大的，非常明亮，高鼻梁，小鼻子，嘴巴也是不大不小，总而言之，和冯建文之前拿给她看过的照片里一样，是个标致漂亮的姑娘。不止如此，她穿了一身绿军装，又干净有整洁，而且郑媛还不驼背，整个人看着特别有精神气儿。那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和文工团里那些常年跳舞的女孩子似的。 “这位就是郑媛同志吧！”刘嫂子笑着热情地迎了上来，握住了郑媛的手。她之前听冯建文说过郑媛的名字，这会儿还没忘。 “是，她就是郑媛，我媳妇儿。”冯建文乐呵呵的介绍。 “嫂子好。”郑媛笑着和刘嫂子打招呼。 “好，好。”刘嫂子又转头和冯建文说：“之前你刘哥说过，你今天到部队，我还一直琢磨着你啥时候来呢，就听到外面有人说你带着媳妇儿已经到了。这不，我就赶紧放下东西过来了。”说完了，再次把目光转回郑媛那儿，“之前建文老和我们夸你漂亮，我们还以为他吹牛呢，今天亲眼见了，还真是个俊俏的媳妇儿！” 郑媛转头瞅了冯建文一眼，笑着打趣：“他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冯建文转头给刘嫂子倒了杯热水，端过来：“可不么，你就是我眼里的西施，谁都没你漂亮。” 冯建文和刘嫂子关系熟，否则他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这样秀恩爱。刘嫂子见了这一对小两口相互打趣，不觉得有伤风化，反而很欣慰他们感情好。 刘嫂子没喝冯建文端来的热水，她左右看看：“你们这都收拾好了？这么快！”她是专门过来帮忙的，不过看这家里干净的样子，大概也用不上她插手了。 “我们东西少，没啥好收拾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路上呢，不知道邮局啥时候给寄到。”冯建文说，指指沙发，“嫂子，您坐，别在这儿站着了。” 包子就被放在沙发上，旁边用茶几当着，让他不至于掉下来，刘嫂子过去坐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在沙发上躺着，手里拿着个木头小马正往嘴里填的小包子。 “哎呀！建文，这是你儿子吧？！”刘嫂子看到包子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比刚刚看到郑媛的时候眼睛还要亮，这小包子生得白白胖胖，又可爱又漂亮，见了他的人几乎没有不喜欢的。刘嫂子上手就要抱，作为生过三个儿子的女人，虽然包子长得壮实，但刘嫂子还记着包子才四个多月，所以抱的时候还挺小心的。 把包子抱起来后，刘嫂子惊呼一声：“哎呦，好小子，还挺沉！” 突然换了环境，包子还有点不太适应，有些怕生，不愿意让刘嫂子抱。刘嫂子把他抱起来后，他就哼唧哼唧地朝郑媛伸手。 见郑媛不过来，他瘪瘪嘴，就要哭。刘嫂子可不舍得这漂亮的小小子哭，她连忙走两步，靠近了郑媛。小包子摸到妈妈的衣服，不哭了。 刘嫂子看得满眼欣喜，说：“他这是知道谁是他妈妈呢。” 郑媛捏捏小包子的小胖手，“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妈呀？臭小子，妈妈喊你呢臭小子！” 包子知道臭小子喊的是他，被郑媛逗得咯咯笑，特别好玩。 逗了一会儿孩子，刘嫂子问：“你们家里家伙事儿都齐全了不？锅，碗，盆子，还有勺子筷子，炒菜用的锅铲……都齐了不？” 郑媛说：“应该都有，建文忽悠我跟他回部队的时候和我说，他啥都置办齐全了，我只要拎着包带着衣服过来住就行。” 刘嫂子摇摇头：“你也信他一大老爷们的话，他们这种人，哪里懂过日子？还是我给你看看吧，早发现缺了啥东西就能早早的买了补上，省得用的时候找不到抓瞎。” 刘嫂子说着站了起来，往厨房那边走，郑媛抱着孩子跟上。 这边和乡下不一样，做饭不用烧大锅，都是用煤球炉子。家里炉子有，冯建文怕孩子冷，刚进屋的时候就点上了，煤球炉子接了烟筒，屋子关上窗户和门也不怕中煤气。 进了厨房，刘嫂子便开始轻点里面的东西。蜂窝煤被堆在屋子角落里，冯建文买了一千块，全都堆在一起，煤球炉子要是一直烧着，一天能烧八九块蜂窝煤，这一千块蜂窝煤大概就只够家里用三个月的。不过部队这边不缺蜂窝煤，没了再去买就行，家里孩子小，天气又冷，肯定不能为了省钱委屈孩子。 再就是做饭用的锅，家里做饭一般只烧一个大锅，就能把汤烧了把菜也炒了，所以冯建文就买了一个比较大的炒锅，根本没买煮粥蒸馒头用的那种平底的圆锅。 家里的碗筷冯建文倒是准备了不少，郑媛不用特意再买，还有切菜用的刀，冯建文也准备了。郑媛习惯切菜和切肉的刀分开用，不过空间里面有刀，她倒是不用再特意去买。还有切菜用的案板，郑媛也习惯把切菜和切肉的案板分开用。 盛水盛面的缸也有了，舀水的瓢也有，扫地的扫帚也有，搪瓷盆子也有，揉面用的粗瓷小缸也有，蒜臼子也有…… 一一看完，刘嫂子忍不住夸冯建文：“行啊，建文准备的还挺齐全。” 郑媛也挺惊喜的，冯建文还真的都准备好了，就缺一个煮粥用的平底圆锅而已。就是家里没有菜也没有粮食，油盐酱醋的统统没有。 刘嫂子问：“你家啥都没有，你们今天咋吃饭啊？” 郑媛说：“建文说，中午去食堂吃饭。” 刘嫂子摇头，不赞同这个主意：“去食堂吃什么饭啊，你还打算抱着孩子去和那一群兵蛋子挤食堂？万一你儿子哭闹咋办？你放着他就让他在那儿哭，还是给他喂奶？当着那么多小伙子的面，你好意思喂？” 郑媛讪讪的，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性，主要是包子太乖了，就算换了陌生的环境也不会一味哭闹，很少给她找这种麻烦：“我，我没想到……” “别你家建文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这主意真的是太馊了。”刘嫂子瘪瘪嘴，然后拉住郑媛的手，热情道，“今天中午，你们小两口就到我家去吃，就当我和你刘哥给你们小两口接风洗尘了。” “那，那怎么行！”郑媛下意识地说客气话，其实她心里觉得这主意挺好，冯建文和刘嫂子比较熟悉，暂时先蹭一顿饭而已。 “怎么不行。”刘嫂子把郑媛从厨房里拉到了客厅，转着头找冯建文，冯建文提着一桶水从外头进来，刘嫂子说：“建文，今儿中午你和郑媛一块去我家吃饭，我和你刘哥给你们小两口接风洗尘。”语气不容置疑。 冯建文在刘嫂子家吃过的饭可不止一顿两顿了，他连客气都没客气，直接答应了：“行！那今天中午就去嫂子家蹭饭了。” 就这么聊着天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快十一点了，刘嫂子要给小两口接风洗尘，得提前回去做饭。冯建文和郑媛没让刘嫂子先走，他们和她一块走的，走的时候手里还带着他们在火车上没有吃完的炸小鱼儿炸耦合还有炸丸子啥的。 刘嫂子不让他们带，装不高兴：“说好了是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咋还自己带粮食？” 冯建文笑：“来之前媛媛准备了火车上吃的，结果准备多了，还剩下不少，给你们拿着，你们也尝尝我媳妇儿的手艺。嫂子我可跟你说，我媳妇儿的手艺可好了！” 第366章：蹭饭 冯建文话说得漂亮，刘嫂子便松了口：“行吧，我也尝尝你媳妇儿的手艺。” 郑媛怕刘嫂子真对她的手艺期待过高，连忙着补：“嫂子，你可别信他，他这回是情人眼里出膳祖了。” 冯建文笑着，正要顺着郑媛的话回应一下，突然一顿：“膳祖是谁？” 郑媛：“……唐朝一位女名厨。” 冯建文：“……哦。”停顿了大约有两三秒，“这个人大家都知道吗？” 郑媛咽了口唾沫：“……并不是。”她也是上辈子偶然得知的。 冯建文舒了口气：“那就好。”否则就显得他文化太低了，连众所周知的人物都不知道。 刘嫂子听着这小两口的对话，觉得格外有意思，她问：“郑媛妹子你以前学习是不是特别好，学问挺高的？我听建文说过，你之前在家还当过老师。” “没有嫂子，我就只有初中学历，当的也只是小学老师。小学老师就教孩子认认字儿，算算数啥的，都很简单的。”郑媛是真不觉得自己学问有多好，顶多就是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一些阅历，知道的东西多一点而已。说到底她其实只是一个硕士研究生，二十一世纪的研究生满大街都是，一点都不稀罕。 刘嫂子没啥文化，以前在老家没上过学，只跟着大队部上过几回扫盲班，认识一些字而已。她说：“能教小学也很厉害了，都是当老师，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 郑媛莞尔，没有反驳刘嫂子，只是笑。 刘嫂子家离郑媛家挺近的，当初冯建文申请家属随军，特意找领导帮他分的离刘营长家近一点。出了他家的门，往左拐穿过红砖路，第一家就是刘营长家了。 刘营长家里没人，刘营长去训练场了，家里的孩子都去找朋友玩了。她家虽然没人，刘嫂子出门的时候也没有锁门，就是把大门关上了而已，轻轻一推就能推开。这个时代的治安比二十一世强上很多倍，可以说基本上达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更别提这里还是部队大院儿，治安比外面还要好。 刘嫂子家和郑媛家是一样的格局，都是一件正房带两间厢房，中间围着个不大的院子。刘嫂子在这儿住的久了，不像郑媛家空荡荡的，院子里喂了几只母鸡，没有树，不过专门用篱笆围出了一块地，地里还有几棵白菜没有摘。 刘嫂子说：“我自己在家种了点菜，还能省点伙食费。” 郑媛说：“嫂子你家还喂了鸡啊，我看那边还有一只大公鸡？”她指了指那只在白菜地里面穿梭的雄赳赳气昂昂的红色冠子的大公鸡，“等你家母鸡暖小鸡的时候，我跟您换几只小鸡养行不。” “哪里还用换。”刘嫂子说，“我直接给你就行。” 刘嫂子家也是用煤球炉子做饭，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都跟着刘嫂子进了厨房帮忙打下手。平时刘营长都不进厨房干活，以前冯建文来她家的时候也没见他进过厨房，这突然进来上来就帮着洗菜，都把刘嫂子给惊着了。 “诶诶诶，你这是干啥呢？”刘嫂子说冯建文，“你一个大男人在厨房添什么乱，赶紧出去吧，我来做就行。还有郑媛妹子，你也出去，你还抱着孩子呢，又客人，头一回来家里，怎么也轮不到你帮忙啊。” 郑媛和冯建文跟着刘嫂子一块回来就是来给她打下手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刘嫂子推出去。 冯建文和郑媛都坚持留下，刘嫂子只好伸出一根手指头划了一圈，说：“你们瞅瞅家里这厨房，这么一点大，多个人连转圈都转不了，你们俩可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郑媛扫视一圈，厨房本来就很小，刘嫂子家的东西多，都堆在厨房了，就更转不开身了。但肯定不能让刘嫂子一个人准备那么多人的饭。 “建文，你看孩子还是我看孩子啊，要是你看孩子，我就留下帮嫂子打下手。”郑媛说。 “我的手都沾湿了，我在厨房帮嫂子吧，你抱着孩子去外面等着，一会儿开饭了叫你。”冯建文说。 “行，那我抱着包子出去了。”郑媛不觉得自己看孩子，男人下厨房有啥不对，刘嫂子却觉得稀罕极了。郑媛出去后，她还问冯建文：“你会做饭不？你也出去吧，别给我添乱就行。” 冯建文反问：“我怎么不会了？我会啊。”和郑媛结婚以前确实不会，但是结婚后经过媳妇儿的精心调教，他也是能自己做上几道简单小菜的人了。 刘嫂子见他洗完了菜后拿起刀切菜，那姿势还真像模像样的，夸他：“你还真会！” 冯建文眉宇间露出点得意。 郑媛出了厨房来到客厅，四个月的小包子再加上小褥子抱起来特别沉，她没那么大力气一直站着抱他，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了。一扭脸，瞧见四房小桌上放着一些凌乱的课本和练习本，她心血来潮，换到小桌子旁边矮一点的马扎上坐，把包子放在自己的腿上，让包子靠着自己的肚子，捡起桌子上的课本和练习本翻了翻。 刘嫂子家三个孩子，这是三个孩子的课本和练习本，看得出之前这三个孩子一块在这儿做作业来着。 郑媛闲着没事儿，便翻开了三个孩子的作业本，给三个孩子检查作业。 别管是二十一世纪还是现在七十年代，华国的学生永远少不了寒假作业。刘嫂子家最大的那个孩子小学都没毕业，所以这三个孩子的作业特别好检查，郑媛基本上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做的对不对。 小包子现在正是好奇心特别重的时候，他看到桌子上的作业本，便伸手去抓，小爪子上还沾着他的口水呢。郑媛眼疾手快抓住包子的小手，说：“别碰，这是哥哥的作业本儿，你碰坏了哥哥要打你的。” 小包子哪里听得懂郑媛说什么，只知道郑媛在和他说话，而且郑媛还抓了他的手晃了几下，以为郑媛在和他玩游戏呢，笑着伸手去抓郑媛的脸。 郑媛抓住小包子的另外一只手：“别闹啊，我给哥哥检查作业呢……唉，你这个哥哥作业做得不怎么样啊，好多简单的题都算错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把三乘以八给算成二十一的？乘法口诀背的也太不熟练了啊。” “哎呀，你这个哥哥学习看起来也不太好啊，我都怀疑他是随便往上写的，看看这几道题，就没几个算对的……” “年纪最大的这个哥哥的作业做得倒是还可以，就是这个字也太潦草了，急着出去玩吗这是？字都写飞了……” “包子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啊，你要是敢跟你这三个哥哥一样做作业不认真，妈妈就罚你把作业抄十遍！” “你叨叨啥呢！”冯建文突然端着一茶缸热水出来了，给郑媛放到桌上，笑着说，“包子才多大，你就念叨着罚他抄写作业了。媳妇儿啊，你是不是当老师当上瘾了？”打趣完，又说，“嫂子给你倒的红糖水，喝了暖暖身子。” 红糖水还冒着热气呢，郑媛一上午都没喝水了，这一茶缸水来的正及时。她捧着缸子，吹了吹，轻轻抿了口热水，说：“我刚看了嫂子家仨小子的作业，这仨孩子没一个省心的，要不全都是错，要不就是潦草的连字都认不出来……以后咱儿子要是敢这样，我一定罚他。” 冯建文笑：“行行行，罚罚罚。” 两口子热热闹闹讨论自家孩子未来教育的时候，郑媛不知道，此时此刻又有一辆汽车载着人进了军区大院，停在了将军楼那边。车上下来一位明眸善睐的少女，她满眼怀念地望着这大院儿里的一切，轻轻念了一声：“我回来了。” 恍若叹息。 第367章：故人 苗苗今年二十二岁，年龄不大，但也不年轻了，之前定过一门亲事，但因为男方家里出了意外，成了坏分子，苗家疼闺女，这门亲事自然就不欢而散了。 苗苗出身好，爸爸是师长，妈妈曾经做过部队医院的护士，她自己又是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长得自然也非常漂亮。给她介绍对象的很多，但她都不怎么看得上眼。 上辈子，苗苗二十三岁这一年，有人给她介绍了部队里一名非常有前途的小伙子，二十七岁，已经当上了营长，还是正的。而且这个小伙子身材高大挺拔，长相周正英武。别看他都二十七岁了，还出身向来早婚的乡下，但他其实一直没有结过婚。 相亲那天，他穿了一身绿军装，和她聊天的时候不会过分亲切，也不会过分冷淡，自自然然的恰到好处，而且说话做事都看得出是个尊重女性的男人。他说，结婚后不会把自己的妻子绑在家里，支持妻子的选择，妻子如果愿意出来工作他也会支持。而且之后几次约会，都是由他付账，就算钱再多，他都没露出一丝一毫不高兴的意思。 苗苗觉得这个男人很好，唯一的遗憾是这个男人曾经有过未婚妻，还好他那个未婚妻有眼无珠，嫌弃男人是个当兵的，自己在城里找了个城里人结婚了。既然这个男人值得托付，双方年龄又都不小了，他们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婚后，事实证明苗苗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果然是个非常有责任心，对妻子非常好的丈夫。 他虽然有些粗心大意，也算不上温柔体贴，但他愿意把自己赚的钱都交给自己的妻子管理，就算妻子有自己的工作没办法照顾好家庭，他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怨言。婆媳之间偶尔产生了矛盾，他也能站在妻子的角度帮她处理问题。 这些都不算什么，后来他们遇到了一场非常大的地震，那是苗苗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可怕的事儿，半夜，她睡的正香，忽然感觉到地动山摇，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摇晃。是这个男人，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让她免于被砖瓦木头等砸伤，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平地。苗苗安全后，才心有余悸地发现，男人的背已经被砸伤了，胳膊上还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天呐，天呐，天呐……”苗苗嘴唇颤抖，泪流满面，双手颤抖地给他包扎伤口。也就是从那天起，苗苗深深爱上了这个在地震中保护了她的男人。 再后来，她为这个男人生儿育女，陪着这个男人一直往上走，男人当上了将军，她也成为了将军夫人。可惜，人有旦夕祸福，年龄大了，她得了病，治不好，没办法只能先这个男人一步走了。闭上眼睛前她想，如果还有下辈子，那就让她再一次遇上这个男人吧，她愿意再一次用一生来爱他。 睁开眼，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投胎转生，而是回到了几十年前。 这一年是一九七五年，她才二十二岁，但她已经等不及到二十三岁再遇到那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训练场，她猜那个男人此时此刻应该就在那边，忍不住翘起唇角，轻声说：“建文，我来啦。” 苗苗心情雀跃，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苗母正在家做饭，听到动静擦了手出了厨房，看到小女儿，惊喜地迎上来：“这么快就到啦？” 苗苗上前给了苗母一个热情地拥抱：“妈，想死你啦！” 苗母拍拍苗苗的背，苗苗松开她后，她顺势拉住苗苗的手，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快和我说说，你怎么突然决定回来了？之前不是在京城文工团那边死活不愿意回家吗？怎么突然让你爸找人把你调回来了？” 苗苗之前不愿意调回这边的文工团，那是因为自己家就在这边，她年龄不小，家人总是操心着给她介绍对象，之前她避之不及，现在可不一样了。 “妈，我这不是想家了吗，想家了就回来了呗。”苗苗笑着说。 苗母不疑有他，拉着苗苗的手继续和苗苗拉家常。 刘营长家的三个小子在外面玩饿了，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家，一进门发现家里来了个陌生的漂亮姐姐。要不是家里的家具摆设都很眼熟，他们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家门。 刘营长家的老大长得圆咕噜咚的，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挺可爱。上来就问：“姐姐，是你谁呀？” 郑媛看过这孩子的作业本，作业本上有名字，这孩子大名刘瑞峰。郑媛笑着说：“你可不能喊我姐姐，你得喊我姨。” 冯建文恰好从厨房里出来，说：“喊什么姨啊，你得喊她婶婶。” 刘瑞峰眼睛一亮，声音清亮地喊了一声：“叔！叔你回来啦？”其他两个小的，一个叫刘奇峰，一个叫刘传峰，也都跟着喊冯建文叔，小孩子声音又清脆又洪亮。 刘瑞峰比自己俩弟弟记事儿，他问冯建文：“这个漂亮婶婶是叔你的媳妇儿不？” 冯建文说：“是啊，以后你们婶婶就要在这边安家了，你们可以常去找你们婶婶玩。” 刘瑞峰欢快地说：“好啊！” 刘奇峰和刘传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钻进了厨房，喊着：“妈，妈，今天中午吃啥啊？” 厨房里，刘嫂子高声斥两个臭小子：“快出去，还没做好饭呢，都出去。”跟轰小鸡似的把俩小子轰出了厨房。 刘瑞峰站在郑媛旁边，伸着脑袋看小包子，问郑媛：“弟弟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弟弟还不到一岁呢，才四个月，他大名叫冯海璋，小名叫包子。”郑媛拿着手帕给包子擦了擦口水。 刘瑞峰莫名就被包子的小名戳中了笑点，哈哈哈地大笑：“包子，哈哈，他小名叫包子！”仔细瞅瞅小包子的脸蛋，“嘿嘿嘿，他长得确实有点像包子。”又叽叽喳喳的说，“我的小名叫大峰，我二弟叫二峰，我小弟叫小峰。我上五年级了，我二弟上三年级，我小弟上一年级，我年龄最大，所以我上五年级。” 从厨房里出来的刘奇峰叫嚷着：“我是老二，我上三年级！” 刘传峰举手：“我最小了，我上一年级。”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吵的人头疼，郑媛突然觉得脑壳都要炸了，冯建文见势不妙早就躲厨房去了，还在厨房里和刘嫂子聊几个孩子：“他们可真闹腾。” 刘嫂子无奈地摇摇头，叹气：“天天这样，可烦死我了。” 不过郑媛是谁，她可是当过一年小学老师的孩子王，敲敲桌子，把作业本往三个孩子面前一摆：“你们三个别闹了，都过来，我把你们的作业给改了，都过来该改错。” 笑闹声戛然而止。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 郑媛露出魔王的微笑，语气和蔼可亲，声音温柔：“快过来啊，还愣着干啥？” 刘瑞峰悄悄往后躲了一小步：“我，我……不是快吃饭了，婶婶，我们吃完饭再改！” “不行，吃饭还得等一会儿呢，你们先改，说不定改完的时候正好开饭。”郑媛拿出铅笔，给三个孩子手里一人塞了一根。忽然想起来刘瑞峰已经上五年级了不用铅笔了，便从桌子上摸了一根圆珠笔给他，“快点来呀，都坐好，我看着你们写……你们不知道吧，婶婶以前当过老师呢。”微笑。 大峰、二峰、小峰：“……”你是魔鬼吗！ 第368章：做客 刘营长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三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围着家里吃饭的桌子，一人坐了桌子的一边，趴在座子上认认真真的写着什么，虽然每一张小脸都快纠结成一团了，刘营长看了却特别舒心。 他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三个儿子老老实实的写作业了！以前这仨小子就算聚到一起写作业，那也是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光知道打闹不知道写字。 “你是……你是建文那小子的媳妇儿，郑媛同志吧！”刘营长笑呵呵地走进来。 郑媛正歪着头检查刘瑞峰的作业，忽然听到洪亮的男声，循着声音抬头，一个黝黑平头的男人便映入了眼帘。 因为他是逆光站着的，又生得黑，郑媛一眼都没看清楚他长啥模样，光看他的大白牙了。刘营长进到屋子里面后，郑媛才发现刘营长生了一张国字脸，笑起来还挺平易近人的，至少长相看起来比冯建文可亲多了。 “刘营长。”郑媛抱着孩子站起来打招呼，“您好。” 刘营长笑：“你好你好，快坐快坐，别站着了啊。”左右看了看，问，“建文呢？” 冯建文在厨房里听到刘营长的声音，推开门走出来：“刘营！” 刘营长笑：“哎哟，你咋进厨房了啊，快来快来，过来坐。” “我在厨房里帮嫂子打下手呢，我说不让嫂子做太多菜，嫂子非要做。”冯建文说。 刘营长夸张的“哟呵”了一声：“行啊你小子，都能进厨房帮忙了，这婚没白结。”他拉过冯建文，捶了一下冯建文的肩膀。 “建文，你抱着孩子吧，我去厨房给嫂子帮忙。”郑媛说着，把孩子放到冯建文怀里。 刘营长忙说：“不用不用，让你嫂子自己做就行，你在这儿坐……” “我还是进去帮忙吧。”郑媛摇摇头，转身去了厨房。刘嫂子做了那么多菜，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她可不好意思干坐着吃白食。 她进了厨房后，刘营长拉着冯建文夸：“你这媳妇儿娶的好啊，我刚刚看到她还看着仨小子做作业来着，我记得你说她之前当过老师？”见冯建文点了头，他连说，“当过老师好啊，当过老师管的了孩子，我这仨孩子，我就没见他们在家这么听话过！看什么！就说你们仨呢！赶紧的，给老子好好写作业，别以为你们郑媛婶婶去厨房了就没人看着你们了！” 仨皮小子缩缩脑袋，蔫巴巴地垂下头继续写字。 “诶，这是你儿子吧？”刘营长目光落到小包子身上，笑起来，“哎呀，你这儿子长得不像你啊，看着可真漂亮，跟个小姑娘似的。”男人没有儿子的时候盼儿子，儿子多了就稀罕小姑娘了，虽然包子是个儿子，但人家长的好看啊，刘营长也很稀罕，伸手，“快，给我抱抱。” “孩子长得像他妈……营长，你手上劲儿那么大，会抱孩子吗？”冯建文抱着孩子躲开刘营长，他以前可没少和刘营长练手，刘营长力气不比他小，他可不放心把自己宝贝儿子放到他一个大老粗手上。 刘营长又捶了冯建文肩膀一下：“老子有儿子的时候你小子还没长毛呢！快点，给我抱一抱。”冯建文要是不给，刘营长怕是要伸手抢了，这小包子居然还看着他笑呢，真喜人。 冯建文把包子放到刘营长手里，刘营长说：“诶，你这儿子好，不怕人啊。”像他们这种上过战场，杀气重的男人向来不招孩子喜欢，没想到这小包子居然还能笑出来。 两个人聊了有个十几分钟，郑媛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开饭了开饭了，大峰二峰小峰，作业别写啦，吃完再写。” 三个孩子“嗷”一声跳起来。 “把你们的课本和练习本收起来，别弄脏了。”郑媛说。 三个小子乖乖照她说的做。 “收拾完了去洗手，准备吃饭。”郑媛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又说。 仨孩子还真听话的出门找盆子洗手去了，把刘营长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家那三个谁的话都不听，必须用皮带抽才听话的儿子吗？ 刘嫂子后面也端着菜出来了，她把菜放下，正好看到三个臭小子正在一起打水洗手，也觉得稀罕。以前这三个孩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见了饭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先拿筷子夹了吃了再说。 刘营长开玩笑：“干脆把这三个臭小子都让弟妹你帮忙管着好了，我看这仨孩子就听你的。” 郑媛笑，还没说话，冯建文就替她拒绝了：“别别别，我媳妇儿还得给我看儿子呢！” 摆好凳子，上齐全菜，刘营长和刘嫂子两口子，再加冯建文两口子以及三个皮小子，围着小饭桌坐一圈。 “别光吃啊，建文，咱喝点？”刘营长说。 “行啊，喝点。”冯建文说。 刘营长从屋里头拿了瓶子白酒，又翻了两个酒盅出来，给冯建文一个自己一个，还问郑媛：“弟妹喝不？” 郑媛摇头：“我不喝。”刘嫂子凶他：“郑媛妹子还得给孩子喂奶呢，喝什么喝！” “哦哦。”刘营长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笑。 吃饭的时候，刘营长举起了酒杯，说：“今天我和你们嫂子在家给你们接风洗尘了，弟妹，你才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有啥不知道不方便的，就找你嫂子，让你嫂子帮你。还有，建文要是欺负你了，你就给你嫂子说，到时候我帮你教育他。” 郑媛举起自己面前的搪瓷缸子，以茶代酒，笑说：“好，那以后就要麻烦刘营长帮我出气了。” 郑媛喝了一口水，放下茶缸，冯建文温柔笑着歪头看了郑媛一下，“我怎么会欺负她，只有她欺负我的。嫂子，我媳妇儿要是欺负了我，你替我出头不？” 刘嫂子翻了个白眼：“别贫。” “吃菜吃菜。”刘营长筷子点了点，催郑媛，“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多吃点。”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刘营长家的氛围很好，刘嫂子做的菜也好吃，一顿饭吃到下午一点半才结束。 因为下午冯建文还得带着郑媛往家里添置东西，吃完饭就走了。刘营长帮刘嫂子收拾碗筷，喊几个小子：“吃完饭了就赶紧去做作业！” 三个小子好不容易把郑媛这尊佛送走了，还以为解放了呢，他们一点都不想做作业，上午的时候他们和小伙伴约好了，下午要去山上探险。 刘瑞峰说：“明天再写吧，我们明天写！” 刘营长把盘子送进厨房，出来问：“你们不是都答应了郑媛婶婶，吃完饭把作业写完吗？” 刘奇峰嘴巴快，抢答道：“她不是已经走了嘛！” “你们光听她的不听我的是不是？！”刘营长眉毛一簇，把抹布往桌子上一甩，摆出掐腰训人的架势。 “因为你长得没有郑媛婶婶好看！”三个小子吼完，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快走快走！” 刘营长：“……” 刘嫂子失笑：“这群臭小子！”刘营长紧跟着接话：“欠揍！” 郑媛和冯建文回到家，本想着立马就走，但小包子吃了奶就睡了。不能把包子一个人留家里，冯建文便说：“要不你在家看孩子，我去把东西都买来。” 郑媛摇头不赞同：“我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跟着你一起买一趟东西就熟了，你自己去算啥？” 冯建文：“那咋办？” “把包子抱到刘嫂子家吧，让嫂子帮咱看一会儿，包子睡得熟，这一觉应该能睡个三个小时左右。”郑媛说。 冯建文想了想：“行。” 第369章：逛大院 小两口刚走，就又回来了。郑媛不好意思笑着推门进来：“嫂子，太不好意思了，得找你帮个忙。你能帮我们看下孩子不，包子睡了，离不开人，我想和建文一块去逛逛大院儿，买点东西。” 刘嫂子忙不迭笑着应了：“当然可以啊。” 刘营长还说郑媛：“你也不早几分钟过来，还能帮我拦住几个臭小子！” 郑媛环视一圈：“那仨孩子呢？” 刘营长哼了声：“跑出去了。”说着还忍不住拿眼睛往郑媛脸上瞄了几下，他刚刚一直没注意，这一看，这个郑媛确实挺好看的，比照片还好看。 “诶，这仨孩子！”郑媛笑着摇摇头。 “把孩子放到里面床上就行。”刘嫂子带着郑媛进屋，拉开被子，郑媛把包子放下后，刘嫂子顺手给包子盖上了被子。 郑媛说：“包子睡得沉，这一觉应该能睡个三小时，要是中间醒了可能会哭，嫂子您帮我哄哄，给他喂点水。”她把背上背着的一个小包放床上，拉开小包给刘嫂子介绍，“里面有包子用的奶瓶，用这个倒水就行。还有他专用的手帕，这是他的尿布……”零零碎碎的，一个小小的帆布包里装了特别多东西。 刘嫂子打趣：“你这可是个百宝箱啊，什么都有。” “我就是把能用得着的东西尽量往一个包里塞。”郑媛说着，把包阖上，放到包子旁边，“嫂子，那我就和建文走了。” 为了能早去早回，她真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能耽误。 别看郑媛上辈子活了五十多年，出过国下过海，还真一直没和部队打过交道，所以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部队大院儿。 这部队大院儿最大的特点就是大，路很宽阔，路的两边还种着树。现在是冬天，树上只有光秃秃的树干，但可以想象夏天的时候这里的树木是多么繁茂，整个大院儿是绿化是多么漂亮。 冯建文说：“大院里不仅树多，花也多，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花开，现在正是梅花开的时候，就种在营房那边。” 说到营房，就是那种一排排的砖瓦房，没有院子，其实大部分随军家属住的都是那种三两间屋子的营房。不过冯建文是炮兵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炮兵团的人数比较少，所以团里的待遇也好，分给底下人的房子也要好一点。冯建文一个小小的副营，就分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 冯建文知道郑媛喜欢看书，便带着她去看了看图书馆，还帮她办了张借书证，告诉她：“你以后要是想看书了就到这里来，这里面什么书都有，看不完还能借走回家看。” 郑媛跟着冯建文进了图书馆，这个图书馆看着特别有年代感，一楼是阅览室，陈列着各种杂志与报刊，郑媛找了一下，还能找到她一直在投稿的《科学普及》。阅览室里有桌椅板凳，这会儿有不少人在这边看书，大家都很自觉地保持安静。 楼上则是借阅室，这里面的书就能借出去看了，一排排的书架陈列着无数的书籍。郑媛从书架中间穿过，手轻轻触摸着这些书籍，心中生出许多感慨。这里的书确实如冯建文所说，种类很多，甚至还有许多外国的文学名著，例如《基督山伯爵》、《茶花女》、《悲惨世界》等等，甚至这里还有英文原版的书。郑媛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基督山伯爵》，脑袋凑近了冯建文，小声说：“你要是想多看点书，可以看看这些国外名著，这一本写的就挺好看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我觉得要比那种严肃而沉闷的文学作品好看多了。” 冯建文这段时间莫名其妙地突然开始找她借书看，她手里只有课本，给他看他也看不进去，郑媛觉得他要是真的想多看看书，不如就从这种国外的文学作品开始。 冯建文接过书翻了翻，决定听郑媛的话，先从这本书开始看起。 之后他们到了大礼堂，远远望去，这个大礼堂特别有历史感，而且还是欧式的建筑设计。大礼堂高三层，最上面是钟楼，门楼正面立着八根雕花的柱子。一眼望去，特别的气派。 大礼堂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水泥地，郑媛他们过来的时候，有几个孩子正在上面玩沙包。 大礼堂这会儿进不去，冯建文便用语言给郑媛介绍：“里面很大，有两层，可以坐好几千人，我们以前开会就是在这儿，偶尔文工团也会在里面表演，啥时候文工团又准备演出了，你可以过来看看。他们文工团的节目很好看，有唱歌的，有跳舞的，还有表演话剧的。” 郑媛知道，这个年代有很多经典的节目，比如二胡演奏的《赛马》，舞蹈《草原轻骑兵》，《黄河大合唱》什么的，都是能百看不厌的节目。 大礼堂的旁边就是电影院，电影院也是一座相当大的建筑，但看起来就不如大礼堂气派了。冯建文知道郑媛爱看电影，他们路过的时候，看到电影院门口的黑板上写着今天要播放的电影。冯建文问：“这部电影你看过没？咱要不要进去看看？” 郑媛伸手拍了冯建文一下，失笑：“看什么看！包子还在嫂子家呢！” “哦哦哦，那算啦。”冯建文又带着郑媛去看了体育活动中心、邮政所、银行，最后还看了幼儿园。 幼儿园里传来一阵孩子的笑闹声，仔细听，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这个年代的幼儿园里接收的都是军人子弟，不像二十一世纪幼儿园接收孩子的时候还有年龄限制，这里的幼儿园，基本上只要孩子断了奶，就能往这儿送。看孩子的也都是随军的家属，都知根知底的，就算孩子太小，把孩子送过来也放心。 冯建文说：“你要是想出去工作，等包子断了奶，咱也可以把他送到这里来。” 郑媛却摇摇头：“还是太小了，那么小的孩子不在妈妈身边，以后可能会没有安全感。还是等他三岁以后吧。” “什，什么？安全感？”郑媛又说了个冯建文不是很懂的词儿，不过联系语境，冯建文大概也能猜出这个词的意思，不以为然道：“包子是个男孩子，媳妇儿我可跟你说，你以后可不能娇惯他知不道不。” 郑媛：“……反正包子一岁我不会把他送幼儿园，你死心吧。” 冯建文：“……”行吧，媳妇儿说了算。 就这么在大院里绕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冯建文总算是带着郑媛去了最该去的地方——服务社、小卖部和菜场，给家里添置了平底的熬粥的圆锅，还有切菜的案板，以及家里最紧缺的粮食和菜，以及各种调料品。 东西很多，冯建文扛着粮食和蔬菜，郑媛把调料放进锅里，捧着锅走。 “服务社里还有部队农场提供的鱼肉蛋奶，到时候你想吃啥就过来买啥……我的工资，咱一家三口过，应该绰绰有余，你不用想着节省，你们娘俩吃好喝好，在这边健健康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路上，冯建文说。 这寒冬腊月的，冯建文的话说得人心里暖洋洋的，郑媛歪着脑袋看他，笑说：“放心吧，我你还不知道吗？我以前在家在你娘和我妈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的时候也没省过钱啊。”说到这儿，她噗嗤笑出声：“哎，以后可算没人唠叨嫌弃我花钱大手大脚了。” “家里老人那是因为穷日子过惯了，就算手里有钱也舍不得花，所以才看不惯你，才要说你。”冯建文替两边的母亲说公道话。 第370章：睡觉 郑媛说：“我明白，其实我也没多乱花钱啊，而且我每次买了鱼买了肉，都会给两边父母送过去。” “知道你孝顺。”冯建文最满意的就是郑媛这点，不过反过来想，“你要是不给他们送自己偷偷吃，他们也不知道你乱花钱了啊。” 郑媛翻着白眼球斜眼瞥他：“……我自己吃独食？我好意思吗我！” “所以说，你孝顺啊。”冯建文笑着说。 吃的用的东西全都齐了，郑媛在新家的日子就能过起来了。厨房里，郑媛看着布置的整整齐齐的粮食和菜，以及桌子上摆放的案板调料，心中涌起莫大的期待。 以后就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过日子了。 这有男人在身边和没男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之前郑媛怀孕生孩子，身边连个出苦力的人都没有，现在冯建文在，所有脏活累活他都能一手帮你办好了。看炉子旁边的那一缸水就知道，明明院子里有井，冯建文为了方便郑媛做饭用水，还特意把水打进了屋里。 “媳妇儿，都收拾好了吗？”冯建文怀里抱着小包子，推开门进来。郑媛在家收拾厨房，冯建文去刘营长家接回了孩子。 小包子已经醒了，可能是刚睡醒，趴在他爸爸的怀里还有些蔫巴巴的。 “哎呀，包子醒了？啥时候醒的？”郑媛伸手接孩子。 冯建文把孩子递给郑媛，说：“也巧儿，我刚去他刚醒，醒了哭了会儿，嫂子给他喂了水。” 郑媛捏捏小包子的小脸蛋：“哎呀，小宝贝醒来没看到妈妈是不是不高兴啦？宝宝饿了没，走走走，开饭了，妈妈给你喂奶去。”她坐到沙发上，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小包子闻到属于自己的口粮，张嘴就含上去，开始大力的裹奶。 四个月的包子饭量比刚刚出生的时候大了很多，郑媛涨奶的情况好了不少。吃饱喝足，小包子的状态就好多了，又是那个喜欢东张西望的好奇宝宝了。 小包子张着嘴“啊啊”的叫，郑媛笑着逗他玩，玩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忽然定在了小包子的牙床上，喊冯建文：“建文，你快过来看，咱儿子是不是要出牙了！” 冯建文正在收被子呢，都来不及把被子放回卧室的床上，随手往沙发上一搁，就飞快来到郑媛身边，“哪儿呢，哪儿？” 郑媛没把手往孩子嘴里伸，她手不干净，就哄着小包子张开嘴，指给冯建文看，“瞧，下牙床那儿是不是有点白？” 冯建文仔细看，“好像是有点白。” 郑媛开心地笑，“那就是了，包子开始长牙了！不过也对，都四个多月了，是该长牙了。” “长了牙是不是就能吃饭了？”冯建文捏住小包子的小下巴，歪着头看小包子的上牙床，“我看看上面出牙了没。” 郑媛一巴掌把冯建文的手拍掉，凶他：“快松开，下牙都没长起来呢，长什么上牙啊！小孩子都是先出下面的牙的。而且就算出了牙，也不能吃饭。前六个月只能吃奶，过了六个月倒是可以适当的给孩子吃一些辅食。” 冯建文：“……什么是辅食？”为啥他媳妇儿嘴里总是冒出来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词儿？ 郑媛一顿，这时候好像还没有辅食的说法，她解释了下：“就是饭，小孩子吃的那些奶以外的东西，就是辅食，比如小米粥啥的。” “那六个月以后就能给包子喂小米粥了？”冯建文问。 “对，六个月以后就能吃了，还可以给孩子喂一点果蔬泥，比如苹果泥、土豆泥、香蕉泥什么的，能够帮助孩子完整营养均衡。”上辈子郑媛以为自己能帮儿子看孙子呢，了解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 没想到冯建文撇了下嘴，很不以为然，说郑媛这是伪科学：“六个月以前的孩子咋就不能吃你说的那什么，辅食了？你不知道咱乡下有一些人，可能是饿的吧，生了孩子没有奶水，就用小米粥喂孩子？人家孩子也健健康康的养大了，一点毛病都没有。那个谁，冯大壮，我不知道你认识不，咱不是住在那个小树林的东边吗，他家住小树林的西边，就他，就是他娘用小米粥喂大的！” “是，确实有的孩子生下来没有奶吃，是吃小米粥长大的。但是，在六个月以前，孩子的消化系统还没发育成熟，最好不要随便给孩子喂那些辅食。而且六个月以前妈妈的奶水里有抗体，孩子吃了可以增强抵抗力。” 冯建文：“……抗体？” 于是，郑媛再给冯建文解释什么叫抗体。 郑媛：“……”身边突然多了个好奇宝宝，心好累。 下午五点，郑媛让冯建文看着孩子，她去做晚饭。现在冬天天黑的早，不过家里有点灯了，不用管天几点黑。这是郑媛搬到大院儿住最高兴的一点，现在国家的电力系统还没有铺设全面，大部分乡镇上都没有接电，只能点蜡烛或者点油灯。蜡烛比油灯稍微亮一点，但是都有引发火灾的危险。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冯建文买来的电灯泡瓦数太低，拉开灯屋子里也不怎么亮，也就比蜡烛亮了那么一点点，可能还不如郑媛多点几根蜡烛来的亮。 “咱换个瓦数大一点的电灯泡吧，这个亮度感觉什么都看不清楚。”吃着饭，郑媛和冯建文商量。 瓦数大一点的灯泡用电肯定要比瓦数低的灯泡多，但是要亮堂的多。不过瓦数再大，发出来的光也是黄色的，郑媛到是想用那种发白光的白炽灯，估计现在没有卖的。 冯建文不介意家里用电多，大方的说：“你自己看着办就行……知道在哪里买不？” 郑媛说：“知道，小卖部咱今天去了。”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白天的时候又收拾了屋子还在大院里逛了一圈，吃完饭郑媛就累得想睡觉了。冯建文的状态倒还好，他一个当兵的最不怕的就是累，他让郑媛先别脱衣服，自己去厨房给郑媛烧了一壶开水，倒进盆子里再兑点凉水，给郑媛洗脚。剩下的热水灌进暖水瓶里，正好暖被窝。 郑媛把脚伸进热水里，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仿佛打开了，特别的舒服。她喊冯建文也过来一起泡一泡，冯建文便搬了个凳子，坐在郑媛的对面，把脚伸进了盆子里。 两个人的脚挨着脚，你搓搓我，我搓搓你，不一会儿，冯建文眼神就有些变了。 郑媛注意到冯建文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都是老司机，立马就猜到他怎么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倒是有精力，坐了两天的火车，你都不累啊？”她揉揉自己的胳膊，可能是提行李提的，她感觉胳膊有点肌肉拉伤。 冯建文踩住她的脚背：“两天的火车算什么，以前打仗的时候，一天行军几十里，那才叫累。”他可惜地叹口气，可惜郑媛累坏了，他要是执意做，估计媳妇儿要恼。 郑媛哼了声：“知道你的体力好，我反正是不行了，你要是有冲动，就自己解决吧，我可不奉陪。” “诶，你不陪就不陪吧，脚丫子能不能老实点啊，你故意的吧郑媛同志，你这么老乱动弹，不是故意拱我火呢！”冯建文脸一板，他媳妇儿心眼儿有多坏他可清清楚楚。 郑媛被冯建文拆穿，嘿嘿笑了两声，把脚丫子从盆子里提起来：“行啦，我不惹你了好了吧！你自己洗吧，我要睡觉了。” 第371章：水土不服 郑媛以为自己这一觉应该能睡得很踏实，没想到刚刚睡着，就听到冯建文喊她。困得要命的郑媛突然被人从梦想里吵醒，脾气立马上来，烦躁地喊了一声：“干什么！”刚喊完，一串小孩子的哭声传入耳中。 郑媛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冯建文满脸的担忧，说：“媳妇儿，包子好像病了。” 郑媛混沌的脑子突然嗡一声清醒了，她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爬了起来：“包子怎么了？”小包子可怜兮兮地一直在哭，声音没有平时洪亮多了，有气无力的听着就像小猫在哼唧。 “这是怎么了呀。”看到儿子这么蔫，她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拉稀了，拉的都是水儿，而且他好像很难受。”冯建文手足无措。郑媛睡觉后，冯建文不困，就倚着床头拿出白天借的那本《基督山伯爵》看，这本书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和那种严肃文学作品不一样，冯建文很快就看入迷了。要知道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文学作品，还是国外的文学作品。 看了大概有三十多页，他忽然听到了包子的哭声。冯建文如今也是看孩子有经验的人了，尤其对自己儿子的习惯已经了如指掌，他看了下表，这个时间点不是包子应该醒过来的时间。不过也可能是突然搬了家换了地方，包子的作息有些凌乱，这也正常。冯建文没多想，就正常轻轻拍着孩子哼着歌儿哄包子入睡，但包子就是不睡，一直哭闹。冯建文就想可能是尿了吧，小孩子不舒服才会一直哭，稍微掀开一点被子查看包子的尿布，这一看才发现包子不是尿了，而是拉了，而且还是拉稀。 包子之前一直很健康，身子骨健壮，从来没生过病，冯建文一下子就慌了，立马喊郑媛。 郑媛上辈子毕竟生养过一个孩子，经验比冯建文丰富，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猜应该是突然换了环境导致包子有点水土不服，多喝点水，吃点药，时间长了应该就好了。 但郑媛自己毕竟不是大夫，家里虽然常备了包子能吃的药，但妥当的做法还是先带着孩子去医院看一看。 郑媛也不觉得困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喊冯建文起床：“这边有医院吧？走，咱带着包子去医院看看。” 冯建文只脱了棉裤，他穿衣服速度比郑媛还快，自己穿好后还帮小包子穿好衣服裹好褥子。 “还用借辆自行车吗？医院离这儿远不远？”郑媛套上棉袄，紧接着穿棉裤。 冯建文说：“不远，咱抱着孩子走过去就行，一会儿就到。”他把包子抱起来，郑媛也穿好了衣裳，翻了翻兜，白天去买东西剩下的钱还在兜里，还有不少，应该够了。 冯建文看她数钱，说：“不用数了，部队里的医院给军属和军人看病都不要钱。” 郑媛一把把钱塞进兜里：“那就行……走走走，赶紧的。” 冬天晚上很冷，打开门，寒风像是裹挟着锋利的刀子吹在脸上。郑媛怕冷，穿上了军大衣，冯建文也拿了军大衣，他没穿，还是裹在了包子身上。 外面很黑，没有路灯，只有睡得晚的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郑媛忘了拿手电筒，也来不及回头去拿了，就这样摸黑走，好在还有月光，路上也平整，应该摔不了。 两个人脚步飞快，尽管冯建文怀里抱着几十斤，脚步也比郑媛快，郑媛紧赶慢赶才赶上。一路上，两个人甚至都顾不上说话，一心赶路。 本来从家到医院，步行的话需要二十分钟，两个人用了十分钟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这边军区毕竟是个大区，医院很正规，大楼比金水县的医院大楼还要高一点。郑媛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跟着冯建文疾步进了医院。 半道上冯建文还碰上了认识他的人，一个小护士，手里还推着小推车，看到冯建文打招呼：“冯建文同志！” 冯建文脚步一顿，他这会儿心里着急，一时没想起来这个护士的名字，只知道眼熟，应该是认识的。 护士打量了下冯建文怀里的孩子，以及紧跟在冯建文后面的郑媛，郑媛刚从被窝里起来，急的头发也没梳，只用手扒拉了两下，虽然她颜值还在线，但看起来相当邋遢。 “你们这是——”小护士皱眉。 冯建文说：“我儿子病了，我带他来看病。” 护士问：“孩子怎么了？多大了？” “拉稀，四个多月。”冯建文说。 孩子虽然小，但拉稀是小孩子的常见病症，急诊科这边就能处理，护士帮冯建文喊了一个大夫：“孟大夫，您有空吗，这边有个病人，四个月，拉稀。” 孟大夫是个女性大夫，之前就常看小儿科，她过来掀开褥子看了看小包子，问：“什么时候开始拉的，拉出来是什么颜色，什么状态的？孩子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尿布是冯建文换的，他比郑媛更清楚这些，所以由他回答了大夫的话。他说完，郑媛补充：“我们是今天才到这边的，之前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包子一直挺精神的，我们吃晚饭的时候还没事儿，突然开始拉稀。大夫，孩子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孟大夫给孩子做完检查，排除其他可能，确认了病症：“就是水土不服了。”她有些责怪地说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孩子还这么小，你们就敢带着他坐两天两夜的火车？亏得你们儿子长得壮实，其他敏感点的孩子，说不定你们上火车第一天就开始拉稀哭闹了。” 冯建文不好意思的笑笑，是他一力主张郑媛跟他回部队的，没想到害得儿子水土不服了。 孟大夫给孩子开药，“没事，就是水土不服而已，大人突然换个地方还有水土不服的呢，更何况你们孩子那么小。吃点药，适应适应坏境就好了。孩子拉稀，别忘了多给孩子补充点水分。” “好好好。”冯建文和郑媛连声应了。 孟大夫把药方撕给两口子，冯建文接过后去拿药，郑媛把药方从冯建文手里抢过去：“我去吧，你还抱着孩子呢。” 郑媛离开后，孟大夫也走了，她还得去给下一个病人看病，小护士留了下来，她问冯建文：“冯建文同志，你不是去年才结的婚吗？孩子居然都四个月了？” 冯建文这会儿总算想起来面前这个圆脸护士的名字了，“江雪瑶同志，刚刚谢谢你了。”他是指江雪瑶帮他喊大夫一事。 江雪瑶摆摆手：“不用谢，举手之劳。”她往药房的方向望了一眼，郑媛还没回来，问，“刚刚那一位就是嫂子吧？” 冯建文点点头：“对。” 江雪瑶悄悄撇了下嘴唇，觉得冯建文的这个媳妇儿找的也不怎么样。之前冯建文训练中受伤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她成为了他的责任护士。照顾他的那段时间，她发现这个男人长相不错，虽然出身乡下，但自己有本事，前途也可以，就有些心动。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江雪瑶觉得自己对冯建文已经非常明显了。明明她只是个护士，却还经常给他带点自己做的饭，经常过来找他聊天。可他就跟个瞎子似的，好像全然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江雪瑶还以为冯建文就是木讷不开窍，朋友热心便主动提出帮她问一问，没想到这个冯建文直接拒绝了她，说什么暂时不准备结婚。 行，你暂时不准备找对象结婚，那我暂时等等你也行啊。结果你转头就回家娶了媳妇，当年就生了孩子，隔年就把媳妇儿带回了部队。 这就很气了！ 第372章：江雪瑶 “媛媛！”冯建文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抱着孩子站起来，“买来药了吗？” 郑媛举了举手里的小白瓶：“买来了。走吧，咱赶紧回家给孩子喂药。” “走。”冯建文说。抬脚之前，他转向江雪瑶：“江雪瑶同志，我们先回家了，你快去忙吧，再见。” “诶——”江雪瑶不想说再见呐，她心说你这人怎么连你媳妇儿都不和我介绍一下就走？着什么急啊！ 但是她连一声“再见”都没说出口呢，冯建文已经抬脚往前走了。郑媛定睛看了一眼江雪瑶，朝她笑了笑，也跟着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对包子的病心里有了底，就没那么着急了，脚步比去医院的时候慢了一些，还能说上几句话。 “刚刚那个小护士叫江雪瑶？是你之前认识的人？”郑媛问。 冯建文只是简单的“嗯”了声，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 “她长得挺秀气的啊。”郑媛抬脸望了望冯建文的神色，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是不是之前有人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认识的？” 冯建文义正言辞：“开什么玩笑，谁给我介绍对象啦？没有！” 郑媛拉长了声音：“是嘛——那你这么一个青年才俊，都这么大年龄了，一直也没结婚，就没人给你介绍对象吗？” 冯建文理直气壮地反问：“我都定亲了，人家谁还给介绍对象啊！？” 郑媛笑眯眯：“哦，定亲了啊——”她忽然脸一板，“冯建文，你给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和别人说过你定亲的事儿！” 冯建文一噎，心里纳闷这事儿他媳妇儿从哪知道的？不过这么危险的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为好，眼珠子咕噜一转，顾左言他：“诶，你说咱儿子几天才能适应这边的环境啊？” 郑媛一把抓住冯建文耳朵拧了下：“别给我转移话题，快说。” 冯建文被郑媛拽地歪了下脑袋，不过郑媛拧了下就被外面空气冻的松开了，重新把手塞进了兜里。冯建文歪着头在肩膀上蹭了下耳朵，“你让我说什么呀？” “说江雪瑶啊，是不是别人给你介绍对象的时候认识的？”郑媛气哼哼的，她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江雪瑶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带着种挑剔的嫌弃。她虽然匆匆出门没梳头发没洗脸，但也到不了让人一看就嫌弃的地步吧？以她女人的直觉来看，这个江雪瑶绝对是对冯建文有意思。 “真的不是介绍对象的时候认识的。媳妇儿，你可别随便冤枉人啊，我虽然没和人说过我定亲的事儿，但别人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我都以暂时不想结婚的理由推掉了。”冯建文说。 “那江雪瑶呢，你们怎么认识的？”郑媛不依不饶。 冯建文是真不太想聊这个江雪瑶，还是跟自己媳妇儿聊她，“她啊……她……我前年有一次军事演习的时候受伤住院，她当时是负责照顾我的护士。”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居然在演习的时候受伤！伤哪儿了？伤得严重不严重？”郑媛语气有些急切。 郑媛一上来先关心他受伤的事儿让冯建文心里甜了下，他唇角不自觉地上翘，说：“不小心被爆炸的炸弹碎片擦到了，小伤，就伤在腰上。” 郑媛想起来冯建文腰上的那一道伤疤，大约有十公分长，才不是什么小伤。她有点心疼，说：“你以后训练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知道啦，我肯定小心。”冯建文说。 沉默了大约两三秒，郑媛消化完冯建文受伤的事，深吸一口气，“然后呢，你受伤了，住了多长时间的院？” “大概半个多月？”冯建文记不太清了。 “那这半个多月，一直是江雪瑶护士照顾你吗？”郑媛呵呵笑，“哇哦，半个多月，你还受着伤，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江雪瑶是不是照顾你照顾的很好？是不是还时不时的找你聊聊天，给你解解闷？” 冯建文：“……”天呐，他媳妇儿是有一双能看到过去的透视眼吗，为什么猜那么准！ “你是不是还挺心动的，是不是觉得身边要是能有这样一朵解语花当媳妇儿还挺好？” 冯建文：“……”求放过，能别继续这个死亡话题了吗！ “你看这个江雪瑶，长相清秀，又温柔善良体贴，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郑媛低着头，掰着手指头数江雪瑶的优点，最后赞叹，“简直太完美了！” 冯建文咽了口唾沫。 “你为什么不否认？”郑媛忽然话音一转，怒视冯建文，“你为什么不否认！” 第373章：感冒 “你不会真这么想的吧？！”郑媛简直要气炸，怒气冲冲地瞪着冯建文，等他给她一个她可以接受的说法。 冯建文嘴角抽了抽，莫名有些心虚。两年前，他受伤的那段时间，江雪瑶确实如郑媛所说对他很好，也十分体贴，他当时确实产生过这个女孩不错，很适合娶回家当媳妇儿的心思。但是，那一点点好感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他还记得自己在老家还有一个定亲的小媳妇儿。所以在江雪瑶间接地朝他表明好感的时候，他拒绝了她。虽然当时他对娃娃亲这种完全包办的婚姻非常排斥，也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完全没有一丝期待。 不过这些话他肯定不能告诉郑媛，他脑子飞快转动，忽然灵光一闪，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身上还背着婚约呢，就对别的女人心动？” 郑媛：“……”他居然倒打一耙！更生气了！她气哼哼地怒视他，“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都已经认过错了！你别往我身上扯，现在在说你的问题！你给我说实话，就算真的动过心，考虑到那时候咱俩还不怎么熟，我也不会怪你。但是你要是敢骗我，被我知道后，我一定饶不了你。” 冯建文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非常头大。他媳妇儿这话听着还挺通情达理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实话实说吗？他怎么觉得这就是一个坑呢？ “怎么不吱声了你！”郑媛催促。 “咳咳。”冯建文清了清嗓子，“其实吧，那个江雪瑶，我猜测，是我猜测的啊，人家也没直接开口说，我猜测她应该对我有好感。不过我告诉过她，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儿。” “那你呢，你对她呢？”郑媛半信半疑。 “我对她肯定没有想法啊，我要是喜欢她，你以为凭我的性格，我还会顾忌咱俩的婚约吗？”这句话冯建文说的理直气壮，他当时对江雪瑶的感情确实没到喜欢的程度，差不多就是觉得这个女孩不错，稍微有点好感这样子。 郑媛想了想冯建文的性格，这人一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他爹娘都管不了他，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要是真喜欢江雪瑶，那可能就真的没她什么事儿了。她总算是勉强信了冯建文的话，但是吧，她问：“你为啥不直接告诉她你有婚约？” 冯建文说：“当时我周围人都不知道我有婚约，而且这个婚约吧，我也有点说不出口。我要是说我有婚约，人家肯定问你都二十五了，咋还没结婚啊，那我咋说？我说我媳妇儿还没成年呢，还是个小屁孩？” 郑媛幻想了下这几句对话的场景，噗嗤笑出了声。 “你看，很尴尬是吧！别人肯定会揶揄我老牛吃嫩草，而且这草还是刚发芽的草……再说，还没成年的小屁孩，我自己连幻想一下都有种犯罪的感觉。” “……那你三观还挺正！”郑媛摇着头轻笑。 “那是，我可是人民解放军。”冯建文语气骄傲，同时暗暗地舒了口气，这一茬总算是过去了。 回到家后，两口子麻利地倒热水给孩子喂药。药很苦，包子稍微吃了一点那小脸就皱出了包子褶，死活不吃第二口了。 他闹着不吃药，郑媛只能强喂，喂完了包子哭得惊天动地的，又把郑媛心疼的不行。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本来就很累的郑媛就跟虚脱了似的。 冯建文说：“你快睡吧，我来哄包子。”他手里捏包子的奶瓶给他喂水，包子不喝，就是哭。 郑媛摇摇头：“别了，还是我哄吧。”她把包子从冯建文手里接过来，轻轻摇晃着，还给他哼着歌。 不一会儿，郑媛的歌声便停了，头猛地往下一垂，被冯建文用手接住。就这样，郑媛都没醒，可见困成什么样了。冯建文很心疼，他见包子睡着了，便把孩子从郑媛怀里接过来，放到床上，然后再扶着郑媛也躺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给这母子两个都脱了衣服盖上被子，郑媛似醒非醒地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便又闭上了。 冯建文亲了亲包子的额头，又亲了亲郑媛的额头，轻声说：“睡吧。” 人一累抵抗能力就会变差，昨晚上又去医院吹了一路风，第二天早上郑媛就感觉喉咙有些痒，鼻子有些塞，像是感冒了。 “建文，建文？”郑媛穿上棉袄靠着被子喊冯建文，“你从医药箱里给我找找温度计，我量一下体温。” “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听着有点鼻音。”冯建文正在厨房烧水呢，听到郑媛的声音，一脸担心的过来摸了摸郑媛的额头，“头倒是不热。” “我觉得有点感冒，鼻子有点塞，嗓子有点痒。”郑媛之前每天醒来的时候都会亲亲小包子，现在连凑近都不敢凑近了。 冯建文问：“医药箱在哪里？” “我放在客厅茶几底下了，你去找找。”郑媛说。 冯建文直接把医药箱给郑媛提到了卧室里，说是医药箱，其实就是一个铁盒子，以前用来装糖果的。郑媛把常用药都买齐全了放在里面，治拉肚子的，治不消化的，治感冒发烧的等等，应有尽有。冯建文扒拉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个水银温度计，递给郑媛。郑媛甩了两下看看体温计上的刻度，三十五度左右，然后掀开衣服，放进胳肢窝里夹着。 “今天你去办公区那边吗，要是不去就给我看会儿孩子，今天我得离包子远一点，省得再传染给他感冒。”郑媛说，“你去给我倒点温开水，我得多喝点水。” “我今天不去，还有一天的假期，明天再去。”冯建文说完转身去厨房给郑媛倒水，水是刚刚烧开的，很烫，他就拿两个碗凉了凉，差不多能入口了，才给郑媛端过去。 正好，郑媛也量好体温了。她拧着眉捏着体温计轻轻转动，调整好角度，确认度数。 “多少度？烧吗？”冯建文把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三十六度七，不烧。”郑媛松了口气。 “水。”冯建文推了下碗，问，“你吃什么药啊？” 郑媛伸胳膊端起碗，摇摇头：“不能吃药，吃了药包子就不能吃我的奶水了。一点小感冒，我抗一抗就过去了。” 冯建文有些担心：“那你不吃药难受不难受啊？” “没事儿，就是嗓子有点痒，鼻子有点塞，其他没感觉。”幸亏不难受，她还能扛过去。郑媛喝完水就起了床，她去做饭，包子醒后，由冯建文给包子把屎把尿穿衣服。 而且郑媛怕自己的感冒传染给孩子，没有直接抱着给孩子喂奶，而是把奶水挤出来放进奶瓶里喂给孩子。等喂完了奶，冯建文再给包子喂药，郑媛没敢凑近，冯建文自己差点折腾出一脑门汗。 冯建文没想到郑媛会小心成这样，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育儿，所以郑媛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了。只是看郑媛连孩子都不敢碰，他就觉得有些过分小心了，问：“明天我就没办法在家陪着你们娘俩了，孩子谁来抱啊？” 郑媛说：“我抱啊。家里没有缝纫机，我看刘嫂子家有，一会儿我去刘嫂子家借缝纫机做个口罩，我戴上口罩再抱孩子。” 冯建文：“……行吧。”顿了下，“不过咱家里有布吗？你拿什么做口罩？” “有啊。”郑媛说，“来的时候我带了。”空间里那么多呢，进去剪一块就行。 “你连布都带了？”冯建文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郑媛理直气壮：“我打包的行李，你当然不知道！” 第374章：邻居 郑媛到底带了些什么东西，冯建文还真的不太清楚。就比如，他不知道郑媛不止带了布，还带了不少蜜三刀之类的糕点。 冯建文看着郑媛从包里掏出来的糕点，问：“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郑媛说：“送礼啊。我初来乍到，当然要给周围邻居送点礼物，让邻居们多关照下了。而且东西也不贵重，就是我的一份心意而已。”蜜三刀这一类的中式糕点，要是搁在杨柳大队，对于乡亲们来说算是一份十分拿得出手的礼物了。但是在部队大院儿，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这份礼物确实没有贵重到让人不好意思收的地步，却也不能说便宜，可以说非常恰到好处了。 冯建文夸她：“你想得还挺周到……我说呢，这个包怎么那么沉。”中式糕点不比西式糕点发酵的厉害，还是挺压秤的，更何况郑媛带了挺多，一包包的全都用纸和麻绳包好了。 “走吧，跟我一块去送礼。”郑媛手指头一勾，便把糕点都勾到手指头上提了起来。 冯建文说：“你慌什么呀，都给谁送你想好了吗？” “前后左右的邻居都送一送，还有和你关系比较好的战友家也送一送，对了，还有齐嫂子家也得送一份。”郑媛早就想好了。 冯建文翘着唇角：“行，就照你说的送。” 本来应该是两口子一块抱着孩子去送礼，但是包子病了，郑媛不想抱着他来回折腾，就说让冯建文在家看着孩子，她自己去送。冯建文不同意，觉得郑媛初来乍到，应该由他把自己媳妇儿介绍给周围的邻居。两口子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把包子哄睡了，他们再一块去送。 就送个礼物而已，也不多在邻居家停留，顶多半个小时就全都送完了，包子最短的一觉也不会短到半个小时。 郑媛家对面的住着的是一家六口人，家里的顶梁柱是步兵团那边的一个副团长，姓沈。沈团长的媳妇儿姓崔，崔嫂子颧骨有些高，身量也高，足有一米七的个头，她为人相当热情，嗓门很大，有些东北口音，郑媛两口子一来，就拉着他们两口子去家里吃饭。他们家有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另外沈副团长不止带了自己媳妇儿孩子来随军，还带了他的娘过来，他爹走的早，他不放心他娘自己在老家，所以就把他娘带来了。他娘姓刘，刘婶子穿着上明显比崔嫂子还讲究，像是以前大户人家出来的。 郑媛家的北边住着的是一对新婚夫妻，也是炮兵营的，冯建文在一营，那个营长在三营，是三营的营长，姓程。说是新婚夫妻，其实这位程营长已经三十三岁了，前头曾经娶过一个媳妇儿，后来离婚了。前面的媳妇儿给他生了四个闺女，郑媛都不需要用脑子猜就知道这位程营长是为啥离的婚。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郑媛到程营长家的时候他家的四个闺女都在呢，郑媛送过去的糕点，最小的那个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想要伸手拿糕点，程营长一把将她拨开，嫌弃地说：“你个丫头片子吃什么吃！你们妈妈怀着弟弟呢，这些都留给弟弟吃。”小丫头摔了个屁股蹲，那个后娘不仅不责备程营长，还目露得意地捂着嘴吃吃的笑。而且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他那个新娶来的媳妇儿倒是吃的珠圆玉润白里透红的。 郑媛从程家出来后恶心的要吐，直说：“我以后再不去他家了，你为啥不告诉我，那个程营长是那样的一个人？” 冯建文讪讪的：“我和这个程营长不太熟，不清楚他家里的情况。” “那你还不知道他和前期离婚再娶吗？”郑媛不信冯建文不知道，他们是一个团的！ 冯建文说：“我知道是知道，但是程营长说是他前妻非要和他离婚，说他前妻自己觉得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对不起程家——当时我们团长还去劝来着，确实是他那个前妻坚持要离的。” 郑媛冷笑一声：“这年头，哪个女人会扔下四个孩子非要离婚的？就算是他前妻坚持要离，那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你们都不知道的原因，让那个女人不得不这么选择……你以后少和那个姓程的打交道知不知道，他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 其实郑媛说的那些也都是猜测，程营长到底为啥离的婚，他们谁也不清楚，现在还不好就这件事下结论。只不过，冯建文虽说能理解程营长想要儿子的迫切心情，但你就算是再想要儿子，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闺女。这一点上，程营长确实让冯建文很看不上。他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俩以后都远着他家点吧。” 第375章：做口罩 两口子最后去的是刘嫂子家，刘嫂子是不打算收郑媛带来的糕点的，说：“昨天你们就给带来了不少东西，这些糕点你们赶紧拿回家，家里也不缺这个。” “昨天那是顺手带的路上没吃完的东西，和今天的糕点不一样，今天的糕点是我在家就准备好的礼物。我挨家挨户送的，别人都收了，嫂子你也别跟我客气了。”郑媛把糕点推进刘嫂子的手里，飞快转移话题，往刘嫂子家屋里面瞅过去，说：“我昨儿过来的时候看到嫂子你家有缝纫机？” “对，有缝纫机，郑媛妹子你要用？”刘嫂子果然被郑媛注意了注意力。 郑媛清了清嗓子，捏了捏喉咙，说：“嫂子你听出来了没，我有点感冒，说话都鼻音了。” “是呀，我听出来了，我刚还觉得你声音不对劲呢。”刘嫂子问，“你怎么啦？怎么突然感冒了？是不是昨天来的路上冻着了？” 郑媛叹了口气，说：“昨晚上包子突然拉稀了，我和建文带着他去了一趟医院，可能是去医院的时候冻着了。” 刘嫂子“哎呀”一声，担心地拧起了眉毛：“包子没事吧？咋突然拉稀了？”提起包子，她往冯建文怀里看了一眼，“你们儿子呢？你们不会把他自己扔在家了吧？我的天……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这一对小两口怎么那么不靠谱！ 郑媛赶紧解释：“我本来说自己出来的，建文不放心非要跟着我，没事儿，包子睡了，他这一觉应该能睡到十点。” “你不是说你儿子病了吗？小孩子病了还能睡安稳了？以前的习惯怎么能拿到现在来用？”刘嫂子训斥小两口，“你们还不赶紧回家，万一孩子醒了咋办！你们两口子心可真大，还是不是亲儿子了？”她瞪了郑媛一眼，又狠狠瞪冯建文，眼神像是在说“你媳妇儿年龄小不靠谱，你多大了你也不靠谱？” “诶，嫂子，你别着急。”郑媛连忙说，“我们出来没多大会儿。”她一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真的放心把自己生病的儿子扔家里，基本上串两家门就要回家看一眼，确定包子没醒。不过刘嫂子一说，她这心难免又提了起来，扭头和冯建文商量，“嫂子这边是最后一家了，我还得在这儿待一会儿，你回去看着包子去吧？” “好。”冯建文点点头，转身走了，他其实也担心儿子来着。 冯建文走后，刘嫂子抓住郑媛的手腕：“你还没和我说，包子咋突然拉稀了呢？是喝了风了？还是吃的不好？” “是水土不服。”郑媛说，“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我给他拿了药了，大夫说在这边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两个人一块往里屋走，刘嫂子说：“也是，孩子还是太小了，大人有的突然换个地方还水土不服呢，你家小包子才四个月呢。这幸亏没病到火车上，万一要是病到火车上，你们两口子才有的折腾呢。” 郑媛说：“就是说啊，不过包子生下来就壮实，应该很快就能好。” 进了里屋，郑媛想要借的那台缝纫机就立在床头边，缝纫机的机头部分被放进了机座里面，最上面由几块木板铺平，上面还盖着一层粗布，平时这缝纫机还能当个桌子放个东西啥的。 “这就是缝纫机。”刘嫂子把缝纫机上放的搪瓷缸子端起来放到窗台上，再把蒙上的那层粗布揭开，打开机座，把机头掰上来，“你是要做啥东西吗？” 她注意到郑媛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块白布。 郑媛说：“我这不是感冒了，怕传染给包子，包子正水土不服抵抗力弱，要是再感冒了，那就雪上加霜了，所以打算做个口罩，平时抱孩子的时候就带上口罩。” 刘嫂子点点头：“你考虑的周到……给，你来做吧，你还需要剪刀吗？” 郑媛说：“用。” 刘嫂子转身给郑媛找剪刀，郑媛从窗台上把刘嫂子常用的那一卷白线拿过来，眯着眼，把线穿到缝纫机上。 与此同时，苗家才刚刚开饭。苗苗刚刚重生，又刚刚回到东齐这边，一直在幻想自己会怎样和冯建文相遇，相遇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相遇的时候她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越想越兴奋，很晚才睡着觉。睡得晚了，第二天起的自然也就晚了，到了九点多，苗母来喊她她才起床吃饭。 吃饭的时候，苗母一个劲儿的往苗苗碗里夹菜，还说她：“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看着苗苗把菜都吃完，苗母心满意足，然后试探着提起了给苗苗找对象的事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闺女啊，你和妈说句实在话，你想要个啥样的啊？” 第376章：介绍对象 她想找个什么样的？苗苗心说，她想找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武为人正直尊重妻子还温柔体贴的男人……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只想找到冯建文，和他再续前缘。 苗母见苗苗愣着神不吱声，便误会了，叹了口气，劝道：“苗苗啊，妈知道你还记挂着行舟，你们俩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是那么容易忘的，但是，行舟家那个情况……就连行舟的妈妈为了和行舟他爸脱离关系都离婚了，我和你爸，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苗苗愣了下，才明白苗母在说什么，噗嗤笑了声，摇摇头：“我知道，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其实也不怪苗母误会，上辈子这个时候，她确实还心心念念地要等陆行舟回来，每次苗母提起给她介绍对象的事儿，她都一脸不耐烦。 “你能想明白就好，想明白就好。”苗母一脸感动，她往苗苗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妈就怕你钻胡同里死不回头，当初你和家里闹翻，找人调到京城那边的文工团的时候，你不知道你爸有多生气。你以为陆家倒霉，你爸没有帮忙吗？你爸为了你，为了行舟，劝过你陆伯父那么多次，可你陆伯父就是不听，非要掺和进那一摊子事儿里。后来结果怎么样？你陆伯父成了劳改犯，被发配去了东北的农场，行舟也为了避祸下了乡……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一定呢，你难道要一直等他等到自己成为一个老姑娘吗？还是说你要跟着他一块嫁到乡下去，就你这从小没吃过苦的人，到了乡下能受得了吗？” “妈，别说了，我知道我和行舟没缘分。”苗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上辈子确实对陆行舟情根深种。她以为自己能等到陆行舟回来的，没想到在二十三岁那年，陆行舟来信告诉她，他已经在乡下结婚了，娶了一个当地的女孩。苗苗失望至极，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后来才有了和冯建文相亲一事。幸好命运补偿了她，给了她一个非常好的丈夫。想到这儿，苗苗忍不住莞尔一笑。“妈，我知道我年龄不小了，你看着爸手底下的那些兵里，要是有合适的，就给我介绍一个吧。” 苗苗的目标很明确，因为冯建文就是苗爸手底下的一个副营长。当然了，她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她妈她看上冯建文了，这会儿她才回家，还不认识冯建文呢。 “你爸手底下有啥好介绍的？都是一群粗人！而且大部分还都是乡下来的。”苗母对苗苗的这个选择方向非常不赞同，她觉得还是应该给苗苗介绍个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那种大学生，或者苗爸一些战友家的孩子也可以。 苗苗试着引到苗母：“我爸手底下难道没有那种年少有为前途光明的青年？他手底下那么多人呢！” 苗母笑：“还年少有为呢，那些人，都是从底下一点点爬上来的，能当上营长的都得三十了，你还指望那些人三十岁还不结婚？！”她的女儿，至少要配个营长。 “不一定非得是营长啊，副营长呢？”苗苗记得上辈子她和冯建文相亲的时候，冯建文确实已经升上营长了，这会儿她早回来一年，他应该还只是个副营长。 苗苗这不依不饶的态度让苗母心生疑惑：“你干嘛非要挑你爸手下的兵啊？你不会是看上谁了吧？” 知女莫若母，苗苗心里咯噔一下，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装出惊讶的样子，反问：“妈你怎么这么说？”她好笑地摇摇头，“你真是想多了，我就是觉得能在我爸手底下当上副营长的男人，人品素质啥的肯定都不错，要是他人不行，我爸也不会提拔他是不是？” “这倒是。”苗母笑了，“你爸能看中的那肯定不错。”苗家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苗母很信任苗爸。“你爸出去了，等你爸回来，我就帮你问问，看看他手底下有不错的人吗。” 不等苗苗开心道谢，苗母继续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觉得你爸手底下的人应该没几个单身，你是不知道，你爸非常看重那些从乡下来的小伙子，他觉得那些小伙子要比城里人有韧劲。要知道，乡下人结婚都早得很，有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就结婚了。”苗苗今年二十二，要是找对象，那也得找比她大五岁以内的，不可能找比她小的。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的男人，苗母摇摇头，她估计很悬能有。 苗苗却有信心的很，她知道冯建文这会儿肯定还没结婚。苗苗往苗母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妈，你也吃啊，别光看着我吃。” 第377章：报平安 苗师长中午回家吃饭，苗母便把苗苗的话转述给了他，问他：“你手底下有没有人品德行都比较优秀还没结婚的小伙子？也不一定非得是你手底下的，你认识的那些也可以。咱家苗苗好不容易把行舟放下了，你可得好好给苗苗寻摸寻摸。” “苗苗终于想通了？”苗师长欣慰地呼出一口浊气，怅然道，“行舟那孩子……可惜了。” “谁不说呢。”苗母摇摇头，“咱苗苗和他有缘无分，以后在家别提他了……问你呢，你手底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给苗苗介绍一下？” 苗师长把自己手底下那群参谋团长营长的想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未婚的，再往下找，那些连长排长的，他估计应该有不错的还没有结婚的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就是不知道他们定亲了没有。“我先打听打听，打听好了再给苗苗说一说……其他呢，除了想要找个军人，咱闺女还有别的要求不？” 别的苗苗没说，不过以防万一，苗母说：“等她回来再问问。” 苗师长看了下桌子上摆放的座钟，然后往窗户外面瞧：“这都几点了，这孩子咋还不回来？” “她去文工团报到去了，见到以前的朋友多聊了一会儿吧？”苗母说。 苗师长家还没开饭，郑媛家已经吃完了。两口子中午吃的简单，冯建文让郑媛多休息，没让她做饭，自己去厨房给两个人下了两碗炝锅面条——复杂的他也不会做。 包子的身子骨底子好，吃了药，药效见效很快，今天拉的就没那么严重了。病稍微好一点，眼瞅着这孩子的精神头也好了起来，郑媛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去。 “这孩子可真皮实。”郑媛给包子换了块新尿布，想起上辈子的林鹏飞，那孩子身子骨就没这么好，不说三天两头的生病吧，两三个月总得病上那么一回。 冯建文灌好了一个暖水瓶，给包子塞进去，再把那个不算热的暖水瓶拿出来，随意扫了郑媛的口罩一眼，笑：“你这口罩……昨天就该从医院要几个回来，省得你自己做了。” 郑媛摸摸自己的口罩：“我觉得我做得还挺好的。”自己做得口罩没用松紧带，用来挂耳朵的是两根没有弹性的布条，在耳朵后面一系，可以自由调节宽松度。而且口罩乍一看是白色的，其实上面印着一朵浅黄色的蝴蝶暗纹，蝴蝶在她的脸颊处展翅欲飞，还挺漂亮的。再说，她不喜欢医院用的那种口罩，那些都是一次性口罩，弹性很容易变松弛。 “是挺好……你也躺下吧，睡一会儿。”冯建文说。 “暖水瓶里的水还热不，给我冲冲手。”郑媛伸手。 “热。”冯建文把暖水瓶里的温水倒在郑媛的手上，水流穿过她的手指落在搪瓷盆子里，发出“哗哗哗”的清脆声响。 暖水瓶里的水全都倒空后，冯建文再提着壶，把开水灌进瓶子里，再塞进小包子的被子里面。 之前在乡下，他们可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烧着炕，屋里一直温暖如春。现在屋子里没有炕，只有一个炉子还被安置在对面厨房里，远炉解不了近寒，怕冻着包子，只能多灌几个暖水瓶。 “别烫到他。”郑媛甩了甩手上的水，顺手拿包子的毛巾擦了把手，然后刮了刮小包子的下巴，逗得他咯咯笑。 冯建文说：“放心吧，盖子都扣紧了，还用尿布包了好几层，就算包子蹬到也烫不着。”这孩子这两天一直被褥子包着，特别影响他腿脚发挥，今天死活不愿意让人包了，只愿意穿棉袄和棉裤。郑媛怕他冷，就让他自己在被子里玩。 冯建文把暖水瓶给包子塞进被子里塞好，提着壶回了厨房，再回来看到郑媛盘腿坐在床边，往桌子上铺开了几张信纸，正拿笔准备写什么。 “我写封信给家里报个平安。”郑媛转了转笔，说。 昨天下午的时候冯建文已经往家里拍了电报过去，电报是按字数收费的，冯建文就往家拍了四个字——已到，平安。具体的情况，郑媛打算再写信给家里说一说。 冯建文把尿布扔进刚刚的温水盆子里：“行，你写吧。”顿了下，提醒，“别忘了也给咱爹娘也写一封。” “诶，你放着我洗吧。”郑媛放下笔要下床。 冯建文伸手一挡：“你写信，我洗就行……我也就今天能帮你干点活儿了，明天你让我干，估计都找不着我人。” 郑媛笑，收回脚丫子重新盘起腿：“行，那你洗吧，我写信。” 第378章：江雪瑶上门 两封信，一封给寄给自己爸妈，一封寄给冯家。往自己娘家寄的那封，郑媛写的字数多一点，她详细描绘了下路上的见闻，以及部队这边的环境、他们两口子的新家等等。她在信里面告诉自己爸妈冯建文给她做了沙发，还提前找了小战士帮忙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省了她不少事儿……零零碎碎的，写了好几页信纸。除了专门给父母写的，里面还夹杂了一张专门写给郑娟的，提醒她好好学习，不要以为她走了，就可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给冯家写的那一份就薄多了，只在心里报告了一下两口子的平安，还说了包子有点水土不服的事儿，不过不严重，已经去医院看过了。最后她关心了下春兰和马红旗的婚事进展，并在信里面祝春兰婚姻幸福早生贵子。 她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速度飞快，一个来小时就把信写好了装进信封，封口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没有浆糊，也没有邮票。 “你去邮局寄信的时候再封上吧。”郑媛把信递给冯建文。 冯建文接了信，两根手指头撑开信封，把信从里面捏出一个角：“写了什么？我能看看吗？” 郑媛摆摆手：“你看吧。”她掀开被子躺下去，“我有点困了，睡会儿。” 冯建文：“你睡。”伸手摸了摸郑媛的额头试了下温度，确定不热才放心。 怕把感冒传染给包子，郑媛睡在了床的另外一头。这一觉她睡得还挺香，中间仿佛还做了个梦，梦里面听到一个女声在喊“建文哥”，一声又一声的，声音还挺甜。 一睁眼，发现耳边的女声并没有消失，原来不是梦。 “建文哥，你家居然有沙发？你这是从哪里买的啊？花了不少钱吧？”隔着一道门，女声不大，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郑媛的耳中。 郑媛觉得这个女声有点耳熟，她掀开被子爬起来，穿上衣服，顺手捋了把零乱的头发，打开门。 听到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江雪瑶猛地一下子转过头来，对上了郑媛的目光后，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呀，郑，郑媛同志，你醒了？”她说完忽然偏了下头，跟冯建文确认，“是郑媛同志对吧，建文哥，你刚刚是告诉我你妻子叫郑媛吧？” 郑媛抢在冯建文前面说：“对，我是叫郑媛。”她一顿，莞尔，“江雪瑶同志对吧？你既然喊建文哥了，不是该喊我嫂子吗？” 和昨天那个一脸焦灼的“妈妈”不一样，今天的郑媛的目光犀利，黑色的瞳孔仿佛能直视人心。江雪瑶愣了下，心跳猛地一顿，她突然意识到郑媛不是一个好惹的女人。其实她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看看冯建文的妻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昨天匆匆照过一面，根本摸不清什么。这不一开口，郑媛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江雪瑶心下有些发怵还有些不屑，不过一个称呼，郑媛就这么咄咄逼人，这个性格实在太不温柔了，一点都配不上冯建文。 冯建文知道郑媛这是突然被吵醒，有点起床气，再加上昨天还吃了一回江雪瑶的醋，因此说话语气有些硬。他走过去，牵住郑媛的手，稍微用力捏了捏示意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同时淡淡地告诉江雪瑶：“你是该叫媛媛嫂子。” 江雪瑶被冯建文这个态度闹得有些憋得慌，胸口起伏了几下，缓了两三秒才重新挂上笑容，说：“诶，是，我得喊你嫂子……我这不是看你年纪比较小，有点喊不出口嘛。嫂子今年多大了？” 郑媛长得确实显小，她周岁才十九，脸上还挂着一点婴儿肥。郑媛往耳朵后面挂了挂碎头发，轻笑了声：“我都当妈了，已经不小了……江雪瑶同志，你今天过来是……” “我是来看看孩子的。”江雪瑶接话，“孩子今天怎么样了？而且建文哥和嫂子你，昨天匆匆到了医院又匆匆走了，我还加班，也没来得及和建文哥说上两句话。”说到这儿，她还斜着眼睛瞥了下冯建文，语气有些埋怨，“建文哥你带着嫂子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也过来帮你们收拾收拾。” 话里透着股和冯建文的亲昵感，冯建文拧起眉心，心说这女人是不是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在这儿添什么乱呢，他和她有那么熟吗？ 郑媛眼角的余光瞧见冯建文表情变化，之前烦躁的心情瞬间明媚了。她看了眼茶几上放着的水果罐头，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郑媛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包子已经好多了，他还在里面睡觉。”又说，“我来的时候家里基本上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建文年前回家之前就已经把屋子打扫出来了，我来的时候屋里连灰尘都没落太多，稍微收拾下就行，不用别人帮忙。”说完还甜甜蜜蜜地和冯建文对视一眼。 江雪瑶一噎，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刺眼，她能明显感觉到冯建文对郑媛的态度不同，自从郑媛从卧室里出来，感觉冯建文周身的气场都往上升了一个温度。她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过来，不过来还能幻想一下冯建文是被家里人逼着结的这个婚。亲眼见到了，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是她嫁给了冯建文，那冯建文的温柔应该就都是她的了。 第379章：魅力 “嫂子这是感冒了吗，我听着你有点鼻音。”江雪瑶出声，意图打破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之间那股子腻歪的氛围，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对，有点感冒。”郑媛说完，冯建文便拿了搪瓷缸子给郑媛倒了杯白开水。 “渴不渴？多喝点热水。”冯建文说。 郑媛接过茶缸，朝冯建文咧了咧嘴，笑容灿烂。随后轻轻咦了一声，“诶，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江雪瑶同志，站着干啥，快坐呀。” 江雪瑶扯了扯唇角，摇摇头：“不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孩子的，要是孩子没事儿，我就回去了，我晚上还得去医院值夜班。”她可受够了这两口子之间的那股子亲昵劲儿了，一时半刻都不想继续在这儿呆了。 “包子还睡着呢。”郑媛说，她转身推开门，示意江雪瑶跟着进卧室，“过来看看吧，小声一点，别吵醒他了。” 江雪瑶看到郑媛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从兜里掏出个白色的口罩戴在了耳朵上，有点惊讶：“你这是为了防止感冒传染给孩子？” 郑媛说：“对，小孩子抵抗力差。” 说起专业的，江雪瑶话就多了：“感冒一般是通过飞沫传染的，你打喷嚏或者咳嗽，都会把感冒病毒传染出去。除了飞沫传染，感冒还会通过接触传染，所以你抱孩子的时候，最好提前洗……”手。 江雪瑶还没说完，郑媛已经把手伸进了门后面放置的那个搪瓷盆子里面，撩起水洗了洗手。 她确实懂地挺多，也挺仔细讲究。江雪瑶定睛看了郑媛一瞬，心说，这女人也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 郑媛洗完了手，带着江雪瑶坐到床边，稍微往下扯了扯被子，露出包子胖嘟嘟的小脸。她看着自己孩子就忍不住笑，眼睛弯成月牙，“瞧，这孩子睡得多香。” 江雪瑶昨天晚上就见过小包子了，当时小包子蔫巴巴的，却依旧让人觉得长得好看又可爱。今天再看小包子睡觉的小模样，江雪瑶都快忍不住自己罪恶的手想要上手捏一把他可爱的小脸蛋了。 可惜他没醒，醒了她还能抱一抱。 “包子还没醒？”冯建文也跟在后面进了房间。 “没呢。”郑媛扭了下头，说完又扭回来，拿手帕给孩子擦了擦口水。 “孩子睡得香说明他不难受了。”江雪瑶说，“你们给他吃药了？” “吃了，要不也好不了这么快。”郑媛说。 “那就好。”江雪瑶说着，忽然眼角扫过旁边桌子上的书，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本国外名著，她知道冯建文不是会看这种书的人——之前住了那么长时间院，没人来看他，他一个人非常无聊的时候也没想起来看过书。“嫂子，那本基督山伯爵，是你的书吗？” 郑媛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笑说：“不是，是从图书馆借的。” “嫂子你还看国外的名著啊？”江雪瑶问。 “不是我看，是建文看的。”郑媛说。 江雪瑶惊讶地张大了嘴，特别诧异地望向冯建文。冯建文看懂了她眼神的意思，抬手靠着下巴咳了声，解释：“是你嫂子给我推荐的，我想学点外语，你嫂子就给我拿了这本书，说以后可以再找本英语的，这样相互对照着学英语可能会简单一点。” “嫂子，嫂子还懂英语？”江雪瑶倒抽一口气，难以置信。 郑媛笑：“是啊，懂一点。” 冯建文揽了下郑媛的肩膀，说：“你嫂子以前上学学习可好了。” 江雪瑶便自然而然地理解为郑媛英语是上学的时候学的了，能学会英语，说明郑媛脑子应该还挺好使，能给冯建文推荐国外名著，那至少得是高中毕业。这下江雪瑶总算是可以拿正眼看郑媛了，觉得郑媛勉勉强强还算能配得上冯建文。 如果郑媛是一个光有美貌，没有粮本也没有文化，性格还不温柔的女人，那江雪瑶肯定会觉得冯建文放弃她而选择郑媛简直是瞎了眼，心里会有不甘。可如果郑媛有美貌还有文化，气质也好，日子过起来也细致讲究，不比江雪瑶她自己差，那江雪瑶心气儿就平多了。 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江雪瑶觉得自己可以拍拍屁股离开了，她说：“我晚上还得去医院值班，既然孩子没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郑媛明显感觉到江雪瑶态度的改变，毕竟被人斜眼看和正眼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战而屈人之兵，郑媛还挺高兴，毕竟自己这是靠着人格魅力征服了自己的情敌。江雪瑶态度好了，她的态度自然也好了不少，热情说：“这么快就走，留下吃顿晚饭吧，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第380章：请客 之前郑媛已经计划好了，晚上要请之前过来帮忙收拾房间的几个小战士来家吃饭。留江雪瑶在家吃饭，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还能让江雪瑶尝一尝自己的手艺，继续强化一下自己现在这个贤妻良母人设。 不过江雪瑶来做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摇摇头：“不了，我得回医院了，晚上还得值夜班。”她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哎呀”一声，“都四点了，我得赶紧走了。” “诶，你这就走？”郑媛站起来。 江雪瑶往外走，郑媛跟在后面送客，一边走一边和冯建文说：“你去给江雪瑶同志拿一包糕点。” 上午串门剩下两包糕点没送出去，正好江雪瑶过来还给送了水果罐头，不好让人家空手回去。冯建文转身拉开抽屉，从里面把包好的糕点拿出来。 江雪瑶赶紧摆手说：“诶，不用了嫂子。” 江雪瑶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冯建文拿着糕点也出来了，他把糕点交到郑媛手里，郑媛顺手交给江雪瑶：“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东西，这些糕点是我从家带来的，算是我们那儿的特产，你拿回去尝一尝。” 江雪瑶推拒：“真的不用了嫂子，我这是去医院上班，东西也不好拿。” 郑媛说：“去上班咋了，你可以把糕点给你的同事们分一分，都来尝尝我们家乡的特产。”顿了下，脸一板，装出生气的语气，“你说说你，跟嫂子客气啥，你还给我们带了水果罐头呢，我们都爽快收下了。” 郑媛都这么说了，江雪瑶便没办法继续推了，只能伸手接住糕点：“行，嫂子，那我收下了。” 目送江雪瑶离开后，郑媛转头问冯建文：“几点了？” 刚刚江雪瑶看表的时候冯建文也看了，说：“四点多了，快四点半了。” 郑媛诶了一声，转身进厨房：“那我得赶紧做饭了，你去把之前帮收拾家的几个小战士叫过来，我请他们吃顿饭。” 她进了厨房后，扫视一圈，清点厨房里昨天刚刚买来的那些菜和肉，心里一个个数今天晚上可以做的菜式。 部队大院里卖的菜和金水县那边差不多，都是北方，时令蔬菜也就那几种。郑媛原本以为部队大院里能买到大棚蔬菜，逛过菜场后就失望了。 因此厨房里就只有一些白菜、萝卜、菠菜和芹菜等，墙根那里还放着一袋子刚刚买来的粉皮、粉丝以及干木耳，还有从服务社买来的猪肉和带鱼。她可以做一道芹菜炒肉，一道醋溜白菜，一道白菜猪肉炖粉条，一道萝卜鸡蛋饼，一道菠菜木耳炒鸡蛋，一道红烧带鱼，最后再来个油炸花生米当下酒菜。当兵的人饭量都大，也不知道这些菜够不够，之前冯建文说了，来帮忙的就三个小战士，再加上他们两口子，总共五口人，五口人七道菜按说应该够了，大不了菜的分量弄多一点。不够也没办法，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她就算是想给他们做点好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郑媛合计好了就开始动手了，一转身，冷不丁被身边的人吓了一跳，她“哎呀”一声，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两步，看清楚是冯建文后，拍拍胸脯，瞪他：“你吓死我了，你杵在这儿干嘛呢？刚不是让你去叫小吴他们了吗？” “今天别请他们了，改天再请他们一样。”冯建文说。 “昨天咱不是合计好的今天请吗？”郑媛说，“还专门买了带鱼，带鱼肯定留不住，过几天说不定就放坏了，到时候想买服务社也不一定还有。”昨天也是巧，他们去的时候服务社刚好来了一批带鱼，这东西没有冰箱根本放不住，就算是在北方，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零下。 “你不是感冒了，现在你身体最重要，得好好休息。他们什么时候不能请？带鱼……带鱼咱可以腌了炸一炸，这样放的时间就长了，到时候请小吴他们吃炸带鱼也一样。”冯建文眼睛里写满了对郑媛的担忧。 郑媛无奈地看他一眼：“我都睡了快一下午了，已经休息够了。再说就做几个菜，累不着我。”她拍拍冯建文的胸口，“放心吧，真的，而且正好能一口气把事情全忙完了，我就能彻底休息了。”她这个人的性格就这样，想到什么就得做什么，不能拖，一拖她心里就一直装着事儿放不下。“再说，你不是还在家呢，你赶紧去和几个小战士说一声，让他们训练结束后来家吃饭，然后回来帮我干活。” 第381章：招待 大约晚上六点的时候，天也就是刚黑了一会儿，三个小战士便结伴来到了郑媛家。 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正在厨房忙着，冯建文作为炮兵，常年听炮响，听力变得不是很灵敏，郑媛听力倒是好，感觉外面好像有说话声，扭头一瞧，三个小伙子正凑近了玻璃窗户往里面看呢。三颗脑袋挤在一起，跟看热闹似的。 吴爱民，就是之前开车的小吴，跟徐明亮，就是那个木工活做得好的小战士，还有陈春生炫耀：“我跟你们说，咱冯营家的嫂子长得可俊了，真的！而且说话声音也好听，性格也温柔。” 徐明亮和陈春生一人拍了吴爱民脑袋一把：“要不是你耍赖，昨天轮得到你去接嫂子吗！”拍完了继续往里面瞧，“嫂子在哪儿呢，是不是在里面那屋呢，咋看不到啊？” “诶——”吴爱民惊呼一声，“嫂，嫂子！” 徐明亮和陈春生顺着吴爱民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鹅蛋脸，一脸笑意的女孩朝他们走过来。俩小伙子同时“哇”了一声，吴明亮往后捣了下胳膊轴肘：“怎么样，冯副营家的嫂子看好吧！” “好看！”“好看！” 郑媛拉开门，侧身让出路，笑着说：“来了怎么也不敲门啊？赶紧进来，外面冷。” 三个小战士齐刷刷给郑媛敬了个礼：“嫂子好！” 郑媛点着头笑：“诶，你们好，你们也好。小吴，这两个，哪个是徐明亮同志啊？”三个同志里面，郑媛只认识一个小吴，吴爱民，另外两个同志，一个生了张国字脸，单眼皮，眼睛却不算小，鼻梁高高的，说不上帅气，但长得很正经，跟新闻频道主持人一个类型。另外一个是菱形脸，双眼皮，眉毛很浓，嘴唇有点厚，也说不上帅气，但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的。 吴爱民“嘿嘿”笑着指了指国字脸，“他就是吴爱民。”又指了指菱形脸，“他是陈春生。” 郑媛仔细看看两个小伙子，笑着说：“谢谢你们帮我打扫屋子了，真的，多亏了你们，可省了我的大事儿了。” “都是我们该干的，嫂子您甭客气！”吴爱民摆摆手乐呵呵的说。 “还有徐明亮同志，你的手艺可真好，我来的时候看到沙发都惊呆了，真没想到我在部队这边还能用上沙发。”郑媛望向徐明亮，觉得这个小伙子有这份手艺真的很厉害，其实不止是沙发，徐明亮还在茶几上雕刻了小花纹，简直就是工艺品。 徐明亮性格有些内向，被郑媛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冯营和嫂子喜欢就好。” 正在厨房忙碌的冯建文听到动静，喊：“他们来了？” 郑媛笑着说：“对，三个小同志都来了。” 三个小战士听到冯建文的声音下意识的一哆嗦，要不是为了看漂亮嫂子，他们三个打死也不敢来蹭冯副营家的饭啊，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来的还挺快，赶紧的，洗手，咱今天晚上包饺子吃。”冯建文从厨房出来，锐利的目光将三个小战士扫了一圈，冷哼一声——就是为了请这三个臭小子吃饭，郑媛才不愿意休息的。 等三个小战士蹿进屋后，郑媛关上门，她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本来都计划好了，她亲自炒上七道菜来招待这三个孩子。结果冯建文听完她的计划后就黑了脸，非不让她做那么多菜，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做那么多菜干啥？家里有面有菜有肉，一起吃顿饺子就得了。饺子也不用你自己包，等他们来了一块包，放心，他们都会。” 正月十五还没过呢，现在还处在过年期间，请小战士们吃饺子也说得过去，但是只有饺子郑媛就不同意了：“那也得炒几个菜啊，小战士们过年也没能回家，之前还帮咱收拾了屋子，咱怎么着也得招待他们一顿好的。” 冯建文挑眉：“饺子还不好啊？” 郑媛一噎，“我也没说饺子不好，饺子可以包，但还是得炒几道菜。” 他们两个谁也说不过谁，最后各退一步，不炒那么多菜了，就炖个白菜猪肉粉条，再来一个红烧带鱼。 两样荤菜已经全部做好了，就放在炉子旁边温着，天气冷，炉子旁边温度高，能保温，等饺子好了，直接端过去吃就行。 冯建文把包饺子的案板从厨房拿了出来，放到茶几上，郑媛端着揉好的面，放在案板的旁边，冯建文又拿来了刀和擀面杖。 家伙事儿全都备齐了，三个小战士也都洗好手了。一人挑了一边坐下，开始干活。 第382章：介绍对象 三个小伙子干活都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包完了郑媛准备的所有饺子馅和面皮。其中徐明亮的手艺比郑媛的还好，包出来的饺子边上还捏了一圈花边。包完了饺子，之后就是把饺子下锅，饺子熟了以后开始吃饭。 这顿饭他们吃的还挺热闹的，也就一顿饭的功夫，郑媛就把三个小伙子的个人信息全都摸清楚了。老家在哪里，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几口人，有没有结婚等等。 吃完饭，这三个小伙子又积极主动的帮郑媛收拾碗筷刷锅刷碗，干完所有活儿才离开。等他们走了，冯建文打趣说：“怎么样，这三个小子能入你的眼不？” 郑媛摇摇头：“都不错，就是家太远了。我妈可舍不得小娟嫁那么远。”这三个小战士最近的那个距离金水县都得两百公里，不止沈翠云放心不下，郑媛自己也放心不下。郑娟那性格万一在婆家遇到点什么，想不开再跳了河咋办？她又不是没干过。 冯建文说：“没事儿，你再慢慢挑，咱部队那么多人呢。” 郑媛笑：“你当我是皇帝选妃呢。”一顿，“小娟还小，才十七，不着急，你看部队这边的女孩，二十多结婚都不晚。” 冯建文点点头：“这倒是。” “诶，不过你也得帮我看着点啊，你们部队那些连长排长啊，你看着好的，就说给我选一选。”虽说郑娟年龄还小，但要是看到那也得先下手为强。 冯建文笑着摇摇头，这刚还说不当皇帝不选妃呢，这又找上了。 “行，我帮你留意着点。”冯建文说。 苗师长对自己闺女找对象的事儿十分上心，他手底下一共两个团，每个团里面三个营，每个营里三个连，其他还有一些参谋副参谋指导员之类的，人数倒是不少。能干到团长的基本上都四十上下了，人家闺女可能都和他家的闺女差不多大，肯定不行。营长副营长这一波，最年轻有为的那个应该要属一营的副营长冯建文了，他倒是很看好冯建文，不仅军事素养高，做事也算稳重圆滑，只要踏踏实实的在部队干下去，以后前途肯定光明。 他之前倒是相中过这个小伙子，觉得可以给自己当女婿，但当时苗苗还不太愿意找对象，甚至躲到了京城去了，今年闺女愿意找了，这个小伙子却已经结婚了，听说连儿子都有了。 苗师长咂摸咂摸冯建文这个名字，感觉十分可惜。 再往下就是连长副连长这一波，这一波人就比较多了，但苗师长就不是特别熟悉了，必须找个熟悉的人打听打听，然后苗师长就找到了冯建文。 冯建文身为副营长，这个位置在部队里不高也不矮，正好处在中游，冯建文人缘还挺好，上到苗师长，下到下面的小排长，他都挺熟。苗师长寻摸一圈，最后决定找冯建文打听一下。 苗师长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是给他闺女介绍对象，问问底下几个小连长的情况。 冯建文呆了一瞬，顿时哭笑不得，心说这是怎么了，他难道长得像月老吗，一个个都来找他打听适龄男青年，他媳妇儿这样，苗师长竟然也来找他。 苗师长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点难为情的神色，干笑了声，说：“我这个闺女啊，都快二十三了，再不找对象估计就嫁不出去了。前几天她从京城那边的文工团转回来，好不容易松口要找了，还提出想要从我手底下的兵里面找。你说我这手底下的兵吧，谁是啥性格，谁的军事素养怎么样我倒是能挑出几个拔尖的。但我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家里是不是已经帮忙定了亲事。我琢磨着，建文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一点？” “师长您这是相中谁了？”冯建文打趣了一句，不等苗师长回答，他继续说，“您要是前几天问我，我可能还真不知道，巧了，前两天我媳妇儿想给我小姨子介绍个部队里的对象，让我留意着点，我专门打听过一圈。” 苗师长眼睛一亮，“都有谁？”忽然笑容一顿，随后露出为难的神色，“诶，你这是专门给你小姨子留意的，我这么横插一杠子，别再抢了你小姨子的好姻缘。” 冯建文笑：“不会不会，我小姨子才今年才十七，结婚还早着呢，我媳妇儿也不会让我小姨子这么早就嫁人的。” “那你还打听地这么积极？”苗师长斜眼。 冯建文干咳了一声：“这不是我媳妇儿吩咐的嘛……师长，我给你说说我这两天留意过的几个比较优秀的同志吧？” 苗师长忍着牙酸，从善如流：“行，你给我说说。” 第383章：选择 冯建文总共给苗师长提了三个人，三个人其中两个连长，一个副连长，不过那个副连长去年立了个一等功，今年很有希望更进一步。两个连长最大的那个二十四岁，姓钱，叫钱爱国，家里就是东齐市的，父母都是国营企业里的正式职工，就是兄弟姐妹多一点，他家有五个姐姐，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不过五个姐姐都出嫁了，苗苗要是嫁过去，日常相处的就一个弟弟和一个小姑子。 另外一个连长叫徐兵，二十二岁，这个年龄能当上连长，可以称得上年少有为了，军事素养高，各方面表现在他们那个团里都是拔尖的，就是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贫农出身，家里比较穷，他又是老大，所以徐兵不仅要赡养父母，还得帮着父母养弟妹。不过如果苗苗自己就是文工团员的舞蹈演员，每个月收入不少，再加上苗师长老两口的接济，日子应该也过不差。最最关键的是，徐兵长得好，一米七八的个头，明明都是一样训练，可他好像天生就晒不黑似的，在一群黑炭里面别提多扎眼了，一眼望过去保准先看到的人就是他。而且气质还很斯文，不了解的一看估计都猜不到他是个当兵的。 最后那个副连长，叫韩学文，比苗苗小两岁，今年才二十，但出身非常好，算是红二代，他爸也是个师长，不过他爸的部队不在东齐。别看他出身好，但小伙子非常踏实，训练积极，思想进步，去年还立了一等功。这个小伙子自己有本事，又有家庭在后面使劲儿，可想而知这个小伙子以后的仕途肯定能一帆风顺，并且芝麻开花节节高。 苗师长回家就和苗母把这三个小伙子的条件和苗母说了，苗母一听就相中的最后那个副连长韩学文。之前苗苗说至少要找个副营长，但能干到副营长这个职位的，年龄都不小，而且就没有单身的，便只能往下找。但连长这个职位，连带着媳妇儿随军的资格都没有，这要是万一被调到别的地方去驻军，小两口难免要分开。但像韩学文这个条件的，苗母就非常满意了，虽然才是副连长，但前途光明，而且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苗苗嫁过去以后也不会吃苦。 苗师长却有些犹豫：“韩学文年龄是不是太小了？他才二十岁。” 苗母接过苗师长的军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白了他一眼：“你不懂，女大三抱金砖，苗苗比他大了两岁，那就是多板块金砖，以后日子肯定过得好。” 苗师长点了根烟，又说：“我是担心，咱家苗苗比韩学文年纪大，以后过日子啊，这个韩学文担不起家庭的责任，还要让咱苗苗照顾。” “你不是说了，这个小伙子稳重踏实？我看他肯定是个有责任心的。”苗母对这个韩学文非常有信心，毕竟是二十岁靠自己的本事当上副连长的人，甚至明年还能更进一步，坐火箭也没这么快的，可见这个小伙子有多优秀。 苗师长还没接触过韩学文，只是听冯建文这么说了，不过他对冯建文还是比较信任的，韩学文这个小伙子百分之八十应该是靠得住的。只是苗师长还是有些犹豫：“要是人家小伙子没看上咱家苗苗咋办？你也别这么着急，等我哪天把韩学文叫来家里吃顿饭，咱再接触接触，要是真的好，我再问问韩学文的意思，要是他也有这份心，肯定会跟他家那边说。到时候咱等着韩家联系咱就行了。” 苗母一听苗师长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咱苗苗多好啊，长得又俊，工作又体面，韩学文怎么可能看不上？不就是大两岁吗，两岁怎么了，我还比你大三岁呢！” 苗师长一噎，怎么说着苗苗的事儿呢，话赶话就赶到他身上来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不愿意和自己媳妇儿一个女人纠缠这个，继续说正事儿：“也不一定是因为年龄的原因，现在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也可能他俩没缘分，就是看不对眼呢？韩学文可能看不上咱苗苗，咱苗苗也很有可能看不上他啊。” “这倒是有可能。”苗母赞同地点下头，忽然笑说，“咱苗苗可说了，她要从副营长往上找。” 苗师长失笑：“她小孩子家家的懂啥啊，能干到副营长的人那都得多大岁数了，人家早就结婚了！”说到这儿忽然一顿，“去年倒是真有这么一个合适的，比咱闺女大个四五岁，小伙子长得也精神。”他露出可惜的神色，“结果我一没留神，他就已经结婚了，今年连儿子都有了。” “你是说……冯建文？”苗母也知道这个小伙子，之前苗师长经常在家提他，苗母也见过冯建文，但她不是很喜欢冯建文的面相，太凶了。 第384章：确认 “妈你们在说什么呢？”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苗母猛地回头，便看到自家闺女笑盈盈地推开门进来。她摘下帽子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走过来，看看苗师长，又看看苗母，眨眨眼，开玩笑说：“你和爸是不是在商量给我找对象的事儿呢？” 其实她刚刚推开门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冯建文”的名字，心跳仿佛突然停顿了几拍，然后又一下重过一下的重新跳起来，越跳越快，紧张地心脏简直蹦到了嗓子眼。她迫不及待地想从父母口中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苗母和苗师长对视一眼，苗母还没开口，苗师长便说了：“是看上几个小伙子，我正和你妈商量呢，到时候我把他们一一叫家里来吃顿饭，你看看喜欢哪个。” 苗母欲言又止，看得出她不是很满意苗师长的决定。 苗苗张了张口，她没想到苗师长这一回竟然看中了好几个，明明上辈子苗师长目标明确，就相中了冯建文一个的。难道说她提前一年回来，部队里多了好几个能让她爸入眼的优秀未婚军官？不过苗苗也没多想，反正她刚刚确实是听了一耳朵“冯建文”的名字，那这些优秀军官中肯定有冯建文。到时候她把所有人都相过之后，就告诉她爸她看中了冯建文就行了。想到这儿，苗苗便不纠结了，挽住苗师长的胳膊，笑嘻嘻地开玩笑：“哎呀爸，你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人家说不定还以为你家的闺女多恨嫁呢。” 苗师长哼了一声：“这有啥兴师动众了，就是把看好的小辈儿叫来吃顿便饭，顺便鼓励鼓励他们，我们不说，谁知道我这是给你相亲呢。” 苗苗恨不得送苗师长一对白眼，你当周围邻居都傻呢，人家谁不知道苗家有个二十二岁还没说亲的闺女？上辈子二十出头的苗苗可能还会觉得丢人，这辈子的苗苗可不会，她反而非常期待相亲宴的来临。 等苗苗回房间放东西去后，苗母才和苗师长抱怨：“你还叫那两个过来吃饭啊？万一苗苗看上徐兵或者那个钱爱国了咋办？”刚苗师长可是亲口说的，那个徐兵长得是这三个人中间最好看的，但这个徐兵的家庭确是三个人之中最穷的。苗母也是过来人，也年轻过，知道年轻的小姑娘最爱好看的颜色，万一苗苗看徐兵长得好看，相中这个徐兵的咋办？ 苗师长没有苗母想那么多，在他眼中，这三个小伙子都是非常优秀的，甚至他还更看好出身不那么好的徐兵和钱爱国。因此苗母这嫌弃的口吻让苗师长特别不高兴，冷哼一声，黑着脸说：“看上了就看上了，徐兵和钱爱国也都是好同志！”他伸手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又警惕地训斥苗母，“你别在苗苗耳边说那些没所谓的话知道吗？！苗苗好不容易愿意相亲了，你再说三道四的，万一她反悔了非说一个都看不上，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苗母被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她还真害怕苗苗一个都看不上，毕竟陆行舟就是一个长得相当英俊的青年。和那样好看的男人谈过恋爱，肯定会把相亲对象和陆行舟比较，万一比较完闺女还是觉得陆行舟好，那苗母哭就来不及了。苗母被自己的设想吓到，后面还真没在苗苗耳边提意见打预防针。 第385章：没有 苗母虽然没跟苗苗多说什么，但她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苗师长提出来的这三个人里面，她强烈要求先请韩学文来家吃饭。 苗师长知道苗母是打着让韩学文在闺女心里先入为主的目的，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概率相中韩学文。不过苗师长不爱和苗母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便遂了苗母的意，第二天就把韩学文叫家里来吃饭了。 韩学文一进门，苗母就更喜欢他了，小伙子虽然不能称得上英俊非凡，但被军装一装扮，那也是一表人才。 苗母给韩学文准备了一桌子好菜，饭桌上话里话外的打听韩学文家里的情况，以及个人情况。打听完了，又满含笑意地夸赞自家闺女多优秀。苗师长和苗苗好几次拦，都没拦住热情的苗母。 韩学文这小伙子也不傻，饭吃了一半就明白苗师长叫自己过来的意思了。本来他刚刚见苗苗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好看，真的是单纯觉得苗苗好看，没生出其他的想法。等回过神来琢磨明白相亲的意思后，再看苗苗他心里的感觉就变了。 他会忍不住想，如果苗苗成为他的女朋友会怎么样……他本来觉得自己年龄还小，还不着急找对象，可真看到漂亮的苗苗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动，觉得要是对象是苗苗也挺好的。 两家家世相当，苗苗虽然比他大两岁，但长得漂亮，两个人在一起也算是男才女貌，相当般配了。 韩学文对苗苗很满意，就顺着苗母的话，也夸苗苗好，把苗母捧得特别开心，越发觉得韩学文这个小伙子就是她理想的女婿。 甚至吃完饭后，苗母还怂恿苗苗单独去送一送韩学文。 苗苗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苗母，没有拒绝，站起来从门口衣架上拿起帽子戴上后，和韩学文一起出了门。 “抱歉，韩学文同志，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出门口，苗苗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她说，“我想找个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对象，你很优秀，但是不适合我。” 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把韩学文心里刚刚冒头的那点小火苗“哗”一下子给浇灭了。他没有恼羞成怒，性格干脆，人家相不中他，他也不会上赶着，耸耸肩说：“那我们就没有缘分了。” 苗苗朝他笑了笑，顿住脚：“那我就不送了，再见。” 苗家客厅里，苗母一边收拾餐盘一边兴高采烈地和苗师长说：“咱家闺女肯定相中韩学文了，我就说我闺女随我，有眼光！” 她以为苗苗答应送韩学文出门就是对韩学文有意思了，苗师长却没有那么乐观，他可注意着苗苗的表情呢。刚刚苗苗一直一脸无奈的样子，送韩学文出门的时候也没表现出小姑娘的害羞和紧张，反倒非常坦然。谁家小姑娘心动是这个模样的？苗师长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他也是过来人。 苗师长点了根烟，刚刚抽了一口，吐出烟雾的时候苗苗回来了。 苗母撂下盘子迎上去，兴冲冲地问：“怎么样？苗苗，你和韩学文谈的怎么样？” “我和他说了，我们俩不可能。”苗苗说。 苗母的笑容瞬间僵了。 苗苗往自己房间走，苗母急忙跟上，一边走一边着急问她：“为什么啊，韩学文这个小伙子多好啊，你咋就看不上他了……” 倚在沙发上的苗师长摇摇头，手指在烟上点了点磕了磕烟灰，又吸了一口烟。 紧接着，苗家又来了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是连长。 苗师长没有提前告诉苗苗来家里吃饭相亲的男人是谁，所以苗苗就像在玩一个试错游戏，错了一个没关系，还有下一个，甚至还会更期待下一个。 可一连看了两个连长后，苗苗心里也忍不住嘀咕了，她爸这是把手底下所有没结婚的男青年全都给她找来了吗？还是按照职位排的，先是一个副连长，然后是两个连长，那接下来那个该轮到副营长冯建文了吧？ 苗苗对下一个越发期待了，却不知道当苗苗说对第三个相亲对象也没兴趣后，苗母瞬间想起了之前苗师长说的话。苗母和苗师长对视一眼，苗师长的神色也很慎重，苗母深吸一口气，压下恨铁不成钢的斥责，语重心长地问苗苗：“好孩子，你和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陆行舟呢？” 苗苗一怔，她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妈为啥会说这种话？扭头看苗师长，苗师长也在看她，并且眉心紧蹙，一副担心的样子。 苗苗失笑：“妈，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我已经把陆行舟放下了，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 “那你爸给你找了那么多优秀的青年同志，你怎么一个都没看中？”苗母觉得这简直没道理，这三个小伙子里面，韩学文就不提了，门当户对；钱爱国家就是本市的，而且父母都端铁饭碗，而且苗师长也说了，这个小伙子很优秀，明年说不定就能升副营；徐兵家里条件最差，但却是三个人里面长得最俊的，五官简直挑不出一丝瑕疵，而且性格也很温和，听说还是高中毕业，当初学习成绩好，要是高考没取消，这孩子说不定能考上大学。 这三个小伙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就算再挑剔的女孩子，也能从这三个人里面挑出一个顺眼的。结果呢，苗苗竟然一个都没看上！这要不是心里面有人，苗母赶把盘子吞下去！ 顶着父母质问的目光，苗苗不慌不忙地挑刺：“韩学文年龄太小了，我不想找个年纪比我小的。钱爱国……太黑了，而且个头也不是很高，家里姐妹太多，我不想和那么多大姑子小姑子的纠缠。徐兵……徐兵就长得太好了，我要是和他结了婚，那不得天天防备着别的女人看上他，挖我墙角啊？我可不想活得那么累。” “韩学文年龄虽然小，但人家做事成熟稳重，看起来可比你懂事多了！钱爱国黑点怎么了？人家那是晒的！你去训练营里看看，有几个当兵的不黑！而且人家个头矮吗？人家和你爸一般高！你说钱爱国矮，是不是也嫌弃你爸爸矮？还有他家里的姐妹，那不都已经嫁出去了吗，你又不用和她们住一起！行，钱爱国你不满意，我就不说了，那徐兵呢？你要是嫌弃他家里穷我就不说什么了，我还头一次听说有人会嫌弃人家长得好的！”在苗母来看，苗苗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她气得指着苗苗的脑门狠狠一戳，把苗苗戳地往后仰了仰脑袋。 苗苗笑嘻嘻的握住苗母的手指头，忽然板起脸装出严肃的样子点点头：“确实，妈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徐兵家太穷了。” 苗母：“……” 其实苗母了解自己闺女，苗苗这孩子被家里养得太正直了，和她爸一样，根本不介意对方的出身，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家里贫穷而嫌弃对方。 苗师长沉吟一声，目光深沉地望向苗苗：“苗苗，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你和爸说说，爸也能有针对性的给你找找。”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想找有本事的，长得也得端正的。”苗苗说。 “我找来的这三个小伙子也都很优秀，在我看来，也都很有本事。”苗师长说，“我不懂你所谓的有本事的标准是什么。” “怎么着，怎么着也得当个营长副营长吧？”苗苗舔了舔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择偶目标。 苗师长失笑摇头：“傻闺女，你以为营长副营长都多大年纪啊？人家早就结婚了，谁还等着你？我给你看的这三个小伙子都不错，爸给你保证，他们以后肯定都能当上营长！” 苗苗却是脸色一变，心猛地往下一沉，张开嘴的时候嘴唇都是颤抖的：“不，不会吧？爸你手底下就没有单身的副营长了吗？” “没有。”苗师长说。 第386章：已婚 “怎么会没有？”苗苗难以置信，她瞪大了双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怎么会没有呢？难道冯建文已经结婚了吗？甚至……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冯建文这个人？不，不会的，她明明之前听到父母提冯建文的名字了。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可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发散。 难道说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好处，就要从她生命中拿走什么作为代价？好，就算是为了公平，重生的机会不会白白给她，那为什么非要从她生命中拿走“爱情”呢？ 苗苗那仿佛错失了什么宝贝的惶恐表情引起了苗师长的怀疑，他拧起眉心：“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手底下有未婚的副营长？是谁给你说了什么吗？” 苗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到苗师长说什么，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苗师长心里咯噔一下，扭头和苗母对视一眼，两个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瞬间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苗苗突然从京城回来还积极主动的要求相亲，为什么苗苗会把目标对准了苗师长手底下的优秀男军官，为什么苗苗会认定了苗师长手底下有个单身的副营长，为什么介绍来的三个优秀的小伙子苗苗都百般挑剔非说看不上，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苗苗分明是为了某个人回来的，这个人自称是苗师长手底下的副营长，苗苗应该是喜欢上了那个人，又不好直接和父母开口，这才打着找对象的幌子，让苗师长从手底下的人里面挑几个优秀的出来相亲。她大概以为那个所谓的副营长一定能被苗师长挑选出来介绍给自己。 可是，苗师长心里清楚的很，他手底下哪里有什么单身的副营长！ 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向往自由恋爱，但是你谈恋爱之前就不能先和家里人说一声，让父母帮你看看这个人靠不靠谱？！ 现在好了，苗苗明显是被人骗了！要么，这个人确实是他手底下的副营长，但却欺骗了他闺女说自己未婚，要么就是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副营长，这么说只为了骗他闺女的一颗真心！ 苗师长又气又心疼，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压着嗓子又问一遍：“你从哪里知道的我手底下有单身的副营长？” 苗苗被苗母戳了一下，回过神来，她没有回答苗师长，不死心地再次确认：“爸，你手底下真的没有还没结婚的副营长吗？” 苗师长的怒火眼见地要升上来，他黑了脸，厉声说：“没有！苗苗，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的我手底下有个未婚的副营长？这个副营长叫什么名字！” 苗苗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状态太可疑了，自己父母心里说不定已经有了什么猜测，但是她想要确认的心情大过了自己的理智，脱口而出：“他叫冯建文！爸，你们炮兵师里是不是有个叫冯建文的副营长？” 苗师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真的会从女儿嘴里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之前非常看好的女婿人选。 苗母也呆了一下：“冯，冯建文？你为什么会认识冯建文？” 一听苗母这话，苗苗瞬间稍稍舒了口气，确定之前自己没有听错，这辈子还是有冯建文这个人的。那为什么她爸会说部队里没有未婚的副营长？是他还没当上副营长，还是说，他已经结婚了？ 苗苗这一刻忽然心生胆怯，她怕真相是后面那个。 她没有继续问，苗师长却直接给了她答案：“冯建文的确是我手下的副营长，但是他已经结婚了。” 苗苗脸色瞬间苍白，她试图勾起唇角扯出个笑容，却非常勉强：“怎，怎么会呢，他怎么会结婚啊？” “他告诉你的他没有结婚？”苗母快气炸了，苗苗一看就是情根深种的样子，苗母可不信这只是苗苗的单恋，要是没有交往过，苗苗怎么会在知道他已经结婚的时候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就算当初和陆行舟分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绝望过！苗母站起来，“不行，我得找他去！这王八羔子，敢骗我闺女！” “站住！”苗师长喝了一声，叫住了苗母的脚步，他拧着眉，“你别添乱了行不行，到底怎么回事咱还都不清楚呢！” “怎么不清楚？”苗母指指苗苗，“这不明摆着呢吗？我听说冯建文是从乡下老家娶的媳妇？那乡下的媳妇儿能跟咱苗苗比吗？咱苗苗又漂亮又是师长的闺女，娶了咱苗苗不仅能得个漂亮媳妇，还能当师长的女婿，那么多好处他能不眼馋？你看看你手底下带的这都是什么兵！人品恶劣成这样，居然还能当上副营长！” 第387章：脑补 “你别瞎说！冯建文和他媳妇儿好着呢。”苗师长说。 苗师长比苗母理智多了，冯建文自从结婚以后恨不得天天把自己媳妇儿挂嘴上，全炮兵师谁不知道他娶了个漂亮媳妇儿？之前他找冯建文打听部队里年轻优秀的小伙子的时候，冯建文还一副怕媳妇儿的样子。苗师长可不信冯建文是装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真心喜欢自己媳妇儿。所以苗师长更相信冯建文可能在结婚前和自己闺女有过一段儿，但当时苗苗还在京城，冯建文一直在部队里，两个人顶多就是书信联系。后来大概又因为什么在信里说不清楚的原因，或者误会，两个人分开了。冯建文放下了苗苗转头结婚，苗苗心里却一直没放下。 当然了，这些都是他猜的，具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除了苗苗没人知道。但苗苗看起来像是受了非常大的打击，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还在一遍遍地重复：“他怎么会结婚了？不应该啊，他不应该结婚啊，为什么会结婚了？为什么不一样了？”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苗苗。”等苗苗稍微缓和了下情绪，苗师长把茶缸撂在茶几上，再一次问，“你和冯建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之前答应过要娶你吗？” “……没有。”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辈子，冯建文的的确确没有说过要娶她。苗苗一脸惶然，露出个涩然的苦笑，眼睛里还泛着泪光。 苗师长皱皱眉：“那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苗苗张了张口，嗓子里发出一个干涩的断音：“我……”只一个字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她能怎么说呢，难道说是因为上辈子我和他是夫妻，这辈子重生回来打算和他再续前缘吗？这太可笑了。 可要是让她承认她和冯建文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又不想说这种话。 苗苗几乎沉默了两分钟，苗母忍不住了，她怒气冲冲地朝苗师长发火：“你别再逼苗苗了！你没看到咱闺女都伤心成啥样了！你不心疼闺女，我还心疼呢！”苗母挨着苗苗坐到她旁边，揽住苗苗的肩膀，轻声劝她，“别难过了，那个冯建文都已经结婚了，闺女啊，你就别惦记他了，妈以后帮你找个比他还有本事的，好不好？” 苗苗现在正伤心的时候，最受不住别人劝，扑进苗母的怀里，带着哭腔说：“可我就想要他。” 苗母长长的叹了口气，拍着苗苗的背说：“你个死心眼儿的孩子，那个冯建文有什么好的！” 苗苗说：“他很好，他很好！” “他哪里好了！他都结婚了还骗你没结婚！这个王八蛋，肯定是想先把你骗得死心塌地了，然后再和他现在的媳妇儿离了婚娶你！”苗母已经认定了冯建文不是好东西。 苗苗听到苗母这样说冯建文，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他没有骗过我，他很好，真的，妈，他很好……” “他没有骗你，那你怎么还以为他没结婚呢！”苗母眉毛都竖起来了。 “他和咱闺女谈的时候还没结婚呢吧。”苗师长忽然接住了苗母的话，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然后问苗苗，“你们中间是有什么误会没说清楚吗？他怎么突然回老家结了婚？” “我……”苗苗舔了舔嘴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要是说自己和冯建文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那又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伤心？更何况她也不想承认自己这辈子和冯建文一点关系都没有。 苗苗沉默了，她垂下眼皮，默认了苗师长的猜测。 苗师长叹气，只说：“你当初和建文谈的时候，就应该和家里说一声，难道家里还会反对吗？”他可是非常看好冯建文当他女婿的，之前冯建文结婚他还遗憾了一下子，他摇摇头，“现在好了，人家干干脆脆的把你放下后扭头就回家娶了媳妇，你呢，后悔了吧！” 苗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苗师长凭借脑补，就把两个小年轻之间的爱恨情仇给补圆了。估计就是之前某一年过年，苗苗回家，两个人恰好认识了，两个小年轻互相看对了眼——或者是冯建文看中了苗苗后追求，毕竟当时苗苗心里还有陆行舟，总而言之，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有了感情。之后苗苗回京城后两个人便一直书信联系，但是随着冯建文年龄越来越大，想要结婚了，但苗苗却死撑着留在京城不想回来。冯建文自己也着急，家里面父母也着急，就决定不等苗苗了，和苗苗说了分手，回家结了婚。而苗苗呢，典型的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并且后知后觉，过了一年多才回过神来觉得没了冯建文不行，巴巴的回来了，却得知冯建文已经结婚了。 第388章：行李到了 冯建文没想到，他人在家里坐，那锅是从天上来啊。冯建文正在给包子换尿布，忽然觉得鼻子痒，扭头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郑媛听到了，抬头看了他一下，问：“你咋了？感冒了？”她蹲在地上，把今天邮政局送来的一个超级大超级重的包裹拆开，说，“你要是感冒了，我之前做的那个口罩还在，你戴上，别传染给包子。” “我怎么可能感冒？！”冯建文哼了声，他继续给包子换尿布，抓住包子的小腿，把尿布给他塞到开档棉裤里面，包好，“我刚刚就是鼻子痒了下。” 包裹被封的很紧，虽然手里有剪刀，郑媛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包裹拆开。