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糟糠之妻 作者:妾心如水 文案 谢悠然在黄脸婆的路上一直狂奔,直到终于成为要下堂的糟糠之妻。 内容标签:小三 婚恋 都市情缘 ☆、自杀之后   谢悠然是在病床上醒过来。一室的白,衬着午后的阳光,格外的刺人眼。   她动了动,这才发现一只手被固定住了,另一只手上扎着针管。她朝被固定的那只手看过去,不觉得有多疼,只是手腕处被缠了厚实的纱布,上面渗出的血迹,无声地告诉着她,她曾经做了什么事情。   割脉,喝药,居然这样也没有死。   她怔怔地苦笑,自己真的命很大。   病房的门被推开,她父亲谢岚山走了进来,见她已然醒了,露出一脸的惊喜,扑到她床边上说:“然然啊,你醒了,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她就知道,送她来的,除了自己的父母,不会再有别的人。   她闭上了眼睛,不想说话。   见她这个样子,谢岚山忍不住哭了:“然然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你这是想要爸爸妈妈的命啊!你这么想死,就把爸爸妈妈先杀死吧!你也不看看,你妈妈她为了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谢悠然一惊,蓦地睁开了眼睛问:“妈妈她怎么了?”   “她动不了啦!中风啦!然然啊,我们一家,往后该怎么办啊?”   说实话,谢岚山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惶恐无助过。他虽然是男人,但一直囿在象牙塔里做他老老实实的教书先生,妻子又强势,替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除了愁一愁自己班上孩子的成绩太糟糕,他没什么多忧心的事。   可现在,替他顶着天和地的老婆跟孩子都同时倒下了,说他六神无主是轻的,天崩地陷才能更准确地表达出他的心情。   谢悠然扯了针,不顾反对,硬是让谢岚山带她去母亲钟君的病房。   钟君是因为受惊过度引发的中风,发作得很快,所幸当时正好在医院,抢救也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好好康复治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谢悠然看到的时候,钟君还在昏睡中,平素生机勃勃的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她难得如此平静乖顺地躺下,却无半点生机跟神彩。   谢悠然半跪在钟君床前,抱着她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谢岚山要拉她起来,她不肯,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赎清她以往全部的罪和过,也好似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过往所经受的种种发泄出来,不至于再度走上绝路。   谢岚山怕她受不住,不停地劝她:“然然,你要想开一点,你这样,你妈妈醒过来也不会好受。”   谢悠然地哭声就弱了下来。   良久,她终于止了泪,抬起头细细地替自己母亲抿了抿头发,问:“医生怎么说?”   谢岚山说:“得好好治,不能再受刺激了。”顿了顿,满含忧虑地看着她:“然然……”   欲言又止,那目光,软得让她一阵心酸。   “爸爸,对不起。”头一回,她为自己的任性道歉,“以后,我再不会做傻事了,死过一次,也就够了。”   老天爷不收她,她岂能辜负?   谢岚山闻言,好似松了一口气,说:“你能这样想就好。其实,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呢?你真死了,伤心的能有谁?那些已经不珍惜你的人,你死了,他们照样过得潇潇洒洒,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谢岚山终究不是钟君,他说不出太刺耳的话来,就是那个人,怕刺激到女儿,他也不提。   谢悠然收了这好心,点点头。   从钟君的病房里出来,谢悠然感到一阵炫晕。   这应该是失血后的后遗症,但她并不太在乎。谢岚山说他们去得还算及时,但凡再晚一点点,估计她和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岚山有一种掩不住的后怕。   还好她只是割脉,只是喝了药,如果是跳楼,怕他们赶得再快,也拉她不及。   就是谢悠然,这一刻,也是这样想的。当时,她只是想死在那房里,让宛南平知道后,就算不能让他伤心,也要让他嗝应很久。   宛南平是她的丈夫。   当然,很快就要不是了。   三个月前,没有半点症兆,他借一件小事跟她吵了起来,然后直言说,他要离婚。   她当他只是气极说说,没当回事。   谁知道,三个月后,他直接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她一向以夫为纲,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宛南平会不要她。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要疯了,第一次出庭,她光记得哭。   哭,哭,哭,流不尽的眼泪,却唤不回那人的半点怜惜。   他举出貌似铁一样的证据,说她出轨,有外遇。很多很多的照片,她辩白无用,照片不会说话,也不会替她讲出那些背后的故事。   然后,他把孩子们从学校接走,从此不让她跟她们见面。   要见面唯一的条件就是,离婚。   他都做到这等地步了,她却还幻想着用死亡让他记住自己,让他后悔,让他伤心。   现在想想,谢悠然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搭到哪一根线上,以至于让她相信,她死了,他会伤心,会难过,会后悔!   谢岚山说,自杀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没错,是这样啊,为什么不死一次,她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谢岚山跟着走了出来,他也是给吓怕了,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是要回病房吗?”   谢悠然摇了摇头。   谢岚山立即杯弓蛇影般紧张起来:“那你要去哪里?”   “回家,替你和妈妈取些衣服过来呀。”   谢岚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一片狼污,上面有汗迹,有血印,还有谢悠然呕吐的剩余物。因为神经太过于崩紧,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是有多脏。   谢岚山不禁有些汗颜,但他坚决地说:“你回病房,我自己回去拿就好了。”   “可是,你要陪妈妈呀。”谢悠然眨眨眼睛,轻声说,“我都没事了,不过是回家拿几套衣服,坐车去坐车回的,没什么。”   谢岚山仍是不依。   谢悠然就说:“爸爸,你还是不信我吗?”她叹口气,“我是很懦弱,但不代表,我就有勇气死第二次。”说着,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陪着妈妈,她要是醒来,告诉她,她女儿活明白了。”   她说得太坚定,谢岚山只好依了她,却一直将她送到医院外,看着她上了车。   车子滑出老远,谢悠然回头,还可以看到父亲站在医院门口,万般不放心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又落了一串泪。   她很不想哭,很想坚强一点,可是,不知道是眼泪太浅,还是现实太伤感,让她总是忍不住。   就像她忍不住,在车子行过一段后跟司机说:“转道,去鸣锣湾。”   鸣锣湾是这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宛南平名下的百利商城总部就设在其中心位置。   如不出意外,这时候他应该是在的。   果然,前台的小秘书说:“宛总在办公室。”   教养和习惯,让谢悠然即使是在跟宛南平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上他的公司里来丢过人。是以,小秘书并不知道她和宛南平已经在闹婚变了。对她这个老板娘,她笑得很是甜蜜殷勤,并且看她脸色不好,关心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她帮忙给宛总挂个电话。   谢悠然摆了摆手,一语未发进了电梯。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算好看,但是透过电梯光滑的镜面看到自己的真容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脸色青灰,嘴唇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腌过头了的老咸菜,又像是一朵残破枯萎的花,毫无光泽与生息。   说她是人真是勉强了,应该说,她就是一抹生魂,因着最后一口气,留恋于世,可笑地不肯离开。   她有些惊惶地拢了拢头发,又有些绝望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她忽然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来,她最青春美貌的时候,激不起他的爱,现在这样出现,就能换来他半点怜惜么?   过去多日,她难道还没有受够教训?   她扑到电梯口,疯狂地按下面的楼层,试图阻止电梯向宛南平所在位置的靠近。   然而,天总不遂人愿的时候多。   偏偏,电梯门开的那一层,居然就让她见到了宛南平。   他没有在办公室,他正和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那张显不出岁月年龄的脸上,堆满了春风得意的笑容。   他整个人身上,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概。   结婚之后,他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今日,外人眼里的宛南平,一直都是成功的,精英的,婚姻的失败,在他身上显不出半点痕迹。   谢悠然想,或者她今日来也是对的,不经历最痛的对比,大概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和落拓。省得总藏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他离开她,也是会伤神的,会后悔的,他所做的决定,只是一时冲动的,他对她,也还有爱的,只是年日益久,他藏得深,他不知道,所以,她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码字了,一直没感觉,这一篇,只当是练练笔找找感觉的。好多人说我写的女主多是失婚的多。其实我想说,失婚的女主才有写头啊,昏暗的人生,经历阵痛之后逆袭辉煌,多么爽的事情啊。再说了,失意的中年妇女,也是要梦想的嘛! ☆、醒悟之后   如果钟君没有倒下,见此情景,大概会骂她一句:“你还真是贱!”   当初在法庭上,她情绪崩溃到案子没法审下去。法官劝钟君劝住她,后者走上前就挥了她一巴掌,骂她:“你就有这么贱?他都不要你了,你还这么求他干什么?就不能有点骨气,有点自尊?”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只要他回头,就是把我的自尊踩在脚底下也是可以的。”   你看,她活得是有多卑微。   可就算,他把她的自尊,她的一切都踩在脚底下,他也不见得就会回头。他只会越加的看不起她,越加的鄙视她,并且,拿此当证据,说:“她已经不能再胜任作母亲的资格了。”   就像这会,他从高谈阔论里回过神,看到她,没有半点震惊与意外,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气恼。   他走前一步,大概是想把她拉出来,但是,谢悠然快他一步按下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她这才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点意外。   你看,原来她的主动离开,才能换来他多一点的其他的情绪。   谢悠然惨然地笑。   拿了衣服,她很乖地回到医院。   医生说她不应该乱跑,她也乖乖地低头认错。   钟君也已然醒过来了,自她进门,因为不能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谢悠然懂她的意思,在谢岚山去洗漱间换洗的时候,她坐到她面前,一边帮着她整理,一边说:“妈妈,你放心,我只傻那一次,就够了。”   钟君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一抹泪掉了下来。   谢悠然轻轻替她抹掉,说:“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帮我打官司啊,没有你,我怕我支撑不住。”   钟君点头。   谢悠然又说:“第二次开庭还有段时间,我想先把原来那个律师换掉。”   那个律师到了法庭上,一句建设性的话都没有说过,多数时候只有沉默,讲话还颠三倒四的,除了加重她在婚姻上的过错,毫无建树。   她怀疑,他是被宛南平收卖了。   就像,白荣。   白荣是宛南平帮她找的健身教练,在市内一家很有名的健身馆任职。   他说他们是朋友,所以她去健身,可以半价优惠。   谢悠然当时,从没有怀疑过宛南平的用心,却不知道,还那么早,宛南平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埋下了一颗雷。   大概,他最早的计划是,亲密接触之下,她耐不住芳心寂寞,爱上了这个健身教练,为了他,奋不顾身地抛夫弃女,离家出走。   毕竟,她不是没做过这样的蠢事。当初,谢岚山和钟君一致反对她和宛南平好,她一意孤行,瞒着他们跟他偷偷约会,同居,未婚先孕,逼得他们不得不同意她和他在一起。   在爱情上,她一直是个冲动的孩子,爱恨分明,认定了,就不会再回头。   而他帮她找的白荣,实在很符合她少女时代对于白马王子的全部想象:健而不壮的身材,低沉的嗓音,雕刻一样的五官,不当班的时候就戴副眼镜,斯斯文文儒雅得不得了的模样。   宛南平长得也不差,但和白荣相比,白荣是一棵挺拨的白杨,宛南平,只能算是颗颜色还算周正的白菜。   可出乎意料之外,谢悠然并没有动心。   她跟白荣,就只有训练时的交情,其余时间,她从不主动跟他有联系。就算是吃饭,也必须有宛南平作陪。   这就跟她以往的表现一样,因为宛南平工作忙很少在家,她为了不引起别人不好的联想,基本上,和所有的异性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白荣也是个很聪明的男人,极少会做让她反感的事情。   宛南平提供的第一张照片,是白荣从后面托住她,从侧面亲吻她。   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那天跑步机设得太快,谢悠然下了机子后有些头晕,白荣跑过来扶住了她。   他当时也不是在亲她,只是凑得离她近了些,调侃她说:“你这耐力,我还真看不出你是两个孩子的妈。”   后面很多很多的照片,多数都是这样那样的原因使得他们比平时亲密了一些,但由照相机拍下来,位置的原因,使得这一切暧昧难言,硬要说她出轨,照片不会说话,她也完全反驳不了什么。   而能替她反驳的白荣,早在宛南平提出离婚之前,就已经辞职,不知去向了。   钟君的手指在她手心动了动,拉回了谢悠然飘远的神智。   她仔细认了认,才知道钟君是说,这回要花大钱,请个好律师回来,婚可以离,却不能任由宛南平,把一盆盆脏水往她的身上泼。   钟君其实更想说的话是,必须要洗涮清她出轨的冤屈,否则,作为过失人,一旦离婚,她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而百利商城的原始资金,是谢家提供的。   钟君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女儿,哪怕她也在法庭上看到了那些所谓的铁板钉钉的证据。她这个人,虽说强势霸道,但从来就生了一双利眼。在她看来,宛南平今日所作的种种,无非就是想在顺利甩脱谢悠然的时候,还不用付出分隔百利的代价。   商人重利轻情,在宛南平身上,表现得再刻骨不过了。   可惜,她这个蠢女儿,一味的还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甚至不惜为他死!   谢悠然和钟君的想法不太一样,她想找个好律师,并不想跟宛南平争多少钱,她只是想把孩子要回来。   她有两个女儿,宛婷和宛妤,大的八岁,小的四岁,从她们出生,就没有离开她多一日。   如果说谢悠然的生命里还有什么是最不能舍弃的,大概就是这两个孩子了。   可宛南平却把她们带离开她的身边,他想借她们来要挟她达到顺利离婚的目的,却在最后,将她逼上了绝路。   宛南平的母亲说:“婷婷和妤妤姓宛不姓谢。”   不,她必须在最后,让她们姓谢,而不姓宛。   而在这之前,她必须有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帮着她,找回争夺孩子的资本。   所有关于爱情的想象消失之后,谢悠然觉得,她好像终于变得聪明了一点了。    ☆、往事之后   第二日,谢悠然去了本城最大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心情太差,她身体恢复得并不好,但她还是着力把自己修饰了下,不至于看上去,太像个怨妇。   前台的小秘书接待了她,非常热心地问她,需要什么方面的求助。   谢悠然说:“离婚。”   秘书小姐就给她推荐了一堆的律师,都是男人,不同的面孔,各色各样的战绩,还有,顺带八出来夫妻间纠结难缠的离婚故事。   谢悠然问:“没有女律师吗?”   话还没落音,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女人,而立的年纪,穿一身很清爽干练的套装,相当office的扮相。   以前谢悠然一直不太确定所谓的OFFICE扮相真正说的什么,然而看到她,忽然就开悟了。   伸出手,她问秘书小姐:“她是律师吗?”   “呃,她是,但是……”   “那好,我要她。”   这真是一句很有歧义的话,事后,谢悠然不止一次想起她和叶唯安的这一次相遇,禁不住失笑出声。   想象一下,如果她是个男的,某一天某一时眼睛放光地对着一个陌生女孩说:“我要她!”   那是多么典型的总裁文的乔段啊。   幸好她是个女的!   所幸,当时秘书小姐并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只不过或者是太过意外,谢悠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然后那个女人就抬起头,朝她们所在方向看过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家事务所唯一的女律师,忽略她成熟的扮相,其实看着还很年轻,清澈干净的一张脸,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很清甜。   真的,就是清甜,感觉像是一股子山泉水,一望就觉得清透甜蜜,让人想捧起来尝一口。   不得不说,谢悠然当时是有些失望的,这样的女孩子,糯米糍一样,怎可能是律师?   说是同她一样被男人欺负的女人还差不多!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小秘书站起来朝两人喊:“肖总,这位女士想请叶律师替她做辩护。”   那位叶律师闻言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很惊讶的模样,嘴角却噙着一抹笑,看着亲切而温和。   谢悠然朝她点点头。   他们两个同时走了过来。叶律师先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叶唯安。”   然后她身边的男人就告诉谢悠然:“她才上班,目前还只能算是实习生,您确定要让她做您的辩护吗?”   叶唯安没说话,只看着她笑,那盈盈的目光里,有水一样的温柔。她心情一荡,脱口就说:“我确定。”   真的,那一刻,她无比确定,有一种自己也无法明说的直觉告诉她,她会是个好律师,虽然她这样高龄了,还只是个实习生。   事实证明,谢悠然还是很有眼光的。   后来没多久,她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说,宛南平约她出去吃饭了,聊了半天后进入主题,无非就是想要贿赂她,让她不要帮她。   “当然,”她笑着同她说,“我拒绝了。”顿了顿,她又叹口气,以一种相当遗憾的语气告诉她,“可惜了,他防范得很,我没办法录音下来做证据。最后我还礼貌地跟他告别,其实当时,真恨不能把那一杯热茶泼到他脸上去!”   她骂了一句谢悠然在离婚官司路上想骂很久但一直只在心里骂的话:“忒不要脸了!”   她一下就喜欢上了她,看着她,热泪差点就盈了眼眶。   不过,这些已是后话了。   当时,谢悠然那句“我确定”一出口,身边叶唯安的眼里就冒出光来,看得出她等待这样的机会也等了很久。她伸出手,礼貌地同她说:“谢谢您,我会尽力帮您的。”   她没有许诺不会让她失望什么的,看得出,虽然是新手,但她是个很严谨的人。   她们寻了家安静的咖啡馆坐下来讨论案情。   叶唯安安静地听她神经病一样唠唠叨叨没有重点地讲她和宛南平的过往:“我们以前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他是农村人,大山里头的,最大的梦想就是改变自己及还有他们那一家人的生活。所以在我眼里,他虽然物质条件一般,可人很有志气,难得的有想法有追求的男人。我喜欢他这样的男人,可能就是因为我自己太没有追求了,我读书那会最想的事就是,坐吃等死,所以上班以后,朝九晚五的,我很不习惯。”   “我妈妈他们并不认同宛南平这个人,他们觉得他家里条件太差,不适合我,可能是叛逆心作祟,他们越反对,我就越想和他在一起。”   “那会儿感情真是好,他请我看电影,为了省钱,走路去电影院,半个下午都耗在路上,累得要死,脚上都起血泡了,心却是甜滋滋的。”   “拿了驾照第一天,懵懵懂懂自己就开车上了路,结果手机没电停了机,把他吓得半死,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院,不停地打电话给交警问哪里有没有发生什么车祸……”   她讲了很多,有些翻来覆去的,说到最后,居然自己都厌烦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这几个月来,她难道说得还少吗?她一个人记得的美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巴不得要忘记的不堪。   既如此,何必落得祥林嫂一样的结局,本是让人同情的事,最后只惹得人烦。   意识到这一点,她苦笑着道歉:“对不起,让你听了这么多废话。”   叶唯安说:“不是废话啊,了解得越多,我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她声音很好听,清丽温柔,谢悠然想象里,这样的女人似乎更适合当一个男人们背后的女人,但她却偏偏是个女强人。   忍不住,她问她:“你为什么要当律师?”   突然天外飞仙这么来一句,叶唯安好似一下没转过弯来,顿了顿才笑着说:“大概,我有侠义情结?”   毕竟关系还不太熟,她只是玩笑似地回了她这么一句,就转而问她:“在您丈夫提出离婚之前,您一点异样都没感觉出来吗?”   谢悠然摇了摇头:“其实自从百利第一家店开出来后,他就很少在家里了,总是忙,不是去那里看货,就是去别的地方找市场,要不就是跟供应商开会吃饭。我给他算过,我们两个女儿,大的还好,小的也有三四岁了,他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叶唯安皱了皱眉:“经常不着家,你也没意见么?”   “他做正事,我能怎么样?慢慢的,也习惯了。”   其实,她弄不明白宛南平为什么要离婚,她其实很少干涉他。当初她家里出钱让他们做生意,初期的时候很艰难,她陪着他一起吃苦熬夜也甘愿,后来事业慢慢大了,两人之间总会有磨擦纷争,他让她回家专心相夫教子,做家庭主妇,她也没意见。   她一向柔顺,很少会干涉他的任何事情,只要他在做之前同她打个名义上商量的招呼就可以。   她不知道,她是哪一点让他不满意了,以至于十年情份一夕抛,做出这么决绝的举动来。   叶唯安忍不住问她:“那他经常不回家,你也不怕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可能是怕她不好受,又补充一句,“要知道,现在外面诱惑那么大,再说了,人家不都说嘛,男人有钱就变坏。”   谢悠然慢慢地摇了摇头:“他那人,很小气的,舍不得花钱在女人身上。”   叶唯安有片刻无语,她这个当事人,到底知不知道宛南平的百利有多少身价?   不过,也不排除葛朗台一样的男人在就是了。   她耐心地又问:“那他后来又是为了什么离婚?”   谢悠然苦笑:“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他就突然要离婚。那天其实是件很小很小的小事情,她妈妈洗手后忘记关水,我就提醒了一句,他说我态度粗暴,对他妈妈不敬,说我看不惯她是农村来的,既然看不惯,不如就离婚。”   现在回头看来,他就是硬要在鸡蛋里挑骨头,有预谋的。   但原因呢?   叶唯安问她原因:“那你觉得,你态度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你就说了一句‘妈,你洗手后要把水关了。’”她叹口气,“我跟她妈妈从来没产生过什么矛盾,因为我们很少在一起生活,大家各有各的房子,除了周末带孩子回家去看看,平素基本没什么来往。”   ……   “还有那个白荣,你就一点也没察觉出他有什么不一样?”   谢悠然说:“在我感觉里,他就是个普通的健身教练。他长得帅,很受女客人的喜欢,但他对谁,都很温柔,当然了,有时候,会做一些暧昧的动作,比如说,撩撩头发摸摸脸什么的。”   宛南平提供的照片里,就有白荣捏她脸的动作。   其实这动作,他不止对她一个人做过,她初时不习惯,后来看大家都坦然得很,她不想表现得太异类,躲不开,也就不在意了。   所以,这也是她没法子对白荣产生异样感觉的最大的原因吧?哪个正常女人,会对一个大众情人产生幻想?   至少,她是正常的,又是有夫之妇,所以,她不会。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坚贞的,对婚姻和家庭,所以,一点也不能容忍,宛南平用这样的理由来跟她提离婚。   叶唯安最后问她:“那这场官司,你希望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不离婚可以吗?”   叶唯安再次无语。   谢悠然捂着脸:“离了婚,他一定会把孩子都抢走的,我要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木存稿,写到哪发到哪……真是练手来的,太久没码字了,所以写一篇过渡一下。SO,跳坑要谨慎啊。 ☆、倾诉之后   人真是需要倾诉的,倒了一下午的垃圾,离开的时候,谢悠然终于觉得不再那么难过了。   她一个人走回了家。   只是人潮熙攘,很容易令人伤感: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有明确的方向,只她,何去何从,彷徨得很。   不自觉又走回了和宛南平曾经的家里,推开门,屋里一切如旧,客厅的墙面上,是她自杀那晚用血写就的满满一墙的“宛南平,我爱你。”   鲜红已成了赤褐,恐怖而丑陋的颜色,□裸地嘲弄着她的愚蠢和无知。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明明是才两天的事情,但两天前,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在最绝望的那一刻,还要做这么看似悲情实则是可笑至极的告白?   她的愚蠢大概是外人也受不了了。   叶律师在临走的时候说:“谢女士,您就没有想过,万一您不在了,您心心念念挂记的孩子将怎么办?您再爱他又怎么样?您不在了,您们的婚姻照样失去了存续的可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再娶妻,再生子,到时候,没有妈妈的,您的孩子们将怎么办?”   “其实,作为律师,我不应该对当事人的事情掺杂什么私人情绪,但是谢女士,我觉得,您口口声声说为了孩子不想离婚,我真是不能相信。因为真正爱他们,必然是舍不得将他们独自留在世上吃苦的。而且,您要想清楚,您不想离婚,究竟是怕失去孩子,还是,怕失去那个男人?”叶唯安的声音很温和,但在温和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硬,像把刀,一下就挑开她心上淋漓的伤口。   她告诉她:“你要想清楚,想清楚了,这个案子,我才能知道怎么帮您。尤其是您自己,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那时候,她觉得叶唯安不懂自己。   可现在,看着墙上这么斑驳的字迹,她忽然明白,她把自己看得好清楚。   哪怕是从医院重新醒过来,她其实还是稀里胡涂的,她心里,还是有幻想的,幻想这所谓的离婚,不过是一场恶梦,她醒过来,一切又会恢复如初了。   所以,她才会跑到百利去。   但她又知道这不是梦,所以在看到宛南平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时,又仓皇地逃离。   叶唯安与其在问她想没想清楚,不如是委婉地在提醒她:能不能做到足够的坚强。   坚强到和那个自己曾死心踏地爱过追随过的男人,对簿公堂。   她其实真不知道能不能,世事比想象的更残酷,一如人的心,很多时候并不由自己完全来掌控。   她走过去,从洗手间里拿了条毛巾擦墙上的印迹,试图抹掉自己愚不可及的那段过去。但写上去的时候那么轻易,要擦掉,却是千难万难。   就像是记住一个人,很容易,一个温暖的笑,一次难得的伸手,或者是,一片表示关心的药丸就足够,但要再将他忘记,却必须要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剜心一样的痛。   撑过那痛的,活过来,撑不过去的,就像是那一次她那般,只想去死!   宛南平,他的名字,她一点点抹去,就像是把他这个人从她的心上挖去。   她都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爱他。他常年不着家,对她也算不上好,很少花心思送她什么东西,连买束花都觉得不适用的抠门男人,她居然爱他如此,为他的离开而想死!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弃了毛巾,她拿手指去抠,抠得指甲断了,指尖生疼,她在白色的墙灰里嚎啕大哭,想把那股子被抛弃的恐惧、绝望还有无助都哭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她会过得好好的,哪怕没有他,她也会过得好好的。   她才三十出头,她还可以重新开始,不过是累点,辛苦点,不过是,坚强一点!   哭得累了,刚经历过失血的身体终是承受不住。   她昏了过去。   再醒来,又是在医院里,急诊室内白苍苍墙壁,只是傍晚的阳光已不刺眼,透过窗台照进来,洒在被单上,折射出点点金黄的光晕。   她的父亲谢岚山趴在她的床头,或者是太累,他疲倦地就那么睡着了。   这个一辈子被她母亲嫌弃的男人,在谢悠然的印象里,老实、懦弱、不堪大用,但这几天,却是他,四处奔波,悉心地照顾着她和她母亲。   她记起前一阵子听到大女儿宛婷说爱情,她便问孩子爱情是什么。   宛婷说:“爱情就是一个人生病了,另一个人不离开,一直照顾着他。”   不够八岁的宛婷,还没有学会不离不弃这个成语,但是,她却用她的语言,总结出了成年人世界里早已抛弃掉的爱情的精髓。   想到宛婷,不由得想起宛妤,她才三岁,正是最粘她的时候,往常一会儿不见她就会到处去找,这都被她爸爸带走好几天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宛南平那人,粗心得很,耐心也不够,不知道不耐烦的时候,会不会打她们……   真是越想心里越痛,越想就越恨。   忍不住掀了被子,正欲下床,谢岚山却被她惊醒了。   “你醒了?”他揉着眼睛问。   谢悠然“嗯”了一声,顺势坐起来,说:“爸爸,晚上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晚吧,今天我来陪妈妈。”   “不用了,你身体还弱着呢。”谢岚山摇头,只字不提他是怎么在家里发现的她。   谢悠然觉得好抱歉,他们已这个年纪了,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不但不能给他们以支撑,反倒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脆弱不堪。   苦笑一声,她说:“爸爸,不要表现得我好像一无是处。”   虽然,她的确是。   婚前依赖父母,婚后依靠丈夫,她把所有的宝都押在别人身上,现在想想,落得今日下场,也不全是人家的错。   她这样说了,谢岚山只好退了一步,说:“那好,等你这水吊完了,你就帮着我,给你妈妈擦擦背吧,天气热,她老觉着不舒服。”   谢悠然重重地应了一声。   晚上她还是没有陪房,钟君需要的不是一晚两晚,而是长达半个月的康复期,所以,她必须先把身体养好了。   谢岚山毕竟有了年纪,再受不得两头辛苦,两头操心。   谢悠然便回了家,虽然她还是睡不着。大半夜里趴在床上研究离婚的资料,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问题想不通,便试探性地给叶唯安发短信。   她回得不快,但也不慢,语气很平静,很有耐心的样子。   谢悠然便安了心,问她:“你觉得,一个男人十来年都那样过来了,为什么突然一下子那么坚决地要离婚?”   要说宛南平不爱她了是有可能,但他不可能不顾及两个孩子。宛婷和宛妤乖巧听话,他和她们相处的时间是不多,但看得出还是很宠她们的,平素该有的关心,他也不会少给。   尽管那些关心,都是物质的,或者更多地流于形势,但总算,该尽到一个爸爸的义务的时候,他不会吝啬。   叶唯安这次回得就很快了,她说:“应该是有必须要离的理由了,比如说,这个女人他再受不了了,再比如说,他有了小情人,对方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威胁他,或者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激情再燃烧,为爱昏了头。”   连王X那样六十多的老头了都能离婚找上第二春,更何况是还正盛年的宛南平。   宛南平有情人吗?   在叶唯安之前,就是谢悠然自己也怀疑过。但是钟君在宛南平提出离婚后立即就请了私家侦探专门调查过他,他的一切表现都很正常,工作、出差、谈各种各样的商务合作,回家睡觉。   他很正派,正派得就是出去声色犬马类的娱乐场所,身边相陪的,也只有男人。   可这一会儿,看着叶唯安的短信,谢悠然又不确定了。   半天没回信,叶唯安又发过来一条问她:“你没事吧?”   显然是怕她受了刺激。   谢悠然忙回:“没事。”   叶唯安就发了个笑脸,而后问:“那你想好后面要怎么走了吗?”   这一次,谢悠然几乎没什么犹豫,她一笔一笔,相当坚定地敲出一行字:“离婚,我要孩子,两个。”   叶唯安说:“嗯,有点难,不过,我会尽力的。”   是啊,当然有点难,给她一个孩子还有可能。两个,宛南平肯,只怕她婆婆也是不肯的。   但是不管有多难,她一定要达成。   宛南平不是想离婚么?想起一路以来他的表现,那么迫切,迫切得甚至拿两个孩子来威胁他,那么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他急着一定要快些离。   她又翻回叶唯安的短信反复地看。   受不了她?她不是泼妇,两人也很少吵架红脸起纷争,再说了,他们相处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年来,不可能突然就受不了她了。   激情燃烧有了第二春?   宛南平那么冷静理智的男人,得失算得清清楚楚,要他陷入疯狂的爱情里,不太可能。   那么,被小情人威胁?   好像只有这个更靠谱些了。   谢悠然盯着小情人那几个字,像是要透过那几个字,看穿宛南平这么多年来的表象,认清他的本质。   可饶是她再努力,她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人的什么威胁,能让他不顾男人的颜面,硬要将出轨的帽子扣到她头上来,甚至不惜精心设计那样一场阴谋。   她手指轻移,指尖点到案卷上的一个名字:白荣。   传说中,她的情人,现在应该在哪呢?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 ☆、寻证之后   其实白荣算不得不辞而别。   他是在宛南平跟她提离婚之前就辞了职的,他走还那天陪着谢悠然做了最后一次训练。他那天给谢悠然的感觉很奇怪,欲言又止的,目光很异样,可直到最后,他都什么也没和她说,只问她:“我是明早的飞机,你要不要送我?”   谢悠然就说:“好。”   其实她也有些舍不得,白荣很有耐心,脾气也温和,尽管有时候表现有些轻佻,但还不至于让人很讨厌。   他教她多日,虽然就她个人感觉,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处很愉快,谢悠然觉得,人要离开了,送一送也没什么大关系。   谁知道那不过是他和宛南平所导演的最后一场戏。   在机场,白荣说:“唉,感觉自己像个浪子,到处漂泊不定。”回过头来突然问她,“能抱抱你吗?”   话完,双手就已经伸过来了,谢悠然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被他拽进怀里了。   他抱得很用力,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拥抱没有感情甚至连□都没有,单纯得真就是个流浪的孩子,因为生活太冷酷所以想随便抓住身边的一点温暖就好。   谢悠然要挣开的时候,他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个动作,是宛南平呈堂证供里的最后一帧照片,看起来,好像是她在机场送行,两人依依不舍地吻别。   和宛南平对簿公堂之前,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白荣出现是别有用心的一种安排,哪怕当时,她将他那句话听得很清楚。   白荣说:“你真是个傻女人……呵呵,我不是个好人,但是,小心你老公,他也不是。”   当时,她为这句话惊了一下,为此还做过好多各种各样的设想,但这些设想里,她自认为最靠谱的一种是,因为他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宛南平晓得了,看不下去了,就把他逼走了。   不然,他在那健身馆做得好好的,何必要辞职离开?   现在想想,她当时真傻,是真的傻,难怪白荣那样说她!   晚上睡得再晚,早上还是按时醒来。   如果不是离婚,这点儿她应该起床给孩子们准备早餐了。   但现在,是在父母的家里,老旧的职工楼。别家早起的孩子像晨间小鸟一般喳喳叫着飞奔去上学时,只有一室冷漠的空旷陪着她。   谢悠然看着暗黄的天花板,闭上眼睛又睁开,重复这个动作很多次后,她才不得不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梦,摆在床头的关于离婚案的文件是真的,宛南平坚决要离开她也是真的,见不到女儿们,更是真的。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处坠落,就像她的心,一直一直地往不知名的地方跌去,那里阴暗,湿冷,绝望。   有那么一刻,她又想到了死。   然后是电话拯救了她。叶唯安是个很负责的人,她说她研究了她的案子一晚上,觉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宛南平的证据看似圆满,其实漏洞很多,但要击破这些漏洞,重点是要找到白荣,她问她:“那个白荣,他在这边就没有亲戚或者朋友吗?能找到他的。”   谢悠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话题很多,但基本上,他讲话满嘴跑火车一样的,什么都和你侃,就是很少会说他的朋友或者亲戚。”   “那他也没有女朋友?”   “他女人有很多。”见叶唯安半天没说话,谢悠然不禁有些抱歉,努力地回想回想,想记忆里有没有白荣提到的对他来说特别一点的人或者事物,最后还终于让她想起来了,她“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他在这边还有一个表哥!”   “在哪里?”   “我不知道……只是有一次我和他聊到我女儿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说他表哥家的孩子才真是孩子中的磨人精,小霸王什么的,但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也是,谁没事会盘根问底问对方亲戚住哪儿,干什么的?   叶唯安安慰她:“没关系,有这么个人在就好,只要有心,完全是有可能找得到的。”   谢悠然就点点头:“嗯,我去健身馆问问其他人,或者他的同事会想起来。”   两人就此商量好打听的办法,谢悠然去找白荣的同事,叶唯安寻关系去查一查白荣更多的身份资料。   有了事做,谢悠然似乎神奇地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起床穿衣做早饭,给医院的父母送过去,等钟君早上会诊的时间过了后,就去了健身馆。   她一腔热血,总觉得一个人在这城市里生活那么久,不可能完全地雁过无影水过无痕。   可让她失望的是,白荣真的就是这么个人。   她找到他的同事,他同事都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亲戚在啊,可能关系不好吧,反正我们是没见过的。”   找他以前的女朋友们,其中一个还幸灾乐祸的:“也被他骗了吧?他就是个骗子,除了骗女人的情,还骗女人的钱,你被骗了多少?”   就这么一个人,嘴里哪可能有实话?   就是他的名字白荣,叶唯安查了一通下来,告诉她:“那是艺名,假的。”   天知道,一个健身教练为什么还会取艺名,用艺名。   健身馆甚至都没有他的任何身份资料,谢悠然和叶唯安威逼利诱之下才看到了他投给馆里的,孤零零的简历,上面只有他龙飞凤舞填的几个字,总结起来就是:白荣,男,平面模特、健身教练。   籍贯哪里、住址是何方,通通没有。   叶唯安质疑健身馆用人不规范,他们倒笑:“我们只看身材,就像我们的客户也只看效果一样。我只知道他是个好教练,他没杀过人放过火犯过法,他住哪是哪的人,用不用艺名,有什么好重要的?”   讲了一大串,还诉苦:“他走了,现在替的人都不让人满意,到底还想怎么样嘛!”   他们也知道了点风声,就因为这点风声,让真相就变成了谣言,走样得厉害。   在这些谣言里,谢悠然不是受害者,也不是被设计者,她只是一个寂寞的家庭主妇,爱上了潇洒的健身教练,然后有一天被丈夫捉奸在房的,男的火速离职,女的傻乎乎地还到处寻他,纠缠不休。   这种女人,傻得完全不应该被同情,只能够被嘲笑!   当再一次开庭,谢悠然在法庭上听到这些走样了的证人证言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二更的分隔线————————————————————   她看着叶唯安,问她:“这说的,是我吗?”   叶唯安很担心地看着她,很明显,谢悠然的情绪不对劲。   这是很关键的一次开庭,如果顺利,今天一定会宣判的。同时,这也是叶唯安首次辩护,她很想要做好,于是在底下抓住谢悠然的手,低声地提醒她:“你要镇定,这样的证人证言,多数是谣言传出来的,法官不一定会采信,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镇定。”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上一次庭审谢悠然留给法官的印象就不太好,如果不是她最后昏过去,这案子,本来在上次就要了结的。   谢悠然看上去整个人都是木的。   叶唯安不得不提醒她:“你要知道,如果你这次情绪再有失态的地方,法官可能会采信他们的说词,觉得你精神已有问题,不适合再照顾孩子们了,到时候……”   谢悠然这才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地宛南平的律师读那些证言时冲上去,但是她仍然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法院真是个太残酷的地方,一旦走上这里,所有的私隐都变成了笑话,所有平素不在乎的细节,从对方嘴里吐出来,都夸大成为令人心寒的绝症!让她恨不能躲起来,再不现人前。   和谢唯安的失态相比,叶唯安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她十分擅长抓住对方言语里的漏洞,加以放大和反击。   比如对方的律师读完那些所谓的证实叶唯安确实是出轨的证人证言后,叶唯安说:“我不质疑这些证人的证言,我只提供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些证言里,他们相信我的当事人和白荣有不清楚关系的时间,是在对方当事人提出要离婚并且去健身馆进行所谓的取证之后。也就是说,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觉得,白荣和我的当事人之间,有什么不正当或者不正常的关系。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有人在此期间,故意散布了什么对我的当事人十分不利的言论以制造舆论攻势。”   “但是,那些照片不会撒谎。”   “照片还有角度的问题。”叶唯安反击得很快很精准,“稍微懂点拍摄的人都知道,哪怕两个人之间隔了有几丈远,只要拍摄角度选得好,拍出来的照片也会显得两人之间很亲密。我这里,就有些很好的案例照片。”呈上照片后,她又补充,“而且,除了角度问题外,我相信,巧夺天工的PS 技术,完全也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我想,我的当事人还没有无聊到,没有被戴绿帽子,也要强给自己塞一顶的地步。”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不是贵当事人,我的当事人也不是贵当事人,所以不知道贵当事人到底怎么想。就像我的当事人,当初出资帮助贵当事人从小小的便利商店,建成今天的百利商业一样,她应该就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会经历挑战,并且,到走上法庭刀剑相向这一步。”   这句话一出,法庭的气氛一时凝窒。   最后调解的时间,宛南平提出想要和谢悠然单独谈谈。   叶唯安想要阻止,但谢悠然同意了。   那三个月里,她求了他无数次,要他回家跟她好好谈一谈,他都没有音信。离婚到了起诉的阶段,她疯了一样地求他,求他和她好好谈一谈,他也没回应。   她知道自己应该硬气一点,拒绝他,可是,她做不到。   就像她做不到,不再为这个男人流一滴眼泪。   两人相处,话还开始,她的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宛南平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有随手带纸巾的习惯,走近来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抹眼泪。   布料粗糙,磨得谢悠然的脸一阵生疼。   可是眼泪却只有流得更凶,他的温柔,让她无法不想起那十来年里,他们曾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他对她,从来不曾如此决绝,虽算不得体贴,但也尚能称得上是温柔。   她忍不住自心里又升起了几分幻想,抓了他的手,说:“南平,我们和好吧?我一定把这几天都当作恶梦,醒过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宛南平收回了手,看着她,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嘲讽,他以手抚额,一副头痛又好笑的模样:“然然,你还真是天真。”   谢悠然根本就顾不得他这态度,哀哀地说:“你知道,我根并就没有背叛你。”   “我不知道。”宛南平果断地甩开好,“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我要找人修理他,那个叫白荣的男人,大概还会拿出更劲爆的东西来威胁和敲诈我。”   “你说什么??”谢悠然惊呆了,“白荣敲诈你?”   “没错。”宛南平冷笑,“他走得快,否则,你以为,事情能这么轻易就完结?”   “不,这不可能!我没有背叛你,我什么都没有做,白荣在撒谎,他故意的,他那是敲诈勒索,我们可以报警抓他!”谢悠然嘶吼着,然后她瘫下来,抱着宛南平的腿,“南平,我们报警吧,警察会还给我清白的,我就知道,我们的感情根本就没有破裂,你还爱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宛南平冷笑:“然然,你还是那么爱幻想。但是遗憾得很啊,我已经不爱你了。还是你觉得,你就是天使,哪怕做了那样的丑事,我还要原谅你,跟你在一起,就像你的律师说的那样,就因为当年你,还有你们家帮过我一把,所以我就要像狗一样,一直一直趴在你们身下,听你们使唤,任你们垂怜?”   谢悠然听得一阵心寒:“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有可怕想法的是你!”宛南平的声音更冷,他蹲下来,望着她,“然然,其实一开始就好好离,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这样我才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是婷婷和妤妤的好母亲,可以带着她们两个,照样过你家庭主妇的生活,你想和谁好,跟哪个男人好,我一点也不在意。”   “但是,你不能这么缠着我,不能这么着,把一切都撕开了,还幻想着,我们能继续平和地过日子。”说完,他站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放到谢悠然的耳朵边:“听一听。”   声音很快传来,是宛妤在那里哭着喊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谢悠然抓着电话喊女儿的名字,但她还是哭,哭得声音都哑了,不停地喊着妈妈。   谢悠然想象着不过三岁的女儿,抓着电话一边哭一边满屋找她的样子,只觉得心都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她抓着宛南平的手,问他:“女儿在哪里?”   “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是的她很不好,她很想你,天天吵着要见你,睡着了还在喊妈妈……你愿意女儿为你这么伤心吗?你不是一向很爱她的吗?相信我,我不爱你了,但你可以爱孩子,你也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们了,只要你离婚,虽然是你做错了事,但是我不要你净身出户,你还是可以住在那房子里,带着孩子,好好地活着。”   这才是条件,这才是他握在手里的筹码,即使叶唯安帮她争取到再多,哪怕她原本就想好了不离婚,要拖死他,要让他身败名裂,要让他一名不文,然而这一刻,在女儿的眼泪面前,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抵挡不住。   她不得不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几天没码字了……这一章的第一更。两更都完了。ORZ,边写边发好讨厌啊,有BUG也不晓得怎么修。但素不发出来我又完全写不出来,呜呜~~乃们要多鞭策我!另小通知一则,今天晚上更另一篇哦。那个要完结了啦,结局哪么样,应该看得出来了吧? ☆、离婚之后   法院最终以调解离婚成功,结束了这个官司。   叶唯安对她最后的倒戈表示不能置信:“我想,到最后你完全清楚,你能争取到的,比这些要多得多。”   甚至于她们两个在开庭就已经商量好了的,既然宛南平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婚,那么他肯定是急于要在离婚后达成什么目的。   所以,她们在这个案子上,只需要争取哪怕半年时间再审就行,半年,应该已足够她们查出宛南平真正要离婚的原因。   如果事实确如她们所想的,他有外遇了,不管那外遇对象拿着什么把柄来要求他离婚,对谢悠然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因为婚内出轨,加上百利最开始的原始资本是谢家出的,谢悠然在争取孩子抚养权的同时,还可以在财产上,尽可能要到最大化的利益。   但现在,谁告诉她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同意离婚,两个孩子的监护权与抚养权都归谢悠然,现有住房一套归谢悠然跟孩子所有,宛南平负责两个孩子成长期内的全部费用。   我的天!   这就是谢悠然离婚后争取的全部。   叶唯安看着这张离婚协议书,简直是无语得想掉头就走。她一直都觉得谢悠然性子软,但她没想到她软到这地步,不过是让她跟他单独谈了一会,这男人到底是许诺了她什么,让她如此轻易,就放了手,什么都不要了?   谢悠然有些哀求地看着她,跟她道歉:“对不起,叶律师,我让你失望了。”   叶唯安摇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不过,在谢悠然见到两个孩子后,脸上露出叶唯安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满足而欣慰的笑时,她又想,或者,这个女人也不是真的笨或者傻,她只是重情了一些,所以她做不到不顾一切的绝决。   而且,她爱她的孩子们,胜过一切的物质与外在。   她看向边一边远远站着的宛南平,忍不住有些同情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太习惯了以至于漠视了身边的一切,所以,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现在背弃的,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女人和家庭。   宛南平说话算话,这边离婚的字一签,婉婷和宛妤就被直接带过来了。   三娘母抱着自是一番痛哭。   宛婷还好,她毕竟大了,对母亲的依恋已没有那样严重,倒是宛妤,老远老远就张着小手臂朝她一边跑一边喊:“妈妈,妈妈。”   含泪带笑的,十分惹人怜爱。   谢悠然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只有见到女儿,她才觉得自己好似又活了回来了,心脏落地,灵魂归位。   比起钱和财产,她一直都觉得,人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没有了男人,但她还没有失去孩子,她的家,依旧算得上是完整的。   她们一起看着宛南平绝尘而去。   宛妤无所谓,窝在谢悠然的怀里不肯抬头看他一眼,倒是宛婷问了一句:“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她们太小,理解不了离婚对父母对她们来说,真正意味着什么。   谢悠然眼里含着泪,问女儿:“就我们三个一起回家,不好吗?”   宛婷和宛妤一起点头。   叶唯安走过来摸了摸宛妤的头,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带着孩子,好好生活。”三十几岁的女人了,尽管才经历了一场伤筋动骨的婚姻,谢悠然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种不谙世事一样的天真。   叶唯安说:“那好,那我祝你幸福。”   “谢谢你,叶律师。”谢悠然是真心实意地道谢,她很喜欢叶唯安,身上没有一般律师的冷酷,也没有其他人的那股子圆滑,“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保持联系,你要不嫌弃,把我当朋友就好了。”   叶唯安笑:“我求之不得,你要知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两人挥手说再见,叶唯安帮着她把孩子送上车,目送她们三个离开。   她回头看过去,看着身后那个立在那里还算得上是陌生的朋友,只觉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复杂,作为他曾经的男人,孩子们的父亲,那个人离开时,只有迫不及待的急切,没有关心,也没有挂记。   有时候,最亲密的爱人,一旦心离,其实抵不过最陌生的陌生人。   谢悠然想到这里,微微一笑,她还要存有什么幻想么?   他都能够拿孩子当筹码来威胁她。   可她也要感谢他,他的残忍最终帮她做下了决定,就在那一刻,她虽然妥协,但也已然完全心死了,也就是那一刻,她明白,她不能够把两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留给他。   快刀斩乱麻,他的冷酷让她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离吧,离吧,谁说离了他她就不能过得好?   以往,没有他,她不是跟孩子们也过得很快乐么?   她现在唯一要适应的,不过是从宛太太,变成了谢女士。   带着孩子们去医院看她们外婆。   宛婷和宛妤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很心疼,宛妤奶声奶气地问:“外婆你哪里疼?我给你吹吹。”   宛婷则削她妹妹:“你傻呀,吹吹也还是会痛的。”   宛妤争辩:“我上回被扎到了手,妈妈就是给我吹吹就不痛的。”   两个小女孩在外婆的病床前争论起“治疗”的方法,钟君听得失笑,望着谢悠然浮起一脸的疑问。   谢岚山这几日照顾老伴,在她的表情轰炸下很是得出了一番心得,见状忙替她问女儿:“他怎么舍得把孩子还给你了?”说完,回头看老伴目光凌厉,只好硬着头皮又补充一句,“案子是不是判下来了?”   谢悠然滞了一滞,被孩子童言童语带出来的笑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谢岚山见状,忙招呼着两个外孙女儿:“来来,我们去外面买好吃的去,让妈妈和外婆安静地说一会话。”   谢悠然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里,宛婷正带着妹妹在玩捉迷藏。   谢岚山坐在一边看着她们,回头见到女儿一脸的黯然,夏装浅薄,手臂上甚至还有新鲜的抓痕。   很明显,女儿这是被老伴给赶出来了。   谢岚山忍不住叹了口气,问她:“到底是怎么判的?”   谢悠然把结果又复述了一遍。   谢岚山叹一口气,良久才苦笑着说:“也还算好,两个孩子都给了你也好,他那个人,我一直都觉得,他都不配当个爸爸,除了出点钱,他为孩子还做过什么?我先前还担心,想着不管是婷婷还是妤妤,谁跟了他只怕谁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这结果,挺好……现在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谢悠然忙不迭地点头,刚经历了钟君无声但暴烈的愤怒,这时候谢岚山的这一番话,无疑是极好的治愈药。   可话题一转,谢岚山又说:“只是你以后该怎么办呢?你还这么年轻,拖着两个孩子……”   他不忍再说下去。   女人三十以后,本来就掉价不少了,更何况谢悠然不但已经三十多了,还离了婚,还带着两个孩子,这以后,还怎么好再嫁人?   若不嫁,她才三十二岁啊。   谢岚山都不忍替她把那漫长的未来想下去。   谢悠然却轻松得很:“爸爸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   谢岚山只是摇摇头:“你还太年轻……”   他再说不下去,她还太年轻,不明白那么长的路一个人走的艰辛,她也还太年轻,不知道一个人养两个孩子的苦。   但能怎么办呢?已经是这样了。   谢岚山摇晃身子站起来,决定还是先去病房安抚一下老伴。她应该是气疯了,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现在女儿的婚姻落得如此结局,还什么都没有得到,怕是她一下子,心气儿是平不过来了。   “你带孩子先回去吧。”他挥挥手,吩咐女儿。   谢悠然带着女儿还是先回了父母的家,她张罗着给女儿做饭,帮她们洗澡换衣服,任孩子在面前一下争吵又一下和好。   日子似乎都跟着丰满了起来。   父母的担心,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必须让自己学会平静,不去想太远的事情,有时候得过且过,只看到眼前,日子才不至于因为漫长而显得恐怖。   对于孩子们来说,父母婚姻变动,除了见不到母亲的那几天让她们格外沮丧以外,其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她们。   十几天没上学,宛婷还记得学校里的一切一切,和老师同学打招呼,热情得好似她天天都有跟她们在一起。   班里的孩子看到她,老远就拍着桌子叫:“宛婷,宛婷。”   宛婷站在母亲身边跟她的同学们挥手,跑过去和她们拥抱尖叫,快乐而无忧无虑。   当然,她也会有不高兴,比如没两天,她就告诉谢悠然:“妈妈,老师给我换了新同桌,他好讨厌,老是吐口水,骂脏话,而且,还打人。”   一开始,谢悠然让女儿先跟对方讲道理,若是他不听,那就直接告诉老师。   她以为这只是小朋友一点小磨擦,所以根本没打算插手太多。直到有一天,婷婷漂亮的吊带小裙子都被对方剪断了吊带,她回到家里哭了老半天,闹着叫谢悠然去找老师,说她要和那个人调开,不做同桌了。   宛婷活泼可爱,老师的评语是是大家的开心果,性子又温婉,跟谁都能玩到一起,这么强烈的抗拒一个人还是头一回。   出于尊重女儿的意思,谢悠然决定跟老师谈一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谁知一开口,老师就不迭地苦笑:“我也不知道拿这个孩子该怎么办了,班上谁跟他都合不来,我还以为婷婷性子好,可能两个人会融洽一些,哪知道也是一样的。”   说着讲了好多这孩子的恶劣事,谢悠然听得讶然得很:“他父母就不管他么?”   “唉,哪里没管?单亲家庭的孩子……”   谢悠然听得心里一沉,婷婷和妤妤现在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了。   她忍不住看向女儿,宛婷正在跟她的同学们告别,约好了明天谁带跳绳谁带童话书。   婷婷的老师这时候却扯了扯她,说:“宋仁轩的爸爸过来了。”   宋仁轩就是那个婷婷现在的同桌。   谢悠然忙抬头看去,入目的是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眉目俊郎,神情严肃,身材壮实,穿一件紧身的迷彩式样的T恤,就外表看起来,相当的有力量。   老师先同他招呼:“仁轩的爸爸来了啊。”说着叹了口气,“怎么办,仁轩又惹祸了。”   话还没讲完,那个男人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目光凌厉地射向教室,谢悠然很清楚地看到,刚刚还一脸不在乎的小男孩,接收到这样的目光的时候,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冒头了。 ☆、单身之后   “过来。”那男人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很是低沉。   谢悠然听在耳朵里,觉得还有回音一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完全让她目瞪口呆了。她还在酝酿要怎么跟这个看上去高大壮得她必须仰望的男人说一说他儿子对她女儿做的那些事,就看到那男人大步走上前,把那个磨磨蹭蹭不肯出教室门的小男孩粗鲁地一把拎起,小孩的腿打到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他喊了一声,可那声叫喊还未完全出来,整个人就被倒掼在他爸爸的手臂上,“啪啪啪”就是毫不容情的几巴掌,那动静,光只听响,谢悠然都替那孩子感到疼。   孩子的班主任可能也是见惯他打人了,只在边上喊:“不要打孩子啊,还是要以教育为主。”但那话怎么听怎么不诚心,完全没见她上前去拦一把。   打够了,孩子被他爸爸扔到地上:“宋仁轩,给你老师还有同学道歉。”   宋仁轩站在那儿,不哭,不说话,不道歉,一副拼死顽抗的模样。   班主任语气轻柔些,但听得出也被他这态度也弄得有些生气了:“宋仁轩,你认错么?你剪了宛婷的裙子,还拿笔尖把她的手给戳伤了,你就没觉得,做这些是错的吗?”   谢悠然讶然地看向宛婷,被戳伤的事,她完全不知道,她只以为她哭是因为心疼那裙子。   宛婷则完全没感觉到她询问的目光,只是一味地抱着她的手臂,半躲在她身后有些同情地看着宋仁轩,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同情跟恐惧——看得出,她被宋爸爸打宋仁轩的样子给吓住了。   谢悠然叹一口气,安抚地摸了摸女儿的小手,俯□去问那个犟头犟脑的孩子:“宋仁轩是吧?婷婷其实很想跟你做朋友,你以后不欺负她了好不好?”拉起自己女儿的手去牵他的手,“来,拉个手,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好不好?”   “啪!”婷婷和她的手,被孩子无情地甩开了。   就是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他爸爸,只见那人上前一步,一个巴掌掼过去,孩子整个都被打飞了出去,顺着台阶往下滚出了好远。   除了宋仁轩和他爸爸,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班主任可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暴力,禁不住既恼又慌:“你怎么这样打孩子?”   赶忙和谢悠然一起跑下去,不过她们还没伸出手,宋仁轩已经自个儿站起来了,他晃了晃背上大得有些过份的书包,冷冷地瞥了向他跑来的大人们一眼。   谢悠然忍不住就是一顿,明明是和宛婷一般大的孩子,那眼神,却让她无端端地觉得心凉。   小孩子世界里畸形而虚伪的大人,一边告着他们的状,一边又假意护着他们。   宋爸爸开始还有些内疚,转瞬就又被他这样子给激得火性四处,他指着宋仁轩,气得手指都在抖了:“你不道歉,看我今日不打死你算数!”   说着还要过来动手。谢悠然忍不住一把站到孩子面前,仰望着那男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孩子犯了错,好好教不就行了?你这样打,能解决问题吗?”   都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容易出问题,能不出问题吗?要么不闻不问,要么粗暴对待!   她本来看到女儿三天两头被欺负得哭鼻子也有些气愤的,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顽劣,但现在,她倒反而有些同情这孩子了,他粗鲁顽劣爱打人,那也是大人没有好好引导言传身教的错。   “养不教,父之过!宋先生,不要嫌我话讲得难听,你家的孩子三天两头的犯错惹事,他会变成这样,你就没想过,你有没有做错?”   宋仁轩的爸爸被她噎了一下,这才转过头来,正眼看着她。   他长得本来就高,还是站在台阶上的,那姿势,颇有几分君临天下俯视众生蔑视一切的味道:“对不起,你是谁?”他冷冰冰地问,声音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老师见他们这样,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宋仁轩的爸爸,这是宛婷的妈妈,宋仁轩剪了宛婷的裙子……”   那男人听到这里,掏出钱包:“那裙子多少钱?”   