拆开的一瞬间，里面的东西就炸开了，郑媛赶紧伸手去捞，用身子胳膊腿去挡，阻挡东西倒在地上的趋势。 “你给包子换完尿布了没？换完了就赶紧过来帮帮我的忙。”郑媛说。 “换完了换完了。”冯建文说着，用小被子把包子一裹，赶紧过来给郑媛帮忙，从郑媛手里把马上就要落在地上的被子抱起来放到床上。 最重的被子被冯建文接走了，剩下的郑媛就好收拾多了，她舒了口气，继续之前的话题：“别是谁说你坏话了吧？你刚刚打的那个喷嚏。” 冯建文挑眉：“谁敢说我的坏话？” 郑媛笑着打趣：“哎呦，挺自信嘛？那我怎么听小吴他们说，他们都在背后叫你黑脸阎王？” 冯建文：“……” 他咬牙：“这群兔崽子！” 郑媛用鞋垫拍了拍冯建文的腿：“把这些鞋垫子放到衣柜里面的那个小抽屉里去。” 冯建文接过一沓鞋垫，没仔细数，但打眼一看，大号的小号的加起来，绝对不下十双。“你连鞋垫子都从家里拿啊？”冯建文语气挺嫌弃。 郑媛说：“都是我妈做的，我妈在家闲着没事儿绣了好多鞋垫子，你没看到鞋垫子上面的那些绣花儿？我的手哪有那么巧。” 冯建文一翻，还真是。十几双鞋垫子，全都绣着花儿，那花儿五颜六色的，样式还都不一样，可见费了不少心血。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小号的，应该是丈母娘给郑媛做的，还有五双大号的，一看就知道是丈母娘专门给他做的。所以，这些哪里是鞋垫啊，这都是丈母娘沉甸甸的心意。他笑容满面，还非得跟郑媛客气几句：“诶，这还有我的啊，真是太麻烦咱妈了，下次写信你可得给妈说，别再给我绣这个了，我用不着。” “你怎么用不着！”郑媛突然扬声给他怼了回去，特别嫌弃地瞥了一眼他的脚丫子，“这些鞋垫防臭吸汗，最适合你这种大汗脚。” “诶，这么漂亮的花儿给我穿，我几天就给磨秃了。”冯建文虽然不怎么赞同丈母娘的审美，但这些绣花一看就很精致，他舍不得往自己脚底下放。 郑媛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别磨磨唧唧了，赶紧把鞋垫子给我放到柜子里去，这儿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呢！” 冯建文中止了自己得了便宜卖乖的行为，听郑媛的吩咐把鞋垫子放好，又颠颠儿的回来，看着这满地的东西，问郑媛：“怎么收拾？” 郑媛摸摸这回寄来的被子和褥子，被子和褥子都是棉花的，明明是新棉花，这回邮寄过来都快把棉花给压实了。她指指被子说：“这些先放到沙发上去，我看今天晚上的月亮挺亮，没有云，明天应该是个晴天，被子和褥子明天拿出去晒一晒。” “哦，好。”说着还下意识地抬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看完才意识到自己傻了，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天上的月亮。 郑媛从家里寄过来的包袱里面，除了褥子被子以外，还有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的衣服，包括袜子内衣之类的。 郑媛全都拿出来分开叠好，冯建文帮着她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柜子里面。 “你怎么把你的书带来？”忽然，冯建文问。 郑媛说：“我的书都留给我哥和我妹了。”郑媛把几双鞋子从包裹的报纸里面拆出来，放到床底下摆好，抬头，“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总觉得早晚有一天，咱们国家会恢复高考。我想着把书留给他们，万一要是突然恢复了高考，他们也能及时复习。”不仅仅是书，郑媛之前总结的知识重点也都留给了郑娟。没给郑天明，是怕郑天明不信任她，阳奉阴违直接把书给她卖了。“这些，你把包袱皮儿收拾收拾叠好，我去洗个手。” 收拾完所有的东西，郑媛摊着手掌站起来。 第389章：首长闺女 也就是洗个手的功夫，冯建文已经把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了，包被子和衣服用的包袱皮被冯建文收起来挂在了椅子上，地上刚刚郑媛制造出来的垃圾也被冯建文拿扫帚清扫过了。 察觉到郑媛回来，冯建文把垃圾扫进撮箕里，转过头来说：“包袱皮很脏了，一会儿我打盆水把它给洗了。” 因为只要要在部队这边住很久，郑媛把能觉得能用到的东西全都打包寄了过来。郑媛掐着腰看着填的满当当的衣柜，满意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有个家的样子了。”听到冯建文的话，她转过头去往椅子上的包袱皮瞅了一眼，说：“你放那儿就行，我来洗。” “你还跟我客气啥？”冯建文知道，郑媛以前虽然也是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可当时家里有小娟照应，他娘，他丈母娘时不时的也都能去家里给她帮把手，所以她甚至还有余力去学校上个课。但跟着他到了这边，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儿就全都落在了郑媛一个人的身上。而且又是新搬家，家里的事儿也多，孩子年纪又小，必须时时刻刻看着，还得做饭洗衣服……郑媛一时间肯定手忙脚乱。所以冯建文在家便尽量帮着郑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不是客气，你在部队累了一天了……”郑媛话还没说完，冯建文已经带着撮箕和扫帚出了门，把垃圾倒在客厅里的垃圾篓里，扫帚立在墙边，顺手拎起一个搪瓷盆子，进了屋。 “洗衣服是用这个盆子不？”冯建文端着一个盆底印着鲤鱼的盆子问郑媛。 “这是包子洗尿布的盆子。”郑媛无奈，“你连哪个盆子都分不清楚，还是我洗吧。” “一般人谁能分得清楚？”冯建文吐槽，他最受不了郑媛的就是这个，别人家里的盆子顶多两个，一个洗脚用，一个洗脸用，他家里，盆子还得分包子的，他和他媳妇儿的，洗外面衣服的和洗内衣的。 郑媛坐在床边抓着小包子的小手玩，听出冯建文语气里的嫌弃，白了他一眼：“这才几个盆子啊，有那么难记吗？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还记不住啊？红色锦鲤的那个是包子洗尿布的，你洗包袱皮得用洗褂子裤子的那个盆子，就那个印着两朵牡丹花的。” 冯建文摇摇头：“首长家的闺女都没你讲究！”得，他还是出去换盆子去吧！ 郑媛朝着冯建文的背影喊：“你怎么知道人家首长家的闺女讲不讲究？！你认识几个首长家的闺女啊？” 冯建文端着一盆子水，还带着肥皂进来，忽然说：“说起首长家的闺女，我突然想起来一事儿。” “怎么事儿？”郑媛戳戳儿子小脸蛋，逗得小包子咯咯笑。 “你之前不是让我帮小娟留意对象吗，我还真发现几个单身的优秀小伙子。”冯建文蹲下，把包袱皮扔到盆子里，打上肥皂开始搓。 郑媛挑眉，来了兴趣：“来和我说说，都是什么样的小伙子？” 冯建文把三个小伙子的条件给郑媛一说，郑媛眼睛就亮了，尤其听说徐兵这个小同志长得白净好看，学习还好后，眼睛几乎放出光来。 冯建文眯了眯眼：“……你这是相中哪个了？” 郑媛笑眯眯的，不说话，用眼神示意冯建文“你猜”。 冯建文：“……不会是徐兵吧？” 郑媛比了个大拇指：“可以啊，一猜就猜到了。” 冯建文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她会选这个！这个女人的审美简直掰不过来了，一听是小白脸就稀罕！她知不知道她男人在这个部队里也是个出类拔萃特别招女孩喜欢的优秀男同志？多少人都觉得他长得好呢。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结婚这么长时间，郑媛一看冯建文的表情就猜得出他在想什么，噗嗤笑出了声，摇摇头，哄他说：“在我眼里，肯定你最好啊。不过这不是给我妹找对象吗，你不知道，小娟是个颜控——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这个徐兵家庭条件虽然不怎么好，但人却很优秀，要是确定人品也好，倒是和小娟还挺般配的。” 这三个人里面，冯建文其实也觉得徐兵最好，不过，他耸了下肩：“我估计这个徐兵应该落不到咱家了。” “为啥？” “我们师长不是想给他闺女找对象吗，找我打听过情况，我就把这三个人的信息和师长说了。徐兵长的好，我估计我们苗师长他闺女说不定一眼就相中他了。”冯建文说。 郑媛诧异，啧了一声：“你们师长给他闺女找对象居然来找你打听人？” “说明我们师长信任我，觉得我识人！”冯建文说。 “哎呦，这么看好你啊？那你和我说说，你们师长当初提没提过让你给他做女婿啊？”郑媛笑眯眯的，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第390章：赞美 “这个真没有。”冯建文摇摇头，他听懂了郑媛话里的未尽之意，但这回可一点都不心虚，苗师长确实没和他提过这个。 “真的？”郑媛怀疑。 “真的。”冯建文笑，“这个真没有，我不骗你。” “那奇怪了，你这么优秀，你们苗师长居然没看上你？”郑媛托起下巴。 冯建文挑眉：“这有什么奇怪的，苗师长家的闺女其实才二十二，前两年我没结婚的时候，她才二十，可能苗师长当时觉得闺女还小，不着急找对象吧……咱儿子的尿布呢，我一块给他洗了吧。” 郑媛指指床脚那一堆：“在那儿呢。”撇撇嘴，又说，“冯建文同志，你还挺自信的啊？合着人家苗师长没看上你给自己当女婿，就是因为当时闺女年纪还小，暂时没往这方面想？” “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看好我要给我介绍对象。也就是你，你说说你什么眼神儿，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你男人长得多好看吗？那些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的？”反正郑媛都知道了，之前也已经说开了，冯建文就破罐子破摔，必须让自己媳妇儿知道自己有多优秀，省得她眼睛老往小白脸身上跑。 “行行行，你最好看行了吧！”这男人这是要往醋王身上进化吗？她不就是替小娟相中了徐兵吗？连这个也醋？ “你语气很敷衍啊。”冯建文不满意。 “……”深吸一口气，认真盯着冯建文那张脸，语气郑重，“真的，小白脸是我过去的审美，我现在只觉得你好看！你的眉毛好看，浓而不乱，你的眼睛也好看，像是透着光，你的鼻子好看，特别性感，你的嘴巴也好看，咬起来很软，还有你的肌肉也好看，摸起来……” “停！”冯建文脸突然爆红，黑色的皮肤都遮不住的那种红，像是恼羞成怒了，努力板起脸训郑媛，“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那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知不知羞啊你！” 郑媛无辜地眨眨眼：“是你让我夸你的。” “那也，那也不能说那种话啊！”自己这个媳妇儿简直要翻天了，那种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他都不好意思说！“我告诉你郑媛，以后不准再听收音机了，你看看你都跟外国人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郑媛一点都不怕冯建文的威胁，她忽然觉得害羞的冯建文可爱爆了！突然坏笑，伸出舌尖特别性感的缓慢地舔过嘴唇，眼睛里全都是暗示的意思：“我还从收音机里学了点别的东西，你晚上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冯建文：“……”他咽了口唾沫。 “嗯？”郑媛笑眯眯的。 冯建文无奈：“你，你可真是……” 郑媛伸脚勾住冯建文的衣服：“要不要来？快说，过时不候。” “包子的尿布还没洗……” “做完再洗。” “包子还没睡……” “没事儿，他可以自己玩。” “不是，孩子没睡……” “他还不到五个月，什么都不懂呢，没事儿。你墨迹个什么啊，到底来不来？”语气已经变得不耐烦了。 “来。” 第391章：一口大锅 享受了一个美好夜晚的冯建文还不知道，好大一盆狗血正跃跃欲试地等着往他头上泼。 第二天，冯建文神清气爽地去工作，进了办公室，拿起笔，正准备制定他们营下一周的训练计划，突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有关，冯建文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战，小战士朝冯建文行了个军礼，然后说苗师长让冯建文过去一趟。 冯建文没耽误，放下笔就跟着小战士去了。 去的时候冯建文根本没多想，这个时间，他以为苗师长肯定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儿找他，还把自己营的上个月的恢复训练情况在脑子里打了个转。 来到了苗师长的办公室，照例，冯建文严肃郑重地朝苗师长行了个军礼问了好。 苗师长凝视了冯建文一瞬间，他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但这一瞬间眼神却极为复杂。冯建文面相正直，为人可靠，而且长得也好，身板也挺拔，实在是当女婿的不二人选，只可惜他和他们家没缘分。可惜完苗师长又很生气，气冯建文看中了他女儿，不经过他允许就私自和苗苗谈恋爱。谈恋爱吧却又不负责任，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和苗苗分了手，甚至转头就能把苗苗放下，不仅娶了媳妇，还真心真意地和自己媳妇儿过起了好日子。偏偏他闺女苗苗是个死心眼，还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你先出去吧。”苗师长先对跟在冯建文后面进门的小战士说。 “是，首长！”小战士立正敬礼，向后转，迈着标准的齐步走步伐出了门，还顺手将门关好。 办公室里就剩下了苗师长和冯建文两个，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古怪的静谧中。 冯建文隐约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苗师长叫冯建文过来其实是想问问冯建文他和苗苗的事儿的，顺便再教训教训他帮他，也帮苗苗出口恶气。但叫来了人，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质问。苗苗对于冯建文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甚至在冯建文眼里两个人就是好聚好散，现在他再出来纠缠这件事，就好像苗苗还惦记着冯建文似的，这让苗师长心里很不得劲。 沉默了大约十几秒，苗师长忽然开口：“我听说你们营上周有个小战士训练中受伤了，怎么回事？” 不知为什么，冯建文悄悄松了口气。他简要回答了苗师长的问题，之后苗师长特意叮嘱了训练中的安全问题，冯建文也都一一承诺以后肯定会注意。 说完这一段，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冯建文正准备说如果没事他就先回去了，那边苗师长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冯建文同志，你认识我的女儿苗苗吗？” 冯建文茫然了一瞬，随后轻轻点了下头：“认识。”首长家的千金，还长得很漂亮，最早还在这边的文工团当文艺兵，随便从炮兵师里拉一个人出来问问，应该没有一个不认识的。苗师长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还真让冯建文一头雾水了，摸不清苗师长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之前他推荐的几个优秀男同志全都徒有其表，苗师长一个都没看中？ “那你们两个熟吗？”苗师长语气有些生硬。 得，都这么问了，那肯定是他推荐的几个全都不适合苗家的大小姐。冯建文老实承认错误：“对不起苗师长，是我没有了解清楚小苗同志对于未来伴侣的要求，就给您随便推荐了人选——不过首长，我推荐的那三个同志真的很优秀，咱全师都不一定能找到几个比他们还优秀的同志了。”他可是真的做了调查才推荐的，没有随便点几个人出来敷衍苗师长，冯建文可一点都不心虚。 他却不知道，苗师长压根不是那意思。冯建文的话听到苗师长的耳朵里，那就是答非所问顾左言他，心虚的表现！本来还没那么生气的苗师长突然黑了脸，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冯建文，你给我老实回答问题！” 冯建文懵了，他是在老实回答苗师长的问题啊，难道苗师长不是这个意思？苗师长刚刚问的什么来着？冯建文脑子一转，眯了眯眼，恍然，然后说：“不熟。” 没想到这个答案也不对，苗师长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不熟吗？” “不熟啊。” “我希望你和我说实话。” “……就，就是不熟啊。” 苗师长和冯建文对视着，冯建文拧着眉，神色严肃，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可落在苗师长的眼里，冯建文现在就是死不悔改，要瞒到底了。他以为他都这样质问了，冯建文肯定就知道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要冯建文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和苗苗的关系，再道个歉，让他教育几句，这事儿便过去了。可要是死鸭子嘴硬，那就真的犯了苗师长的忌讳了。他不怕年轻人犯错，犯了错改就是了，怕的是根本就不认错。 苗师长脸色阴沉下来，没那个耐心再和冯建文耗了，直接捅破窗户纸：“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瞒着我了。” 冯建文：“……”不是，首长您到底知道了什么啊？ 第392章：冤 苗师长见冯建文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气得狠狠一拍桌子，指着冯建文的鼻子说：“还不承认？你是想让我说出来吗？！” 冯建文：“……”不是，您让我承认什么啊？ “冯建文，你小子行啊，准备跟我这儿装到底是吧？以为我诈你呢？苗苗都承认了，你还跟我这儿死鸭子嘴硬？”苗师长也是服气冯建文这张嘴了，紧得让人恨不得想用钳子掰。 冯建文也挺无奈，他真的不懂苗师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苗师长话里的意思，还和他闺女苗苗有关，可他和那个苗苗根本不认识呀，顶多就是以前苗苗在文工团演出的时候远远的见过那么几次，甚至连话都没有单独说过。看苗师长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他干了什么对不起苗苗的事儿似的，他思来想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首长，您能不能给我点提示，到底什么事儿啊？”冯建文脸纠结成一团。 “你小子——”苗师长指着冯建文的那根手指头颤了颤，“真行！”他说，“还跟我装傻是不是？我说的是你和苗苗以前谈过恋爱的事儿，怎么着，我现在说得够明白了吧？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儿了吗？” 不，我不知道，甚至更晕了好吗？！ 冯建文摇着头，差点失声笑出来，这太匪夷所思了，他和苗苗？他和苗苗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为什么他记忆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梦里谈的吗？ “首长，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冯建文平复了心情后，皱着眉提出了这个可能。 苗师长见冯建文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承认，就发火了，一摔桌子，站起来：“误会？你说误会！？冯建文啊冯建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呢？” “首长您先别生气。”冯建文赶紧安抚苗师长的情绪，他语气沉着，态度冷静，目光也非常正直，简直每一个细节都在证明着自己的无辜，“我在您手底下干了快十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吗？要是真的有这事儿，我肯定会承认的。但实际上没有啊，我和您女儿甚至没有单独说过话。”他顿了下，继续说，“我和我媳妇儿订的是娃娃亲，虽然我本人在了解我媳妇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对这门亲事很排斥，可我家里的父母是承认这门亲事的，我不可能在没有和我媳妇儿解除婚约前，背着我的父母，在部队里找对象。所以，我和您女儿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他本来想问一问苗师长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之前苗师长好像说过“苗苗都承认了”的话，显然，是那个叫苗苗的说了什么让苗师长误会了。 那么，苗苗到底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让苗师长误会他们之间关系的话？她为什么要害他？他以前没得罪过她吧？他印象里，他和那个叫苗苗的根本不熟啊！ 第393章：上门 冯建文觉得自己简直冤死了，他见苗师长仍旧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再次强调：“我真的和您的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首长，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是不是什么人顶着我的名字，以我的名义骗了您女儿？”不管这个猜测有多荒唐，那也比直接当着领导的面指责领导的闺女没事找事脑子有病强。 苗师长一顿，这倒是也有可能。他狐疑地盯着冯建文，见冯建文一脸正直，目光也没因为心虚左右闪躲，倒是有些信了冯建文了，他眉心紧皱，问：“你真的和苗苗清清白白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真没有。”冯建文语气铿锵有力，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了。 苗师长陷入沉思。 其实今天苗师长把冯建文叫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他和苗苗之间的具体情况，比如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又是什么时候分的手，因为什么分的。并非因为好奇，而是作为一个父亲，他特别想把之前缺失的那一部分关心补给自己的女儿，特别想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那么伤心。 他没有执着于从苗苗那里得到真相，看苗苗伤心的样子，继续问下去无异于在她伤口上撒盐，所以他只能从冯建文这里打听。 但是现在冯建文的态度却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就包裹了一层外壳的真相突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如果和女儿谈恋爱的那个人不是冯建文，那又会是谁？ “你先回去吧。”片刻后，苗师长长长的叹了口气，嫌弃地瞪了冯建文一眼，他摆摆手，把冯建文赶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冯建文嘴角抽搐了下，然后麻利地敬礼转身，关门。出了门后，他在门口稍微一站，转头盯着门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无语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同样让人的无语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郑媛身上。 苗师长和苗母不愧为两口子，在苗师长找冯建文麻烦的时候，苗母也没闲着，亲自跑了郑媛家一趟。 毕竟郑媛是无辜的，苗母去郑媛家倒不是为了找郑媛的麻烦，她是打着关心新来的军嫂生活的名义去的，随行的还有她的闺女——苗苗。显而易见，真正想要去郑媛家看看郑媛的不是苗母，而是苗苗。 其实苗母并不是很同意苗苗亲自去见冯建文的妻子，她不想苗苗和冯建文有过一段的事儿闹大，毕竟冯建文已经结婚了，闹出去不好看，还耽误苗苗以后找对象。但苗苗却执意要去，她可怜巴巴的说：“我就是想亲眼看一看，他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你看他媳妇儿有什么用？”苗母恨铁不成钢，手指头点着苗苗的脑门，“就算他娶的妻子不好又能怎么样，你还指望他离了婚娶你吗？苗苗，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犯傻！本来他家就配不上咱家，他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就更配不上你了！你要是嫁给了他，以后周围人肯定要说闲话的。” 第394章：打算 苗苗低着头抿着嘴唇，不吭声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又生气又心疼。苗母叹了口气，语气不禁软下来，摸摸苗苗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冯建文，但是他都已经结婚了，听你爸说，人家两口子感情还挺好的，咱好好的一个姑娘，可不能当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苗苗又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呼吸沉重，胸口连续起伏了好几下，突然抬起眼皮说：“妈，我不甘心。”一瞬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她怎么可能甘心呢，上辈子她和冯建文的感情那么好，两口子结婚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争吵，生病去世的时候，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以后的日子不能继续陪伴在冯建文身边。好不容易有了重来的机会，老天爷却告诉她这辈子冯建文成为了别人的丈夫，她又怎么可能甘心？ 苗母不知道冯建文之前是给苗苗下了什么迷魂药才让苗苗就算知道他结婚了，仍旧对他痴心不改。苗母恨铁不成钢：“你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真的打算把冯建文从他媳妇儿手里抢过来吗？！” 苗苗张了张嘴，突然垂下了眼皮。 苗母倒抽一口凉气：“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苗苗眸光闪烁，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从前最看不起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甚至还帮自己被第三者插足了婚姻的朋友出过头，可当这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唾弃自己，而是隐隐的心生了一股子冲动——如果真的能把冯建文抢回来就好了。 她问自己，为什么不呢？明明她才是最先遇到冯建文的那个人不是吗？她先成为了冯建文的妻子，这一世的那个女人才是后来者，是抢夺者，是第三者。而且她才是最熟悉冯建文的那个人，她和冯建文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吵，这足以证明她才是最适合冯建文的那个女人不是吗？没有了她，冯建文的婚姻会幸福吗？那个女人知道冯建文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吗，她知道他的理想吗，她清楚他的生活习惯吗，她能照顾好冯建文吗？甚至，那个乡下来的女人，能对冯建文的仕途有任何帮助吗？ 不，她都做不到。所以，为什么不把冯建文抢回来呢？ 那个怂恿的声音仿佛恶魔递出来的甜美苹果，颜色美丽味道香甜，诱惑着苗苗品尝。理智告诉苗苗不可以，但感情却让苗苗无法控制自己。 她想，如果是为了冯建文好，那自己做一点不道德的事又怎么样呢？ 对，她都是为了冯建文好。 但她嘴上肯定不能承认，她告诉苗母：“我没有，我爸不是说冯建文和他妻子感情很好吗，我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大概亲眼看到后，我就能死心了吧？” 苗母舒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顿了下，又说，“你别自己去，我带着你去吧。”苗苗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和冯建文家又没什么交情，突然上门容易引起别人的猜测，还是她带着去比较好。这样有她在旁边看着，万一苗苗有什么失态的地方，她还能帮着着补着补。 第395章：情敌见面 苗母和苗苗来的时候是包子正精神的时候，这孩子四个多月，已经会翻身了，而且身子骨健壮，力气大，有时候甚至能翻过郑媛专门挡在他身边的被子，一时没看住他可能就从床上滚下去了，所以必须有人时时刻刻陪在身边。 而且这孩子的精神头好，自己也不爱在床上躺着，就喜欢让人抱，横着抱还不行，必须竖着抱。不管外面冷不冷天气好不好，还爱往外面跑。不抱他出去，他就闹。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换了环境的原因，郑媛总觉得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包子不听话，郑媛也没办法，自己生的总不能扔了是不是？一大早，郑媛本来打算洗洗衣服洗洗昨晚上冯建文没洗成的那堆尿布，但这孩子就是闹腾着不让郑媛干活，郑媛没办法只能先哄孩子。这孩子生下来就胖，现在将近五个月已经长到十八斤了。这可是一块将近二十斤的肉啊，抱着他的时候他还不让你坐着，必须站着走来走去才行，才一小会儿的功夫，郑媛就累出了一身的汗。 好不容易把他哄高兴了，愿意自己在床上躺着玩了，郑媛总算有功夫做家务了。大冬天的，郑媛不愿意碰凉水，要是包子睡了，郑媛就能进空间，用空间里的水洗尿布，毕竟空间是恒温的，水不凉。现在包子醒着，包子进不了空间，郑媛肯定没办法这么干，好在刚刚哄包子的时候她已经烧好了开水，正好可以兑成温水来用。 然而，撸起袖子刚要干活的时候，院子里突然进来了两个陌生人。 为首的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妇人，大约五十岁左右，衣服穿得也干净整洁，走路腰背挺得笔直，抬头挺胸的，那气势就和一般人不一样。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同志，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绿军装，不仅长得漂亮，气质也很好。 可能是她刚搬过来的原因，这段时间常常有周围的邻居过来串门，所以郑媛乍一见到苗母和苗苗，便误以为她们两个是头一回上门打招呼的邻居。 郑媛赶紧站起来迎客，她的手还湿着，随手甩了甩，然后上前开门。 苗苗和苗母恰好走到堂屋门口。 “你们好，你们是——”郑媛笑着打招呼，她这句话没说完，按照正常的步骤，两个上门的客人会笑着自然而然的把话接下去，主动来个自我介绍什么的。然而今天来的这一对客人实在太奇怪了，年龄大的那位同志面无表情，看着还挺威严，眼神像是透视光，目光里带着对她的审视，让人感觉非常不爽快不自在。年轻的那个女同志的表情也很奇怪，她瞪着眼睛，眼底涌动着让郑媛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一会儿眼眶还泛起了一层红色。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了，不过郑媛还不知道眼前的漂亮女同志是她的情敌，她只是被这两个人打量地浑身不自在，直觉这二人来者不善。眼睛里的笑意瞬间消失，只有嘴角还程式化地翘着，郑媛勾出抹客气却冷淡的微笑，微微抬了下下巴：“请问二位找谁？” 第396章：不对劲 面前的女人把头发全部全部扎了起来，在后脑勺上挽了一个髻，发髻看起来有些凌乱，却莫名给人一种随意慵懒的感觉。她额头两边留着一些散碎的头发，恰到好处的修饰了她的脸型。她的眉毛根根分明，浓而不乱，眉形也好看，眼睛是双眼皮，大大的，也很灵动，还有她的鼻子和嘴巴——没有一处不好看。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时尚，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同样灰扑扑的衣服有的人穿上就土里土气，有的人穿上就好看。面前的女人就是穿着好看的那一拨。 单从外表看，郑媛是完全配得上冯建文的。但苗苗是不会承认的，她几乎是用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态在看郑媛，心说，勉勉强强，也不过如此，和文工团里的她的那些战友比起来，郑媛差远了。 “这里是冯建文家吗？”苗母问。 郑媛点点头：“对。”眼角的余光瞧见包子在试图翻身，怕儿子掉下来，她“哎呀”一声，赶紧转身回屋。 把包子抱起来后，郑媛转身回到客厅，刚刚那两位不速之客已经进了门了。 她说：“两位同志，你们找建文有什么事儿吗？建文这会儿不在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苗苗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郑媛怀里的包子身上，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一句话——他都有孩子了！他真的已经有孩子了！ 上辈子她和他结婚三年才有了孩子，为什么这辈子他刚刚结婚就有了孩子？还有，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为什么会嫁给冯建文？ 郑媛注意到苗苗看孩子的眼神不对劲，她稍微挡着孩子的脸躲了躲，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不悦。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她，还有她儿子有那么严重的敌意？难道是冯建文之前欠下的情债？ 想到这个可能，郑媛的眉心狠狠拧了起来，正要开口送客，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女同志开了口，说：“我们不是来找冯建文的。你是冯建文的爱人吧？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蔡，我的爱人是炮兵师的师长。” “哦——您好您好。”郑媛连忙挂上热情的笑容，她手掌朝沙发那边送，“蔡阿姨，您快请坐。”脑子里的疑惑却更重了，首长夫人来她家做什么？还带着一个明显对她有敌意的女人。哦对了，炮兵师的师长，不就是冯建文之前帮人介绍对象的那家吗？难道是介绍的对象不合心意，这位首长夫人就带着自己闺女找上门了？这也太荒唐了！以前就没听说过！ 这一瞬间郑媛脑子里千回百转，然后苗母就解释了：“我爱人十分看好冯建文同志，觉得他是个大有前途的，这不，我听说他带着家属来随军了，就想着亲自过来看一看你。怎么样，你在这边生活还适应吗？有什么觉得不方便的？” “没有没有，我在这边还挺习惯的。谢谢首长，还有您的关心。”郑媛说着客气话，一边在心里吐槽，这是领导夫人代替领导亲自下基层关心基层工作人员的家属来了？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但郑媛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扭头，蓦地对上了苗苗的眼神，虽然苗苗飞快地转开了，但郑媛却没有错过她眼睛里的那一瞬间的嫉妒。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第397章：奇怪反应 郑媛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想不明白的感觉甩到脑后，把孩子暂时放到沙发上，然后给苗母拿搪瓷缸子倒茶。 苗母客气道：“不用不用，我喝水就行。” 郑媛自然不会把领导夫人的客气话当真，从茶几底下拿出装茶叶的盒子，往两个搪瓷缸子里都捏了一小把茶叶，添上热水，分别递给苗母和苗苗。 递给苗苗的时候，还顺口一问：“这位是——”她眼神往苗苗身上一递，然后望向苗母。 苗母接过搪瓷缸子，淡淡笑着介绍：“这个是我女儿，苗苗。”却没说为什么慰问基层军官家属还带了自己女儿过来。 她没说，郑媛很有眼力价儿的也没问，客气的称赞：“您女儿长得真漂亮。”包子不愿意躺在沙发上，想闹，郑媛就又把包子抱了起来，然后自己坐下。 苗母抬了抬下巴，脸上隐隐透着骄傲，说：“苗苗是咱们这边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怪不得呢，我说苗同志的气质怎么这么好，一看就和别人不一样。”郑媛假笑。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自从进门就一直没吭声的苗苗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哑，音量也不高，但语气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郑媛调整了下抱包子的姿势，让小包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抓住包子往自己嘴巴里伸的小手，轻轻打了下，“又吃手！给你说了多少遍啦，怎么就不改呢？”逗完了孩子，才慢悠悠抬起眼皮勉强赏了苗苗一个眼神，淡淡道：“孩子还小，得时时刻刻看着，我哪里有时间工作呀？”顿了下，又说，“我之前在大队的小学当过一段时间老师。” 生怕苗苗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苗母赶在苗苗开口之前说：“当老师好，老师教书育人，培养的是咱们祖国的未来。” 苗苗悄悄撇了下嘴，心说，不过是个农村的小学，培养出来的孩子以后也都是泥腿子，祖国的未来要是靠他们那可就完蛋了。 苗苗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郑媛，不管郑媛多优秀，在她眼里，能站在冯建文身边的也只有她一个。 想到冯建文，苗苗的心又痛了。她握起了拳头，忍着伤心，继续问郑媛：“你和建文，建文同志，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的婚？”她必须得知道，哪个时间出了错，让她和冯建文从此通向了岔路。 “苗苗的意思是，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刚结婚的时候怎么没陪着建文来部队？”怕郑媛多想，苗母赶紧补充。 郑媛唇角一翘，若有所思地睨了苗苗一眼，随即回答：“我和建文，我们是一个大队的，从小就认识，两家父母就给我们订了亲。我们定亲好多年了，我比建文小七八岁呢，去年我正好十八岁到结婚的年龄了，建文就回家和我结了婚。” 郑媛说话的时候一直悄悄拿眼角注意着苗苗的表情，在她说到“订婚很多年”这句话的时候，苗苗的瞳孔剧震，像是听到了怎么难以置信地的事情，突然盯住了郑媛，眼睛仿佛会说话，质问郑媛“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这个苗苗会认为不可能？她都知道些什么？ 这就有意思了啊。 第398章：哪里错了 苗苗看起来对冯建文很熟悉，并且还笃定冯建文以前没有未婚妻，这是为什么？ 虽然郑媛自己是重生的，但她一时间并没有往重生这个方向怀疑，毕竟重生这件事太匪夷所思，谁能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和她有相同际遇人？并且这个人还是冯建文上辈子的娶的媳妇儿！ 郑媛只猜苗苗可能是从哪里听说了冯建文没有未婚妻的消息，然后就义无反顾地对冯建文心动了，没想到消息是假的，浪费了她的一腔感情——她大概是在震惊那个告诉她消息的人欺骗了她？ 这个理由已经是郑媛发挥了最大的想象力找出的最合理的理由了。此时此刻的郑媛还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永远能够超出她的想象，在她心里那个给了她重生机会的可爱老天爷，已经突破了自己的底线，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郑媛在脑子里跑马的时候，苗苗的脑子也没闲着。她思绪比郑媛还要乱，各种疑惑交织在脑海中，却每一个都理不清楚。 “你们订的是娃娃亲？”在苗母开口之前，苗苗抢先问，她屏住了呼吸，很紧张的样子。 “啊……对。”郑媛嘴角轻轻翘起来，“别看我们是包办婚姻，但其实我们两个在结婚之前感情就不错，虽然不能见面，但经常写一写信。”她故意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轻咳了声，笑了下，“他给我说一说部队里的生活，我给他讲讲家里的事情——反正都是一些小事儿。”总而言之，细节之处见真情，能经常在信里聊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说明她和冯建文俩人感情好着呢，组成家庭真的一点都不勉强。 苗苗越听脸色越白，她目光再一次落在郑媛的脸上——原来，原来，建文上辈子那个没有缘分的未婚妻长这样啊…… 这么漂亮，怪不得上辈子不愿意等建文，因为有的是男人喜欢她，追捧她。 上辈子苗苗知道建文这个未婚妻的时候还嘲笑过这个女人，觉得这个女人眼瞎，不知道建文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简直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不过也亏得那个女人眼瞎，才让她白白得到了一个建文这么好的丈夫。 她万万没想到，重生归来，郑媛这个本该背叛了建文，和别的男人私奔的女人，竟然顺顺利利嫁给了冯建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郑媛没有和别的男人私奔？ 苗苗恨地眼眶都红了，苗母注意到后，手悄悄放在了苗苗的手背上轻轻一捏，提醒苗苗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一边同郑媛搭话：“你和建文能幸福自然最好了，其实包办婚姻还是不值得提倡的，很多人就是毁在了包办婚姻上面，一生都不幸福。” 郑媛微笑附和：“当然，我和建文，我们两个比较幸运，遇到了对的人，我知道很多包办婚姻的夫妻都不幸福。” 苗苗忍不住反驳：“你怎么知道你对于建——”文是那个对的人？ “郑媛同志，这是你和建文的儿子吧？几个月啦？叫什么名字？”苗苗话还没说完，苗母提高了音量，飞快打断了苗苗的话，在郑媛笑着低头看孩子的瞬间，扭脸狠狠瞪了苗苗一眼。 苗苗愤愤不平地咬住了嘴唇。 第399章：抢回来 她太不甘心了，真的太不甘心了！如果是别的女人就算了，偏偏建文这辈子娶的竟然是这个郑媛！上辈子建文就是因为等她才一直没有结婚，可她呢，她却因为耐不住寂寞，背叛了建文！还做出了和别的男人私奔的丑事！ 就算这个女人这辈子没有和别的男人私奔又怎么样？上辈子能干出那样的事儿，就说明这个女人骨子里就是一个不安分的贱人，她她根本配不上建文！ 她还说自己对于建文来说是那个对的人？她怎么有脸！ 苗苗猛地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手背上青筋毕露，她死死的盯住郑媛。 每一个母亲在聊到自己孩子的时候眼睛都会放光，郑媛也是，她头一回在苗苗母女两个面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歪头望着自己的孩子，说：“孩子快五个月了，大名叫冯海璋，小名叫包子。”一边说着一边踮着脚尖，让小包子在她的腿上一上一下跟坐跷跷板似的，逗地小包子嘎嘎笑。 看着儿子笑，郑媛也跟着笑。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都温馨了许多。 苗母本来对郑媛很有敌意，虽然苗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但在苗母的眼中，郑媛依旧是那个抢走了女儿心上人的女人，所以刚见面的时候，苗母很难对郑媛露出什么好脸色。但看见郑媛逗孩子玩，母亲漂亮温柔，儿子白嫩可爱，让同样身为母亲的苗母一瞬间感同身受，突然就觉得郑媛没那么碍眼了。 房间里唯一一个画风不同的就是苗苗了。 她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如果之前抢走冯建文的想法还仅仅只是她的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付不付诸实践还真不一定，那么现在，她已决定要把冯建文从郑媛手里抢回来了——无论用什么方法。 苗母不知道苗苗内心经过了怎样的挣扎，她怕苗苗再做出什么失态的事，随便和郑媛聊了几句孩子，便匆匆告了别，拉着苗苗离开了郑媛家。 出了郑媛家的大门，苗母把苗苗拉到一边，皱着眉问她：“你是怎么了？不是答应了我，过来看过冯建文的媳妇后就会彻底对冯建文死心吗？我要是不打断你，你想和冯建文的媳妇说什么？你还嫌自己表现的不够明显吗？你要是让人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知道了你的想法，万一她一生气出去败坏你的名声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我——”苗苗欲言又止，这让她怎么说呢，那个女人人品稀烂，根本配不上建文！但这话说出来不会有人信的，她妈大概会觉得她被嫉妒折磨疯了，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胡言乱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平复好心情，垂下眼眸，小声说，“我就是一时没忍住。” 苗母对苗苗恨铁不成钢，气头过去后又心疼闺女，摸摸苗苗的头发，叹了口气，生硬的语气软了下来，手指头点点苗苗的脑门，说：“眼不见心不烦，我就说没必要过来这一趟，你还犟的要命，跟驴似的。” 第400章：死心 苗苗低着头不说话。 苗母以为苗苗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郑媛看出来没有……”其实看出来也没关系，她们没有明说，郑媛就只能在心里猜一猜，反正是没有证据的事儿，就随她猜了。苗母又瞪了苗苗一眼：“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苗苗舔了舔嘴唇，看了苗母一下，又低下头。那一眼，看着可怜巴巴的。 再责备她又有什么用呢，苗母心说，女儿是个多重情重义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上一个心上人就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遗忘，现在这个，她还没把冯建文放下呢突然就见到了冯建文现在的妻子，能忍住质问的冲动，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苗母握住苗苗的手，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你刚也看到了，冯建文和郑媛，人家两口子过得很好，而且他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你该死心了吧？”顿了下，“再说，就算冯建文将来真的和郑媛离婚了，我也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你刚刚也听那个郑媛说了，她和冯建文是从小定下的婚约，这个冯建文明明有未婚妻还来招惹你，追求你，要我看这个男人就是个人渣，根本不值得你惦记。” 苗苗忍不住反驳：“他那个是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怎么了？”苗母反问。 “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包办婚姻是老封建老思想，我们作为国家新一代的青年，追求自由恋爱有什么错？”苗苗说，“而且冯建文娶郑媛，肯定是家里面逼的，要不他当年那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他家里还有个未婚妻？”反正上辈子，冯建文就和苗苗说过，他不是很喜欢家里面给他定下的那门亲事，觉得那门亲事定的太仓促太玩笑了，尤其他的那个未婚妻还比他小了七八岁，所以他一直没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 “我和你爸，我们就是包办婚姻！这日子不还是一样过？”苗母摇摇头，看向苗苗，目光直直的非常锐利，像是要透过苗苗的眼睛看到她的脑子里面去，“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冯建文呢？” 苗苗竦然一惊，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跳，控制一下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没有，妈，我已经死心了，真的。”怕苗母不信，她又补充，“我就算不能和建文在一起，也不希望你误会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其实……其实之前我就知道他家里面给他定了娃娃亲，他和我说过的，他说他没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毕竟他当时年纪太小了，和他定亲的那个孩子更小，父母之前也没问过他们两个的意见，就强行给他们之间定了亲。” “你知道？”苗母惊呼，“你知道你还——” “他说他会退亲的！”苗苗说，“但当时郑媛的年纪还小，还不到结婚的年龄，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回家，这才没有退。” 苗母气道，“不管他说了什么，他有未婚妻那也是事实，你明知道他有未婚妻还和他在一起，那就是傻！” 第401章：重逢 苗苗咬了咬嘴唇，再一次低下了头，她小声嗫喏：“我知道错了。” 苗母无奈地叹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再责备苗苗又有什么用？“你当初刚看上冯建文的时候就应该和我说，我要是知道冯建文家里还有个未婚妻，我肯定不同意你和他谈……”说到这儿，她突然一顿，问苗苗，“你们两个，当初为啥分开？那个冯建文都结婚一年多了，我看你居然一直不知道这事儿？” 苗苗一顿，脑子飞快转了起来，大约两三秒后，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错开了苗母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他想让我回东齐，我，我当时觉得自己在京城的发展更好，没答应，就，就这么分开了……”她尽量把分手的原因揽到自己的身上，不希望苗母对冯建文的印象变得更差。以后她早晚会把冯建文从郑媛手里抢回来，到时候还需要苗母的支持。 “什么时候的事儿？”苗母皱眉。 “一，一年多以前了吧。”苗苗的谎话越编越顺畅，“一年多以前，他写信给我让我回东齐，我没有答应，他大概就以为我准备和他分开了……” “你们之前一直是写信联系？”苗母问。 苗苗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下：“……是，是吧。”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之前她没有否认和冯建文的关系，现在就不得不编出个来龙去脉来完善自己的谎言。上辈子明明她和冯建文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这辈子却要靠谎言来维持和他之间的羁绊，苗苗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然后，苗苗的母亲，苗母便非常轻易地相信了女儿说的话。“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他追求的你吗？你什么时候答应和他在一起的？” “妈，你能不能别问了！”苗苗有些恼羞成怒了，本来自己亲自编排自己和冯建文的关系就已经让她感到羞耻了，现在苗母这样追问细节，她一时半刻哪里能想得那么清楚？ 苗母被女儿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叹气：“行行行，我不问了，不问了。”又说，“你这一回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啊再看上哪个小伙子，先和家里说说，我和你爸，我们这么大岁数吃的盐比你迟的米还多，什么样的小伙子靠谱，我们比你看得清楚。等我们同意了，你再和他谈，省得闭着眼睛一头撞上去，落个头破血流。” “我知道了。”苗苗答应。 “对了，之前那个韩学文就不错，家里和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小伙子长得也端正，自己也努力……” “妈，我都和他说了，我们不合适。”苗苗打断苗母的话。 苗母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说了有什么，还不许咱们改变主意了？之前他在咱家吃饭的时候，我看韩学文对你的印象不错，我再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你到时候和他多说说话——” “妈！”苗苗再次打断苗母的话，她皱着眉，满脸的不赞同，“妈，我最近这段时间不想找对象。” 苗母兴奋的表情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质问苗苗：“你还是放不下冯建文？” “妈……你得让我有个缓和心情的过程啊，我——”苗苗突然一顿，目光直直落在远处那个从路口拐出来的挺拔身影上，那身影太过熟悉，熟悉到她甚至不需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冯建文。 第402章：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苗苗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突然停住了脚步，并且全身僵硬。大约有两三秒的时间，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苗苗是挎着苗母的胳膊走的，她突然一停，苗母也只能跟着停下，并且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苗苗的异样。 “怎么了？”苗母问。然后苗母发现苗苗眼睛直勾勾的，她狐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距离还远，路上也不止冯建文一个人，来来往往的，苗母的眼神也没那么好，自然一时间没能从行人中分辨出冯建文。于是她更疑惑了，她闺女这是在看谁？ 苗苗脑子中那一瞬间的空白后，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同海浪一样照着她的脑袋就拍了下来。重生以来，她一直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再次遇到冯建文。在得知冯建文已婚之前，她一直将重逢当成了上天送给自己的一份珍贵的还打着蝴蝶结的礼物，盼着可以郑重的挑一个最好的日子打开。可是，当她知道冯建文已经结婚的残酷事实后，重逢之于她就变成了非常非常想要逃避的一刻。 他还是那么英武挺拔，气质刚硬锋利如出鞘的利刃，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一切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他的记忆里却没有她。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现在他对于她来说，也成了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冯建文也重生了就好了，苗苗控制不住地冒出这个念头，如果他也重生了，那他一定能认出她来。他看到她，肯定会奔跑过来抱住她，惊喜地说：“苗苗你也重生了吗？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 然后他们大概就能再续前缘，一起走向幸福的结局。 渐渐地，他走近了。 苗苗努力扯着自己的嘴角，勾出一抹略显僵硬的微笑，她知道自己微笑起来最美。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冯建文根本没有认出她，他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就那么步履匆匆的，大步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真正的擦肩而过。 苗苗身子比刚刚还要僵硬，甚至全身发麻，耳朵嗡嗡作响。她想回头看一看冯建文的背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转身。那一刻，苗苗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世界抽离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罩子将她罩在了自己的空间里，好一会儿，才仿佛从远方传来了苗母的声音。 “苗苗？”“苗苗？” 渐渐的，好像罩子突然被打破，苗母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苗苗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里，她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再急慌慌地回头去找，冯建文已经不见了踪影。 苗苗的眼神瞬间茫然失措，失了焦距。 苗母问也回了头，问：“刚刚那个就是冯建文吧？” 苗苗张口，发出一个艰涩的轻音：“……对。” 冯建文之前去过苗家一两次，苗母认识他，也相信冯建文肯定也认识她，但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擦着她们的肩走了，让苗母对冯建文的印象又落了一层——这也太没礼貌了。 其实冯建文看到她们两个了，但苗母恰好走在了苗苗的里侧，他眼睛从她那边扫过的时候，也巧，苗母恰好被苗苗挡住了，他只看到了苗苗。 他又不认识苗苗，干嘛还停下来打招呼？ 第403章：不要信 送走了客人后，郑媛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下也不用洗尿布洗衣服了，都到了做饭的时间了。 郑媛嫌弃得啧了一声，那两个莫名其妙来做客的客人也太能聊了，在家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忒耽误她干活。而且这两个人来家的目的也让人摸不着头脑，她摇摇头，正准备烧锅做饭，冯建文这时候回来了。 郑媛很惊讶，看了下表，确定自己刚刚没看错时间，表上的的确确显示的是十一点，问他：“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做饭晚了呢。” “我提前回来了。”冯建文说，和苗师长谈过话，冯建文心里就一直装着事儿，十分不踏实，干完活后索性跟刘营长请了个假，提前回家了。见到郑媛，吊着的那颗心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就落到了实处。 郑媛皱了皱眉，直觉冯建文有点不对劲，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郑媛正坐在门口摘菜，冯建文想过来帮忙，转着脑袋找马扎，眼角的余光扫到茶几上的两个搪瓷缸子，随口问：“家里上午来人了？”找到小马扎后，他把小马扎放到郑媛的对面，和她一块摘菜， “对，你首长的夫人来慰问军属了，刚走没多大会儿。”郑媛眸光闪烁了下。 冯建文的神经像是绷紧的弓弦，被郑媛这句话一拨，“嗡”的一声震动起来，“什么首长夫人？哪个首长？” “还能哪个首长，你们师长呗。”说完一顿，皱眉，冯建文的反应也太大了，怎么回事？ 冯建文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扭头看茶几上的搪瓷缸子，“不止我们师长夫人过来了，还有一个人是谁？” 郑媛似笑非笑地撇了冯建文一下：“还有一个是你们首长的千金，就那个找你介绍对象的。”不等冯建文说话，她接着说，“你们首长夫人还挺有气质的， 她闺女长得随她，也很漂亮，听说是文艺兵？气质还挺好的，也不驼背，站的笔直，跟小白杨似的。就是下巴抬的太高，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样子。不过人家爹毕竟是师长，军二代，我爹不过一个小小的大队长，出身贫下中农，她看不上我，也能理解。就是不知道她看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冯建文的表情，要是冯建文透出一点心虚的意思，她保证，今天这事没完。 冯建文眉心皱的更紧了，非常着急地说：“她们来这有什么事？和你说了什么？媛媛，不管她们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知道吗！” 郑媛的心咯噔一下，她眯起眼睛：“你以为她们会和我说什么？什么事情我不能信？” 冯建文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天首长找我谈话的时候，问了我和他女儿的事。” “你和他女儿有什么事？”郑媛摘菜的手一停，飞快问。 冯建文表情无语，摇摇头：“我和他女儿能有什么事儿？我也纳闷呢。”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苗师长一开始认定了我和他女儿交往过，还说是他女儿亲口承认的。但是，我发誓，我甚至连和他闺女单独说话都没有过，怎么可能和她谈对象？” 第404章：有病 郑媛狐疑：“真的？你没骗我吧？你要是和她什么都没有，那她为什么会那么说？” 冯建文偏头看郑媛，鼻子一皱，语气很不满：“你不信我？” 郑媛真是难得看到冯建文一个阳刚气特别重的爷们露出委屈的表情，她先是失笑，拿肩膀碰了碰冯建文的手臂：“诶，我信你，当然是信你了。” 冯建文这才满意了，眼底透出笑意：“我担心了一上午，就怕你不信。”毕竟之前他有过撒谎的前科，狼来了的故事他从小就听过。而且毕竟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孩子，会撒这种明显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谎。 郑媛说：“你知道你心虚的时候眼珠子会往左边偏吗？”这还是郑媛长期接触中发现的，有意思的是，冯建文骗别人的时候，都看起来特别的诚恳可信，但是骗她时，各种表情就表现的特别明显。 冯建文笑：“你信我就好。”随即笑容一顿，眉心再次拧成了疙瘩，“今天那个苗苗是不是过来了？她和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跟苗师长编那种瞎话？”冯建文觉得这个叫苗苗的简直有病，甚至怀疑是不是他给她介绍的对象她不满意，这才故意说那种话报复他的。 要是苗苗知道冯建文这么想，就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了。 “她倒是没说什么，但那态度表现的挺明显的，对我的敌意很重。”郑媛回想刚刚见面的过程，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冯建文，“我觉得她好像是喜欢你，并且还很确信你没有对象也没有定亲。我说我和你是定的娃娃亲的时候，她看起来非常震惊。当然了，也有可能她难以置信你这么英明神武思想进步的青年同志，竟然也会遵从思想落后的父母安排的包办婚姻。”说到最后，郑媛还忍不住打趣了冯建文一句。 冯建文可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莫名被首长家的千金泼了一身污水，说真的，他还挺担心自己的前途的。掐了掐眉心：“就不说她以前是在京城当兵，我在东齐，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喜欢这事儿就很不靠谱了。就算她哪一次远远看到了我对我一见钟情吧，那也不能胡编乱造什么我和她处过对象吧？这不神经病吗？！” “谁知道呢？这世上什么样的奇葩都有，碰到了只能自认倒霉。”郑媛劝了冯建文一句，又问他，“你确定你以前没和那个苗苗有过一点接触？她看起来一副对你情根深种的样子。” “我很确定，真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摘完了菜，郑媛端着小盆子站起来进了厨房。 冯建文跟在后面：“不用想，真的没有。”他说，“在部队，我其实很少和女性同志接触，唯一一个接触的时间比较长的还是医院的那个护士。” “那这就奇怪了，她为什么无缘无故撒这个谎？”别的女孩子就算是喜欢哪个男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地编一段不存在的事儿，毕竟这种谎言只要问问当事人，很容易就能被拆穿。她把装菜的盆子塞到冯建文手里，“你洗洗菜。” 冯建文接过来，“你说，会不会是她觉得我介绍的对象不好，或者不想找对象，故意这样告诉苗师长报复我的？” 第405章：接近真相 郑媛：“……不会吧？”她觉得冯建文的脑洞也太大了，露出个嫌弃的表情，“编这样的瞎话对她又没什么好处，我看就是你招蜂引蝶，引得人家女同志爱你爱的发狂，又得不到你，然后就在脑子里幻想和你谈了一段恋爱，还把恋爱当真了。” 冯建文：“……你这是在说她是个神经病？” 郑媛给了他一个“你没理解错”的赞同眼神，说：“我看她还病的不清。”她看到冯建文洗菜的时候差点湿到袖子，走过去拽住冯建文的胳膊，“来，我给你挽一下袖子。” 冯建文侧身，乖乖地把胳膊往郑媛面前送，“今天她不是过来了，都和你说了什么？有说我和她谈对象的事儿吗？” 郑媛给冯建文挽好了袖子，转身回到案板前继续拿着刀拍蒜瓣，伴随着“乓”“乓”的声音，气势十足。冯建文觉得今天郑媛拍蒜瓣的力气格外的大，感觉她拍的不是蒜瓣，而是仇人。 “她倒是没说和你谈过的事儿。”郑媛的语气平缓，和平时聊天差不多。 冯建文放心了，虽然他已经解释过了，但还是有点后怕。 郑媛撇了下嘴：“她倒是想说什么，不过她不是和她妈一块来的吗？还几次我看她都忍不住了，硬是被她妈打断了。”她斜着眼睛瞅了一下冯建文，“你以为我是怎么看出来她喜欢你的？她对我的敌意简直太重了，看我的眼神又挑剔又嫉妒，完全是看情敌的那一种。” 冯建文无辜地眨眨眼，这件事里最冤枉的就是他了好吗！明明他什么都没干，但锅就是照着他的脑袋砸。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我们师长夫人，她和你说什么了？”冯建文不想听郑媛说苗苗是怎么喜欢他的，总觉得浑身发毛，还很膈应。 冯建文洗好了菜，又顺手切了，郑媛锅里热好了油，把葱姜蒜放进油锅里，“滋啦”一声，再放几粒花椒，翻炒几下，香味就出来了。 她说：“也没说什么，一开始进门的时候你们师长夫人感觉还挺看不上我的，聊了几句后，她态度就变好了——也不知道苗苗是怎么说我的，我猜她说我是小三，是我把你从她身边抢走了。” 冯建文：“乱猜，你没说吗，咱俩打小定的亲。” “说了啊，说完你们师长夫人对我的态度就明显变好了。”郑媛笑眯眯地看着冯建文，戏谑，“我猜你在你们师长夫人心里一定变成了一个，明明有婚约，却还乱勾搭小姑娘的渣男。” 冯建文露出个无语又无奈的表情：“这个叫苗苗的，可坑死我了。” “诶，你们师长问了你和他女儿的关系，然后呢，你是怎么和他解释的？你解释了他信了没？”郑媛还是挺担心冯建文的，莫名其妙惹了一身骚不说，要是为这还被领导厌恶了，那对他在部队里的处境非常不好。也不知道上辈子冯建文这儿出没出这档子事儿，或许没有，毕竟上辈子他这会儿可能还是单身，突然得到了顶头上司的亲闺女的青睐，并且这个亲闺女还长得花容月貌，有气质有才华，那还不顺水推舟得和那个苗苗交往？郑媛想到这儿，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个可怕的猜想突然浮现——那个苗苗不会真的是冯建文上辈子娶的媳妇吧？ 第406章：可怕猜测 郑媛只是之前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一旦打破了固定思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万一这个苗苗也是重生的呢？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成为最特别的那个，那么如果她都能够重生，那为什么苗苗就不能重生？虽然这个概率十分小，毕竟要是人人都重生，那这个世界的秩序估计就乱了，可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是吗？ 按照冯建文所说，苗苗和冯建文之间从来没有单独接触过，苗苗为什么会表现出一副对冯建文情根深种的样子？还有，苗苗一个未婚的、出身优秀、工作体面、长得还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胡编乱造一段和冯建文的情史？是像冯建文说的为了报复冯建文？郑媛觉得不会，这法子太傻了，完完全全的杀第八百，自伤一千。又或者她自己其实有个情人，但这段感觉上不得台面，她只能把冯建文拉出来定岗？这个就更不可能了，要真是这样，那今天见面的时候苗苗对她抱有的应该是歉意，而不是敌意。 所以，这个苗苗如果不是神经病，那她为什么不能是一个重生者呢？ 如果苗苗是重生的，如果上辈子这个苗苗是冯建文的妻子，那苗苗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媳妇儿，媳妇儿？” “……啊？”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菜都要糊了。”冯建文提醒。 郑媛回神，看了眼菜，赶紧翻炒了几下。她说：“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冯建文笑：“合着我刚刚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走神啊？”他揉了一把郑媛的脑袋，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就实话实说呗，我也不知道苗师长信不信，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信了七八分吧。” “那还有两三分啊。”郑媛担心，“他会不会故意针对你？” 冯建文笑：“担心我？”他眨了下眼，自信道，“放心吧，他针对我也没关系，他虽然是我们师的师长，但还不是这边的最高首长，他上头也还有领导呢，只要我不让他抓到小辫子，他也不敢乱来。”顿了下，“而且，我觉得我们师长应该不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他仔细调查一下的话，肯定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郑媛反问他：“你让他怎么调查？这种事儿关系到他闺女的名声，他肯定不会大大咧咧的真的去调查，顶多回去再问问他闺女。要是苗苗咬死了和你谈过，你说他是信自己闺女，还是信你？” 冯建文笑容一顿，他心里不是不担心，毕竟这一回是苗师长的亲闺女往他身上泼的脏水，苗师长就算是个再怎么正直的人，胳膊肘也未必会往他这个外人这边拐。但他不想让郑媛替他操心，笑着转移了话题，“诶对了，家里来信了，我今天上午收到的。” 当初郑媛给自己娘家和婆家分别寄了信报平安，娘家那边的回信昨天收到的，冯建文收到的肯定是婆家寄过来的。 郑媛问：“信里说了啥？怎么样，春兰和马红旗婚礼办了没？” “没有。”冯建文叹了口气，“马红旗说要等他家里父母来了他再和春兰办喜事，可他父母却一直拖着不来，爹娘问马红旗家里人啥时候能过来，他就一直说他爹娘工作忙。” 郑媛嗤笑一声：“他这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娶春兰吧？咱爹呢，怎么不直接和马红旗家里人联系一下，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忙完好过来参加儿子的婚礼？” 第407章：目的 如同郑媛所猜测的那样，苗师长回到家就找到了自己的女儿，页没拐弯抹角，直接和她说：“我问过冯建文同志了，他说他从来没有和你谈过对象，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你几面。我作为他的领导，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不像是那种家里明明有未婚妻，还没有解除婚约就在部队里乱搞的男人。” 苗师长是在餐桌上和苗苗说起这个话题的，苗苗本来准备去厨房帮苗母端菜，被苗师长叫住，说了上面那一通话。 苗母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恰好听到了这么一耳朵，一下子就不满了，语气挺冲的质问苗师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怀疑是在闺女说了瞎话，那个冯建文说的才是真的？”她把盘子“啪”一下子撂在桌子上，就站在桌子旁边不走了，非要等苗师长给她哥说法。 苗师长无奈地看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本来苗母就为冯建文定了娃娃亲还追求苗苗的行为不满，结果现在那个冯建文居然还不承认这事儿了，就让苗母对冯建文更厌恶了。 坐在苗师长对面的苗苗低着头，几乎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在苗师长说他问过冯建文的时候，她几乎瞬间就慌张失措了，她没想到苗师长会那么迅速的拿着这事儿去质问冯建文，那种谎言被拆穿的尴尬铺天盖地地朝她兜头盖下。 幸好苗母这时候突然横插一杠子，这才让她有了一小会儿的缓和时间，涨红的脸颊悄悄褪下了热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心虚了，她语气委屈地控诉：“爸，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随便开玩笑吗？我撒这种谎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苗师长最受不了女儿这种表情，他赶紧安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你撒谎，我是说，是不是有人顶着冯建文这个名字骗了你？” “不是！就是冯建文。”苗苗斩钉截铁。 “那你说的那个冯建文，是个个子高高的，长得挺黑，不笑的时候还一脸凶相吗？”苗师长问。 苗苗一点犹豫都没有：“没错，就是他。” “我说苗师长，你以为咱苗苗连和谁谈的对象都没搞清楚吗？咱苗苗又不是傻！”苗母可是刚刚带着苗苗去过一回冯建文家的，就不说冯建文家里还摆着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的照片了，她们回来的路上可是顶头撞上了冯建文，苗苗可一眼就认出了人。苗母撇了下嘴，“要我说，这个冯建文根本就是胆小怕事，不敢承认罢了。要是让你知道他都在老家订了亲了还来追求咱闺女，让咱闺女对他情根深种了，他却拍拍屁股扭头回家娶了个漂亮媳妇，你还不得生撕了他！” 苗苗这么笃定的态度，让苗师长原本重新对冯建文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又一次产生了怀疑，他拧紧了眉心，还是不敢相信，以前那么正直的小伙子，居然会是这种人。 其实也不能怪苗师长不信任冯建文，毕竟那个非要往冯建文身上泼脏水的人是他的亲闺女，显然，他更加信任自己的女儿。 苗苗看着自己父亲的表情，眸底深处暗了暗，她其实知道，这些话对冯建文的影响非常不好，甚至还会影响到冯建文的前途。但是没关系，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冯建文受不住压力，选择和她在一起，她就能帮冯建文重新拿回自己应得的荣誉。因为她很清楚冯建文是怎样有责任心的一个男人，只凭自己的能耐，几乎不可能将冯建文从郑媛手里夺过来，没办法，她只能利用自己的父母。 第408章：回家信 另外一边，郑媛还在和冯建文讨论冯春兰的事。 冯建文虽然不太喜欢马红旗，也不信任马红旗的人品，但他并没有一上来就把人往最坏的那个地步去想。毕竟如果马红旗真的如此卑鄙，第一个被带累的就是他的侄女冯春兰。 他说：“马红旗的爸妈都有工作，工厂里都是有任务的，有时候确实忙得不好请假。或许不是他们老两口拖延，是真的过不来。” 郑媛撇撇嘴：“我可不信这老两口忙得连儿子的婚事都抽不出空来参加。”她哼了声，“要我说，不结婚也好，这个马红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你们家里人可以再给春兰找个更好的。” “可是春兰都已经……”他没说完，郑媛明白他的意思，显然冯建文虽然清楚马红旗的人品，还是支持冯春兰嫁给马红旗的。冯建文生活中再尊重女性，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封建的男人。顿了下，叹了口气，又说，“要是以后真过不好，那就再离婚吧。” 这大概是冯建文能接受的底线了，郑媛估计，冯家人可能连离婚都接受不了。郑媛摇摇头，说：“你们家要是真认定了马红旗，就别管马红旗的爸妈能不能来了，还是赶紧办婚事，否则拖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多。”冯春兰年纪还小，不到登记的年龄，那就先在村里办婚礼，把事实婚姻坐实了，到时候春兰年纪一到，就去公社登记，这样以后马红旗想考大学跑路也跑不了。 冯建文不同意，他说：“男方的父母不来这婚礼像什么样子！”要是马红旗的父母不来，其实对冯春兰的影响也不好，别人可能会认为马红旗的父母不支持这段亲事，又或者觉得是他们冯家欺负人，把马红旗招成了上门女婿。 郑媛翻了个白眼，然后给冯建文出主意：“你让咱爹娘打听打听马红旗的住址在哪儿，直接写信和他父母联系。对了，别直接问马红旗，马红旗未必会说真话。可以去公社打听，也可以找和他一起住的知青打听，总得有人知道他家在哪儿的。”她怕冯建文不重视这件事，吓唬他说，“你觉得这小两口开了荤，真的能把持住不私会吗？就算春兰能把持住，你也是男人，你觉得马红旗能忍？就春兰一颗心都扑到马红旗身上的样子，那马红旗稍微哄一哄，春兰还不就从了？这一来二去的，万一春兰怀了孕大了肚子怎么办？到时候再赶紧结婚，结果结婚不到九个月就生了孩子，多难看！” 冯建文被唬住了，想想自己刚开荤那会儿，脑子里可不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惦记郑媛？ 吃完饭，郑媛打发冯建文去给他家里那边写回信，顺便把办法给家里那边提一提。郑媛也没闲着，冯建文写信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她给马红旗写了一封信。 她在信里直接写，如果马红旗再耍什么小聪明，对不起冯春兰，她不介意把他的事和郑传学校长提一提，相信以郑传学校长的人品，不会到处乱说话，但马红旗这一份体面的工作就未必能保住了。毕竟冯家和她郑家在杨柳大队算是地头蛇，马红旗要是真打算一辈子都在泥地里打滚儿，她非常愿意成全他。 第409章：打压 冯建文心里一直有预感，苗苗这事儿不会轻易过去，果然，原本定好的部队大比武的名额，他的名字突然被刷了下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刘营长抓住了赵副参谋长的袖子，“老赵，你说清楚再走。” 赵参谋长一脸为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这是上面下来的意见。” 刘营长咄咄逼人：“那是团长的意思还是师长的意思？” 赵副参谋长说：“我知道冯建文同志的军事素养高，咱们团就靠他给咱赚荣誉了，我也希望他参加，可是上面的意思是，冯建文同志刚刚经历了一个月的探亲假，训练量落下了太多，怕身体状态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这次就由二营三连的徐连长代替他参加大比。” 刘营长不能说徐连长的军事素养不高，这个徐连长就是之前冯建文从自家团里挑出来的那个叫徐兵的青年才俊，在团里各项技能都是拔尖的，但毕竟年龄还小，在团里露头也就是近一年的事儿，成绩稳定不稳定还不好说，相比之下冯建文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大比，有经验，心理素质肯定要比徐兵强，要知道各个部队选拔出来的都是尖兵，谁能赢得最后的荣誉，基本上就看发挥的好不好了。这一次上面选择徐连长，刘营长也不能说他们选错了。但人的心都是偏的，那个徐连长再好，他也是二营的，冯建文可是他手底下的人，他自然希望冯建文参加，为他们一营挣荣誉。 刘营长说：“探亲假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建文回来都进行了半个月的恢复训练了，他现在绝对有实力为咱们团赢下比赛！” 赵副参谋长露出个无奈的神色，说：“老刘啊你好好想一想，这比赛的好处不能次次都让你们一营占了吧？也该轮到别的营了。” 刘营长听到这话就不满了：“什么叫我们占了便宜！选人的时候难道不是看实力选的吗？我们营的人实力好才选的我们营的人，别的营要是心里酸，就努力训练，争取超过我们啊！” 赵副参谋似笑非笑地拿眼神睇向刘营长，刘营长一愣，忽然脸黑，呛声道：“这回也能算？我看分明是二营那边耍了什么滑头，才把我们营的人挤下去！” 赵副参谋长神色一肃，脸色沉了下去，训斥道：“刘一虎同志！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刘营长心里不服，但也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拧着眉毛敷衍：“行行行，我说错话了行了吧！”他也就是跟赵副参谋长关系好，才口无遮拦了一些。 赵副参谋长神色缓了缓，语气也变好了很多，说：“老刘，你想想，冯建文今年都多大了？快二十八了！再过几年他身体素质再好，也会渐渐下降，咱们团得培养新人啊。当初冯建文同志不也是二十一二的年纪被团里推荐去参加比武了吗？上头这是想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刘营长被这个理由劝服了，随即头疼该怎么跟冯建文说这件事。却不知在他和赵副参谋长说话的时候，冯建文就站在门口外，他的听力不太好，但里面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大，他即使站在门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冯建文眼神冰冷，嗤笑一声，扭头走了。 第410章：对症下药 上面给出来的理由听起来挺有道理，但真正是为什么剔除了他的名额，冯建文心里一清二楚。被人欺负到头上，冯建文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不过他也没有冲动之下就去找苗师长讨说法，冯建文冷静了下后，对准导致问题的根本原因，直接对症下药——他亲自去找了苗苗。 按说冯建文也算是个相当尊重女性的男同志了，对于一个很有可能喜欢他的女同志，他一般不会太给人难看，但是苗苗这一次真是戳到了他的底线上了。 傍晚，冯建文提前离开了办公室，苗苗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所以他直接去了去了部队文工团那边。 当时苗苗正在训练，大冬天的，她练的满头大汗，非常刻苦，因为只有在训练的时候，她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不去想冯建文。 她是从京城那边文工团调回来的，对于文工团来说，对于她这种新来的人肯定要训练一段时间后才能被赋予重任。但苗苗是这边部队首长家的千金，舞蹈功底又好，表现力又强，在舞蹈队里算是数一数二的，领队就把主演的名额给了苗苗。 主演的名额就那几个，苗苗来之前本来已经是定好了，苗苗突然一来，那肯定要从别人那里抢走一个名额。女孩子们心里肯定非常不服气，尤其最近这段时间苗苗一直心事重重的，偶尔练习的时候还会走神出错，就更被女孩子们看不上了，所以明里暗里的，就对苗苗多有排斥。 这一回，突然有个男同志来找她，而且苗苗的反应还很奇怪，先是慌了一下子，然后就脚步飞快地跑出去了，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外面的人。几个女孩子等苗苗一走，就立刻停下了练习，凑到一起咬耳朵。 “是谁？谁来找她了？” “我刚刚听到你说是个男同志？” “哪个男同志啊？” “快说，哎呀你快说呀！” 女孩们把刚刚过来通知苗苗的那个女孩子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扎着马尾辫的丹凤眼女孩神神秘秘地用手指在嘴唇上面压了压：“你们小声点。”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是冯建文。” “是谁？” “是炮兵营的那个冯建文。”丹凤眼女孩也是随军的家属，家里就住在冯建文家不远处，所以是认识冯建文的。 她认识，但是不代表文工团里的大部分人也认识。 “冯建文是谁啊？” “是苗师长给苗苗相的对象吗？” “诶，说起这个，我听说炮兵师的苗师长最近找了好几个优秀的男同志到家里去吃饭，不过名义上是吃饭，实际上是给自己闺女相亲去了，是不是真的啊？” “肯定是真的啊，你看苗苗都多大岁数了，也该结婚了。” 苗师长请年轻同志到家里吃饭的行为虽然低调，但他之前压根没做过这种事，怎么自己闺女回家了他突然就想到请客吃饭了？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丹凤眼女孩打断她们的叽叽喳喳，澄清说：“冯建文同志才不是她的相亲对象，人家冯建文同志已经结婚了好么！” “——哦，结婚了啊。”大部分女孩顿时一脸失望，她们还以为苗苗去见男朋友了呢。 只有一个女孩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她扯了扯嘴角：“结婚了也不一定代表他俩就是清白的。你们注意苗苗刚刚的表情了没？要说她和那个冯建文一点男女关系都没有，我可不信。” 第411章：面对面 “你可别乱说！”马尾辫姑娘横了那人一眼，说，“人家冯建文同志和他媳妇两个人可好了。”郑媛搬过来没多长时间，但她很快就成为了家属区的焦点人物，所有人都得到了不少关于她的消息，还通过她看到了冯建文的另外一面。原来冯建文看起来那么凶的男人也会那么温温和地和自己妻子说话，还会帮妻子做家务活，帮孩子换尿布。 “我可没乱说。”小姑娘哼了一声，“要不冯建文一个已婚男同志，为什么要来找苗苗这个未婚女同志？咱团里以前那个谁，不就有人看见过和一个已婚的男同志在一块吗？后来那个男同志不就离婚和她在一起了？” 文工团里的女孩子们都知道她嘴里的“那个谁”是谁，大家面面相觑，然后眼底不约而同都露出一丝嫌弃。 马尾辫女孩咬了咬下唇：“那你也不能乱说！” 苗苗早就料到冯建文会来找自己，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逃跑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冯建文质问，也不知道自己在冯建文的质问下会不会惶惶失措。 但是，这可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可以和冯建文单独见面，可以和冯建文说说话——她真的太想念他了。 所以苗苗是跑出去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冯建文就站在楼梯口处，身材修长，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苗苗的下楼的脚步突然一顿，她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相似的一幕。同样是在这个地方，同样一身衣服，同样的一个人，只不过那天的天气不太好，突然下了雨，他撑着伞望着外面，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她伸出手，说：“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而今天，冯建文同样是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不同的是他面带寒色，眸光锐利，像是一双刀子直直戳进了苗苗的胸口。 苗苗呼吸一窒，突然间就怯懦了。她几乎是艰难地挪着小碎步来到了冯建文的面前，满目戚惶。 “你就是苗苗同志？”冯建文的语气冷硬。 苗苗嗓子发干，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冯建文看她没有否认，便确定了她的身份，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虽然是个问句句式，但确是肯定句的语气。 苗苗抿了抿嘴唇。 苗苗不说话冯建文也不介意，他也不准备听苗苗说什么，这次过来他是准备把话说清楚的：“你之前曾和苗师长说过，你和一个叫‘冯建文’的男同志谈过对象，我不知道你是和哪个‘冯建文’谈的，我也叫‘冯建文’，所以今天特意过来给你认一下脸，希望你不要认错了自己的对象，也不要误导苗师长对我产生什么误会，好吗？” 苗苗的脸色刷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没想到冯建文一上来就这么直接，他神色里透着不耐烦，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而且说话的语气还那么嘲讽。 第412章：对峙 冯建文的目光，冯建文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刮得苗苗遍体鳞伤。苗苗浑身颤抖着，眼睛里泛起泪光，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但冯建文没有对她升起一点点怜惜。他虽然尊重女性，但却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苗苗这番作态看在他的眼里，只让他感觉厌恶。如果不是她在苗师长面前胡言乱语，也就没有今天这一出。 “苗苗同志，请问你能回家和你父亲解释一下吗？”冯建文咄咄逼人，轻笑了声，“毕竟我这个‘冯建文’和你之间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关系，不是吗？” “不！”这一次，苗苗总算是有了反应，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吼了出来，又瞪着冯建文重复：“不是！”不，我们怎么可能是清白的？我们怎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明明我们曾经结婚十几年，我们当了十几年的夫妻！ 冯建文气笑了：“不是？”他挑眉反问，“你说不是？” “就是不是！”苗苗咬着牙，怒视着冯建文。 “哈！”冯建文气得偏了下下巴，然后直直望向苗苗的眼睛，逼视着她，“那你倒是和我说一说，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 苗苗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和你谈过对象？” “还是我负了你？” 冯建文脸上写满了嘲讽二字。 “对，是你负了我！”苗苗咬了咬下唇，胸口剧烈起伏，瞪向冯建文的目光确实像是在看负心汉。 冯建文都被她弄懵了，他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气笑。这可真是太可笑了，他一个受害者都没有愤愤不平的大声嚷嚷，苗苗这个加害者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一个。 冯建文以为自己说话这么不给苗苗留情面，苗苗但凡还有点羞耻心，就会就坡下驴，顺着他的意思知错就改。结果现在，他一看苗苗这态度，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准备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她都感觉不到羞耻吗？ 冯建文摇摇头，心想，也可能是这个女人脑子真的有病，幻想症晚期，治不好了。 他懒得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却没想到苗苗飞快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别走！”苗苗神色慌张，下意识地伸手，眼泪汪汪地抬头望着冯建文。 被冯建文拧着眉心一瞪，才像是突然回过神般，触电般松开了手。 然后等冯建文一走，她又飞快抓了上去。 冯建文这回不客气了，直接甩开苗苗，侧着步子躲开苗苗两米远，“苗苗同志，你我男女有别，你最好还是不要靠我太近。咱俩之前连认识都不认识，你就能编出你和我谈过对象的瞎话，这回万一你再编出什么我曾经和你结过婚的瞎话就不太好了。” ——上辈子明明就是结过婚！根本不需要她编！ 苗苗胸口憋着一股冲动想要把这句话吼出来，可冯建文那避之不及的表情让苗苗的脸色霎时间涨得通红，随即又失去了所有颜色，苍白如纸。 在苗苗怔神的时候，冯建文扭头便走了。他的脚步又快又大，等苗苗回过神来时已经追不上了。 望着冯建文绝情的背影，苗苗的眼泪沾湿了脸颊。 第413章：看热闹 文工团里的小姑娘一个个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充满了好奇心，便有人提议去偷偷瞧一瞧，看苗苗和那个冯建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不太好吧？”马尾辫女孩还挺羡慕郑媛和冯建文这一对小夫妻的，心里莫名有些担心“真相”会毁掉她心中对美好感情的向往。 “这有啥，咱就是去看看。要是苗苗不做亏心事，她也不怕咱看呀！” “就是就是！” 大家面面相觑后，意见最终达成了一致。 几个姑娘穿好衣服，踮着脚悄悄出了门。怕苗苗和冯建文发现，她们不敢靠太近，就都聚在一楼上二楼的楼梯拐角那儿，悄悄伸着头往下看。 距离有点远，苗苗和冯建文的声音也不大，她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苗苗两次拉拽冯建文袖子的动作被她们看了个一清二楚，最后苗苗跟在冯建文后面跑了两步，喊的那声“你别走”她们也都听到了。 她们相互看了看，然后不约而同地撇了下嘴。 继续看下去也没必要了，几个女孩子又悄悄回了练功房。一边走一边还小声议论—— “我就说他俩之间有猫腻，看见了吧！”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距离太远，听不到。” “那个叫冯建文的男同志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我猜那个冯建文想和苗苗断了，但苗苗不同意。你们瞧刚刚那个男同志都转身走了，苗苗还恋恋不舍地拽着人家不让人家走。” “那个冯建文也不是啥好东西，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才和苗苗断。” 唯一一个一直保持了沉默的女孩是那个马尾辫女孩，她垂着眼皮，明显心情不太好。之后在练功房训练的时候，女孩也一直频频走神。她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妈就看出来了，问她怎么回事，她犹豫了下，便把冯建文找苗苗的事儿跟她妈说了。 马尾辫女孩家其实就住在郑媛家对面，郑媛之前还往她家送过糕点，两家的关系还挺好。崔嫂子性子直爽，一听当时就替郑媛生了气。 连她婆婆都撇嘴，哼了声：“咱周围都住了些什么人呐！” 崔嫂子替冯建文说了句话：“我觉得建文和那个程大黑不一样。”她嘴里的程大黑就是附近那个抛弃了原配又找了个新媳妇的炮兵营的程营长。 沈奶奶明显不赞同，一脸嫌弃，又说：“小郑多好的人啊，长得又漂亮，干活也麻利，这个小冯真是不知足。” 崔嫂子说：“娘，你没听翠翠说吗，当时是那个苗苗缠着建文，建文看样子是想断了的。” 沈奶奶看向沈翠翠，沈翠翠连连点头：“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就看到建文哥要走，苗苗不让他走。” 沈奶奶摇摇头，又感叹：“现在的小姑娘啊……”忽然一顿，看向崔嫂子，“诶，那个苗苗——之前不是有个女的带着一个小姑娘去了小郑家？我记得那个小姑娘还挺漂亮的，你还跟我说那个女的是小冯他上头那个苗师长的媳妇儿，那个小姑娘……” 沈翠翠惊呼一声：“苗苗还去了媛媛姐家了？！” 崔嫂子拧起了眉心，放下筷子：“不行，这事儿我明天得告诉小郑一声，得让她防着那个苗苗点。” 第414章：八卦 得益于好人缘，郑媛第二天就知道了冯建文去文工团找了苗苗的事。 崔嫂子见郑媛垂着眼皮，神色也一直没什么变化，以为她被这个消息给惊懵了，连忙劝：“你也别多想，建文虽然以前可能认识那个苗苗，但他现在已经和你结婚了，我看他还挺顾家的。我就是过来跟你说这个事儿，就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那个苗苗啊……”顿了下，她话没说完，但未尽之意都放在眼神里了。 郑媛对上崔嫂子的眼睛，忽然笑了下，她摇摇头：“嫂子，我明白。”她就说呢，昨天冯建文怎么晚回来了那么一会儿，而且回来后也一直耷拉着个脸，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说，原来是去找了苗苗。她刚刚是在想，冯建文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找苗苗了？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崔嫂子见郑媛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笑，蓦地笑容一顿，忽然又说：“小郑，你可别怪嫂子我多嘴，我也是见那个苗苗来找过你，才想着过来给你提个醒的。” “嫂子您放心吧，我怎么会怪您。”郑媛拉住崔嫂子的手，拍拍她的手背。沉默了大概两三秒，忽然笑着解释，“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建文和我说了。” “他和你说了？”崔嫂子惊呼一声。 郑媛眼神正直，点点头：“对，他告诉我了，他和苗苗同志之间有点误会，昨天去找苗同志应该是去解释误会了。” 郑媛这回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撒谎，她就是不想让别人误会冯建文，更不想别人误会冯建文和苗苗之间的关系。冯建文被平白无故地泼一身脏水已经很倒霉了，再被人误会，那可能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原来已经和你说了。”崔嫂子拍拍胸口，然后又尴尬又释然地朝郑媛笑，“那还是嫂子我多嘴了……”她解释，“我真不是来挑事的，我——” “嫂子我知道，我明白的，嫂子您也是关心我。”郑媛说。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了，作为家属院八卦主力军，崔嫂子忍不住好奇：“你家建文和那个苗苗，他们俩有啥误会啊？咋建文还专门去文工团找了苗苗解释？对了，之前苗苗不是还来了一趟你家吗？她是来干啥的？” “苗同志吗？她是随她妈妈过来的，我家建文不是一直挺被首长看重吗，这回我刚刚跟着建文来随军，苗师长就专门让她夫人过来看了看我，问问我有什么不适应的，家里缺什么东西啥的。苗夫人怕我有啥话不好意思跟她一个长辈说，就带着苗同志一块来了，她觉得苗同志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应该有共同语言。”郑媛微笑。 崔嫂子没相当听到一通官腔，干巴巴地说：“这，这样啊。” 郑媛语气真挚：“对，我和建文我俩都很感谢首长的关心。”她是不会给邻居提供自己家的八卦的，更何况这种涉及领导女儿脸面的事儿，郑媛很清楚，能低调解决最好低调解决，否则逞一时意气很有可能给自己的前途埋下坑。 第415章：打听 崔嫂子也是个有眼力价的人，听郑媛这么说，便知道郑媛是个嘴严的，她今天是不会从郑媛嘴里打听到什么了。 又坐了一会儿后，崔嫂子放不下自己家里的那一堆家务活，就跟郑媛道了别，回家去了。 崔嫂子前脚离开，郑媛后脚便抱起孩子去了刘嫂子家。 她知道冯建文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去找苗苗，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郑媛猜冯建文可能是不想让她担心，但郑媛既然知道了这事儿，必然就要管到底。她等不及冯建文回来亲自问他，而且冯建文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不想说的事儿她也未必能打听地出来，所以决定先去刘嫂子那边打听打听。 刘嫂子正在家里腌香椿芽。到了三月，春回大地，各种树木开始发芽，刘嫂子家种的两棵香椿树也发芽了。 香椿芽是北方一道非常美味的菜，无论是炒还是腌，味道都很好，大部分华国人都很喜欢。 郑媛也喜欢吃，不过她家里没有种香椿树，一进门，她惊呼：“现在香椿芽都能吃了？”她扭头看了下刘嫂子家的香椿树，果然，树上已经发芽了，不过大一点的枝叶全部被摘光了，只剩下一点小芽芽。 刘嫂子往粗瓷缸里倒盐，一边笑着说：“对啊，时间可真快，这都马上就清明了。” 郑媛抱着孩子走过去，找了个小板凳坐到刘嫂子旁边，笑说：“对，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对了，你们金水那边也吃香椿不？” “吃啊，咱华国还有不吃香椿的？”郑媛说。 “对哦，香椿多好吃。”刘嫂子笑，“我记得你家没有香椿树是不，我家里的香椿树多，香椿芽年年都吃不了，你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拿点。” “诶，行，那我就不客气了。”郑媛对香椿芽感觉倒是还好，她倒是之前听李金枝说过，冯建文最喜欢的就是香椿芽，不管是鸡蛋炒香椿，还是腌香椿芽，他都非常非常喜欢。 “还有荠菜，我昨儿挖了不少，你一会儿也带点回去。”倒完了盐，刘嫂子开始下手搅拌把香椿芽和盐。 “昨天你去挖荠菜了？”郑媛问。 “对啊，本来想喊着你一块去，后来想到你还得看孩子，就没喊你。”刘嫂子说。 郑媛还挺喜欢春天里去地里面挖荠菜的，而且荠菜饺子也很好吃，想到荠菜饺子的味道，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咱这边哪里有荠菜啊？” “外面那么多地呢，想找荠菜还不好找？”刘嫂子笑。 郑媛恍然，对了，是她傻了，现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纪，想挖荠菜都找不到地方可以挖，甚至后来超市里面卖的荠菜都是人工培育的。 聊了一会儿吃的，郑媛就准备进入正题了，眼神微微闪烁，忽然说：“我家建文啊，最近我看他胃口不太好。” 刘嫂子揉了揉手腕，随口问：“咋了，他生病了？” 郑媛叹气：“没有呢，我看他好像是有心事。” “他还能有啥心——”刘嫂子笑着说，忽然一顿，眉心一拧。 郑媛一看，心下便一定，赶紧追问：“嫂子，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建文他部队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第416章：蠢 冯建文被取消军区大比推荐名额的事儿刘嫂子是知道的，昨天刘营长回家后跟她好一通抱怨，替冯建文不平。军区大比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比赛，冯建文失去机会，心里肯定不怎么好受。 刘嫂子知道，男人有时候喜欢什么事儿都是自己憋心里，不愿意和媳妇儿说，偏偏自己的演技拙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她家那个也这样，所以她很理解郑媛的担心。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知道他们最近部队要举行大比武吧……”刘嫂子把自己知道的都和郑媛说了，她本来还想着郑媛知道后能好好劝劝冯建文，别太把这事儿放心上，没想到转脸一瞅，郑媛那脸色阴沉的都快下雨了。 “诶——”刘嫂子喊了郑媛一声，笑着劝她，“你这是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一军区大比武，这次不行，下次继续努力呗。你啊你，还是年轻，得失心太重。”而且她觉得上面领导作出那个决定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冯建文军事素质确实好，但别人也未必差了，凭啥年年都是你，就不能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郑媛扯了扯嘴角，僵硬得笑了下。脸色虽然没之前那么难看了，但眼底却积聚了浓浓的一层寒气。她垂下眼皮，遮掩住自己眼里的锋利，说：“我知道嫂子，我就是替建文委屈。我家建文要不是为了回家接我，也不会耽误了训练，上头拿这个当借口，就让我心里不舒服。” “我明白，我明白。”刘嫂子盖上粗瓷罐子的盖子，封好口，“我觉得上面主要是想给年轻人机会，我听说这次选出来的那个，才二十出头，已经是连长了，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 郑媛心里呵呵冷笑，她可不信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哪里有名单都批准了，又突然给人撤下来的？这分明是上面故意拿捏她家建文。 要是之前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也就罢了，给了又收回去，那就太膈应人了。怪不得冯建文忍无可忍得亲自去找了苗苗，昨晚上看他回家后的神色，想来结果并不怎么样。 她家建文就是太傻了，根本不了解女人，尤其还是苗苗这种疯女人。直接找上门后以为她就会羞愧知错就改吗？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很有可能还是一个重生的女人。 想到这儿郑媛的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个女人干出来蠢事儿都快让她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重生的了。如果真是冯建文上辈子的妻子，那她怎么不知道冯建文这男人吃软不吃硬？越是让家里人拿捏冯建文，冯建文就会离她越来越远。她不会还指望冯建文看重前途胜过看重自己的家庭吧？以为他会为权势低头？ 其实这回郑媛倒是真没有误会苗苗。结婚十几年，在苗苗心里，冯建文还真就是这样一个非常看重自己前途的男人。 第417章：事业心 上辈子苗苗同意和冯建文结婚，一方面是因为初恋背叛了她，另外一方面则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因此她刚刚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把冯建文这个丈夫以及自己的家庭放在心里。结婚后长时间待在文工团不回家，对待冯建文的态度也很敷衍冷淡。冯建文又不傻，一个女人到底对自己上不上心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他很快就打听出来苗苗曾经有过一个爱得刻骨铭心的初恋，甚至分手后还等了初恋很多年，一直到初恋选择了别的女人，苗苗才彻底死心。 如果说冯建文结婚的时候还对自己的婚姻以及妻子还抱有很多期待的话，在被妻子冷暴力对待了几个月后，他也彻底冷了心。在以后的夫妻相处中，苗苗对于他来说更多的是一份无法抛弃的责任，而他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热情自然而然就奉献给了自己的事业。 就算后来苗苗后来对他好了很多，他也只是把苗苗的对他的好当成了报恩，毕竟当初大地震的时候他救了苗苗一命。他完全没想到苗苗会移情别恋，爱上自己，自然也就没有对她回以同样的感情。他对苗苗好，一部分是因为责任心，另外很大的原因则是因为苗苗的父亲。 所以夫妻十几年，苗苗会误会冯建文是个看重事业胜过家庭的人也情有可原。 “你自己可得想开一点，你自己要是都这么生气，回家还咋劝建文？建文肯定比你还伤心呢。” 刘嫂子的话打断了郑媛的思绪，郑媛换了个胳膊抱孩子，微笑：“我知道的嫂子，我现在已经想通了，那个叫徐兵的小伙子确实很优秀，而且建文之前还跟我夸过他呢。” “是吗？我就说呢，建文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他就是一时憋闷，还被你看出来了。” 郑媛和刘嫂子聊了一会儿天，差不多到快做饭的时间，她起身回家。 刘嫂子找了个篮子给郑媛装了满满一篮子的香椿芽和荠菜，放到郑媛的胳膊上让她挎着，“先给你这些，等过两天香椿芽还得长一茬，到时候再多给你一点。”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嫂子。”郑媛往上抱了下孩子，笑说，“我先走了啊嫂子，一会儿建文还得回家吃饭。” 刘嫂子把郑媛送到家门口：“建文回来了你可得好好劝劝他。” 郑媛：“好的，嫂子。” 郑媛回家后就把刘嫂子给的香椿芽洗了，炒了个香椿芽炒鸡蛋，又弄了个辣椒炒肉，香味从厨房一直传到院子外面。 冯建文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你今天是不是炒了辣椒炒肉，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冯建文直接进了厨房。 “不光辣椒炒肉，还有你喜欢的香椿芽炒鸡蛋。”郑媛打了冯建文伸向盘子的手，“啪”一声，凶他，“你还小不小啊？多大了还偷菜吃！赶紧洗手去，洗完手端碗端菜咱开饭。” “诶。”冯建文笑着去洗手，“我说媳妇儿，今天啥日子了，居然有俩荤菜。” 这年头鸡蛋也是荤菜，郑媛坐了回月子，空间里的鸡蛋已经吃完了，所以现在想吃鸡蛋只能每天去买，但部队里的鸡蛋也供应不起家家户户每天都有蛋吃，所以郑媛只能隔三差五的做回鸡蛋吃。所以家里餐桌上能赶上又有肉又有蛋的机会确实不算太多。 但是，郑媛翻了个白眼：“我平时也没亏了你那张嘴啊！” 冯建文嘿嘿笑，洗完手麻利得摆好了碗筷，端菜上桌。 “哟，还有香椿炒鸡蛋。”冯建文深深吸了口气，“香！” 郑媛笑：“香就多吃点。” “你从哪儿弄得香椿芽啊？”冯建文边吃边问。 郑媛说：“刘嫂子给的。” 冯建文笑：“嘿，我一吃就吃出六嫂子家的味儿了，我以前每年春天吃的可都是刘嫂子家的香椿芽。” 就会贫嘴！郑媛嫌弃他：“跟你说了多少遍啦，吃饭慢一点，慢一点，又没有人和你抢，你看你，汤还那么热呢，你这都喝了半碗了。” “咳，我这不习惯了吗。”当兵的吃饭都快，也就是现在当了军官了，吃饭的时间才长了，以前当小士兵的时候，吃饭的时间就那么一点点，你吃不完后面就要饿着肚子训练。 “我不管你之前养成了什么习惯，你现在跟着我吃饭，就要按照我的习惯来。”郑媛霸道得拿筷子敲敲碗。 冯建文：“……知道，知道了。”虽然不满郑媛要求多，但他吃饭的速度还是肉眼可见得慢了一点。 第418章：郑媛出马 郑媛清楚冯建文的饭量，估摸着他大概吃到八分饱了，忽然开口：“你昨儿傍晚的时候去了哪里？” 冯建文想都没想，直接说：“没去哪儿啊——”突然一顿，抬眼看向郑媛，眸光闪烁。 郑媛似笑非笑地对上冯建文的目光，仿佛一切已经了然于胸。 冯建文哂笑一声：“你知道了？” “你还准备一直瞒着我吗？”郑媛神色一肃。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他问，“你怎么知道的？”他记得当时和苗苗谈话的时候周围没有什么人。 “咱对面崔嫂子她闺女就在文工团和苗苗是战友。”郑媛说，“你和苗苗谈话的时候被她们看到了，你们说了什么，让几个小姑娘误会了你和苗苗的关系。” 冯建文皱了皱眉，他觉得昨天好像没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而且当时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不可能被人听到误会很么，若是真的有很么让人误会的——冯建文眯了眯眼：“昨天我走的时候，苗苗拽了我两回。” 郑媛挑了挑眉，示意冯建文继续往下说。 冯建文解释：“我找她是为了让她和苗师长解释清楚我和她的关系。” “她不同意对吧？” 冯建文叹气。 郑媛撇了下嘴，她早知道会这样。 冯建文按了按太阳穴，说：“我真不明白，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你在一起呀。”郑媛斜睨他一眼。 冯建文嗤笑：“开什么玩笑？！”她以为撒个谎就能让他和她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能？如果她一直坚持，苗师长就一直不改变对你的看法——”她顿了下，后面的话没说完，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你——” “我都知道了。”郑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说，“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起来去找苗苗，所以就去找了刘嫂子，刘嫂子都告诉我了——部队大比武，你不能参加了是不是？” “……参加，还是能参加的，我们营还得需要我带。”冯建文顿了下，“我就是不能以个人的名义参加比武了。”他怕郑媛担心，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首长们有自己的考虑，徐兵也确实值得部队培养……哦对了，徐兵就是那个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二十出头，已经当上连长了，哦对了，就是那个长得斯文秀气的小白脸，你还看上了要介绍给小娟的那个。”说到后面，他已经是一脸嫌弃。 “你要是真觉得没什么，会去找苗苗吗？”郑媛一副“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她咬了咬牙，冷笑，“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你不和我散，她就在苗师长面前卖惨，你觉得苗师长是向着你还是向着他亲闺女？” “苗师长不是那种——” “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郑媛打断他，“那这次呢？” 冯建文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我觉得，时间长了，首长肯定就会知道真相了。” “时间长了……”郑媛摇摇头，哼了一声，“多长才是长？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你有多少机会可以浪费？”如果这事儿发生在郑媛自己身上，那郑媛并不觉得部队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再过两年改革开放，有无数的机会能让她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但是冯建文不行，郑媛知道冯建文是真心热爱自己的职业，热爱部队这个大家庭，热爱自己的祖国。明明那么优秀，却要将大好的时光全都浪费在领导对自己的误解上，郑媛都替冯建文委屈得慌。 她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建文，这事儿你先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不是冯建文不相信郑媛，他知道郑媛主意多，但是吧，他媳妇儿那个性格，一点就爆，总感觉不是很靠谱，他真怕她把这事儿闹得轰轰烈烈的不好收场。 冯建文目光一闪烁，郑媛就知道他在想很么，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冯建文哈哈干笑。 “给你亲爱的妻子一点信任吧！”郑媛翻了个白眼，然后冷笑一声，手指轻轻刮了下自己的鼻尖，说，“你真以为这只是你自己的事儿吗？她觊觎的可是我的男人，我要是无动于衷，那不是显得我太不把你当回事了？” 她拍了下桌子，双手环胸往沙发上一靠，眸光一凝：“她既然给我下了战帖，那就得做好我接招的准备。” 第419章：家学渊源 “苗苗，我看你从昨天开始就心神不宁的，你怎么了？”苗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向苗苗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心。 苗苗确实心神不宁的，苗母和她说话她都没听到，低着头往手上擦着肥皂，眼看着越擦越厚，像是在手上涂了一层白膏。 “苗苗！”苗母把盘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撂。 苗苗吓了一个激灵，回头：“啊？怎么了妈，你喊我？” “你想什么呢？”苗母拧着眉。 苗苗把肥皂放到肥皂盒里，把手浸入水中搓洗，敷衍道：“我没想什么啊。” “你是不是还在想冯建文？”苗母站到苗苗旁边，瞪她。 苗苗洗好了手，甩了甩，拿毛巾把手擦干，低声说：“没有。” “没有你怎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苗母咄咄逼人。 苗苗飞快瞧了一下苗母，对上苗母的眼睛又像是受惊一样错开，结结巴巴说：“就是没有。” 这态度，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苗母叹了口气，气恨自己闺女不争气，手指头在苗苗脑门上一点：“他都已经结婚了，你再想也没用啊，咱未必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而且，就他那品性，他也配不上你。” 苗苗眼里含着泪光，望向苗母：“可我就是喜欢他。”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妈，我努力过了，可是没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心里痛的睡不着觉，白天就算是在练功房排练，脑子里也会时不时想起他——妈，我和建文真的没可能了吗？” 苗母看着自己闺女这样子，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生生的疼。但是心疼能怎么样，她只能狠心告诉女儿：“对，没有可能，他已经结婚了！”就算那个冯建文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品性也过得去，只要他结婚了，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她苗家的女婿。 苗苗早就预料到了答案，但是，她面露不甘，眼底藏着星星点点的疯狂，摇着头哽咽着说：“不，只要他离了婚，只要他离了婚我们就能重新在——” “啪——！！！” 苗苗话音还未落，就被一声巴掌声打断了，她捂着脸侧向一边，眼中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扭回头望向苗母。 苗母还举着手，她也很震惊自己竟然给了苗苗一巴掌，但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大大超过了心疼，她怒斥苗苗：“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疯了吗！这话要是让你爸听到，你爸能打死你！” 苗苗咬着嘴唇，委屈地眼泪啪啪掉：“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明明建文他根本不喜欢郑媛，他娶她完全是因为他父母让他娶。他本来就应该和我在一起，他本来是我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人家两口子一早就订婚了！你们小年轻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要是喜欢就得在一起，那这个社会还不得乱套！” 苗苗反驳：“为什么不能？部队里那么多离婚的，而且我哥当年不也是和我嫂子离了婚，又娶玉芬姐！” “你哥离婚，那是因为钱家被打成了反动派！你哥要是不和她离婚，就会被她连累！” “才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哥还没和我嫂子离婚的时候，就和玉芬姐好上了！” “你——你闭嘴！”苗母被苗苗气得脸都红了，指着苗苗的手指头微微发颤。 第420章：战争 郑媛要是知道苗苗和苗母争吵的内容，大概就要讥讽一声家学渊源了。 苗苗的大哥叫苗希华三十岁，妻子玉芬才二十四岁。八年前，二十二岁的苗希华听从父母的安排相亲结婚了，那一年玉芬才十六岁，还是个正在发育的小姑娘。 苗希华结婚后，玉芬考上了东齐文工团，因为两家父母关系比较好，玉芬就经常到苗家做客。而苗希华结婚后发现和妻子性格不和，目光渐渐被日渐长大的玉芬吸引，玉芬也渐渐喜欢上了高大英俊又成熟的苗希华，两个人就背着苗希华的妻子走到了一起。 玉芬年纪虽然只比苗苗大了不到一岁，苗苗却一直把玉芬当姐姐。她从来没有想过玉芬姐会和自己的哥哥搅在一起，因为她还是很喜欢她大嫂的，后来得知玉芬和苗希华在一起的时候，她还差点和玉芬绝交。然后她没想到的是，家里人竟然都支持苗希华离婚和玉芬在一起，原因就是苗母说的那个——嫂子家被打成了反动派，家里急于和亲家撇清关系。 苗苗委屈巴巴得反问：“我哥既然能和玉芬姐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和建文在一起？”她抹了把眼泪，说，“妈，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建文，我没有他不行。” 苗母舍不得闺女和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在一起，可也舍不得闺女这么委屈伤心。苗苗的痴缠终于让她心里绷紧的那根底线松了松，叹气：“你哥哥和玉芬，他们两个能成那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有心在一起，你和冯建文……那个冯建文明显已经定了心，准备和自己媳妇儿好好过日子了。”想起之前冯建文还一再否认和苗苗的关系，她摇摇头，“这个男人有什么好啊，他甚至连和你谈过对象的事儿都不敢承认。” “他不承认，那是他怕他媳妇儿闹起来吧。”苗苗语气尖酸。 “闹？我看郑同志不像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不是还当过老师吗？”苗母对郑媛的印象还可以。 “知人知面不知心，妈，你才和郑媛认识多久，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郑媛娘家可是大队长，建文的父母和郑媛家可是一个大队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乡下，也未必多淳朴。苗母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但是，她问：“你咋知道她娘家人是大队长？好像郑媛没说过吧？” 苗苗一顿，面不改色：“……建文以前和我说过，他一直没和郑家解除婚约，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苗母知道自己劝不了了，苗苗这段时间伤心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劝也劝不了，拦也拦不住，她摇头叹气：“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摆摆手，转身去厨房继续端菜。 苗苗看着苗母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她知道，苗母嘴上虽然说不管了，但不可能真的放着她自生自灭，她最后和冯建文能不能成，就看苗母愿不愿意帮她一把了。 “你打算怎么做？”另外一边，冯家小两口的谈话还在继续。 郑媛眨眨眼，说：“我要亲自去找她谈一谈。” 冯建文：“……不是，我都已经找过她了。”他还以为她有什么好主意呢，这不是和他一样嘛！ 郑媛满眼嫌弃地瞪了他：“你去找她和我找她能一样吗？” “……有啥不一样吗？” “区别大了好吗？”郑媛说，“你去找她，她知道你在意，说不定还会得寸进尺。而且要是让苗师长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你敢做不敢认也就罢了，还欺负他女儿。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你的媳妇儿，我在这件事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你看我和你订婚在前，不管你和苗苗到底怎么回事，我和你结婚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儿，苗苗才是那个后来的。所以我才是那个最有资格去找苗苗对峙，问清楚事情的真相的人，就算把事情闹大了，苗师长都没办法怪我。” 冯建文皱着眉深思，片刻后点点头，同意了郑媛的话。郑媛去解决，那就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小事儿，苗师长也不会好意思插手，而他去，说不定真的会被苗师长认定是他欺负苗苗。 “当然了，我不会把事情闹大的。”郑媛知道，闹大了虽然对她没什么，但就算是真的澄清了真相，苗师长面子上挂不住的话很有可能会迁怒冯建文。 “那你准备和她怎么对峙？” 郑媛胸有成竹地说：“她说她和你谈过，那怎么谈的？她在京城你在东齐，谈恋爱得写信吧？如果真的谈过，那她手里必然有你写过的信吧？” 冯建文眼睛一亮，莞尔，伸手揉揉郑媛的脑袋：“哎呀，我媳妇儿真聪明。” 第421章：威胁 然而郑媛却没有冯建文那么乐观。 如果苗苗是重生的，如果苗苗上辈子是冯建文的妻子，并且会模仿他的笔迹怎么办？那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出几封虚假的信？还有，如果苗苗破罐子破摔，说出冯建文身上的一些特征——苗师长会不会认为冯建文欺负了苗苗？毕竟那是只有亲密无间的接触过才知道的事儿。 改革开放后，社会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心都进入了一个突变的时代，这群官二代军二代没有人教就自发学会了以势压人。苗苗这个二代估计和那群人也没什么不同，疯起来真有可能这么干。 想到这儿，郑媛就觉得有些棘手。 不过，再棘手的问题郑媛也有信心解决。很快她就有了主意。 “建文，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人来人往的路上，苗苗突然出现在冯建文去营区的路上，把冯建文拦了下来。 在郑媛找上苗苗之前，苗苗先行动了。 冯建文眯了下眼，左右张望了下，周围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还有认识的战友路过，冯建文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他回过头来看向苗苗，声音淡淡的：“你改变主意了？” 苗苗咬了咬嘴唇，抬着头委屈得望着冯建文。 冯建文一看她那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的样子就明白了，他懒得和她多说一句话，往旁边侧了下脚，准备想绕过苗苗直接走过去，苗苗紧跟着他的脚步，再一次挡在了冯建文面前。 冯建文往左，苗苗就往左，冯建文往右，苗苗就往右。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状，再僵持下去估计会引来更多人的目光。 “苗同志。”冯建文声音冰冷，目光尖锐，“请你注意影响，不要挡我的路好吗？” “建文，我只有几句话，你听一听可以吗？”苗苗说。 冯建文顿了下：“你说。”他本来想拨开她直接离开，忽然又想听听看，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我知道大比武的事儿了。”苗苗语气踟蹰。 冯建文似笑非笑，挑了下眉。 “我……我没想到我爸会这么做。” “没有……想到吗？”冯建文语气玩味，“看来苗同志低估了首长对你的感情。” 苗苗一噎，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冯建文还有说话这么噎人的时候。苗苗有些受伤，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得到冯建文必须经历的事儿，心情很快就调整好了，她说：“对不起，建文。”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去找苗师长说实话。”冯建文打断她，直接道，“如果不，那你和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建文——”苗苗伸手，被冯建文扫开，他还倒退了两步拉开了和苗苗之间的距离：“男女有别，苗同志还是不要动手动脚的好。” 僵在半空中的手秀气白皙，随后缓缓地垂落在苗苗的身侧，握成拳头后手背上骨节毕露。 “建文。”她勉强维持着微笑，“我可以去找我爸爸解释清楚，告诉他我和你之间是清白的。”她顿了下，深呼吸，“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建文气笑了：“这不是你应该做得吗？” 苗苗不敢看冯建文的眼睛，她错开目光，继续说：“可我如果不去说，这种事儿你还可能遇到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呢，你很骄傲吗？”冯建文嘲讽道，“你觉得苗师长会一直被你骗下去？” “为什么不会？”苗苗之所以有这个自信，因为她了解冯建文的一切，如果不是真正亲密的人，是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的，她有自信瞒过她爸。 冯建文摇摇头，懒得和苗苗继续纠缠，他直接点到话题的重点：“所以呢，要怎样——你才肯还我真相？” 苗苗咬了咬牙，她知道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是没办法收回的。也很清楚下面的话会引起冯建文的极度厌恶，但是她只能这么做。苗苗深吸一口气说：“你和郑媛离婚吧，我和你才是最般配的，你和我在一起后，我爸爸不会再为难你，甚至还会支持你成为营长——刘营长马上就要转业了是不是？只要你和我结婚，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一定是你的！” 冯建文目光如寒刃直直刺向苗苗：“你把部队当成了什么？你说谁能当营长谁就能当营长？” 然后突然笑出了声，笑声里的嘲弄遮都遮不住，“苗师长……知道自己的女儿敢对外说这样的大话吗？” 苗苗咽了口唾沫，她当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是上辈子她认识冯建文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营长了，她知道只要自己把解释清楚事情真相，凭冯建文自己的本事，也能顺顺利利当上营长。 第422章：知己知彼 冯建文笑容一收，神色一肃：“我是不会和我媳妇儿离婚的，别说一个营长了，就是让我当团长、师长，我都不会和我媳妇儿离婚。”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坚定，抬眼望向远处的训练场，有嘹亮的号子声和军歌声传来，在初春中展露出勃勃生机。他喜欢这个地方，也准备将一生都奉献给这里，但是如果真的像苗苗说的那样——“如果这个‘营长’真的只凭你几句话就能让我当上，那我还真不一定愿意当它。” 他偏头朝苗苗笑了下，目光里全都是苗苗看不懂的骄傲与自信，她恍惚了一瞬，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冯建文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冯建文由营长提副团的时候，千方百计弄来了外汇券，到商店买了一块外国进口的手表用来送礼。就那一回送礼，他就花掉了几百块钱，几乎是家里全部的存款。还有，她有段时间因为她哥还有她嫂子和家里闹了矛盾，冯建文恰好赶上由副团提团长，正用得着她家里的关系的时候，明明是她从家受了委屈，冯建文却劝她回家认错，和家里人和好。 上辈子他明明看重事业和权力，一心想往上走，这辈子他怎么可以说出“不屑于当这个营长”的话？ 郑媛，郑媛就那么好吗？让他就这么甘于平凡？ 不！不是的。苗苗摇头，他现在会说出这种话，肯定是因为他还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想到这儿，堵在苗苗胸口的那团气总算散开了一些，让她呼吸顺畅了不少。 “建——”苗苗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在她走神的那一瞬间，冯建文已经绕过他走了。苗苗扭头去寻，却只找到了冯建文挺拔的背影——他已经走了太远，她根本追不上了。 苗苗喉咙又是一哽。 孙子兵法里面有一句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彻底解决苗苗，郑媛觉得，首先要搞清楚这个苗苗到底为什么往冯建文身上泼脏水。她亲自去找苗苗对峙的目的也在这里，她得确认苗苗手里都有什么牌。人生就像斗地主，如果苗苗握着重生的王炸，那么她就要准备一些东西见招拆招，免得被炸伤。 去找苗苗前，郑媛趁着孩子睡觉，一个闪身进了空间。 她打算找个录音的东西，把苗苗的话都录下来作为证据。好在这个年代虽然没有录音笔手机等高科技，却已经有了录音机。华国第一台录音机叫葵花牌盒式录音机，售价在此时非常高，郑媛在金水县的商场里都没见过，不过东齐是个大城市，想来商场里应该有。 她不准备专门去商场里买一台录音机来用，她记得空间的仓库里有看到一台复读机，复读机里面还有一盘英语磁带，可能是哪个客人落下的，一直没人来领，就被扔进了仓库里。她打算先用手机或者录音笔这种小巧的工具把苗苗的画录制下来，再用复读机二次加工录制到磁带里，到时候拿着这盘磁带去苗家就可以了。苗师长要是想听，自然有办法弄到录音机来听。可能声音会有些失真，不过也足够用了。 郑媛循着记忆找到仓库里的那台复读机，稍微试了试，听到复读机里传出的流畅的英语对话，唇角一勾，不错不错，还能用。 第423章：爆料 初春三月，草长莺飞，道路两旁种的樱花树绽放了满树的绚烂，远远望去，犹如两条粉红色的河流。风一吹，樱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置身其中，仿若仙境。 郑媛一早就知道部队大院里景色宜人，之前她搬进来的时候还是冬天，大院儿里的绿色只有挺拔的柏树，那时候大院儿给人的感觉是庄严的，是肃穆的，让人一进来就忍不住绷紧神经屏住呼吸。但是现在，满院儿的樱花给大院儿增添了一份温柔地色彩，给人一种铁汉柔情的感觉。 郑媛很喜欢大院儿的环境，也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如果没有苗苗这个糟心的存在就好了。 想到苗苗，郑媛心情瞬间落到谷底，冯建文晚上回家的时候和她说了，苗苗又找了他，还威胁了他。 冯建文是当个笑话来说的：“我都不能理解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说出来的话特别可笑。” 郑媛心说，那是你见识少，等过上十年，这种太子爷黄太女满京城都是，说话颐指气使，自以为是。当初郑媛留学归来创业，可没少被这群蝗虫占便宜。 既然苗苗找上门了，郑媛也不准备再等了。她特意跟对门的小姑娘打听了她们文工团舞蹈队训练的时间表，知道苗苗今天晚上差不多要训练到九点。 郑媛把小包子哄睡以后，跟冯建文说了一声，便要出门去截人。 临走，冯建文把郑媛喊住了，他皱着眉，担心道：“真不用我和你一块去？” “你去干啥？她就欺负你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和她一柔弱小姑娘一般见识。”郑媛翻了个白眼，从衣架上取了件军大衣，初春的夜晚和冬天没啥区别，还挺冷的。 冯建文接过军大衣撑开，说：“我对她一点都不客气好吗？是她脸皮太厚！”冯建文真心觉得自己说话已经算是很难听了，要是正常的脸皮薄的小姑娘早就羞得没脸见人了。 郑媛转身伸胳膊进袖子，回头瞥了冯建文一下：“要是个男的冒出来造谣说你跟他谈过，你还能跟他这么客客气气的打嘴仗？你不打死他！” 冯建文：“……什么？”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刚刚他媳妇儿说了啥，男的？ 郑媛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你没听错。 冯建文被逗笑了，揉了一把郑媛的脑袋：“哎呦，你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男的怎么会和男的谈？要真有个男的这么说，别人也不信啊，我也不用揍他，我直接送他去精神病医院。” 郑媛送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你这就没见识了吧，听说过‘分桃断袖’的典故吗？西汉时期的汉哀帝，有个宠臣叫董贤，俩人睡一块，汉哀帝上朝的时候怕吵醒董贤，就把自己的袖子拿剑砍断了。” 冯建文嘴角和眼角都在抽搐：“……”三观都被震裂了！ 郑媛灵机一动，临走还给他爆了一个大料：“诶，你还记得去年咱俩刚结婚的时候，郑天虎整天缠着你不？我当时还怀疑过他是不是看上你了要跟我抢你。”说完，郑媛给了冯建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趁着冯建文发愣没回过神来，飞快打开门跑了出去。 冯建文：“……”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又生气又想笑，他媳妇儿的这个脑子比苗苗都不正常吧？都敢往这个方向想！冯建文打开门，朝郑媛的背影喊，“郑媛！你等着！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424章：不放心 “你不准偷偷跟着我！”郑媛走到院儿门口，突然回头指着冯建文说。 冯建文一顿，讪讪的收回已经迈出了门槛的一只脚。虽然冯建文早已把郑媛看成了自己家庭的一部分，郑媛也总理直气壮地说什么他的事儿就是她的事儿，谁来解决都一样，但冯建文毕竟是个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男人保护女人，他觉得理所当然，让自己的女人站在自己的前面，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总觉得窝囊废才靠媳妇……尤其这次还是自己媳妇儿出面解决自己的烂桃花，就感觉更不对劲了。 另一方面，他还有点担心郑媛受欺负，虽然他深知自己媳妇儿也不是什么善茬，之前在老家就听说过自己媳妇儿的光荣事迹，但那毕竟是在农村，他媳妇儿万一就是个窝里横呢？苗苗这种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神经病伤到郑媛咋办？他跟着还能护着郑媛一点。 郑媛手指朝我是的方向点了点：“包子还在家呢，孩子太小离不开人，你得在家给我看孩子。” 冯建文扭头往卧室看了一眼，小包子陷在被窝中，只露出了小脸，小嘴张着，嘴角还挂着哈喇子——别以为他不知道，儿子睡觉香的很，打雷都不一定能醒。 “你得看着点，别让被子捂住他的脸。”郑媛看懂了冯建文的想法。 冯建文这回没话了，摆摆手：“行吧，你赶紧的，快去快回。”又叮嘱，“你和那个疯女人说话的时候离她远一点，也警惕一点，万一她发疯，你就赶紧躲。” “行行行，知道了。”郑媛也摆摆手，利落转身出了门。 夜晚的樱花路另有一种神秘的美感，黄色的路灯给樱花树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四周很安静，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吃人的怪兽。好在远处的训练场还有军人们喊口号的声音传来，正气冲散了四周的阴森。 郑媛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看了下表，还有五分钟苗苗就结束训练了。她左右瞧了瞧，最后选择了一棵比较粗的树，躲在了后面。等了一小会儿，风吹过来，郑媛打了个哆嗦。她缩了缩肩，忍不住又看了眼表。 等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这才过了三分钟。郑媛失望地放下手腕，顺手把手伸进兜里取暖，抬头。 没想到那么巧，郑媛恰好看到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过来。晚上光线不好，看不清模样，但看得清大致的身材身高，郑媛确定，那是个女孩子。 从文工团到将军楼，樱花路是必经路，郑媛不知道文工团里有多少家住在将军楼那边的，想来就算是多，那也没几个。 她放在兜里的手不禁握了手机，屏住呼吸，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来人。 那个女孩穿了一身绿军装，梳着两条麻花辫，就算是裹了厚厚的棉袄，也看得出身材纤细。 差不多再确认是苗苗的那一瞬间，郑媛飞快掏出手机点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第425章：录音 “苗同志。”郑媛突然从树后出现，挡在苗苗的前面。 苗苗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连退了好几步。 惊魂未定地定睛一看，才发现突然出现的不是什么抢劫的，也不是什么鬼影，而是她这辈子的敌人——郑媛。 瞬间，苗苗凝固的血液再次奔腾起来，甚至在她的眼睛里晕染开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郑媛。”她薄唇轻启，念出了郑媛的名字。捂在胸口的手飞快放下，挺直了脊背——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郑媛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她们两个对视着彼此，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剑拔弩张，好像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 忽然，郑媛轻笑了下，打破了寂静。她不是过来和苗苗比瞪眼的，只有没有底气的人才会等着别人先出招，有底气的人都会选择先发制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找你吧？” 和冯建文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苗苗喉咙一哽，她讨厌冯建文和郑媛一切形式上的不约而同。 郑媛可不知道她一句话就把苗苗给惹了，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苗苗不吱声，她就再说一遍：“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郑媛抬着下巴，还向前走了两步，态度强势，逼得苗苗不得不做出回应，她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郑媛似笑非笑：“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苗苗说。 郑媛点点头：“不知道啊，行，我可以告诉你。”她语气不急不慢，态度不骄不躁，但眼神却是冰冷的，“是你告诉苗师长，你和建文以前谈过对象的？提醒你一下，你没必要和我撒谎，因为建文都已经告诉我了。” 苗苗不喜欢郑媛谈起冯建文时那亲昵的语气，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憋着自己生气，咬了咬牙，说：“对，是我说的，怎么了？” 这理直气壮地语气…… 郑媛翘了下嘴角，冷笑了下，“不对吧，那为什么建文告诉我，他根本就不认识你呢？” 苗苗也冷笑，嘲讽地盯着郑媛：“你是建文的妻子，你觉得他会什么事都告诉你吗？故意撇清和我的关系而已。”她挑起眉梢，装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苗苗以为，她这样说了以后郑媛就算再喜欢冯建文，心里肯定也会忍不住怀疑一下。但是，郑媛却笑了，笑得自信而张扬，说：“他会。” 苗苗一噎，差点骂出来。这个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苗苗顺了口气，调整好心态，维持住之前的表情，冷笑了一声，说：“那你就太可怜了，明明真相都摆在眼前了，你还非要装瞎子，当看不见。”她看向郑媛，仿佛在看一个可怜人，“我和建文确实谈过对象，在你和他结婚之前。” “他亲口说过他喜欢我，说如果我愿意嫁给他，他会一辈子对我好。”这是上辈子冯建文的原话，她并没有撒谎。 “他还说过他家里曾经给他订过一门娃娃亲，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苗苗盯着郑媛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丝慌乱。 但是，没有。 第426章：重生的 郑媛往后面倒退了两步，往樱花树上一靠，风吹过来，花瓣簌簌而落，抬手，有一片粉色的花瓣轻轻飘落在郑媛的指尖。 她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苗苗的话对她没有造成一丝的伤害。 “是吗？”她轻笑，“他是这么告诉你的呀。” 苗苗深吸一口气，说：“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她没有撒谎，那些话全部都是冯建文上辈子的原话。 “可是我怎么不信呢？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哪一年？哪一天？” “去年……不，不是，前年！” 郑媛点点头：“前年啊，前年什么时候？” “前年……”苗苗咽了口唾沫，她忽然嗤笑一声，“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哪记得清楚是哪一天？” “具体的日期记不清楚，大致哪个时期你应该记得吧？”郑媛歪了歪头。 苗苗被郑媛摆明了不相信的态度刺红了眼，“是，我是记得——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郑媛笑了：“你口口声声说建文骗了我，自己又这样含糊其辞，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苗苗：“……”她脑子飞快转动，“前年过年的时候。” “前年啊。”郑媛点点头，“前年建文确实没回家过年，我听说你以前是在京城文工团，前年你过年的时候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那既然他都能和你说这种话，你们两个感情挺好的吧？” “当然。”苗苗飞快回答。 郑媛问：“感情好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能处出来的，可你们一个在东齐，一个在京城，距离那么远，平时也见不着面，咋谈的对象？” “我们见不着面，还不能写信了？”苗苗被郑媛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烦了，语气突然恶劣，瞪郑媛，“你审犯人呢你，啥都要打听清楚！” 上钩了。 郑媛突然笑了，她目光像是探照灯，直接穿透了苗苗，意味深长地说：“那么信呢？” “什么？” “信呢？”郑媛重复，伸手，“建文写给你的信呢？拿给我看一看我就信你的话。” 苗苗心尖一颤，悄悄咽了口唾沫，她根本拿不出什么信。但是，她脑子转地还算快，谎话张口就来：“我都烧了。” “烧了？” “对，我都烧了！”苗苗咬着牙说，“他对不起我，我一生气就把他写给我的信全都烧了。怎么，我还不能烧了？”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郑媛，“我知道你喜欢建文，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知道建文他爹是个赤脚医生，他娘叫李金枝，知道他家里兄弟五个，他和老五冯建武是孪生兄弟，他和冯建武的感情最好。我还知道他最喜欢的素菜是香椿芽，香椿芽炒鸡蛋，腌香椿芽他都喜欢，他还喜欢吃鱼但不喜欢挑刺，他身上有十一道伤疤，每一道伤疤我都知道是怎么来的！还有——”说到这里苗苗忽然一顿，满含恶意的目光盯向郑媛，“我还知道当初你们两家定亲，是因为当初闹饥荒，你差点饿死，建文他爹看你可怜救了你一命，你家为了感谢他家就把你许了出去给冯家当儿媳妇！” 郑媛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娘，真是想啥来啥，这女人还真是重生的！ 第427章:王炸 如果人生是一场斗地主，那么郑媛已经知道苗苗手里有什么牌了，虽然是她最不希望的一种。 她猜老天爷大概是觉得重生了她一个太没意思，所以就专门给她弄来了一个疑似冯建文上辈子的媳妇儿的人来给她添堵。 她不禁想，苗苗是怎么重生的？她这辈子这么执着于冯建文，是因为上辈子就嫁给了冯建文，而且冯建文对她非常好，还是因为冯建文非常优秀，她深爱他，却一直求而不得？ 还有，她重生得到了空间，苗苗重生得到了什么？苗苗得到的东西会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再有，苗苗是从哪一年重生而来？空间里的东西全都带着时代的印记，她如果不想暴露自己，以后是不是就不能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用了？ 她拿着“先知”金手指，不可能不利用自己知道的东西来发展自己，当自己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想低调都未必低调的了，到时候这辈子和上辈子但凡有一点不一样，苗苗都能猜出她也是重生而来。 郑媛手里也捏着一副王炸，早晚都得出，就是不知道应该先出还是放到最后再出。 郑媛心理的变化透露在神色上，让苗苗看出一点端倪，她心下一喜，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你现在相信我了吧，建文他就是骗了你。” 郑媛看向苗苗，苗苗眉梢微微上扬，眼里透出得意，像是笃定了事情一定会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你打听的还挺清楚啊，连我和建文怎么定的亲都打听到了。”郑媛说，她决定了，好牌还是放在后面再打，现在还不到不得不出的时候。 苗苗的表情一瞬间就僵硬了，随即愤怒：“都是建文亲口告诉我的！” “苗同志，建文家里有什么人和他关系好一点的战友都知道，还有建文身上的伤疤，都是他为国家流血流汗留下的痕迹，是他的荣誉，这也不是什么隐私。”郑媛站直，往前两步逼近了苗苗，表情不屑，“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建文这个人的，但谎言就是谎言，永远都变不成真的。你说建文经常给你写信，那我可以找到给你送信的邮递员，问问他除了你父母寄给你的还有没有其他从东齐这边寄给你的信，还有，一个人谈没谈对象是隐瞒不了的，你在京城同宿舍的战友，她们肯定有人能看出来一些端倪……最简单的就是去这边的邮政局问一下，建文究竟有没有往京城寄过信——你们要是感情好，肯定经常写信吧？那么频繁，我想总有人会有点印象的……哦，对了，你可千万别说你们写信不频繁，我和建文谈对象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给我写一封信——在这个世界上藏不住的东西有三样：贫穷、咳嗽和爱。也别说建文给你寄信的时候都去大院儿外面寄，我们都清楚，建文可没那么多假期跑到市里去。” 第428章：刺 当苗苗听到郑媛说出“建文几乎每天都要给她写一封信”的话的时候，嫉妒几乎染红了她的眼睛，她愤怒得瞪着郑媛，心说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了，建文竟然能做出那样不像他的事儿，当初他都没有那么频繁地给她写过信！大概是结婚第五年的时候，冯建文被调动到另外一个城市驻扎，她因为工作的原因只能留在东齐市这边的文工团，两地分居的时候，他们每个月平均也就通一封信。 对了，苗苗忽然灵光一闪，这事儿确实不像建文能做出来的，很有可能是郑媛故意说了些无中生有的假话故意气她的。想到这儿，她脸上的表情眼见的缓了缓。苗苗轻笑了声，白了郑媛一眼：“郑媛同志，别的我不清楚，但是建文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频繁给自己对象写信的人，他的生命中还有比你婚姻与家庭更重要的事儿，你不了解他的理想和抱负，就不要随随便便说这种话，让别人听了只会笑话你自作多情……至于你说的证据，我和建文通信并不频繁，邮局每天收那么多信，邮局工作的同志怎么可能记得住每一封寄往京城的信都是谁写的？还有你说要问问我同寝室的战友，这就更可笑了……”她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你以为谈对象这种事儿是可以大肆宣扬的吗？我们团里管理很严格的，就算谈了对象，谁不是藏着捂着，谁也不会说？” 郑媛挑了下眉，这位苗苗同志是打算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需要我把建文写给我的每一封信都拿给你看一看吗？”巧了，她把冯建文写给她的所有信都藏进了空间里，苗苗想看，她回头就都取出来扔到苗苗脸上，让她认清现实。 苗苗呼吸一窒，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郑媛，眼珠子转都不转，仿佛要用最大的力气从郑媛脸上盯出一点心虚来。可是，没有。 郑媛继续说：“前年从七八月份，我和建文开始通信，最初的时候并不频繁，你知道的，我和他是娃娃亲，年纪相差又大，以前他总觉得和我没啥共同话题可以聊，可是等我们熟悉以后，建文他给我写信就很频繁了。等到我和他结婚以后，我们一整年都不能见面，写信就更加频繁，常常他还没收到我的回信呢，就开始给我写下一封信，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些信，我每一封都留着呢，这次来这边我带了不少，你要是真不信，我也不介意给你看一眼我的私人信件。”她看向苗苗，即便是晚上的灯光昏暗，依旧能看得出苗苗脸色惨白，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全身上下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喊“不可能！”“不可能！” 郑媛莞尔，准备火上浇油，想看看继续刺激她的话会有什么效果：“我的信愿意给你看，那么你的信呢？你是真的烧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建文确实给你写过信，可就那么寥寥几封信，我想建文也没喜欢过你吧？可能就是受不了你的纠缠，跟你客气客气。” “——不，才不是！”苗苗忽然愤怒，脱口而出，“建文是爱我的，我们夫妻十几年风风雨雨，你个外人懂什么！” 第429章：交锋 “什么意思？”郑媛兜里那只握紧了手机的手突然一紧，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苗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忽然一愣。 郑媛接着说：“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什么叫你们夫妻十几年？”她轻笑了一声，笑声里藏着嘲意，“苗同志，你是疯了吧？我家建文是在你梦里和你当了十几年夫妻吗？” 苗苗被郑媛的语气激怒：“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建文本来应该和我结婚，我们会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郑媛一副“你不可理喻”的表情，说：“苗同志，我是不懂你的话，什么叫建文本来应该和你结婚？我和建文打小的情意，要论结婚，怎么都轮不到你吧？”她撇撇嘴，“我看你是自己感情不顺，羡慕我和建文之间感情好，这才想在我们俩中间横插一杠子！” 苗苗恨不得上去给郑媛一拳，什么叫羡慕她和建文感情好？什么叫和建文打小的情意？建文本来就应该是她苗苗的！这个女人居然好意思开口说这样的话！ “我都听建文说了，你要他离开我，甚至还和他说，只要他离开了我，你就去跟你爸解释清楚，让你爸帮建文当上营长。”郑媛眼睛弯了弯，这一回她可是真心实意的笑，“但是建文拒绝了你。” 苗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抖动，呼吸困难，如果说建文的当面拒绝对她来说是愤怒和失望，那么郑媛此时此刻拿这件事炫耀，对苗苗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羞辱了。郑媛这是在告诉她，他们夫妻感情好，无论她拿权力地位还是感情都不能让冯建文选择她。 苗苗不明白，这一世的郑媛到底做了什么，让建文都不像建文了。 或许是凭借她的狐媚工夫？是了，肯定是这样！ 苗苗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不配和建文在一起！”上辈子和建文结婚以后，苗苗也认识了一些金水县的人，这辈子，苗苗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思给上辈子熟悉的人发了电报，没想到真的让她找到了一个。她假借部队调查军人家属具体情况的名义，让人打听郑媛的情况，自然就打听到了杨柳大队里曾传闻郑媛交往过一个城里人对象的事儿。 不过那人说这只是传言，并不当真，后来也澄清了，是郑媛的堂姐诬陷的郑媛。苗苗肯定是不信的，她觉得郑媛绝对是真的交往过城里的对象，上辈子就是。这辈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郑媛抛弃了城里对象选择了冯建文。苗苗倒是没有怀疑郑媛重生，只猜郑媛可能是打听到冯建文如今混得好了，像郑媛这种嫌贫爱富、水性杨花的女人，当然懂得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了。 而凭借郑媛的狐媚手段，勾引个没见过女人的汉子还不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苗苗再次有了底气，她问郑媛：“建文知道你背着他在城里找对象的事儿吗？” 郑媛瞳孔一缩，像是慌了神，厉声质问：“你胡说什么！” 第430章：前世 奥斯卡影后之魂上身的郑媛用她精彩的演技成功欺骗了苗苗，苗苗还真以为郑媛心虚了，她心下一喜，把手往兜里一插，刚刚的愤怒与嫉妒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如同两个对弈的棋手，你一子我一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形势逆转，苗苗自认为自己是更胜一筹那一个。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苗苗嘴角斜了一下，歪着头不屑地看郑媛。 郑媛看起来就像是明明很慌张，却努力镇定的样子，怒视着苗苗：“苗同志，你太过分了，你不仅诬赖建文和你搞对象，还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就那么看不惯我们夫妻两个感情好吗？！” 在苗苗的眼里，郑媛就是恼羞成怒了。原本她还担心这事儿的真假，毕竟这一世的冯建文都早早的结婚了，郑媛也不一定和上一世一样谈过城里人对象，发电报的那个人也说了，只是村里只是有过这个传闻而已，不是确定的事儿。但现在郑媛的表现让苗苗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她微笑起来，说：“我真的往你身上泼脏水了吗？郑媛同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去年，哦不对，是前年，你堂姐可亲口说了，你有一个城里对象。” 啧，这件事都知道？看来是苗苗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专门打听过她了。 郑媛眸色深了深。重生以来，郑媛别的本事没有涨，演技倒是锻炼出来了，无论心里波动再多，面上也能装出慌张的样子，而且她的表演还挺细腻有层次，先是瞳孔微震，随即一闪而过慌张，最后是努力掩饰的镇定，深吸一口气后，嘴硬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然后倒打一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挑拨我和我堂姐的关系吗？” “金水县国营机械厂。”苗苗嘴唇一张一合，突然吐出一个地址。 郑媛她瞪大了双眼，她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苗苗竟然连林晓阳的工作地址都知道！她是上辈子知道的，还是这辈子找人打听到的？郑媛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肯定是上辈子就知道。苗苗一个东齐人，和金水县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郑媛不信苗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到人打听到这样细节的事儿。郑媛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除了她娘家自己人知道，以及她大伯娘可能也知道，别人估计就不知道了。所以，肯定是上辈子就知道的事儿。 那她还知道些什么？郑媛带着深思望向苗苗，突然干巴巴地说：“机，机械厂怎么了？” 苗苗挑眉：“你找的那个城里对象不就在机械厂上班吗？他叫什么来着？林……林晓阳？” 郑媛“嘶”了一声，这苗苗上辈子对她还挺关心呐？连她嫁给了谁都这么清楚！看来是专门打听过的，明明她上一世就是一个和冯建文一点感情一点交集都没有的“前未婚妻”，甚至还是一个逃婚的“前未婚妻”。 上一世苗苗是怎么看她的？是不是觉得她眼盲心瞎，还水性杨花？怪不得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跟她抢人呢。 第431章：承认 上一世，苗苗很早就知道了郑媛的存在，她确实没想太多，但毕竟是冯建文的前未婚妻，跟着冯建文回金水县老家的时候便忍不住打听了一下。郑媛那时候为了嫁给林晓阳闹得轰轰烈烈，所以整个杨柳大队都知道郑媛找了一个在机械厂工作的城里人，还顺利结婚了，那个成功摘走杨柳大队一枝花的男同志叫林晓阳。 郑媛的沉默被苗苗当成了默认。她说：“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像你这种水性杨花明明已经订婚了，却还勾引别的男人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建文？！” 郑媛心说，怎么配不上了，按照你的说法，建文不也是在订婚期间勾搭了你吗？我们正好什么锅配什么盖，谁也别嫌弃谁。但是，为了自己的计划，郑媛硬生生忍住了满肚子的腹诽吐槽，仍旧保持了沉默。 “你后来和那个城里人分开，肯定是知道建文升了副营长的事儿吧？建文他知道你这么水性杨花嫌贫爱富吗？你说，我要是把这些都告诉建文，你猜建文还愿不愿意继续和你在一起？” 他愿意，但我就不告诉你。郑媛悄悄翘了下嘴角。 最后，苗苗说：“你要是聪明，就老老实实和建文离婚，我会保守你的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就等着你那点破事儿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再被建文抛弃吧！” “建文，建文他不会相信你的，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吗？”郑媛的语气忽然变得有气无力的，听起来就像垂死挣扎。 “如果我能把林晓阳带到他面前呢？”苗苗挑了下眉。 郑媛倒抽一口凉气，瞳孔微颤，像是惊恐：“你——” 苗苗：“识相一点，郑媛，到时候事情闹开了，在别人眼里建文就是一个被你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就算他一开始为了孩子不愿意和你离婚，可如果身边无数人都议论他调侃他，你觉得他能坚持住吗？” “你们之间的感情能让他原谅你的背叛吗？”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婚，这样还能维持住你自己的那点体面。” 苗苗逼视着郑媛，郑媛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相互对视着沉默。 还是郑媛先打破了寂静，她深吸一口气，让初春冰凉的空气在身体里转了一圈，然后再缓缓吐出去，就像是叹息，轻声问：“你觉得，建文和我离了婚，就会和你在一起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苗苗很自信，没有男人不爱名利，她会让建文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收益有多大。 郑媛舔了舔被冷风吹得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目光复杂得望着苗苗。 苗苗也不着急，就等着郑媛想清楚。 远处训练的战士们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好消息，突然“嗷”地一声叫起来，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而热闹。 “我可以和建文离婚。”郑媛终于说出了苗苗想听的话，苗苗眼中一瞬间崩出明亮的光彩，紧接着，郑媛说，“但是……” 苗苗呼吸一紧，心再次提了起来。 “我想听你一句实话，在我和建文结婚以前，你和建文究竟有没有谈过对象？”郑媛和苗苗纠缠了一晚上，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她在前面完成了铺垫，给苗苗挖好了坑，就看苗苗跳不跳了。 苗苗忽然笑：“你不是说相信建文吗？怎么又来问我这个？” 郑媛不说话。 苗苗嘲讽道：“看来你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信任建文啊。” 郑媛没回答，又说了一遍：“我就想听你一句实话。”她努力做出恳切的姿态，“我都要和建文离婚了，你连句实话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苗苗不想承认她和建文以前没有任何关系，但为了能让郑媛赶紧离婚，她深吸一口气，说：“没错，你是对的，我和建文没有谈过。” 第432章：解决 “没错，你是对的，我和建文没有谈过……” 这句话一落下，客厅里安静地只剩下录音机转动磁带的“沙沙”的空白机械音，空气一瞬间变得粘稠，时间都慢了下来。刚刚录音机传出的对话虽然带着“滋滋啦啦”的杂音，却也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说话的人是谁。 郑媛带着自己制作好的磁带到苗家来的时候没想到苗家就有录音机。 录音机对于这个年代来说还是个新兴的玩意儿，一百多块钱，富裕点的家庭都不一定舍得买。不过郑媛转头一想，苗苗是个舞蹈演员，有了录音机她就能随时在家里练习舞蹈了，苗家有录音机也正常。 郑媛本来没打算让苗家直接把磁带放出来听，毕竟这事儿有点丢人，郑媛怕苗师长小心眼儿，为了建文，她还准备给苗家留点颜面，想着等她离开了，再让苗家找台录音机放出来听听。可是没想到磁带一拿出来，苗师长就指挥苗母把录音机找了出来。 郑媛环视一圈，苗师长的脸色沉了下去，拳头紧紧握着，像是在暴怒的边缘。苗母神色尴尬，脸色涨得通红，大概是在替她闺女羞耻。 也是，郑媛心说，自己闺女干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两口子还作为帮凶欺负过他们夫妻，现在让人家受害者找上门来了，他们能不觉得羞愧吗？ “这段时间……”郑媛突然开口，叹了口气，眼里含着泪光，把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演绎的淋漓尽致，“我和建文，我们两个吵了好几架，建文非说自己根本没和苗同志谈过，我想相信他，可转头又想，要真没啥，人家好好的小姑娘会无缘无故的往他身上泼脏水？我晚上偷偷哭了好几回，后来建文被逼得都指天发誓了，我才算信了他……再后来就是苗苗威胁我和建文离婚……我和建文我们两个小人物人微言轻，又惊又怕，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想到找证据，让首长帮帮我们……建文常说，首长您最公正严明，上过战场立过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所以我想，就算苗同志是您的女儿，您也不会徇私的，一定会给我这个小老百姓做主。” “抱歉。”苗师长说，郑重地站了起来，甚至还鞠了个躬，“我替苗苗，跟你们夫妻两个道个歉。”他没想到自家一向乖巧的女儿会撒下这种弥天大谎。因为看上了一个男同志，就不顾男同志已婚的身份，搅和地人家家宅不宁，这种行为实在令人不齿，尤其干出这种事儿的还是自己亲闺女，苗师长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要被闺女给丢尽了。 本来苗师长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冯建文让郑媛很生气，这会儿苗师长这么爽快地认错道歉，郑媛便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她稍微侧了侧身，躲开了苗师长的鞠躬礼，扶住苗师长的胳膊说：“首长您可别这样，这件事您也是被蒙在鼓里了，就算是道歉，也不该由您道歉，应该苗苗亲自出来给我们夫妻两个道歉才对。” 苗师长沉着脸，说：“你放心，我肯定押着她给你和建文道歉！” 第433章：怒火 “你去，把苗苗给我叫回家来！再给她请个假，这段时间也不用去团里训练了，好好在家给我反省反省！” 郑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没在苗家多待，以回家看孩子为借口离开了苗家。她走之后，苗师长便朝苗母发了火，语气很凶。 苗母抹着眼泪，还试图挣扎：“就一盘录音带，你怎么就确认里面说话的是咱闺女，万一不是呢？” “你难道听不出来咱闺女的声音？”苗师长的声音再次拔高，指着录音机，瞪苗母。 苗母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为自己闺女说句话，在铁证面前，也没办法。她是气苗苗不自爱，为了个男人撒那种谎言，但更多的是恼怒郑媛这种带着磁带来当面“打脸”的做法，刚刚实在是太难堪了。“这个郑媛，也太精了，怎么就想到偷录磁带的？” “没有这个，我还不知道苗苗做了什么丢人事，心里还一直冤枉着建文呢！”苗师长是个肚量大的，性格也正直，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冯建文，心里一时间对冯建文非常愧疚。更不用说他之前还因为偏见拿掉了冯建文参加大比武的名额，便琢磨着做点什么好补偿一下冯建文。 “你怎么还不去？！”苗师长转脸瞧见苗母还没走，厉声说，“赶紧去把苗苗给我叫回来！”他怕他亲自去了忍不住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动手打人。 苗母磨蹭：“你今天不去上班了？” 郑媛来得巧，是中午吃完饭过来的，苗苗刚刚离开家去了文工团，苗师长也正准备走，就被郑媛给拦下了。 现在苗师长一肚子怒火，也没心思去上班了，摆摆手：“你先把苗苗叫回来！” “孩子刚进团，最近的训练也紧张……”虽然苗苗做了错事，毕竟是自己的闺女，苗母下意识地就想替闺女说话。 “快去！”苗师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苗母没办法，拗不过苗师长，只能按照他说的去找苗苗。 苗母离开后，苗师长再次打开录音机，录音机的音质不是很好，伴随着“沙沙”的声响，苗苗的声音再一次从录音机里传出来—— “建文是爱我的，我们夫妻十几年风风雨雨，你个外人懂什么！” “如果没有你，建文本来应该和我结婚，我们会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没错，你是对的，我和建文没有谈过。” 还有一句郑媛说的话：“我都听建文说了，你要他离开我，甚至还和他说，只要他离开了我，你就去跟你爸解释清楚，让你爸帮建文当上营长。” 磁带里的对话是郑媛处理过的，只是截取了其中一部分，其中关于苗苗质疑她背着冯建文在县城里面找对象的对话，她全都抹掉了，只截取了重点部分。所以磁带里面传出的一句又一句，听起来苗苗就是一个为了男人发了疯的女人。 苗师长闭了闭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倒回磁带，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我和建文没有谈过。” “没有谈过。” 第434章：录音机 在文工团里练习基本功的苗苗，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她以为自己威胁到了郑媛，接下来只要等郑媛和冯建文离了婚，她就能顺顺利利地和冯建文在一起了。 想到这儿，苗苗脸上就忍不住挂上笑，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喜气，跳起舞也愈发轻灵。领队还专门夸了她今天的表现很好。 她以为自己的快乐能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苗母的到来打破了她的幻想。 这个时间点，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苗母是不会来找她的。 “你昨天是不是和郑媛谈话了？”苗母把苗苗叫出来后，第一句就问了这个。 苗苗眼皮一跳，心蓦地提了起来，“妈，你，你怎么知道的？” “郑媛找到咱家来了！”苗母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自己闺女。苗苗已经承认了，那就证明今天郑媛带来的录音没有假。 “她到咱家来干啥？！”苗苗的声音有些尖利。 “还能干什么，找你爸告状来了！”苗母使劲点了点女儿的脑门，“你说说你，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你看上谁不好，非看上冯建文那个已婚的！还骗了我和你爸，你——”苗母说不下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我什么时候骗你们了，我……” “你还嘴硬！那个郑媛，她偷偷录音了你知不知道！”说到这儿，苗母就更气了，“你说你怎么那么傻，郑媛用录音机录你们俩的话的时候，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录音机还是新兴的玩意儿呢，郑媛一个乡下来的竟然能想到用录音机录音当证据，自己闺女还是个城里人，经常拿着录音机用都没想到人家能用这种玩意儿坑她。 苗苗也惊了：“录，录音机？”随即脸色一白，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子凉水，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 周围来了人，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毕竟是个丢人的事儿，苗母不想惹来别人的注意，拉住苗苗的手腕，说，“你爸让我来叫你回去，我刚刚已经给你们团长请过假了。” 苗苗还没回过神来，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苗母走，一边在脑子里反复回忆，她昨天晚上说了什么，郑媛又录制了什么，她好像承认她撒谎了……现在父母会怎么看她？她还能顺顺利利地和冯建文在一起吗？ 还有，郑媛她怎么敢这么做！她就不怕自己把她水性杨花的事儿暴露出去吗？ 苗苗那边是狂风暴雨，郑媛这边却是风和日丽，她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没完，苗苗估计不会死心，但有她爸看着，应该也翻不了天去。最麻烦的还是苗师长，郑媛对他的人品没有那么大的自信，万一他是个表面正直，内心记仇的人，那冯建文以后的仕途估计顺遂不了。 不过郑媛倒是想得开，反正她是不会和冯建文离婚的，和苗家的梁子必然无解，索性破罐子破摔，心里还痛快。大不了等以后改革开放了，她就带着冯建文离开部队一起搞事情，报效祖国的方式多得是，不是只有从军一种。 “建文家的，你是有什么好事儿吗，瞧你笑的。”刘嫂子打趣了郑媛一句，指了指屋里，“你儿子还睡着呢，一直没醒。” 郑媛找了个椅子坐下，帮刘嫂子收拾毛线团，笑说：“咳，建文答应我周末带我去商场买照相机，以后你们要是想照相，就来我家借。” 第435章：挨打 “啥，照相机？咋突然想起来买照相机了？”刘嫂子缠好一个毛线团放到手边篮子里，换了一卷毛线继续整理。 “也不是突然，之前就说好要买了，最近才凑齐工业票。”来到部队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郑媛便一直没提照相机的事儿，没想到冯建文一直记着呢。 刘嫂子是穷苦农民出身，习惯了生活节俭，在她看来一台照相机一百多块钱，买了纯属浪费，想照照片就去照相馆，也花不了多少钱，没必要买一台照相机在家放着。她这么想的，就这么劝了：“你别嫌嫂子多嘴……” 郑媛却不这样想，她希望用相机记录小包子的每一个成长阶段，每一个有趣的画面，去照相馆照相满足不了她的需求。在别人还在温饱挣扎的时候，郑媛已经开始努力满足自己的精神世界了。夏虫不可语冰，她估计这么解释了刘嫂子也不会理解，反而会觉得郑媛浪费——胶卷也是一大消耗来着。她想了想，说：“建文和我结婚的时候，说过要给我准备三大件，他给我买了洋车子和收音机，这不还缺一件嘛，他非要补给我。” 这下刘嫂子就没话说了，过日子再省，也不能拦着丈夫疼媳妇不是？ 在刘嫂子家坐了一会儿后，郑媛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准备走。 刘嫂子站起来：“你回去那么早干啥，孩子还没睡醒呢，你一抱再吵醒他。” “没事儿。”郑媛看了下表，“这个点儿也该醒了，再不醒晚上就该不睡了。”说着就进了里面卧室去抱孩子。 包子还没醒，郑媛抱起来的时候他还迷迷瞪瞪的，有点不乐意被吵醒，小嘴已瘪就要哭。郑媛抱着他到院子里把了把尿，尿完，哭劲儿就过去了，左右看看，可能是发现不是自己家，又乐了。 虽然刘嫂子自己就有三个儿子，但自家儿子一个比一个黑，没一个比得上小包子白净漂亮的。一看到小包子笑，刘嫂子就喜欢，“你家包子棵真乖，我真想跟你换个孩子。” 郑媛笑：“七岁八岁狗都嫌，包子这是还小，长到七八岁，指不定还比不上你家那仨臭小子听话呢……不行，我真得走了，包子的尿布还有一堆没洗呢。” 郑媛带着包子回了家，收拾家务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了中午的事儿，不知道她离开后，苗师长准备怎么教育他闺女，看苗师长的脸色，想来苗苗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郑媛想的不错，苗苗回到家，首先得到的就是来自于苗师长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打得她都蒙了，脸歪到一边，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妈妈哭喊的声音。 “这是你亲闺女，你也下得去手！” 苗师长赤着眼眶，怒道：“她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儿，我看就是我以前打的少了！” 苗母把苗苗拉到身后：“有话不能好好说？你那个手劲儿，你非把闺女打聋了才满意是不是！” 苗师长指着苗母，“你就惯着她吧！” 第436章：道歉 苗师长和苗母的争吵只让苗苗稍微分了一点神，之后她的注意力就落在了茶几上的那台录音机上。 郑媛真的录了音！ 苗苗舌头在受伤的脸颊那侧抵了抵，一股子血腥味充满了口腔。然后她自顾自地蹲下，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你干什么？”苗师长注意到苗苗的动作，问。 苗苗没吭声，她发现录音磁带正好播放到了磁带的空白处，又按下倒退键，等待了一会儿，重新按下播放键。 熟悉的对话从录音机中传出。 录音机的音质不好，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噪音，不过苗苗没注意这个，她关注的只有她和郑媛的对话。 “你要干啥？郑媛通知特意拿着证据来找我和你妈，你是想否认说你根本没和她对峙过吗？”苗师长压抑着怒火，瞪着面前这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女儿。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对话很短，苗苗一会儿就听完了，明明前一天晚上她们两个说了那么多话，可所有关于郑媛劈腿林晓阳的对话全都被删除了。 怪不得，哈，怪不得！ 苗苗咬牙冷笑，怪不得郑媛敢大大咧咧的把录音拿出来，不怕丢人，原来她把所有不利于自己的对话全都删除了！ 苗师长说：“今天晚上，我带着你去建文家给建文和他爱人道歉，如果他们两口子愿意原谅你，那你就还是我苗家的闺女，如果他们不愿意原谅——” 苗师长的话没有说完，但苗苗听得懂他的未尽之语，不过苗苗没有被吓到，让她给郑媛道歉，她身上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要。 她凭什么给郑媛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道歉？明明她才应该是冯建文的妻子，郑媛是从她手中把冯建文抢走的！她用一些手段再把自己的丈夫抢回来有什么错？！ “你不愿意去？”苗师长看懂了苗苗的神色，气得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抬起手掌又想给苗苗一巴掌，被苗母握住了手腕拦住了。 “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苗师长的手劲儿太大了，尤其火气上来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轻重，上一巴掌已经把苗苗的嘴角打出了血，这一巴掌下去说不定都能给闺女打聋了。“还有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错了就得道歉！人家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你瞎参合什么？妈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人应该自爱，破坏别人家庭这种事儿不能做！” “我没错！”苗苗红着眼眶顶嘴，她望向苗母，重复，“我没错……你们根本不知道郑媛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水性杨花，背着建文在老家又另找了个对象，她根本就配不上建文！” 苗师长一把推开苗母，飞快上前给了苗苗一脚，怒吼：“你诬陷完建文不算，还要诬陷他爱人！” 苗母一下子撞到了茶几上，“哐”的一声，反倒是被踹的苗苗没伤太严重，苗师长穿着拖鞋，又斜着身子没使上劲儿，苗苗就是往后蹲坐到了地上。 “妈——”苗苗慌忙爬起来去扶苗母，“妈，你没事吧？”确定苗母伤的不是很严重，回头朝着苗师长怒吼：“爸！” 第437章：机会 “爸，你有什么冲我来，朝我妈动什么手！”苗苗吼完，被苗母拉住袖子，“妈没事儿，你爸不是故意的。” 苗师长也没想到牵连到了自己媳妇儿，他神色中藏着关心，却没有上前，苗母靠着苗苗的力量坐到沙发上，痛苦的表情缓了缓，看起来好了不少。苗师长放下心，又把目光转向苗苗，眼眸深处黑沉沉的。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晚上必须跟我去建文家道歉！” “我不去！” “你——！” “爸，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冤枉她！昨天晚上她亲口承认的！她承认了她找对象的事儿。磁带，磁带是处理过的，她把那段对话全都删掉了！”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冯建文，她用点手段把建文从她手里抢过来又怎么了？！她根本没有错，凭什么给郑媛道歉。 苗师长见苗苗死不悔改，还一副强词夺理的样子，气得直哆嗦。他难道不知道磁带是处理过的吗？里面两个人的对话有好几个地方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的就从一个话题跳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一听就知道被人截取了。但是，不管她们两个到底说了些什么，苗苗亲口承认的撒谎冤枉冯建文总归是事实。既然冤枉了人，那就应该道歉。 “郑媛同志就算在订婚期间另找了对象又怎样？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你有关系吗？那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儿！你觉得她配不上冯建文，你就可以撒谎冤枉人家冯建文同志？”苗师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下怒火没动手。 当然！苗苗刚要回答，被已经缓过劲儿来的苗母抢在前面开了口：“闺女啊，妈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先不说郑媛配不配冯建文，也不提你是不是看上了冯建文的事儿，妈就问你撒谎对不对？人家建文没做过的事，你不能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你告诉妈，你撒这种谎是对的吗？” 苗苗张了张嘴，哑了，刚刚那理直气壮的气焰忽然弱了下去。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儿是错的，可是，最开始这事儿也不是她起的头呀，她当时可是什么都没有说，是苗师长和苗母先误会了她和冯建文的关系，她只是顺水推舟…… 苗苗抿了抿嘴唇，小声嘀咕：“是你们先误会我和建文的。” 她声音不大，偏偏屋里头安静，苗师长听到后一噎，指着苗苗口不择言：“我误会了你不会解释吗？你当时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儿，一句话都不肯说，我和你妈误会不正常吗！” 苗苗低头不吭声。 “总之，你今天晚上得跟我去冯建文家道歉！”苗师长说，“不去，你就别当我苗家人了！” 苗苗还想拒绝，苗母再一次赶在她前面开口：“做错了事就得认，苗苗，听你爸的，晚上去建文家，跟冯建文道个歉。你之前那么往冯建文身上泼脏水，他估计已经很厌恶你了，你去道个歉，别再让人家更烦你。” 苗母的话正好戳在了苗苗的痒处，都是道歉，给郑媛道歉和给冯建文道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苗母的话也很对，既然已经被揭穿了，她的计划全盘被打乱，再死撑着不道歉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会让建文更厌恶她。她去道歉，说不定还会改变建文对她的看法，至于以后，说不定她还有机会呢？ 想通了之后，苗苗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她眸光一闪，说：“好，我去。” 第438章：担心 小包子睡足了以后精神头特别好，怎么哄都不睡了，郑媛就把他放到了小车里——小车是之前冯建文按照郑媛的描述打的，从外观看就是一辆简易的学步车，不过是全实木的，很沉，郑媛不推他，任他再大力气都翻不了车，倒是安全。 小包子在小车里拿着玩具自己玩，郑媛就在厨房里做饭。今儿郑媛心情好，做了一道红烧排骨，一道萝卜炒肉，还有一道紫菜蛋花汤，香味飘得远远的，让人闻到就把馋虫勾出来了。 冯建文是咽着口水进的门，刚进了院子就喊：“媳妇儿，今儿是不是很顺利？” 三两步跨进门，郑媛弯着腰把最后一道菜摆在桌上，见冯建文到家了，就把菜上面扣着保温的盘子拿了下来：“快点洗手吃饭了。”又说，“是挺顺利，赶紧坐下，我吃饭的时候和你细说。” 冯建文洗着手，扭过脸来说：“我闻着味儿就知道事情应该挺顺利，否则你也没心情做荤菜。” “你还挺懂我。”郑媛又从厨房端来了碗筷。 “那是，我可是你男人。”冯建文洗好了手，擦干净，过来帮郑媛摆碗筷，“从你中午说要去我们师长家我就开始担心，拦你也拦不住，问你去说些什么你还保密，弄得我担心了一下午，就怕你吃亏。” “我能吃什么亏？”郑媛挑眉，“你啥时候见我吃过亏？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去是带着证据去的。” “啥证据啊，你也不说清楚。”冯建文推了推小包子，让他给自己挪了个空坐，“儿子诶，你还不能吃，饿了就找你妈。” 磁带的事儿郑媛没有告诉冯建文，她怕冯建文细究，不过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好在她已经想好了措辞：“你知道有种电器叫录音机吗？可以录制音乐，也可以放音乐。我跟人借了一台录音机，把昨天晚上我和苗苗的对话给录下来了。” “录音机？”冯建文还真没关注过这个，“新出的玩意儿？” “对。” “能把人说话的声音录下来？” “对。” “那玩意儿大吗？”冯建文估计，应该不大，否则郑媛偷录的时候苗苗肯定就发现了。 郑媛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挺小的。” 冯建文张了张嘴，“啧”了一声，“现在科技真是越来越进步了，连这种东西都能造出来……这个，这个录音机，和留声机是一个工作原理吗？” 这个郑媛还真不太清楚：“我又不是搞研究的，我也不知道啊……先别聊这个了，你不想知道我中午是怎么和苗师长说的？”再聊下去，万一冯建文问她录音机哪来的，她还不得露馅？ 好在冯建文也没深究，随即就顺着郑媛的意思转开了话题：“那你说，你怎么跟首长说的。” 郑媛一边吃饭一边把昨天晚上以及今天中午的事情完完整整的给冯建文复述了一遍。 冯建文听完，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自己洗刷了冤屈，而是拧了眉心： “苗苗知道你找对象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儿，你昨天怎么没和我说？” 第439章：她怎么知道的 冯建文快要被自己媳妇儿给气死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她昨天晚上回来后什么也没说，一直瞒到现在。 郑媛心虚得眨眨眼：“……你也没问啊。” 冯建文黑脸，瞪郑媛：“我没问吗” 郑媛抬手抵在鼻子下面“咳”了一声：“我，我也回答了啊。” “那你怎么和我说的？”冯建文想到昨天晚上郑媛的话，就被她气得七窍生烟。这混账东西告诉他，她就和苗苗对峙了一番，让苗苗承认了是自己撒谎，她还威胁苗苗说如果苗苗不还他清白，她就亲自去找证据闹个人尽皆知天翻地覆。结果呢，哪里是她威胁了苗苗，分明是苗苗威胁了她吧？！ 郑媛又“咳咳”了两声，“诶，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而且，这也没啥……诶诶诶，松手！”她拿着筷子“啪”一下打在了冯建文捏住自己鼻子的那只手背上。 冯建文松开手，凶她：“天大的事儿你也没啥是不是？郑媛同志，你是不是天生不懂什么叫害怕？”而且，那是“没啥”的事儿吗，现在周围邻居都知道他们两口子是订的娃娃亲，要是让人知道郑媛之前还找过对象，那别人得怎么议论？他倒是不怕别人笑话他戴绿帽子，他一个大男人，平时工作也忙，不会长时间呆在家属院这边，再多的流言蜚语也难进他的耳朵。可他媳妇儿不行啊，郑媛还得在家属院这边过日子呢，就算郑媛心胸再开阔，也很难一点都不在意吧？他带郑媛来部队是过好日子的，不是让她来受委屈的。 郑媛知道冯建文在担心什么，安慰他：“放心吧，她不会传出去的，就算她想，苗师长也不会让她在外面乱说话的。再说，她也没有证据。” 冯建文拧着眉心，道理他都明白，的确，苗苗已经犯过一回错了，苗师长不会让她再犯第二次错，可冯建文就是担心。毕竟谣言猛于虎，之前郑媛那个朋友，不就是因为受不了周围人的非议，才跳河自杀的。 “唉。”他叹了口气，望向郑媛的目光复杂，“你可真让我愁得慌，我就不该放你去找苗苗。” 郑媛说：“就算我不去找她，她就不调查我了吗？亏得我去找她了。” 冯建文忍不住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摇了摇：“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诶诶，放手！”郑媛伸手就打。 他们两口子打闹，小包子在一旁看热闹乐得咯咯笑，还拍手拍桌子。 冯建文松手：“你看，连你儿子都笑话你不懂事。” 郑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苗苗是怎么知道林晓阳的？她在金水有熟人？”冯建文想不通，苗苗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人脉？他身为金水县土生土长的当事人，去查的时候连郑媛究竟谈没谈过对象都没查清楚，苗苗人都没到，居然就把林晓阳给挖了出来，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郑媛眸光深邃，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得说：“说不定她上辈子是你媳妇儿，关于你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呢。” 冯建文嘴角抽了抽：“开什么玩笑！” 不，她可没开玩笑。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440章：来道歉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冯建文递了个“谁来了”的眼神给郑媛，郑媛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耸耸肩：“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你领导带着那个苗苗来了。” “她来干什么？”冯建文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苗苗又来找麻烦，不过下一秒就意识到他多虑了，这回苗苗是跟着苗师长来的。 “她来道歉。”郑媛说，“今天苗师长很生气，说会带着苗苗过来给咱俩道歉。” “哦。”冯建文放心了，站起来，“我去开门。” 郑媛的直觉很准，来人确实是苗家人，而且还来了三口人，苗师长带着夫人以及孩子一块来了，甚至苗母手里还提着一点礼物——真正的赔礼道歉来了。 进了门，苗师长神态郑重严肃，却不盛气凌人，他拧着眉心，难掩倦意，估计是被自己闺女给愁的。而他身畔的苗夫人，却一脸尴尬，毕竟之前刚来这边耀武扬威没几天，现在可是啪啪打脸。唯一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却是苗苗，她脸肿着，还印着大大的巴掌印，应该是被苗师长打了。按理说，她被郑媛坑了一回，又家里人押着过来道歉，应该是愤怒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但她表面上看起来竟然是平静的，好像就是跟着父母来去了一户并不熟悉的亲戚家串门。 郑媛神经立刻绷紧了，她不怕苗苗歇斯底里，就担心苗苗给她来阴的。 “首长，您坐。”冯建文像是不知道苗师长过来的目的，笑着给苗师长让座。 苗师长没动，目光扫过茶几上的碗筷，菜基本上已经光了，碗里面的粥也就剩了个底，看得出冯建文家晚饭已经快吃完了，又转向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 冯建文进了屋门后就自然而然地站到了郑媛的身边，郑媛的腿边放着小包子，一家三口看着就温馨幸福。 注意到苗师长的目光，冯建文介绍：“这是我爱人郑媛同志。” 苗师长点点头：“我们中午见过了。”顿了下，“我带着苗苗来给你们两口子道歉了，因为苗苗自己的妄念，给你们两口子添了不少麻烦，我在家教育过她，她也已经知道错了。”说着就看向苗苗。 苗苗甚至没用苗母提醒，下一秒就给冯建文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她抬起脸，望向冯建文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像是委屈，又像是真的知道错了，感到十分的抱歉。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我知道错了。” 郑媛一个激灵，差点被苗苗的惺惺作态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信苗苗真的知道错了。这模样，倒像是觉得硬的走不通了，准备来软的。 “我知道因为我的谎言，给建文同志你带来了不少困扰……可那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喜欢的发了疯，所以才忍不住犯下了大错，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做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胡说八道了，你原谅我这次，好吗？”像是怕冯建文拒绝，她又急慌慌的补充，“我愿意弥补这段时间对你造成的伤害，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所以，原谅我吧，求求你。” 第441章：道歉了 郑媛注意到对面的苗师长显然很吃苗苗这一套，苗苗一边说，苗师长一边点头，之前眉宇间凝结的郁气渐渐散开，估计是觉得自己闺女这歉道的还挺有诚意，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转脸再看冯建文，郑媛差点笑出声来。虽然他看起来面无表情的挺严肃，但抽搐的嘴角泄露了他的真情实感。郑媛悄悄在底下拿手勾了下他的手指头，他飞快抓住她的手指头捏了一下。郑媛挑了下眉，心说冯建文居然没被苗苗的演技迷惑，不错不错。 苗苗没注意到他们两口子的小动作，还沉浸在自己的剧情里：“建文同志，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苗母帮着苗苗说话：“建文同志，苗苗年龄小不懂事，她以前真的一直是个好孩子，这回真的是一时昏了头了，你看，就看在她这是第一回犯错的份上，给个让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苗苗同志。”冯建文声音低沉，“你之前那些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你可以不用给我道歉。但是，你的谎言伤害了我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妻子道个歉。” 郑媛眼看着苗苗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努力扯出一个尴尬扭曲的弧度，整张脸看起来都变形了。郑媛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又悄悄捏了一下冯建文，然后好整以暇地等苗苗的道歉。 苗苗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明眼人都看出了她的挣扎。 苗师长眉心又皱了起来，催促：“苗苗，给郑媛同志道歉。” 苗母知道苗苗心里在想什么，怕她冲动，握住了她的手腕，拿眼神压迫暗示她，劝道：“听你爸的话。” 苗苗胸口起伏了几下，她嘴唇颤抖，一句“抱歉”如鲠在喉。她可以说服自己顶着巴掌印过来给冯建文道歉，但是却没办法向郑媛低头。 她凭什么要给郑媛道歉？她又没有往郑媛身上泼脏水！就算她真的和冯建文谈过对象又怎样，郑媛不也背着冯建文找过对象吗？就问问郑媛自己，她有没有脸说受到了伤害！ 她真想现在就把郑媛做的那些事儿一股脑全都告诉冯建文，但是，不行。她已经没办法依靠父母逼迫冯建文离婚和自己在一起了，那就只剩下挽回自己的形象，让冯建文喜欢上自己主动离婚这一条路。可是这条路对苗苗来说充满了不确定和未知，稍有差错，就注定悲惨收场。现在不是揭穿郑媛的最好时机，她的谎言刚刚被揭穿，没有切实的证据，不会有人再相信她，她必须冷静下来，不能让冲动毁了自己的计划。 “我……”苗苗艰难得发出一个艰涩的音节，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 “你是在给我道歉吗？”郑媛明知故问，她盯着苗苗，直到苗苗咬着牙承认：“是。” 郑媛笑了，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打通了任督八脉，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郁气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浑身说不出的畅快，连空气都感觉新鲜了不少。， 第442章：塞翁失马 郑媛的笑容刺的苗苗眼睛生疼，她拳头猛地握起来，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只有疼痛才能警醒她，要忍，一定要忍。 偏偏郑媛仿佛故意要刺激她似的，看向苗苗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能知错就改的不懂事小朋友——宽容、欣慰。然后郑媛语重心长得说：“苗同志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不要再撒那种谎了。幸亏我和建文我们两口子感情好，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要是万一人家两口子感情没那么好的，说不定就会被一个谎言闹得夫妻不和离婚了？这不是作孽吗。” 几乎一瞬间苗苗眼里就被郑媛激出了火，一句“你要不要脸”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忍住了。 苗苗咬牙切齿地说：“是，我知道了。” “郑媛同志，谢谢你能原谅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苗师长很欣慰，事情总算是顺利解决了，没让两家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他现在对郑媛的感官很不错，觉得郑媛明事理又宽容大方，是个不错的同志。转头跟冯建文夸赞：“你娶了个好妻子。” 冯建文毫不客气地点点头，低头朝郑媛咧嘴笑：“对。” “诶，对了。东西……”苗师长侧了下身子，给苗母递了个眼神。 “哦对。”苗母把带来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冯建文连忙推拒：“别，不用……”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苗师长打断他，说，“算是我们苗家的一点补偿，” “首长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给孩子吃的麦乳精水果罐头。”苗母说。 冯建文便没再继续推辞，他知道苗师长家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对苗家来说确实不贵重。正准备把东西接过来，就听苗苗说：“建文同志，你是不是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啊？你要是原谅我了，就收下吧。” 苗苗已经飞快收拾好了心情，重整旗鼓，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望向冯建文。 伸到半空中的手顿了一瞬，很快，冯建文就恢复了正常，笑着把东西接了过来。然后转头对苗苗说：“苗同志，东西我们收下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 两家达成和解后，苗师长便带着夫人和女儿离开了冯家，全程两家人都没有提冯建文失去大比武参赛名额的事。 郑媛嫌弃得“啧“了一声，摇摇头，提起袋子把礼物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扭头问冯建文：“事情差不多解决了，你那个，那个名额，还有机会吗？” 冯建文看包子有点困，就把孩子从小车里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哄他睡觉，“名额已经报到上面了，今年没机会了，明年吧，明年肯定有我。”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郑媛还挺不甘心的：“本来今年就该有你。” 小包子大概是困得很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就感觉睡熟了，冯建文把孩子放进屋里，来到郑媛的身后，从后面搂住她亲了亲她的头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郑媛转过身来，抬眉：“什么意思？” 冯建文低头跟郑媛咬耳朵：“刘营长快转业了。” 第443章：转业 冯建文不会为了权势地位放弃自己的底线，却也不会正直到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 都知道刘营长马上就要转业，不知道多少副营长参谋盯着他那个位置，虽然刘营长很好看他，并且把很多工作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但部队里有背景有关系的人不少，最后这个位置落到谁头上还真不一定。 不过经过这一次，冯建文对营长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原来的八成把握升级到了十层。 郑媛一听刘营长要转业，心里还怪舍不得刘嫂子的，刘嫂子为人大方又贴心，郑媛搬过来后受了刘嫂子不少帮助，算是郑媛在这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可能是刘营长转业的事儿已经确定了，过了几天郑媛抱着孩子到刘嫂子家串门，刘嫂子也说起了转业的事儿。 “嫂子，刘哥不是才三十多岁，怎么就想转业了？我记得营长能干到四十吧，过两年刘哥说不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郑媛拉了拉毛线，一边织一边问。毛线是她上周末跟冯建文一块出去买相机的时候顺道儿买的，买的棕色，这个颜色他们一家三口都能穿。 刘嫂子也在织毛衣，她笑说：“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团长是大白菜，谁想要就能要？”她摇摇头，“你刘哥都三十五了，还升什么升。” “怎么不能升了，才三十五，还有五年呢，刘营长在全团里的立过的功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五年怎么都能升上副团长吧。” 刘嫂子张了张嘴，看得出有些心动，然而转瞬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来那么一两分不甘心。郑媛看出来了，刘嫂子心里或许也不怎么想走。也是，大院里什么都不缺，只要有钱有票啥都能买到，而且偶尔还会发点节礼，可比外面的日子好过多了。想了想，郑媛问：“咋回事？是你们家里让你们回去的？” 刘嫂子叹口气，点点头：“我公公婆婆年纪大了，你刘哥要回去给老两口养老。” “家里没别的兄弟吗？”郑媛问。 “有，但是我婆婆非说想儿子了，老刘能咋办？他当了半辈子的兵，一直没来得及孝顺爹娘，我婆婆这么一哭，老刘就不行了，非要转业回去。”刘嫂子心事重重的，忽然提醒郑媛，“诶，你这儿是不是织错了一针？” 郑媛一看，“还真是，我织露了一针。”她把针抽出来，拽住毛线轻轻一扯，扯到漏针的那里，补上那一针后，继续往下织，说：“刘营长孝顺。” 刘嫂子又唉了一声：“就属他最孝顺。” 老人家能说出那话，估计是家里的几个儿子不孝顺，否则不会耽误自己儿子的前程。郑媛知道自己是没法劝刘嫂子留下了，于是说：“其实转业也不错，进个机关单位，端着铁饭碗，也饿不着你们娘几个。” 说到转业后的工作，刘嫂子就没那么沮丧了，说：“还没说准去哪儿呢，不过老刘一个营长，转业回去应该不会让他当工人，我觉得回我们那儿的工厂里当个干部就不错。” “对，对，不错。”郑媛也笑，虽然改革开放以后，国营工厂效益猛跌，逐渐倒闭，不算铁饭碗，但万一刘营长能抓住机遇自己收购个工厂一飞冲天呢？谁也不能保证未来是什么样的，郑媛觉得仅凭自己知道的那些，就不给刘营长什么建议了。“诶对了，我家不是刚买的照相机吗，到时候你们走之前，咱俩家一块照张合影。” 刘嫂子眼睛一亮：“好！” 第444章：定下来 为了让苗苗记住这次教训，苗师长禁了苗苗的足，让她跟文工团那边请个病假，最近这段时间不去排练了。 苗苗自然不乐意，她还打算好好调查一番，把郑媛出轨的证据摆在冯建文面前，让他和郑媛离婚呢，禁足会打破她的所有计划。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这时候不能忤逆她爸，否则她爸气急了说不定会找人直接把她调回京城。 在苗苗以“这时候请假，会失去主舞机会”这个理由请求过苗师长，却依旧遭到了苗师长的拒绝后，苗苗就老实了。 她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也好，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现在冯建文正讨厌她呢，过上一段时间她再出现，冯建文或许就淡化了对她的厌恶，到时候她再刷他的好感就是了。反正他已经和郑媛结婚了，她再着急，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最差也就这样了。 苗苗按捺下自己迫切的心情后，老老实实在家当了好几天的乖女儿——每天早晨起来练练功，然后帮苗母做早餐，之后继续练功，中午做饭刷锅刷碗，下午的时候做做家务，晚上给苗师长念念报纸。她再也没提过冯建文这个名字，就算苗师长提起来，她也可以很自然地微笑着表示她已经放下他了，当初鬼迷心窍，大概是魔怔了。 时间越长，她就装的越像样，直到五月份的一天，苗师长忽然跟苗母提起，“这次大比武，徐兵的成绩不错，给炮兵师增光了。虽然他家里穷一点，但小伙子有志气，也有能力，配咱们苗苗正好，我还问了他，他上回应该还挺相中咱苗苗的，所以我想着再让他来咱家吃顿饭——”顿了顿，目光转到苗苗那儿，说，“苗苗，这次你好好的和他接触接触，等你们俩熟悉了，就定下来。你如今也不小了，该结婚了。” 苗师长的语气听着轻描淡写的，但无疑扔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炸得苗苗脑袋嗡一声，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苗母还记得徐兵，上次来家里吃饭那仨小伙子里面最俊的那个，光看模样那肯定能配自家闺女，可是要是看家庭，苗母就觉得大大的不般配了。要是以后徐兵退伍了，难不成闺女还得跟徐兵回老家去？ “那个韩学文……” 苗母刚起了个头，就被苗师长打断了：“韩学文不行。” 苗母欲言又止。 苗师长放下筷子，说：“学文年纪比咱闺女还要小，才二十岁，而且打小也没吃过苦，看不出能不能担事。再说苗苗之前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再回头找他，人家不一定愿意，还是算了。我觉得徐兵就很好，才二十二，和咱闺女一般大，家里穷是穷了点，但前途可期，你目光不要那么短。”其实他更相中钱爱国，比闺女大两岁的那个小伙子，一看就很成熟，以后过日子能包容媳妇儿，万一苗苗又犯了啥错，两口子里有一个能低头忍让的，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 苗母见苗师长的语气特别坚定，不容置疑，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劝是没法劝了。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行吧。” 第445章：做朋友 眼看着她爸妈三言两语就把她的终身大事定下了，苗苗终于忍不住开口：“爸，妈，我——”我不。 苗苗对上苗师长凝视她的目光，心脏一颤，即将说出口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她张了张嘴，不甘心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再一次在苗师长无声的拒绝里败下阵来。 她突然明白，今天的事情是她爸早就决定好了，她没有拒绝的立场，因为拒绝就代表她还没对冯建文死心，她不死心，她爸就不会放她出门。 苗苗感觉自己仿佛走上了悬崖上面的独木桥，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那一个没有说出口的“不”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再说出来就变成了一个“好”字。 甚至，她还能微笑出来，夸了徐兵几句：“他很优秀，长得也很好，我对他印象也不错。” 这顿饭吃得苗苗食不下咽，她僵硬的咀嚼，机械的下咽，吃进嘴里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吃完饭，她回到自己房间躺倒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 从好的那一面想，订了婚也能散，而且定下亲事后，她就能解禁了，不用再憋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 苗苗定亲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大院儿，毕竟是苗师长家千金定亲，苗苗又漂亮，还是文工团里的文艺兵，多少人家都盯着她呢。苗家有个风吹草动，只要苗家人不故意遮掩，消息就会传得飞快。 郑媛自然也听说了，冯建文回家后，郑媛就迫不及待得给冯建文传递了这个好消息。 “你知道她定亲的人是谁吗你就乐？”冯建文撸起袖子，进门就蹲下干活。 小包子快半岁了，天气渐渐热起来，他准备把小车改造一下，好方便郑媛推着儿子出去玩。 “是谁？”郑媛往耳后拢了拢碎发。忽然一顿，反应过来，“诶，你咋知道的比我还清楚？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还八卦这个？” “哪呀，我们才不聊这个。”冯建文面上露出抹嫌弃，“那个苗苗来找我了。” 之前苗苗一直没出现，郑媛从对门小姑娘嘴里打听到苗苗请假了，病假，而且还以请一个月。文工团里不是没有风言风语，但首长家里的事儿，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 苗苗为啥不能出门，郑媛和冯建文心里门清，这不，定亲的事儿刚定下，苗苗就被放出来了。一放出来她就又来找冯建文，郑媛佩服这姑娘胆子大，她都不怕她爸知道了再把她关家里？ “她和你说什么了？”郑媛突然警惕。 “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她要定亲了。” 苗苗这次来找冯建文确实没说别的，但她望向冯建文的眼睛里却透着绵绵的情谊，仿佛有千言万语没办法说出口的话都包含在她的眼神中了。 她抬着头，笑容勉强，说：“我要定亲了，我对象也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他叫徐兵，我会好好珍惜他的，之前都是我犯傻，你不要怪我……我希望以后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好吗？当然，你要是还在怪我，那就拒绝我吧，我以后会努力赎罪，让你真心原谅我的。” 第446章：拒绝 苗苗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绿军装，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微风一吹，吹歪了她额头上的刘海，有点凌乱，却又有一种灵动的美丽。她微微仰着头，眼睛里仿佛含着泪，阳光洒进来，透出美丽的光彩。 苗苗是美的，甚至她比郑媛还要漂亮，从小学跳舞的人有别人没有的优雅而古典的气质，她的委曲求全也用眼神表达的淋漓尽致，甚至她话里的每一个停顿，都别有意味。 但是，苗苗这一番姿态纯属做给瞎子看了，冯建文他一个木头疙瘩，压根就没多想。他不想和苗苗多纠缠，他媳妇儿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敷衍道：“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你定亲了好好过日子就成，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就行。” 苗苗：“……”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你，你是想和我断绝来往吗？” 冯建文：“咱本来也没啥来往吧？苗同志，咱本来就不熟啊。” 苗苗：“……”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媳妇儿还等我回家吃饭呢，苗同志，再见。”冯建文说完就跑了。 气得苗苗在后面狠狠跺脚。 郑媛听冯建文说完，乐得哈哈大笑。 冯建文敲了敲木头，还吐槽：“你说她是不是真有病，那脸白的，感觉风一吹就能倒……而且我是她的谁啊，谁乐意跟她扯上关系，我真是怕不得她走她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你走的就是阳光道，她走的就是独木桥？”郑媛找了个马扎，坐到冯建文的对面，托着腮看他干活。 “那可不，我看那个苗苗，心不正……”顿了下，颇为可惜的摇摇头，“诶，可惜徐兵了，那是个好同志。” “——谁？” 冯建文似笑非笑得瞥她一眼：“徐兵。” “啧。”郑媛嘴角抽了抽，“那真是可惜了。”她可是亲眼见过徐兵的，那天偶尔路过训练场的时候，一群小伙子估计是训练热了，一个个的都扒了上衣。那么多兵蛋子里面，她一眼就把徐兵给挑出来了。 实在是这小伙子特别符合二十一世纪的大众审美，白白嫩嫩，活脱脱一小鲜肉。关键这小鲜肉不止长得好，人家身材也好，八块腹肌累累分明，隐隐透出爆发力——是和冯建文完全不同的魅力，也是上辈子郑媛最喜欢的那种。 郑媛脸上的遗憾肉眼可见，冯建文气笑了，轻轻伸脚踹了一下郑媛，酸道：“别想了，再想也不是你家的。”他就不明白了，那白斩鸡有啥好看的。“郑媛同志，你这个审美绝对有问题，那白斩鸡有啥好看的。”他拍拍自己，“这样的才是真男人。” “对对对，你最好看。”郑媛顺口夸，瞪大了无辜的双眼解释，“我就是替我妹妹遗憾啊，小娟最喜欢徐兵这一种。” “小娟还小呢，以后肯定还有好的。” 郑媛点点头，忽然“哎呀”一声，猛地站起来，把冯建文吓一跳，差点把锤子砸在自己手指头上。 “咋了？”冯建文抬头，“一惊一乍的。” “家里来信了，春兰的亲事办了。”说着转身进屋，给冯建文拿信。 第447章：春兰结婚 冯春兰的亲事一波三折，马红旗的态度冯家人都看在眼里，要不是冯春兰已经和他纠缠不清了，这门亲事他们宁可退掉。然而事到如今，就算马家的态度不好，冯家能忍也只能忍了，只要冯春兰能顺顺利利的嫁给他，他们就能把委屈全都吞进肚子里。 如今冯春兰好不容易嫁了，冯家也算是舒了一口气，放下了一桩心事。至于冯春兰以后过得好不好，那就看冯春兰自己的命了，反正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也怪不到家里人。 郑媛反正是很不看好这门亲事，冯建文和郑媛的立场一样，看完了信，一脸高兴的模样都没露出来，摇摇头，就把信搁在旁边了，继续干他的木匠活。 “春兰结婚结的着急，刚定下日子就结婚了，这信里写的是定下结婚的日子了，不过我一看那日期，正好是前天摆的酒。”郑媛拿起信，叠了叠，“你是她四叔，你说咱给她随多少钱合适？” 冯建文还是头一回经历小辈儿结婚，没经验，就问郑媛：“你说呢？你家那边都随多少？” 郑媛说：“我家那边都是照着队里的习惯来的，亲戚朋友之间，多的随一块两块，少的就随个五毛，上回我堂姐结婚，我爸随了三块钱。” 冯建文犹豫了下：“三块钱……有点少。” “那你说多少合适？” “五块钱吧。”冯建文想了想，给出个数字，他对上郑媛的笑容，冷不丁脑子里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不是单身了，还有媳妇儿和儿子要养，之前不是没听兄弟抱怨过家里媳妇抠搜管得严，他再这么大方的给家里人钱，万一惹了郑媛不高兴咋办？连忙解释，“春兰找的这个马红旗不像是靠谱的人，手里有钱就有底气。” 郑媛从来都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笑是在笑冯建文犯傻：“你觉得就凭春兰那一门心思向着马红旗的脑子，会留钱在自己手里？你就算是给了，我估计也会被马红旗骗到自己手里。” 冯建文一哂，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要我说就照着大队里的习惯来，你给春兰随个两块钱就行了，咱再给她买点她能用得上的东西，布或者雪花膏之类的，到时候一块给她寄过去，她还能留着自己用，也比你直接给五块钱强。” 冯建文点点头：“行，就照着你说的来。” 冯春兰结的这个婚，确实如郑媛所说一波三折。一开始定好的是年后结婚，后来马红旗以还没有告诉父母为借口拖延，之后又说父母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但是他和冯春兰已经有了身体上的接触，亲事无论如何都没法退。而且这期间冯家一直把冯春兰管的很严，连上工都不让她去了，家门都很少出，硬是没给马红旗挑冯春兰刺的机会。 马红旗不是不知道这门亲事势在必行，拖延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但他就是恼恨冯家强势，强摁着他的头结婚，所以就是不想让冯家人顺心。之后收到冯建文和郑媛的信后，马红旗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是杠不过冯家了，只能勉强同意了亲事，并同时把自己娘请到了杨柳大队。 能养出马红旗这样的儿子，马母也不是啥善茬，他们本来就不是很赞同马红旗娶一个乡下媳妇，冯春兰长得又不符合她的审美，所以两家见面的时候，马红旗的娘一直拿挑剔的眼光看冯家： “春兰长得有点黑啊，小姑娘家家的，咋长这么黑，还没红旗白呢。” “你们家这么多口人都住在这几间房子里？那多挤啊！诶我看你们房子墙上还有裂纹，下雨的时候不漏雨吧？冬天住这种房子冷不冷？” “我们家住楼房呢，那房子可好了，从来都不担心漏雨。” “你们家副食品够吃不？我听说乡下这边副食品都不够吃，我们城里人就还好，每个月发不少副食品票。” “……” 总之特别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怕冯家生气退掉亲事，也不怕以后冯家给马红旗小鞋穿。 最过分的是，她竟然还给马红旗要房子：“红旗就要结婚了，总不能带着媳妇儿住知青点吧？肯定也不能住在你们家，那不成了上门女婿了吗？所以你们看看，是不是帮红旗弄一套宽敞敞亮的房子住？” 甚至她还敢打郑媛那套房子的主意：“我看对面那套房子就不错，反正你们家老四带着他媳妇儿随军去了，一年两年的也回不来，就让红旗住在那边，还能帮他们看房子。” 第448章：胡搅蛮缠 她说完这话，冯家一家子齐刷刷看向了她，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她居然敢招惹郑媛！ 马红旗不知道他娘给他玩了这一出，也吓了一跳。他可不敢得罪郑媛，要是让郑媛知道了，那不得一封信就寄到校长那里，他的工作就泡汤了！ 由于马红旗的严词拒绝，马母总算勉强打消了她的荒唐主意，房子的事儿就暂时先按下了。 这一回见面，冯长勇气得抽掉了好几袋子烟，李金枝气得晚上失眠，胸口还一直闷闷的疼，甚至还和冯长勇说：“要是郑媛在家就好了，那小妮子嘴皮子巴巴的，肯定有办法对付这个马老婆媳。” 有马红旗的娘作对比，郑媛都成了香饽饽。 后面那个马红旗的娘又来了几趟冯家，主要还是为马红旗房子的事儿。回去后马红旗和他娘提了提郑媛，马母知道郑媛是个不能得罪的人，就又把主意打到了新盖一栋房子的主意上面。 冯家的意思是，新盖房子可以，找队里批宅基地就行，这事儿容易。毕竟马红旗不是上门女婿，知青点那边人多，就连马红旗现在都不是一个人住，娶了媳妇儿肯定不能继续住在那边。但是，盖房子的钱他们冯家不出，应该由马家自己出——你总不能还想着娶了媳妇再白占一套房子的便宜吧？没听说过！ 马红旗的娘却不这样想，她说她儿子是城里人，以后早晚要回城里，乡下这边出钱盖房子根本没必要，最后说不定就落到冯家手里成冯家的房子了。 冯家说回不回城这都没定数，多少知青都想回城呢，你见几个回去的？ 马红旗的娘说马红旗要是回不去，那肯定是冯家这边拦着了，谁不知道冯家有门亲家是大队长，能不能回城就看大队长愿不愿意出条子出力。 冯家无语了，马红旗的娘根本就是胡搅蛮缠，根本没法讲道理。 最后还是李金枝豁出去了，亲自把马红旗喊出去，说你要是再不表态，那我就给郑媛写信了，问问她的意见。马红旗这才出头表示，他已经跟郑校长在学校里申请了一间宿舍，结婚后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这王八蛋居然早就做好打算了，刚刚一声不吭就是在故意看热闹！ 冯家憋屈的不行，唯一一个高兴的就是冯春兰，她的亲事总算尘埃落地，不用她再一直吊着一颗心了。 结婚那天，马红旗在学校摆的酒，郑校长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知道马红旗结婚，不仅把学校里的空房子收拾出了给马红旗借住，还同意马红旗在学校里办酒席。归根结底，都是郑媛之前结下来的善缘，马红旗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办婚礼的时候，还专门邀请了郑家那边的人。 马红旗的人缘不错，婚宴来的人很多，还挺热闹的，大家看着都挺高兴，只有冯家人全家都有些古怪的沉默。 很少有人注意到冯家的异常，知道内情的郑娟却难得长了一回心眼。冯春兰的遭遇吓到了她，让她深深记住了这个教训，以往如果说还有些对男女之事的向往的话，现在她是彻底打消了那点念头，决定以后乖乖听她姐的话，她姐不同意的，她坚决不去做。 郑媛如果知道了，估计会很欣慰。 第449章：公安 冯建文把随份子的事儿交给郑媛后就不管了，郑媛想着，她都来了这边几个月了，既然往家里寄东西，那就趁着这一回，给婆家和娘家都寄点。 她先去小卖部买了的确良的花布和雪花膏，又买了一些颜料，从空间里取了一些新的、白色纯棉床单被罩，拿颜料染成了深蓝色。 郑媛把东西分成了两部分打包，给婆家和冯春兰的打进一个包裹里，给娘家的是另一个包裹。 打完了之后觉得东西有点少，郑媛想了想，又从空间里取了一些糖块，分别装进了两个包裹里，想了想，郑媛回卧室，从书桌抽屉里把最近这段时间整理的知识重点和例题拿出来，塞进了给娘家那个包裹里面，最后把写好的两封信分别塞进包裹。 都整理好后，确定没什么遗漏的，她把两个包裹送到邮局，花了点钱寄了出去。 刘营长确定转业后就开始办手续，部队那边挽留了几次，但刘营长去意已决，上头没办法，只能批了他的申请。没办法，人家老营长辛辛苦苦在部队里奉献了一辈子，三十多了想回家孝顺父母，谁也不好强硬阻拦。 临走，刘嫂子喊郑媛到家里，让她看看有什么需要的，看上什么就拿走。他们老家远，家具厨具之类的肯定没法带走，刘嫂子就做个顺水人情，找来周围的邻居，能送的就送。她跟郑媛感情好，就先喊了郑媛，让郑媛先挑。 郑媛拿上家里的照相机，推着孩子来了。 “确定了吗，刘哥转业到哪家单位？”郑媛进屋后扫了一圈，刘嫂子已经打好几个包裹了。 “确定了，给安排到公安局去了。”刘嫂子叹了口气，扶着腰站起来，从郑媛手里接过小推车，摆弄了一下，眼睛亮了，“诶，你这个车好，孩子能坐还能躺。” “建文给做的……公安局挺好的啊，嫂子你不喜欢？”郑媛弯腰调整了下小车，给包子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刘嫂子要抱他，他还不让，小车刚做好没几天，这孩子还有新鲜感。 “喜欢啥啊，那可是公安局，要抓坏人的，多危险啊。我倒是希望他能进我们那边的百货大楼或者钢厂就好了。”刘嫂子的遗憾都快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进了百货大楼，就能弄到一些不用票就能买到的“次品”，而炼钢是国家的重点项目，钢厂的工资一向比别的地方高，补贴也比别的地方好，这两个地方的确是这个年代相当不错的去处。郑媛理解刘嫂子的想法，不过公安局也不能说是一个不好的去处，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多少人想往公安局里面挤都不一定能挤进去。 “我觉得公安局挺好的，刘哥一个军人，你让他管管治安，抓抓小贼还行，你要真让他进了百货大楼去卖东西，或者去钢厂办公室里坐着，他也不自在呀。再说，咱国家哪里有那么多穷凶恶极的人，放心吧，就算是在当公安也没啥危险的，我三叔就是公安，这个我清楚。”郑媛劝道。 第450章：照相 刘嫂子被郑媛一劝，稍微放了放心，之后她又问了郑媛几个关于公安局的问题，郑媛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刘嫂子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对未来就没那么忐忑了。 “诶对了，你看看家里还缺啥，缺的就从我家拿，我跟老刘回老家，这些东西也搬不回去。”刘嫂子指指板凳，还有一张小圆桌，“我看你家好像缺几把凳子，家里来了人都只能往沙发上坐，还有这张吃饭的小桌子，你也拿走。” “不着急嫂子，我带了照相机来，咱两一块合张影呗，还有几个孩子，也一块照几张。”冯建文专门在包子的小推车上做了个放东西的空间，郑媛就把照相机放在了那儿，弯腰从里面一摸，拿出照相机对刘嫂子摇了摇。 刘嫂子眼睛一亮。 郑媛左右张望：“大峰二峰小峰呢？”今天周六，几个孩子都不上学。 “他们出去玩了，我去喊他们！”刘嫂子说着，转身往外面走。 刘嫂子出门喊人，郑媛摆弄了几下照相机，顺手照了几张刘嫂子家里的画面，有干净整齐的客厅卧室，也有绿树成荫的院子……她觉得刘嫂子应该会喜欢这几张照片。 刘嫂子家几个孩子长到这么大都还没照过一张照片，听说邻居家的漂亮姐姐带了相机过来要给他们照照片，都欢呼雀跃，特别高兴，立刻跟小伙伴说了再见就跟着刘嫂子跑回家了。被留下来的几个小朋友一脸羡慕的目送刘家的三个孩子离开。 刘嫂子还是第一次喊几个臭小子回家这么顺利，以前她哪次不得扯着嗓子喊好几回也喊不回几个孩子野在外面的心。 一路上，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讨论的全是照照片的事儿，嘴巴就没闲着过，把刘嫂子烦得头疼。回到家，她手指头往郑媛那儿一指：“别问我，去问问你们郑姨照相机到底是咋照相的。” 几个小朋友瞪着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望向郑媛。 郑媛：“……咳咳，让我想想……好像是利用的光学成像原理。”具体的郑媛就说不清楚了，但她比刘嫂子会忽悠小孩，“你们要想知道照相机的工作原理，那就好好学习，这些知识书本上都有，等以后你们上了大学，说不定就能自己造照相机呢？你们作业写完了吗，写得怎么样，一会儿拿给我看看。” 三个孩子：“……”突然不想知道照相机的工作原理了。 成功让几个孩子闭嘴，郑媛唇角轻轻上翘：“行了，作业暂时先不看，你们自己找个地方摆个姿势，咱们开始照照片。” 刘嫂子和几个孩子都没怎么照过照片，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非常僵硬，郑媛作为一个非专业摄影师，对照片质量还是有一定要求的，指挥着几个人站这里，站那里，往这看，往那看，一连串照了好几张。有几个孩子的单人照，有刘嫂子和几个孩子的合影，还有刘嫂子抱着小包子的照片，郑媛甚至让最大的大峰给她和刘嫂子照了一张合影。 刘嫂子听着照相机的“咔咔”声，直心疼：“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别照了别照了。”胶卷也老值钱了呢。 第451章：团圆饭 郑媛不同意，刘嫂子一家都要走了，无论如何都要多照几张照片留作纪念。转头问几个孩子：“你们几个，要不要再多照几张？” 大峰二峰小峰异口同声：“要！”声音清脆响亮。 郑媛笑着对刘嫂子说：“孩子想照，嫂子你就别拦了。”然后怂恿几个孩子，“你们妈妈不想让你们照了，快去求求你们妈妈。”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后，齐刷刷转脸，抬头望向刘嫂子，可怜巴巴的。大峰还推了小峰一把，小峰也有眼力见儿，往前踉跄了两步一把搂住了刘嫂子的腿。 “妈——” 刘嫂子无奈地摇摇头：“行行行，让你们照，行了吧。” “哦哦哦！”几个孩子蹦跳着欢呼起来。 “郑媛同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照片照几张留个纪念不就行了，照那么多多浪费啊，胶卷的钱就不是钱啦？你家建文赚那几个辛苦钱，你攒下来几个？”以前刘嫂子就不太赞同郑媛过日子的方式，一直没好意思说，怕小姑娘脸皮薄被说恼了，今天她都快要走了，实在是忍不住要说说她了，“你现在孩子少，这么过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以后孩子多了你就知道愁了，等孩子年龄再大一点，上学娶媳妇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现在不攒，以后咋办？” 郑媛一哂，点头：“知道啦嫂子，以后我肯定省着点花。”最近花的确实有点多，和冯建文住在一起不方便从空间里取用东西，所以大部分东西都得靠买。搬来部队这两个月，她一分钱都没存下来。 不过郑媛也不着急，她有的是赚钱的法子，现在偷偷摸摸的也能赚，郑媛不想冒那个风险而已，等到改革开放后她再赚钱就是了。 刘嫂子见郑媛能听得进去，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今儿晚上就在家吃饭吧，我们两家再一起吃个团圆饭。” 郑媛欣然同意。 尽管刘嫂子千方百计的阻拦，郑媛还是从家里拿来了不少肉菜。 郑媛让刘嫂子的几个孩子看着小包子，自己进厨房帮刘嫂子做饭，饭差不多做好的时候，刘营长回来了。 “你赶紧的，去喊建文过来吃饭，今儿咱两家一块吃个团圆饭。” 于是刘营长一只脚刚迈进屋门，另外一只脚还在屋外呢，就被赶出去叫人了。 冯建文倒是和郑媛心有灵犀，一进家门没闻到饭菜的香气，再往厨房瞅了一眼没看到人，脑子一转就猜到郑媛应该是被刘嫂子留家吃饭了。 冯建文一刻都没歇着，转头就往刘嫂子家去，正好在刘嫂子家门口碰到了被指派了工作的刘营长。 “嘿，我还没喊你呢，你自己就来了。”刘营长笑着捶了下冯建文的肩，“臭小子，说实话，是不是闻着饭香味儿来的？” 今儿刘家可是做了一顿大餐，没有香飘十里，那也得有个香飘十米。 冯建文吸了吸鼻子，闻出了红烧肉的味道，这个可是郑媛的拿手好菜，哈哈一乐：“可不是，馋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452章：合影 “诶，咋这么快？”郑媛端着盘子从厨房一出来就看到了院子里杵着的俩人。 “我刚出门就碰上建文了。”刘营长笑着说。 建文说：“我回家一看家里没人，就猜你在这儿呢。”他熟门熟路的找到水盆子洗手，开玩笑道，“你不是说过来帮忙的，咋又留在嫂子家吃饭了？” 郑媛把盘子放到餐桌上，回头说：“刘哥不是快走了么，嫂子说咱两家再一块吃个团圆饭。” 冯建文洗完手又找了毛巾擦干，紧接着进厨房帮刘嫂子干活。 刘嫂子很快就把晚饭收了个尾，所有的饭菜都做好了。今天的饭菜丰盛，几个孩子早就馋的肚子咕咕叫，在刘嫂子喊了一嗓子“开饭了”后，几个孩子几乎是飞奔进厨房，争先恐后的进厨房帮忙端盘子。 所有菜都摆上桌，几个孩子倒是还挺规矩的，一个个排排坐坐好了，对着几道菜望眼欲穿，别人没坐下，他们也没动筷子。 “别先吃别先吃。”郑媛拿起照相机，“咱趁着天亮，一块照个合影吧。” 冯建文先回应：“行啊。”他放下凳子，左右看了看，“在哪儿照？” 刘嫂子端着碗筷出来，无奈道：“还照啊？你都照了一下午了。” “那不是没有刘哥和建文吗？”她指着屋门口的台阶，对刘营长和冯建文说，“刘哥，建文，你们站到那儿去，我给你们俩单独照一张合影。” “好。”刘营长乐呵呵得按照郑媛说的站过去。 冯建文站到刘营长身边，他先是看了刘营长的头顶一眼，忽然伸手拽住刘营长，“刘营，你往后一点，站台阶上。” 刘营长：“…… 刘营长看向冯建文，由于俩人身高差距，他得稍微抬头才能对上冯建文的眼睛，满脸嫌弃：“你这这么高个个子干啥！” 站到后面的台阶上，两个人的身高才算是对等了，肉眼看着差不多高。 拍照的时候刘营长还不忘指挥摄影师：“郑媛同志，别照脚！” 拍照了，几个孩子好像忘记了饥饿，全都兴致勃勃得站在旁边看，刘嫂子也站在一边躲开了郑媛的镜头。 “咔嚓”一声，两个身姿挺拔身穿绿色军装的男人就被定格在了照片上。 照完这一张后，刘营长又伸手招呼几个儿子：“大峰二峰小峰，过来照合影。” 刘嫂子跟在孩子的身后，站到了刘营长的身边。刘营长一扭头，问还在摆弄照相机的郑媛，“郑媛同志，你也来合影的话，谁给咱照啊？” 郑媛埋着头继续调整相机，一边说：“没事儿，相机可以自己拍，等我调好光圈对好焦，你们给我留个空，我一会儿按下快门后就跑过去。” 相机被她固定在椅子上面的小板凳上，准备工作就绪后，郑媛忽然高声喊着：“好了好了，都站好别动了。” 刚刚还在说笑的人突然都安静下来，齐刷刷望向镜头。 郑媛确定都没问题了，轻轻按下快门，然后飞快转身跑到冯建文身边那个专门给她空下来的位置。 “咔嚓——” 第453章：退伍 热热闹闹的气氛，在大合影照完的那一瞬间突然沉寂下来。大家仿佛这才突然意识到离别的到来。 刘营长开饭后菜都没夹几筷子，就开始拉着冯建文喝酒，一杯接一杯，没人敬他就自己灌自己。刘嫂子知道他心里不高兴， 没拦他，没一会儿他就有些醉了。 “建文啊，我走了以后，你可得把咱们营给带好，不能给咱营丢脸。”刘营长满脸都是对部队的不舍。 “还有底下那几个调皮捣蛋的，都是好苗子，他们就是年龄小不懂事，你要有点耐心，好好教教他们，以后个个都是好兵。” “我还记得你当初刚刚分到咱们营的时候，一下车，我一看好家伙，那么大高个子！真没想到，你后来竟然跟着我干了这么多年。” “当初咱那么多兄弟，就你跟我的时间长。我真……我真舍不得咱们营，咱们这帮兄弟。” 说着说着，刘营长的眼眶红了，被他揽住肩膀的冯建文眼眶也有些热：“营长……” 另外一边，刘嫂子也在和郑媛道别：“家里还有一点小峰穿小的衣服，我都给你收拾收拾，给包子穿。” “我把地址留给你，你要常往家里写信，我让大峰给我读，虽然我们回去了，咱们两家也别断了联系。” “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到家里来做客。我们老家是个好地方，山好水也好，山上还有各种蘑菇，到时候我请你喝蘑菇汤，特鲜！” 郑媛一一应下，心里满满的，涩涩的。 饭桌上只有几个孩子没有被沉重的气氛影响，一个个狼吞虎咽，吃得油光满面，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是两家人吃的最后一顿饭。 三天后，刘营长和刘嫂子便登上了开往火车站的汽车。好多人来给刘营长送行，不过只有寥寥几人能陪着刘营长一起去火车站，其他人只能送到部队门口。 刘营长让他们回去，他们不回，一个个泪眼婆娑地围在汽车周围。甚至直到汽车点着发动机，他们都跟在汽车屁股后面跑了几步。 郑媛最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看到这群平时流血流汗不流泪的战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被感染，心里酸酸的。 “行啦，别送了，都回去吧。”刘营长再一次朝战友们摆手。 可是没用，小战士们固执地跟着汽车走。 等到汽车彻底启动，速度提起来，小战士们被汽车落在了后面再也追不上了，总算是慢慢停下了脚步。 等汽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四周的人便渐渐散了，离别的情绪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散去的。 冯建文跟着刘营长去火车站了，她抱着孩子不方便，没登上那辆开往火车站的汽车，可她的心却像是被那辆车带走了，感觉空落落的。 回到家，茶几上散落着一些照片，这些都是郑媛紧赶慢赶让人清洗出来的。 郑媛的目光落在那唯一一张合影上面：绿树下屋门前，刘营长和冯建文并排站在一起，刘营长旁边是刘嫂子，周围围绕着他们的三个孩子，冯建文的旁边是她自己，她和冯建文一起扶着小推车，小推车里坐着小包子——看表情，大家居然都是笑着的。 郑媛的心情突然就多云转晴了，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不就是离别么，这有什么好伤怀的，随着科技发展经济增长，交通会越来越便捷的，到时候去刘嫂子老家旅游，顺便看望下老邻居不就行了！ 第454章：升职 刘营长一走，一营的营长位置就空置了下来。这么一个位置，多少人都盯着，虽然有刘营长的推荐，但冯建文要想在那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也确实有些难度。 上辈子他参加了这一次的部队大比武，并且拿到了非常好的名次，这才让别人无话可说，可这辈子他失去了这个机会，好在有苗师长帮忙说话，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冯建文还是得到了这次提拔。 冯建文被提拔为一营的营长，那么一营的副营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冯建文倒是可以暂时两边都干着，就是忙一点。 太忙就顾不上家里，冯建文有心跟上头推荐几个人选顶上副营长的位置，但是上面一直没同意。 又一天忙到半夜回家，带着满身的疲惫，郑媛给他端来一盆子热水，把毛巾扔进里头浸湿，埋怨：“你们领导是什么意思，把你当牛使唤了吗？这一天天的，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 冯建文脱了衣服，转过身去，郑媛稍微拧了拧毛巾，给他擦背。家里没有太阳能也没有淋浴，冯建文每次回家洗澡都拿井水往身上冲。井水夜里太凉，郑媛怕他冲凉冲出病来，就每天给他烧好热水，等他回来了，兑温水给他擦背。 冯建文嘿嘿笑：“媳妇儿心疼我了啊？” “啪！”郑媛拍在他背上，凶他，“别贫嘴。” “这叫能者多劳，别人想跟我这样忙还没机会呢。”冯建文咧着嘴，露出一嘴大白牙，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郑媛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冷嘲：“是啊，就你能！” 冯建文不贫了，正了正神色，叹了口气：“再过段时间吧，等副营长的任命下来就好了。” “你们领导也太拖沓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选出来啊。”刘营长是六月份转业，冯建文六月份当上的营长，这都快入秋了，副营长还没选出来。“他们是不是看你一个人干两份活干得好，就不想选副营长了？还能省下来一份副营长的工资。” 冯建文哈哈笑：“哪能啊，就是好多人都盯着这个位置，优秀的人太多，上头不是道该选谁好。”说到这儿，冯建文就有点郁闷，他几次跟团里推荐，都是非常优秀的军人，绝对能胜任副营长这份工作，但团里面就是不批。 郑媛愤愤不平：“那不行，你要是真累病了，我得去找你们领导给你要加班费！” 擦完了背，盆子里还剩下不少水，郑媛端起盆子，从脖子那儿给冯建文浇了下去。 “诶诶，裤衩还没脱——”冯建文喊。 “脱什么脱，湿了就顺便洗了。”郑媛问冯建文，“我问着你头发上有汗味儿，你洗头吗？” “洗。”冯建文抹了把头发。 “我去给你倒水。”郑媛拎起盆子转身去厨房倒水。 冯建文顺手从井里面打点水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给。”郑媛端着水出来，把盆子放到椅子上，弯腰从门口取了洗头膏递给冯建文，“赶紧洗头发，衣服我给你洗。” 第455章：副营长 郑媛没想到，她刚刚抱怨完冯建文一人担两职，副营长的位置就定下来了。 冯建文接到通知的时候都蒙了，倒不是因为事发突然，而是定下来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谁？”冯建文忍不住再次出声确认。 “徐兵。”孙参谋烦躁得端起茶缸子一饮而尽，“啪”一下子把缸子撂在桌上，冷哼一声：“我看他们就是欺负咱们一营！上次你那个参赛名额就是让这小子给抢走了，现在又来抢咱们营副营长的位置了。那徐兵才多大？你立了多少功才在二十四岁提上副营！徐兵才多大？满打满算才二十三！咱们底下几个连长，哪个不比这个徐兵有资历？” 冯建文提着壶过来给孙参谋茶缸里添了添水，劝他：“消消气，消消气。” “我消不了！”孙参谋端起茶缸子，吹了吹喝了一口，一不小心烫到舌头，“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于是更生气了，再一次把茶缸拍在桌上：“我消不了气！” 冯建文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这时候肯定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劝：“徐兵这次大比武的成绩很好，上头可能主要考虑最近的荣誉吧。” “你还替他说话！”孙参谋不满，吊起眉梢瞪冯建文。 冯建文哭笑不得，拉了条板凳坐到孙参谋旁边：“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你再生气也没用啊，以后都是同事，我难道还能带头排挤他？又不是小孩子。”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营这几个连长我哪个没夸过？尤其宋连，我往上推荐过好几次吧？”一营下辖三个连，也就是说一营总共有三个连长，其中三连的连长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要资历有资历，要功绩有功绩，就是家里成分不好，这才影响了他升职。冯建文和他同期进的炮兵师，算是多年老战友了，如今冯建文都当上营长了，他还只是个连长。 提起宋连长，孙参谋就更生气了，吹胡子又瞪眼：“你说……你说，是不是咱师长给这个徐兵在后头使劲儿了？” 冯建文眸色深了深，没有吭声。 这态度在孙参谋眼里就是默认了，他喃喃：“肯定是了，徐兵可是咱师长的女婿，那个苗大小姐马上就要和徐兵结婚了，咱师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嫁给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前途没前途的男人。” 冯建文张了张嘴，想说苗师长不是这种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经了苗苗一事，冯建文也拿不准苗师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孙参谋一脸嫌弃，摇摇头：“这个徐兵……也太会钻营了。”孙参谋是个古板正直的人，最看不上这些狗苟蝇营的事儿，他看向冯建文，目光在冯建文脸上扫了一圈，忽然嘿嘿嘿吐槽，“你说那个苗大小姐也是，咋就看上徐兵了，那徐兵有啥好的，就一小白脸。要我说，她还不如看上你呢。” 冯建文吓得条件反射抬手拒绝：“可别！” 第456章：请客 孙参谋点点冯建文，笑话他：“瞧你吓得那样儿，我就是说一说，人家苗大小姐才看不上你这种老菜帮子呢。” 冯建文心说，那你可就猜错了，人家苗大小姐看上的就是他！不过这也不是啥值得炫耀的事儿，冯建文摇摇头，站起来：“行了，赶紧回去干活去。” 孙参谋端起茶缸子也跟着站起来，一边说：“等着吧，徐兵来了咱营还有他受的，咱营的几个连长可都不是好欺负的。” 基本上全营的人都觉得下一任副营长会是宋连长，宋连长已经三十岁了，如果这次不能提拔，那他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伍。结果现在突然空降来一个别的营的人“抢”走了本该属于宋连长的位置，可想而知得有多少人不服他，甚至他还很有可能受到排挤。 冯建文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却不打算帮徐兵一把，他淡淡道：“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如果他能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全营的尊重，那他就是一营真正的副营长，如果不能，那…… 徐兵是个很懂人情往来的人，从他没什么背景，却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凭自己的本事当上连长来看，他也不是什么蠢货。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于一营的人来说是个外人，也知道自己可能占了别人的位置，以后的工作不好做。所以他在岗位调动的通知出来以后，就立刻出钱在国营饭店摆了两桌好菜，还专门人弄来了两瓶子好酒。 新同事请客吃饭，冯建文作为营长，肯定不能不去。 他先回了自己家一趟，郑媛已经做好饭了，听说他晚上不在家吃饭，有点生气：“你也不早点说一声，我都做好饭了。” 桌子上摆着两盘子菜，一荤一素，闻着就香。 “你以为我想去啊，这不是徐兵突然说要请客吗。”他一屁股坐到马扎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边吃边说，“我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晚上估计要喝不少酒……我们营的新副营长说请客，我这个当营长的不去，那不是带头排挤下属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领导的决定有意见呢。” 郑媛给冯建文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怎么就定下徐兵了？我记得徐兵才二十二？这也太年轻了。” “二十三了。”冯建文吹了吹，喝了两口，继续说，“他这次大比武的成绩好，给团里争光了，团里选他也情有可原。” 郑媛坐到冯建文的对面，轻嗤一声：“我看是苗师长在后头使力了吧？他现在可是苗师长的乘龙快婿。” 冯建文不置可否，只说：“这也不好乱猜，他刚和苗苗订婚就当上了副营长，要真是苗师长给他走了关系，那就太肆无忌惮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苗师长不像是做事那么不小心的人，他要真那么干了，就是往别人手里递把柄。”冯建文琢磨了一下午，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像苗师长的手笔，他猜要么是下面人有眼力见儿自作主张选了徐兵，要么就是徐兵走了别的门路。 第457章：真相 冯建文的猜测虽然没有全中，也算是说对了一半——徐兵提拔副营这事儿苗师长还真没出什么力。 苗师长虽然有时候识人不清，但总的来说还是个正直的人，冯建文提营长的时候他会帮忙，主要还是为了弥补他之前的失误。毕竟他很清楚，凭冯建文的能力，在这次大比武中拿到不错的名次是件很容易的事儿，有大比武的成绩锦上添花，冯建文提营长就只看刘营长什么时候把位置让出来了。 徐兵虽然是他给女儿定下的对象，但苗师长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徐兵能混成什么样就看他自己的本事，如果他没能耐，就算硬生生把他提上来，他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至于徐兵到底是怎么突然空降到一营的，估计徐兵自己都不清楚， 因为他自己也没走任何门路。本质上来说，徐兵算是一个相当年轻气盛的同志，他清楚自己还年轻，凭借自己的本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唯一知道真相的是冯建文无论如何都没猜到的两个人——苗母和苗苗。 自从苗苗听从苗师长的命令被迫和徐兵定下亲事，她就知道一时半会儿自己的这一门婚事是退不掉了，冯建文又对她生出了戒心，她主动找过他好几次他都坚持和她保持距离，甚至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时间慢慢往前走，眼看着苗师长就要催着她结婚了，苗苗心态渐渐开始不稳。没想到峰回路转，刘营长转业，冯建文提上营长，一营空出来一个副营长的位置，让苗苗看到了转机。 苗苗打的好盘算，如果徐兵当上冯建文的副营长，那他和冯建文的关系肯定会更进一步，而她作为徐兵的对象，冯建文总不能再继续对她冷眼以待，她就能顺水推舟接近冯建文，慢慢就转变冯建文对她的印象了。再来，徐兵长得好，郑媛又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苗苗不信郑媛能忍住本性不犯错——就算郑媛是能忍住，她不是还可以推波助澜一下吗？ 有了主意后，苗苗立刻找到她妈妈，她也不直说希望苗母帮一下徐兵，只用非常遗憾的语气说：“我战友给我来信了，她说她快结婚了，她对象好像还是个大学生呢……我最早也想找个大学生来着。” 之后苗苗又跟苗母絮絮叨叨说了说这个战友婆家的情况，比如说公公在大学里面当老师，婆婆在医院里面当医生。聊完这个战友，再继续聊下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对比下来，好像就苗苗的对象条件差。 苗母最听不得这个，她本来也没相中这个徐兵，和别人家的对象一对比，那就更嫌弃了。她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要家庭条件有家庭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然而没办法，苗师长非看上他了，根本退不掉。 苗苗一直观察着苗母的神色，她适时的提点：“要是徐兵的位置能再升一升就好了。” 如同拨开云雾见月明，苗母眼前一亮。 第458章：徐兵 冯建文在家垫了垫肚子，就掐着点去国营饭店了。 他到的时候人都快齐了，冯建文站门口扫了一圈，一营的副营长参谋还有连长副连长等等，都来了。 徐兵眼睛利，冯建文一来就看到了，立马站起来招呼冯建文：“冯营来了！” 孙参谋背对着门口，闻言回头，笑呵呵地朝冯建文招手：“快来，就差你一个了！” 整张桌子上就剩下一个空位置，冯建文直奔那儿就坐下来了：“你们咋都来这么早啊，不是说七点吗，我还以为我迟到了呢。” “不是我们早，是你来的晚！诶我说冯营，是不是你媳妇儿不让你来啊？”孙参谋开玩笑。 他一说完，周围人哄笑一声，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冯建文怕老婆。 别看冯建文是个营长，还天生一张黑脸，但数一数这桌上的人，按年龄排他就算不是最小的，那也差不多倒数了。大家关系好，所以私下场合，他们一营的连长参谋的，都能开冯建文的玩笑，冯建文也不生气，笑呵呵地任他们打趣。 “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娶了个漂亮媳妇儿！”冯建文笑说。 孙参谋嘘他：“以后你媳妇儿就不是咱兄弟媳妇儿里面最俊的了，等小徐结了婚，人家媳妇儿才是最俊的那个！”又扭头打趣徐兵，“小徐你本事不小啊，苗大小姐都能让你娶回家去！” 孙参谋的话听着像是开玩笑，但徐兵刚提拔上副营的档口上说这个，就有了一些嘲讽徐兵的意思。 桌上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游弋在孙参谋和徐兵之间。 好像过了几秒钟，又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冯建文正想出声打个岔，将这段圆过去，就听徐兵笑了一声。 “我也没想到苗苗会看上我。”徐兵嘿嘿嘿地挠挠头，脸上有点烧，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完全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傻小子模样。 冯建文咽了口唾沫，顺便把刚刚要出口的话一块咽进了肚子。这个徐兵是个厉害的啊，演技简直了，天衣无缝。冯建文可不信徐兵没听出来孙参谋的话外音，能在二十出头的年龄当上连长，可不是什么傻白甜。 就在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 国营饭店里的服务员都是部队里战士们的媳妇儿担任的，不像外面的国营饭店的服务员眼睛都长在天上，这里的服务员还是很有为民服务意识的。 不用催促，服务员就飞快把菜上齐了，还帮他们这群当兵的接了一壶白开水备用。 服务员上菜期间，徐兵开始滔滔不绝地赞美他的未婚妻，又漂亮，又有文化，还会跳舞……在他嘴里，苗苗简直是完美的。 孙参谋……孙参谋差点被他给恶心着，冯建文当初虽然也爱炫耀他媳妇儿，但每次都点到为止，这个徐兵，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建文瞧着孙参谋那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忍着笑，举着酒杯站起来，说：“来来来，咱们走一个，欢迎徐兵同志成为咱们一营的一员。” 第459章：徐兵2 冯建文开了个场，接下来是徐兵的表演时间。 他先敬了冯建文一杯酒，说：“我年纪不大，这回提上副营也是机缘巧合，要真说什么本事儿，我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以后工作，就算是我想做的尽善尽美，也难免会因为经验不足出一些差错，希望冯营能多多提点我，不管我哪儿做的不好了，您别客气，直接骂我，我肯定知错就改，没下回。” 冯建文客气道：“领导提拔你来我们一营当副营长，肯定是相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你别太谦虚……这杯酒我喝了，以后我们共同努力，延续我们一营的光荣。”说完，举杯仰头，很给面子的喝完了整整一杯。 之后徐兵又敬了孙参谋，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话，孙参谋虽然对徐兵有意见，倒也不会直接把脸甩在徐兵跟前，也喝了酒，说：“徐兵同志你太谦虚了，你们冯营当年提上副营的时候也才二十四岁，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工作完成的是真漂亮，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当初刘营每次见到我都跟我夸他。徐兵同志你今年才二十，二十三岁对吧？” 徐兵略显羞涩地笑：“刚过完二十三岁的生日，其实应该说二十四……” “那就是二十三。”孙参谋说，“你提上副营的年龄比冯营还小一岁呢，肯定是因为你比你们冯营还要优秀，领导才对你予以重任。所以啊，出错什么的话别说，我相信你肯定干的比你们冯营当年还好。” 徐兵咧嘴，看看冯建文，冯建文只是微笑，从脸上看不出别的心思。徐兵轻咳了一声，把目光转回孙参谋那儿，真挚地说：“谢谢孙参谋您对我的信任，我肯定努力，争取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徐兵顺坡下，巧妙地把孙参谋句句带刺的话给圆了过去。冯建文看了徐兵一眼，眼神微妙，果然啊，这个徐兵是个聪明圆滑的。 敬完了桌上的领导，徐兵开始敬和自己同一等级的同事，以及比自己职位稍微低一点的连长副连长，他的态度非常诚恳，不卑不亢，说：“我知道我的年纪比在座的几位连长的年纪还要小，大家可能不太信任我，不过没关系，以后时间会帮我证明我自己，我会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副营长的。希望你们能相信我，支持我，团结一心，共同为咱们一营的荣光奋斗。”说完，他一口气连喝了三杯酒，眼睛都不带眨的。 冯建文手指头捏着酒杯转了转，和孙参谋对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心道这是立威来了。冯建文专门注意了下宋连长，宋连长明显被徐兵的话弄得不太高兴，拧着眉心，嘴角一边微微翘起了个嘲讽的弧度，虽然喝了酒，却没有空杯。 冯建文微微摇头，还是太年轻了啊。 好在后面徐兵还有着补，打完了一棒子知道给甜枣，又放低了姿态，以一个学习者的身份，说希望以后做的不足的地方，各位连长副连长能够多多提意见和建议，他一定好好学习，争取为一营添上一把柴。 第460章：徐兵3 徐兵劝酒的本事高，这一顿饭所有人都喝了不少，当然，喝的最多的还是得属徐兵，他几乎是靠一己之力喝倒了一桌子的人，喝到后面，不少人都服了，开始拉着徐兵称兄道弟了。 虽然手段还有些稚嫩，但就凭他的酒量，冯建文也敢说徐兵这小子暂时算是在一营站住脚了。 冯建文一身酒气的回到家，他有些站不稳，差点被门槛绊倒，郑媛眼疾手快一个大跃步迈过来扶住了他。冯建文身高一米八八体重一百六，全身八层的重量压在郑媛身上，郑媛差点没被他压的趴到地上。 “诶，我的天……”郑媛使劲把冯建文撑起来，深呼吸的同时，酒臭味儿扑面而来，她嫌弃地皱鼻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冯建文其实没有喝太多，这会儿只有一点点醉意，但他就想撒撒酒疯，顺势把郑媛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往她颈窝里深吸一口气：“媳妇儿，你真香。” “不是……你这个姿势你难受不？”郑媛只有一米六出头，冯建文的背都快弓成虾米了。她推了推他，“行了，赶紧起来，我给你烧好热水了，快去洗澡。” 冯建文不松手，脑袋还在郑媛的颈窝蹭了蹭。 “行了啊，别撒娇！”郑媛又推了推冯建文，这是真的喝多了啊，都会撒娇了。 “你陪我一起。”冯建文说着，黑手已经鬼鬼祟祟地探进了郑媛衣服里。 郑媛：“……我洗完了。”默默抓住冯建文乱撩的手，“痒。” “那再洗一遍。”冯建文哼哼唧唧，直起腰，含情脉脉地对上郑媛的眼睛。最近每次郑媛都用孩子当她拒绝履行夫妻义务的理由，他这一次都快憋了俩星期了，再憋下去他估计得疯。 郑媛朝天上翻了个白眼，“行了，你赶紧洗，洗完了就做。” 冯建文眼睛一亮，正要调侃句郑媛一句“你是不是也想了”，结果嘴刚张开，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郑媛打断了。 “壶里面都是开水，你兑点凉水赶紧冲冲。”郑媛手指头往厨房一指，然后转身从茶几上端了个盛满水的搪瓷缸子递给冯建文，“我专门给你冷好的白开水，我摸着温度正好，你赶紧喝了。” 冯建文端起茶缸，一仰头“咕咚”“咕咚”把一缸子水全都倒进肚子里。 “赶紧的，洗澡去。”郑媛把冯建文的换洗衣服拿来，扔到他怀里，“你跟我说说，你们今天晚上干啥了？” 冯建文拎着衣服提着壶往外走，“还能干啥啊，喝酒呗。” “徐兵这个人怎么样？”郑媛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歪着头问。 冯建文放下壶，转过头来瞪郑媛：“你关心别的男人干啥，你咋不多关心关心你男人啊。” 郑媛眯眼：“你晚上是不是不想吃大餐了？” 