老师和谢悠然一下都哑了,她们见过没礼貌的,但是这么没礼貌不好沟通又态度恶劣的,还真是第一位。   谢悠然一下就理解了开始时老师的为难,也理解了孩子对待认错的态度为什么那么恶劣。   根本就是有样学样嘛!   宋仁轩的爸爸见她们不说话,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塞到谢悠然手里:“这些应该够了吧?不好意思,我儿子是顽劣,但是,怎么教育他,我想,还不需要旁人讲什么。”说完,又看向老师,“老师,不好意思了,让你替这小子头疼了。”   说完这些,他粗鲁地一把拉过宋仁轩,“你先给我滚回去!”   力道之大,孩子被扯得几个踉跄。   等那父子俩都走了好远,这边的场面还是有些尴尬。   老师看着谢悠然,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你看,宋仁轩有这样的爸爸,所以好多事,我都不敢跟他讲。”   谢悠然也是无语得很,看着手上一叠钱,忍不住抚额长叹,把钱递给老师:“要不,麻烦你把这个还给他?我找他说这事,也不是管他要钱……”   她其实是想让他好好引导一下孩子的,现在看来,实在是自找气受,还让那孩子跟着挨了一顿揍。   老师推辞不迭:“算了,你就拿着吧,就当是他给婷婷的补偿,你带孩子周末了好好出去玩一趟。”   说完,老师也走了,看来这样的家长,她也不想多打交道。   谢悠然只好带着吓呆了的宛婷去接还在幼儿园的宛妤,一边走一边问女儿:“吓到了?”   宛婷抚着胸口,猛点头:“宋仁轩的爸爸好可怕!宋仁轩好可怜!”   谢悠然不由得失笑:“现在不觉得宋仁轩可恶了?”   宛婷不说话,但看得出,她余惊不小。   谢悠然就说:“所以你看,有时候我们看一个人可不可恶,还得看他有没有可怜的地方——宋仁轩他可能也不想欺负你,只不过受他爸爸影响,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想想这样教孩子也不行,宋仁轩是可怜,难道就因为他可怜,自己女儿就只能受他欺负算了?   对有这样父母的孩子,谢悠然也觉得很为难。她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受气包,很多事,忍得过就忍了,忍不过也要受了——她不想女儿最终也变成她这样的性格,懦弱、胆小、没本事、没骨气、没主见、也没有自己的性格。   可是,她们又似乎不得不变成和她差不多一样的性格,因为那个能影响她们,培养她们强势性格的人,已经离开她们了。   谢悠然不想让女儿怪她们的父亲,离婚事情发生后,哪怕她再恨宛南平,她也尽量不在女儿面前讲他的任何一句坏话,不跟她们透露她心里的怨恨,她牢牢记着育儿书上的话:想让孩子快乐,就不要用大人的恩怨去影响和引导她们。   包括以前,节假日里很多时候没有他,她也只会教孩子们要体谅。   然而这一刻,她真的忍不住想跟女儿说一句:你们的爸爸,他就是个渣。   在她们需要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够在她们身边。   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这话没说,带着宛婷接了宛妤回家,一路上,两个女儿叽叽喳喳地争相跟她说着学校的事情的时候,她只是烦恼地想,要怎么帮婷婷,才能够免于她既不受人欺负,又不伤害别人。   如果是宛南平,他会怎么说?   她很想打电话给他,做饭的间隙拿出手机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只打给了谢岚山,孩子的外公果然一如她所想的那样回答:“这样还能怎么办?让老师给孩子换个位置嘛。”   她们果然是父女,最开始能想到的,就只有逃避开。   惹不起,伤不起,只有躲得起了。   汤煲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谢悠然在蒙蒙的雾气里,兀自苦笑。   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的生命真是贫乏得可以,这十年她到底在做什么?除了宛南平跟孩子,当她有事的时候,她想不到一个可以请教能够请教的外人。   她没有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颈椎犯病了,今日才好点。大概讲一下这个故事。女主一开始是个软性子,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她只是想安于平凡的生活,有男人,有孩子,也只围着家庭打转。直到离婚,她不得不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独自面对教育孩子、赡养父母还有生活随之而来的,各种各样的困难跟压力。她不得不成长。所以,这就是一个软妹子慢慢成长最后逆袭找回自信和自己的故事。 ☆、回家之后   钟君住院二十天后终于出了院,那时候,谢悠然原来的家也已经重新粉刷一新了。   她犹豫着要怎么开口让父母搬去和她一起住。   谢岚山两夫妻现下住的还是那会他们单位的房子,不算很老,但也不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离她有些远。   只是,她有些怕钟君。   自从她恢复一些能够讲话后,老太太一见她就只问一个问题:“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一天也一样,她就那么大喇喇地坐在病床上,看着老伴和女儿收拾忙活,一心一意就盯着谢悠然问这个问题,根本不顾隔壁病床上还有外人在。   谢悠然被问得头痛,干脆就说:“要不妈你出院后就住我那去吧,大家住一起,也好互相照应。”   钟君说:“那肯定要住一起,我投了十万块钱进去,总不能什么也得不到吧?”   谢悠然就不说话了。   钟君说的十万块钱是指投给宛南平的创业资金。当年谢悠然偷偷和宛南平结婚后,后者觉得打工不挣钱,萌生了出来自己创业的心思。可他家里条件差,出来工作也没多久,哪可能拿得出什么余钱?   是谢悠然好说歹说天天求在钟君面前才让她拿出了那笔钱,那是钟君和谢岚山勤俭节约一辈子才省下来的,原本是说除了分一部分给她当嫁妆,另一部分是作他们的养老金的。   现在,谢悠然和宛南平离婚了,百利那么大的家业,说到底还是他们谢家出钱才创出来的。可作为女主人的谢悠然,一分利也没争到,嫁妆没要回来不说,他们的养老金也搭进去了。   这让钟君怎么能不恼怒?   可官司已经判完了,谢悠然自己认怂什么都不要只要了孩子,她个老太太一没借据二没证据的,那么久远的事情,拿什么去跟人再要回来?   所以也只能拿自己女儿出出气。   钟君跟女儿发脾气的时候,谢岚山只当没听到,收拾完东西就说过去扶她说:“回家吧。”   没事人一样的,气得钟君甩了他的手:“一家子都是闷脾气,看着就烦!”   到底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恨恨地自己跳下床穿了鞋子。   谢悠然这才松了一口长气,跟在父母后面回了家。   老太太指使她搬家,大大小小的物件要的不要的都要搬过去,谢悠然和谢岚山一个态度,那就是只要她心情好,怎么做都没话说。   于是才将收拾好的屋子,给整个乱七八糟,只怕两日也别想收拾出来。   好在宛婷和宛妤上学去了,否则只怕她们会捣腾得更乱。   还没松口气,老太太又让谢悠然去找中介将原来的老房子卖了:“你什么都不要,没点钱在手上,但凡有点什么事,以后怎么办?”   千催万催的,好像生怕迟一天就有什么变故一样。谢悠然只得扔了手里的活急急忙忙又出去,寻了一家中介还没开始谈,就又接到老太太改口的电话:“算了,卖就算了,还是租出去吧,打个招租的广告。”   谢悠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这当口,也只能是老太太怎么吩咐,她怎么办。   那边钟君却对谢岚山说:“卖了也不行,要是以后她再结婚怎么办?人家会嫌她又有老又有小的……到时我们也好带着俩孩子回那边去住去。”   谢岚山和钟君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早就知道她的刀子嘴豆腐心,见她这会儿自己想过来了,忙劝她:“你也不要老骂她,她也不容易。”   钟君就又飙了:“她那里不容易了?好好的,脏水往她身上泼她就认了,孩子他不要她也全收了,你见过有她这么笨的么?带着两个孩子,她这是打算为他守活寡还是怎么的?你见过哪里有女人离了婚拖着两个拖油瓶还能有人要的?她才三十岁啊,她当她六十岁跟我们一样快要进土窝了啊?真是没见过她这么没脑子的!”说着说着又翻了旧账,“她不容易,她不容易还不是她自找的?当年要是听我的话,好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你看,就那谁,现在不给自己老婆管得死死的?什么话都听老婆的,半点夭蛾子也敢不出,就不晓得她当年怎么脑子进水了,看中他忘恩负义的宛南平!”   老太太骂着骂着就动了真火,摔碗踢盆的,谢岚山又不敢顶风头去劝她,怕一言不合,又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只好由得她骂骂咧咧。   家里发生的事,谢悠然并不知道,她按照钟君的吩咐在中介挂了出租的牌子,又打了招租的广告回旧居那边贴了好几张。   第二日回旧居收拾,不想碰到一些父母的旧同事,拉着她打听她离婚的事:“财产有平分吧?”   “孩子是一人一个吧?”   “百利那么大,怎么的,半数股份是你的吧?”   “这样离了也好,男人不可靠,钱还是掌在自己手里才牢靠。”   ……   谢悠然唯有苦笑,她这时才大概明白了一些为什么她妈妈会那么爽快地同意搬过去和她们一起住,这邻里八卦的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经受得住。   正煎熬着,忽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待到人走近了才发现是真的,不由急忙脱身出来喊道:“叶律师。”   叶唯安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见熟人,闻声回过头来,有些诧异:“谢小姐,你住这里?”又看了看她身后,“怎么,我出现得很及时吗?”   谢悠然忙点了点头,“我妈他们原来住这里。”又问她,“你怎么会来这?”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谢悠然讶然:“你要买吗?”   “不是,租呢。”叶唯安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坦然,“我们原来住的那地方有些乱,前两天还出了个入室偷盗□的案子。我们家那位怕出事,所以就想换个安全的地方。”   谢悠然听了,还真觉得世上真有完美的巧合这件事,她昨天才去中介挂牌,今天就有熟人找到这边来了。   她笑了笑:“我妈的房子正想要出租出去呢,你们要不要考虑看看?”   叶唯安很惊喜:“真的吗?”   两个当下就上楼去看房,谢悠然说:“这边还挺安全的,居民都不复杂,多数是我妈他们原来的同事,大家彼此都认识。只除了一点,房子可能有些旧,但我妈那家具什么的都齐全,什么都有,你们提了包进来就可以住了,什么也不用添。”   叶唯安边看房子边赞叹:“唉,我觉得我运气还蛮好的嘛,怎么一找就找到你这里?挺好的!”   只房租是老太太定下的,谢悠然不好少,但她对叶唯安的印象很好,表明并不需要她交太多的押金。   叶唯安很满意,正好也是快下班的时候了,当下就打电话喊她家的那位过来看房子。   谢悠然就一边陪着等着一边跟她聊天:“你住这里会不会有些远?”   她那个律师事务所离这边,要绕大半个城。   叶唯安说:“我没关系,主要是离他上班的地方近,他上班累,要是还要坐太久车,太辛苦了。”   工薪阶层为家打拼的辛苦,由她嘴里说出来,也并没有太辛酸,反而透出点点甜蜜。   那样的生活,谢悠然也曾有过。   她不由得垂下头,想当年如果她和宛南平不辞职出来会怎样?是不是他们也会像他们一样,辛辛苦苦地工作,或许在这种辛苦里会磨灭了所有的激情与爱,但到底还是能够平平淡淡地相守着过完这一生?   她已经无法去想象了。   看她情绪有些黯然,叶唯安岔开话题:“你的孩子们还好吧?”   “嗯,挺好的。”谢悠然打起了点精神。   说到孩子,她们的情绪明显就很不一样。   不由得就提到婷婷那个小问题同学宋仁轩,还有她自己的苦恼。   叶唯安闻言拍了拍大腿,说:“那哪能任由着他欺负嘛,你这样教肯定是不行的,以后婷婷性子得多弱啊!你应该告诉她,他要是再欺负他,就要把他打服,然后强迫他,做她的好朋友,最后感化他!”   叶唯安觉得她的话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婷婷不是个能跟人打架的人。”   “你不让她试又怎么知道?”叶唯安不以为然地道,“这种小男孩,其实就是特缺爱的那一种,你比他弱,他会欺负你,你要是表现得比他还强势,他就不得不服了你,哪怕表面不服,心里也要服了,就像他对他爸爸一样。所以你要告诉婷婷,要敢于反抗他,打赢了回来你奖励,打不赢,嗯,下回多加油吧!”   谢悠然:“……以后我应该让婷婷她们多来找你玩儿。”   “嘿,没问题,我最爱孩子了。”   “那你们……”   她本来想问她有没有孩子,电话响了,叶唯安一边接电话一边跑到阳台上,没多久,门铃响起。   谢悠然打开门,门外面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是很高,板寸头,模样帅气,微微一笑的时候,有种很阳光的感觉。   他应该从某个工地直接过来的,虽然一身淡蓝的工装,可由他穿起来,倒有种特别有型的感觉。   他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叶唯安就跳到她身后,喊他的名字:“赵忱,这是悠然家的房子哦,还可以吧?”   谢悠然避开,回头,发现叶唯安站在那,整个人都越加清甜了,那笑容像是带了蜜,甜得周围的人都能闻到那香气。   而那个叫赵忱的眼里,也只有她,如果不是有她在,她想,他可能会直接抱起她,转个圈,或者,拥个吻什么的。   他们眼里的感情,那么浓蜜,一点也不像叶唯安说的,已经是在一起五年的恋人了。   她看着他们两个,忽然羡慕得无以复加。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甜蜜的爱情,以及,幸福的恋人?   即使是她和宛南平最好的时光里,她似乎,也没有闻到过他们之间,那种属于爱人的,芬芳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发泄之后   房子才挂牌就租了出去,谢悠然回到家里,总算没有再挨钟君的白眼。   家里倒是已经被整理得差不多了,重新粉刷的墙面,衬着被收拾的地砖特别光鲜明亮。   就连宛婷都说:“妈妈,家里感觉好干净呀。”   她喜欢整洁的家,但是也喜欢在家里捣乱,没两下就带着妹妹,满地丢的都是她们制造的垃圾:剪纸剩下的纸屑,玩具的某个零部件,还有各种各样她看过的书本,画过的水彩。   宛妤小一些,但造垃圾的能力和她姐姐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打小就是个吃货,一回家就开始翻厢倒柜寻东西吃,屋里摆得满满的,一不小心一脚就会踩到她的某样零吃。   钟君只是回房里让谢岚山帮她做了会修复按摩,等到谢悠然喊她出来吃饭的时候,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谢悠然和谢岚山孰视无睹地从各色物品当中跨过去,钟君则抚着额,看着这一地狼籍,问:“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悠然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事情,这样的情形,她已经很习惯了,因此回答说:“等她们睡了我会收拾的,先吃饭吧。”   钟君瞪眼睛:“你以前就是这样带孩子的?看看家里都成什么样了,她们也不小了,该学着收拾整理了,我以前带你,可没这样没规矩。”   宛婷已经知道怕了,闻言偷偷捞起自己身边的小东小西。倒是宛妤听到外婆又开始骂妈妈的,跑过去抱着她外婆的腿,往她外婆手里塞棒棒糖:“外婆你吃,妤妤今天在幼儿园老师奖的哟。”   钟君看着小外孙女天真无邪的脸,顿时一股邪火发不出。   谢岚山这才笑着上前:“好了,先吃饭吧。”   谢悠然看着小女儿,偷偷跟她竖大拇指。   宛妤不明白妈妈的意思,可仍然得意地冲她笑。   家里人口多了,争吵纷争难免会有。   钟君又是个出了名的强势爱挑剔的人。   晚上谢悠然陪女儿睡的时候跟她们说:“你们要听话,外婆年纪大了,要让着她一点。”   宛婷在看书,听到她这样说就笑:“妈妈,不是说妹妹小才要我让着她吗?为什么外婆那么大了,也要我们让着她?”   宛妤窝在妈妈怀里,闻言重重地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外婆总是爱生气,我不喜欢她。”   谢悠然不由得有片刻哑然。   孩子们的爱憎喜怒,总是那么分明而且直接,有时候,令她倍感词穷。   不过她们也很容易忘记伤害,爸爸将她们强行带走那么久,可几天没见到他了,她们还是会念叨,像去上学的时候,宛婷会问她:“妈妈,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宛婷不像宛妤,后者年纪小,对爸爸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宛婷对她爸爸,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她最初的那四年里,他们一家三口,常常在一起。   谢悠然问女儿:“你想他了吗?”   宛婷说:“是啊,爸爸在家多好,他可以开车送我去上学。”   原来是她厌烦了上学走这一段路,她和宛妤的学校离家都不远,所以更多的时候,谢悠然都喜欢带她们走路来回。   但有时候,她们也会犯赖。   谢悠然试图告诉女儿,走路是锻炼身体的一种很好的方式。但是,大道理是这样说,内心里,她还是忍不住会忧虑,她试探性地问宛婷:“如果爸爸和妈妈不能生活在一起了,你会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呢?”   八岁的孩子,有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敏感,她非常直接地问她:“你是要跟爸爸离婚了吗?”   谢悠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本来是打算等她们大了,能理解的时候,很自然地告诉她们这些事的。   好在宛婷也真不在乎这些,她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问:“那妹妹她跟谁?”   谢悠然说:“妹妹还小,她不能离开妈妈。”   “那我也跟着妈妈吧,你一个人照顾妹妹,很辛苦的。”   谢悠然听着女儿这话,差一点点泪崩落而下。   她忽然很想很想把这话录下来,放给钟君听,她想让她知道,有这样的女儿,谁会舍得不要她,谁又舍得离开她?   钟君总说孩子会是她的负累,尤其还是两个。谢悠然每每听得都很难过,还好钟君有分寸,从没有在孩子们面前说过或者流露过这上面的心思,该怎么样的时候还是会怎么样,只有孩子们不在时,她才会如此“教育”她。   否则谢悠然想,哪怕窝囊了一辈子,只怕她也会跟自己母亲翻脸的。   谢岚山虽说退了休,但他还是有自己的事做的,他书法写得好,在外面跟人一起办了个书法培训班,白天的时候,家里常常只有谢悠然和钟君两个人。   这个时候,就是谢悠然的酷刑体验期。   她从来就不知道,一个人言语的杀伤力会有那么强,强到能令人崩溃。   尽管能理性地要求孩子“听外婆的话”,然而真轮到她自己,才发现,要忍受钟君的言语轰炸也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让他们住过来。   钟君对她总是各种嫌弃,她穿得随便一些,她说她:“你也要收拾一下,难怪宛南平不要你。”   她真的打扮一下了,她还有话说:“穿这么花里胡哨的,你以为你还是十六岁么?庄重一点。”   要不,就和外头的人天天打听,哪里有合适的二婚男。谢悠然稍微流露点不愿意的意思,她就数落她:“我还不是为你做打算?你真当你还能年轻多少年啊?现在没结过婚的肯定是不会要你的,所以你也只能找二婚的,要不是慢慢找,你以为姻缘能够从天上掉下来?好男人是随随便便就碰得到的吗?”说着说着就诉起了苦,“我这是作的什么孽?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你操心!早晓得是这样,当年我就不应该生下你,不生下你我现在多自在,指不定病也不会犯,跟着你爸爸两个人,不晓得有多逍遥。”   谢悠然听得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为此,除了必须的时候,谢悠然也很少在家。   家里的卫生有人打扫,甚至孩子的接送也有了人负责,谢悠然突然觉得生活一下子空洞得令人发慌。   她不想按照钟君说的那样,将以后全副的精力都放在再找个男人结婚身上。那有什么意思呢?她才从男人那里受够了教训出来,又不是自虐狂,这么快就急着进入另一场婚姻当中去。   再说了,她不是木头娃娃,不是随便摆在哪里,不用思不用想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她的伤心绝望委屈难过甚至一点减轻的迹象都没有。   有时候一觉睡醒,她甚至都还是觉得,离婚的事情不过是她做过的一场恶梦,终有一天,宛南平还是会回来的。   可是钟君却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她那不是梦,宛南平不可能回来了,她被抛弃了。   每每这时,谢悠然都觉得心像被人打了一个洞,风呼呼地吹进来,灌得她生疼生疼,但她除了张嘴承受,无力闭合或者反抗。   最后只得疯狂地购物,拿着宛南平留给她的副卡,疯狂地进出高档的服饰店消费,买她的买女儿的,去做各种各样的美容跟按摩,往常舍不得花的钱,舍不得做的投资,她全部都砸进去,不计成本,近乎疯狂。   半个月后,却收到银行的电话,她的副卡被停了。   是宛南平。   他发现了她的恶意透支,甚至连个责问的电话都不屑得给。   抱着一堆的衣服和鞋子,谢悠然在路边肆意地哭。   最后还得抹干了泪去接女儿。   宛婷却是高兴得很,把手里的奖状迫不及待地跟也分享:“妈妈,我书法比赛得第一了哦。”   谢悠然笑:“真棒,回家记得要谢谢外公,他那么用心地教你。”   宛婷点点头,回到家后打电话报喜讯,第一个要告诉的却是她爸爸。   谢悠然要阻拦的手伸在半空,最后在女儿欢喜的笑靥前无力地垂下来。   宛婷和她爸爸聊得很开心。看得出,宛南平也不想让女儿失望,还答应了周末的时候,要带她和妹妹出去吃好吃的。   宛婷高兴得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斤斗:“妈妈,我们已经有好久没出去玩过啦,这个周末一定要玩个痛快的。”   谢悠然只是笑。   到晚间,却接到另一个陌生的电话。   一个声音清亮的女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告诉她说:“宛南平以后就是我的老公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借用孩子的名义来纠缠他。”   谢悠然一下有些蒙,她呆呆地听完,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发现之后(第一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床上跳起来了,穿着睡衣拖鞋就往外头跑,家里人怎么喊都喊不住,就跟魔怔了似的。   宛婷还好,宛妤却是被她铁青的脸色吓得大哭。   钟君手脚倒是快,不过她毕竟病才刚好,谢悠然大力推送之下,她撑不住,摔倒在地。   谢悠然却顾不得,头也不回地从楼梯间往下窜,最后还是谢岚山追出来拖住了她,问:“这好好的,又是怎么啦?”   谢悠然挣脱不得,流着泪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她全身发抖,显见是气得狠了。   谢岚山那会正在厨房里洗碗,发生什么事根本就不晓得,这会听到这话只觉得好是没头脑,不过他也猜得出女儿嘴里的“他”是哪个,只觉无奈得很:“你们都离婚了,还找他干什么啊还找?”   钟军这时候也出来了,站在上一层骂她:“你去找,去找,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好好的,看你被个男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两口子费了好一番力才把谢悠然拉回家,钟君把女儿按到客厅的大穿衣镜前,强迫着她看着面前衣裳不整泪流满面已经陷入疯狂的自己:“你看看你这个德行,你看看你这个德行,你这样子跑出去,丢的是哪个的人啊?你以为宛南平还看得上你啊?”   谢悠然大哭:“我不是!我不是!他欺人太甚,妈,他欺人太甚了啊!”   太无耻了,自己有外遇还污蔑她!   “什么性生活不和谐,什么我出轨有外遇,什么感情已经完全破裂,都他妈的是放屁!才一离婚就有女人打电话上门宣布所有权,原来是他自己有外遇,不想离婚分割了财产,所以搞了那么一出来害我!”这个时候,如果之前所有的所有只是猜测的话,那现在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听到那个女人用那种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语气告诉她,谢悠然拿刀砍死宛南平的心都有了。   钟君和谢岚山都听得一愣。   然后钟君也暴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出问题的肯定是他,就是他!你还好好的就那么跟他离了,什么都没要,还净身出户,还拖着两个娃,世界上有你这么笨的吗?你现在去找他还有什么用?婚都离了,手续都办完了,你去找他除了丢人还有什么用啊?!”   钟君是真恨不得把女儿塞进肚子里去回炉再造,真是没见过这么笨的,该强硬的时候强硬不起来,不该强硬的时候,又疯了一样地乱来一通!   她上辈子是做的什么孽啊,这辈子才生了这么个跟她来讨债的货。   谢悠然听不到钟君的叫骂,她跪在那儿,挣脱不得,视线一遍又一遍被泪水弄得模糊一片。   她可以接受他不再爱她,她也可以接受他离开她,但她实在无法忍受,在过去她以为自己还很幸福的时候,那条婚姻的船上,已挤上了另外的陌生人。   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亏她还以为,放弃一切至少也能换来他的怜惜,亏她还以为,她的退让,至少能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爱,然后有一天,或者他就会回头,回头就会发现,她还有他不知道的好!   可现在,这一切,都算什么?   她的退让,除了成全别人心满意足的双宿双飞,她又得到什么?   她跪在地上,把头埋地手心里,泪流干了,终于也哭得累了。   三个大人都坐在地上,各想着各人的心事,各有不同悲伤的表情。   宛婷抱着宛妤,站在边上傻了一样地看着她们的妈妈,在她们的印象里,谢悠然一直是温和的,温柔的,她给她们的感觉,就像是睡前轻轻的抚摸,静默,但是温暖。   可现在,这样的妈妈,让她们感到陌生和可怕。   最后还是谢岚山先站起来,把两个小外孙女劝回了床上:“你们乖,先睡觉啊,妈妈等会就来陪你们了。”   宛妤怯怯的,眼里还含了一泡泪:“妈妈那怎么了?”   宛婷问:“是爸爸不要我们了吗?那妈妈还要我们吗?”   谢岚山被这个问题问得心下一抽,这真是大人作孽,小孩子跟着可怜!   他先帮宛妤擦干净眼泪,再安抚地摸了摸宛婷的头:“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们?妈妈只是遇到了难事,伤心。可别多想了,先睡啊。”   别的违心的像宛南平并没有抛弃她们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宛婷乖巧地应了,转过身去搂着妹妹,说:“好了宛妤,我们先睡觉,不要惹得妈妈再伤心了。”   她小小的手,伸过去搂着妹妹的肩膀,小大人似的。   谢岚山看得都想哭。   出来就和谢悠然说:“你去看看你女儿吧,你去看看,她们两个有多乖。”然后又劝钟君,“以后在孩子们面前,好歹还是留点话,她们都懂的。”   钟君回过头来怒目:“我说什么了我没留话?这世上就你会说话,就你是好人是吧?那你是好人,你看看你培养出来的都是什么人,这是女儿啊,不是讨债的啊,到老了我们还要替她操心!”   谢岚山这也是撞到枪口上,跟钟君比起来,他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被骂得毫无还手之力。   在老公身上把火气发完了,到底还是怕谢悠然想不开,不得不耐着性子将谢悠然拉起来,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大半夜。   钟君脾气是不好,但她务实,也算是看得清现实,给谢悠然指了一条明路:“你要是还这样糊里糊涂下去,我跟你讲,迟早你毁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女儿……你这时候去找他,有什么用?要真是气不过,就去抓了宛南平的把柄,然后问问你那律师,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谢悠然情绪还是很差,但冲动过后,哭过了发泄过了,她好歹是听进去了。   第二日起来,眼睛肿得老高老高。   宛婷从冰箱里敲了一大块冰拿布包了给她敷眼睛。   宛妤则趴在她身上,心疼地给她吹吹:“妈妈,你痛吗?”   谢悠然看着面前的两个,觉得心里又酸又痛得厉害。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或许那场婚姻到最后她败得一塌糊涂,但到底,并不是一无是处。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就说了,女主就是个糟糠之妻,被弃也是活该的那种。她是独生女,从小就宠惯了,妈妈又强势,这一辈子除了结婚扭过一回,其他时间就是个乖乖女,逆来顺受的。但是,我总觉得,这样的女人,也有许多成长的空间,尤其是,当生活的压力扑面而来的时候。PS:最近很倒霉啊,颈椎才好,口腔又溃疡了,疼得我,咽稀饭都疼,呜呜~~ ☆、遗弃之后   钟君他们走的时候,是带着愤怒与失望离开的。   谢悠然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很委屈,她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和打击,自己父母却不能够跟她坚定地站在一边,甚至都容不下她有多一点伤心的表示。   她也愤怒,觉得不被人理解。   而后也感到恐慌,因为钟君他们拒绝接她的电话,钟君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她是告诉她说:“如果你不能自己站起来,那我们也就当没生过你了。”   他们是真狠心。   谢悠然一个人在家里茫然失措地打转转。   她再无法安然,因为宛婷和宛妤必须由她来照顾,她要接送,要为她们准备吃的用的穿的,还要给女儿答题解惑,打起精神来面对她们在学校里遇到的种种事情和问题。   父母走后谢悠然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郁闷伤感的空间和时间。   没有人听她倾诉,也没有人愿意让她来倾诉。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当想要的平静如愿到来时,她痛苦地发现,房间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任何一件东西都能触动她的回忆,让她想起自己和他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女儿开心不开心的点点滴滴,她甚至都习惯性地摸起电话想打给宛南平,想跟他分享。   不是她喜欢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而是她喜欢,睡一觉刚醒来时的那种状态——睁开眼睛的最初,她总觉得离婚什么的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宛南平还是会回来的。   她都不愿意想起那个陌生的女人的来电。   可现实,总是令人如此难堪。   周末的时候,宛南平说话算话,真的来接女儿们出去玩。   谢悠然难得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欢欢喜喜地送女儿下楼。她用自以为最完美和贤淑的微笑对着他,那个男人却对她无视到底,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告诉她说:“晚上再送她们回来。”   然后不等她说话,车子扬长而去。   谢悠然甚至能听到宛妤的叫喊声,她在叫着:“妈妈,为什么你不去?”   谢悠然觉得自己的心,被那快速驶远的车轮,轧得碎成了一粒一粒的渣。   她总算是明白了那句话,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哭闹是错、沉默是错、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已经对她不屑一顾到,连看她一眼都是多余了。   谢悠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楼,她坐在家里想了很久很久,她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以前刚结婚的时候,外人都觉得是他高攀了她,后来做生意成了,也被人说是借了她娘家的势,宛南平很好强,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言论,所以,谢悠然一直以来,她如此听话如此乖顺,他要做个么,她都答应,他想要她给什么,她都毫无怨言地付出。   结果呢?他还是要离开她。   他甚至都不屑再看她一眼。   这一次,在悲凉恐慌无助失望难过之外,谢悠然难得地有了一点怨恨的情绪。   而这种怨恨,在女儿们被送回来的时候到达了又一个顶点。   宛婷和宛妤回来的时候,连头发尖尖上都是汗水,小脸颊红通通的,显见是玩得很开心。   宛妤像往常一样扑到她怀里。   谢悠然又酸又涩地问女儿好不好玩。   宛妤脆生生地说:“好玩,我们还去了游乐场哦,坐了那么高那么高的飞机。”   说着,她还比了个手势,告诉她,真的很高很高。   宛婷在一边耻笑妹妹:“你还吓哭了。”   宛妤就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地笑。   谢悠然听着两个女儿互相攀比着吃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最后,宛婷说:“我们还见到了一个漂亮的阿姨,真的很漂亮哦,妈妈,她戴的项链,是绿宝石的哦,好漂亮好漂亮。”   谢悠然一滞,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女儿的手:“一个漂亮的阿姨?”   宛妤痛呼一声,去掰扯她的手。   谢悠然无意识地放开了,她的神情吓到了女儿们,宛婷本来要说的话就没说出口,结果宛妤嘟着嘴一边摸着自己被妈妈抓痛的手一边委屈地说:“她还要我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轰”一下,谢悠然只觉得,她的人生一下全部崩塌。   宛南平居然带着两个女儿去见他的新欢,并且还毫不避讳地透过女儿的嘴告诉她,她怀孕了。   如果是钟君还在话,她大概会骂一句:“谢悠然你还不醒醒吗?人家根本就当你是死人啊!”   谢悠然只觉得气冲头顶,她回头抓起电话就给宛南平打电话。   可惜他只问了她一句话:“宛婷她们还没回来?”   谢悠然说:“她们是回来了,但是……”   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她气愤地再拨过去,就是一直占线占线,最后直接关机了。   打不通电话,她就给宛南平发信息,她的短信里,仍有着某种根深蒂固般的委曲求全,她说:“宛南平,你告诉我,白荣的事,是不是你故意的?”   “宛南平你告诉我,是不是‘她’很早就存在了?”   “宛南平,你怎么能带着我们的孩子去见她。”   “宛南平,我恨死你了。”   ……   “宛南平,你会付出代价的。”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让宛南平觉得可笑了,他回了她一句:“笑死人了,就你,能让别人付出什么代价?”   □裸的蔑视,比直接的耳光更让人难以接受。   谢悠然真的从来没觉得自己窝囊过,然而这一刻,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全天下最大最大的那个傻瓜。   ——————————————————我是第二更的分隔线——————————————   人生如果真有早知道,大概,宛南平不会在这个时候发这句话给谢悠然。   他只是被她骚扰得烦了。   在宛南平眼里,谢悠然就是个没骨头逆来顺受的软货,没自己的主意,没自己的人生,更没有自己的想法。   她的一切都不晓得是为谁在活。   总是负担着一个人在活着,在宛南平看来,是神仙都会累。   他不是神仙,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当站的位置越高,他就越需要也越向往着另一种女人,那种女人,独立、高贵、优雅、精致,像是极品的尼古丁,散发着神秘的魅力与魅惑。   而不是傻瓜兮兮地每天只问他:“你吃了吗?”“你穿了吗?”“孩子们有演出你会来吗?”“我穿成这样好不好啊?”,甚至,连买套内衣都要问过他款式如何才决定。   如果说,曾经他还爱过那个女人的话,那那些感情,也在日复一日她的鸡毛蒜皮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净,让他觉得,她和他的人生,是这样的格格不入。   有时候,他看着谢悠然也会感叹,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在他们老家里,像个公主般的城市里长大连猪长什么样都不晓得的女人,活到最后。婆婆妈妈的让他心生厌烦。   他是真心觉得,谢悠然就像是一节脱了轨的老式火车,陈旧,破败,没有一点昔日的光鲜与光亮了。   所以,他真是被她那句“宛南平你会付出代价”给气笑了。   就她?谢悠然?   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事实上,她这朵温室里的花,除了等着枯萎外,实在没多大的作为。   当然,有一点他还是不能否认的。   这朵看着要枯了花,其实还有些颜色的。   像现在,她气冲冲地站到他面前的时候,鼓着双颊睁大了双眼,努力掩饰着自己眼里的脆弱与羞耻时,还是有些娇艳的感觉的。   谢悠然是来兴师问罪的:“宛南平,你无耻,你凭什么带婷婷和妤妤去见她?你太无耻了,自己出轨还栽脏到头上!”   宛南平神色很轻松地看着自己的前妻,甚至连头都没抬,只问了她一句:“你有证据吗?”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个受惊的兔子般往后面躲,他的声音越发温柔了,“可是我有证据哦,你和白荣私通的证据,那些照片,你不会忘了吧,嗯?”   “那根本就不是真的,是你诬陷!你无耻!”   啧啧,连骂人都不会,不得不说,他那教书先生出生的岳父岳母教养还真是太好了一些。   宛南平笑了一下,将谢悠然堵得无路可退时,他伸手撩了撩她耳边的头发:“你乖一点,好好把婷婷和妤妤养大,哪怕离婚了,这辈子,我养着你们,都没什么所谓。前提是,悠然啊,你要乖。”   谢悠然惊悚地看着他。   这语气,她曾经是多么熟悉,当她缠着他,要跟他说这说那时,他都会说:“悠然啊,你要乖。”   以前,她觉得这就是宠溺的滋味。   然而现在,她明白,这其实,就是他对她的嘲讽,嘲讽她的无知、懦弱还有天真!   门“呯”地被推开,一个妆容跟着装一样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状况,她明显一怔,而后脸色沉了下来。   宛南平倒是很无所谓得很,他直起腰迎向她:“就晓得你会误会。”他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强制性地半搂着她,转过来对着谢悠然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前妻是什么样么?来,容我现在介绍一下,我前妻,谢悠然。”   高高在上的语气。   而那个女人,则用胜利者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了谢悠然一眼,回过头去扫了宛南平一个百媚千娇的眼风:“是要我跟你的前妻握手言和吗?”   宛南平哈哈大笑。   谢悠然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他们如此地蔑视她,肆无忌惮地践踏她,无所顾忌他们对她的嘲讽。   其实,她自己很清楚,被抛弃不可怕,被背叛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在这些抛弃自己背弃自己蔑视自己的人眼里,生生沦为疯子和泼妇,失去尊严地请求和胡闹。   她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才收拾好自己恨不能冲上去抓花那一对狗男女脸闹一场轰天动地的大丑闻的冲动,沉默而僵硬地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对宛南平说:“宛南平,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不是誓言,也不像是宣告,只是很平静地,像在讲一个事实。   宛南平和那个女人都在笑。   宛南平说:“悠然,我等你让我后悔。”   门,决绝关上。    ☆、更新之后   说是那样说,其实谢悠然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她只是想让他后悔,想让他痛不欲生,想让他生不如死。   她活得这么痛苦,而他却已经娇花美眷在抱。   她不想当傻瓜,也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   所以,她又去了白荣曾经工作的健身馆,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不耐烦接待她。还是一位小姑娘看她可怜,告诉她说:“你去找阿胜吧,阿胜以前跟白荣关系挺好的,他晓得白荣的下落也说不定。”   谢悠然走后,小姑娘旁边的同事笑话她:“你把阿胜兜出来,小心他跟你急。”   小姑娘叹息着说:“唉,这也是个傻的,就算阿胜告诉她白荣在哪里又怎么样?这种事人家傻了才会站出来替她证明。骗情而已,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两情相悦最后翻脸不认人了?所以说,还不如讲是骗财或者骗色,这样还可以报警找警察叔叔帮忙嘛。”   “嘿,白荣长那么帅,她又不是第一个,不过倒是第一个找上门来要说法的。”   “听讲她老公很有钱,离婚的时候就是拿的她和白荣的私情说事,净身出户呢,所以肯定不甘心。”   “这样看倒是个情痴啊!现在的小姑娘都巴着有钱的去,哪怕爷爷辈的都不嫌弃,她倒好,嘿,估计是有钱没地花了,养小白脸找刺激呢……”   后面的话,越说越难听。   谢悠然倚在墙角处,听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她以为自己这次也只会默默地咬着牙离开,任这些话将自己的心撕扯得粉碎。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跟人吵架的主,人家欺到头上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默默离开。   惹不起,她能躲得起。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地让人无法忍受。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将自己暴露在那些人的视线前。   小姑娘跟她的同事发现她后都讪讪地停了话头,其中倒有一个,很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十分看她不起的模样。   谢悠然站在那儿,觉得自己像一个孤独的木偶,要很艰难才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能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讲这些话不晓得很伤人吗?谁告诉你们我和白荣有见不得光的事?我只不过是在你们这健身罢了,难道就因为找的是白荣,因为他帅,所以我就活该惹一身臊?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   越说越激动,终于忍不住,还是泪流满面。   她其实很想坚强一点,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即便被所有人都踩到泥地里,爬起来,还能挺直了腰杆从那些人面前昂头走过。   她做不到,她是如此伤心,如此委屈,如此难过。她只想大哭,大叫,心里郁结的东西冲击着她的心脏,只想要爆发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一众陌生人面前表演大哭大闹的戏码。   或者真像是别人说的,在陌生的地方,才能堕落,才能放开做一些自己想做但从来不敢去做的事情。   健身馆里的人对她避之不及,最后她终于闹到他们的负责人出来了,他亲自将阿胜叫过来,颇有些头疼地看着谢悠然说:“哎,我说女士,人我也给你叫过来了,有什么你先问,好不好?”   然后像打发什么似的,强迫阿胜将她带离出来。   谢悠然还在哭,抽抽噎噎的。   她今日终于理解了什么叫破罐子破摔,尽管这让她感到了羞耻与难堪,可奇异地,心里却很平静,就像是沸腾的湖面,在泄洪之后,终于恢复到了如水一样的镜面,不起微澜。   她有些恨恨地想,自己是发泄得太晚了。   那个叫阿胜的健身教练跟白荣完全不一样,肌肉外露,四肢尤其发达,眉毛粗立,五官粗豪,又留着一头板寸,怎么看怎么像是刚刚越狱出来的逃犯。   这样的男人,一直是谢悠然的噩梦,看到她就觉得可怕。   这时候看清人家的长相,她忍不住倒退了一大步,目露惊恐。   阿胜倒被她这反应弄得一乐,本来要说的话也不说了。从兜里慢条斯里地抽出一支烟,半倚在路边的柱子旁,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谢悠然笑:“怎么了,怕我?”   谢悠然抿紧了唇看着他,半晌才鼓起通气摇了摇头。   阿胜笑,也不揭穿她,问:“说吧,你到底找我干什么?”末了还十分粗鄙地加了一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谢悠然尽力让自己无视他的流氓态度和气息,直接问:“你知道白荣在哪里吗?”   阿胜耸耸肩:“天南海北吧,哪个晓得。我又不是他爹,谁管他那么多。”说完,他似又觉得好笑,“你就问我这个?切,你要是想知道他过有多少女人我倒还是知道。他去哪了,那真是抱歉得很了。”   谢悠然刚擦干的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他们说你跟他关系比较好,他去哪了,肯定会跟你联系的。”   阿胜笑:“联系又怎么样,你觉得,他还会回来?跟你这样说吧,你不是第一次在找他的,当然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人家是前赴后继地想找到他跟他好,你呢,是要他给你作证。哈,笑死人了,姐姐喂,就算白荣在这里,你觉得他会给你作证?这种事,又怎么作证?”   他毫无顾忌地嘲笑她的天真。   谢悠然觉得心里凉得厉害,心口处如果是漏风的,那现在,吹出来的肯定是寒冬腊月的冷风呼嚎。   她强自嘴硬:“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肯为我证明?事实上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阿胜轻蔑地掀了掀嘴角,将烟头弹出去老远,显然他认为这个问题没有丝毫回应的必要。   谢悠然说:“你如果知道,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了,至于他肯不肯,是我和他的事情。”   阿胜哈地笑了一声:“拿钱收买他?”   谢悠然没说话,但这种时候,沉默其实就等于是默认了。   阿胜问:“那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   谢悠然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只要他肯告诉她白荣的下落,给点钱也没什么。   结果,他很快又说:“我不要钱。”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问,“那要不你陪我睡一晚?”   谢悠然一口气没升上来。   “可惜你形象太差了,又老了点,就算你肯,我还真啃不下口。”   他以为这个玩笑实在是很幽默很好玩,说完,大笑着走了。   谢悠然气得面色通红,几乎是想也没想,她脱了鞋子就往他身上砸过去。命中率还挺高,直接扔中了他的后脑勺。   阿胜恼羞成怒地转过头来。   “你混蛋!”谢悠然也不怕他了,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骂,“你无耻,信不信我告你欺诈、威胁还有□勒索?全世界就是有了你们这样的王八蛋、二百五、人渣,所以女人才越来越没了活路……你想打我吗?你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今日我还不怕你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敢告到你身败名裂!”   或者是谢悠然的表情太过决绝,那个叫阿胜的终于还是愤愤地放下了他扬起的手,他往旁边吐了口口水,冲她比了个十分下流的手势,骂了句:“垃圾婆,泼妇,活该被抛弃!”   然后,他扬长去了。   谢悠然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句堵了回去,那两个词,比两个耳光,更让她难过和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表喷我啊,不经历阵痛怎么会成长?包子女主,一般要痛死了,才会醒悟回头才会彻底绝望进而自立。这是我的理解。 ☆、更新之后   谢悠然捡起鞋,慢慢往家里走。   尽管如此茫然,然而她更清楚,她不能这么活下去,这么活下去,她只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更糟,甚至于失去更多。   就像那个阿胜说的一样,她找到白荣又怎么样?如果是他跟宛南平一起设的局,怎么也不可能站出来帮他作证的。   可是,现在除了这个她能做什么?   证明宛南平有在婚前出轨?他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把柄。尤其是,在他提出离婚时,钟君就已经找过私家侦探查过他了,他的行为一切正常,根本没有半点异样。   可是,心里有个小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他不可能做到那么滴水不漏,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了,无视了的。   想起那两个人那么嚣张的笑声,谢悠然就觉得心在滴血,她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哪怕一点都没有希望的事,她都要去试一试。   白荣找不到,她就先查宛南平。   她必须要找点事来做,才能阻止无边无际的沮丧将她掩埋,她也必须做点什么,就算不能扳倒宛南平,也要给他添一点堵。   她又找回原来那个私家侦探,让他帮忙查一查宛南平身边现在这个女人的消息。   消息很快就回来了,那个女人叫彭凤,二十七岁,是个海归,目前在宛南平的公司里任职财务总监。打着同事的名义啊,难怪之前查了那么多什么都查不到。   私家侦探说,他查到的消息,是在宛南平离婚之后两人才公开关系的,百利公司里之前没有人对他们的关系产生过不洁的想法。   谢悠然不相信:“那她怎么怀孕了?”   她们正式离婚没多久,她要是怀孕不可能是这段时间有的。   “我不知道。”私家侦探的摇了摇头,然后脸色丕变,看着她身后。   谢悠然转过头去,惊恐在瞪大了眼睛。   是彭凤。   她怎么会在这里?   彭凤穿一条大碎花的吊带长裙,摇曳多姿地走了过来:“我可以说很巧吗?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老熟人。”   私家侦探想了想,起身走了。   谢悠然坐着没动。   彭凤悠雅地坐到对面:“他希望我不要来找你,不过我觉得我这人骄傲得很,实在是见不得有人像疯狗一样地想要来咬我,哪怕一点点污名,我是都不愿意承受的。”   谢悠然冷笑:“抢别人男人的,还怕污名?”   她真觉得很好笑,现在的世界怎么了?小三都能堂而皇之地登门挑衅!   彭凤哼了一声:“谢女士,你弄错了,我可没有抢别人的男人。”   “是么?”谢悠然看着她那张脸,真有种冲上去将她刮花抓烂的冲动,她这是装悠雅高贵给谁看呢?还不是个不要脸的货,“那你脸皮还真厚,真无耻,人家有妻有子的,你也能爬上他的床去,怀他的种,还敢说你没有抢?!”   “可他现在无妻也无子啊。”彭凤说:“而且,我没有怀孕啊。哦,如果你说是你家小朋友回去跟你说了什么,咳,开个玩笑嘛,看她们可爱就是逗逗小朋友罢了,你不会是当真了吧?”她笑,恶质地,“放心,我这人做人很有原则的,别人的男人我不屑要。所以他没离婚前我是什么都不会答应他的,更加不会像有些人一样,做什么私奔还有未婚先孕的事。”   “私奔”和“未婚先孕”她格外加重了语气来说。   谢悠然再忍不住,顺手拿起面前的杯子砸了过去。   好可惜,被她躲过了。   彭凤敛了笑,冷着脸说:“谢女士,我是来给你答疑解惑的,省得你还要花钱请私家侦探那么麻烦。可是现在看来,我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了!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不防警告你一声,请你和你请的那条狗不防小心一些,你们正在妨碍我的个人私隐,我有权力控告你的……不要再想着打我,谢悠然,除了撒泼哭闹你就不会别的了吗?和你作对手,讲实话,我觉得,很掉份!所以,自重。”   说完,她甩开她的手,站起来走了。   谢悠然倏地站起了身,但她没有追上去,何必撕打,何必给别人多添谈资,让自己伤口一次又一次被些不相干的人切割得鲜血淋漓?   何必像她说的那样,活生生将自己沦为怨妇、泼妇,何必将自己的失败□裸地展示给她看?   她已经丢够脸了!   她任她就这么离开,但是她发誓,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如此欺人之甚,他们真当她是死人吗?!   谢悠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种气愤的情绪,甚至掩盖了她之前因离婚而产生的悲伤与绝望的感觉。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死,她越要活得好好的!   她要笑着给他们看,而且,她还要笑到最后!   刚到家,私家侦探打了电话过来。   谢悠然再蠢也知道他露馅了,问他:“你们水平就这么高的吗?还让他们发现了?”她吼了一句,“你他妈的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被他们发现了?”   说完,她“呯”地扔了手机,看着手机从沙发上弹到客厅的地板上,散开四处。   她无视地从中走过,回到自己房里。   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讲话,她肯定自己一开口就必定会喷火,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窝囊过。她的人生,到底是有多失败?所以走到哪,不管做什么,都被人鄙视、轻视、恨不能将她踩到脚底?   她不是天生的受气包,她也有气性的。   “宛南平、彭凤,你们这样欺负人,你们会遭报应的!”她喃喃自语,在房里团团打转,胸腔里一团火,烧得她快要爆掉了,她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发泄出来。   然后她打开衣柜,拿出里面宛南平没拿走的衣服,一件一件,撕烂、剪碎,踩成渣!   她疯了一样地不停手撕扯着,煎熬着,最后终于嚎哭出声,趴在地板上,哭得声嘶力竭,再无任何力气做伤害自己的举动。   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她知道该去接女儿们放学了。谢悠然动了动,她不知道这是生活的恩赐还是残忍,哪怕再怎么样,日子总是在毫无负担地继续,并且逼着她前行。   她再怎么样,也是不想让自己的负面情绪直接影响到女儿的,或者,她现在明白了,这也是钟君坚持不肯再陪在她身边的原因。她没得倚靠,只能靠自己,打起精神来面对生活的种种。   她坐在镜子前抹脸上妆,第一次正视自己,里面的女人,灰色的长T恤,牛仔中裤,是她一直以来很喜欢的轻松随意的款,但是衬着她黯然的苦瓜脸,感觉就像一块灰扑扑的抹布,被随意地丢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宛南平身边的那个女人,精致、优雅,纤瘦合度的身体,举手投足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风情与诱惑。   有了衬托,谢悠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彻底沦落成为了黄脸婆。   难怪宛南平会说,他等着她让他后悔。   就她这个样子,怕是扫大街的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更新之后   谢悠然去到学校时,宛婷班上的同学都已经快走光了。   她站在门口跟老师说话,远远就招着手喊妈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夸道:“妈妈,你今天很漂亮哦。”   谢悠然笑,觉得那颗疲倦又疼痛的心,瞬间就抚平了不少。   她伸出手,帮女儿抿了抿头发:“你今天乖不乖。”   宛婷笑:“妈妈,我哪天都很乖的。”然后又说,“老师今天表扬我了哦,说我写的作文,又快又好。”   谢悠然就问:“那你写的是什么?”   宛婷说:“我最喜欢吃的食物啊。”   谢悠然一笑:“你是怎么写的?”   宛婷说:“嗯,我就写着,‘我最喜欢吃的,是我妈妈给我做的菜,她会给我和妹妹做最好吃的食物,尤其是荷叶蒸排骨,好香哦’……哎呀,说得我都饿死了,妈妈,我们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好不好?”   谢悠然有点难过地说:“妈妈没有买排骨。”   宛婷嘴巴微微嘟了起来:“妈妈最近都不做好吃的了。”   谢悠然说不出话。她最近确实是疏忽了,被宛南平弄得心力交瘁,只沉静于自己的那些烂事当中,孩子的学习她没有关心,连做饭都是马马虎虎的,能随便应付过去就应付过去。   她问自己:谢悠然,你把孩子都争取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以前宛南平也很少在家,论起来,他也只是顶着一个丈夫的名头罢了。没有他,她和孩子们的日子也照样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下去。   可是,这样想的时候,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就算他不在,但他无处不在的,有什么事,他会给她倚靠,她给他个电话,需要什么,他也会做到。   但现在,再不会了。   一想到这个,谢悠然就觉得心痛难忍,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他的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   就为了个女人,他什么都抛弃了。   不,他还有钱!他为了钱和女人,不要了他们多年的感情,也不要两个孩子了。   要到这时候,谢悠然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够愚蠢,居然还是放不下。   你要放下啊,谢悠然。   又想流泪了,她抓着女儿的手紧了紧。孩子都是敏感的,谢悠然最近情绪的反常令得宛婷知道她又不开心了。于是仰着脸蛋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不高兴吗?那我们不吃荷叶蒸排骨了,嗯,要不,就西红柿炒蛋吧。”   谢悠然闻言,泪乍然落下。   宛婷惊慌地看着妈妈。   谢悠然流着泪说:“宝宝,你是妈妈最乖的宝宝。”说着,她抚了抚女儿的头,“没关系,如果你想吃荷叶蒸排骨,今天没有,明天妈妈就给你买。”   为什么要活得那么委屈?她的女儿,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   至于宛妤,她的生活就简单得多了,只要妈妈在,日子就总是快乐的。   谢悠然和宛婷到宛妤的幼儿园班,宛妤和老师坐在幼儿园门口的小板凳上,女儿乖乖巧巧的坐在那儿,小小的身板板的笔直笔直。   她跟着她们回家,开始的时候还张开手撒娇要抱。宛婷笑话她:“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抱。”   她于是乖乖地滑下来,连书包也不要谢悠然帮她背了,跟在姐姐后面蹦蹦跳跳的,小书包打在她背上,把她的身体都带得一晃一晃。   谢悠然跟在女儿们后面,看着一大一小手牵着手的两个孩子,心里有再多的委屈、不平、烦乱,她相信,也是能慢慢地,在时光之下,被慢慢抚平。   她只是需要时间,去忘记那些伤害,去改变那些,已经成了习惯的习惯。   像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重新生活了,谢悠然吃过饭,带着女儿们去了小区外不远处的一个理发店。她想三母女都把头发剪掉重新来,就像书上说的,有一个重新的开始。   哪怕知道这样的行为其实什么都不代表,可是至少在内心深处,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   宛婷本来还舍不得剪她的长头发,可谢悠然说,想把头发剪了,这样能够换上好心情。   宛婷想想,妈妈最近难得有这么开心,而且,她也希望妈妈能一直都开开心心的,温和细语地跟她们说话,给她们讲故事,陪她们睡觉,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于是便依了她,大方地说:“那好,妈妈,这次我陪你把头发剪了,下次,你要陪我把头发再留长啊。”   她喜欢长头发,因为长头发能够扎漂亮的马尾,带好看的发箍,但是为了妈妈,她还是可以暂时放弃这一切的。   谢悠然跟女儿说了谢谢。   宛婷笑着挥手,说:“不客气。”   宛妤学她的姐姐,也跟谢悠然说:“不客气。”   谢悠然笑了笑。   三母女就选了三个理发师,一溜儿坐在那里,从小到大,三个阶梯似的。其中一个理发师透过镜子看着她们说:“嘿,剪完了估计就是三姐妹啦。”   他只应景似地捧个场,但谢悠然还是努力地笑了一下。   她要微笑,一定要微笑。   长长的头发,一夕之间颓萎坠地,留下的,只是齐耳的小短发。   没了长发的牵绊,看着人清爽了很少。   只是镜子里的女人,消瘦得已完全变了形。她曾经横向发展的身体,终于在脱胎换骨似的阵痛里,打回了原样。   不需要花钱,不需要手术,也不需要锻炼,只需要一个男人,决绝的动作。   对于新发型,宛妤则是没什么感觉,她本来头发就不长,只是修了修罢了,她蹦到剪完头的谢悠然身上,好奇地摸着她的脑袋,不明白为什么,剪完头发的妈妈会感觉那么奇怪。   宛婷则是可惜的,看着理发师把她的头发扫走,有些委屈地说:“妈妈,你一定要再陪我把头发留长啊。”   谢悠然应了她。   然后看看还有时间,三个人又去公园里面玩了。正是周末,即便八点多了那里还很热闹,谢悠然带着女儿坐了过山车,坐了旋转飞机,还去堆沙子放孔明灯。   孔明灯是宛婷和宛妤一起放的,她们许的愿望是,希望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   谢悠然看着笑了笑。   她本来想告诉她的孩子们,不能太贪心,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只要生命中,你最在乎的,能够实现就好了。   但是宛婷告诉她:“妈妈,不过是个愿望罢了。”   你看,连孩子都活得比她通透。   只是个愿望罢了,实现或者不实现,不需要太在意。   就像是男人给你的幸福,他给或者不愿意给了,无需那么忧惧。   最后,她们站在音乐喷泉前,看着水柱哗啦啦升起,水珠溅落,凉凉地落地脸上,迷蒙了整个世界。   宛婷和宛妤拍着手大笑又大叫。   只有谢悠然,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里,那缸沸腾的水,慢慢变得了安然。   失去了一个宛南平,她想,她至少,还拥有两个小世界。   她们的欢乐与开心,她们的眼泪和伤感,她们成长过程中,所收到的和所给予出来的爱,以后,将全部的,全心全意的,都是只属于她的。   而也至少,那么多年的坚持,命运并没有待她太残忍,热砂滚过,她并不是孤单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算是女主真正醒悟的开始。其实我还想让她崩溃个两章的,因为我一直都觉得,真正的成长和醒悟,需要不断的头破血流,绝望之处才能得到。但是,真的好怕你们喷哦,我也就觉得,故事嘛,轻省些好啦。我是亲妈。另外,不需要呼唤男主,这个文,男主也是男配,对女主来说,男主不再是救赎,只是个锦上添花的符号,让女主最后的幸福,更加符合世俗认同的幸福罢了。 ☆、更新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汗,伪更,名字写串啦,修了一下。   谢悠然之后,果然就更积极地活着了。   家里又恢复到整整齐齐的样子,孩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有时候在电梯里遇到邻居,大家笑着寒喧的时候提到孩子们的爸爸,谢悠然还会心平气和地提一句:“嗯,我们不住在一起了。”   当着孩子们的面,她没有说离婚。   不过,她看到,在说这话时,宛婷看了她一眼。   七岁多的小姑娘,已经知道很多事了,不过她也没问,只是紧紧拉着她妈妈的手,用她的行动,无声地告诉着她对她的支持。   谢悠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一天,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她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再出去找些事来做。   有事做了,她才能有新的朋友,新的生活,才不会成日囿于家庭当中,动不动就胡思乱想,以至于犯这样那样的糊涂。   可是摊开报纸,那些工作的名词她都很熟,但那些上面的条件,往往让她望而止步。   她没有经验。   她没有青春。   她有的,只有一张已经很久远了的文平,还有一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愤愤难平,她就会忍不住想要打电话给宛南平,问一问他为什么。   但她还是忍住了,一次又一次,手机里他的电话删得再彻底,可心上,他的号码她一直记得那么清楚。有一回去办事,人家问她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恍恍惚惚,她报出来的还是他的号。   她当时就想哭,眼泪落在纸上,一点一点模糊了上面的数字,吓得那个给她办事的人,不知所措。   她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个疯子,怨妇,神经病。   但是怎么办呢?有些人,给你的伤害愈大,你愈恨,便也意味着愈难忘记他。   从那里出来,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她竟遇到了百利的一个老人,他现在在百利主管人事方面的事,算起来,是百利的元老了,从百利还是个不起眼的小批发部时,他就跟着一起做的。   看到谢悠然,他很有些震惊,问她:“你怎么一下瘦了这么多?”   谢悠然勉强笑了笑。   他就叹了口气:“宛总这事,做得是不够地道。”然后他又说,“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现在离了也就离了,你们还有两个孩子呢,他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谢悠然没说话,她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想就这样吧,她不需要这些路人甲的同情。   谁知他却又天外飞仙飘来了一句:“其实要是你要是还能再生就好了,再给他生个儿子,我估计,宛总也不会走离婚这一步。他创下那么大的家业,也得有人来继承。”末了他还说,“你就耐着性子等等,我看啊,他和那个彭凤迟早得掰了,他们两个,不合适,性子都要强得死。”   谢悠然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看着谢悠然:“你不会不知道宛总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吧?他现在可难着哩,公司扩张太快,资金有些跟不上,和你离婚,再分他一笔钱,百利迟早得垮。但他又不能不离啊,彭凤那女人太狠了,她怀了他的孩子了哩。不过,两个吵了一架,孩子没啦。宛总这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谢悠然震惊地看着他:“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那人挠挠头:“很久吗?不知道啊,大概是那女的来公司没多久的事吧……不过多久都不是问题,他们合不来。”   他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谢悠然觉得自己当时脑子肯定是秀逗了,因为她直接问:“你能帮我作证吗?”   他吃了一惊,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她:“啊?”   “帮我到法庭上去作证,就说,宛南平在和我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出轨了。”   “你开什么玩笑?”那人嚷嚷,终于有些害怕了,“老板娘,”他还是喊她以前的称呼,“这种证怎么是能做的?我好心告诉你这些,你可不能害我。”   说完,不待她再说什么,他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谢悠然想要去追,想想他必是不会肯的,只能慢慢想办法。   好在,她知道现在还是有人知道真相的,这就好了,总好过她,像以前那般万事抓瞎。   然后,她大概也就知道了宛南平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并且,为什么一定要往她头上来泼脏水。   真像是叶唯安调查的那样,宛南平不想付那一大笔离婚费。   他不得不离婚,因为那个女人有了孩子。   孩子,宛南平的确有说过他想要个儿子,只是,谢悠然已经生不出了,生宛妤的时候,虽然是顺产,但孩子太大,产后大出血,她彻底伤了身体。   医生说,最好以后不要再生孩子,否则,怕母体有危险。   而且,她也确实没想过再生,有两个孩子也就好了,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所以宛南平说的时候,她多数是不以为然的,他说得多了,她还生气,觉得他怎么能思想还那么老土,然后开玩笑地说,如果你再讲,那我就告诉女儿,说你要儿子不要她们了。   宛南平当时是什么反应?   谢悠然现在再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知道,他后来就很少再提这个话题了。   现在想起这些,再想想离婚时他拿孩子威胁自己。   谢悠然就无比庆幸,她坚持着把两个孩子都要了过来。如果留给他会怎么样?   她打了一个寒噤。   她忽然觉得,这样离婚了也好,离婚了,孩子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爸爸离开她们的真相。   她们会一直都觉得,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那个叫爸爸的男人,还是爱着她们的。   她为她的孩子感到心疼,也为自己感到悲哀,了解得越清楚,这种悲哀就越是强烈。   那些年,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啊?选的男人,居然是如此恶劣恶质。   她还为他寻过死,她还为他哭过闹过被人狠狠地鄙视过,把自己生生变成了一个泼妇怨妇神经病。   把她母亲气到住院,把唯一疼爱她真心为她的父母气到离家也不愿意再看到她。   她自己也有够差劲的了吧?   谢悠然只要一想到那人说的那些话,她就堵得慌。   她不怀疑他在撒谎,他有什么骗她的必要?他告诉她那些,大概是彭凤行事过于嚣张,他在她那里受了气,然后遇到她,以为她还在为离婚伤神伤心,在苦苦等着前夫再回头,因此就把这些事拿来卖她一个好。   也多亏他卖的这个好啊,否则,谢悠然永远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选男人的眼光,竟然有那般那般的差!   天下男人千千万,你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宛南平?   多年以前,钟君的话,似乎又响在她的耳边。   她那个强势的母亲啊,谢悠然苦笑,原来,自始至终,看得最清楚的,还是她。    ☆、第 16 章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一句句老话,似乎要后来人跌一个又一个的跟头,才能真正明白,那些话所代表的意思。   谢悠然在真正确知了宛南平离婚的真实原因之后,她很想很想打电话给钟君,跟她认认真真地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她终究是懦弱的,能够反省自己的眼光是一回事,要去真的承认,真的很需要勇气,也需要力量。   她没有力量,她害怕钟君会骂她,她害怕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和被否定里,最后就真的把自己给否定掉了。   回家之后,她努力地想要抓到宛南平的尾巴。   托那人之福,她这才想到百利里面的“老人”,百利成长起来后,她就不在里面了,所以里面到底有多少是老面孔,她也不确定。   但她还是把她知道的那些名字都写下来,一个个跟他们打电话。那些人接到她的电话都有些吃惊,他们当中,有一些曾经跟她有着很好的相处和来往,但是离开百利之后,她全心全意顾着了家里,就疏于了和这些人和往来。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这些事这些人,之前从来就没想过要去维持,哪怕保持表面的客气也好啊。她就真就当个甩手掌柜,那么听宛南平的话,百事不理,离开得那么洒脱。   人笨也是自己害的!   多年没有来往了,那些人对她,已不能做到剖心置腹,即便有一两个应了她的约的,问到宛南平的事,他们不是打哈哈混过去,就是劝她算了:“你们毕竟曾经是一家人 ,还有两个孩子。”   谢悠然忍不住流眼泪:“如果他真把两个孩子放在心上,又怎么会离婚?”   他们便不说话了,只道:“唉,这些事,我们也说不清。不过,关于宛总,我们真没什么好说的。”   也有看不过的,隐晦地告诉她:“不如算了,人家现在势大。”   也有看她不起的,直言不晦的:“离婚那时干什么去了,现在婚都离了,还提这些,有什么意义?”   谢悠然说:“我不能让他日子太好过,以前是我太傻,但我总不能一傻到底吧?”   然后那人就笑,她也算得上是谢悠然的老朋友了,说话也算为她着想,她冷冷一笑说:“老板娘,我觉得,你还是先让你自己好过一点吧,你不觉得,有时候,为难他,就是变相地为难你自己?”   他们的差距太大了,她不认为,在婚都已经离成了的情况下,谢悠然还能扳回什么颓势。   没有人愿意为她站出来。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谢悠然也没有多失望,如果事情这么好扭转,那么宛南平至于前头做那么长的铺垫吗?唯一让她难过的是,像是映证最后那个人的话,在她忙着找出证据指证扳倒宛南平的时候,她总是难免疏忽照料好自己的孩子。   宛妤生病了,当天晚上吃饭时,她说没胃口,谢悠然也没发现孩子是身体不舒服了。   她以为只是天气太热,就给她蒸了小碗蛋羹吃过后,就哄着孩子们早早睡了。   到半夜,她爬上床时碰到宛妤的小手臂,滚烫滚烫的像是一颗小火石。   她大惊,摸上去,孩子已烫得全身都像个火炉子了,拿体温计一量,39度多。   她不敢随便给孩子用药,只得穿了衣,急急忙忙喊醒宛婷,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半夜里,去了医院。   在路上的时候,谢悠然看着女儿,心里觉得很愧疚,这段时间,她只记得汲汲于和宛南平纠缠,却忘了孩子们是如此脆弱,脆弱得,容不得她有半点忽视。   她抱着宛妤去做各种检查,小姑娘真的好勇敢,为着妈妈和姐姐那句宝宝好坚强好勇敢,她便真的很坚强也很勇敢,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上,静静地看着医生给她扎针、抽血,输液。   输液的时候,护士拿着宛妤的手左看右看说血管太细看不清不好打。   谢悠然揪着一颗心,宛妤还安慰她:“妈妈你看,我不怕。”   护士第一针打下去,血没有回管,抽出来。   换地方再打。   第二针扎下去,还是失败了。   宛妤的眼里已含了泪,可她还是没有哭,谢悠然抱紧了女儿心里难受得要命,孩子却还在护士去取针头的时候泪汪汪地冲她笑:“妈妈你看,我没哭。”   可是,护士第三次扎针的时候,宛妤还是哭了,因为护士扎进去后,没有立即回血,针头在她的皮肉里来回翻搅。   宛婷看到,都吓得忍不住哭了出来。   谢悠然死命地抱着女儿,心里在滴血。   宛妤和她姐姐不一样,宛妤打小就身体好。从宛婷身上得来的经验,宛妤少受了很多的罪,往往感冒才显了点症状,谢悠然就已经想办法将它压下去了,即便严重些,也是吃点药就好。   她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   都是她的错。   好在最后,针还是打上去了,宛妤哭得累了,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宛婷也困了,倚在病床上强打着精神跟她说话:“妈妈,妹妹明天能好吗?”   谢悠然说:“会好的,你睡吧。”   宛婷就乖巧地躺下去睡好,末了还提醒说:“妈妈天亮你要叫醒我啊,明天还要上学呢。”   她的两个孩子,乖得都让人心疼。   这样乖的孩子,宛南平却不喜欢。   她真是觉得,这样的男人,是会遭报应的。   抛妻弃女,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两天,谢悠然忙得像个不停转的陀螺。   宛妤住院,宛婷的接送还只能托了她姨妈来帮忙。老太太年纪有些大了,跟钟军脾气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忙是不介意帮的,但坐下来就会跟她念叨,说她各种不识好,才落得如今这下场。   谢悠然连句话都不敢吭,只能求她:“姨妈,孩子还在呢。”   她姨妈就怒了:“难不成你还想让她们把他往好里想不成?”   宛婷在边上听到,放下书,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们。   谢悠然送姨妈回去的时候,宛婷和宛妤说:“你说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宛妤玩着妈妈的手机,“嗯嗯啊啊”地应。   宛婷说:“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吧,你生病了,爸爸会来看你的。”   宛妤不太高兴。   她对爸爸没什么印象,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妈妈在就好了,爸爸来不来看她,要不要她,有什么关系呢?   宛婷不由分说拿过手机要打电话,宛妤瘪着嘴巴,想哭又不太敢哭。   宛婷已经开始拨号,等着电话接通的时候,看到妹妹这样子,她小大似地叹了口气说:“你要乖啊。”   电话接通了,是个女人。   宛婷把电话挂掉了。   等了一会儿,她再打,还是个女人。   又挂掉。   当宛婷做这一切的时候,谢悠然一无所知。她把她姨妈送走后,看到路边有人在卖小玩艺,她顺便给女儿买了一个,想着她们在医院里待着也无聊,就权当拿这个打发时间了。   然后回到病房,就听到宛婷委委屈屈的声音:“爸爸,妹妹生病了。”   谢悠然有些僵住,但她并没有阻止,而是坐在一边,把礼物给了看着并不太开心的小女儿,无声地逗了逗她。   宛婷看到她,还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她吐了吐舌头,和宛南平用说悄悄话的娇娇俏俏地说:“妈妈回来了。”   可能是宛南平说要她接电话,宛婷应了声,就把电话递到谢悠然面前:“妈妈,爸爸说要跟你讲话。”   谢悠然很想就那么挂掉,可女儿用她那黑白分明到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只得接过电话。   然后就听到宛南平几乎是阴沉的声音:“谢悠然,你是不是照顾不好她们?要是照顾不好,你就直说,两个孩子,我还是可以管到的!别他妈的一天到晚打电话给我,你烦不烦啊?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老拿女儿来说事,你觉得,我就能多看你一眼了吗?你醒醒吧!”    ☆、更新之后   “啪嚓!”宛南平吼完,挂电话了。   谢悠然所有的火都没地方发,她重拨过去,人家关机,打到公司,小秘书接的电话。谢悠然那时已经站在走廊上了,没了女儿目光的压力,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跟小秘书说:“告诉宛南平,让他去死!”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很好?!   这根本就是个人渣!   谢悠然在走廊上站了好久,胸口喘个不停,她是真气到了。   门轻轻被打开,宛婷在门缝里偷偷打量她。   谢悠然推开门,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儿:“为什么要给爸爸打电话?”   宛婷说:“妹妹生病了。”顿了顿,她又问,“妈妈,爸爸和你,真的离婚了吗?”   谢悠然说不出话。   她有想过要告诉女儿这一切,但她不觉得,她们能明白大人的世界。   叹一口气,她说:“是的。”   “那他不要我们了吗?”   谢悠然本来想说:“是啊,不要你们了,他要钱要疯了,要儿子要疯了,要女人要疯了,他不要你们了!”但是,她不得不硬生生忍下这一口恶气,抚了抚宛婷的头说,“怎么可能?他是你们的爸爸。他太忙了,所以不能来看你们。”   然后,她居然还能开玩笑,她问女儿:“是不是爸爸比妈妈还好啊?有妈妈在你们还不乐意?”   宛婷忙摇头。   宛妤则在床上向她伸出手:“妈妈,我要你。”   谢悠然笑。   她把大女儿牵回去,抱着两个女儿倚靠在床头有些疲惫地说:“婷婷,还有妤妤,爸爸妈妈不管怎么样了,你们都是我们的宝贝。”   她实在不愿意讲这个话,然而,她更不愿意让宛婷觉得,她是被抛弃了的。   她素来像个小公主般被捧在手心长大,她生下她,没有给她完整的家,但也不能把她的恨,转嫁到她们身上。   她不想当圣母,她恨宛南平,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但是有些气,只能自己受了。   如果她在孩子们面前糟蹋她们的父亲,其实也是在糟蹋她的孩子。   她必须记住这句话,才能忍到心头滴血了,还可以笑着跟孩子说:“爸爸很爱你们的。”   其实很久以后,谢悠然是真心感谢宛南平的,他一次又一次出乎她意料外的决绝逼得她无法回头,断了幻想,让她不得不比她想象中更快地接受已经离婚的事实,而不去考虑什么爱不爱了。   她也没有再折腾自己,爱情多虚幻,就算她变成彭凤那样的又怎么样?   他不爱她了,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就像他们劝她的那样,与其想着怎么整倒他,还不如先整理好自己。   回家之后,她开始在网上投简历,看报纸上的招聘启事,学习对她而言,已经非常陌生的面试对话。   在一次应聘财务助理的招聘上,对方问她:“为什么你这个年纪了,还只对这么个小职位有想法?”   谢悠然说:“我已经很久没工作了。”   “那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   潜台词是,她已经跟社会脱节了。   谢悠然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悲哀,三十二岁,不算老但也不年轻了,她找不准自己的人生方向,也找不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上存在的价值。   人家说,每一次的拒绝都能让自己的脸皮增加一厘米的厚度,她做不到。   到最后,她几乎是不太想要去面对那些恐怖的面试官了。   在再一次失败而归的时候,谢悠然泄气了。   出来的时候不曾想遇到了叶唯安。看到她,她似乎很吃惊,问:“你怎么会在这?”   谢悠然有些囧迫:“我想找点事做。”   “找到了吗?”叶唯安语气温和。   谢悠然摇摇头。   叶唯安看看时间,就说:“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两人挑了家咖啡馆,点了些东西坐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咖啡馆人气不是很旺,但布置得十分温馨。叶唯安不时接上一两个电话,看得出,她很忙。   谢悠然很羡慕。   她羡慕的是叶唯安这样的女子,坚强、干练,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人生,能够处置很多很多的问题,不像她,最初到最后,一遇到事,开始是找父母,后来是找老公,现在,她谁也不能找了。   叶唯安看到了她脸上那明显的失落,其实她挺吃惊于谢悠然的变化的。之前的谢悠然就像是一个疯婆子,没有理智可言,可怜又可悲,让人心生同情却不愿意接近。   但现在的谢悠然,她依然憔悴,穿一袭黑色的及膝长裙,也许外表仍然是灰暗的,但精神状态已称得上是良好了。   她不再出口就是抱怨,就问为什么,也不再是万事俱休人生无望的绝望模样。   女人其实最可怕的就是这个,失去了,一味地怨恨一味地纠结于原因,往往就在这种怨恨纠结里,变得疯狂乃至于不可理喻。   叶唯安觉得,至少,谢悠然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要更快地适应,她现在的生活。   她觉得她应该帮一下她,挂了电话,她问她:“你很急着用钱吗?”   谢悠然摇了摇头。   她想找点事做,不为了钱,纯粹是为了有一份更健康的生活,能够让她融入这个社会。   她说:“我不能有一天,还被我女儿说,妈妈,你跟这个社会脱节了。”   那多可怕,有一个男人这样说过就够了。   叶唯安笑了一下:“你真是个好妈妈。”   谢悠然不否认。   两人散漫地聊了一下天,叶唯安问谢悠然:“你觉得我成功吗?”   谢悠然点点头。   叶唯安笑:“你对成功的定义真低。不过还好啦,三十岁的法律实习生。”   谢悠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唯安说:“其实呢,我跟你也差不多,嗯,曾经也过过一段很黑暗的日子,二十七岁遇到了我现在的男朋友,才想着要奋发,才想着要找回自己,然后才开始考研,才有了今天。”   谢悠然有些不能相信,她看着叶唯安,她多喜欢她啊,她看上去那么纯净,那笑容,甜美得就像是没有经历过一点伤害。   她喃喃:“谁会舍得伤害你这样的女人?”   叶唯安忍俊不禁:“那你还不是有人舍得伤害?”她笑得嘲讽,“对男人来说,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哪怕就是一棵草,他也觉得你是含羞草,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再纯洁可爱含苞待放娇美若花,他也觉得,你就是一朵食人花。”   谢悠然点头,又想起宛南平说的那句话,他嫌她多事,嫌她烦,嫌她拿孩子的事去跟他说。   而曾经,他也有过跟她就孩子的教育问题,谈到半夜的时候。   不爱了,连原本他喜欢的,似乎因为和她共呼吸而感到可耻可厌了。   叶唯安劝她:“不要灰心,机会总是会有的,只要你在乎的不是钱,一份工作而已,并不难;如果你纯粹只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自在点,那也不要为难自己,去学点东西吧,知识能开阔人的心境,拓宽你的眼界。”   她不愧是做律师的,一句话,一下就直击谢悠然的内心。   她的确不在乎钱。   虽然说宛南平确实没有给她钱,但是,那并不代表,她手上一点存款也没有。   只不过和他手上的百利比起来,她所掌握的财富,太小太小了。   但,节省着些,她和孩子们也未尝就必须只能过苦日子。   她只不过是害怕,害怕自己最终被整个社会所淘汰,所抛弃。   谢悠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叶唯安的提议。   她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然后,她就去看了许多培训班,最终,选择修习动漫设计。   她有一点点绘画的功底,长大后人懒也就放弃了,现在有时间有闲情有动力,重拾起来,她觉得挺好的。   那时候,她单纯地只想要重新掌握一样技能,这样,在她的孩子们跟别人介绍说,不至于讲她,百无一用是妈妈。   那时候,她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活得更好一些,让她能够在再一次面对宛南平的时候,可以挺直了脊背说:“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她没有想过太远的人生。   如果有,那也只是默默地,将她对宛南平的怨恨变成了更久远的一场报复。   十年蛰伏,她想,她会有机会的。    ☆、更新之后   一年以后。   谢悠然做完一个作品出来,看到宛婷捧着她的手机在和宛妤讲《一吻定情》:他们的感情好复杂啊,须藤喜欢松本,松本却不喜欢他,然后松本喜欢上了直树,讨厌的,就是她,让直树和琴子两个人越来越远啦……   这么复杂的四角关系,难为宛婷居然能解析得出来,谢悠然听得冒了一头的虚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个八岁多的女儿好像一下就长大了,爱看的东西从幼稚的喜羊羊和灰太狼变成了《仙女湖》,然后又从《仙女湖》进展到大热的爱情偶像剧《一吻定情》。   谢悠然一看到女儿看《一吻定情》她就觉得胃部抽搐得厉害,这是要闹哪样了?八岁多的小姑娘就开始谈爱情谈距离谈背叛了,那要她这个历经沧桑的妈妈怎么办?   但她不能阻止,因为女儿会问她:“妈妈,为什么我不能看,拍出来的东西,不就是给我们看的吗?”   她只有虚弱地和宛婷讲道理:“宛婷同学,麻烦你不要跟妹妹讲这么深奥的东西。”   谁知,宛妤这个鬼精的,拍打着小手跟她笑:“妈妈,姐姐不知羞。”   谢悠然:……   今天是星期天,两个女儿下午都没有特长课。谢悠然本来是想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等凉一些了再出去玩的,结果,等她做完一副作品出来,两丫头醒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她的手机在看电视剧。   八岁半的女儿拉着四岁的小丫头一起看《一吻定情》。   谢悠然抚额。   谢悠然觉得,如何做好一个妈妈的角色,实在是一个太严肃的课题。   她只能把女儿看电视的时间尽可能地减少,等她作业一做完,就带着她们去外面玩,各种散步、爬山、做游戏、做手工。   她还和小区里其他有孩子的家长时不时地联一下谊。   她现在是个有着充实生活的单亲妈妈,画动漫、带孩子,是她的全部。   如果不去想那场婚姻,不接触宛家的人,谢悠然会觉得,她身上心里所有的伤,都已经结痂了。   哦,对了,宛婷和宛妤现在都姓谢。   为了这个,宛南平的父母还来跟她大闹了一场,后来,还是叶唯安过来给她解的围,她拿出离婚判决书,冷着脸跟宛家人说:“这是法院的判决,要是你们对两个孩子随妈妈姓有异议,麻烦上诉,我们求之不得。我们还正在考虑要不要起诉宛南平婚内出轨、为了谋产设计陷害我的当事人呢,你们来得好,欢迎上诉啊。”   老先生老太太摸不着方向,看叶唯安态度强势,只得走了。   过后宛南平打电话给叶唯安,说要告她诽谤。   叶唯安冷笑着说:“宛先生,你有证据吗?”   宛南平半天没有说话。   谢悠然在边上看得好解气。和宛南平的婚姻闹剧里,统共算下来,她就赢了这么一场。   不过叶唯安说:“输赢又如何?重要的是你自己要过得好。”   对,重要的是,她自己要能够放下。   放不下怨,也要假装忘记已有的痛和伤。   好在,她的两个孩子很乖巧,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成长问题,但总体来说,她们还是很听话的。宛婷和宛妤也越来越少地提到她们的父亲,她们似乎,就这么平稳地,安静地接受了爸爸不常出现在她们生活里的事实。   谢悠然穿好鞋子,决定带女儿去下面玩。   宛婷听到说要去玩,立即就把她的直树抛下了,拿了跳绳,背了弓箭,脖子上还套了个呼啦圈,忙码地补充她去玩的各色装备;宛妤就简单多了,直接上角落里把她最爱的喜羊羊斗车拖出来,带了一斗车的小玩具,叮叮哐哐欢呼着喊她:“妈妈,走吧。”   谢悠然每每这时,就会忍不住的笑。   下去的路上,宛婷一路按电梯,敲她朋友家的门,礼貌地问:“阿姨,谁谁谁能跟我们一起去下面玩一会吗?我妈妈也在哦,我保证会把她送回来的。”   她现在已经很有礼貌了,成熟得就像个小大人。   不一会,她召集了她的许多朋友。   谢悠然就跟一起下来的家长谈孩子们的各种糗事、快乐事、成长过程里遇到的烦心事。到晚了,挥手拜拜,回家吃饭,洗澡,讲故事,睡觉。   生活的流程,一往不变,平静无波。   以上,便是谢悠然这一年来的生活。   这天和往常稍微不一样,宛婷嚷着要去吃麦乐园的蛋糕,说她们班的同学都去吃过了。   麦乐园在百利的旁边,是新开的一家蛋糕店,据说很好吃,生意火爆到不行。   不过,谢悠然已经很久没有去到那边了。   她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自己已经足够平静了,所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宛婷的提议。   她们把东西都寄存在门口小保安那,三母女兴兴轰轰出发了。   原汇广场不愧是老牌的街市中心,即便政府另辟了新街,这里依然灯火辉煌,热闹不减。   百利的灯牌,在其中尤为闪亮。   谢悠然一下车,就看到那栋楼上新增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当时候,满屏的玫瑰瓣瓣飘香。然后视线一转,就只见其中写着硕大的几个字,祝福我们永恒的爱情。   上面写着一个日期,还有宛南平和彭凤的名字。   看样子,那个日子,就是他们的婚期了。   谢悠然看着,讽刺地笑了。   永恒的爱情。   宛婷已经认得很多字了,她也看到了大屏幕,开始还感叹:“那玫瑰花好漂亮啊。”   及至看到爸爸的名字,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谢悠然,神情是紧张的。   看来,这些日子的爱情剧,她还是没有白看的。   谢悠然对着女儿笑了笑,很平淡地说:“走吧,我们去买蛋糕。”   然后她们背对着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宛婷心不在焉地选了几种,倒是宛妤,快快乐乐地在里面指指点点,告诉谢悠然:“妈妈,我要吃这个啊。”又烦恼,“这个也很好吃,怎么办?”   孩子的天真,就该是这样的。   所以出来后,谢悠然并没避讳什么,她告诉宛婷:“你的爸爸又结婚了,他找了个,嗯,新的妻子。”接着,她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但你们依然是他最喜欢的女儿。”   宛婷没说话,过了一会,她说:“妈妈你不要哄我们了,我知道,爸爸不要我们了。不过,”她的声音里并没有难过与悲伤,只有平静,她看着谢悠然,笑得一派的恬淡,“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们会一直都陪着你的,等你老了,我们也会养你的。”   谢悠然听了笑,搂着两个女儿,眼里却慢慢溢出了泪。   她就知道,她的伤,复原得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那个日子,却像是刀一样,刻在了她的心上。   在那一天,谢悠然特地把叶唯安请到了家里,她需要有个人陪着,才不至于失控到去到那里做让她后悔的蠢事。   叶唯安大概也知道了,全程都在逗她笑,讲一些律师事务所里听来的好听的笑话。   然后,她就看谢悠然近期来做的作品。   谢悠然学做动漫的时间不长,不过谢岚山怎么着在书画上有些造诣,他培养出来的女儿,功底还是在的。   和她的婚姻经历毫无相同的是,谢悠然的画,用色简单,人物线条也很少,可爱的人物,不同的场景,脸上都是一色的天真的笑。   叶唯安问她:“你学了后,有考虑去做什么吗?”   谢悠然叹气:“还早呢,没个三四年,怕是学不出什么来。”   叶唯安不以为然:“学无止境,不过你现在可以试着做些动漫人物出来啊,要是有好的想法,就编成故事,网上很流行的。”   谢悠然没考虑过。   那场婚姻,打击尽了她全部的自信。   如果没有叶唯安,谢悠然想,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大概,被男人和生活,打击得只能龟缩在家里,怨天尤人,痛苦流涕,绝望无助。   她是很感激叶唯安的,所以也十分听从她的每一个建议。   叶唯安这样说了,她就笑着说:“我试试。”   叶唯安开玩笑:“那你加油,指不定一下就成名了,到时候,记得先送我的摞签名书。我要拿去换钱啊,最近穷死了。”   谢悠然把画夹收走,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家那位,还是要买房?”   “嗯,说是不买房就不生孩子。”叶唯安愁的,“我都这老大了,还不生,我妈都说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了。”   谢悠然看着她笑。   叶唯安这样的女人,就该有好男人来好好爱她。   她世故,但是热心,她单纯,却不天真,处事圆滑,又有足够的作为女人的智慧。   她说这是生活磨练来的,可是,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打磨得像她这么圆融可爱。   谢悠然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遇到宛南平的最初,她拥有这样的性格会如何?也许,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吧。   叶唯安直待到孩子们放学她才走。   谢悠然去市场买了很多菜,她需要一个丰盛的晚餐,来填充她的胃,弥补她的心。   明日周末,宛妤嚷着要去郊外放风筝,然后,她们又顺便去了小区后头的一个文具市场买风筝。   回来的时候,她们走的是小路。   那里比较静,因着拆迁,人烟少至,开发商买了地,还没有开始修建新楼盘,到处都是水沟烂楼破木板。   不过,这路回家也最近。   宛婷和宛妤各拿一只风筝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商量明天要喊谁谁跟他们一起去。   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哼声,接着,两声,三声,类似于老鼠爬行的悉悉嗦嗦的声音。   宛婷和宛妤开始没注意,等听到时都吓了一跳,三两下躲到谢悠然背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发声处,宛妤更是问:“妈妈,不会是鬼吧?”   宛婷敲她的脑袋:“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说是这样说,她却还是害怕的。   谢悠然也有些发毛,这地方,以前也热闹,可拆迁在即,荒凉得很了。她不怕鬼,倒是怕遇到什么可怕的人。   三母女硬着头皮往前走过去,转过一道弯,就出了两条岔道,一条不远处就是她们小区的后门,另外一条,是已经废弃了的巷道,而那声音,就是从那边发出来的。   谢悠然往那边望过去,巷道里没什么遮蔽,一望无余得很,因此,她很轻易就看到那里躺了个小孩子。   他应该没事,因为她看到他还在动,手捂着额头处,有血迹渗出来。   他书包被丢在他旁边,摊开的书本,甩得到处都是。   听到声音,他半压着身子抬起头来。宛婷惊呼了一声:“宋仁轩!”   谢悠然看到这,觉得很头疼,在这一天,她前夫结婚的日子里,他搂着新婚的妻子祝福他们永恒的爱情,而她,却捡到了一个男人。   嗯,小男人。 ☆、更新之后   宛婷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好姑娘,她或者软弱,或者脆弱,但是,这些缺点或者弱点一点也不能阻止她挽救自己同班同学的热情。   人小就是好,不懂得避嫌,也不知道扶老奶奶过马路会闯祸,她们只是遵循着老师和家长的教导,比如说要诚实,要帮助有困难的人,她们不会考虑太多复杂的现实的东西,而只依从着自己的本心,这是孩童的天真,也是她们的可爱。   要换成别个人,谢悠然或许不会有什么顾虑。但是宋仁轩,那次匆匆一面,她对这个小男孩充满了同情,但同时,也对这个孩子的爸爸充满了戒心和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那个男人,带给别人的压迫感太重了。   她直觉那男人不好惹。   不过宛婷已经跑上去了,她看着宋仁轩,眼睛睁得大大的:“宋仁轩,你没事吧?”   女儿叫同学的名字,叫得脆生生的。   宋仁轩不理她,爬起来后捡拾丢得四处都是的书本,胡乱地往书包里塞。   他这时已经不捂着额头了,那里给砸了好大一个包,看着触目惊心的,有血丝不停地渗出来。   宛婷对他的冷淡好似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一边帮他捡拾书本,一边看着他的伤,万分不忍地说:“宋仁轩,你的额头在流血……你跟人打架了吗?”   宋仁轩还是不理她,只抬起头看了一眼谢悠然,那意思大概是想要她把她的女儿带走。   谢悠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的目光,未免太成熟了些。   踌躇了下,谢悠然还是抱着宛妤走了过去。   这孩子太狼狈了,就此不理他,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横竖没事,问一问也不会少块皮。   所以她蹲下来,蔼然问:“你叫宋仁轩是吧?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视新闻里常有小孩子被大孩子堵在路上要钱,不给就各种欺负,这个叫宋仁轩的孩子,不会是也遇到这样的事了吧?   这还是在自己小区的外头。   谢悠然有些忧心,不过宋仁轩不理她,任她怎么问,他就只顾着收拾他自己的东西。完了把书包往背上一搭,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谢悠然有些目瞪口呆的,她问宛婷:“宋仁轩对人一直都这样吗?”   宛婷点头:“老师都不喜欢他,讲他没礼貌……妈妈,他是被人打了吗?”   谢悠然叹气:“可能是。”   “啊!”宛婷叹了一声,“那妈妈,我们送他回去吧。”怕谢悠然不肯,小姑娘还解释,“他身上好多伤,我想肯定经常被人打。”   谢悠然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儿,脑海里却冒出宋仁轩爸爸那张严肃得近乎严厉得脸,还有强悍的体格来。   经常受伤,会不会不止是挨小痞子们的打,还会遭遇到家暴?看那人当着他老师的面都那么粗暴的样子。   不过是跟女儿同龄的孩子啊。   她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她能知道的信息量太少了……   谢悠然叹息,很同情这个小男孩,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想的,这么小,就让他一人在路上来回。   好在看他走的方向,大家同路,谢悠然就同意了女儿的意见。如果他跟她们住一个小区更好,如果不是,就这么跟着把他安全送回去也是好的。   路上宛婷还告诉她:“宋仁轩好像没有妈妈的。”   谢悠然看着女儿:“你怎么知道?”不像是宋仁轩说的啊,这小家伙,摆明了就是不太爱理人,性子忒孤僻。   宛婷说:“嗯,是老师说的,老师说宋仁轩没礼貌是因为没有妈妈教。”   谢悠然噎住,怕那老师的原话不是这样吧?看那天那样子,他们班的老师也是不喜欢这孩子的。   但是在孩子们面前这样讲……谢悠然无语。   宋仁轩确是跟他们住一个小区的,不过,谢悠然她们家是后面的复式,而他住在前面的公寓楼里。   能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不管住哪,家里条件应该都不差。   宛婷看着他进了楼,有些欣喜地说:“诶,原来离我们这么近哦。”又说,“妈妈,我去看他住哪一层,到时候好去找他玩,好不好?”   谢悠然真心佩服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笑:“他对着你冷冷淡淡的,这样你也愿意找他玩?”   “只是看起来嘛。”宛婷笑得娇娇俏俏的,“妈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会跟我玩的。”   谢悠然大悟,难怪女儿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对她的忽视跟冷淡。   小孩子再小,毕竟也是需要玩伴的。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谢悠然竟同意了,只是告诉女儿:“不可以进人家家里,也不可以跟着陌生人走,不能在外面太久了。”   说着把自己手机留给她,“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这个小区的安保还是没得说的,宛婷就经常独自在下面的公园里玩,住得久了,熟面孔也多,谢悠然倒不担心女儿会出什么事。   事实上,宛婷回来得还挺快的。谢悠然回到家,饭才做到一半就听到门铃响了。   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的宛妤奶声奶气地隔着门问是谁。   然后门就开了。   谢悠然举着手迈出厨房去一看,有些意外,宛婷居然把她的同学带家里来了。   那男孩还是原来的样子,额上的血倒是止住了,只是一脸一身的污迹,看着很是狼狈。   谢悠然抹了抹手,笑着让宛婷请她的朋友坐,然后把女儿拉到厨房里,问她:“怎么把人带家来了?”   宛婷脆生生地说:“他一个人在家哦,好可怜,也没得饭吃,就吃些饼干啊,方便面啊……妈妈,我可以请他吃餐饭吧?”   谢悠然噎住,看着女儿苦笑,她能说不可能么?人都到家里来了:“那他家里人回来发现他不在怎么办?”   “呵呵,我们有给他爸爸留纸条啊。”宛婷说到这,鬼头鬼脑地看了一眼外面,踮着脚附到谢悠然耳边说,“妈妈,宋仁轩家里好乱哦,也不晓得他怎么住得下。”   说着,还做了一副呕吐的表情。   谢悠然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又跑人家家里去了……请你的小同学去洗一洗吧,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宛婷看一下菜色,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跟宋仁轩报告说:“宋仁轩,今天晚上吃可乐鸡翅哦,我妈妈做的菜最好吃了,那方便面最没营养了,以后要少吃……走吧,先去把你的脸洗一洗。”   宛婷叽叽喳喳地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客厅里,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谢悠然听着,笑了笑。   还剩最后一个汤,宛妤跑了进来,拉着谢悠然的衣袖子直吸气:“妈妈,那个哥哥流血了哦。”   谢悠然这才想起那孩子受伤的事实,看一眼汤还没沸,就带着宛妤走了出去。   宛婷带着她的同学在洗手间里洗脸,小孩子手脚没轻没重的,宋仁轩那额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蹦了血出来,缠缠绵绵的,还不肯断。   宛婷在旁边,有些受惊地看着宋仁轩,正手足无措得很,看到谢悠然出来忙奔过来:“妈妈,宋仁轩在流血。”   谢悠然自小药厢里取了碘酒、棉签还有创可贴,蹲在宋仁轩面前:“我帮你,好不好?”   宋仁轩没言没语,就那么用一双黑白公明的眼睛看着她。   谢悠然看得出他眼里的戒备,这个孩子,心理真的很有问题。   叹口气,她轻轻柔柔地把他的手放下来,好在他也没反抗,由得谢悠然在他脸上折腾。   把血污除尽,让她松一口气的是,看着伤口很吓人,其实还好,不是很严重,消消毒,贴几日创可贴应该也就好了。   让她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当她拿出宛婷的一套衣服,强硬地脱掉他身上沾满污迹的衣物时,她吓到了。   这孩子身上,就没有几处好皮肉!   手肘和膝盖处很多的擦伤,新新旧旧的都有,身上背上更是多处乌青,有的连绵成片,像一块块颜色黯旧的疤痕,顽固地附着在他身上。   谢家三母女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谢悠然忍不住就是心里一凉,如果说露出衣服外的擦伤是跌倒或者下午跟人打架造成的,那么这身上这些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他那个跟打手一样板着着冷脸出手没一点轻重的父亲,她脑子不由自主地冒出两个字:家暴!   作者有话要说:和某人矛盾的开始。那什么,暑假来了,身边有两个调皮王,要带孩子就实在是没时间码字,所以更新不能准时啦,等开学后,会日更补偿滴,最近表催啦。SORRY。 ☆、更新之后   谢悠然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多事的人,但很不幸,她是一个母亲,并且是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无法原谅虐待孩子的事情。   她忍不住眼里就浮出了泪,想如果当初自己把宛婷姐妹扔给宛南平会怎么样?看着宋仁轩,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考虑再三,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她拨了附近派出所的电话。   警察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一些,是一胖一瘦两个年轻的小警察。看到警察叔叔上门,孩子们表现得都十分惊奇,倒是宛妤有些怕生,缠到她身上搂着她的脖子不肯走。   警察出示了证件后就问她了解情况。谢悠然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只说是女儿的同学,身上伤痕很多,不像是意外。   然后警察就进屋去看宋仁轩身上的伤,小家伙并不肯给他们看,一脸的戒备。   警察甲就哄他说:“给叔叔看看,叔叔带你去治伤。”   宋仁轩看着警察甲,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警察乙就问他:“小朋友,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啊?告诉叔叔,叔叔给你买好吃的。”   宋仁轩还是不说话,态度敌视,倔强而沉默。   三个大人无法,最后只好抱住他,强行将他的衣服掀开。看到那些伤痕,那两个警察也都倒吸了一口气,和谢悠然说:“这肯定是虐待,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伤啊?”   宋仁轩并不太理解虐待的意思,挣扎着从警察手里钻出来,把衣衫整理好后打开门就往外面跑了。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等他走了有一会了那两警察才反应过来要追上去。   谢悠然也吓了老大一跳,顾不得其它,随便换了双鞋子,抱着宛妤拉着宛婷就跟在两警察后面追了出去。   宋仁轩并没有等电梯,而是从楼梯间一路风一样地杀了下去。别看他年纪小,个子也不大,跑起来倒是挺快的。   谢悠然带着两孩子追到门口,早已不见那三人的影子了,只听到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隐隐听到其中一个警察在叹:“这孩子是属什么的?”又喊,“怎么就这么倔!”   谢悠然那时候想,孩子估计是打怕了,所以逃跑起来,也比别的孩子快很多。   像宛婷,每个学期末发到手的报到册上,别的科目成绩都很好,只有体育一项,总停留在九十分下。她有一次还告诉她说,体育跑步测试,自己得了倒数第二名。   得倒数第一的那个腿有点瘸,所以她赢了。   眼看着是追不上了,恰好电梯也上来了,谢悠然就坐电梯下了一楼。   她很担心自己这样一折腾把孩子给吓得不见了,或者逃跑之间出了什么事。   宛婷跟宛妤都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反生了什么事,在等着下楼的时候宛婷问:“妈妈,为什么警察叔叔会来?”   谢悠然看着女儿,尽管经历了父母离婚之争,但她看上去还是无忧无虑的模样。以前,谢悠然总觉得,或者她不能给女儿一个美丽的世界,但是,她可以尽可能地给她一双发现美丽的眼睛,因此一切不好的事情,她总是尽可能让女儿不要见到或者听到。   可是宋仁轩的事,让她觉得,也许知道也未尝不会是一件坏事。   她不能把她保护得那么好,保护得太好的结果,也许只会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单纯是一种美,但太过单纯,又未尝不会变得软弱和愚蠢?   不过她性子已经是那样了,太恶毒的话她说不出,想了想,就和宛婷说:“是妈妈报的警。”   宛婷有些惊喜:“是要抓下午打他的那些坏蛋吗?”说着说着小丫头还捏起了拳头,“欺负人的人就应该给警察叔叔抓起来。”   “是,也不是。”谢悠然看了眼懵懂的小女儿,伸手摸了摸大女儿的头,“还有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妈妈觉得,也许宋仁轩被他的家人虐待了。”   “虐待?他家里人?”宛婷惊呼,“可是妈妈,宋仁轩说,他家里就他和他爸爸。”小家伙还是很聪明的,一下就想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不可思议,“宋仁轩不是他生的吗?为什么要打他?”   谢悠然还没说话,一直站在一边默默听着的宛妤突然插话说:“因为他不听话吧,江一帆说不听话的孩子要挨打。”   江一帆应该是宛妤班上的同学,小家伙经常说着说着就蹦出一两个陌生的名字,对此,谢悠然跟宛婷都习惯了。   谢家的两夫妻都是知识分子,钟君虽然啰嗦讲话也冲但很少打骂自己的孩子,谢岚山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到了谢悠然身上,她也很少打骂宛婷跟宛妤。   但她不打孩子,并不代表孩子们不知道犯错了要受到责罚。宛婷听妹妹这么一说,不由得点了点头,但她对轻重没什么概念,闻言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妈妈:“警察叔叔还管这个吗?妈妈,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在她看来,父母教育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警察叔叔不是应该只抓坏人的么?   天底下,有对孩子做坏事的父母吗?   谢悠然觉得自己一下没法回答,而且现在细说的时机也不对,因为电梯已经到了。她决定,等这事过了后,再好好跟女儿普及一下这方面的东西。   现下正是晚饭后的消遣时间,楼下有很多散步聊天的人们,谢悠然很快就打听到了孩子和那两个警察的去向。   她沿着路人指的方向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宋仁轩被押了回来,小家伙挺不耐烦,挣扎得很厉害,但他没有叫也没有吼,沉默而固执地反抗着,有几次,都差点被他挣脱了。   两个警察走到谢悠然面前时已然气喘吁吁,那个稍胖些的就更是汗流浃背。他一边艰难地配合着瘦警察用手绑缚着孩子一边跟谢悠然苦笑着说:“这孩子不是练过就是被打多了练出应激反应来了,要是今天我一个人来,还对付不了他。”又问,“你知道孩子家在哪吗?”   谢悠然低头看宛婷。   宛婷点头说她知道,看着挣扎得厉害的同学很是不忍,不由伸出去试图安抚她的小伙伴:“宋仁轩,警察叔叔是来帮你的啊……”   话没说完,“啪”,宋仁轩一挥手就打掉了她好心的安抚,宛婷猝不及防,缩回手,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谢悠然开始还以为没事,待得到光亮处一看,宛婷的手背竟然红肿了一块。   那得有多大劲啊,谢悠然目瞪口呆。   其实那时候,谢悠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是时间和时机都不允许她多想。   宋仁轩很抗拒,不配合,不说话,甚至都不看他们。   他家里也没有人。   看到这么晚了家人还没回来只有他一个小孩子,而且小男孩表现出来的性格确实很暴戾,警察就推断这孩子应该是长期生活在暴力之下的。   他们决定先把孩子带回派出所去。   本来谢悠然提供了老师的联系电话,告知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后就没她什么事了,但宛婷手疼过去后又继续担心她的朋友了,谢悠然也怕孩子在派出所又出什么事,到最后,她们母女三个,都跟着去了派出所。   路上两个警察跟孩子的老师联系了,听到说孩子在家里受了严重的家暴,她也很吃惊,并表示马上联系学校方面开校门,她好去办公室取学生的花名册,找到孩子父母的联系办法。   然后,更多的情况被他们所掌握。   宋仁轩的确是没有妈妈,他的父母在他两岁时就离异了,宋仁轩一直都由他的爷爷所抚养,去年老爷爷去世,宋仁轩才被接回了他爸爸身边,据说是因为表现太顽劣还被退过学,最后才转到了宛婷所在的这个学校。   谢悠然听警察转述了老师知道的这些信息后,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这样一副画面:因为离婚,也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情感和生活都不如意的男人回到家,脾气暴燥地对着孩子挥拳就打,随手乱摔,将他当成出气和各种发泄的对象,孩子因此也变得暴戾、固执、沉默,并且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和仇视。   不要怪谢悠然会这么想,实在是这样的社会新闻太多太多。   就是两个警察,也是这么跟谢悠然推断的。   所以,当宋仁轩的父亲神情冷漠地推开派出所的大门后,看到他那副见神杀神,遇鬼灭鬼的恶神模样,警察甲和乙都觉得,天天看新闻,拉八卦,现下自己也终于碰上一件人伦惨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如果没什么特殊事情的话,应该是周一到周五,日更。 ☆、更新之后   警察甲和乙都是好同志,他们才从警察学校毕业,身上还有着难以磨去的锐气跟要好好工作建功立业的决心。   所以,他们十分严肃地看着进来的男人,问:“是宋仁轩的爸爸吗?”   “是。”男人言简意赅地表示,目光在室内逡巡了一圈。扫到谢悠然身上的时候,她只觉得那男人的目光冷得像一坨冰。   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难怪宋仁轩那么小就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看样子,完全承袭了这一位的。   警察甲问他的名字。   “宋建辉。”他皱起了眉,眼神略微不耐,然后转向谢悠然这一边,“我儿子,是冒犯了你家的么?”   那态度,完全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谢悠然和两个警察都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却似浑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见谢悠然摇头,立刻就神情冷漠地转过身去,又问:“我儿子呢?”   那态度,嚣张得很是欠扁。   警察乙忍不住就捏了捏拳头。   警察甲 “嗤”了一声:“宋先生,你这爸爸当得倒好呢,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犯了什么错?”   那个叫宋建辉的男人又睨了谢悠然一眼,这下眉头紧得更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什么意思?”   “哼,宋先生,你知道你儿子身上有很多伤吧?那些伤是哪里来的?”   宋建辉并没有回答,因为派出所的门再度被推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个约摸四十岁左右身穿便服的男人,谢悠然第一眼望去就只一个印象:好黑啊。   估计要看清楚这个人,白天里也得点灯才能看分明。   那两个小警察却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带着笑恭敬地喊了一声:“头。”   原来是他们的上司。   谢悠然还以为这个案子大到把上面的也给惊动了呢,谁知道那人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两个下属,对着宋建辉拍了拍肩膀说:“嘿,没想到你还有主动来找我的一天。”   谢悠然有些意外,这两人竟是很熟的样子,转眼却又觉得不稀奇,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她就觉得这男人要么是警察,要么是个资深大流氓。   很显然,他的职业是前者。   如此看来,今天的案子只怕是……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宋建辉对那人的寒喧只是扯了扯嘴角。   那人对他好似无奈得很,转过头问:“仁轩那小子呢?”   警察甲和乙也是一肚子的疑惑,却顾不得问,赶紧说:“在里头呢,小家伙吵得很厉害……”   宋建辉就头也不回地推开里间门进去了,没一会,手上就拎着宋仁轩走了出来,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宛婷跟宛妤两姐妹。   谢悠然忙走过去揽住她们。   宋建辉却好似浑没注意到她们母女三个一样,扯着儿子跟后来进来的便衣警察挥了挥手:“走了。”   那便衣只来得及“哎哎“两声,宋家父子就没影了。   谢悠然和警察甲乙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开启又关上的大门。   半晌,其中一个才反应过来说:“头,他,他,他虐待儿童啊。”   “虐,虐,虐你个头!”那便衣警察没好气地回头在警察乙头上拍了一巴掌,又冲谢悠然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是她报的案?”   两个小警察呆呆地点头。   谢悠然还道他会跟她解释解释两句,谁知人家一句话都没有,十分傲骄地砸了一句:“你们搞定。”   施施然就走了。   派出所里有好一会的冷场。   后来还是警察甲考虑到派出所的名声,拨脚追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面色就缓和了些,十分尴尬地冲着谢悠然说:“呃,谢女士,谢谢你的热心啊,不过这案子……咳咳,我们头说并不是什么家暴虐待,那个,那个具体原因讷,是属于警局机密,嘿嘿,机密,所以。”   很显然这借口说得连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挠着头只是尴尬地笑。   谢悠然是软性子,如果不是孩子身上的伤太刺激人,她还未必会做出这样的事。   其实这样的事,就算报了案又能怎么样?孩子没有妈妈,连可能唯一疼他的爷爷也不在了,警察又能把那个无良的生父怎么样?   无非就是警告训戒教育一番罢了。   更何况宋建辉还是这样的身份。   只是说什么机密,她觉得很搞笑。   但她也无意更不会和小警察为难,义愤填膺这种东西,很少会在谢悠然身上看到,除了婚姻的牛角尖,一般情况下,对社会上的很多事情,哪怕是极不合理的,她也能为之找出合理的原由来。   她只是可怜那个跟宛婷一般大的孩子。   又是破碎家庭下的产物,所谓的大人作孽,孩子遭罪。   出了门以后,宛妤问她:“妈妈,怎么了?”   她太小了,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地理解不了,只知道她饭还没吃完呢,就来了两个警察叔叔,然后她们就到这陌生的地方待了许久,最后还看到一个看起来很凶的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久,这里没有玩具没有动画片没有好玩的更没有好吃的:“那个薯片好难吃。”   那是两警察为了哄宋仁轩买过来的,估计是随便在哪家小店扫的货。   谢悠然听得有些失笑,倒没有回答女儿头一个问题,只是看了看宛婷,正好宛婷也朝她看过来,小家伙小大人模样地叹了口气:“妈妈,宋仁轩的爸爸看起来好可怕。”顿了顿,又叹一句,“是不是连警察叔叔也怕他?”   所谓孩子式的聪明,她们未必就看不懂这个世界。   谢悠然直觉不想给女儿这方面不好的东西,于是说:“不是,只是宋仁轩身上的伤,不是妈妈之前猜的那样。”   宛婷“哦”了一声,奇怪:“那是为什么呢?”   她偏着头,眼里有很深很深的疑惑。   谢悠然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引诱式地问女儿:“你没有问过他?”   “我不知道啊。”宛婷说,“我都不知道他身上有伤。”   “现在你知道了,往后再问问他。”谢悠然是怎么都不相信什么警局机密的,也许孩子跟孩子之间的信任度会强些,宛婷或许能问出什么情况。   她只祈祷在此之前,宋仁轩不要被那个冷冰冰的所谓的爸爸给折磨死了。   叹一口气,正想教女儿怎么去套些话回来,宛婷却猜测上了:“会不是会今天打他的那些人打伤的?那些人下手狠,他额头那儿都流血了。”叹一口气,她的思维发散很快,“明天有体育课哦,不知道他跑不跑得过。嘿嘿,要是他跑不赢就好了,那我也就不用是倒数第二了,总算在周明明外,还赢了一个人。”   周明明就是他们班上那个腿有点问题的同学。   谢悠然听得不由得抚额。   宋仁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谢悠然没有听到什么后续的信息,她的心神很快就被别的她觉得更切身更可怕的事情牵走了。   在破案未遂后不久的一天下午,谢悠然从学校学习出来,准备去接两个女儿时,在离她们学校不远,发生了一起跳楼事情。   她走出校门的时候看到那条街上集聚了很多人,就好奇地过去瞄了一眼,这一眼,倒把她吓了一跳。   在一栋房子的楼顶上,站了一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男人,周围人议论纷纷的,说什么“受不住压力,要跳楼。”   楼下好几个警察正在布置气垫什么的,旁边一个女人抱了个奶娃娃,正哭得声嘶力竭,喊那男人下来,不要想不开。   旁边很多人正围着一个貌似对这家人都有些熟悉的老太太,听她做现场解说:“才结婚没多久,你看吧,孩子都还没满月呢,就要跳楼了。工作也好,是哪里哪里,铁饭碗哪,不晓得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然后另一个人又说:“好像说是什么事没做好,被领导批评了。”   谢悠然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是工作上的一个失误而已,至于吗?   有人显然跟她是一样的想法,叹气说:“唉,现在的人,怎么就那么脆弱,动不动就跳楼?也不想想自己父母,辛辛苦苦将他们养那么大,图什么?真是白眼狼啊。”   谢悠然忍不住一僵,忽然就觉得有些冷。   她想起自己自杀那会,那么决绝而不顾一切,她也是白眼狼,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父母,只知道自己痛苦得要死掉了。   没想到如果她死了,钟君和谢岚山又该怎么办?她们那么大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个老太太的话又响了起来:“唉,所以说,养孩子养孩子,贱养一点好,贱养一点,就没有什么脆弱不脆弱了,什么坎过不了?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踩一脚又活过来了,踩一脚又活过来了。”   谢悠然深以为然。   目光转向楼上那个看着有些单薄的影子,从自己那次的事情上想到了宛婷和宛妤,人生风浪那么多,如果有一天她们经受不住也来这一招……   只要想一想,谢悠然就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倒下去。   这时候,她才真正理解了自己父母,理解了他们在看到濒死的她那一刻,经受了怎样的煎熬和痛苦。   那是比她的痛,更痛的一种痛,恨不能取而代之,恨不能也为之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好奇宋仁轩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后面会慢慢解释。   但这里,算得上是女真正的反省跟,嗯,自强的开始。    ☆、22更新之后   谢悠然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哭到崩溃,楼上据说那个轻生者的父母都上去了,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跳。   但是最终,他还是跳了下来,像一片枯萎的叶片一样迅速坠落,悄无声息,却又让人惊心动魄。   谢悠然不忍猝睹之后死者亲人的惨状,转身离开。那一刻,周围明明很嘈杂,但她却听不到半点声音,眼眶痛得像要裂了似的,血肉模糊一片。   路上她给钟君打电话,第一次真心真意地跟她说:“妈妈,对不起,我以前真的很不听话。”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钟君还道女儿突然发神经了,没好气地说:“你才晓得啊,晓得自己不听话,那就赶紧再找个男人嫁了吧,我也好省心。”   谢悠然没有听到她的唠叨,她只听到她语气愤愤之后暗藏的关心和担忧,想起那时候她执意要嫁给宛南平,钟君也是这样又气又无奈地跟她说:“好,你要嫁,你嫁,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回头来找我们!”   但她还是很担心她,怕小两口过不好,知道他们想辞职出来自己做生意,就将半生积蓄都给了她。   谢悠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够狼心狗肺,从没有真心感谢过父母,反倒是为了个微不足道的人,将他们伤了一次又一次。   “对不起。”她哭着道歉,不晓得这句话,还有没有用。   钟君这会儿才终于发现女儿情形不对劲,不由得有些急:“怎么了?你哭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哎哎,多大人了啊,遇见事就晓得哭哭哭,我真是作孽,把你宠得一点风浪都过不得……我的姑奶奶诶,你别哭啊,发生什么事了你说,你说啊。”   钟君急得都想跳脚。   谢悠然本来也只是想宣泄一下情绪而已,倒不想让自己父母担心,于是哽咽着说:“没事,我就是想你们了。”   钟君不太信:“是不是啊?真有什么事你说,我虽然年纪不轻了,但还经得住。”   谢悠然只得道:“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们。”   于是反反复复,一个耐心十足地想要劝女儿说出发生什么事,一个啼笑皆非地一再保证真是什么事也没有。   能有什么事呢?最糟糕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   但钟君略带些粗鲁与自私的关切,还是令得本来还愁肠百结的谢悠然好过了起来。   难怪说父母是自己永远停靠的港湾,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他们都会无私而无畏地包容与接纳她。   到学校接了宛婷,小姑娘却不好了,一脸的委屈和难过。   谢悠然问了一路也没问出所以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只是说:“妈妈,你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那是我的耻辱。”   听得她哭笑不得。   到家后却到底还是将她的话哄了出来,原来今日宋仁轩跟一个男生打架,明明是那个男生先挑衅的,也是他先动手打的人,还把宋仁轩从花坛上推了下去,手肘都磕破了皮。偏偏班主任鉴于宋仁轩以往的历史,逼着宋仁轩给那个小男生道歉。   宛婷说:“老师问我们有谁看到是刘小军先动手的,我就说我看到了,是马小军先骂宋仁轩是小乞丐,说他是粒老鼠屎,要他滚出这个学校去的,宋仁轩是气不过了才回的手。然后他们就说我和宋仁轩是一起的,我要给宋仁轩当小媳妇,都说再不理我了。”   谢悠然听得好气又好笑,这都什么孩子啊,几岁大的小毛孩子,还小媳妇,还晓得一起来排挤人了。   于是她表扬女儿说:“宝贝你做得很棒,做人要诚实,你不过是说了大实话罢了,他们排挤你才是不对的。”   可宛婷好似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很是伤心地抓着谢悠然的衣袖问:“妈妈,要是他们都不再理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或者明天他们会,但是久了,他们也就不会了,我们家的宛婷这么乖,这么可*,他们哪里舍得不理你?”   这种话,谢悠然是经常说的,只是这一次,收效甚微。   宛婷看着是被打击惨了,吃完饭做完作业后就爬上床睡了,连妹妹喊她一起玩游戏她没有玩。   宛妤就抱着谢悠然问:“宛婷怎么了?”   宛妤对宛婷的称呼从来都是很多变的,她自己注意要讲礼貌的时候就喊她姐姐,没注意的时候往往冲口而出就是宛婷。   要是以往,宛婷铁定会爬起来纠正她说:“你要喊我姐姐。”   但这一次,她就当没听到,蜷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   谢悠然很忧心。   宛婷的性格其实是很像宛南平,活泼外向还擅交际,打小起,随便把她扔哪个陌生人堆里,只要待不过十分钟,就开始跟身边的人说说笑笑玩得很开心了。   她喜欢朋友环绕的热闹,所以现下要是他们不理她了,在她看来,真好比天都要掉下来了一样。   一个宋仁轩,实在是太少了。   谢悠然在安慰人方面是很没有办法,尤其还是这么小的小孩子。   正好叶唯安打电话来问她一些事情,谢悠然就向她请教这个事情。   