冯建文：“……”干咳了声，“徐兵啊，年轻了点，不过还好，不是没脑子的。这小子的酒量不错，今天好几斤的酒灌下去，喝服了不少人，连老孙都佩服这小子的狠劲……不过你打听这个干啥？你还想着徐兵来当你妹夫啊？人家现在可是苗师长的女婿，你死心吧。” “我当然知道他是苗苗的对象。”郑媛说，“我今天晚上吃完饭到对门崔嫂子家坐了坐，听说了个消息。”顿了下，眯了眯眼睛，语气别有意味，“你知道刘营长家留下的那个院子现在分给谁了吗？” “谁？”不好的预感陡然而生。 “徐兵。”郑媛唇角一翘，目光微冷。 第461章：争吵 苗苗的婚事一直是苗师长的一个心事，要不是结婚太匆忙会让外人怀疑，苗师长恐怕早就催着苗苗和徐兵结婚了。如今拖到了八月份，苗师长琢磨着差不多可以了，就开始着手准备苗苗和徐兵的婚事。 结婚后小两口肯定要有个住的地方，住在自己家也不是不行，苗师长就是担心徐兵作为一个男人面子上过不去，所以琢磨着最好还是小两口出去住。只不过徐兵现在住的地方是兵营宿舍，虽然是个单间，却非常小，实在不适合苗苗和他在那里一块生活。 考虑到徐兵还只是个连长，按照规定是分不到部队房子的。苗师长也算是舍了自己的老脸，去求了人，给小两口申请了一套条件差一点的房子，想着让他们暂时先住着，等以后徐兵职位升上来了，再帮他申请一套好房子。 既然是求人帮忙，那要求肯定就不能多，苗师长也就没法再跟人家说最好分一套离冯建文家远远的房子。 负责分房子的人正愁呢，不知道该给徐兵分什么样房子好，虽然人家苗师长说的客气，那也不能真的给人家一套又漏风又漏雨的。再说部队里的屋子都是有数的，大部分军官升到副营都会把自家亲人接过来随军，所以部队上的房子有一套算一套，真的不好挪出来。 哪想到问题没解决，那边徐兵提上了副营。这下可好，也不用愁怎么给徐兵分房子了，负责人直接大手一挥，把刘营长之前留下的房子分给了徐兵。 那套房子坐北朝南，虽然是平房，但屋子多，以后家里有了孩子就不用一家人挤在一起，算是非常不错的房子了。 分房子的负责人的目的是好的，可他哪里能知道，苗师长最怕的就是苗苗住得离冯建文太近！要是他知道徐兵的房子分在哪儿，非得愁白了另外一半头发。 至于前一半头发是怎么白的——大概是被自己媳妇儿气的吧。苗师长是在通知下来后才知道徐兵被提上副营长了，当时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当年冯建文在二十四岁的年纪被提上副营长，那是因为当时部队特殊情况，严重有领导能力的人才，冯建文又格外优秀能力突出，这才提拔了冯建文。可现在部队啥特殊情况都没有，徐兵的能力又没优秀到独一无二的地步上，怎么数也数不到他来当这个副营长。 大概两口子结婚时间长了，就算性格再不合那也算是互相最熟悉的人，苗师长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媳妇儿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回到家苗师长就质问了苗母，苗母本来就没打算瞒着，知道这事儿做得不算隐蔽，苗师长出去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索性直接承认了，说：“是我插手了。” 苗师长的眼眶立马就红了，气得，指着苗母吼：“你疯了！” 苗母也朝他吼：“我看你才疯了，给闺女找那么一个要啥啥没有的对象，说出去都让人笑话！那个徐兵，连个副营长都不是，连像样的房子都分不到，你还准备让闺女去跟他住宿舍吗！” “我说了我能解决！”苗师长气得手直哆嗦。 “你说你能，可你解决了吗！这都多长时间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 “……” 第462章：学说话 苗家老两口爆发了这一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冯家那边却是鱼水和谐，小两口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郑媛想得开，她和冯建文无论是外表、家庭还是性格，都非常般配，甚至他们连生命和谐运动都格外合拍。苗苗就算是搬到冯建文眼皮子底下住又能怎么着，以冯建文的为人，这辈子是不可能跟她离婚的。哪怕哪天老天爷不开眼，也给了冯建文一根名为重生的金手指，让冯建文也想起来上辈子那点事，郑媛也有信心把冯建文再重新给追回来。 反正冯建文这辈子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跑不了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郑媛暂时把苗苗放到了脑后，最近小包子开始学说话了，“啊啊啊”的还说不清楚，但郑媛就是觉得，她有一次好像听到小包子喊妈妈了。所以最近这段时间，郑媛闲着没事儿就教孩子—— “叫爸爸。” 郑媛笑眯眯的，逗小包子：“来来来，跟我学，爸——爸！爸——爸！” 郑媛手里端着一小碗水果泥，她舀了一小勺放到小包子嘴边，小包子张嘴要吃，她偏不给，气得小包子“啊啊”乱叫，还伸手试图抓勺子。郑媛捏着勺子的手飞快往后一躲，就是不给小包子吃，“你喊爸爸我就给你吃，来，快点叫一声，爸——爸！” 小包子满六个月，郑媛就开始给他添辅食了，辅食比奶水有味道，小包子特别喜欢。今天郑媛做的是苹果胡萝卜泥——把苹果和胡萝卜去皮，碾成泥状，混合用水调稀，蒸三分钟，晾凉就能吃了。 苹果郑媛专门选的甜甜绵绵的红香蕉苹果，胡萝卜也是纯天然无添加的，所以做出来的水果泥甜甜的，还挺好吃。小包子喜欢甜食，每天下午必须吃一顿水果泥，否则就闹，比他的生物钟都准时。 现在郑媛不给他吃，可把他委屈坏了，瘪着嘴就要哭。 郑媛眼疾手快，在他哭出来的前一秒，飞快将勺子喂到他嘴里。 吃到了喜欢的食物，小包子立马不哭了，嘴巴鼓鼓的，眼睛睁地又大又圆，像是吃到了什么极品美味，小模样特别可爱。 吃完这一口，下一口郑媛又不给了，非哄着他喊“爸爸”。 小包子死拧，就是不喊。 对门的崔嫂子到郑媛家里来玩，看到郑媛这么惹孩子，小包子又可怜可爱的，忍不住说郑媛：“你干嘛这么招他，孩子还小，等大一大自然就会喊爸爸了，你就算是想给你男人一个惊喜，那也太着急了。” 崔嫂子误以为郑媛教孩子喊爸爸是为了给冯建文惊喜，然而事实……郑媛不好意思说，她上辈子听过一个说法，说一定要先教孩子喊爸爸，等晚上孩子醒的时候，那他就只能喊爸爸，她这个当妈的，就不用半夜被折腾起来哄孩子了。 郑媛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说：“没事儿，我多教教，说不定没几天他就学会了呢。” 第463章：婚期定了 “妈妈！” 郑媛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出现一声软哒哒的童声，而且口齿清晰，一点含糊都没有。 郑媛一愣，崔嫂子却比郑媛反应还快，惊呼一声：“哎呀，这孩子是不是喊了一声‘妈妈’？”然后逗小包子，“快，再喊一声，你看你妈妈都高兴傻了。” 郑媛也笑，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包子喊妈妈了，可这一次听到他喊妈妈，高兴的心情和上一次没什么差别。就是高兴的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无奈，点点小包子的鼻子，“臭小子我都怀疑你是故意和我对着干了。我教你那么长时间‘爸爸’，你就是不喊，‘妈妈’没怎么教，你倒是喊地挺清楚。” 小包子哪里听得懂郑媛的话，他就看着水果泥傻乐，嘴里一连串的“妈妈”“妈妈”喊出来，小手还上下挥舞着，恨不得扑过去直接把碗抢过来。 郑媛嘴抽了抽，想起来上一次小包子喊妈妈的时候她也是在喂水果泥，这臭小子不会以为水果泥才是“妈妈”吧？ “喊妈妈不给，喊爸爸才给。”郑媛故意把碗拿远了一些。 小包子瘪瘪嘴，又要哭，眼泪儿在眼眶里打转转，看着可可怜了。 崔嫂子忍不住拍了郑媛胳膊一下：“你惹孩子干啥！看包子都快哭了。”看着小包子的可怜样儿，她心都揪起来了，这孩子啊，长得漂亮了就是占便宜。 郑媛也知道逗的差不多了，再逗下去这孩子估计就要生气了，给小包子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一边笑着说：“你个小吃货，可馋死你了。”擦完口水，就把水果泥一口一口的喂给小包子，吃东西的小包子看着乖巧极了。 “这孩子胃口可真好。”崔嫂子忍不住羡慕，要是她家的孩子就好了。 郑媛笑，说：“他就是馋，水果泥甜甜的，好吃，他才喜欢，我给他榨的蔬菜汁他嫌不好喝，就一口都不喝。” “这说明这孩子有口福。”崔嫂子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拍大腿，“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过来找你干什么了。” 郑媛回头看崔嫂子：“啥事啊？” “苗苗和徐兵，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崔嫂子说，“我也是听我闺女说的，我闺女不是和苗苗在一个团跳舞吗，她昨天回来告诉我的，就定在下个月初六。” 郑媛算了算日子：“那没几天了。”这个月都月底了，满打满算，也就是十来天，苗苗就要和徐兵结婚了。 崔嫂子继续说：“徐兵的房子住不是分在这儿了吗，我想着他一个大小伙子啥也不懂，所以就来和你商量商量，咱是不是得帮他收拾收拾屋子。” 崔嫂子是个热情的人，之前虽然曾经听说过冯建文和苗苗俩人之间好像有点猫腻，也亲自问过，但郑媛表现的很坦然，这么长时间了，她甚至都没见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红过脸，可见传言有误，这才没有任何避讳地过来跟郑媛提了这个事儿。 郑媛微笑：“行啊，邻里邻居的，那肯定得帮把手。” 第464章：教夫 苗苗没有想到徐兵的房子被分在了冯建文家附近，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 和苗苗不一样，苗师长得知这件事后立马就想找人给徐兵换房子，却被苗苗拦下了。 苗师长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苗苗苗师长怀疑的眼神，故作镇定的解释：“徐兵是一营的副营长，又是之前一营的刘营长留下来的房子，说不定还是别人觉得他们同在一个营里关系好，特意分给徐兵的。爸，你这么突然跑去说要换房子，人家难道不会怀疑咱家和冯家有什么矛盾吗？” 苗苗见苗师长的脸色略有缓和，继续说：“再说，再说我当初是鬼迷心窍才看上了冯建文，这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徐兵对我很好，我和徐兵，我们感情也很好，我想和徐兵好好过日子，爸，你这么突然要换房子……徐兵万一多想了咋办？” 苗师长没想到这一茬，被苗苗一提醒，才意识到换房子确实冲动了。他犹疑地打量了一圈闺女的表情，见闺女一点心虚忐忑都没有。再一想最近闺女和徐兵相处的确实不错，徐兵偶尔会来家里吃饭，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也能让人看出甜蜜来。苗师长的心这才稍微放下来了点，随后，当苗苗提出来尽快结婚的时候，苗师长总算是相信了苗苗她是真的彻底把冯建文放下了，是要和徐兵好好过日子的样儿。 既然闺女都提了，苗师长就开始张罗闺女结婚的事儿了，和徐兵一商量，想着尽快把日子定下来。徐兵肯定没意见，苗苗长得好看，那么漂亮的一媳妇儿只看得到却摸不到，他心里早就痒痒了。所以苗师长一提，他就立马应了。 婚期定下来后，苗苗第一时间把她要和徐兵结婚的事儿传了出去，她知道文工团里面有个姓沈的女孩儿是冯建文的邻居，所以还把徐兵的房子分在哪里特意说了出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沈翠翠真的把消息传回了家。 苗苗特意打听过，崔嫂子是个热心人，之前冯建文分到房子的时候，她就特意过去帮他收拾过屋子，这回徐兵娶媳妇儿，她果然又热心的张罗上了。不仅如此，她还叫上了郑媛一起。 苗苗正愁没法创造郑媛跟徐兵相处的机会呢，如此一来正中她下怀。 和徐兵约会的时候，她特意提了房子的事儿，问他家具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没有，她可不希望嫁过去后家里什么都没有。 徐兵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应该差不多了吧。”他说，“我也不懂这个，都是郑嫂子和崔嫂子过来给咱帮忙张罗的。”他怕苗苗不知道这俩人是谁，还介绍了下，“郑嫂子就是我们冯营他媳妇儿，崔嫂是步兵团的沈副团家的，都住得近，以后就是咱邻居了。” “你们营长家的嫂子啊……”苗苗唇角一勾，转过头，抬起脸，一脸真挚地说，“那你可得多谢谢她，给她送点礼物请她吃顿饭什么的，以后咱就要和你们营长家当邻居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那又是你们营长家，可得多亲近亲近。” 徐兵不知道苗苗打地什么鬼主意，点点头承诺：“那肯定的。” “还有啊，你和你郑嫂子说话的时候也得注意着点，多挑她喜欢的说，把她捧得高兴了，她说不定还能在你们冯营那儿多夸你两句。” 徐兵连连点头：“嗯嗯！” 看着徐兵傻笑的样子，硬是把他自个儿的俊俏给压下去三分，苗苗嫌弃地抽了抽眼角，突然有点担心郑媛看不上他…… 第465章：热闹 其实就算苗苗不说，徐兵也打算好了要和郑媛好好相处。他本来就是个情商极高的人，又因为打小就长得好看，身边经常围绕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女人，练就了一身哄女同志开心的本事，所以几次接触下来，郑媛对徐兵的印象极好。 徐兵很会说话，他见了郑媛第一面就赞美了郑媛的长相，却不是直接夸得郑媛漂亮，而是说：“我来了一营后就听战友说过我们冯营娶了个仙女儿一样的媳妇儿，今儿见了嫂子，才知道传言不假。” 因为郑媛是抱着小包子一块跟着崔嫂子过来的，他夸完了郑媛也没忘夸小包子和崔嫂子：“嫂子，这孩子可真聪明啊，专挑着您和冯营俩人的优点长，长大了一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说崔嫂子，“之前就听说过崔嫂子是个热心人，这回搬来跟您当邻居，是我占便宜了……沈团长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我听说他之前生病了？” 崔嫂子被捧地身心舒畅，笑呵呵地摆摆手：“他呀，就是一小感冒……你这都知道啦？” 徐兵直接承认了：“我这不是刚分到房子的时候专门打听了下以后的邻居么，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跟您两家搭邻居，可高兴坏我了。” 不仅会说话，这个徐兵还是个细心大方的人。 郑媛和崔嫂子教他结婚过日子家里还需要添置什么，得准备什么聘礼，他特别有眼力价儿地给郑媛和崔嫂子泡了茶。 崔嫂子以前去别家做客，哪里被人招待过茶呀，特别惊讶，连说：“怎么还倒了茶，我喝不惯这个的，给我喝真是浪费了浪费了……”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灿烂。 郑媛尝了尝茶水，微苦回甘，还是不错的龙井茶。 徐兵说：“本来想给两个嫂子泡糖水来着，这不天太热了，糖水喝了更热，喝茶好，解渴还去热。” 还有好多细节方面，徐兵做得都非常好，给人感觉就是个本性温柔体贴的男人。 “郑媛同志，注意一点啊你，那徐兵再好，他也不是你男人。”冯建文听了一耳朵的徐兵的好话，心里的醋已经翻江倒海了。 郑媛扯着小包子的衣服，以防他摔倒，这孩子最近能扶着墙挪步了，恨不得时时刻刻让自己的双脚接一接地气，闹得郑媛必须时时刻刻注意着他。回头打趣：“我今儿晚上炒的菜没放多少醋啊，怎么这么重的酸味呢？” 冯建文过去捏了一把郑媛的耳朵：“你又欠收拾了是不是！” “诶，疼，松手！”郑媛拍了他手背一巴掌，冯建文顺势松开。郑媛瞪他一眼，然后继续说：“我之前还挺替我妹妹可惜呢，多好的一小伙子，就配给苗苗了。这几次接触下来，才发现幸好没把徐兵介绍给我妹。” 冯建文咦了一声：“咋说？” 郑媛摇摇头：“这个徐兵心眼子太多了，太圆滑，小娟是个二傻子，以后肯定降不住这种男人。倒是苗苗……”郑媛冷笑了下，“她要是能老老实实和徐兵过日子也就罢了，要是不，那以后有的热闹瞧了。” 第466章：傻爸爸 冯建文愣了下，挑眉：“我以为你对他的印象挺好的。”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从郑媛手里接过儿子。 小包子吃得好长得壮，郑媛带着他玩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很累了，揉了揉手腕说：“是挺好的啊。”顺手拿手帕擦了擦包子嘴角的口水，“但是，这种男人不适合当丈夫啊。”他温柔体贴，但对每一个女同志都温柔体贴，就算是他本人行得正站得直，那也防不住一群小妖精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扑不是？他一次两次能拒绝，三次四次还能拒绝？而且之前听冯建文说过的那些关于徐兵在部队里的那些事儿，这人脑子活络着呢，要不是真心相爱，那和他在一起生活还得勾心斗角的，忒累。 冯建文眼睛一亮，心里翻腾地那点不是滋味儿顿时就被郑媛的话给熨平整了，还故意问她：“那哪种男人适合结婚当丈夫啊？” 郑媛似笑非笑地转脸睨他一眼，正要开口打趣他不要脸，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童生：“爸爸。” 哎哟这臭小子，教了好几天，总算是会喊爸爸了，不枉她费了这几天的功夫。郑媛微笑，第一时间转脸去看冯建文的反应。 冯建文呼吸一窒，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身子僵地一动都动不了，表情也呆呆的，完全傻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宝贝儿子，再看向郑媛，不敢置信地确认：“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难得瞧见冯建文傻傻的样子，郑媛被逗得心里直乐，面上却非得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故意逗他：“什么？什么声音啊？”她还往门口的方向侧了侧耳，装出仔细听了一下的样子，摇摇头，“没啥声音啊。” “不是，不是外面的声音，我好像听到咱儿子喊爸爸了！”冯建文一脸激动，语速很快，带着股兴奋的语气。 郑媛还在装，低头看看一脸无辜，喊完一声“爸爸”就开始吃手指头的宝贝儿子，一把抓住儿子的手给他从嘴里拽出来，用手帕擦擦他的手：“跟你说过几次了，不能吃手！”又对冯建文说，“你听错了吧，包子啥也没喊啊。” 要不是郑媛微微抽搐的嘴角以及弯弯的眼睛藏都藏不住笑意，冯建文还差点真信了！这什么媳妇儿啊，怎么就爱看自己男人的笑话！冯建文又好气又好笑，指着郑媛：“你又坑我，刚刚就是儿子喊了我爸爸！”随后他就被巨大的喜悦扑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他儿子会喊爸爸了！他冯建文的儿子会喊爸爸了哈哈哈！ 冯建文喜不自胜，兴奋地一把将自己儿子举得高高的，还转了几圈，吓了郑媛一跳，“诶”了一声：“你小心点！” 小包子却不害怕，被冯建文逗地“咯咯”笑。 “我儿子可真聪明，都会喊爸爸了。”冯建文把儿子抱进怀里，亲了包子好几下，兴奋道，“来，儿子，再喊几声，再喊几声‘爸爸’！” 第467章：猜疑 郑媛是不想不打扰冯建文和小包子的亲子互动，但冯建文这厮手上太没轻没重了，小包子还不到一岁，那么软塌塌的，被冯建文揉来捏去，举上举下，看得人心惊胆战。 “行了啊，快别逗他了。你儿子主意大，他要是不想喊爸爸，你再怎么逗他都不会喊。”郑媛试图把小包子从冯建文手里抢过来。 冯建文躲开后，得意洋洋地挑着眉瞅她：“媳妇儿诶，你不会是嫉妒孩子先喊了爸爸，没有先喊妈妈吧？” 郑媛：“……”要不要告诉他，小包子好几天前就会喊妈妈了？ 还是算了，难得见冯建文犯回蠢，她还没看够乐子呢，就暂时不戳破好了，勉强让他高兴几天。 见郑媛被自己怼地答不上来，冯建文更乐了，又亲了小包子好几下。小包子皮肤软软嫩嫩的，冯建文嘴巴子上一圈胡茬，小包子嫌扎，特别嫌弃地伸手打开了冯建文的脸。冯建文还觉得儿子是和他玩呢，张嘴咬住了小包子的小手，小包子也傻，居然还被他的蠢爹给逗笑了。 “哈哈，我就知道儿子还是和我亲！”冯建文回头继续和郑媛炫耀。儿子越长越像他妈妈，其实冯建文心里早就偷偷郁闷了，虽然像郑媛长得好，但是吧，这白白嫩嫩的，总感觉一点他亲爹的男子汉气概都没继承到。这回儿子先喊了爸爸，冯建文就有种赢了郑媛一回的感觉。 郑媛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想想，你成天不在家，你儿子是跟谁学会喊爸爸的？！” 冯建文一呆：“啊？” “要不是我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念叨，你觉得他能学会？”郑媛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 冯建文的表情先是一愣，倏而眼睛一亮，嘿嘿笑了：“是你教的啊。” 郑媛：“哼。” 冯建文单手揽住郑媛的肩膀：“我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教他喊爸爸呀，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郑媛咳了一声，移开目光：“不是啊，我就随便教教。” 冯建文只当她嘴硬，没瞧见她脸颊都红了么！冯建文偷笑了几声，忽然把小包子塞回郑媛手里：“诶对了，咱家照相机呢，赶紧的，给包子照张相。等洗出来照片，就在照片背面写上日期，这可是小包子会叫爸爸的重要日子！” 之前郑媛非要买照相机的时候，冯建文还觉得浪费，买来之后他却比郑媛还热衷拍照片，好几个月了，新鲜感一直没下去，一点小事儿都要拍照片纪念一下。 冯建文取来照相机后，指挥着郑媛抱好小包子，给母子俩拍了个合影。透过镜头看着望向自己，满眼笑意的郑媛，冯建文心里那根紧绷了很长时间的弦，总算是松弛下来。 这是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可爱儿子的妻子。 他大约是疯了吧，才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信了苗苗，觉得郑媛一直喜欢的是徐兵那种类型的男人，甚至还担心郑媛会不会真的看上徐兵。 冯建文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甩出去，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去，按下快门—— “好啦！媳妇儿，你过来，也给我和儿子拍一张！” 第468章：挑拨 虽说徐兵和郑媛已经搭上了线，但两个人究竟能不能干柴烈火搞到一起，谁也不敢保证。上辈子郑媛能劈腿冯建文，其中难免有冯建文常年不在家，她青春年少内心寂寞的原因，就算后来打听到她跟那个林晓阳离了婚，林家也只是说郑媛心野不顾家，倒没说她出轨啥的。所以苗苗就担心这辈子郑媛真的能按捺住本性，老老实实和冯建文过日子，毕竟冯建文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哪个女人会不对他心动。 结婚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无论怎么看，徐兵和郑媛这俩人就是没有什么越轨的行动，苗苗便决定不等了，直接进行了下一步计划——挑拨离间。 她倒是想亲自找冯建文聊上一聊，奈何冯建文躲她就跟躲阎王似的，她一出现他就躲，除非徐兵在场，苗苗没法子了，就给冯建文写了一封信。 信很厚，不是通过邮局寄的，是冯建文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苗苗亲自放到他办公桌上的，就摆在办公桌的正中间，很突兀，冯建文一进门就看到了。 冯建文还以为是哪里给他发过来的文件，谁料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笔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个女同志写的。冯建文以前没结婚的时候还收过一些大胆的女同志写给他的情书，他以为这封也是，定睛一看，然后眉心就皱了起来。 “冯建文同志您好，我是苗苗。我知道我之前所做的种种给您带来了不少困扰和麻烦，您现在十分讨厌我。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因为，就算是我没办法和您在一起，也是真心希望您能幸福，希望您能有一个真心爱您的好女人做您的妻子。” “您的妻子，郑媛，她并不是一个好女人。” 冯建文不知道苗苗是如何打听的，她把郑媛是何时何地认识的林晓阳，林晓阳在哪里工作，林晓阳什么长相什么性格，甚至林晓阳和郑媛是如何约会的都调查地清清楚楚。有些细节冯建文甚至都不知道！ 要不是冯建文早就知道了郑媛和林晓阳的事儿，这会儿怕是已经气炸了。他拧着眉继续往下看，后面苗苗又写了，郑媛喜欢的就是林晓阳那种白白净净又有书生气的男人，和冯建文结婚很有可能是迫于家庭的压力。 “不过，知道了这些如果您还是打算原谅郑媛，那么我希望，您最好多管一管您的妻子。” “我的未婚夫徐兵大概还挺符合郑媛的审美，最近我经常从徐兵嘴里听到夸奖郑媛的话，听说他们两个最近有很多接触。”后面详细写了郑媛是如何打着帮徐兵收拾新房的名义和徐兵接触的，他们都做了什么，徐兵都夸了郑媛什么话——全都是苗苗从徐兵嘴里打听出来的。 最后她写道：“作为徐兵的未婚妻，我不希望有人来破坏我和徐兵两个人的感情。” 冯建文看完气得恨不得揍苗苗一顿，对于苗苗信里写的那些脏水，冯建文压根一点都没信。 只是这封信到底还是在冯建文心里留下了痕迹，他回家猛地听到郑媛花式夸徐兵的话，心里一醋，苗苗那封信就冒了出来。 等郑媛给他和儿子照片，他说：“对了，那个苗苗，给我写了封信，挑拨咱俩感情呢，我一气就给撕了。” 第469章：挑拨2 信是真的撕了，郑媛看不到，冯建文复述给她也一样。 然后郑媛就被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的语气：“我和徐兵？”就知道徐兵的房子分到这边苗苗会折腾出点事儿来，她一直在等，这不就来了。郑媛冷笑一声，“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人品，她不会以为我看到个长得好的男人就想勾搭吧？就算挑拨离间也不知道动动脑子吗？这种话，也就没长脑子的会信她！”郑媛突然觉得重生这事儿对于苗苗来说还真不一定是“金手指”，如果没有重生，她这辈子大概会一直被父母护在羽翼下，相亲结婚，未必不能幸福一生，重生后她反而生出了太多的不甘心，结果弄巧成拙，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郑媛感慨完，随意地往冯建文那儿一看，冯建文的表情略有些讪讪的，还抬手摸了下鼻尖——那是他心虚时候的习惯动作，本来想说的话突然停在了嘴边，话音一转：“不是，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她吧？”随之而来的是喷薄的怒气，凶狠地瞪冯建文，“我告诉你冯建文，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上我的床！” “不不不……咳咳咳……我没信她！”冯建文一紧张，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他眨眨眼，力图表现地正直诚实，“我真没信。” 郑媛呵呵冷笑：“咱俩结婚快两年了，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吗？你一抬屁股我都能猜出来你要干啥！” 冯建文知道瞒不过去了，只能承认：“……那个那个，是是是，我承认，可是吧……”无论如何他都得替自己辩解，语气还委屈起来了，“我一开始也没信啊，觉得太荒唐了，所以才二话不说把信撕了。谁让你一个劲儿地夸徐兵来着，我就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说到这儿，他理直气壮起来，“郑媛同志，你难道不应该检讨一下你自己吗？你见谁家媳妇儿成天夸别的男人优秀的！” 郑媛有点气短：“……我哪有成天夸，我就是偶尔夸了夸！”这都是上辈子养成的坏毛病，二十一世纪的人们思想开放，不管是已婚还是未婚，都从来不吝啬对帅哥和美女的赞美和欣赏。这辈子周围人们思想还没那么开放，再加上冯建文又是个醋王，想茬了也情有可原。“行，我以后尽量不夸别的男人了，不过冯建文，就算是我夸了夸徐兵，那也不该质疑的人品呀！我之前为啥背着你找别的对象，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明明定亲十几年，是哪个王八蛋跟失踪了似的没一点要我和谈恋爱的意思？” 冯建文讪笑。 冯建文哄了郑媛一晚上，才把郑媛哄好。 再说徐兵，他确实如同郑媛所说，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他能年纪轻轻当上副营长，并且如今还能在一营留下来顺顺当当的工作没有被底下的几个连长副连长排挤走，就证明了他的能耐。 挑拨离间这种事儿，苗苗会做，郑媛自然也会做，只不过郑媛做得比苗苗高明了许多。 第470章：打探 聪明的人向来多疑，郑媛甚至都不需要说出口，只需要在徐兵提到自己未婚妻苗苗的时候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并且生硬地绕开这个话题，徐兵自己个儿就能感觉到不对劲。 人一旦心生怀疑，就会注意到很多平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说徐兵曾经提出为了感谢郑媛的帮助，想要请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来家里吃顿饭，郑媛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再比如，徐兵曾经说过苗苗去接他下班，郑媛就会问他是不是和冯建文一个时间离开的，有没有见到苗苗，他说没有后，郑媛就会露出那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再加上苗苗每次和徐兵约会，都会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都要结婚了，她不关心自己未来的婆家是什么样的，也不关心徐兵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甚至都没问过徐兵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再迟钝的人都会感觉到异常，更何况徐兵还是个聪明人。 徐兵没有像那些傻子一样在苗苗提起冯建文的时候吃醋发火，而是悄悄去打听了一下。 很快徐兵就打听到，大约半年以前，冯建文和郑媛刚刚搬到部队大院儿的时候，文工团里曾经出现过苗苗和冯建文有一腿的流言。不过流言很快就被破除了，也没什么证据证明俩人关系，但徐兵打听到，确实有人看到冯建文到文工团找苗苗，两个人之间还发生了争执。 徐兵的心情非常沉重，他不想怀疑自己的未婚妻，但各处线索汇聚到一起，却让他不得不怀疑。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苗师长看中，进而与苗苗订婚。当然了，他自己的优秀他心里清楚，当时苗师长也确实看中了他，喊他去家里吃过饭，不过饭桌上苗苗的态度敷衍，明摆着看不上他。为什么没过多久，苗苗的态度反转，突然决定接受他了？为什么偏偏是他，而不是另外那三个同样被苗师长叫去家吃饭的竞争者？是觉得他家里条件最差，最容易摆布吗？ 想到这个可能，徐兵就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徐兵还是冷静的，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想要真相，还必须听当事人亲口告诉他。 找冯建文不太合适，冯建文毕竟是自己的领导，万一确有其事，两个人面上都不好看。所以徐兵决定直接问郑媛。 郑媛这个夏天腌了西瓜豆瓣酱，腌了满满一大缸。第一天开封，郑媛先自己炒了尝了尝味道，炒豆瓣酱的时候，那香气闻着都让人流口水，吃着就更好吃了。好东西当然要分享，郑媛就给周围邻居家一家送了一碗，徐兵那里也有。 徐兵去厨房拿了一个空的缸子，让郑媛把豆瓣酱倒进去，说：“常听冯营夸您手艺好，做饭好吃，今天我可有口福了。” 郑媛笑：“要说别的菜我心里头可能还会虚，这个豆瓣酱是真好吃……咳，反正我是觉得好吃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要是喜欢吃辣，炒的时候放两根红辣椒，又辣又香，保证你口水直流。” 徐兵也笑：“就光听您说我这口水就要流下来了。”忽然，他笑容一收，露出个略显尴尬的表情，“对了，嫂子，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儿么？” 第471章：真相大白 郑媛目光在徐兵脸上停顿了一瞬，莞尔一笑：“好呀，你想打听啥？” 徐兵欲言又止。 郑媛耐心等着，歪了歪脸，大约有个十几秒，她笑道：“咋了，不好开口？” 确实不是什么好开口的问题，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徐兵憋了一肚子的疑惑，在要冲出口的时候忽然梗住了。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徐兵的心绪差不多平复好，抬手抵嘴干咳了一声：“确实不太好开口。” 郑媛挑了挑眉，也不催他，就这么等着。 “……是关于，关于我对象的事儿。” “啊？哦——”郑媛这一声“哦”拉出了一股子意味深长的味道，徐兵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猛地被提到了喉咙口。 他干巴巴地继续问：“我想知道，我对象，和冯哥，他们，他们以前认识吗？” 郑媛的表情转变非常快，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她皱了皱眉，抬眼皮搭了徐兵一眼，支支吾吾：“认识那肯定是认识的，建文在苗师长手底下当了多少年的兵了，苗苗是苗师长的女儿，你说对吧？” 徐兵抿了抿嘴：“嫂子，您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请您告诉我实话好吗？”他可不信冯建文和苗苗只是这么单纯的认识而已，从郑媛的表情来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郑媛干笑了一声，摇摇头，“还有几天就结婚了，你还问这个干啥呀，你呀，你还是别问了，过去的事儿那都过去了，咱们要把眼睛往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你说是不是？”她舔了舔嘴唇，“行了，天也不早了，你冯哥和包子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嫂子。”徐兵挪动脚步，拦在郑媛的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他不想听那些敷衍的话，非要求个真相，“您就告诉我吧，至少得让我当个明白新郎官是不？我不想以后过日子心里一直揣着这么个疑惑，那样就太累了。”是好是坏，总得爽快给他的一刀，那样他就知道以后该怎么跟苗苗过日子了。 “这……”郑媛看看徐兵，徐兵比她高多半头，他微微低着头，温柔的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英俊的弧度，他拧着眉心，眼睛里藏着纠结，仿佛一个忧郁的小王子。谁能拒绝小王子呢？郑媛唇角几不可查的一翘，说，“我告诉你后你可别生气，当初也是苗苗一时糊涂，想来她现在应该已经想清楚了……”之后郑媛就把苗苗是如何鬼迷心窍迷恋上冯建文，又用尽手段破坏她家庭却被她反杀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徐兵。 她语气平淡，只叙述事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评价，却让徐兵听得怒火丛生，果然是苗家看他没啥背景，好掌控才选了他吧？他恨不得立刻找到苗师长，告诉他婚礼取消，他要和苗苗分手。 但是，当第二天醒来，出门，小战士对他敬礼后喊徐副营的时候，他胸腔里那沸腾着的不甘和愤怒突然就被一盆子凉水给浇灭了。 第472章：大喜 时间飞速来到了苗苗和徐兵大喜的日子。 之前郑媛一直等着苗苗出招，却一直没等到，如果说徐兵和苗苗闹了分手，苗苗无暇顾及也正常，但是徐兵明显忍了下来，那苗苗这么安静就有点不对劲了。难道她真的想通了，准备和徐兵好好过日子了？之前给冯建文写那封信，只是因为恨郑媛坏了她的好事，她就算得不到冯建文也不想让她郑媛过好日子？ 以苗苗那点心智，说不定还真会这么干。 想不明白郑媛就不想了，专门找出来冯建文送她的绿军装，再给小包子穿上她定制的幼儿版绿军装，打扮地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跟着冯建文去国营饭店喝苗苗和徐兵的喜酒。 冯建文穿的也是军装，他们这一家三口衣服一模一样，跟亲情装似的。冯建文还挺惊讶：“你啥时候给包子做了这么一身？” 郑媛：“就前不久。” “咱家也没缝纫机呀。” “咱家没有，崔嫂子家有啊，我不会借吗？”郑媛翻了个白眼，伸手给冯建文整理了下领子，拍拍他的肩膀，“行了……红包你带了没？” 冯建文单手抱着儿子，空出来的那个手摸了摸兜：“带了。” 大院儿这边随份子随的比乡下多，乡下随的都是五毛一块的，这边最少也得随一块钱。徐兵是冯建文的副手，娶的又是他上司家的千金，冯建文就给徐兵包了一个大一点的红包，往红色小信封里面塞了一张大团结。 冯建文说：“十全十美，希望他们两口子以后过日子能顺顺利利的。” “顺利了就不来找咱麻烦了对吧！”郑媛一眼就看透了冯建文那点小心思，笑着打趣他。 “看透不说透懂不懂？”冯建文把红包塞回兜里，看了一眼时间，催促“快点，咱该走了，我听老孙说了，徐兵这回结婚出了大血，在饭店的都是好酒好菜，咱这回去有口福了。” 郑媛蹲下系好了鞋带，站起来：“走。” 一家三口到饭店的时候不早也不晚，郑媛扫视一圈，已经来了不少人了，甚至还有的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不过空桌子还有剩下几张。他们一家三口本来打算坐在一起，被冯建文的战友给拦住了。 “冯营！”一个当兵的跑过来，揽住了冯建文的肩膀，“走走走，咱往那边坐去，那边都是咱一营的兄弟，您跟嫂子坐一起多没意思，咱兄弟几个还能多喝点酒。” 冯建文不是很想去，转脸担心地看了郑媛一眼。 郑媛笑说：“你跟他们去那边吧，我找崔嫂子去。”这不是刚来部队谁都不认识的时候了，她现在认识的人可不少，伸手准备从冯建文手里接过小包子，“来，把孩子给我吧。” 冯建文没给：“不用，我先带着。”他颠了颠包子，嘿嘿笑，“我好多战友都没见过咱儿子呢，我得给他们炫耀一下去！” 郑媛收回手，失笑：“那行，你可看着包子点，别光顾着喝酒。” “知道了。” 第473章：江雪瑶来了 冯建文刚走，郑媛便看到崔嫂子朝她招手了，郑媛笑着走过去，崔嫂子站起来，碰碰旁边的闺女：“翠翠，你往边上挪一个位置。” 沈翠翠不想挪，她往后推了推椅子，让开个过道，跟崔嫂子说：“妈，你坐里面去呗，我想挨着媛媛姐坐。” 崔嫂子无奈地摇摇头，站起来绕过沈翠翠坐到了里面，沈翠翠笑嘻嘻地拍拍崔嫂子空出来的那张椅子背：“姐，坐！” 郑媛坐下后，那边崔嫂子已经麻利地帮她把餐具摆好了，还用热水烫了烫，消了个毒。郑媛接过来，感激道：“谢谢谢谢，诶，我自己来就行。” 沈翠翠脑袋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媛媛姐，你上次给我照的照片，洗出来了没？”前几天沈翠翠团里面排新节目，发到手一套新的演出服，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沈翠翠喜欢极了，悄悄把裙子从团里面带出来，找到郑媛，拿着自己攒下来的钱，求郑媛给她拍一张穿裙子的照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点小事儿郑媛肯定答应。只是她本来没打算收小姑娘的钱，但她知道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后面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人来找她拍照。借用暗室以及胶卷可都不便宜，她肯定不能一直当冤大头。所以就象征性的收了小姑娘几毛的胶卷成本价，并且答应给她拍的美美的。 事实上，照片确实拍地很漂亮。沈翠翠是舞蹈演员，郑媛就让她站在树下做了个舞蹈动作，腿向后踢，胳膊舒展开，脖子伸的长长的，就像一只美丽优雅的天鹅。还有一张，郑媛让她坐在门槛上，背脊挺直，回头微微一笑，也非常美。 “洗出来了，就在我家里，等吃完饭你到我家里去拿。”一卷胶卷总共没有多少张，给沈翠翠拍照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两张了，拍完正好去市里面的照相馆洗了出来。 沈翠翠眼睛一亮，随后遗憾地咬咬嘴唇：“我吃完饭得回团里。” “那就晚上。” “好！” 过了大概两三秒，沈翠翠又凑过来：“诶，媛媛姐，照片的事你可别和我妈说。” 郑媛眼角地余光朝崔嫂子那边瞄了一下：“放心。” 俩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一个俏丽地身影渐渐靠近了这边这张餐桌，停在郑媛的身后问：“还有位置吗，我能在这桌挤一挤吗？” 郑媛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回头看了看，有点眼熟，仍旧没想起来。 这时桌上有人为郑媛揭开了谜底—— “哎呀，是雪瑶同志，有地方有地方，来来，咱们挤一挤，给雪瑶同志腾个空。” 雪瑶同志，这名字有点耳熟。再定睛一看，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曾经和冯建文同志暧昧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小护士嘛！脱掉了那身护士服，郑媛差点没认出来。 江雪瑶是医院里面的护士，大院儿里的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凡是去医院开过药的人，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数脸孔。所以一桌子的人都很欢迎江雪瑶入席，一桌子人全都动了起来，给江雪瑶挪出了一个空位。 江雪瑶从旁边饭桌那边拉了一张空椅子，直接把椅子放在了郑媛的旁边。 “郑媛同志，好久不见。”江雪瑶坐下后和郑媛打招呼，微笑，“你还记得我不？” 郑媛心里有点疑惑，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没坐满人的桌子，这个江雪瑶为什么非要挤到这边来？ 第474章：婚礼 郑媛自认为和江雪瑶不算熟悉，除了她上门挑衅那回，后来一直没再见过。 仿佛看懂了郑媛的疑惑，江雪瑶略显得有些不自在，干笑了一声：“嫂子，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我记得建文哥说过你懂英语，那你看得懂国外的专门写医学的文章不？” “我英语水平不高，只会最基础的那些日常用语，专业的医学文章里面太多专业术语了，那些都是生僻单词，我肯定看不懂。”郑媛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她就算是经常根据国外电台热点话题给杂志写科学小品文，也没积攒那么大的词汇量。 江雪瑶遗憾地叹气：“我还想着你要是能看懂，就介绍你帮我们医院翻译文章。主任说了，只要能干这份活，就是咱医院的正式员工，给发四十多块钱的工资。” “呀，那不就是大学生的工资待遇了？”一旁听了一耳朵的沈翠翠突然插进话来。 “可不是？！”江雪瑶说，“不过也正常，能翻译咱们医学文章的哪个不是大学生毕业的？你以为英语那么容易学啊？一般中学都没这门课。” 沈翠翠捂住嘴惊呼：“媛媛姐你还会英语？” “小声点，小声点。”郑媛手掌心朝下压了压，“低调一点。”亏得饭店大堂里面乱腾，周遭全是乱哄哄说话的声音，沈翠翠的惊呼没引来过多目光。 沈翠翠听话地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那姐，你咋学的那英语啊？姐，有一次有外国人来看我们演出，演出完还跟我们握手说话，我听着他们说话叽里呱啦的，跟鸟语一样，完全听不懂。” 之前忽悠冯建文的理由肯定不能继续用了，便说：“我们老家学校里有个老师会英语，我跟他学了点。” 江雪瑶若有所思：“那你那个老师的英语水平咋样，能当翻译吗？”她叹口气，“我们院长为了找翻译都快愁秃了，会英语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别看郑媛现在所处的是国家非常大的一个部队，大院儿里的医院在省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由于这个时代人才稀缺，还真的可能出现想求个专业的英语翻译却求不到的尴尬状况。郑媛也很想帮忙，但很可惜，那个老师是她杜撰出来的。遗憾地摇摇头：“他英语应该也不算特别好吧？我曾经见过过一本全英文的书，看到不认识的单词去请教，可是当时他也不认识。” 江雪瑶点点头，她也明白，一个小乡村里的老师也不可能有翻译专业医学文章的能力。 又聊了几句后，苗苗和徐兵的婚礼，在十二点准时开场了。 虽然一个是在乡下，一个是在城里，但其实苗苗和徐兵的婚礼和郑媛以及冯建文也差不了太多。都是穿着一身崭新的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夫妻并排站在一起，先听双方父母发表讲话，然后向主席鞠躬敬礼，向父母敬礼，向各位来宾敬礼。 “真是男才女貌。”江雪瑶忽然小声感慨，仿若叹息，“你说有些人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她声音小，郑媛没听清：“什么？” 第475章：殷勤 “我说，他们两个真般配。”江雪瑶微笑。 郑媛望着不远处那对新人，两个人都是好相貌，站在一起就跟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而且这俩人一个是舞蹈演员，一个是军人，职业习惯让他们站得比一般人更直，看起来更有精神也更有气质。 “是啊，很配。”郑媛轻笑了声，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问江雪瑶，“你是男方那边的朋友，还是女方那边的？” 郑媛其实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的，江雪瑶听到这个问题表情却突然扭曲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回答说：“我……算是女方那边的吧，我认识苗夫人，她女儿结婚，我肯定得过来送一份祝福。” “你认识苗夫人？”郑媛没注意到江雪瑶的表情变化，只是随意聊着。 江雪瑶干笑一声，说：“对，我们这些在医院工作的，全大院儿里有几个是不认识的？” “倒也是哦。”郑媛笑，“谁家没个头疼脑热的。” 聊了没几句，苗苗和徐兵的结婚典礼就举行完了，开始上菜。一样样菜摆上来，桌上的客人没一个不夸的，红烧鱼、辣子鸡、冬瓜老鸭汤、红烧肉、白灼虾——光荤菜就上了五样，鸡鸭鱼肉全齐活了，还有韭菜炒鸡蛋、葱花炒鸡蛋、辣椒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等各种拿鸡蛋做的菜，再加上各种素菜面点之类，郑媛数了数，这一桌子至少十四五道菜。 冯建文说徐兵出了血本，郑媛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到底是娶的师长家的千金，这点排场还是要拿出来的。 这边饭店的厨师手艺高超，郑媛本来没对婚宴菜抱什么希望，但确是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她吃得很过瘾，就是旁边的江雪瑶格外殷勤了点，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帮忙夹菜就不说了，上紫菜蛋花汤的时候，她还拿起了郑媛的碗想要帮郑媛盛汤。郑媛不知道她原本是不是就是这种照顾人的性格，但郑媛确实享受不了这种来自陌生人的照顾。 “我自己来就行，自己来。”郑媛把自己的碗从江雪瑶手里抢过来，盛完了汤转脸打趣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啊，今天怎么对我那么殷勤？” 江雪瑶讪讪的，干笑：“我这不是顺手吗，哪有对你殷勤了，翠翠的汤不也是我盛的？” 郑媛挑眉：“我还以为你想找我给你介绍对象呢。” 郑媛声音不小，旁边的妇女同志都听到了，崔嫂子探过头来，问：“雪瑶同志要找对象？” 另外一个妇女同志问：“雪瑶同志多大了？” “好像二十多了吧？” “那是该找了。” 江雪瑶脸瞬间涨红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没有。” 崔嫂子跟其他几个嫂子哈哈大笑起来：“雪瑶同志这是害羞了。”又说江雪瑶，“这有啥害羞的，年龄大了就该找对象。雪瑶同志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条件的，我们一起寻摸寻摸看看周围有什么合适的小伙子。一定给你找个不输今天新郎官的！” 之后江雪瑶就变成了话题中心，一桌子的人都在帮江雪瑶出主意，介绍对象，一直到苗苗和徐兵两口子挨桌子轮番敬酒，轮到了她们这桌，江雪瑶才被放过。 第476章：阴谋 “嫂子，以后我们两家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苗苗端着酒杯，说，“我干了，您随意。”然后托着酒杯仰头，喝完之后还把酒杯倒过来示意一滴不剩，笑眯眯地望着郑媛。 新郎新娘亲自敬的酒是不好推的，更何况新娘子已经干杯了，她要是一点都不喝未免太不给这位师长千金面子。 郑媛目光落在摆放了十几个酒盅的托盘上，这个托盘由专人托着，另外有一个专门倒酒一起跟着，随意往酒盅里面添酒。 郑媛伸手从托盘上取了一杯酒，打眼瞥向苗苗，她这是笃定了她会喝这杯酒啊。郑媛心里冷笑了下，说了几句场面话：“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然后也把一杯酒咽下了肚。 苗苗飞快又端起一杯：“第二杯，我干了，您随意。” 她刚要抬手举杯，就被郑媛伸手压在了酒杯上，假笑劝她：“你男人和我男人都是一个部队里的，不用搞那些虚头，一杯意思一下就行了。”她声音不小，正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而且你还得敬好几桌呢，这要是每个都敬三杯，没几杯你就该醉了，今儿可是你新婚的大好日子，别因为醉酒耽误的事儿啊你说是不是？”说着还眨了眨眼。 听明白话外音的小媳妇大嫂子全都笑出了声。崔嫂子打趣说：“就是就是，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喝多了。还有你小徐，你也别喝多了。” 徐兵被打趣地耳根都红了，他年轻皮薄，根本顶不住这一桌“老江湖”打趣地目光，只想拉着媳妇儿赶紧逃：“不会喝多的，多谢嫂子们的关心……崔嫂子来来来，我敬您一杯，前段时间我家里人赶不及过来，多亏了您帮忙。” 这么一打岔，郑媛这边就被绕了过去，她目光落在苗苗那张不甘心的脸上，垂头轻笑一声，摇摇头，苗苗真是越来越可笑了，以为让她多喝几杯酒就能出气了吗？ 很快，新娘和新郎敬完这一桌便走了，郑媛继续吃菜，然而没多久，她就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仿佛喝醉了酒，眼皮沉重，下一秒好像就要睁不开了。 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郑媛同志？郑媛？” “你是不是喝醉了？”江雪瑶试探着问。 郑媛趴在桌子上没吭声。 江雪瑶眼睛里闪过犹豫和挣扎，抬起头，恰好和远处敬酒的苗苗对上了目光。她心脏猛地一跳，飞快错开了目光，手心突然生出了一层薄汗。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江雪瑶像是做好了决定，小声对郑媛说：“对不起了。”然后扶起郑媛，对在座的其他人说，“我看郑媛同志好像醉了，我先送她回家吧。” “没事儿，她醉了就让她趴在这儿，她男人也在这儿喝喜酒呢，哪用得着你送。”崔嫂子说。 “我刚看到建文同志还抱着孩子呢，郑媛同志醉这么厉害，他恐怕扶不了。而且我看郑媛同志好像很难受，我回去可以帮她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酒精过敏就坏了。” 江雪瑶是个护士，她说的话别人都信，一听可能很严重，连忙说：“那行，你赶紧扶她回去给她看看。” 第477章：害人 郑媛的酒量一向不错，上辈子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她也是常年征战在酒场的人，这辈子的身体就算还没经过酒精的荼毒，那也不可能是一杯倒的酒量。所以郑媛喝完了酒，感觉头晕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一时大意，没想到苗苗吃了一回教训，还能使出更加下三滥的手段。 幸好她只喝了一杯酒，药效不大，还到不了彻底晕倒不省人事的地步。郑媛装晕，是想将计就计，她倒是想看看苗苗还准备了什么大戏给她。 听到江雪瑶跟她说对不起还要扶她回家的时候，被胳膊挡住的脸上露出了微微嘲讽的表情。原本她还挺欣赏江雪瑶的，这个女孩子虽说对冯建文心有不甘，却能很快认清现实痛快放手，是个性格爽快又通达的人，结果…… 在江雪瑶扶她的时候，郑媛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江雪瑶弱小的身躯上，江雪瑶踉跄了下，很快支撑住，带着郑媛离开了喜宴。 国营饭店距离郑媛家不远，但江雪瑶没把郑媛送回她自己家，而是在胡同口往郑媛家的反方向拐了——那是徐兵家的方向。 江雪瑶将郑媛送进了徐兵家的新房，甚至，她把郑媛放到床上后，还解开了她衣裳扣子，帮她脱掉了衣服。 江雪瑶在做这事儿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甚至几乎连扣子都要捏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哭一边神经质地重复道歉。 “你不要怪我，别怪我……” “是苗苗，都是苗苗……我也不想的，是她威胁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威胁你什么了？” “对——”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对”字刚刚发出了前因，连尾音都没发出就卡在了嗓子里。江雪瑶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瞬间全身都僵住了，好一会儿，她脖子如同生了锈般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明亮嘲讽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藏着刀子，轻而易举地刺中了她的丑恶。 郑媛重复了一遍：“她威胁你什么了？”她歪了歪头，挑起眉梢，“被威胁了，所以你就要帮苗苗害人吗？” 江雪瑶的脸刷一下子白了，嘴唇颤抖，发出的声音连不成话：“我，我，我……” 郑媛被下了药，头还是有点晕的，但只能硬撑着，一手拢住衣服，一手撑着床坐起来，她左右看了一圈，入目全是喜庆的红色，轻笑了声：“让我猜猜，一会儿徐兵就该来了吧？他是不是还被下了药？” 江雪瑶摇着头，双目含泪，一脸惊慌：“郑媛，我也是被威胁的，我没办法……” “不用解释。”郑媛打断她，语气冰冷，“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江雪瑶咬了咬嘴唇，几乎快咬出血。 “不管你被苗苗威胁了什么，都不是你害人的理由。”顿了下，郑媛眯了眯眼，说：“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但是你要配合我。” 江雪瑶张了张嘴。 第478章：威胁 “她都让你做什么？除了把我送回来以外。”郑媛问。 面对受害者，江雪瑶有些难以启齿，她支支吾吾结结巴巴：“还，还有，等徐兵进屋后，锁上门……” 果然让她猜对了，郑媛冷笑：“然后呢？” 江雪瑶摇头：“然后就，就没了。” “没了？”郑媛反问。 江雪瑶像是突然想起来：“有，有，还有，锁上门后，我就回喜宴露个脸，然后再返回来，给你们开锁。” “然后她就能带人来抓奸了是吗？”郑媛接上她的话继续说，她看着面前几乎要把身体蜷缩成团的圆脸姑娘，愧疚和恐惧让她原本漂亮的脸蛋扭曲地丑陋不堪，郑媛忍不住问她，“你真的知道你今天这么做的后果吗？你有想过如果我和徐兵真的被抓奸在床，我会怎么样，徐兵又会怎么样？” “我在老家有个很好的朋友，她是下乡来的知青，因为长得漂亮，就被觊觎她的男人玷污了清白。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却还是受不了村里面的流言蜚语而跳河自杀了。” “她一个受害者都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呢？我这个因为‘水性杨花’，被人‘抓奸在床’的女人，会落个什么下场？” “你有想过，你今天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害死一条人命吗？” 江雪瑶满眼泪水，一边听一边颤抖。她当然想到了，却只能一遍遍催眠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徐兵和郑媛两个人看着也挺般配，万一他们两个被赶出部队后就顺势在一起了呢，苦日子只要坚持坚持，相互鼓鼓劲儿，就能过去吧？ 要是真的有办法，谁愿意做这种缺德事？ 江雪瑶不知道苗苗是怎么瞄准了自己的，突然有一天，苗苗突然来医院里找到她，微笑着喊出了她真正的名字——江雪梅。 那一瞬间，苗苗漂亮的脸蛋在江雪瑶眼中仿佛吃人的怪兽，一咧嘴，就露出了狰狞的挂着冷锋的牙齿。 苗苗说：“我知道你是顶替了堂姐的名字上了卫校，这事儿要是被揭发出来，你不仅会丢掉工作被赶出部队，甚至还有可能坐牢。” “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我就会帮你保守住这个秘密。” 江雪瑶在苗苗自信而笃定的笑容里，僵硬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半夜就不怕我来敲你家的门吗？”郑媛声音拔高，发出最后一声诘问。 江雪瑶低着头，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郑媛摇摇头，看得出江雪瑶也是被逼无奈，但她不想深究江雪瑶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无论怎样，都不能成为她做这种事的借口。深吸一口气，说，“你还是按照苗苗之前的计划走，苗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郑媛笑了笑，眼睛里透着冷，“不要多事告诉她我没有晕倒，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知道吗！” 几乎苗苗前脚离开，徐兵后脚就到了，他身上被撒了一大片油渍，估计是被赶回家换衣服的。 第479章：愤怒 徐兵匆匆忙忙进屋，他着急换好衣服赶回喜宴，根本没注意到屋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郑媛欣赏了一番美男肌肉，郑媛冷不丁轻轻咳了一声。 徐兵吓了一跳，飞快回头，他胳膊伸进袖子里，还没穿整齐，看到郑媛，陡然瞪大了眼，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儿！”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穿衣服，却越慌越乱，另外一只袖子，他胳膊伸了好几下才找到袖子洞。 “我？”郑媛掸了掸袖子，嗤笑一声，眼波横向徐兵，“你猜呢？” 徐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大概是突然的紧张导致血液流动加快，促进了药物的发散，徐兵很快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又禁欲多年导致的，然而对面那个人再漂亮那也是他的嫂子，他不该对她起什么反应。徐兵羞愧得侧了侧身，抓着衣服稍微往自己前面挡了挡，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是被人送过来的。”郑媛没等徐兵说话，直接给了他答案，她眯了眯眼，注意到徐兵的异常，了然于心，说，“我喝完苗苗同志敬的酒，头就开始晕了。然而我自己的酒量我清楚，一杯酒根本喝不醉我——你说，那酒是什么酒，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酒当然是普通的酒，38度粮食酿造，徐兵自己买的自己清楚。 “更奇怪的是，我感觉不舒服，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时候，就有人扶着我，把我送到了你家的新床上，还解开了我的衣服。”郑媛语气淡淡的，像是叙述别人的事情。但徐兵听得却是眼皮直跳，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幸亏我醒得早，否则……”郑媛的目光稍微往徐兵下半身偏了偏。 徐兵瞬间涨红了脸，连忙背过了身子，弓着腰，“嫂子……” “你怎么了？”郑媛明知故问。 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徐兵再蠢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再年轻，自制力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苗苗……”他仰头闭上眼喃喃一声。 徐兵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衣服是怎么被弄脏的了，宴席上乱糟糟的，敬酒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人，他一转身，就碰到了一个端着菜盘子的人。菜盘子里面的菜已经被吃光了，只剩下了菜汤，他大概是想收拾下空盘子给桌子腾地方，结果撞到了徐兵，徐兵干净整洁的绿军装被撒了一身菜汤。现在想想，他当时为什么会转身？好像是苗苗望着他身后“诶”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熟人，表情惊讶，他才下意识地转身。还有他现在身体上的异常，突然出现在新房里的郑媛——每一样证据都在指向同一个人。 徐兵恨得咬紧了牙关，太阳穴处青筋直跳，他握紧了拳头，然后一拳重重捶在衣橱上，一声巨响后，衣橱门上镶着的一块玻璃应声而碎，哗啦啦地坠落。有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滴答”“滴答”地，滴在地上。 第480章：山雨欲来 苗苗曾经喜欢过冯建文，甚至还为他做过很多错事，徐兵是知道的。但是，想到这段婚姻能带给他的好处，他便劝慰自己，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就算是苗苗心有不甘又如何呢，她都已经嫁给自己了。他想着，以后对苗苗好一点，总能把苗苗的心给焐热了。 可美好的未来还没开始，苗苗就一盆凉水把徐兵给泼醒了。他难以置信苗苗竟然是这样一个卑劣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今天真的如苗苗所愿了，那他和郑媛嫂子会是什么下场？想到这里他不禁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既然苗苗无情，那他何必再有义？徐兵对着玻璃碴子又是一拳头。 “徐兵同志，你没事吧？”郑媛看得出，徐兵这回被刺激狠了。 疼痛和后怕压下了身体里的冲动，他转过身来，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嫂子，连累您了。” 到底是谁连累谁，郑媛还不清楚么。她看向徐兵的目光中带着怜悯，说起来，从头到尾，徐兵都是无辜的，人家好端端一个一表人才的大小伙子，因为被苗家选中，就被这么算计，也是可怜。 “别这么说。”郑媛离开床，走过来，垂眸看看他滴滴拉拉流血的拳头，又问了他一遍，“你没事吧？你气归气，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徐兵松开拳头活动了下手指，咧了咧嘴，笑得很勉强：“我没事儿……嫂子，您没事儿吧？那酒……”他顿了顿，羞耻道，“那酒里面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 “我没什么事儿。”还能是什么药，顶多就是安眠药了，江雪瑶没那个胆子拿药害人，郑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说，“你的手……还是得去医院看一下，清理一下伤口中的玻璃渣。我就不在这儿多留了，我估计一会儿苗苗就要回来了，你们两口子有什么话就单独说吧。”她留在这儿等徐兵，就是为了告诉徐兵苗苗的计划，现在目的达成，她就不在多留了，相信徐兵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以后苗苗有徐兵管着，应该不会再出来惹事了。 郑媛离开后，徐兵像是突然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腿一软，蹲在了地上。他低着头，捂住脸，遮住了所有的表情，但抽动的肩膀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搓了一把脸，站起来往门外走。他的脸上沾了不少血，让他俊秀的脸庞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走到井边，他拿盆子打了一点水，洗了洗手，洗了洗脸。冰凉的水压下了身体内一直蠢蠢欲动的欲望，但是这点凉度还是太少了，根本不够，他索性脱掉了衣服，将凉水直接泼到自己身上。 一盆又一盆，直到他的身体和他的心一样冰冷。 之后徐兵重新穿好了衣服，整理好头发，再把屋子里碎掉的玻璃碎片打扫干净，板板正正地坐在床边，如同刚刚郑媛等他来的时候一样，他静静地等待着苗苗的到来。 山雨欲来。 第481章：没有人 苗苗是带着一群人回来的。 因为徐兵一去不回，苗苗说担心徐兵是不是醉倒在家里了要回去看看，苗苗自己的朋友以及徐兵的战友就说跟着一道儿回去，真出了麻烦他们还能帮忙。此提议正合苗苗心意，肯定不会拒绝，于是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家里的大门没关，一群人直接进了院子，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屋门紧闭，阻挡了人们的视线，不知道徐兵是不是在里面。 苗苗非常紧张，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撞，握了握拳头，再松开，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被风一吹，凉气就渗透了掌心，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莫名生出了惧意。 “徐兵同志！徐兵同志！”有人朝屋里面喊。 苗苗突然一慌，她生怕喊声惊动了里面颠鸾倒凤的两个人，让两个人提前穿好衣服做好了准备，再也顾不上别的念头，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往前走，用最快的速度推开了大门，将屋里面的一切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下。 “徐兵——你怎么能——”忽然将视线从明亮的室外转向昏暗的室内，苗苗的眼睛甚至一时间都没有看清楚里面的场景，就喊出了声。然后就在眼睛飞快适应了光线变化后，她的声音仿佛突然被谁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瞪向前方，眨眨眼，然而无论她如何重启眼睛，床上老神在在坐着的，仍旧只有徐兵一个人。 床铺没有任何散乱，这间屋子里也没人任何“外人”，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衣柜上面的玻璃碎掉了，露出了后面粗糙的木板。等等，衣柜……会不会在衣柜里面…… “你在找什么？”徐兵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后面的朋友战友们没想到苗苗跑那么快，见苗苗都推开门了，也跟着跑上来，一个个堵在了屋门口。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问。 “诶，徐兵，你没事儿啊！”这是徐兵的一个战友，看到徐兵后咋咋呼呼地说，“你说说你大喜的日子，你躲家里来干啥？不会是为了躲酒吧？” “你一直没回饭店，弟妹不知道多担心，还以为你醉倒在家里了呢，非要回来看看。我就说嘛，你可是海量，怎么可能轻易醉倒。”这是徐兵的另外一个战友。 徐兵重重盯了苗苗两三秒，随后转开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后面的人群中，手指点着他们笑呵呵说：“我刚刚有点晕，就稍微躺了躺——你们还好意思说呢，知道我今天结婚，还那么灌我酒！我要是不躲躲，酒量再大也被你们灌醉了！” 战友们一通大笑。 既然徐兵没事儿，战友们就吆喝着回饭店了，徐兵让他们先走，他说自己先换件衣服再过去。 没人质疑他身上的衣服明明是干净的为什么还要再换，朋友战友们都当徐兵是想单独和苗苗说说话，都非常有眼力价儿地离开了。 徐兵当着苗苗的面，不疾不徐地走到衣柜前面，拉开了衣柜。 什么都没有。 徐兵回头盯了苗苗一眼，没有错过苗苗目光中的难以置信和惶恐。 “呵。” 第482章：相敬如冰 徐兵只是笑了声，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换衣服，关上衣柜门后整理了下领子，转身出了屋门。他很清楚，有些话不必说，苗苗自己就能想明白。 一路两人相顾无言，回到喜宴，面对外人，两个人也只做了表面功夫。本来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徐兵剃头挑子一头热，苗苗只需要配合就行了，现在徐兵撂了挑子，苗苗也没那个热情去挽回什么。她现在满心满脑想的全都是计划再一次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忽然生出一种窒息感，感觉自己仿佛命运的牵线木偶，重生以来她所做的种种都不过是无畏的挣扎，因为线一直就被握在别人的手里。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这辈子真的再也不能和冯建文再续前缘？ 她还能怎么做才能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然后她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郑媛就好了。怎样才能让郑媛消失？杀了她吗？想到这儿，她不禁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惊出一身的冷汗。她这是怎么了，疯了吗？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旁边的徐兵看到苗苗一直心不在焉的，心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往下沉。就算苗苗已经伤他至深，他内心中其实还在悄悄期盼着苗苗能向他认错道歉，如果苗苗的态度诚恳并承诺以后再也不犯，并且以后过日子的时候对他好一点，让他看到她的诚意，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他是个男人，总要大方一点。 但是，现在看来，苗苗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想法啊。他不和她说话，她就也不同他说话，甚至还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睇过来。徐兵的心是真的冷了。 晚上，送走了所有来家做客的客人，本来应该是徐兵又紧张又期待的洞房花烛夜，然而当家里只剩下他们两口子的时候，苗苗的眼神瞬间变了。 在碰到她的时候甚至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望向他的目光带着警惕。徐兵的手滞在半空中，他看看自己的手掌，冷不丁笑了一声，目光带着寒意转向苗苗——这是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啊。 徐兵进了卧室，苗苗却一直在卧室门口踟蹰犹豫。 “怎么了，怎么不进来？”徐兵压下所有的耻辱和愤怒，明知故问。 苗苗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 “我……”苗苗深吸一口气，“我来例假了，不能同房。” “哦，是吗。”徐兵又冷笑了声，苗苗这是连借口都懒得动脑子想了吗？她是不是忘记了，十天前她就曾经借用过来例假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拒绝了他的约会？还是说她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完全不了解女性例假周期？ “是。”苗苗毫不心虚。 “可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你打算跟我分屋睡？”徐兵冷着脸，嗤笑一声，直接说，“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还没那么饥渴，对一个明显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下手，见苗苗还在犹豫，他索性道，“你要真不愿意跟我睡一屋，那就算了，家里只有一张床，你自己找个地方睡吧。” 第483章：江雪瑶结局 “哦对了。”徐兵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又走了回来，掐住苗苗的下巴，凑近了苗苗的耳边威胁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再给我惹事，干什么丢人的事，否则，我也只能找苗师长聊一聊了。”说完，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苗苗眼中的怒火，他松开了苗苗的下巴，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将每一根手指擦干净，好像刚刚摸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苗苗的脸被徐兵甩到了一边，她转回头，下巴上的指印明显，如果说之前她还完全没将徐兵放在眼里，现在她眼中多了丝惊惧。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提，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徐兵擦完了手指，把手帕叠好放回兜里，眼皮轻轻一抬，目光扫过苗苗，嘲讽得勾了勾唇角，“你有没有学过一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真以为，我们营长见识过高山后，还看得上小山丘吗？” 苗苗恼羞成怒：“你——”凭什么这么说？郑媛她算什么！ 但徐兵根本没给她机会把话说完，直接把门一关，将苗苗关在了外面。 后来徐兵和苗苗的日子是怎么过得，郑媛没关心过，不过偶然在家门口碰上的时候，看得出他们两口子就算是微笑着，也是面和心不和。再后来，部队医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闹得轰轰烈烈，郑媛就算没有特意去打听，也听说了一耳朵。 出事的是江雪瑶。 计划没成功，苗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肯定是江雪瑶办事不利出了差错，再找上她一问，虽然江雪瑶嘴硬不承认，但苗苗已经认定了她。 不能和冯建文在一起，苗苗恨得心都要滴血了，就算不是江雪瑶那儿出了岔子又怎样，她总得找路子把气撒出来。一封信，揭开了江雪瑶隐藏了将近十年的秘密。 郑媛这才知道苗苗是拿什么威胁的江雪瑶，想来上辈子江雪瑶的事儿也暴露了，否则苗苗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好多人都唏嘘感慨，说江雪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性格好医术也好，就这么被赶走，可惜了。郑媛一点都不为她感到可惜，她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发生过得事儿，明明是自己考上的大学，婆婆却非不让她上，要她把机会让给小姑子。当初那种憋屈的感觉，郑媛记忆犹新。 她当初也只是差点被抢走机会，而那个已经被江雪瑶抢走了机会的小姑娘，这十年间又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十年，人生又能有多少个十年。更何况这个年代里，考上中专对于乡下人来说，几乎相当于古时候考上秀才，那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不知道江雪瑶被吊销学历后，那个被抢走机会的可怜女孩还有没有可能再把课本捡起来重新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好运。才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可能性应该还挺大的吧？ 上辈子，这件事暴露的时间肯定要比这辈子晚很多，无论当初苗苗的目的是什么，她也算是给那个可怜的姑娘争取了时间，做了件好事。 第484章：调动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九七六年。 这一年年初，国家的一位领导人便去世了，仿佛预示了这一年的不平凡。 郑媛记得非常清楚，这一年里，国家有三位重要领导相继逝世，这一年还是运动结束的一年。然后第二年就恢复了高考，紧接着国家就开始改革开放，国家的经纪飞快复苏，并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代。 郑媛激动又紧张的为未来做计划，然而突然而来的一个通知给她迎头一盆凉水，瞬间将她的兴奋劲儿压了下去，让她想起来一件上辈子自己虽然关注过，但却没有经历过因此印象没有那么深刻的事件——明市大地震。 五月，上面下来通知，要调一些人到明市附近驻扎，冯建文所在的团恰好正在其中。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冯建文问郑媛，他收到通知的时候可是喜不自禁，差点没高兴地喊出来。苗苗算计郑媛和徐兵的事儿冯建文听郑媛说了，当时他一阵后怕，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苗苗，不，拍死她都是轻的，要是真让苗苗得逞了，他一定把苗苗千刀万剐。 后来徐兵还特意找了他一趟，替苗苗向他和郑媛道了歉，并承诺以后一定会管好苗苗，不会再让她作妖。冯建文当时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不是那种会迁怒别人的男人，而且徐兵也是受害者，甚至还是最无辜的那个受害者。 因为苗苗这一折腾，明明是一个营的兄弟，冯建文和徐兵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尴不尬的。 这回调动对冯建文来说是个好机会，他早就厌烦了和徐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这次调动，正好趁机把徐兵留下，毕竟徐兵的妻子苗苗是文工团的在职演员，不能随意调动，小两口又刚结婚，也不能让人家小两口刚结婚就两地分居不是？ 恰好，徐兵也是这个意思。和冯建文家在一个营里面任职，两家又住的那么近，每天都要千防万防苗苗给自己丢人，头顶带绿不可怕，可怕的是头顶带绿还被闹得人尽皆知，谁能体谅他的辛苦？分开了正好，分开了，他也能松口气。 “明市……”郑媛欲言又止。 “怎么了？”冯建文顺手往包子嘴里面填了一块软糖。 小包子一岁半了，嘴里已经长了十二颗牙，郑媛早就给他断了奶，一般食物他都能吃。而且这孩子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小腮帮子鼓鼓的，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冯建文最喜欢往他嘴里塞东西。 “吃完记得给他漱口。”郑媛看到了，忍不住叮嘱。 其实根本不用郑媛叮嘱，这孩子好像生来就比别的孩子聪明，只教了他两三次，他就自己学会了在吃完东西后漱口。 “日期确定下来了吗，咱什么时候走？要在那边呆多长时间？”郑媛问冯建文，地震的事儿她现在没办法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而且她想过了，大地震之前其实是有预兆的，只是当时人们没有这方面的常识，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这才导致了巨大的财产以及生命损失。她跟着冯建文去那边驻扎也好，到时候地震前兆来临的时候，她能说服冯建文信任自己，利用部队威信提前警示市民百姓，说不定可以挽救不少生命。 第485章：再搬家 “过两天就走，咱得收拾收拾东西了，你看家里什么要带什么不需要带，都整理好。”冯建文说，“我估计时间不会短了，至少也得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长了得两年三年，甚至四五年。” 郑媛“啊”了一声：“那不是又得搬家了？”好不容易在这边安顿下来，这才刚一年，又要搬了。别看只在这边住了一年，家里添置的东西可真不少，还真不太好收拾。“那咱家这边的房子咋办？部队里要收回去吗？”郑媛特别舍不得冯建文专门找人给家里打的这一组沙发，但家具太大了，实在不方便运走。她的空间倒是可以当个随身行李箱，但是放进去的东西以后怕是没法再拿出来用了。 “应该会收回去。”冯建文笑着劝郑媛，“到了明市那边，部队里肯定还得给你分房子，咱一家三口只能睡一张床，总不能霸占着两栋房子不是？” “那沙发呢？”郑媛摸了摸屁股底下坐着的沙发软垫。 冯建文忽然倾身过来，伸手在郑媛鼻子上刮了下，戏谑地打趣她：“你啥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小气了，一组沙发而已，等到了明市，你男人再给你弄一组更好的！” 郑媛翻白眼，把正趴在沙发上玩玩具差一点就要掉地上去的小包子抱到腿上：“行行行，你有钱！” “妈妈——”小包子突然奶声奶气地喊郑媛，指着地上的玩具，“掉——” 郑媛弯腰把玩具给他捡起来，擦了擦重新塞到小包子手里，小包子拿到玩具后就继续自己玩自己的玩具。这孩子玩玩具的时候特别专注，而且他玩的还不是一般的玩具，而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益智玩具鲁班锁。 郑媛看他玩了一小会儿，突然喊冯建文：“你说咱家包子他——” 冯建文正蹲在门口的鞋，闻言转过头来，看看包子，疑惑：“包子咋了？” “你有没有觉得咱家包子和别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冯建文骄傲地一挑眉，“咱家包子长得多白净多俊，可比别人家的小脏孩儿可爱多了。” “不是，你难道不觉得他比别的小孩聪明吗？”哪家的小孩也没有不到两岁就会解鲁班锁的，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那种三根木条组成的鲁班锁。 “咱家孩子当然聪明了。”冯建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还捧了郑媛一下，“那不都是因为他有个聪明的妈么？那个词叫啥来着？遗……遗……” “遗传？” “对，遗传！” 郑媛：“……”我谢谢你这么看好我哦。 其实孩子聪明了是好事儿，郑媛担心的是孩子过于聪明，而且这孩子一旦玩起鲁班锁就不爱搭理人，以前的时候看着还挺活泼可爱的，现在年龄越大越安静了，郑媛就忍不住担心包子得自闭症。要是在这个年代患上自闭症，她连给孩子求医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你快点整理你自己的东西去吧。”郑媛嫌弃地朝冯建文摆摆手。 第486章:出发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么短的时间，郑媛张罗着和邻居们道了别，又收拾好了家里所有的东西，然后便跟冯建文坐上了开往明市的汽车。小包子会说话后第一次坐汽车，好奇心特别强，小手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到处张望，一大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就要搬家啦，包子开心不开心呀？”郑媛把包子抱在腿上，非让他看自己，逗他说话。 小包子望着郑媛，说：“车——” “没错，车，汽车，包子以前坐过汽车吗？”郑媛笑着问他。 小包子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一脸呆相地点头。 “哇，你什么时候坐的汽车，妈妈怎么不记得了？”当初包子坐汽车的时候才四个月，郑媛可不信包子还有那时候的记忆。果然，小包子又摇头。 郑媛哈哈笑着捏捏小包子胖乎乎的脸蛋：“我儿子真可爱。”被小包子一脸嫌弃地打到手背上，甚至这孩子还报复似的伸手要捏郑媛的脸。郑媛抓住小包子的手，捏住他的小手指头摸了摸汽车的座位旁边的安全带：“来，跟我学，安——全——带——” “阿——全——钙——” “安——全——带——” “阿——钱——钙——” 郑媛刮了下小包子的鼻子：“诶，刚还对了一个音呢，这三个音都发错了，小笨蛋，跟妈妈再说一遍，安——全——带——” “小孩子口齿都不清楚，你跟他较什么真？”冯建文放好自家的行李，开门上车，便听到自家媳妇儿又在教儿子说话了。小包子像是知道自己发音不准是因为生理发育不成熟，不是多练习就能改善的，所以学会了一个词后，郑媛再纠正他的发音，他也不学了。 “爸爸——”小包子一看冯建文来了，立马张手要冯建文抱。冯建文单手一搂，就把他的宝贝儿子抱怀里了，顺便还拿自己没刮干净胡茬的脸蹭了蹭小包子白嫩嫩的脸蛋，把包子蹭地咯咯笑着直躲。 “痒痒，痒痒。” “从这儿到明市有多远啊？”郑媛往里面挪了挪，给冯建文让出来个座位。 “那可不近，咱现在出发，到明市得晚上了。”冯建文说。 “咱到了明市，离家就近了。”郑媛说。 “那可不？”冯建文说，“明市离咱家也就一天的路。”当初到东齐之所以坐火车能坐两天两夜，一方面是因为火车走得慢，不仅慢，每到一个站点火车都会停留很长时间，另外一个方面是因为那一趟火车线路比较绕。 郑媛说：“那咱明年回家过年就方便了。”今年冬天格外冷，小包子感冒半个月都没好，郑媛怕路程太长影响孩子恢复，就和冯建文商量了，没回家过年，只给家里面邮了不少年货回去，但是到明年过年肯定就得回去了。她还记挂着催郑天明和郑娟努力学习备战高考呢，不回去，万一她哥和她妹阳奉阴违咋办？ “对。”冯建文说，“你要是哪天想家了，直接乘汽车回去也可以，早上一早就走，到晚上我估计就到家了。”他知道郑媛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家，这回跟他一随军就走了快两年，他心里便生出淡淡的歉意。 第487章：要孩子 苗苗是在临行当天才知道徐兵申请了留队，文工团那边她甚至都已经打好了申请调动的报告，并且请好了假，还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跟徐兵一块去明市。 而徐兵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收拾行李，没有提醒一句。直到别人都要出发了，苗苗见徐兵一点上车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催了他，他才拿嘲讽的眼神睨着她，冷笑一声，告诉她：“我申请了留队。” 有那么一瞬间苗苗脑子里都没能理解“申请了留队”这句话的意思，两三秒后，她手里的行李“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惊得表情都扭曲了，双眼瞪地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嘴巴张的大大的。 “你……你什么意思！”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 徐兵弯腰捡起苗苗的行李，轻飘飘瞥了她一下，淡淡道：“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转身，进屋，把行李放回了衣柜里。 苗苗紧跟在他身后，连珠串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申请留队？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徐兵似笑非笑地偏脸瞧她，反问：“你说为什么呢？” 苗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是了，虽然徐兵从来没有问过，但他应该早就清楚了她苦恋冯建文而不得的事。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 “没错。” “那你不告诉我？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收拾行李？”一股子莫名耻辱席卷了苗苗，她愤怒地全身颤抖，“你其实一直就在等着这一刻吧？你故意的，故意等着这一刻来看我的笑话！”结婚将近一年，他心里憋闷的怨气怕是要炸了吧？所以故意看她的笑话，故意把她当成一个小丑来戏耍，好像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就能挽回几分自己那可怜的男人自尊似的。 徐兵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斯文俊秀的模样硬是被他笑得多了三份邪气，偏偏语气仍旧淡淡的，反问：“这难道还需要我说吗？我收没收行李你看不见？”嗤笑了一声，“哦也对，大概你从来都没注意过我吧？我在这个家里，对你来说就是隐形的。” 苗苗愤怒的表情一僵，她脑子里飞快闪过这几天的画面，突然恍然，确实没见徐兵收拾过行李。是了，如果她早就注意到这点，就根本不会闹出今天的笑话，谁让她习惯了无视徐兵的存在呢？ 但苗苗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的，她强词夺理：“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家盯着你看，我怎么知道你收没收行李？或许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收拾完了呢？” 徐兵懒得和苗苗争这个，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后，说：“哦对了，你爸也希望我留队，他觉得我留在部队挺好，这样咱们两口子也不用两地分居了。他希望咱俩能尽快要个孩子，哦对了，他大概会抽空找你聊一下这个，你等着吧。” 他用平淡的语气给苗苗丢下一颗惊雷，苗苗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声拒绝：“要什么孩子？！我不要孩子！” 第488章：抵达明市 “我当然知道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徐兵低着头抚了抚床上的褶皱，他轻笑一声，望向苗苗，淡淡道，“我也并不想要你的孩子。” 苗苗放了心：“那就好。” 徐兵话音一转：“但是你父亲不同意啊，他说我太惯着你了，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他还说……”顿了下，“我一个男人，想对自己媳妇儿做些什么，哪里还需要征求媳妇儿的同意。” 苗苗的脸瞬间就黑了。 徐兵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觉得你爸这话挺对的。你说我娶来一个媳妇儿，心不在我这里就算了，连碰都不让碰一下，更别提生孩子了——我这是娶来一尊需要供着菩萨吗？” “我仔细想过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我家里父母还等着抱孙子呢。再说结婚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孩子，万一人家外头的人再误认为我身体有啥问题呢？这要是和你离了婚，说不定以后媳妇儿都不好说。” “你要生自己生去！别找我！”苗苗的声音几乎是尖利的，下意识得倒退了一步，身体自然而然得做出防备的姿态。 “我明明有媳妇儿，为什么要找别人？”徐兵盯着苗苗的眼睛，反问。 大概是这一年来徐兵的退让和沉默给了苗苗错觉，让她误以为他是一个好欺负的男人，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得踩上他的底线。但徐兵显然只是在沉默中积攒反击的力量，而现在，苗师长的支持给了他机会。 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苗苗。 苗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徐兵，其实是一个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的男人，以往种种忍让，都是因为他愿意，而不是他怕她。 苗苗一点点得倒退，然后撞上了屋门。徐兵瞬间就逼近了苗苗，单手撑在门上，将她控制在身前，垂着眸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营长你以后就别想了，人家两口子父亲恩爱，现在又一起去了明市，感情自然越处越好。你呢，就凑合凑合和我过吧，老老实实给我生个儿子，这辈子就这样吧。” 郑媛和冯建文到明市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明市这边的部队大院一早就给冯建文的大部队准备好了营房，战士们直接去住营房就好，像郑媛这种随军家属，就只能暂时住在部队的招待所了。 冯建文先帮郑媛把行李搬进招待所，就立马去营房安顿自己手底下那群小战士了，郑媛只能暂时自己照顾自己以及孩子。 还好包子生物钟准时，九点钟一到就立马困了，睡着后这一路折腾都没把他折腾醒，郑媛还一直担心到了陌生的地方小包子会害怕来着，总算是免去了哄孩子的辛苦。 七十年代的招待所自然不能和九十年代的宾馆相比，房间很小，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单层木床，床上撑着蚊帐，枕头上绣着“祝君早安”四个字，床单折叠的很整齐。床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暖壶和搪瓷缸子，床底下有个痰盂，痰盂内有一些清水。而且房间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郑媛要想洗漱只能去每层的公共洗澡间和洗手间。 第489章：地震前兆 郑媛小心翼翼得将包子放到床上，然后绕过摆满了过道的行李，来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外望了望。 郑媛本来以为能看到部队大院儿的夜景，没想到窗户外面竟然能看到大海，很显然她到了新地方方向感有些失灵。今夜月明星稀，月光照在海平面上，波浪翻滚时波光粼粼，可以想象早晨日出时的景色该是多么美丽。 不过海边比内陆要潮湿，晚上的风也大，郑媛甚至能感觉到风吹在身上的那种黏腻感，非常不舒服。 怕风吹到包子，郑媛关上了窗户。 坐了一路的车，郑媛感觉身上又臭又脏，她用被子在小包子旁边围了一圈，防止小包子滚下床，然后飞快闪进空间里洗了个战斗澡，只用了五分钟。 从空间里出来后，她收拾了下桌子，从行李里面翻出信纸和钢笔开始写稿子。 来到明市后，冥冥之中郑媛总有种紧迫感，那种再不做点什么地震就要来了的紧迫感压地她呼吸都不顺畅了，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稍稍心安。思来想去，郑媛决定先从介绍地震来临前的预兆着手。 地震来临前，一般会出现很多异常的自然现象，比如说井水水位会突然上升突然下降，甚至还会变得浑浊，还有地光现象，明明没有月亮，天边却非常亮；动物也会出现一些异常行为，比如说冬季的时候蛇会出洞，地里的老鼠大量出没，鸡鸭乱飞乱叫就是不进窝，鱼儿突然大量涌到浅水层甚至跳出水面。如果人们都注意到这些现象提前躲避，那么必然能减少不少地震带来的灾害。 为了文章的可信度，郑媛还从历史上找出了不少历史记录来佐证自己的说法，之后郑媛还从科学的角度反推了一下地震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异常的自然现象。 文章的最后，郑媛倡导看过这篇文章的小读者们，要注意生活中的细节，如果真的遇上上述异常现象，一定要拉着家长们到平地上躲避，不要待在屋子里。就算判断失误也没关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点还是没错的。 可能是这篇文章已经在脑海中酝酿了太长时间，郑媛写作的时候文思如泉涌，并且非常专注，她没注意到，时针已经悄悄从十转到了十二，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 冯建文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郑媛，她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看，见是冯建文，说了声“回来了。”又转回头继续自己的创作。 冯建文难得见她这样专注的状态，随口问了句：“你写的什么。”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郑媛的身后，探着脖子往稿纸上望了一眼。 郑媛的文笔简练直白，就算是科普文也很少用一些生涩的表达方式，所以冯建文这样的学渣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了还忍不住点评：“照你这个说法，那不是人人都能预测地震了？那为啥历史上那么多次地震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就不能等我写完再发表你的看法吗？！ 郑媛特别不喜欢别人打扰她的写作思路，头也每抬，直接往床的方向一指：“看孩子去。” 第490章：重视 冯建文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后往床上一仰，搂住小包子，“吧唧”亲了口包子白嫩嫩胖乎乎的脸蛋，长吁一声：“包子啊，你妈妈真是太坏了，她怎么能嫌弃你爸爸呢？是不是因为结婚时间太长了，新鲜感都没有了？还是因为看得多了，在你妈妈眼里爸爸变丑了吸引不了你妈妈了？唉……爸爸真是太伤心啦，爸爸该怎么办啊？” 郑媛被逗得哭笑不得，写是写不下去了，转过头来照着冯建文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去你的，你要是吵醒了儿子，看我不给你好看！” 冯建文捂着屁股飞快翻身，表情夸张地像个受到非礼的小可怜，说：“你竟然对我使用家庭暴力！” 郑媛翻了个白眼：“戏过了啊！冯建文同志，请你正常一点，否则我会怀疑你的智商。” 冯建文哈哈一笑，恢复正常，撑着床坐起来问：“你跟我说说，那个地震咋回事？我看你写得还怪邪乎的，那什么老鼠啊蛇啊，真比咱人还厉害，能提前感知地震？” 郑媛盘腿往床上一坐：“动物比人厉害那不狠正常？狗不是就比人的鼻子灵？动物有时候可比咱人类敏感多了。”她忽然神色一肃，说：“我写的那些可都是真的，要是哪天，你突然碰上那些异常的现象，可一定要提高警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是不是？小心点是没错的。” “那必须啊。”冯建文点点头，他完全信任他媳妇儿，不过，他笑呵呵地说，“地震啊，哪那么容易就遇到的？我长这么大，还没遇上过一次地震呢。” 你很快就要遇上了，而且还是百年不遇的大地震。 郑媛生怕冯建文不重视，说：“你可别不放在心上，明市就处在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上，地震随时都可能发生。对了，不仅你得重视起来，你最好在你们部队里宣传宣传这个，要让你们部队里的每一个战士都将它放在心上，牢牢记在脑子里，一旦遇上什么异常现象，一定要往上报告！一件异象或许说明不了什么，可要是多个异象碰到一起发生，那就极有可能会发生地震。” 冯建文都被郑媛的语气以及表情很震慑住了一瞬，随即哑然失笑：“这，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明市这地方多少年都没发生过地震，媳妇儿，你是不是做了啥噩梦被吓到了？”这表现明显不太正常。 郑媛一噎，知道自己表现地过于急切了，可能在冯建文眼里就像个被噩梦吓到后非要家长承诺不离开的小朋友。她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着急的事儿，一时没忍住情绪，不过好在距离地震还有两个月，不着急。 深吸一口气后，淡定地转移话题：“你才被噩梦吓到了呢，反正你得重视起来。诶对了，咱家房子分好了吗？我不能一直住在招待所里吧。” “那肯定不能啊。”提起这个，冯建文有点兴高采烈，“媳妇儿，咱要住上楼房了！我去看了，房子还不小。” 第491章：麻辣大虾 “房子新盖的，比筒子楼好，有一间客厅两间卧室，还有一间厕所，咱在客厅里搭个架子再安上烟筒，就能在家做饭了，又干净又方便……” 听说住楼房，郑媛不喜反忧，第一反应是也不知道这年头的楼房抗震指数达不达标，万一一震就塌了，住在楼里的人连跑都跑不了。 冯建文见郑媛皱起了眉心，以为她不喜欢楼房：“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找人看看能不能弄一套平房。”他抓了抓包子的小手，笑说，“也是，孩子正是能跑能跳的时候，楼房好是好，就是有点小。” “咱儿子要是能跑能跳就好了。”郑媛说，“你还不了解你儿子，给他个收音机，能抱着听一天，哪怕听得还是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英语频道。我担心的是，住楼房的话，万一地震了，跑都跑不了。” 冯建文噗嗤一声笑出来，“媳妇诶，你是不是疯魔了啊？”一胳膊搂住郑媛的脖子，飞快揉了两下她的头发，把郑媛梳地整整齐齐的头发弄成了鸡窝。郑媛气得，连拍了冯建文胳膊好几下，“松开，给我松开！”等冯建文松开后，想也不想就一个纵身扑到冯建文身上，举着拳头喊着：“混蛋，我打死你！”却被冯建文搂住腰，抓住胳膊，一个翻身，就把郑媛按到了床上。 郑媛挣扎了两下，在对上冯建文的眼神的刹那愣住了。 这个姿势…… 冯建文的眸色加深，盯着郑媛的目光仿佛老鹰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忽然俯身探头叼住了郑媛的嘴唇。 夜还漫长。 冯家的新家所有房间加起来总共可能还不到四十平米，但确实如同冯建文所说，比同时代的筒子楼要好多了，至少一家一户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虽然家里没厨房，但可以在客厅搭个炉子做饭，冬天的时候屋里烧炉子还暖和，算是一举多得。 冯建文担心媳妇儿不喜欢这边，说：“虽然没小院儿，不能种菜，但我们这边大院里有专门划出来的菜园，我打听过了，品种还挺齐全，你想吃什么，都能换到。还有，家里的家具部队也都给准备了，你看这床。”他用力晃了两下，“一点声音都没有，结实！可比招待所的那破床强多了。” 郑媛瞪冯建文一眼。 冯建文嘿嘿笑，继续说，“你要是喜欢沙发，我就再去找人打一组，摆到客厅里。” 郑媛摸了摸客厅里的椅子靠背，在她来看，这套房子其实十分逼仄，但考虑到时代背景，也得承认，这边部队给了冯建文他们非常好的待遇。 “还有呢，这边靠海，海里可是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就不说各种品种的鱼了，还有海蛎子、扇贝、螃蟹、大虾……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别说了。”郑媛咽了口唾沫，她好长时间没吃过海鲜了，“你再说我都饿了。” 冯建文乐，揽住郑媛肩膀：“走走走，咱先去食堂吃饭，我听人说了，今天食堂做了麻辣大虾！” 第492章：赶海 郑媛很快就适应了明市的生活，和东齐市不同的是，明市因为地理位置靠海，这边的人们便多了一项活动——赶海。 郑媛以前没在海边住过，前几次参与这项活动的时候是和一块搬到明市的嫂子们一起，跟着有经验的当地人一块去的。因为赶海只能等到潮落的时候，而潮落的时间每天都不一样，她们这群内陆人一开始判断不准，只能找有经验的带。好在潮落是有规律的，一般每逢初一、十五中午和凌晨十二点跌大潮，然后没过一天，跌大潮的时间会向后推四十五分钟，郑媛摸清楚了规律，就开始独自行动。 赶海的时候，最常见的海鲜就是海蛎子、螃蟹以及海参，掌握了技巧后，每次都能有很多收获。因为这个年代大海还没被污染，海生物也没有被过度捕捞。 有一次赶上落潮晚，小包子醒了，郑媛还带着丈夫儿子一块去赶了个海。别看人数增多了，收获却见少。冯建文和包子过去简直就是捣乱的，包子见到大海就兴奋，可早上天气凉海水也凉，郑媛怕包子碰到水感冒，必须时时刻刻牵着他防止他下水。而冯建文头一次赶海，稀罕，不想当那个看孩子的，就积极主动地抢走了捡海鲜的活。但他第一次干，没经验，下手慢，就让螃蟹给溜走了，最后只收获了一大堆的海蛎子。把郑媛嫌弃的，再也没带冯建文和包子赶过海。 郑媛还是很喜欢吃海鲜的，海蛎子可以清蒸，可以做汤，可以炒鸡蛋，还可以做蒜蓉海蛎子，味道都很好。螃蟹可以清蒸，可以爆炒，也都很好吃，包子最喜欢吃清蒸的，蟹肉带着甜味儿，不沾任何调料都很好吃，就是吃起来费点功夫。还有海参，海参的营养价值非常高，含有多种人类必须的营养成分，据说还具有抗肿瘤、调节免疫力、抗氧化等多种药用价值，所以家里饭桌上每天都必有海参，要么是豆腐海参汤，要么是葱烧海参，要么是海参炖蛋，反正郑媛空间里有食谱，可以每天一种花样。 在明市，郑媛他们家饭桌上每天都至少两道荤菜，在东齐市的时候她家可没这个条件，能保持住每天一顿肉都很不容易了。 吃得好了，冯建文和小包子眼见着胖了一圈，唯一不见胖的只有郑媛，她心里一直藏着心事，能不瘦就不错了。 郑媛写给杂志的那篇关于地震的科普文已经发表了，但宣传效果并不好，郑媛打听过周围的邻居，几乎没人看过她那篇文章，更别提形成什么讨论度了。杂志的定价不低，明市这边的生活水平不高，所以销量很低。而买了杂志的人，也并不一定会将那篇科普文放在心上，一本杂志里面十几篇文章，全都看完后，可能早就将关于地震的那篇忘到后脑勺了——尽管郑媛已经尽力用活泼的叙述手法增添了文章的阅读趣味感。 第493章：预兆 时间过去太久，郑媛已经记不清上辈子明市发生大地震的时间了，只记得是炎热的夏天。夏天最热的时候是七八月份，而眼看着时间慢慢来到了七月底，郑媛的心是越来越焦躁。 很快，郑媛的第二篇关于地震的文章也发表了，这一次，她在文里详细介绍了当地震真的来临以后，人们第一时间应该怎么做，躲避到什么地方才能增加自己生存下来的几率，当第一波地震过去后，被压在废墟下面的人们应该如何自救，以及幸存的人们应该如何有组织有纪律地救人。和第一篇文章的结果一样，这篇文章也多少人关注，更没引发多少讨论度。 “是不是天气太热了？”冯建文见郑媛地把杂志一卷拍打着左手手心，一脸焦躁，以为她是热的，便说，“其实明市也不算热，就是海边空气比较潮，汗散不出去就浑身难受。你要是热得难受了，就带着包子去外面树荫下坐坐，吹吹海风，凉快。” “我不热。”郑媛咬了咬下唇，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好，七十年代的空气还没有被污染，天气湛蓝，漂浮着一朵朵的白云，很美。但郑媛知道，这样的美景下潜伏着多么深的危机，“对了，今天几号了？”她忽然转回头来问冯建文。 冯建文愣了下，一时间没想起来，谁家过日子也不会专门记日期，还是翻了翻墙上挂着的日历才确定了：“二十六号了。” “都二十六号了……”郑媛喃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两天心神越发不宁，总觉得地震马上就会发生，“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吗？比如鱼，水位，老鼠之类的。” 冯建文一听，就知道郑媛在想什么，刮了下她的鼻子：“媳妇儿诶，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地震哪里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你是不是听收音机的时候听到国外有哪个地方发生了大地震，然后把自己吓着了？” 郑媛拧着眉心一把挡开冯建文的手，正色道：“到底有没有？” 冯建文无奈地失笑，说：“你那篇关于地震预兆的文章，我让我手下的那群兵都看过了，也强调了让他们真遇到什么异常的事儿及时报告，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手底下那么多人都给你盯着呢。” 郑媛总算缓了缓脸色：“那就好。”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最近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吧？万一是你手下人没注意到呢？” “那么多人，一个没注意到两个三个还能错过？”冯建文反问。 郑媛点点头：“也是。” 下午冯建文回到炮兵营那边，正研究着作战计划呢，一个小战士过来送东西，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媳妇儿中午一直放心不下的事儿，便随口一问：“最近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比如老鼠突然不怕人了，到处跑，水位突然上升下降啥的？” 小战士是当地人，有点奇怪冯营为啥突然问这个，不过他没问，刚想说没有，突然想起来一件：“我爷昨天来看我的时候倒是和我说过一事儿，他前天出海的时候，那些本来是陆地上的蜻蜓蝴蝶啥的，飞到船上一动不动，后来好多鸟儿都飞来了，黑压压一片，挺邪门。” 第494章：要来了 冯建文心里蓦地咯噔一下，“忽”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尾音甚至带了点尖锐。 “就，就是蜻蜓蝴蝶啥的。”小战士不明白冯建文反应为啥这么大，被吓了一跳，说话都磕巴了，“不都是地上才有的吗，而且他们虽然长了翅膀，一般也飞不太远，但这回都飞到海上去了。还有麻雀啥的，也有些我不认识的鸟，都往海上飞，还怪奇怪的。我爷还说呢，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见。” 冯建文拧起了眉心，脑海中下意识地就蹦出了郑媛的那篇文章。因为郑媛的重视，冯建文被逼着看了好几遍，都快背下来了，小战士描述的这种现象，就完全符合郑媛那篇文章里面描述的动物活动异常。 不会真的要发生大地震吧？ 他往窗外望了望，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那么热的天气，知了还在卖力叫着，操场上战士们训练的声音穿透了碧宵。一切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还有别的异常吗？”冯建文心说，如果只是这一点不对劲，应该不会发生地震。 小战士一头雾水地摇摇头，不太懂冯建文为啥执着于这种稀罕事儿。 打发走小战士，冯建文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下了楼，先是特意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猫猫狗狗之类的是不是还正常，然后又去了自己的营队，等他们休息的时候，找他们的连长一个个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 别看冯建文自己没把郑媛的话放在心上，但他吩咐下去后，小战士们都很听话地学习了关于那篇地震的文章，甚至整本杂志他们都组织了课堂一起学习了一遍，就当扩展知识面了。科普杂志里面的科学小品文写得都很有意思，小战士们也都很喜欢读，自然就把内容记得滚瓜烂熟，也有人特意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但最近确实没啥异常现象发生。 打听了一圈，冯建文总算放心了，晚上回家也没把蝴蝶蜻蜓那事儿告诉郑媛，他怕他说了郑媛这一晚上觉都睡不踏实。 结果到了第二天中午，就有好几个小战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报告，说发现老鼠上街、水位下降之类奇怪的事情发生，问是不是真的要发生地震了。 不止那些小战士发现了异常，郑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和邻居聊天的时候，就感觉天气异常地闷热，住平房的那些军嫂家里养的鸡鸭之类的，像是受惊了一样，到处乱跑，还有狗，明明没有人招惹它，它也表现地异常焦躁。 不对劲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就连邻居们也都觉得这现象很异常，郑媛立刻坐不下去了，抱起孩子就跑去办公区那边找冯建文。 “建文——”郑媛几乎是闯进了办公室，“你听说了吗，不对劲——” 屋里面正有几个做报告的小战士，正好挡在了冯建文的前面，听到动静齐刷刷地回头侧身。 郑媛完全没顾及到还有外人在，抱着孩子就挤过几个小战士来到冯建文面前：“建文——” 冯建文站起来接过孩子：“你慢点，慢点说，先缓缓气。”他说，“这几个小战士也是来报告异常自然现象的，你也发觉了是不是？” 郑媛焦急地点点头：“我感觉不太好，我觉得，肯定会发生地震！” 第495章：行动起来 如果只有一样异常现象发生，或许还能解释为偶然，毕竟大自然那么神秘，人类如何再如何博学肯定都没办法解释清楚大自然发生的每一件事。但是当各种各样的异象全都撞到一起后，还能用偶然来解释吗？ 冯建文的心重重一沉：“丛飞，王小虎，你们两个回操场，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一瞬间，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判断，不管怎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发生了大地震，谁都承受不住那个结果。他把包子往郑媛怀里一放，“你抱着孩子，我去找我们团长。” 郑媛接过孩子，跟在后面跑了两步没跟上，就停了下来，之前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稍微松了松。部队的能量很大，只要全员行动起来，将预警通知到每家每户，相信这一次地震肯定不会再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像上辈子一样的伤害。只不过，郑媛脑海中的念头一转，站在楼梯口担忧地抬头往上望。 不知道冯建文该如何说服他们的领导，万一他领导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不相信他，又该怎么办？ 郑媛直觉冯建文此行不会顺利。 果然没出郑媛所料，白团长听完，脸黑了一半，太阳穴那儿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指着冯建文的鼻子臭骂：“你是不是中午吃饱了撑得？还是做了个白日梦被吓到了？还地震呢，你咋那么大的本事啊，都会预测地震了！？” 冯建文肃着一张脸：“我没有开玩笑，也没做白日梦，这些现象真的非常反常！团长，您见过成群成群地往路上跑吗？您见过蝴蝶蜻蜓啥的往海上飞吗？还有湖里的鱼一串一串地往上蹦，井里面的水突然下降……团长，师出反常必有妖啊！” 白团长另外半张脸也黑了：“我是没见过，可谁也没说过这些事儿凑一起就会发生地震啊！” “我——”媳妇儿说过啊！冯建文差点秃噜出来，好在及时止住了，话音一转，“我之前看过一半杂志，叫《科学普及》，人家杂志上写了！” 白团长冷哼一声：“什么《科学普及》？是不是前段时间你让你手下的兵晚上学习的那个？那都是妖言惑众！” 冯建文梗着脖子和白团长犟：“怎么就妖言惑众了？咱国家造火箭需不需要科学？咱团里的炮是不是也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没有科学社会还怎么发展？现在人家科学家都写成文章发表在杂志上了，团长您还不信？”他把手里的杂志往白团长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哗哗哗”翻到郑媛文章那一页，“团长您看看！” 白团长被冯建文强硬的作风和语气给哽了下，没给冯建文一般见识，低头扫了几眼文章，越看眉心皱地越紧。 冯建文觉得差不多了，继续说：“团长，您知道我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我是真的怕万一发生了地震，给人民和国家财产带来严重的伤害。” 第496章：坚持 “那你打算怎么做？”白团长也拧起了眉心。 冯建文说：“我是想，一定要用最快的做好预警工作，利用广播宣传，让附近市区以及乡镇的人民群众警醒起来，晚上尽量不要睡觉，就算睡觉也必须睡在空旷的地方。” “胡闹！”白团长立刻拍桌子，“为了一个还不知道能有多大概率的可能，你这是要闹得整个明市鸡犬不宁啊？地震要是来了还好，地震要是没来，你这就是制造恐慌！你还想不想在部队里干了？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我告诉你冯建文，别听风就是雨的，真要出了什么乱子，你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白团长冷着脸，一副不想再跟冯建文废话的样子，“冯建文同志，你是一名军人，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冯建文：“……服从命令！” “很好，现在你可以出去了。”白团长下了逐客令。 冯建文一噎，他张了张嘴，试图继续争取一下，对上白团长拒绝的眼神，都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全都咽进了肚子里。他有些失神地从白团长的办公室出来，带上门，转身恰好看到了刚刚上楼来的郑媛。 “怎么样，你们团长怎么说？”郑媛一把抓住冯建文的袖子。 冯建文苦笑着摇摇头。 “那怎么办？”郑媛比冯建文着急多了，冯建文也只是因为相信郑媛，怀疑可能会发生地震，郑媛可是百分之百确定会发生地震的！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满城市的人在几个小时候被废墟淹没。“要不我去跟你们团长说！” 冯建文反手拽住了郑媛的手腕，他直直望向郑媛的眼睛，语气低沉：“你告诉我，你有多大把握明市会发生地震？” 百分之百！郑媛差点脱口而出，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百分之九十！” “这么高？”冯建文以为郑媛会说百分之六十或者七十，顶多八十，她却说了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郑媛几乎百分之百确定地震会来。 郑媛定定地望着冯建文的眼睛，解释：“这么多异常现象撞到一起，真的很不寻常。我为了写那篇科普地震的文章翻查了很多资料，在东齐的时候，你忘了吗，我那时候不是每天都去图书馆？而且我还从国外的电台里听到过类似的说法。所以，我很确定，今天晚上会发生地震。” 冯建文和郑媛对视了有两三秒，忽然重重一握她的肩膀：“好，我信你。媛媛，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再去找团长说一说。” 冯建文知道，如果自己一意孤行，要是没有发生地震，那他估计就要脱下身上这身绿军装了。但是和几万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相比，他付出的根本不算什么。 白团长见冯建文去而复返，脸色又黑了一层，听到冯建文死不悔改坚持要把地震预警通知到各地后，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冯建文说：“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一力承担。” “万一没有地震呢？” 冯建文笑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眼睛里，折射出动人的光彩，他说：“没有地震……那不是更好？” 第497章：倒计时 从白团长的办公室出来，看到一脸焦急等待在门口的郑媛，冯建文咧了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成了。” 郑媛舒了口气。 “你回去吧，晚上天冷，回家给你给包子拿件衣服，再拿个凉席毛巾被之类的，晚上要是困了，还能躺下稍微眯一会儿，不困也有个坐的地方。”冯建文细细叮嘱完，然后说，“我今晚没办法陪着你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谁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明白吗？” 郑媛忽然扑进冯建文的怀里，搂了搂冯建文，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你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归来。” “好。” 白团长没有向上报这件事，时间紧迫，他没有办法在有限的时间内让上面的人相信明市会发生地震，只能先调动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行动起来。 大街小巷的广播中很快响起了一则通知，通知里说根据专家预测，今晚很有可能会发生地震，希望广大人民群众警醒起来，不要待在屋子里面，尽量找空旷的平地停留。 几乎所有人听到这个预报都慌了，就连部队家属楼里见惯了大世面的军嫂们也都慌乱了一瞬。 “咋回事？咋回事？通知里面说的啥意思啊？真有地震啊？” “不是说了专家预测的，今天肯定有地震，晚上还是别在屋子里待着了，都到院子里去，咱家属院的地方大，人再多也放得下。” “什么有地震啊，专家预测的也不一定准！”这是个不同意前面那人说法的，她长得斯斯文文，鼻梁上还架着眼镜，一看就是念过书的，说出来的话也有理有据，“地震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预测的，天气预报都不准，更别说地震了。” “那晚上不会来地震？”这个人把戴眼镜的女孩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眼镜女孩撅了噘嘴：“我可没这么说，不是说了，专家预测的。那说明地震可能来也可能不来，谁也说不准。” “那今天晚上还去院子里吗？”这人迟疑了。 一个人说：“去啊！万一真有地震呢？”另一个人满脸拒绝：“我可不想去，晚上到院子里还咋睡觉啊？我明天还得早起去上班呢。” “那万一真有地震呢？” “你也说了是万一，地震哪那么容易就来？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明市人，从来没听说明市发生过地震。” “……” 类似于以上的对话还发生在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里。郑媛知道，总有那么一些固执的人宁可相信自己的经验，也不愿意相信所谓的专家预测。不过既然她听到了，就不能不管，说：“嫂子们，今天晚上你们最好还是都到院子里去吧。万一地震来了，咱这楼房，想跑都跑不及。也就折腾今天一个晚上，不管怎么说，安全最重要不是吗？再说，心里明知道晚上可能会发生地震，就算在家里睡觉也睡不踏实不是？”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说“这倒是。” 最为固执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同志，犹豫了下，也点了点头。 郑媛舒了口气，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再有人固执下去，她也没办法了。只能说阎王教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天命，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第498章：等待 等待的时间是焦灼的，时间渐渐走，慢慢得太阳落下去了，黑夜融化了最后一丝光明，家属区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 家属楼下面的空地上挤满了人，大部分人都从家里拿了凉席出来，铺在地上，几家几家凑在一起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聊天。 质疑声和不满声肯定也有，但毕竟是战士家属，服从性要比外面的老百姓强得多，他们都相信部队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大家都在等待自然的审判，但是，没有经历过灾难的人是无法体会灾难造成的惨烈后果的，他们天然缺乏对灾难的恐惧感。 有人开玩笑说：“要是真发生了地震，明天工厂是不是就放假了？” 她旁边的小朋友立马接话：“那我肯定也不用去上学了！”然后被他妈妈打了一巴掌：“就算是地震了你也得给我上学去！” “要是地震震得厉害，说不定都能把楼震塌了，你肯定就不用上学了。”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开玩笑说，同样被他妈妈打了一巴掌：“你就不教你弟弟学好吧！” “哥，地震真的能把楼震塌吗？”弟弟好奇问。 哥哥说：“那肯定啊，地震很厉害的。” 弟弟问：“那它是怎么震的？为啥能把楼震塌？” 哥哥不耐烦了：“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其实哥哥也不知道地震的原理。 郑媛听着这对兄弟聊天有意思，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地震是地壳板块内岩浆运动的推动下移动产生的板块间的碰撞、挤压等产生的震动，震动如果十分强烈，地面都能裂开，更何况震塌楼呢？咱们明市就处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上，所以今天一定要离楼远一点。” 两个兄弟听到郑媛的话后转过头来，礼貌得和郑媛打招呼：“郑媛阿姨。” 他们的妈妈也笑着说：“郑媛同志。” 郑媛也笑：“陈慧嫂子。”陈慧是郑媛搬来明市的邻居，陈慧自己是一名纺织工人，家里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的年龄差比较大，大儿子十七岁，上高二，小儿子今年才七岁，刚刚上一年级，正是爱玩的年纪。 陈慧视线落在郑媛身边的行李上：“你这是……” “哦……”郑媛笑了下，手搭在行李袋子上，“都是家里一些重要的东西。”有存折存款，有照片，还有一些重要信件，以及照相机收音机这两样贵重物品。她很清楚这次地震震级非常高，房屋一旦坍塌，这些东西就很难再找齐全，所以一次性全都带了出来。 陈慧也收拾了家里的一些东西，同样是钱和照片，只不过没有郑媛的包袱大。她担忧地望了望对面的家属楼，喃喃：“真的会有地震吗？” 郑媛说：“部队总不会无的放矢。” 这时，陈慧的小儿子突然打了个哈欠，拽了拽陈慧的袖子：“妈妈！我没有带我的小马！” 陈慧摸摸儿子的脸蛋说：“乖啊，今天咱不抱小马睡觉了。” 小儿子不乐意：“我不！” 大儿子站起来：“我回去给他拿吧，我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 小儿子眼睛一亮：“好！谢谢哥哥！” 郑媛听到后，下意识地一拦：“别——” 第499章：来了 “郑媛阿——郑媛姐姐。”郑媛满打满算，今年才二十一岁，她长得又显小，看起来就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祝文明一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喊阿姨根本喊不出口。他说，“没事儿，我腿长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郑媛记不清楚地震的具体时间了，只知道地震发生在深夜人们熟睡的时候，她看了眼手表，表盘上显示现在已经深夜十二点半了，郑媛可不敢让祝文明去冒险：“你还是别回去了，太危险，万一发生地震了呢？” 祝文明咧了咧嘴，说：“哪有那么凑巧，我很快就回来，就算真的巧了，我不是跑得快嘛，放心吧姐姐。”说完，不等郑媛出声，就转身跑了。 “诶——” 他这一跑，郑媛这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反倒是陈慧，都没那么担心，还笑话郑媛：“你这也太小心了。” 郑媛的心沉甸甸的，她沉声说：“小心没大错——嫂子，你根本不知道地震的厉害，要是震级很高的地震，根本来不及跑，说不定几秒钟，一个眨眼的功夫，楼就塌了。” 陈慧失笑，摇摇头：“你啊，这都是自己吓自己。”不过她知道郑媛这也是替她担心儿子，陈慧聊了两句家常，试图转移郑媛的注意力，也好宽一下郑媛的心。 郑媛勉强应付了陈慧两句，频频低头看手表。陈慧看她这样，闹得自己都紧张起来了。就在郑媛又一次看表的时候，陈慧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回来了！” 郑媛瞬间抬头，看到远处跑来的那个瘦瘦的小伙子，舒了口气，笑说：“还挺快。” 陈慧：“我都说了你都是瞎担心，害得我也跟着一块提心吊胆的。” 祝文明给祝文礼拿来了小马玩偶，祝文礼就抱着小马躺下睡了。 晚上八九点，人们被从家里赶到空地上来，一开始兴奋劲头正足，一个个都很精神地凑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到了十二点多，渐渐地就都困了。不少人见没等来地震，就想回家睡觉，好在楼底下留下了两个小战士，他们执行命令，将人拦了下来。 人们困得厉害，不能回家睡觉难免有点怨言，不过深夜一点，也没那个争执的精神头了。只能派个人回家拿了铺盖出来，打个地铺凑合一夜。 渐渐地，人们就都躺下了，七倒八歪的，睡成一片。 郑媛没有睡，她大概是这片空地上最精神的一个人，明知道晚上会有地震，所以每分每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就像死刑犯跪在刑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铡刀就落下来了。脑子里木木的，明明应该有非常多的想法念头，可脑子就像是转不动了似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到了三点四十二分。 不知道为什么，郑媛一个激灵，心莫名一揪，她飞快抱起小包子，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把身边的人推醒：“嫂子，文明，快醒醒！”声音几乎是尖厉的。 陈慧半睡半醒，眼皮都没完全睁开，就感觉地面突然一阵，然后“轰隆”一声巨响。 来了。 第500章：地震 地面剧烈的震动，郑媛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而不远处，几秒钟还矗立着的家属楼轰然倒塌，碎瓦砾以及灰尘飞溅，树被拔地而起，电线杆倒塌，地面裂开了一道又一道伤口，几乎是一个眨眼间，眼前井然有序的建筑就变成了一片废墟——那是郑媛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陆陆续续地有人被惊醒，惶恐之间想要站起来，在剧烈的震荡下甚至都无法保持平衡。