叶唯安听完后笑:“小孩子嘛,大人眼里的小事,在他们看来也是了不得的。你就告诉她,这其实是一件小事,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只是一时生了气,过几天就会好了,当然,你也得顺便告诉她,不能被这么点小波浪就打倒了,她本来做的就是对的,不能够像是做了坏事一样抬不起头来,得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她的小伙伴,是他们做错了。”叶唯安到底是叶唯安,分析起事情来,哪怕就是孩子们之间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能讲出一大通道理来,谢悠然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却听她话锋一转,“不过悠然你也得注意点,你们家两个孩子,什么都好,又乖又可*,就是性子太柔了,像你。这样本来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现如今生存压力那么大,我觉得,还是要适当地让他们坚强一点才好。”   她说得很婉转,但谢悠然还是听懂了。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叶唯安就曾说她是一朵温室的花,没受过什么风雨,所以连一点情场上的打击都受不了。   这世上没了谁不能活?   想起白天那个轻生的年轻人,他自杀,也仅仅不过是因为一点小错受了他人的批评。别人看来是很微不足道的,但他却当成是天塌一样的大事件。   不寒而栗!   她喃喃地问:“唯安,要是宛婷她们以后遇到一点点小事就寻死觅活怎么办?”   叶唯安的声音透过安静的电波徐徐传来:“所以,你自己要坚强起来,做好孩子们的表率。所谓言传身教,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你天天带着她们,无形中对她们的影响最是大,你坚强勇敢得无坚不摧,她们长大了,自然也就不会轻易让风浪所击倒。”   哄好宛妤睡后,谢悠然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自然也是了解自己的弱点的,以前她没觉得这弱点的危害有多大,横竖都挺过来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比离婚被设计被抛弃更悲惨的事情了。   但是,她没想过自己的弱点,或者也会成为女儿们的弱点,并且,很有可能,会使得她们因之而丧命。   只要想到这一点,谢悠然就觉得世界一片昏暗。   现如今,女儿就是她的全部,如果她们在将来,只要她未死前出了任何意外,她想,她必定是活不下去了。   为了她们,她必须要坚强起来,真正的坚强。   世上的女人,当她们躲在父母的庇护下时,她或者柔弱得像是一朵小花,枝叶稚嫩,难历风霜。   但是,一旦她们底下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时,她们就会蜕变成为参天大树,根深叶茂,龙卷风也难摧。   所以才有那句话,为母则强。   谢悠然当时还不晓得这样的想法会照亮她的后半生,终令其脱胎换骨,拥有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与未来。   她单纯地只是不想自己离婚后的自怨自艾、委屈心酸、还有懦弱无能影响到她的孩子们。   如果说,之前的谢悠然尽管勉力站了起来,但她活得并不清晰,甚至有些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她只想着,好好将两个女儿抚养大,然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之后会怎样,她从没有想过。   哪怕是学动漫设计,她也只是单纯地想寻些事来做,打发打发这无聊而苦闷的时光,没有机会去多想自己苦乐参半的前半生。   但现在,她好像一下就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虽说前途依旧不甚清晰,但总算天朗气清,无风无雨。   她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和状态,忘记所有该忘记的事情。   因此,当第二日忧心如焚的钟君和谢岚山推开门看到屋内言笑晏晏春风满面好似一夜之间雨过天晴百花盛放一般明媚的女儿时,老两口都有些难以置信。   谢岚山甚至还抚着小心肝问:“女儿啊,你还认得我们吧?”   他们以为她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更新之后   谢悠然扑哧笑了。   就是宛婷和宛妤也觉得外公外婆很搞笑,宛婷甚至逗趣说:“外婆,你们是谁啊,我们不认识你哦。”   宛妤则拍着手跳起来,一下扑到谢岚山的身上,脆生生娇滴滴地喊着:“外公。”   谢岚山被外孙女这个熊扑弄得心都要化掉了,浑忘记一路上的担心和忧惧,乐不颠颠地抱着小家伙贴了贴脸说:“哎哟喂,我的小宝贝诶,想外公了吗?”   宛妤乖乖巧巧地答说:“想。”   谢岚山就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两爷孙在那边久别重逢相见欢的时候,钟君已经越过他们进屋里来了。   谢悠然看到自己父母这么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也有些意外,忙站起来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问:“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去接你们嘛。”   钟君一点也不领情:“你去接还不是打车?难道我们就不晓得打车回来了?”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然后在屋里逡巡一遍,问,“家里真没什么事?”   谢悠然大概有些明白父母突然赶回家的原因,不由得很是不好意思,挠着脸儿说:“真没什么事。”   “没事那你哭那么惨干什么?”   谢悠然抚额,看到宛婷果然往她这边看过来,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还没编出个象样的理由,钟君已然埋怨开了:“我就晓得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就是生了个魔障,你就是怕你爸爸和我不早死是吧?你晓不晓得昨天接到你那电话我跟你爸心肝都要吓出来了?就怕你又一个想不开……”见女儿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又看了看边上两个渐渐大起来的外孙女,钟君终究是不情不愿地改了口,“死丫头,下次再吓我再吓我,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谢悠然听了,裂着嘴巴笑。   钟君伸手在她额上点了点:“就知道傻笑。”想想回来这一趟也值得,至少没有他们在,女儿过得也挺好的嘛,看来自己当时当机立断去乡下养老还是很正确的,看看这才多久,谢悠然脸上云淡风轻的,一点幽怨伤心郁闷苦恼都没有了。   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钟君喜滋滋地想。   说起来,她这女儿也不差,年纪也不算太大,长得也还过得去,性子也温柔……除了有两个女儿拖着,她就没觉得她比哪个未婚少女差。   她这么个好女儿,要是真被宛南平那种衰南糟踏完一辈子,那真是天理难容。   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一次女儿要真遇上好事了,她一定要在边上帮着把好关,可不能再出一次宛南平的事了。   谢悠然自然不知道自家老妈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不晓得哪个国家去了,她接过父母带回来的乡下土特产,想着已经很久没有带父母出去好好吃过一顿了,前阵子自己的事又让他们那么操心,估计往后她要是一直单着他们还得操心,便怀着内疚加补偿的心思,请了父母跟孩子去外面吃。   钟君本来是不太想去的,在她看来,鉲面吃有什么好?贵还吃不好。倒不如在家里做顿好吃的,不过她今日怀了别样的心思,总觉得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美好的事情,想着或许出去吃是别有意思的,因而也难得同意了。   等得老两口洗去一身风尘,一家人就兴兴轰轰地出门,行到门口却见到了宋仁轩,他仍是一个人,提着个方便袋,穿着蔚蓝色的小海军装,显得很是帅气可*。   当然,如果忽略他沉默的眼和抿得紧紧的嘴巴的话。   宛婷见到宋仁轩,很是高兴,立即放开了谢悠然的手朝他喊:“宋仁轩!”   宋仁轩抬起头,停下脚步站在那,比起蹦蹦跳跳的宛婷,他沉稳得像和她是两代人。   谢岚山忍不住好奇地问:“邻居家的孩子?”   谢悠然点头说:“是啊,还是宛婷的同学。”   钟君就一点兴趣也没有,看着宛婷跑上去还说:“有那么高兴么?这一下都忍不得。”又回头批评谢悠然,“女儿家,还是要教得稳重些,而且她一看就是朋友太少了,没事你也多带她们出去走一走。”   既要稳重又要出去多走走,有些矛盾的话,却是在变相地批评谢悠然之前朋友太少,只顾围着老公孩子打转转。   谢悠然如今换了一种心境,对钟君的任何批评都觉得是一种很熨贴的关心,于是点头附合说:“好的,妈妈。”   他们慢慢走上去,宛婷已经在和宋仁轩聊上了,谢悠然惊奇地发现,这一次,宋仁轩对宛婷的态度亲和了很多,至少不会是宛婷一个人唱独脚戏了。   大概是上次她挺身而出帮他的结果。   原本谢悠然是不太乐意宛婷跟宋仁轩这样的孩子接触的,因为宋建辉那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太糟糕,那样性子阴沉又一身戾气似的两父子,她怕女儿受到不好的影响。但是经历过派出所事件之后,谢悠然对这孩子很是同情,便也由得宛婷和他一起玩,有时她给女儿准备好吃的,还会附带宋仁轩的一份。   宛婷是个乐天使,问了几句就转过头来和谢悠然说:“妈妈,我们也请宋仁轩一起去吃饭好吧?他一个人在家吃方便面诶。”   宋仁轩脸上显出几分受伤似的窘迫来,看得谢悠然心里格外的同情他,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温和地问:“宋仁轩,我们家宛婷最近吃饭一点也不乖,你愿意帮阿姨去监督她吃饭吗?”   宋仁轩没有应,只是目光看过来,明显地带着戒备的神色。   谢悠然一怔。   好在宛婷很快就解释了他戒备自己的原因:“宋仁轩你不要怕,我妈妈不会再喊警察叔叔去抓你爸爸了。”   谢悠然听得大惊失色,恨不得上前将女儿拖走不要说了,结果她似犹嫌不足,又神补一句:“因为我妈妈说了,喊了也没用。”   ……   谢悠然都不忍往宋仁轩那边看过去。   倒是钟君,有些吃惊地望着她,问:“怎么回事情?”   谢悠然冲老妈眨眨眼,示意她孩子在呢,先不要问。   钟君撇撇嘴:“对孩子你倒是关心得很,不管人家的还是自己的。”不过到底也没有再问,只是看着那小孩,面有不善。   谢悠然就知道自己老娘误会了。   等着宛婷终于将宋仁轩劝服了,三个小孩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走得有些远(当然,主要还是宛婷在讲话,她就是一只不停嘴的小麻雀),谢悠然这才和钟君解释女儿口中所谓“喊警察叔叔抓他爸爸”那件事。   钟君听完,有些感叹:“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连自己孩子也下得去手的。”   谢悠然想可不,当初宛南平为了离婚,甚至都不惜拿两个女儿来威胁她。   谢岚山则问:“那他是警察就拿他没办法了?”   谢悠然叹气:“主要还是就算抓了他又有什么用?孩子就他一个至亲的人了。”   三个大人望着前面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孩子,不由得齐皆叹了口长气。   当然,这只是路上遇到的小插曲。   钟君的主题思想可是从来都不变的,瞧着三个孩子一边玩得不亦乐乎,她饮了一口女儿给自己添的茶,终于问了个忍了很久的问题:“女儿啊,你不会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   谢悠然还没明白自己妈妈的意思,闻言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好事,还不就那样。”   看来事情还没有确定,所以女儿不肯跟她讲明呢。   钟君有点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精神来了,菜上来后大家坐到一起吃饭,看着已经晓得在大人的示意下帮着众人添茶倒水夹菜舀汤的大外孙女,她就觉得,其实这两孩子也还挺乖巧懂事的。   只是带着两孩子嫁人毕竟不容易,也难怪女儿口风紧又行事谨慎了。   就是家里这两个,还不晓得接不接受新爸爸。   想着女儿是个面皮薄的,不走到那一步未必就肯先同女儿们说,想着不回来也回来了,她就先替她探探两个小家伙的意思好了。   因此钟君谢过宛婷给她舀的汤,把外孙女儿拉到自己面前,万分慈*地摸了摸她的手,夸奖说:“婷婷现在可真乖。”   宛婷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在她的印象里,外婆对人向来严肃,骂人的时候多夸人的时候少,便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钟君继续摸着她的头,又问她成绩如何啊,在家里听不听话啊,有没有好好帮着妈妈带妹妹啊,妈妈一个人辛苦不辛苦啊,一点一点往那个方向靠拢,终于得逞问了出来:“婷婷啊,那外婆问你,要是妈妈帮你和妹妹找个新爸爸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你愿意吗?”   彼时谢悠然正在喝汤,闻言一口水差点呛到气管里,咳了半宿后才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无奈地喊了一句:“妈~~”   作者有话要说:  在老人的心里,嫁不出去的女儿是最大的愁和恨了。   预告一下,下一部分是“靠近”,嗯,男主的戏份会多起来了。 ☆、24更新之后   大概在老人的心里,嫁不出去的女儿,哪怕那个女儿已经五十岁了,仍然是他们心里的愁跟恨。   更何况谢悠然这样的情况,宛南平已经结婚了,她再落后于人就显得少了那一份。   要按钟君好强的心来做的话,谢悠然这会儿就该立即遇到一个绝世好男人,马上结婚,立即甜蜜幸福快快乐乐安安稳稳过一生,气不死宛南平,能安慰安慰自己也好啊。   所以她对谢悠然含羞带恼的目光完全无视,只拉着两个小外孙女问接不接受。   宛婷已经初初懂事了,再说了,白雪公主类的故事看得也多,自然知道新爸爸和原来的爸爸有什么不一样,因此摇了摇头说:“不好,我要原来的爸爸。”   钟君听见了就不高兴:“还原来的爸爸,你原来的爸爸那就是一畜牲……”   “妈!”谢悠然打断她,她这下可是真的恼了,她恨宛南平是事实,但她不愿意把她的恨转嫁给自己女儿,从而让她生出不好的想法来,于是重重地放下碗,敛了脸上的笑意认认真真地说,“妈你要再这样这饭也吃不下去了。”   钟君也摔了碗筷放一边,拉长着脸坐那不说话。   谢岚山看看老伴,又看看自己的女儿,伸手把手足无措的大外孙女招到自己身边坐下,取了她的碗筷过来,说:“婷婷乖,咱们吃饭。”又搂了搂懵懂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宛妤,给她嘴里喂了一勺饭。   宛妤接着,却凑过去拉了拉谢悠然的手:“妈妈你不能生气哦,外婆骂你,那是为你好。”   谢悠然愣了一愣。   就是钟君也有点意外,她们都没想到母女两的台阶居然是由这个看起来天真可*完全不懂事的小姑娘递过来的,便也不辜负,隔空点了点小家伙,脸上转阴为晴笑着跟谢岚山说:“你看,总说老人惯孩子疼孩子,这也有疼的理由不是?可比自己亲生的那个还懂事些。”   谢岚山也搂了搂宛妤笑:“我们家宛妤是个好孩子。”   谢悠然自然是不可能跟自己老妈置气的,拾起筷子给钟君挟了一些菜,说:“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以后,不过这种事,急不得,催不得,不管我们家谁,都得给点适应的时候不是。”   钟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适应的时候?你当我不晓得不想给?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还……”撇一眼两个小姑娘,到底没把伤心的话说出来。   似乎钟君每次都会提这茬,谢悠然很头疼。   好在老两口在这边也待不了多久,四五天罢了。谢岚山在乡下办了一个书画班,算是给资源匮乏的农村孩子一次学习特长的机会,因此上就算谢悠然想通了性子改好了很需要他们帮忙带带孩子,老两口一时也是回不来。   这次周末赶回家,都是推掉一天的课的。   谢悠然觉得很遗憾,她的画画还是当年谢岚山教的,可惜正应了那句话,当医生的治不了自己的病,当老师的也教不好自己的娃,谢岚山性子太糯,惯得谢悠然学画画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初中后课业重起来,就更是没再提笔练过了。   此次回来,她抓着机会跟自己老爸请教,顺便还可以明正言顺地避过钟君的耳提面命。   钟君就说她是“老了老了才想起来要上进。”   谢悠然听得一头一脸的汗。   倒是谢岚山避着老伴安慰她:“不要听你妈乱说,画画跟书法一样,就算不拿来谋生赚钱,陶冶陶冶情操也是可以的。”   看看,这就是老两口完全不同的性子和生活风格。   不过钟君也就是嘴巴不饶人,说得很看不起自己女儿这把年纪了还学这学那但实际上支持得很,怕两个娃吵着她,特意没事就带她们出去溜达去了。   谢悠然这日学了画画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手机充电后开机,只有女儿宛婷用她奶奶的手机发过来一条短信息:“妈妈,我们去姨妈家了。”   谢悠然很少一个人在家里,回头四顾只觉得房间到处都空荡荡的,去了姨妈家,怕是要吃过晚饭才回来了。就她自己,谢悠然还真不晓得弄些什么吃。   于是从柜子里翻出一盒泡面,打算就着冰箱里一点剩菜对付对付,门铃突然想了起来。   打开,站在外面的居然是宋仁轩,他整个人都快要被一大一小两个洋娃娃给淹没了,仅仅只露出半张脸,粉色的娃娃衬着他有些冷硬的线条,瞧着很是喜感好笑。   谢悠然忙帮他将娃娃接过,笑了一声问:“宋仁轩,你这是干什么呢?”   “给宛婷和妹妹的。”宋仁轩说话不急不徐,一板一眼的,“爸爸说谢谢阿姨请我吃饭。”   哎,居然还懂得回礼感谢。   谢悠然还以为因着派出所的事,那男人得恨死她,拿她没办法,回家就变着法儿折腾小孩子呢。   搞得她这阵子一见着宋仁轩就很愧疚,难不成,她还想错了?   道罢谢,将宋仁轩拉进来。小家伙站在客厅里四处望了望,毕竟是见过好些次了,对着谢悠然,他已没有最初的拘谨和戒备,要搁往常没看到宛婷姐妹他立马转身就走了,这会儿还会主动问:“宛婷和妹妹呢?”   “嗯,去姨妈家玩去了,就要回了。”谢悠然给他拿了支牛奶,问,“吃过晚饭了吗?”   宋仁轩点点头,晓得她们不在转身要走。   谢悠然也没留他,她真心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孩子相处,话太少了,你问十句他能答你一句你都要感激涕零了,而且你对他再好,也如泥牛入海,声息全无,可能声息也有,但他的回应总让人很沮丧。   从这方面,就可以看出宛婷的强大,她居然能这样的闷罐子成为好朋友!   送他到门口,谢悠然嘱咐他路上小心,然后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宋仁轩,爸爸还打你吗?”   尽管问得很小心,她也充分表示了她的温和跟善意,但似乎还是冒犯到了他。   宋仁轩略有些恼怒地回过头来,捏了捏拳头:“我爸爸才没有打我!”   说完,他蹬蹬蹬地跑掉了。   宛婷她们回到家,看到那两个洋娃娃简直要乐疯了。   宛婷是非常典型的女孩子性格,喜欢漂亮的花花草草,喜欢洋娃娃,喜欢粉色的衣服,还喜欢听公主们的故事。   宛妤对这些的兴趣就一般,当宛婷搂着洋娃娃脸上眼睛都露出粉色的泡泡时,她将她自己的那只翻来覆去翻看了一遍,最后用力在它身上拍了拍,很是生气地喊着:“走路啊,走路啊,你看都不会走路的!”   钟君和谢岚山看着都笑。   谢悠然给两姐妹洗澡的时候,问宛婷:“宋仁轩喜欢什么呀?”   所谓礼尚往来,虽说这东西是宋建辉送来的,但看着价钱不菲,要真说是为了感谢她留宋仁轩吃饭,但这都已经多久的事了啊,一直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这会儿突然的示好总好像带了某种阴谋一样(谢悠然第一感觉就是封口,想她保守他虐待儿子的秘密)。所以为求心安,她觉得自己最好也回点什么。   宛婷想了想,答:“他喜欢练武。”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周一要V了,V后继续日更,狠狠心周末也不停了,乃们还追吗? ☆、25更新之后   那次宋仁轩气得跑掉了,谢悠然以为他会气到再不来自己家玩了。   因为看着那孩子就是个气性大的。   谢悠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唐突了,她其实是有些理解宋仁轩对宋建辉的维护,父子两相依为命地生活着,即便那个爸爸在外人眼里再差劲,那也是他身后唯一的依靠。   更何况,在许多孩子眼里,妈妈是自己依赖的,但爸爸却是自己所崇拜的。很多时候,他们的英雄梦,最开始的形象,多是以父亲的样子存在着。   这也就是谢悠然一直不愿意在女儿们面前说宛南平任何坏话的原因,她已经对不起她们了,没办法给她们保有一个健全的家,但至少,在心里头,她们应该觉得自己还是健全的。   好在,她之后问宛婷,在学校里,宋仁轩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甚至钟君他们去乡下那天,谢悠然因着要送他们去车站,结果回来的路上堵车而赶不上接宛婷放学,宋仁轩不但带着宛婷回了家,甚至还去了宛妤的学校,把宛妤也接回他家去了。   怕她着急,到家了还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们都已经安全到家了。   谢悠然当时的感觉真是五味杂陈什么都有。   心里就更是觉得宋建辉那种家长不会想,这孩子多乖巧能干懂事啊,至于那么下死手去敲打么?   怀着补偿的心理,当天谢悠然做了很丰盛的一顿晚饭来感谢他。   宋仁轩的态度则是淡淡的,他再留在他们家吃饭,已经不会感到窘迫了,当然也不会说谢谢,在别人看来,这孩子或者是教养欠缺不太懂礼貌,但谢悠然却觉得这孩子就像不擅跟人表达他的善意一样,他也不太会跟人表示他的感激。   吃饭后,谢悠然关了电视,让三个小家伙写作业。   宛妤和宛婷的学习习惯都很好,吃罢饭,拿出要做的作业,自己乖乖地全部做完。   宋仁轩则坐在边上瞪着书本发呆,手拿着笔无意识地在书上写写画画的。   谢悠然搞卫生的时候走过去,看到他就在语文课本上画画,画的是一个练武的古代侠客,剑眉星目,白衣飘飘的那种,虽然笔法生疏,明显是照着哪本漫画书临摹来的,但是,形神已备。   难怪他们的老师对他印象会不好。   谢悠然摇摇头,问他:“宋仁轩,为什么要在书上乱画啊?”   宋仁轩抬头撇她一眼,没理她,伸手将书合上了。   谢悠然就坐在他旁边:“宋仁轩,书是用来学习的,如果你想画,你应该用别的不用的本子或者草稿纸去画啊。要是你需要,阿姨可以将宛婷的草稿纸分一些给你。”   宋仁轩手指绕着笔尖尖,不说话。   好似除了宛婷,他真的对谁都没有话讲。谢悠然觉得很头疼,求助似地看着宛婷。   她那个女儿却从作业本上抬起头,望着她笑笑说:“妈妈,不用费事了,宋仁轩不喜欢用草稿纸的。”   谢悠然无语地看着自己女儿。   当然,劝过人家不听也就算了,谢悠然自觉自己同情归同情,却并没有义务在这上面强硬地要求他按自己的方式去做。   或者,她想,他那个爸爸会觉得,自己儿子当侠客受他的拳脚教育比较光荣,有一天,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就顺便可以将他送部队去了。   她只祈祷宛婷宛妤两姐妹不要被他的这些坏习性影响到就好了。   在这方面,谢悠然是很纠结的,一方面,她希望自己女儿能从宋仁轩身上感受到男孩子的坚强跟韧性,以弥补她们不能从父亲身上学到这种东西的欠缺;另一方面,她又实在受不了宋仁轩身上种种的坏毛病。   他是拳头胜过一切的忠实拥护者,小区好多孩子在下面花园里玩,那天宋小同学也在。其中有个孩子比较皮,专*给人取外号,宛婷以前就常被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诸如“小妖精”、“白骨精”、“猪肉精”之类的逗到哭。那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的招惹到了宋仁轩,被后者推了一把后就骂他是“没人要”、“野孩子”,宋仁轩当时想也没想,抡起他就是一个过肩摔,疼得那孩子哭爹喊娘的。   所幸他还知道点分寸,没酿成什么大事情,但因为谢悠然经常将他往家里领,搞得那孩子的妈妈每次见到她也是各种不顺眼。   谢悠然于是很想就此不再让女儿跟这个小男孩来往了,但是,在某一天她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宋仁轩突然就从兜里掏出一小叠钱来,淡淡地告诉她:“爸爸说,饭钱。”   这是打算将她家视作长期饭堂了么?谢悠然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推拒不要。   但他却比她更固执,把钱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就那么走了。   来来回来折腾了几次,谢悠然总算服了,自此认命地将自己当作宋仁轩的业余保姆,管他饭,还管他写作业。   她总不能去找宋建辉论理吧?那个男人,她是恨不得再也不见他的。   她害怕那种男人,或者一言不合,就会胖揍她一顿。   好在宛婷毕竟是女孩子,性子也又基本上定下来了,宋仁轩有时候不认真写作业,或者做事做过份了,不管他听不听,她也会主动说说他。   谢悠然见状很是欣慰,以前没有对比不知道,现在有了对比她才知道,原来女儿,也已有她的是非观念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地过去,当天气变冷的时候,久未露面的叶唯安叶大律师终于得空来找她了。   不过却是拉着她去做电灯泡。   不是她和赵忱的,而是她经手的一个客户。因着官司赢了,对方就时常打着要感谢她的名义请她吃饭。叶唯安不是那种贪人便宜的人,而且也早过了跟人玩暧昧的年纪,人家约三次她未必会去一次,拒绝得多了,反激起那人的征服欲,表示一定要把她追到手,日日礼物不断,鲜花送上门。   “不应他饭局就花样百出,搞得我现在一回办公室就胆颤心惊的,就怕他弄出什么了不得的惊喜在那等着我……偏还不能跟赵忱说,他那小气别扭的性子,要晓得有这么个人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叶唯安说着叹了口气。   谢悠然很少看到叶唯安这么头疼的模样,有些好笑:“有桃花运还不好么?说明他眼光好,喜欢的人很多。”   叶唯安挥挥手:“烂桃花算什么桃花?”   说着话就已经到了,进门前叶唯安拉着她的手嘱咐:“这一次就当是巧遇,我进去后你再进来。”哼哼一声,“下次他要再请,这点巧遇的面子我都不给他,直接拉着你一起来。”   谢悠然笑着应了。   在外边逛了一会,她才推门进去。   这是一家西餐馆,环境很是别致优雅,受过冷风后,进到里面就感觉到特别温暖。   谢悠然拉了拉衣服,抬起头寻找叶唯安所在的方向,还找着呢,突然就听到右后方有人喊她的名字,又惊又喜的:“悠然?”   戏她演得很是像模像样。   谢悠然噙着笑意走过去:“是你啊。”又好奇地看了一眼她对面的男人,让她意外的是,这男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戴着金边的眼镜,很是温文儒雅的,风度翩翩的模样。   凭心而论,叶唯安站在他身边,非常的赏心悦目,称得上是壁人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赵忱不好,只能说,叶唯安的气质太熟女风了,赵忱跟她比起来,更像是一个才走出校门的毛头小子般。   收回目光和思绪,她戏谑地望着叶唯安说:“不介绍一下么?”   叶唯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一个人?”   顶着对方那人巨大的眼神压力,谢悠然点了点头。   叶唯安喜滋滋地转过头,看着他问:“方先生,不介意多请一个人吧?”   方先生看着涵养还不错,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仍面带微笑地表示:“荣幸之至。”   坐下后,叶唯安给两人作介绍,谢悠然接过他的名片,见上面写着:XX公司,方秉文。对内不对外的那一种。   她微微笑了一笑。   方秉文便问她:“谢小姐在哪里高就?”   谢悠然说:“我是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吃饭!叶唯安听得抚额,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挠了挠她。   方秉文倒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一样,非常自如地叫来了侍应生叫加餐。   慢慢寒喧了起来,要依谢悠然来看,这个方秉文真心不错,一餐饭下来,就没见场上气氛冷掉过。   到后来,话题甚至都越拓越宽了,不知怎么的聊到了百利和宛南平。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谢悠然一阵怔忡,她以为想起他,自己一定是咬牙切齿的,但是,她居然只是很平静地听着。   叶唯安或许是晓得谢悠然的心思的,主动替她问:“你跟他很熟?”   方秉文笑笑,说了今天第一句略有些调情似的话:“我跟你更熟。”末了才解释,“因为我知道你曾经是他离婚案子里另一方的代理律师。”   叶唯安耸耸肩:“这世界就这么的小。”   方秉文笑:“放心,我不介意。”   叶唯安没好气地说:“难道我怕吗?”   方秉文声音温柔,情意缠绻地表示:“可是我怕呀。”   叶唯安和谢悠然听罢,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叶唯安赶紧将话题拉回来:“那你觉得宛南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典型的生意人。”   叶唯安不满地瞪着他。   方秉文微微挑眉:“为什么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叶唯安翻了个白眼:“放心,绝不可能是喜欢上了他!”回头见边上谢悠然虽然笑着但略显得苍白的脸,只好放□段解释,“你也知道我跟他打个交道,没别的感觉,就觉得他这人挺渣的,想找个同好不行么?”   “同好”这个词,貌似取悦到了方秉文,他笑着点点头:“唔,就某些角度来看,他的确是。”   “比如说。”   “对糟糠之妻太狠了些。”   “呸,还糟糠!他自己又算什么垃圾?”叶唯安不屑完,又略带些谴责似地看着他:“原来你们都知道。”   方秉文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这是利益至上的世界,些许道德上的小瑕疵,挡不住什么。”   叶唯安这下是真不高兴了:“这还只是小瑕疵?”   方秉文似笑非笑的:“那你以为?”   叶唯安冷着脸:“我相信因果报应,他做下那些事,会有报应的。”想起坊间听来的那些传闻,忍不住哼一声说,“道德上的小瑕疵也有可能会成为致命伤,我相信他的报应不会远了。”   本以为他会反驳,谁知道方秉文摸着下巴想了想,回了一句:“嗯,可能吧。”   叶唯安和谢悠然对视一些,都有些吃惊。   她忍不住问:“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取名无能,又不愿意凭空多太多配角,所以让《前夫》里的方先生出来打一下酱油。   他的地位好似越来越低了啊,直接从男配降为酱油君,汗。   请加紧看更新哦,周一要倒V几章。 ☆、26更新之后   方秉文下了断语:“你对他真的很感兴趣。”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谢悠然,“谢小姐觉得呢?”   要换作以前,谢悠然一定会说:“因为我就是他那个曾经的糟糠啊。”可她现在已经不喜欢用这个字眼,甚至于那个身份去侮辱自己了,所以,她也只是淡淡地说:“我也感兴趣。”   “真伤心。”方秉文似真似假地叹了句,“我以为你们对我的兴趣应该甚于他,毕竟,”说到这里他似乎略有些不好意,看着叶唯安说,“我应该比他要优秀很多吧?”   叶唯安皱了皱鼻子,硬是没由着他转了话题,装作很好奇的样子问:“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秉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知道?想知道那我们明天我们再约一次?”   叶唯安气结。   她气质很甜净,气鼓鼓的模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和动人。   方秉文看得很是悦目,于是大方地说出了他的判断:“其实我只是觉得,宛南平最近的扩张速度太快了。”   “扩张快不是说明他生意做得大?”   “当然大。”方秉文说着摇了摇头,“只是人心不足就会蛇吞象,大就未必是好事,更何况,”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喝了一口水,“他为人行事太高调了,总会被人盯上的。”   谢悠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宛南平。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刚开始创业那几年,后来的他,都是低调而朴实的,他没什么享乐的*好,衣食住行都跟没有发达时差不多,就算买房,那也是当固定投资在做的,凡事亲力亲为,跟个工作狂一样。   这样的人,在外人眼里居然说为人行事太高调了。   “那他这样下去,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这一次,问问题的是谢悠然。   方秉文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释:“破产。”   谢悠然有些意外,她也想过有一天,要弄到宛南平身败名劣甚至破产清算。   但她总以为这只是想想罢了,不曾想,现在有一个人会告诉她,这不是她想想的事,而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还这么快!   不过,她并不认为他说的就是对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夸夸其谈?   谢悠然因此说:“方先生的判断真是出人意料,百利的生意那么好,要破产只怕不容易吧?而且,”她略皱了皱眉,很是不敢苟同的样子,“说起来,宛南平这人我也认识,要说他有多高调,我还真没觉得。”   “谢小姐觉得所谓的高调是什么?”   “吃最贵的,用最好的,住最大的。”   “那你就错了。”方秉文笑了笑,“在我看来这都不算什么,他的高调就高调在,他不管是在堵场,还是在情场,随手一扬,便是一掷千金。”   “赌场?情场?一掷千金。”谢悠然错愕地看着他。   她从来就不知道宛南平还赌博,她以为他除了喝点酒,从不沾染那些东西的。   可方秉文却告诉她……   他们知道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脑子里一下乱糟糟的,往事的很多画面涌入她脑海,他说要去外地看项目,谈合作,十天半月是短的,一月有余很经常。   往往晚上给他打电话,他总说他睡了,一副惺忪未醒的模样。   她便以为,他白天谈生意太累了,从没有往别的地方怀疑他过。   方秉文谈着谈着似乎真来了谈兴:“宛南平那人,外面人都说他是靠老婆起家的,可能就因为这样,他前面自我压抑得太厉害,后期有钱了放纵起来也特别厉害,尤其是钱色上头。我以前还劝过他,说男人很多时候,不是输在决策上,而是就输在钱色二字上,他不肯听。”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看向叶唯安,“所以,我向来是相当洁身自好的。”   叶唯安轻轻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这茬。   不过,她想再问一些关于宛南平的细节,他却不肯讲了。   那时候,饭局也已接近尾声。   方秉文送她们回的家。   叶唯安怕谢悠然听了那些后心情不好,跟着她一起去了她家里。   “悠然。”她小心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说动方秉文帮你作证。”   要是换作以前,谢悠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她一定会死缠烂打阴谋算计也一定要拿到对方的证词,但现在,“算了。”她摇摇头,“不是已经过了追述期了吗?”   “真要打官司也不是不可以,就算得不到什么,他的名声肯定……”   “名声有用吗?”谢悠然打断她,想起方秉文说的“这是个利益至上的世界”,他们不在乎他是不是发达后抛弃了自己的原配另寻了年轻貌美的小三,他们在乎的,只是他那个人还能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利益跟所得。   所以,名声算什么?陈世美受到举国唾弃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世界,一个男人拥有很多女人,才是能力和魅力地展现。   谢悠然想到这里,忍不住苦苦一笑,说:“他名声臭了,伤害不到任何人,除了我的孩子们。”   更重要的是,她很珍惜目前的生活,平静、安宁。她没有勇气再把原来的伤疤撕开来再展示一次,她不觉得到那时,自己还能承受得了。   钱财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要是真依方秉文说的宛南平最后的下场是破产的话,她争得太多,也不过是最后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至于他在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内做过的事情……一个彭凤都已经名正言顺了,她还在乎有更多的彭凤存在吗?   不愿意多谈他,谢悠然因此转了话题,打趣着问叶唯安:“你真没考虑过这位方先生?我瞧着,他挺好的。”   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漂亮能干,如花眷侣啊。   叶唯安笑着摆摆手,很是吃不消的模样:“好有什么用?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我不可能个个好男人都想要。”   这就只认定赵忱的意思了。   叶唯安想起他们两个在一起时那种温馨和美外人根本没有办法插入进去的的氛围,替方秉文可惜了一下。   叶唯安就笑她:“你替他可惜什么?他身边难道还缺女人了?他现在这样,不过是觉得这样好玩罢了,未必就是真心真意的。”   她看得很清楚,她选择赵忱,或者也只是因为,那是一个她能把握得住的男人,老实、顾家、有责任心。   叶唯安是一个很容易满足,并且会珍惜眼前人的女人。   大概,这也是千帆过尽后的女人,最卑微的一点念想:能有一个值得自己珍惜的对象。   而谢悠然,不觉得自己还能遇到,因此,尽管钟君为了她再婚的事急得心肝都长出燎泡来了,她一点想另寻个人组成家庭的欲望都没有。   她只想守着女儿,好好过她的日子。   或者会寂寞,但至少心安,至少还有一点矜贵吧?   是以谢悠然也再没有跟女儿探讨过新爸爸的问题,倒是宛婷有一次问她:“妈妈,为什么不把原来的爸爸找回来呢?”   谢悠然就告诉她:“因为他已经不愿意只做你们的爸爸了。”   宛婷顿时就觉得很受伤,晚上闹着要打电话给宛南平,结果那个男人听了女儿一通牢骚后又打电话给她,说:“谢悠然,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想找男人就找呗,至于把我拎出来让女儿讨厌么?”   谢悠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她气得当即就摔了电话。   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这个男人,如今看起来,他简直一无是处:刻薄寡恩、无情无义外加自恋无耻!   可就是这么个人,对她的影响还是那么大,当天晚上她一点都没睡好,在床上辗转大半夜,后来硬是又吃了安眠药才睡着了。   结果这一睡就睡过了头,还是宛婷醒来发现时间不早将她喊醒,彼时都已经接近上课时间了,谢悠然风风火火地头脸都没整就把女儿们送去了学校。   不想回来的路上竟看到了宋仁轩。   那是离学校不远的高架桥下的涵洞里,谢悠然路过时只觉上课时间了那么多孩子还聚在那不太正常,好奇这才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发现那些孩子的正中心围着的居然是宋仁轩,他背着书包抵墙而立,神情厌恶,带着他一惯的戒备跟倔强。   谢悠然慢慢走了过去,喊了一句:“宋仁轩?”   他抬起头看到她,眼神里滑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他撇开脸,装作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那些小男孩们也闻声回头,无可无不可地瞧了她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见她没有即时离开,甚至还回头啐了她一句:“八婆,不要多管闲事,滚开!” ☆、27更新之后   谢悠然不由得啼笑皆非。   她从不知道现在的小混混们已经如此低龄化了,她当然听说过放学路上有大孩子围堵比自己小的孩子们敲诈勒索的事。   但那应该,也至少是初中以上的孩子们才会敢做的吧?   看看现前这些人,再大也不会比宋仁轩大多少,估计五六年纪到顶了。   那个朝她吐口水的或许要大些,但应该也不会超过十三、四岁。   谢悠然掏出手机,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们说:“我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但是我数到三下,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哈。”那个吐口水的男孩子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万分蔑视地看了眼谢悠然后给另外那些人下命令说,“给我打!”   乒乒乓乓棍棒拳头乱飞,竟就那么旁若无人地混战了起来。   谢悠然一下看不清楚局面到底如何,但想着宋仁轩顶天了也只是个八岁多的孩子,怎么可能以一敌六   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咬咬牙冲了上去——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哪里冒出来的热血做这么冒冒失失的事情,其实更正确的作法是,她应该站到外边大路上顺嘴一喊,外带报个警就行了,她上去又能打得赢哪个?可能是那些孩子太小了吧,即使是在做这种不好的事,她也并不认为他们能有多大的危害,而当时,她只知道不能就那么让宋仁轩被人欺负了。   后来她分析,这或者,是典型的钟君式的护短心理在作祟。   宋仁轩看着那个奋不顾身,很想表演得像天神实际是狗熊一般狼狈闪避着闯进来的女人,真的是目瞪口呆了,回过神他推倒近到身边来的一个小孩,恼怒地急切地朝她喊了一句:“滚开,我不要你管我!”   这大概是认识以来,他跟她说的最长的一个句子,没想却是这样的场合下。见他面相凶狠神情却紧张关切,还不由自主赶到她身边做出一副护卫的姿态,这别扭的小模样,让她好气又好笑。他还保护她?抓着他的胳膊,她一边挡着那些人的拳头一边朝他喊:“笨蛋,快跑啊。”   是想被他们打死打残么?   宋仁轩却一点也不领情,像牛倔牛似的左踢右打,顺便还能抽空赶她:“你走!”   谢悠然只余下哭笑不得,这时她已经被迫卷进来了,想跑都没法跑。那些孩子别看年纪小,捶起人还是痛得很,她终于被打得怒了,抓过其中一个个子小小但耍起横来不要命的孩子攥在手里当挡箭牌,她毕竟是大人,力气大,横扫之下那些孩子也拿她没办法。   谢悠然很无奈,她生平第一次干群架,没想到是如此高龄之下,并且对象是这么些个毛孩子。可那些人不依不饶的也确实令人生气,她只好吓唬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孩子?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警察就要来了,你们还不放手吗?”   “吗”字还在空气中颤抖着没落音,宋仁轩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谢悠然大惊,忙扔了手上那个孩子去扶他,却不想有人恶狠狠地在她耳边骂了一句:“臭八婆,让你报警!”右前方传来呼呼的风声,她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张狰狞扭曲了的面孔,以及突然放大了的棍棒的影子。   额上一痛,片刻有血咕咕地冒了出来,润湿了她半边脸孔。   “流血了!”那些熊孩子听到这一声喊,呆了片刻,“轰”一下跑得再没有半个人影。   宋仁轩怒吼了一声,“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宋仁轩!”谢悠然大声喊住他,见他还是不放弃,只得扶着墙痛苦地□了一声,“我很痛,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他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回来,到近了谢悠然才发现,他也还是受了伤,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脸上还被抓出了几缕血痕,好在除了狼狈一些,太明显太惊人的伤倒是没看到。   谢悠然捂着受伤的那处,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来,先包扎一下吧。”医院的诊疗室里,医生端着一盘子工具走了进来。   很凑巧,这次出勤的居然还是上次那两个小警察。   见状,他们赶紧把宋仁轩拉去另一边。   谢悠然被医生那冷冰冰的药棉呛得 “嘶”了一声。小家伙听见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看着谢悠然被清洗后露出青青紫紫肿得像快要裂开了一样的额头,他紧紧地抿着唇,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警察甲趁机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你以后还逞强,有事不告诉老师跟警察不。”   宋仁轩犟着嘴没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谢悠然,好似生怕她受不过那疼,就此昏死过去。   本来是很痛的谢悠然看他那样,倒忍不住扯开嘴角笑了笑。   其实她倒没觉得有多疼,那痛来得太猛太烈,神经都有些麻木了,以至于这会儿她都不觉得自己受伤很严重,只是见那个向来不怎么鸟自己的小屁孩难得心疼自己,她才把那三分的痛,硬是装成了七分。   伤势处理完了,小缝了两针,照过片说没什么大问题,谢悠然才来得及将具体细节告诉两个警察。   经历过上回那事,彼此也算是熟识了,警察甲在调查之余甚至还能跟她开玩笑:“要不要我跟这孩子他爸提一句,报你一个见义勇为奖?”   谢悠然想起宋建辉那张扑克脸就有些过敏,忙摆了摆手说:“什么奖都免了,把那些熊孩子抓进去好好教育一顿才是真的。”   “这个当然要。”警察甲合上调查本点了点头,面上却带出几分无奈,“都是些留守或者单亲家里的儿童,抓过几次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是批评教育为主。”顿了顿,他又保证说,“我们也会在那一带增派人手,加强巡逻的。”   谢悠然也叹息,她知道作为警察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便说:“这样自是最好,而且顺便你们要……”正说着,走廊尽头处蹬蹬蹬跑过来一个人,虽是背着光,但他健硕的体格,硬朗的线条,还是让谢悠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人是谁。   她本来想让警察顺便保护一下宋仁轩,她怕孩子的爸爸知道后非但没有半点安慰还会揍他,但余下的话,因着他的突然来临,就那么噎进喉咙里没有再说。   宋建辉,这一次,他来得倒不慢。   宋仁轩下意识地,瑟缩着往她背后躲了躲。   谢悠然护短意识又瞬间爆发,怎么说她和宋仁轩现在也算是“共生死,经患难”了,因此她侧身搂住宋仁轩,颇有些气势地瞪着越走越近的那个男人。   他这次倒不是迷彩装扮了,简简单单一件黑色的大长风衣,他那身高气质穿出来,要是脸色不那么难看的话,几乎秒杀。   不过谢悠然对他印象太差,难以升出惊艳的感觉,那人也和以前的两次一样,目光只是平平地扫过她一眼就将她无视了,对着那两小警察点了点头。   “宋仁轩的爸爸是吧?”警察甲站了出来,其实他更想喊他一句“师兄”攀攀交情,让这位头儿顶顶看得起的前宋大师兄给自己说说情,省得老被批是“扶不起来的烂泥”,但鉴于有谢悠然在,只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儿子一个小时前被六个年纪大约在九岁到十三岁之间的小孩子围殴,针对这种情况,我们会尽快将那些孩子找出来,但是也同时,希望宋先生能够多抽出些时间,最好是上学放学能够接送一下孩子……”   看得出,宋建辉是非常忍耐地听着他们说完这些话的。   谢悠然以为他会为小警察软绵绵的话而吐几句略有些恶毒的槽,但他只是默默听完,点了点头后看着窝在谢悠然胳膊底下的宋仁轩,如她所料一般没有任何安慰,也不见半点紧张,只是冷冷地说:“这就是事情发生后你的态度吗?”   谢悠然一听,几乎是想要吐血!   她气得当即哼笑了一声,紧紧地拉住宋仁轩抬起头直视着那人,反驳说:“被人敲诈勒索还围殴了,宋先生觉得一个八岁的受害人应该有个什么态度?”转过头,她看着两个警察,故意问,“或者,警察先生可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是奋起反击,要么打死一个两个要么被打死么?”   她难得伶牙俐齿,结果却换来人家轻飘飘的一句:“你是谁?”   谢悠然:……   她偏过头去,拒绝跟这个人再说话。   两个小警察在边上看得颇有点哭笑不得,见场面不好看了,只好上前去给宋建辉介绍说:“这一位,就是帮着替你儿子报案并且赶跑那些人的,那什么,谢悠然,谢女士。”   宋建辉这一下眉头皱得都快要能挟死一只苍蝇了,他什么重点都没注意到,就只注意其中一个在别人看来最不应该注意到的东西,望着宋仁轩问:“是她帮你的?”   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森然的味道。   宋仁轩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谢悠然护犊子似地将宋仁轩搂得更紧了,有警察在,她底气似乎也足了很多,见状警惕地瞪着面前比自己高比自己有气势同时也很危险的男人:“对,我是帮他了,怎么样,难道我还做错了吗?”   他真是一点感谢她的意思都没有,不过却并没有发作,但他的下一个动作却直接惹火了她。   谢悠然看着他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递到自己面前,几乎要跳起来:“宋先生!”她大声地说,“你真的很有钱啊。不过,我麻烦你,真要这么有钱,就帮孩子找个保姆吧。我相信,任何一个保姆,肯定都比你这个人要强,至少,孩子能吃饱,能穿暖,上学放学不担心过马路被车撞,走小路被坏孩子堵,身上不会莫名其妙多出来很多伤!”越说越气,想起宋仁轩年纪小小阴沉倔强里透着些许凄凉跟可怜的样子,扭过头去跟警察说,“现在,我还要报一个案,是家暴,对,没错,就是上次我报了但你们没有处理的家暴!“说着,她指向宋建辉,“就是这个男人,宋仁轩的爸爸,我怀疑,他对孩子实行了残忍的可怕的暴力行为,希望你们可以带孩子去验个伤,替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她说得很是气愤填膺,好似公理都在她这一边了一样。 ☆、28更新之后   但她忽略了自己现下有伤在身,话一说大声就扯得她神经痛,到最后,不得不扶着脑袋上的伤处,连带着气势也弱了下来。   她身边的大小四个男人,宋仁轩闻言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似不相信她会给他主持公道,宋建辉则仍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让人气得跳脚的死样子。   至于两个小警察,则是相当相当尴尬地看一眼那个被指责残虐儿童的家伙,清咳一声,无可奈何地跟情绪激动的谢悠然说:“呃,女士,谢女士,关于家暴这个事,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天下乌鸦还真是一般黑了?谢悠然有点不相信:“误会?他身上的伤那天你们不是看过吗?难道那是他自己撞自己自己打自己造成的么?”   哎哎,说话一大声了就脑袋疼!   警察甲和警察乙看看她,又看看宋建辉,一副不知道怎么启口的模样。   谢悠然这下是真生气了:“你们看他作什么?难道警察审案子,还要看嫌疑人的脸色吗?”   这一下,两个警察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一直没作声地宋仁轩这会说:“不是爸爸打的。”   他说得很小声,而且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所以看在谢悠然眼里,更像是强权压迫下不得不做站出来作的伪证。因此她低下头,望着他,问:“那是你自己弄的吗?”   她也有些失望,觉得这孩子有勇气跟那么多孩子打群架,怎么就没勇气反抗一下他爸爸?现下还有她,有警察在呢。   可宋仁轩没有回答她。   警察甲想说话,被宋建辉打断了:“好了,小刘,小李,你们先回去吧,辛苦你们了。”   这是直接要无视谢悠然的意思了。   她瞪大了眼睛,就看到那什么小刘和小李忙对着那人点头又哈腰,在他们看来,工作忙完了,难得宋建辉语气这么温和,近乎还是可以套一下的:“不辛苦不辛苦,师兄这么忙还赶过来才辛苦,有时间回队里看看呗,咱头最喜欢讲你的英雄事迹啦。”   完全就不理谢悠然嘟得可以挂油瓶的嘴和愤恨的眼神。   宋建辉对他们的马屁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挥了挥手,像赶什么似的赶走了他们。   两个警察一离开,谢悠然拉着宋仁轩也出了医院。   她打定了主意,从这里一出去就去找叶唯安,她还不信,就全无办法了。   但这会儿,她带不走宋仁轩,最多也只能是当着宋建辉的面问小家伙:“宋仁轩,要不要阿姨送你去学校啊?”   折腾大半天,上午的课都快要结束了。   宋仁轩回头看了眼他爸爸,点了点头。   那就好,谢悠然松了一口气,去学校了就可以避免和正在气头上的宋建辉单独相处,也许就能够避免再挨他的揍。她直起腰,从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里寻找出租车:“阿姨送你过去。”   车还没打到,宋建辉的车就已经开过来了,宋仁轩直觉地要走过去开车门,却被谢悠然拉住:“说好了阿姨送你的。”   对着孩子,尤其还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语气温和,神情温柔,已全然没了刚才那郁愤不平的模样。   车窗打下来,露出宋建辉明朗深刻的五官,他似乎笑了一下,说:“上车吧。”   命令似的语气,但,并不是很强烈到让人反感的那一种。   人一般就是这样,欺软的怕硬的。要是宋建辉一上来就拿他的气势迫她,谢悠然估计也只有乖乖地把宋仁轩献出去的份,但现在他摆出了低姿态,她自然就当作没听见了。   宋仁轩夹在两个大人之间,进退不得,颇有些尴尬。而且他也不是宛婷或者宛妤,做不出调节气氛那种事来,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戳在那,很是无辜地看看谢悠然又看看宋建辉。   “好了,谢……女士,宋仁轩上课已经迟到很久了。”这一次,话里带了些无可奈何的妥协意味。   谢悠然这才抬起头正眼看他,“宋先生。”她严肃而客气地说,“宋仁轩是一个非常非常棒的孩子,我也知道,你或者也是一个非常非常棒的警察,但是,我还是想说,你这样对待孩子,是很不对的。”   她没有说不能知法犯法,这词眼太严重了,软性子的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对着这么尊煞神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种近乎挑衅的话,而且说话时还注意将语气尽可能地放软了。   她并没有期待他会道歉,只是希望能够让他有一点点的反省罢了:外人都看不惯他了,他难道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吗?但是她也绝对没想过他会给她一个完全不在状况内的回答:“我不做警察已经很久了。”   谢悠然:……   她最后还是坐上了他的车,就像他说的,宋仁轩已经迟到太久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经过这么一段时间,又让外面的北风一吹,她发现伤口那里的痛感简直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她只想快些回家,然后倒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会。   至于宋仁轩的事……等她好一点再说吧。   车内很温暖,也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却是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压抑而沉重,即便谢悠然状态很糟糕,她也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那两父子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似的,宋仁轩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街景,像是外面一闪而过时,突然冒出了一朵漂亮的花。   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没有最开始的害怕跟紧张,只是沉默着,像他以前那样。   宋建辉则是专注地开着他的车,谢悠然注意到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十分漂亮,修长简洁,而且很有力量。   如他那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野豹一样的,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野兽的气息。   她简直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跟这样的男人同处一室,而且还敢当面指责他犯罪,批评他不该对孩子过于残暴!   或许是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不自在,宋建辉轻轻地咳了一声,问:“你是谢宛婷的妈妈吧?”   谢悠然没想到他会打破沉默,而且问的还是这么个问题,一时有些受惊似的转过眼去,直觉地“嗯”了一声。   然后又想,这人明明知道她是哪个的嘛。   就说了,宋仁轩好歹在她那吃了那么多餐饭,他还让他给她餐费了的,以他警察的出身,不可能对她的情况半点都不作了解。   想到这里,谢悠然完全没有被其故意无视的不快,反而觉得这男人,或者也不是真的对宋仁轩一差到底的。   她希望是这样的,这样或许经过今天这件事他能稍作反省一下,然后对那个可怜的孩子好一点。   也许她应该再接再励多做些什么?   还没等她想出来,宋建辉又说话了,他笑了笑,说:“你还是第一个夸他好的人。”   宋仁轩听讲,转过头来看了谢悠然一眼,像是要确认,她的夸奖是敷衍,还是认真的。   这可是主动送上来的话题啊,正苦思着怎么努力的谢悠然忙不迭地点头说:“他本来就很好,又懂事,又稳重,没什么轻浮的坏毛病,我们家宛婷在他面前,跟宛妤差不多大一样。当然,就是话少了些,我觉得,这主要可能还是宋先生你的问题,你不觉得,你对孩子的态度有问题?人家家长,怎么可能放任孩子一天到晚就他自己在家?被老师叫到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孩子就是一餐打?孩子受欺负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他才八岁诶,可不是十八岁,也不是二十八岁……”   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建辉似笑非笑的脸,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车子已经到学校门口了,宋仁轩像是生怕打扰了两个大人的交流,背起书包挥了挥手,迫不及待地跑下了车。   谢悠然觉得很尴尬,她以前觉得宛婷是个小啰嗦婆,但很显然,和这两父子比起来,她就是那个大啰嗦婆了。   她也想跟着下车,不过宋建辉说:“我送你吧。”   然后车子突然发动,一点给她拒绝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路是对的,她几乎会怀疑自己遭到绑架了。   到地方后,他突然回过身来,把她吓了一跳,不由双手抱胸,戒备地看着他。 ☆、29更新之后   见她对自己如此防备,宋建辉挑眉,而后微微笑了一笑——笑得太浅了,谢悠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笑,反正她能感觉得出,这一刻,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他面部的线条不似以往那么冷硬。   也没有在医院那会那么阴郁可怕。   她稍稍松了口气,说:“谢谢了,其实我自己……”   宋建辉打断她虚假的不太自在的客套,问“你很关心宋仁轩吧?”   谢悠然看着他。   “那么,就请你一直关心他。”   谢悠然:……   她觉得自己都快失语了。   结果那人犹嫌不够,又扔下一句:“这个星期天我有空,我请你们一家吃饭。”   谢悠然:“我……”   宋建辉又挑了挑眉,问“不下车吗?”看她仍没动,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走到她那一边给她开了车门,说,“请吧。”   ……   根本不是他有没有帮她开门好不好?谢悠然都快要气急败坏了,她坐在那儿没有动,看着他,坚持这一回要把话说完:“宋先生,我不缺你那一餐饭!”   “当然。”宋建辉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可能是平时扑克脸摆得太多了,但凡他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都有点吓人。   这让谢悠然很想落荒而逃,但那个人一手搭着车门一手搭着车顶将她的出路堵得死死的了,从另一边走又显得懦弱得太明显,于是她只能抱着包包,有些惶恐地看着他继续冷着一脸张作出认真商量的模样:“但是你不是想知道宋仁轩是不是受到了虐待了吗?或者,那时候你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原来也会说这么长句子的。   谢悠然有点被这个事实惊到,不由自主地点头说:“好吧。”   然后他就放开了手,退到一边让她下来。   谢悠然直到他那车子走出很远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他什么。   吃饭?和他?   她会消化不良的吧。   星期天很快就来了。   其间谢悠然也试图推了这个可怕的饭局,她和宋仁轩说:“宋仁轩啊,你跟你爸爸说,星期天宛婷要上特长课,实在是没时间和你们一起去吃饭。”   可惜说这话的时候她忘了要避着宛婷了,这个不配合的女儿闻言马上跳出来反驳说:“妈妈,我星期天下午都没有课。”   谢悠然:……   她觉得儿女是父母的债这话果然是没错的,她前世真的欠了宛婷的吧?   所以,她才给她拉来了宋仁轩这个麻烦,想甩脱吧,不忍心,不甩脱吧,她又实在不愿意跟他那个可怕的前警察爹打交道。   于是她只能把宛婷支开,继续和宋仁轩沟通:“总之呢,宋仁轩,你跟你爸爸说,他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只要他对你好一点就可以了。”   她不会再在宋仁轩面前说他爸爸对他施暴的事,虽然她觉得这是事实,但似乎,那是宋仁轩不能被触碰的痛脚。   宋仁轩对她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埋头在她给他的草稿纸上画白衣侠客。   谢悠然不得不碰了碰他,继续游说:“宋仁轩,你不觉得这样出去吃饭很奇怪吗?我跟你的爸爸一点也不熟,而且外面吃饭有什么好呢?不但有可能吃到地沟油,而且菜都不会给洗干净,宛婷肠胃弱,她一出去吃就会拉肚子……”   吧啦吧啦讲了老长一串,讲得她自己都要口干了,要换作以前,宋仁轩估计两句话没听完就走人了。但经历过打架事件后,他对她的耐性似乎也好了很多,而且在她说到宛婷在外面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会拉肚子后他居然停下笔,虽没有看她,可很显然他有认真在听。   谢悠然大喜,受到了鼓舞一般再接再励说:“所以宋仁轩,阿姨是真的觉得你很好才会邀请你来家里吃饭,也愿意照顾你的,真的不需要你爸爸那么客气……”   宋仁轩突然说了一句:“不奇怪。”   谢悠然完全没有接上他的思路,呆呆地应:“啊?”   宋仁轩撇了她一眼,翻出自己的作业本:“我要做作业了。”   “啊!”   “所以,”他抬起头,那张跟宋建辉九成相似的面孔,摆着同样冷冰冰的扑克脸似的模样用颇为忍耐的语气问,“你要看着我做吗?”   谢悠然:……   每每遇到这样的宋仁轩,谢悠然就会很庆幸自己生的是两个女儿。   要是她有宋仁轩这样的儿子,估计她会早早衰老下去,并极有可能一直神经衰弱下去。   宛婷多好啊,这几日她头上挂了个“手表”(宛妤语),她就很乖巧地把家务活都揽下来了,像是拖地洗碗洗自己的小内内什么的全不要谢悠然沾手,干不干净是另外一回事,但贴心啊!   宛妤也很好,毕竟年纪小,回家看到妈妈脸上包了一层纱布后,刚开始有些好奇,还问她是怎么了,并且表示:“妈妈,你脑门上好像画了个手表哦。”并在她休息时真的在纱布上画了一个大圆圈外带N根线,弄得她没到换药前都不好意思出门。但小闺女也是实打实心疼她的呀,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爬到她身上来,往她脸上贴一贴,又往她额上吹几口气,说:“妈妈,乖哦,不疼哦。”   总而言之,和为他受伤却一句好话都没讲过的宋仁轩比起来,谢悠然只能想,当初没有生出儿子,其实是老天对自己的无限厚*。   眼看着饭局推无可推,谢悠然想到自己在医院时兴起的念头,就打电话给叶唯安,把大体事实讲了一遍,希望她可以陪着一起去,顺便看能不能找出办法,好好帮那孩子一把。   叶唯安说她和赵忱约好了周末去看房子的,对于不能去她表示十分抱歉,又对她的伤情关切了一番后,劝她说:“悠然,我觉得也有可能真的不是家暴,你想啊,要是那什么宋建辉真的对他儿子不好,他完全没有必要请这餐饭的吧?避开你都来不及呢。”   其实谢悠然这几日也这样想过,只是总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是真的亲眼看到他打宋仁轩的,那么粗鲁毫无顾忌,有外人在尚且如此,没外人在,那不只有更惨?   而且,他那个模样,实在很有成为暴君的潜质。   叶唯安就说:“那他说到那天就知道真相了,你就去看看呗,也省得你不安心。”说着她还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热心的,好事,有什么后续进展,告诉我,要真的是家暴,你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孩子的。”   有叶唯安这句话,谢悠然觉得底气强了不少。   但是,她本来以为,宋建辉所谓的吃餐饭,顶多也就是哪个干净整齐的小餐馆里对付对付就好了,结果,他却把他们带到了与百利毗邻的华天双星,那里有着在当地口碑和价格都五星级的高档饭店。   作为百利曾经的女主人,宛南平没有带她来这里吃过。   应该说,宛南平在她的眼里,一直是简单、朴素而且务实的,他不会为了吃餐饭讲什么格调而做如此性价比不相符合的事情。   可是,当谢悠然拉着两个女儿的手,跟在宋建辉父子后面穿过一间间装修精致的门庭,走在奢华但幽静的走道上时,她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宛南平。   他朝着他们迎面走来,身边有好几个人,但最打眼的还是他跟彭凤。今次的他不过是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却衬得整个人眉目如画,温润若玉,而偎在他身边的彭凤一身火红的洋装,合体而流畅的剪裁令她显得特别的妖娆多姿,风情无限。   那是真正的男才女貌,天生壁人。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晕死,上榜了字数要更两万!!!!!!!   赶死我了,今天三更!!!!   晚上还有一更。   算福利吧,泪。   还有,上回重复买了的妹纸我很抱歉啊,偶没有经验,加上那天*又卡了,文案上的通知到下午很晚了才出来,泪。   看到这个的那妹纸,乃在我文下多打些字吧,随便什么啦,25个字以上就可以送分啊,打字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你是重复买的那个啊。 ☆、30更新之后   谢悠然很想争气一点,视若无睹地雄纠纠气昂昂地从那对奸夫□狗男女身边扬长过去。   可是她做不到,血色蓦地从她脸上褪了下去,像是一个严重缺氧的人,因为无法呼吸,她只能停下脚步,她甚至再抓不住女儿们的小手,那个叫作心脏的东西,不能自主地一下一下抽疼起来。   她有一种放一把火,将此地此时此景还有这些人,全部烧死烧光毁灭完的冲动。   宛南平是她心里的魔鬼。   而此刻,那个魔鬼只是十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只有在看到两个女儿后,他的眉头才微微皱了起来。   宛婷本来正在跟宋仁轩说话,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走廊两边漂亮的鲜花上,察觉到谢悠然的异常,她才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才看到了对面走过来的宛南平。   “爸爸!”宛婷很意外,她充满惊喜的、欢快而清脆的声音在有些寂静的走道里,显得特别的引人注目。   而她,也一下就忘了身边的妈妈,忘记了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的事实,她放开了谢悠然的手,很自然地朝着那个已许久没见过的爸爸扑了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是宛妤,小家伙虽然对宛南平没有宛婷那样深的感情,但是这并不防碍她在这时候和姐姐一样到爸爸身边去卖一下乖。   两个女儿争先恐后地往那个人身上扑过去,谢悠然无法阻止,她也不能阻止。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依然笔直地站在那儿,不让眼泪,或者怒火发出来。   宛南平也不是渣到彻底的,女儿跑过去时,他把彭凤稍稍推离了自己身边一点,然后蹲□来抱起两个女儿,嘴里亲腻地喊着“大宝小宝”,一人面颊上亲了一口。   彭凤对着这样的父女相亲相*的场面,脸上看不出高兴或者不高兴,她只是望着谢悠然,无限嘲讽地笑了一笑。然后回头跟身边的人解释说:“这是咱们宛总的两个小千金。”   那些人就附和着夸孩子乖巧可*,但脸上难免带出一些尴尬来,人家新欢旧*相逢,中间还插着孩子,他们站在这算什么?   自然是赶紧速度闪人。   宛南平对别人的离开浑不在意,和女儿亲热了一会后他问她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宛婷说:“来吃饭啊,宋叔叔请我们来吃饭的。”   宛南平的目光这才往宋建辉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宋叔叔会是此种风采出众的人物,他脸上的嘲弄在见到他本人后略微僵了僵,不过他很快就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将女儿们放在地上,淡淡地说:“那好,你们慢慢吃。”   宛妤问:“爸爸,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宛南平说:“不了,爸爸还有别的事。”说着他捏了捏女儿粉嫩的小脸,“要听话。”   宛妤娇娇俏俏地答:“我很乖的。”   宛南平笑了笑,又问宛婷成绩怎么样。   宛婷说:“还好啊。”见爸爸有要走的意思,她伸手示意他弯下腰来,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爸爸,这个阿姨没有妈妈好看哦,像个妖精。”   她用的是说悄悄话的动作,但音量着实不小,谢悠然看到女儿话音落后,彭凤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但也只是那么一下罢了,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俯□朝宛婷抛了个媚眼说:“小姑娘眼光不错,知道‘妖精’是对女人最好的赞美么?”说着,还特风情万种地朝宛南平眨了眨眼睛,“对吧,老公?”   “老公”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是无声的主权的宣示跟占有。   谢悠然无动于衷,不闻不见也不听。   “妖精”那个词或许是还有些别有意味的含义的,所以宛南平见她那样,不由得略有些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才跟女儿说:“爸爸走了,你们在外面,不要玩到太晚。”   然后离开,自始至终,他没有跟谢悠然说一句话。   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有了这个插曲,谢悠然的心情整个都坏透了,她没有心情管任何事,自然也就不再在意宋仁轩到底有没有真的被虐待。   谢悠然失了魂,宋家父子又是会说话的哑巴,整个餐桌上,全是宛婷两姐妹的声音。   无精打彩地吃完饭,宋建辉说想带她们去个地方玩的主意都一并被谢悠然否决了。   宛婷跟宛妤都很不开心,趴在她身上扭着像是两根麻花一样。   她们对今天已经盼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突然改变主意,宛婷虽然已懂了些事了,但是她同样无法理解谢悠然的伤心、难过还有无法言说的耻辱感。   两姐妹坐在车里,眼泪巴巴地望着她。   就是宋仁轩,脸上也有毫不掩饰的失望。   宋建辉其实是这里面看得最清楚明白的人,但是他全程都没有为此说过一句话,只这会儿忍不住开口说:“我带她们去吧。”问她,“你放心吗?”   谢悠然看着两个听到他这么说就立马转泣为笑,欢欣雀跃忙不迭点头的女儿,心酸成泥,没有半点形状。   尽管早已告诉自己要死心,但是架不住见到那个人时还会伤心。   她其实很想抱着女儿们大哭一顿,告诉她们,现下只有她们母女三个相依为命了,她们的爸爸完完全全地抛弃了她们!   但很显然,这是十分不合宜的,除了吓到她们,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也许,她一个人静一静是最好的。   想了想,尽管不放心,她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说:“好吧,辛苦你了。”   宋建辉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开车把她先送回了家,在她下车时说了一句:“你的女儿都很棒。”   谢悠然微微有点吃惊,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神难得地温和,这种温和甚至柔和了他面部的表情,令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淡淡的暖意。   谢悠然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是啊。”   她回身,本来想要亲亲女儿的,但想起不久前宛南平也曾做过同样的动作,于是只对着她们挥了挥手,嘱咐说:“要乖。”   宛婷和宛妤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宛妤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妈妈,你头痛,要好好休息啊。”   谢悠然被这话说得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不想被人看到,急忙转身,急切地,甚至有些狼狈地逃开了。   她恨这样懦弱的自己,她也恨还会被那个男人伤到的自己,然而她同样也对这样的自己,毫无办法。   要活着,就必须要忍受这样的自己,忍受在伤痛复原期,那似乎无休止的阵痛跟难过,忍受伤疤好彻底之后,每逢阴雨季节,疼入骨髓的提醒和警示。   这是走错路的代价,也是*错人的代价,她必须付,也只能付。 ☆、31更新之后00   谢悠然回到家,她以为自己会趴到床上哭个昏天暗地水淹房间,或者至少,也要砸它几样东西,以抒解郁结于心的愤怒跟羞耻感,但她只是在客厅里呆呆地坐了半晌,然后掏出洗衣机里本来已经洗干净的衣服,在冷水下反反复复清洗了一个下午。   到宛婷姐妹回来的时候,那些可怜的衣服才终于得了解脱,刚刚被挂到阳台上。而她的手,则因为被冷水长时间浸泡,苍白得已近于透明。   宛婷和宛妤一进门,就大声地快乐地喊着:“妈妈!”   看到两个女儿*娇地腻到她身边,谢悠然心情已然平复了过来,噙着笑上下打量着女儿,问:“好玩吗?”   宛婷说:“好玩。”   宛妤则说:“妈妈,好可怕,那里的哥哥都打人啊。”   谢悠然疑惑地看向宛婷,问:“怎么回事情?”   宛婷解释:“是宋叔叔的学校啊,叫什么?野生……野生训练营馆,妈妈你是不知道,那些人都好厉害哦,那么高的墙,蹭一下就爬上去了。而且,宋仁轩也很厉害,那个大哥哥比他大那么多,他,”一边说一边还站起来模仿出一个过肩摔的动作,“就这样,就把那个比他高好多的大哥哥给摔倒了。宋叔叔还说,要是我想学,他也可以教我哦,说这样就不怕被坏人欺负了。”   谢悠然这才有些恍然。   她大概有点明白了宋仁轩身上那些伤痕和伤疤的由来,但是,才八岁的儿子,宋建辉至于这么着急吗?   也许那个男人打孩子时是有点不识分寸,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真的家暴就好了。   而且,依警察小刘和小李的话来分析,宋建军当警察那会应该是极耀眼的一个角色,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就退了役,出来改办这么一所学校。   不过这些,不是谢悠然应该关心的,她见宛婷说得兴起,就问她:“那你想去学吗?”   宛婷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   “我怕被他们打啊。”宛婷答得理所当然的,“他们都那么厉害,我要去了,岂不是要被他们给打死?”   谢悠然听女儿说得天真,不由得笑出了声,说:“练习嘛,他们肯定有分寸的。”   听过来,她倒是蛮有心让宛婷去学一学的,就算学点皮毛也好啊,关健时候,至少可以自保。像她现在学的,画画还有跳舞,典型的淑女路线,加之她又老实乖巧,以后真是很容易就被人欺负了去。   以前,她认为女孩子斯文淑女一些的好,但现在,她不这样觉得了,也许,粗枝大叶都好过心思细腻。粗枝大叶的女汉子,就算受了伤,只怕舔一舔,伤口就可以复原了。   她们或者不能做到强大到无坚不摧,但至少,不会被现实里看似不堪一击的感情所打败。   这样想着,她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去宋建辉那个学校看一看了。   因着误会解除,谢悠然对宋建辉的印象终于好了一点点,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觉得他是个可亲近的人。   只是作为同样是单亲父母,她对他,难免会升出几分物伤其类的感伤与怜惜。   有时候也会好奇地猜测,孩子的母亲哪去了。关于这个,谢悠然没有问过宋仁轩,要是以前她或者还会不觉得,会凭着自己的八卦之心打着关心的名义肆无忌惮去问孩子这些东西,但现在,可能因为自己身临其境,害怕别人问,害怕说到这些宛婷和宛妤会觉得受到了伤害,所以,推己及人,她没有去问宋仁轩关于他爸爸还有妈妈的任何事情。   只是在心里暗暗想,也许是那个女人受不了宋建辉吧,他看起来那么可怕!   第二日,随着宋仁轩过来的,还有宋建辉的礼物,给宛婷和宛妤的仍然是木偶的娃娃,这也充分说明,这个男人对孩子了解的匮乏跟无趣。   好在宛婷跟宛妤很喜欢,十二个动物生肖和十二个芭比娃娃,摆在孩子们各自的书桌上,也很热闹和喜气不是。   唯独令她意外的是,这一次,居然也有她的一份。   是俄罗斯套娃,这些木头娃娃们雕工精致、色彩鲜亮,让人一看就欢喜。   可能是事前宋建辉嘱咐过,掏出礼物后宛婷和宛妤抢着要宋仁轩都没给,将礼物硬是塞到谢悠然怀里,然后结结巴巴地跟她说:“爸爸说,昨天不知道去那里会遇到那些事,这个,希望你喜欢。”   这是要陪罪的意思?。   谢悠然哑然失笑,想说不必了,但看着宛婷和宛妤欢喜得眼睛都直了,只好摸了摸宋仁轩的头说:“好,替我谢谢你爸爸,就说我们很喜欢。”   她没说昨天的事她并不介意,事实上,宛南平和彭凤的“夫妻和谐”深深刺激到了她,没有见到的时候可能还能自欺欺人一下,想象着他们在倒霉后的破败样子自娱自乐。   可一旦见到人了,她才知道,原来现实竟是如此残酷,在容光焕发有如新生一样的前夫面前,她自己糟乱差得跟把腌老的酸咸菜一样。   而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她不能不承认,新婚后的宛南平,有一种和她在一起时没有的魅力与风华。   那是女人为他精心打理和打扮的效果,她做不出,当然,曾经,她也没想过要做到。   时代在变,时间在变,宛南平自然也在改变,而她对他的印象与认识,似乎,还停留在很多年前那个人的影子上面。   这或者也是刺得谢悠然最深最痛的地方,让她蓦然明白了,自己的失败。   而这,还是由她最痛恨的人告诉她的事实。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难堪难过的?   宋仁轩不知道谢悠然的脸色为什么一下又变得难看了起来,明明她说了礼物她很喜欢的啊。   所以就如宛婷所说的,大人们的世界太复杂了。   宋仁轩不再理会复杂的谢悠然,因为宛妤已经在拉着他的手喊他:“哥哥哥哥,我们来玩爸爸妈妈的游戏吧。”   宛妤现在特别的喜欢宋仁轩过来,因为他来了以后,她们的游戏才真正算得上是圆满了:游戏的主角里,爸爸那个角色终于可以出现了。   宋仁轩是见过宛婷两姐妹玩那游戏的,所以听到宛妤这么说,小家伙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看向宛婷,他的同桌兼好朋友,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宋仁轩想甩手,宛婷却老气横秋地告诫他说:“宋仁轩,你要合群啊。”   特别语重心长的模样,谢悠然本来愁肠百结的,听到这一句,忍不住一下笑开了。   宋仁轩最后还是被拉去玩那他顶顶不屑的“爸爸妈妈的游戏”。   因为宛妤威胁他说:“不玩就不准来我家玩了。”   谢悠然自然也知道女儿们经常玩这个,有时候她正在做事,会听到宛妤急切地喊“妈妈,妈妈。”她跑出来,结果小家伙告诉她:“妈妈,不是喊的你咧!”   因此,谢悠然也大概知道了女儿们的游戏内容,通常的故事设定是,宛婷这个“妈妈”回到家,看到小宝贝“女儿”宛妤躺在床上,就关切地走上去问怎么了。   宛妤就极痛苦地表示说她生病了。   然后宛婷就又从妈妈的角色变成了医生,拿出那套谢悠然帮她们买的医生用的玩具来开始望闻问切诊。   的确是幼稚好笑却又满是童真。   让她好奇的是,这一回,看起来冷硬又成熟的宋仁轩会怎么配合?   可能是察觉到了谢悠然的兴致勃勃,坐在宛妤身边听宛婷分配角色跟讲解剧情的宋仁轩面色慢慢地羞红了一片。   谢悠然忍不住微微一笑,为免影响到孩子们的“正常发挥”,她拿起桌上一本书,装作正认真看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的样子。   宛婷的剧情跟以往没有太多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也就是有了宋仁轩这个“爸爸”,但这个爸爸的功用却类似于“保姆”,把所有宛婷不*做不想做的事都一鼓脑地分配给了宋仁轩,比如说扫地啦,搞卫生啦,整理书桌课本啦……   宋仁轩听一句嘴角就抽抽一下。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和宛婷说:“要不我们玩‘英雄’的故事吧。”   宛婷和宛妤都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宋仁轩就大致讲了一下,说有三个小英雄到森林里去探险,然后遇到了各种各样可怕的怪兽,经历了种种艰难险阻……   结果,宛妤一句话就秒杀了他:“嗯,那你还是爸爸,姐姐还是妈妈,我还是你们的乖女儿啊,你们要保护我。”   ……   场上一下就冷了下来,谢悠然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倒在了沙发上。 ☆、32更新之后01   鉴于谢悠然明目张胆的“耻笑”,三个恼羞成怒的孩子把她赶离了客厅。   她只好回房去做她自己的事。打开电脑后,叶唯安在线,问了她一些饭局的后续。   不知道为什么,谢悠然没有说遇到宛南平的事,或者下意识里,她并不想叶唯安为自己的软弱而看轻自己。   也或者,在别人眼里,这种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她和宛南平,迟早就再遇见的那一天。   所以,如果每一次都如此失态,什么时候,她才能真的坚强起来?   摇摇头,谢悠然把宛南平驱逐出自己的脑际之外,跟叶唯安大概说了一下自己对宋家两父子的一些猜测。叶唯安听罢就说:“我就说,既然是警察,那个孩子的爸爸不可能真的知法犯法,做得那么过份的。”   叶唯安沉默。   想起白日里送女儿去上学时教她的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当时她只是谈到了一件网上讨论得十分红火的孩子体内被扎钢针的案子,想要借此告诉女儿,坏人的脸上是没有字的,也许他们看起来很和善很亲切,甚至有可能是你至亲至信的人,但也许在不注意时就伤害到自己。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何尝不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   白荣的风度气质可谓是百里挑一了,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跟愉悦;宛南平的皮相也是相当出色的,曾经有家本土的杂志说他是最有文人气质的儒商!   但就是这两人,一个为了钱假意接近她,制造和她有不伦事实的伪证;一个为了新欢为了钱可以抛弃十来年同甘共苦的感情,设计陷害她,甚至以亲生女儿来威胁她!   所以,她总是太容易被自己的眼睛所迷惑。   苦笑一笑,谢悠然说:“可能吧。”   她只能说是可能。   她现在,已经丧失了相信自己判断的能力了。   自那次并不愉快的饭局之后,谢悠然再没有见过宋建辉,跟他也没有过任何联系。他对宋仁轩,看着也跟过去没有任何的变化,即便是有了儿子上学路上被围堵敲诈的事情,他也依然没有要做一个称职爸爸的打算。   谢悠然终究是看不过去,想着也不过是顺便的事,就每日里放学就把宋仁轩一起接走,到她家吃过晚饭,孩子们做完作业后他再回自己家里去,早上还专门在他家楼下等他一起去上学。   让她欣慰的是,宛婷说宋仁轩在学校被老师骂被老师罚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临放假时的一次小考试,宋仁轩的数学甚至还破天荒地得了一百分。   拿到试卷的那天,宛婷比宋仁轩还要高兴,扑到她面前十分得意地告诉谢悠然说:“妈妈妈妈,宋仁轩今天被老师表扬了哦,他今天考试得了一百分!”   谢悠然有些意外,笑着反问了一句:“是吗?”然后看向老师。   老师朝她点了点头说:“嗯,宋仁轩最近这段时间是听话了很多,上课也能听一会讲了。”说着她看向宋仁轩,“宋仁轩,让你爸爸好好感谢一下宛婷的妈妈,你看你现在进步多快。”   谢悠然闻言,微微有些不自在。   但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接送宋仁轩的事是在他发生被小混混敲诈的事之后的,老师也知道这事。   宛婷他们的老师对于宋仁轩那个爸爸是又恼怒又害怕,恼怒是恼怒在他没有一点为人父的责任心,害怕是她跟以前的谢悠然一样,总害怕多说一句,受罪的又是这个让人又气又怜的小孩子。   因此,对于老师来说,有个人能站出来,使得孩子能够最终变好,不让她那么头痛,这实在是一件太好不过的事情了。   谢悠然也一直只当自己在做好事,更何况,宋仁轩本身,其实是个很可*的孩子,尽管他看上去那么阴郁内向,甚至完全不懂得讨好人。   可能是最近钟君催她再婚的电话太多了,导致谢悠然不得不多想了些事情,是以这会儿老师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谢悠然觉得,好似她的帮忙里,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   要知道,老师也同样很清禁,宛婷和宋仁轩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想到这里,谢悠然不自觉地有些不自在,她看向宋仁轩,或者也是难得被表扬了,尽管努力克制装出一副无所谓这事很小菜一碟的模样,但他脸上,依然有着无法掩饰的得意跟高兴。   他太小,就算看上去再成熟,也没有办法感知到大人复杂的心理世界。   谢悠然算是松了一口气。   离开学校后,这一天,宋仁轩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她家里,而是坚持要回家一趟。   谢悠然想着他大概是想同宋建辉报一下喜,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要是爸爸回不来,你就来阿姨家吃饭。”   有宋仁轩在,宛婷很多事上没那么犹豫拖拉了,就连宛妤吃饭好似也没那么娇气了。   或者,这就是男性的力量,尽管宋仁轩还只是个小孩子,连小男人都算不上,可这种影响,是谢悠然这个妈妈,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   所以她这么积极而热心地帮助这个孩子,虽有同情他的成分在,却也未必就没有自己的私心。   宛婷和宛妤已经习惯了放学后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看到他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回家,不由得有些失望。   宛妤甚至还跟她说:“妈妈,要不我们去哥哥家玩一下吧?”   还真是难分难舍了,谢悠然刮了一下女儿的小鼻子,糗她说:“没羞没臊,人家都没邀请你,你硬赖着去也不怕人家不高兴?”   宋仁轩在边上听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什么表示都没有。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这一点,但谢悠然还是觉得有些讪讪的,她俯□抱起宛妤,跟宋仁轩挥了挥手说:“好了,都回家了。宛婷宛妤,跟小哥哥说再见。”   宛婷抿着嘴角,摆了摆手。   宛妤则趴在她肩膀上,谁也不看。   谢悠然只好自己和宋仁轩说:“宋仁轩再见。”   宋仁轩默默地看着她们,那双墨黑的眼睛,晶莹得像是在里面镶了一颗美丽的碎钻,然后,在她即将要转身的时候,谢悠然突然听到宋仁轩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我会问问爸爸的。”   “什么?”谢悠然立住,她完会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宋仁轩看了她一眼,很显然,他又不耐烦了,所以他没有任何解释,十分臭屁地转身离开了。   谢悠然跟女儿立在原地,直到看到他的影子消失在转角那处后,她才低下头问宛婷:“宋仁轩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宛婷不愧是和宋仁轩同桌了这么久,十分理解他慢半拍一般的神逻辑,仰头用几乎快和他一模一样的不太耐烦的神色说:“妈妈,这个你都不明白?他是说,邀请我们去他家玩的事,他会问问他爸爸的。”   谢悠然:……   所以,他刚刚那样的面无表情,不是他不回应,而是他在考虑他爸爸能邀请她们的可能性吗?   可是,要不要这么酷啊?!   谢悠然又忍不住想抓狂了。   母女三个慢悠悠地往家里走,良久,平复下心情来的谢悠然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宛婷啊,那个‘我们’,应该不会包括我吧?”   宛婷果然很聪明,只想了一下就知道自己妈妈在说什么,她立即反问:“你不想去吗?”   宛妤则是根本不晓得妈妈和姐姐在说什么,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插入这种对话里面,于是也雪上加霜地补充了一句:“妈妈你一定要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纯是宛妤粘人时的典型句子。   可是为什么,谢悠然就觉得这么头痛呢?   而且,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自己那句话,明明只是想告诉女儿们一个简单的道理,要想去人家家里玩,得首先得到人家的邀请才行,这是基本的礼貌。   可是,这样经由宋仁轩的嘴传到宋建辉耳朵里后,会不会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味道?比如说,她谢悠然挟恩图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他宋家一游了。   这一次,谢悠然是真的抓狂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期待的对手戏会有的。   但是,不要期待有太多,谢悠然的性子,要接受宋男主那样的人,又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的。   而且,宋男主也是要掬一把辛酸泪的。   默默,我怎么选了这么两个人做男女主啊,叹气。   PS:不要问我为什么章节名后会有数字,纯粹是因为神奇的*突然不能用重复的章节名了。 ☆、33更新之后   果不其然没两天,宋仁轩在她家吃饭的时候,小身板坐得笔直笔直的和她说:“我爸爸说,星期天有空,可以请你们去玩。”   正在喝汤的谢悠然猛的被噎了一下。   宛婷和宛妤则是没有太大的欣喜的感觉,对她们来讲,这邀请已然太过时了,所以激不起她们太大的兴奋点。   不过宛妤是只要说到玩她就高兴,因此附合了一句说:“好啊好啊。”   宛婷则是无可无不可的,甚至还有点鄙视地说:“宋仁轩,你家跟个猪窝一样的,又不好玩,你还是来我家吧。”   宋仁轩:……   谢悠然抬起眼,发现宋仁轩耳窝那里红了一点,很显然,小家伙是被宛婷直愣愣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悠然抿着嘴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宛婷说了句:“没礼貌。”   怎么可以这么当面批评人家呢?   尽管大家是老熟人了。   批评了宛婷,她又看着宋仁轩很诚挚地说:“宋仁轩啊,其实阿姨那天的话呢,并不是说要去你家里玩,只是呃,想告诉宛婷和宛妤她们一些道理,没有得到别人的邀请就去人家家里那是很冒昧的,当然,你来我们家我们是天天都欢迎你的……”   谢悠然看到宋仁轩又是一副十分忍耐她的表情,她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于是赶紧结束了这个很明显让他不是很愉快的话题,单刀直入说:“星期天我们没有空,和人家已经约好了。”   宛婷听她这样说,有些奇怪:“妈妈,跟谁约好了啊?”   “呃。”谢悠然被问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宋仁轩怀疑的眼神,可能还有点点受伤?没办法,她只好编下去了,就说,“哦,是楼下的高阿姨,我们说好要是那天下雪的话,就带你们去山上堆雪人去。”   高阿姨是住她们家楼下的一户人家,有个女孩儿,比宛婷小一点点,以前的时候,两家人时不时一起出去玩儿,自从谢悠然离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哪里了。   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意,不愿意自己的隐私,被她们以好心的名义,八上一次又一次。更不想她们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讲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哪怕她们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的。   但她现在觉得,其实也无所谓了,宛婷连彭凤都见着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她慢慢长大,一味的回避别人的言语根本就不可能。   还不如让她们慢慢习惯。   而所谓的山上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这个城市寸土寸金,不光是山被铲平了,就是连河也恨不得给填得不留一点渣渣,之所以有这么个小土坡还幸存在那,就是因为总要给先烈们留块好地方。于是因着那里草木维护得倒也算好,就成了这里人时间少又想看看山时候的好去处。   到下雪的时候,那山上积雪融融,每年都有很多大人带着孩子们在那里打雪仗,堆雪人。   宛婷去过一次,宛妤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去过的。   所以乍一听到可以堆雪人,两个孩子立时就兴奋了,敲着碗筷大叫着说:“啊,堆雪人,堆雪人好,堆雪人最好玩了。”   宛婷已经在开始畅想她的雪人要用什么来做成了:“拿根胡萝卜给它做鼻子,还要拿一顶帽子,要给雪人带一双红手套……”   谢悠然就有些抱歉地看着宋仁轩。   她不敢邀请宋仁轩一起去,因为她不确定,宋建辉会不会因而随行。   她不觉得他们同去了,两个人有什么话说,她本来就是个不太善于跟陌生人沟通的人,所以与其可怕地忍受着不断冷场又冷场的艰难气氛,还不如就她带着孩子们去,倒是自在一些。   宋仁轩没有说话,不过他眼里隐隐有着羡慕,谢悠然看得很分明。   见他一言不发地扒着饭,谢悠然内心纠结成了一团。   那边宛婷跟宛妤讨论完了她们雪人的模样,就开始分配工作了:“宋仁轩,你家有小铲子么?我记得去年那会我们去的时候没有带铲子,好惨啊,用手挖雪挖得手都红了。”   宛妤听她这样说,有些不乐意了:“妈妈,你没有带我去。”   谢悠然哑然,笑了笑说:“去年你不还小么?”   而且去年,还有宛南平的父母在,他们不赞成带那么小的孩子去玩雪,所以阻止了。   谢悠然于是一个人带着宛婷,跟些妈妈们去了山上玩堆雪人。   那时候,宛南平在哪里呢?下雪的那会正好是圣诞节前后,他说他跟人约好了有事情要谈,然后圣诞节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家。   其实现在想起来,很多事都未尝没有细节可循的,只是她太盲目地相信他,相信患难过来的夫妻,必然也能坚守到白头到老的那一天。   也或者,她只是不敢去相信他已经有了外心,有些事,难得糊涂比死争着要看个分明的好,所以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   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她曾死心地觉得自己的人生已不可能有任何改变,所以宁可守着那点虚无的名份,也要假装,他一直都爱着她的,他一直都在那儿,是她的爱人,是她的丈夫。   谢悠然微微愣神的功夫,宛妤已经趴到她身上来撒娇了:“妈妈,你不爱我。”   谢悠然被她爱娇的语气逗得本来低落下去的心情又转好了回来,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故意说:“对啊,我不爱你,我最爱姐姐。”看一看宛妤碗里还有大半未吃的饭,她耸耸肩说,“因为姐姐吃饭不用我操心。宛妤太让妈妈操心了。”   宛妤的嘴巴翘得都快可以挂油瓶了:“我吃饭也不用你操心。”   她把碗扒到自己面前,大大地勺了一口饭,然后搂着她跟宛婷示威一样地说:“妈妈是我的。”   宛婷没事干的时候就会陪着妹妹玩一玩争妈妈的游戏,但这会,她只是埋头和宋仁轩说着:“你去过吗?那山上的雪有这么厚,摇一下树,啪啪啪大团大团地掉下来,好像毛毛球一样,特别特别好玩儿。”   宋仁轩听她讲了半晌,最后不得不提醒她:“没有下雪。”   宛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谋划了兴奋了半天很有可能是白谋划白兴奋,于是有些恼怒地看着谢悠然:“妈妈,对啊,没有下雪啊,没有雪怎么可以堆雪人呢?”   谢悠然觉得,跟宋仁轩比起来,宛婷实在是粗心得让她不忍说她,都兴奋半天了才发现最关键的雪没有落。   不过她也不是空口白牙的,扒开宛妤的小爪子,她说:“我看过天气预报,说是这个周末会下雪的。”   “真的吗?”宛婷这下是彻底高兴了,她看着宋仁轩,说,“有雪下哦。”   那模样,几乎恨不得叫作周末的那一天,快些到来。   因为天气太冷又已到了学期末的最后时刻,宛婷特长班的课都已全部停了下来,就是谢悠然学动漫设计那边,也已经结束了这个学期的课程了。   谢悠然的时间一下充裕了很多,多得女儿们一旦上学去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只能对着电脑写写画画,用惯了画笔,乍一用上电脑让她觉得很不习惯,好在一个学期的课程结束后,她已勉强称得上是上手了。   一开始效果也没有手工画画得那么精细,但一段时间下来,已小有所成。   年纪大一点了,谢悠然发现自己好似一下就开窍了似的,学很多东西,看着难的,真放下心思学,也不见得就有多么难。   所谓的代沟,所谓的落后,其实很多时候,只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进步,思想上能不能接受而已。   把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完成以后,谢悠然想到宋仁轩跟宛婷她们玩的“英雄”游戏。   其实最后这个游戏宋仁轩还是将就了宛妤要“爸爸妈妈带着宝贝”的愿望,所以在他们的游戏设定里,宋仁轩就是那个有着高深武功很懂得保护自己孩子的爸爸。   相处久了以后,谢悠然很喜欢观察宋仁轩的表情,尽管有时候会被他酷酷的模样给深深地哽到无法言语,但不容否认,他那个样子,很适合被画下来。   宋仁轩长得很帅,和宋建辉相似的面孔,冷下来时没有后者的可怕,反倒多了一份小大人似的可爱来。   因为无聊,在把两个女儿卡通化以后,她把宋仁轩也卡通化了。   电脑屏幕上,一个酷酷的帅气小男孩的样子出现了,穿着小西装,留着十分精神的板寸头,并不是很像,但是胜在已有了些神似。   她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作“我们的小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谢悠然事业的最开始已经出现了。   那什么,渣男会有报应的。 ☆、34更新之后   到了周五晚上,宛婷念念不忘的雪终于落了下来,开始还只是些雪豆子,到了周六的上午,飘飘洒洒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三娘母早早吃过饭,坐在窗户前盼着等雪停了下楼去玩一会,结果这一盼盼到天快黑了雪才将将小一些。   这一场雪下得很大,到星期天早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的,纯净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宛婷一早从楼下归来,跟她报告说:“妈妈,我都舍不得拿脚去踩,太漂亮了。”   不过慢慢地上的雪被扫开的扫开,踩踏的踩踏,也就只余下高处还有些漂亮的雪景。   吃过午饭后,谢悠然将两个女儿穿得厚厚实实的,戴上围巾,穿上手套,包裹得像两个小粽子一样地和着约好的高阿姨一家出了门。   人家是全家出游,夫妻一起,小孩子一手爸爸一手妈妈走得稳稳当当的,谢悠然在后面牵着两个女儿,很怕她们会有什么想法,然而让她庆幸的是,宛婷什么也没说,脸上只有等会可以堆雪人的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只跟她们说等会要堆一个多大多大的雪人。   宛妤则只是提了一句,问谢悠然:“爸爸没有空跟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问了外公外婆爷爷奶奶。   知道他们年纪大了也不能去,她并不歪缠,他们不能去也就不能去了,转头就跟谢悠然要去了胡萝卜,说是等会自己要亲自插上去。   谢悠然并没有刻意叫上宋仁轩,不过,他们一行六人刚走出小区大门,就看到远远地有一辆车开了过来,跟着停在他们身边,前后两个车窗先后打开,露出宋家父子大小两张面孔。   谢悠然倒退了一步,宛婷和宛妤则是惊喜地叫了一声,一下扒到宋仁轩的窗子边,问他:“你要去吗,我们去山上看雪景堆雪人哦。”   宋仁轩轻轻“嗯”了一声,把车门打开,示意她们两个上车。   谢悠然拉住了宛妤却没有拉住宛婷,那家伙早牵了高阿姨家的小女孩一起爬到车子上面去了,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顾宛妤的挣扎,跟宋建辉说:“那个,我们想走路过去。”   宋建辉看了看被扫得光光的街面,又看了看快哭出来的宛妤一眼,“哦”了一声,说:“那我先带孩子们过去。”   很自如的安排,丝毫没有她的拘束跟不自在。   谢悠然微微滞了滞,还未及想出什么好的理由,手上一痛,原来宛妤扒拉不开她,竟然恶狠狠地掐了她一记。   力量不大,但总还有痛感。   谢悠然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儿,这情形显见得不让她们坐车去是不行了,除非所有的孩子都下车来走路。   她只好看着高家夫妇,对方并没有拦住自己的女儿上车,他们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宋建辉,见谢悠然问询地望过来,便说:“让她们坐车也好,天气怪冷的。”   高阿姨的丈夫甚至也跑到副驾位置上,很自来熟地说了一句:“那我也跟他们一起。”   宋建辉没有意见,看了一眼谢悠然,就关上车窗,缓缓地将车开走了。   高阿姨目送车子离开,走到谢悠然身边,问她:“那位是谁啊?”   谢悠然说:“我女儿的同学。”   高阿姨自然知道那个小的是宛婷的同学,小家伙几乎天天跟着谢悠然回家,但那孩子的爸爸却是她第一次看到,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因此上,她被谢悠然避重就轻的回答逗得笑了,更是觉得这两人关系不浅,就说:“我觉得人很不错啊,你眼光蛮好。”   谢悠然就知道她会这么误会,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和他不熟。”   高阿姨明显不相信。   谢悠然说:“真的,我就是同情他家孩子,没有妈妈,爸爸也不上心,天天一个人放学来回,给别的孩子堵路上敲诈要零花钱。”想了想,她又说,“然后正好我女儿跟他一个班,孩子的爸爸就托我帮忙带他来回,哦,这是要给钱的,你也知道,我离了婚,没有工作,赚些这样的外快也不错。”说着她笑一笑,看向高阿姨,“怎么样,要是你两口子没有空,我也可以顺便带带你女儿,收费不高哦,能让我养家糊口就可以。”   她说得半真半假的,高阿姨就有些狐疑,听到她后面说的又忍不住问:“那那边就不给点生活费?两个孩子都跟着你诶。”   谢悠然笑了笑没说话。   高阿姨就啧了啧嘴摇头说:“真是要不得,一点家产没分给你也就算了,居然连孩子的生活费也不给……”   谢悠然皱了皱眉头,分辩说:“其实是有给的。”   不是谢悠然圣母到非要给宛南平讲好话,只是过度败坏他在外面的名声,传到宛婷和宛妤耳朵里终归是不好,让她们产生被爸爸抛弃的怨恨更是她所不愿意的。   更何况,他确实是有给。当初离婚的时候,虽说因为谢悠然要死抓着要两个女儿的抚养权,宛南平威胁说不给她生活费,但后来,他其实还是有给的,一次性给到了她的卡上,至于具体多少钱,她没有去查过。她本来是想硬气地退回去的,只是想着以后女儿或许需要,就一直放在了那里。   不过钟君觉得那点钱比起谢悠然投在宛南平身上的心血,实在是不值一提得很,更何况,那还是明着说了给女儿们的抚养费,能有多少啊?   高阿姨也是这样的口气:“那能有多少啊?光百利就有那么大,我听说百利现下扩张了,生意都做到外面去啦……”   拜自己妈妈钟君的大嘴巴所赐,也托自己自杀那次之福,谢悠然的离婚风波在小区里曾经传扬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她那点事,只怕是个人都知道。   她要到现在才晓得自己当初有多蠢,一个离婚官司闹得人尽皆知,走到哪都被人同情就算了,还要给人指着脊梁骨说,这个人是个蠢的。   谢悠然抚了抚额头,没有接话。   两个人好不容易踏着光溜溜的路面走到山上,几个孩子已经在那里玩开了,被踩得地踏糊涂的平地上小面积地堆了一团积雪,都是他们从树枝上或者石头上刨下来的。   谢悠然四处看了看,天气太冷,山上并没有多少人在,平素绿意盎然的山头,此刻银白一片,更显得寂静清冷。   她忍不住裹了裹衣服,看到宋建辉立在山边边上讲电话,不知道说到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看起来,更有几分冷酷得不近人情的模样。   她不由得转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孩子们,宛妤恰在这时追着前面的哥哥姐姐跑,因着人小腿短又跑得急,一下就跌倒了。   高阿姨忍不住“啊”了一声,谢悠然直觉地想要跑过去抱她,但想到自己想要让女儿们坚强起来的想法,她强忍住没有动,只是看着宛妤淡淡地说:“不过是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啊。”   宛婷回过头发现妹妹摔倒了,看一眼谢悠然,似乎是怕被骂,赶紧跑下阶梯想扶她起来,结果却被谢悠然喝止住了,她少见的严肃,令得其他两个孩子都回头望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宛妤很不习惯这样的妈妈,一时都忘了哭,眼泪含在眼眶里,巴巴地望着她,但是,没有起来。   谢悠然说:“宛妤,自己爬起来。”   宛妤不肯,说:“妈妈抱。”   谢悠然没有动。   宛妤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一种被自己妈妈在众目睽睽之下忽视的感觉,“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妈妈坏!妈妈坏!”   高阿姨终于不忍心,不顾谢悠然的阻拦,跑过去将宛妤抱了过来,一边哄着宛妤一边说她:“哪有这样的,这天寒地冻的,能在地上久趴着?那是雪,浸到衣服是会湿的,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谢悠然看着宛妤身上的雪印子,还好,拍掉之后并没有浸湿的迹象,就暗暗吁了一口气,将孩子自高阿姨手上接过来:“我就是不想惯着她。”   “那也不能这么心急,要慢慢教的嘛。”   谢悠然笑了笑,她就怕自己心太软,一时软了就次次都硬不下心肠,最后孩子没教好,反倒被她惯坏了。   宛妤不明白妈妈的这些想法,她窝在她怀里,嘴巴嘟得老高老高了,谢悠然给她擦手她也不干,指责地瞪着她说:“妈妈你太坏了。”   谢悠然失笑:“我怎么坏了?”   宛妤哼一声。   谢悠然说:“妈妈只是想你跌倒了,能够自己爬起来,不要靠别人。”   这背后蕴含的道理太深了,四岁的宛妤一点也听不懂,并且,她也不想懂,她只是觉得最近妈妈似乎没有那么纵容她了,这让她很不满。   但她的注意力太容易被转移了,宛婷她们那边,高阿姨的丈夫不知道从哪里转出来,披了一身的雪,手上还团了一个大雪球,一边在地上滚一边喊他们:“来,雪人的身子已经出来了啊,快来堆雪人。”   孩子们“哇”一下就跑了过去。   就连高阿姨也小跑着上去参与去了,宛妤挣开她,由得高阿姨牵着,临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鬼脸:“妈妈你坏,不许你去。”   谢悠然被她的孩子气,逗得忍不住失笑,而后摇了摇头。   谢悠然还没有想好是去跟他们一起玩呢,还是坐在这儿看一看就好了。   转过脸却看到宋建辉的电话打完了,站在原处朝这边望过来,谢悠然不想最后只留得她跟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便毫不犹豫地往孩子们那处走了过去。   到她们的雪人堆好,准备回家的时候,宋建辉还是站在那个地方,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高阿姨偷偷地在她耳边评价他:“长得好也没有用,这个人太冷,比这雪还冷。”   谢悠然笑笑没接她这茬,只是低头帮两个女儿搓了搓手,嘱咐她们:“下山走慢些,很滑。”   这一次,他们意犹未尽,不肯再坐车下山了。   谢悠然看到宋建辉一个人上了车,从头至尾,除了跟高阿姨的丈夫说过两句话,和她们,他没有一点言语。   如果不是宋仁轩在,她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看客,或者是,栽在这山上的一株老松。   想到后者,谢悠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还真是挺像的。   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整个人站在那儿笔直匀称,可不就是一棵松树么?   一次雪人堆完的下场是,那天的四个孩子,有两个感冒了。   一个是宛妤,一个是高阿姨家的孩子。   谢悠然当天回去,就是怕她们染了寒气,还特意给她们泡了热水澡的,可是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觉着睡在身边的宛妤像一个火炉子一般,热烫灼人。   她不由得伸手一摸,睡意一下被惊得半点不剩,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拿体温计一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三十九度二,高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转折。 ☆、35更新之后   谢悠然几乎是睁着眼睛等着外面露出微微的天光。   家里自然有退烧药,那种急速的退烧药,烧退下去后没多久,谢悠然一摸,体温又慢慢地上来了。   她不敢再喂药,只好学土办法,取来白酒在宛妤身上擦来擦去的,饶是这样,等到宛婷上学去的时候,宛妤身上的体温,还有三十八度。   宛妤一直哼哼唧唧的,看得出很不舒服,到后来,连鼻子都有些塞住了,不管睡着还是醒来,都是微微张了嘴在呼吸。   但她并没有哭,她只是觉得很难过,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喃喃地跟谢悠然说:“妈妈,我难受。”   哪里难受她却说不出多少所以然来,谢悠然抱着女儿,尽管知道生病的孩子都是这样,并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然而她依然忍不住的心焦心碎,每一分每一秒都熬得异常艰难。   她后悔得要命,昨天如果不带孩子们去玩雪就好了。   但是,这世上,有钱难买早知道,有钱也没有后悔药。   宛婷迷迷糊糊地被妈妈叫醒来,看了一眼天色又把眼闭上,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天还没亮你就叫我干什么啊?”又倒下去睡着了。   谢悠然找好衣服回过头来在她身上拍了拍:“起来,今天去早一些,妹妹生病了,妈妈要带她去医院。”   宛婷躺了会,这才睁开眼睛,抱着衣服爬起来跑到谢悠然和宛妤睡的卧室里,跪坐在宛妤身边,拿手往她的额头上试了一试,很惊叹地跟谢悠然报告说:“妈妈,妹妹真的发烧了诶。”   谢悠然没说话,她现在没有心情应付女儿的耍宝和讨好,将宛婷拉开一些,“妹妹病了,不要靠近她。”又将她身上的睡衣剥下来,扯开其他衣服就给她换上,顺便,还摸了摸她腋下跟耳后,有些担心地嘱咐说:“要是上课的时候感到不舒服,记得让老师给妈妈打电话。”   宛婷乖巧地点了一下头,拉过衣服说:“妈妈,我自己穿,你给妹妹穿衣服吧。”   冬天衣服太厚了,等着谢悠然给宛妤穿好衣,宛婷还在跟一件毛衣作斗争,怎么塞怎么吃力。   谢悠然放下宛妤,三下两下就给宛婷穿好了,今天没有办法给她们做早餐了,她给宛婷留了一点钱,让她饿了就去买些吃的,但是最好还是吃学校的,尽管不好吃,到底干净一些不是。   宛婷都一一应了。   谢悠然几乎是不等宛婷进校门就转身抱着宛妤冲去了医院,时间太早,门诊的医生都没有上班,她只好带着女儿挂了急诊。   急诊的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医生,他不紧不慢地看完宛妤,告诉谢悠然说:“扁桃体肿大,高烧,先做个检查吧。”   然后就是验血跟各种大小便的化验,谢悠然尽管恨不得女儿一下就把烧退下来,然而她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只好抱着宛妤忙上忙下地交钱、带着她去抽血、取便、取尿液交到化验室。   宛妤上回感冒,已经验过一回血,上次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可以强装着勇敢,笑着跟她说:“妈妈,我一点都不怕哦。”   但是这一回,医生才取出针管,还没掐她的手指她就已经开始哭了,两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怎么都不肯松。   小孩子要耍起蛮力来,一个大人怎么都不够看,更何况还怕伤到了她。   最后是验血的护士把急诊输液室里的其他两个护士都喊过来,才把这血抽取成功了。   宛妤哭得命都没有了,抽完血以后,窝在谢悠然的脖子里竖着一根手指抽抽噎噎地告诉她:“妈妈,疼!”   谢悠然又疼又怜又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她哭过之后像是被雨水浸过的黑葡萄一样清透分明的大眼睛,哄她说:“乖,等一下就好了,你难道不想病快点好了去上学吗?”   宛妤当时就拉着她要回学校上课去,哭着闹着再不肯留在这医院里,谢悠然被她弄得几乎是心力交瘁。   鉴于上一回打针那可怕的经历,本来已经勇敢起来了的宛妤这回又是好一番折腾,等到药上完,不光谢悠然累,帮忙捉孩子的护士累,就是宛妤,抽抽嗒嗒哭了没一会,也累得终于睡着了。   谢悠然看到病床上尤挂着泪滴的女儿,疲倦得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她这边才消停没多久,那里高阿姨也带着女儿过来了。   原来她家女儿也病了,不过那孩子稍微好一些,只是一觉睡醒有些低烧,还有一点点鼻塞,为了稳妥起见,高阿姨本来给她吃过药已经送到学校了的,想想不放心,又把孩子接出来带来了医院。   看到谢悠然,她叹了一句:“我家孩子都已经好久没感冒过了,昨天估计还是玩太狠了。”又探头来看一眼宛妤,问了问情况,安慰她说:,“没事,打两天针也就好了,宛妤年纪小些,抵抗力可能是要差一点。”   谢悠然也安慰了她两句,两个焦心的妈妈各自忙活开来。   谢悠然本来也以为宛妤这个病,打两天针就好了的,但是那天回去后,孩子依然故我,一到晚上就高烧,反反复复的,吃过药后,退了又烧,退了又烧。   到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不要说谢悠然眼下一团青黑,就是宛妤,也是一脸青青白白的。   那天的情形更夸张,药水还没有输完,宛妤又一次高烧到了将近四十度,而且快速退烧药都没有用。   一个多小时后,药水都输完了,宛妤的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   物理方法也试过了,都没有用。   宛妤有气没力地靠在她身上,谢悠然觉得自己抱着她的那截手臂都要给孩子烫熟了。   但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又一次开了血常规化验,这一回,检查的结果很让她揪心,她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着:疑似白血病。   医生拿着单子,仔细看了看宛妤,又问了谢悠然一些情况后,神情严肃地叫来了儿科主任,两人在一边商量了半天,说了一大堆谢悠然似懂非懂但听着个个词都很惊心的专业名词,最后拿着宛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半天后,才通俗地告诉她说:“先住院吧,孩子白细胞降得很厉害,不排除是白血病的可能,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看看结果才知道。”   谢悠然签字的时候,觉得自己手都握不住笔了,一个劲地发着抖。   她抬起头,眼泪含在眼眶里,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宛妤,问医生:“怎么会这样,她以前身体一直都很好的。”   医生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安慰地说:“也不是说一定就是,不过孩子昨天来检查的时候白细胞就已经偏低了,然后今天更是低得……而且她脸色也很白,刚才你也听到了主任说的话,并不一定就是。所以还是住院吧,就算不是,她这种情况也安全些。住院后我们会安排做其他的检查,以尽快确诊。”   尽快确诊。   然后呢?   如果是呢?谢悠然抖着嘴唇,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她抱了抱怀里的女儿,这前前后后打针检查还有高烧,加上吃不下东西,令得宛妤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她听不懂医生话里的意思,只是有气没力地一边难受着一边问她:“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呢?”   “快了。”谢悠然哽咽着回答了女儿这一句,拿着住院通知单,去住院部找医生给孩子安排床位。   那时候,已经临近放学了,可她完全忘记了宛婷,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白血病。   她可怜的宛妤,她可爱的女儿,她从生下来就很少让她操过心的身体棒棒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得这么可怕的病?   哪怕是疑似,光是这种怀疑都让谢悠然觉得恐怖和惊心。   这种病不是只在传说中烂俗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身上才会有吗?为什么她这么小的女儿也可能会有?   她想起宛妤上一次生病住院,是因为她没有照顾好她,也许从那时候起……想到这里,她摸出手机抖抖索索地给宛南平打电话,她没有办法,潜意识里,作为孩子的父亲,这时候,她觉得他应该,他也有责任陪着她一起守在医院里。   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一场病,两天不到而已,她本来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瘦得只剩下那双大大的眼睛,天真地无辜地看着她。   谢悠然转开脸,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她一个字一个字按下心里曾经记得滚熟的电话号码,在等待接通的那短短几秒或者是几十秒的时间里,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和想法。   她强忍住泪,告诉自己要平静地面对他的不耐烦。   然而事实上,当他听到宛南平的声音时,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来。   宛南平确实是不耐烦的,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那一头的他必然已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把声音提高了些,再一次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宛妤病了,是……”   “病了带她看医生啊,难道这还要我教你?”   谢悠然噎了一下,可还没等她再说出别的来,宛南平就又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不掩嘲讽:“还是,需要钱?需要钱就直说,我最讨厌你扭扭捏捏的性子了,当初那么硬气地把两个孩子都要过去,那你就不要病了怎么了总来找我呀。谢悠然我告诉你,病了就带孩子看病,不要再找我了,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觉得这样牵牵扯扯的,有意思吗?”   “宛南平!”谢悠然倏地抬高了声音。   “别叫我的名字,恶心!你当初不是说我拿着孩子威胁你吗?怎么,你现在这样算不算是拿着孩子想再来牵住我?”   “宛南平!你还是不是人,宛婷也是你的孩子,她可能是得了……”   那边传来盲音,宛南平已经毫不容情的挂掉了电话。   她听着那冷冰冰的声音,那一刻,她真的有一种拿把刀冲到宛南平面前去,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她闭着眼睛,尽管已经死过一次又一次心,然而,都没有这一次,死得这么彻底,这么心碎!   她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然而命运对人的考验,从来都是无极限的。   那天晚上,绝对是谢悠然有史以来过得最艰难的一个晚上,她是直到很晚了,才接到了宋建辉的电话,告诉她说宛婷在他家,她才发现,自己甚至把宛婷都忘记了。   那时候,谢悠然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是当她听到一个几乎算得上是陌生的陌生人用一种关切的语气问她“孩子怎么样”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再一次被放进油锅里煎熬了一回。   同样是父亲,孩子的亲生父亲却只问她:“你是不是要钱?”还指责她,是想拿着孩子再牵扯住他!   为了这一个可能,这些日子里,他甚至都可以做到,对两个亲生的女儿完全不闻不问。   谢悠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她半世依托,她最美好的爱情,给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宛妤被安排到检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护士把她放在刺目的灯光下,几个人同时按着她,从她的脖子上,抽了好几大针管血。   谢悠然看着近乎绝望地挣扎着的女儿,除了陪着孩子一起掉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她祈祷着那个疑似只是疑似,可她却又忍不住地想,要是女儿真的是这个病,她该怎么办?   她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去思考这个问题。   就这么艰难地熬到了天亮,天一亮,让她意外的是,宛南平居然过来了。   那时候,谢悠然正在给宛妤准备晨尿,医生说,这个还要再检查一次。可是宛妤高烧,身体里有热发不出,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尿过。   谢悠然正焦心地握着宛妤的手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宛南平过来了。   她先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推开门去才看到了他站在走廊上,正在问护士宛妤的病房。   那一刻,纵然有对他再多的怨恨,纵然昨夜里曾因他那些无情无义的话而气得恨不能杀了他,然而在看到他的时候,谢悠然想,她已经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原谅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以为这是渣男变好的前兆,我没有洗白渣男的爱好。   明天放假,会有更新,但是后天大后天就不一定了,因为没有存稿,所以如果有时间码,我一定会更,没有时间,也请不要催更。节后一定会更的。   所以,最好还是节后来看吧,一下看几章,肥一些呀。   另外,祝中秋快乐。 ☆、36更新之后   宛南平见到她,自然是没什么好样子的,他越过她进到病房。宛妤已经醒了,看到爸爸,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天真地歪着脑袋问他:“爸爸,你是来接我回家吗?我不想在医院里,这里好可怕。”   宛南平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生病了,不打针怎么能好?你要乖。”   然后就没什么话说了。   他只好转过头来平板板地问谢悠然宛妤如何。   尽管在得到“疑似”的通知后,谢悠然已经哭了很多次了,然而被他这轻飘飘的一问,她的眼泪又倏地滚了下来,她有些绝望地说:“医生说,可能是……是白血病。”   这三个字眼,她觉得连说出来都是煎熬。   宛南平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一时倒有些吃惊,怔怔地瞪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然后他看了一眼默默掉泪的谢悠然,直接去找医生去了。再回来时,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瞪着她说:“没事带孩子去玩什么雪?不纯粹是糟踏孩子身体么?”又嘲讽地笑了一笑,说,“原来你标榜的会带孩子也就是这样。”   看着他大清早过来看孩子的份上,谢悠然忍了他。   好在宛南平这一次也不似想跟她多说什么,摸着宛妤的脑袋问谢悠然:“宛婷呢?”   谢悠然闷声说:“在她同学家里。”   宛南平听罢,什么表示都没有,谢悠然也没想他有什么表示,她只是希望在宛妤确诊之前,他可以在这里多待一阵子。   不是她必须求他,而是她一个人,实在有些□乏术。钟君和谢岚山因为大雪回不来,她姨妈这一进冬天身体就不太好,她也不好麻烦人家,因此上,尽管很不情愿,但是她还是希望宛南平能留下来,哪怕只是做一个慈父的样子。   宛妤病了后,变得特别的爱粘人。   而且她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在医院住多久,以孩子对医生的抗拒程度,谢悠然真的是觉得……一个人好累。   所以,她见他要走,忙喊住他:“你就要走?”   “不然呢?”宛南平平平淡淡地看回来,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耐烦,“医生也只是说疑似,还没确诊呢,你弄得天要塌下来了是想要怎么样?”他看着谢悠然,笃定而残忍地,“如果你觉得你没办法,可以,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还回来就好,我保证,我一分钱不要你的,而且,不会打扰你一分一毫,怎么样?”   谢悠然嗫嚅着嘴,气得极处,她反而不气了,怕吓着病床上正看着他们的女儿,她咬着牙,说了一个字:“滚!”   宛南平头也不回就走了。   谢悠然木然地走回病床,看着病床上的宛妤。她虽然小,到底还是看出了什么,有些瑟缩地看着她,问:“妈妈,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谢悠然勉强笑了笑:“怎么可能?”   她摸着女儿的头发,将她扶起来:“乖,喝点水好不好?”   宛妤借着她的手劲坐起来,乖乖地喝了一口水,但也只是一小口罢了,高烧和不断输入的药水,败坏了她全部的味觉,她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说:“妈妈,水好苦。”   “妈妈去给你买些糖,你躺着再睡一觉好不好?”   “不好,我也要去。”宛妤一听说她要出去,扯着她的衣要跟她一起走。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医院里待下去了。   长到这么大,她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   谢悠然不知道如何安抚女儿,但是宛妤惊魂不定的模样更是让她心痛,可外面又太冷了,最后被孩子缠不过,她抱着穿得棉嘟嘟的女儿在走道上站了一小会儿。   宛妤看到有孩子拿着气球,很羡慕,谢悠然问过人家说是就在医院旁边的母婴店里拿到的,她想着离这也不远,就当带女儿散散心也好,顺便还可以买些必需的东西。   住院太匆忙,有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过来,而她,没有替补的人之前,暂时又回不去。   问过医生可以下楼但不能走远后,谢悠然给宛妤带好帽子就进了电梯,母女两个打仗一样地买了些东西,就急急忙忙地回转了。   穿过急诊大厅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宛南平,这一回,跟在他身边的全是熟人,宛南平、彭凤、还有宛南平的父母,以及应该是他们宛家请的保姆。   五个大人,众星拱月一样的,只有保姆手上抱着的一个孩子。   那孩子很小,大概百日左右的模样,穿着很可爱的熊猫衣,棉糯糯的,就像一个小熊粽子。   她看不见孩子的脸,但是她能猜到这是谁的孩子。   有些东西,谢悠然只是不愿意去验证,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性格实在是承受不了事实背后残酷的结果。   谢悠然已经不知道,如果是一年多前的她,看到这情形到底会怎么做。   然而这时候,她只是想起宛南平刚刚出现在宛妤病房里时自己那愚蠢的念头跟想法,自嘲地笑了一笑。   彭凤乍一看到她,眼里闪过一抹厌烦跟警惕,然后走到了保姆的旁边,将孩子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宛母和宛父都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左一右站到了她的旁边。   谢悠然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她把目光调到宛南平身上,讥讽地笑了一声。   