到处都是东西砸在地面上的“轰隆”声，以及人们惊恐的叫声。 “——地震！” “——天呐，地震来了！” 地震仅仅持续了二十三秒。可这二十三秒，人们几乎度秒如年。在大自然面前，人们第一次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大自然仅仅用了二十三秒，就将一个人们辛辛苦苦建设了几十年的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 如果没有部队里的战士们将他们赶出家门，如果没有兢兢业业地战士们拦住他们回家的脚步，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要面临的是什么。会不会在睡梦中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去生命，会不会失去自己的父母妻子丈夫孩子？ 望着眼前的废墟，无数人留下了庆幸的泪水。他们紧紧搂着自己的亲人，对着部队操场的方向一遍遍鞠躬，嘴里念着：“谢谢，谢谢……”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们这样幸运。 城市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并且还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尽管部队里的每一个战士都尽心尽责地执行了人物，可就是有一些顽固不化的人，就是不相信会发生地震，宁死守在自己家里。还有一些人缺乏耐心，一直没等到地震后，趁着看守的战士不注意，悄悄溜回了家里——总之，就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终究没能逃离既定的命运。 没人希望发生地震，就算冯建文赌上了自己的前途，也不希望发生地震，可地震还是来了。 当地面真的开始震动的那一瞬间，白团长稳住自己的身体，深深望了冯建文一眼，然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白团长一句话都没说，但冯建文感受到了他的感激之意。冯建文弯了弯嘴角，然后又沉下了脸，一脸沉重地将目光转向废墟。 他们都知道，地震对他们来说不是结束，而是一个艰巨任务的开始。虽然因为冯建文预测救了大部分人，可还是有一部分人，在地震的时候没能幸运地逃出来。 白团长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报告了明市的情况，然后立即召集了队伍，开始救援。 郑媛这边，幸存下来的人们也都渐渐缓过神来，他们也都很清楚，这次地震那么厉害，城市里人口那么多，肯定不会每一个人都像他们这样幸运。部队人手不够，需要支援，那他们作为战士的家属，自然义不容辞。很快他们就组织起来，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被褥食物都放到一起，然后男女分开，男人跟着战士们去救埋在废墟下面的人，女人留在大后方，负责照顾伤员和孩子。 第501章：灾难 虽然郑媛有心随着大部队去废墟救援，但包子年龄太小，离不开家长照顾，她只能留在后方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陈慧就把她的小儿子祝文礼扔给了郑媛，带着祝文明一起去帮忙从废墟里面挖人救人。 要是搁在以前，郑媛一个人肯定没办法照顾十几个一两岁，最多七八岁的孩子，可是这一天，孩子们仿佛突然间懂事了。他们不哭不闹地围坐在一起，年龄稍微大一点的还会帮着郑媛照看年龄比较小的孩子。年龄小的一开始不适应，哭着找妈妈，年龄大的孩子还会帮他们擦眼泪，低声劝慰：“妈妈去救人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乖巧地让人心酸。 之后，不断地有孩子被送来，有慌乱之间和家长走散的，还有被人从废墟里面挖出来的。 “乖啊，孩子，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妈妈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过来找你的。要是她不来，等解放军叔叔救完人，就让叔叔们帮你找妈妈，好不好？放心，肯定能帮你找到妈妈。”郑媛蹲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泥，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糖果，“给你糖吃，快别哭了。你看这里有那么多小朋友呢，你们坐在一起说说话，别害怕啊孩子。” 小孩子见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心中便没那么害怕了，乖巧地任由郑媛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到孩子们中间。 郑媛招呼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龚一洋，你带着他一起，做做游戏什么的。” 龚一洋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点点头，牵过那个跟妈妈走丢的孩子的手：“好的郑媛阿姨。” 紧接着，又有孩子被送了过来。 这次是陈慧送来的，一个五六岁小女孩，身上脸上都很脏，胳膊上还包了白纱布，一脸惊惶，像是被吓得失了魂。陈慧说：“这孩子像是被吓到了，挖到她的时候，她妈妈把她护在了身下。” 郑媛张了张嘴：“那她妈妈——” 陈慧遗憾地摇摇头。 郑媛心中一沉，目光怜惜地望向这个孩子，这是一个不幸的孩子，又是一个幸运的孩子，不幸的是她小小年纪就遇到了大地震早早失去了母亲，幸运的是她的母亲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她撑起保护伞，保住她的一条性命。 陈慧说：“我刚刚带着孩子去了医疗帐篷，孩子很幸运，骨头都没事，只蹭破了点皮。” 郑媛接过孩子：“交给我吧，放心，我会看好他们的。” 陈慧废话不多说，把孩子交给郑媛后，立刻转身离开了，她忙着救人，没多余的时间来耽误。 郑媛抱着小女孩，轻声哄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不说话。 郑媛叹了口气，正想给小女孩唱首歌哄哄她，又有孩子被送了过来。 又是一个慌乱中和家人走散的孩子，一个又一个，甚至还有从废墟中挖出来的小婴儿。 抱着小婴儿过来的人说：“这孩子真幸运，那么多石头大梁砸下来，这孩子恰好落在一个缝隙里，没受一点伤——不过他家里人就……” 第502章：灾难2 郑媛摸了摸小婴儿的脸蛋，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眼睛黑溜溜的像葡萄，他不知道他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郑媛摸他的小脸蛋，他还咯咯地笑出了声。郑媛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可随即想到这孩子的身世，嘴角又落了下去。 这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郑媛赶紧接过孩子，把孩子抱到了帐篷底下，她抬头望着天空，有些担心冯建文。地震后面肯定会有余震，余震危险，这一下雨说不定就更危险了，郑媛担心冯建文为了救人就不管不顾地往里头冲。 “妈妈——”小包子突然跑过来，抱住了郑媛的腿，和身边一身泥水的孩子不同，小包子仍旧白白净净的，他问：“爸爸呢？” 郑媛揉揉小包子的脑袋，说：“爸爸在救人。” 小包子“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点点头，顿了下，接着说：“妈妈我饿了。” “等着。”郑媛抱着孩子走到自己放包的地方——一堆石头处，从上面抽出自己的包儿，拉开拉链，单手翻找出一盒饼干，递给包子：“拿着，去跟哥哥姐姐们分一分。” 小包子抱着饼干盒子，踉踉跄跄地跑到人堆里，给小朋友一人分了一块饼干，自己也拿了一块，小仓鼠一样啃起了饼干。 救援还没到，郑媛这里也没什么吃的能分给孩子们，只能先拿饼干垫一垫。 大约五点多钟，天边泛起了白光，天亮了。 陆陆续续的，郑媛这边被送来了很多个孩子，这些孩子大概还没有意识到离别和死亡的真正含义，一个个都很乖巧，很少有哭闹的。可即便是这样，孩子太多，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就又喊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大约六点半，郑媛看到天上飞来了很多直升飞机，还有一个个的包裹被扔下来，她心里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是稍微落了落。她知道，救援来了，明市的人民总算不是孤军奋战了。 “姐，你帮忙看会儿孩子，我出去看一看行不。”郑媛说。 一个女同志过来送孩子，被郑媛一把拽住。 女同志因为救人，一身的泥泞，连脸上都脏兮兮的，根本看不清长相。她上下打量了郑媛一眼，郑媛长得显小，一身又干干净净的，女同志皱了皱眉说：“你一小姑娘出去干啥，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别出去捣乱。” “姐，我男人是个解放军，在外面救人，我这心里担心的厉害，我想出去找——” “你找啥呀，外面那么乱，你根本找不着人的。”郑媛没说完，就被女同志给打断了。 郑媛舔了舔嘴唇：“我，我就是，我不找找我放不下心来。”主要是她想出去看看受灾情况，她希望这一辈子，她做出的努力不是毫无作用的。 “你这小姑娘你咋这么犟呢？”女同志摇摇头，“那行，你出去找找吧，我正好在这儿歇一歇。” 郑媛咧嘴笑了下，顺手拿了瓶水递给女同志：“那大姐你喝水，我一会儿就回！” 第503章：震后 因为在地震来临之前，大院儿里家属楼里的住户被全部清空，因此，虽然地震导致家属楼被震塌变成了废墟，却不会给人过于惨烈的冲击感。但是大院儿外面就不同了。 部队人手不够，没能清空所有住户，更因为管理不够严密，导致很多人偷偷跑回了家睡觉，因此地震时，很多人都没能跑出来。 郑媛踩着碎石块，一步一个脚印得往前走，目光所及之处全都变成了废墟，更惨烈的是，废墟中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还有路面上躺着一具具被人从废墟中挖出来的尸体，以及守在尸体边，神色麻木或者嚎啕大哭的人们。 莫名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有没有人，这里下面有活人！”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呼喊。 郑媛甚至都来不及收拾好心情，就立刻跑了过去。原来石头底下传来了非常轻微的敲击声，应该是底下的人在求救。 人们没有工具，只能用手来搬石头，但是，有一块砸下来的水泥板太大，上面又压了很多石头，结构不明，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搬开的，只能想办法挖出一条通路，由人钻进去，把人救出来。可是，没人能保证挖出来的这条通路能不能支撑住上面无数碎石块的重量，坍塌导致废墟里面的情况太复杂，万一上面的石头压下去，不仅人救不出来，就连救人的人都有可能失去生命。更不用说还有一波又一波的余震，让救人变得更加危险。 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这一刻，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好像大家都变成了一家人。 幸运的是，经过大家的一番努力，废墟底下的孩子总算是被救了出来。不过孩子的胳膊被石头砸断了，救出来的适合已经奄奄一息，必须立刻治疗，便由一个大哥抱着孩子将孩子送去医疗帐篷。 郑媛知道，上辈子大地震来的突然，一场地震失去了二十多万条性命，这辈子——郑媛走了一圈，值得欣慰的是，虽然满目苍夷，但受伤以及失去生命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很多。 地震七天内是最佳救援时间，七天之后，政府部门的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地震后续安抚震后灾民安置以及震后城市重建工作上。 这七天内，郑媛一直没有见到冯建文，冯建文在忙救援工作，当然郑媛也没闲着，一直在帮受灾儿童找亲人。她把孩子的名字登记在公告栏上，有家里丢了孩子的自然会过来认领。最后大部分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但还是有几百个儿童，失去了所有亲人变成了孤儿。 “这么多孩子失去了家，以后可怎么办？”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小两口总算有时间凑一起说说话。冯建文坐在行军床上，见郑媛脸上掩不住的疲倦，便伸手帮郑媛捏肩膀。 冯建文的手劲儿大，被他一捏，又疼又酸，郑媛舒服地哼哼了两声：“这两天快累死我了。”又往前躲了躲，“行了，你别给我捏了，你也累得不轻……那些孩子，年龄小点的可能会有人收养吧，年龄大的，也懂事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听说要建个孤儿院，国家给养着。” 第504章：收养 听到这儿，冯建文神色一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生硬地干笑了声：“那，那挺好。” 郑媛见他欲言又止，一眼就看透了他，挑了挑一边眉毛，说：“你不会是想收养个孤儿吧？” 冯建文低头，抬手在嘴边干咳了一声，没敢看郑媛的眼睛。他心里清楚，家里条件虽然不差，但自己媳妇儿明显是个事业型的女人，明显不愿意把时间全都放在看孩子上面。家里只有一个包子就已经耗费郑媛的精力了，再来一个孩子，她大概就会被各种琐事彻底绑在家里。冯建文不想让自己媳妇儿那么累，可是……他想到了他那个在救援过程中，遇上余震意外失去生命的战友。 说来也巧，那个战友还是冯建文最初入伍时认识的一个战友，姓郑，名爱国，算是郑媛的本家。当时两个人都是新兵蛋子，部队里训练很苦，两个人是相互鼓励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感情非常好。只不过后来冯建文进了炮兵学院学习，回来后就转成了炮兵，而战友留在了部队里，成为了一名侦察兵。这次救援，郑爱国的部队被调来参与救援，冯建文就和郑爱国重逢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重逢竟然变成了永别。 郑爱国结婚比他早，但结婚三年才有了孩子，只是他媳妇儿命不好，难产，生下孩子来就去世了。这些年郑爱国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拉扯到三岁，没想到这回他也丢下孩子走了。郑爱国没再婚，父母走得又早，只有一个妹妹，听说妹妹嫁得不是很好，夫家挺穷的，孩子也多，冯建文担心郑爱国留下的那个孩子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就动了收养的心思。 郑媛不知道冯建文已经有了收养目标，只以为他是动了恻隐之心，想收养一个受难儿童。摇头失笑：“幸存下来的这些孩子可不是你想收养就收养的。你不知道，和我一起照顾孩子的那些嫂子们，好多都懂了恻隐之心想收养那些孤儿，但是上面说了，只允许没有孩子的家庭收养。” “不是地震受难儿童。”冯建文抬起眼皮望向郑媛，“是我战友的孩子。” 郑媛拧起眉心，拉过冯建文的手：“怎么回事？” 冯建文便把孩子的事儿跟郑媛说了，郑媛倒是很爽快：“咱家条件好，养得起，我没有意见，但是，你确定你战友家里那边，愿意把孩子给咱养吗？” 冯建文知道郑媛一定会同意，但是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媳妇儿，我怕你累着。” “哎，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没啥区别。再说了，咱包子多乖啊。”说着看了眼小包子，这孩子真的是天生安静专注，他爸妈这边聊天聊地热火朝天，他居然还能专注地坐在床上研究他的鲁班锁。郑媛伸手一把从他手里抽出鲁班锁：“该睡觉了，别玩了。” 小包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呆了下，然后抬头看他妈妈。 郑媛脸一板：“睡觉。” 小包子撅噘嘴，乖巧地往床上一趟，闭上了眼睛，不哭也不闹。 郑媛摊摊手，一副“你瞧瞧果然是这样吧”的无奈模样。 冯建文失笑，弹了郑媛的脑门一下：“你又欺负儿子！” 第505章：新成员 郑媛哎吆一声，揉着脑门瞪冯建文：“你手劲儿有多大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冯建文哈哈笑，连忙赔礼：“我的错我的错。” “行了，能不能收养也不是咱自己能确定的事儿，你先打听打听，说不定人家孩子姑姑不愿意给咱养呢？人家毕竟是亲姑姑，可比咱的关系亲近。再说，孩子没有爷爷奶奶，还没有外公外婆吗？”要是郑爱国留下的是个闺女，可能没人愿意养，但他留下的可是个儿子，一直到二十一实际，老一辈儿重男轻女的思想都很严重，她估计，郑家那边还真未必愿意给他们养，冯建文现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冯建文点点头，也赞同郑媛的话。他心思一转，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找孩子姑姑提这个事儿了。 之后郑媛一直没再过问，她最近忙得很，要给孩子们做心理疏导，还要审核所有想要领养孩子的家庭是否合格。 这次地震受难的儿童足足有几百个，但想要收养孩子并且适合收养孩子的家庭并不多，大多数孩子都进了政府专门办的孤儿院。郑媛顺其自然地被分配了一份孤儿院老师的工作。 郑媛上辈子自己的儿子都没机会看，没想到这辈子却一直在和孩子们打交道。 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了。 就在郑媛以为冯建文想要领养的那个孩子没了下文后，冯建文突然领了一个孩子到他们的临时住所。 孩子很小，才三岁，瘦瘦巴巴的，不知道是一直这么瘦，还是这段时间没有被好好照顾给饿瘦的。不过看着孩子身上打着各种补丁的衣服，以及脏兮兮的指甲缝，但小脸却生得白白净净的，究竟为什么可想而知。 冯建文轻轻推了推小朋友的肩膀：“来，知新，以后这位漂亮阿姨就是你的新妈妈了，快喊妈妈。” 郑知新小小的人儿，满眼怯懦，一声不吭。 小孩子都认生，郑媛朝冯建文翻了个白眼：“哪有第一面就让人家孩子喊妈妈的！”说着，牵起郑知新的手，蹲下来平视着孩子的眼睛，微笑着说：“知新呀，你可以先喊我阿姨，等以后咱们熟悉了，你觉得阿姨这个妈妈当得还算合格，你再喊我妈妈，好吗？” 经历过波折的孩子都早熟，别看郑知新才是个三岁的小人儿，其实郑媛每一句话他都听懂了。他知道他爸爸牺牲了，再也回不来了，也知道姑姑家里穷，姑父不愿意养他。他还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阿姨一点都不讨厌他，还笑得那么温柔可亲。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小声喊了一声：“妈……妈妈。” 他的声音很小，可郑媛依旧听到了。郑媛眼睛一亮，笑容变大，揉了揉郑知新的头发，利落地答应了一声：“诶！”然后站起来，牵着小知新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说，“来来来，知新，我给你介绍介绍咱家的另外一名小成员——包子。” 第506章：小伙伴 包子正在海滩和小伙伴一起玩沙子——准确来说，是小伙伴们在沙滩上做游戏，包子自个儿蹲在沙滩上把沙子当玩具玩。 郑媛带着郑知新去了海边，远远的望去，不远处的好多小朋友嘻嘻哈哈的看着就很热闹，只有包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堆沙子。郑媛眉毛忍不住一拧，心道包子乖巧是乖巧了，可这也太孤僻了。幸亏家里多了个孩子，能给包子做个伴儿，说不定还能纠正一下包子这个性格。 走近后，郑媛见小包子正撅着屁股，在给他刚刚用沙子堆砌的楼房夯实。不得不承认，包子这孩子动手能力极好，并且智商偏高，还不到两岁的小孩，居然可以复原出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大院儿里的每一栋建筑。 郑知新也很震惊，甚至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抽气的声音。 包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到郑媛，乖乖地喊了一声：“妈妈。”然后继续干活，眼中完全无视了被郑媛牵在手里的郑知新小朋友。 “包子。”郑媛喊他。 包子继续低着头自己干自己的，连郑媛也给无视了。 郑媛露出了点无奈的神色，蹲下来戳戳包子的小手：“你先暂停一会儿，妈妈给你介绍个小哥哥。” 显然，小哥哥在包子这里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物种，但又必须给郑媛面子，包子一脸不情愿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郑媛说：“这位小哥哥叫郑知新，以后呢，就住在咱们家了，你要好好的和哥哥相处，知道吗？” 包子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郑知新身上。郑知新立刻紧张起来，忍不住抓了抓裤子，面前这个小弟弟长得白净又可爱，他生怕弟弟不喜欢自己。 郑媛也担心包子会不接受家里多个人，但出乎意料的，包子很乖巧地直接喊了郑知新一声：“哥哥。” 郑知新眼睛明显亮了亮，他笑起来：“弟弟！”又说，“弟弟，你这是在堆房子吗？你堆的可真好。” 包子腼腆地笑了笑。 郑知新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堆吗？” 包子上下打量了郑知新一番，好像在确定郑知新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两个孩子就这样一起玩起了沙子，包子指挥着郑知新挖沙子、取海水，然后他把沙子搅拌成合适的稠度，继续盖楼，俩人配合得还挺好。郑媛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两个小朋友，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觉得咱领养知新这孩子可算是领养对了。”冯建文走到郑媛的身边，也望向不愿出海的两个小朋友，“包子总算是有个陪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了。” 郑媛看了看身边的冯建文，说：“是啊，难得有个孩子愿意陪包子安安静静的做手工。我之前还担心知新这孩子认生，来了咱家会不适应哭闹一番，没想到还挺听话的……诶，对了。”郑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既然咱都领养了知新了，要不要给孩子改个姓？否则以后上学了，同学一听他姓和你和包子不一样，会不会瞎说话？” “改什么姓呀！”冯建文笑，“你不就姓郑吗？以后知新在外面可以说他随了妈妈的姓。” 郑媛也笑了：“也是。” 第507章：谁是重生的 郑媛其实还想从孤儿中领养一个孩子，见包子能和郑知新玩到一起，她就希望家里能多几个孩子，过得热热闹闹的。只可惜她的条件达不到领养要求。 “对了，今天晚上有文艺演出。”陈慧一边整理着孩子们的玩具，一边和郑媛聊天。 郑媛坐在一边凳子上，给孩子们的衣服打补丁，随口问：“文艺演出？是有文工团过来慰问了吗？”最近各地的文工团轮番到明市来，为救灾的战士们，以及地震受难人民演出。文艺演出是一种非常好的安抚人心的方式，可以给受到伤害的人们带来一些心灵上的抚慰。 “对。”陈慧说，“我听说，好像还是从你们东齐来的文工团。” “东齐来的文工团？”郑媛忽然抬起头。 “对啊，东齐。”陈慧没注意到郑媛的异常。 郑媛眯了眯眼睛，她有预感，一个在她和冯建文生活中消失了几个月的人马上就要出现了。 一直把明市大地震记在心里的不止郑媛一个人，另外一个重生者苗苗，可以说记得比郑媛还要清楚，因为当年，就是因为冯建文在地震中救了她一条命，才让她深深爱上了冯建文。 虽说在争抢冯建文的过程中，苗苗毫无底线且用尽手段，但其实她在其他方便，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和郑媛一样，她也试着为拯救明市几十万的老百姓的生命做出努力。只不过，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她父亲的重视，甚至她爸爸还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苗苗不像郑媛那样，人就在明市，明市地震前各种异常的自然现象又非常明显，郑媛预测的有理有据，苗苗身处东齐市，天高皇帝远的，她说明市会发生地震，也不会有人信。 苗苗努力了一番后就放弃了，她知道再坚持下去自己重生的秘密说不定就暴露了，不过她就算是说自己是重生的，别人估计也只会把她当成精神病。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明市这一次的伤亡人数竟然大大降低了！因为经历过地震，所以她非常清楚，上辈子明市因为这一场地震，死亡人数达到了二十万人，但是这一世，这个数字居然降到了两万！二十万和两万，可不仅仅是差别了一个零。究竟是谁改变了这次地震的结局？是谁从中插了一手？ 报纸上还刊登着这次地震的功臣照片，冯建文那张几乎占了半个版面的照片映入苗苗的眼帘。文章详细介绍了冯建文是如何从异常的自然现象这种细节中推断出地震的，然后又详细介绍了他是怎么当机立断，一个决定一次坚持拯救了整个明市的。 那么，是冯建文吗？不，不会，上辈子冯建文也在明市，那时候他可没预料到会发生地震。或者冯建文是重生的？不，也不可能。如果冯建文是重生的，他不会娶郑媛。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必定就是真相。 所以，重生的那个人，是郑媛。 第508章：曹操到 得知真相的苗苗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原本她就看不上郑媛，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仅仅嫌贫爱富水性杨花，她还无耻！如果说，之前苗苗对于不能嫁给冯建文更多的是不甘心，现在，她胸腔中充斥着对郑媛的恨意，简直恨不得要将郑媛千刀万剐！ 这个女人真的太坏了！上辈子自己没有过得顺心如意，这辈子就来抢别人的男人吗？居然还让她成功了！ 凭什么呢？苗苗不禁想要问问老天爷，郑媛凭什么能万事如意！ 明明都是重生的，为什么要让她重生在郑媛后面？重生对于她来说，究竟是老天爷给她的奖励还是惩罚？ 苗苗是带着满腔的恨意来到的明市，甚至为此排练状态不好，被点名教训了好几次。 “苗同志，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带着任务来明市的，今天来观看我们节目的都是在地震中失去了家人的孩子，我们要把最完美的表演带给这些孩子们，让孩子们重新找到生活中的美好。但是你看看你现在，排练走神，动作出错！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晚上我是不会让你上台的，并且回东齐后你必须给我写一份检查！” 苗苗垂着头，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只是，只是来到明市后，被看到的一幕幕给惊到了。老师，我之前是来过明市的，明市之前——没想到转眼就成了废墟，地震真的太可怕了。” 舞蹈老师脸色缓了缓，她接受了这个理由，事实上，她来到明市，看到明市好好的一个城市变成了眼前一片片的废墟时，心中受到的震撼可不比苗苗小。她只当苗苗年纪小，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才影响了自己的状态。“那你先缓一缓，一会儿再继续练。” 苗苗说：“好。”顿了下，“我可以出去走一走吗，我想多看看这边。” 老师想了想，颔首：“可以，但是要尽快回来。” 很快，苗苗就找到了郑媛。 在苗苗的记忆里，上辈子地震过后，整个明市的上空被悲伤的阴云笼罩，持续了很久都没有消散，城市的秩序也不算好，整个城市幸存下来的人都在四处寻找着自己的亲人。但这辈子，明市好像已经找回了自己的生活节奏，秩序井然，她只是出门随便一打听，就被人指到了附近的孤儿收养所。 郑媛刚刚从陈慧那里得知从东齐来了个文工团，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说有人找她。 郑媛往门口循声望去，便看到了出现在她视野范围里的苗苗。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看起来苗苗的脸色极为阴沉。 当然了，郑媛其实非常清楚，苗苗脸色不好，绝对不能怪光线。她知道苗苗来找她要说什么，但郑媛一点即将被拆穿身份的慌张都没有。她很淡定地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来走向苗苗，走近后朝她勾了勾唇角：“走吧，出去聊。” 第509章：对峙1 明市的重建已经初具雏形，最起码在孤儿院附近，已经看不到废墟了。郑媛和苗苗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这棵树经历了大地震依旧挺拔，为这燥热的天气带来一些阴凉。 当然，即便是不在阴凉里，苗苗大概也是感觉不到燥热的，毕竟她脸上阴云密布，就差打雷下暴风雨了。光看表情，她大概杀了郑媛的心都有了。 但郑媛很淡定，她选择预测地震的时候就知道，纸包不住火，早晚都有和苗苗对峙的一天。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郑媛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她有预感，或许他们三个人的纠缠到今天就可以有个结局了。 郑媛抬了抬下巴，示意苗苗先说。 “郑媛。”苗苗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郑媛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很明显她其实表达的是个陈述句。 郑媛轻笑了一声，也没装傻，直接挑明：“是为了明市地震的事儿吧。” 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苗苗这一刻对郑媛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郑媛！” “听着呢，不用一遍遍重复我的名字。”郑媛说。 “我就知道，明市地震是你预测出来的！建文他是听了你的话！”苗苗逼视着郑媛，“明市会发生地震，其实根本不是你预测出来的吧，你是知道明市会发生地震！” “你为什么那么清楚那么笃定明市会发生地震？” “做梦梦到的？”苗苗冷笑一声，自问自答，“不，不是。” “因为那是在你的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事！”苗苗终于吼出了这句话，表情狰狞，嘶声力竭。 苗苗以为郑媛会心虚，会否认，出乎她的意料，郑媛微笑着直接承认了：“没错，你说的都对。” 苗苗瞳孔陡然一缩，她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抓郑媛的领子，被郑媛一把打开了。 郑媛抓住苗苗的手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两步，冷下脸说：“别动手动脚，苗同志。” “你不要脸！”苗苗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怒视着郑媛。她根本顾不上计较郑媛推她，“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有哪点配得上建文？你明知道上辈子建文是我的丈夫，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丈夫？！你竟然还敢理直气壮地站在我面前，还算计我，让我爸妈对我失望，随便把我嫁了出去——你——你——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苗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苗苗的手指直哆嗦，她多恨呀，明明冯建文是她的丈夫，如果没有郑媛，这辈子她和冯建文会恩恩爱爱幸福地过完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落到父母不信，丈夫不喜，生活处处不顺的可怜地步。而这一切，都是—— “你不会觉得你现在都是我害的吧？”郑媛说中了苗苗的心思，她点点头，“我承认，是我的出现给你的婚姻带来了波折。但是。”她顿了下，“我选择冯建文的时候，并不知道你也会重生，甚至，我连冯建文上辈子娶的是谁都不知道。” 第510章：对峙2 苗苗认为郑媛纯属狡辩，冷笑：“如果你知道，那你还会选择嫁给他吗？” 郑媛挑了下眉，笑了：“当然。” “哈！”苗苗难以置信地瞪郑媛，恨不得抓花郑媛的笑脸，她难以置信，一个人怎么能把“无耻”这两个字演绎地如此活灵活现？ 郑媛却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想必你之前曾经打听过我，应该知道，我当初为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顾家人反对，逃婚私奔，因而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我的家人，也都被我连累，后来日子过得很不顺。可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争取来的婚姻，最后的结局也不好。事实证明，再深的感情，也很容易消耗在油盐酱醋的生活琐碎中。” “那是你活该！”苗苗一点都不觉得郑媛值得同情。 郑媛瞧她一眼，没有反驳，甚至还点了下头，说：“没错，是我活该。可是，既然老天愿意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再去选那一条死路去走？我以为，重生是老天爷给了我的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顿了下，“我选了冯建文。” “你凭什么选他？你有什么脸选他？你觉得自己哪里配得上他？你凭什么让一无所知的建文捡一双破鞋穿？他明明值得更好的！”苗苗完全不能接受郑媛的说词，她认为郑媛就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考虑，这种女人竟然也能重生，简直是老天爷瞎了眼！ 郑媛嗤笑一声：“破鞋？你说谁？”她忽然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苗苗一眼，“你说更好的……谁是更好的？” 苗苗张了张口，一个“我”字还未出声，一下子就被郑媛目光盯在了原地，心像是被什么攥住，猛地一痛。她说不出口了，她这辈子也嫁了人，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别的男人。她……她也配不上冯建文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苗苗赤红着眼，怒视着郑媛，伸着手上前两步，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要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郑媛再一次躲开了，她忽然抓住苗苗的手腕，将她的胳膊往后一扭，然后把她压在树干上，制住了苗苗：“我说了，不要动手动脚。”这一招还是跟冯建文学的。 苗苗挣扎不开，破口大骂：“郑媛无耻！你等着，我会告诉建文所有真相，你就等着建文抛弃你吧！” “你以为我会怕吗？”郑媛说，“我真怀疑，你上辈子真的是建文的妻子吗？你难道不知道建文是一个多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我和他，我们两个已经结婚快三年了，我们还有个可爱的儿子，你真的觉得建文会因为这个抛弃我？还有，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因为我的重生，才救了明市十几万人的性命，建文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只会感谢我的重生。” 苗苗突然间就不挣扎了，她悲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因为她知道，郑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第511章：对峙3 就像郑媛说的那样，是郑媛的重生救了明市十几万人的性命，冯建文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只会感谢郑媛的重生。上辈子曾经嫁过人又如何，对于十几万条人命来说，只能算是小事，毕竟郑媛这辈子选择的是他。冯建文或许会心有芥蒂，但绝对不会因此抛弃郑媛。甚至，苗苗不得不承认，郑媛长得确实漂亮，上辈子既然能吊住一个城里人，这辈子自然也能把冯建文的心哄回来。 苗苗知道，这一回，她彻底输了。 郑媛松开了苗苗，一时间没有说话，她给了苗苗一点缓和心情的时间。过了一会儿，她主动打破沉寂：“我刚刚说，如果我知道冯建文上辈子娶了你，也会选择他，这是我的心里话，不过后面还有句话我没说。”顿了顿，继续，“如果我知道你也会重生，我大概就不会选择冯建文了。” 苗苗猛地转回身来，瞪着郑媛。 郑媛笑了下，表情略显无奈：“重生这种事……毕竟是小概率事件，要是人人都是重生的，那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所以我没有想到，这世界上还会有另外一个人重生，并且那么巧，重生的居然还是冯建文上辈子的妻子。”她对上苗苗的眼睛，用推心置腹地语气说，“我并没有抢别人老公的喜好，事实上，我当初选择冯建文，也并不是因为喜欢他。实话告诉你，当初我对冯建文一点感情都没有，上辈子我甚至都没有打听过他过得怎么样，可以说，我对于冯建文，就连一点点的不甘心和遗憾都没有。至于重生后为什么要选择冯建文……”她笑了笑，“那只不过是当时对我来说最容易的一个选择。” “你知道的，我和冯建文自小定亲，我家里人，都支持我嫁给冯建文。”郑媛说，“上辈子反抗包办婚姻的结局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这辈子我就不想反抗了，反正日子总不能比上辈子更差，你说是不是？我结婚的时候甚至都打算好了，要是真和冯建文合不来，就离婚。”郑媛想到三年前刚刚重生对冯建文还一无所知的那个自己，忍不住笑了声。 “那你为什么不离！”苗苗质问。 郑媛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觑了苗苗一眼，像是狐疑她是怎么问出来这个蠢问题的：“我为什么要离？结婚后，我才发现冯建文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也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丈夫。我又不是那种不知道珍惜的女人，我当然要好好守着他，过一辈子。” “你倒是幸福了，那我呢？我要怎么办？”苗苗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悲愤，在她看来，郑媛的幸福完全是从她这里抢走的。 郑媛看着她，片刻后，突然问她：“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 “什么？”苗苗狐疑地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你丈夫呢？”郑媛觉得，苗苗这辈子的丈夫也算是一个论优秀不亚于冯建文的男人，从她和徐兵的接触来看，徐兵也是一个非常体贴会说话的男人，想必如果苗苗愿意收了心踏踏实实地跟徐兵过，徐兵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丈夫。 第512章：对峙4 苗苗听到这话，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不等苗苗反驳，郑媛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是在说风凉话，但是，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 “客观来比较，徐兵不比建文差吧？”郑媛掰着手指头数，“要论长相，徐兵斯文俊秀，可比冯建文长得要好。论性格，他对待女同志一向尊重，性格也算温柔体贴，而建文虽然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但要论细心，绝对比不上徐兵。再说能力，徐兵如今才多大，真要算起来，甚至比建文还要年少有为。” 苗苗显然不赞同郑媛的说法，她张嘴准备反驳，却再一次被郑媛抢走了发言权。 “你别否认，你仔细想一想，你和徐兵刚刚定亲的时候，他对你好不好？” 苗苗下意识地就想说不好，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的一幕幕场景——看电影的时候会记得给她买她喜欢吃的小零食，遇上下雨，会把雨伞往她这边偏，自己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被雨打湿，她说手表坏了想换个新的，他第二天就跑去城里给她买了一块……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胜枚举，苗苗嘴再硬，也得承认，最开始的时候，徐兵对她是好的。 郑媛见苗苗没话可说了，便继续，冷笑了一声：“后来，徐兵知道你心里有别的男人后，也就是你结婚前几天，他对待你的态度改变了吗？” 苗苗不想让郑媛那么得意，嘴硬道：“那还不都是因为我爸！他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才装成那样的！”反正徐兵在她这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郑媛失笑：“好吧，就算他有这方面的考量。那你们结婚以后呢？都结婚了，他就没必要再装了吧？更不用说，你们结婚那天，你还作出来了那档子事儿——”说到这里郑媛停顿了下，她记得很清楚，苗苗和徐兵结婚以后，出了苗苗算计徐兵那事儿后，她本来以为徐兵不会继续忍下去的，肯定会给苗苗一点颜色瞧瞧。但现实却是，徐兵在外从来没有说过苗苗的一句不是，甚至苗苗回家晚，都是徐兵做饭给苗苗吃。“你仔细想一想，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别说别的男人了，就说，要是徐兵这样算计了你，你能忍下去吗？” “我——”苗苗噎了噎，她想说我能，但是，话堵在了喉咙口就说不出来了。她想到了婚后的种种，虽然两口子在家一直是相敬如冰的状态，徐兵也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但生活中，却偶尔能得到徐兵的照顾。比如说，她的房间屋顶漏雨，是徐兵爬到屋顶上补的。她晚上生病上吐下泻，也是徐兵背着她去的医院。 最后，郑媛叹了口气，总结道：“人，得学会珍惜手中拥有的，不要总是觊觎不属于你的。或许冯建文上辈子是属于你的，但是这辈子，他已经成为了我的丈夫。这事儿已经成为定局，不可能再改变。咱们第一次交手，你输给我后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她劝苗苗，“所以，你还是回头看看徐兵吧。我想，如果你愿意回头看看他，他也愿意回报给你一个优秀完美的丈夫。” “当然。”郑媛挑起眉梢，“你要是死不悔改，还想向我宣战，那我也不会对你手软。” 第513章：结束 郑媛言尽于此，至于苗苗有没有把话听进心里去，郑媛就管不了了，反正她是不怕苗苗到冯建文面前告状的。夫妻三年，感情已经不是别人随便两句谗言就能破坏的，而且郑媛也早就想好该如何跟冯建文解释了。 当然，郑媛今天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和苗苗费那么多口舌，主要也是为了打消苗苗告状的念头。虽然他们两口子感情好，可郑媛上辈子嫁过人是事实，郑媛不愿意让冯建文心里哪怕有一丁点的难过，不想让上辈子的事儿成为冯建文这一世的困扰。 苗苗直直望向郑媛的眼底，像是想要从郑媛的眼中看到一点心虚。然而，郑媛没有，她是真的不怕。凭良心说，如果她是郑媛，应该也会和郑媛做一样的选择。可是，作为被郑媛突然从路上拐弯而波及到的受害者，苗苗无法原谅郑媛。 但是不原谅是一回事，要不要报复郑媛是另外一回事。她当然恨不得郑媛去死，就算冯建文这辈子不会娶她，她也不想让郑媛过得顺心如意。 可是，没有用了。 郑媛握着最重要的一张底牌，所以她底气十足，什么都不怕，她的所谓的包袱，对于郑媛来说，也不过是春日里的一点毛毛雨，还没沾湿衣裳，就已经干了。 疲惫从内心深处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苗苗突然觉得累了。她绕过郑媛，往远处望了望，院子里的孩子正在开心的笑闹，好像地震带给他们的伤害已经彻底远去。 就连孩子们都摆脱了过去向前看了啊。 苗苗垂下眼皮，什么都没说，转身，缓缓远去。 郑媛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也走了。 郑媛不知道是不是那番话真的起到了作用，晚上苗苗演出完，并没有找冯建文告状——也可能是她找了，但没有找到。第二天一早，苗苗就随文工团一起回了东齐市。 冯建文还是好几天后才知道这天晚上来演出的那个文工团是从东齐来的，并且还是听别人说的——手底下有个小伙子看上了文工团里的一个女同志，拐弯抹角地过来找冯建文打听联系方式。 当天晚上，冯建文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郑媛问这个事儿：“苗苗来了吗？她有没有来找你？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郑媛望着冯建文那张写满了担心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从他手里接过褂子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转回身来戏谑道：“怎么，你要替我找回场子，揍她一顿？” 冯建文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真来找你了？她说了啥？是不是又挑拨什么了？你可别信她，她这回来我压根都不知道，还是听人说了才知道从东齐来了个文工团！” 郑媛拍拍他的胸膛：“放心吧，你媳妇儿我还能被苗苗给欺负了？来了以后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让我给怼回去了。” 冯建文松了口气，坐到床上脱掉靴子：“那就好。” 时间很快进入了十月份，延续十年之久的“运动”结束，举国欢庆。让郑媛从重生就开始盼望的一九七七年，来了。 第514章：回家 “你抱着知新，我抱着包子，一会儿下车的时候你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你。”火车已经在广播里播报了即将到达金水县，要下车的乘客都站了起来，在过道里排队。郑媛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下车。 “行李呢？都拿全了吗？别忘了东西。”冯建文往下铺底下望了一眼，又往行李架上看了看，最后又找了一圈他们之前躺过的床铺，确定没有落下东西。 郑媛把保温瓶拧紧装进包里：“都拿了。” 时隔两年回家，他们带了很多的行李，总共收拾出来两个大包，两个小包。他们两口子，正好一人分俩。背上背一个，手里拎一个，还能空出手来抱孩子。 冯建文也背了一个包在背上，转身过来准备抱知新，郑知新却不让，说：“爸爸，我可以自己走，你还是抱着弟弟吧，妈妈力气小，抱不动弟弟。” “不行，火车站人太多，你太小了，不抱着你不安全。”冯建文还没说话，郑媛先拒绝了。然后朝包子招手：“过来包子，我们该下车了。” 谁料包子也不让抱，抓着郑知新的手摇头：“妈妈力气小，抱不动。” 郑媛黑线：“我怎么抱不动你了，以前不都是我抱你？” “你还是别抱孩子了。”冯建文也不赞同，他目光往郑媛的肚子那儿瞧了一下，把头凑到郑媛耳边小声说，“你现在不适合抱孩子。” 郑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冯建文的头拨开，说：“我只是经期推迟了两三天，根本没有怀孕。” 冯建文不同意了，眉毛一挑老高，声音也一下子拔高了：“为啥不是怀——”被郑媛瞪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往四周看看，对上几双好奇望过来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再一次凑近了郑媛的耳朵，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为啥不是怀孕？肯定怀了。”他当年既然能一发命中，说明他本事大着呢，这都两年过去了，他媳妇儿怎么也该怀下一个了。 郑媛再送他一双白眼：“我排卵期那几天咱根本没同房。” “那，那，那只有，那几天那啥才能怀？”冯建文瞪眼，明显不信。 那肯定不是了，意外肯定也有，只不过对于她这种经期规律的，那几率就几近于无了。郑媛一点都不想当着孩子的面给冯建文解释这个，就在这时，火车上的广播响了。 “各位旅客，列车已经达到金水车站，请拿好您的行李及贵重物品，从列车前进方向右侧门下车，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 “到了到了！”车厢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 冯建文趁着郑媛不注意，一把将包子抱了起来，顺道儿还把地上放着的两个袋子全都捞了起来，一个都没给郑媛留，并吩咐郑知新：“知新，你牵着妈妈的手，一定不要松开知道吗！” 郑知新乖乖点头，走到郑媛身边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第515章：爷爷 “小心，小心一点。”冯建文前头下了火车，随手放下行李就转过身来扶郑媛。 郑媛躲开了他的手：“别扶我，赶紧的，把孩子抱下去。” 这个年代的火车站站台建得不像新世纪那么人性化，站台没有加高，所以人们下火车的时候必须踩着挺高的台阶下到站台。郑知新还不到四岁，短胳膊短腿，让他自己下火车他可下不来。 冯建文立马把包子放到地上，一边叮嘱：“别动。”一边伸手把郑知新从火车上抱了下来，郑媛紧跟着也下了火车。 后面还有不少人，一家四口没在火车门口耽搁，提起行李牵起孩子，就随着乌泱泱地人群往火车站出站口走去。 “小心点，别丢了孩子。”郑媛一边走一边叮嘱。 冯建文也叮嘱郑媛：“你也小心点，看准脚下。” 郑媛又说：“走慢点啊，慢点，孩子还小，走不快！” 也不知道冯建文听到没听到，他一直伸着脖子往前面看。郑媛知道他在看啥，来之前他特意给家里发了电报，说了自己火车大概几点到金水县。郑家肯定会有人来接站，冯建文这是张着脖子找他爹呢。 “你着急什么啊，还说我呢，你也看路啊，这人这么多，要找人等咱出了火车站再找。家里肯定赶了车过来，好找。”郑媛忍不住絮叨。 “好好好。”冯建文知错就改。 出了火车站，外面人就更多了，好多过来接站送站的。这年头交通不发达，亲人远行后长时间见不到面，猛地一见面，都热泪盈眶，抓着手不放开，甚至也不走了，就在火车站门口话起了家常。要么就是来送站的，知道要分开很久，也都抓着手依依不舍，有说不完的话要叮嘱。入目几乎都是类似的场景，激动与悲伤交融在一起，组成了一副特殊的画卷。 冯建文仗着个子高，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他爹冯长勇。 “爹！”冯建文高喊了一声，伸着手朝冯长勇挥舞。 冯长勇年纪大了，耳背，没听到冯建文喊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冯建文朝他挥手。没法儿，冯建文生的高，最好找。 “爹，咋是你来接我们，我哥他们呢？”冯建文心疼他爹大冷的天一大早就得过来接人。 郑媛跟着喊了一声：“爹。”站在冯建文旁边。 冯长勇瞪他一眼：“咋的不想让我来接啊？我又不是来接你的。”他看向冯建文怀里的小包子，瞬间就换上了笑脸，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深了，“我是来接我家小包子的。” “包子，快喊爷爷。”冯建文担心包子认生，还跟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爷爷了？你小时候爷爷还抱过你呢。” 包子不是那种认生的孩子，他只是不爱说话，冯建文让他喊，他就乖乖地喊了：“爷爷。” 愣是把冯长勇喊地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哎呦，想死爷爷了，快让爷爷抱抱。” 冯长勇伸手，冯建文不是很想让冯长勇抱，说：“这小子死沉——” “他就算沉那能又多沉！”冯长勇又凶了冯建文一眼，“快点。” 冯建文这才把孩子交给冯长勇。然后，他又说：“诶，对了，知新，快来，你也喊爷爷。”他朝郑知新招招手。 第516章：坐地排车 冯长勇这才注意到郑媛手里还牵着个男孩儿，不到四岁，生得白白净净的，穿得也齐整。他心说这孩子看着还挺可爱，却不知郑知新刚来到冯家的时候那是真的瘦，没几个月，郑媛就把他喂起来了，看着都漂亮了不少。冯建文之前写信给家里说过收养这个孩子的事儿，当时家里的儿媳妇还抱怨来着，说什么冯家那么多孩子，他们两口子要养可以养侄子，凭啥养别人家的孩子。冯长勇当时就黑了脸，把儿媳妇给教训了一顿。 郑知新是个腼腆的男孩儿，他抓着冯建文的手，怯生生地抬头望向冯长勇，喊了一声：“爷爷。” “哎！”冯长勇笑呵呵地答应了一声，算是认下了这个孙子，摸摸郑知新的脑袋，“叫知新是吧，走，跟爷爷回家！” 他们一家四口坐上了冯长勇借来的骡子拉的地排车，不过赶车的换成了冯建文。地排车上还铺着草席放了一床被子，是冯长勇专门准备的。 “郑媛啊，赶紧盖上，给孩子也盖上，天冷。”冯长勇说着，还从被子里面拿出了几块地瓜，“你们早上吃饭了吗，我专门让孩子他奶奶在锅底下烧的，刚烧好就放被子里了，还热乎着呢！” “没吃呢，谢谢爹。”郑媛笑着接过地瓜，给了郑知新和包子一人一个，说，“自己剥皮。” 冯长勇不赞同：“孩子这么小，哪儿会自己剥皮，我来。”说着就伸手要从包子手里接过地瓜。 郑媛赶紧说：“不用爹，我给孩子剥就行。爹你先给建文剥个，他早上也没吃饭呢。” 冯长勇同意了：“那行，我给建文剥，你照顾俩孩子。” 谁料冯建文不领情，回过头来说：“我回家吃饭就行，爹，你自己吃。” “回家还得一个多小时哩，地瓜还热乎着呢，你吃块地瓜暖和暖和。”郑媛说着，就探着身子把自己刚刚剥了一半的地瓜塞到了冯建文手里，“给你你就吃。” “嘿！媳妇儿你可真贤惠！”冯建文得意地笑起来，还夸了一句，之前在家他可没这待遇，想吃啥都的自己动手的。 “吃你的，别贫！”冯长勇看不到的角度，郑媛悄悄瞪了冯建文一眼。然后从包子手里拿走那个比较长的地瓜，一掰两半，一半给了包子，另外一半换走了郑知新手里那个刚刚开始剥的。“你俩就这么啃吧，小心别弄到被子上。” 郑媛在一边照顾孩子，冯长勇看了郑知新一小会儿，就往冯建文那边挪了挪，小声问他：“到底是咋回事，你信里说的不清不楚的。” 冯建文悄悄往后看了眼，确定郑知新正在闷头啃地瓜，没注意这边，便小声把郑知新家里的情况跟冯长勇说了说，最后他说：“媛媛也愿意，所以我们就收养了。” 冯长勇听着积了一胸腔了愤慨：“这，这孩子的姑姑也太过分了，抚恤金她领了，却那么苛待人家的孩子！” 冯建文叹了口气：“她家孩子多，也不容易。再说了，我和媛媛也是想着能给包子找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爹，你是不知道，包子这孩子愁人着呢！” 第517章：奶奶 “你咋说话呢！”冯长勇脸拉下来，锤了冯建文一拳，“你瞎说啥，我看咱家包子好着呢！”冯长勇扭头看包子，小包子双手抱着地瓜啃，一小口一小口的，和乡下那些没见过好东西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越看越可爱。 “爹，你这是因为包子是自家的孩子，不管啥样你都觉得好。”冯建文失笑，摇了摇头，小声说，“包子这孩子就是太乖巧了，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别的小孩一块玩。爹，你见过哪个两岁的小孩是这样的？” 冯长勇还是不觉得包子有啥不好的：“那是因为咱家孩子乖，那别人家的屁孩子能和咱家的能一样吗？你以为谁小时候都跟你一样捣蛋？”顿了顿，“说不定咱家包子恰好随他妈呢？” “噗嗤——”冯长勇话音刚落，冯建文就忍不住了，“爹，你认真的？” 郑媛：“……”这俩人说话的声音又不算太小，真以为她听不见呢！“随我怎么啦！”郑媛哼了一声，顺便送给冯建文一双白眼。 冯建文转回头来打趣：“全大队谁不知道你打小就是暴脾气？你知道你小时候有个外号叫小辣椒吗？” 郑媛：“……谢谢，不知道。” 冯长勇看着这一对小两口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这说明小两口感情好。 快到村子，郑媛就看到村口站着一个人，离得远，看不清楚是谁，只分得清貌似是个女人，但那人像是知道他们是谁，远远的就朝他们招手。 她这一招手，郑媛就差不多猜到她是谁了。果然，就听到冯建文在前面问冯长勇：“那是我娘不？” 冯长勇说：“是，老婆子等不及了，专门出来迎你们了。” 冯建文高兴，手张开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喊：“娘——” 李金枝舞动的手臂瞬间就加快了频率，显然是听到了，并且迈开脚步往这边走。 “驾——”冯建文甩起鞭子，将骡子赶得快了很多。很快，双方就相遇了，冯建文一勒缰绳，将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扶住李金枝的胳膊，“娘，小心，小心一点，你走那么快干啥！” 儿子回家，李金枝别提多高兴了，还特意穿了一身过年才舍得穿的衣裳。她伸手摸摸冯建文的脸：“瘦了！” 冯建文笑：“哪瘦了啊，倒是娘，你瘦了。”顿了下，搓了搓李金枝的手，埋怨道，“娘你在村口等了多长时间了？你这手摸着都凉了。” “没多久呢。”李金枝说，“我算计着时间呢，也就站了几分钟。” “我摸着你这手可不像站了几分钟。”冯建文不信。 郑媛忍不住出声打断：“建文，还不快让娘上车，有啥话咱回家再聊。” “哦对，娘，你快上车。”冯建文扶着李金枝上了地排车，郑媛往边上挪了挪，给李金枝让出来一个空，让李金枝坐下。 上了车，李金枝就把冯建文给忘脑袋后面去了，盯着郑知新的眼睛闪闪发亮：“哎呦，乖孙都长这么大啦？” 第518章：乌龙 眼看着李金枝一把将知新搂进了怀里，郑媛憋着笑说：“娘，那不是包子。” “啊？”李金枝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把脑袋伸进被子里面找玩具的包子把被子扒拉下来，露出了白嫩的小脸，一脸茫然地看向李金枝。 李金枝更茫然，她松开郑知新，瞅瞅郑知新还算清秀的小脸，再看看包子——那眉眼，一看就是郑媛生的。李金枝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诶，那这个孩子——” “娘，这是知新。”郑媛又给郑知新介绍，“知新，快喊奶奶。还有包子，叫奶奶。”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地喊了“奶奶”，奶声奶气的。 “诶！”李金枝干脆的应了，虽然之前也对冯建文收养了个别家的孩子心有芥蒂，但听到这么乖巧的小孩子喊自己奶奶，她还是很高兴的。问郑媛，“这孩子多大啦？咋看着这么小呢，可不怪我认错，你瞅瞅，这孩子跟包子看着差不多大。” 包子打从肚子里养的就好，生出来那更是个小吃货，别看才刚到两岁，个头都已经长到九十多公分了，体重也达到了二十斤。再看郑知新，都快四岁了，肉眼看着也就比包子高了一点点，体重也差不多，不怪李金枝认错。 郑媛怜惜地摸摸郑知新的头：“这孩子都快四岁了，刚到家的时候看着更小，瘦瘦巴巴的，现在还养得胖了点呢。” 李金枝难得夸了郑媛一句：“还是你会养孩子……来，包子，让奶奶抱抱。” 包子不愿意动，低着头玩自己的玩具。郑媛戳了戳包子的小肉手：“奶奶喊你呢。” 包子还是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郑媛已经习惯了这孩子这种状态，把玩具从包子手里拿过来：“包子，奶奶和你说话呢，一会儿再玩好不好？” 包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挪小屁股，坐到了李金枝的旁边，被李金枝一把搂进怀里：“哎哟我的小乖乖，你咋这么聪明这么懂事呢。”别人家两岁的孩子才不会跟大人讲道理，不哭不闹就是好的了，自家的孩子，他妈一说他就听。这在李金枝眼中，就是懂事乖巧聪明。 “你家里，我都给你收拾干净了，还有被子，也都给你晒好了。你们回去就能住。”亲完孩子，李金枝开始跟郑媛唠嗑。 “娘，你忙活这些干啥，我和建文回去再收拾就行。”郑媛连忙说。 “活又不多。”李金枝问，“你们这次回来在家待多久啊？吃饭是在家吃还是跟我们一块吃？你要是想单独开火，我和你爹就把粮食还有菜给你们送过去。” 郑媛说：“建文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次我们在家过完正月十五再走。” 李金枝拧着眉一算：“那也没有多长时间啊，你们还是别开火了，就跟着我和你爹吃。” 虽说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能沾到荤腥，但郑媛作为一个已经提前解决温饱，正往小康奔的现代青年，对食物还是有自己的要求的。但推辞肯定不能直接推辞，借口还是得想好：“包子还有知新，这俩孩子有点挑食，所以娘，我们还是单独做吧。” 前面赶车的冯建文听到这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第519章：特产 两年的时间并没有给小村庄带来什么改变，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一栋栋房屋错落有致地聚集在一起，快过年了，忙活了一年后总算到了农闲的时候，并且年底粮食也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手里，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带着对新年的期盼。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冯建文带着媳妇孩子今天回家，因此听到骡子车的声音后，都纷纷出门来看。 冯建文是一路打招呼回家的。他前面喊了“婶子好”，郑媛就跟在后面喊一声“婶子好”，顺便再让两个孩子喊“奶奶”。 遇到关系好的，还得停下来说几句话。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硬是走了将近半小时。 “建文回来啦？”走到家门口，大嫂也出来了，笑着说，“你大哥知道你今天回来，去集市上专门给你们买鱼去了。” “大嫂。”冯建文把骡子车停在家门口，笑呵呵地跟冯家大嫂说，“我哥这客气啥，又不是外人。” 冯建文和冯家大嫂说话的时候，郑媛正在和两个孩子介绍：“这儿就是咱家了，来，快下来看看。” 郑媛一手扶着一个孩子，把两个小孩弄下车子。冯大嫂看到俩孩子，郑媛免不了又把郑知新介绍了一遍。 之后就是往家里搬东西。 家里的房子虽然没住人，不过一直被冯家老两口好好照应着，一点都不破旧，跟刚刚盖的一样，而且屋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可见是真的被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郑媛知情知趣，赶紧从李金枝手里接过那个大袋子：“哎呀娘，你别动，我来搬就行。”她把包放到椅子上，回头对李金枝感激道，“娘您辛苦了，家里这么干净，没少费功夫吧？娘您赶紧坐……” 李金枝摆摆手：“没费啥功夫，其实一点都不脏，之前有亲戚来串门的时候，家里住不开，就会在这边暂时住住，所以一直没断了人打扫。”怕郑媛介意家里住人，她又解释，“你们这一年年的不回家，我心想着房子不能断了人气，所以才让人过来住了。” 郑媛笑着连连点头：“对，就是就是，还是娘考虑的周到。”转头瞅到冯大嫂也提了个包进来，她赶紧说：“嫂子，放到地上就行，你也快歇歇，东西不多，让建文拿就行……” 冯大嫂见包很干净，没往地上放，而是放到了堂屋靠北墙的那张桌子上：“你这包里装的啥啊，咋这么沉？” “哦对了。”郑媛说着拉开包的拉链，笑着说，“这包里装的都是我和建文从明市给你们带来的特产。嫂子，就这个包沉，还让你挑着了。” 明市靠海，海产品最多，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有冰箱了，但却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用得起的。于是家里多的鱼就用盐腌制了，晒干，就成了有特别风味的咸鱼干。 郑媛这回拿来的鱼干种类有很多，鲅鱼、黄花鱼、带鱼，还有鱿鱼丝墨鱼丝等等，无论是炒菜炖菜还是熬汤，都别有风味。 第520章：妯娌们 杨柳大队的人平时连荤腥都少见，更别提海鲜了，李金枝和冯大嫂甚至可以说这辈子别说吃过了，就连见都没见过几次海鲜。 虽然现在味道闻起来有点腥，但李金枝和冯大嫂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咋拿来这么多啊？”李金枝心疼道，“这得花多少钱呐。” 明市也没别的啥好东西，所以郑媛和冯建文一商量，别的东西都没拿，海味儿倒是装了整整一包，冯家这边各家分一点，郑媛娘家那边再分分，说不定还不够。 “没花多少钱。”郑媛说，“明市靠海，这都是海边的渔民吃不完自己晒的。我和建文我们俩去渔民家里收的，只用工业票和布票换，就换来了这么多。”其实那些渔民甚至还想不收钱直接给呢，冯建文现在可是整个明市的大英雄，明市人都喜欢他，所以工业票和布票还是郑媛和冯建文硬塞给他们的。 “这一包是黄花鱼，这一包是鲅鱼……还有这个，这是鱿鱼丝和墨鱼丝，这两包可以直接当零嘴吃。”郑媛一包包的给李金枝和冯大嫂介绍。 正说着，老二家两口子，老三家的，还有老五家两口子，全都来了，院子里屋里堆满了人。 郑媛见自家亲戚都来全了，便把带来的特产给他们分了。老二家两口子倒还客气点，说了句破费了，老三家的一来就眼里放光，简直恨不得要把所有的海鲜全都拿到自己家里去，而老五家的则撇了撇嘴，狠狠戳了冯建武的腰眼一下子，明显心里还是不服气。 李金枝见郑媛都快把东西分完了，赶紧出声阻拦：“你回娘家的时候不得带着点东西回去，自己家也得留一点吃吧？快别分了，我们尝个味儿就行。” 之前李金枝看郑媛哪哪都不顺眼，但唯有大方这一点，是她其他四个儿媳妇儿都比不了的。以前郑媛在家的时候，婆媳两个处的别提多僵硬了，这郑媛一离开，李金枝没了郑媛隔三差五送来的好吃的，立马就觉出郑媛的好来了。所以这回郑媛回家，李金枝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前所没有的好。 冯建文从对门拿了点柴火进来，把炕点上，屋子里暖融融的。郑媛找了个装馒头的小筐乘出来一点鱿鱼丝和墨鱼丝，分给孩子们当零嘴吃。小孩子们围着包子和郑知新玩，大人们围着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寒暄。 当然，主要话题肯定少不了郑知新。 郑媛的这几个嫂子可没有冯长勇和李金枝那么客气了。尤其老三家的，把话说得非常难听：“你家有这个闲钱养别人家的孩子，咋不连着几个侄子侄女一块给养了？反正建文赚钱也容易。” 郑媛嘴角抽了抽：“三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谁说建文赚钱容易的，我家建文的工作有多危险？命运不好，可能连命都搭上了。你是没见过建文身上的那些伤疤——”说着，郑媛垂下眼，装模作样地抽噎了下，还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我看了都心疼。对了，还有之前明市地震，也是建文顶着余震，一个个的把人从废墟里挖出来，要知道真赶上余震，那是会死人的！也是我家建文运气好，命大，才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第521章：知名度 老二家的看不上老三家那一股子占便宜的小人样儿，打了个叉，说：“地震是咋回事，是不是还上了报纸？我听人说是建文预测了地震，才救了明市几十万人？” 郑媛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事。” 另外一边，冯建文也在和他爹他兄弟聊地震的事儿。同样的问题，他挠挠头，说：“爹，哥，你们知道我，我哪会预测什么地震啊，其实都是我媳妇儿的功劳。郑媛她懂得多，知道大地震前会有预兆，见到明市老鼠横行街市，狗吠鸡鸣，还有那蝴蝶啥的全都往海上飞，就猜到会发生地震，这才告诉了我。” 冯建武咋舌：“我听着这四嫂咋就跟个半仙儿似的？”他拉住冯建文的胳膊，“诶，老四，四嫂说会发生地震，你就真信了？” “什么半仙儿。”冯建文瞪冯建武，“那都是有科学依据的，你不懂就不要瞎说，显得自己怪没文化的。” 冯建武一噎：“……行行行，你有你有。” 冯建文呵呵笑：“我没有，我媳妇有。” 冯建武：“……行行行。”他举起手掌，做了个休止的手势，“咱继续说地震哈，地震。那个然后呢，你相信四嫂后呢？” “我自己人力有限，肯定要找人帮忙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还得组织控制好老百姓不让他们回家休息等等，我就找了我们领导。”冯建文干咳了一声，哂笑，“这不是，别人不像我一样那么相信我媳妇儿，我空口白话说有地震，人家也不信呀……不过好在后来，领导还是相信我了，也得亏如此，才让几十万人避过了一场大灾难。”冯建文唏嘘了一声，他中间省略了劝说他领导的过程，不过即便他自己不说，别人也都能猜得到，肯定不容易。 冯长勇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说：“做事果断有魄力，老四，你很好。” 别看冯建文这么大个人了，被自己亲爹一夸，脸上居然一烫，要不是黑，怕是遮不住脸上的红了。他嘿嘿一笑：“我打小不就这样吗，想干的事儿非得给他干成了不可。” 冯建华打趣：“那可不，你小时候大冬天的非要吃肉，还自己做了根钓鱼竿去钓鱼，掉水里差点没淹死，把你救上来的时候，你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条手指长的小鱼儿呢。” 冯建文：“……”非得提黑历史是不是！ 冯建武这回和冯建文站一条线，谁让冬天钓鱼也有他一份子呢，当初冯建文掉河里还是为了救他呢。冯建武搂住冯建文的肩膀，笑呵呵地说：“不过说真的，老四你这回可给咱家立了大功了，你不知道，咱大队还专门开了会表扬了咱冯家，夸咱爹咱娘会养儿子！让全大队的都跟咱家学习！”他比了个大拇指。 冯建文预测地震救了明市几十万人的事情上了好一波的报纸，从全国性质的报纸到地方报纸再到杨柳大队的板报，这样大的宣传力度让冯建文拥有了明星一样的知名度，就连好多小朋友作文中最敬佩的人都变成了冯建文。 第522章：吹捧 “对了，海荣也写了篇文章，叫那个，那个……”冯建平一时没想起来。 冯建华提醒他：“《我的四叔》。”冯海荣是他的二儿子。 冯建平眼睛一亮，合掌一拍：“对，就叫《我的四叔》，专门写的你。我还记得开头呢——我的四叔，是一个大英雄，他生得浓眉大眼，英俊高大……” “停停停——”冯建文赶紧举手掌拒绝，一脸尴尬，“不是，这也太夸张了，一点点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冯建平一脸不赞同，不是有俗话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兄弟救了那可是几十万人的性命！在他看来，无论多大的荣誉，都是冯建文能受的。不过他知道自家兄弟是个低调的人，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可能真的不觉得自己做了件多么大的事儿。他摇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海荣那篇作文还被老师夸奖了呢，据说老师还要把他的作文发到省里的报纸上去。对了，我家的那三个大的也都写了，就是写的没海荣写得好。” 说到这儿，冯海平问，“你想看看海荣是咋写的你不？”不等冯建文拒绝，他就喊了把冯海荣喊了过来，“你把你写的那篇《我的四叔》拿过来，给你四叔看看，让你四叔给你指点指点。” “不是，我哪里会指点作文啊——”冯建文话还没说完，冯海荣就转身跑回家去拿作文去了，压根没拦住。 冯建文手长长的伸出去：“……”不，你回来！！ 小孩子跑得快，从对面找到作文再拿回来，连一分钟都不到。 冯建文举着那薄薄的两页作文纸，一种名为尴尬的情绪席卷了他，全身上下几乎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用搓都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冯海荣的作文是这么写的： 我的四叔，叫冯建文，他是一个大英雄。在我的印象里，四叔生得英俊高大，身强力壮，但他从来都不欺凌弱小。 ——没错，他是不欺凌弱小，他只会联合老五一块欺负他家三个哥哥。 四叔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记得上次他回家还是两年前。两年前，他回家和四婶结了婚，就把四婶扔在家里，独自回了齐市。那个时候，我误会四叔是一个非常坏的男人，因为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但是奶奶却说，四叔是一个大英雄，他离开，是为了做大事，是为了保卫祖国。 ——并没有抛弃！他难道不想带着媳妇儿回去吗？是郑媛自己不乐意回！ 我当时还不信，但是就在前段时间，明市发生了大地震…… 后面就是一大段夸奖冯建文的话，冯建文看得眼角直抽抽。冯建平还一直在旁边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侄子写得好吧？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出来的你那些事儿，好多我都不知道呢。你小时候居然还干过捡了钱把钱交给队里的事儿？” 冯建文嘴角抽搐：“……可，可能吧。我也不记得了。”把作文放下，深吸一口气，努力扭转话题，“对了，最近家里怎么样？” 这个时刻的冯建文还不知道，他自己家的亲人的吹嘘还只是小意思，很快，他将迎来一大波马屁，差点没给他把腚拍肿了。 第523章：邻居来了 周围的邻居很贴心地给冯家人留出来了团聚的时间，知道他们两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顺道儿也给冯建文郑媛两口子留出了吃饭的时间，毕竟刚下火车，很有可能还没吃饭。一个小时后，邻居们就陆陆续续地上门了。 这些人来了也没别的话，上来就关心冯建文预测地震救人的英勇事迹，围着冯建文让他讲讲心路历程。 邻居热情地冯建文招架不住，他不住地说地震其实是郑媛预测出来的，邻居们嘴上说信了，但行动上却没把郑媛当成重点盘问。毕竟被全国上下大大小小报纸宣传的那个人是冯建文，邻居们才不管地震到底是谁预测出来的，他们只知道冯建文突然之间变成了大英雄，英雄就要给予英雄般的待遇。 冯建文不是多有耐心的人，要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同志敢这么扒着他问问题，他早就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但现在，身边都是看着他长大亦或者陪着他长大的邻居，并且这些邻居还一个个都用崇敬而激动的眼神望着他，他只能收住脾气，并且还得笑容满面地招待每一个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兄弟嫂子弟妹以及从三四岁到十四五岁的小朋友们。 郑媛幸灾乐祸地着看冯建文把预测地震拯救全明市市民的过程说了一遍又一遍，贴心地给他倒了好几回茶。 冯建文多了解自己媳妇儿啊，郑媛眉梢轻轻一挑，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气得他悄悄拍了一把郑媛的屁股，把郑媛拍得直瞪眼。 这一群人一直在冯家磨蹭到十一点，差不多该做午饭的时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一肚子八卦离开。 把最后一拨人送走，两口子回屋，郑媛凑到冯建文身边，打趣：“我猜，明天咱全大队就都知道你的光荣事迹了。”顿了下，“不对，以他们的八卦能力，说不定不用到明天，就都知道了。” 冯建文捏住郑媛的鼻子：“你还笑！还笑！你就幸灾乐祸吧你！明明预测出来地震的那个人是你！” “哎呀你松开。”郑媛拨开冯建文的手，耸耸肩：“谁让人家记者没采访我没让我上报纸呢？你等着吧，等镇上，甚至县里面的领导知道你回家了，说不定也得上咱家来。” 冯建文瞬间打了个激灵，别说，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他搓了把脸，语气无奈：“咋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呢？本来没多大点事儿，让报纸这么一宣传，就跟我拯救了世界似的，我这心里啊，不踏实。”骤然得到了从没有预料过的知名度和荣誉，冯建文有种德不配位的感觉，所以心里才不踏实。 “你别让人捧地飘了就行。”郑媛也有点担心了，这做人啊，就怕飘，飘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做事就不踏实，容易出错。 冯建文一揉郑媛的头：“这肯定不能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本来这地震就是你预测出来的，我不过是搭了趟顺风车，偏偏荣誉都叫我占了。”说到这儿，他忽然气得咬了咬牙，“你说这写记者咋回事呢？明明我都说了地震是你预测出来的，他们却不这样写！” 第524章：势利眼 郑媛哈哈大笑，把冯建文的脸笑黑后，才收住笑声，拍拍冯建文的肩膀正色道：“其实一开始报纸上提到我了，不过就是蜻蜓点水，轻轻一提，并没有重点宣传。我猜后面市里面报道你的事迹的时候，因为没有真的过来采访你，只能从别的地方找材料，所以删减了不少，再到县里面，镇上，这报道就失真了，可能还会有些夸大其词。”郑媛笑，“知道什么是三人成虎吗？” 冯建文叹了口气，忽然摇摇头，说，“不行，我得找这些报纸，让他们重新写！” 郑媛吓了一跳：“可别！”她干咳一声，“其实这种荣誉，你的和我的也没啥差别，咱是一家人嘛。” “你其实是怕被虚名连累吧？”冯建文眯了眯眼。 郑媛干笑。 冯家中午吃的是水饺，全家热热闹闹得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郑媛还下厨做了顿带鱼炖白菜，冯家人口重，正好带来的海鲜都是用盐腌制的，所以这道菜味道比较重，受到了全家人的欢迎。 饭吃到一半，冯春兰带着马红旗姗姗而来。 “春兰坐这儿！”大嫂给春兰让了个座儿，自己又找了个马扎坐在冯春兰的旁边。 冯建华也给马红旗挪了个位置出来。 郑媛看到冯春兰挺着个大肚子，之前收到的信里面提过春兰怀孕的事儿，郑媛还给她寄来了不少棉布和布票，掐指一算，这孩子都七个月了。她本来在信里面提过冯春兰年纪还小，最好别那么快要孩子，主要是担心今年高考政策一出，马红旗考上大学后就一去不回，冯春兰要是被抛弃了哭都没地方哭。但冯春兰显然没听。 郑媛难免想起来上辈子郑娟的遭遇，她目光深深地看向马红旗。 马红旗还是那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戴着副眼镜，笑容满面，对冯春兰还挺好，时不时给冯春兰夹个菜，仿佛对冯家逼婚的事儿一点不满都没有，对待冯家每个人都很热情，尤其是冯建文。 “四叔，你真的预测了地震，救了明市几十万人吗？” “四叔，我听人说，你还去了一趟京城，见到了好多人，是不是？” “四叔，你真的太厉害了，咱杨柳大队风水就是好，出了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四叔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杨柳大队小学里的学生们，都把你当偶像崇拜，我们班还专门开了一节作文课，就写你的事迹。” 得，破案了。 郑媛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马红旗真的是个没有底线的势利眼，这是见着冯家马上就要起来了，知道自己能占到便宜，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 和郑媛一样看不惯马红旗的还有老五家的，她就坐在郑媛的旁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郑媛扭头，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两个人目光一撞，竟然心有灵犀地明白的对方的想法。 老五家的忽然说：“我说马红旗，你难道到这边来一趟，怎么来了就光和四哥说话？是眼里没我们这些人吗？” 第525章：巴结 被刺了一句的马红旗仍旧笑容满面，一丝一毫地尴尬不自在都没有露出来，可能他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但他用他精湛的演技以及强大的控制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将自己圆滑世故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咳”了一声，笑说：“这不是两年没见四叔了吗？四叔又突然变成了大英雄，我这不是好奇吗？五婶儿，你敢说你不好奇？” 程芳一噎，她当然也是好奇的，但之前在冯建文家的时候，好奇心已经被解决了，来龙去脉她都听了好几遍了，都快背下来了。 吴大妮突然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程芳碗里：“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这是嫌弃程芳没给马红旗面子了。 马红旗再讨人嫌，那也是吴大妮的女婿，程芳不给马红旗脸，就是不给冯春兰脸面，不给冯春兰脸，那不就是不给她脸了吗？所以吴大妮的反应比马红旗还大。 程芳被吴大妮一埋汰，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她还想再说句什么怼回去，被冯建武拉了一下袖子，转头看了下冯建武，冯建武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被程芳一打岔，马红旗采访冯建文的热情也没消下去，继续问：“四叔，你以后会被调到京城去吗？要是被调去京城，那你就是京城人了啊！” 冯建文早就受不了马红旗的巴结了，虽然碍于马红旗的身份不好翻脸，但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变得生硬：“这未来的事儿谁知道？再说，去哪儿能有家里好？以后，我和媛媛，我们俩肯定是要回家的。” “就是！”冯长勇很赞同冯建文的话，“别的地方再好能有自己家好？人哪能离了自己的根儿？！” 马红旗讪笑了下，没接话，但郑媛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了一丝鄙夷，大概是在鄙夷冯家都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土老帽，不知道城市的好吧。 果然，下一句他就说了：“树挪死人挪活，我觉得四叔以后肯定大有作为，咱们杨柳大队好是好，就是太小了，四叔要是想做出一番事业，肯定得往那儿去。再说了，京城那可是好地方，人杰地灵的，要不以前的皇帝咋会选那儿当京城呢？”他偏脸对冯长勇说，“爷爷，到时候也让四叔接您去京城转转！” 马红旗的这话冯长勇爱听，这是夸冯建文以后会混得好呢。再说了，国人心中对京城都有种莫名的憧憬，冯长勇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去过，要是真的能在死之前看看京城，再在天安门广场看一回升国旗，那真的是死了也值了。 郑媛懒得再继续听马红旗说话，便打了岔问冯春兰：“你这肚子，快八个月了吧？最近休息地怎么样？腿浮肿地厉害吗？” 十八岁的冯春兰脸上还带着稚嫩，却已经染上了一层母性的柔光，她摸摸肚子：“都挺好的。” 有郑媛拿捏着马红旗的把柄，马红旗不敢太欺负冯春兰，好吃好喝的养着，看得出冯春兰结婚后倒是没吃多少苦头。郑媛稍稍放心，又问：“你打算在哪儿生？” 第526章：小人 “那还能在哪儿生？”冯春兰反问，理所当然地说，“那当然是……” “去医院。”马红旗突然打断了冯春兰的话，对郑媛说，“我们准备去医院生孩子。” 冯春兰表情明显空了一瞬，显然之前两口子的打算不是这样的，马红旗临时改了计划。 郑媛笑了笑，她目光深邃地盯了马红旗一眼，说：“嗯，去医院好，我看春兰这肚子还挺大的，万一孩子养得太大，就不好生了。我之前生包子的时候就是，生得比较困难，还好医院里有医生，出了紧急的状况能及时处理，要是在家，说不定就难产了。” “四婶儿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考虑的。”马红旗笑得谄媚，奉承着郑媛，还装模作样地给了冯春兰一个责备的眼神，“春兰想在家找接生婆来生，但我想着，虽然咱大队这接生婆的经验很丰富，但也没有医院里的医生更专业。像我们那边，家里女人生孩子也都是去医院。” 其实他才懒得关心冯春兰在哪儿生孩子，村里的妇女都是在家生的，他也没觉得在家生有啥问题，还能剩下一笔住院的钱。但这会儿可不能说这个了，冯家眼看就起来了，尤其冯建文和郑媛这两口子，以后的前程远大，他无论如何都得搭上这一艘大船。郑媛之前生孩子是在医院生的，那肯定是觉得医院好，那他就必须让冯春兰去医院，总而言之，顺着郑媛的意思是最重要的。 郑媛哪看不懂马红旗的小心思，她和冯建文对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吃完饭，冯建文和郑媛回到自己家，关上门两口子聊起了马红旗。 “马红旗这个人，人品不行，当初先勾引了春兰，后来又不想负责任，结婚后和冯家也不热络，就好像和咱家春兰结婚委屈了他似的。现在好了，又眼巴巴地黏上来，好像之前那些不愉快全都没发生过似的，他也不觉得尴尬！”冯建文越说越气，他把东西从包里面拿出来，抓着条毛巾重重一甩，愤愤不平道，“这种小人，根本就配不上春兰！” 郑媛撇了下嘴，把衣服重新叠了叠放进柜子里，“我当初就说不该结这个婚。这种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你信不信，要是没你这一出，马红旗要是真的有了好的出路，比如上大学回城，他会扔下春兰和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冯建文犹豫了下：“……那不能吧？”他还没把人往那么坏的地方想。 郑媛轻哼了一声：“为什么不能？离了婚回了城，照样还能结婚生孩子。” “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你等着吧，等恢复了高考，这种事儿肯定到处都是。”郑媛埋头叠着衣服，随口说。 “恢复高考？”冯建文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 “是啊，恢复高考。”郑媛忽然感叹了一声，她抬头望向窗户外面，今天的阳光很好，她轻声喃喃，“就快了。” 第527章：回娘家 下午，俩孩子睡醒后，郑媛带着老公孩子一道儿回了娘家。 郑家早就知道二闺女和女婿今年回家，所以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地，全都在家等着。 星星带着牛牛在门口张望，远远地看到郑媛，兴奋地喊了一声：“二姨来啦！”然后撒开牛牛的手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喊，“爷爷——奶奶——二姨来啦！二姨夫来啦！”留下牛牛一个人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离开两年，牛牛都从小孩子变成大孩子了，郑媛紧赶两步走过去，牛牛也不怕生，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望着郑媛。 郑媛摸摸牛牛的小脸，笑着问：“牛牛，还认识我不？” 牛牛奶声奶气地喊：“二姨。” “哎哟，真聪敏！”郑媛乐了，指指冯建文，“这是你二姨夫，快喊二姨夫。” “二姨夫。” “还有，这是你两个弟弟，这是包子，这是知新。” “弟弟好。” 郑媛笑弯了眼镜，推了推自己的俩孩子，“这是你们的牛牛哥哥，快喊哥哥。”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哥哥好。” 几个小孩子相互认识完，屋里的人正好来到了大门口。郑全刚沈翠云，大哥郑天明大嫂冯明月以及小弟郑天亮和小妹郑娟都出来了，呼啦啦一大帮子人。 “哎呀，爸妈，你们咋都出来了？外头冷，走走走，赶紧进屋。”回到自己家，郑媛一点都不客气，走在前面。 后面，郑天明要把冯建文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我来我来——”被冯建文躲了过去，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郑天明没抢过冯建文，只能退而求其次，弯腰一把将郑知新抱起来了。 一大堆人进了屋，各找座位坐了，郑媛喊郑天亮：“你带着星星牛牛还有包子知新到一边玩去。” 郑天亮自诩大人，撅噘嘴：“我不去。”他眼巴巴的看向冯建文，目光炯炯有神。他现在最好奇的是他二姐夫的英雄事迹，学校里的同学知道冯建文是他二姐夫，一个个都羡慕他呢！还有同学专门给贿赂小零食小玩意儿就为了听他讲二姐夫的英雄事迹，不过他对他二姐夫的了解还真没多少，因此很多事儿都是他瞎编的，总之没人来拆穿就是了。这回冯建文回家，他还不得赶紧听够本，到时候就能去学校给同学炫耀了。 郑媛一看郑天亮的表情，就知道这熊孩子打什么主意，她表情无奈地摇摇头，喊星星：“你去带着三个弟弟玩好吗星星？” 星星八岁了，也是个大孩子了，也想听冯建文讲英雄事迹，不过她比郑天亮听话，点点头：“好。”还从自己和弟弟的屋里拿了玩具出来给新来的两个弟弟玩。 这年代穷人家没什么玩具，郑家的玩具还是郑媛买来寄过来的，也就一个可以拧上发条就会自己动的小青蛙，还有星星自己爱玩的翻花绳。小青蛙包子也有一个，他不喜欢玩，倒是很喜欢翻花绳，知新倒是很喜欢小青蛙，便和牛牛一起玩这个。 看着几个孩子玩在一起，郑媛嘴角不自禁地往上翘。 “二妹，这个孩子……”冯明月忽然出声，不过她没说完，可能是碍于孩子在旁边。 其他人听到她的话也都转过头来。 郑媛点点头：“对，就是他。” 第528章：泼冷水 和冯建文不同，郑媛早在之前给家里写信的时候就把郑知新的情况细细说了，所以家里人已经对郑知新有了一定的了解，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郑知新的模样以及他是个什么性格的小孩儿。 郑媛把郑知新好一通夸：“知新刚来家的时候还有点认生，不过他很听话，也很有礼貌，别看才一点儿大，就知道陪着弟弟玩游戏了，也不和包子抢东西。”其实从另外一方面看，这说明郑知新还没真正把郑家当成自己家。好在包子也不是那种霸道的孩子，两个人无论什么都能分享，有商有量的。后来时间长了，郑知新就不再那么拘谨了。 沈翠云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郑全刚板着脸，习惯性地给郑媛泼凉水：“既然收养了，那就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别苛待了人家。人家孩子根正苗红的，你可不能养坏了。” 郑媛已经习惯了她爸这张不会说好话的嘴了，也没往心里去，笑着说：“放心吧，包子有的知新都有，我咋带包子的也咋带知新。” 后面聊天的主题免不了再一次拐到明市地震上了。 这回可是跟岳父岳母聊天，冯建文就算再厌烦这个话题，也兴致勃勃的跟郑全刚沈翠云详细说了发生在地震前后的事。当然，重点强调了地震是郑媛预测出来的。 郑天亮都惊呆了，惊呼一声：“哇！二姐，真是你吗？你咋那么厉害？你咋知道会发生地震的？” 郑娟白了郑天亮一样，骄傲地抬起下巴，就好像地震是她预测出来的一样，说：“二姐本来就这么厉害！”反正在她心中，二姐就是家里最厉害的一个。 沈翠云、郑天明和冯明月也都夸了郑媛。 郑全刚倒是没有不相信，他再如何看不上自家二闺女，也相信从冯建文嘴里说出来的话。等一家子叽叽喳喳地赞叹完，他就控制不住地站出来泼冷水了：“歪门邪道！地震也是你能预测的吗？！这预测准了还好，预测不准，别人会怎么说你？还有，你让建文在单位怎么立足？”又说冯建文，“建文，你也不管管她！还顺着她弄这些事儿？” 屋子里氛围一瞬间冷凝，周围人都下意识地看向郑媛，生怕郑媛再生气闹起来。 冯建文心里叹口气，突然有点后悔提到这个，勉强控制住脸上的笑容，替郑媛说了句公道话：“爸，媛媛肯定不是没凭没据才说那话的。” “爸，我以后不乱说了，行了吧？”郑媛翻了个白眼，打岔说，“至于这回，你必须得承认，就是因为我的胡言乱语，才救了明市几十万人是不是？这是多大的功德啊！要是我真那么谨慎，觉得有问题又不说，那不就害了人家几十万人了吗？” 这回郑全刚叫郑媛噎地没话说了，好半天，才哼了声：“你这是运气！” “我觉得这是冥冥中注定……得。”郑媛站起来，“我不跟您聊这个了，哥，你过来，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第529章：高考消息 “嗯？”郑天明一头雾水地站起来，“啥事儿啊？”跟在郑媛后面走进里屋，坐炕上，又问了一遍，“什么事儿？” 郑媛也坐到了炕上，直接进入正题，说：“哥，我给你的那些学习资料你看了没？” 郑天明：“……”尴尬地别开目光，低头抵着下巴干咳了声。 郑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明明每次她往家里写信都会专门叮嘱一声好好学习，她哥也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现在给她来这一招，人家学校里面的小学生都不敢跟她这么阳奉阴违。 郑天明辩解：“我这一天天的，忙完地里的活儿，还得去工程队赚钱，哪有时间学习啊。”他越说底气越足，“再说了，我这都放下书多少年了，我大闺女都八岁了，你再让我捡起课本来学习……我这，我这学了也没啥用啊。” “你不想上大学了？” 郑天明苦笑了下，摇摇头：“上什么大学啊，大队里比我优秀的人多了去了，那么多比我更能吃苦耐劳的，就算有上大学的名额，咱爹肯定也得先照顾他们。” “我是说，考大学。” 郑媛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郑天明突然愣了下，像是不明白郑媛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五六秒后，才反应过来，失笑：“考大学？这都取消高考多少年了——”突然，他话音戛然而止，笑容一僵，眉心瞬间拧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看向郑媛，语气急迫，“什么意思？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郑媛深吸一口气：“哥，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今年，就在今年，国家肯定会恢复高考。哥，你还想上大学吗？” “真的？”郑天明不敢相信。 “真的！”郑媛抓住郑天明的手腕，说，“国家要发展，发展就需要人才，人才不是你多干点农活就可以担当的。哥，你信我，高考马上就要恢复了。” 郑天明当然相信郑媛，郑媛从来都不是那种爱信口开河的人，更何况，冯建文之前去了一趟京城，那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说不定这消息就是冯建文从京城那边得到的，只是还没有传开而已。 从很久之前，上大学就是他的梦想，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取得了那么好的成绩，结果临了，高考取消了。当时那种梦想破灭的感觉他至今都记忆犹新，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未来，让人绝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把头蒙在被子里偷偷哭过好几场。 他也曾经期盼过恢复高考，一开始还每天晚上温习一下课本，可是时间久了，高考却一直没有恢复，他再不甘心，也只能把这个梦想放在心底，再不敢触碰。只是没有想到，在他早就失去希望的时候，高考竟然恢复了！ 一时间郑天明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可是，现实真的还允许他抛下自己的年迈的父母和媳妇儿孩子，再去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城市上大学吗？并且，他已经扔下书本那么多年了，真的还能考上大学吗？ 第530章：说服 一时间还从来没怕过什么的郑天明心里竟然生了怯。 郑媛瞧着她哥犹豫纠结的表情，疑惑：“你不会不想考了吧？大哥，你在纠结什么？这可是大学啊！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为了考上大学天天点煤油灯学习，有一次妈让你烧锅，你光顾着看书了，一直往灶里添柴，还把锅烧糊了，气得咱妈追着你揍。” 郑天明嘴角抽了抽：“……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妹妹。” “那你给句爽利话，到底还想不想上大学！”郑媛声音稍稍拔高，狠狠瞪着郑天明。 郑天明犹豫了下，深吸一口气，说：“想，还是想的，但是……” “没有但是！”郑媛打断他，“哥，只要你想，那就去。” “可是，我这有家有口的，让我抛下爹娘媳妇儿孩子，为了一个多少年前的梦想去上什么大学，我这，我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这有啥不负责任的？！”郑媛瞪眼，“让你去上大学又不是让你远走高飞了！就四年而已，咱爸咱妈还没有老到需要你留在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的地步。再说嫂子，她自己有工作，赚的钱足够养家养孩子的。就四年而已，你想想，四年以后，你就能留在城里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了，到时候还能把父母媳妇儿孩子都接过去，让咱爸妈在城里面颐养天年，让星星和牛牛接受更好的教育，是不是？再说了，咱爸妈，还有嫂子，肯定都是支持你考大学的。”郑全刚最佩服的就是文化人来着。 郑媛能想到的，郑天明也能想到，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郑媛顿时明白了，什么不负责任，都是借口，她哥这是怕了！顿时哭笑不得，“哥，你不会是怕自己考不上吧？” 郑天明尴尬的低头抬手抵住下巴干咳了一声，为自己辩解，“我这都放下书本多少年了，咱全国多少高中生都不一定能考上，我……” “所以呢，我给你的那些复习资料你为啥不看？”郑媛弯了弯眼睛。 郑天明也后悔呢，要是早知道会恢复高考，他就算再没时间，也得抽空读书。 “没事儿哥。”郑媛打趣完，开始鼓励郑天明，“我寄给你的资料，都是我这两年整理总结出来的重点知识内容，你只要好好看，考上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虽然你放下书本很多年了，毕竟底子还在，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是比一般人都好用的。”她哥当年上的可是金水县最好的高中，在县高中里能考全年级第一，就算有一部分是努力得来的，但肯定也是比一般人都聪明的。 郑天明被鼓励了一番，心中就有了点信心，他握了握拳头，神色郑重，斩钉截铁地说：“好，我考。” 郑媛露出笑容，她左右看了看，“对了，我给你寄来的复习资料呢，你没丢了吧？” 郑天明笑说：“放心吧，没丢，都在我屋里放着呢。” “那赶紧看起来！” “好。”郑天明忽然一顿，问郑媛，“那你呢，你要不要参加高考？” 第531章：参加 “你肯定也想考吧？”不等郑媛回答，郑天虎忽然笑了，打趣郑媛，“我记得你以前学习也很好，那时候你不是还想上高中来着，咱爹不让你上，你还跟爹大吵了一架，闹着要离家出走，去城里找三叔。” 想起过去的事儿，郑媛也笑了：“是啊，我那时候还想上完高中，城里要是有招工，我就能考进去了。”对于现在的郑媛来说，那已经是好几十年之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去城里面当城里人。她学习成绩好，人也漂亮，自信只要城里面的单位招工她肯定能考上，只可惜被自己的父亲无情地拦了下来。可能是从那个时候起，当城里人吃粮本便成为了她的执念，她心里的一个疙瘩，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了，所以后来才不顾自己身上还背着婚约，义无反顾地跟了一个城里人。其实当上城里人后，日子过得并不比乡下好多少，所以恢复高考后，她的心就再一次飞得高高的，奔向了那遥远而美好的象牙塔。 上辈子她非常幸运，不仅念了大学，还成功拿到了公派留学的名额，念了世界上排名前列的好大学。她的见识一下子往上跃了一个台阶，她所看到的世界，也越来越广阔。 但是，上辈子已经念过那么多书了，这辈子她还要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里吗？学校是学生们汲取知识的地方，可是对于她这个已经念过大学念过研究生，甚至在社会这所大学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来说，大学还能再给予她什么？ 郑媛不免有些犹豫，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里。老天爷既然给了她这个重生的机会，她难道只能用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明市地震事件给了她非常深的震撼，让她清楚地看到，任何事都是可以改变的。国家积弱，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在郑媛内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我……”郑媛欲言又止。 “你不会不想考了吧？”郑天明挑眉，语气颇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郑媛的脑门，“没发烧啊……你咋回事？你家建文好本事啊，居然能让你放弃上大学的机会？你就真的能安心在家当你的贤妻良母？妹儿，你想想你刚刚咋劝我的！” 郑媛翻了个白眼，打掉郑天明的手，“谁不愿意上大学啊！”我就是因为上过了，才没了期待，她说，“我就是担心，我到时候可能没法考。” “怎么还没法考？” 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我觉得我有可能怀孕了。” 郑天明：“……”他皱皱眉，“这倒是个麻烦。你确定吗，真的怀了？” 郑媛当然不确定，早上在火车上她还反驳了冯建文呢，但这不是临时找不到别的借口了么，“可能吧，我例假推迟了几天没来。” 郑天明瞬间黑了脸，拍了郑媛脑门一下：“你说你，你咋啥话都往外说！” 郑媛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例假？”她噗嗤笑出声，“不是吧哥，你这么老古董吗？你生物课没学过女性的生理结构吗？这有啥不能说的。再说你又不是外人，我第一次来例假还是你提醒我裤子脏了的。” “停停停！”郑天明受不了了，“别提这个了，换话题！” 第532章：同情 “二姐，大哥，你们说啥呢？”郑娟突然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身子还留在帘子外头。 郑媛向她招了招手，郑娟便笑嘻嘻地拨开棉布帘子，走进来后问，“你们说完了吗？” 郑媛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炕，“过来坐。”郑娟坐下后，她一把抓住郑娟的手，说，“我刚和大哥在说考大学的事儿。” 郑娟：“……啥，啥高考啊？”后悔进来了。 郑媛笑得温柔，可看在郑娟眼里，冷不丁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高考马上就要恢复了，咱国家的所有同志都能考，无论你以前念到了高中还是初中，成分好还是坏，都能考。”郑媛说，“我跟着你二姐夫离开之前，是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懈怠，一定要坚持学习？你学了吗？” 郑娟干笑：“哈哈，这个……” “嗯？”郑媛挑眉，死死拽着郑娟不让她把手抽出去。 郑娟跑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学了，二姐，我肯定学了啊。”咽了口唾沫，“但是，你知道，我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之前有你教着，我还学不会呢，你这一走，我哪还学得会？” “学不会，就没继续学？” 郑娟：“……哈哈。” 郑媛眼神淡淡地瞥她，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究竟是学不会才没继续学，还是自从我离开，你就没有继续学？” 郑娟挺了挺胸脯：“那肯定是学不会才没继续学啊！” 郑天明在一旁忍俊不禁，及时帮郑娟说了几句好话：“这个我能证明，小娟在家真的学习了，但她脑子就是不往学习这方面开窍，我看你给她出的那些题，我都多少年没拿过书本了，我还都记得，她就不会。” 郑娟疯狂点头。 郑娟从小就听郑媛的话，后来甚至都是把郑媛当偶像崇拜的。在郑娟眼里，郑媛敢跟一家之主对着干，敢背着所有人自己找城里人当对象，和那个前对象分了以后，还能顺顺当当地嫁给二姐夫，并且还能让二姐夫不计前嫌，甚至他对郑媛还能那么好——总而言之，郑娟觉得郑媛那就不是一般人。就算后来冯建文因为预测地震闹得满城风雨，好像全世界都开始崇拜冯建文，她也没觉得冯建文有多厉害。冯建文再厉害，那不也被她二姐管得死死的吗！所以郑媛吩咐郑娟做的事儿，郑娟还真的老老实实地做了。只可惜有心无力，那是真的不开窍。 郑媛哭笑不得，她一直觉得他们郑家的基因还挺好的，郑天明和她脑子都挺灵光，郑天亮也是个很机灵的孩子，结果就出了一个郑娟。郑媛颇有些同情地摸了摸郑娟的头，孩子笨也没办法，只能想别的招了。 “天明！媛媛！小娟！” 屋里突然传来沈翠云的喊声，越来越近。 沈翠云一把掀开棉布帘子：“你们仨在屋里头商量啥呢？还不赶紧出来！”对郑娟和郑媛说，“你们大姐，大姐夫来了。快出来。” 第533章：大姐 郑媛怀孕后，一直到生下包子离开杨柳大队，和郑娥都没有和好，准确来说，是郑娥没有和郑媛和好。郑媛倒是也没有记恨郑娥，郑娥是一个结了婚后就一心扑在男人身上菟丝花般的小女人，这种女人这个时代多了去了，郑媛自诩比郑娥多活了几十年，不跟郑娥一般见识，三观不同，少接触更好，省得继续伤姐妹感情。 今天不管郑娥是为啥来的，郑媛都挺高兴。掀开帘子出了卧室，看到郑娥正扶着肚子坐在椅子上逗她家的两个孩子，郑娥温柔地摸摸包子的小脸，夸：“这孩子可真水灵。” 郑媛的目光落在郑娥的肚子上，瞳孔一缩。 郑娥怀孕了，看肚子大小，差不多六七个月了。当初郑媛怀包子，郑娥流产，算一算包子已经两岁多了，郑娥差不多也该怀孕了。不过想想上辈子，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郑娥难产一尸两命。郑媛眉宇间就忍不住透出一丝担忧，“大姐，你怀孕几个月了？” 郑娥见郑媛提起她怀孕，第一句不是笑着恭喜，而是皱了眉头，顿时就不高兴了。心说她二妹这是啥意思？不高兴看到她怀孕吗？语气生硬：“七个月了。” 郑媛心中一梗，特别想送郑娥两个白眼。深吸一口气，说：“再过俩月就要生了，你们决定在哪儿生了吗？” 张铁柱用他那张憨厚的脸，傻呵呵地笑着说：“那还能去哪儿生，肯定是在家啊。”说到这儿忽然一顿，警惕地看向郑媛，心说小姑子不会是想把郑娥接到娘家来生吧？那他张家可就丢大人了。 “你们难道不打算去医院吗？”郑媛看看郑娥，又把目光转向张铁柱，目光一沉。 张铁柱一开始没注意到郑媛的眼神，一听不是让郑娥回娘家，立刻乐了：“去医院？去啥医院啊，咱乡下，又不是那城里精细人，在家生就行呗。” 郑娥也说，“就是，在家生就行，去医院多费钱！”郑媛那话说得轻巧，他们乡下人去医院看病可是要花很多钱的，她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嫁了个吃国家饭的对象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郑媛无奈地摇摇头，问郑娥：“你觉得你的身体已经彻底养好了吗？别人身体好，愿意在家生就罢了，大姐，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万一有个意外，该咋办？” 郑娥瞬间就恼了，扶着腰站起来，指着郑媛：“你什么意思？咒我呐？郑媛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 郑媛无语：“我怎么咒你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医院有专业的医生充足的药品，还有前进的医疗设备，真要万一发生什么产后大出血，医院里还能给你输血，能救你命！大姐你别不知好人心！” 两个人眼看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郑全刚“砰”地一声狠狠拍了下桌子，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小娥，你二妹说得对，你得去医院。”郑全刚说。 第534章：我来出 “爹！”郑娥惊愕，难以置信郑全刚这回竟然站在了郑媛那边，她觉得郑媛要求她去医院生孩子就是无理取闹，纯属没事找事浪费钱。她现在在冯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自从怀孕后，婆婆嫂子小姑子，对她的态度那是眼见的变好了。后来又传出冯建文的英雄事迹，婆婆嫂子小姑子就差把她捧起来供着了。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别人对她好，她也会对别人好，要是仗着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蹬鼻子上脸，非要闹着去什么医院浪费钱，婆婆会怎么看她？ 郑媛也惊讶，她看向郑全刚，不过这惊讶只是一瞬，转瞬她就想通了，她爸虽然总是看不惯她，却不是那种迂腐古板的男人，在医院生孩子的好处，不用她说，他应该就非常清楚。 郑全刚沉着脸，语气强硬：“就去医院。” “可是……”郑娥不敢反驳郑全刚，只能大倒苦水：“去医院花钱太多了，我们家日子不好过……” 张铁柱作为郑家的女婿，更不敢反对郑全刚，但他显然也是不想去医院花冤枉钱的，在郑娥说话的时候，他就一声不吭地低头坐着，做出一副一切都听媳妇的的姿态。 相比较张铁柱这种姿态，郑媛竟然生出一种马红旗还是个不错的男人的错觉。至少这男人会看人眼色，圆滑，会办事，只要你站的位置永远比他高，是一个他需要巴结仰望的人，他就会一直装出这种体贴温柔的样子。比张铁柱这种表面憨厚却家暴，还抠门一点都不懂得疼媳妇的男人强多了。 “没有可是，就去医院。”郑全刚瞪向张铁柱，直接点了他的名字，“铁柱，你说呢？” 张铁柱这回不能装死了，讪讪的笑了两声：“那，那肯定是去，去医院啊。”继而装模作样地劝郑娥，“爹都说了，去医院，那就去医院。小娥你放心，我砸锅卖铁也会让你在医院生孩子的。咱家虽然穷，再穷也不能穷你，不能穷孩子。没有钱，我就去赚，工程队又开始招人了，没事儿，我去……” “哪里用得着那样！冬天干活又辛苦又累，闹不好还会冻死人1”郑娥一听，不愿意了，急道，“我不去医院！”又扭头和郑全刚说，“爹，我不去医院。” “你——”郑全刚这还是第一次被大闺女顶撞，气得吹胡子瞪眼。 郑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和郑娟对视一眼，恰好看到郑娟也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见郑媛看她，郑娟表情更夸张了，朝张铁柱撇了撇嘴，摇摇头，搓了搓胳膊做了个受不了的动作。 “行了，都别吵了，住院的钱——”郑媛忽然开口，“住院的钱我来出。” 一句话出口，在堂屋里掷地有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郑媛。 郑媛对上郑娥错愕的表情，挑了下眉毛，淡淡道：“不是没钱吗，我来出。” 张铁柱心下一喜，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时候笑似乎不太好，用力控制住表情，干咳了一声：“这，这是不是，不太好？”说着，把目光从郑媛转到了冯建文身上。 第535章：启动资金 不用想郑媛就知道，张铁柱这是怕她不当家说出口的话不算数，在看冯建文的意思。 冯建文自然没啥意见，生孩子是一件闹不好就一尸两命的大事儿，郑娥家难处多，他们能帮一把是一把，更别说自从结婚以后他就没管过钱，他就连家里到底有多少存款都不清楚。不过就从他们家日常吃用花销来看，应该也攒不下多少钱，倒是让他有点担心郑媛夸下了海口，到时候家里再拿不出郑娥住院的钱就尴尬了。 要是郑媛知道冯建文在担心什么，怕是非得拉着他一起打开存折，好好数一数他们家的家底。事实上，手握整个大酒店当空间的郑媛在日常生活中并不需要花钱买太多东西。冯建文的工资高，扣除掉给两家父母的，郑媛甚至平均每个月都能存上五十块钱。算一算结婚这三年，郑媛差不多攒了两千块钱，再加上结婚前冯建文交到她手里的，以及后来冯建文的同事陆陆续续还的那些，郑媛手里足足有三千五百多块钱。 对于别人来说，去医院看病住院的花费非常多，但这点钱在郑媛眼里还不算什么。再说了，别说住院那点花费，就算是她手里的那三千多块钱，她也没觉得多。这回回家，除了催促郑天明赶紧好好学习准备考大学外，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打算清一清空间里一些货物，赚一笔启动资金，为改革开放后下海经商做准备。 再回来继续说张铁柱，他把目光投向冯建文看冯建文的眼色，冯建文却把目光投向了郑媛，郑媛轻轻点了下头，冯建文才开口：“大姐夫，你家要是真的困难，我们家可以暂时给大姐出这份钱，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还是去医院保险。等以后你们家手里头松快了，再还这钱就行。” 冯建文考虑到，要是直接说由他家出这个钱，怕有损张铁柱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面，所以只说这钱是借的。 不过他却是以己度人了，张铁柱还真没那么薄的脸皮，他的脸皮早就在求娶郑娥的时候就在郑家磨成了不锈钢的，否则就凭他家那穷苦条件，郑家也不会同意把大闺女嫁过去。 反倒是郑娥，比张铁柱要脸多了，一开始听到郑媛说要出这个钱，她当时脸就有些涨，觉得郑媛这是日子过得好了，把她当成了穷要饭的。后来冯建文说借，她才缓了脸色。 “那就这样，小娥去医院生孩子。”沈翠云也发话了，她才是这个家里生孩子最多的女人，也是对“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这句话有最深体会的人，她还教育郑娥，“你二妹都是为了你好，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危险。” “我知道娘。”郑娥咬了咬下唇，她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泛起酸涩，看了看坐在门槛上和星星玩翻花绳的包子，那么乖巧可爱，难免想起了自己肚子里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要是当时那个孩子生下来，现在也该这么大了吧？ 第536章：宋兵 下午一点半来的郑家，来了就坐在堂屋里一直聊，聊到下午四点多，冯建文站起来提出要走。郑家这边肯定不会让冯建文离开，非要留他们一家四口吃晚饭。 这事儿冯建文肯定听郑媛的，郑媛虽然结了婚，回了娘家却也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过，她本来就打算晚上在这边吃的。站起来挽上袖子，说：“晚上吃啥？妈，嫂子，我来给你们打下手。” 冯建文和郑媛留下了，张铁柱和郑娥自然也没走。 做好饭已经六点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杨柳大队还没通电，家里人只能借着烛光吃饭，好在气氛热闹，也就顾不上光线亮不亮了。 郑媛点了好几根蜡烛，摆放在屋子的四个角，沈翠云还说了郑媛一句，嫌她浪费。郑媛嘿嘿笑笑，就跑厨房端盘子去了。 所有的菜上桌，各自找了座位坐下，正要开饭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 “大爷，大娘——” 紧接着，就从门口冒出来一个小胖子，手里提着一条大火腿。小胖子没想到屋子里有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整个人都处在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状态。 “哎呀，小宋来啦！”沈翠云站起来，满脸笑容，“快过来坐，家里正好开饭。”又喊郑娟，“小娟，快点给小宋拿副碗筷。” 郑娟撅了噘嘴，瞪了宋兵一眼后，这才不甘不愿地站起来去了厨房。 宋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大娘，我就是来给你们送火腿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都这个点了，我还以为您家吃完饭了呢。” “今天开饭晚，这不是家里人正好凑齐了，一起吃个团圆饭。”沈翠云看到宋兵手里那条大火腿，脸一板，说他，“你又往家送东西！我跟你说了几次了，不要再往家里送东西了，家里啥都不缺，这火腿，你怎么拿来的再怎么拿回去。” “那可不行，这是我爸专门在心里嘱咐我给送来的。” 宋兵当年下乡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是个和郑娟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下乡第一年不会做饭，基本上每天都在郑家吃饭，后来自己学会做饭了，才回的知青点。但这孩子知道感恩，后来经常会往郑家送点东西。一开始郑家肯定是不收的，但宋兵憨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机灵的心，每次都把他爸挪出来当借口。宋兵他爸可是省里的领导，领导特意吩咐的，郑全刚就不好不收了。 送完东西，宋兵就准备走了，毕竟别人一家团圆，他就不好意思在这儿凑这个热闹了。但沈翠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走的，她扫视一圈，突然看到冯建文，灵机一动，说：“小宋，我家二女婿也在这儿呢，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冯建文：“……” 不得不说，还是沈翠云了解宋兵，一句话就挠在了宋兵的痒处。宋兵眼睛都亮了，一时间露出了犹豫挣扎的神色，一边不好意思吃别人家的团圆饭，一边又特别想近距离接触一下冯建文这个救灾英雄。 第537章：破案了 “行了，你还不好意思起来了。”郑娟拿着碗筷进来了，白了宋兵一眼，“以前也没见你不好意思，我家的饭你也没少吃。” 宋兵长得白，脸皮又薄，被郑娟说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沈翠云锤了郑娟肩膀一拳，凶她：“说什么呢你！以前小宋在咱家吃饭，那也是吃的人家自己的口粮，人家有啥不好意思的！”又推了郑娟一把，“赶紧给小宋道歉。” 郑娟撇撇嘴，刚要开口，宋兵连忙摇头摆手：“不用不用。”他看着郑娟嘿嘿笑着，“我知道小娟是和我开玩笑呢。” 郑娟噘了噘嘴巴，哼了声：“谁和你开玩笑了。”然后一屁股坐到自己凳子上，夹了一筷子丸子吃了。 宋兵就看着郑娟笑，眼里仿佛有光。 郑媛看看郑娟，又望望宋兵，总觉得这俩人有点不对劲。最不对劲的是，沈翠云让宋兵找个位置坐，他竟然直接搬了个马扎，坐在了郑娟的旁边。 为了证明自己心中所想，吃饭的时候，趁着郑娟去厨房温汤，郑媛忍不住试探他，故意跟沈翠云说：“妈，我小妹也不小了，你啥时候给她找人介绍个对象啊，你看冯家的春兰和她一般大，现在孩子都要生来了。”又拿自己举例子，“还有我，我十八的时候都已经嫁人了。” 这话一出，宋兵那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翠云。 郑娟可是家里最小的闺女，也是沈翠云最疼的闺女，她自然是想给郑娟寻找个最好的对象，就算比不上冯建文，最起码也得比得过她大儿子郑天明。只是从附近几个队扒拉扒拉，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的。倒是有一些知青，看着倒是不错，就比如眼前的这个宋兵。沈翠云看了一眼宋兵，正好和宋兵的目光对上。然而只是一瞬，她就悄悄在心底遗憾地叹口气。 宋兵很好，人品性格都好，又喜欢郑娟，只是这家庭条件太好了。虽说现在不时兴什么门当户对了，但就看看，哪家找对象的不看对方家庭条件的？人家宋家未必看得上郑娟这么一个小村姑。 见沈翠云犹豫，郑媛便笑着提议：“要不我让建文在他那儿给小娟寻摸个，保证品性正直，年少有为。” 沈翠云心一动。她还没说话，宋兵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不好不好！” “嗯？”郑媛挑眉，似乎在奇怪宋兵为啥这样说。 宋兵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是说，建文，建文哥找的人不好。建文哥找的人当然是好的，就是，就是建文哥那里的人老家天南地北的哪儿都有，大娘您那么疼小娟，怎么舍得把小娟嫁那么远。” 郑媛故意说：“建文那儿也有不少我们的老乡，找个近点的也不难。” “小娟还小！在我们那儿，女同志都是二十多岁才结婚的！”宋兵急慌慌道。 行了，破案了，宋兵这小胖子，绝对喜欢郑娟。 第538章：良配 要说宋兵这位同志，虽然也是下乡知识分子，但在郑媛的眼中，他和别的那些品性不好的知青，比如马红旗之流，那是绝对不一样的。要知道宋兵可是主动来当这个下乡青年的，他年龄不够，上面有个姐姐，为了不让姐姐到乡下吃苦，就自己偷偷改了年龄。乡下的条件肯定和城里没法比，乡下人肯定也比不上城里人有文化，但他从来没有露出来过属于城里人的那种看不起人的傲气，对任何人都很和气，而且并不是圆滑的那种和气，而是发自真心的那种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家教非常好。 郑媛猜测，宋兵的父母应该也是那种待人和气温柔的人，这种家庭，谁嫁进去谁都会幸福的，更何况宋兵还喜欢郑娟。所以，宋兵瞬间在郑媛眼中上升到了妹夫的第一人选。 只是，郑娟显然对宋兵不怎么来电。 “你们在说什么，咋我一回来就都不说话了？”郑娟端着一大搪瓷盆子的玉米糊糊进来了，放到桌子上，“谁还要，把碗给我。” 别人把碗给郑娟，她都给盛了，只有宋兵，把碗递给郑娟后，又让郑娟给塞了回来：“你自己盛。” 宋兵傻呵呵地笑，也不生气，还真自己舀了，甚至他见郑娟的碗也空了，还帮郑娟舀了一碗，递给郑娟的时候还特意提醒：“小心，烫。” 吃完晚饭，宋兵就走了，郑娥和张铁柱也走了。郑媛和冯建文家比较近，没着急走。郑媛去厨房帮郑娟刷碗，一边干活一边试探她：“你想找个啥样的对象？” 郑娟倒是不害羞，她还真的想过这个问题，直接说：“我要找个二姐夫那样的。” 郑媛：“……你说具体点，身高，模样，性格，家庭，都得有个标准吧？你要说你二姐夫那样的，你二姐夫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长得和你二姐夫一模一样，你觉得那样的行吗？” 郑娟连连摇头，一脸怕怕：“不不不，我不要那样的。”她想了想，沉吟一声，“嗯——我想找个像二姐夫那样会疼媳妇，并且有本事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还得像二姐夫一样好看！” 郑媛：“……你说啥？” “我说，我要找个像二姐夫那样体贴媳妇，有本事——” “不是这句，最后一句。” “哦……”她笑着说，“我说，我要找个像二姐夫一样好看的。” 郑媛：“……”她艰难开口，“你要是夸你二姐夫英武不凡，我还能理解，你夸他好看……是我理解的‘好看’吗？” 郑娟撅了噘嘴，给了郑媛一个嫌弃的眼神：“我二姐夫不好看吗？二姐，你那是啥眼光啊，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小白脸好看吧？” 行吧，审美不同，无法交流，那就换个话题：“你刚刚说，最重要的是，要好看？” 郑娟点头：“那可不，要是长得丑了，谁会喜欢。” “那你觉得宋兵长得咋样？”郑媛觉得宋兵长得其实还不错，虽然胖乎乎的，却不是那种肥胖，是很可爱的那种微胖，而且浓眉大眼高鼻梁，绝对是瘦下来就好看的潜力股。但是郑娟显然并不赞同郑媛的看法，她嫌弃地摇摇头：“你不会也像咱妈一样要把我和宋兵凑一对吧？天呐，饶了我吧！我可看不上他。” 第539章：忽悠 郑媛嘴角抽了抽，心说她妹妹不止脑子不太好使，这个眼光也不咋地。不过也能理解，郑娟还年轻，看不出小胖子是个潜力股，也不知道嫁给小胖子这样的男人会有多幸福。还有，刚刚从郑娟的话中还透出来了另外一个信息——沈翠云也看出宋兵的心思了，并且还很喜欢宋兵当自己未来的女婿。 可见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郑娟不喜欢，郑媛也没有劝，她知道郑娟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是很难听进去别人所谓“对你好”的劝说的。以后说不定哪天郑娟开了窍，就自己喜欢上宋兵了呢？再说，就算错过了宋兵，以后未必就遇不到更好的。 摇了摇头，郑媛无奈的笑笑，问郑娟：“如果你不喜欢宋兵，那你喜欢谁呢？咱们杨柳大队，除开长相，单从性格人品上来说，应该没有比宋兵更好的了吧？” 郑娟拧着眉心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宋兵这个人是不错，对她也好，还是个城里人，他爸好像还是个领导，杨柳大队还真找不到比宋兵更好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郑娟也很无奈，她真的对宋兵一点都不动心，打从宋兵来到郑家蹭饭，笨手笨脚的样子已经深入她的印象，一直以来她都是把宋兵当弟弟看的。 见郑娟纠结，郑媛弯了弯唇角，仿佛随意开口道：“其实吧，比宋兵优秀的男人多得是，只不过都不在杨柳大队。” 郑娟看向郑媛。 此时此刻的郑媛就像一个给白雪公主递出红苹果的巫婆，笑眯眯地说：“在大学里，到处都是比宋兵优秀的男人。” 郑娟：“……”不是，姐姐，你想说啥？我感觉我好像猜到了…… 果然，郑媛下一秒开了口：“你要不要努力一下考考大学？就算考不上本科，考个专科也可以。”顿了下，给郑娟几秒钟消化的时间后，继续说，“小娟，你说咱国家要是恢复了高考，是不是全国各地到处都是考大学的人？而那些能考上大学的人，是不是都非常优秀？大学里面是不是聚集了全国各地最优秀的青年同志？你想象一下，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到处都是捧着书的优秀青年同志，在柳树下，在湖边，在花园中……他们心中充满抱负，他们对未来充满期待，他们肯定也都渴望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 郑娟咽了口唾沫，有点心动。 不不不，郑娟同志，冷静冷静，这是你二姐在忽悠你考大学呢，你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数吗？大学那是你这个学渣能考上的吗？！ 郑娟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被郑媛打断了。 “你要想清楚。”郑媛洗完最后一个碗，把碗摞到洗好的那一摞上，郑媛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望向郑娟，说，“你要是一直窝在这个小乡村里，要去哪里找能让你心动的心上人呢？不要指望杨柳大队再出第二个冯建文了，你放眼看过去，你觉得谁有冯建文的潜力？” 没有。郑娟都不用先在心里寻摸一圈就能给出答案。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郑娟挑眉，摘下围裙放在锅台上。 郑娟咬了咬牙：“那，那我试试？” 第540章：赚钱赚钱 郑媛还是不相信，郑娟作为她和郑天明的妹妹，会是一个脑子不够用的人，学习不好，那绝对是还不够努力。不够努力，那就是缺乏动力。没有动力，那郑媛就帮郑娟找一找动力，这不，成功了。 郑媛满意地拍拍郑娟的肩膀，露出个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郑娟咽了口唾沫：“……”总觉掉入了她二姐特意给她挖的深坑。 “既然你有心学习，那我就去找大哥说声，让大哥学的时候顺便带着你。” 郑娟还在垂死挣扎：“……别了吧，那多耽误大哥学习。” “不耽误。你基础太差，自己学估计也学不好，必须有人带着。大哥自己看一遍，再给你讲一遍，正好加深理解了。”郑媛可谓是把自己大哥和小妹给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郑娟知道自己挣扎也是白挣扎了，眼前一黑，垂头丧气地叹口气。 “你也别着急，距离公布高考消息还得半年，你比别人多半年的准备时间。”郑媛总算良心发现，搂了郑娟的肩膀下，安慰并鼓励，“放心，你肯定能考上的。” 这次郑媛回家有两个目的，一是把高考消息告诉郑天明和郑娟，二是赚钱。在冯建文被各种亲戚朋友以及各级领导追捧的时候，郑媛狠心抛弃了他，偷偷去搞事。 郑媛已经计划好了，别的什么生意都要靠后，她要把卫生巾搞出来。没办法，实在是空间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她每次大姨妈都非常准时准点并且量大，十分耗费卫生巾。郑媛可不希望在存货用完以后，就用什么月经带，那玩意儿真的太可怕了。而且，她家里只有一个公用的厕所，每次大姨妈去厕所，郑媛都得把用完的姨妈巾藏起来，因为万一被冯建文发现了，她还真不知道该咋解释。 再说，把卫生巾做出来也不仅能解决她的需求，更能造福全国上下好几亿深受月经带荼毒的妇女同志们。 至于造出卫生巾后如何把卫生巾在这个社会风气仍旧非常传统的时代推销出去，郑媛暂时不考虑，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把卫生巾工厂开起来。 要开工厂，那就得买生产线，要想买生产线，那就得有钱。 所以，计划第一步——赚钱。 至于怎么赚钱，郑媛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请仓库。她空间是个大酒店，酒店里东西很多，但其实很多东西都不适合拿出来卖，比如电视机电脑冰箱空调，再比如床单被罩。电视机之类的不能卖，那是因为现代社会科技还没进步到那个程度，卖了郑媛就把自己暴露了，她胆子小，可不敢承担那个后果。床单被罩倒是不超出现在的科技水平，可这东西太大太沉，卖不上价也不好存放。郑媛把目标定在了仓库中的一批钢笔上。 酒店是五星级酒店，为了方便客户，特意准备了很多印有自己酒店logo的钢笔。Logo是英文的，郑媛想了，她完全可以用这批钢笔来冒充国外的进口钢笔，这年头普通的英雄钢笔都能卖两块钱，她这国外进口的钢笔，不得卖三块钱？一根三块钱，想想仓库的存货，那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第541章：再入黑市 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卖出这么一大批钢笔。 摆摊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市场还没有开放到允许做小生意的地步。