她就说,为什么自从孩子改姓后这对老夫妻就没再来找她闹过了,为什么,宛南平离婚之后,可以对两个孩子做到完全的不闻不问,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怕她缠住她,打扰他现在的幸福生活,刺激他新婚貌美的小妻子。   原来真相是,他们有了更重要的了,他们宛家上上下下心心念念盼着的小孙子了。   孙女算什么?女儿算什么?就算得了白血病,只怕也不会换来他们多余的一回顾,反而还会幸灾乐祸地感慨说:“你看,这就是她谢悠然一心想要抢走的孩子。”   谢悠然觉得自己眼里这会能流出什么东西来的话,那肯定不是眼泪,而是血。   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失礼失态的举动来。   她转过身,漠然地抱着女儿离开。   可偏偏,宛妤已经看到了他们,她略微犹豫了会,乖巧地放下气球,喊了一声:“爷爷奶奶好。”   好孩子要懂礼貌,这是谢悠然一直教导她们姐妹的。   在这方面,宛妤一直做得很好。   可笑的是那对老人,那么大年纪了,谢悠然真是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活到什么上头去了,听到宛妤喊她,老太太还记着上回的气,哼了一声说:“你这声奶奶我可承受不起,你和你姐姐现在姓谢呢,跟我们宛家有什么关系?”   宛南平听到他妈妈这样说,眉头皱了皱,但并没有阻止什么。   宛妤不知道姓谢和姓宛有什么区别,但她知道奶奶这是不喜欢她的表示,所以有些难过地垂下了小脑袋,转身委屈地趴回到谢悠然脖子上。   彭凤眼里闪过一抹很不屑的神色,扭身边往外走边说:“站这干什么,好看啦?天气这么冷,宝宝本来小感冒,都要冻成大感冒了!”   宛父宛母紧张地围上前,说着:“赶紧走赶紧走。”   宛南平只是略踌躇了一下,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宛南平。”谢悠然本来没想做什么的,她能做什么呢?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撒泼、打闹、吵吵嚷嚷也只是给人看笑话罢了。但是看他们如此紧张那个孩子,她心里反倒涌上了一股不吐不快的恶意。   因此,她出声喊住了他。   宛南平没有停步,其他人听到了,略作停顿后也都当作没有听到。   谢悠然提高了些声音,清晨还太早,急诊室里并没有多少人,所以她的声音,既便他们已错身而过了都听得很清楚。   宛南平听到她一字一句极清楚地说:“宛南平,我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   宛南平没有说话,倒是彭凤,她回身站住,嘲弄地看着她说:“谢小姐,真是好笑,他为什么要后悔?倒是你,就算再后悔,不是你的了,麻烦就松松手吧!”   “妈妈!”   谢悠然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旁边就传来了宛婷的声音。   她侧头看过去,另一间侧门边,站着宛婷和宋家父子。   很显然,刚才的那一幕,宛婷看到了。   她挣开宋建辉的手,跑到了宛婷的身边,看着前面的宛南平,用一种和她的年龄有些不符的尖锐说:“爸爸,妹妹病了,你不留下来照顾她吗?”   宛南平本来要走的,听到她的声音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来,看着她,面上有些吃惊:“宛婷,你怎么来了?”   然后目光溜过后面跟进来的宋家父子,脸上掠过一丝不屑跟恍然来。   宛婷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固执地问:“爸爸,你不留下来吗?”   宛南平皱起了眉头,本来有些暖意的目光又重新冷了下来:“宛婷,你要乖,爸爸还有事。”   “是因为他吗?”宛婷的小手,直直地指着彭凤手上的孩子,“是因为他,所以你就不要妈妈,不要我和妹妹了吗?”   谢悠然大吃一惊,她从来就没有跟宛婷说过这些,但是她居然懂,而且,她目光里有愤怒,有失望,甚至还有仇恨。   她眼里已隐隐有了泪意,但却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宛婷!”宛南平大声喝止了她!   “叫我谢宛婷!”宛婷的眼泪一下就呛了出来,她朝着宛南平大声地吼着,“我叫谢宛婷,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再也不喜欢你了!”   喊完,她转身就往来路跑了出去。   “宛婷!”谢悠然大惊,什么都顾不得,抱紧了宛妤,追着孩子跑了出去。   好在宛婷并没有跑多远,她走到宋建辉的车子旁边,就自动停了下来。   她仰起脸看着走近来的谢悠然,委屈地喊:“妈妈。”   “宛婷!”谢悠然心酸难耐地唤着女儿的名字,今天宛婷带给她的震撼,甚至要比看到宛南平的儿子更要大得多。   她从来不会以为宛婷真的一点也不懂父母离婚的含义,但是她没有想到,她那么小,却已经能够伪装若无其事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从来没有她面前露出过一点点对她爸爸的想念,更不要说是怨恨了。   她想起以前,就算宛南平再少出现,她时不时还是会念一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可自从她告诉她他们已经离婚后,她就从来没有主动念起过了。   这么细微的改变,她却忽视了,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孩子易忘的天性,因为长时间没在一起,她们心里的念想就变淡了。   可事实上,她们懂得的,远远比大人以为的要多得多,并且,她们心里的伤,也远远比大人们以为的要重得多。   谢悠然不想在女儿面前掉眼泪,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宛婷看妈妈这样,自己都还泪汪汪的,却踮起脚尖拿衣袖给她先把眼泪擦干了:“妈妈,没关系,以后有我和妹妹来爱你。”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如果不是身上还抱着病兮兮的宛妤,谢悠然想,她一定会抱着女儿,痛痛快快地再哭一场。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她有一个如此懂事的孩子,她并不会因为她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恼怒她,或者她也不懂那句“来爱你”的承诺背后要付出些什么,然而,她已经懂得,用她的温暖来安慰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保证,这是女主最后的软弱。   内什么,中秋快乐。 ☆、37更新之后   尽管有三个孩子做缓冲,但再次面对宋建辉,谢悠然还是有一些不自在。   她从来没想过,她和这个男人统共都没见几次面,却已经有两回,让他目睹了自己最难堪的时候。   此时刻,他们已经回到病房了,宛婷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和宋仁轩围着躺在床上的妹妹,眼里有很明显的心疼,摸了摸她被针管打得乌青的手背,还有脖子上抽血后留下的痕迹,颇有些她也跟着一起肉疼样地问:“妹妹,疼吗?”   宛妤缩着小脑袋,细声细声地告诉她:“姐姐,医院里好可怕,他们抽我这里的血,抽了好多好多。”   孩子的声音里,还有着相当程度的余悸未平,很显然,昨天晚上的检查,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可怕的印象。   谢悠然扭过脸,不看孩子们天真的面孔,但是面对宋建辉,她又着实有些难堪,还有着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的尴尬。   宋建辉也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人,不过他还是很平铺直叙地解释了带宛婷来的原因:“……送到学校了,他们不肯下车,说一定要来看妹妹。”   谢悠然点头表示知道,有些惭愧地说:“谢谢你,昨天宛婷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关系。”宋建辉说话很慢,他的声音原本是冷峻低沉的,这样一放缓,倒有了些温和的味道。他似乎想安慰她一句,但是找不到好的词,而且,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平板板地说着,“我这两天有空,宛婷可以交给我。”   他的话很简短,甚至你都听不出他是高兴接受还是不高兴,但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这种力量,是此时脆弱到神经已经崩到极致的谢悠然所需要的。   她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你。”   宋建辉摇了摇头。然后他越过她走到了宛妤的病床前,看着三个孩子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才把他们拉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跟她说:“别担心。”   谢悠然勉强笑了笑。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十分难熬的,好在,再怎么难熬日子还是要那么过去。   到中午的时候,除了白血病的细菌培养结果还没有出来,其他的检查结果都陆续出来了,医生首先能确定的是,孩子得了比较严重的病毒性感冒,换药治疗后,到下午,宛妤的烧就退了下来,并且,没有复烧过。   但是白细胞,还是很低很低。   谢悠然于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着一口气。   不过不再发烧了,宛妤看着精神就好了很多。谢悠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两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宛妤嘴巴刁,医院里的饭食她怎么都吃不惯,往往吃上几口她就放弃了。   在宛妤的病完全确诊下来之前,谢悠然也是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好在姨妈知道她一个人带两孩子忙不过来,自己过来不了,就将表弟媳妇差使了过来帮一帮她。   谢悠然这才得以回了一趟家,洗了澡换了衣服,给宛妤另做了些吃的东西。   去到宛婷学校的时候正好赶上放学,宋建辉已经在那儿接孩子了,谢悠然看到他,着实有些感动的,这个男人,要换作平时,怕是天上掉刀子他都不会接送宋仁轩的。   正是有了宛南平这个亲生父亲的对比,就更是觉得,别人一点点热心的可贵。   宋建辉问她宛妤的情况怎么样。   谢悠然说:“其他结果都还好,不过还有最关键的一项没有出来,白细胞也还是很少很少。”   宋建辉就点了点头,谢悠然跟他没什么多话说,正想客气两句就带宛婷离开,结果他又说:“宛婷晚上有人带了吗?”   他严肃的样子颇让谢悠然有些吃不消,那感觉好似在责备她:你是打算把宛婷也带去医院吗?   可能他并没有那个意思,然而谢悠然发现自己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乖乖地回答说:“我想让她去她姨姥姥家。”   宛婷这时候看到他们,已经跟宋仁轩背着书包出来了,听到这话立即反对说:“妈妈,我不去姨姥姥家。”   她姨姥姥家里大小全是表哥表弟,都是上能翻天下能撬地的主,搞得宛婷每次去她家就说被吵得头疼,很不情愿过去。   谢悠然皱了皱眉,想跟孩子说“要听话,妈妈没有空”,结果宋建辉已经定下主意来了:“就住我家吧。”说着他摊摊手,“我都已经回家来了。”   很显然,他的意思是,他确实是因为宛婷才会“提前”回来的。   看得出,他是很忙的一个人。   谢悠然有些狼狈地进退不得,事实上,她不愿意麻烦她姨妈,姨妈除了唠叨些人还是好的,但是那边家里太复杂,几个儿子没工作的有工作的挤住在一起,就是谢悠然,都不太喜欢去他们家里的。   但是麻烦宋建辉,也绝对不是她愿意的。   不过人家根本不理她的纠结,扔下那句话,就径直领着往前头走了,宛妤倒是没和他一块去,因为谢悠然还没答应讷,她犹豫地站在那儿跟谢悠然保证说:“妈妈,不去姨姥姥家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吵,不会让叔叔觉得我很烦的。”   谢悠然一下说不出什么话来。   女儿太懂事了,也是一件很让人心酸的事情,那总会让她感到十分的负疚和惭愧。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宛婷还是跟着宋建辉去了宋家。   但是他们一行也去了医院,由宋建辉亲自开车送的他们过去,孩子们很担心宛妤,说是要去看看她。   宋建辉并没有下车,他在车子里面等他们。   他们一下车,他就把车窗关上了。他的样子,好似并不太需要谢悠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谢,就像他对谢悠然给予宋仁轩的帮助,也从来没有在口头上说过什么。   这是个有什么,都喜欢默默地放在心里的人。   其实他这样,谢悠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的,便咽下了口里的话,想着等宛妤情况好些后,再想办法感谢到宋仁轩身上吧。   她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楼,宛妤见到哥哥姐姐,自然是好一番高兴,谢悠然一边听他们讲些或稀奇古怪或懂事得让她好笑又好玩的话,一边给孩子喂饭,她煮的并不多,但是香味实在是太浓,弄得其他两个孩子眼睛不断地往她手里瞟,不停地咽口水。   谢悠然觉得有些好笑,就另寻了两双筷子,将饭菜挑出来一些,由得三个孩子分食了。   末了,她想跟宛婷说说她爸爸的事,早上宛婷对宛南平的态度,让她有些担心,她怕宛婷养成偏激仇视的性格,这绝非是她所愿的。   谁知道宛婷根本不愿意谈,谢悠然的话题刚一启开:“宛婷,你爸爸他……”   宛婷就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我知道,他有新家了嘛。”   谢悠然沉默了会,说:“我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们……”   宛婷笑了笑,再一次打断了她:“妈妈,我从来没有怨恨你呀。”   她表现得很轻松,和早上的激愤根本是判若两人,但是,她言词里也不是没有一点迹象可寻,至少,你看,她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谢悠然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替宛南平说好话。   她也恨那个男人,她能在女儿们面前心平气和地提到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这时,她才发现,她在这方面,其实是个最木讷的心理师。   看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宛婷倒是主动问她:“妈妈,你会有新的家吗?”   谢悠然一惊抬头,她看着宛婷,这还是钟君那次问她要不要新爸爸后,宛婷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问题。   她记得,她上回的回答是:“我不要新爸爸,我已经有个爸爸了。”   谢悠然踌躇了一会,坦然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了。”   出乎她的意料,得到这样的回答,宛婷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样子,她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很认真地跟她说:“那妈妈,你还是找个新家吧,我不想爸爸和那个人,再一起欺负你。”   ……   作者有话要说:又给骂死了,汗。   可能是我自己的设定的问题吧,因为我总觉得,像谢悠然这样性子的人,如果一次刺激就能真的坚强起来太奇怪了。   因而就有了这一次。   孩子被疑似得了那样的病,不亚于天打雷劈了吧?哪怕只是疑似!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绝对是个在那一瞬间,难以承受得住的天大的打击。我个人是觉得,她首先想到宛南平实在是太正常了,不管他们的关系如何,他总是孩子的爸爸,她希望在女儿最艰难的时候,他可以在场。   因为她潜意识里,哪怕明知道是虚假的,也很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得到健全的父爱与母爱。   这也是,她一直告诫自己不在女儿们面前露出自己对宛南平怨恨的最大的原因。   而且人的成长,也不是哪一两次的事故就可以成长出来的,这是一个缓慢的不断阵痛的过程,不断的伤心失望后,因为有所依盼而不得不变得坚强。   我个人的设定如此,已经写成这样了,所以如果你们不喜,可以跳过这一卷。   然后我发现卷标的题目起错了,改之。   PS:祝大家假期愉快。 ☆、38更新之后   谢悠然听到女儿这么说以后,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是悲哀。   她到底活得是有多糟糕啊?糟糕得连八岁多的女儿都已经替她看不下去了。   她没说话,苦笑着沉默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最后才叹息一声说:“我们家的宛婷是真的长大了。”   她一直都觉得宛婷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但现在,她发现,是她想错了。   一直以来,她也做错了。   对于妈妈这样的夸赞,宛婷似乎很受用,她爱娇地蹭了蹭谢悠然的胳膊:“妈妈,我都快九岁了啊,当然长大了。”   似乎觉得自己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宛婷没有继续和她再延续前面的话题,她回到房间,再陪了一会宛妤,就和宋仁轩离开了,走的时候,怎么样也不肯让谢悠然让他们送下楼。   宛妤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才回过头来问她:“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谢悠然摸了摸女儿的头:“快了。”   说快,其实也没法快,就算是感冒,治疗下来怎么的也要一个星期,这还是恢复正常的情况下。   隔壁有个孩子,感冒引起肺炎,还有肠炎,已经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了,住得大人小孩都一脸菜色。   结果没有出来,谢悠然也很担心宛妤,但是她努力不让这种担心表现出来,每天陪着女儿都是乐呵呵的。宛妤情况转好后第三天,她打完针怎么也不肯待在医院里了,谢悠然没办法,只好给她请了假,晚上回家里休息。   也是回到家后,娘两个才真正睡了一夜好觉。   那个晚上,宛妤没有再发烧。   谢悠然一直摸着女儿的手,平平稳稳睡到天亮。到早上的时候吃过东西下楼,就遇到了宋建辉父子,他只是照常地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学校,照例问了问宛妤的病情。   宋建辉今日似乎心情好很多,话也多了一些,看谢悠然还不是很放心的样子,考虑了一会就说:“我有个朋友,在这方面是权威,你要不要,带孩子去他那里看一看?”   她看得出,宋建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看着似乎是略略感到了为难,也或者是无奈。   谢悠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还以为他只是跟那朋友不熟。其实她很早就想带孩子转院了,只是她也不清楚哪家医院好一些,地方上的医院就那么几家,她带宛妤看病的医院算还是好的了。   所以才没有挪地方。   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也顾不得什么了,忙不迭地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没关系,你要是不方便,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带孩子去也可以的。”   宋建辉摇了摇头,没说话,径直开着车上路了。   谢悠然就又打电话去医院跟医生稍微说了一下情况,当然她没说转院,只说家里今日临时有急事,要晚一点才能去医院了。   医生当然不高兴,但病人不在医院,他们也拿她没办法。   宋建辉带着她去的那家医院是部队性质的,看得出宋建辉跟里面的一些人还挺熟,一路上没少有人跟他打招呼。   不过他都是淡淡的。   见到那个医生,他一开始就只说了句:“这个孩子,您老给看看吧。”   那是个老医生,头发花白,精神却好得很。看到宋建辉领了这么个女人进来,他似乎很感兴趣,也不急着看孩子,只笑眯眯地将谢悠然打量了又打量,才满意地望了他一眼说:“你这家伙,终于想通啦?”   宋建辉不太自在地扫了谢悠然一眼,对面前这人似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是我儿子同学的妈妈。”   别的就没有了。   老医生看上去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说词,笑着朝宛妤伸手说:“来,宝贝,爷爷给你看看。”   谢悠然被他那样打量,又听到他们这对话,大概也知道老医生是误会了,因此颇觉尴尬,但她没立场解释什么,只好干脆装聋作哑,此时听到他这么说巴不得赶紧让他给女儿看看然后好走人,于是便巴巴地将宛妤交到他手上。   结果人根本就不急,握着宛妤的手慢悠悠地上下察看了一番,笑微微地问她:“来,告诉爷爷,你喜欢那个人吗?”   说话间,手就指向了宋建辉。   谢悠然绝倒,她还以为“告诉爷爷”背后应该是询问病情,没想到他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她不由得将目光看向宋建辉,后者朝她摇了摇头,神情严肃,似乎是要她稍安勿燥的意思。   谢悠然就只好抿了抿嘴,继续站那儿充木头桩子。   宛妤现下看到医生都有些害怕了,原本是挺紧张的,被他这么一问,注意力倒转移了一些,奶声奶气地回答说:“宋叔叔挺好的呀。”   “怎么好?”   “嗯,嗯。”宛妤使劲地想,使劲地想,最后终于给她想到了一个理由,“他很高呀,比我爸爸还高。”   一个“爸爸”,比什么都有效,老医生神色尴尬了一下,看向谢悠然咕哝了一句:“原来真的是□啊”,才开始认认真真问起宛妤的病来。   听到谢悠然说医生怀疑孩子有白血病,他立即气得笑了:“哪里来的庸医?白血病有她这么好精神的?我都不用检查,就知道孩子顶多也就是一般的病毒性感冒,感染了嘛。”说着又批判起来,“现在有些小医生,就是什么都不懂,样样靠检查结果,完了结果出来还不敢下决定,愣是要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小病也要折腾出大病来……”骂完不靠谱的医生他开始说宋建辉,“你老婆死了也好几年了吧?别一提她你就跟我摆那死样子,她死又不是你的错,你至于这副样子给人看吗?活得一点人气都没有,真是让人太看不惯了,我看你就是缺女人,阴阳不调所以你看,连眼神都开始硬化了……”   谢悠然一开始还挺认同他的,老医生训一句她就点一下头,她确实是被那帮子医生给吓坏了,就算只是“疑似”,那也是很恐怖的一个决定啊!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话锋一转就骂起宋建辉来了,其用词之刻薄专业,听得谢悠然是目瞪口呆。   宋建辉倒是没事人一样地站那儿任他说,连表情都没有,言语就更是欠奉了。   他们三个人,像是他学生一样站那儿被他训了半天,才几乎是灰头土脸地给赶了出来。   走到医院大门口后,谢悠然才反应过来,说:“他好像没讲宛妤这病该怎么办吧?”   宋建辉顿了顿,说:“他不开药也不让你们检查,就是要你继续在原来那地方治的意思。”末了还难得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他临床很丰富,孩子应该是没什么大毛病。”   谢悠然松了一口气,偷偷地拿眼睛看向宋建辉,刚刚老医生透露的信息量其实挺大的,比如说这男人是因为老婆出事才强行要求退的役,然后好几年了,似乎都还没有走出丧妻的阴影来。   她完全没想到,宋建辉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在。   而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是个长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呃,如果顺利,就两更吧,把昨天没更的补回来。 ☆、39、更新之后(加更) 谢悠然再一次深深地觉得,所谓“人不可貌相”是怎么回事情。 隐隐地,她还有些羡慕那个女人,女人一生里最盼望得到的来自丈夫的宠爱,至死都没有被削薄一分。 不过她也不可能拿这话在宋建辉面前感叹出来,只确实,她对他的所有惧怕之感都在这一趟意外的求医当中给消弥了。 甚至于,她还有些同情这个男人。 他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个丧妻的可怜男人罢了。 说起来,大人可怜,所以孩子也才遭罪。 宋建辉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可怜兮兮的女人居然会也将他归为可怜的一类,以他的性格,以他们的交情,他自然不可能在谢悠然面前解释什么,于是把她们母女送回医院后,他也照常离开了。 七天之后,宛妤果然就出院了,出院当天那个细菌培养的结果也出来了,如那老医生所说,并不是什么白血病,就是严重感冒引起的病毒性感染。 谢悠然尽管在心里腹诽过医生吓人,但是她也没想跟他们计较什么,于她来说,确诊怎么着都比误诊要好。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地跟她回家,那已经是绝大的意外之喜了,至于过程经历过怎样的艰熬,在这个结果面前,都已经不值一提。 她是个不愿意回望过去痛苦的人,因为每跟人计较一回,自己心上的伤就加重一分。 她不想跟自己太过不去。 宛妤出院时,钟君她们已经回来了,老两口顶风冒雪,其间还步行了很长一段路,辗转换了几趟车,一路艰难才回到家。 钟君问起住院期间的事,谢悠然都已经可以轻描淡写地用一句“已经过去了”来对付了。 她忘了自己在得到“疑似”结果时的痛苦、害怕和惊惶,也忘了宛南平在宛妤病期的表现,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是钟君问她“有没有通知那个男人”时,谢悠然也只是说了声,“通知了。” 钟君问起下文,谢悠然就叹了句:“妈妈你还想要什么下文呢?” 钟君说:“没有照顾孩子,那起码钱要给吧?营养费要出吧?他不是孩子的爸爸啊?” 谢岚山在边上一直都没说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孩子不都已经姓谢了么?” 钟君暴跳:“那姓谢了也还是他宛南平的种!”噼哩啪啦就是一顿臭骂,骂完宛南平无情无义就骂谢家父女两个性子软没出息,就只晓得给人欺负。 谢岚山和谢悠然给骂得恨不能抱头鼠窜。 钟君老两口没回来的时候,谢悠然很想他们快些回来,也好给自己分担一些肩上的担子,但他们回来了,她又觉得自己辛苦一些也没什么,至少耳根子清静啊。 她一点也不想天天被钟君拿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耳提面命要她做这做那,尤其是还因此逼着她快些寻个男人另组家庭。 钟君才不管谢悠然想不想愿不愿意,骂完之后就捏着女儿的耳朵只管讲她的道理:“像这一次,孩子住院,你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几乎是□乏术。那以后怎么办?孩子大了,不在身边了,我和你爸爸也归西天了,你不找个人,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只怕死在家里也没有人晓得。” 谢悠然被钟君捏得耳朵生疼生疼,却不敢反抗,那一刻也不晓得是怎么来了灵感,一下抱起旁边的谢岚山,“哎哟哎哟”叫唤了一声,说:“爸,你看你老婆,快把你女儿掐死了啦。” 其实她纯粹是让钟君念得烦了,又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反抗不得又沉默不得被逼之下才走了这步棋,不曾想效果还出奇的好,钟君被她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撒娇加无赖样子给气得笑了,松开手跟谢岚山说:“嘿,她倒是长进了,现在还晓得跟你告状了。” 这个女儿,自打懂事后好像就没跟她撒过娇了,这感觉,钟君觉得很稀奇。 就是谢岚山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女儿一眼,笑了笑。 谢悠然眨巴眨巴眼睛,觉是自己似乎无意之中,劈开了什么,找到了什么。 这找到的,大概就是她和自己父母的相处之道,想通这一点后,谢悠然也觉得挺无奈的,都活到这年纪了,她似乎才真正的在意过父母的感觉,才知道自己其实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他们疼爱的一个女儿罢了。 自此之后,但凡钟君再念叨,她不是蹭上去撒几句娇,就是跟谢岚山联合起来插科打诨,弄得钟君好气又好笑,倒念叨得她少了一些了。 宛婷她们考试那天,钟君和谢岚山想着在家没事,就跟谢悠然一起去学校接孩子,本来说好了,难得放假,他们一家人带孩子上外面好好吃顿饭。 结果在学校他们跟老师一聊二聊,晓得谢悠然一直都还有帮忙照顾别人家的孩子,钟君一离开教室就着恼了,讽刺女儿说:“你倒是有闲心啊,这么喜欢孩子,我看你开个幼儿园好了,一辈子就跟孩子们打交道。” 谢悠然看一眼宛婷和宛妤,还有走在旁边不发一言的宋仁轩,不想钟君把气氛搞得太难看,就摸着下巴状似思考地说:“嗯,这个意见好,我正想着以后做什么赚钱,开幼儿园倒是挺好的。” 钟君见她好似还较上真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掐了她一记:“你还真想啊?” 谢悠然笑嘻嘻地放开宛妤,反手抱住钟君的胳膊:“那是,我总要想办法赚钱啊,上有老下有小的,你们都靠着我哩,我总要自己能站得稳,你们才靠得我住啊。” “嘿。“谢岚山这几天和谢悠然配合是越来越默契了,听到这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自己女儿,“果然是长大了啊,我女儿也晓得这样想了,老婆子你可以放下心来了。” 谢悠然却听得哭笑不得,果然女儿在父母眼里就是长不大的么?她都三十几了还被谢岚山这样夸。 不过她也知道,这其实也是自己爸爸在委婉地劝钟君不要再插手女儿事情的意思,钟君哪里不明白?她就是忍不住担心,而且不念几句她也不痛快。不过谢悠然这话还挺熨贴她心的,要晓得,这女儿可以几十年没跟她讲过一句贴心窝子的话了,心里舒服面上却还是很不以为然的:“这就喊懂事了?切,晓得你们父女连心,我就是个多余的。” 谢悠然笑:“您哪能是多余的?您可是我们家的一面旗帜,指引着我们一家人正确的行走方向。”说着还朝宛婷使眼色,“是吧,宛婷,妈妈说的对不对?” 宛婷最近迷上清宫戏,闻言立时点头,说:“对,奶奶就是我们家的老佛爷。” 一句话,说得钟君哭笑不得,谢岚山和谢悠然倒是觉得她形容得挺贴切的,都不约合同地朝她竖大拇指。 宛妤更是十万分积极地喊了一嗓子:“老佛爷。” 脆生生响亮亮的,喊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着走出学校,突然听到一串喇叭声传过来。他们扭头去望,发现宋建辉的车停在门口不远处,而他,就半倚在车子旁。 有许多人闻声望过去,钟君自然也不例外,看了一眼那人后颇有些不屑地问宛婷说:“那男的站那儿,你觉得他是耍酷还是耍帅?“ 谢悠然和宛婷听到,顿时都有些尴尬,一起将目光移向宋仁轩。 她们本来是感到挺抱歉的,因为钟君不知情,但她评价的可是他爸爸啊。谁知道宋仁轩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忽然天外飞仙地接了一句:“耍帅!” 谢悠然和宛婷都有些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宋仁轩却已经背着小手往宋建辉那里走过去了。 这时钟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讲的是什么,不过她也不在意,无所谓地说:“原来是那小孩子的爸爸啊?”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望着谢悠然,问她,“他没有老婆的么?” 谢悠然看着她妈妈,心里顿时就浮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这其实就是个家长里短的文,所以,是慢热的啊。 谢谢追文的一直没放弃。 ☆、40、 谢悠然拉着她妈就想走,不过钟君同志向来是独断专行惯了的,哪容得了她女儿说撤就撤?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一到关键时候就塌台的女儿,宛婷小朋友听到外婆那么问,就十分详实地报告了她所知道的消息:“外婆哦,我告诉你,宋仁轩没有妈妈的,他妈妈死了好多年啦。” 钟君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蹲□去抱着宛婷又问:“那他爸爸现在找了么?” 宛婷说:“没有。” 很是斩钉截铁的。 钟君表示怀疑:“哦,你这么清楚?” “当然啦,妹妹生病的时候我就住在他家。” 谢悠然:…… 钟君立刻站起身来,看着谢悠然有些责怪地说:“我就讲你怎么不把宛婷放你姨妈家,原来是麻烦了他了。我说你也是,这么麻烦了人家有给人家好好道过谢么?” 她指责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浑忘了刚刚还不高兴谢悠然多带了一个“人家”的孩子! 说完了谢悠然,看着那对父子还站在车边说着什么,她眼珠子一转就跟宛婷说:“去,跟你那同学还有他爸爸讲一声,外婆我请客,谢谢他们照顾你了哈。” 谢悠然一听大惊,她要不知道钟君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于是立马伸手拉住宛婷,很是头疼地跟她妈说:“妈,我拜托你,我已经谢过他了,你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钟君叉腰,“我这是懂礼数了,再说了,你已经感谢过了那是你,我不还没表示过么?可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做大人的没礼貌。” 谢悠然还真是没看出来,钟君大人原来是这么懂礼貌的! 懂礼貌的钟君大人将宛婷从谢悠然手里扯出来,跟前者说:“去,快去,人家正看着这边呢,别让他们等久了。” 谢悠然喊了一声“宛婷”,不过她没有理她,她外婆的话一落音就屁颠屁颠地往宋家父子那边跑了。 谢悠然觉得真是尴尬死了,跺了跺脚深深地无奈地看了自家老娘一眼。 她都满心满眼起了怨念了。 谢岚山全程都是当自己是个道具,这时候才出言安慰她一句说:“就让你妈折腾一下吧,她不折腾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好日子过。” 不但是谢悠然没好日子过,就是谢岚山只怕也是要遭殃的。 所以本着死女儿不要死老爸的精神,谢岚山自然要选择跟钟君站在一个方向。 宛婷很快就把话传到了,她一个人跑回来的时候钟君还有些失望,结果宛婷喜滋滋地报告说:“叔叔说由他来请客,让你们坐他车去呢。” 谢悠然抬头往那边看过去,宋建辉正望着他们,虽然脸上没有很明显的笑意,但是目光温和,倒是似得他那张刀劈斧削一样的脸连得线条也柔软了不少。 钟君不了解宋建辉,对她来说,如果男方有意的话,这会儿应该是自己主动迎过来,并且至少脸上要扬着大大的亲切笑容才对。所以她有些不满又有些遗憾地跟谢岚山说:“就是人好像不太亲切。” 不过不满归不满,遗憾归遗憾,却并没有打消钟君大人对这一位单身男性作更深一步的观望和了解。 于是就在谢悠然满心以为自己的母亲大大要退缩的时候,她老人家却一手拉着宛婷,一手扯着谢岚山,几个人大踏步地往那边走过去了。 谢悠然几乎是颤着小心肝一路跟着到了饭店,路上的时候因着宋建辉开车,钟君倒也没怎么骚扰他。但一坐下,钟君把两个小孙女都撇开,单单坐到宋建辉旁边,一看那架式,就是要准备来一番好生的盘问了。 谢悠然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给宋建辉使了点眼色,眼色还不敢使得太那个,以他们两个不熟的交情,又怕他还真给误会了。 宋建辉不知道看懂还是没看懂,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钟君在一边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心里想这还是有戏的嘛,就作恍然大悟状站起来,走到谢悠然面前把她往她自己那位置上推,嘴里还说着:“哎呀,这边的空调太大了,我吹着觉得又晕又闷,女儿你跟我换一换。” 谢悠然:…… 谢悠然能怎么办?只好尽量不露痕迹地走过去,脸上到底还是挂了一丝苦笑。 接下来的时间俨然就是钟君一个人的表演秀,点好菜把服务员打发走以后,她先笑眯眯地夸了夸宋仁轩,说这孩子长得英俊潇洒可爱稳重又懂事啦,将来肯定是个迷死人的小帅哥。夸完之后就很淘心淘肺地看着宋建辉:“你这是怎么培养的啊?怎么我们家这两个就那么淘气呢?还是女孩儿!我天天在家看着就头疼。” 宋仁轩不知道是晓得眼前这位奶奶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怎么的,对这样的夸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管和宛婷、宛妤一起看着她手上拿的连环画册。 宋建辉则是笑而不语。 倒是宛婷不乐意了,从画册里抬起头跟她外婆申辩说:“外婆,我已经很听话了好吧。” 钟君不太耐烦地瞥了她一眼:“还说听话,大人讲话的时候小孩子可不能乱插嘴。”把孩子打发了,她继续契而不舍地问宋建辉,“宋先生,你在哪里高就啊?” 宋建辉说:“自己做点小生意。” “嗐,居然是个生意人啦?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当过警察呢,瞧你这气质这身板!”说着眼睛看向谢岚山,寻求同盟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比很多当兵的都要俊啦?” 谢岚山点头,他要不说自己是生意人,他也会以为眼前这人不是当过兵的也至少是干警察的,而且还是很多年的那一种。 宋建辉就说:“嗯,以前是。” “警察?”钟君貌似小惊了一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不迭地点头说,“还真的是警察啊?当过警察好,当过警察的人都忠诚啊,对国家对自己的小家都这样。” 这样说的时候,她还特意瞟了一眼谢悠然,后者垂着头,当是不晓得她话里藏了些什么意思。 钟君一直在查人户口,谢悠然则全程在想着:等一下,她要怎么跟宋建辉解释才好? 这餐饭,谢悠然吃得味同嚼腊,钟君却觉得最是宾主皆欢。 尤其是到结账的时候,果然宋建辉趁着上洗手间的时候已经付过款了,钟君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都讲好了是我们请客的嘛,前几日宛婷那么麻烦你,宋先生跟我们就是太客气了。”话锋一转跟着就邀请他,“要不下回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家老谢小谢做的饭最好吃了,当大厨都是当得的。” 谢悠然这时候不得不出声了:“妈,宋先生很忙的。” 钟君回头瞪了她一眼:“再忙那不快过年了么?难道快过年了连个休息也没有?再说了,宋先生是自己做生意,那时间肯定是自己可以调配的是吧?” 宋建辉笑一笑,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钟君就当他这是默认了,顾自地下了决断:“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好了。正好我们从乡下带回了一些好山货,东西多又不好保存,正愁着没人帮忙尽快解决,所以宋先生一定要过来。” 谢悠然真是快服了她妈妈,昨天还在抱怨说路太难走东西带回来得太少了,那些亲戚朋友的,还不晓得怎么分。 她暗暗给了她老娘一个白眼,扯了扯她的衣角,喊说:“妈~~” 钟君在后面,“啪”一下甩开她的手,只管对着宋建辉继续邀约:“怎么样,宋先生明天能去吧?” 钟君在他面前毕竟是长辈,又邀得这样热情,宋建辉于是说:“是该拜访一下了,这个学期,宋仁轩也没少麻烦谢小姐。” 这是今天以来,宋建辉说得最长的句子了,也是他第一次,对谢悠然表示这么明显的谢意。 很客气,所以谢悠然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疏离跟淡漠,颊上不由一烫,整张脸都红得像要滴血。 作者有话要说:谢妹妹是个很敏感的人,尤其是这样的情况下。 那什么,每天早上更新前看大家的留言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啊,谢谢你们。 ☆、41、 到了小区以后,谢悠然一直在车上磨蹭,等到钟君贼眉贼眼地拉着孩子迅速溜远了以后,她才半开了车门回过头跟宋建辉说:“对不起,可能今天烦到你了,我妈她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宋建辉淡淡地打断她。 谢悠然给噎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他知道,他做过警察,对这些珠丝马迹的话里面的意思肯定是没有人比他更会察觉的了。但是他这么单单的一句,她又不好跟他明说什么,忍不住脸又红了红,忍着难堪说:“如果你有事,明天可以不用过来,我妈她其实是开玩笑的。” 宋建辉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她没说话。 谢悠然被他看得无端端有些心慌,只得胡乱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没有不欢迎你去的意思,只不过我觉得你……您好像是不太喜欢这样的事。” “我会去的。” “啊?”谢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看到她这样,宋建辉倒是难得笑了一下,其实那笑也就是比他平时嘴角拉开的幅度大一些罢了,但是他眼角眉梢却一下俱是添了几分温润,看着一下给了人一种百花齐放,冰雪消融的感觉。 谢悠然还是第一回见到,不由得更是彻底呆住了。 她呆呆的模样其实很有几分可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鹿,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尤其显得无辜而天真。 这一家的三母女都长着一双尤其相似的眼睛,很漂亮,漂亮而温驯。 不过在谢悠然眼里还能看得到如此纯然的眼神,宋仁轩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已经离过婚的女人,怎么可能还在她的眼睛里看得到天真这样的东西? 所以他撇开脸,难得地解释了一句:“我理解,我也常常这样。”等了一瞬,见谢悠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意思,他不由得又笑了一下,望着她,问,“要不,你下车等我?” 很显然,这句话她听懂了,所以脸“腾”一下红了个通透,抓住包包,垂着头迅速地跳下了车。看背影,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宋建辉忍不住再次莞尔。 谢悠然走了很远以后,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蠢事。 她居然被宋建辉的笑给迷住了! 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她狠狠地在心里批评自己说:“谢悠然,你有点出息啊,你这年纪了啊,男人笑一笑你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你丢脸不丢脸啊?” 但很显然,花痴这种东西,那是不分年龄不分国界的。 谢悠然郁闷地往家里走着,托宋仁轩经常天外飞仙不按常理答问题之福,到上楼梯时她就想明白宋建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说“我理解,我也常常这样”,应该是说他理解她被钟君逼婚这事,因为他自己也经常被逼。 比如说那个医院的老医生,和他的关系匪浅,应该逼得也是挺狠的。 想来宋建辉一开始没有带她们去找他,或许就是不想受了老医生的那一顿训,且,应该他是常常被他训,被他逼,被他催着再婚的,以至于宋建辉这样的人看到他都要不自禁地发怵,并且有多远躲多远。 要不是看她太担心,宛妤的病又几天了也确诊不下来,大概他是不会带她们过去的。 想到这里,谢悠然心里才稍稍舒服了一点,她最怕他误会她对他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了。讲实话,要不是看宋仁轩还挺惹人怜,三个孩子玩得又好,他们也又是需要玩伴的时候,谢悠然根本就不会和这样单身男人家的孩子有任何过多的牵扯。 她更愿意宛婷多接触一下那些出自健全幸福家庭的孩子们,这样,她的小脑瓜里就不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甚至于那么偏激地对待宛南平。 关于这个,谢悠然决定后面还是要找时间好好跟女儿谈一谈,她不觉得女儿怨恨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的。 心里有了太多怨恨,以后她也就学不会对这个世界感恩。 而且,她希望自己家的两个女儿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要觉得自己就比其他父母两全的孩子少了些什么,或者是觉得自己被爸爸遗弃了。 一路乱七八糟地想着,回到家的时候,钟君正大刀阔斧地拉着一大两小在清理她带回来的那些山货,整个餐厅放得到处都是。因为明天要请客,(或者后面还可以多邀请几次?)所以有些原准备送人的就要留下来了,否则东西太少了,做出来也不好看不是。 宛婷和宛妤难得看到这些东西,兴致勃勃地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翻捡,谢悠然回来,谁也没空多看她一眼。 她有些忧伤地回了自己屋,想想没事可干,就开了电脑继续画她未完成的人物画,网上如今很流行“四格漫画”,谢悠然决定把这些主角们完成后,就也学着编一些小故事出来。 她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就只想这个当成是自己练手的一项基本的训练,心里想的却是,等到学成毕业后,去人家公司应聘的时候,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手。 有了钟君他们在,孩子基本就没有要她操心的了,而且借着做事,她也可以躲过钟君的“疲劳轰炸”。 不过不管她再怎么躲,第二天依然来到。 不管她心里有多不想,第二日宋建辉还是带着宋仁轩过来了她家里。 宋仁轩来的时候,谢家正是鸡飞狗跳的,钟君这次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只乡下土鸡,本来是打算放在阳台那里,养到过年的时候吃的。 为着接待宋家父子,钟君一咬牙,就决定杀掉其中一只。谢悠然对此没意见,她是恨不得把两只鸡都一下杀掉。养在阳台上算什么事啊?臭倒不臭,钟君指使得谢岚山清理得挺勤快,主要就是吵着人,一大早天还没亮那两只鸡就呱呱呱叫得欢实得很。 宛婷和宛妤倒是特别喜欢的,一天里蹲在那儿看上十七八遍,所以一听说要杀,宛婷捂着眼睛叫残忍,宛妤干脆哭得声嘶力竭,横竖就是不准杀。 两个小家伙弄得杀鸡的谢岚山一下失了准头,结果一刀下去,鸡没有死,站起来扑楞扑楞翅膀就跳开了,从厨房奔到客厅,哪里有空档就往哪里躲。偏宛婷和宛妤两个不消停的,还不停地帮着左挡右挡,钟君见了大怒,抓住这个逮住那个在她们屁股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揍,搞得屋里头一时间是鸡飞人叫,满地都是鸡毛和鸡血,场面真是要多触目惊心就有多触目惊心。 谢悠然打开门的时候,身上真是精彩得很,衣服上沾了鸡血,脑袋上顶了两根鸡毛,宋家父子看她这样,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宋仁轩甚至还一把推开她往屋里头闯,过后谢悠然听到他跟宛婷说:“我还以为发生凶案了。” 谢悠然顿觉哭笑不得。 有了宋建辉的帮忙,那只被割了一刀的鸡没两下就被捉住了,这一回,又因着有他带来的玩具,所以那只鸡的吸引力就变得没那么大了,三个孩子欢呼着拿着玩具进房里玩儿去了。 谢悠然进房的时候,看到床上堆了好多东西,都是《巴啦巴啦小魔仙》里的道具,什么权杖啦、披风啦、面具啦甚至还有头套,反正好些样。宛婷和宛妤正在争着要当“小兰姐姐”,宛婷试图说服宛妤:“你太小了,怎么能当小兰姐姐呢?” 宛妤不干,她也不会讲道理,反正就是一句话:“我是小兰姐姐。” 宛婷左说右劝的就是讲不通,她也恼了,双手叉腰宣布说:“我比你大,我是你姐,所以我才能扮小兰姐姐,你要我喊你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宛妤才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皱着小鼻子反驳说:“玩游戏而已,那你是我妈妈吗?我还经常叫你妈妈呀。” 宛婷一下被噎到了,停了片刻才说:“那我也扮的是比你大的,难道你要我喊你妈吗?” 说完看到站在门口笑吟吟的谢悠然,两小家伙一齐扑上来,各各告状:“妈妈你看,姐姐/妹妹抢我玩具。” 谢悠然以前还会介入这种纷争,会要求宛婷这个做姐姐的让一让妹妹,不过自从叶唯安说这样不好,有偏心的嫌疑,而且会纵容小的那一个的时候,她就慢慢不会了,因此上她摊了摊手对两个女儿说:“妈妈不管,你们自己商量好,要是商量不好,哭哭闹闹的,那妈妈就把玩具没收了。” 谢悠然说到做到,因为她曾真的收过她们的玩具。眼看着大人这里找不到支持,两孩子没办法,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一人轮流扮演一回“小兰姐姐”。 谢悠然听着大女儿诱哄小女儿,觉得有些好笑。正准备转身出去不打扰他们,回身却看到宋建辉站在那儿,不由得吓了一跳,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了。不要着急,JQ会有滴。 ☆、42、 宋建辉笑了笑。 原来他帮着把鸡杀了后被钟君赶出厨房来了,没事可干,就也来看看孩子们。他是第一回见到谢悠然教育孩子,倒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没什么主见又很胆小的女人其实也挺会教孩子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奇怪的,至少宋仁轩那扭性子都能喜欢她,由此可见,作为妈妈,她肯定是合格的。 谢悠然一看到他沉着脸就有些发怵,但他今天是客人,她这反应还是挺失礼的,于是没话找话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晓得你站在我后面。” 宋建辉微微颌首,表示他并不介意。 房里头三个孩子已经商量妥当在分发那些玩具了,谢悠然其实很喜欢看他们玩游戏,但今天有宋建辉在,宋仁轩瞧着挺不自在的,她就只好把门关上,邀请宋建辉往客厅里坐:“要不先看看电视?” 她其实是没想到宋建辉会来这么早,现下早饭刚过,离午饭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这么早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 两人拘束地在那对坐着看了会电视。 其实主要还是谢悠然觉得拘束,她曾试图撇下客人去厨房帮忙,想把自家那个健谈的老娘换出来,哪怕是让她去查他的户口都是可以的。奈何钟君寻女婿的心太切,以往介绍个男人给谢悠然她总是十推八拒就是不肯去见面,今儿好不容易撞上门来的对象,条件看着还不错的,她岂肯放过?自然是要让两人多多相处加深了解以图有后续的。于是十分无情地将谢悠然赶了出来,且,她老人家真是做得出,还把厨房门从内里反锁了。 谢悠然:…… 听到门“吧嗒“一声响,宋建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谢悠然只好乖乖地坐了过去,她不可能真的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钟君从小的教养就不允许,而且,她今日要敢这么做的话,那个在厨房里一边做事一边还不停窥探这么“敌情”她的老娘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不愿意这么大年纪了还被钟君揪着耳朵叫出来追男人,太丢份了! 但干干地坐着看电视也不是个事。 于是谢悠然没话找话:“宋先生最近好像没那么忙了哈。” “嗯,学校放假了。” 有问还有答,谢悠然放了些心,于是继续搜肠刮肚寻问题,想着以前自己的念头,就好奇地问:“你们学校收女孩子吗?” “嗯。” “那宛婷和宛妤可以去学吗?” 宋建辉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勾,笑了笑后问她:“会不会再被你认为我在施暴?” 谢悠然呆住:“啊?”旋即就想到自己以前对他的误会,脸颊不由得发烫,忙不迭地说,“那什么,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么?他身上的伤真的很吓人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会想到……” 宋建辉突然打断她:“挺好的。” 谢悠然又搞不懂了。 看他的神情,不太像是说宋仁轩从小就练那些挺好的,反倒是……她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心里渐渐涌起面对宋仁轩时候的抓狂的感觉。说实话这两父子要不要性格这么像啊?连讲话都这么省事,而且,还不允许人家长篇大论,随随便便就打断了然后蹦出隔了千里万里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回答你的那么突然的一句。 宋建辉或许是真的明白她的纠结,顿了顿解释说:“宋仁轩能遇到你们,挺好的。” 谢悠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有些意外的欣喜,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会出这种话。 她打小很少被肯定,以前钟君总是嫌她:“你怎么这么差劲?这么点事也搞不定?”“啪啦啪啦”几乎有些青白不分地将她抢白一顿。 及至后来认识了宛南平,他打一开始就说她:“谢悠然,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好笨。” 不过那时候,他说这话的时候包含了宠弱的味道,不会令她反感,反而让她觉得很温暖。 做生意之后,这种宠溺也慢慢没有了,他会说:“谢悠然,你怎么这么笨,这种事还要我教?” 其实谢悠然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只是没有他那么精于计算罢了,况且做生意嘛,她不觉得计较太过有什么好的。 但她不愿意和他起争执,于是在百利起来后,她就退回家里,安安心心做她的家庭主妇。 但他从来就没有跟她说过:“谢悠然,能遇到你,挺好的。”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夸奖,虽说不至于让谢悠然就欢喜到失态的地步,但她确实挺乐于听到他再说详细一些。 比如怎么个好法,不要这么敷衍嘛。 于是她眼里的宋建辉好似也没那么可怕了,相反还意外的顺眼起来,因而微微凑上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问:“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宋建辉不想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莞尔一笑,点头说:“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单音节,但是架不住他脸上的神情很真诚啊,尤其是,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白白的牙齿,明亮的眼睛,干净深刻的五官,三十几岁的男人,经历过风霜之后的笑容,别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谢悠然觉得,就算只是一个路人,也更喜欢看到这样的宋建辉啊,更何况是和他朝夕相对的儿子了。 于是,被一时的男色所惑的谢悠然,没过脑子似地说了一句:“其实你也挺好的。” 宋建辉微微一怔。 谢悠然讲完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脸“腾”一下就红了,差点就要暴走。幸亏脑子里还残留了一点清明,超高速运转一通后给她搜到了一句看着勉强还能行得通的解释:“呃,我是说,是说作为父亲,你也不差。只不过,你不觉得宋仁轩的性子有些,呃,不太合群吗?我觉得,他应该是受你的影响挺大的。当然了,这也很正常,比如说我们家的两个孩子,性子多多少少就像我多一些,因为是我带大的嘛。但是宋先生,我觉得,你可以稍微多笑一点点,还有,话也可以多说一点点。”说到“一点点”的时候,谢悠然伸出两根手真的比了“一点点”,以表示要求真的不高,他很容易就可以做到。 因为是事急才想出来的解释,这么长一段话,谢悠然说得结结巴巴的不算,意思表达得还很凌乱。 但是宋建辉还是听明白了,并且能看得出,面前这个女人是确确实实想宋仁轩好的。 这很难得,一个陌生的毫无关系的女人,带了他儿子一个学期。虽然他给了钱,是有些想就这么你情我愿让她照顾他儿子的意思,可一向排斥陌生人的宋仁轩居然喜欢上了她,这就令得他很意外了。 是以,为着儿子的这一点喜欢,他不介意对这个女人一家释放出一点善意。 这也是宋建辉,今日愿意来这一趟最主要的原因。 但此刻,她的话还是让他有了点意外的感激。 其实,宋建辉也不是天生就如此凉薄,只不过是那件事之后,打击过大造成了他不愿意多和人讲话。 有一段时间,他连自己的儿子也是厌弃的,所以将他放在自己父亲那里,不闻不问好几年。等他想转来时,宋仁轩的性子已经定下来了,并且一开始,就背了比他还要沉重的心理负担。 宋建辉很无奈,但他没有办法,于是只好将宋仁轩带到自己学校让他习武,只好以冷制冷,甚至有时候,不惜以暴制暴。 他和宋仁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对抗的,直到遇到这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 宋建辉想着这一切的时候,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他沉郁的神情令得谢悠然忐忑十分,还以为自己多事,惹得人家厌烦了。正想着要怎么补救的好,结果宋建辉却又忽地一笑,刹那间冰雪消融,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谢悠然望得目瞪口呆。 宋建辉又笑了一下,才眨了眨眼睛问她:“是这样笑么?”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谢MM有没有被调戏的感觉? 小JQ哦。 ☆、43、 如果不是宋建辉的表情太正经,谢悠然一定会认为自己给他调戏了。 她脸微微红了一红,偏过头去胡乱地应了一句:“差不多吧。” 宋建辉就点了点头。 谢悠然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后两人又没什么话好说了。其实要说的也可以有很多,比如说,孩子的生活、学习啦、还有他为什么要把那么小的宋仁轩用那么残酷的方式去训练啦,可两人实在是不太熟,谢悠然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 倒是宋建辉捧着水杯沉吟了半晌,突然说:“宋仁轩妈妈在他三岁多的时候就不在了。” 谢悠然正想要寻些什么话头好,闻言就随意地点头“哦”了一声:“挺好的。” …… 宋建辉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谢悠然这下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捂着嘴,把他的话重新放进脑子里过一遍才晓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忙补救似地摆着手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想怎么都圆不回来了,只好沮丧地承认,“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听……” 宋建辉轻声笑了一下。 谢悠然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烫得她都不敢自己伸手去摸,要不是在自己家,估计暴走都有可能了。这会没法子,只好垂了脸,勉强无视自己丢脸的行径,摆出同情的语气问:“呃,我能问是因为什么吗?” 看宋建辉这样子,本来是想告诉她原因的。 尽管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要告诉她,但是她好奇已经很久了,所以听听也好。 五年过去了,宋建辉一直不愿意跟人提这个话题,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想要告诉谢悠然,或者是为了宋仁轩吧。他对宋仁轩是没办法了,这个和自己血脉相通的儿子,从他生下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就不多,后来出事后,就更是不知道从哪里跟他沟通起,也不晓得该如何沟涌,但就像是她说的,宋仁轩依然这个性子下去肯定行不通。 所以,也许知道原因后,对面的这个女人,会让儿子有所改变。 可就算打定了主意提一提,他还是觉得很犹豫,很踌躇,甚至心情也是很沉重的,偏偏她近乎无厘头似的回应和反应让他一时哭笑不得,那点伤感的情绪居然就那么淡化了下来。想了想,他简单地说:“我抓的一个毒贩,劫持了他们,他妈妈为了他,被他们……。” 还真是言简意赅,却一字一字,又血腥得可以。 谢悠然这回是认认真真听他说的,所以尽管他如此简化了,她还是把其中意思听了个明白。不由震惊得半日没说话。她还以为宋仁轩妈妈是因为宋建辉工作太忙顾不上家里所以出走了,或者生病故去了什么的,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内中细节肯定很多,但谢悠然怎么也问不出口,闻言只是说了句:“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宋建辉难得地附和了她。 谢悠然见他神情倒还平静,就暗暗吁了口气,说:“难怪你把宋仁轩当铁人在训练,估计想他以后能自己保护好自己吧?” 宋建辉摇头:“不是的。” 谢悠然不解地看着他,发现说这话时,他脸上多了一丝苦涩的味道,弄得她想问又不敢问,只好乖乖地把自己当个好听众。 宋建辉说:“是他自己要求的。” 谢悠然颌首,也不觉得怎么奇怪:“宋仁轩的确挺有想法的。” 宋建辉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因为他觉得,是他害死了他妈妈,他要是厉害了,他就不会再害死她了。” …… 谢悠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还是不要跟她“倾诉”心事的好,如果这也算是倾诉的话。 一句话,一个故事,他非得弄得□尽出让人心情跌宕起伏个够才算完事。 什么又叫做“他以为是他害死他妈妈?” 宋建辉这回却不说了,只是深深地望着她,说:“因为我的错,他小时候背了很重的心理负担,所以性格才会变得今日这样。他已经很久没有接纳过陌生人的关心了,只有谢小姐你们一家人,所以我希望,以后还能再麻烦你。” 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到了谢悠然面前。 谢悠然还没从他说的宋仁轩妈妈的悲惨故事里走出来,一时见他突然掏钱出来,就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原本要给这个,宋建辉是一点压力也没有的,其实他也完全可以像上次一样,让宋仁轩带过来就当是约定达成就算了。 只是他觉得横竖今日要来,他当面给或者诚意就足些。 不过这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抵成拳捂在嘴边轻轻咳了咳,说:“那什么,这是谢礼。” 就是把她当成是宋仁轩保姆的意思,也是要她以后继续给宋仁轩当保姆的意思 谢悠然脸一下挣红了,这回是有些羞恼了。她是真喜欢宋仁轩这个孩子,上回她接那钱主要是她觉得他对宋仁轩不好,她拿了钱还可以贴补贴补宋仁轩一下,实在不行了,还能给宋仁轩救个济啥的。那现在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面前这会要是个女的,谢悠然还可以说举手之劳,朋友之间讲这个就没意思了,但他偏偏又是男的,而她跟他还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朋友! 在谢悠然的感觉里,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想法,想拿钱买她对宋仁轩的好。 这让她莫名心凉了一下,负气把钱拿过来,还把红包拆开看了看,嗯,红包很大很厚实,钱果然也不少,瞧着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了。 真是有钱人啊! 谢悠然臭着脸把钱接下来,说:“宋先生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宋仁轩很好,如果他愿意,我照顾他也没什么,只不过,这点钱,是不是有些少了啊?” 谢悠然话才落音,那边厨房的门忽然打开了,钟君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看到女儿一脸羞恼而宋建辉面目沉静喜怒难辩,就知道这两人谈得并不和谐,眼珠一转又看到女儿手边放了一个红包,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建辉有些尴尬地看了谢悠然一眼。 谢悠然却不看他,垂着眼一字一字梆梆梆地对着她妈说:“没什么,宋先生工作忙,他请我代为关照宋仁轩,这是要付我工资罢了。” 宋建辉:…… 钟君闻言不由有些失望,原来还真只是想请女儿代为照顾一下他儿子啊?不过她是什么人?就算是保姆那也有可能跟主人家发生些别的事情的啊,更何他们两个都是男单女独,她女儿虽算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是徐娘半老风韵还存的好吧? 要是谢悠然知道她娘在心里是这么评价她的,估计会更加羞愤欲死。 好在钟君大人也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眼珠子一转,就一巴掌拍到谢悠然头上:“你个死丫头,帮忙带一下人而已,还要收什么钱?你就这么缺钱花啊,缺钱花那你当初怎么就那么容易和……”谢悠然倏地抬起头,钟君这才发现自己数落女儿数落习惯了竟然差点在外人面前又揭女儿的丑,忙咳了一声,硬生生转过来说,“和自己的工作过不去,就辞掉呢?没得搞得自己现在像个保姆一样。”说着一屁股坐到女儿旁边,将脸转向宋建辉,“宋先生你不要跟她太客气,死丫头现在没事干,一个两个孩子是带,三个孩子还不是带?再说不就是接接送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给钱?给钱真是太生分了。” 不由分说,把那红包塞回他手里。 宋建辉晓得像钟君这样的老太太,讲道理什么的那就是浮云,她们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看谢悠然一眼,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谢悠然却对她妈妈再次感到无语之极,还生分,她跟宋建辉有什么情分可言吗?本来就是很生分的两个人,却偏要让做好事拉到一起,她也不嫌看着难受。 不愿意听她妈瞎掺合,横竖宋建辉本人也没一点这方面的意思,就由得钟君大人去撞南墙好了,谢悠然想到这,也不管红包不红包的事了,嘴里说:“我去帮爸爸做菜。”站起来就钻厨房去了。 钟君看女儿这么不上道,不由也有些恼,就跟宋建辉说:“你别介意,我这女儿啊,千般好万般不错,就是面皮太薄,性子太软。但这样的人好啊,最是贤妻良母,还不会给你乱出什么妖蛾子,只要你男人规规矩矩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也有和和乐乐的日子过,最怕的就是男人太作,不作就会死的那种,宋先生你觉得是吧?” 宋建辉还能认为什么? 当然是点头表示赞同了。 钟君很高兴,觉得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还有些冷淡的男人比女儿还上道,便坐那儿跟他哈拉起谢悠然这一辈子的始始末末,等到谢悠然帮着谢岚山把菜做好,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钟君已经把她整个人都出卖得透透的了,几乎是当成个透明人被“呈贡”给了宋建辉。 他微微抬头,看到谢悠然端了一盘菜走出来,她穿着很舒适的家居服,没有化妆,也没有作任何打扮,头发散漫地挽着,因为做事,有几缕还垂了下来,洋洋垂在她白玉一般的耳畔。 她眉目浅淡温和,摆上菜后喊他们过去吃饭,然后擦了擦手走到房间,推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声音里有些无奈:“看你们玩的都是什么啊……快出来洗手吃饭了。” 孩子们一哄而出,走在最前的小姑娘迈着一双小短腿,爱娇地抱着妈妈腿问:“妈妈,今天吃什么菜啊?” 妈妈垂下头将她抱起,温和地蹭了蹭女儿的小脸蛋,笑着说:“看看你,都弄成什么样了啊?快洗洗吃饭吧。” 这场景是如此熟悉,熟悉得让宋建辉不由心生恍惚,仿佛自己刚刚下班回到家里,饭菜的香味弥散在整个房间,那个女人温柔地牵着儿子的手走到他面,替他脱下衣服嗔怪地说:“看看你,又弄得一身脏,快洗洗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嗯,JQ继续? ☆、44、 宋建辉一时觉得自己心里潮得一塌糊涂,不由得眼眶微湿,忙低头垂眼,狠狠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红包。 那红色如此之红,红得他只觉得刺目。 钟君招呼着他过去吃饭,他暗暗吸一口气,也就顺势将那红包又放回了兜里。很显然,谢悠然并不喜欢这种表达谢意的方式,那就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肯收钱,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随着钟君起身来到餐厅,他往桌上一看,菜做得很丰盛,鸡鸭鱼肉全都齐了,还有青菜豆腐这样的家常小菜,或者并不精致,但闻着实在很香,满满都是家的味道。 这时候谢悠然已经带着三个孩子洗手回来了,他们头上五颜六色的假发被摘了下来,脸上乱七八糟的油彩也全洗得干干净净,或者因为难洗,几个孩子脸蛋都被搓得红通通的。 宛妤被她外公抱去了自己位置旁边,宛婷就在谢悠然身边坐下,就是宋仁轩,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另一边。 一个长方形的餐桌,谢氏老夫妇独占两端,另一边挤挤挨挨的,只有宋建辉一个是孤家寡人。 宋建辉又垂下了眼睛,钟君也察觉了,可能是怕这样不好吧,就遥遥用筷子提点了一下谢悠然。 谢悠然莫名就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戳了戳宋仁轩的胳膊。 小宋同学转过头抬起眼珠子看了她一眼。 谢悠然朝他爸爸那儿噜了噜嘴巴,意思是让他坐过去陪他爸爸,谁知道宋仁轩也就翻了下眼皮,不搭理她了。 谢悠然无奈地朝钟君耸了耸肩,心里却暗暗想,让你耍酷,让你只伤心老婆不顾儿子,现下老婆没了,亲生崽都不要你了。 就让你成为孤家寡人! 谢悠然会这样想,也不单单是觉得宋建辉拿钱侮辱了她对宋仁轩的好,主要是做饭的时候她又把宋建辉的话回想了一遍,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宋仁轩小时候能承受了什么心理负担?估计就是有大人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是他害死了他妈妈。 这真是太残忍太不是东西了。他那会才三岁,能晓得什么?他本来就是个受害者,却在受害之后长期得不到至亲人的安慰,反而被放在油上煎火上烤,不停地有人告诉他其实他是一个凶手,哪怕只是间接的。 所以男人都是混蛋。 谢悠然如此下了断语,对宋建辉越加没了什么好感,哪怕他对自己已故去的太太再表现得情深意重又如何?他还有孩子,他生下了他,却没有好好照顾他,就算现在已经悔改之意又如何?连如何笑都不晓得的男人,能给孩子什么样的好的影响? 谢悠然最大的优点,其实钟君说错了,除了性子软之外她还是一个懂得反省的人,从别人的教训里得出自己的经验。看到宋家父子,她就想她自己不能这样,她要积极而阳光地活着,哪怕生活再苦再难,她一定要给孩子传达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情。 这样一想,她就越发觉得离婚那会自己自杀是再愚蠢不过的一个举动,这时候想起来,她甚至都不太明白,她那会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也只是一年多前的事情,却仿佛发生在遥远的他世纪,而那件事是另一个女人披着她的皮做下的,她不理解,也看不懂。 谢悠然微笑着给女儿和宋仁轩挟了他们都爱吃的菜,轻言细语地在他们耳边说:“快些吃,吃多一些。” 宛婷点头说“谢谢”,反手也给她挟了一筷子,说:“妈妈你也吃。” 谢悠然眯眯眼说了声:“谢谢女儿,好乖。”脸上满满都是满足的笑容。 宛妤在一边看到了就不依,也爬到桌子上非要给谢悠然勺一勺子,说:“妈妈吃。” 其实他们三母女吃饭,平素都是这样的,宛妤总喜欢在这些事上和宛婷争个高下。只钟君今日觉得不太像样,就敲了桌子一记,板着脸说:“爬那儿像什么样子?吃你自己的!” 孩子们都静了一下,宛妤攥着勺子觉得很委屈,维持着给谢悠然挟菜的姿势要哭不哭地看看严厉的外婆,又看看外公,再看看自己妈妈。 谢悠然觉得钟君太小题大做,这样实在是打击孩子的好心,但自己老娘的话向来就是圣旨一样,没谁敢明着反驳她,便微微皱了皱眉。 还没说话,那边宋建辉突然将碗递到宛妤面前,说:“喏,给我吧,叔叔都没人给挟菜。” 宛妤破啼为笑,欢欢喜喜地将勺子的菜都尽数放到了宋建辉碗里,末了还挑衅似地看了外婆一眼,小小地哼了一声。 钟君被她瞪得好气又好笑,见宋建辉出面解围又觉得这男人实在是上道啊上道,便眉花眼笑地拿起公筷递到谢悠然手上:“谁说没人给你挟?哪,女儿你就劳驾劳驾,给宋先生也挟一些啊,省得他说我们冷落了客人。” 做得这么明显,谢悠然真想给自己老娘白眼几连翻! 这些人里面,宛婷仗着自己年纪小,胆子也大,平素又是最不耐自己这个外婆的,便当即吐了一回槽说:“外婆,妈妈和宋叔叔隔得远,筷子伸那么长,像什么样子嘛。” 其实她就是看不惯外婆总是动不动训人,倒是没别的意思。但钟君听着这话实在是不入耳,筷子一摆就要说她。谢悠然见实在不是个事,灵机一动在宛婷额上一点,说:“你个鬼灵精,不想妈妈照顾别人就直接说嘛,自私鬼。” 宛婷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谢悠然的意思,还是被她玩笑似的“自私鬼”吓到了,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很少会在饭桌上发声的谢岚山也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菜都快要冷完了。”又看着宋建辉,“我们一家子都不晓得讲礼的,宋先生你也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家隔壁邻居的,不需要那么生分。” 这话还有些像样子。 谢悠然暗暗点头。 宋建辉也笑了笑,说:“谢老客气了。” 尽管有些小风波,但一餐饭大家还是吃得很欢乐的,主要是菜做的真的很好吃。宋建辉自己不太会做饭,就算想也没时间做,因此这些年家里也从来没有开过火,他和宋仁轩就是靠外面各种饭店吃过来的。这种有些小拌嘴,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笑着吃餐饭,已经很久不在他身上发生了。 饭毕宋建辉还陪着谢岚山下了一回棋,又欣赏了一下他的书法、画作,耗到半下午,才带着宋仁轩回去。 临走的时候钟君晓得他家里不开火,还硬给他打包了好些做熟的菜,说是热热就行,煮点米饭就着吃,怎么也比在外面干净舒服些。 宋建辉盛情难却,他也确实不是个喜欢跟人玩虚的人,他喜欢吃这家人做的菜,宋仁轩也喜欢,因此就痛痛快快地接下了。 谢悠然并没有出来送他们,自打她进厨房做菜以后,她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吃过饭也是回房里做自己的事。钟君去喊了她几次,她出来晃一圈就混到孩子堆里,跟他们玩去了。 宋建辉一走,钟君就跟到房里骂她:“你是黄花大闺女么,人家要走了也没见你出来送一送?” 谢悠然说:“妈~~,我在画图,画图的时候最不禁得给人打断了,不信你问我爸。再说了,不就是隔壁邻居来做个客么?至于要那么客套?” 钟君一巴掌拍到她头上:“隔壁邻居你个头!跟妈说句实话,这个人怎么样?” 谢悠然点头说:“他儿子很好。” 钟君又要打她,谢悠然忙躲开,有些羞恼地说:“妈,我已经三十多了。” 钟君嗤笑:“还好意思说你三十多了,三十多了你不加紧些找,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任你挑的啊?我跟你讲,宋建辉这个男人还不错,虽然话不多,人清冷了些,但我看着也不是个有花花肠子的人,家庭条件长相外在哪一样都是拨尖的,这样的男人,搁外头那是十个女人见了十一个女人都要往上面扑的……” 谢悠然问她妈:“既然只有十个女人,那还有一个是哪里来的?” 钟君噎住,蛮横地说:“你管?你只要晓得这男人是个不错的就可以了,现在近水楼台的,你又帮着给他带孩子……说到这里我就想讲你,你傻啊,就这点事你还要收他的钱?能费多大出息?你要真有那么计较,当初和宛南平离婚的时候你怎么不多计较些?那么大的家私,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只要一说起这个事,钟君吧啦吧啦数落个就是没完,谢悠然给她老娘念得脑壳仁生疼生疼,最后只好承认说:“好了,妈,我知道了,这世界上就你看的人最准,我会认真对待的。”见钟君还是怀疑地看着她,立马举着手作立誓状,“我保证。” 钟君这才勉强放过她,说:“那好吧。跟你说要进展也就是这个寒假里最好,我问过他了,寒假他们学校放假,他最闲,平日就忙了,训练多。现下他又没什么亲戚走,家里就他和孩子在呢,你们不防多亲近亲近,带孩子出去玩玩啊……” 谢悠然一说玩就打心眼里不愿意:“还玩,宛妤上回出去玩都玩得差点吓死我了。” 钟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谁要你带她去玩雪?雪是那么好玩的吗?我跟你讲你就不能有些别的追求,比如说看看电影啊,带孩子们去游乐园啊,那么多室内的你不去,你偏要带她们去玩雪!说到这里我还没讲你了,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天天就在家带孩子,这点常识都没有……” 吧啦吧啦又是恐怖的一长段,谢悠然真心觉得,钟君大人一回来,这过日子就真的压力山大! 作者有话要说:家长里短文,不要嫌进度慢啊。 要快起来,也是很快的。 ☆、45 虽然钟君逼得厉害,但当事人不配合她也没办法。 她要谢悠然出去,好,谢悠然就自己带着孩子出去玩去了,要不就是一大早躲出去书店看书,两孩子扔给他们老两口,一整天都不回来。 阳奉阴违这种事,她做得比以前更加纯熟了。 再说宋建辉给她的情报也不准,他学校那边是放假了,但他却带着儿子走亲戚去了,而且一去不到过年估计还回不来。 钟君给宋建辉打电话的时候,谢悠然只觉得自己这个老娘真是令她叹为观止,人家就来家里吃过那么一餐饭,看看她都弄到了些什么:婚史、婚龄、家庭成员、收入情况,还有电话号码。 查户口的民警都未必有她这本事! 好在她早和宋建辉讲开了,人家也理解,不然的话这样下去,她想她这辈子都不要面对那个男人了,还有宋仁轩。 看着宋家两父子就是完全没有走出丧妻丧母的阴影,要接受别的女人?根本就不可能! 宋仁轩瞧着人小鬼大的,话也不多说一句,但什么都门儿清,钟君做得这样明显,估计他肯定清楚自家老娘打的是什么盘算,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鄙夷她呢。 被个才八岁多自己还挺喜欢的孩子鄙夷嫌弃,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谢悠然就觉得自己很想死。 她想要是以后钟君还这样,她就只有和宋家父子两个彻底划清界线了。 寒假虽然很冷,但日子过起来还是很快的,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那天,谢家的习惯是很早就把年饭吃了,然后一家人一起磕磕瓜子看看电视聊聊天顺便做些正月里拜年的准备工作。谢悠然正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接到叶唯安的电话,她在那边很不好意思地跟她喊救命:“姐姐,你来救救我吧,可怜我们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外面饭店全关门啦。” 叶唯安和赵忱因为后者要值班的关系,就没有回老家那边去过年了。谢悠然曾邀请过他们上自己家来吃年饭,但他们怎么也不肯。 不想这时候了,饭还没吃上。 谢悠然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就问:“哦,那你要不要上我家来吃?” 叶唯安说:“那怎么好意思?大过年的上你家来,我怕叔叔阿姨看到我嫌到死……要不你来帮帮我好不?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今天你不来,我们这大年三十都没法收场了。” 她说得很惊悚,谢悠然还以为她在家里除了吃不上饭还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了。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后就换了衣服,跟父母还有孩子一一报告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 宛婷和宛妤正在帮她奶奶包红包、准备明日年初一人家上家里来拜年的点心糖果等等,也不赶她的脚,只是嘱咐她:“妈妈你要早些回来啊,还要看焰火呢。” 谢悠然笑着说好,钟君却自眼镜底下瞄了她一眼,嘀咕说:“这时候了还有闲心往外头跑?” 谢悠然就当没听到,这时候了她还宁愿往外头跑,留在家里,指不定又是被她一顿念叨。 赶到叶唯安那时,她家居然就她一个人在。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叶唯安还把门口的灯笼换了,贴了新的对联,窗户上还贴了些漂亮的窗花,瞧着很有些过年的喜庆模样。 只厨房里一团混乱,简直像是刚刚爆发了世纪之战:地上到处都是水,台面上菜啊盘子啊搅得一团糟糕,水池里飘了黑糊糊一层油水,还有锅里,更是有一团已经看不出原材料的不明物体躺在那。 谢悠然看得惊奇无比,对叶唯安说:“你这是,刚刚跟你家那位打了一架么?” 她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叶唯安和赵忱的感情好得很,两人都是聪明人,很会调节各自的情绪和关系,争吵什么的,几乎在他们身上看不到。 叶唯安愁眉苦脸地趴在她肩上:“他出去买菜去了,刚打电话说到处都关门了,买不到什么好吃的……都怪我啦,说外面吃年饭没有味,人多还不好吃,就想自己做,结果煎牛扒牛扒焦了,煎鱼鱼还没熟,砍个猪脚吧还把碵板砍烂了,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向你求助啦。”说着朝她作揖打拱,“这大过年的,你可不要嫌我烦呀。” 谢悠然这才知道原来锅里那黑糊糊的一团是牛扒! 她好笑地看着她:“你还真是想不开,就你那手艺,还敢自己做年饭。” 叶唯安不好意思地又在她肩上蹭了蹭。 谢悠然也不废话,立马就撩起袖子帮她干活,当然,她也没少指使叶唯安,她做菜不会,基本的清理还是可以的。厨房里的这些水,据她说是洗菜的时候弄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她洗菜还是菜在洗澡。 打开叶唯安家的冰箱,她菜做废了不少,但好在食材买得还挺多的,按她的说法是,反正过年街上也没什么好玩,两人之后就窝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都这时候了,复杂的菜式也别想做了,谢悠然捡着叶唯安做过剩下的,又重新洗了一些,简简单单给她做了一个排骨火锅,因着有肉有饺皮,她还给她包了好些饺子,过后还可以让她当早餐。 喜得叶唯安谢谢连连,剁饺子馅的时候看着很简单就非要自己上,结果手指头不小心给挨了一刀,虽然伤得不重,但也流了不血,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正闹得不能开交,赵忱顶着风雪回来了。 叶唯安跳着跑到他面前,跟邀功似的报告说:“赵忱赵忱,我刚做菜把手都切了一下。” 赵忱淡淡地看了一眼,没奈何地说:“才一下?我以为你会切好几下的。” 叶唯安本来还以为他会像一般偶像剧男主一样当即心疼地跑上来,不说含到嘴里,至少也该搂着她温言细语讲两句心疼的话吧,不想他却是这么不上道的,顿时就有些泄气。 赵忱也不理她,看一眼谢悠然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啊,过个年自己不消停就算了,还让人家也不消停。” 叶唯安听他说这个,顿时就忘了自己手上的疼,抱着他的胳膊很不好意思地蹭了蹭。 谢悠然跟叶唯安现下是混得很好了,但和赵忱却没见过几面,并不是太熟,闻言笑了笑客气地说:“没关系,其实我早和叶唯安说了,去我家过年也是可以的,你们非不肯。”说着将叶唯安推出去,“你啊,就不要再在这里添乱了,去把手上的伤好好处理一下,然后收拾桌子等饭吃吧。” 叶唯安也不和她客套,就把赵忱拉出了厨房。 等到谢悠然把所有的料都备齐全,火锅底也弄好后,出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看到叶唯安正凑在赵忱身边耍赖:“你还嫌我还嫌我,你看我的手指头,都切一块肉下来啦,也不晓得心疼心疼我。” 说着把手指头凑到他面前,非得要他心疼一下不可。 赵忱拿叶唯安很无奈,握着她的手亲了一下跟她说:“有客人在呢,等人走了好好疼你。” 叶唯安捏了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这厚脸皮也会怕丑。” 谢悠然见他们这样,也不好打扰,只得又把头缩回里面等了一会后,才扬声喊:“可以开饭了哦。” 不一会,叶唯安就转了进来。 谢悠然自己的任务完成,当然就不会再留下来。赵忱说要开车送她回去,谢悠然没让,只说:“有什么了不得的,也不远,我打个车就行了。” 但人家偏不肯,再说这点儿打车也是难,最后叶唯安说横竖火锅也不怕冷掉,先送她回去也好,因此最后谢悠然打道回府,赵忱和叶唯安两个人亲自送行。 谢悠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可又推不过,只得让赵忱开车送了,还没到小区就寻了借口让他们靠边把自己放下。 一路慢慢走回去。 其实城市里的新年真是没什么好过的,街上虽然张灯结彩的,但到这时候了,原本开得热热闹闹的店都歇了业,看着反倒比平时更显冷清了。 路上三三两两有行人走过,偶尔还可以看到手牵手的小情侣,笑嘻嘻地玩着手中的焰火棒,灯火通明的人家,隐隐还可以看到新年团圆的喜气。 经过一年多的缓冲,谢悠然年节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想到宛南平了,她抬起头看着自家小区的灯火,只会猜:宛婷和宛妤现在在干什么呢? 宛妤也许已经在找她了,每年的新年,孩子们都睡得很晚,就等着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让她带着她们看城市的焰火,在夜空里苒苒绽放。 想到这里,谢悠然不禁加快了脚步,却不想才跨进小区大门,路过一个花园的时候看到宋仁轩正大哭着抱着里面的一个健身设施,疯了一样地举着拳头往上面砸。 谢悠然一时有些发傻,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这么情绪外露到已经近乎疯狂的宋仁轩,他或者有戾气十分外露的时候,但也只是瞪眼咬牙用很愤恨的神情看着你,如此不管不顾地大吼大叫着拳打脚踢,却是十分罕见的。 她不由得喊了一声“宋仁轩”,快步跑上前的时候发现就这会功夫他的手都已经被他捶烂了,隐隐有血迹冒出来。 她一时大急,什么都顾不得了伸出手掌就挡在他的拳头前想要握住他的手:“宋仁轩……哎呀。” 她被他结结实实砸了一拳,手背骨头碰到坚硬冰冷的铁器,疼得她差点要背过气去。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国庆了,还有人会在这时候看吗?我要继续更新吗? ☆、46、 宋仁轩听到她喊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好似根本不愿意见到她,倔着小脑袋就重重地推了她一把:“要你管!” 宋仁轩虽然年纪小,但他是练过的,力气较一般小孩要大很多,他又是这种情况下推的人,下手全没一点轻重,谢悠然也根本不防,手又痛得厉害,竟一下就被他推退了好几步,踉踉跄跄到底没站稳,倒在一个花坛前面。 头还被撞了一下。 宋仁轩还不放手,红着眼睛凶狠地扑上来就要揍她,背后却忽地传来一声大喝:“宋仁轩!” 石破天惊,宋仁轩好似这才清醒了一些,但还是压在谢悠然身上擂了她一拳:“要你管!” 这一拳他已经收了力道了,并不怎么痛,擂完人就趁势趴在她肩膀上,抱着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谢悠然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只看宋仁轩闹得这么厉害就能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于是也顾不得自己上下都受伤了,腾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搂着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轻轻安抚着他。 而透过宋仁轩的小脑袋,她看到宋建辉铁青着一张脸立在后面,完全是生人勿近的一副阎王面孔。 她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这叫? 看宋建辉一步一步以提刀要杀人的模样走过来,谢悠然只好出声喊停:“好了,那宋什么谁。”喊完,她不由尴尬地咬了咬唇,她忘记宋建辉的名字了,这么一尴尬,气势倒弱下来了。 就是宋建辉,也不禁顿了一顿。 谢悠然赶紧趁热打铁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你们两个现下不适合待在一起。这样吧,我把宋仁轩带我家里去一会,等会你再来接他?”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她说得斩钉截铁的,说完还用力地抱紧了宋仁轩,看他的神情大有你不同意就连我一起打的小倔。 宋建辉脸色缓了缓,眉头却皱起来,说:“我没想打他。” 谢悠然:…… 不是想打不想打,问题是光他那表情就很吓人啊,就算她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也会感觉害怕,更何况是这个时候的宋仁轩了。 宋建辉表情一缓和,谢悠然气势就又上来了,抱着孩子坚定地说:“那也不行,我现在就带他回我家去,你晚点再来接吧。” 然后不由分说低下头,对着宋仁轩时她已然换了一副面孔,轻言细语地喊他:“宋仁轩,乖,现在跟阿姨回家去好不好?宛婷她们在等你一起看十二点的焰火呢。” 宋仁轩死死地勒着她的脖子,不回应,但哭声却小了下来。 谢悠然很无奈,现在她手痛、屁股痛、头痛、脖子痛感觉上到处都在痛,地上还冰凉冰凉的,可经不住他这么抱。于是只得,弱弱地□了一声,说:“宋仁轩,我的手都给你敲断了!” 宋仁轩的哭声这才彻底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她。 谢悠然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确实是受伤了,手背那儿还磕出一点於青。 宋仁轩哭得厉害,这会儿还一抽一抽的,见状瞪着刚刚水洗过一样的大黑眼珠子凶巴巴地瞪着她说了一句:“谁要你来管我?!”却到底还是从她身上爬了一来,默默地伸出手扶了她一下。 谢悠然一笑,被他这一扶也弄得心情好了起来,就趁势抓了他的手站起身,跟宋建辉说:“我先带他过去,你过会再来吧。”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嗯,那什么,你回去,找个镜子,好好练一练。” 说着冲他一笑,表情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厌烦,还有促狭。 她现在已经一点也不怕他了,或者在心里,也只是觉得,这是个可怜的男人罢了。 他的爱,或者已经耗尽在了那个已经故去的女人身上,所以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不懂得爱,也不知道爱。 多可怜。 宋建辉微微一愣,看着那个女人转头搂着自己儿子的肩膀就那么走远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要他回去练一练怎么笑?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抚了抚脸:这个时候的自己,很可怕么? 也许吧,他心情很糟糕。 每年的这一天,到她家里去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回来。 老人家老年丧女,且还是独女,其身之痛心之痛,他很能理解,但是这么对宋仁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也许今天他确实是做错了,他不应该将他带过去。 他原以为,看到宋仁轩,他们心情会好过些,那毕竟也是他们的外孙,是她的儿子。 宋建辉揉了揉脸,在风雪里站了一会,也转身走掉了。 钟君打开门,看到形容狼狈的谢悠然和宋仁轩,吃惊地说:“这是怎么了?”又抬起宋仁轩的小下巴,“小家伙是咋啦?大过年挨爸爸训了呀?” 谢悠然赶在宋仁轩没有发怒前将自己妈妈的爪子拉下来,说:“妈,先让我们进去,冷死了。” 她倒地的时候,连裤子都弄湿了,现下真是冻得不行。 宛婷和宛妤听到她的声音从房里跑了出来,看到自己妈妈头发散乱,衣服也弄脏了的模样大吃一惊,及至发现宋仁轩还哭过了,吃惊更甚,讶然问:“宋仁轩,你怎么啦?“ 宋仁轩看一眼宛婷,咬咬唇,垂着头闷闷地答:“我把你妈妈打了。” 宛婷:…… 谢悠然:…… 就是钟君也目光咻地射向谢悠然,蹭在妈妈身边的宛妤更是护犊子一般地当即推了宋仁轩一把:“你为什么打我妈?走,不准你来我家!” 谢悠然赶紧拉住宛妤,不由得头疼之极,这熊孩子到底会不会讲话啊?什么叫他打了她? 钟君目光盯着她,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谢悠然说,她确实也没弄清楚宋仁轩“发狂”的原因。看钟君又要飙火,立即作抱头鼠窜状,“哎呀,我真不知道,再说了,也不算打,他又不是故意的。”扔下这一群人她也不管了,跑回屋里换自己的衣服去。 出来的时候钟君、宛婷和宛妤正拿了宛婷的衣服在哄宋仁轩换,各种威逼利诱:“你换不换,换不换?你裤子都湿成这样了你还不换?又湿又脏的不换不许你坐哦……哎哎,你换一下嘛,女孩子的衣服又怎么了?” 谢悠然看得好笑,将被宋仁轩打到的手活动了一下,手背那破了些皮,痛感还是很强,不过能使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谢岚山招呼她过去坐下,问她:“到底怎么了,这年节上的,难道他爸爸还训他了不成?” 谢悠然凑到她爸爸耳朵边:“我也不晓得,只是在楼下看到宋仁轩在哭,就把他带上来了。” “那他打你是怎么一回事?” “哎,都说了他不是故意的。”谢悠然并不愿意多说,“他爸爸也在,我看两父子好像是有什么问题,就把他先带上来了,不然的话,大年三十的弄成这样,多难看啊。” 谢岚山点了点头,看了宋仁轩一眼叹口气说:“没妈的孩子就是可怜。” 谢悠然很认同。她当初要是不那么坚持,把宛婷或者宛妤哪一个给了宛南平,她都不敢想象,她们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因着宋仁轩情绪不好,谢悠然就要钟君和谢岚山别问他出什么事了,只是让宛婷、宛妤跟他一起玩。 等待这个城市焰火点燃的时候还是很难熬的,她看了没一会晚会就觉得撑不住。进到房里发现也就宛婷和宛妤在玩得热乎,宋仁轩一个人坐在床角边,小脑袋搁在膝头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悠然眼睛转了转,拿了电脑趴在床上拉着三个孩子看她画的卡通图,让她们给她编故事。 宛婷只看一眼就发现了:“妈妈,这个人长得跟我好像哦,这个也像宋仁轩。” 宛妤就指着一个最小的:“这个是我。” 谢悠然笑眯眯的:“是啊,这是三个小英雄,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打怪兽,拯救全人类。” 说完,她看了一眼宋仁轩,见他果然有了些兴趣,就把电脑往他那边移了移,问:“宋仁轩,你猜猜去打怪兽的路上会发生些什么事呀?” 宛婷问:“那他们叫什么名字呢?” 谢悠然偏着头想了一会,指着和宛婷有些像的那个说:“这个叫小美好不好?”又指着小小的像宛妤的那一个,“这个就叫作小玉?”最后看着宋仁轩问他,“那这个小男孩该叫什么名字呢?他可是三个小英雄里最厉害的哦,会帮小美和小玉打跑好多好多大大小小的怪兽。” 宛婷和宛妤争先恐后地给他取名:“小强。” “不,应该是小刚。” “哎呀,还是小锋比较好听。” 宋仁轩抿了抿嘴,轻轻地说了声:“小龙。” 谢悠然听到了,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两个女儿,说:“你看,宋仁轩多会起名字啊,就叫小龙,小龙多好听,我们都是龙的子孙嘛。” 宛妤问妈妈:“什么叫龙的子孙?” 和钟君处了几天,宛婷也像她外婆那样会用暴力了,闻言一巴掌拍到妹妹头上:“龙的子孙都不晓得,龙的子孙就是……嗯,龙的儿子女儿孙子啦。” 宛妤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姐姐,“哦”了一声。 谢悠然笑得打跌。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这个文居然快十四万了,那么离完结也不远了?? PS ,看到标题不要奇怪,这是存稿箱,尼妈同标题的放不了存。 ☆、47、 钟君带着宋建辉推门进去的时候,床上那四个人都趴在那已经睡着了。谢悠然睡在正中,三个孩子分散在她周围,一个枕着她的左手,一个枕着她的右手,还有一个最小的,半趴在她背上,因为房里开着暖气,他们并没有盖被子。虽然一个个睡得口水横流的,但并不妨碍此情此景的温馨和悦。 电脑屏幕还开着,上面是一张画,风景秀丽的大森林背景,一个小小的村落当中,炊烟袅袅,烟雨正盛,三个小孩子在小河边浣足捉鱼玩得正开心。 那画用色饱满丰富,让人一看就很喜欢。 宋建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钟君却只看到自己女儿狼狈的样子,气恼得上前在她头上拍了一记:“臭丫头,还说等着带他们看焰火呢,点儿还没到就睡得这么香!” 谢悠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看样子是给拍醒了。 钟君见她那样,赶紧回头把宋建辉往客厅里拉,“你就在外面等吧,等她把孩子抱出来。” 谢悠然那么睡相酣然的样子也确实是不能给外人看,宋建辉就很体贴地又随着钟君退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走出来,整个人都已经稍作整理了,也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但看上去还是很疲倦,一边揉眼睛一边跟宋建辉说:“要不就让他睡这里吧?外面多冷啊。” 说完倒头就又半躺在了沙发上,双脚上缩,很舒服地蜷在其上,半闭着眼睛养神。 钟君暗地里掐她都没反应。 宋建辉看了一眼谢悠然,她说这话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自如也很自然,他相信,这应该就是她的本真,一个个性自由散漫的居家女人。她现下里面对他,眼里已看不到戒备和警惕的神色了。但会不会也太自如了些?自如得仿佛他就是她家里人一样,一点讲究都没有了。 钟君很尴尬地对着宋建辉笑:“对不起啊,这臭丫头她就是一点也不讲究的。” 宋建辉唇角轻轻一勾,和钟君说:“没关系,是我们麻烦你们了,让她休息吧。我自己进去抱孩子,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钟君赶紧点头,旋即想到谢悠然的话,又说,“要不就让孩子睡这儿?外面真是挺冷的。” “没关系。”宋建辉沉声说。 钟君就只好又带着他进屋里抱孩子,毕竟他们还算非亲非故,过年过节的这么住在这儿也不是很妥当。嘴上客气是可以,也是必须,真要这么做,那就得掂量掂量一下了。明日一早可还有很多亲戚会过来拜年,要是让他们看到,该怎么解释呀? 当然了,钟君是很希望这两个孩子走到一起的,但那也得是宣告成事了以后,这么用谢悠然的话说八字还没一撇的,平日里你来我往没关系,眼下却是很不合适的。 别看钟君拉关系拉得狠,但关键时候,她还是门儿清。 送宋建辉走的时候,钟君取了个小被子包在睡熟的宋仁轩身上,又很长辈似地嘱咐了大人一句:“小宋啊,阿姨说这话可能是越规矩了啊,不过这家里就你跟孩子两个人了,孩子哪有不淘气的?过年过节的,有些事说说就好了,哈?” 宋建辉沉静地点了点头。 钟君这才状似满意地将他送出了门外,回头却跟谢岚山说:“哎,你说,这小宋是不是也有点没轻没重?这大过年的把孩子整成这样,我看这事还得考虑考虑。” 电视里咿咿呀呀的唱得正欢,谢岚山转过脸,从眼镜底部看了一眼老伴,说:“本来就要好好考虑,是你自己急三急四的。” 钟君本来也是有反省的意思,但谢岚山这么一说她就又急眼了:“哎,我不急,难道等到你来急?你晓得你女儿今年多少岁了不?她还拖着两个孩子呢!能有男人要她就不错了!我说考虑那也只是看看他人品到底怎么样,要是各方面都可以,就有点小瑕疵,也是可以的嘛。”说完看着谢悠然还趴在那睡得憨香憨香的,不由恼从心头起,一巴掌就掼到她屁股上,“你个臭丫头,你到底有心没有心,有肺没肺啊?” 她拍的地方正好是谢悠然今日摔到的地方,一时痛得她“嗷呜”一声蹦了起来,嚷嚷着喊了一句:“妈~~” 正月里对于成年人而言,就是各种拜年吃喝加辛苦,家里走马灯似的天天都有人来,天天都有亲戚要走。 谢悠然直到年初六了才勉强消停下来。初七一早,就被她妈钟君老大人压着去相亲。 其实钟君本来也没那么急的,但过年的时候她听说宛南平不但再娶,而且连儿子都生下了她就心里不平衡了。加上一出去就有人拉着她的手说起谢悠然,一说起谢悠然就会拿宛南平来对比,然后对她女儿表示各种同情和慰问,刺激得钟君差点得了脑溢血。 在她的想象里,宛南平还是多年前那个穷酸的大学毕业生,什么都没有,穷得只好来攀上她女儿。现在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凭什么离婚之后他活得风生水起连最想的儿子都有了,自己女儿就只能在别人眼里苦兮兮地一个人? 所以她也不想吊死在宋建辉那一棵树上了,那男人好是好,但真要做女儿的丈夫性子还是太冷清了些,所以能有得再挑再选她也是很愿意女儿挑一挑的。 于是钟君背着谢悠然到处撒网捉鱼。 这次相亲的对象是谢悠然的姑姑介绍的,人是她姑姑的儿子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跟她们不住一个城市,但也隔得不算远,开车来回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最主要最吸引钟君大大的是对方不但身家不错,虽然也离了婚但没有孩子,年纪跟谢悠然又很是相当。年初二的时候两老太太坐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令钟君恨不能立即就要安排两人见面。 谢悠然晓得后跟她妈吐槽:“你不是说目标要盯紧宋仁轩他爸爸吗?这么容易又转对象了啊?” 钟君白了女儿一眼:“货比三家懂不懂?要是能找个没孩子的当然更好了,你以为后妈那么好当?” 谢悠然于是作受教状,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妈:“那人身家那么厚,又是单身还没孩子的,十八岁的未婚妹妹遍地都是,他就那么不容易找,要到我们这来找个离婚的还拖着两孩子的?” 钟君虽然平素对谢悠然各种嫌弃,但一到这时候就又不喜欢贬低女儿了,就对着谢悠然翻了个白眼:“你很差吗?” 谢悠然不说话了,差不差的反正都是钟君大人一句话,她老人家心情不爽时她就是个连杀血价都甩不出去的倒贴钱,心情爽的时候,很荣幸,她也可以是她老人家心尖尖上的无价宝。 换好衣服之后,谢悠然站在镜子面前想一个三十多岁离过婚的单身男人会是什么品味。纠结着要不要化个大浓妆扮扮过期的娇娆什么的,只还没等她主意想出来,钟君已经进来赶人了:“快走快走,等下宛婷宛妤她们回来也要跟着去,那还相什么亲啊还相?” 急火火地,就这么带着个清汤寡水一样的谢悠然出了门。 钟君是急得很,奈何人家来的路上堵车,一堵就堵晚了一个多小时。钟君、谢悠然,还有谢悠然她表哥,也就是她姑姑的儿子,三个人在约定的地方等得望眼欲穿,肚子里的水喝得走路都能听到晃当响了,对方还是没有到。 钟君一直在自我安慰地安慰大家说:“好事多磨啊好事多磨,显见这回应该是可以成了。” 谢悠然无奈之极。 正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大门被推开,谢悠然看到他表哥站起来朝门口不停招手。她和钟君见状回头,就看到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男的,当先一个男的身材俊逸潇洒风度翩翩,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很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而后头那一个则是秃头矮个穿着套很不衬头的黑西装,形容有说不出的苍老跟猥琐。 钟君开始还有些暗自嘀咕不晓得是哪一个,待到看到当先内男的愣了一愣后就大踏步地往他们这一桌走过来,顿时喜滋滋地在桌子底下狠狠抓了抓谢悠然的手。 谢悠然自然知道她老娘的意思,但她却觉得很无奈,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很小啊,小到她头一回出来相亲还能遇到熟面孔。 这个熟面孔不是别人,正是上回还死乞白懒地要追叶唯安的那个男人,叫什么?方秉文好像。 母女两个同时都自动忽略了跟在方秉文后面的秃头男。 方秉文看到谢悠然还很高兴,远远就朝她笑着打招呼:“哎,你也在这吃饭啊?那叶唯安呢,会来吗?” 谢悠然被他问得满脑袋黑线,这男的不是来相亲是来砸场子的吧?和她相亲居然还问起别的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是她朋友,难道他就不觉得很尴尬么? 钟君更是一脸茫然,看了眼女儿问:“你们认识么?” 谢悠然还来不及说话,那边他表哥愣了愣后已经迎上方秉文后面那个秃头男了,口气那个焦急埋怨啊:“你怎么现在才到啊?” 钟君:…… 谢悠然:…… 谢悠然明显能感到身边自己老娘的身子微微愰了一愰,甚至还可以隐约听到她老人家牙齿磨得霍霍响的声音。 她只好在底下轻轻挠了挠她妈妈的手。 方秉文还在热切地看着她,问:“那谁,叶唯安呢?她回老家去过年,回来了吗?” 谢悠然看着面前这个无意当中砸了场子的男人,有些虚弱地回答说:“对不起哦,我过年很忙,还没有跟她联系过。” 方秉文眼神就黯了一下,回头看看大概是悟到了什么,很有些尴尬地讪笑一声说:“哦哦,那好,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新年快乐哦?这个是阿姨吧?阿姨也新年好。” 边说还边鞠躬,一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模样。 方秉文寒喧两声也就走了,钟君却觉得自己的一汪热乎劲全给浇熄得透透的了。 这要是没有对比还好,因为有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方秉文的对比,她就觉得,面前这个自己大外侄子介绍的男人,怎么就那么寒碜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国庆快乐。 要看更新的还是会继续更,榜单坑爹的要两万啊,所以这几天我努力赶稿中…… 祝出去玩的童鞋玩得HAPPY,继续存稿箱,等国庆回来收评论,哈哈,请表霸王我,看你们的评论很高兴。 ☆、48更新之后(存3)   回去的时候钟君一直铁青着脸不说话。   谢悠然却是想一回就觉得好笑一回,钟君看她那样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还笑,你笑得出来啊?”   谢悠然就只好收了笑敛起神色十分正经地看着她妈妈。   现在谢悠然已经摸到了和钟君相处的脉门,那就是凡事请千万顺着她,真正的顺她者昌逆她者亡。所以她要她相亲她就相亲,她要她不要笑她就不要笑,由着她放手去折腾,横竖到最后她自己也会发现没意思,就收手了。   比如今天。   毕竟谢悠然她姑姑一家给她介绍男朋友那也是好心,钟君再不满意性格再蛮但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懂的,所以她不好说他们什么,到家就在谢岚山耳朵边念:“你那大外侄子人好呢,介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不能看!虽然悠然是离过婚,但至少要再婚也要配个称头一点的吧?就那么个矮脚鸡样的,再有钱再没有孩子,那看着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谢岚山从来就不主张钟君这么风风火火地给自家女儿张罗再婚的事,本来就掉价了,没得还失了身份。但他历来拿自己的老伴没办法,劝她她不听就只有任她一头撞到底,只他道行比谢悠然还要高深,相处几十年了,早就练就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有时候还能自眼镜底下将钟君望一望,表示自己有给她回应的意思。   钟君发泄一通,让谢悠然去相亲的心也就淡了很多,自家姐姐给介绍的人都是这样子,其他的更是可想而知。   “这就是离婚了的女人在外边人眼里的价值啊,跟块抹布一样一样儿的,抹布洗洗还能干净,那离了婚的女人就再洗也洗不干净了。”钟君万分悲凉地说。   钟君消停了,谢悠然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寒假余下的时间就是带带孩子,画画图,和自己老爹切磋切磋画技什么的。大人都这么有雅兴,搞得宛婷也有了兴致,这几天也拿了支毛笔,没出门就学他外公那样拿枝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宛婷学东西天份都一般,但她很有规矩,一旦学上什么东西了,你要她练她也会好好给你练,学习态度很是认真。谢岚山很满意自家小外孙女这一点,于是也教得挺乐和,祖孙两个日日在书房里舞文弄墨,倒也很是开怀。   就这么平平静静地一直过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孩子们上课了,谢岚山在乡下找到了他事业的第二春,于是宛婷她们一上学,他也就带着钟君又去乡下过逍遥日子去了。   家里多数时间,就又只有谢悠然一个人了。   经过一个近乎混乱而嘈杂的新年,这刚刚到来的宁静,令谢悠然欢喜得都差点要痛哭流涕了,连着一直给钟君念到抽痛的脑仁也安然了下来。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擅于应酬的人,离婚第一年的春节她甚至都没出过门。这个新年她倒是没那么在乎了,也敢带着孩子们四处去亲戚家走一走,但是这样的生活,本也不是她愿意过的,她只不过是想让孩子们见识见识春节拜年的气氛。   之后她那学校也上课了,她把自己的作品拿给老师看,得到的评价是:“灵气有余,但,实力不足。”   谢悠然也不泄气,一边学一边开始往一些公司里投简历。这个城市动漫行业很吃香,政府为了支持这个新兴的产业甚至还在城郊建了一个动漫产业园。谢悠然有个周末带孩子们上那里玩,发现所谓的动漫产业园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个动漫公司的堆彻,那里几乎就是一个动画乐园。   在其中最大的动画公园当中,仿造这个产业园里出来的经典动画,修了一个大大的城堡乐园,里面孩子们可以玩各种各样的真实经历游戏,比如找工作、学做蛋糕、喂养小动物、还有就是化身成为小小小英雄去打怪兽等等。   第一回去的时候,宛婷和宛妤几乎要乐疯了,到天黑人家要闭园了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来。一路上还兴奋不已地一直谈到今天的收获与成果,末了宛婷拉着她的手说:“妈妈,下回我们把宋仁轩也喊来,他肯定会喜欢。”   谢悠然笑笑说好,心里却并不觉得宋仁轩会去。经历了大年三十那次事件之后,她明显能感觉得出宋仁轩的变化——本来就沉默的孩子变得更沉默了,而且他也不再上学放学与他们同行,有时候宛婷明明喊了他,他不是借故早早走掉,就是磨蹭着在后面不肯跟他们一起。   当然,偶尔他还是会应一回,但谢悠然觉得,那似乎只是他实在是馋得狠了,很想很想吃她做的饭才答应的。   = =   宛婷毕竟是孩子心性,对于宋仁轩这样的变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尽管很多时候,遇到什么好玩的新奇的事情,她还是会第一个想起宋仁轩,但对他能不能参与,却并没有太过遗憾的样子。   三母女快快乐乐地玩了一天,到家后没什么心事地一觉睡到天亮,这样的日子,对谢悠然来说,未偿不是幸福圆满的最极致。   有一个男人又怎么样?当初还没离婚的时候,宛南平要是过了十二点还没回家或者说是没有电话过来,她就会担足了心——可就是这样,又有什么好下场了?   所以,有时候,幸福真不是可以用有没有男人来衡量的。   可惜,这样的话谢悠然不敢和钟君说。   简历递出去以后,谢悠然也接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大的公司嫌她年纪太大怕创造性不足所以多数在第一轮就被刷了,小一些的,什么都在起步,待遇又很低。   不过谢悠然也不急,横竖她撒这种网也只是前期适应适应,等得自己真正出师了,也不至于一点头脑都摸不到,人家公司的要求怎么样她完全不晓得。   面试得多了,她还能摸出一点门路来,比如面试官是什么样的人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比如问你薪资待遇如何时你不能一口气说死,还有就是,做这一行的,你不能太狂,但也不能全无狂劲。   和叶唯安聊起这些的时候,叶唯安感叹说:“你是真的成熟起来了啊。想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哭哭啼啼的全没有半点主意,一心只想把那个男人挽回来。”   谢悠然听了就笑笑:“是啊,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怎么那么没骨气,还为了他想要去寻死。”   如今对那段伤透她心的婚姻,谢悠然也已经可以当成玩笑般随时拿出来玩味一下,放在嘴里嚼烂了吐出来,偶而回顾间,只觉得人生真是太奇妙了,命运或者会玩弄你,但是它也会给你许许多多令你意想不到的无数可能。   一晃而过间,天气渐渐变暖,转眼就到了又一年的清明。   因着谢岚山有课要上,所以清明祭祀的事就让钟君回来办理。那天一大早,她就带着谢悠然母女三个跟着一大群亲戚走完了所有祖宗老祖宗的墓地,回来后又兴兴轰轰地在饭店一起吃了一餐饭,也就算把清明节过过去了。   清明时节,春意渐浓,宛婷和宛妤还摘了许多知名的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回来路上的时候宛婷不晓得来了什么兴致,非得缠着谢悠然给宋建辉打电话,她说她要让宋仁轩来看看她“丰收的成果”。   谢悠然说:“我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呀。”   钟君和宛婷都说:“我知道。”   谢悠然:……   果然,他们家老的小的都很厉害,就她这个中间的,后知后觉到到现在连宋仁轩他爸爸的名字都没有记正确。   钟君也有段时间没见宋仁轩了,她大概也晓得自己女儿跟这个男人是不大可能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宋建辉还没另找之前存有幻想,于是使劲地怂恿外孙女儿给他家打电话:“打吧打吧,最好让他和他爸爸一起到我们家去玩儿去,就说外婆又带了好多好吃的,你让他们来家吃来。”   宛婷便拿过谢悠然的电话欢欢喜喜地拨了过去,可惜电话一直占线,要不就是干脆不在服务区。   宛婷和钟君都有些失望。   只有谢悠然很淡定地给祖孙三个准备衣服、洗澡水,今天出了很多汗,这天气早晚温差大,到家不洗澡,等会又要弄感冒了。   宛婷和宛妤要泡澡,她就把浴池刷洗干净了放了满满一池子水将她们丢进去,宛婷脱衣服的时候还是不甘心,抢过谢悠然的手机又要给宋建辉打电话,一边拨号还一边说:“妈,我再打个试一试。”   谢悠然暗地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只帮宛妤脱得光光的,抱着她进了浴室。   宛婷随后跟进来,和她说:“妈,是个陌生的叔叔诶,他说什么喝醉了,让你听电话。”   “什么什么喝醉了?”谢悠然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放到耳朵边“喂”了一声。   那边确实是个陌生的男声,很客气的样子,问她:“请问你认识这个电话的主人吗?”   谢悠然不知道宛婷是不是拨错了,但是听到这句话她脑子里莫名就出现不好的东西。电视里不经常这么演的吗?一个陌生人打电话来告诉你说:“你认识这个电话的主人吗?他出车祸了。”或者是,“他因为干啥干啥给抓到了警察局。”   于是她迟疑地说:“是我女儿拨的电话,我不晓得她有没有打错。”   “嗯,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先生,带着的应该是他的儿子,他们在我们这里吃饭,但是喝醉了,请问,如果你认识他们的话,能过来一趟吗?”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下一篇想写古言了,现代文真是没梗可以用了啊……   古言的话,会看的有几多人?   PS:国庆快乐,到处人都很多,所以出游的童鞋注意安全哟。 ☆、49更新之后(存4)   谢悠然赶到饭店的时候,宋家父子两个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房间的桌子上,菜碟翻了好几样,酒瓶子滚得到处都是,宋建辉搂着一个瓶子脑袋埋在手臂深处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醉死了,宋仁轩趴在桌子上,小脸蛋红朴朴的闭着眼睛貌似睡得很熟。   凑过去一闻,酒气熏天。   谢悠然真是无语了,这么小的孩子,就任他喝得这么烂醉,她真是想拿个瓶子把宋建辉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服务员在一边解释说:“这位先生带着孩子过来就要了这个包间,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但对方一直没来,菜上齐后他要了一些酒,就不让我们进来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要不是这会儿实在是晚了,我们要打烊了,还不晓得他们已经醉成这样了,刚好那会您打电话来,所以……”   服务员的声音里也很有些愤慨,大概这样的奇葩家长,她也是头一回看到。   谢悠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问:“他们结账了吗?”   “还没有。”   所以,这才是重点。这么一桌子菜,要是让这两醉鬼就这么霸王掉了,人家也心疼不是。   谢悠然只好认命地自口袋里掏出钱包,问:“多少钱?”   “一千零八十五块,我们经理说零头就不要了,给个一千整数就行了。”   谢悠然掏钱的手微顿,额角忍不住抽了几抽——两个人都能吃到上千块,够狠。   给了钱,她看了一眼毫无知觉似的宋家父子,深吸一口气说:“麻烦,给我一杯水,当然,有一盆也可以。”   服务员见她气得不轻,应了一声后拿着钱就走了,然后速度给她送上了一杯水。   说是杯子,其实应该说是盆子更贴切些,是那种大菜盆子,比脸盆小,但比杯子大了很多。   谢悠然看着倒有些好笑,料想这两个人之前肯定没少折腾他们,人家心里也有了怨气。她想了想,接过来走上前去先推了推宋建辉:“宋先生?”   宋建辉没什么反应。   谢悠然抿了抿唇,将他手里的的瓶子拿掉,否则等他被泼得要醒不醒时一发狂拿起来就往她头上砸,这种伤,她可是受不起。   瓶子拿掉后,宋建辉倒是有了些动静,微微抬起了头朝她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里也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   看样子,根本是没清醒。   谢悠然咬了咬牙,将那盆水就那么倒了下去,倒完她还退了一大步,隔得远远地警惕地看着他。   就等着万一他要是恼将起来了,她还能拨腿就跑。   谁晓得人家根本没反应,只是脑袋竖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又把头埋头的胳膊窝里,没反应了。   谢悠然觉得自己拿他也根本就没办法。   最后还是人饭店里喊了个两个工人,一左一右把他架上了车,陪着谢悠然又一起将大小两个醉鬼送回了宋家。   两个工人将人一送进门就走了,谢悠然气喘吁吁地将宋仁轩放到沙发上,这小子看着比宛婷没有高多少,但身子却沉实多了,她都几乎要抱不动他了。   谢悠然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和老腰,抬起脸打量了一下这个家里。   这还是她第一回来宋家,倒没有像宛婷说的那么乱,白色的墙壁,暗色调的家俱,没有任何色彩亮眼的装饰,瞧着冷冰冰的,没有多少人气。   在初春料峭的夜晚,这个屋子沉默冷寂得就像一个冰窟窿。   谢悠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寻找着卧室的方向给宋仁轩找了个毛毯过来盖住。   她将他包得紧紧的,末了还伸手将他垂在脸上的头发细细撩开。这时候的宋仁轩,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沙发和毛毯里,看着倒少了倔强,多了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这个缺少爱的没有妈妈的孩子,然后俯身轻轻在他额上吻了吻。   打算离开的时候,另一端沙发上的宋建辉□着翻了一个身,改为仰面躺在那儿。可能是屋里的光线太强,让他翻过来时忍不住伸出手遮住了眼睛。   他穿着一件长袖的黑色T恤,之前看不出,这会儿一挪动,浅色沙发上就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水印子。   谢悠然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干的好事。   宋建辉似乎很难受,微微转动了几下脑袋后含糊地喊了一声:“我想喝水。”   酒后容易口渴,这一点谢悠然倒是清楚的。尽管很厌恶宋建辉带着这么小的宋仁轩喝酒的作为,但她犹豫了会,到底还是起身寻着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想想冷的容易伤胃,就又给他调成了温的。   走到他面前后,谢悠然俯□轻轻推了他一下:“宋先生,你的水。”   宋建辉好似是真的已经醒了过来了,他拿开手后,还眯着眼睛看了看她,这才勉强扶着沙发的靠背坐了起来。   谢悠然全程都没有要动手相帮的意思,只等他坐好后,将手里的水杯递过去。   宋建辉接过去的时候杯子颤颤的,让谢悠然看得好一阵心惊肉跳,很担心他会一个不小心,整杯水又泼到他身上和沙发上。   好在他握得还算稳,一口气将水喝完后把杯子递还给她,揉了揉额头后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谢悠然看看时间,告诉他:“九点多了。”   他“哦”了一声,就有躺下去继续睡的意思。   谢悠然就只好提醒他:“你的衣服湿掉了,要不先换一件?”   宋建辉“嗯“了一声,没有动,瞧着好似是要她帮忙找衣服来的样子。   谢悠然睁大了眼睛看了他好一会,确定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后,只好又转去卧室找了件他的衣服。   刚才拿毛毯进的就是宋建辉的房间,她看到床边放了好几件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换下没洗的还是洗了没收扰的,进去之后谢悠然也不管,随手扯起一件迷彩T恤拿了出来。   这么会功夫,宋建辉已然又倒下去睡着了。   谢悠然再次叹了一口气,喊了他两声没反应后,她也就放弃了。要她给他换衣服,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伺候宋仁轩可以,但是宋建辉?免了吧?   想来他这么大个人了,又是干警察出来的,经常锻练身体肯定很好,不是说训练的时候经常泥里水里泡很久么?这么一点点水,对他应该不是大问题的吧?   把衣服放到他手边,想了想后谢悠然又转身回去卧房还是给宋建辉也搂了床被子出来,对他她就没有对宋仁轩那么温柔小意了,只随意将被子铺在他身上,将他盖住也就完事了。   却不想起身的时候,手臂一下被他抓住。   他的手很大,攥得也很紧,手心滚烫得就像一块烙铁,烫得谢悠然忍不住心尖尖都是一缩。   她忍住尖叫,回头看去才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睁着一双清亮黝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谢悠然觉得自己喉咙一下有些发干发紧,脑子里“呯”一下炸了一声,烟雾缭绕处是空白的一片,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待得醒过来神来后她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退离一些——但手在他手里,再怎么退也不可能退得多远,她只好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醒了吗?”   宋建辉没说话,仍然看着她,他的目光甚至要比他的手更烫人,谢悠然心里涌起很不好的预感,才要挣扎,整个身体却忽地往前一冲,一只用力的手臂就绕到了她的后背,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他的怀里。   她变成上半身都趴在他身上了。   这真是猝不及防,谢悠然又羞又恼又急,抬起另一只手胡乱地挣了两下,嘴里喊着:“你要干什么?!”   “么”字甚至都还没喊出来,就整个给消音了。   谢悠然不能置信地看着那张蓦然变大的脸,眼睁睁看着他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进展是挺快的了吧?希望没有太生硬的感觉。   至于宋GG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呃,且听下回分解。   :) ☆、50更新之后(存5)   谢悠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她不知道宋建辉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但不管是哪样,她心里一样不舒服。   她死命地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反被他把两只手都给捉住了,力量对比得太悬殊了,悬殊得谢悠然感觉自己再费劲那都是徒劳。他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在她腋下一个部位轻轻一掐,掐得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紧闭的牙关就被他撬开了。   鼻端满满都是他的味道,混合着酒精与强烈的男人的气息,那么强烈,强烈到她分不清剧烈跳动的心脏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久没有经历男人的兴奋。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还会恍惚,恍惚眼前这个男人是爱着自己的,而自己也是爱他的。   就算不爱又怎么样?她可以假装与他相爱一场,在这个路人断魂的清明夜里,放肆地享受另一个身体的热度与滚烫。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出现了软化的迹象。宋建辉便也抓得再没那么紧,他依然用力地吻住她,凶狠得甚至有些野蛮,没什么章法与技巧,他新生的胡茬扎在她脸上,刺得她嘴唇周围一阵木木的疼。   谢悠然终于挣脱出来一只手,她抡着胳膊往旁边的茶几上摸索了下,很快就摸到了上面那只他刚喝过水的大杯子,然后不假思索地举高,“嘣”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一下,宋建辉是彻底清醒了。   他放开了她,伸手摸着被砸中的额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似的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谢悠然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也不解释,迅速退开后拿手胡乱地抹了一下嘴,伸手指着宋仁轩跟他说:“你要是醒了就好好照顾一下他吧,没看到过你这样做爸爸的,居然让他这么小的孩子喝那么多的酒!”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   她心慌意乱得很,完全没想跟他算被强的账。要怎么算呢?是要他负责还是骂他一顿?或者报警说他非礼了她?最后这一种太夸张了,不是软妹子谢悠然能做出来的事,她只希望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然后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她甚至都不愿意问他是不是把她当成了谁,或者说是借酒逞劲只把她当成一个一夜情的消遣对象!   家里的门被打开的时候,传来两个孩子笑闹的声音,钟君一边抓着闹腾的孩子一边骂:“不要吵了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不知道早睡早起身体好啊?”转过脸来劈头盖脸又把刚进屋的谢悠然也说了一通,“你生的这两个女儿到底是什么转世的啊?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就说你平日惯得她们太过了,难道放假了就可以胡天胡地了?小孩子不休息好怎么行?”末了才想起谢悠然是出去干什么的,追出来问了她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什么事吧?”   谢悠然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自脸上看,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揉了揉眉心,做出一副很头疼的模样说:“他们两父子都喝醉了,闹腾得厉害,刚刚才让饭店里的人把他们送回了家。”   钟君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真是两个都喝醉了?宋仁轩也是?”   谢悠然点了点头。   钟君默默在心里啐了一声,说:“这个宋建辉,我以前觉着挺好一人啊,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孩子才多大呀?他这真是的……”   想来她也没什么好话说他了。   谢悠然今天晚上,最满意的大概就是这里了。钟君对宋建辉不喜欢了,也就不会那么上赶着要她和他怎么怎么样了,她心里压力会小很多。   所以她一句话也不替他辩解,反而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句:“他还有点撒酒疯。”   确实是撒酒疯,要不是发疯,他会强吻她?!   钟君这下彻底是不喜了,说:“其实看一个男人品性如何,看他喝醉酒后做的事就清楚了……唔,没想到宋建辉是个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他挺斯文的了,虽然性子冷了些。”又好奇,“他怎么撒酒疯的?砸人东西了还是骂人服务员了?”   谢悠然:……   宋建辉第二日醒来,看到额头上那硕大一个青紫的包,很是无语凝噎了半晌。   伸出指头轻轻碰了碰,疼得他忍不住嘶牙:没想到,她动手砸起人来还挺狠的。   宋仁轩在他边上换衣服,一边换一边还拿眼睛偷瞄他。   宋建辉很不自在地把头转过去了一些,轻轻咳了咳,想起昨晚谢悠然临走时的话,问儿子:“你没哪里不舒服吧?”   宋仁轩点了点头。   宋建辉就又严肃地说:“以后不许再喝了。”   宋仁轩没说话。   大人喝酒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借酒浇愁啦、应酬啦、嗜好啦,但像宋仁轩这么点大的小孩子喝酒,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好奇。   昨天是清明节,宋家两父子去给已经故去的人上坟,自然也要去宋仁轩妈妈那里的。不意在那里又遇到了孩子的外公外婆,又挨了心情不好的老头老太太的批,搞得他们本来抑郁的心情更是郁闷非常。   回来后也不想回家,两父子就进饭店点了一桌的好菜。宋建辉闷头喝酒,宋仁轩看着好奇就给自己也倒了一点,结果当父亲的看到非但没有批评,反而乜斜着醉眼问他:“要喝吗?”   宋仁轩点了点头。   宋建辉就给他满上一大杯,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说:“敬你妈妈。”   提到妈妈,宋仁轩心里就软成了一堆渣,堵得他难受得想要发狂。其实对于自己的妈妈,她长什么样子,她性情怎么样,宋仁轩根本没任何印象,但是记忆里却似乎一直都很深刻。因为从他还没懂事起就有人不断地问他妈妈哪去了,又有人不停地告诉他,他妈妈是为了他才被人杀害的。   自己的外公外婆甚至直接告诉他说,是他害死了他妈妈。   这样的事实,是八岁的宋仁轩无法承受的,那也是大年三十的夜里,他之所以发狂的原因。伤心过度的老头老太太,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八岁多的宋仁轩所无法承受跟理解的。   书上总是说,酒能浇愁,也许他喝醉了,醒过来就会发现,那可怕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宋仁轩没有理宋建辉不能再喝的话,他在镜子面前将自己打理好,突然轻声说了句:“我梦到妈妈了。”   宋建辉转过头来看着他。   