运动才刚刚结束，到处都是人心惶惶，郑媛肯定不能顶着风头作案。不能光明正大的卖，那就只能走黑市。但是，钢笔这种东西，金水县的黑市市场太小，仓库几千支钢笔，肯定吃不下。 酒店仓库中，郑媛对着一批钢笔发起了愁，她左手抱着右胳膊，右手轻轻摩挲着下巴，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想不到就不想了，郑媛知道，路子都是走出来的，想不到就暂时先不想了，她决定先去金水县的黑市看看。 上一回她去黑市，还是为了卖肉给郑天明筹医药费，已经好几年了，不知道黑市是不是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 郑媛骑上家里的洋车子，跟冯建文打了声招呼，说去县里商场买点东西，拒绝了冯建文同行的提议，跨上洋车子，飞快跑远了。 到了县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洋车子放进空间，再从空间里带出几只钢笔揣在包里，找到了那条熟悉的路，进了那个熟悉的破旧四合院的大门。 虽然过去了四年，但金水县的黑市，仍旧在原来的地方。 四合院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常，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因为大家说话声音都很小。但是进去后就能发现，这里面人来人往的，看着还挺热闹。 卖肉和布料的最多，偶尔还能看到交易手表的，郑媛穿得好，手里也没带什么大篮子，别人就以为她是来买东西的。 还有两个小孩子，一对兄妹过来给郑媛推销野鸡。哥哥说：“我们从山上抓到的，还活着呢，同志您要不要？” 郑媛倒是想要，不过要是买了这会儿她也没地儿放，只能歉意地笑笑，摆手说：“我不买，我是来卖东西的。” 哥哥看看郑媛空荡荡的手，满脸疑惑。郑媛便笑笑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黑丝绒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支黑色的，做工精美，还印着花体英文字母的钢笔。她说：“我是来卖钢笔的。” 从郑媛打开盒子，哥哥的眼睛就黏在了钢笔上，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郑媛看得出他很喜欢这支钢笔，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旁边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都将目光落在了郑媛手中的钢笔上，郑媛趁机介绍：“钢笔是从省里大商场买的，据说还是国外进口的牌子。你们看这笔身，这笔上的烤漆，看看这个光泽度，一看就是非常厉害的工艺，非常上档次。而且这笔的笔尖还使用了特殊的技术材料，书写非常顺滑。” 钢笔在这个年代可是知识分子与干部的象征，人们，尤其是男人，都喜欢在衬衣的口袋上别一支钢笔，显得自己很有文化很有地位。郑媛手中的这支钢笔款式大方，制作精美，要是戴在身上，会更能彰显身份，而且不仅能自己用，送礼也可以。因此不少人都心动了。 第542章：交易 郑媛趁机报出价格：“这笔，我买的时候三块钱一支，还用了工业券……你们要是想换的话，只出三块钱就行，我就不收你们工业券了。” 这话一出，紧接着就有一个棉袄外面套了外套的妇女同志问：“你钢笔和盒子一块换吗？” “一块换。”郑媛把盒子盖上，说，“盒子和钢笔就是一套的。” “那我要了。”妇女同志爽快道，直接从兜里掏出来三块钱，郑媛用钢笔从她手中换走钱，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这时候其他人不愿意了，一个说：“诶诶诶，不是，你们咋换那么快？那钢笔我也想要呢。” 另一个也一脸遗憾：“就是啊，我也想要！” 买到钢笔的妇女同志轻嗤一声，说：“你们要是真想要那就赶紧掏钱啊，一个个光围着看，谁知道你们想买？”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把钢笔从盒子中取出来。这一拿，沉甸甸的，就知道这钢笔不是那种普通的塑料壳，而且烤漆光滑，打开笔帽，瞧了瞧笔尖，非常干净，一看就是没吸过墨的。她觉得三块钱买这样一支钢笔很值，放到兜里后，甩了甩辫子，扭头走了。 妇女同志离开后，周围围观的不少人都是遗憾地摇摇头，转身准备去买别的东西，郑媛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们：“钢笔还有，你们想要吗？” “小同志，你那还有？”其中一个青年惊讶地回头问。 好几个都准备离开的人，又回到了郑媛周围，七嘴八舌地问她：“你真的还有？”“是和刚刚那支笔一样的吗？”“你还有几支？” 郑媛一一回答：“对，还有。和刚刚的一模一样。我手里还有……”她顿了下，仔细观察了下周围，觉得这里面真的有能力会购买钢笔的绝对不超过三个，所以，虽然她从空间总共拿出来五支钢笔，还是说，“我手里还有三支。”说着，从包里又掏出来三个精美的金丝绒盒子。 不少人露出惊喜的神色，但也有人皱了皱眉。其中一个年龄偏大的男同志更是警惕地看向郑媛，那眼神，就跟看投机倒把的犯罪分子也没啥区别。 “小同志，你这笔是哪来的？” 郑媛舔了舔嘴唇，笑：“当然是我从大商场里买的。”顿了下，叹口气，“本来吧，是给家里几个侄子带的礼物，结果我对象和他哥闹了点不愉快，这钢笔，我对象也不让送了，让留家里自己用。可是你说，家里就算能用，那也用不了这么多笔啊，这不是浪费么！所以我就拿这儿来了。” 那位中年同志的神色这才松了松，像是相信了郑媛的话，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钱包，从里面找出三块钱给郑媛：“那给我来一支吧。” 郑媛把笔换给那位同志后，又有两个人过来找郑媛换笔，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刚刚把笔递出去，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有人来了，快走快走！” 四合院里一下子乱了，所有人飞快涌向后门。 第543章：抓人 郑媛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然后立刻就拔腿跟上人群。 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全都是惊慌失措的往后门挤，但后门就那么大点地方，根本跑不出去几个人。这乱糟糟的环境，一个个都跟无头苍蝇闷着头往前撞，很快就有人被撞倒了。然后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被后面的人踩到了手上，发出一声惨呼。一边有人喊着：“别挤别挤。”另外一边却又喊着：“快点快点。” 地上到处都是来不及拿走的货物，还有粮食有猪肉鸡鸭之类…… 这些东西全都是老百姓从嘴里省出来的口粮，就等着这回来黑市换点钱回去，结果钱没换到，东西还被糟蹋了。 郑媛看到一个老大爷，一脸绝望地蹲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菜篮子欲哭无泪。但留给他悲伤的时间根本没多少，红卫兵很快就要来了，他只能蹒跚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大部队往后门跑。 郑媛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格外清醒。她突然想到，黑市存在了那么长时间，说不定早就被人摸清了这地方有几个出口。现在后门可能还没人，还能跑出去，但是，因为自己现在距离正门最近，等自己跑到后门的时候，说不定红卫兵正好堵上来。 郑媛环顾四周，突然灵光一闪，脚步一挪，就换了个方向跑，摸到了屋子和屋子之间的夹角里。这地方是个死角，趁着没人注意，她一个闪身便进了空间。 虽然从空间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一直以来，郑媛的直觉都没有出过错，但凡她觉得危险，那外面肯定有人能注意到这边，这时候绝对不能进出空间，只有她感觉到安全的时候，出空间才不会被人看到。之前和冯建文住一起，那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有出过错。 进了空间郑媛就淡定了，她慢悠悠地来到存放钢笔的那个仓库。仓库很大，钢笔一箱箱地堆在仓库一角，郑媛知道这东西要是清出去肯定能赚很多钱，但是，今天的遭遇如同一盆凉水从她头顶上泼下来，浇灭了她心中蠢蠢欲动的小火苗。 还是太早了。 现在的社会形势依旧容不下小商户的存在，做生意还是得偷偷摸摸的，甚至你手里的货多了点，都会被人怀疑是投机倒把分子。 现在是一九七七年年初，改革开放要到一九七八年年底，也就是说，还有将近两年。郑媛知道，这回是自己心急了。重生这么久，她老老实实地嫁人生子，照顾家庭，虽然改变了自己家里人的命运，但她很清楚，这种日子根本不适合她。 她怀念当年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感觉，她怀念每次做成一笔大生意后那种兴奋感，也怀念将自己的商业版图一点点扩大的那种成就感。 说实话，每天做饭带孩子打扫卫生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不过还好，四舍五入一下，就算只剩下一年吧。她还可以再等等。 第544章：兄妹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郑媛感觉外面没人了，闪身出了空间。 还是进空间的那个死角，刚出来郑媛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冷风吹了个趔趄，她扶着墙站稳，然后搓了搓手，把手缩进了棉袄里。 大冬天的，那么冷的天，而且都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这些红卫兵哪里来的动力支撑着他们到处抓人。在家休息休息不好吗？ 郑媛摇头叹气，然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啥人了，才走出死角。结果刚刚走出去，就有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眼角的余光中，冷不丁的，吓了她一跳。 “诶——”定睛一看，居然是刚刚眼馋她钢笔的卖野鸡的兄妹俩，她拍拍胸脯，缓了缓刚刚被惊出去的魂，“我的妈呀，吓我一跳。” 不止郑媛被吓到了，兄妹俩也被吓到了，看到是郑媛，同时松了口气。 “你们藏哪里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且又是俩孩子，郑媛便顺口一问。 小哥哥指了指旁边窗户破的全是洞的房子。 兄妹俩看着加起来都不到二十岁，人小小的，屋子里能藏的地方不少。红卫兵来了直奔那些逃跑的人了，反而遗漏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小男孩还挺机灵的，郑媛对他升起了淡淡的好感，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瞧他拉着妹妹左看又看，就是不走，便提醒他：“赶紧走吧，一会儿万一红卫兵杀个回马枪，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手里紧紧拽着自己的妹妹，明明很伤心了，却还对郑媛笑了笑，说：“谢谢姐姐，我们一会儿就走。” “怎么了？你们要找什么？” 小男孩还没说话，他妹妹抢答道：“找大公鸡！” 之前被匆忙逃走的人群落在院子里的货物已经被红卫兵收走了，包括兄妹俩的野鸡，显然这对兄妹就算继续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哥哥，大公鸡没有了……我们还能换到学费吗？”小女孩睁着天真的眼睛，仰着头问她的哥哥。 小男孩努力挤出个笑容：“没事儿，鸡没了哥再去抓，哥肯定能送你去上学。” 听到这儿，郑媛心中泛上淡淡的酸涩，这俩孩子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而且男孩的棉袄袖子还短了一小截。可这俩孩子，即使贫穷，依然对知识充满向往。 “鸡没了，就用这只钢笔换学费吧。”郑媛突然说，她从包里掏出最后一支钢笔，走过去，拉过男孩已经冻僵冻裂了的手，把笔放在他的手心。 男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郑媛能明显看到从他眼睛深处溢出来的欣喜，可是，只是一瞬间，他就压了下来，带着无限的不舍，把钢笔推回了郑媛的手里。摇摇头：“我不能要。” “给你的你就拿着。”郑媛再次把钢笔放到他手里，直起腰，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是白给你的，你拿笔换了学费，就要好好学习，等你以后工作了赚钱了，还得把这个钱还给我。”看这个男孩的年龄，估计也就是小学五年级或者初中一二年纪，金水县的学费还算便宜，一个学期也就是两块钱左右。郑媛的钢笔能换三块钱，足够男孩上学了，甚至说不定还够女孩上学的一部分学费。 第545章：把脉 男孩明显被郑媛的说法打动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收郑媛的钢笔，可是对知识的渴望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婪。郑媛的说法一下子就打消了他的顾忌，他想，没错，我以后赚了钱可以再还给眼前这个姐姐，我以后会赚很多钱，我会还六块，不，十块，甚至三十块钱给这个漂亮姐姐。 “姐姐，我叫陈博飞，家里住红军路国棉厂左边的那个胡同里面第四家。”陈博飞神态郑重，像是在发誓，“我今年十三岁，初中一年级，等我再上两年学，初中毕业后，工厂招工的时候我就能报名了，到时候我肯定还给您钱。” 郑媛眉眼弯了弯，揉了一把陈博飞的头，“好，我记住了。” 其实郑媛并没有记住陈博飞的名字，甚至没过多久，她把送钢笔的事儿也给忘到脑后了，很多年过去，陈博飞长大后，送给了郑媛一支价值不菲的金笔，郑媛才想起来这一段小插曲。 郑媛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客人都已经散了，冯建文正在收拾卫生，看到郑媛进来便黑了脸。板着脸训她：“之前我喊你你听到了吗？” 他说的是郑媛骑洋车子走的时候，他追在后面喊她的事儿。郑媛讪讪的，她当然听到了，但是为了不被冯建文追上，她还猛踩了好几下脚蹬子。 “你要去县里逛街我又不是让你去，你急什么啊？” 郑媛干笑了两声，心说那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去么。 “我在后面喊你你也不听，万一，万一……”他顿了下，看看郑媛的肚子，“万一你真的怀孕了咋办？” 郑媛虽然能用怀孕当借口堵郑天明的嘴，可不代表她真的觉得自己怀孕了。要知道上个月冯建文忙得很，他们俩压根没同过几次房，偶尔的几次还都是在安全期。再说了，郑媛说：“爹不是给我把脉了，不是说没把出来吗？” “可是爹也说了，没把出来那是因为日子短，不代表你就真的没怀。”冯建文还是觉得郑媛怀孕了，他甚至还做了个胎梦——梦里面，他家院子里牡丹花开了，并且还是大冬天！这种奇怪的梦代表了什么？肯定是郑媛怀孕了呀，而且怀的还是女儿！“不行，咱再找爹把把脉去。”说着，冯建文就拉起郑媛的手腕，往对门去。 郑媛一脸无奈地被他拉着走，她觉得冯建文想孩子想疯了。不过郑媛倒是也打算去对门一趟，不是为了找冯长勇把脉，而是去接她的两个小宝贝。 到了对门，冯建文立刻拉着郑媛找冯长勇把脉，冯长勇正陪着孙子玩呢，听到冯建文的话也露出了个略显无奈的表情。要知道，前两天才刚刚把过！ 但儿子要求了，也不能把儿子赶出去，只能一边抱怨一边直起腰站起来：“你是不是想孩子想魔怔啦？你家包子才多大啊，你说你着什么急啊？慢慢来，孩子肯定会有的。”说着，来到郑媛旁边坐下，让郑媛伸出手腕，他把手指轻轻放在了郑媛的手腕上。 突然，冯长勇眉毛一挑。 第546章：怀孕 冯建文屏住呼吸，一直盯着冯长勇，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都让冯建文的心忍不住揪起来。眼见着冯长勇挑了下眉毛，然后垂眸深思，最后还皱了下眉头，冯建文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郑媛也注意到了冯长勇的表情，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虽然之前一直觉得不可能，但万事总有一个万一不是吗？现在冯长勇的表情出现变化，那是不是表示，她真的有可能像冯建文说的那样，怀上了？想到这个可能，郑媛的心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其实只是过了七八秒，冯建文却觉得有七八分钟那么漫长，冯长勇总算把手从郑媛手腕上移开了。他抬头一看，小夫妻俩都一脸紧张地望着他，尤其冯建文，他之前很少见他这个四儿子紧张，今儿难得又见了一回他的蠢样，就忍不住一乐。 “爹，怎么样？”冯建文等不及冯长勇开口了，迫不及待地问。 冯长勇没有故意拖延逗弄儿子，笑呵呵理了理袖子说：“应该是有了。” “哈！”冯建文喜不自禁，拉住郑媛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卡住她的胳肢窝，直接把她举了起来转圈，“哈，我又要当爹啦！” 郑媛吓了一跳，惊呼一声，随后脸色一变，踢了冯建文一脚后，直接开骂：“冯建文你个混账玩意儿，赶紧把我放下来！” 冯长勇也被吓到了，猛地站起来，举着手，生怕冯建文再一不小心把郑媛给摔了，他好能捞一把。“建文，你多大了，还没没轻没重的，赶紧把你媳妇儿放下来！” 冯建文嘿嘿笑着把郑媛放下，说：“没事儿，我劲儿大，摔不了你的。” 郑媛黑着脸又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你是没摔了我，但是你差点吓死我！” 冯长勇多少年没揍过冯建文了，这回也没忍住，拿起桌子上的烟杆子抽了他背一下：“你个臭小子！一点轻重都没有，你媳妇儿现在最忌大喜大悲一惊一乍，你还吓她！”顿了顿，又说，“你这也不是第一回当爹了，咋激动地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瞧你这点出息！” 冯建文傻笑，揽住冯长勇的肩膀，“我跟你说爹，我有预感，这回我媳妇儿怀的肯定是个闺女！爹诶，你刚刚把出来了吗，是不是闺女？” 别人家里稀罕的都是儿子，到冯建文这里，闺女反倒成了手中宝了。不过冯长勇能理解，当年他一连三个儿子的时候，也是稀罕闺女稀罕地不得了，结果天不遂人愿，又给他送来了俩臭小子。都说小儿子大孙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他就相当嫌弃他的那俩小儿子，简直全杨柳大队没比他们更皮的！ “你媳妇儿月份小，我哪把的出来？”冯长勇又忍不住嫌弃自己这个小儿子了，“行了行了，闺女儿子不都一样吗，让你家包子听到了要伤心死了。” “建文！我刚刚听到你说，你又要当爹啦？”闻声而来的李金枝一把推开了里屋的门，惊喜地看向郑媛，问，“老四家的，你又怀了？” 第547章：刚刚好 这一次怀孕对于郑媛来说，其实正是时候。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将近两年，现在怀孕，到改革开放的时候孩子正好一岁。这个年龄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奶了，到时候郑媛便可以找家里人帮自己看一下孩子，自己就可以继续自己的商业计划，不会被孩子绊住步伐。 而且，郑媛很清楚，到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开始实行后，她和冯建文就不能再要孩子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可以说刚刚好。 包子和郑知新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后，都表现出来了欢迎的态度。郑知新很高兴，他说等妹妹出生后，他就带着妹妹一起玩。而包子就比较令郑媛和冯建文头疼了，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郑媛怀孕这件事充满了好奇。他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追在冯建文和郑媛屁股后面问—— “妈妈，弟弟和妹妹是怎么钻进你肚子里面去的？” “我也是这样从妈妈肚子里面出生的吗？” “爸爸为什么你说妈妈肚子里面是个妹妹，而不是弟弟？” “爸爸，为什么都是从妈妈肚子里面钻出来，为什么我是个男孩子？” “……” 小两口从来都不知道包子的话可以这么多，冯建文最开始还能耐心地为包子解决问题，后来被烦地头炸，就把他指到郑媛那儿：“去问你妈。” 郑媛的回答可比冯建文聪明多了，她装出高深的样子，摸摸包子的头，语重心长地说：“你为什么要问妈妈呢？这些问题留给你自己慢慢寻找答案不好吗？所有伟大的科学家都会自己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妈妈相信你也可以。” 小包子似懂非懂，反正是被郑媛给忽悠住了。 而对于郑媛娘家那边，也都很高兴郑媛又有了孩子，还送了很多鸡蛋过来。郑天明送的礼物就特别了点，他把郑媛之前整理的参考资料又还给了她。 郑媛看到资料的时候还懵了下，以为她哥又要放弃高考了，谁料郑天明说：“我这几天连夜把这些资料抄了一遍，你整理的这一份，还是自己留着。虽然具体的考试时间还没下来，但你先准备着，到时候大不了挺着肚子去考，总之还是不要浪费这次机会。” 郑天明语重心长，满眼都是鼓励，郑媛只好哭笑不得地收好了资料。之后，整个假期郑天明都会时不时地过来和郑媛交流学习心得，互相鼓励。亏得郑媛自己整理过一遍高中的基础知识，郑天明的提问她都能答上来，否则恐怕就露馅了。 留在家乡的时间是非常快的，转眼就过了年，过了正月十五，郑媛和冯建文一家四口该离开了。 这个假期，郑媛和李金枝相处的一直都非常愉快。李金枝为了照顾郑媛的口味，给郑媛做的饭菜都是比较清淡的，而且每天都会给郑媛煮一个鸡蛋。郑媛也会给李金枝说好听的话，送实用的礼物。在外人看来，她们就是一对模范婆媳。郑媛本来以为这份愉快一直持续到离开杨柳大队，没想到临出发，俩人差点又闹崩了。 第548章：留人 郑媛本来挺高兴地在家收拾行李，李金枝突然过来了，坐在炕边，拉住郑媛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老四家的，平时老四工作忙不忙啊？” 之前李金枝从来没在郑媛这儿打听过冯建文的事儿，不过郑媛也没多想，以为李金枝是怕冯建文跟他撒谎，特意到她这里来找真相了，说：“还行吧，平时不怎么忙的，不过忙的时候好多天都不能回家。”她笑了笑，把包子的小衣服叠地整整齐齐地放一边。 “那建文不回家，你就自己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李金枝又问。 “那当然了。”郑媛抬头看向李金枝，有些疑惑，她婆婆这是想说啥？ “那你真是辛苦了。”李金枝语气感慨。 郑媛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总觉得李金枝这个气突然叹地莫名其妙的。这年头哪个当妈的不是都得一块拉扯好几个孩子，就连李金枝自己，当年不也得一手拉扯五个孩子长大？ “你看看，现在你又怀孕了。”李金枝说，“肯定就更辛苦了。” “……就，还好啊。”郑媛心中生出一点警惕，不再顺着李金枝的话说，“包子和知新都是好孩子，都很听话，很好带。”她笑起来，“这点包子一点都不像他爸，建文小时候很调皮吧？我都听建文说了，上房揭瓦下河捞鱼，没他不敢干的。偏他还有个双胞胎兄弟，所有的调皮都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娘你当年没少费心吧？” 小儿子大孙子，李金枝最疼的就是冯建文冯建武俩兄弟，要是之前，李金枝说起冯建文，那可是滔滔不绝，一天一夜都不停的，但是今天不一样，李金枝并没有轻易被郑媛带跑话题。 “你和我当年可不一样，建文建武虽然调皮捣蛋，他们上面有三个哥哥能帮我看着孩子。你这，谁能帮你看孩子？别忘了你还大着肚子呢，肯定辛苦。”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郑媛心中的警惕已经亮起了红灯。 李金枝继续说：“我是这样想的，建文忙的时候你肯定照顾不好两个孩子，也照顾不好自己，要不，这次你和孩子就留在家里吧？你看，家里有我，有你嫂子可以帮你照顾孩子，还能照顾你这个孕妇，不是比你自己在明市挺着大肚子照顾俩孩子好多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建文，包子和知新也舍不得爸爸。但是包子和知新年龄都还小，离不开人时时刻刻的照顾，你呢，怀着孩子，肯定没那精力，而且你自己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又怎么去照顾别人？” “所以还是留在家里，这样建文放心，你娘那边也放心，我也能放心。你说是不是？” 李金枝语重心长，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 话都让李金枝说了，要是个没主意或者不敢得罪婆婆的媳妇儿，可能就这样了。但郑媛不是，她心直口快，有啥说啥，直接拒绝了：“可我不放心。” 第549章：没留下 郑媛说：“建文自己在那边，我不放心。他的工作那么辛苦，我希望他回到家的时候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房间，我希望他回家的时候能听到孩子的欢声笑语，能有口热饭吃。娘，我要是带着还在留在家里，谁照顾建文？” “这……”李金枝被堵的讪讪的，她之前脑子里只想着自己孙子，怕郑媛照顾不好她孙子以及还没出生的那个孙子，倒是把自己儿子给忘了。她承认，郑媛说的是有那么点道理，但是，建文自个儿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也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不是离了郑媛就过不下去了是不是？可包子还小啊，必须得有人时时刻刻照看着。“要不，你把包子……和知新，一起留在家里，我给你看着怎么样？” “娘，不用了。”冯建文收拾完院墙推门进来，说，“包子和知新都大了，回去后就把他们送到幼儿园去，到时候有专门的老师帮我们看孩子，媛媛只负责接送就行了。” “幼儿园？那是啥？”村里这边没有幼儿园的说法，李金枝还是头一次听说。 冯建文找了块毛巾擦了擦脑门上刚才干活热出来的汗，解释：“就是给小孩上的学校，我们那边单位大，孩子多，家里没空看孩子的也多，就专门给小孩办了个学校，请了专门的人给帮忙看孩子。我们交点钱，就能把孩子送过去。” “家里又不是没人看孩子，你们花这个冤枉钱干啥？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啊？”李金枝气道，顿了下，又说：“再说了别人看孩子，能有自己家里人尽心？再说了那老师一个人看那么多孩子，她能看得过来吗？她要是万一打了咱家的孩子咋办？”一边说一边摇头，“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这有啥不尽心的？请的人都是大院儿里的家属，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怎么可能不尽心？”郑媛说。上辈子她确实听说过很多关于幼儿园不好的报道，比如幼儿园老师虐童之类的，但家属院的这个幼儿园可不一样，老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还都是冯建文的同事，郑媛还是很放心的。再说了，包子可比同龄孩子早熟很多，什么事儿他都很清楚，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要是真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他也不是那种怯懦地啥都不干吱声的孩子。更何况，还有知新呢，俩孩子互相照顾，郑媛还是很放心的。 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把李金枝心里的那点小心思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李金枝见确实留不下包子了，只能气哼哼地回了自己家。 冯建文不是不知道自己娘喜欢包子，他是个孝顺儿子，他娘要是想要别的，他二话不说就给了，但真要把自己儿子留在家里，他也舍不得呀。所以只能委屈了他娘。 郑媛戳了戳冯建文的胳膊，说：“晚上你回去劝劝娘，告诉娘以后我们会经常往家里寄孩子的照片。或者把爹还有娘，接到明市住一段时间。” 第550章：邀请 “你说真的？”冯建文眼一亮，他早就想把郑全刚和李金枝接到明市享享福了，就怕郑媛有意见，毕竟之前郑媛和李金枝婆媳之间闹过矛盾，现在郑媛主动提了，他立马就心动了。然而转念一想，又遗憾地摇摇头，“还是算了，爹不会跟咱走的。”他说，“杨柳大队就咱爹一个赤脚大夫，咱爹要是走了，谁给大队里的队员们看病？”摇摇头，“所以咱爹肯定不能走。” 郑媛想了想：“爹年纪不小了吧？以前咋没想着带个徒弟出来？” “谁说没带？”冯建文叹气，“以前带过一个，还是爹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人可聪明了，以前爹提到他就满脸骄傲，对他比对自己儿子还亲，甚至还托人找关系推荐他去上了大学。” “去了就没回来吧？”郑媛抽了抽嘴角，就瞧冯建文这连名字都不喊的记仇样儿，可见那人把郑家人都得罪狠了。 “可不是？爹当初为啥推荐他去上大学？还不是为了让他好好学医，以后回家接自己的班子给老乡们看病？结果他倒好，去了大学，就不回来了，留在了大城市的大医院里，还娶了院长的闺女当媳妇儿，前途一片光明。” 郑媛叹了口气，只能说水往高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也是人之常情。当年她不也是一心奔着高处去吗？只是，为此失去了什么大概就只有自己清楚了。 “我爹伤了心，后来就再没收徒弟了。”冯建文也叹了口气。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郑媛说，“你该劝爹再找个徒弟，否则他年龄越来越大，越来越力不从心，到时候他走不动了，谁来给乡亲们看病？” 冯建文笑，握住郑媛的手：“好，我劝劝。” “爹不能去，那娘呢？”郑媛问。 冯建文想了想，站起来，“那我去问问娘吧，她要是愿意去，这回就跟在一块走。” 郑媛没意见：“行。”郑全刚不去，李金枝就算舍不得孙子儿子，也不会一直留在明市的。而郑媛并不介意偶尔和婆婆在一起住一段时间。 李金枝被冯建文邀请后，自然一千一万个乐意，她这辈子还没出过金水县，没坐过火车，自然想尝试一下。更何况还能看看自己儿子孙子生活的地方，是享福去，又不是吃苦去。可是临走，她又变了卦，跟冯建文说自己不去了。 李金枝是藏不住事儿的人，自从决定跟冯建文去明市，就见谁跟谁说冯建文孝顺，要把她接去明市享福，所以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就让老五家的程芳知道了。然后程芳就不乐意了，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去享福，就是去帮郑媛看孩子去了，可要说看孩子，她家的儿子不比郑媛家的包子还小吗，李金枝几个孙子都看了，凭啥扔下她家这个，专门去明市给郑媛看孩子？ 程芳不愿意了，她也不直接说，就抱着孩子天天过来，说自己家的难处。说家里没人给看孩子，她连上工都上不了，这不上工就赚不了工分，家里日子那不得越过越差？都是一个娘生的，甚至还是同胞的兄弟，怎么一个过得那么滋润，另一个就要苦巴巴的？又说，要是当初去当兵的是她家建武就好了。 三唠叨两叨唠，就把李金枝给留下了。 第551章：恢复高考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冬去春来，夏隐秋至，一个轰动全国的消息由京城迅速扩散到祖国的大江南北，一场属于全国有志之士的青年人狂欢到来了——一九七七年九月，国家教育部在京城召开全国高等学校招生会议，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这一次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原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会议还确定，录取学生时，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学生毕业后由国家统一分配。 这意味着，只要你努力，将走上一条从前从来不敢想的道路；这意味着，所有的下乡知识分子都有希望通过高考回到城市；这还意味着，巨龙已经睁开眼睛，我们的祖国即将腾飞。 所以，十月二十一号各大媒体公布这个消息后，全国人民都沸腾了。几乎每一个下乡的知识青年，以及对大学有向往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全身心地攻读书本，因为一个月后，高考就要在全国范围内举行。 郑天明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不同于别人激动又紧迫的心情，已经复习了将近一年的他，心中有种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的踏实感。 自从从郑媛嘴里得到这个消息，他就一直在等国家正式发布，然而一等两等三等，就是等不来。五月，恢复高考的消息没有传出来，但他想着郑媛总不会骗他，所以还能沉下心学习。到了七月，这是一九六六年取消高考以前，一直以来举办高考的日子，可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这个时候郑天明已经有些着急了，他对高考抱有太大的期待，好在郑媛的一封电报稳住了他的心。郑媛电报里也没说别的，只说：安心等待，该来的马上就会来。 果然，到了十月份，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先得到消息的是邮递员小何，每天他都要从邮局取了报纸送到杨柳大队，今天每一份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恢复高考的大消息，他一看到，就一边骑着洋车子，一手挥舞着报纸，见到个人就跟对方喊：“好消息！好消息！国家要恢复高考了！” 有他这样积极卖力的宣传，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杨柳大队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全大队都沸腾了。 金秋十月，冬小麦刚刚播种完，知青们忙碌着将晒干剥好的玉米粒收仓，就听到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有的知青甚至不敢置信，手中的木铲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抓住旁边的人瞪大了眼睛飞快问：“什么？真的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而旁边的人也是一脸激动，反手抓住他的手，对他重重点头：“对，是真的！是真的！高考真的恢复了！” 瞬间，泪流满面。 很多很多知青都哭了，他们抱在一起，或者手紧紧握在一起，边哭边笑：“太好了，太好了！” 第552章：沸腾 是啊，太好了。 高考对他们这群知青来说，意味着回城将不再只是个梦想。多少人为了回城，走了无数条弯路，找关系送礼，甚至有些天真的女同志，不得已还会出卖自己。无数人努力过，无数人又放弃了，最后只能留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成亲生子。 或许有的人结婚后夫妻恩爱，子女乖巧，过得非常知足而幸福，然而更多的人其实只是把心里的那份不甘心藏在心里，只需要一星半点的火苗，就能引爆。 几乎每一个来到杨柳大队的知青，心底里都冒出了参加高考的念头。没有结婚的还好说，考走了就考走了，可那些结了婚的，如果真的考走了，那他或者她还会回来吗？留下的媳妇儿或者老公甚至年幼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无数和知青们结了亲的家庭都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比如冯家。 冯春兰嫁给了一个惯会捧高踩低最善钻营的男人，冯家人心里都清楚，马红旗当年娶冯春兰就是为了拿到回城的名额。现在他遇到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肯定拼了命也会抓住的。更何况，撇开人品不谈，马红旗的才学在杨柳大队所有的知识青年里面，也是数得上的。他考上大学的机会，真的要比别人多的多。 冯春兰的娘，吴大妮，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自家闺女。别人开开心心聊谁家小子学习好，谁以后可能考上大学的时候，吴大妮一直心事重重的。傍晚下了工回家，她见到冯建华第一句话就是：“他爹，咱可不能让马红旗参加高考！” 冯建华上工的时候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当时想的却是可惜他家几个孩子太小了，赶不上这次的高考，回到家听吴大妮一提，这才想起来他的女婿，马红旗肯定能赶上这回的高考。 吴大妮见冯建华一时之间没吱声，神色着急，急慌慌地说：“这马红旗要是考上了大学，咱春兰咋办？” 冯建华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说：“这……马红旗要是考上了是好事儿啊，咱春兰以后就能跟他到城里过好日子了。” “还过啥好日子啊！”吴大妮可不信马红旗会带着自家闺女走，“你别忘了，咱春兰跟马红旗还没登记！” 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当初冯春兰和马红旗结婚的时候，冯春兰还不到十八岁，没到法定年龄，所以没有登记结婚。后来郑媛在信里提醒了几次，冯家这边也催过，但马红旗一直拖着说忙。冯家其实也没重视，毕竟这年代不登记的两口子多了去了。冯建华冷不丁被惊出一层冷汗：“这，这，他不能吧？虽然没登记，可婚礼都办了，那就是两口子啊！再说了，咱春兰可给他生了个儿子！” 吴大妮却不敢对马红旗抱那么多信任，道：“他要是考上了大学，还愁找不到好对象？还会愁以后没有儿子吗！” 冯建华一想也是，可是，就因为害怕马红旗考上大学后抛弃自家闺女，就要阻拦他考大学吗？想了想，冯建华还是摇了摇头：“不，不行。”他对吴大妮说，“这可是一辈子的前途，咱冯家不能做这种亏良心的事儿。” 第553章：确定参加 吴大妮着急道：“可是——” “你也不想想。”冯建华打断她，说，“就咱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要是知道咱拦着马红旗不让他考试，你觉得她会怎么想？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马红旗把他哄地团团转，你就算和她说，马红旗考上大学后可能会抛弃她抛弃孩子，你觉得她会信吗？再说，你想怎么拦？他考大学要的是大队里的章子和镇上的章子，除非你跟亲家说不给马红旗盖。但你觉得亲家那人，会听你的吗？” 郑全刚再正直不过的一个人，这可是全大队有目共睹的。吴大妮叹了口气，摇摇头，越发为自己闺女担心了。 “你也不用担心。”冯建华从水缸里舀出来点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继续说，“这个马红旗就是一个势利小人，要是搁以前，他考上大学了他说不定真的会一去不回。但现在，咱家可出了个大人物，建文可是在上面挂过名的人，他马红旗考的大学再好，那前途还能越过咱家建文去？” 吴大妮顺着冯建华的话一想，总算松了口气：“亏得建文有本事。” 再说郑家这边。 中午吃饭的时候，郑天明就在饭桌上和郑全刚提了自己要考大学的事儿——之前郑天明虽然一直在偷偷准备高考，却一直没让郑全刚知道，就怕自己爹大公无私，把消息透露出去。他倒不是怕别人都准备充分和他抢大学名额，只是因为这个消息是郑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要是透露出去，万一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传到一些有心人的耳朵里，给他们找到攻击妹妹妹夫的把柄就坏事了。 “考大学啊……”郑全刚停住筷子，神色忽然恍惚。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起来自己这个大儿子了，当年郑天明学习多好啊，可惜国家突然取消高考，让一直望子成龙的郑全刚惆怅遗憾了很长时间。那段时间他还总是后悔，要是让天明早上一年学就好了，那样天明就能赶上最后一次高考。不过所有的后悔失落他都不敢在郑天明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没事的样子，拍拍郑天明的肩膀，劝他说，“没事儿，说不定哪天国家就恢复高考了。” 这等啊等啊，一等就是十年。 “天明。”郑全刚微笑，目光慈祥，“你想考，就去考！爹支持你。” 郑天明也笑了。 郑全刚笑容突然一收，脸一板，严肃道：“你要是想考，就得努力！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郑天明也严肃起来：“爹，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距离高考没剩多长时间了，这次高考报名人数一定非常多，竞争压力很大，所以你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顿了下，他直直望向郑天明的眼睛，郑重道，“所以我想着，你最近就不要去上工了，就留在家里学习。” 郑天明没想到郑全刚会给予自己那么大的支持，他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郑全刚咳了声，错开目光，说：“反正秋收秋种基本上都完了，地里没啥活了，咱大队里也不缺你一个干活的。” 第554章：都考 “爸，我也想参加高考。”郑娟突然出声，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向饭桌上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微微抿紧的唇角暴露了她的紧张。 家里人除了郑天明和冯明月，其他人都是一愣。 郑天亮更是笑出声来：“哈哈，三姐，你不是最讨厌学习了吗？” 郑全刚黑了脸，他以为郑娟是找借口偷懒，因为听说郑天明参加高考可以一个月不用上工，就说自己也想参加高考。他冷哼一声：“胡闹！” 郑娟这回算是感受了一回只有她二姐才感受过的委屈感，“我真的想参加高考！我没有胡闹！” 郑全刚还是不信，训斥她：“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上工干活，别总想着偷奸耍滑。” “我哪有！”郑娟急了，吼道，“我是真的想参加高考！” 沈翠云一看郑娟都快急出眼泪了，了解闺女的她知道郑娟这次应该没撒谎，而且她之前不止一次见到郑娟偷偷学习，便替郑娟说了句公道话：“她爹，小娟应该是真的想参加高考。你忘了，之前媛媛一直在给小娟辅导功课。” 冯明月和郑天明也帮郑娟说话：“小娟这回应该是真的想考试，她之前是不爱学习，但今年过年的时候，媛媛激励了她一番，说要进城过好日子，必须要好好学习什么的。她这半年多以来，确实一直在努力。” 郑全刚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审视着郑娟，见郑娟委屈地把嘴巴噘地高高的，沉吟一声，放缓了语气说：“那你就去考吧。” 郑娟撅了噘嘴，总算满意了。顿了下，她突然又说：“那我还用上工吗？” 生怕郑全刚说错话，沈翠云连忙说：“不用。你就在家好好学习。”她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郑全刚，眼神示意郑全刚好好说话，面上笑着暗示，“是吧她爹？” 郑娟将目光转向郑全刚。 郑全刚皱着眉盯了沈翠云一下，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是，你也在家学习吧。” 郑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才开心地笑起来。 “不过——”郑全刚眯了眯眼，警告地指了指郑娟，“你在家一定要好好学习，要是让我抓到你偷懒，你等着挨揍吧！” “知道了知道了。”郑娟敷衍道。 “还有，在家你自己学自己的，别耽误你哥学习。”在郑全刚心里，还是对自己大儿子抱的希望更大，对郑娟是不抱啥希望的。 “行行行。”不被信任的郑娟在心底暗暗发誓，她这回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惊呆郑全刚！ 家里的大儿子小闺女都表示要好好学习考大学了，剩下那个小儿子自然免不了接受点来自亲爹的励志教育。郑全刚语重心长地给郑天亮讲了讲考大学的重要性，用语言给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然后给他订了一个远大的目标，为以后的严格要求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点都不想学习的郑天亮内心流下了悲伤而幽怨的泪水。 第555章：借书 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杨柳大队的学习热潮那是如同一股洪流，席卷了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凡是决定参加考试的知青以及有志青年一个个都跟各自的队长请了假，准备留在家里学习。但学习得要学习资料吧？这些知青下乡之前基本上都把自己的高中课本留在了家里，所以如何弄到复习资料成为了他们高考前的第一道难题。 自己没有，那就借。但杨柳大队里上过高中的人不多，留着书的人就更少了，他们借不到，就写信给家里，让家里人给寄。但谁都不能保证课本能好好的留在家里不被家人当废品卖了，一时间“哀鸿遍野”。 不过这群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杨柳大队弄不到，就去镇上找，镇上找不到那就去县里，据说县里的废品站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马红旗本来以为冯家人会防着自己，不让自己参加高考，但人家压根没吱声，冯春兰为了支持他学习，还把自己的鸡蛋让给他吃，生怕他累着自己。考高消息下来的那一瞬间，马红旗确实生出了考走后就远走高飞的想法，但转念一想，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眼看着就起来了，他要真这么干，这两口子肯定不会放过他。想到这儿，再看看自己虽然貌不惊人但还算老实体贴的媳妇儿，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再说，这媳妇儿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呢。 马红旗下乡的时候虽然带了书来，但他带的书却不是高中课本，所以，他也得借。不过他比别人幸运的地方在于，他知道该跟谁借。冯春兰告诉他，当初郑媛在家的时候为了给郑娟辅导功课，可是弄了一整套的初中高中课本的，甚至还有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所以，马红旗直奔郑家，借书。 他知道郑天明和郑娟都跟队里请假了，可见也是准备参加高考。但课本就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也只有一套，郑家两个参加高考的考生，人家一人分一套，正好，肯定匀不出来给他用。所以马红旗便说：“我借来抄一抄，很快就还回来，行不？”生怕郑天明不答应，还装可怜奉送好话，“天明大哥，我知道你人好，对有困难的人都能伸出援手。高考对我来说真的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太需要它了。我知道你们家有两套书，课本不我借，我只借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行不？” 郑天明受郑媛影响，一向不喜欢这个过于圆滑的马红旗，这会儿见他装得可怜，甚至眼里都冒出了泪光，就忍不住动了点恻隐之心。只是，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没办法借给你。”在马红旗着急开口前打断他，继续说，“因为书已经借出去了。” 马红旗一呆，没想到竟然还有别人赶在他前面。他一把抓住郑天明的手腕：“大哥，借给谁了？我，我可以去找他！《数理化自学丛书》不是好几本吗，我可以一次借一本，一次抄一本！肯定不会耽误他学习。” 第556章：学习小组 “我借给宋兵了。”其实书根本不是宋兵过来借的，而是郑天明主动借给他的。小胖子在他家吃了几年的饭，郑天明早就把他当成了一家人，之前瞒着高考的消息不说那是怕连累郑媛，后来高考消息一下来，他第一时间就把书送到了宋兵手里。“你如果想借，就去问问宋兵吧。” “好好好。”马红旗应下后，也不多耽误时间，立刻往村里的广播站赶去。 马红旗和宋兵差不多一年来的杨柳大队，甚至马红旗还要比宋兵早一批。马红旗自认普通话说得还挺好，反正不比宋兵差，可广播站的肥差却还是落到了宋兵的手里。起初马红旗愤愤不平了很久，处处看宋兵不顺眼，还在知青点故意拉拢人孤立过宋兵。不过后来他就想明白了，宋兵之所以能得到照顾，显然是家世非同一般，来之前就有人帮他跟这边打了招呼。从那天起，马红旗就自以为懂得了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开始捧高踩低，见利忘义，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当然了，他和宋兵的关系也在长时间的讨好中缓和了，也可以称得上一句见面可以打招呼的朋友。 宋兵是个很大方的人，马红旗来找他借书，他自然爽快应下了，“只是……”他说，“书总共有十七本，我和知青点的几个同志都商量好了，组成一个学习小组，大家轮着一起看，看完一本就和别人交换看下一本，你可以加入我们。” 马红旗当时就在心里骂了一声蠢，有一套书不好好藏着自己学，还借给那么多人看，是自信别人都竞争不过自己，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吗？！转念一想，也是，宋兵估计也不在乎能不能考上大学，他就算考不上，他家里估计也能把他从乡下捞回去。 心里有再多不满，马红旗都不可能表现在面儿上，他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感激的笑模样，握住宋兵的手：“那太好了，我加入！和同志们一起学习还更有氛围呢！”顿了下，又问，“咱们总共多少个同志一起学习？” 宋兵没看出马红旗的心事，还以为马红旗说的是都是真心话呢，抬了抬下巴，略有些骄傲道：“加上你，加上我，总共十五个知青！” 马红旗：“……”呵呵，十七本书呢，你这么能咋就不凑上十七个人呢？一人一本书多好！ 宋兵没看出马红旗已经在爆炸边缘了，还在开开心心地说：“咱可以在一起学习，有不懂的还可以互相请教！”顿了下，盯着马红旗的眼睛突然一亮，“诶，马同志，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成绩很好，以后一起学习的时候，你可要教教我们啊！” 马红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自己学习时间都不够用，为什么还要教你们？生怕你们竞争不过我吗？ 他勉强撑着笑容，谦虚道：“别别别，其实我数理化学得并不好，我也就写文章有点天分。” “哪能啊，你不是还是数学老师吗？”宋兵一脸“我非常信任你”的样子。 马红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吧。 第557章：双胞胎 就算宋兵组成了一个队伍那么庞大的学习小组，学习资料缺乏的现状依旧困扰着杨柳大队的大部分的莘莘学子。就在很多人为了一两本资料焦头烂额，求爷爷告奶奶都弄不到的时候，一份惊喜，带着明市的海风，飘进了杨柳大队——郑媛寄来了整整十套《数理化自学丛书》。 打开沉重的包裹，露出里面的书本。书上还带着陈旧的霉腐味儿，但闻在需要的人鼻子里，就是香奈儿五号都比不了的最美妙的香气。 郑天明收到书的第一时间，就把书搬到了广播站，用广播告诉大队里的有志青年来领书，并且还不忘强调这书都是他妹妹郑媛以及他妹夫冯建文千辛万苦千方百计从遥远的明市弄来的，他们两口子虽然远在明市，但心一直是和乡亲们连在一起的。郑天明可不想让这些人白白领了他妹妹妹夫的好处，必须让他们知道这书的来历。效果当然很好，每一个来领书的人都会感激郑媛和冯建文一番。 当然，郑媛和冯建文也确实值得这些人感激，毕竟这个时间里，学习资料确实非常非常难找。就连一向对郑媛不满意的郑全刚，都难得夸了自己闺女一句办事漂亮。 高考消息公开是在十月份，但在九月份上面开完决定恢复高考的会议后，就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家庭得到了这个消息，就开始准备高考复习资料了。郑媛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准备的，这十套书有的是她从新华书店的仓库里翻出来的，有的是她去废品收购站淘换的，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了十套。 在高考消息彻底向大众公开的当天，她就让冯建文带着书去了邮局，把书全都寄回了自己的家乡。她现在人微言轻，力所不及，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的一点小事。 就在冯建文把书寄走，从邮局回到家后，正在沙发上坐着织毛衣的郑媛不急不慢地抬起头，对刚进家门的冯建文说：“我要生了，咱得赶紧去医院。” 她表情冷静，语气也听不出来丝毫的着急，甚至还在继续织毛衣，冯建文一开始还以为郑媛在跟他开玩笑呢，说：“别闹了。” 郑媛淡淡说：“我没闹，真的要生了。”她放下手里的毛衣半成品，扶着腰试图站起来，“赶紧的，过来扶我一下子，咱真的得去医院了。” 冯建文这才慌了，一边急慌慌过来扶人，吓得都结巴了：“诶诶诶，你，你别动，我来扶你。现在感觉怎，怎么样了啊？还能撑到医院不？” 郑媛摆摆手：“放心吧，没问题。”又安慰冯建文，“你别慌，不着急，孩子不会那么快就生出来的。肚子里面有两个呢，估计得剖腹产。” 没错，郑媛这回怀孕，怀的是双胞胎。当时查出来的时候郑媛还很惊讶，自然受孕双胞胎的几率非常非常小，没想到居然被她赶上了。不过转念一想，冯建文和冯建武就是一对双胞胎，这事儿受基因影响非常大，这回她是借了冯建文的运气。 冯建文也说，他们冯家出双胞胎的几率非常高，就他同一代的，就有个堂兄弟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更别提族谱上记载的，就足足有几十对双胞胎。 第558章：手术 怀双胎要比怀一个孩子辛苦很多，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不但多了一个孩子，还多了一个胎盘以及更多的羊水。 随着孩子的长大，辛苦也会成倍增长，首先为了提供给孩子更多的营养，郑媛不得不吃更多的东西。肚子大了，走两步胯就疼，即便是坐着，也不舒服。到最后一个月，郑媛甚至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冯建文最初知道郑媛怀的是双胞胎的时候，兴奋地一整夜都没睡着，后来更是莫名其妙地就笑了。他这人面相凶，尤其笑完回过神来后知道不该笑，还会控制一下，就特别像冷笑，笑得他的下属每天瑟瑟发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可是后来，看到郑媛怀孕那么辛苦，他的兴奋就全都转换成了担心和心疼，再也不说俩孩子好了。 这回郑媛生孩子，冯建文又吓得魂都快没了。因为要剖腹产，冯建文要签手术确认书，在看到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意外甚至可能会导致患者死亡那一条时，他差点把笔给扔了。签的时候手冰凉，还在发抖，本来就很丑的字看起来更丑了。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冯建文在手术室外，渐渐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在疼，疼得冷汗淋漓。路过的小护士让他去挂个号查一查身体，他不去，劝了半天，他就是不走。小护士没办法了，就让他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歇歇，他还是不动。小护士没法了，摇摇头走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对冯建文来说好像有一年那么久，手术室内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但冯建文提起来的那颗心一点都没落下去。一直到手术室的大门推开，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喜气洋洋地走出来，笑着告诉冯建文：“放心吧，母女平安。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俩千金！”冯建文这在胸口堵了许久的气，才缓缓吐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他握紧拳头挥了一下，咧嘴笑着，眼中甚至冒出了泪花。 大夫是冯建文的一个熟人，见冯建文这情难自已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你媳妇儿一会儿就出来了。” 要是在平时，被兄弟看到自己抹眼泪，冯建文早就不好意思了，但这会儿，他满脑子里全都是郑媛，连大夫说的什么都没听清，一直探着脖子往手术室方向瞅。 大夫瞧他心思完全不在这儿，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走了。 他前脚离开，郑媛后脚就被推了出来。 冯建文看到郑媛，赶紧跑过去，握住郑媛的手，问她：“怎么样啊？疼不疼啊？” 郑媛出产房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她在上手术台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害怕，可真的当她被推上手术台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不怕，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怕。如果她害怕，等在手术室外面的冯建文，该有多担心啊。她不想让冯建文担心。 第559章：产后 在手术台上，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就算二十一世纪科技进步了那么多，还是有许多不幸的孕妇或者孩子死在手术台上。现在可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科技整整往前推了三四十年，她要生的还是双胞胎，要是有个万一…… 她娘家那边还好，重生已经给了她机会改变父母兄弟姐妹的命运，就算她不幸离开了，她哥哥郑天明也能考上大学，能撑起这个家。 可是，冯建文该怎么办？她的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冯建文以后会再娶吗？她的孩子失去了母亲会被欺负吗？她还想看到他们长大…… 好在手术是顺利的，她和孩子都很争气。 郑媛是撑着一口气来保持清醒的，后面听到自己孩子发出哭声，她甚至没有力气抬头过去看一眼，还是护士抱过来给她敲了敲，告诉她，她生了两个千金。 后面手术刀口被缝合，她被推出手术室，看到了冯建文，郑媛就再也撑不住了，勉强朝他扯出个微笑，就闭上了眼睛。 她真的是太累了。 还把冯建文吓坏了，见郑媛闭上了眼睛，慌张惊呼：“媛媛，媛媛？你怎么了？护士，大夫，她怎么了？” “放心吧，这位同志，您妻子只是太累了。”护士安慰他。 孩子是顺利生下来了，但孩子太小，大的那个只有四斤七两，小的那个四斤三两，必须要放在保温箱里待几天。冯建文想要看孩子，只能隔着玻璃窗看。 而郑媛，她已经疼得想不起来看孩子了。之前她生孩子都是顺产，而且大概也是因为身体比较健康，孩子也不闹腾，生得都非常顺利，速度非常快，根本没受很大罪。所以她从来都不知道，剖腹产竟然会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儿。 当然，生孩子的时候她打了麻醉，是不疼的，主要是担心手术出什么意外，心理上有些紧张。生完后，那才是真遭罪的时候。首先是按压肚子的疼痛，为了促进子宫收缩尽快排除恶露，防止产后子宫收缩不良造成子宫内积血，护士会在剖腹产后按压产妇的宫底。那滋味儿，简直直冲天灵盖！郑媛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其次麻药劲儿过去后伤口的疼痛，尤其是翻身的时候，为了防止静脉血栓，促进排气，郑媛还必须得忍着伤口疼痛在床上翻身。最后就是拔掉导尿管后，自己上厕所的时候也非常疼，稍微用力伤口就疼痛难忍。 生了这一回孩子，郑媛感觉自己去了半条命。幸好那段时间冯建文工作不忙，甚至为了陪伴郑媛，还特意请了好几天的假，每天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把郑媛照顾地非常好，非常有耐心。 郑媛很感激冯建文，她觉得这辈子能嫁给冯建文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好多慈善事业的缘故，都是老天爷给的福报。 而冯建文，每天看着郑媛那么痛苦，默默在心里发誓，以后坚决不再要孩子了！ 第560章：沈翠云来了 新到来的这一对儿女儿是冯建文取的名字，自从郑媛怀孕，冯建文就开始翻书，估计是看了诗经，给俩闺女取名分别为冯依依和冯霏霏，取自《诗经》里的《小雅·采薇》篇。 《采薇》这首诗在现代广为流传，这是一首戍卒返乡诗，唱出了从军战士的艰辛生活和思归的情怀。俩女儿的名字就是取自最后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非常美也非常深情的一句，表达了战士对于家人的思念与期盼。 冯建文说：“这是我上一回出任务的时候想的，我当时就觉得这名字很好，特别符合我的心境。” 郑媛半躺在床上笑：“是啊，我也觉得很好。” 孩子生下来了，自然要往家里面报喜，冯建文嫌写信太慢，直接给家里面拍了电报——喜得俩千金，母女平安。 冯家和郑家都不是那种特别重男轻女的人家，郑媛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俩家人都很高兴。 不过这一生就是俩，李金枝和沈翠云都觉得郑媛一个人肯定照顾不过来，所以就商量着两家必须得出一个人到明市去，帮忙照顾郑媛一段时间。 按理说应该是李金枝去，毕竟她才是孩子的奶奶，但冯家这边孩子多，老五家的一个小的，老三家的时隔七八年总算又怀了孕，她根本走不开。而郑家人口就简单了，最小的那个孙子牛牛都五岁了，根本用不着沈翠云看。 所以两家一商量，就决定让沈翠云去明市。 沈翠云没出过远门，她自己一个人俩家都不放心，商量了下，就由老五冯建武送沈翠云过去。反正他身强体壮的，正好能当个拎包的。这回沈翠云去明市，那是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给郑媛。 他们来之前给冯建文拍了封电报，冯建文一大早就去火车站接人了。郑媛还没出院，就在医院里等着。 大概上午十点半的时候，人就到了医院。 郑媛生了一回孩子，伤筋动骨，好几天都没养过来，一脸憔悴，沈翠云过来见了就心疼，拉住郑媛的手，摸摸她的脸：“哎呀，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郑媛咧了咧嘴：“我也没想到，这一怀就怀两个啊。”她摇摇头，叹气，“主要还是剖腹产太折磨人了……对了，妈，你看过孩子了吗？”说起孩子，郑媛招呼冯建文，“建文，带妈和建武去看看孩子。” “对了，孩子呢？”沈翠云这才想起来，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她的两个宝贝外孙女。 冯建武盼了一路小侄女，这下也待不住了，问冯建文：“建文，我侄女呢？咋不在这里？” 冯建文说：“媛媛早产，所以孩子还在保温箱里放着，医生说要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人家大夫也说了，孩子发育的不错，今天或者明天就能抱出来了。” 郑媛补充：“我也就刚生下来的时候见了一眼，孩子就被抱走了。” “那快带我们看看孩子呀！”冯建武等不及，站起来，眼睛发亮。 第561章：哥哥的信 冯建文和冯建武兄弟两个，不仅长得像，喜好也很像，就比如说这俩兄弟相比于儿子，都更喜欢女儿。冯建武之前生了个闺女还得意来着，跟冯建文炫耀了好几回，现在可好，冯建文一把就给扳回来了，还比冯建武多生一闺女。 冯建文迫不及待地跟兄弟炫耀：“走，我带你看看去。我跟你说，我这俩闺女生得，那叫一个俊！而且还生得一模一样。” 沈翠云本来还想多看看自己闺女呢，听冯建文一说，也坐不住了。 郑媛说：“妈，你也去看看，建文眼里就没有比他闺女更俊的，天天夸天天夸……”她无奈地摇摇头，“我是不敢信他了，妈，你去看看，回来跟我说说闺女长啥样。” 沈翠云笑：“诶，好。”她临走，从包里翻出来一封信递给郑媛，“这是你哥写给你的，让我给你捎过来。” 信连信封都没有，只有几张厚厚的信纸，可见郑天明写了很多字。 郑媛打开，入目便是郑天明那一手非常漂亮俊逸的硬笔书法。如果说郑媛的字写得可以让人夸赞一句好看的话，那郑天明的字，绝对是让人惊叹为书法的那种级别——金钩铁画，力透纸背。 信里面他说，得知她生了一双女儿的消息他很高兴，只是高兴中还藏着一点遗憾。他没有想到高考的消息会出来的那么晚，十月怀胎，他特意计算过，如果按照之前高考的时间，七月份郑媛的肚子恰好是六七个月，还能参加考试，可是，今年这个高考消息实在是出来的太晚了。 十一月份，郑媛刚刚生完孩子，甚至有可能连月子都没坐完，显然是没办法参加高考的。 后面他还写了一点杨柳大队里面知识分子以及有志人士努力学习的盛况，许多人甚至熬夜奋战，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最后，郑天明这样写道：“高考是我们兄妹共同的梦想，虽然这一次你错过了，但你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待到明年，你一定可以考出一个非常好的成绩，实现梦想。二妹，请继续努力，不要放弃！” 看到这段话，郑媛心中是有一些惭愧的，她没有和郑天明说实话，实际上这辈子她并不打算考大学。 郑媛看完信，沈翠云和冯建武正好看完孩子回到了病房。 郑媛笑着把信叠好，问：“怎么样儿？我闺女长得咋样？” 走在前面的冯建武嘿嘿地笑，说：“长啥样你自己看看不就行了？”说着让旁边一让，露出后面的沈翠云和冯建文。俩人怀里一人抱了一个。 郑媛惊呼一声，刚要直起腰来，就“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伤口还疼着呢！她腰不敢动了，招手：“快点，抱过来给我看看！” 孩子已经出生四天了，皮肤娇嫩，虽然还睡着，五官也都没长开，但至少能看得出模样不丑。要知道这俩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被羊水泡得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郑媛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个事儿，就怕生丑了。 第562章：童言 郑媛在医院住了大约有十天，伤口长得差不多后，郑媛带着孩子，出了医院回了家。 这是冯依依冯霏霏姐妹两个第一次进家门，也是包子和郑知新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两个妹妹。 包子很长时间没见到妈妈，早熟男孩也有想念母亲的时候，见到郑媛的第一时间，就扑上来抱住了郑媛的双腿，把头倚在了郑媛的大腿上蹭了蹭，抬头问：“妈妈，你去哪里了？” 郑媛心里软绵绵的，摸摸包子的小脑袋：“妈妈生孩子去啦。快来，看看你们妹妹。”说着，朝郑知新招了招手，“来，知新，你也来。” 冯建文和沈翠云把两个孩子放在床上，俩孩子睡得正香，包子和郑知新趴在床边，一脸好奇。 “她们为什么这么小？”郑知新问。 “因为她们刚刚出生啊。”郑媛半躺在床上，倚着被子，声音温柔。 “她们两个长得好像。”包子说。 “因为她们是双胞胎。”郑媛回答。 “什么是双胞胎？双胞胎就长得像吗？” “双胞胎就是从妈妈肚子里一起出生的，你看爸爸和建武叔叔，是不是长得很像？”郑媛说。 包子上一回过年回家，就干过认错爸爸的蠢事儿，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听郑媛这样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又问，“两个妹妹是双胞胎，那我是什么胎？” 郑媛：“你是单胞胎。” “为什么我不是双胞胎？”包子眨了眨他那双透出纯真的明亮眼睛，“是因为上一次小孩子在天上选妈妈的时候，只有我选了你，别人都没有选你吗？” 郑媛笑得眼睛都弯了：“对。” “妈妈那么好，为什么只有我选了妈妈？” “因为你眼光好呀。” “这一次，两个妹妹的眼光也很好。” “对。” “那知新呢？知新选的谁当妈妈？” “他也选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不过他妈妈太好啦，天上的仙女就把他妈妈叫回天上，让她去帮其他小孩子选妈妈了。” “这样呀……那妈妈你会被仙女叫走吗？” “我不会，仙女给我指派了另外的任务，我要照顾知新还有你呀，对了，还有两个妹妹。” “……” 小孩子长得非常快，简直一天一个模样，差不多五十天，老大冯依依长到了4.1公斤，老二冯霏霏也有4公斤了。这俩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瞧着五官还比较随郑媛，但越长越往冯建文的那个方向去了。 冯建文每天抱闺女的时候都要亲亲她们的额头，祈祷：“闺女诶，多看看你们的妈妈，以后一定要长得像妈妈，知道吗！” 每次沈翠云看到后，都被逗得合不拢嘴。郑媛也很无奈：“长成什么样是她们能决定的吗？再说了，长得像你也可以啊。”她觉得自家男人长得还是可以的，除了黑了点，浓眉大眼也是个英武不凡的青年同志。 冯建文听见了，吓得赶紧捂住闺女的耳朵：“可别！”他说，“我长得太凶了，以后闺女要是真随了我，那谁敢娶？” 郑媛笑，摆摆手：“没事儿，嫁不出去可以把小伙子娶回来。” 冯建文还真听心里去了，眼镜一亮：“也是！” 第563章：开考 两口子绕着孩子聊了几句后，郑媛忽然说：“明天就九号了吧？” 冯建文抓了抓闺女的小手，随后说：“是啊。”忽然一顿，抬眸，“高考是九号吧？” “是。” “那就是明天啊！”明明家里没有任何人参加高考，冯建文还是忍不住紧张，他搓了搓手，“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那可不。”郑媛舔了舔嘴唇，目光深远，“停了十年的高考明天就要重新开考了，这对全国几百万考生，以及几百万家庭来说，必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我哥，还有我妹，明天也要去考试，我哥我不担心，我就担心小娟，不知道她准备的怎么样。” “你哥肯定能考上？”沈翠云听到两口子的话，忍不住推门进来。这个家里，不止郑媛记挂着自己两个亲人的高考，沈翠云作为考生家长，比郑媛还要担心。 郑媛朝沈翠云露出个安抚的笑容，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我哥肯定能考上的，放心吧妈，你忘了我哥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学习多好了？倒是小娟，我有点担心。” 沈翠云可没指望郑娟，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就谢天谢地了，她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你哥能考上就行。”也不知道为啥，她现在莫名相信郑媛的话。其实要不是郑媛这孩子生得不凑巧，她觉得她这个二闺女一定能考上。在沈翠云眼里，郑媛比其他兄弟姐妹多了一股子认准目标不回头的狠劲儿。 这一次招生考试，全国各省份自主出题，招考方式考试科目甚至考试时间也略有差别，而金水县的考试时间，就定在了十二月九号和十二月十号两天。 郑天明是理科生，自然报了理科，而郑娟在犹豫过后，选择了自己还算擅长的文科。郑天明和郑娟不在同一个考场，郑天明被分在了金水县一中，而郑娟的考场在金水县二中。家里只有一辆洋车子，郑全刚的意思是找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然后由他亲自送郑天明去考试，而郑娟则由冯明月骑家里的洋车子送去考场。可见，郑全刚嘴上不说，其实也是很紧张的，平日里他可没这么体贴。 不过被郑天明拒绝了，他说：“不用了爹，我骑着洋车子带着小娟走就行，我先把小娟送到二中，然后再去一中。等考完了，小娟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再绕去二中接她。” 郑全刚不同意，他眉毛一拧：“那怎么行？你明天还得考试呢，还得绕去二中，万一晚了自己的考试咋办？” “没事儿，我们早走一会儿。”郑天明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放心吧爹，我都多大了，不会出岔子的。” 郑全刚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又叮嘱：“天气冷，多穿点，到时候考试的时候别再冻得脑子不会转了。” 郑天明笑：“好，放心吧爹。” 九号上午考语文，在出家门前，郑全刚难得对郑娟说了一句鼓励的话：“好好考，别紧张！” 吓得郑娟本来不紧张呢，突然就紧张起来了。 第564章：体检名单 郑娟和郑天明上午考的都是语文，是一样的题目，下午郑娟考历史地理，郑天明考物理化学，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政治。 在这两天里，郑家虽然有两个考生，但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对过答案，生怕影响了对方考试的状态，直到考试结束后，郑娟才鼓起勇气，问了郑天明答案。 郑天明以前学习就好，在考试之前又有了将近一整年的复习时间，所以郑娟相信郑天明一定能考很好，他的答案基本上就是正确答案了。 十号晚上，两个人点灯熬油一起估算分数，一番讨论以及费功夫翻看课本查找资料后，郑天明给自己估出了语文八十，数学九十五，物理化学九十五，政治八十的高分，总分三百五。而郑娟，给自己估出了语文八十，数学四十，历史地里七十，政治七十，总分二百六十分。 估出分数后，郑娟就一脸担忧，心里忐忑的厉害：“我这分数，肯定考不上吧？” 郑天明也并不是很满意自己的分数，他给自己定的目标很高，他想去全国最好的那所大学，这个分数并不能保证他实现自己的梦想。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还微笑着安慰郑娟：“我们估分都是保守估算的，很多模棱两可的地方都没有算分，或许实际成绩出来，你可能比这考得要好呢？再说了，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还没出，万一比咱估算的这个分还要低呢？” 郑娟并没有被安慰到，还是很沮丧，实在是她和郑天明的分数差太多了。 “天明，你这个分数，肯定能考上大学吧？”郑全刚看着纸上被郑天明画出来的那个数字，小心翼翼地问。 郑娟抢在郑天明前面回答：“那当然了，大哥他这个分数，不仅能上大学，还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满分四百分，保守估计还能考三百五，说不定实际分数更高，郑娟对郑天明可是信任的很。 郑全刚没听郑娟的，还是一脸期待地望着郑天明，直到郑天明点了点头，他才笑了，笑得那么开心，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连说：“好，好，好。”温暖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中甚至泛出了点点泪光。 大概是怕被儿女看出来后笑话，郑全刚寻了个借口，进了屋。 然后郑天明才小声对郑娟说：“小娟，你也别难受了，你想想，别人准备考试的时间才一个月，能准备躲充分？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比你考得好。所以你这个分数还是很有希望的。” 郑娟一想也是，这才稍稍展露了点笑颜。不过她嘴上说不在意了，心里却一直没放心，就这么一直提心吊胆的，等来了一九七八年一月份的体检名单公布。 不出所料，郑天明如愿进入了体检名单，而幸运的是，郑娟也在体检名单上。 同样进入体检名单的还有马红旗，以及小胖子宋兵。 远在明市的郑媛也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她第一时间就和沈翠云分享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沈翠云高兴地满眼泪光。 第565章：录取 体检之后就是报志愿，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信息太少，郑天明和郑娟根本不知道什么大学好，什么大学不好，更不用说还有各种各样的专业挑地他们眼花缭乱。好在这个时候郑媛再一次寄了一封信过来，她把各种高校各种专业全部介绍了一遍，然后建议郑天明和郑娟谨慎选择。 郑天明早就想好了要去哪里上学，所以他三个志愿，其中两个都是京城里非常好的大学，第三志愿才是本省的大学。而郑娟，她成绩不理想，但眼瞅着自己哥哥毫不犹豫地要往京城去，心中也生出冲动，跟着填了一所京城的师范类大学，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分别填的是省师范大学，以及本市的师范大学。之所以填师范类，主要是见郑媛当老师，觉得自己也能胜任，并且女孩子当老师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出路。 报完志愿后，就是紧张地等待录取通知书。 并不是所有通过体检的学生都有机会等来自己的通知书，据说，录取率只有一半，所以究竟能不能迈入象牙塔的门槛，还得慢慢等待。 春节将至，先到的是郑天明的录取通知书，他如愿被自己心仪的那所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录取，如同喜从天降。 郑全刚非常非常高兴，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刻，甚至为了庆祝郑天明考上大学要在村里面大摆宴席，但被郑天明拒绝了。郑天明说：“小娟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到，再等等吧，等小娟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再一起庆祝。” 郑全刚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其实他心里已经觉得，老天爷大概只会给郑家这一份福气，郑娟那里，有些悬了。 不仅郑全刚这样想，郑娟其实心里也有这种感觉，她每天都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眼见着整个人都憔悴了。 从明市赶回家过年的沈翠云安慰郑娟：“你二姐说了，估分是你大哥给估的，那就错不了，这个分数肯定能过。”不过并没有安慰到郑娟什么，她仍旧笑容勉强。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就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一份来自首都师范大专班的录取通知书姗姗来迟。 虽然只是大专，但郑娟也考上大学了！ 一个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杨柳大队！天呐，那可是郑娟！那个整天瞎玩满山乱跑不爱学习的野孩子也考上大学了！ 而且郑家居然一口气出了两个大学生！都考去京城了！一个上的还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另一个也是全国最好的师范大学！祖坟冒青烟了啊这是！ 所有人都知道，郑家出了这样两个大学生，那以后肯定就和别人家不一样了，村里的乡亲们羡慕嫉妒，无数人上门想要沾一沾喜气，顺便也来求教求教，郑天明和郑娟到底是咋考上大学的，有了经验，也好回家督促自家的孩子。没几天老郑家的门槛，都快被前来恭喜的邻居给塌平了！ 第566章：热血重燃 郑娟给郑媛的信中，详细描写了这段日子家中的盛况，然后她写道：“以前咱爸总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儿，这回考上大学，咱爸总算是高看了我一眼，家里有什么事儿，也都会和我商量。” “还有，以前妈老担心我嫁不出去，十八了，都没定亲，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心里是着急的。但是这回我考上了大学，妈就啥都不说了，就算有好多媒人上门，妈也都打发了，说‘小娟还小，等她上完大学再说亲也不迟’。二姐，你说得对，好对象都在大学里，这回我和哥一起去京城上大学，到时候让哥给我介绍个他同学，肯定和咱大哥一样优秀！虽然我是专科生，但我觉得我也能配得上。” “家里经常有人来串门，村里都说咱家风水好。也有向我和大哥取经的，问我们俩是怎么学习才考上的大学。我和大哥肯定不能说其实我们早就开始复习了，便说是用的你给我们整理的资料。” “我这也不是信口开河，说到这儿，二姐，你真的太厉害了！这回考试，所有的题型，你整理的复习资料上都有！尤其是数学，竟然还有差不多的原题！大哥说，要是你来参加高考，肯定比他考得还要好！二姐，你这回没能参加高考真的太可惜了。不过我相信二姐你就算错过了今年的高考，明年你肯定也能考上。” “大哥跟好多人夸了你的资料，还有宋兵，大哥把你的资料也给了宋兵一份，宋兵还拿到他们学习小组去了。不过好多人一听是你这个初中毕业生整理的重点，都没有重视，这回考完，才知道你这份资料的厉害，都后悔死了。现在你整理的数学和理化资料已经出名了，好多人都来求，甚至连县里都有人慕名而来。” “对了，我忘了说了，全杨柳大队，除了我和大哥考上了大学。宋兵和马红旗也考上了。宋兵他被省大的哲学专业录取了，马红旗被省财经大学录取了。我觉得，马红旗能考上大学，也沾了你那份复习资料的光！” 郑媛看到这儿，轻笑了下，很为杨柳大队开心，要知道这次高考的录取率低至百分之四，而二十一世纪，高考录取率甚至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可想而知杨柳大队那么多人能考出来四个大学生是多么不容易。其实马红旗上辈子也考上了大学，这辈子就算没她的资料，应该也不会落榜。而小胖子宋兵，郑媛不知道上辈子他是什么情况，不过这辈子他在大队里的广播站，日常就是给村民们播报纸上的一些政策新闻，所以时事政治应该学得很好。再加上郑媛的押题资料，能考上大学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至于郑娟在信中提到的考大学，郑媛原本并不打算考，但这段时间以来，她被高考的氛围影响，居然再次对高考心动了。 郑媛给孩子喂完奶后，把孩子放到床上，转身问冯建文：“你说，我考一考大学怎么样？” 冯建文已经快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听到郑媛的声音，茫然问：“……你之前没打算考吗？” 郑媛：“……考，考。” 第567章：周旭峰 一九七七年高考，是自有高考以来，唯一一次冬季高考，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高考时间再一次被定在七月份。时间紧迫，所以郑媛如果想要考大学，就要开始复习了。 “我要是去上学，孩子谁看？”别人都担心考不上，只有郑媛，担心的是没人看孩子。 冯建文还没彻底醒过来，声音有些含糊：“孩子送学校去啊。” “包子和知新能送学校，俩闺女呢？到时候九月份开学，俩闺女才十一个月，十一个月的奶娃娃，奶能断，但你能送到学校里去吗？” 听到“闺女”俩字，冯建文一下子清醒了，“闺女？” 这个“女儿奴”！自打生了这俩闺女，郑媛总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直线降低，她撇撇嘴：“对，闺女咋办？” “闺女啊……”冯建文沉吟一声，挠挠头，纠结了老半天，叹口气，“要不，就让咱那俩妈轮流过来帮忙带一带？” 郑媛叹了口气，往后面靠垫上一趟，无奈道：“再说吧……要不就不考了。”她果然还是没啥动力，轻易就放弃了，不像上辈子，宁可扔下孩子也要去上大学。 “别啊。”冯建文自以为了解郑媛，用力握了握郑媛的手，给她鼓劲儿，“你去考，如果咱俩妈都没法过来帮忙，就花钱雇个别的亲戚。”他从床上爬起来，转过身，望着郑媛的眼睛，郑重道，“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郑媛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冯建文，她其实对大学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考大学的事儿还没定下，郑媛之前因为怀孕和社会原因暂时放下的敛财计划，倒是突然迎来了曙光。 之前郑媛第一次跟冯建文坐火车时，遇到了一个青年同志，叫周旭峰，就是那个《科学》杂志贾主编的外甥。郑媛因为和他有许多共同语言，便偶尔通通信。 后来高考恢复，周旭峰也加入了高考大军，同时，他还给郑媛寄了一整套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并鼓励郑媛参加高考。 这一套书，总共十七本，每本定价六毛一，十七本书将近十块钱，尤其在十月份这套书最紧俏的时候，更是有价无市。郑媛觉得这个小同志很够意思，所以礼尚往来，就把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寄给了他。 后来，周旭峰也被全国最好的那一所大学的编辑出版专业录取，即将和郑天明成为同学。 估计是郑媛那套资料在周旭峰考试过程中起了大作用，考试结束后，周旭峰专门写信过来，花式赞美了郑媛的复习资料，称之为——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深入浅出，例题经典，并且重点难点总结全面，非常适合考生自学复习。还说，这一次他能考上理想大学，多亏了郑媛的资料。 开学以后，周旭峰大概是受自己的家庭环境以及专业影响，突然给郑媛写信，问她愿不愿意把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分享给全国的中学生以及自考生。 第568章：结册出版 郑媛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眉头一挑，微微眯了眯眼，她觉得周旭峰一定会提出一个非常可爱的建议。果然，继续往下看，周旭峰写道：我想买下这一份复习资料的版权，然后结册出版。 郑媛必须得承认，她非常心动。但是，郑媛这一回却不想白费功夫，她对之前兴致勃勃得写了无数篇稿子，最后却被告知没有稿费的事儿还心有不甘，所以她这回必须问清楚才能和周旭峰合作。 周旭峰很快就给郑媛回了信，他说，国家已经恢复了稿酬制，所以请郑媛放心，她的辛苦不会白费的。 郑媛放心了，便同意把版权授权给周旭峰，不过只有一年。 一年后，国家正式施行改革开放制度，周旭峰的建议给了郑媛灵感，为她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积累财富的路子。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学生毕业后由国家分配工作，所以说，只要考上了大学，个人命运就会被改变，因此高考越发被重视。无数莘莘学子为了考上大学，不惜报名参加辅导班，购买多种复习资料。甚至这种热情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郑媛非常清楚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是一块还没有被开发的处女地。郑媛想了，她完全可以成立一个出版社，专门出版中学生辅导资料，甚至等以后，还可以出版小学生辅导资料，作文资料等等。 不过，要把出版社做大，光靠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更多的学者来帮她审校资料，出题等。而学者，可不是菜市场上的菜，随随便便她就能挑到最新鲜的最需要的。那么哪里的知识分子最多呢？ 郑媛的目光落在了遥远的京城的方向，那里有着全国最好的大学，最多的学者。甚至都不需要他们专职，只要利用闲暇时间帮一帮她，她就能把这个出版社做大做强。 那么问题来了，知识分子向来目下无尘，一身清高，他们基本上都拥有光明的未来，所以一般不会为金钱折腰。那么一个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真的能吸引到无数学者来帮忙吗？ 所以，还是得考大学。然后利用一名大学生的身份，以“分享学习经验，一起帮助全国中学生共同进步”的名义来就近邀请自己的同学，估计会顺利不少。 但是，考大学对于郑媛来说不难，考上大学后要面对的种种问题，才是真正的难点。到时候不仅要离开冯建文，还得离开她不到一岁的两个闺女，就算不离开闺女，她带着孩子去京城上学，那也得找人帮她来看孩子。 冯建文即便是心里再舍不得自家媳妇儿，但嘴里一直是表示支持的。 不过郑媛自己纠结的厉害，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是好，冯建文那边突然下来一个通知——他被推荐到京城一所学院进修。 这个消息简直是喜从天降，这意味着，这次进修不仅可以和郑媛一起去京城，还意味着，进修回来后，他一定会被提拔。 第569章：四合院 不管郑媛能不能考上大学，冯建文九月份就要赶往京城是一定的了。 郑媛下定决心参加高考后，就开始潜心复习。七八年高考，有一大批年龄偏大的考生，误以为这一年高考会设置阻拦他们的门槛，所以就放弃了，但更多的是却是那些第一年没考上，第二年便更加努力的考生。郑媛很清楚，失去了时间优势，七八年的高考对于她来说要比七七年难多了。 不过郑媛却很自信，京城的大学很多，她考不上最好的那所，也能考上一所不错的。 时间匆匆而过，通过几个月的努力，郑媛总算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得到了一份不错的收获，她被京城师范大学的教育学专业录取了。恰好，郑娟就在这所学校里，郑媛也算是和自己的妹妹成为了同学。 冯建文不能离队，郑媛也不方便抛下孩子自己一个人先去京城打点，就给郑娟发了电报，让她在学校附近给她找套房子，她拖家带口的，肯定没法住学校的宿舍。 郑娟自从上了大学后，大概是见识了更大的世界，更广阔的天地，那是眼见地成熟起来了。郑媛把事情托付给她也放心。 不过郑媛是放心了，郑天明却不放心，知道郑媛要找房子，连忙赶过来帮忙。 郑媛的要求是尽量宽敞一点，家里人口多，住起来更舒服。而且她落脚的地方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亲戚要过来帮忙照看孩子，所以房间要足够多。 郑娟和郑天明一起给郑媛看了三天，最后给她定下来一间四合院。 郑媛是八月底来的京城，郑娟和郑天明一起去火车站接的人，然后他们把郑媛和冯建文一家六口带去租好的四合院。 郑天明介绍说：“这房子里只有一位老太太居住，她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这才往外租了。老人家年龄不小了，没有工作，租房子还能赚点生活费。” 郑媛问：“怎么就她一个人住？” 郑天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孩子没在身边吧？” “这事儿我知道！”郑娟突然出声，对郑媛说，“老太太的老伴儿还有儿子，据说好多年前出国，路上出了事故，就死在国外了。老太太身边本来还有个女儿，不过她女儿也在几年前见义勇为的时候出了意外，就留下老太太一个人。” 命运无常在这个老太太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令人唏嘘。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郑媛问。 郑娟“嗐”了一声，笑笑说：“老太太在我们学校很有名的，她老伴儿以前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正说着，拐过一个胡同口，郑娟指了指前面种了两棵梧桐树的古朴的大门说：“那儿就是了。” 京城的四合院，那是有一座算一座，到了二十一世纪，就越发值钱了，而且有价无市。郑媛后来有钱后，也跟风买了一座，不过却没怎么住过。说实话，即便是改造过的四合院，也不如更加现代化更加高科技的别墅住起来舒服。没想到这辈子，她在京城的起点，就要从眼前这座四合院开始了。 第570章：新家 一进门，如眼便是一块影壁，影壁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仔细一看，是一副四君子图。绕过影壁，入眼就是院子里的两棵香椿树，以及院子中央开辟出来的一块菜地。 菜地里种了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仔细一看，还有两颗小辣椒，种类还挺齐全，和菜地对着的地方搭了个架子，上面爬满了绿油油的蔓藤，一簇簇或紫或绿的葡萄挂在架子上，整个小院子透出股生机勃勃的意境。 郑媛凑近冯建文：“这院子和东齐咱家差不多。” 冯建文点点头，神态温和：“是很像。” 最逗的是小包子，也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很像。”把郑媛逗得前仰后合，揉了一把包子的头：“你记得啥呀，还很像！” 几个人正聊着，一个年看起来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推开屋门走了出来。郑娟伸出手招了招，喊：“马奶奶！” 郑媛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精致的老太太——她头发梳地整整齐齐，盘在脑后，面目慈祥，身上穿着一个蓝底碎花的盘扣褂子，下面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裤子，没有补丁，很干净，甚至连指甲都修剪地非常整齐干净。只是微微一笑，便有种独属于民国时期的优雅穿越了几十年扑面而来。 在这个年代里，郑媛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物。不，甚至可以说，在上辈子，郑媛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这个老太太的气质都是独树一帜的。 马奶奶温柔地笑着，不急不慢地走过来，看向郑媛和冯建文，目光在几个孩子身上轻轻一落，眉宇间眼见着浮上一层温和，最后她看向郑娟和郑天明，问：“这就是要租房子的，你姐姐一家？” 郑娟点点头：“对。”她给马奶奶介绍，“这是我姐，这是我姐夫，这是他家的四个孩子，您瞧这对儿小的，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她们俩可是双胞胎！” 马奶奶边听边笑着点头：“还真是。”说郑媛，“你是个有福气的。”然后侧开身子让开路，说，“我带你们去看看房间吧？” 马奶奶家的四合院是京城里标准的四合院，分居四面的北房（正房）、南房（倒座房）和东、西厢房，四周再围以高墙形成四合，开一个大门于东南角。房间总数一般是北房三间正房，两间耳房，总共五间， 东、西房各3间，南屋不算大门4间，连大门洞、垂花门共17间。 房间很多，除开马奶奶自己住的西厢房，以及改成卫生间的那一间，剩下的房间也足够郑媛一家住了。甚至其他别的亲戚过来，也有常住的地方。而且房租也不算很贵，每个月十五块钱。 郑媛把每一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每个房间都打扫地干干净净，而且各种家具都是现成的，都是实木的好家具，甚至还有带雕花的大床，一看就价值不菲。 第571章：安顿 “你们有褥子被子吗？要是没有，可以用我的，都是干净的，好棉花。”马奶奶说。 郑媛摸着床上的雕花，闻言回过头来，笑说：“不用了奶奶，我们自己带了被子。” “那就好。”马奶奶笑着点点头。 郑媛很满意这个新家，马奶奶走了之后，郑娟凑过来说：‘房子挺好的，就是房租贵了点。’ 郑媛轻笑着摇摇头：“不贵，更何况这么多房间呢。”忽然，她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郑娟和郑天明，“你们手里头有钱吗？够不够花？”说着，就给冯建文使了个眼色，冯建文闻香知雅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钱包。 不等冯建文把钱掏出来，郑天明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们上学不花钱，吃饭住宿都不花，而且学校还给补助，平时根本用不着钱。而且，来上学之前爹也拿了钱给我和小娟，我们手里有钱。” 郑娟也说：“对，二姐，二姐夫，来上学之前爹给我们钱了。” 郑天明和郑娟开学前，郑全刚拿出家里所剩不多的存款，也不偏心，一人一半分给了他俩。钱不多，也是郑全刚的一份心意。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收。郑娟是之前给郑媛看孩子，郑媛零零散散地给了她一些零花钱，她自己也没有乱花，积少成多存下不少，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块钱。郑天明则是冯明月给他一些私房钱，有个五六十。 过年的时候，郑媛担心这俩人到了学校还得添置东西，手头紧，就给他们一人汇了一百块钱，然而这俩人谁都没要，又给她汇回来了。这次也是，说什么都不要。 郑娟拉住郑媛的胳膊：“二姐，你们还得租房子，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一家子就靠我二姐夫的工资……”她顿了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二姐，你以后可省着点花钱吧。” 郑媛：“……”这还是我那个无脑吹妹妹吗？你不会是被哪来的孤魂野鬼魂穿了吧？醒醒啊小妹！ 冯建文和郑天明则在一旁看热闹似的，忍俊不禁。 郑媛翻了个白眼：“得得得，不要就不要。” 一家子把被褥铺好，衣服从包袱里面拿出来挂进衣柜里，郑媛一家子算是在京城定居下来了。郑媛很喜欢他们在京城的家，马奶奶温柔和蔼，非常好相处，院子漂亮，住起来温馨舒适，距离学校还很近，中午还能回家给孩子喂奶。马奶奶也很喜欢郑媛一家子，尤其喜欢她的四个孩子，她老年丧女，独居一人，尤其喜欢小孩子。更何况郑媛家的四个孩子，都很乖巧懂事儿，郑知新年龄大一点儿，又很孝顺，还会帮马奶奶递个扫帚，刷个碗什么的。小包子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无论马奶奶说什么，他好像都能听懂。两个双胞胎女儿，正是学说话的年龄，睁着大大的眼睛，喊一声“奶奶”，就把马奶奶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第572章：开学 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都得去上学，她原本打算从家里请个亲戚过来帮忙看孩子，或者直接出钱聘请个保姆，费用家里还算能承担得起。但是马奶奶一听，就拦住了郑媛，说自己可以帮忙看孩子。 “你家这两个大的，要去上幼儿园，不用我看，我只帮你看这两个小的就行。”马奶奶说。 郑媛觉得太过麻烦马奶奶了，再说马奶奶年龄大了，看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再累着老人家就不好了。 马奶奶却说：“你家俩孩子乖呢，自己坐床上，围着玩具自己玩，根本不费我什么功夫。” “那是您没见她俩打架的时候。”郑媛语气里全是无奈。她以前也觉得双胞胎挺好的，俩闺女并排躺在一起，穿着一样的衣服，别提多可爱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俩孩子不知怎么就学会了打架。什么东西都抢，明明郑媛已经很注意了，给她们买一模一样的玩具，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但人家就是挑着同一个玩具抢，同一件衣服抢。郑媛都很纳闷，明明是一样的，怎么被抢的那个被施加了什么她不懂的魔力吗？ 马奶奶仍旧一脸热心慈爱：“孩子还小呢，打架拉开就行了啊。而且你俩孩子也好哄，一会儿就不哭了。郑媛同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看得好好的。” 郑媛哭笑不得：“哎呀马奶奶，我不是怕您看不好，我真的是怕您累着。” 马奶奶摆摆手：“不怕不怕。” 郑媛说不过，只能暂时同意了。她想着，先暂时这样，等马奶奶觉得累了，她再提出请保姆好了。 很快，就迎来了开学的日子。无数向往着大学的莘莘学子从全国各地赶来，校园里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走在校园中，郑媛环顾四周，这些学生们年龄有大有小，有的学生是自己背着行囊来学校的，大包小包甚至锅碗瓢盆的什么都有。还有一些年龄较小的，大概是家里面不放心，一家人全都过来了。无论是谁，他们眼中都充满了对这所学校的喜爱，以及对未来的憧憬。郑媛看着他们，忽然间时空转换，感觉自己仿佛又站在了上辈子大学开学的这一天。 和这些兴奋的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学生不同，郑媛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到学校的。那个时候，她抛却了一切，所以只能进，不能退。 所以那时候她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自己的校园。这辈子她重新回来，她眼中，校园里的每一角都是美丽的，校园里的人都是可爱的，连校园里的空气都是甜甜的。 “上大学真好。”郑媛蓦地感慨一句。 “是啊。”郑娟说，她忽然笑起来，“嘿嘿，二姐，你现在成我学妹了！” 郑媛免费送她俩白眼，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是不是要造反！” 郑娟哈哈笑。 报到完了以后，郑娟邀请郑媛去自己宿舍看一看。郑媛不着急回家，就跟着郑娟去了。 第573章：宿舍 校园很大，郑媛走了将近半小时，才来到郑娟宿舍楼的大门前。楼总共四层，看来来有些年份了，门口来来往往好多女同学。 郑娟转过头来说：“二姐，我就住在二楼。” “前面带路。”郑媛说。 郑娟的宿舍和郑媛以前住过的差不多，因为这时候招生不算多，所以一个宿舍只住了四个人。小小的房间里面摆放了两张高低床，中间过道里有一张长桌子，用来放书和杂物，没张床上都挂着窗帘，床栏杆上，还零零散散的挂了些衣架和毛巾，所以一眼望过去，并不算干净整洁，却能透出生活里温馨的味道。郑娟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跟郑媛介绍：“我们宿舍不大，但是住着还挺方便的，楼道最里头就是洗刷间和厕所，我们洗澡洗衣服上厕所就去那边。而且我们这屋子向阳，冬天有太阳晒着，也不冷。就是夏天有点让人受不了。”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郑媛注意到，有一个女同志看起来得有三十多岁了。 郑娟喊她：“徐芳姐。”她给郑媛介绍，“这是我们宿舍的老大，徐芳姐。徐芳姐和咱老家是一个地方的，所以在学校，徐芳姐可照顾我了。”又介绍郑媛，“徐芳姐，这是我二姐，郑媛。” “你好你好。”徐芳刚刚在写字，赶紧放下笔站起来和郑媛握手，笑着说，“郑娟以前总和我们夸你，说她二姐学习又好长得又俊。今天一看，还真是！” 徐芳说话带了点乡音，郑媛听着还挺亲切，她不好意思得笑笑：“我妹她别的本事没有，但论捧吹她二姐，她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一句话逗得徐芳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正了正表情，道：“以后咱们就是校友了，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几个人正说着，又有人进来了，是两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同志。她们手里提着水果，挽着胳膊走进来，看到郑媛，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眼睛一亮，问郑娟：“这个是不是你二姐？” 郑娟骄傲说是的时候，郑媛一脸无奈。她小妹这是到哪儿都吹她二姐啊！ 果然，这个圆脸姑娘也跟郑媛来了一遍“百闻不如一见”，把郑媛捧得，直想揪她小妹的耳朵——让她再乱说话！ 郑娟宿舍几个人看起来都还不错，几个人感情都还挺好的，在郑娟宿舍里坐了一会儿后，郑媛忽然想去自己的宿舍看一看。上辈子，她和几个舍友的关系也都很好，也不知道这辈子这几个舍友现在在哪里。 郑媛虽然不住校，但是学校照样给她分了宿舍，郑娟这个小跟屁虫，以给郑媛指路的名义，非要跟着郑媛一起去。郑媛只好带上她。 郑娟是专科生，宿舍在西区，郑媛的宿舍却在东区，正好横跨整个校园。去宿舍的路上，郑娟顺道儿把校园给郑媛介绍了一遍，比如说哪栋教学楼是哪一位名人命名的，哪里发生过什么样的名人事迹等等等等，郑娟如数家珍。 第574章：稿费 很快，她们两个来到了东区宿舍。 东区宿舍要比西区宿舍大一点，这里的楼也比西区多了两栋。郑媛的宿舍在东区二号楼，这栋楼恰好是今年的新生楼，所以来来往往的人手里面都是行李。 郑媛的宿舍在四楼，郑媛去的时候宿舍另外三个人都已经到了，她们围坐在桌子旁，看到郑媛进来，纷纷站起来，看看郑媛又看看郑娟，都在疑惑究竟哪个才是自己的舍友。 郑媛没让她们好奇太久，立刻便自我介绍了。然后另外三个人也给郑媛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和郑娟宿舍不同的是，郑媛的三个舍友都非常年轻，最后大家把自己的年龄一爆，郑媛才发现自己居然是几个人中最大的。她的这三个舍友，最小的居然才十六岁！郑媛比人家整整大了六岁！另外两个，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岁，这搁在二十一世纪，那也是正常上大学的年龄了。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那就是心眼儿少，好相处，和这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天，郑媛感觉自己的心态都年轻了。 报完到以后，按部就班又充满乐趣的大学生活就开始了。 郑媛整理的第一版资料早在四个月前，就被周旭峰印刷出版了，每本定价五毛钱，比每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定价便宜一毛八。据周旭峰说，销售量非常高。高考政策的重新实行，让知识再一次升值，无数莘莘学子为了考上大学改变命运，就算是不吃饭，也要攒钱买学习资料。而现在市场上的学习资料本来就很少，学生根本没得挑，所以郑媛的书一经出版，就卖得非常好。 这次复习资料的出版，版号是周旭峰自己打通了关系申请下来的，印刷也是他一个人跑的，很不容易。另外，现在国家的稿费政策还不完善，没有版税这一说，郑媛也怕太过招摇，所以并没有跟周旭峰索要太高的稿费。但就这样，她还从周旭峰那儿分到了两千多块钱。 周旭峰因为在忙复习资料再版的事儿，所以郑媛来京的时候，他没去过车站接。过了两三天，他才拿着一包钱上了门。 冯建文一听是郑媛的稿费，惊得瞪大了眼睛，要知道结婚之前他工作了十年，也就攒下来两千块钱：“这是抢钱呢吧？！” 周旭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多少钱，你是不知道我姥爷那出版社赚了多少！我也没想到这书会卖得这么好。”他说，“一开始也还正常，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老师买了书，自己看完后给学生推荐，然后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咋就传成了‘学了这书就能考上大学’，所以就卖得更好了。” 郑媛给周旭峰端了杯子水，他喝了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我姥爷说了，当初你免费给杂志供稿子，供了多少年，一分钱都没有。这回这书卖得好，也多亏你写得好，所以这稿费算是补偿给你的。郑媛妹子，你安心收着就行！” 第575章：创业邀请 郑媛很清楚，现在学习资料是暴利，所以这钱她收的丝毫不心虚。她收下钱后，问周旭峰：“你们第一次印刷了多少本？都卖完了吗？” 周旭峰慢慢喝了口水，说：“因为没料到这书会卖这么好，所以第一回印的不多，每本只印了一万本。我最近不是忙再版的事儿吗，准备这次每本书印上二十万本，在全国各地的书店铺售。” 冯建文把冯霏霏的手从冯依依嘴里拿出来，把她们两个隔开后，问：“你们印这么多，能卖得出去吗？” “肯定能，就这些还不一定够。”周旭峰说，“建文哥，你是不知道，郑媛她的资料整理的是真好，我特意跟今年高考的学生打听过，今年高考，好多题型他们都在咱这资料里做过类似的。”说到这儿，他激动地看向郑媛，说，“你真的太适合做这个了，郑媛妹子，你以后一定要继续做这一行，继续写这种学生参考辅导书！” 俩孩子被周旭峰突然激昂的声音吸引，转头看向这边。郑媛莞尔，她揉了揉俩孩子的脑袋，心说她当然会继续做。 之后，周旭峰话音一转，说，“不过我觉得，虽然你的资料整理的很好，但是咱也不能故步自封，国家高考出题每一年都可能会有新题型，而且教材据说也要重新编订，所以咱得紧跟着教材来，更新咱的这个资料。” 郑媛点点头，周旭峰能想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她说：“我知道，我考师范类学校，就是有这个打算。” “原来如此！”周旭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你早就想到了。” “深度解析教材，并且分析重点难点，并根据重点难点出题，这些工作很多，我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完成，所以我打算找一些同学，我们一起做。” 周旭峰听了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也从我们学校找人帮忙！”他顿了下，“对了，你可以告诉你同学，稿费从优！我可以跟我姥爷多申请一些，我觉得我姥爷肯定会同意的。” 然而，郑媛却摇了摇头。 周旭峰一愣：“怎么了？不给稿费吗？但是……我们找同学帮忙编撰，又不是投机倒把，你放心，肯定没问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稿费肯定得给。”郑媛收起笑容，神色一肃，“但，不是你姥爷给，而是我们给。” 周旭峰还是不懂：“我姥爷给，和我们给有啥不一样啊？我们出的，也是从我姥爷那儿赚来的稿费啊。” “不，周旭峰，你没懂我的意思。”郑媛轻轻扣了扣桌子，说，“你还记得，我的资料，只给你授权了一年吗？”她说，“我是想，咱俩自己成立一个出版社，专门出版中学生的学习资料。”创业这事儿一个人肯定不成，所以郑媛给周旭峰授权一年，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考察合伙人。 “这，这这，这不行！”周旭峰被郑媛的建议吓到了。冯建文显然也没想到郑媛会这样说，他眉心一蹙：“媛媛，你可不能犯错误！” 第576章：未来出版社 郑媛安抚性地拍了拍冯建文的手背，“放心，不是现在。”她看向周旭峰，说，“只要政策松动，国家允许个人创业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一家出版社，专门出版这些复习资料？” 要知道，周旭峰这个合作者她可不是随便选的，首先周旭峰的姥爷就是一位非常知名的主编，他的父母也是出版圈子里的人，所以，他可以说是在出版圈里面非常有人脉。其次，他还非常有眼力有魄力，并且能抓得住商机。最后，通过这些年的接触，郑媛能判断得出周旭峰人品也是很可靠的。可以说，周旭峰是郑媛创业路上的不二之选。 “行啊。”周旭峰没有让郑媛失望，他笑着应下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周旭峰只是把郑媛的话当成了玩笑，觉得郑媛就是异想天开，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一项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犹如春风般吹遍了祖国各地，郑媛迅速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成立了全国第一家专门出版辅导资料的出版社——未来出版社。 郑媛和周旭峰两个人分工合作，周旭峰主要负责申请书号，租用印刷机，印刷书本，以及在全国各地的书店铺售。而郑媛主要负责校验，以及组建编辑部，寻找更多的人一起编纂更实用的辅导资料。 首先，郑媛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同学。她先找了自己的舍友，她没有说是自己的出版社，而是模棱两可地告诉三个舍友：“有一家出版社要做中学生用的辅导资料，需要人手帮忙梳理课本知识，整理重点，以及出题，你们要不要来？”她知道，这个年代考上大学的学生都对知识有种求贤若渴的急迫感，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最怕浪费时间。所以郑媛告诉三个舍友，“我是觉得，能把我们自己的学习经验分享给其他人，并且变成铅字印刷出来，还挺有成就感的。而且还不是白做，有稿费。” 郑媛的三个舍友都很年轻，最容易被忽悠的年纪，一听郑媛这样说，眼睛都亮了。 那个十六岁的小舍友王海燕拉着郑媛的手晃了晃，兴奋地问：“多少钱，多少钱？”她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上了大学后就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能再随便跟家里要钱了，可是看到好看的衣服好看的文具之类又很想买，所以她缺钱的很。 而杜鹃，也就是这个宿舍里，除了郑媛最大的那个，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出来上学，家里面跟亲戚借了钱，才凑够了她的路费。知道能赚钱，她也很心动，但就是担心：“万一我们做不好咋办？” “怎么会做不好？”郑媛说，“咱都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大学的，中学那些知识，还不都背地滚瓜烂熟了？”又对王海燕说，“不一定，得看你做了多少。比如说你出的题又好又新颖，被出版社采纳了，那稿费肯定就给的多。要是只是帮忙审校一下稿件，每个月大概就二十块钱左右。” 第577章：事业 “真的吗？这么多！”王海燕惊呼一声，杜鹃也是满眼惊喜。 郑媛点点头，她定下这份工资是仔细考量过的，这个年代，本科毕业的大学生，每个月大概四十块钱出头。而刚刚入职的工人，每个月只有十八块钱。而本科兼职，每个月能有二十块钱，已经是不错的工资了。再说，二十只是底数，做得好，肯定还会有稿费，并且没有上限，也算是给几个舍友一点激励。 “那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怎么做？郑媛姐，你快告诉我！”王海燕已经迫不及待了。 郑媛的手往下压了压：“别着急别着急，马上。” 郑媛说马上，肯定就让几个舍友立刻走马上任了。她早就订好了今年的教材，问清楚三个舍友分别擅长哪一门学科后，把该学科整套课本分都分给她们，然后再给她们一套之前出版的那一套资料，让她们从中寻找不足，补充缺失，以及更新例题。 起步阶段，国家还没彻底出台文件将创业和投机倒把的界限画清楚，所以郑媛能低调便尽量低调，如果三个舍友做得好，她就暂时先用三个舍友，等到创业环境更加宽松后，她再扩大事业也不急。 冯建文见郑媛做事不冲动，有自己的考量，渐渐放下心来。自己媳妇儿创业去了，每天忙忙碌碌，那他就只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家庭里。好在他现在是上学阶段，倒是不算忙碌。 后来连马奶奶都说郑媛：“你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不过我最羡慕你的却是你遇到了你丈夫。郑媛啊，你能遇到你的丈夫，真是一辈子的福气。”一个五大三粗，并且还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能做到全力支持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折腾事业，不说万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了。 郑媛心里很清楚冯建文对这个家庭的奉献，但每天看他逗孩子逗得那么开心，差点就以为他乐在其中了。这天晚上，拉上灯以后，两口子并排躺在床上，沐浴着温柔的月光，郑媛突然问冯建文：“我在外面做出版社，你会不会不开心？” 冯建文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郑媛的问题，随口道：“有啥不开心的？” “照顾家庭啊，看孩子啊，会不会不开心？” “男人不就该照顾家庭吗？看孩子为什么会不开心？”他每天都乐在其中好吗？他家的闺女越长越随他，但不知道为啥，他就是越看越觉得漂亮，虽然小孩子有些哭闹，但是，哭闹也很可爱啊。 “你难道不会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照顾家庭，不应该把重心放在事业上？” 冯建文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捏了把郑媛的脸蛋，“你想什么呢，咱俩结婚多长时间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不是一直支持你出去工作吗？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那，如果我赚得比你多……”会不会打击你作为男人的自尊？郑媛欲言又止。 “什么叫如果你赚得比我多？你不是已经比我赚得多了吗？”冯建文哼了一声，又捏了一把媳妇儿的脸蛋。 第578章：坦言 “我虽然不管家里的钱，但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赚了多少吧？”冯建文凑近郑媛耳朵，笑着说了个数字，然后朝她眨眨眼，“是不是？” 郑媛瞪眼，脑子一转，“是周旭峰告诉你的？！” 冯建文胳膊撑着床，手托着脑袋，侧身躺着，只笑，就是不说话。 “我就知道！”郑媛哼了声，问冯建文，“是你问的他？还是他自己说的？” 冯建文说：“他自己说的。他大概是觉得钱多得太烫手了，所以心里不安，又见你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只好过来找我求安心。” 郑媛心头一动，问：“那你不担心吗？我可是赚了很多钱。” 冯建文摇摇头：“我能看得出来，最近国家对这方面管得是越来越松，显然，咱国家要开始支持经济建设了。你的出版社，虽然是暴利，但真要说起来，其实也只是一个只有几个人的小作坊，并且还背靠大出版社。只要对利润保密，就暂时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放心吧，你还有我呢，就算以后做大了，被别人嫉恨，我也能保护你。”他摸了摸郑媛的脸颊，神色温柔，其实之前他挺安于现状的，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幸福美满，然而妻子心中有大志气，为了护住妻子，那他不介意再往上努努力。 郑媛往前凑了凑，亲了冯建文的嘴唇一下，笑说：“那我以后就靠你罩着了！” 冯建文眸色突然一深，咽了口唾沫，他拉住郑媛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拉。郑媛没想到冯建文搞突然袭击，惊呼一声，用手抵住冯建文的肩膀，“等下。”她说。 冯建文望着她的眼睛，虽然没有继续动作，但也没从郑媛身上下去。 郑媛捶了他一把，“我话还没说完呢。” 冯建文突然亲了下去，嘴里咕哝着：“做完再说。”勾引了他就得负责。 月光依旧那么温柔，实木雕花的大床发出吱吱的声响，奏出一曲性感而动人的拉丁舞曲。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结束后，郑媛平躺在床上微微喘息，冯建文倒是精神得很，还记得一个小时之前没结束的话题：“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下次能不能轻点？每次都跟狗一样咬人！”郑媛小声抱怨，这话她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但冯建文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下次还是不改。她懒得再听冯建文哄人的话，直接进入正题，“我是想跟你说一说我的计划。” 冯建文一开始还笑着准备哄媳妇儿，一听郑媛说这个，笑容一收，换上正经严肃表情，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这也是郑媛第一次和冯建文说起自己的梦想和计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就像小学生第一次拿到考试卷子，回家找家长签字的感觉，又忐忑，又期待对方露出惊讶和鼓励的目光。 郑媛嗓子发紧，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才开口，“我想，我想为咱们国家做点什么。” 第579章：大洋彼岸的来信 郑媛说了自己的理想，说了自己计划，说到激动的地方，还起床拉开了灯，拿出纸笔，给冯建文画图解释。 她说她等出版社走上正轨后，她就把出版社交给周旭峰来经营，而她还有另外的创业计划。她计划和国外合作，开大公司，赚大钱，然后用赚来的这些钱，给那些有能力有梦想的莘莘学子当奖学金，送他们出国留学，然后让他们将从国外学到的知识与技术带到国内来。她还要拿出一笔钱来支持科研事业，让科学技术推动国家的经济发展，让世界上每一个国家，都不敢小瞧他们的祖国。 现在，郑媛空口无凭的说这个，犹如痴人说梦，或者说小孩说大话，所以就怕冯建文笑话她不切实际，她都想好了，要是冯建文敢露出一点好笑的意思，他就做好夫妻冷战的准备吧！ 但是，冯建文没有笑。 他望着自己的妻子。郑媛的目光亮闪闪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不，不止是星星，透过这双眼睛，冯建文好像看到了她脑海中的星辰大海。那么的令人心驰神往，那么令人动容。 “很好啊。”冯建文注视着郑媛的眼睛，说，“我从来都不怀疑你能做到。” 郑媛眉眼弯了弯。 “有时候，我感觉你就像老天爷派下凡间的小仙女，阴差阳错才被我捡到。”冯建文感叹，他的妻子脑子里总是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还懂那么多那么多旁人一生恐怕都难以企及的知识。那么难的高考，她轻轻松松，一次就考上了，当然，这不算出奇，出奇的是她不仅自己考上了，还用自己整理的复习资料，助力自己的哥哥和妹妹都考上了大学，以及，还出版了自己的学习资料，赚了一大笔钱。感觉郑媛无论做什么，都仿佛如有神助。 “不不不，我们俩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郑媛嬉笑着回答，但她心里却不如面上那么轻松。她知道自己并不像冯建文以为的那样神奇，她只是窃取了时光的秘密，犹如开了挂打游戏，无论如何都不会输。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冯建文，主动脱去那层神秘的光纱。或许冯建文已经心存怀疑，就在等她主动坦白。再等等吧，郑媛在心里说，再等等，她必须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 时机还没有找到，他们的房东马奶奶收到了一封遥远的来信。信件来自美国，信封上写着寄信人——路远舟。 那是马奶奶爱人的名字。阔别了将近二十年的爱人。 自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祖国与美国建交后，国内许多家庭都纷纷联系上了他们远在大洋彼岸的亲人。马奶奶也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其实都没有死，而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回国，也不敢联系国内的马奶奶。现在两国建交了，马奶奶，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的消息。 马奶奶收到信的时候，激动地满脸泪水，手颤抖地甚至没办法撕开信封。 第580章：故人 郑媛揽着两个女儿，微笑着用眼神给马奶奶鼓励。马奶奶胸口起伏了几下，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撕开了厚厚的信封。 她甚至还没有看到信的内容，只是熟悉的字体落入眼中，眼泪就再次模糊了视线。 郑媛给马奶奶递了块手帕，马奶奶接过后飞快擦了擦，凝神屏息，开始看信。 她一边看，一边笑，一边哭，虽然在哭，但那是激动的泪水。郑媛只通过看马奶奶的表情，就能猜到，信中肯定写了很多很多的让人感动开心的事情。 信很长，写了很多很多张纸，却又很短，因为沉淀了马奶奶爱人以及孩子十几年的生活。所以马奶奶看地非常仔细用心，每一个字，都透过眼睛深深刻入了她的心里。 许久之后，马奶奶终于看完了。她抬起眼睛，望向郑媛，笑着说：“我老伴儿在美国很好，我儿子也很好。我儿子还娶了个金头发的美国人，生了三个孩子！他还说，他们在美国买了一栋很大的房子，要接我过去住！对了，他还说，他和儿子过段时间就来这边接我。” “那真是太好了！”郑媛真的由衷地为马奶奶高兴，她把两个孩子放到一边，让她们自己去玩，握住马奶奶的双手说，“这样你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对！”马奶奶忍着泪水，“我都已经十九年没见过我老伴儿和我儿子了，不知道他们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我儿子跟着他爸走的时候才十八岁，今年都快四十了，都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马奶奶也没想到，老伴儿送儿子出去念书，居然一去不回，并且他们俩起初去的也不是美国，结果他们竟然辗转到了美国。 “是啊，时间真快。”郑媛也感慨了一声。她看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她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算一算，她已经重生了将近六年。 “对了，他信里还问了我们的女儿。”说到这儿，马奶奶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她一点点抚摸着信，将每一张信纸都折叠地整整齐齐。然后叹了口气。 “奶奶——”郑媛欲言又止。 “他问，囡囡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生了几个孩子，日子过得怎么样——你说，我要怎么和他交代啊？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让她早早地去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马奶奶仍旧无法释怀，每次想起来，都会抹泪。“囡囡是我和远舟生完第一个儿子后，隔了好多年才有的女儿，远舟他当年最疼他闺女了，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起闺女转一圈。他走的那年，囡囡才五岁，临走，还让千叮咛万嘱咐地我照顾好女儿，结果——” “奶奶——”郑媛轻轻环住马奶奶瘦弱的肩膀，拍了拍安抚她，“您女儿是做好事走的，她救了人呢！爷爷知道后肯定不会怪您，并且，他还会为你们的女儿骄傲！” 第581章：庆祝 傍晚冯建文回家，顺道儿去幼儿园接了孩子，回到家的时候，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太对。他先在院子里张望了一番，带着疑惑，推开了自己屋里的大门，让两个小朋友：“先去写作业。” 原本郑媛是打算把知新和包子都送去读幼儿园的，但算了算知新的年龄，去年九月份的时候他已经六岁了，所以郑媛和冯建文商量了下，就让知新去读小学，包子去读幼儿园。当时包子还差一个月不到五岁，虽然智商相比同龄孩子高了点，但郑媛还是希望他拥有一个和其他孩子一样的快乐的同年。奈何这孩子一点都不体谅郑媛这个当妈的苦心，非闹着和知新一起去读小学。郑媛和冯建文怎么劝这孩子都不听，只好遂了他的愿。 结果没想到的是，郑知新可能刚开始上学不太适应，所以成绩不算太好，而包子倒是考了个双百。往后，但凡郑知新遇到什么难题，就去问包子，而包子也开始充当一个小老师的角色。 今天也是这样，郑知新把学校里没弄明白的题拿出来，放到包子面前，包子就用他的小奶声，告诉郑知新应该如何摆火柴棒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冯建文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老怀甚慰，然后放心地去厨房找郑媛了。 最近出版社已经迈入正轨，郑媛轻松了不少，在家的时间增多。只要她在家，家里的饭就是她做的，所以冯建文也习惯去厨房找郑媛。 郑媛正在淘米，低着头，碎头发正好掉了下来。冯建文瞧见了，过来给她拢了拢头发。 “今天是不是家里发生啥事了？这么丰盛？有谁要来吗？”冯建文瞥了眼旁边锅台上的菜，已经做好好几个菜了，全都另外用盘子盖住保温。平时家里可不会做这么多菜。 郑媛说：“你去把炉子上的炒锅刷了……”她把盆里的水全都沥出去，“今天马奶奶收到了一封信。”她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儿和冯建文细细一说，最后道，“我做几个菜，毕竟是高兴的事儿，得给马奶奶庆祝庆祝。” 冯建文啧了一声，摇摇头，“这可真是——” “难以置信吧？”郑媛说，“小说都不敢这么写，阔别二十年还能联系上，不容易。”她把米烧上，继续说，“最难得的是，马奶奶的老伴儿这些年居然一直等着马奶奶，没有再娶。”美国那可是个花花世界，诱惑那么多，马奶奶她对象还在大学里面当教授，每天看着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子，还能守住自己的内心，真的很不容易。 冯建文却不这么认为，他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难得的，这不是应该的吗？咱俩要是阴差阳错分开了，我也等你，等你一辈子。”说完可能觉得这话不吉利，赶紧“呸呸”两声，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这说什么呢！咱俩才不会分开。” 郑媛笑着戳了他一下，“行了，不分开不分开，咱俩一辈子不分开……诶，说马奶奶呢，你扯什么咱们啊。” 第582章：开饭 “妈妈，我作业写完了。”突然，小包子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 郑媛歪头看他：“你不是刚放学吗？怎么就把作业写完了？” 包子撅噘嘴：“作业太简单了，我在学校就写完了。” 郑媛：“你自己的作业写完了，可以教教你哥哥写作业。” “哥哥没问我，问我的时候我再教。”包子跑进厨房，来到郑媛的腿边，抬着头说，“妈妈，我能看会儿书吗？”他说的是《西游记》，前几天马奶奶收拾储藏室，找到一套装订还挺精美的四大名著，给了郑媛。包子看到了，就翻开来看。这孩子从小就爱看书，才五岁多的小娃娃，字基本上已经认全了，可以自己念书。但这孩子看起书来就如痴如醉，不知道节制，所以郑媛就把书都给他收了起来。 “快吃饭了。”郑媛说，“你先在院子里玩一会儿行不行，等吃完饭了再看。你爸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做了个秋千吗，你不是挺喜欢的？” “我想看书，不想玩秋千。”包子撅着小嘴巴，拉着郑媛的袖子摇了摇。见郑媛不为所动，就看向一旁的冯建文，“爸爸，我想看书。” 冯建文涮好了炒锅，随手抓了块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弯腰一把将包子抱起来：“走走走，看什么书呀，爸爸陪你玩秋千。”一边说着，一边把包子抱出了厨房。 别人家的家长，每天愁的都是如何让孩子老老实实地写作业，他们家，每天都为如何让包子多玩一会儿发愁。 差不多半个小时，郑媛做好了饭，让包子喊马奶奶和两个妹妹过来一起吃饭。 郑知新还没写完作业，他把书本作业本收拾到旁边的沙发上，等吃完饭了再继续写。收拾完书本，他洗了洗手，然后去厨房帮郑媛端菜。这时候包子也把马奶奶和两个妹妹喊出来了。 自从他们一家住过来以后，马奶奶就和他们一家子一起吃饭，除了第一天刚见面他们吃得很丰盛外，一直都是家常便饭。马奶奶牵着两个小女娃过来，看到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就知道是郑媛专门为她张罗的。 不等马奶奶说话，郑媛先开了口：“奶奶，今天可是个开心的日子，您可不准说扫兴的话。”她招招手，“快坐快坐。” 大人小孩儿都各自找位置坐了，冯依依和冯霏霏坐到自己专属的小座位上——那是冯建文专门给姐妹两个用木头打的，座位连着椅子，正好圈住两个小姑娘。 冯依依和冯霏霏已经一岁半了，虽然还没断奶，但俩孩子已经可以吃饭了。郑媛把给两个女儿准备好的饭菜放到两人的小桌子上，每人一碗稠稠的白粥，一叠适合幼儿食用的蔬菜肉食，种类很多，营养丰富，是郑媛精心准备的。 俩孩子还不会用筷子，但已经会用勺子了，一般都是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一人管一个，自己一边吃自己的，一边看着孩子，帮助她们吃饭。 第583章：卖房 饭桌上，冯建文望向马奶奶：“我都听媛媛说了，您联系上了自己的家人，这是好事儿。” 马奶奶微笑着点点头，眼中带着浮光：“是啊，都二十年了。”语气中有开心也有怅然。忽然她怅然的表情一顿，看向郑媛和冯建文，“媛媛和你说了吧，我家里人，要把我接去美国生活。今天一下午我一直在想这个事儿，虽然美国那边，我去了也听不懂别人说的什么话儿，但是，一家人总要齐齐整整的。” “那是当然。”冯建文满目赞同，“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一家子当然要在一起。” 郑媛也说：“其实英语很简单的，您要是担心去了美国生活不方便，那从今儿起，我就开始教您说英语，等到您老伴儿您儿子来接您去了美国，您到了那儿直接就能帮着您儿媳妇看孩子了！您不是最喜欢小孩子了吗？您老现在可是有三个亲孙子啦。” 提到孙子，马奶奶脸上又见了笑颜，她笑容顿了顿，说：“美国我肯定是要去的，毕竟远舟他们已经定居在了那边，我不可能要求他们回国来陪着我。再说，咱们这儿这说法，指不定哪天又变了，我这突然变成有国外关系的人……” 她欲言又止，郑媛和冯建文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都明白马奶奶的未尽之言。最近这些年国家出了很多大事儿，因此闹得人心惶惶的，马奶奶有这样的担心也正常。 “所以我想着，要是走了，以后就不会回来了。”马奶奶说。 “奶奶，您要走了吗？”包子突然说话。郑媛喊马奶奶一声奶奶，便教包子喊马奶奶一声太奶奶，也不知道包子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学不会，他坚持和郑媛冯建文一样，都喊马奶奶一声“奶奶”。 马奶奶温柔的目光落在包子小脸蛋上，她揉了揉包子的小脑袋：“对，奶奶要搬家了。” “您以后都不回来了吗？”他这个年龄已经明白什么叫“不回来”了。 马奶奶点点头：“应该吧。”她都这个岁数了，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从美国到这边距离又远，隔着整个太平洋，光路费就不知道要多少，所以如果走了，回来的机会是极其微小的。只不过，真决定要走，她还是挺舍不得郑媛这一家子的，尤其是这几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包子没有因为马奶奶的回答而伤心，他抬起他那张天真烂漫的脸蛋，说：“没事儿，您不回来，我可以去找您呀！” 马奶奶一愣。 郑媛笑起来，说：“对呀，您要是不回来，我们可以去美国看望您。” 马奶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连连说：“好，好，好。”她知道包子是个聪明的小孩，还对包子说，“你以后可以考美国的大学，到美国来读书。” 包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好的！” 逗完了孩子，马奶奶正了正神色，继续她刚刚准备说的话：“我之前看你好像在打听房子的事儿？你是不是准备买房子？媛媛，你看，我这套房子怎么样？” 第584章：买房 郑媛和冯建文同时一愣，冯建文还真不知道郑媛要买房子，郑媛是有买房计划，只是暂时还没和冯建文商量，郑媛惊讶的是：“奶奶，您这房子要卖？” 马奶奶的房子地段好，又是四合院，还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人混住，打理的也干净，就算搁在现在，也是一套非常好的房子。更别说，这套房子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上亿也能卖了。 郑媛是想买房子，她开出版社出书赚了一大笔钱，赚了钱肯定要花出去，房地产是郑媛看中的第一个项目。她知道未来四合院增值很快，稳赚不赔，所以一早就打算好了买房子。但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占马奶奶这个便宜，没想到马奶奶自己提出来了。 马奶奶怀念地目光扫过这个家，住了大半辈子的房子，有她很多很多的回忆，好的，坏的，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她说：“我都要走了，以后也不打算再回来，房子肯定是要卖的。”她温柔地笑了下，“但是我不想把它卖给什么陌生人，你们一家是最后租这套房子的人，咱们也算是有缘分，所以，你要是不嫌弃……”她顿了下。 郑媛连忙摆手：“不嫌弃，当然不嫌弃。但是……”她舔了舔嘴唇，说实话，她这几天看了很多套房子，没有一套比得上马奶奶这套，但是，她说，“这儿毕竟是您的家，您现在觉得以后不会回来了，可出了国，万一哪天想家了想回来看看呢？在这儿留一套房子，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不了不了。”马奶奶摇头，她都这个年纪了，不觉得走了还有什么机会回来，然后她笑了笑，“就算我想家了，想回来看看，你还能不让我在这儿住上几天？” “那不能！”郑媛说。 “那不就得了。”马奶奶笑着说，忽然，她笑容一收，问郑媛，“你这么推脱，不会是相不中我这套房子吧？” “那哪儿能啊！”郑媛赶紧说，“您这套房子收拾的那么好，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看不上。”随后，她发现了马奶奶眼睛里的揶揄，随即“噗嗤”一笑，“嗐”了声，“您打趣我呢！” 马奶奶也笑了，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筷子鱼香肉丝放到郑媛碗里，“吃菜吃菜。” 郑媛也给马奶奶夹了筷子菜，“您也吃。” 这顿饭，两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马奶奶看着双胞胎，给双胞胎讲故事，知新继续写作业，包子抱着《西游记》跑到一边去看，冯建文帮着郑媛收拾碗筷。 端着锅进了厨房，冯建文才问郑媛：“你什么时候打算买房子的？” 郑媛这才想起来，她自己那边和马奶奶都说定了，却还没和冯建文商量过买房子的事儿。她瞧着冯建文表情，好像没有生气，才老实交代了：“就前几天，我和周旭峰清了一下第一个季度的账后，发现赚得超出了我的计划……” “然后你就决定买房子了？” 郑媛点点头。 第585章：办厂 冯建文无奈地笑，他忽然伸胳膊卡住郑媛的脖子：“你胆子大了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我商量！” “诶诶诶！快放手！”郑媛挣扎着。 冯建文没用劲儿，郑媛一挣他就松开了。获得自由后，郑媛讪讪地对冯建文笑：“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吗？” 冯建文点了点郑媛的鼻子：“没有下次！” 郑媛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 “行吧，那这回先饶了你了。”冯建文转过身，往锅里舀了点水，撸起袖子开始刷碗，随口问，“你在这边买房，是决定以后定在这边了吗？” 郑媛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为什么在这边买房子？”冯建文扬了下眉梢。他现在念的学校，学制只有两年，两年后国家将他分配到哪里，他就只能去哪里。而郑媛大学也只有四年，四年后分配工作，他原本以为郑媛会要求跟着他一起走。 “因为……”郑媛顿了下，眼珠子咕噜一转，“因为有钱。” 冯建文：“……” “哈哈。”郑媛逗完自家男人，才给他正经解释，“我一早就打算在这边买房子了，京城毕竟是咱国家的首都，你去问问，全国人民有谁不想到京城来？我估计啊，这边的房价肯定会涨，在这边买房，就算自己不住，也是一项很有前途的投资。另外一方面，我是考虑到你的工作，就算你毕了业分配到外地去了，过几年，我估计你也能升到这儿来。在这儿买套房子，以后别管是你我，还是咱家里人，到了京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冯建文想了想，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郑媛的解释。他刷完了碗，把干净的碗和盘子全都摞在一起放到橱柜里面，又问：“那你呢？四年后分配工作，你要留在这儿吗？” “我……我不一定。”郑媛想起自己的大计划，本来她打算抽个时间具体跟冯建文聊一聊，但这会儿提到这个了，她也不瞒着，“去年，我不是写信回去催我爸，实行那什么‘分田到户、自负盈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吗？一开始我爸还挺忐忑，结果就被表扬了，后来全国各地都开始实行这个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开放改革开放，那肯定不止是对内改革，肯定还得对外开放，所以我想着，紧随国家的脚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想干什么？”冯建文喉咙有些发紧，有种他媳妇儿要干大事的预感。 “我想办厂。”郑媛说，四个大字，每个字都仿佛洪钟般铿锵有力，砸在冯建文的耳膜上。 郑媛说：“我想办一个造卫生巾的厂子。”是的，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她就要办个造卫生巾的厂子！空间里的卫生巾早就用完了，她现在只能用卫生纸将就！每次来大姨妈，她晚上睡觉都不敢翻身怕侧漏！想想吧，全国上下十多亿人，妇女就有五六亿，除了儿童和老奶奶，还有三四亿的妇女等待卫生巾的拯救！ 第586章：卫生巾 “啥玩意？”冯建文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儿，但看郑媛两眼放光，便知道这绝对是个有利可图的东西。 “咳咳。”郑媛抬手抵着下巴轻咳了两声，给冯建文解释了下这玩意儿的用途后，冯建文脸色刷一下子落下了数条黑线。 怕冯建文对女性用品有偏见，郑媛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冯建文面前，面对面跟他解释：“你们男人都不懂我们做女人的痛苦，每次来例假，动都不敢动，就怕血染在裤子上，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敢翻身，就怕漏在床单被子上。其实这些都还好，将就将就也可以，但是，好多农村的妇女同志，根本没钱用卫生纸，平时用的都是月经带，里面装的都是草木灰，不干不净的，很容易得妇科病——有了卫生巾就好了，这东西又干净又卫生，还不怕量大溢出……” “行行行——”冯建文举起手打断郑媛，一脸求饶的表情，双手握住郑媛的肩膀，无奈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个，你无论开什么厂子我都支持你。”他一个大男人，听郑媛讲这些都要听不好意思了，不知道他媳妇是咋理直气壮地说出口的。 郑媛笑：“行，有你这句话就行。等国家确定在哪个省，哪个城市搞开放，我就过去办厂子。不过我自己开厂子有点麻烦，最好还是找外面的资金合作，我计划着哪天去一趟香港，看看能不能找那边的关系。”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冯建文一耳朵就抓住了那个关键词，“你要去香港？” 郑媛：“……对。” “什么时候去？”冯建文一脸黑线，这混蛋玩意儿肯定早就计划好了，不和他商量估计是想着拖到必须得走的时候，再通知他一声。到时候票都买好了，他也不能拦着。 郑媛干笑了声：“……就过段时间。” “那什么时候想好的去香港？”冯建文眯了眯眼。 郑媛心虚：“我……那个……” “是买房子的计划早，还是去香港早？”冯建文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哼”。 郑媛被冯建文盯地浑身发毛，心虚地错开目光，讪笑：“我……那个……嗐！”她胳膊往上一搭，搂住冯建文的脖子，亲亲他的下巴，“我错啦！你原谅我吧！” 自家媳妇儿难得撒回娇，还软软地腻在自己怀里，冯建文再生气，也撑不住被她给戳了个漏气的口子，一下子就撒没了。他无奈地搂住郑媛的腰，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媳妇儿，硬是装出一副不能轻易原谅的表情：“说，错哪儿了？” 但无可奈何的语气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郑媛弯了弯眼睛：“我不该不和你商量，就计划着去香港。” 冯建文轻轻拍了下郑媛的屁股，板着脸凶她：“你也知道啊！” 郑媛：“我这不是只是在计划吗？还没确定去呢。” “确定了也不能去！”让郑媛一个人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冯建文怎么能放心。 第587章：争吵 郑媛就是知道冯建文会这个反应，才没和他商量的。但是，香港必须要去，首先她虽然想办工厂，但没有生产线，香港肯定有。其次，这个年代和外资合作，能够获得更多政策上的帮扶，能够让她更顺利地把工厂开下去。 郑媛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去香港而已，你放心……” “而已？”冯建文拔高了音量，“你觉得去香港只是而已吗？你最远只跟我去过东齐市，香港那是哪儿？那地方要穿过大半个华国，还得坐船才能到！你一个女人——” “我一个女人怎么了？女人和男人有啥不一样吗？”郑媛一瞬间拧起了眉心。 冯建文一噎，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下激动的心情，语重心长地说：“郑媛，我知道你很厉害，很有本事，但是，你必须得承认，女人在体力上，就是弱于男性。万一你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了，你要我怎么办？”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跟着郑媛一起去香港，没他陪在她身边，他是一万万个不放心。 郑媛挣了挣，冯建文松开了搂着她腰的胳膊，郑媛退开两步后，握住冯建文的手：“我知道，所以我会找个人和我一起去。” “谁和你一起去，我都不放心。”冯建文还是不松口。 郑媛只好把自己不得不去的理由说给冯建文听，但冯建文一步不退。就这样，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两个人僵持了好长时间，谁都不肯让步。 结婚五年，这还是郑媛冯建文两口子第一次争吵。以前，冯建文一向惯着郑媛，无论什么事儿，都没跟她红过脸，就算有不同意见，只要郑媛的做法不触及他的原则底线，能顺着他就尽量顺着。但是这一回不一样，冯建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心郑媛去那么远的地方。 要是搁平时，这俩人要是一冷战，马奶奶肯定就看出来了，还能给说和一下，但最近马奶奶心里装的全是她老伴儿她儿子，就顾不上郑媛两口子了。 这天马奶奶来找郑媛商量卖房子的事儿，她老伴儿马上就来了，房子得赶快转手，否则等她老伴儿来了，她怕办不完各种手续。 这天中午吃饭，马奶奶跟郑媛说，这套房子，郑媛只需要出两千块钱就行。她说：“我打听过了，前面胡同就有卖房子的，差不多就是这个钱。我也不多收你的，也不少要，就两千，媛媛，建文，你们看合适不？” “不行。”郑媛和冯建文异口同声。 俩人说完，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移开目光。郑媛紧接着说：“我知道您说的谁家，前面胡同那家要卖的房子我去看过，前些年乱的时候，他们那房子被没收走了，分给好多户人家住，前儿刚刚平反，国家就把房子还给了他们家。但是那房子已经被那么多户人家给糟蹋的不成样子了，而且里面的人也不搬走，他家是没办法了才卖的。” 第588章：通电话 冯建文板着脸，也说：“我们不能占您这个便宜。” 马奶奶摇摇头，她慈祥地笑了笑，说：“这怎么能说占便宜呢？你以为现在有多少人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拿出来这么大一笔钱来买房子？前面胡同他家，吆喝了半年才把房子卖出去。他家的房子，虽然存在各种各样的不如意，但屋子可不比我家的少，院子也不比我家的小吧？远舟马上就要来了，要是没你们，我这房子还指不定啥时候卖出去呢，我总不能临走了，房子还存在手里吧？”她不给郑媛和冯建文反驳的时间，神色一板，“就按照我说的办！否则我不卖给你了！” “奶奶！”郑媛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马奶奶眉心一竖，瞪她：“你觉得我会缺卖房子的这几百块钱吗？远舟他可是在美国大学里当教授，工资每个月几千美元！” 郑媛被怼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多少年了，她还是第一回被人用钱打脸。这个时候一美元差不多能兑一块五毛钱人民币，也就是说，马奶奶老伴儿一个月的工资，就能在京城买好几套房。 她用胳膊肘捣了捣冯建文：“去拿钱吧。” 冯建文看她一眼，好几天了，这还是郑媛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他默默放下碗筷，又给冯霏霏快掉下桌的碗盘摆正了位置，起身进了里屋。 郑媛放钱的抽屉冯建文知道，但因为很少用钱，所以几乎没有打开过。他打开了放衣服的柜子，从郑媛的一件棉袄里面掏出来一枚很小的钥匙，打开了柜子里面的一个小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好几沓大团结，应该就是郑媛准备好的买房子的钱。冯建文从里面拿了两沓出来，点了点，一沓正好一千。 出来后，马奶奶正跟郑媛说：“钱不着急，咱们先办了过户手续，你再给我钱也行。” 郑媛眼角的余光瞄到刚刚从卧室出来的冯建文，朝他一招手：“诶，来了。”郑媛对马奶奶说，“钱我早就准备好了，刚从银行取出来，准备买房子的。” 冯建文把钱交给马奶奶，说：“您点点。” 马奶奶是个讲究的老太太，她嫌弃地一摆手：“诶，吃饭呢！钱不干净，你先把钱放到一边，我吃完饭再拿。” 冯建文就把钱给马奶奶搁在了她座位旁边，重新洗了手坐下，继续吃饭。忽然问马奶奶：“爷爷啥时候来啊？他给您的信上说了吗？” “他信上没说，不过我们通电话了。”马奶奶笑得眼睛眯起来，冯建文和郑媛齐齐惊呼一声：“通电话了？” “对！越洋电话！”马奶奶说，“远舟他信里给了我电话，今天上午，我去找我那些老朋友借的电话……这越洋电话打起来可麻烦了，我还担心打不通呢，没想到真的打通了！” 郑媛兴奋地连饭都不吃了，撂下筷子，一连串地问：“是爷爷接的电话吗？您都说了什么？爷爷说啥时候来？” 第589章：换个方向 冯建文也有些激动，替马奶奶激动，这可是失联二十年的一通电话，能再次听到亲人的声音，马奶奶一定非常高兴。 已经能听懂大人话的包子，转头望向马奶奶，眼睛里也都是好奇。 马奶奶摸摸包子的脸蛋，笑着说：“没说啥，电话费贵着呢，咱也不能占公家的便宜是不？！就问他什么时候来，他说已经买好飞机票了，这个星期六就来。” 郑媛瞪大了眼：“星期六？明天？” 马奶奶点点头：“对，明天。” 从美国到华国虽然有着需要跨越整个太平洋的距离，但是坐飞机的话就非常快了，星期六来，最晚，星期天就能到！也就是说，马奶奶只需要再等待两个晚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吃完了饭，冯建文和两个儿子回学校上课，郑媛陪着马奶奶带着两个闺女一起去办过户手续，忙碌了一下午。 到晚上，郑媛再次迈进四合院的大门时，再看这个院子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春末夏初，家里的香椿树郁郁葱葱，菜籽也都发了芽，郑媛种在墙角下的月季花争奇斗艳，满园春色生机勃勃。 以后，这里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真好啊。”夜深人静的时候，郑媛第N遍发出这样的感慨。 “是啊，真好。”冯建文也感慨，无论是马奶奶联系上了自己的亲人，还是他们一家在京城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都是值得庆祝的好事儿。 被窝里，他的手一点点摸索着，找到郑媛的手，十指交叉地握住，让郑媛想挣都无法挣开。他说：“媛媛，我们和好吧。” “……你同意我去香港了吗？”郑媛 冯建文顿了下，用力握了下郑媛的手，仍旧给出了那个答案：“不行。” “冯建文！”郑媛忽地一下子撑着床翻身起来，瞪他，却被冯建文一个用力，压在了身下。 “别激动。”他说。 “起开！”郑媛用自由的那只手捶他，下面用脚踹他。 冯建文抓住她乱串的那只手，控制在她头侧，直视着郑媛的眼睛，语气略显无奈：“别激动，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吗？” “……你说。”郑媛深呼吸。 “你想去香港，无非就是想找外资合资办厂，享受一些政策上的福利。但是香港那边的外资，和美国那边的外资其实都一样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郑媛又不傻，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你是说……” 冯建文挑了下眉。 “你是说，等马奶奶的老伴儿来，通过他联系美国那边的企业？” 冯建文弯了弯眼睛，给了郑媛一个“尽在不言中”的肯定眼神。 郑媛舔了舔嘴唇，这个方向她还真没想到，这么突然一想，就如同打开了任督八脉，推开了山前的迷雾，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八十年代，正是美国零售业崛起的年代，美国恰好还有着全世界最大的日用消费品公司，如果能够购买到他们淘汰下来的生产线，应该能省下不少钱。 第590章：旗袍 “这条路子如果走不通，你再去香港也不急。”冯建文见郑媛眼神渐渐聚焦，并且嘴角微微上翘，就知道她思考地差不多了，退一步说，“到时候，如果我能陪你去，就尽量陪你，如果不能，那我可以找人陪你一起去。” 郑媛挑着眉梢瞧着冯建文，忽然笑道：“行啊，到时候你可要说话算话！” “我保证！”冯建文说。 “那说好了……行了，快松开我！”郑媛动了动胳膊，示意冯建文放手。 冯建文没动，他深邃的目光望着郑媛，两三秒后：“……我都这么让步了，你是不是该奖励一下我？” 郑媛：“……”行吧。她微微抬头，啃了冯建文鼻子一口。 夜还很长。 星期天，马奶奶六点钟就起来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她先从挑选衣服开始。二十多年没见，她还希望自己依旧是老伴儿眼中那个漂亮的妻子。幸运的是，改革开放了，没有了批斗，她总算可以穿一些光鲜亮丽的衣服。 马奶奶从柜子的深处，取出了自己藏了多年的旗袍。 两件旗袍，都是她年轻的时候做好了没来得及穿的，一件深蓝色，上面绣着繁华秀美的缠枝牡丹，还有一件是淡绿底色，上头绣着一簇簇墨梅，这一件更清新淡雅。两件旗袍铺在床上，马奶奶手指轻轻拂过旗袍，目光中充满了怀念。 “奶奶——”郑媛也起了个大早，见马奶奶门没关，便过来瞧了一眼，想问马奶奶早晨吃点什么，目光落在床上，她惊呼一声，“旗袍？”她走过来，坐到旗袍边上，“奶奶，这旗袍……” “是我年轻时候的。”马奶奶目光中写满了怀念，她微笑着摸了摸旗袍上的绣花，“就剩下这两套了。” “真漂亮。”郑媛赞叹，顿了下，“奶奶，您赶紧试试呀，今天爷爷回来，您正好打扮地漂漂亮亮地迎接他。” “我……”虽然多年朴素，但马奶奶仍旧是那个爱漂亮爱讲究的老太太，郑媛把深蓝色的旗袍放到马奶奶手中，说：“先试试这件。” 马奶奶换衣服，郑媛站起来：“我去做饭，奶奶今儿早上喝米粥吃煮鸡蛋行不？” 马奶奶朝她挥了下手，示意可以。 郑媛把粥搁炉子上煮上，便迫不及待地出厨房去瞧马奶奶的新衣裳。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马奶奶的背影，精美的旗袍包裹着马奶奶的身体，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起伏，以前总是盘着的发髻被放开，如海藻般散在肩头，如同画中的美人。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马奶奶回头，岁月虽然带给了马奶奶皱纹，却也赠送给了她年轻人不曾具有的韵味。 郑媛觉得就是这一个瞬间，马奶奶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很美很美。”郑媛相信，就算自己不说，自己的眼神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情。 马奶奶有些羞赧，她拽了拽裙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比年轻时候胖了太多，这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第591章：早饭 马奶奶现在身上的这身旗袍确实很贴身，但旗袍么，肯定会贴身一点，肥肥大大的也不好看。但马奶奶不接受，摇摇头：“不行不行，不好看。” 郑媛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举起另外一件浅绿色底的：“要不再试试这件？” 马奶奶笑了，她摇摇头：“这两件衣服都是我年轻时候做的，尺寸一样，这件瘦了，那件肯定也瘦了。”她解开盘扣，贴身的旗袍并不好脱，郑媛赶紧上前帮着马奶奶把旗袍脱下来。 “旗袍并不是越紧身越好，贴身却不紧绷，穿起来才好看。”马奶奶换上她的蓝底碎花的褂子，坐在床边，把脱下来的旗袍整理好。 “我觉得这件旗袍，您现在穿起来也好看。” 马奶奶笑笑，把旗袍叠好了往郑媛腿上一放：“衣服我已经穿不下去了，我看你身材和我年轻时候差不多，就送你吧。” “不不不——”郑媛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马奶奶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收下！” “……诶。”郑媛笑，“我还没穿过旗袍呢。” “奶奶——妈妈——” 包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在门口一停，看到郑媛后，“蹬蹬蹬”跑了过来，扑进了郑媛的怀里。 “怎么啦？”郑媛把旗袍放到旁边床上，抱住自家的小肉团子，把他搁在自己腿上揽着，“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包子说：“爷爷来了吗？” 他这是知道今天家里来人，特意早起了。郑媛和马奶奶都笑了，郑媛摸摸他的脑袋：“乖，还没来呢，你要不回去再睡一会儿？” 包子蹭在郑媛的颈窝里，摇摇头。 “那就去刷牙，咱一会儿就吃饭了……爸爸起了吗？” “爸爸起来了，在刷牙。”包子说。 郑媛把包子放到地上，推了推他：“那你快去，和爸爸一起刷牙。” 哄走了包子，郑媛问马奶奶：“如果不穿旗袍，那您今天打算穿哪件衣服啊？要不我来给您参考参考？” 马奶奶笑：“不用你，我自己挑就可以了，你快去看看饭好了没，都多大会儿了，锅该开了！” “哎呀！”郑媛一拍脑袋，赶紧跳下床，“我差点忘了。”拔脚就往厨房跑。 今天的早饭是大米粥，煮鸡蛋，和郑媛之前腌好的小咸菜。郑媛的咸菜那可是一绝，不止家里人爱吃，马奶奶也很喜欢这一口。 碗筷摆好，马奶奶那边也换好了衣服。 这一身衣服也是刚做的，圆领对襟绣花袖子微阔的酒红色褂子，下面搭配一条黑裤子和黑皮鞋，又鲜亮又喜庆，她头发仍旧披散开，只是把头发绕在耳后，为防止碎头发往前面落，还在耳后卡了个卡子，脖子里她还搭配了个裴翠的平安扣项链。 见郑媛看她领口的项链，她摸摸平安扣，笑说：“这是以前，远舟送我的。” 郑媛乐了，她眼神点了冯建文一下：“那巧了，建文他也送了我一个。”说着，就从领口里面把吊坠露出来。 第592章：未来 这吊坠还是结婚前冯建文送的，运动的时候，郑媛一直没敢带，也就是这两年，她才把坠子带上。 吊坠是冯建文不知道从哪里买的，水头非常好，很漂亮。 马奶奶瞧瞧郑媛的吊坠，忽然笑道：“要不怎么说咱们两家有缘呢！远舟和你家建文竟然想到一块去了，瞧咱俩的这个吊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研究完吊坠，就坐下开始吃饭了，马奶奶喜欢郑媛的小咸菜，咸里带点甜，微辣，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口感非常好。她说：“这以后到了美国，就吃不到你腌的小咸菜了。” “怎么吃不到了，您走的时候可以带一点，等以后我还可以给您往美国寄。”郑媛给包子和知新剥好了鸡蛋，递给他俩。 “咸菜能带去美国？” “咸菜当然是可以的，一般不让带肉制品和生的水果蔬菜，家里腌制的咸菜是可以的。”郑媛以前经常去美国，海关不让什么东西过让什么东西过她一清二楚。 “那行，我走的时候一定带着点。”马奶奶说，“我啊，就怕到了那边吃不习惯。也不知道那些美国人，吃的饭和咱一样不。” 郑媛于是给马奶奶科普了一下美国人的饮食习惯，一家子，尤其是包子和知新两个孩子，都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郑媛见他们作为观众如此专业素养，就忍不住多说了点，说完饮食习惯，又说了说他们的生活习惯、宗教信仰、政治形态等。 “你这些……都是听收音机听来的？”马奶奶问，她记得经常见郑媛捧着收音机听，那收音机里叽里呱啦，说的全是她听不懂的话。不过虽然是疑问句，马奶奶却没有需要郑媛回答的意思，她继续说，“我小时候，就是民国的时候，还见过那些外国人呢，知道的却还不如你多。”她小时候还想上教会学校来着，只可惜她爹没让。 “奶奶，你见过外国人？”小包子紧追着马奶奶问，他连饭都顾不上吃，满眼的好奇，“外国人和咱们长得一样吗？” 郑知新也很好奇，他说：“应该是一样的吧？咱家养的鸡就长得一样，天上的小鸟儿也都是一个模样，人应该也都差不多。” “哪能把人和动物比啊。”马奶奶被逗乐了，摸摸知新的脑袋，忽然笑容一顿，若有所思，“你这样比……也不错，外国人和咱确实都是人，都生了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但是啊，说一样，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们的眼睛更大，眼窝更深，鼻梁更高……总之，你只要见到，就能一眼认出来不一样。”马奶奶把小时候的记忆翻出来后，说。 小包子皱皱眉，不太能明白马奶奶话里的意思，他想了两三秒后，说：“那我以后一定要去外国看一看外国人。” 郑知新飞快举手，大声说：“我也要去！” “行，我以后带你去。”别看包子人小，口气倒是挺大。 郑媛笑眯眯的：“那你们可要好好学习，学习好了才能出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到，仅仅十年，包子真的考上了国外的大学。而郑知新，幼时的豪言壮志却成了戏言，他走上了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的道路。从此，俩孩子的人生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他们各有际遇，各有精彩。 第593章：接机 吃完了早饭，马奶奶就要去飞机场接人，郑媛和冯建文肯定不放心马奶奶一个人去，但如果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都去了机场，家里的四个孩子肯定不能留在家里。但是包子和知新还好说，这俩孩子都大了，可以自己走，但是双胞胎还太小，只能抱着，十分不便。 最后商量决定，郑媛陪着马奶奶去机场，冯建文在家照看孩子。 其实让冯建文在家照顾四个孩子，郑媛是非常不放心的，但冯建文却说：“马奶奶的家人都是从美国来的，他们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年，可能有些习惯有些观念已经和那些美国人趋同。你比我更了解那些外国人，你去比我去更合适。” “都是华国人，生活习惯哪里那么容易改变。”郑媛失笑，有些习惯是刻进骨子里的，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过郑媛还是按照冯建文说的，跟着马奶奶一起去了机场。 二十一世纪京城机场修建的非常大也非常现代化，但那已经是经过几次扩建之后的规模，据说这座机场刚刚建成的时候，甚至只有一座候机楼。 郑媛陪着马奶奶来到机场接机处，上午八点半，周围已经有很多人了，他们举着小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人名，有的是汉字，有的则是日语和英语。 郑媛还在这儿看到了外国人，看模样，有些像犹太人。刚刚开放的华国外国人非常少，周围人都跟看啥稀罕动物似的看他，有那大胆的，甚至还一边看着他一边指指点点的跟旁边人说话，非常不礼貌。但这个外国人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状态，把周围的视线全都当成了空气。马奶奶也看到了，还跟郑媛说：“忘了把包子和知新带过来了。” 郑媛摇失笑摇头：“今天还是算了吧，咱们改革开放后，肯定有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来，不愁没机会间。” 马奶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顿了下，她看向周围人手里举着的牌子，问郑媛，“咱要不要也写个牌子？” “奶奶，您还怕爷爷认不出您吗？”郑媛笑起来，“人家那都是接不认识的人才写牌子。” 马奶奶踌躇道：“我……我……我这……都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马奶奶真的怕路远舟再见已经认不出她。 郑媛看懂了马奶奶的担忧，她握住马奶奶的肩膀，用了用力气，说：“奶奶，放心吧，我见过您年轻时候的照片，您跟当年一点都没变！爷爷肯定能认出您。您要是真不放心，那咱写一张也行！” 马奶奶立马说：“写一张！写一张！” 这东西也不是说写就能写的，她手里没纸没笔，只能另想办法。这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出站口。马奶奶也顾不上小牌子了，目光紧紧盯着里面，生怕错过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黄种人，第二个也是，紧接着，旁边一个喊着日语的人兴奋地挥了挥手，郑媛和马奶奶才知道，这一趟进场的飞机来自日本。 第594章：私下交易 马奶奶露出失望的神情，郑媛安慰她：“别着急，今天爷爷肯定会来的。” 这次下飞机的主要是一个来华国考察的日本考察团，里面人非常多，旁边的小同志接到人以后，手里的牌子就没用了。 他把牌子一叠，就要扔到旁边垃圾桶里。被郑媛喊住：“这位同志，这个牌子，你们要是不用了借我一下行吗？” 小同志想都没想，就把牌子递给了她，甚至连寒暄都没有，就着急忙慌地到那个日本日本考察团旁边做翻译去了。 这个小同志的牌子是个纸壳子，正面写了几个日语，反面是空白的，正好可以废物利用。有了纸，还缺笔，笔倒是很好借。这年头国人流行胸前兜里别一支笔，多的可能别两只三只，郑媛转头就从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同志那里接到了一支钢笔。 做好牌子后，郑媛来到马奶奶身边，给她看自己的劳动成果。马奶奶笑：“还是你有法子。” 飞机来了一架又一架，人潮一波过一波，时间渐渐过了一个小时，她们等的人还没有来。 马奶奶大概是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马上就要和亲人重逢这一件事上，都没有感觉到累，但郑媛心里有数，她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太太，站了一个多小时，怎么可能不累。于是劝马奶奶：“您到旁边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儿举着牌子就行。” 马奶奶不愿意，她执意站在这儿等。郑媛无奈，又说：“爷爷来了要是看到您累倒了，他难道不心疼吗？奶奶，您休息一会儿就行，一会儿您再来这边等行不？”说完，她也不管马奶奶答应不答应，不由分说地扶住马奶奶的胳膊，硬是把她架到了能坐下休息的地方，“您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放心吧，我看爷爷他们得过会儿才到，您肯定不会错过的。” 好不容易哄走了马奶奶，郑媛百无聊赖地观察周围的人群，突然，她看到一个外国人和一个华国人飞快地交换了什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交换的应该是外币和大团结。 换完了以后，华国人满面喜气地飞快离开了，待他走了以后，外国人把刚刚放进包里的钱掏出来点了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把钱重新放回了包里，同时抬头看了下周围，碰巧撞上了郑媛的目光。外国人朝郑媛微笑点了点头，抬脚离开了。 就在这时，郑媛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那是偷换外汇的。”冷不丁吓了郑媛一跳。 “哎呦。”郑媛惊呼一声，往旁边躲了一步，转头。 “吓到你了？”一个年轻的扎了条马尾辫的女同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抬头朝刚刚交换了钱的那个外国人抬了下下巴，“我刚刚看到你在看他……”她解释道，“最近咱国家好多人出国交流，但是国家给的外汇太少，不够用，去银行，银行又不给换，他们就只能偷偷地从这些入境的外国人手里高价换。” 郑媛知道，造成这个现状都是因为国家外汇储备太少，当年她出国留学，手里能换到的美元也是非常少，到了国外根本不够用。好在随着国家经济实力的强大，到了二十一世纪，限额就不会如此之低了。 第595章：重逢 “人家毕竟要出国，手里多点钱心里踏实，咱也能理解。但是，还有好多人根本不出国，也到这边来换外汇。”女同志不屑地撇撇嘴，“他们就是摸准了一些人又想用外汇，又不敢亲自到机场找外国人换的心理，自己在机场这边找人换了，回头再高价卖出去。这种投机倒把的人，真该举报他们让他们蹲牢房去！” 郑媛敷衍地干笑了两声，也不应和，眼珠子飞快地从左边瞟到右边，捂着嘴说：“你小声点，小心别人听到。”这个年代，能这么有眼光发现这个机会，并且还能大胆地抓住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谁不想过个安生日子？能干这活的，骨子里绝对带着不一般的狠劲儿，郑媛可不想多生事端。 女同志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收声。 “还没来吗？”马奶奶在远处坐着心里不安，就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感觉那时间仿佛过去了半小时，她实在坐不住了，过来找郑媛。 郑媛不再搭理女同志，转身回头，连忙搀住马奶奶：“看样还得等会儿。”可惜不知道路爷爷坐的是哪一班的飞机，否则根据时间表接人就可以了，也不用在这儿站着枯等。 大约十点半，一架从美国来的飞机落了地，从出口走出一批白人，白人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黄种人。 郑媛预感马奶奶等的人或许就在这群人中间，还不等她举起牌子，就听到马奶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远舟——”她激动到泪流满面，拼命地挥着胳膊，“远舟——从白——” 她的声音虽然大，但机场的声音嘈杂，将她的声音遮了个七七八八，可是，明明距离了那么远，出口处两个华人却像是听到了一样，一下子转过头来，对上了马奶奶的视线。两个人也疯狂摇胳膊，然后拉着行李朝这边飞奔。 郑媛笑着摇摇头，把还没有举起来的牌子收起。亲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二十年没见，也能从无数人中，一眼就认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他们拥抱在一起，千言万语全都转化让人崩溃的情绪，一句都没办法表达出来，只能嚎啕大哭。郑媛从来不知道，马奶奶那样注意仪态的气质老太太，竟然也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打着路远舟的肩膀，哭嚎：“你干什么去了啊，你为啥二十年不回家！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吗？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啊！”路远舟也泪流满面，他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很快，所有的怨气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斜完毕，马奶奶打着哭嗝，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路远舟轻轻拍着马奶奶的背，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周围的人好像都看懂了他们之间的故事，目光中写满了温柔、同情和理解。郑媛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那种久别重逢的情绪好像会传染，让她也忍不住抹了两把眼泪。 第596章：囡囡 “看我……”发泄完，马奶奶回过神来，意识到还在飞机场，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推开了路爷爷，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梗着脖子道，“那么多年没见，一时没控制住。” 在路爷爷的眼中，马奶奶还是当年那个喜欢强装镇定的小姑娘，那么可爱。 见路爷爷一直盯着自己看，马奶奶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二十年了，我都成老太太了。”他们分开的时候，她才四十多岁，她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但现在，脸上的皱纹都好多条了。 路爷爷拉着马奶奶的手，笑：“我不也成了老头子了吗？” 路爷爷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还系着领带，虽然老了，可身材没有走形，所以看起来精神矍铄，和国内的那些同年龄的老头儿比，那真的是时尚帅气潇洒极了。他出身好，年轻的时候就非常有品位爱打扮，当年马奶奶就是相中了他的皮相才嫁给他的。 这会儿马奶奶瞧着路爷爷，“噗嗤”笑出声，忍不住感慨，自己当年眼光真好。 “妈，您看看我呀，别光看着爸。”路从白忍不住出声，提醒马奶奶她还有一个儿子在呢！ “诶！”马奶奶赶紧拉住儿子的手，抬头看自己的儿子，儿子走的时候才十八岁，这二十年过去，都已经是三十八岁的人了，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并且还有了三个孩子。马奶奶摸摸他强装有力的手臂，满目欣慰，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了一句：“真好，真好。” “这是囡囡吧？”路从白抬眼皮一瞧，瞥见了站在一旁当观众的郑媛，忽然眼睛一亮，说，“囡囡都这么大了！”从五岁到二十五岁，变化那么大，要不是站在他母亲身边，他都不敢认。 他没注意到，他握着的马奶奶身子突然一僵。同样，郑媛的笑容也僵了一瞬。空气仿佛凝滞，一种难言的氛围从两个身上蔓延开。 “囡囡？还记得爸爸不？”路爷爷也笑着看向郑媛，还朝郑媛伸出了手。 郑媛舔了舔嘴唇，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将目光转到马奶奶身上，马奶奶仍旧是僵滞的状态。 路爷爷意识到了不对，疑惑：“怎么了？”他看看马奶奶，又看向郑媛，努力地朝郑媛释放善意：“是不是不记得爸爸了？没事，这很正常，二十年了，我和你哥哥走的时候你才五岁，才到我腿这里。”他往自己的大腿处比划了下。 郑媛嘴唇动了动，她不知道马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将真相说出来，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绝对不能代替马奶奶将真相扒开的。所以她只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路爷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闺女囡囡，我叫郑媛，是租住在您家的租客。” 路爷爷笑容一顿，随即露出略显愧疚的笑容：“哦哦哦，不好意思啊，看我，走的时间太长，闺女长啥样我都记不清了。” 第597章：时光易老 郑媛干笑两声，说：“咱就别机场站着了，赶紧回家吧，有啥话回家再说！” 马奶奶一家都同意，跟着郑媛出了机场，郑媛开车来的，路爷爷和路从白看到汽车还很惊讶，“还有车？”他们很华国闭关锁国时间久了，经济和科技都跟不上，私家车在美国很普遍，但华国肯定少有，所以这才惊讶。 郑媛拿钥匙开了车门，不等她解释，那边马奶奶就说了：“这车是郑媛同志跟人借的，机场离家远，知道我要去接你们，就专门找人借了辆车。”之后马奶奶把郑媛一路夸，说小姑娘有本事，不仅考上了大学，还自己家开了出版社，出了书等等。最关键的是，有了钱也不张扬，不得意，还跟以前一样，沉得住心，守得住本分。 要是别人被人这样夸，早就不好意思了，郑媛没有，还是稳稳地开着车，一边谦虚两句：“没有没有。哪里哪里。”其实心里面是非常高兴的，她希望能给路爷爷留下一个好印象，为以后的合作创造一个良好的开端。 路爷爷还是很相信马奶奶的看人眼光的，马奶奶说好，那就一定好，看郑媛的目光都变成了欣赏。 到了家后，路爷爷和路从白站在家门口，望着家里的大门，目光深远，看了好一会儿。郑媛站在一旁，她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她猜，大约是在感慨时光易老吧。 “我走的时候……”路爷爷感叹，“这里一点没变。” “是呀，你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马奶奶也望着自家的大门。 进了院子后，郑媛很有眼力价的回了自己屋，把时间留给马奶奶一家。别人家的重逢，她就不参与了，她想，他们一定有很多话很多话要说。 郑媛才走了几个小时，家里已经乱成了一窝粥，到处都是孩子的玩具，还有衣服尿垫，卧室里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家里遭贼啦？”郑媛看到一副生无可恋瘫在床上的冯建文后忍不住打趣。 冯建文叹口气：“你可算回来了！”他放下故事书要从床上爬起来，但两个闺女不乐意了，非要冯建文躺着继续给她们念故事。 冯建文说：“妈妈回来了。”俩宝贝才转头看向门口的郑媛。 “妈妈~”“妈妈~”俩宝贝飞快爬起来。 郑媛站在床边，等着俩宝贝扑到怀里来后，一把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亲亲这个，再亲亲那个：“哎呀，我家小宝贝，想妈妈了没？” “你可算回来了。”冯建文总算是被解放了，他揉揉肩膀，又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抱怨，“这俩孩子，突然不知道怎么了，特别难缠。早晨的时候就开始闹，这个哭，那个也哭，可烦死我了。” “小孩子就这样。”郑媛把孩子放回床上，这可是两块肉，抱一会儿她就累得撑不住了，“包子和知新呢？”她转头问。 “你们一直不来，俩孩子耐不住出去找朋友玩了。”冯建文说。 第598章：回家吃饭 “你去把他们俩找回来，咱先吃饭。”郑媛抬了下下巴，回过头来继续逗孩子，故意板起脸，“你俩是不是欺负爸爸了？说，期没欺负爸爸？嗯？” “行。”冯建文应了声，抬脚出门，他身后，传来郑媛教育孩子的声音：“爸爸有没有和你们说妈妈一会儿就回来？说了吗？爸爸没有骗你们吧？以后可不能再闹了，知道了吗？” 这个胡同里的小孩子不少，冯建文不知道包子和知新跑去哪个朋友家了，只能一家家的喊。不过他嗓门大，在这家喊了，那家也能听到，所以他刚找完第二家，包子和知新就自己从对门家冒出来了。 “爸爸！”包子和知新跑过来。 “走了，回家吃饭。”冯建文一手牵一个，回头往家走。 “爸爸，妈妈回来了吗？”包子抬头问。 “回来了。”冯建文说。 “那马爷爷来了吗？”郑知新问。 “……不是马爷爷，马奶奶的老伴儿姓路，你得叫他路爷爷。”冯建文耐心解释。 “你笨不笨！上回妈妈不都跟咱说过了吗，那是路爷爷！”包子探过头来，穿过冯建文的两条大长腿，和知新对上目光。 郑知新说：“我忘记啦！现在我记住了，是路爷爷，不是马爷爷！” 进了家里的院子，包子和郑知新就探着头四处张望，被郑媛从窗户中看到了，打开窗户喊他们：“看什么呢？快去洗手，吃饭！” 郑知新乖乖去洗手了，包子却“蹬蹬蹬”跑到窗户底下，扒着窗台问郑媛：“马奶奶呢？从美国回来的路爷爷呢？” 双胞胎瞧见窗户外头的哥哥，乐得也过来扒窗台，冯霏霏还朝外面的包子伸手：“哥哥——” 冯依依跟着学，也朝包子伸手：“哥哥——” “他们在屋里头说话呢。”郑媛说，她挥挥手，撵人，“你快去洗手，咱要开饭了。” 包子不走：“我们不一起吃饭吗？”自从搬了家，他们一家一直和马奶奶一起吃饭，所以包子都习惯了。 郑媛说：“你马奶奶一家刚刚团聚，肯定要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呀，咱是外人，不方便跟他们一起。” “哦。”包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回不用郑媛催他就去洗手了。 一家子围着客厅里的桌子吃饭的时候，斜对面，马奶奶住的那屋门打开了，马奶奶先从屋里面出来，后面跟着路爷爷和路从白。距离不算近，可郑媛还是看出来，他们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过了。 郑媛猜，马奶奶应该是把女儿不幸去世的事儿告诉了路爷爷和路从白。 包子和知新也听到了声音，他们是背对着门口的，齐刷刷回头。然后包子问郑媛：“那就是路爷爷吗？” “对。”郑媛说。 郑知新看了会儿，小大人似的评价：“他穿得可真洋气。” 一句话逗笑了郑媛和冯建文。郑媛正想打趣这个臭小子两句，看到马奶奶往厨房走，她赶紧站起来，跑出去，对马奶奶说：“厨房里我留了些饭菜，您直接盛就行。” 第599章：请客 “是建文从刘军家买的。”郑媛说，刘军家就在胡同口，饭馆是刚开的，味道很不错。郑媛不在家，孩子们嫌冯建文做饭难吃，他就只能出去买，也省了郑媛回家还在现做的功夫。 马奶奶没想到家里有饭，她想了想，转头跟路爷爷说：“你们先回屋等着，咱一会儿就开饭。” 这时候都一点了，路爷爷和路从白刚下飞机，一路上也没吃点什么，马奶奶刚还担心做饭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开饭，现在郑媛留的饭菜帮了大忙。不过，马奶奶还是去厨房亲自炒了个菜，她希望老伴儿和儿子回国的第一顿饭，就能吃上她亲手做的菜。 下午，马奶奶陪着路爷爷去师范大学里面转了一圈，见见以前的同事，晚上，路爷爷非要出钱，请郑媛冯建文一家去京城最好的大饭店吃饭，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马奶奶的照顾。 郑媛和冯建文自然推脱，说不用，但路爷爷坚持，他们也只得同意。 饭店不算远，但走路过去肯定不行。就由冯建文当司机，分两趟，把他们两家人送到饭店。 这家饭店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郑媛来过不止一次，那个时候的饭店高楼矗立，装修豪华气派，世界各地的名厨齐聚一堂，不管客人从哪里来，都能吃上一口地道的家乡菜。七十年代的饭店自然和二十一世纪的比不了，可是，这里一样汇聚了全国最好的大厨。 路爷爷是本地人，他对这家酒店的历史那可是非常熟悉，菜还没上的时候，就听他介绍这家饭店的历史变迁。 最后他目光怀念，感叹一句：“我也很多年来了，不知道菜还是不是当初的味道。”然后他跟马奶奶说，“我出去这么多年，最想念的就是咱们家乡的菜。” 马奶奶说：“等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路爷爷连说：“好好好。” 另外一边，路从白跟冯建文也在聊天，聊起了家里的孩子，他说：“你家这几个孩子几岁了？” 建文指指郑知新：“这个快七岁了。”指了指包子，“这个五岁多。”最后摸摸怀里冯霏霏的小脑袋：“这俩是双胞胎，一岁半了。” 路从白说：“我家三个孩子，老大都十五岁上高中了，老二是个女孩儿，十岁，最小的和你家老大一般大，七岁多。”想到自家孩子，他露出个头痛的表情，“别看差的岁数不少，天天打架。老大当哥哥的，也不知道让着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呢，又调皮，总爱惹他们哥哥。你家这几个，年龄差不多，打不打？” 冯建文摸摸闺女的头，也露出个同病相怜的表情：“怎么不打，俩大的还好，这俩小屁孩打的最厉害。什么都争，什么都抢，我和她妈，买东西必须得给她们俩买两份一模一样的，颜色都不能有一点不同，就这，还经常抢呢……诶，怎么了，宝贝儿？”怀里的冯霏霏突然挣扎地厉害，他赶紧低头问。 冯霏霏转过头来说：“尿尿——” 第600章：生产成本 “不是来之前刚尿过吗，怎么又要尿了？”冯建文无奈的刮了下冯霏霏的鼻子，然后跟路从白打了声招呼：“我带她去尿尿。” 冯霏霏已经等不及了，她抓着冯建文的领子喊：“尿尿，尿尿！” “好好好，走走走。”冯建文赶紧把冯霏霏抱了起来。 那边冯建文刚走，冯依依也开始闹，抓着郑媛的袖子，喊：“尿尿——” 郑媛已经习惯了，这俩孩子每次干什么事儿都是一起的，她抱起冯依依出去给孩子把尿。 两口子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后，路从白笑着说：“你家这俩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喊尿尿了，我家那几个跟她们一样大的时候，还得穿纸尿裤呢。” “止尿裤？”冯建文奇怪，这玩意儿穿上孩子就不尿尿了？ “是给小孩子穿的一种三角裤，吸水性强，透气性也强，尿不湿，晚上给宝宝穿上后就不用担心尿床了。”郑媛举了个例子，“就跟咱用的尿布差不多，不过咱用的尿布孩子尿湿后再垫在屁股底下就会很潮，不舒服，纸尿裤不会。但是，尿布洗洗还能接着用，纸尿裤是消耗品，不能重复利用。” “那这东西好呀，晚上就不用起来给孩子把尿了。”冯建文说。父母每天晚上起床给孩子把尿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儿，工作了一天，谁不想一觉睡到大天亮呢。 路从白笑：“那等我回了美国，给你们寄一些过来。”听这两口子的说法就知道，国内现在还没有纸尿裤这个东西。 “好呀。”郑媛笑，忽然，她笑容一顿，说，“不过也不能老麻烦您给我们寄这个，而且现在的国际邮费也不便宜……在美国，您认不认识做这个生意的人？” 路从白挑了下眉，他之前听他母亲说了，郑媛很有做生意的天分：“你是想，从国外进口纸尿裤来卖？” “不，我是想，自己开厂做纸尿裤卖。”郑媛说完，除了几个孩子，一桌子的人都看向了她。 马奶奶一家是不知道她有这个计划比较惊讶，冯建文是纳闷之前郑媛不是说要开个厂子造卫生巾吗？怎么忽然变成了纸尿裤。不过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都是吸水用的，估计原理差不多。 郑媛说：“纸尿裤在美国，如果按照美元计价的话，肯定很便宜，大部分家庭都用得起。但是，在国内，我们刚毕业的大学生，工资也只有四十多块钱。如果按照一美元可以兑换两块钱人民币的汇率来算，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的工资仅仅只有二十多美元，这点钱，用得起纸尿裤吗？” 路从白和马爷爷若有所思。 “国内有廉价的劳动力，有廉价的原材料，所以在国内生产纸尿裤，成本一定会非常低。成本低售价便低，我们国家的人民也就用得起纸尿裤了。”郑媛微笑着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润润喉咙，之后便含笑等待路从白的回应。 第601章：谈生意 路从白说：“是个好想法……你是希望我帮你联系美国那边的商家，做加盟吗？” 开厂子做纸尿裤有两条路可选，一种就是加盟，做代生产的厂家，贴牌销售，一种就是创业，买人家的生产线，做自主品牌。郑媛选择的是第二种方式，她想创立自己的国产品牌。 听完郑媛的想法，路从白不得不给郑媛挑明一个残酷的现实：“我之前听我妈妈说你开了一个出版社，想来是赚了一些钱的，但是，你刚刚也说了，国内和国外这个贫富差距过大，你赚得那些钱，未必能买得起一条生产线。” 他这话直白，听起来像是瞧不起人，要是在郑媛上辈子这个年纪听到这种话，不炸那也记在心里，但这辈子郑媛就不会钻那个牛角尖了，她知道都是实话。她说：“所以我打算买一条你们那边工厂淘汰下来的生产线。” 在美国，人力资源越来越贵，所以为了节省工资，生产线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但是在国内，最廉价的却是人力资源。最近这两年，一大批一大批的知青返城，但城里的工作岗位只有那么一点，不知道有多少青年待业在家，根本找不到工作。 “当然，即便是二手生产线，我也未必能买得起。”郑媛自己手里有多少钱自己心里有数，“但是，我想问问您，您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一起在国内开工厂？” 路从白一愣，他真没想到郑媛说来说去，最终的目的居然是这个。冯建文也没想到，之前郑媛并没有和他商量这件事，他疑惑地转头看向郑媛，郑媛朝他露出个微笑，轻轻一颔首。 之所以没和冯建文商量，那是因为这个念头确实是灵机一动，看到路从白后突然蹦出来的。路从白谈吐文雅，穿着考究，甚至，郑媛注意到，他戴的手表以及用的钱夹都是奢侈品牌，价值不菲，由此可见，他在美国必定是中产以上阶级，手中必定有一些闲钱。 敲门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交流，服务员推着送菜的车子进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在桌上。 华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生意，郑媛也有这个习惯。她说：“咱们华国，有十亿人的市场，虽然现在经济落后，但我们的政策已经变了，国家开始支持个体户创业，以后人民肯定越来越富裕，国家肯定越来越强盛……这门生意，我给您保证，绝对有得赚。” 路从白垂下眼睛，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情绪，但郑媛知道他心动了。 “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你投资，也算为咱自己国家的经济发展出了一份力，还能帮助解决国内无数人的就业……您觉得呢？”谈完小利，就该谈大义了，郑媛上辈子锻炼出来的口才，足够忽悠人了。 路从白想了一会儿，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忽而抬眸笑道：“我很想帮忙，但是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实我的家庭，也并不是很富裕。” 第602章：计划书 郑媛浅笑着摇摇头，“并不需要多少投资……先吃饭吧，具体的，等我回去给您做一份商业计划书，您再考虑考虑如何？”被拒绝的郑媛并不沮丧，她很清楚，没有谁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的忽悠就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万来做一份并不保险的事业，人家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攒起来的。 “好。”路从白笑着应了，别看他虽然拒绝了，但心里却给了郑媛很高的评价，专业不敷衍，被拒绝后不羞恼，依旧笑容满面，还会再次争取，这已经具备一个商人必备的品质了。 而路远舟对郑媛的印象也很好，虽然他只是个学者，对商业不精通，但就看郑媛为人处世的态度以及创业经历，就知道这是个有能力也有魄力担得起重任的孩子。所以吃完饭回家后，便跟路从白说：“如果能帮她，那就尽量帮一帮，我看郑媛不像是那些心里没数的孩子……当然，你要是觉得这门生意不值得做，那也不必听我的，一切以你自己的主意为主。” 路从白点点头：“生意倒是很有前景，她说得没错，现在国内什么都没有，无论投资什么，都有得赚。但是国内这个形式我现在还摸不清楚，就怕投进去钱就打了水漂。” 他们刚回国，之前国内一些动荡确实让他们这些隐姓埋名二十年不敢回家的人心里有些忐忑。路远舟理解，拍拍路从白的肩膀：“等我明天后天的再去找我以前的同事打听打听……而且，我看郑媛她丈夫，不像是一般人。”虽然之前因为地震的事儿，冯建文的照片几乎出现在了大街小巷每一张封面上，但照片和真人毕竟有些不同，冯建文照那张照片的时候，脸上的泥都没擦干净。而且时间又过去那么久了，被人们淡忘也很正常。郑媛和冯建文搬到京城来后没有提过这件事，马奶奶自然没认出冯建文，只以为他和郑媛一样，是在京城这边上大学的学生。 但是，一个人的见识和身份，藏是藏不住的，从言谈举止中很容易露出破绽。只是吃了一顿饭，路远舟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冯建文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首先，他站得非常直，眼神很锐利，像是经过长久的训练，其次，他对于国家政策方面的问题，理解地非常透彻，看得很清楚，最后，他自己说露了一句，自己的工作性质不方便陪郑媛去香港。 路远舟心里便大概有了数，因此和路从白说：“我觉得，你要是真的有投资国内的想法，和郑媛合作，应该错不了。” 撇开冯建文的身份，郑媛作为一个商人，也是非常合适的合作者。她说要给路从白写计划书，第二天就放在了他的桌上。并且毫不敷衍，非常专业，从国内市场环境，到自己的个人能力以及优势，再到未来发展计划包括股权分配、运营方式等等，她都做了非常详细的阐述。 第603章：顺利 很快，路从白就给了郑媛确定的答复。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郑重地握了握手，同时开口：“合作愉快。” 得到认可的郑媛并没有过于兴奋，相反郑媛微微翘起唇角，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张扬的自信：“放心，不会让您赔钱的。” 路从白也微笑道：“您也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二手生产线。” 但是郑媛却说：“不急，您七月份之前找好就可以。” 当时路从白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郑媛只是神秘地笑笑，没给他具体解释，只说：“我是说，不着急，您慢慢找，咱必须要用最便宜的价格拿到最好的生产线。” 马奶奶得知两家的合作后很开心，对于她来说，当初决定离开国家去另外一个陌生国度其实意味着要永远离开自己深爱的祖国，但是，两家的合作却增加了她和祖国之间的牵绊，瞬间让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马奶奶一家离开的时候，郑媛和冯建文一家都去送了，望着远去的飞机，他们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确是对未来的期待。 七月十五日，国家正式批准了两个沿海省份在对外经济活动中实行特殊政策，迈开了对外开放的历史性脚步，而郑媛也赶赴两省，为自己的工厂寻找孕育的土地。 大概是老天爷开挂，一切都非常顺利。她顺顺当当地注册成立了自己的日用品公司，并给自己的产品注册了品牌和商标，然后顺利接收了来自美国的二手生产线，联系到一些材料供应商，最后顺顺当当地招工开工，生产出了第一包——安心牌纸尿裤。 纸尿裤在未来华国，一直被大家称之为“尿不湿”，郑媛觉得这个名字一听就能让人知道是做什么的，比纸尿裤好，所以在宣传的时候，就一直用的尿不湿这个名字。同时，为了让商场里的售货员尽可能地推销尿不湿，郑媛还使用了提成制，多卖多得。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商场以及售货员自然努力。 虽然这个年代大家习惯用尿布，但尿不湿比尿布要方便干净，稍有财力的家庭，还是愿意尝试使用的。渐渐地，纸尿裤便打开了市场，销售量渐增。 如果说，纸尿裤的推广还算容易的话，工厂生产出来的另外一样类似产品，郑媛的心头好物——卫生巾，就惨遭滑铁卢。 月经对于传统保守的七零八年年代的女性，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轻易挂在嘴边的词。郑媛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她看到她妈妈用月经带，问那是什么，沈翠云却像是被女儿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把月经带藏了起来，并告诉郑媛：“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然后等到郑媛第一次来月经，她才把她拉到屋里，小声告诉她怎么使用月经带。从那时候起，月经就在郑媛的心底留下了“说出去丢人”“这是私事儿”的印象。 既然人们都羞于张口，那么又该如何推广卫生巾呢？ 第604章：定价 马奶奶去美国后，四合院只剩下了郑媛一家六口。郑媛专门给郑娟收拾出来一个房间，让她随便住，不止郑娟，她还专门给郑天明留了一个房间。用她的话说：“反正房间多。” 郑天明倒是不太常来，他学校远一点，郑娟就没那么客气了，时不时会到郑媛家里蹭吃蹭喝。以前马奶奶还在的时候，郑娟就常来，不过来的次数还没那么多，好歹还知道那是别人家。后来马奶奶去了美国，郑媛又在家里添置了一样大件儿——电视机，她简直快把四合院当成自己家了。 这个年代的电视剧当然不能和二十一世纪相比，不仅屏幕小，画面还是黑白的，信号还不好，有时候看个电视还得靠人工移动天线。可是，对于郑娟以及其他这个年代的所有人来说，真的是非常稀罕的东西。尤其电视上还会播放一些电影，不仅郑娟，连冯建文、包子和郑知新都喜欢看。后来，电视台还引进了一部外国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每周四晚播出，郑娟更是每周四都要往郑媛家跑，守着电视机看。 这部电视剧主要是讲探索大西洋的故事，属于科幻片。在郑媛眼中，这部电视剧制作粗陋，故事情节简单，男女主角之间也没碰撞出来什么火花，实在是没什么看头。但是，郑娟他们就是能看得津津有味。 通常情况下，郑娟看电视剧的时候，郑媛和她说话她都是爱答不理的，但是这一天，电视剧都开始播了，她却没有守在电视机旁，而是期期艾艾地凑到了郑媛身边，问她：“二姐，你那个，那东西，还有吗？” 郑媛正洗衣服呢，随口问：“啥东西啊？”一边转头看向郑娟，郑娟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还神神秘秘的，郑媛突然灵光一闪，一挑眉毛，“你说卫生巾？” “嘘——小点声。”郑娟吓得飞快瞧了一眼对面正在专注看电视剧的冯建文和孩子们，凑近了郑媛，小声问，“姐，你还有吗？那玩意儿你从哪儿弄的？” 郑媛笑起来，问她：“好用吗？” 郑娟点点头：“好用。”顿了下，“比月经带好用多了，用一个扔一个，不用洗，多方便。也比卫生纸好，这个能粘在内裤上，不跑。” 郑媛见郑娟接受地还挺好，心头一动，问：“要是一块钱一包，你买不？”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卫生巾，每一包装多少量是郑媛专门计算过的。一包包括五片夜用十五片日用，每个女性每个月再节省，都至少要使用一包，也就是说，每个月都要花一块钱，郑媛不知道现在的人们能不能接受。 一块钱一包的话，算下来五分钱一片。这个价钱不算贵，但也不便宜，但是郑媛算过，再便宜就要赔钱了。 “一块钱一包？”郑娟先是瞪大眼“啊”了一声，一副“怎么这么贵”的嫌弃样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买！” 第605章：销路 然后，郑娟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我每个月校对稿子能拿到二十块钱，除去平时买衣服买鞋买零食，还有买雪花膏卫生纸的钱，平均每个月能省下来七八块钱，每个月一块钱的那玩意儿，我应该还是能用得起的……二姐，你从哪里买的，再给我买几包！” 郑媛指尖敲了下桌子，不答反问：“诶，你给我说说，你觉得你同学她们，会买这东西用吗？” “买得起的肯定会用啊。”郑娟觉得郑媛问了个傻问题，“这玩意儿这么好用，又干净又方便，还不怕露，有这个谁还用卫生纸啊！” “那你同学，买得起的多吗？”郑媛没和舍友一起生活，上辈子的大学生活又过去太久，所以有些摸不准这个年代大学生的消费水平以及消费倾向。 “我觉得……应该不少吧。”郑娟说，“反正我见过的，我同学她们基本上用的都是卫生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啥的时候会特别费卫生纸，光买卫生纸也得花好几毛钱呢。这个卫生巾，也就贵了几毛钱……诶，二姐，说了那么多，你到底还有没有那啥啊，我急着用！” 郑媛瞧郑娟眉毛都竖起来了，并且一脸焦灼，忍着笑抹了抹手上的水，站起来：“跟我来。” 她把她带进了卧室，墙角处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摸出一包刚刚拆封的，拿出一片塞给郑娟：“给你。” 郑娟瞪大了眼“哇”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多这玩意儿！”感叹完，都等不及郑媛回答，就匆匆拿着卫生巾跑厕所了。 出了厕所，郑娟脸上的焦急已经变成了踏实的微笑。郑媛仍旧坐在门口洗衣服，郑娟也不去看电视剧了，在郑媛旁边直接坐在门槛上，神秘地朝郑媛眨眨眼：“二姐，你有那么多，分给我几包呗！” “行啊。”郑媛说，“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二姐你真好！”郑娟嘿嘿笑着顺手接过郑媛手里的衣服，正要帮忙，被郑媛打开手：“你不是经期吗？别碰凉水，一边歇着去。” “二姐，还是你疼我！”郑娟得了便宜卖乖，“不过，你怎么有那么多那玩意儿啊？你从哪儿买的？我以前咋没见别人用过？” “不是买的。”郑媛搓洗着包子和知新的小衣服，“是我那个工厂自己生产的。” “啊？你那个工厂不是生产尿不湿的吗？” “对啊，都是吸收液体，原料又差不多，我肯定不会只生产尿不湿啊。其实我最开始就是想生产卫生巾才开的厂子，这玩意儿在国外早就普及了。人家外国女人都用这个，咱华国女性却没得用，那怎么能行！”郑媛义愤填膺。 郑娟嘴角抽了抽：“二姐你说实话，其实是你自己想用吧？” 郑媛笑：“是啊，但你必须得承认，这玩意儿就是好用啊。这东西就是咱广大女性的福音，所以啊，必须尽快让咱们华国的女性都感受到它的好处。” 第606章：通电 郑娟听得那是一脸茫然，直觉告诉她，她姐又要搞什么大动作了。 “这么好用的东西，你难道不想分享给你的好朋友吗？”郑媛眨眨眼。 郑娟“支吾”一声，忽然眼睛一瞪，不愧给郑媛当了二十年的妹妹，就那么一瞬间便想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卖，这个，这个，卫生巾？”她还是不好意思把“卫生巾”这三个字痛痛快快的说出口，刻意压低了声音。 “对。”郑媛说，“你帮我卖，我给你提成。” “多少？”郑娟眼睛亮了。 郑媛想了想：“一包算你一毛钱。” “才一毛？” 郑媛翻了个白眼：“你还想要多少？成本本来就不便宜，给你这些提成我基本上就没得赚了。” “好吧好吧。”郑娟适可而止，她脑子飞快转动，已经开始思考应该怎么卖这东西了。 一个晚上，郑媛已经确定了立足校园，逐渐打开销路的销售方案。大学生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只要能从大学生这里打开了口碑与销路，郑媛就不担心卫生巾推广不出去了。这个年代的人们都推崇文化人，老百姓要是见人家有文化的女大学生们都使用卫生巾，肯定会有样学样，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人们就能接受卫生巾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就跟丢掉了压在心尖儿上的一块石头似的，整个人都舒畅轻松了。冯建文见郑媛笑容一直没落下，哄孩子极其有耐心，便问：“怎么？你生意上的问题解决了？” 郑媛正轻轻拍着闺女的背哄他睡觉，闻言小声说：“还没有，但是已经有了思路。” “那就行。”冯建文也舒了口气，他不懂这个，但见自家媳妇儿好不容易从南边回来了，却每天愁容满面，就很心疼，伸出指尖揉了揉郑媛的眉心，然后叹了口气，“我真后悔当初说支持你……能后悔吗媳妇儿？” 郑媛笑，握住冯建文的手，说：“不能。” “行吧。”冯建文再次叹气，还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娶了个事业心这么强的媳妇儿呢，只能惯着了。 郑媛知道自己的丈夫只是说说而已，在她创业期间，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冯建文都会给予她帮助与支持，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她没有说谢谢，因为简单的两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对冯建文的感情。 “对了，今天我收到了家里的信，咱村里通电了！”冯建文突然兴奋起来。 郑媛也有些激动：“上回我爸写信说公社开会说可能要给村里通电，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通上了？”她记得上辈子到了八十年代村里才通上电，这辈子居然还提前了，感觉重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听说咱村是附近第一个通电的，乡亲们都可高兴了。”冯建文说着说着就盘腿坐了起来，“而且今年秋里的收成很好，凡是那勤快的，家里都收了不少粮食，以后再不会挨饿了！” 第607章：接父母 村里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开始很多人还很抵触，但听说是冯建文写信给他们大队长郑全刚的建议后，即便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怨言，也只能憋在心里。 去年冬天施行的包产到户，有些人觉得地是自己家的了，就侍弄的很精心。而那些习惯了偷懒的人，还以为会像以前一样不管收上来多少粮食，公家都得管他饭，根本没把包产到户放到心上，结果到了六月份夏收，一个个都傻眼了。 勤快的人家，除去要上交的公粮，剩下的粮食居然真的都归自己了，甚至还吃上了白面馒头！ 有了这次教训，夏季播种的时候，就没人敢偷懒了。到了秋天，都有了很好的收成，眼见着这日子越过越好！ “咱娘说了，她算了算粮仓里的粮食，白面掺上玉米面，够吃一年还多！以后再也不用吃地瓜面的窝窝了。”冯建文笑眯眯地说。虽然冯长勇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以前冯家在村里过得算是好的，但也只是不挨饿而已，想要吃顿好的，也得等逢年过节的时候。 郑媛瞧着闺女睡着了，也揉了揉手腕，也盘着腿坐了起来：“建文，跟你商量件事儿。” “嗯，什么事？” “你和爹娘说咱在京城这边买房子的事儿了没？”郑媛问。 冯建文干笑声：“说了。” 郑媛眯了眯眼：“怎么？挨骂了？” “骂倒没有，就是说了几句。”冯建文叹了口气，“自从我十几岁离开家，我娘就天天盼着我回去分配个家附近的工作。结果，现在这房子一买，娘和爹就觉得咱以后就要把家定在京城，不回去了。” 郑媛能理解父母的这种感情，即便是在交通便利的二十一世纪，很多家长也都不愿意孩子考外地的大学。她拍拍冯建文的手背：“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我最近很忙，家里的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要不让爹娘把地里的活放放，过来和咱一起住？”郑媛去南方的这段日子，幸亏赶上暑假，郑娟没回家，能在郑媛这儿帮着照顾一下孩子，但时间长了肯定不行。所以，郑媛说：“家里的房子多，肯定有爹娘住的地方，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了也没能在父母身边尽尽孝，很愧疚吗？正好，把他们接过来，还能帮咱看一下孩子。当然，他们年纪大了，也不能让他们累着，所以我打算请个人帮忙，在家洗洗衣服做做饭啥的。” 冯建文倒抽一口气：“……你这是打算过资本主义大小姐的日子啊？还雇下人？！”贫下中农出身的冯建文一时被郑媛给吓着了，“你不知道之前但凡家里雇过人的都被打成坏分子了吗？”他臭着脸，凶神恶煞的，点点郑媛的额头，“郑媛同志，我发现你赚了点钱就膨胀了，你这个思想有问题！” 郑媛：“……” “咱爹娘过来帮忙看看孩子，这个我同意，但是雇人，就算了吧！”冯建文一锤定音。 第608章：广告 冯建文的观念一时难以改变郑媛理解，所以她不跟他争辩，等过上两年，家里老人年龄越来越大，到了不得不请保姆的时候，估计他也就没话说了。 “那个……”冯建文忽然露出犹疑的神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觉得，不能只接咱爹娘来京城，咱爸妈也得一起接来。”冯建文说。一般情况下，他们两口子喊冯建文那边的父母爹娘，喊郑媛那边的父母爸妈。 郑媛：“……咱家有那么大地方吗？” “有呀，咱家那么多屋子呢！”冯建文说，“你看，双胞胎还小，得和咱俩住一屋，包子和知新两个孩子住一间，小娟和大哥住西边那两间，除了厨房那还剩下好几间屋子呢！诶，你别那种眼神看我啊……我是真心的！” 郑媛双手抱臂，挑眉抬下巴：“我爸一个大队长，你觉得他会来吗？我爸不走，你觉得我妈会把我爸一个人扔家里来京城？”之前沈翠云能过来帮忙看孩子，那是因为当时郑天明和郑娟都在家，家里不缺人手，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郑媛不信冯建文想不到这些。 被郑媛一双透亮的眼睛盯着，冯建文讪讪的：“行吧……”他叹了口气，“媳妇儿啊，就是，你创业的事儿……我一直没跟咱爹娘说。” “等爹娘来了，要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你就忍一忍，千万别生气。”冯建文觉得，等李金枝来了，他家肯定要经历一场大战，一想到那时候的场景，他就不禁头疼。 “不是，等等。”郑媛瞪眼，“合着你刚说要接咱爸妈来，是为了对付咱爹娘的啊？” 冯建文嘴角抽了抽：“郑媛同志，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郑媛干咳了声，也有些讪讪的。她只想着家里孩子没人照顾，一时忘了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她创业的，反正她的婆婆，李金枝肯定不会。不，应该说，这年代除了冯建文，估计就没谁能受得了媳妇儿不在看孩子，反而天天往外跑的。就算是她自己的父母，郑全刚和沈翠云，估计都不能理解和支持她。所以，风冯长勇和李金枝来了，各种闹腾估计是避免不了的。 两口子对视一眼。 “嗐！”郑媛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没事儿，闹就闹吧。我那一厂子那么多人，都指着我吃喝呢，肯定没办法撒手，咱爹娘也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是不？时间长了就好了。” 冯建文叹气：“行吧，你想得开就行。” 想得开想不开的，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对于郑媛来说，家庭矛盾只是小问题，如何迅速把卫生巾推广出去，才是她要解决的心头大事。 虽然郑娟那边可以从大学生那边入手，然后通过口口相传改变人们的观念推开市场，可这个过程太过缓慢，资金周转不过来，工厂就没办法支撑下去。 于是，郑媛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二十一世纪常用的商品推广方式——广告。 第609章：电影 老话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随着时代的发展，这句话就演变成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你不打广告，就没人知道你的产品，没人知道，那就卖不出去。在郑媛重生回来的那个年代，大家做广告一般有两个渠道，一是电视台，可以拍摄广告片，然后在节目或者电视剧中间插播，也可以冠名热门综艺，大方向上一般就这两个。二是网络宣传，那就五花八门了，产品不同，宣传的方式也不同，比如说游戏类，可以在视频开头宣传，也可以放在网页的弹出广告上，而美妆类，可以请一些美妆博主，拍摄或者写一些使用心得等等。 这个年代没那么好的条件，甚至电视机都不是家家户户能买得起的，按照上辈子的经济发展趋势来看，华国电视机普及好像还得十年。所以，在电视上放广告片这个方式，郑媛也没办法选择。但是，没有电视，有电影呀！ 郑媛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差不多这个时间，华国会拍摄一部时尚爱情片。女主角是从国外回来的，所以很会穿衣打扮，一部电影里，她换了二十多套衣服。而她穿过的每一种样式的衣服，都成为了时尚，风靡整个华国。 如果，电影中的女主角在生理期时使用的不是卫生纸而是卫生巾呢？会不会也能引领广大女性同志纷纷效仿？ 郑媛想，电影制片以及导演应该不会以“尺度太大”这个理由拒绝，毕竟，这可是国内第一部女性穿泳装上镜的电影！泳装都有了，难道还会介意一包小小的卫生巾吗？ 情节郑媛都想好了，就让男主角不小心撞掉女主的包，包里面的东西洒出来，然后男主帮女主把东西装回去，恰好捡起来一片卫生巾。男主问女主这是什么，女主坦然地告诉男主，这是专供女性生理期使用的卫生巾，国外都用这个，干净卫生方便，还不影响正常的生活，甚至运动都可以，一点都不会漏。男主可以表现地害羞一点，但女主一定要坦然，并且还要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只是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就像人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吃饭、睡觉、排泄一样，要用科学的目光来看待它。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是你自己思想有问题，不是这件事有问题。” 计划好之后，第二天，郑媛就兴致勃勃地去电影厂探路了。 电影厂那边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放人进去，但谁让郑媛有熟人呢，她先找了周旭峰，周旭峰家那边属于文化圈，电影圈在一定范围内又和文化圈有些牵扯，譬如说编剧，就处在两个圈子的重叠部分。周旭峰还真认识一些编剧，又通过一些编剧认识了一些导演，甚至还通过导演认识了几个演员。 周旭峰听说郑媛要去电影厂，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和郑媛约在学校门口碰头，打算陪她一起过去。 第610章：受挫 周旭峰联系了电影厂里的一名工作人员，那人一早就在门口等着，有他在，郑媛和周旭峰一路畅通。 之后郑媛就向这名工作人员打听了那部风靡整个八零年的电影，那名工作人员说：“确实有这么一部电影，是陈导的片子。”他见郑媛长得漂亮，周旭峰又对她十分殷勤，以为是周旭峰正在追求这个女同志。女同志大概是好奇电影拍摄，又或者是喜欢哪个电影演员，这才打听到他这里。想到周旭峰有些坎坷的婚姻状况，他觉得自己作为叔叔不能不帮自家侄子，便放下搪瓷缸子，站起来，主动说：“巧了，这部电影正好在郊外拍摄，我可以带你们去片场瞧瞧。” 郑媛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周旭峰转头看了郑媛一眼，郑媛正好看过来问他：“一起去吗？” 周旭峰开了车，他不去郑媛也去不了，便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郑媛看懂了她的意思，笑：“你要是不去，可以把车给我，我来开，你自己回去。” “得，我还是给您老当司机吧！”周旭峰站起来，“一起走吧。”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片场。这边正在拍摄外景戏，女主角出声在海外，但一直向往祖国，所以这次专程回国旅游，偶遇了正在山脚下努力学习准备考大学的男主角。之后男主角陪女主角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两个人在游玩中互相被对方吸引。今天拍的是男女主角一起爬山的戏。 郑媛上辈子虽然没有去过电影拍摄现场，但偶尔刷新闻的时候也看到过一些路透照，二十一世纪的片场到处到处都是机器，有摄影打光录音轨道威压等等。这个年代的片场就要简陋很多了，甚至整个片场就只有一台摄像机。燃文小说网 www.rwxsw.net 不得不说，真的很穷啊。 然而，如此穷的剧组，也是有骨气的。暂时休息的导演，听说郑媛要给一些赞助请求他们在电影中使用她的产品，他还是二话不说就给拒绝了。 “这是我的电影，我不希望别人在我的电影中指手画脚。”陈导脸色很难看，甚至连那个带着郑媛和周旭峰一起过来的工作人员，都被陈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个工作人员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也没料到郑媛来这儿是这个目的啊。 郑媛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工作人员拉走了。 郑媛肯定不甘心这个离开，她还想再想想办法，导演那边喊开机，所有人都去忙了，她就暂时停在了周围不远不近的地方。 “诶……你之前说做生意，就做这个？”周旭峰问。 郑媛笑：“是啊。” 周旭峰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做这个？”现在做什么生意不能做，就说他们出版社吧，开得红红火火，每个月的营业额几十万。最近开始做杂志，订阅量飞速上涨，以后又是一大笔收入。不仅赚钱，还赚名声。但是现在……周旭峰觉得郑媛简直是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第611章：产品试用 “因为……”郑媛一顿，望向不远处忙碌的人群，然后忽然转过头来，认真的对周旭峰说，“因为好东西就要和所有人分享。” 周旭峰茫然：“什么？” “我说得让人很难以理解吗？还是说，你不觉得卫生巾是好东西？”郑媛灿然一笑，“是后者吧？周旭峰同志，你作为一个男人，是无法理解我们女人的难处的……走吧，趁着导演在拍戏顾不上我们，我们去给这些演员们送点礼物。旭峰，你把后备箱里的箱子搬过来。” “你拿来的那两个箱子里放的不会就是那什么吧？”周旭峰脚上就跟被黏住了似的，一点都不想往车那边走。 “对啊。”郑媛说。她早在来之前就猜到自己有可能被拒绝，所以特意准备了产品，准备让他们先体验，再来谈生意。她踹了周旭峰的小腿肚子一脚，“愣着干啥，快去！” 周旭峰从后备箱中把一个很大的箱子搬过来后，郑媛撕开上面的胶带，从里面摸出了一包卫生巾。这一包不是郑媛之前给郑娟的那种二十片包装的，而是她专门让工厂生产出来的两片装的试用装，现在正好拿来给人试用。她相信，卫生巾的好处，只要是女人，只要用上一片，就能深刻地感受到。 郑媛往自己兜里装了好几包，然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拍摄场地那边去了。 虽然电影剧情很简单，主人公也只有男女主两个人，但是，外景中一些扮演游客的群众演员必然是少不了的。郑媛见一些女演员正在一旁休息，围坐成一圈小声聊天，就加入了她们。 她也没有套近乎，毕竟之前她被导演撵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些群众演员见到她还惊讶了一瞬间，然后就往导演那边张望。 郑媛笑：“导演在拍戏呢。各位同志，你们先别走，先把我的话听完好吗？”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包卫生巾，“来，你们一人一包，拿回家试试好用不。” 被她一人塞了一包卫生巾的几个群众演员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来。”郑媛朝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靠近，然后从兜里又掏出一包，从里面抽出一片，“这东西是咱们女人生理期用的，国外的女同志都用这个。” “啊！”其中一个年龄小一点的演员惊呼一声，如同接了个烫手山芋，十分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你小声一点！”另外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穿着更洋气一点的妇女同志拿胳膊肘戳了她一下，然后往四周瞧了一圈，放下心后，问郑媛，“你是说，国外的女同志都用这个？” “对，我家有亲戚在海外，她给我带来的。”郑媛撒谎不眨眼，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片卫生巾，悄悄给她们展示了一下。 都是女人，郑媛只是简单易说，她们立马就明白了这东西的用法。 “确实方便，而且用了这个也不耽误干活。”几个女同志顿时明白了卫生巾的好处，然后纷纷将郑媛送的卫生巾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第612章：演员 用同样的方法，郑媛又送出去一些试用装。 就在郑媛差不多将卫生巾派送推销给了周围所有闲坐等戏的女群演后，陈导也拍完了一幕戏，男女主角被解放出来。陈导低着头忙着准备下一幕戏，郑媛瞄准了时机，凑到女主角身边。 这个年代的演员，要比二十一世纪的演员朴实多了，不会把自己当做明星，只把演戏当成一样普通的工作。 所以女主角看到郑媛过来，态度还是很好的，问她：“有什么事吗？” 郑媛左右看看，拉了个没人坐的马扎过来，坐到女主角的身边说：“我刚刚看你们拍戏，你演的是一名从海外归国的同志吧？” 女主角笑，露出整齐亮白的牙齿，她整理了一下刚刚弄乱的衣服领子，说：“对。” “我有个亲戚，前段时间刚刚从美国回来呢。”郑媛又开始扯大旗，这是个很好的话题，因为这个年代，所有人都对国外充满了好奇。女主角也不例外，她微微往郑媛那边倾身，表示她被郑媛的话吸引住了。 女主角偏了下头，问：“真的吗？你家亲戚真的是从美国回来的？” 郑媛勾起唇角：“对。” “那美国是什么样的？”女主角虽然扮演了一个归国华侨，却从来没有出过国，她觉得，如果能多了解一下外国人，对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也是有好处的。 上钩了。 郑媛眉眼弯了弯，开始和女主角介绍外国人的生活习惯，教育习惯，以及为人处世的习惯，她说：“外国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鼓励式教育，所以他们都很自信，如果你和他们交往，表现得过于谦虚的话，他们就会觉得你不自信，甚至还会相信你自谦的话。” 女主角边听边点头，并且若有所思。 郑媛继续说：“而且，他们思想观念也比较开放，比如这个女性生理期……” 说到这儿，女主角挑起了眉梢。 “生理期，咱们国家的女同志觉得这个不好开口，说起这个都不好意思，而且绝对不会和男人说这个，但是国外不一样，男同志甚至会主动帮女同志买卫生巾……”说起这个卫生巾，郑媛就从兜里掏出来一片，给女主角展示了一下。展示完，按照流程，又送了女主角一包。 陈导整理完自己手里的剧本，长时间低头导致脖子酸胀的他，捂着脖子转了转头，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刚想舒服地长吁一声，就看到不远处正和女主角拉家常的郑媛。陈导脸一拉，指着郑媛吼：“你怎么还在这儿？！” 郑媛听到陈导的声音转过头来。灿烂的阳光下，绿树成荫，花鸟成趣，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穿着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风衣，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转头时一阵轻风恰好吹过来，撩起了她的头发，她像是被吓到了，眼睛微瞪，随即弯了弯，笑起来…… 很美。 陈导心头一动，这是当演员的料呀！ 第613章：忽悠导演 “你给我过来！”陈导回过神来，朝郑媛招了招手。如果仔细分辨，就能听出他的语气和缓了很多。 郑媛手抄着兜走过来，仍旧是笑着的：“陈导。” 近了也好看。 陈导皱着眉心，打量着面前的女同志。五官很标致，轮廓也漂亮，面部不扁平，那侧脸应该也很好看。这位女同志天生一张上镜脸啊！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你想不想演戏？” 郑媛：“……”您说啥？ “你很适合当演员，很上镜。”陈导言简意赅。 郑媛哭笑不得，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她拍戏！要是上辈子，她这个年龄遇到了这种机会，说不定真的要来试试，但这辈子她已经有了人生目标。郑媛摇摇头，说：“谢谢陈导您对我的欣赏，但我还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提起事业，陈导想起来，这位女同志是想在他拍的电影里面卖东西来着！还说什么可以出钱投资，这简直是对电影人的侮辱。陈导的脸瞬间转了色，挥挥手：“行了，不拍你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事儿。” 郑媛失笑，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已经转过身开始忙碌的陈导身边，说：“我刚刚和您这部戏的女主角聊了聊，她饰演的这个角色是从海外归国的大学生对吧？”郑媛顿了顿，见陈导不吭声，她摇了摇头笑着继续说，“陈导，您了解那些海外的华人大学生吗？您知道他们从小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吗？”在陈导脸一拉，把手里的本子一抬，马上就要摔地上，生气怒吼的时候，郑媛紧接着说，“当然，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肯定已经做过很多的功课，或许还找那些真正的归国同志聊天了解过……您应该为这部电影费了很多心思。” 陈导的脸色这才由阴转多云，总之还是不怎么好就对了。他把手里的剧本往桌子上一扔，拉了把椅子坐下，抬着头望着郑媛，一副想看看她还能说什么的样子。 “他们开放、自由，热爱美丽——所以您在电影中，给女主角准备了几十套洋气又漂亮的服装，对吗？” 陈导挑起眉梢，微微点了下头。 郑媛笑了笑，她不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地和人谈话，见手边还有一把板凳，便拉过来坐下，平视着陈导：“我有个亲戚前不久从海外归国，所以我也了解了一些。”顿了下，“而且，她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来了一样产品——那是每一个海外的女性都必备的东西，它干净、卫生、方便，极大的保障了女性的健康，以及方便的女性的生活。而我见到它后的第一感受，就是希望全国的女性都能用上它。于是我拉投资，买生产线，建厂子，招工人，好不容易把东西生产出来了，却无法把产品顺顺利利地卖出去。”说到这儿，郑媛露出了些许沮丧的神色，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眉眼突然坚定起来，说：“而我，之前希望能在您电影中展示的，就是这样一种产品。” 第614章：维生素c “您的女主角是从海外归来的大学生，这样的女主角包里带着一包她必备的东西那不是很正常吗？”郑媛说，“当然，我理解您的顾虑，不过，我也希望您能理解我愿意为咱全华国的女性提升一点幸福感的愿望。”她从兜里摸出一包试用装，“这样，我这里有一些试用装，您拿回去给您的夫人尝试一下，我相信，您夫人一定会喜欢的。”说着，她也不顾陈导愿不愿意收下，硬是给他塞到了兜里。 陈导年纪四十岁上下，这个年龄的男人肯定已经结婚了。而且，陈导又是一个文艺工作者，思想又这么前卫，受他的影响，想来他的妻子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应该也很强。有陈导的夫人帮忙吹枕头风，相信事情很快就能达成。郑媛有这个自信。 把车子后备箱里的试用装派送完，郑媛就叫上周旭峰回家了。 冯建文回来后见郑媛心情不错，一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转过头来问她：“成了？” 郑媛窝在沙发上，盘着腿一边翻杂志，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歌儿，很惬意的样子。听到冯建文的声音，她抬头，笑容灿烂：“没有。” “那你那么高兴？” “但是差不多了。”郑媛合上杂志放到一边，下了沙发穿上鞋站起来，“几点了，你都放学了？我还没做饭呢。” “今天开会，结束的早。”冯建文往杂志上瞥了一眼，发现是一本科学类杂志，他看不懂这个，也不知道那一篇篇枯燥的论文有啥好看的。 “你们怎么谈的，导演怎么说的？”他问。 郑媛便把自己在片场的光辉事迹简略地复述了一遍，最后得意道：“你等着吧，陈导一定会同意。” “那就好。”冯建文笑着说，他坐到沙发上，拿起郑媛刚刚放下的杂志翻了翻，看到里面有一页被郑媛折了角，他扫了一眼标题，“维生素c发酵新工艺？这是什么？” “是咱国家的科学家发表的一篇文章。”郑媛随手拿了个皮筋，绑了绑头发。 “这篇文章怎么了？”冯建文看了看作者，不是熟悉的人。 “写这篇文章的人说他发现了维生素C发酵的一种新工艺，不过现在还在试验阶段……幸亏他没把具体的工艺方法写出来，否则就出大事儿了，我得赶紧找人问问，看谁认识这个科学家，得叮嘱他一声，这东西可不能随便往外发表。” “咋回事？为什么不能发表？”冯建文懵了。 “你想啊，这东西就跟秘方似的，谁家发现了个秘方会随便往外说？秘方要是利用好了，那可是一大笔钱，还能赚外汇。”郑媛拇指食指并在一起一搓，比了个数钱的手势，“尤其还是维生素C这东西，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外国人有多推崇维生素c，国际市场上维生素C竞争有多混乱，如果咱国家能生产出来便宜的维生素C，那就能利用价格优势，直接杀入国际市场争抢份额，那可是上亿美元。” 第615章：专利 冯建文被这个数字惊到了：“这么多？！” 郑媛说：“我前几天听收音机专门注意了下，现在市场上的维生素c已经涨到十美元左右了，而全世界每年对维生素c的需求量大约十万吨上下，你自己算一算，这得是多大的市场，咱祖国如果能以低价杀进去，能占多少市场份额？能赚多少钱？” 说到这件事，郑媛胸腔里就难免涌起一股遗憾，上辈子这个时期，国家很多科学家并不了解国际规则，也没有树立专利观念，更没有利用这份专利牟利的想法。所以，在改革开放早起，祖国在这方面吃了很多亏。就比如这个维生素c，郑媛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发现维生素c发酵新技术的科学家把方法公开了，之后就是漫长而又困难的申请专利之路，八五年，这项专利被卖给了国外的公司。但是，这家医药公司买下后并没有使用新法生产，他们买下来就是为了其他公司以低价维生素c攫取他们的市场份额。 “维生素c啊……维生素不是微量元素吗，吃点水果吃点菜那不就补上了，怎么还有人专门买维生素吃？是一些贫困地区吃不上蔬菜水果吗？”冯建文知道维生素这个词还是从郑媛口中，之前郑媛为了哄家里的孩子多吃菜，就经常说补充维生素之类的。他们家常吃蔬菜水果，倒是没发生过因为缺乏维生素而生病的事儿。 “因为许多媒体宣传，让维生素c的作用变得有些妖魔化了。”说到这儿，郑媛不赞成的摇摇头，“很多人都相信，维生素c可以提高人的抵抗力，也就是说，吃了就能不生病，而生病的人吃了，还能治病。甚至有的人传言，维生素c可以提高男人那方面的能力，而对于女人来说，维生素c还能美白什么的……总之，这玩意儿被宣传成了万能神药，外国人有事没事儿家里常备。” “媒体宣传的都是假的？”冯建文拧起眉心，盯住郑媛，“那咱可不能卖这个，那不是害人吗！”话里的语气带了些警告。 “那倒也不是……”郑媛讪笑了下，知道冯建文是看出了她有插手维生素c市场的意向，“虽然没有宣传的那么神奇，作用还是有点的……反正也不是毒药，否则人家国外的政府也不是傻子，就不会允许买卖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去做饭，学校快放学了吧，要是有时间你就去接孩子。”她卫生巾这边还一摊子事儿，暂时顾不上维生素c，要是真的决定做，肯定还得和冯建文商量。 冯建文站起来：“行，我去接孩子。” 新学期，包子和郑知新上了小学二年级，而两岁的双胞胎，被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送到了家附近的幼儿园。 幼儿园是大学老师的家属开的，但设备还挺专业，里面还有一些滑梯之类的，霏霏和依依都很喜欢，去了一次就不愿意回来了。郑媛和冯建文见幼儿园里孩子不多，老师还是认识并且相熟的人，就索性把她们送到了幼儿园。 第616章：顺利 晚饭时间，郑媛一家刚把饭摆上，郑娟那边就匆匆来了。一进门就嚷嚷：“饿死我了饿死我了！”见到饭桌上的菜后，也不客气，洗了手去厨房拿了碗筷，就坐到了饭桌前。 “你饿死鬼投胎呢！”郑媛拿筷子打了她手背一下。 郑娟也不喊疼，稳稳地把那筷子青椒肉丝填进嘴里，嚼了嚼，感叹：“还是我姐做饭好吃！” 郑媛无奈地摇摇头。 “小姨你多吃点。”郑知新乖巧往郑娟满满一碗的米饭上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茄子。 “谢谢，知新真乖。”郑娟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捏了捏郑知新的脸蛋。然后和郑媛说，“二姐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累！” “怎么样，顺利吗？”郑媛顺手给包子知新以及俩闺女夹了些蔬菜，这些孩子挑食的很，都爱吃肉不爱吃菜，“尝尝妈妈炒的蘑菇，也好吃的。” 郑娟得意地抬了下下巴：“当然顺利，我郑娟出马，还有不顺利的？”收到她二姐免费赠送给她的两个白眼后，她才干咳一声，说起了今天的经历，“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宿舍的几个舍友都觉得那东西好，我说卖，她们就犹豫了下，都买了。然后我就在我们宿舍楼挨着推销，但是跑完一层楼后发现这个效率实在太慢了，我就找了几个人，告诉她们只要能卖出去一包，我就分她们五分钱。”说到自己这个好主意，郑娟那是眉飞色舞，拿着筷子就比划起来，“她们一开始肯定不乐意啊，我就忽悠她们呗，要是觉得卖这个不好意思，我就说又不是拿着大喇叭到处宣传，就是跑跑女生宿舍，私下里交易就行。有的人觉得卖东西是投机倒把，我就说都改革开放了，国家都支持人民自己做点小本生意，怎么就投机倒把了？！最后我又把分成往上加了一分钱，给她们算了笔账，要是卖出去十包，那就能赚六毛钱，一百包就是六块！咱京城那么多大学，学校里那么多女生，每个女生每个月都要买来用。也不用多了，要是每个月能卖出去一百包，那就能赚六块钱！二姐，你可别小看这六块钱，很多同学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是三四块钱，五六块钱的！” 郑媛越听眼睛越亮，她真没想到郑娟还能想到这个法子来赚钱，还挺有赚钱的头脑。她雇来的那几个人，每卖出去一包，她就能提成四分钱，这么一加，就很多了。郑媛看着对做生意侃侃而谈的郑娟，忽然心神一动，打断她：“你大学什么专业来着？” 郑娟一愣，老老实实回答：“英语教育。”她当初报的可不是这个专业，后来被调剂去学英语了。 郑媛托着腮，挑眉问她：“你要不要去选修个市场营销？” “什么？” 郑媛也是头一回发现，郑娟还有点做生意的天赋，以前她总觉得她这个妹妹傻傻的，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吹捧她二姐。而且郑娟又恰好是英语专业，这个要是学好了，以后就算是和外国人做生意，也能流畅沟通，不会让语言成为障碍。郑媛越想越觉得合适，手指头点了点桌子：“我是说，让你学点做生意的知识，然后过来帮我，你愿不愿意？” 第617章：邀请 郑·天下第一吹·郑媛跟屁虫·娟当然愿意了，连连点头，这可是跟着她二姐做生意赚大钱的好机会。 郑媛神色却很严肃，郑重道：“你要想好，要是跟我一起做生意，就要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 郑娟愣了下，难得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她现在上的虽然是专科，但大学却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如果国家分配工作，很大几率能留在京城的中小学当老师，就算没办法留下，那也能分配到省城的学校。到时候她捧着的可是铁饭碗，一辈子教书育人受人尊敬。 这样的机会若要郑娟轻易说出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可郑娟从小就崇拜郑媛，要是能跟着郑媛做生意赚大钱，搁在以前，那是她求之不得的机会。 “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不着急，离你毕业还得一年呢，你慢慢考虑。”郑媛说。 郑娟呆呆的，应了声“好”，但表情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就连吃饭看着都不香了。 又过了两三日，郑娟那边渐渐打开市场后，陈导通过周旭峰联系上了郑媛，邀请郑媛谈一谈。 郑媛找了家茶馆，那地方装修古朴，环境清雅，非常适合谈事情。 约了下午四点，郑媛提前去了半个小时，并带上了好几份提前准备好的合同。等了大约十分钟，陈导也到了。 大概是从片场过来的，陈导看起来风尘仆仆，头发衣着都有些乱糟糟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郑媛，进来后直接坐到了郑媛的对面。 郑媛招手将服务员喊过来，问陈导喝什么茶，之后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陈导双手捧着茶杯，也不喝，茶杯在指尖转动，他神色略有些尴尬，像是不太好开口的样子。郑媛理解，之前陈导是如何理直气壮地拒绝她的，今天心里就有多尴尬。 “陈导。”郑媛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笑着说，“我猜我送您夫人的东西，您夫人肯定用了吧？怎么样，令夫人给出的产品试用反馈如何？” “她说好。”陈导言简意赅，沉吟了一声后，“我来找你，是为了电影的事儿……首先，我得先为之前的偏见向你道歉。”其实陈导并不怎么想把那玩意儿带回家，只是他忙着拍片子，回家的时候忘记扔了。他夫人收拾他脱在沙发上的外套，从他兜里发现了那一包白色包装的卫生巾。陈导没想到他夫人居然知道那是什么，还很惊喜地和他说：“你从哪儿弄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陈导问。 陈导夫人拆开包装瞧了瞧，羡慕说：“当然，我之前见石田小姐用过这个。当时我还想，要是我们国内也有这东西卖就好了……你从哪儿弄来的？我看包装上是中文，咱们国家也有生产它的了？可惜只有两片。” “这东西真有那么好？” “那是当然了。”陈导夫人便和陈导科普起了卫生巾的好处，说来也巧，陈导夫人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最懂这个，她说的比郑媛还要专业。陈导便和夫人说了郑媛的打算，陈导夫人还夸郑媛有想法，并让陈导一定鼎力支持。 第618章：合作 “道歉就不必了。”郑媛笑，“您对自己的电影要求严格，我能理解。” “我太太说，如果能让全国的女性都能用上郑媛同志的产品，其实是在做好事。”陈导干咳了一声，然后端起茶杯品了口茶。 郑媛没想到陈导居然是一个这么听夫人话的男人，对她来说，不管过程怎样，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她递出手，笑容亲和而专业：“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陈导目光在郑媛的手上顿了顿，也伸出自己的手，很有礼貌地捏着郑媛的指尖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第二天，陈导约了编剧和郑媛一起讨论如何在电影中添加广告。郑媛把自己想法和编剧说了说，编剧觉得剧情不突兀，也很契合女主角的人设，便决定按照郑媛的想法来。但是，把这一段插在剧情的哪个位置，他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具体如何操作就不在郑媛的专业范围内了。电影现在还没有拍完，后期制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陈导给郑媛算了算，这部电影到上映至少还有两个月。 工厂肯定不能等两个月再开始铺货，郑媛在家停了几天后，就坐火车南下，去了临近的一个城市。 这个城市同样有很多所大学，郑媛忙活了几天，在一所高校的市场营销专业里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代理，和她签订了代理合同，又继续往周边城市拓展。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年底，电影上映了。 吃完晚饭，郑媛刷一下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电影票，邀请冯建文去看电影。冯建文还没说什么呢，在厨房收拾完碗筷的李金枝瞧见后，忍不住了：“你白天刚回来，在家没待俩小时就又要出去！你这是怎么当妈的？啊？” 李金枝和冯长勇是两个月前到的京城。冯建文给家里写信邀请老两口过来瞧瞧房子，再住两天。老两口一辈子都去过京城，也从来没敢想象过哪个儿子可以出息到在京城买房子，冯建文这一邀请，老两口都心动了。 没想到来了才知道，自家儿媳妇好好的大学不上，竟然休学了！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她竟然还那么不知道珍惜！行，你上学也行，男主外女主内，你在家照看照看孩子也行啊，人家不，人家竟然去做生意了！你说说你一个女人家，你咋不翻天呢！ 不止李金枝不乐意，冯长勇也很有意见，郑媛当时不在家，老两口就摁着冯建文训。结果冯建文说什么？ “她要是不做生意赚钱，咱家也没钱在京城买房啊。”冯建文一副“我没本事养家”的愧疚表情。 李金枝都惊呆了：“啥，这房子是她出钱买的？” 冯建文：“那可不？我赚那点钱，爹娘您知道，我就是个领死工资的，每个月就那点儿，给您老两口寄一些，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吃喝拉撒，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他顿了下，给自己爹娘一点在心里算账的时间，然后目光在屋子里巡视一周，继续，“您瞧瞧这座四合院，院子那么大，屋子那么多，没几千块钱根本买不下来。” 第619章：大忽悠 虽然在刚进门的时候，就知道这样好的四合院肯定不便宜，但老两口还是被“几千块钱”给吓了一跳。 “多，多少钱？”李金枝结结巴巴地问。 冯建文伸出五根手指头，老两口倒抽一口凉气，却见冯建文又弯下两根手指，这才心有余悸地呼出浊气。 冯建文倒是想说五千，可老两口又不是呆两天就回去了，时间长了这一打听，就很容易露馅。反正冯建文和郑媛两口子往外说的就是花了三千买下的四合院，不怕老两口打听。 虽说没有五千那么多，可三千依旧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这要是在他们杨柳大队，一家十几口攒一辈子的钱，都不一定能攒下一千块钱。就说冯家，已经算是村里比较好过的人家了，李金枝手里的存款都没有一千块。 “多亏了我媳妇儿厉害，咱家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冯建文语气还挺骄傲，让冯长勇看了就生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靠媳妇儿的没出息的儿子。 既然房子是人家郑媛出钱买的，冯长勇和李金枝就失去了痛斥郑媛的底气，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冯建文能看不出来自己爹娘生闷气吗，他怕老两口再憋出病来，便宽慰他们说：“我和郑媛，算是在京城立下根儿了，等再过上两年，我工作定了，郑媛的生意也能稳一稳，就把几个兄弟都接到京城来。” “啊？”老两口都惊着了，没想到冯建文还有这么宏伟的愿望。 冯建文解释了下：“媛媛不是做生意吗，以后生意大了肯定需要一些知根知底的人帮忙。到时候让媛媛给几个兄弟安排一下工作，那不就能留下了吗？”他顿了下，给了老两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爹，娘，你们知道媛媛在南方办的厂子，招了多少工人吗？”然后他用手比了个数字，“这些。” 再一次，老两口被镇住了。从小到大，冯建文不知道忽悠过他爹娘多少次，这一回也是手到擒来。老两口在了解到家族未来全靠儿媳妇儿后，就再也不敢对儿媳妇儿生出什么怨言，除了每回郑媛回家，李金枝忍不住，会念叨她几句。 郑媛挽上冯建文的胳膊，又从兜里掏出来两张电影票：“爹，娘，这是给你们准备的。今天我和建文先去，你们帮忙看下孩子。明天我在家看孩子，让建文带你们也去电影院看看电影，看完了电影院可以再逛逛街逛逛商场，相中啥就让建文买啥！” 李金枝后面的抱怨全都梗在了喉咙里，好一会儿，才憋出俩字“——浪费！” 郑媛笑。 冯长勇抱着报纸挂着老花镜老神在在的从后面走过来，嫌弃地瞪李金枝：“人家小两口多长时间没见了，一起看个电影咋了！”在京城住了两个月，并且迅速融入当地生活的冯长勇心态已经放平。他反正是看出来了，不管郑媛干啥，他那儿子都支持。儿子自己都没意见，他们当老人的，还操那心干啥！？ 第620章：电影上映 电影如同郑媛记忆中那样，情节虽然简单，但却很唯美。男女主演员演技精湛，还非常敬业，不仅在电影中穿了泳装，还奉献上了自己的荧幕初吻。 当然，也如同郑媛记忆中那样，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当女主角第一次穿着靓丽时尚的服装出场时，电影院中便有些骚动，郑媛听到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惊呼了一声：“好漂亮！”之后，当女主角换了十几身衣服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忍不住和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了：“这条裙子真好看，我也想要一条。” 同伴说：“我觉得刚才那件衬衫好看，等回家我也要做一件一样的！” 如果这些还是比较正面积极的反馈的话，等女主角穿上泳装出场的时候，电影院中像是被按了休止键，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然后，大概有个五六秒后，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一个尖锐的女声：“我的天呐！” 这一声就如同点燃了鞭炮引线的火苗，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昏暗的电影院里爆发开。 有的人在质疑导演：“为什么要拍这样的剧情？简直有伤风化！” 有的人在质疑人设：“国外的女同志作风都这么大胆吗？光天化日下就敢穿得这么少？” 有的人在质疑女演员的道德品质：“这个女人这种片子都敢拍，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说不定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其实女演员穿的泳衣已经算是非常保守的款式了，但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不适。有反对，自然就有理解的声音：“人家要游泳，当然要穿泳衣了，总不能穿着衣服或者脱光了下水吧？再说了，人家游泳运动员不也得穿着泳衣比赛吗？照你们那说法，也是伤风败俗？” 这段情节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迎来了郑媛要求的插播产品广告的一段。情节和她之前设想的稍微有些偏差，撞掉女主角包的不是男主角，而是男主角的妈妈，女主角还给她展示了一下卫生巾，并且简单介绍了下使用卫生巾的好处。也就是两分钟的情节，让电影院内的气氛再一次发生转变。 借着电影屏幕照射出来的光线，郑媛特意观察了下观众们的反应，和之前发出的各种议论声不同，这次周围的观众都很尴尬，大部分人都没吭声，男同志纷纷移开了目光，而女同志也很不自在地抱起了手臂，好在目光没有挪开，坚持看完了这段情节。 郑媛还不确定这些女同志心中的想法，能不能接受新产品，改变自己的习惯，还得等下个月的销量出来才能判断。不过她一向乐观，觉得自己的目标肯定能达到。 电影的最后，男女主感情升温，女主角踮起脚尖亲了男主角的脸颊一下，又一次在电影院中引起了轰动。 这一次轰动是爆炸似的，所有人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郑媛甚至听到自己旁边的小姑娘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问她的同伴，“我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田筝是不是亲了王松？” “没有，他们真的亲了！” “我的天呐！” “……” 伴随着各种讨论声，电影结束了。 第621章：电影结束 大厅里的灯被打开，所有的观众排着队有序离场，看完电影的每一名观众心中都充斥着强烈的倾诉欲，有的人在讨论女主角的衣服，有的人在讨论泳衣，更多的人是在讨论那个吻。郑媛相信，这一批看完电影的群众，回到家后一定会和自己的家人朋友聊起这部电影。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吸引进电影院，看到电影中插入的那个卫生巾广告。 郑媛和冯建文顺着人流往外走，冯建文看到郑媛嘴角翘了起来，知道她心情很好，握了握她的手：“一会儿去逛逛街？买点东西？” “好啊。”郑媛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街了，创业初始阶段总是避免不了忙碌。 距离运动结束虽然只有三年，但这三年中华国的变化非常大，最明显的就是街上的行人衣着从清一色的蓝绿黑变成了现在的五颜六色，而且样式也好看了许多。 出了电影院，两口子在街边满满往附近的一个商场走，路边还有一些小摊小贩，卖一些吃的东西，郑媛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就出钱买了一串，还买了糖炒栗子、炒花生。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带我赶集，就给我买糖葫芦。”郑媛现在都能想起来那串糖葫芦的酸味儿。 “怎么不记得，而且你就吃了两个，嫌酸，剩下的都塞给了我。”冯建文咧着嘴，“来，给我尝尝，我好久没吃过了。” 郑媛举着糖葫芦凑到他嘴边，喂给他一个：“还挺好吃的。” “唔，是挺甜……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六年都快过去了，包子也都五岁了。” “是啊，都五岁了。”郑媛回头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可以和一个男人恩恩爱爱地过上这么多年，并且感情越来越深。 “你的事业怎么样？”冯建文问。 “已经有起色了。”郑媛说，“至少现在能收支平衡了，不过我看电影的效果不错，我猜最近销量会迎来大爆发。” 冯建文犹豫了下：“……我怎么觉得，这部电影拍得稍微有点过了？”他担心人们无法接受这部电影，进而抵制。 “哪里过了？”郑媛眼睛斜了他一下，鼻腔里轻哼了一声，“只是亲了一下脸颊，又没有直接亲嘴……再说了，女主角是个海外归来的大学生，这部电影向人们展示的是一个真实的受过海外教育影响的现代女性。她自信阳光开朗，亲吻而已，并不夸张，人家还有国家把亲吻脸颊当做礼仪呢！总不能让咱国家的女性，以为全世界的女性同胞都和自己一样传统保守吧？当然了，我不是说传统保守就是错的……但人家开放热情也不错呀，就互相尊重呗？” “行行行，郑有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冯建文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郑媛知道冯建文在担心什么，她拍拍冯建文的肩膀：“放心吧，大家一听这电影里面有吻戏还有穿泳衣的戏，你信不信，好奇心会促使着他们走进电影院的。只要国家不禁止播放，这部电影一定会在全国每一个城市留下自己的脚印。” 第622章：反馈 第二天，各大报纸对这部电影争相报道，有的报道比较正面，首先肯定了这部电影的审美价值，说这部电影对于华国来说是一个突破，有一定的社会意义，让华国人睁开了眼睛，透着这部电影，了解了一些海外华人的生活习惯等；有的报道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它肯定了这部电影的创作初衷，说这部电影展现了海外青年的爱过情怀和积极向上的理想追求，但对于电影中吻戏是否应该存在提出了质疑，觉得会教坏青少年，给青少年带来不好的影响；反对者的声音则从方方面面批判了这部电影，女主角几十套服装被批是资本主义，过于铺张浪费，和国家倡导的艰苦朴素精神不符，吻戏就更是遭到了严厉的批评，说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 但无论报纸是站在什么立场的，都为这部电影的宣传做出了贡献，让无数人从报纸上了解到了这部电影，然后被吸引进电影院。 随后，郑媛开始在各大商场供销社大量铺货，所有电影走到的地方，都能看到安心牌卫生巾的身影。 许多女性观众看完电影后知道了卫生巾这样一种东西，虽然没有大肆和朋友讨论过，却都偷偷地跑去商场观望。 王悦就是其中的一员，她当时是和男朋友一起看得电影，看到卫生巾出现后，尴尬地脸通红，甚至都不敢看男朋友的表情。好不容易等到那段剧情过去，王悦才悄悄舒了口气。等电影结束，他们两个讨论了电影中女主角的衣服，讨论了那个吻，但谁都没有讨论卫生巾。 等王悦回了家，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个带着小翅膀的白色片片的身影。 说起来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理期了，想到这儿她就很烦躁，她不想再用卫生纸了，垫的厚了不舒服，垫的薄了又担心会漏，而且还不能动，一动它就跑，十分恼人。她想试一试电影中的卫生巾，女主角的卫生巾是从海外带来的，就是不知道国内有没有卖。 第二天，她跟工厂那边请了假，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商场，她径直往卖卫生纸的柜台走，没想到真的在货架上看到了卫生巾！ 王悦兴奋地跑过去，跟售货员指了指卫生巾说：“同志，多少钱？” “王悦？你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吗？” 一转头，王悦就对上了自己顶头上司的目光，她刚刚请假就是和她请的！王悦那个尴尬啊，就只会干笑了。 好在售货员这时候打破了她的尴尬，“你们是问这个吗？有一块钱一包的，也有五毛一包的。一块钱一包的二十片，五毛一包的十片，还分晚上用的和白天用的。” “你也是——” “你也是——” 两个人对望一眼，瞬间心有灵犀，不好意思的笑了。然后，王悦出钱：“给我来一包。”王悦上司也说：“给我来一包。” 同样的情节还发生在华国的各个角落。 第623章：回老家 安心牌卫生巾的销量稳步增长，郑媛高兴之余不忘工作，准备招工扩产，满足全华国女性同胞的需求。同时计划着看看能不能在家乡再建一家厂子，顺道儿帮家乡解决一点无业青年的就业问题。 就这么一直忙碌到了年底，郑媛总算空出时间来和家人一起回家过年。 金水县和三年前相比也有了很大变化，街上卖东西的多了，人们的服装色彩更艳丽了，街上的行人笑容更灿烂了，虽然是冬天，但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欣欣向荣。 “自从咱大队土改后，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其他大队见了也都跟着把地给分了，现在人们手里的粮食多了，钱也多了，那心里能不美吗？” 一大早大哥冯建华就赶着马车过来接人，接到郑媛一家后，就开始给郑媛和冯建文介绍家乡这一年的变化。 他继续说：“今年过年，家家户户都割了猪肉！家里也包了很多大包子，就等你们回来了。”又问李金枝和冯长勇，“爹，娘，京城好玩不？大不大？你们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了吗？” 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可以说是这一代华国人所有人心中的梦想，冯建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别提多羡慕了。 李金枝和冯长勇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尤其是李金枝，迫不及待地向自己大儿子炫耀：“去啦去啦！我们到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呢你四弟就带我和你爹去看升旗了！我们去的早站在前排，看得可清楚了，去得晚的都排在后面！你都想象不到看升旗的人有多多！我们到了那儿，就一小会儿，我回头往后一瞧，哎呦你是不知道，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我听你四弟说，每天国旗都是和太阳一起升起的，所以每天时间都不一样，我们去的那天，是五点半开始升起的。你都想不出那场面有多壮观！那些升旗的战士，扛着旗出来的时候，那步子迈得，‘刷刷刷’别提多整齐了！特别有气势！” 冯建华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配合着李金枝作出惊叹的表情，再感慨一声：“真好。” “我们不光看了升旗，还爬了长城，逛了故宫！”李金枝早就想跟人炫耀了，但人在京城，身边要么是冯建文一家子，要么就是常住京城的老京城人，人家早就去过了，根本没得炫耀。这回好不容易回家了，她可算逮着机会了，“你知道故宫不？就是以前皇帝老儿住的地方！皇宫！你不知道那皇宫有多大，屋子特别特别多，屋顶特别特别高！我们还去了皇帝老儿上朝的地方，就是戏里唱的那个金銮殿！还有御花园，还有皇帝的皇后妃子们住的地方……以前那皇帝老儿可真是享福啊，这得是剥削了多少人民才盖好的屋子？怪不得被推翻了。”李金枝一边说一边摇头感慨，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 聊完了故宫，紧接着李金枝又给冯建华说了长城、天坛、颐和园等一系列名胜古迹，一路上那嘴巴就没停过。冯建文无奈地给她递了好几次水。 第624章：学习成绩 都知道李金枝冯长勇今天到家，所以冯建平冯建军冯建武兄弟三个，带着他们的媳妇孩子都来到了老大家，所以家里热闹的很。 李金枝和冯长勇笑容就没停过，不厌其烦地和儿子儿媳妇介绍自己在京城的见闻。冯建平他们几个也愿意听，听了一遍不够，再听一遍也津津有味儿的样子。冯建文见他们那么向往京城，就许诺他们：“等以后有机会，你们可以来京城亲眼看一看，到时候就住我家，我招待你们！” 声音一落，家里的孩子就“嗷嗷”地兴奋地跳了起来，郑媛刚从厨房找了点吃的，进屋听到冯建文的话，也跟着许诺：“你们几个可得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考上大学！你们要是考上了大学，我请你们来京城住一整个暑假！” “四婶儿，四婶儿，真的吗？！”一众小朋友兴奋地凑到郑媛身边。 “真的真的，那还有假？”郑媛笑着说，“你们要是在京城待够了，想出去旅旅游，看看咱国家的大好河山什么的，四婶儿也给你出钱，让你去玩！” “天呐！真的吗四婶儿？！” “当然是真的。”郑媛说，“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孩子们异口同声。 “海洋，我记得你今年十八了吧？”郑媛看向距离较远的一个大高个儿，他是老大冯建华家的大儿子，算一算今年差不多该念高二了。这个时候高中还是两年制，所以，“你明年七月份是不是就该考大学了？” 冯海洋挠挠头，一副尴尬的表情。恢复高考难念他正好上初三，他不是学习的料，原本打算上完初三就不上了，结果没想到初三还没上完，高考恢复了。恢复就恢复吧，嘿，以前郑娟那个学渣，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大学了！他爸一看，郑娟都能考上大学，他努努力也应该能考上，就找人把他插进了高中（毕竟他那成绩也考不上），这里还得多谢他四叔，要不是他四叔全国知名，人家学校估计也不买他爸的账。可是吧，高中他是念上了，成绩却年年垫底，他也很无奈呀，他又不是不努力，可就是学不好。 郑媛一瞧冯海洋那一副恨不得缩进他弟弟背后面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学习不好。郑媛莞尔，便说：“还有半年呢，还能再加把劲，我那儿有很多辅导书，还搜集了很多各个地区的高考真题以及模拟题，等我找人给你寄过来。” 冯海洋一听，头皮就要炸，天知道他一点都不喜欢学习！ 冯建华听见倒是非常高兴，连连说：“好好好，四弟妹，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不知道，我家这个老大，唉，快愁死我了！你要是有啥好的学习方法，可一定要好好教教他！” 估计在所有人眼里，郑娟这个学渣能考上大学考得就是郑媛这个二姐。郑媛也挺无奈的，郑娟能考上，那是她自己努力，但这个解释别人都不信，她只能安慰了几句：“没事儿，别着急，海洋要是有那个心，第一年考不上复读一年再试一次也可以。能教的，我肯定尽力。” 第625章：基金 眼看着冯海洋被自己坑得欲哭无泪垂头丧气，郑媛在心里坏笑，好在她还有点良心，放过冯海洋后，继续祸害其他几个孩子：“海荣和海亮也都十六岁了吧？上高中了吗？” 冯海荣冯海亮：“……” 郑媛也不是故意这么惹人讨厌的，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以说她现在的财富已经足够她跻身华国富豪榜，可她的家人朋友却还挣扎在温饱线上。郑媛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过还日子的人，自己富裕了，她也希望亲戚朋友们也都能过上好日子。可是，救急不救穷的道理谁都懂，她绝对不会直接把钱分给亲戚朋友们，这样只会养出一群贪得无厌不知进取的人，会害了他们。所以思来想去，郑媛觉得从教育入手是个好办法。她和冯建文商量过，冯建文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细节部分，是他们两口子一起商量的。比如说，他们可以设置一份家族教育基金，为旁系三代血亲（辈分相同的有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辈分不同的有叔伯姑侄，舅、姨与外甥）提供教育支持：从小学开始就帮他们缴纳学费并且提供基本生活费，一直提供他们毕业进入社会为止，当然了，你要是想一直念到博士，甚至出国深造，教育基金都会提供帮助。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学习，不愿意努力，那肯定就没办法享受到这份好处了。另外，他们还会设立一份家族创业基金，将为家族里面真心想要向上搏一搏的人提供创业支持，要知道现在可是改革开放初期，只要勤快肯干，再有郑媛帮忙指点方向，家里这群亲戚就一定能吃到国家快速发展的红利，跟着一起富起来。最后，家族还会帮亲戚们报销他们承担不了的医药费，保障他们病有所医。 大概就是这样，但肯定不能现在就和家里面的亲戚们说，毕竟这可是个大工程，郑媛现在肯定还拿不出来这么多流动资金来实施，只是有了这么一个大概的方向。对于现在的郑媛来说，帮着亲戚们创业这有点难度，但督促一下家里这群孩子们学习还是可以的。 成功晋级为孩子们最讨厌的大魔王后，郑媛心满意足，连午饭都多吃了一碗。饭桌上，郑媛问起了冯春兰的近况，得知她今年过年不在家过，而是和马红旗一起回了老家。没有娘家人在身边，就不知道冯春兰会不会受婆家那边人欺负了。就怕她受了欺负被马红旗那张嘴一哄，就犯傻瞒住娘家人，那以后婆家肯定会得寸进尺，冯春兰的日子怕是就不好过了。但她要是聪明点，把娘家人当成自己的底气，那以后的日子就差不了。 吃完午饭，冯建文便和郑媛带着孩子们回了对面自己家。家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明显他们回来之前已经被人打扫过了。许久没回来，包子和郑知新都快忘了自己老家长什么样了，回到家就开始在院子里撒欢。霏霏和依依更是觉得新鲜，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到处玩。 郑媛朝院子里几个孩子喊：“你们别出去玩，下午咱还得去你们姥爷家！” 第626章：回娘家 郑媛和冯建文收拾了一下给郑媛娘家准备好的礼物，就带着四个孩子去了郑全刚家。因为郑全刚一力推动了杨柳大队的包产到户土地改革，让村里人解决了温饱问题，如今郑全刚已经成为了一位让村民百分百信任的大队长，威信更重了。听沈翠云说，之前镇上好像还商量着要把他调到公社里工作。 郑媛也想把自己父母接到京城去带他们看看升国旗逛逛故宫爬爬长城，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是去不了了。 “闺女、女婿一会儿就要来了，你要干啥去啊！”还没进门，就听到沈翠云的声音。 “我看报纸上的天气预报说明后天可能有雪，我去广播站通知大家一声。”郑全刚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刚说完扭过头来，就迎面撞上了郑媛一家子，他手里还捏着一张报纸，叠了两下正往兜里塞。 郑媛刚喊了一声：“爸。”后面沈翠云念叨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不是说明天后天的吗，今天通知了不就行吗？你这会儿着急什么？就差那么一时半会儿的吗？闺女和女婿都多久没来了？我看你就是最近被村里那些人吹捧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天天白天晚上的见不着人，以前我就不说你了，今天闺女和女婿马上就来了，你给我在家待着！” 当着闺女、女婿的面儿被媳妇儿教训了的郑全刚有些抹不开面子，脸一黑，恼得他扭头就吼：“你嚷嚷啥啊嚷嚷！你懂什么就瞎嚷嚷！” 郑媛和冯建文对视一眼，无奈地耸了下肩，然后她说：“好了好了，爸，您可别吼了，孩子都被你吓着了，我妈不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冯建文则转移话题：“爸，一年没见了，您身体怎么样啊？” “行，我好着呢！”郑全刚还是有点拉不下脸来，哼了声，“没被你妈气死！” 郑媛哭笑不得：“好了爸，天这么冷，咱赶紧进屋去吧。”她顿了顿，忍不住打趣，“要不，您先去一趟广播站，我和建文在家等您？” 郑全刚扫过郑媛，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哼，扭身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冯建文也斜了郑媛一眼，小声说：“你又气你爸！” 进了门，转过门廊，沈翠云看到郑媛一家子，惊喜地迎上来：“哎呀，你们都到了！快进屋快进屋，知道你们来，专门给你们把屋里头烧得暖烘烘的。”然后回头朝屋里头喊，“星星，牛牛，你们二姑来了！” 进屋后，郑媛先把带来的好吃的给家里的孩子们分了，有从京城带来的点心，还有国外进口的小饼干，都是家乡没见过的东西。 听到动静，郑天明郑天亮和小娟都从里屋出来了，他们俩回来的早，一放寒假就回家了。 “你们怎么今天才到？”郑天明问。 郑媛笑：“我这不是忙吗？” “二姐，生意最近怎么样了？之前你拍的那部电影在咱这边都上映了，我前天去县城路过电影院，看见门口贴着电影海报呢！”自从郑娟被郑媛拐下海，她和郑媛聊天，十次有八次都得问这个。 第627章：郑媛的事业 “销量渐长，资金慢慢回笼，已经开始赚钱了。”而且不止如此，整个安心团队也基本上稳定下来了，一些是郑媛这辈子发现的人才，一些则是上辈子就帮郑媛打理生意的伙伴，郑媛知道他们的潜力，特意从边角旮旯里挖出来的。有这些人在，生意肯定越来越好，郑媛就能分出心力去实施她的维生素c计划了。 “那太好了！”郑娟合掌一拍，“我就知道二姐你本事大，往电影里放那个，那个广告，你都能想到！” 那可不是她想到的。郑媛笑：“怎么样，以后要不要跟我干？” “呃……”郑娟挠挠头，“我再想想，再想想。” “怎么？媛媛你要拐着你妹妹去做生意？”冯明月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进屋，路过郑媛的时候恰好听了这么一耳朵。 她声音不小，让郑全刚给听见了，他怒视着郑媛，高声质问：“什么生意？你不好好念书，做什么生意？” 毕竟之前国家之前政策紧张，在大多数人眼里，做生意都是混不下去的人才会选择的路，念书考大学再分配个铁饭碗才是正道儿。所以郑全刚一听做生意，就觉得肯定是他二闺女又胡闹了。 郑媛之前一直没跟郑全刚说这事儿，就是知道他会是这反应，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她淡定地朝她爸扔出炸弹，“小生意，就是跟朋友合伙做了个出版社，出版点学生的辅导书啥的，我们教授还给我们供过好几回稿子呢。” 郑全刚一听，和教育有关，还出书，好像还挺体面，那一口气就暂时憋在了胸口，没发出来。紧接着，又听他二闺女继续用那淡淡的语气说：“然后我又去南边和外国人一起合资建了个小厂子，厂子也不大，地还是政府批的，工人也就一百来个吧。就是南边的厂子往北方供货有些不方便，我准备着在咱这边弄个分厂啥的。” 郑全刚：“……” 这又是外国人合作，又是政府支持的，还建分厂，把郑全刚噎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气吧，好像没立场，不生气吧，又觉得二闺女那语气很欠揍。 郑天亮才不管他爸的面子，惊呼起来：“外国人？二姐，你还和外国人一起建厂子？” 见郑全刚被自己噎住后，郑媛就不继续装了，她撸了一把小弟的脑袋，实话实说：“其实也不算是外国人，是美籍华人。不过因为投进来的钱是属于外汇，所以我那个厂子也算是中外合资了。” 郑天亮瞬间失望，“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真的外国人呢。” “外国人就比咱华国人多个眼睛多张嘴啊？”郑媛挑眉，“信不信以后姐姐把生意做到国外去，专门赚外国人的钱？” 郑天亮觉得郑媛在吹牛，朝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郑全刚插话进来，拧着眉心，对着郑媛仍旧一脸“你真不让人省心”的表情。 第628章：失学少女 郑媛组织了下语言，跟郑全刚做了个“报告”，简单地概括了下自己这几年的创业历程。 虽然郑媛的叙述的语气很平淡，内容也很简洁，但郑全刚又不傻，那么大一摊生意，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就做起来的，他拧起眉心，直直盯向郑媛的眼睛，“你和我说实话，你大学还在念吗？” 郑媛一顿，她没想到自己爸爸这么快就找到了盲点，她干咳了声，“爸，做生意不容易，我一边忙着招工培训工人，一边还得忙着把东西卖出去，根本没时间上学。” “所以你就不上了？”郑全刚拔高了嗓门，难以置信。 “不是不上，我就是申请了休学，学籍还在的，等我忙完了再回学校念书也是可以的。”当初她没直接退学而是申请了休学，就是为了防着今天这一出。果然，郑全刚听说这学还能上，脸上的阴云就散开了一些，但脸仍旧沉着，不放心地向冯建文求证，“人家学校真的同意她回去继续念？” 冯建文放下搪瓷缸子，“当然是真的。” 郑全刚这才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脸重新拉了下来，没好气地盯向冯建文，“你也是，我不是说了让你管管她，不要让她瞎胡闹，怎么还让她做出这些事？” 冯建文转脸对上郑媛笑眯眯的双眼，也笑了，他回过头来，对郑全刚说，“媛媛她有不输男儿的志气，也有比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强的能力，我觉得她很好。再说了，媛媛她也没有瞎胡闹，她做的都是为国家为人民好的事儿，爸，您看，出版社出版的辅导书可以帮助孩子们学习，她南方那边的工厂生产的产品，是几亿女同志幸福生活的保障。她做的这些，都是很有意义的事儿。” 郑全刚一边听，一边暗自点头，虽然长久以来郑媛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不守规矩的孩子，但她的机灵劲儿和韧劲儿他也是看在眼中的，如果说他这几个孩子中有人能靠自己的本事儿闯出一片天地的话，那么除了郑媛，他还真再想不到别人了。女婿对闺女的赞赏，让他这个当爹的不禁生出些骄傲，但习惯使然，他回过神来后就把翘起来的嘴角给压下去了，抿着唇冷哼一声，食指点了点冯建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惯着她吧！”顿了下，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他目光扫过郑媛，看向冯建文疑惑道，“你刚刚说了这一大堆，还没告诉我你们那厂子究竟是生产什么的，怎么就成几亿女同志的生活保障了？” 冯建文一噎，他一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借着喝水的动作错开了郑全刚的目光，顺便瞪向郑媛。 “爸，你打听这么详细干啥，反正就是些女同志能用，男同志一般不会用的东西。”郑媛转开话题，“我刚刚不是说想在咱这边办个分厂吗，你看咱能不能从公社那边申请申请，批一块地下来？” 第629章：分厂 “你真要在咱这边建厂？”郑全刚半信半疑。 郑媛说：“那还能是说着玩的？”她笑了下，“是真的要建。我不是说了，南边的厂子往北方供货不方便，而且现在销量增加，原来厂子的产量就有些跟不上了。分厂肯定得建，我就想着反正都得建，那不如建在老家这边，招一些女工，还能让咱大队的乡亲们多少赚点工资。” 郑全刚垂下眼皮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要是真的按照郑媛所说，这建厂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坏处的，可是，难就难在，郑媛是第一个提出这件事儿的，多少年来他们金水县，不，别说金水县，就说整个华国，那可是只有国营企业，从来没有个人创办工厂的。 “爸，不管什么事儿，肯定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之前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家不也都说好吗？而且国家大方针上是支持的，就是地方上暂时还没有行动起来。”冯建文从兜里掏出一叠整齐的报纸，“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报纸，上面有很多关于改革开放的报道，爸，您抽空可以看看。” 郑全刚接过报纸就看了起来。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也在京城买一套房子？”郑媛忽然问。 郑天明被她问愣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打了个磕巴，“买，买什么？” “房子，京城的房子。”郑媛说，“你开学就大三了吧？距离毕业没两年了，你毕业分配工作肯定会留在京城，到时候你老婆孩子去了住哪儿？”郑天明上的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现在京城急缺人才，所以他们这一批毕业生基本上都留在京城了，而且还都留在了非常好的工作单位，有的甚至直接进了部级单位。 “那，那得有宿舍吧？”都是正式工了，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流浪街头啊。 “那你让你老婆孩子跟你住宿舍啊？”郑媛不赞同的摇摇头，“一家四口就挤在那两间房里？” “那也没必要买房啊。”郑天明无奈地摇摇头，“我看你是富贵日子过习惯了，口气也大了。我和你嫂子，我们手里哪有那么多钱买房？” “可是，你想过没有，咱爸已经五十四了，年纪也大了，你还准备让他干一辈子大队长？到时候你把老婆孩子都带到京城去了，难道要把咱爸妈老两口扔在老家？” 一句话引得全家人都望向了郑媛，就连沉浸在报纸新闻中的郑全刚都抬起了头。 郑媛看向她爸，莞尔一笑：“爸，虽然咱这大队长都是村民们自己选的，没有退休年龄的说法，可人家县城里的干部可都是五十五岁退休的。国家既然规定了男同志五十五岁退休，那肯定是觉得五十五岁为国家为人民服务了一辈子了，该休息了。爸，您年纪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退休的事儿了？到时候您和我妈，都跟着我哥去京城住，咱一家人在京城团团圆圆的，多好。” 第630章：去京城 “我不去。” 意料之中的，郑全刚一口拒绝了，而且语气生硬。郑媛能理解，五十五岁真说起来，其实也不算老，尤其像她爸这样工作了一辈子的，要是拿走了他的工作，那就跟拿走了他的人生意义似的，更别提还要让他远离家乡，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可是，等我哥毕业了，肯定会留在京城，到时候我嫂子肯定得带着星星和牛牛一块去京城投奔我哥。” “他们就他们的，我去干啥？”郑全刚心里头虽然舍不得孙子孙女，可他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孩子留在身边。 “还有，我准备把天亮带到京城去上学。”郑媛说，“京城的教育资源要比咱这里多，教学质量也比咱这儿好，而且大学数量也多，等过几年天亮考大学的时候竞争就会小一些，考上的几率就大了。” 郑全刚多重视教育的一个人啊，郑媛理由充分，他肯定不能拦着儿子奔更好的前程。他还没说话呢，那边郑天亮倒是咋呼起来，惊喜地站起来，问：“真的吗？二姐？你要带我去京城？” “只要爸不拦着。”郑媛目光扫过郑全刚，意味深长。 郑天亮立刻心神领会，向郑全刚发起申请：“爸，你就让我去吧！爸！” “去去去。”郑全刚一脸烦躁，而沈翠云一脸欲言又止。 郑天亮立刻笑了，高兴地蹦起来：“哦哦哦，哈哈哈，二姐，太好了，爸答应了！”他蹿到郑媛身边，拉住她的胳膊，“二姐，你打算啥时候带我走啊？” 郑媛被他晃地东倒西歪，臭小子年龄渐长，这力气也越来越大了，她推开他，“你急什么，答应带你走肯定就会带你走，一边玩儿去，我和你爷爷还没说聊完呢。”郑天亮“哦”了一声，就乖乖挪到一边去带孩子玩去了。 沈翠云舍不得小儿子，问：“媛媛，你真打算带天亮去京城啊？” “那还有假？妈，天亮去京城了，我那么忙肯定没时间照顾他，您看您要不也一起来吧？”郑媛眨眨眼，“对了，妈，您身体不好，京城的医疗条件可比咱这儿好得多，您来了京城，看病也方便。” 沈翠云：“……”行吧，她现在可算知道郑媛打的什么主意了，她这是准备闹得全家一块孤立她爸啊！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说完，郑媛看向郑全刚，“爸，您看，到时候我哥带着媳妇儿孩子走了，天亮和我妈也都跟我去京城，那以后家里可就剩您一个人了。” “我一个人怎么了！”郑全刚黑着脸，“我一个人在家日子也照样过！” “我当然知道爸您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可是……”她一顿，假笑，“到时候家里也没人给您做饭，没人给您洗衣服了。” “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做！”郑全刚觉得自己被闺女小看了，怎么着，郑媛以为他啥也不会干吗？ “可是，我和大哥，还有小娟，我们担心您啊。”郑媛的语气突然变软，她叹了口气，“爸，您都操劳一辈子了，该歇歇了。” 第631章：计划生育 从小到大，郑媛都没有跟郑全刚说过什么暖心话，俩人一直针尖对麦芒的，突然来这么一出，郑全刚还有点不适应。 但是，不适应归不适应的，郑全刚决定的事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拧着眉心挥了下手，说：“行了，我心里有数。” 他不想再提，其他人便从善如流，顺势改了话题，郑媛同身边的冯明月以及郑娟聊起了家乡这些年的变化。 之后郑全刚便一直心事重重的，看报时很长时间都没有翻页。郑媛一眼瞄到，知道她爸这是把她的话听心里去了。她其实很理解她爸故土难离的心理，但她家如今和别人家不一样，就像她刚刚劝她爸的那些话，作为家里唯一成年的儿子，她哥过两年必然要带着嫂子孩子去京城。郑娟必然也不会留在家乡，天亮为了求学肯定需要更好的教育资源，沈翠云需要更好的医疗资源——儿子、儿媳妇、闺女、孙子、孙女甚至媳妇儿全都要走，他难道真的要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郑全刚知道，他要是决定留在家里没人能拦得住他，甚至沈翠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家，肯定会留下来陪他的。可闺女也说了，沈翠云身体不好还有心脏病，尤其年龄大了，更容易发病，这真要有个万一，那大城市里的大医院肯定比他们小地方的厉害。这可是一条命啊！ 这天晚上郑全刚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郑媛的话，就是睡不着。沈翠云都让他给吵醒了，问他：“你还想白天闺女说要去京城的事儿呢？别想了，赶紧睡吧，你要不想走咱就不走，让孩子们自己去就行，咱老两口又没有老的不能动弹了，非得跟着孩子住？” 你看，他这不就猜中了？！听了沈翠云的话，郑全刚心里更烦了。沈翠云跟了他一辈子，没过过啥好日子，老了还要为了他扔下疼爱的孩子跟他留老家，他这当人丈夫的，总觉得亏欠了媳妇儿的。可要是真的跟着孩子去了京城……郑全刚不敢想，他翻过身来面对着沈翠云，“你说，你说咱俩去了京城能干啥啊？咱有手有脚的，又不是老得不能动弹了……” “去了就帮儿子儿媳妇看看孩子呗，今天媛媛还说了，国家可能要全面实行那什么，计划生育，就是不让人多生孩子的政策，说以后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生两个就是犯法！哎，你说说这都是啥事儿呢，国家这管天管地还管到人家生孩子上了……”农村妇女沈翠云表示极度不理解。 “国家既然出了这个政策，那肯定就有国家的道理，你懂个啥！”郑全刚不满打岔，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懂，但他是坚定的国家和党的拥护者。 “行行行，你懂你懂。”沈翠云翻了个白眼，“然后媛媛就说了，老大他们两口子要是还想再要个孩子，就赶紧要，否则以后就不让生了。我算了算，老大他们要是真打算要孩子，今年冬天怀上，十月里生了，等到天明分配工作的时候，孩子正好一岁多，可以断奶了。到时候明月要是也打算出去工作，我呢，就正好在家帮他们看看孩子。” 第632章：决定 “不是，你刚不还说要跟我留家里吗？”郑全刚算是听明白了，沈翠云这是早就算明白了，就等着他开口去京城呢！ 沈翠云看着他：“你要是决定留下，那我就跟你留下呗。到时候就让明月自己在家看孩子，也一样，就是天明一个人的工资得养一家子，日子过得稍微艰难点而已。” 郑全刚：“……”他这个当爹的，能说儿子日子过得“艰难点就艰难点”吗？ “其实我觉得咱俩跟着孩子去了京城也好。”沈翠云叹了口气，“你想想，要是真像媛媛说的那样，国家要出那个什么计划生育政策，到时候你打算咋办？” “该咋办就咋办呗！”郑全刚顺口道。 “那要是人家小两口的老二已经揣在肚子，就想要这个孩子呢？你要咋办？” 郑全刚一愣。 “要是人家两口子生得第一胎是闺女就想要个儿子呢？虽然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生男生女都一样，可你自己心里清楚，那真的能一样吗？！” 郑全刚说不出话来。 “他爹。”沈翠云语气激动，“你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可要是真的拦着不让人家要孩子，不让人家生儿子，别说人家会怎么骂你诅咒你了，你就说你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吗！咱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孙积德啊！” “国家……国家既然出这样的政策，那肯定是有道理的。”郑全刚沉默半天，也只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是，国家是有国家的道理！我也听媛媛讲了，说是什么人口太多，会破坏环境什么的……可我只是个农村妇女，我没啥见识，我不管那些！我只管你，只管咱这个家！”沈翠云抓住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他爹，咱不能做那样的事儿，咱还是跟着孩子去京城吧！” “可是……我不做，也有别人做。”郑全刚觉得要是自己为了怕背骂名就这样丢下村里的人不管，他良心上也过不去。 沈翠云咬咬牙：“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郑全刚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说，“那些已经怀上的，等生下来罚点钱？大家一看生多了会罚钱，在怀之前不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沈翠云可没他那么乐观：“那些头胎生了闺女的，你觉得罚点钱就能拦住他们生儿子吗？” 郑全刚哑然。 “还有那些家里穷的，为了不被罚款，会不会把生下来的闺女直接掐死或者扔了，再继续生儿子？”沈翠云可不是危言耸听，别说实行计划生育后呢，就是之前没这个政策的时候，也偶尔会有因为养不起，就把生下来的闺女扔到山上的先例。 这些其实郑全刚心里门儿清，他就是自欺欺人，凡事儿都往好里想。 “他爹，你都快六十了，再干也干不几年，再说了，你难道就不想去京城见识见识？”沈翠云语重心长，这句话也帮郑全刚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沉吟一声，“那就一起走吧。” 第633章：和解 距离郑天明毕业参加工作还有两年，也就是说，郑全刚还能在大队长这个位置上干两年。下定决心后，郑全刚便琢磨着一定要在走之前最后再为乡亲们做点实事。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公社里，找领导讨论郑媛建厂一事。 另外一边，沈翠云去了郑媛家，把消息通知了郑媛。 郑媛确实挺惊讶，她往炕洞里添了把柴，“我还以为我爸他还得再犹豫几天呢。” “你知道你爸会同意？”沈翠云坐到炕上，“你大白天的还烧炕？” “烧起来暖和……妈你把计划生育的事儿和我爸说了吧？”郑媛拿铁片把炕洞挡上，拍拍手站起来，眼中写着了然，她说，“我爸那人，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名声，肯定不敢让村里的乡亲们‘计划生育’。” “那个……真的会不让多生孩子？”沈翠云还是觉得国家出的这个政策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咱国家不是一直都提倡计划生育吗？就是运动的时候耽搁了而已，现在又提出来了而已，只是比之前更加严格了。”之前国家提倡的是“晚、稀、少”，意思是晚生晚育，每个孩子之间相隔四年，并且少生孩子（以两个为标准），但是乡下一直执行的比较松散，大家都是想怎么生就怎么生，没人管。 “真的会很严格吗？”沈翠云心事重重。 “会。”郑媛点点头，“因为咱国家的人口增速过快，已经到了必须遏制的时候了。而且，还有还会强制执行。”上辈子她经历过，八零年这一年，整个金水县被哭声与阴云笼罩。 “那什么时候开始？”沈翠云还是相信郑媛的，郑媛说会，那肯定就是会。 郑媛拧眉，她回忆了下上辈子，有些不确定：“得年底了吧？” “不行！”沈翠云忽地一下子站起来，“我得去和你大姐说一声，得让你大姐赶紧再要个孩子！”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走了，郑媛在后面喊了她两声，都没拦住她的脚步。郑媛的大姐郑娥，三年前因为郑媛让她去医院生孩子还闹了一些不愉快，结果郑娥生产的时候真的难产了。幸亏是在医院生的，医生及时给她剖腹，这才顺利生下来一个女儿。 郑娥生下女儿后后怕的厉害，总算是理解了当初郑媛的心意，她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还特意写了信给郑媛道歉。 毕竟是亲姐妹，哪有什么隔夜仇，郑媛痛痛快快原谅了郑娥，还给小外甥女寄了好多小礼物。 只不过虽然关系缓和，可有些事情郑娥却从来都没有和郑媛说过——比如说她再次遭受了家庭暴力。 虽然生下了女儿证明了她可以生育，但是女儿毕竟不是儿子，没办法给张家传宗接代。一开始婆家那边还好，但是渐渐地，就开始不满了，一直催她赶紧再生一个。虽然当时医生说过，最好隔三年再要孩子，可她不想再听婆家的埋怨，就一直努力想再要个孩子。可是三年了，一直都没怀上。 张铁柱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又开始打人了。 第634章：再次暴力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张铁柱打完了人，再来跪地哭求郑娥原谅—— “小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人……你原谅我这回，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然而下一次后，他又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恨我自己，可我都快三十了啊，却还一个儿子都没有，小娥，你知不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笑话我的？我真的是快要憋疯了才喝了点酒，才没忍住对你动了手……对不起啊小娥，你要是生气，你就打回来好了！来，来，你朝我这儿打，来小娥，你打回来！” 他拉着郑娥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捶，可刚刚经受了暴打的郑娥哪有什么力气，不过跟挠痒痒似的，不痛不痒。郑娥是个心软的人，张铁柱便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的原谅。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第三次郑娥终于决定不再忍受，就在她愤怒地抱起孩子要回娘家时，张铁柱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小娥你真的这么狠心吗？你明知道回去之后，你娘家肯定会让我们离婚，你忍心让晓晓从小就成为没爹的孩子吗？小娥，就算是为了孩子，再原谅我一次，再原谅我一次吧，我保证，保证再也不喝酒打你了。” 之后一次又一次，打人，道歉，打人，道歉……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有一天，他们三岁的女儿，鼓起勇气，哭喊着“不要打我娘”将郑娥护进了怀里，被张铁柱一脚踢开，踹了两米远，头撞到了门槛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一瞬间郑娥都懵了，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飞奔过去抱住昏迷不醒的女儿。 和这个时代大部分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同，郑家老两口即便是对家里的男孩稍有偏向，那也顶多就是一个白面馒头，两个儿子吃一半，三个女儿分剩下一半的程度。郑娥从小受到家庭的影响，即便是婆家再怎样厌恶不喜骂骂咧咧，她都从来都没有苛待过自己的女儿，有自己一口吃的，就有闺女一口。小姑娘非常懂事，虽然才三岁，好像已经明白了自己母亲的不容易。小小年纪就争着抢着帮妈妈干活，看到妈妈受伤，还会扑到郑娥身边，小嘴巴凑过来给她“呼呼”。 可是现在，她那么懂事乖巧的女儿紧闭着双眼，无声无息。郑娥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她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试一试女儿的鼻息。 张铁柱脑子“嗡”地一声一下子从醉酒状态中清醒，冷不丁冒出一身的冷汗，他的腿像是被什么黏在了地上，一步都无法动，眼睛里写满了惶恐和恐惧。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上百倍，空气也变得粘稠。 直到小姑娘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嘤”了一声后小声说：“娘，疼。”郑娥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后怕地紧紧抱住女儿，嚎啕大哭。 张铁柱也在同一时间被恐惧释放出牢笼，他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第635章：孩子受伤 小姑娘虽然醒了，可头上鼓起来很大一个包，但郑娥不敢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她颤抖着手抱起闺女，飞奔出家门。张铁柱紧紧跟在后头，追了出去。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张铁柱打媳妇，他们家又哭又闹又摔东西的，大家都住得很近，那么大的动静当然听到了。以前张铁柱每次打媳妇，都得闹腾上多半个小时，今天却奇怪，只响了一小会儿就没动静了。邻居正奇怪呢，就看到门口神色惊慌的郑娥抱着孩子飞奔过去，后面跟着张铁柱，也是一脸慌张。这一看就是出事了！ 邻居好奇，出门观望，就见张铁柱从前面张青山家借了辆洋车子出来，骑上车子飞快得赶上郑娥，车子甚至都没停下，郑娥一手抱着孩子，另外一只手抓住张铁柱的衣服，就那么跳上了后座位。 “咋了这是？”邻居站在门口问同样好奇出门的张青山他媳妇。 “不知道，说是孩子摔了。”张青山他媳妇说。 “真是摔的？”邻居心说她刚刚听那动静怎么不太像呢。 张青山他媳妇撇撇嘴耸耸肩：“谁知道呢。” 说来也巧，没过几分钟，沈翠云就来了，结果郑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沈翠云便向邻居打听，才知道郑娥的孩子伤了，两口子带着孩子去医院了。 人家倒是没在沈翠云面前多说啥闲话，但是，沈翠云既然知道孩子受了伤那肯定是要去一趟医院看看的。 于是郑天明和沈翠云就在医院里看到了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的外甥女，以及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外甥女她妈——郑娥。 如此一来，沈翠云和郑天明还有什么是猜不到的，他们根本不听张铁柱的任何分解，等外甥女看完病，俩人就把郑娥连同孩子一起接回了郑家。 回到家沈翠云就开始数落郑娥：“晓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张铁柱打的？还有你郑娥，你挨打为什么不说？这是不是第一回了吧？你不说是怕你娘家人又要逼你离婚吗？所以宁可被他打死，宁可自己闺女被他打死，也要守着张铁柱那个不是人的东西过日子是不是？！” 沈翠云气得胸口疼，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郑娥，继续说：“郑娥，你告诉娘，是不是小时候娘打你打得少了，让你这么欠打！？” 郑娥泪流满面，只会摇头。 “你自己欠也就算了，还连累自己的闺女！”沈翠云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晓晓多可怜啊，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娘，从小就要挨她爹的揍。晓晓才三岁啊，张铁柱那个混账怎么下得去手？这回也就是晓晓运气好，没被他打死，可是下回呢？他一个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大男人，那一脚踹出去，别说孩子了，就是一个大人都受不住！” “当初媛媛说，张铁柱这种打媳妇的男人嘴里的话不可信，那是写在血脉里的劣性根，我原来还不信，今天我算是信了！他根本不会改！”沈翠云咬着牙，“离婚！必须离婚！” 第636章：离婚 郑娥愣怔了一下，她神色茫然，像是没听懂沈翠云的话。 沈翠云以为郑娥是不想离，有些恨铁不成钢，就说：“我也不是逼你，你要是觉得还能继续和张铁柱过下去，那你就去过！但晓晓必须留下，以后我给你看着！” “不行！”郑天明和郑娟异口同声。俩人对视一眼，然后郑天明先发声：“娘，这个婚必须得离。”他的目光扫了一下郑娥，“就我大妹这性格，挨了打也不知道喊疼告状，啥事都自己忍着，那张铁柱还不得被惯得越来越嚣张？万一哪一天他手上失了轻重，再把大妹打出来个好歹，娘你就哭去吧！” 郑娟说：“妈，你和我爸不是已经答应跟我们一起去京城了吗？再过两年咱全家都搬了家，以后山高皇帝远，我二姐一个人留在这边，还不得被张铁柱欺负死？我二姐这婚离了也好，到时候和咱一起去京城。京城里离婚的男人多得是，二姐身边只有一个闺女，到时候再找一个也容易。” 沈翠云还真没往这个方向上想，她本来是听说了“计划生育”后打算催郑娥生二胎的，听郑娟这么一说，还得庆幸幸亏郑娥只有一个闺女。 “娘，你们要去京城？”郑娥一脸惊愕，看向沈翠云。 “对。”郑娟抢在沈翠云开口前回答，“咱哥毕业后要留在京城工作，咱嫂子和咱爸妈，都决定去京城了。我应该也会留在京城，所以二姐，你要是不跟我们走，就得一个人留在乡下过日子了。” 要是说之前郑娥对离婚还有些犹豫的话，郑娟的话瞬间将她的心推向了离婚的一边。能去京城过城里人才能过的日子，谁还愿意留在乡下？更何况这还是全家一起去，她都不需要担心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 “离！”郑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深吸一口气，说，“我离。” 郑娟松了一口气，她翘起嘴角，和郑天明以及沈翠云相视一笑。 郑媛得知张铁柱再次家暴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郑娥已经决定和张铁柱离婚，并且已经和张铁柱进行了一次并不算成功的离婚谈判。 张铁柱自然是不同意离婚的，先不说他对郑娥还有些感情，就说郑娥家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他也不会轻易对郑娥放手。 郑娥没办法了，只能求助郑媛。郑媛非常欣慰，拍拍郑娥的肩膀，“大姐，你总算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郑娥小声嗫喏：“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京城。” 郑媛笑：“那以后我们一家子就能不分开了……到时候我帮你找份工作，你存点钱在京城买套房子，也算是落了脚。要是遇到合适的人，还能再结个婚。” 其实郑娥之前还有点担心去了京城以后的生活问题，她肯定不能留在父母身边啃老，可是该如何赚钱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郑媛的话像是给她打了镇定剂，让她的心踏实下来。她笑着说：“行，以后就靠你了。” 第637章：郑媛出马 要说张铁柱最怵的郑家人，那真的非郑媛莫属了。郑全刚要面子，所以他可以反将一军说，“其实是你们家马上就要发达了，所以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了是吧？我知道我对小娥动手不对，但是，有几个男人没对自家媳妇动过手的？再说我也没真的使劲，晓晓是意外，我没对她动手，是她自己扑上来的。”郑天明讲道理，所以他可以为自己辩解，“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就算小娥以后真的再找一个，那后爹还能有亲爹好吗？小娥以后找的丈夫就是好的，就不会对小娥动手吗？我除了喝醉的时候冲动了点，我平时对小娥多好？！有点好东西哪次不是都省下来给小娥？” 只有郑媛，杨柳大队从前赫赫有名的“泼妇”，歪理比谁都多的一个女人，让张铁柱生怯。再加上郑媛还有个很厉害的丈夫冯建文，张铁柱真的很怕对上郑媛。 越是不想要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张铁柱被郑媛找上门后，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郑媛进了院子，停在正在做木匠活的张铁柱脚边，她朝堂屋那边抬了抬下巴，“走吧，我们进门谈？” 张铁柱往她身后看了下，郑媛是一个人来的，他想说自己没什么好谈的，不同意离婚就是不同意，但郑媛没等他说话已经抬脚走在了前面。张铁柱只好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来，跟在郑媛后面进了屋。 “我是不会离婚的。”张铁柱进门就说。 郑媛找了把椅子坐下，点了点头，表示：“我理解。” 张铁柱没想到郑媛没按常理出牌，一下子就愣住了：“……你理解？” “是啊，我理解。”郑媛微笑，随意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说，“我猜你对我二姐可能还有些感情，毕竟当初是那么辛苦求来的。” “我和小娥之间当然有感情！” “你先别激动。”郑媛竖起手掌，比了个“停”的手势，然后收回手，似笑非笑，“感情，只是一小方面吧？你其实是怕和我大姐离了婚，就找不到比我大姐更好的媳妇了吧？以前你们家就比不上我们家，这眼看着我们郑家越来越好，五个孩子三个考上大学的，你家现在就更不如了。要是离了婚，你可就没有大腿抱了。”郑媛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她当然可以把话说得更好听一点，但这个有家庭暴力的张铁柱不配！就当使用激将法了。 张铁柱一张黑脸涨得更加黑了，他怒斥：“胡说八道！我家什么时候沾过你家的便宜了？！你以为我们张家就稀罕和你们郑家做亲家吗？！” “不稀罕那就赶紧离婚！”郑媛眼睛一眯，眸光锐利，直直地钉向张铁柱。 张铁柱被噎得翻白眼，却说不出“离婚就离婚”这种有骨气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几句“不气不气”，觉得心态调整的差不多了，说，“我虽然不稀罕你们张家，可我稀罕我媳妇！我稀罕我闺女！我是不会离婚的！” 第638章：软硬兼施 “你稀罕你媳妇你打她？你稀罕你闺女你打她？”郑媛嗤笑，眼底全是对张铁柱的不屑。 张铁柱被她的眼神盯地脸色发涨，握起的拳头上青筋毕露。 “哟，你这是连我都想打了吗？”郑媛扫过他的拳头，挑了下眉，眼神更加轻蔑。她一点都不怕张铁柱动手，她可不像郑娥，只知道站着不动挨打，她可是被冯建文特训过的。之前为了出门做生意，冯建文担心她在外面遇到坏人，专门教过她怎么打架。为了让冯建文放心，她学得那是相当认真。 张铁柱太阳穴那儿的青筋直跳，他咬了咬牙，忍下胸中的暴戾，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怎么会，你想多了。” 郑媛轻笑了下，不和他争辩。她抬手往耳后拢了下碎发，斜着看他，“不怕告诉你，我准备把我大姐和晓晓带到京城去。” 张铁柱瞳孔剧烈地抖动，大概是太震惊了，说话都有点结巴：“哪，哪儿？” “京城。”郑媛直视着张铁柱的眼睛，语气淡漠，“张铁柱，就算你现在不同意离婚，你和我大姐分居一两年后，我大姐就可以不经过你同意直接申请离婚，你明白吗？”这几年很多知青返城后，都是这么和乡下的妻子或者丈夫离婚的。被他们留在乡下的配偶，因为不知道他们对象的具体家庭地址，甚至连亲自上门质问都做不到，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离婚了。 张铁柱不懂婚姻法，但是他知道郑媛说话肯定不是故意吓唬人的，他嘴唇颤抖着：“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郑媛，老辈儿的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这么干，不怕遭报应吗！？” 郑媛嘴角翘了下，然后又压下来，继续说：“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和我大姐离婚吧。”其实要郑媛自己说，先分居两年然后再离婚也挺好，省得再浪费口舌了。可离婚的那人是她大姐郑娥，郑媛真怕距离产生美，郑娥离婚的意志不坚定，最后又跟张铁柱和好。所以还是趁着郑娥脑子还热乎，赶紧离了，也算彻底了了一桩心事。“早离晚离都是离，早点离婚不好吗？赶紧离了你也能赶紧再找个，生个儿子啥的。哦对了，你应该很清楚，我大姐的身体不太好，估计这辈子都难以给你生儿子了。你要是真不离，那就要做好绝户的准备。” 要是说前面张铁柱还一腔悲愤想着宁死不离婚，郑媛后面这句话那是恰好打在了他的七寸上，他之前喝闷酒打人，说起来那还不都是因为没儿子吗？！ “你好好想想吧。”郑媛也没指望张铁柱立刻就做出什么决定，给他一天的思考时间，“你想好了就拿着户口本和结婚证来郑家，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决定对你是最有利的。”说完，她站起来就走了。 张铁柱一直瞪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大门口，他此时此刻心情无比烦躁，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思考，所以他决定去喝点小酒。 第639章：尘埃落定 两天后张铁柱就想明白了，他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早离晚离都是离，那还不如早点离了。他对郑娥确实有感情，可自从娶了郑娥，他就没过过几天清净日子。一开始是郑娥不生孩子，然后就是郑娥流产，好不容易怀上了，又生了个丫头片子，往后郑娥的肚子就再没动静了。他娘那边不愿意，成天在他耳朵边骂他没本事，嫌他给老张家绝后了，他姐妹也笑话他在郑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外头的拜把子的兄弟打趣他吃软饭……多少感情能经得住这样的消耗？ 之前他不同意离婚，其实很大部分原因是见郑家眼看着就起来了，不想失去这么个厉害的岳家，可他转头一想，郑全刚啥性格那杨柳大队的都清楚，他自己家的兄弟都沾不到任何光。他难道还能比郑大伯多长了只胳膊，多了条腿吗？再说了，他和郑娥还有个闺女，就算是离了，那郑娥还真能不管自己闺女？ 就像他妹说得那句话：“等以后你再娶个媳妇，一边生儿子，一边还能靠闺女维系着和郑家那边的关系，多好！” 所以张铁柱这日上郑家的门，便告诉郑家一家子他答应离婚的条件只有一个——张晓晓是他张家的种，得留在张家。 郑家人一时没人说话，郑媛看了一圈，怕郑全刚觉得张铁柱说得有道理真答应了这个条件，便嗤笑一声，首先开了口：“姓张就是你张家人吗？晓晓是我大姐生的，我们郑家不介意孩子姓郑。” 张铁柱立马黑了脸，他又没赘给郑家，凭啥自己的孩子跟娘姓！“反正孩子得留在我们张家！要么这个婚就不离了！”说到这儿，他又开始朝郑娥装可怜，“小娥，我真的知道错了，咱不离婚了，行吗？以后咱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喝酒了……” “行了！”郑媛不耐烦地打断，她挥挥手，“大姐，你先抱着孩子出去，让孩子听见这些不好。” 郑娥是个没啥主意的人，她犹豫了下，目光滑过张铁柱看向郑全刚。郑全刚也挥了下手：“你出去。”郑娥这才抱起孩子出了门。 “张铁柱，以前晓晓有我大姐护着还能有口热饭吃，要是我大姐走了，你娘会怎么磋磨晓晓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能想到吧？”郑媛虽然很看不上她大姐的性格，但护着孩子这点上做得还是不错的。她继续说，“你真的稀罕晓晓这个闺女吗？我看未必吧？你究竟为什么要留下晓晓，我大概能猜到……”她不屑地拿目光刮了张铁柱一下，手指轻敲桌面，轻笑，“不怕告诉你，你要是真的非得留下孩子才肯离婚的话，我家是不怕把你告到法院去的。你别忘了你曾经把我大姐打到流产，把晓晓打到脑震荡——你觉得法院会把晓晓留给你这个有家庭暴力的父亲吗？” “你放心，晓晓跟在我大姐身边一定会受到非常好的教育，她要是有本事，我还可以送她出国留学——你要是还想晓晓长大后认你这个爹，孝顺你，就痛痛快快放手。否则，我就给晓晓改姓，让她彻底和你们张家脱离关系！” 张铁柱这次想了很久，他大概是终于认清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实，咬着牙憋着气，应下了离婚。这回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第640章：县里开会 当天，郑媛郑天明郑娟一起陪着郑娥跟张铁柱办理了离婚，一分一秒都没耽搁。同一天，公社那边通知了郑全刚，让他带着冯建文与郑媛夫妇去县里开会，商讨建厂事宜。所以郑媛刚一踏进娘家大门，就被郑全刚拽住了。 “不是，爸，我也不能就这么直接去啊？咱得骑辆洋车子吧，再说了我得回家取个文件。”郑媛被拽着往前走，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冯建文的声音—— “文件我给你带着呢。”冯建文把自行车停在郑媛旁边，自行车的大梁上挂着个装东西的布兜，冯建文从兜里面掏出来个文件夹，“你看是这个不？” 郑媛接过来翻开瞧了下：“诶，是这个！”为了能让县里面同意她在家乡建厂，前段时间她做了不少功课，准备了不少材料，就为了今天打个胜仗。将军上战场，其他都好说，第一就是不能忘记自己武器——这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就是她今天的武器。 郑媛坐着冯建文自行车的后座，郑全刚自己骑一辆洋车子，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县政府。 郑媛是第一个提出要在县里面投资建厂的，所以县里面非常重视。但究竟敢不敢当吃螃蟹的第一人，还是有很多人心有疑虑。于是与会人员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觉得建厂可以促进就业，说不定还能赚外汇为国家做贡献；一派反对，别的地方都没有先例可开，万一国家不赞同，他们肯定会吃挂落；最后一派中立，觉得两方都有道理。 一整个会议厅里的人整整讨论了三个小时，郑媛打出自己的所有牌后，就一直在旁边等待结果，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讨论出了个让她满意的结果——她可以在柳河公社建厂了。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郑媛三叔三婶以及她大伯大伯娘都得到了这个消息，第二天，这两家人就前后脚的都上门了。 “你家要建工厂，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还是我领导问我郑媛是不是我家亲戚我才知道！”郑全昌语气带了些埋怨，但看得出他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 郑媛因为建厂选址的事儿正在娘家这边和郑全刚商量事儿，她笑着站起来拿水壶给郑全昌郑全柱几个长辈倒了杯茶，“三叔，之前我那不是不确定县里让不让建嘛！万一我宣传出去了，县里万一不让建，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 另外一边，郑大娘却不管这个，她阴阳怪气地说：“你现在是赚大钱了，过得好了，可怜你堂哥，现在还在农场改造呢！” 他那是活该！没判死刑都便宜他了！提起这个，郑媛就想起来当年那个受害者她的好朋友曲萌。 曲萌回城后，一开始和郑媛还有信件联系，但后来因为渐渐就联系的少了。但郑媛知道曲萌同样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非常好的大学，她的人生已经回到了正轨上，郑媛能做的只有祝福而已。 “我知道当初是天虎做错了。”大概是突然想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郑大娘话音一转，语气软下来，言辞恳切，“你现在有本事，能不能找人帮帮忙，给天虎减减刑？” 第641章：亲戚上门 “我说大嫂，你家天虎那犯的可是流氓罪！当初我家全昌不是没帮忙问过，人家法院那边说了，流氓罪是重罪，没有减刑或者从轻处罚的可能！” 郑媛还没说话，三婶王桂芝就不满地嚷嚷开了。郑三叔在公安局工作，当初郑天虎犯事儿郑大伯家第一时间就找了郑三叔帮忙，王桂芝当时就很不乐意郑三叔趟这个浑水，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家有这么一个犯流氓罪的亲戚，那可丢死人了！但郑三叔肯定不会听自己媳妇儿的，忙是尽力帮了，可结果并不理想，那郑大娘就不识好歹地迁怒到了郑三叔头上，怪他没使力！ 这会儿郑大娘见郑媛发达了，又把这事儿拿出来，这不是摆明了在嫌郑三叔当初没本事吗！她大概是忘了，当初是谁把郑天虎送到牢房里去的吧？！ “怎么就流氓罪了！当初要不是那个小妮子勾引我家天虎，我家天虎会犯错误嘛！再说了，我家天虎都答应娶她了，是她自己看不上咱们天虎，嫌弃咱家里穷！” “呵，你也不看看你家天虎那懒样，人家好好的一个年轻漂亮的知青，又是大队里的小学教师，凭啥看上你家天虎？！”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郑大伯黑着脸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具叮当响。郑大娘和郑三婶虽然都闭上了嘴巴，但仍旧愤愤不平，互相瞪了好几秒。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后，郑三叔首先打破了沉寂，他笑呵呵的转移了话题：“媛媛啊，今天我和你三婶过来，主要是来和你们说一声，你妹妹海萍，就快结婚了，日子已经定了。” “真的？海萍要结婚了？”郑娟惊呼一声，她和郑海萍是一年生的，郑海萍比她大三个月。郑娟参加高考那年，郑海萍也参加了，当时郑娟还给了她一份郑媛整理的资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看，反正那一年她没有考上。后来她又努力了两年，大概是时运不济，她反倒是一年考得比一年差，如今都要结婚了，看来是放弃高考了。 郑三叔眯着眼睛，笑说：“对，是海萍在复读班念书时认识的同学，那孩子虽然也没考上大学，但他接了他爸电厂的班。” “电厂是个好单位。”沈翠云夸赞。 “那可不！”郑三婶提起这事儿就得意，“不过我们家海萍配他也不差，以后我这份工作肯定是海萍来接班的！” “说这么多干啥！”郑三叔瞪了郑三婶一下，转脸又挂上笑容，看向郑媛，“除了海萍要结婚的事儿，另外三叔过来还想问问你，你这个厂子是怎么打算的，建在哪儿，生产什么，工人要在哪里招，还有……”他顿了下，举起半拳抵在下巴处掩饰般地轻咳了下，“你之后肯定还得跟着建文同志返回京城吧？这以后厂子由谁来管？” 郑大娘阴阳怪气的“哟”了声，“我说呢，你们两口子怎么那么着急的来我们乡下，原来是奔着‘厂长’来的啊！” 第642章：目的 “你胡说什么！”郑三叔被人戳到了痛处，有些跳脚，急忙向郑媛证明自己的清白，“媛媛你别听你大娘胡说，三叔就是问问，你要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那就当三叔没问过这话。要是还没想好，三叔就想是想提醒你一下，外人肯定比不上自家亲戚靠谱。” 郑三叔自己是端铁饭碗的，一般情况下是看不上郑媛这小作坊，但谁让郑媛打的是中外合资的旗号。在外国人建的厂子里工作，就跟身上也镀了一层洋气似的，说出去都很有面子。，他自己是不需要，但他还有个贪玩的儿子呢？儿子学习不好，今年虚岁都二十一了，复读了三年，还没考上大学，眼见着就要找对象了，还没有一份正式工作。所以郑三叔打算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让天杰接班。可是他才四十六岁，总不能这个年纪就等着儿子养老吧？正好郑媛建了个厂，他觉得以自己的资历和能力，管一个厂还是可以的。 “我心里有数三叔。”郑媛微笑。 郑三叔还打算等郑媛赞同后再顺着话往下说呢，结果让郑媛一句话把他准备好的话都给堵了回去。郑三叔不甘心，忍不住追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咳。”郑媛笑道，“三叔，我也不瞒你，我这个厂子生产的是女性生活用品，您周围要是有哪些女同志需要工作的，等我厂子建好后，您可以都推荐过来。男同志的话，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厂子也欢迎——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厂子发的是计件工资制，也就是说按照工作量来拿工资的，做的越多赚的钱也就越多。” 他要的又不是一个工人岗！郑三叔生气，觉得郑媛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那媛媛，你看，我能去你厂子里干活吗？”郑大娘才不管郑三叔高不高兴，她可太清楚郑媛的性格了，小便宜给占，大便宜那是绝对没有的！她以前是嫉恨老大家，可眼见着老大家马上就飞黄腾达了，形势比人强，她完全可以暂时放下成见过来巴结一下郑媛。到时候赚了钱，等天虎从里面出来后，就能给他说个媳妇儿了。 郑媛瞧了郑大娘一下，这回她没绕弯子爽快说，“可以。”顿了下，“小霞姐也可以来厂子上班。”没道理工作可以给外人却不给自家亲戚的，再说都是工人岗位，计件工资制，郑媛也不怕她们偷懒。就是到时候管理者得选个严厉点的。 “那厂长……”郑三叔心有不甘。 “三叔，厂子还没建起来呢，厂长的事儿以后再说，暂时还是我先当着。”不等郑三叔说完，郑媛就打断了，然后把一张地图推过去，岔开话题，“您和三婶来之前，我正和我爸商量厂址选在哪儿呢，商量了半天都没定下来，您看看这两个位置，您觉得哪儿好？” 郑三叔对上郑媛笑眯眯的目光，两三秒后，他总算死心了，郑媛这是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啊！ 第643章：忽悠 送走自家几个亲戚后，郑全刚就去大队办公室了，郑媛也准备回家，却被郑娟拉住了，悄悄问她：“咱三叔是啥意思？” “你没听出来吗？”郑媛偏过头来。 “我听那意思，咱三叔想当这个厂长？” “你听出来了还问！”郑媛翻了个白眼，低头收拾桌子上的地图。 “……我觉得咱三叔可以啊。”郑娟犹豫了下，说，“他在单位是个小领导，管人还是有经验的，而且他在县里还有点人脉，像用水用电这方面以后肯定还得跟县里扯皮，三叔适合干这个。还有咱大娘，要是以后咱大娘来了厂子里干活，三叔肯定能管得了她。再说了，姐你是什么打算我还不清楚吗，前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琢磨维生素c？我还听说你专门跑了一趟人家那个科学家的工作单位，非让人家撤稿，不让人家发表啥文章……你真的会留在这边当这个厂长？” 郑媛挑起眉梢，上下打量了郑娟一番，啧啧赞叹，“行啊妹妹，你想得还挺全面。”顿了顿，“我确实不打算当这个厂长，但三叔不行。” “为啥不行？” “其实也不能说三叔不行。”郑媛找了个椅子坐下，敲了敲桌子，“主要是咱三婶儿不行。” “啊？” “咱三叔太听咱三婶儿的了。”郑媛在三叔家帮忙看过孩子，知道他家的情况，“我怕三叔经不住三婶儿的枕头风，把三婶儿娘家那些没工作的侄子外甥啥的全弄到咱厂子里来，弄得乌烟瘴气的。” “……是哦。”郑娟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紧接着郑媛给郑娟放了个雷：“其实我是想让你管这个厂子。” “啥？”郑娟惊呼，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地笑，“二姐你逗我玩儿呢吧？” 郑媛正了正神色，“没有。” 郑娟的笑容僵了在脸上，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郑媛解释了下：“卫生巾你既是使用者，又是销售者，我做这个生意，你算是从头到尾都跟着一起了解了，也帮了我很大的忙——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我我我，我不行。”郑娟吓得都结巴了，紧紧靠在椅背上，飞快摆着手，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拒绝。 郑媛就跟不知道自己吓到了自己妹妹似的，继续放雷：“而且我还打算以后把南边的厂子也给你管，以后安心这个牌子，就由你来经营。” “不不不，我不行！”这是多大的一门生意郑娟可是太清楚了，全国的女性都用安心卫生巾，全国的宝宝都用安心的纸尿裤，她可没那个胆子接手，这要是万一赔了，她用什么还给她二姐？ “你现在当然不行。”郑媛说，“但你可以学。你今年大三，明年就毕业了。还有一年的时间，正好这段时间你可以跟在我身边多学一点。”顿了下，她忽然放轻了声音，如同恶魔般拿着红苹果引诱无知的小女孩，“你不是想赚大钱吗？当老师是赚不到什么大钱的，工作后一个月才三四十，你想想，你现在光在校园里卖卫生巾每个月就能赚上百块钱。” 第644章：包饺子 郑娟虽然嘴上说需要考虑，但行动上却已经开始跟在郑媛身边处理新厂的事儿了。 经过多方面的考察，最终郑媛把厂址选在了金水县城边，靠近杨柳大队那一块。一方面是因为金水县到杨柳大队已经通了柏油路，距离火车站也不算很远，交通便利，很适合把产品发往全国各地；另一方面是因为靠近杨柳大队，方便杨柳大队的女工们上下班，毕竟大部分女工郑媛打算在杨柳大队招。 选好地址后，下一步是建厂。郑媛从县里面请了专门的建筑队做指导，建筑工人大部分也是从杨柳大队招的。郑媛大方，给工人开的是一天一块钱的工资，要知道这个年代煤矿上的临时工一个月才二十多块钱。 郑媛忙碌的时候郑娟也没闲着，帮着处理一切郑媛忙不过来的杂事，两个人每天从早忙到晚，直到过年才休息了几天。 “弟妹啊，你说你这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儿，连孩子都顾不上了，到底图啥啊？”吴大妮双手往中间一捏，就包好了一个饺子。 郑媛拿筷子从盆子里取了些饺子馅，放到饺子皮中，没回答，却说，“大嫂，我还得谢谢您这几天帮我看孩子。” 吴大妮：“嗐，这有啥？你家几个孩子乖得很，再说了我也没帮啥大忙，主要是咱娘帮你看得孩子。” 小方桌另外一边，老五家的程芳撇了撇嘴，说：“大嫂你懂啥，郑媛现在可是大老板了，人家还和外国人合作，赚了大钱了！” 一说起钱，老三家的李红英就跟长了狗耳朵似的，明明刚刚还在锅炉旁边蹲着喝红糖水，一眨眼就站到郑媛旁边来了：“诶，老四家的，都是亲戚，你可不能光顾着自己赚钱，就那么看着你这些兄弟妯娌家喝西北风是不是？” “我那厂子不适合三哥去，倒是三嫂，要是愿意去我厂子里干活，我倒是能帮你安排个岗。”都是亲戚，郑媛不会厚此薄彼，反正是计件工资，她不怕亲戚们偷懒。然后她抬头看了一圈，对其他三个妯娌说，“嫂子们要是想去，我厂子都收。” “我不去。”程芳直接拒绝了，“我家孩子小，我去上班了没人看孩子。”她总共俩孩子，大闺女今年九岁，小儿子和郑媛她闺女差不多大，俩孩子都小，确实离不开大人。 “我也能去吗？”老二家的何招娣犹豫着小声问，她家日子过得最差，两个大的都在县里面上学，每个月都要花不少钱。不过好在孩子都很争气，学习努力，成绩也不错。 “当然能啊二嫂。”郑媛笑，“大嫂，你也来。” 厨房这边几个妯娌们其乐融融，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呼唤：“四嫂！” 是冯建武，他笑呵呵地站在厨房门口，然后又跟其他几个嫂子打了招呼，最后目光重新回到郑媛身上，“四嫂，我找你问点事儿！” “啥事儿？”郑媛抬了抬眼皮，手上一刻不停的包着饺子。 第645章：共同富裕 “是这样，你和四哥回来的时候不是给我们带了很多从南方买的小玩意吗？有电子表还有蛤蟆镜啥的，我记得当时你说没花多少钱，可是这些东西在这边非常稀罕，而且卖得很贵！所以我想问，你说，我能做这个生意吗？” 郑媛扬了下眉梢，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冯建武一番，冯建武被她看得汗毛倒立，连忙解释：“我刚刚也和四哥说了，四哥让我来问你。” “不错嘛建武，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郑媛饺子也不包了，给冯建武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厉害。” 冯建武被她夸得浑身都不自在，催促，“到底行不行，四嫂，你给句明白话。” “当然行。”郑媛说，“南方沿海地区开放了，有很多从港城那边流过来的好东西，录音机什么的也都不用票，有钱就能买得到，还有各种磁带。那边的衣服也都很漂亮，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你们看了没？”郑媛看向周围的几个妯娌，只有程芳一个人点了点头，程芳眼睛发光，一脸羡慕，“电影里的女主角有很多好看的衣服！” “那些衣服都能从南边买到。”郑媛问程芳，“那衣服要是二三十块钱一件你买不买？” 程芳有点犹豫。 “你想，那衣服都是从港城来的，又好看又洋气，据说还是国外一个什么牌子，只有有钱人才穿得起……” 程芳咬了咬牙，不就是二三十块钱吗！“买！” 郑媛弯了弯眼睛，把目光转回冯建武：“所以，你说着生意能不能做？赚不赚钱？” 冯建武眼睛变得和他媳妇一样亮，不过他还有一些顾虑：“不会被人当成投机倒把的吧？” 郑媛摇摇头：“不会，你放心吧，你没发现街上已经有很多做生意的小摊小贩了吗？还有自己开店开饭馆的。其实在京城，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这样做生意了。这些年不是很多知青都回城了吗，但是国家没有那么多岗位安排给他们，所以很支持这些青年自己创业。” 冯建武放下心来，他挥了下拳头，说：“太好了！四嫂，你啥时候去南方啊，到时候带着我一起呗？你帮个忙，给我带带路，认个门，以后我请你和四哥吃饭！” “等过了年吧。”郑媛说。 “老五能干，那我家建军是不是也能干？”李红英忙不迭地插嘴。 “当然可以啊。”郑媛笑说，“这门生意谁都可以做，而且人多了也有好处，他们兄弟几个一起去，都是大高个儿，往那一站，没人敢上去找麻烦。等以后路子走数了，再分开也行，几家人商量好，你做服装，我做电器，他做饰品，一家开一个铺子，咱金水县那么大，大家都能赚钱。”冯建文的几个兄弟要是真的能从此走上致富之路，郑媛那是打心眼里开心，她娘家那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城市，她当然希望冯家这边也能跟上步伐。 郑媛的一通话，说得几个一开始没这念头的妯娌心里也都起了心思，几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暗暗做好了决定。 第646章：冯海洋 冯家老二冯建平以及冯家老三冯建军都是老实人，但老实人也有颗想要赚钱的心，基本上是媳妇儿回家一怂恿，他们就心动了，决定和老五一起去南方。老大却不一样。 冯家老大冯建华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姥爷都当了两三年了。就算年轻的时候身体里还有一腔热血，现在也冷却了。他当然知道，郑媛都赞成的生意肯定是赚钱的，可他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已经折腾不动了，还劝吴大妮：“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咱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差，饿不着冻不着的，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这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做人啊，就得学会知足！要是天天看着别人好，这山望着那山高，那日子过的得多糟心！” 于是本来过来劝人的吴大妮就这么被劝服了。但巧的是，这两口子谈话的时候，冯建华家的大儿子冯海洋隔着门听到了父母的话，对他来说做生意可比学习有意思多了！于是他忍不住心头一动。转头，他就跑去了他四叔家，表示他要跟着四婶儿五叔一起去南方。 郑媛和冯建文两口子刚出去拜完年回来，热水都没喝上一口呢，就听到了冯海洋的豪言壮语。 冯建文听了立刻抄起家伙事儿作势要打：“你不老老实实在家念书，做什么生意！生意是你能做的吗！”他大哥家对几个孩子抱有多大的期望冯建文心里很清楚，要是大哥知道了儿子产生了做生意的念头，再误会是郑媛怂恿的，那还得了？冯建文用扫帚柄指着冯海洋，“你个臭小子，你还敢跑！你给我停下！” 冯海洋跑到院子里，回过身来和冯建文讲条件：“那你把扫帚放下！” “你给我过来！”冯建文招手。 “你放下扫帚！”冯海洋梗着脖子。 “你过来！” “你放下！” 两个人怼的脸红脖子粗，谁都不让一步。郑媛进屋瞧了一眼孩子们，确定孩子们睡得正香后就出来了，一把夺过冯建文手里的扫帚，“行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孩子都多大了你还动手！” 冯建文不敢凶自己媳妇儿，就凶了那边正得意的冯海洋一眼。冯海洋有了靠山，这才敢回到屋里，殷勤地给郑媛倒水：“四婶儿，其实我真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您是不知道，我在学校里上课，那就跟听天书似的，别说考大学了，我连大中专都考不上！” “你爹娘不知道你学习不好吗？”冯建文敲了敲桌子，示意冯海洋也给他倒水。 冯海洋殷勤的服务自己的四叔，“我爹娘知道啊，但是，小娟姨她不是学习也不好吗？我爹娘见小娟姨都考能考上大学，就觉得我努力一把也行。”冯海洋一副头疼的纠结表情，他叹气，“可小娟姨那时候虽然学不会数学，可她政治历史啥的学得不差啊！又有婶子你帮忙补习，运气也好，这才考上了。可我爹他听了那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后，非让我选理科，他哪里知道，物理化学那些东西，我连听都听不懂！” 第647章：信任 冯海洋大倒苦水，郑媛笑得浑身发颤。 冯海洋苦着一张脸，等郑媛笑完了，哀哀怨怨的说：“四婶儿，我都逗您乐了，您就帮帮我，把我从学海中拯救出来吧。” 郑媛伸出食指朝冯海洋点了点，“小伙子你语文不错呀，还会用比喻句。” 冯海洋一张脸更苦了。 郑媛又哈哈乐了两声，转脸看向冯建文：“你怎么说？” 如今高考越来越难，没点真才实学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这些冯建文心里都清楚，他凝视着冯海洋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底，沉吟一声：“你真的决定不上了吗？将来不会后悔？你先别回答。”冯建文在冯海洋开口前阻止了他，继续说，“可能你见你四婶儿做生意赚了大钱，还在咱这儿开了厂子很风光，就以为做生意很容易，那就大错特错了。在城市里，只有那些没有工作，穷的吃不上饭的人才会走这条路，并且就算你赚了再多的钱，别人心底里可能也瞧不上你。而你如果好好念书考上大学就不一样了，你以后就是知识分子，以后毕业分配了，捧的也是铁饭碗，而和你来往的朋友们也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你拥有比一般人更广的人脉，过上几年，要是你本事足够大，甚至还能当上一县之长甚至一市之长……” “四叔。”冯海洋讪讪的打断了冯建文，“你说的那些好处，前提是我得考上大学，可关键是我考不上啊！”他重重叹了口气，“我刚刚真没夸张，我真的已经到了给我答案都看不懂的程度！再说了，等我赚了钱，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呢，说闲话的人说不定就是嫉妒我赚钱比他多！” 郑媛噗嗤笑出声，夸赞：“你还挺通透。没错，就是这样，赚到自己手里的钱才是最实在的好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冯海洋眼睛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四婶儿，你答应了？！” 郑媛朝他举了下手里的搪瓷缸子，微笑着颔首，“对，我答应了。” “太好了！”冯海洋开心地跳起来。 冯建文看向郑媛，拧着眉心，“你真答应了？” “当然。” “可我大哥大嫂那里……” “我去说。”郑媛知道冯建文担心什么，“放心吧，你大哥没那么古板。只要以后孩子能混得好，做父母的肯定都会支持的。而且，做生意未必不是一条光明之路。”历史已经证明了，完全公有制并不适合当代国情，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才是未来。 既然做好了决定，郑媛便抽空找冯建华吴大妮两口子谈了这件事，本来她以为自己可能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郑媛刚一开口，冯建华就答应了，闹得郑媛一愣，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原来这两口子不是不知道自家儿子学习不好，可对于他们乡下人来说，学习就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唯一出路。现在又有了一条听起来就大有前途的路能走，两口子也不是非得勉强孩子去上学，尤其他们非常信任郑媛的赚钱能力。 郑媛：“……虽然很高兴你们能这么信任我，但我还是得提醒一下，做生意有风险，有赚肯定就会有赔。” “我们当然明白。” 这两口子嘴上虽然说明白，可表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儿，仍旧一脸信任地看着郑媛。 郑媛：“……” 第648章：南下 大年初五迎财神，工地那边放了一挂鞭炮后便开工了。眼看厂房马上就要起来了，郑媛决定去一趟南方，把设备谈下来。 当然，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去的，冯建文不到开学的时间，难得能陪着媳妇儿走一趟南方，肯定不会错过。随行的还有冯家几个兄弟冯建平、冯建军、冯建武以及侄子冯海洋，郑媛原本打算把几个孩子都留在家里，但两个大的不答应，非要跟郑媛一起走。 “妈妈，我也想去南方看看，你以前教过我一句话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你出差的时候，我和哥哥在上学，没办法跟你去，这回我们放寒假了，我们当然要跟着你一起去南方长长见识。我们不是去玩，我们是去学习的！是不是啊哥哥？” 郑知新连忙配合着点头。 不到人腰高的小娃娃，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本正经的说出了上面那番话，逗得他几个大伯叔叔大娘婶婶哈哈大笑。 冯海洋还劝：“四婶你就带我弟去呗，我觉得我弟说得有道理！” “那妹妹呢？你们要是去了，妹妹会不会觉得妈妈偏心，只带你们去南方？”郑媛挑眉。 包子人小鬼大，仰着小脸振振有词：“妹妹还小呢，等妹妹长大了妈妈可以再带妹妹去啊！”说完，又转头问，“是不是啊哥哥？” 郑知新乖巧点头。 郑媛失笑，明明郑知新是大了一两岁的哥哥，两个人相处中，包子却处处占了上风。得亏知新性格温柔，什么都让着包子。郑媛把目光转向郑知新，这孩子今年都七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确实应该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见识一下这个世界不同的风光。 于是去南方的一行人中，又添上了两个小娃娃。 除了郑媛，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去南方，所以收拾行李的时候郑媛特意叮嘱了，冬天的衣服不用带太多，要多带写春夏的衣服，虽然都是冬天，但南方的天气比北方暖和多了。至于为什么南方会暖和，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拥有高中学历的冯海洋给几个叔叔科普。 收拾好行李，买好火车票，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去了火车站，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从金水县没有直接通申城的火车，中间要先去海市换乘。海市是一个历史悠久并且非常有本土特色的城市，也是全国几个大城市之一，非常热闹繁华。换乘期间，郑媛还特意带着冯建文的几个兄弟去城市里赚了一圈，感受了一下这个城市的风貌，吃了一些这个城市里的特色小吃。 转了一圈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冯海洋问郑媛：“申城怎么样，比海市还繁华吗？” 郑媛微笑，“其实并没有。现在的申城还在建设中，不过将来，肯定会成为祖国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 “那……那将来我也有机会生活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吗？”冯海洋按捺不住胸腔中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当然了，你当然有机会。”郑媛说。 第649章：途中 “等你赚了钱，还不是想留在哪里就能留在哪里？”随行的郑娟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现在国家不是很支持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你就争取成为那一部分先富起来的呗！” 冯海洋眼眸中有星光闪烁。 “不错不错，咱家海洋有志气！”冯建武哈哈大笑着搂住了冯海洋的肩膀，“那我这个当叔的也不能落后，我以后也要搬到海市来！” “行了，别吹牛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得走了。赶火车呢！”冯建文吆喝一声，提起行李走在了前面。 在海城停留了一天后，一行人再次出发。这一趟火车上有很多特殊的乘客，他们穿着朴素，一堆一堆的凑在一起，说着乡音，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与忐忑——他们是最早一批鼓起勇气决定南下打工为生活博出路的人，到后面几十年，随着国内建设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会有更多的农民离开土地，踏上征途。 “请问你们也是去申城的吗？” 郑媛订的是卧铺，而且是一车厢，所以白天的时候家里人全都聚在一起聊天，正说话呢，一个面色略黑，但笑容灿烂的同志从旁边探进头来。 他的话口音略重，冯建文几个都没听懂，但恰好，郑娟宿舍里就有个和这个大哥一个口音的同学，听多了就能听懂了。坐在最边上的郑娟略微仰起头，回答他：“是啊大哥，我们是去申城的。” “我们也准备在申城下车！”这个大哥立刻激动起来，目光在郑媛几个身上扫视一圈，他发现他们几个人穿着干净整齐，没有一个衣服上打补丁的，特别是郑媛，长得又白净又漂亮，还烫了一头卷卷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她穿了一件非常亮眼的红色呢子大衣，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的羊毛衫和衬衫领，看起来就跟电影里的女明星似的。 他们肯定是有见识的人。 大哥在心里做出了判断，然后停在郑娟身上，笑得憨憨的，并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礼貌一些，“同志，我想跟您打听的事儿。” 郑娟：“您说。” “是这样，我听说申城那边要搞大建设，要招很多工人，所以我就带着我们村的一些人出来了，想去申城找份工作，赚点钱养家糊口。我想跟您打听打听，您知道申城哪里招人吗？要是想找工作得怎么找？”大哥看起来一副很忐忑的样子。 但大哥这个问题问错了人，郑娟虽然能听明白，但她根本没去过申城，所以帮不上大哥什么忙。只能扭头找郑媛求助，她把大哥刚刚的话给郑媛翻译了一下。 郑媛想了想，告诉这位大哥：“申城的工作很好找，那里有很多施工的地方，下了火车就能看到，你到时候上去直接问他们招不招人就行了。不过你到了那儿也别着急，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多去几个工地打听打听，关键是要打听一下工资，工资怎么结，是每月结账还是三个月、半年结清，这个非常重要……” 第650章：见闻 郑媛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大哥听得很仔细，他之前也只是听说南边有地方招工，然后拉上几个兄弟壮胆，这才鼓起勇气上了火车。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其实心里虚着呢，听完郑媛这一席话，就跟秤砣落了地似的，总算踏实了。 大哥连声道谢，还拿了不少家乡特产过来送给郑媛。 目送大哥离开后，郑娟啧啧感叹：“这大哥胆子也太大了，申城一个熟人都没有，那边啥情况都不清楚，就敢带着乡亲们走。” “肯定是老家那边实在过不下去了呗。”冯海洋说。 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信息流通不畅，大家主要联系方式还是写信，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主要获取信息的方式是报纸。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一个固定圈子里的人来说全是问号，而无知往往会让人恐惧。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果可以留在家中，就不会去远方奔前程。就是出来，也会像刚才那个大哥一样，拉上一群人壮胆。或者是有个在外面混的不错的老乡带路，大家一起跟着他走，所以九十年代常常见的现象就是十里八村的人全都扎在同一个城市里打工。 那个大哥回去后就把从郑媛这儿打听到的消息分享给了自己的老乡，老乡又把消息分享给了旁边邻座的同志。 有的人听了以后，心里还是有疑问，就到郑媛这儿打听。 “听说您是从申城来的？” 来人是一个年龄大约在三十左右的妇女同志，她虽然也带了点口音，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懂的。 郑媛摆摆手：“不是，我不是申城人，我是去过申城。” “那同志，你知道申城有个地方叫XXX么？” 郑媛摇摇头：“抱歉，我不太清楚。” 女同志失望的离开了。 然后是下一个，她过来问的是：“同志，您知道怎样通过申城去港城吗？” 郑媛表情一顿，倏而笑道：“申城和刚成功之间隔着海呢，当然是坐船去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来人往四周瞟了一圈，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是说偷偷去。” 这个年代有很多从申城偷渡去港城的，大家总觉得港城发达，去了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要是六七十年代，人们缺衣少吃的时候，要是有人问郑媛这个问题，郑媛就回答了。可是现在已经步入了八十年代，眼看着国家就要发展起来了，这个时候再去港城，去了未必能顺利拿到港城那边的户口不说，偷渡过程也很容易遇到危险，所以真没必要冒这个险。 于是郑媛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然后劝了来人两句，“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咱们国家地大物博，发展潜力很大，只要你有手有脚，日子肯定越过越好，没必要冒这个险。” 这个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从表情上看显然没听进去。郑媛无奈地摇了下头，便知趣地闭了嘴。 第651章：安顿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火车终于抵达了郑媛他们的目的地——申城。 出了火车站，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如海市那样繁华的城市，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能看到大吊车还有挖掘机。 这是一座还在建设中的城市，郑媛看懂了几个人的眼神，便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不要以为这边看着又脏又乱，其实往城市里面走，有很多从港城那边来的好东西。”她拍拍冯建文的肩膀，“行了，都别在这儿杵着了，走吧，先去我那儿。” 郑媛走在前面，其他人拿着东西走在后面。冯海洋跑了两步跟上郑媛，问她：“四婶儿，去哪儿呀？” 郑媛说：“我工厂。” “我们所有人都一起去吗？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吗？”冯海洋可没错过之前郑媛和那些农民工人说的话。 郑媛眨眨眼，笑说：“去我那儿也一样安顿呀。” 工厂地址是郑媛特意选的，现在来看是偏僻一点，但等以后城市发展发展，那块地以后的价值一定会飞涨。而且因为位置偏僻，政府批给她的地很大，她盖完厂房后，又在旁边盖了楼开了家宾馆。 宾馆里的床、以及床上用的床单被罩等等，全都是郑媛从空间里运出去的，也算是废物利用了。这次冯建平他们过来，正好可以住在这里，又舒服又省钱。 冯建平他们不知道这宾馆是郑媛开的，只以为宾馆恰好开在了郑媛工厂旁边，还挺纳闷：“这宾馆建这么偏僻能有人住吗？” 郑媛笑：“有人住，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便宜啊。现在申城大开发，来这边的人很多，所以不愁没客人。” 听说便宜，冯建平几个便放心住下了。 安顿好以后，郑媛先去自己工厂那边看了看，见了见自己的团队，开了个会，解决完下属没办法处理的几个难题后，便开始带着亲戚们考察市场——其实就是带着他们逛一逛这个正在开发中的城市，顺便说一点自己的生意经，但具体要怎么做这门生意郑媛就不发表意见了。她觉得，冯建文那几个兄弟总不能叫人给坑了，尤其冯建武和冯海洋俩人，一个有主意一个机灵，不坑别人就是好的。 之后，郑媛就准备渡海去港城，买设备。 之前冯建文强烈反对郑媛去港城，那是因为没他跟着，不放心。这一回他和郑媛一起去，不仅没有一点意见，还表现得十分积极，主动帮郑媛收拾了行李。而且这次不止冯建文去，郑媛让郑娟和自己俩儿子也一道儿跟着。 这个年代的港城还没有回归，去港城其实算出国，一家人除了郑媛都很兴奋。前一天晚上，郑娟拉着郑媛试了一晚上衣服，说必须漂漂亮亮的过去，不能让港城人看不起，觉得他们是乡下人。不仅如此，第二天她还化了个妆。 包子和郑知新则让郑媛讲了好多关于港城的故事，一直到十二点，郑媛威胁再不睡就不带他们去了才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 第652章：赴港 郑媛一行人去港城，自然不是偷渡过去的，而是拿到了通行证，以合法的途径去的。 从申城到港城非常近，甚至在申城许多地方隔着海都能看到港城，对于这个年代的华国人来说，那边就仿佛未来世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平坦的柏油路上飞驰着数不清的汽车，家家户户都用得起电视剧……一切一切都那么的令人向往。 郑媛他们是从申城的码头乘船出发，大约只需要几十分钟就可以到达。他们的座位在船舱的中间，非常影响观景体验，郑娟不愿意在船舱里坐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窥探整个港城最真实的模样，所以一直嚷嚷着让郑媛陪她去甲板上眺望。 郑媛不愿意去：“甲板上人那么多……你着什么急啊，马上就要到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到时候让你在港城随便逛！” 郑娟抱住郑媛的胳膊摇：“二姐，你就陪我去看看吧！你看包子和知新也想去。” 郑媛对上俩儿子渴望的眼神，一秒，两秒，三秒…… “妈妈——”俩儿子声音软哒哒，欲言又止，那水汪汪的小眼神，谁看谁心软。 郑媛无奈，揉揉俩儿子的脑袋，再次看向郑娟，“你刚刚不是还晕船吗？这会儿又没事儿了？” 郑娟面色仍旧非常苍白，但目光坚定：“没事儿，我可以忍。” “你可别了。”郑媛以过来人的语气告诉她，“一会儿你看到海水，会更晕。现在难受就在船舱里好好歇歇，别折腾了，嗯？” 郑娟不甘心地咬咬嘴唇。 “小娟在船舱休息，咱俩带着孩子去甲板看看吧？”冯建文突然出声，郑娟惊愕地扭头看向他，目光谴责，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姐夫！” 然而，更让郑娟错愕的是，郑媛居然答应了：“好啊。”还叮嘱郑娟，“你在这儿看好行李，别乱跑啊。” 说完，俩人就一人牵着个娃娃去了甲板。 郑娟瞪大了双眼，伸出手，“……不是，等等，喂！” 啊啊啊！这对夫妻太过分了！ 甲板上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像郑娟那样迫不及待想要在第一时间看清楚港城的人，他们第一次去那个神秘的世界，目光中充斥着期待与向往。 好不容易挤到船边，两个人一人牵着一个孩子靠在栏杆往不远处眺望，海风吹来，将郑媛的发丝吹得凌乱。 “抓紧栏杆，小心别掉下去。”冯建文低头叮嘱儿子，他一只手紧紧握着儿子的胳膊。 郑媛那则牵着郑知新的手，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挂在耳后，然后给他指着远方的城市说：“看到了吗，那边就是港城了。” “妈妈，港城的楼为什么那么高？”郑知新问。 “因为他们能盖那么高。” “那么高的楼得有多少层啊？” “很多很多层。” “那为什么都是华国，港城却那么繁华？” “宝贝儿。”郑媛笑着纠正他，“现在港城还不属于华国。” “不过很快，港城就会回到祖国的怀抱。”冯建文拧着眉注视着不远处的城市，他神色复杂，语气却强硬而坚定。 第653章：下船 甲板上风大，虽然这边比北方暖和的多，可到底是冬天，平均温度还不到二十度。两个孩子还小，郑媛虽然给他们穿了薄毛衣，但还是怕将这两个小娃娃给吹出病来，所以在甲板上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带着孩子们回船舱了。 郑娟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看到郑媛他们回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然后转过头背对着郑媛。 “还气呢？”郑媛失笑，拍拍郑娟的肩膀，“起来喝点水，一会儿就要下船了。” 郑娟不动弹。 “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带你去逛港城的商场了。”郑媛翘起唇角，“你绝对想象不到港城的大商场是什么样子的，里面装修的有多么漂亮，还有各种美丽的衣服和能让人美丽的化妆品……我本来还打算给你买买买的。” “二姐。”郑娟“蹭”地一下子直起身，眼睛简直会发光，直勾勾盯住郑媛，“二姐，水呢？我要喝水。” “没出息。”郑媛笑着送她俩白眼，然后把保温杯递给她。 郑娟嘿嘿嘿笑得谄媚。 郑娟喝完水没五分钟，船便缓缓驶进了港口，靠岸了，乘客们纷纷带上行李准备下船。郑媛他们带着孩子，不便和人挤，就等在后面，船舱里的人差不多走光后，他们才提起行李起身。 之后过关进港，郑媛一眼便找到了迎接他们的人——一个看起来约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他戴着一副眼镜，梳着大背头，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穿了一身灰色西装，手里还握着一束鲜花。看到郑媛，他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鲜花，十分夺目。 “港城欢迎您，老板。”文森特把花送给郑媛后，还想给郑媛一个热情的拥抱，不过在他对上冯建文凶神恶煞的目光后，忽然便怂了，只伸出了友谊的双手握了下郑媛的指尖。 “等多久了？”郑媛笑着问。 文森特笑眯眯道：“没有等多久，老板，请这边走，我已经为你们定好了酒店。” “好。”郑媛笑着点点头，然后喊冯建文几个跟上。 从下了船，冯建文倒还挺淡定，郑娟的眼睛就有些用不过来，但她不敢露出过于夸张的表情，怕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露了怯。可无论脸上如何云淡风轻，都无法掩饰她心中的惊涛骇浪。郑媛让她跟上，她机械地抬腿，差点走成同手同脚，坐上车后，也拘谨地一动都不敢动。 包子和知新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们趴在车窗往外看，看着高耸的一幢幢高楼，还有数不清的小汽车，赞叹道：“妈妈，港城真好看！” 司机文森特先生正滔滔不绝地给第一次来港城的客人介绍港城的景点和美食，突然被清脆可爱的声音打断，他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包子和知新，笑问：“港城这么好看，那你们长大了以后要不要来港城念书啊？” 包子神态天真，问：“港城的大学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吗？”他说，“我要去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念书。” 文森特：“……宝宝真有志气。” 第654章：底气 有志气的宝宝还说以后要当科学家，文森特表示自己小时候也有过这个愿望。 宝宝紧接着问：“那你当上了吗？” 文森特：“Emmmm……我现在在给你妈妈开车。” “哦。” 文森特：“……”为什么他从这声“哦”里听出来了嫌弃？明明还是个只有五岁的宝宝。 文森特预定的酒店是港城知名的五星级大酒店，非常豪华，没见过世面的郑娟同志若非有人前头带路，都不敢跨进酒店大门。冯建文则皱了下眉头，奇怪地看了文森特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郑媛。 郑媛显然很适应，没觉得文森特预定这样规格的酒店有什么不对。但她对上冯建文的目光后，蓦地一愣，然后给了他“过会儿给你解释”的眼神。 一行人进了酒店后，由服务员带着他们去客房，郑媛和文森特落在后面时，文森特悄悄递给郑媛一张银行卡。 郑媛看向他。 文森特小声说：“您给我的那些首饰拍了个不错的价钱。” 郑媛挑了下眉，然后默不作声地收下了银行卡顺手塞进了兜里。 这件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郑媛南下申城处理一些事物，偶遇了归国青年文森特。文森特原名文水生，文森特这个名字是他后来嫌弃“文水生”土，自己改的。他出生于申城附近某个贫穷的小渔村，十年前运动闹得厉害的时候，父母双亡的文森特跟着一些逃难的人一起游过了那条宽约二十米的界河来到了港城。十八九岁的文森特身强力壮，渡河的时候好心救了个五十多岁男同志，男同志感激他赠予了他一块金条，让文森特有了钱财在申城落脚，之后他还顺利考取了港城之后又到美国留学，成为了路远舟的学生。 之后自然是路远舟介绍郑媛认识了回到港城工作文森特，文森特跟着郑媛工作了一段时间，便认可了郑媛的能力，郑媛也认可了文森特的人品。 当时郑媛已经看中了维生素C这块市场，她知道自己如果想吃下还缺一大笔启动资金，于是就想到了自己空间最顶层那几间五星级套房。她知道每间套房内都配备了保险柜，居住在这儿的客人偶尔会把贵重物品存放在保险柜内。没有密码，郑媛就找来电锯暴力破开了每个套房内的保险柜，并且运气很好地得到了一整套钻石首饰。 这一整套钻石首饰设计非常华丽，包括一条项链，一枚戒指和一对耳坠，镶嵌的钻石不仅大还是更加珍贵美丽的蓝钻，而且新型的切割技巧让钻石更加流光溢彩，透出无与伦比的魅力。郑媛看第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她曾经参加过许多次拍卖会，知道这一套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能拍出几千万美元的天价。就算是现在，应该也能拍出几百乃至上千万的高价。 郑媛摸了摸兜里的银行卡，有了这些钱，她就能办很多事了。不仅维生素C的生意可以做，甚至还能在股市风骚一把。 第655章：钱 “那设备呢？”郑媛问文森特，“设备谈好了吗？多少钱？” 文森特笑容带了点自傲与得意，他说了个数字，然后道，“就等您签约了。” 郑媛惊讶地微微一挑眉，这个数字比她之前从美国拉来的那条二手设备要便宜多了，她知道文森特的工作能力很强，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文森特说：“生意不好做啊，现在人力成本越来越高，东西的利润越来越少，外面又有那些国际上的知名品牌挤压市场……”他摇摇头，“那个陈老板早就想卖掉设备重头再来了，咱算是捡了个便宜。” “那你觉得咱们生产出来的便宜卫生巾在港城这边的生意能做吗？”郑媛停在电梯前，突然转头问。 “应该能做。”文森特说，“港城不仅有钱人多，穷人也多。但这些人虽然穷，像卫生棉这种生活必需品还是得用。有便宜的可用，自然没必要去买那些昂贵的大牌子货。” 郑媛微微点头，“我也觉得能做。”港城这边和国际接轨，人文环境更加开放，女同志们可不像国内的女同志们那样受保守思想影响很深，所以不需要郑媛再费心思先改变人们的观念才能打开市场。 这时“叮”地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了，郑媛走进电梯，回头看到文森特没上来，她挑了下眉。 文森特：“我就不上去了，您先回房休息休息，中午十二点，我带您和您家人去吃饭，下午去逛一逛港城——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郑媛：“可以。” 为了能让自家老板这趟港城之行更加舒适，文森特给郑媛预定的是拥有两间卧室的套房，即便不是最顶级的总统套房，房间内各种配备也相当豪华了。 服务员贴心地给客人们关上房间大门后，没有外人在场，郑娟兴奋的上蹿下跳，两个小孩子也兴奋得“嗷嗷”叫，跟在他们小姨后面兴冲冲地参观每一个房间。他们见啥都稀罕，电视机稀罕，吹风机稀罕，就浴缸都觉得很稀罕。 这种标准显然不是郑媛这种从穷地方刚开始创业的土老板能住得起的，也难怪冯建文拧起的眉心就没散开过。 “放心吧建文，这酒店咱住得起。”郑媛主动解释。 “你不是为了建厂子把手里的钱都投进去了吗？”冯建文坐在沙发上，一副教育人的语气，“郑媛同志，你是不是被享乐主义给腐蚀了？赚了点钱就忘记当初苦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了？你赚点钱不容易，可不能因为贪图享受，就把钱全都浪费在这种地方。”他拍了拍屁股底下柔软的沙发。 郑媛把之前塞进兜里的银行卡亮出来，“里面有好几百万呢。”还是美金。 冯建文一噎，“……啥？” “我让文森特在港城这边帮我卖了点东西……东西的来历不是很干净。” 郑媛说得很含糊，但耐不住人的想象力丰富，冯建文瞬间就把郑媛瞒下来没说的部分给补齐了——就跟当年他花了一点小钱就从别人手中换来了一枚珍贵的翡翠平安扣似的，郑媛大概也淘换了些东西，当年这些东西在国内不值钱，可在港城却价值不菲。 第656章：逛商场 冯建文不再追究，郑媛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之前她尝试过把真相告诉冯建文，但每次想要开口的时候，冥冥中就会产生“说出去空间就会消失”的预感，她不敢冒这个险。 郑媛有了钱，又难得来港城一趟，自然是要把该玩的都玩了，该吃的都吃了，该买的都买了。可港城地方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玩的地方非常多。就比如说逛商场，郑娟和俩孩子进去之后，简直不愿意出来了！ “二姐，我本来以为港城这边的人穿得都很时尚漂亮呢，这么看其实和我穿得也差不多啊。”郑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来逛街钱还担心了好一阵，就怕自己穿着土气被人笑话。 郑娟穿了一条牛仔裤，上面搭配着纯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马甲，她头发高高得扎成马尾辫，很有精神。她的眉毛修成了弯弯的柳叶眉，虽然只涂了个口红，但她皮肤细腻，透出健康的红晕，青春洋溢。 这一套简单的装扮就算是往后推四五十年都不过时。 郑媛高高扬起眉梢，“你也不看是谁给你挑的衣裳！” 郑娟乐呵呵地挽住郑媛的胳膊，送上真诚的彩虹屁，“二姐你真厉害，眼光真好。” 郑媛笑，拍拍她的手背：“你也别光顾着给自己挑东西。你不是还有一些关系不错的朋友吗，还有那些从你这儿拿货给你赚钱的同学，来一趟香港，也给她们带点东西。”顿了下，“我出钱。” “真的？太好了！”郑娟高兴地尖叫一声，来一趟港城不容易，郑娟倒是想过给朋友带礼物，奈何她手里没钱，只能歇了心思，没想到柳暗花明，郑媛居然愿意给她出这个钱！她脸贴在郑媛的肩膀上，摇晃着她的胳膊，“二姐你真的是太好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二姐！” 郑媛：“我可跟你说好了啊，贵的我虽然买得起，但送不起那么多人——你觉得口红怎么样，给她们一人送一支？” 郑娟：“可以可以，完全可以。” 给郑娟买完口红，包子和郑知新开始闹着也得给自己的小伙伴儿买礼物。 知新一手里举着棉花糖，一手拽住冯建文的衣角，抬着小脑袋说：“还有妹妹，妹妹的礼物也得买！” “对对对，还有妹妹！”包子掰着手指头数，“妹妹没有来港城，我们要给她们多带点东西。要漂亮的衣服，要好吃的，还得要玩具！” 冯建文欣慰，觉得自家两个儿子长大懂事了，连声答应：“买买买，都买！” 儿子的朋友有礼物，自家亲戚也不能落下了。从录音机、手表等国内比较稀缺的产品到服装化妆品等这些比国内更加时尚的东西，一趟商场逛下来，大包小包地买了一车，后备箱里堆的满满的。 逛完之后回头一算，郑媛发现她总共就给自己买了一套护肤品和化妆品以及两条裙子，给冯建文买了两套西装两双皮鞋，其他全是别人的。 第657章：恋恋不舍 一行人在港城整整玩了五六天，要不是冯建文说：“申城那边我哥还等着咱们回去呢，等以后有机会再过来。”郑媛可能还要在港城住几天。 郑媛恋恋不舍的收拾行李，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视机，看样子是非要在走之前把这一部电视剧看完才甘心。 冯建文哭笑不得，他揉揉郑媛的头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贪玩？”他本来以为更舍不得离开港城的应该是俩孩子和郑娟，没想到却是自家这个四个娃娃的妈。 “唉。”郑媛叹了口气，哀怨地看向冯建文。 想了想这些年她过得真的不容易啊，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习惯了现代化科技化生活的她突然回到了七十年代，每天要干体力活就不说了，没有电视机网络手机也忍了，可这个时代竟然连卫生巾都没有！她还得自己想方设法开厂子生产！她容易嘛她！ 八十年代的港城虽然还比不上几十年后生活便捷，可这个年代正好是港城优秀电影电视剧的井喷时期，许多电影电视剧搁在几十年后拿出来看都别有韵味，极大的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而且这边电视机冰箱电话啥都不缺，生活上也更加便捷。郑媛是真舍不得回去。 “噗嗤”冯建文忍不住笑出来，他看懂了郑媛的眼神，蹲在她对面捏了捏她的脸蛋，“咱家不是也有电视机吗？” 郑媛瘪瘪嘴：“有电视机有啥用啊，没有电视剧。” 冯建文：“……” “唉，我好难啊。”郑媛托住下巴，“你说我回去要不要投资几部电影电视剧？” 冯建文：“……那你要不要再投资个冰箱空调厂？” 郑媛：“……也行？” 冯建文食指点点郑媛的脑门，“你咋那么能呢你？要是再多赚点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能造火箭飞太空了？” 郑媛清了清嗓子：“未来，也不是不行啊！” 冯建文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行了，别贫了，赶紧收拾行李。一会儿包子和知新过来看到你这样要笑话你了。” 郑媛鼻腔中轻轻发出一声“哼”，然后继续叠自己的衣服。 “二姐，你看到我买的那基本时尚杂志了吗？”门突然被推开，斜斜的露出郑娟的半个脑袋。 郑媛抬了抬下巴：“我放到茶几上了。那基本杂志你还要带回去啊，那么沉！” 郑娟嘿嘿笑：“我是给嫂子带的。嫂子做衣服做得那么好，我把杂志带回去让嫂子看看能不能自己做。要是能的话就不用从南边进货了，咱家可以直接开个服装厂，自己做来卖！” 郑媛笑起来，给她竖起大拇指：“可以呀小妹儿，这想法好！” 文森特给他们定的是下午三点的船票，他们在酒店吃完了港城的最后一餐便坐上车赶往港口。 路上，文森特对郑媛说：“大概还得两三天，设备就可以装箱发往申城，到时候我会提前给您致电。” 郑媛颔首：“好，我等你的消息。” 第658章：会和 郑媛和冯建文在港城游玩的时间里，冯海洋和他几个叔叔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们用这几天的时间逛遍了申城的每一个角落，还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批发市场，购买了许多许多他们觉得能赚钱的东西。 郑媛从港城回来，就把给几个冯家男人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一人一块手表，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名表，但也是知名品牌，质量可靠，样式简洁大方，戴出去很有面子。 郑媛说：“以后你们都是生意人了，戴着这个表出去有面子。” 冯家几个男人，尤其是冯海洋都开心疯了，把表戴在手上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冯海洋才突然想起来似的，邀郑媛看看他们买的货。 郑媛翻了翻，发现太出格的东西他们也没敢买，买得最多的还是衣服帽子丝巾之类。衣服质量还挺好，做工走线都很整齐，拿出去说国外进口大牌一点都不虚。 “这样也挺好的，服装生意更稳妥一点。”郑媛放下手里的衣服，直起腰来，“等你们多走几趟，就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好卖什么样式的衣服不好卖，进货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要是不想做服装生意，也可以做别的。回了金水县你们可以去考察一下那边的市场，和这边对比一下，看看倒卖什么东西更有得赚。当然了，要是觉得金水县太小，你们也可以去附近的省城试一试。” 冯海洋眼睛一亮，眼底迸发出跃跃欲试的光彩，他刚张开嘴，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的冯建平却先发出了声音。 “不不不，省城还是算了吧。”他摆摆手，仿佛用全身每一个细胞拒绝。 对他这样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来说，能来申城一趟已经是生活所迫了，要不是还有自家兄弟一起出来，他自己打死都不会离开熟悉的家乡的。 “四嫂，你觉得我们可以去省城？”冯建武还是很信任郑媛的，他觉得只要是郑媛提出的建议，那就值得一试。毕竟郑媛的可是被财神爷开过光的。 “当然可以。” 说话的居然是冯建文。 他揽住冯建武的肩膀，笑道：“国家现在改革开放的决心很大，这项政策肯定不会朝令夕改，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省城人口比咱们金水县多，人流量大的地方生意也更好做不是吗？”和郑媛结婚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也看懂了点生意场上的门道，“就是有一点，人多了也杂，做生意的就怕遇上闹事儿的，但我觉得你小子肯定不怕事儿吧？”他的同胞兄弟啥性格他还是知道的。 “那我不怕。”冯建武也笑呵呵地咧开了嘴。 “五叔，我也要去省城！”冯海洋忙不迭地表态。 冯建武：“行啊，到时候五叔带你去！咱爷俩一起搭个伴。” 冯家的男人们就未来展开了美好的畅想，郑媛听着听着便露出了微笑。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未来——虽然都是冯家人，但性格不同以后的际遇肯定也会不同，家庭条件可能会渐渐拉开差距。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都会过上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如此，也不枉她重生一场。 第659章：顺利 之后，文森特那边顺利发来了设备，因为没有直达金水县的火车，郑媛便在申城这边租了几辆卡车，可以直接将设备运送到金水县。 把设备完全托付给卡车司机郑媛肯定不放心，便和冯建文商量了下留下个人押车。这话让冯建武听到来了，他强烈要求所有人都跟着卡车一起走，不坐火车了，还能省票。 郑媛当然不会同意，这个年代国内一条高速公路都还没有，从申城到金水县，那么远的距离，说不定中间还有连柏油路都没有的土路。路况不好，车坐起来肯定不舒服，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时间长，到家估计得走好几天。这么受罪的活儿，她怎么可能让自家亲戚们一起担着？！ 冯家兄弟的理由就很简单了，他们觉得在路上多走几天就多走几天，关键是省路费啊！从申城到海城，再从海城到金水县，两趟火车坐下来要不少钱呢！ 经过激烈的辩驳，最后决定冯建文加上他的三个兄弟跟着卡车走，冯海洋这个当侄子的，虽然年龄小，那也是个男人了，就由他带着郑媛郑娟俩女人以及两个小娃娃坐火车走。 冯海洋起初还不乐意，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也得和自己叔叔们一起吃苦才行，被冯建文一句话怼回去了：“你是去保护我媳妇儿孩子的，懂？” 冯海洋：“……你自己的媳妇儿为啥你不自己保护？” 冯建文：“这是谁家的生意？” 冯海洋：“……你家的。” 行吧，冯海洋说不过冯建文，只能跟着自家四嫂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回到金水县，郑媛先给各个亲戚们分发了礼物，等设备运来了，便马不停蹄地带着郑娟安置设备，然后进原料、开工，等到大学开学时，分厂这边也差不多走上了正轨。 另外一边，冯家几个兄弟也顺利把服装生意做了起来。金水县没有专门的市场，他们就把摊位摆在工厂门口或者商场门口，甚至都不需要叫卖，就招来了很多顾客。人们一听货都是从南方进来的，那就更有购买热情了。见这生意确实有得赚，他们赶紧把摊位扔给了自家媳妇，也不多耽误，再次买票下了南方进货。这回他们是自己去的，已经不需要郑媛了。 而郑媛这边则跟着冯建文回到了京城，转头就去了科研所商量开发维生素c事宜。在她积极争取下，关于生产维生素c的新技术并没有被发表在国际期刊上，她可以利用低价抢占国际维生素c市场，幸运的话，或许能吃下百分之七八十。 但郑媛很清楚，国际上的贸易厮杀是非常残酷的，她手里虽然握着别人都没有的技术，可要是万一别人在国际市场上搞一搞舆论，说他们华国生产的维生素c是低廉劣质的，容易被洗脑欺骗的消费者就很可能拒绝他们华国的产品。所以郑媛打算找一家在国际上有相当实力的销售公司来合作。 这样的公司在国内并不好找，郑媛只能把目光放在了港城。 文森特特意为此事来到了京城。 郑媛邀请文森特来自家四合院做客。文森特大概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老式的建筑了，满眼稀罕，这儿摸摸那儿碰碰的。 “这房子据说明朝就有了，虽然后来又经过多次翻修，但我估计或多或少肯定保留下来一些东西。”郑媛走在文森特身边，开玩笑道，“你踩在脚下的某一块砖头，说不定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文森特惊叹一声：“哇！”信以为真的他立刻蹲下要用手仔细感触一下历史，被郑媛拉住了，“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地砖是路爷爷和马奶奶他们年轻的时候铺的。” 第660章：专利 “跟你说正事儿呢。”进屋后，郑媛清了清嗓子，提醒还在东张西望的文森特注意听讲。 文森特赶紧坐好了。 郑媛把自己针对维生素c做的计划书拿出来，“你看看。” 文森特翻开还惊了一下，他飞快瞥了下郑媛，这才垂眸仔细看起来。港城那边使用的是繁体中文，大陆这边用的是简体中文，计划书是写给文森特看的，知道文森特看简体中文吃力，她特意用了英文。刚刚文森特就是惊讶在这里，他没想到郑媛居然懂英文，而且还能熟练运用英文写商业计划书。 他看得很认真，大概二十分钟后，他整理了下被自己翻乱的纸张，眼睛内精光闪烁，“老板，您是怎么拿到维生素c技术的？这份技术真的比国际上现有的技术强那么多吗？还有，这份技术申请专利了吗？” “我这也是凑巧。”郑媛简略的说了下过程，然后说，“技术是真的好，我查过资料，也问过很多科学家，这项技术确实比国际上现有的技术成本低很多，就是还没有申请专利。国内专利这方面还不成熟，没办法申请，但国际上的专利还是要申请的。” 文森特说：“那我们还得找个委托公司帮忙申请一下专利。” 郑媛：“这个就交给你了。” 文森特：“这个简单，港城就有。” 郑媛慎重道：“要尽快。” 文森特：“那自然。”顿了下，他蜷起手指，用中指指节敲了敲纸面，“这门生意我们是自己做还是找生物医药公司合作？” “要找人合作。”郑媛说，“还得找大公司合作，我们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风险让别人来承担。” 文森特犹豫了下：“可是，我们可能要让利很多……您做这份计划书，难道不是想自己做这门生意？” 郑媛露出个神秘的微笑，“我做出这份计划书，不意味着真的要生产销售一把抓。这份计划书只是为了做个样子，让别人以为我们打算自己做，不想找合作方——这样方便我们来谈价钱，不是吗？” 文森特竖起大拇指。顿了下，文森特又问：“那安心呢？您以后打算把重心放在哪里？维生素c？”一个人的精力只有那么多，不可能处处兼顾。“而且您做生意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太……怎么说呢，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一会儿是出版社，一会儿是生活用品，一会儿又要闯进生物制药方向，三门生意一点关联都没有，这样做生意没办法形成产业链吧？” 郑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和冯建文都没谈过这个，却在今天被文森特提出来了。 “你想了很多啊。”郑媛微笑。 文森特镇定地望着郑媛。 “没错，这三门生意确实没什么关联。”郑媛说，“其实我做这三门生意，都是巧合。做出版社，是为了赚创业启动资金，有了钱我才能做安心。而做安心，是为满足自己的需求，当然了，也能为广大女性提供生活便利。做维生素c则是为了在国际市场上攫取财富，顺便也能帮国家研究所赚一点外快，有了钱，他们才能创造更多价值。” 第661章：一年后 郑媛：“这三门生意，出版社那边我已经从管理层抽身了，只是占有一部分股份，安心我也打算留给郑娟。维生素c，其实我只负责出钱牵头，占股也不多，最后肯定还是交给公家来管理” 文森特听懂了，“您只想做投资人。” 郑媛：“没错，我想做投资人。” 她拥有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眼光和经验，比如说，她知道此后十年，日本股市会持续上涨，一直到九零年，骤然暴跌，到时候只要她加杠杆做空，几亿几十亿都能赚到手。还有八七年美股熔断，她也可以利用先知，加杠杆攫取一大笔财富。还有可口可乐以及微软等公司的腾飞，她完全可以顺应时代潮流，加码跟进，财富何止能翻几番。别人都是在赌，只有她，是已经通过作弊知道了答案，所以不怕输。 赚钱对她来说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关键是，赚来的这些钱要怎么用，才是有意义的。 不过她已经计划好了。 一年后。 顺利毕业的郑娟已经接手了安心，有郑媛找来的一些管理人才做帮手，她管起公司来也像模像样。虽然出现了其他一些品牌的卫生巾和安心竞争，但总的来说，发展还算不错。 维生素C生产工厂也建了起来，生产量日趋上涨，并且以低廉的价格迅速占领了市场，第一年的盈利就达到了两千万美元，实乃暴利。 郑媛占的股份不多，但也从中分到了不少。 “你要资助大学生出国留学？”晚饭时间，已经毕业并且分派了新工作的冯建文难得回家一趟，就听到自家媳妇儿又要折腾新花样，“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 郑媛给双胞胎夹了一筷子茄子，“多吃点菜，别光吃肉，你看你们姐妹俩胖的！”又给包子和知新夹了菜，“还有你们俩……我这不是赚了不少钱吗？” 冯建文懂了：“维生素c？” “不止。”郑媛说，“股市里也赚了不少，还是美金。虽然有公费留学，但咱国家那么大，人才多得是，公费留学才有多少？我想捡个漏，投资一些人才。” “妈妈我不想吃茄子。”冯霏霏撅起小嘴巴，冯依依也有样学样，“不想吃茄子。” “不吃也得吃。”郑媛说，“你们看哥哥吃得多香？”说着瞪了包子和知新一眼，俩臭小子很有眼力价儿，赶紧夹了筷子茄子吃掉，还故意吃得特别香。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学，双胞胎见哥哥吃了茄子，也跟着吃了。 “你应该不是想做公益吧？”冯建文还是很了解自家媳妇的。 “当然不是。”郑媛说，“我肯定要和他们签合同的，至少得十年的卖身合同吧？！” “周扒皮啊！”冯建文轻笑着摇摇头，他就知道！ 郑媛不乐意了，撂下筷子：“哪有！以后给我工作我又不是不发给他们工资。再说了你知道国外名校的学费有多贵吗？四年念下来，学费加上生活费至少要二三十万美元，我就算是身家上亿，也兜不住这么花啊！所以必须和他们签订合同，以防他们把我当踏板。” 第662章：未来是你们的 郑媛之所以赶在这个时间提出这个计划，是因为七七年恢复高考以来，第一批大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在这一批学生走上岗位之前，她希望从中挑出一批最聪明的，送到国外深造，以便她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郑媛行动很迅速，前一天晚上和冯建文商量完，就迅速和各大高校取得了联系，说了自己的打算，得到了各大高校的支持。 京城是一个聚集了无数人才的地方，很快，郑媛就收到了无数申请。这些莘莘学子抱着对未来的期待，把自己的成绩单，导师对自己的推荐信，以及自我介绍信，全都塞进了申请书中，以期待自己这匹千里马可以遇上伯乐。 郑媛很慎重地对待这件事，每一份申请表她都认真看过，从中筛选出最优秀的，然后通知这些人，她要进行一对一面谈。 她选出来的人很多，所以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但她很有耐心地和每一位学生都交谈了很久，全方位地了解了每一个人，最后从中选出来五十名学生。 这些人都很年轻，最大的才二十八岁。他们什么专业的都有，学金融的，学法律的，学营销的，等等。但最多的，却是学计算机的。 郑媛很清楚，自己的国家沉睡了太久，现阶段在很多方面短时间内都很难赶超国外。但是，在国外信息技术同样处于萌芽的时期，国内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弯道超车，达到国际顶尖。上辈子华国就是如此，这辈子郑媛觉得她完全可以成为催化剂加速这个过程。 无论是局域网交换机还是视窗系统，华国自己难道不能研发吗？还有后面的小灵通通讯技术、平板手机、安卓系统等等，郑媛别的本事没有，却可以看见未来，只要给这些学者们一个研究方向，她相信他们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给她，给华国，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郑媛的选择，因为计算机专业实际上在这个时期算是鸡肋专业，没什么用，这个专业的大学生基本上没几个第一志愿是计算机的，都是后来被调剂的，但郑媛执意如此。 “你们看吧，未来一定是属于信息技术的。”郑媛这样和自己的孩子们说。 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花儿争奇斗艳，郑媛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她披散着头发，站在院子中央，眼睛却看向了远方。她的目光悠远，唇角微微翘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美好未来的模样。 包子抬头望着自己的妈妈，小鹿般的眼睛清澈透亮，他拽了拽郑媛的裙子，用他清脆的声音说：“那我未来也要学习计算机！”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学！” 孩子们举起手，争先恐后的表态，将妈妈围在了中间。 郑媛微笑着摸了摸他们每个人的小脑袋，又说了一句，“未来也是你们的。” 不远处，站在香椿树下的冯建文温柔地望着这一幕，然后他招招手：“媳妇儿，孩子们，过来吃西瓜了！。” （全文完） 第663章：番外一 1994年。 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了办派对，京城里不少有头有脸的家族，但凡过个生日，过个纪念日的什么的，都要请一大帮子人来家里，家里地方不大就去酒店包个大厅，伴随着悠扬的西洋乐，一起跳跳舞聊聊天。 郑媛和冯建文的二十年结婚纪念日，两口子本来打算一家人在一起庆祝庆祝就好了，但冯依依和冯霏霏不同意。 “爸，妈，你们土不土啊？你们也是全四九城、不，全华国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怎么还这么扣扣搜搜的？就不能花钱请大家过来一起乐一乐？再说了，我哥不是刚从美国回来了？他都离开多少年了，四九城里还有几个认识他的？正好趁着这个派对，让全四九城的人都知道，冯家二少爷学成归国了。以后我哥在这边创业，认识的也能给个面子，能免不少麻烦不是吗？” 郑媛哭笑不得地给双胞胎一人点了一下脑门：“你们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弯弯绕绕？”而且，她居然会被俩闺女说土！郑媛轻哼了声，挑眉，“你二哥回国创业，还会在乎别人认不认识他？你们是不知道你们二哥之前在美国闹出来了多大动静吧？”她这个儿子是真的聪明，她给出了一个方向，他就真的和朋友一起开办了公司，还抢在微软前面做出了视窗系统，之后公司股票更是竹节般拔高，那个数字让郑媛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都看得心惊肉跳。 冯依依和冯霏霏一人一边拉住郑媛的两个胳膊摇：“不管，反正就要办！就要办！” 郑媛被吵地头疼：“行行行，办办办。”顿了下，又说，“只要你俩期末考试能考进班里前二十名，我就答应办。” 冯依依、冯霏霏：“嘤嘤嘤，妈妈你耍赖！你刚刚都答应办了！” 郑媛脸一板：“就是二十名这个条件，没得商量！”以前郑媛本以为包子是最让人担心的，这孩子太过聪明，性格又内敛，郑媛生怕他得了自闭症，后来才知道，那是她还没遇到双胞胎。双胞胎不仅长相随了冯建文，那性格也随了冯建文，小时候那真的是调皮炸了！尤其七八岁的时候，她们会变着花样的搞恶作剧，真的是猫憎狗嫌。家属院里（85年冯建文升职后便分配了一套小洋楼，随后他们便搬进了新家）那么多孩子，这俩姑娘居然混成了头儿。长大后那也不消停，无论怎么说，都不好好学习。 听说郑媛和冯建文要开结婚二十周年的几年派对，整个四九城都热闹起来了。许多人为了能拿到一张邀请函，不知道送出了多少钱的礼物托了多少人脉。毕竟这两口子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就不说冯建文了，他的工作性质在那儿摆着，谁不巴结？就说郑媛，郑总，那可是全华国最有钱的人。不提她投资的那些公司，就说前两年认购股票，听说就赚到了几亿的资产。这还只是国内的摆在明面上的那些，国外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财产。 四九城里，只要是长了眼睛的，谁不想搭上郑媛的顺风车赚上一笔？就算只听她随口指点一个方向呢？所以啊，这邀请函别看只有薄薄一张纸，那可真的是价值千金。 冯家举办结婚纪念日的地方在郑媛投资的一处庄园中，庄园占地面积很大，也非常漂亮，就算是冬天，都有郁郁葱葱的松柏来装点，以及种满了各种花木的玻璃暖房。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水晶灯流光闪烁，悠扬的管弦乐回荡在耳边，空气中还充斥着各种香水味儿。 在某个角落中，几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正在小声轻笑着聊天。 “我妈非让我来，还让我和冯家那对双胞胎搞好关系，天知道，我连她俩谁是谁都分不清！就算追求，那也得逮着一个来追吧？！”这个生了双桃花眼的男生撇了撇嘴，一副糟心的表情。 他旁边坐了个娃娃脸男生，娃娃脸男生挤了挤眼，打趣：“你要是想追两个也行啊，万一双胞胎都看上你了呢！” 桃花眼男生：“……我觉得我被打死的可能性更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就是两只母老虎。” 一句话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诶，你们看，那是谁？”忽然，一个穿了条水蓝色公主裙的女孩惊呼一声。 大家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上前去分别给了郑媛和冯建文一人一个拥抱。郑媛微笑着摸了摸男人的脸，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像是“瘦了”。而冯建文则亲切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哦，你刚来京城不知道，那是冯家老大，郑知新。”娃娃脸男生说。 公主裙女孩轻“咦”了一声，“冯家老大，怎么姓郑？” “可能是随他妈姓吧？”又有一卷发披肩的女孩插进话来。 桃花眼嗤笑一声：“什么随他妈姓，他就是冯家收养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冯家公子。” 这事儿在金水县人人皆知，但在四九城知道的还真不多，桃花眼得意地睃了两个没见识的女孩一眼，把自己听说过的消息再加工了下：“我估计啊，冯家也不怎么重视他，否则怎么自己家的亲生儿子被送到国外留学了，这个大儿子却还得靠自己的努力考什么军校？对了，我听说冯家的小儿子回国了，一会儿我们估计就能见到了。据说这个冯家真正的公子，不仅长得好，还是个天才！二十岁就拿到了哈佛的三个学位！” 冯家小公子这个暂且不提，听他那话的意思，军校居然成了个不好的选择？他也不看看冯建文是干什么的！ 两个女孩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后，都默默地端起自己的果汁，并且心有灵犀地往远处挪了挪屁股——远离白痴保智商啊！ 很快，宴会就进行到了高潮阶段，一个身材高挑，英俊如小王子般的男孩，竖着背头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推着一个几层高的蛋糕出现在人们面前。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自觉地给小王子让开了路，让小王子将蛋糕推致郑媛冯建文夫妻面前。所有人都微笑着，将目光投注在郑媛和冯建文夫妻两个身上。 “爸妈，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谢谢你们二十年来给我和哥哥妹妹们创造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我们可以简单快乐地长大。爸爸妈妈，你们都是我的榜样。” “爸爸，您教会我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家庭，虽然您看着很凶，但我和哥哥妹妹们都知道，其实您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无论我和哥哥妹妹们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您总是坚定地站在我们背后，支持我们。” “妈妈，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妈妈，虽然您有的时候脾气不太好，还总是不在家，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我们身边，但您每次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抱一抱我们，亲一亲我们，告诉我们您想我们，您爱我们。妈妈，是您教会我要做一个有梦想有目标的人，并且要坚定地向目标努力，不轻言放弃。” “爸爸。”冯海璋，也就是包子，深情地望向冯建文。然后他目光一转，对上郑媛的目光，“妈妈。” “我爱你们。”他说。 “爸爸妈妈，我们也爱你们。”郑知新与冯霏霏冯依依异口同声。 郑媛紧紧握住冯建文的手，她这人不常哭，但今天，她热泪盈眶，她张了张嘴，声音都是颤抖的，“好孩子，好孩子。” “妈妈也爱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她说。 他们一家人拥抱在一起。舒缓美妙的管弦乐突然响起，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仿佛在为这世界上亘古不变的美好感情轻轻吟唱，曲调是那么的动听。 第664章：番外二 2024年。 冯建文与郑媛结婚五十周年。 时光仿佛没从他们身上偷走什么，郑媛十八岁的时候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六十八岁时也是个美丽动人的老太太。冯建文二十五岁的时候就长得凶神恶煞，不像好人，七十五岁了，仍然是个不太招小孩喜欢的“坏老头”。 他们的金婚纪念日，虽然没有大办，只一家人凑到一起吃饭，那也是一大家子人，非常热闹。 这一年老大郑知新已经五十二岁了，他结婚晚，妻子比他小了十岁，还是一名军医。两个人都忙，所以只生了一个孩子。孩子今年十六岁，和他爸一样，学习成绩优秀，性格开朗活泼，十分招人喜欢。 老二冯海璋五十岁，他长得好，半百了都看着很年轻，说他三十多也绝对有人信。他是家里最出息的一个，常年在福布斯排行榜上挂着，都说成功人士结婚都晚，他却不，二十二岁，刚到结婚年龄就去民政局打了证。他妻子是他留学时的同学，自然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是个数学家。他家的孩子就多了，一连串生了四个，大概是继承了冯家阳气足的传统，四个全是男孩。 然后就是冯依依冯霏霏这对双胞胎，她们两个感情最好，从小到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后来冯依依喜欢上演戏，冯霏霏就干脆开了家娱乐公司。后来冯依依因为一部电视剧一炮而红，又进入电影圈，二十五岁那年，拿下了影后大满贯。冯霏霏的娱乐公司也越开越大，在郑媛的建议下，她还创办了小说网站、视频网站、音乐平台、交友以及信息分享平台等等，形成一条完美产业链。 这两个人结婚都晚，冯依依三十二岁那年嫁给了一个比她小了三岁的大学老师，而冯霏霏也在三十二那年，嫁给了比她大了两岁的发小。 两个人同时怀了孕，又同时生了孩子，并且还都生的是女孩，甚至，这俩孩子长得都像妈妈。 小姐妹俩今年才十岁，和她们妈妈不同，她们性格十分乖巧，嘴又甜，又贴心，是真正的小棉袄。所有孙辈中，冯建文和郑媛最喜欢的就是这俩孩子。 这天晚上，一大家子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团圆饭，一直热闹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等孩子们各回各家后，家里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偌大的房子显得十分空旷。 但两个老人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失落，反而还挺高兴的——冯建文就想单独和媳妇儿过个纪念日，结果这群小辈儿每年都来凑热闹！ 老两口并排坐在阳台，双手握在一起，互相依偎着，望着天上的星星。 今天的天气好，天上的繁星闪烁，星河灿烂。 “五十年啦。”冯建文语气仿若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都五十年啦。”郑媛微笑，转过脸来看冯建文，“我们都老了。” 冯建文也转过头来，他认真打量了郑媛一番后，语气诚挚，“老什么呀，一点都不老，还那么漂亮。” 郑媛被逗乐，商业互吹：“你也还是那么英俊。” 冯建文也乐了。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笑，笑着笑着，突然，冯建文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深邃，他低下头，轻轻在郑媛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