宋仁轩也看着他,目光是少有的平静,脸上甚至还显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雀跃和欣喜:“她抱我走了好远的路,给我盖被子,还亲了我。”   说到“亲了我”,宋仁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末了眼里又露出了一点困惑,看着面前宋建辉额上硕大的那个包,问:“可是那不应该是梦吗?为什么你的会那么明显?”   宋建辉:……   这或者是宋建辉记忆里,宋仁轩和他说话,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了,而且难得是一口气还讲了这么多。   平日里他和他说什么,他都是单音节打发他……   要搁往常,宋建辉说不得会小高兴一下,但现在,他应该怎么回答?   如果宋仁轩不是只有八岁多,而是十八岁的话,宋建辉一定会认为,他儿子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讽刺和调侃他。   哪有儿子被亲,爸爸被砸的?   想了想,宋建辉只好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是喝醉撞的。”   宋仁轩眼里的小火苗一下就熄掉了。   宋建辉不忍心,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不习惯骗人,他本来还想告诉宋仁轩,他那不是梦,抱他的,给他盖被子的,温柔地亲他的,都不是他梦里的妈妈,而是现实里的谢悠然,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陌生的女人。   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儿子梦里的一点小温情,哪怕是虚假的,也是他所需要的。   多可悲,他们的快乐和幸福都在梦里,而宋仁轩,甚至都只有八岁!   其实昨天宋建辉被谢悠然泼那一下子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了,但他不愿意醒。这么多年了,他觉得自己活得特别特别累,行尸走肉一样的,不知道生活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是值得追求的。   他享受不到生活的乐趣,于是只能寄情于拼死的工作,要不是因为宋仁轩,要不是他爸爸临死之前还在骂他,说他不负责,也许,他会更加觉得此生真是了无生趣。   他很想象他岳父岳母说的那样也跟着他妻子一起死,但是他不能,他还有责任未了。   其实老头老太太也未必就真想他死,他们只是不能容忍,多年以后,自己的女儿尸骨成灰,而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却又有了新的女人和家庭。   光是想象,他们都无法容忍。   他们不接纳他的好,甚至都不接受自己女儿唯一的骨血,只不过是想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告诉他,要一直一直记得她,记得那个因为他而无辜被牵连被杀掉的女人,阻断他再获幸福的可能,跟他们一起,悲伤到底。   这些,宋建辉都没意见,他只是不能容忍,他们这么对待宋仁轩。他或者也怪过自己儿子,因为要不是他一定要出去玩,他妈妈也不会违背他的警告带他出去,从而被人捉住。   可那时候,他毕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这些年,因为忍受不了职业带给他家庭的伤害,他退役,放弃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工作;不能看到被她保护的儿子,他将他远远地丢给自己的父亲,将近三年里没有过问他一句;他办学,过着近乎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心如止水地试图让自己一直一直像他们也或者是像她希望的那样,不要忘记她。   但可悲的是,时间如一把刀,让伤痕越见深刻的同时,也淡漠了更多鲜活的记忆——她的影子,还是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   在墓地见到她的照片的时候,宋建辉才发现,自己甚至都已经记不起她长什么样子了,她的声音动不动听,她的笑容甜不甜美。要不是在谢家看到谢悠然拉着孩子出来吃饭,他也已经忘了,她曾经还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也会烧得一手好菜,会告诉他,她要做也这个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让他因为贪念,所以出任务的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而不能回不来。   她很温柔,温柔而柔顺,一如那个叫谢悠然的女人。   但她已经死了,而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奸情总是有的。   这一章,是男主的内心。   他对她本无意,但架不住,总会有吸引到他的地方…… ☆、51更新之后(存6)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她亭亭站在自己旁边,指尖轻轻地在他身上推了推,告诉他说:“宋先生,你的水。”   她喊他宋先生,客气而疏离。   宋建辉一下就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他身上的水是她泼上去的,她也只是提醒他一句,他若不换要睡觉,她也不强迫,更不会亲自帮他换下来。   她给他取来被子,也只是因为好心。   这些他都知道,但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他胸口,要爆发却又爆发不出来,难受得他想发疯。   认识她这么久了,宋建辉从来就没觉得她和其她女人有什么不同,在他的印象里,她就是一个眉目浅淡的女人,转过背就会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要不是因为宋仁轩,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可那个晚上,当她眼睛冒着怒火冷冷地站在他面前泼得他头脸尽湿时,他突然觉得,她其实是跟其她人是不一样的。   她对他儿子的好,不带有什么目的,像一个母亲,因为关心,所以才会生气,才会为他,张开她保护的翅膀。   那会儿,她给他盖被子,半俯着腰身站在他旁边,尽管隔着许多东西,但他还是奇异地感觉到了她手上的温柔,一下一下,简直是不堪忍受的撩拨。   她明明离他还有些远,他却觉得离他很近,近得还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刺在他脸上时,有微微令人心境缭乱的麻痒。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太久没有女人了,还是心底里,对她其实是有着渴望的,总之,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在她将要离去时,捉住了她的手。   她很惊讶,但并没有惊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后,身子稍稍后退了一点点。   她问他:“你醒了吗?”   好似很笃定他是清醒的,那该死的笃定!   宋建辉一下就觉得,自己清醒得够久了,酒精激起了他心里的,而她,勾起了她灵魂深处的渴望,这是宋仁轩第一个接纳的外人,也是第一个进到他家里的女人,虽然有两个孩子,但她离婚了,她是单身。   她在清明节这样令人断魂的夜里,来到他的身边,这让宋建辉几乎有一种错觉,她就是上天送到他面前来的,一个机会。   隔着薄薄的春衫,他很清晰就能感觉到她肌肤的触感,沁凉、腻滑而且柔软。   宋建辉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在叫嚣,酒精燃尽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是没作任何有关此事后续的考虑,他手臂一伸,她落入了自己怀里。   她显得有些慌乱,手臂阻挡着他的近身,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反抗对他而言只会是刺激更深,简直是欲拒还迎啊……现在想起来,宋建辉自己也不明白那时候他是着了什么魔,如果不是她一个杯子砸下来,也许,他就那么在沙发上要了她也不一定。   而那,是□。   他用力揉了揉脸,不再去想昨天那个混乱的晚上,筹划着也许今天他应该去找她,跟她道个歉,但很显然,她离开的时候都还嘱咐他照顾自己的儿子,就说明,她只是把这当成是意外事件,是他酒后失德的表现。www.7k7k001.com   她不需要他道歉,她可能更希望这事就那么过去,谁也不要再提及。   是这样吗?   宋建辉并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么卑鄙的事情,对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女人用强。   忍不住自嘲一笑,他想,也许他真是寂寞得太久,也禁欲太久了。   等了两天,一个小长假都完了,也没有等到谢悠然那边有任何反应。   这天学校一上课,早上两父子起床的时候,宋建辉就跟他儿子说:“晚上我有事,你去宛婷家?”   宋仁轩透过镜子,狐疑地看着这两日明显有点失常的男人。   不怪他奇怪,年后宋建辉跟他说,没事就不要去宛婷家了。大概意思是,他已经这么大了,要习惯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宋仁轩不是说听宋建辉的话,但他也确实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把谢悠然打伤了,宛妤那小家伙看到他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蹦出一句:“你还打我妈!”   宛婷倒是没说什么,只告诉他说,以后再烦也不能乱打人……   宋仁轩觉得,再去她家,压力有点大。而且他不想去宛婷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看到宛婷,他会嫉妒,嫉妒她为什么会有妈妈,会烧好吃的菜会讲好听的故事会画很漂亮的画讲话温言细语做事温温和和,看着她们眼里满满都是爱和愉悦,她连抱着他的时候,都温柔得不像话……简直是个天下第一好妈妈。   但是,这样的妈妈他没有,他把她给害死了,所以他很嫉妒,嫉妒得有时候甚至连对宛婷,都有些讨厌了。   久久没有得到宋仁轩的回应,宋建辉忍不住“嗯”了一声,是问句。   宋仁轩反应过来,点头。   父子两个就沉默地出发了,到了一楼后宋仁轩习惯性地往外走,结果宋建辉却从后面勾住他的衣领,说:“我送你。”   宋仁轩惊悚地回头看着他爹。   宋建辉没理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的,但宋仁轩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同。   是哪里不一样呢?宋仁轩皱了皱眉头。   宋建辉装作没有看到儿子的疑虑,他难得亲自把宋仁轩送到教室里,还在那儿拉着孩子的班主任一脸严肃地问了许多宋仁轩在学校的事。他正经板起脸的时候是很要命的,搞得班主任拿目光频频看向宋仁轩,只以为是他在家里犯什么事了,所以他这个千年难得来学校跟老师交流一回的家长居然今日来问情况了,还问得这么细!   直到宛婷背着书包跑进教室,可怜的班主任才得到解救。   宛婷扬起笑脸和老师脆生生地打招呼,看到宋建辉,她还特有礼貌地问候了一句:“宋叔叔好。”   宋建辉直觉地往她身后看,并没有人。   他也不好直接问宛婷什么,只得点了点头,冷冰冰的样子连老师都有些看不惯他,扭了脸就不再搭理他,走人了。   宋建辉急急地追了出来,没有看到谢悠然,倒是看到钟君老太太正慢慢悠悠地往家那边走。他开着车追上去,在老太太身边停下,摇下车窗的时候老太太还吓了一跳,及至看到是他才嗔怪地说了一句:“吓死人了,这悄没点声的。”   宋建辉问:“送您?”   “不用不用。”钟君随意地摆摆手,“你忙你的去。”想了想又转回头,指着他额头上颜色已经淡下来但仍很惊悚的大包,讽刺道,“这是你那天晚上的战绩么?”   宋建辉觉得很不好意思,难得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好在钟君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只管趴在他车窗前很是语重心长地告诫说,“男人喝酒就喝酒,谁没点爱好?不过小宋啊,你不要嫌阿姨啰嗦啊,阿姨这也是为你好。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你喝酒就喝酒,还让孩子喝什么啊?还一个两个都喝醉了!大人喝酒过量都要命,更不要说是他那么点大的小人了,肠胃都还那么弱……我看你这就是一个人过日子苦的,就没想到往屋里添个人?看你们爷俩天天在外头这样,大人就算了,小孩子多遭罪啊,得考虑考虑个人生活了……”   钟君老太太还是那性子,一见他面就问他有没有再婚的打算。宋建辉只需要笑而不语地听着就好了。   老太太讲完了,就心满意足地放过他,挥了挥手说:“快走吧,这大街上的车停路边,小心交警要找你了。”   宋建辉:……   宋建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老太太对他还是那样啊,巴啦巴啦的很热心一老人,除了啰嗦一些没什么坏心肠,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自来熟。但等到车开远了他才发现不同在哪里,那就是,老太太没在他面前使劲地推销谢悠然了。   对的,就是这里不一样。 ☆、52更新之后(存7)   她要他再找一个,但是不再跟他明示暗示地说谢悠然有多好有多好。   宋建辉心蓦地提了一下,旋即又觉得谢悠然不可能把自己非礼她的事告诉了钟君老太太,如果真那样的话,那老太太今天估计不会是这个态度对他,就算不是追着他要他负责,也该冷着脸请他滚远一些……看来还是自己带孩子喝酒的事让她们不喜欢了,连带的,老太太甚至都觉得他已经丧失了做她女婿的资格。   尽管在此之前,宋建辉从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他应付她,由得她在自己耳边念叨,满足她对自己的一切好奇,纯粹也只是因为谢悠然对自己儿子还不错,而他,也理解被逼婚的尴尬跟无可奈何。   他也明示暗示过老太太自己并不想再婚,对谢悠然也没有什么兴趣,但似乎这都并不妨碍老太太对他释放出单方面的热情。   而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某种尴尬的境地,他甚至都让宋仁轩少去谢家了。   可现在就这么疑似被否定了……宋建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晚上宋仁轩果然还是去了宛婷家,这也是谢悠然来接孩子放学的结果,要是是钟君老太太,宋仁轩估计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去守着了。   谢悠然心情很好,一见面就给了宛婷一个大大的拥抱,就是笑容也是宋仁轩从来没有见过的开怀,她喊宛婷:“宝宝,妈妈来啦!”   那么外放的开心,弄得宛婷都受她感染了,笑着蹦到她身上:“妈妈,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谢悠然被她冲得退了两步,“嘿嘿”一笑把她放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小机灵精,这都让你感觉出来啦?”然后就说,“妈妈过两天要上班了哦。”   宛婷不知道妈妈上班算是什么高兴的事,但她高兴她也就高兴,于是睁大了眼问:“是吗?在哪里上班啊?”   谢悠然说:“就在上回我们去的那个动画城堡旁边呀。”   “真的吗?”宛婷这一下是真高兴了,跳起来拉着宋仁轩的手,“哎呀,是动画城堡那里啊,真好呀!宋仁轩我上回跟你说过的吧?那里好好玩好好玩哦,在那里小孩子也可以找工作上班……”   她自动忽略了“旁边”那两个词,只记得动画城堡这个名字了。   倒是宋仁轩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示,宛婷说的动画城堡他没去过,谢悠然要上班了,也好似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谢悠然见他一脸别扭的神情,笑着蹲下来打量了他一会,说:“脸色还挺好的嘛。”又很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臭小子,这么小年纪就跟大人学喝酒,以后还得了?”   宋仁轩很不自在地躲开了她的爪子,心里却觉得很暖很暖。   谢悠然一左一右搂了他们两个,说:“宋仁轩你是一个人在家吗?要不今天去我家吃饭啊,今儿阿姨很高兴。”得到他的应允后,高高兴兴地带了他们两个去了菜市场,一口气买了好多好菜。   回家却被钟君气得大骂:“你个败家娘们儿……”   宋仁轩看着突然觉得好笑,他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倒弄得谢悠然和钟君像看稀奇一样地看着他,不明白哪里就有笑点了。   宋仁轩低下头,笑得自己都没法忍住。   宛妤也觉得很奇怪,一向严肃的宋仁轩哥哥居然也笑了,她伸出指头戳了戳他,万分疑惑地问:“哥哥,你没事吧?”   外婆骂妈妈,有什么好笑的呢?   只有宛婷和宋仁轩待得久了,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很有些无奈地替他解释了一句:“奶奶,他可能觉得你骂妈妈‘败家娘们儿’,很好笑吧。”   钟君:……   谢悠然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她娘说:“妈,你看你骂的都是什么话,连孩子都笑话了。”   ……   钟君也很无语,这孩子就是个傻的,平时跟他爹一样,除了装酷就没什么表情,这突然发笑还是旁边人都理解不能的。听到谢悠然这么说,她一下眼睛又瞪圆了,抓着手里的菜一样一样翻过来:“我骂的什么话?我骂的是大实话!你看你败不败家,败不败家,一下买这么多,还都是不太好保存的,你以为家里开流水席啊,这么多,一餐两餐吃得完?就你跟你女儿猫吃食的那个样儿,十天半月都未必吃得完……”   “败家娘们儿”谢悠然只得无奈地打断钟君大人的碎碎念:“妈,我面试过关了哦,过两天就要上班了。”   钟君这才住了口,先狐疑地砸下一句:“你还能找到工作?”又骂她一通,“谢悠然你就是这德行,赚一分要花一百块出去才罢休。不就是找到工作了,很了不起?多少钱一月啊你就这么败家?你晓不晓得你三十多岁了啊,你还有两个女儿要养啊,你要是嫁不出去你还得存你自己养老的钱啊,你有进账就这么折腾……”   谢悠然找到工作的热情瞬间给自己的母亲大人浇得连点火星也不存,只好掏掏耳朵自己拿起菜进了厨房去折腾。   宛婷和宛妤进门后早像没听到她们外婆念叨似的各干各的,开了冰箱拿了里面的水果和零食,喊了宋仁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大嚼特嚼。   宋仁轩看看伏案大吃的姐妹,没心没肺快快乐乐的样子,厨房里隐隐还能听到她们外婆的各种念叨,以及谢悠然无可奈何的“妈~~妈~~”的求饶声,心里又涌起了那种很强烈的妒忌的情绪。   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齐全:爱她们的父母,虽然看着很凶但确实疼她们的外婆,和善的外公,还有会跟自己绊嘴却感情很好的姐妹。   而有的人,却好似一生下来就被遗弃了,什么都没有:父母、姐妹、兄弟、爷爷奶奶……   哦,对,宛婷和宛妤没有爸爸,但她们有了天下第一好妈妈。   他有爸爸,可是,他没有妈妈,谁也不疼他,谁也不喜欢他。   谢悠然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宛婷和宛妤这把整个冰箱都要掏空的架式,很是无奈:“很快就可以吃饭了,不许吃这么多。”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其中一些收了起来。   宛妤不高兴,嘟着嘴喊了一句:“野蛮妈妈。”   谢悠然在女儿脸上咬了一口:“小屁孩子,连你也要骂妈妈么?”   宛妤给她咬得“咯咯”笑着倒在她怀里。   宋仁轩看得羡慕不已,你看,她们之间,连抱怨都是亲昵的。   他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递还回去,谢悠然放开宛妤,嘴里说着“还是宋仁轩最乖”,将那个苹果和一包零食又塞回他手里,说,“这个给你吃,你是男孩子嘛,胃口可以大一些。”说完,她轻轻抚了抚他的头,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温柔怜悯。   突然地,宋仁轩很想很想把谢悠然抢过来,让她也像对宛婷和宛妤一样,爱自己,有些恼了就咬一咬自己,然后他名正言顺的,笑倒在她怀里,喊她“妈妈”。   宋仁轩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倒了,他不自觉地躲开谢悠然的抚摸,心虚地看了一眼宛婷和宛妤,觉得自己犯了很大很大的错。   他对不起她们,他是坏孩子,他居然想抢走他朋友的妈妈!   谢悠然自然不知道宋仁轩心里还经历了这么一番的天人交战,交待女儿们不可以吃太多东西,吃完要好好写作业后,她就回厨房做她的饭去了。   六点半,这个家里准时开饭。   尽管钟君骂谢悠然“败家”,但是谢悠然真的找到工作,她还是很高兴的,帮着做菜的时候问东问西问了很多,还交待要她将来一定好好干,“争取不要给老板开除了”(谢悠然吐槽:这是她亲妈吗?这是她亲妈!),甚至还破天荒地拿了一瓶从老家带回来的自酿的葡萄酒出来,说娘两个多少也要庆祝一下。宛婷和宛妤看那酒颜色漂亮,吵吵着也要喝一点。   谢悠然也无拘无束得很,当真就给他们一人拿了小玻璃杯子倒了一点,兑了雪碧还切了一个柠檬片放里面,宋仁轩尝了一小口,味道很好,酸酸甜甜的,同样是酒,比起那天晚上宋建辉给他喝的,不晓得好喝多少倍!   钟君又忍不住骂她:“你就惯他们,没事好的不学学坏的,跟人宋仁轩爸爸学着给孩子喝酒!”   “妈~~”谢悠然听到说宋仁轩爸爸这个人就觉得膈应,皱着眉头打断她说:“这就是果子酒,我再这么一调,连酒味都快没有啦,就是一点饮料,给他们尝尝鲜也没什么。”   正说着呢,家里的门铃响了,谢悠然不知道这点儿会有谁来家里,却只觉这门铃声真是解救了自己啊。   赶紧放下酒去开门,结果,来的对象让她更觉膈应得慌:居然是宋建辉。   他踩着她家的饭点儿,过来了。 ☆、53更新之后(存8)   她皱了皱眉头,表情不是很明显,但他还是看出了她的惊愕,以及,不欢迎。   宋建辉咳了咳,说:“我是来接宋仁轩的。”   他发誓,这是他说话说得最温柔的时候了。   谢悠然看到他头上那个包,没得还有些心虚——她不知道自己下手会那么重,瞧那五彩斑斓的,也不知道一路走出去怎么跟人解释——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打算让他进,拦在门边说:“饭还没吃完呢。”   那头钟君老太太探了脑袋出来,惊讶地说:“啊,是小宋么?快进来快进来,你没吃饭吧?来一起吃,正好菜做多了,你也帮着消化消化。”   宋建辉第一回觉得,钟君老太太实在算是个很可爱很可爱的老太太。   谢悠然很无奈地让开,示意他进来。   宋建辉厚着脸皮跟了她去到餐厅。老太太已给他拿了一副碗筷过来了,还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杯酒:“尝尝,乡下她姑姥姥自己酿的,味道还不错。”   他尝了一口,说:“挺好喝的。”   钟君说:“你不嫌味道淡就好。”又举起杯子,“来吧,大家都碰一下,不然有个人得失落了,等下就得埋怨我,找到工作也不替她好好高兴高兴。”   谢悠然抿了抿嘴,没奈何地看了她妈妈一眼。   宋建辉有些意外,抬头看向谢悠然,说:“恭喜你。”   谢悠然微微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一下。转而低头拦了宛婷:“哎,你少喝一些,再怎么样这也还是酒!”   趁大家不注意,宛婷偷偷把她妈妈杯子里的酒倒了大半在她自己杯里面。   被发现了,宛婷吐了吐舌头,很是不好意思地看了钟君一眼,告饶说:“外婆你可不许骂我,我是替妈妈高兴嘛!”说完举起杯子,学着电视里的样儿率先喊了一句,“Cheers,妈妈你要多多挣钱。”   谢悠然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尖。   如果能够忽略餐桌上另外两人复杂的心思,这一餐饭,吃得还是很开心的。   饭后谢家四口都要出去散步,宋建辉父子也就趁机告辞,顺便还和她们一起在楼下花园里走了几圈。   谢悠然一直都只跟孩子们混在一处,而且楼下有很多熟人,她一直跟她们说着话,根本没得宋建辉近身的机会。   他想,她这是打定主意要让那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酒后失德乱性,人家不打算追究,甚至都不想要他道歉,他不应该要松一口气吗?这么上赶着想再去揭开那层布又是为什么?   宋建辉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得很。   钟君和宋建辉走在一起,她看到身边这男人的目光一直追着女儿那边,开始还不觉得有啥,只道他是关心自家儿子,及至发现谢悠然都不和宋仁轩待一处了,他还是往谢悠然那里瞧,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难不成,在她放弃了他这个准女婿人选的时候,他又对自己女儿上心了?   或者就是,那天他喝醉酒,发生了什么她不晓得的事情?   钟君眼珠子一转,正要说话,自己电话却响了起来,是自己那个妹妹,和她说有个男的是干啥干啥的,让她这边约个时间,好让谢悠然跟人见一面。   钟君现下对这个都不太热心了,相亲里面,要遇到合心意的实在是太难了。正像谢悠然自己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合心意的都自己找了,余下些不合心意的,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   钟君这么急着想要谢悠然再婚,就是想她能够幸福的意思,要是她真的不情不愿的,就为了应付自己而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她也不乐意的啊。   于是钟君就没什么大精神地说:“这回这个靠谱不靠谱啊?上回我那大外侄子介绍的那一个,讲实话真是连我这个老太婆子都看不入眼啊。这回你可不能也跟着再坑我,要是真不怎么样,也就算了……我晓得悠然年纪是大了还有两孩子,但也要人稍微衬头一点不是,整天自己都看不过意了,恨不得不成那个家,那我还去折腾这些事儿干什么?再说了,她爸爸还不赞同我这么给她张罗呢,说反正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以后总是有人给养老送终的……哎,我跟你说,我们家悠然今天还找到工作了,过两天就上班,是一家什么什么动画片公司,待遇虽然不高吧,但发展前途好啊,你知道那什么什么动画片不?对对对,就是这两年特别流行孩子们特别喜欢看的那个,她上班的公司就是他们家……”   钟君说到兴起,就完全忘了身边还有宋建辉这一号人。   宋某人开始还只是在想自己的心事,及至听到谢悠然的名字回过神来才晓得这老太太在给女儿谋划的是什么。   这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当父母的,只要真爱孩子,那就有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再说了,钟君让谢悠然再嫁之心,他第一回认得她就见识到了。   那时候,她对他的兴趣,昭然的连他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现在,也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熟悉的路人甲。   钟君的电话聊得很热乎,宋建辉看到那边谢悠然终于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孩子们玩游戏了,便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谢悠然靠在柱子边正低头在看手机。   宋建辉轻轻咳了一声。   她摸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却并没有抬起头来,甚至于,她连背个身去都没有,好似面前,并没有多了他这么一个人。   宋建辉很尴尬,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跟人搭讪的人,这么些年里,又严肃正经惯了,突然要他跟一个女人开口说些什么,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无意中那啥过的,他更是觉得,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可以拿来说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说:“我以后不会再让宋仁轩喝酒了。”   谢悠然在屏幕上的手指动作加快了起来。   “我也不会再喝了。”   谢悠然的手动作得更快了,一会儿后,她不得不放弃似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问:“宋先生,你想说什么?”   宋建辉哑然。   谢悠然眉头微微一皱,说:“你喝不喝酒并我什么事呢?宋先生,我不知道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而缠着你。我对宋仁轩好,也没别的目的,纯粹就是觉得这孩子很可怜,而且他跟宛婷宛妤还有我们家人都很投缘,仅此而已罢了。要是你有什么疑虑,或者不放心的,你要给我钱让我来照顾他也可以,你不愿意让他再去我家也行,只是麻烦你对自己儿子还是多关心一些。虽然我结过婚,有两个孩子,但那并不代表,我就真像我妈说的那样,上赶着是个男人就想把自己嫁出去,或者,随随便便跟个男人发生些什么。你要继续哀悼你那过世的妻子还是干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但是我觉得,既然人已经不在了,你再伤心再怀念也是徒劳,珍惜活着的,好好对待还活着的才是对过去了的人最大的安慰。还有就是,再不要喝醉了就把别人当成谁了,这种事,挺没品!”   谢悠然一口气拉拉杂杂说了这一大堆,也不管他听明白没听明白,转身揣上手机就走开了。   从某一点上来说,她和钟君还真的是母女,真数落起人来,得心应手不说,还噼哩啪啦让别人插不上一句话。   整个过程里,宋建辉都只来得及讲了一句,还是不完整的一句:“我没有……”   没有什么,人家已经不耐烦听他的了。   谢悠然痛痛快快把自己憋了两天的话一下全说出来,只觉得身心都很畅快。   她走到钟君面前,也不管她电话打完没打完,摸过她的手机说了一句自己先回家就闪人了。钟君本来还有话要问她的,见状忙“哎哎”了两声,可惜谢悠然跑得飞快,一下就不见影了。   回到家老太太把两孩子一赶进浴室,就跑到谢悠然房里,问她:“那谁,谢悠然,我问你个事。”   谢悠然被喊得一愣,钟君很少这么正儿八经连名带姓地喊她的。于是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严阵以待地问:“什么事?”   钟君说:“你姨妈说要给你介绍个人,你见是不见?”   谢悠然忍不住呻、吟:“又见?妈你还不死心啊?姨妈的眼光你又不是不知道。”   钟君哼了一声:“总比你窝家里什么人都不见的好。”末了趁谢悠然心神松懈,突然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你不想去见也行。但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宋家两父子喝醉酒,那件事你打算就这么的了?”   谢悠然闻言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一下被人捏住了,血液都开始倒流了,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一副场面:那真是有一万头草泥万在奔腾而过啊!   宋建辉你到底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跟钟君大人说了神马?????? ☆、54更新之后(存9)   论逼供,谢悠然这一辈子就没有在钟君大人手上赢过。   因为太知道钟君给自己设下的择偶条件,当初带宛南平见父母的时候,谢悠然把自己存了十来年的零花钱一朝尽数取出给了他,就是想要让他伪装成一个高富帅,别的不说,哪怕过了眼下这一关也好啊。   谁晓得,钟君老大人太厉害,谢悠然三下两下就被套出了话,知道宛南平就是一个穷土鳖。因为此,钟君和宛南平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前者嫌后者不实诚,后者觉得前者强势又势利……当然了,这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也就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谢悠然和钟君斗,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尤其是局面还是完全在钟君大人的掌控之下时。   她都不等谢悠然想出哪怕只是一个仓促的借口或者理由来,又眉毛也没挑地说了句重话:“我跟你讲,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都那什么了,你们肯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其实谢悠然要聪明,她完全就能听得出,钟君的这些话看似说得重说得好像她已经很知道□了一样,但其实全不在重点上。   可惜谢悠然紧张太过,又是猝不及防之下什么都想不到,见钟君讲成这样实在是有些听不得,便翻了个白眼说:“妈你真的太无聊了,不就是给他亲了一下吗?他都醉得不晓得谁是谁了,怎么就要给你一个说法了?”   钟君闻言精神一震,双掌一击恍然大悟了:“果然是发生了事情,我就说嘛,怎么今日看你们两个,就这么怪怪的!”   谢悠然:……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被她娘老子给坑死!   钟君半趴在谢悠然的电脑桌前,目光里燃烧着炯炯的八卦之光:“所以,他今天晚上,其实是来找你的么?他要说什么?”   谢悠然真的很头疼,看着她娘十分郑重地说:“他是来接宋仁轩的!而且他看到我也就是道个歉罢了,妈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   浴室里传来宛妤的喊声,钟君应了一声,甩开她的手说了一句:“放心啊,嘿,妈是最有分寸的。”   谢悠然:……   她娘要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谢悠然就是个女侠客啦!之后孩子们睡了后,她一直试图和钟君大人讲道理,结果讲得她烦了,扔她一句:“谢悠然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耐烦管你的事,你要有本事,你别让我给你带孩子呀,你不晓得我和你爸爸在乡下日子多逍遥,现在为给你带孩子还弄得我和他到老到老了两地分居,你以为这是为了谁啊?”   谢悠然:……   “两地分居”这样的话还真亏钟君说得出口。反正谢岚山偷偷给她打电话是说,要能留得她妈妈在城里多住些日子就多住些日子,没有钟君在,他老人家跟人下棋钓鱼日子过得是舒爽无比啊,多少年了,终于有解放的感觉了。= =   所以现在,谢悠然是幸福她老爹,坑了她自己么?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让她爹继续头疼去,便有些虚弱地和她打商量说:“……这样真是有些不合情理啊!要不我找个保姆?”   钟君又想骂她“败家娘们儿”了,磨着牙齿点着她的脑袋恨恨地说:“你个死不争气的,你以为保姆那么好请的?请个不可靠的,折腾死你孩子,有得你后悔的……还有啊,我就不晓得你嫌宋建辉什么,人多好啊,长得好看不说,有钱不说,连儿子跟你关系都挺好的,真结婚了你这后妈当起来也轻松!有个不要钱的人可以使唤,为什么不要?虽然吧,他是有这的那的一些小毛病,不过不是大原则问题啊,他人心还是不错的嘛!能忍就要忍啊,过日子,哪个不是要忍一忍的?我都忍了你爸爸几十年咧……”   这一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感觉上好像谢悠然和宋建辉已经谈妥婚事就等着她老人家给送入洞房了一样,谢悠然顿时就知道,今天这话,是没法谈下去了。   钟君畅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这女婿的人选真正是好啊,当过兵,有能力,以后谢家母女三个走出去都不怕给人欺负。最主要是外型也很好啊,甩了那个宛南平几条街,到时候把女婿女儿带到他面前晃一晃,气死他!   钟君这口憋了几十年的气,觉得得指望宋建辉才能给她发泄出来了。   只不过,想象很美好,现实实在是太骨感了。谢悠然上班之后,因为是新进人员,之前又没做过,所以每天早出晚归不算,还没有周末!就算有假期,也还得去学校接着原来的课上。好几回钟君把宋家父子喊到家里,想让他们多多联络联络感情,结果总是等得孩子们都要上床睡了,谢悠然还是没回来。   钟君和两个孩子为此怨气十足,但谢悠然却忙得热火朝天,跟个从来没玩过玩具的小孩突然捡到一个玩具一样,恨不能全身心投入其中。   就这么,眨眼天都热了,眼看暑假也要来了,内两人连罩面都没打上几个。   钟君其实也可以逼谢悠然的,只是她不忍心,内心里,钟君也是希望谢悠然真能有番作为的,她有孩子了,如果再有自己的事业,总好过全副身心都放在男人身上强。   虽然三十几岁的女人了,还要出去为前途打拼实在一说起来就悲摧了些。   三个月之后,谢悠然终于如愿转正。转正这一天,她先请了公司里同部门的同事吃了一餐饭,晚上又请了叶唯安和方秉文。   谢悠然的这工作,是方秉文帮忙介绍的,叶唯安见她难寻到合适的,晓得方秉文留日归来,人脉也广,就有一次无意中跟他提了一句。   当时叶唯安也就是那么一说,不想方秉文当即就给谢悠然联系了这么一家。   方秉文现早已歇了追求叶唯安的心思了,因为叶唯安怀孕了。人都要当妈妈了,他就不好再造那个孽了。但他人本是不错的,一来二往的,两人情侣没做成,反倒成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不常见面,偶尔网上聊一聊天,互相打趣打趣,也挺好的。   叶唯安怀孕五个多月了,按时间,应该就是她和赵忱窝在家里没出门那个正月新年里有的,为此谢悠然见到她就笑她,窝家里休息是假,造人才是真的。   赵忱现在轻易不太准她出门,上班下班都是他亲自接送到公司门口的,“看管”得特别严。所以听说谢悠然转正了,好不容易找到正当理由的叶唯安死活要她请她吃餐饭,就当是放放风了。   因着是方秉文介绍的,谢悠然干脆一次两个,全请了。   三人吃的是私家菜,不便宜,但胜在环境不错,味道也很好。   叶唯安怀孕了胃口大涨,菜一上桌基本就没说过话,大嚼特嚼的跟饿了几十年一样。   谢悠然和方秉文看得都有些好笑。方秉文笑话她:“叶唯安,你这样子,要不是你有了,我真以为你是刚从那里面放出来的。”   叶唯安嚼了一口的菜,含含糊糊地跟他说:“别讲了,我盼这一餐盼了好久了,赵忱跟他妈妈一起给我弄了什么孕妇餐,吃得我嘴里寡淡寡淡的!”   叶唯安怀孕,因着两人都不擅厨事,没法子,赵忱就把他妈妈接过来照顾她了。   谢悠然说:“那可不行,一般怀孕的时候想吃什么就让给做什么啊,你得跟他们说。”   叶唯安笑着摇头,又扒了一口饭后才说:“说什么?懒得说!人老太太好不容易抽空来照顾你了,还挑三捡四的,不是太不识好歹?其实他妈烧的菜味道还不错,虽然跟你是没得比啦。”   谢悠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想起钟君说的话,过日子,哪个不是要忍一忍的?叶唯安看着如此干练能干,和赵忱的感情也是很好很好,但有些东西,她也还是要忍一忍的。   其实要论忍功,谢悠然自认自己在前一段婚姻里已忍得够多了。只不过她原以为叶唯安的生活不必如此……想来人生之中,不尽如人意者,十之□,果是没错的。   方秉文好似也没想到叶唯安会如此豁达,就说:“也不晓得你家男人是哪辈子烧了高香,找到了你这么个宝。”   叶唯安嘿嘿一笑:“放心,你的那个宝也会有的。”   方秉文摇头说:“我是已经死了心了,好不容易动心吧,一个两个的都不要我。”   叶唯安听他说得突然,筷子一顿好奇地问:“这么说,还有一个呢?谁啊?”   方秉文轻轻“哼”了一声,“女人就是八卦,不过我没打算告诉你。”回头就和谢悠然说起了话,“听说你做事挺不错的啊,好好加油,他们公司还是挺有前途的。”   “我会的。”谢悠然微笑,给方秉文倒了一杯酒,说,“这一杯敬你,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不然的话,我可能连他们的门槛也迈不进去。”   她这说的是实话。做这一行的,需要创意跟点子,大公司里更亲睐有创造力的年轻人,或者是已有名气的经验丰富的人,原本她就打算,等学得差不多了,实在不行就寻个小公司落脚,横竖让自己有事做就可以了。   方秉文等于帮她打开了另一扇人生的窗口,她这几个月在里面学到的东西,比她这几十年的还要多。   她很珍惜,所以,也很感恩。   方秉文酒场里混惯的,看到谢悠然给他敬酒就乐了,两人也不管叶唯安,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不少。   幸亏喝的是啤酒,否则谢悠然一定给他整趴下了不可。   但饶是如此,到席散时她还是觉得头很晕,肚子里涨涨的仿佛随时都要吐出来,意识尽管是清醒的,但走起路来总是有踩高跷的感觉。   尽管这样,她还是撑着和方秉文一起给叶唯安送回了家。不敢单独让方秉文送,怕赵忱看到了会有不好的想法。   “虽说他是没那么小气啦,不过孤男寡女的,也不好是不?”   叶唯安这样说的时候,方秉文和谢悠然都嗤嗤笑她。但也又都觉得羡慕,身边有个人嫉妒,就说明有人在乎。   而她和他,都是没有人在乎的人。   叶唯安安全到家之后,方秉文也很绅士地把谢悠然又送了回去,不过还没到她家,车堵在路上时他就接了个电话,貌似有事让他去哪里一趟。   谢悠然看着时间还早,就觉得自己走路醒醒酒也好,横竖没多远了,便让他将自己在路边放下。   方秉文客气了两句,便也随她。   谢悠然一下车还没走多远就吐了个稀里哗啦,已经很久没这么喝过酒了,酒精刺激着肠胃,很是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很畅快,莫名就有些想哭,扶着垃圾桶索性一边吐一边哭,哭得肝肠寸断的,搞得过往的路人都以为她怎么的了。   一个老大爷还拍了拍她的背说:“姑娘,不要想不开。”   谢悠然:……   谢悠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抹干净脸上后冲老大爷笑笑,就晃晃悠悠地往条小巷子里避走。   她其实并不难过,或者应该说,她其实是很开心的。今日转正的时候她的直系领导跟她说:“谢悠然,虽然你不年轻了,但我觉得你做这一行很合适,蛮有想法的,要加油!”   这是她人生当中,为数不多被肯定的时刻。   所以她很想好好放纵地过一日,和方秉文喝酒如是,刚刚哭也是这样。   她觉得,她似乎到这时候,才稍稍有些活明白了过来,才真的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路。真是不容易,不是么?   站在那条正在整修的僻静的巷子里,谢悠然痛快地大喊了一声。   声音有些大,没有把夜鸟惊飞,反倒惊出了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嘴里都叼着烟,从另一条拆得已只剩下些些断壁的残垣里走出来,看到谢悠然,其中一个倒乐了,指着她跟其他人说:“嘿,那小子没来,倒来了另一个,也划算了!”   谢悠然一愣,不是很明白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女主真的很烂吗??发现看的都要骂死我了……泪。 ☆、55更新之后   谢悠然还没反应过来,就给遭到了围攻。   她没想自己会被一群半大孩子打劫,起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甩着包包斥了他们几句。不想这些孩子本就不是一般的孩子,胆子大不说手劲也大,她的包一下就被人勒了去,跟着人就被推到墙角,手还被从后面反剪了,其中一个不晓得拿了什么点着她的脑袋说:“就是她,上回帮着宋仁轩的就是她,还弄得我们好些个兄弟进去了。”   谢悠然这才知道自己贪近路还贪到和她有过节的老熟人了。   她有些恼火,这些孩子也不晓得是什么人家出来的,这么小就这样了,那以后还得了?便义正辞严地警告说:“你们放开我,我看你们年纪小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话还没说完,她脑袋就给挨了一记,其中有个人嘻皮笑脸地在她耳朵边说:“哈,还和我们计较?我们还没跟你计较呢!兄弟们,不管她是不是女人,反正她是我们的仇人,打不到宋仁轩,先打她再说。”   噼哩啪啦,根本容不得谢悠然反抗,她头上背上腿上就挨了好几下。那些孩子干坏事熟练得很,她才挣扎着喊了两声嘴巴就给什么堵住了,臭熏熏的,恶心得她想吐!   正不晓得自己结局会如何,忽然身后传来天簌一般的一声大喝:“放开她!”   谢悠然回过神来后,几乎是感激涕零地看着宋仁轩,他手里攥着她的包包站在她面前,嘴唇紧抿,眼神凛冽,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小天神。   尽管这个小天神也受了伤,眼角青紫,嘴唇还破了口在出血,头发也给抓得乱七八糟的,可这一点也不防碍谢悠然对他的喜欢。   她爬起来,一下就把宋仁轩抱到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说:“宋仁轩,你太棒啦!”   看来他爹的魔鬼训练也不是没效果嘛,去年那会有她帮忙,他都勉勉强强才能抵得住,今年他已经可以一个人打退四个比他个头还高的小家伙了。   宋仁轩很不自在地在她怀里动了动,嘴角却被她夸得忍不住往上翘了翘,旋即动作就大了些,将她推离身边扬起一张黑脸瞪着她说:“你怎么那么笨?这么晚了还走这条路?!”   “这里近嘛。”谢悠然一看他这样就想笑,小大人似的,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抱怨说,“宋仁轩,你不要对我那么凶啊,我给他们打惨了!”   宋仁轩本不想理她的,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啐她:“你活该!”   谢悠然呵呵一笑,她今日心情很好,就算被这个意外吓到了,可毕竟没遭到太大的伤害,所以搂着宋仁轩还可以没心没肺地说:“走,上我家给你上药去。”又问他,“那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来这啊?”   宋仁轩压根不理她。   谢悠然继续扶着老腰问:“宋仁轩,我们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你还好吧?有没有欺负宛婷啊?他们为什么说要打你啊?是不是你又招他们了?我跟你讲,你为什么就不多说一些话呢?小孩子年纪小小的,不要装得那么老成。”   宋仁轩就有些恼羞成怒,骂她:“你闭嘴!”   谢悠然哈哈大笑,一笑却又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宋仁轩很紧张地偏首抬头看向她,眉头皱得死紧死紧的,嘴皮子动了好几下才别别扭扭地问出一句:“你没事吧?”   他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懊恼之色,想来是后悔自己去得太晚了。   谢悠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上天给她送来的意外之喜,她不由得挨着他蹭了蹭,玩笑地说:“宋仁轩,以后你就做我家女婿,好吧?”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所以宋仁轩自然晓得做人家女婿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想到谢悠然这个“老不正经的”居然在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这种事,这下连脸都红得通通透透的,看着她的神色更是又恼又怒又羞囧又无奈。   谢悠然在他绯红緋红的小脸蛋上“吧嗒”亲了一口,跟盖章似的,说:“就这样讲好了哈,以后不许你娶别个了。”   宋仁轩:……   她确定,她不是被打坏脑子了吗?   谢悠然和宋仁轩在电梯里遇到了散步刚刚回转的钟君跟两个孩子。   谢悠然其实还好,除了形容狼狈些,外表倒是看不出太明显的伤,倒是宋仁轩,脸上青青紫紫的很有些可怖。   钟君当即就吓了一跳,捂住心口看着他们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三天两头弄成这模样啊?”   宛婷和宛妤本来看到妈妈回来这么早还挺开心的,这下注意力也全转到宋仁轩身上了,两姐妹围着他打了一个转,说:“宋仁轩,你是跟谁打架了啊?”   谢悠然三言两语就把这事说了一下,钟君愤慨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那样的小孩子?报警了没有?这事得报警,这真是太过份了!”   谢悠然并不觉得报警有什么用,上回不就报过警了?一群孩子,又是轻伤,抓到了也就是警告处理,可不这回又寻上来了?   但钟君很生气,抓起手机就给宋建辉打电话,谢悠然连阻止都来不及。   回到家,钟君去煮鸡蛋给他们滚,这种瘀伤,用煮鸡蛋效果最好了,活血化瘀还止痛。   但宋仁轩嘴巴破了皮,就这会儿功夫已经肿得老高了,那地方也不好擦药,谢悠然只能给他涂了点紫药水,其他身上有些抓伤,还好不是很严重,幸好这群熊孩子打人不拿武器,否则今天晚上他们两个就要糟糕了。   谢悠然给宋仁轩处理完后才去洗手间看自己身上的伤情,这一看不得了,难怪她觉得腰上很痛,紫了老大一块,瞧着特别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怎么挨到的。   其他就轻微得多了,虽有瘀青,但并不严重,药酒揉揉就好了,抚着额头上那被撞掉一块皮的地方,谢悠然叹气地想,打从认识了宋仁轩,她好似总是在受伤!   钟君一口气煮了几个鸡蛋,让宛婷帮宋仁轩滚,自己就在房里给谢悠然揉。她老人家力气足,鸡蛋又是才煮出来的滚烫滚烫,钟君手皮子厚都不用什么隔一下就直接压上去,蹂躏得谢悠然哀嚎连连还不能反抗,起起伏伏的□声弄得客厅里的三个孩子都心惊肉跳的。   宛妤更是差点要把客厅和卧室踩出来了一根槽,谢悠然喊一声她就跑进去,不喊了她又跑出来,没松一口气叫唤声又起来了,她就又跑进去,在谢悠然眼泪汪汪的眼睛上抹一抹,吁吁着说:“不痛不痛哦,妈妈你要乖。”   等得钟君的“折磨”彻底结束,谢悠然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瘫软了,真是,没有那么痛过!!!!   钟君还好似没过到瘾,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明天要是没好些,再来。”   谢悠然眼泪婆娑地窜了出去。   正要抱着女儿哭诉一番,结果走到客厅那儿身形不由得一顿,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建辉居然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神情严肃地看着宛婷给宋仁轩慢慢地在身上瘀青的地方滚鸡蛋。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那张本来就冷清的脸,更是冷得像块冰渣子一样。   钟君这段日子和宋建辉已混得老熟了,见他那样也不以为意,也不和以前那样客气得很了,只是随便打了声招呼就过去接了宛婷手里的鸡蛋不满意地说:“哪有你这么揉的?这伤你这么轻轻一揉就能散开了那你妈妈就不会喊得那么厉害了,让我来。”   一屁股顶开宛婷,顶得宛婷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宛婷“哎哟”一声抓了沙发角,倒把宛妤看笑了。   钟君也没理两孩子,只管拿了鸡蛋就往宋仁轩身上招呼,谢悠然在一边看得囧囧有神,偏宋仁轩硬气得很,硬是连哼哼一声都没有,末了还拿眼白瞧她,意思是瞧她那点出息。   谢悠然忍不住暗暗磨牙,这小屁孩子。   钟君一边揉一边和宋建辉说话:“小宋你不是当过警察么?这事你得跟他们好好说说,这治安也太不行了,走路上也给人抢。真是的,现在年纪小不好好管管,大了还得了?随随便便就可以杀人了。”   宋建辉点了点头,目光幽幽深深地往谢悠然这边看过来,问:“要验伤吗?”   钟君替她回答说:“要,当然要了。”又后悔,“早晓得要验伤刚就不给她揉了,这会儿那於只怕现在都化开,明早更是没多少痕迹了。”   宋建辉说:“没关系,现在去也来得及。”   谢悠然觉得这两人行事好夸张,她那点伤也就是自己人看着难受罢了,搁外人眼里也就一轻伤,能顶什么事?但她奈何不了说一不二的钟君,加上宋建辉也是定定地看着她,好似她不出头,就真的姑息了一帮子杀人越货罪恶滔天的江洋大盗,胳膊扭不过大腿,最后还是给推出了门。   就宋建辉带着她,宋仁轩之所以没有去,按宋家大人的理由是,宋仁轩的伤不足道,去和不去没什么关系,他又是小孩子,就算录口供都嫌小了些,所以一切事,谢悠然一个人代劳就可以了。   就这么着跟他跑了派出所又去了医院,最后回到小区这边来的时候已经近十一点了,夜深人已静。   下车之后的停车场尤其静得有些可怖,啌啌啌回荡的只有她的足音。   谢悠然忍不住回头,发现宋建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上来了,就走在她的旁边,英俊冷淡的面孔,只那双眼睛幽幽深深的像是一片看不清深浅的海,迎着她的视线里,星光细碎,恍人心魂。   谢悠然被他那目光瞧得莫名就有些心慌,情急之下这么平整的路面还给扭了脚,身体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   真的就一下,她连点扭伤都没有,只不过是高跟鞋滑了一下脚顺带扭了一下被打伤的腰罢了,但就这么一下,已足够宋建辉速度地伸出手,半扶住了她。   他的手臂跟块铁一样,正搁在她受伤的腰腹那处,梗得她差点没岔过气去,忍不住就是凄惨的一声痛呼。   宋建辉眼神不由一变,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办事去了,所以更得晚了,抱歉啊。   很多人在说男女主之间没有进展,我只能说,我写的真心不是宠文啊,我就是想写一个女人从婚姻失败到自我醒悟的一个过程。要不是没有言情估计没有人能看得下去,我想我可能连男主都不会有一个。   至于女主的性格问题,我不知道电视上怎么演的,包括我自己,都不是这样性格的人,但是我身边,却不乏有这样性格的人。   她们说起话来或者很理智,但是做起事却绝对让你气得死。   就好比我一个堂姐,前夫几乎是五毒俱全,她生孩子的时候他出轨,她带着孩子抓奸在床了,还能好脾气地帮那个男人带着三儿去医院打胎,给她坐小月子……要不是后来那男的家暴太厉害,我估计她还是不会离婚的。就算现在,她再婚了,又有了孩子了,但是前夫回来找她,她居然神奇地还能原谅他,跟他同进同出,以至不惜和自己现任丈夫闹翻。暑假我回老家的时候奉命去劝她,结果也只是把我自己气得半死罢了。   请相信,这还不是我身边的个例!   也请相信,不管电视里女权宣扬得如何如何,现实生活里,这样的包子女仍然有很多很多。   就好比,我们很多人已经不在乎生男孩还是生女孩了,可与我同辈的,依然有很多,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想要儿子多过女儿,就在国庆的时候,我老公一同事的老婆因为重男轻女还亲手将自己女儿扔下了床,弄到受伤住院不能开交。   包子女很多时候容忍一个男人的一渣再渣,不过是因为不能相信自己可以脱离男人生活罢了,所以我写这个故事,只不过是想,给这样的女人,解气地,用我的方式,给她或者说是她们一个相对还算美好的未来。   最后我想说,谢谢依然还在看文的你们,也谢谢那些被我不小心的气到的童鞋们,你们的意见,我收到啦。:) ☆、56更新之后   谢悠然觉得自己还能有气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他晓不晓得她受伤的地方是腰不是脚啊老大啊喂,他这样公主抱很痛的啊!   她直觉地伸手抓住他掐在自己腰那处的手,抖抖索索地说:“这里,好……好……嘶,好痛。”   宋建辉这才发现不对劲,赶紧将她放下来,脸上难得地显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   不过谢悠然没注意,只顾掐着他的手从牙缝里呼气,要是可以,她觉得她应该把他手上掐出一个大指印来,但奈何,他的肌肉她掐不动!   于是等她终于缓过来时,发现边上的宋建辉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凛冽如刀,完全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宋仁轩!只不过,宋仁轩摆出这副表情的时候,谢悠然觉得他就是一个可爱的正太小天神,宋建辉嘛,那就是真正的煞神转世了。   谢悠然莫名就对他升起了一点惧意,放开他的手强笑一声说:“谢……谢谢你啊,不过我的脚没事。”   宋建辉没理她暗含不满的道谢,只是问:“很痛么?”   谢悠然被他这一问就忍不住想泪崩,本来不太痛,只要不作拉升动作就没什么感觉了的,但是,被他刚刚那么好心地一个“抱掐”,她觉得自己的腰真的痛得要断了。   可她不敢说,只能含了一泡泪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说:“还好。”   宋建辉很是灼灼地盯了她好几眼。   谢悠然受不住这样的注视,她觉得宋建辉待自己的态度自清明那夜后变了很多,以前,他对她虽算不上是无视,但基本上,很少会正眼看一下她的。   莫不是,他正统太过,想要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而负责吗?   谢悠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生生惊住,一口口水呛进气管里,咳得死去活来。   宋建辉倒不晓得她一下想那么远去了,见她咳成那样眉头皱得更紧了,犹豫了会后又返回了车子那里,再转来时手上就多了一瓶水和一包纸巾,递给她。   呛咳得太狠,谢悠然已然小脸通红,眼泪汪汪的的。   真是无辜的伤上又加伤!   回到家三个孩子早已歇下了,钟君还没睡,坐在沙发上一边打磕睡一边听着戏剧频道里的京戏等着她。   谢悠然进门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塞满了整间屋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扶着腰走过去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些。   钟君受惊一样地抬起头来,看到女儿的时候,第一眼还有些迷糊:“啊,怎么了?”再一眼就清醒了,跟打鸡血似地一下站起来掰着谢悠然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在她念着宋建辉还在,没有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脸上那神情,配着那笑,怎么看怎么让人明白她内心里的猥琐。   谢悠然觉得她娘真是越活越孩子气重了。   甩开钟君的手,她放下遥控器,很是艰难地扶着沙发的靠背,和钟君说:“宋先生硬要把宋仁轩带走,妈你带他去房里吧。”   钟君看她说话有气没力的,一下倒是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很惊讶地问:“你不会吧?验个伤而已怎么感觉伤还加重了?”狐疑地看一眼宋建辉,神猜测一般,“你们不会是想让那帮熊孩子多负点责,所以故意把她的伤加重了些吧?”   谢悠然这一回,连白眼都不想给她娘送一个了。   宋建辉脸上浮起一抹很可疑的红晕,状极尴尬羞囧,但他什么都没说。   钟君看看宋建辉,又看看自己女儿,唇角忍不住往上翘了又翘,自以为已经掌握住真相了,也不缠着一定要问出答案,击了下手掌跟宋建辉说:“走吧,我带你抱孩子去。”还很一家人的表示,“我就说你做事太刻板了些,孩子睡在这里又怎么样?住这不就跟住自己家一样么?”   谢悠然无力地瞥了她娘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宋建辉带孩子走了以后,谢悠然借口太累坚决回避了钟君大人的审问,稍微洗漱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钟君也不敢太折腾她,谢悠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很辛苦的。不过饶是这样,她还是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希望是不是就在眼前了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谢悠然还是懂了。她站在门口,理了理头上的湿发看着她娘很是无可奈何地说:“妈~~,希望在田野上,你去乡下田里跟我爸一起找吧。”   钟君哼一声,才不理她,“啪”就在她头上敲了一掌:“快去睡吧,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你起得来吗?”   谢悠然给她扇得几乎又要泪奔。   第二日果然是起不来,一身酸痛不说,她还落枕了。   躲在床上半天动弹不了,跟全身瘫痪的人一样。最后还是用电话将钟君召唤过来将她扶起来的,她老人家在她背上摸索着又揉又敲半晌,一边抱怨说:“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睡个觉还能落枕?”   谢悠然本来觉得自己实在很可怜,听到这话却不满了,吐槽说:“妈,落枕难道还会分年纪吗?又不是青春痘!”   钟君一巴掌拍到她背上:“臭丫头,你脾气见涨了啊,现在晓得样样都跟我顶一下嘴了!”话是这样说,其实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觉得离婚后女儿的变化还挺大的,至少有生气了啊。不比结婚那时眼里心里只有孩子和那个男人,也不比刚离婚那会的要死不活。   谢悠然却看不到钟君脸上的欣慰,闻言只是撇了撇嘴,倒是没敢再说什么了。   穿好衣服后,钟君看她木着身子走去洗漱,就担心地说:“要不请假吧,你这个样子,估计人老板也不想看到你。”   谢悠然给她说得笑了一下:“我不舒服又不关他事,他有什么想不想看到我的?再说了,我才转正就请假,你要别人怎么想我?”   钟君想想也是这个理,又觉得女儿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悲摧,要是她不在,她这模样真是连个看顾一眼的人都没有,该有多可怜?   谢悠然不晓得自家老娘眼珠子一转又想“坏”主意去了,她艰难地洗漱完,去女儿的房里看了两个女儿一眼。因着昨天宋仁轩在,两个小家伙都挤在一张床上,被子给踢到了一边,宛妤整个人横睡在枕头上,小脚丫子搭在了宛婷的肩膀上,一个脚趾头都快伸到姐姐嘴巴边上了。   要是宛婷醒来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气疯。   谢悠然给女儿们的睡姿弄得笑了一下,小心地俯□去将宛妤的身子扳正,才将弄好,钟君就已经进来了,看她这么小心翼翼地有些看不惯:“行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要上班就赶紧走,省得那个小的一醒来就粘你,恨不得课也不去上了。”   谢悠然觉得很愧疚,她这段日子早出晚归的,两个女儿基本就没见过她人,所以宛妤见了她,格外的粘着她些。   她无声地捏了捏女儿的小手,随着钟君一起出了卧室,拿起包要走的时候钟君十分轻描淡写地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记得走前门哈。”   谢悠然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她起初还以为钟君特意叮嘱这句是因为不想她在后门再出事,及至到地方才晓得她老人家原来是别有它意。   宋建辉的车子就大喇喇地停在前门不远处,看到她,他十分淡定地走过来和她说:“我送你。”   谢悠然闻言皱了皱眉头,莫名有些恼怒和羞惭。因为上班的地方远,她很早就要起来赶车,此时天色都还没有大亮。宋建辉这个时候会在这,会提出要送她,除了钟君做出来的事不会是别个——这样的人情债,她那个做娘的就没想过,自己女儿还得起还是还不起么?就没想过,人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么?   她僵着没有动,半晌才冷冷清清地说:“不用送了,我坐车很方便,谢谢你。”   说罢绕过他就要走,宋建辉却伸出手拦下了她。   谢悠然见到他这个动作,下意识就抚了抚腰那处,宋建辉大约也是知道她的意思,见状很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咳了咳,可能是太久没抱过女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劲那般大。   谢悠然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瞪着他。   她都不晓得,原来这个男人,居然也是会脸红会别扭的!   好稀奇!   可惜这种稀奇没法给人欣赏太久,宋建辉很快又恢复了木无表情的神色,回过头来看着她,说:“我送你。”   他的语气很温和,但谢悠然郁闷地发现,自己就是没胆子去拒绝,最后连多坚持一下都不敢,乖乖地随着他爬上了他的车。   关上车门的时候,宋建辉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意,嘴角因此而略微向上扬了扬。   如果能够预知以后,谢悠然估计不会这么容易就跟着他上了他的车。   但是,如果能够预知以后,谢悠然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跟着他上了他的车。   而此时,她除了难堪之外还有些别扭,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好几次话涌到喉咙口了又觉得说出来很不妥只得默默地咽了回去,在心里把一番话组织了又组织,到要下车了也只是说出一句:“今天太麻烦你了。”   宋建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谢悠然郁闷得想吐血,遇到一个这么不想说话的人,她就是空有万千话要讲,到头来一个字也憋不出。   郁闷到极至她也就豁出来了,干脆说:“以后我妈再要你干什么,你可以当作没听到。”   宋建辉偏过头来看着她,透过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谢悠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自己:有些赌气的、无可奈何的、拘禁的一个小女人。   她忍不住往外缩了缩,伸手打开了车门。   宋建辉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他说:“如果是我愿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更新不会及时啊,天天跑外面,泪。 ☆、57更新之后   谢悠然讶然回头,瞪着他,像是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又像是根本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宋建辉看着她,神情很是温和,一字一字清晰地又说了句:“我是说,我愿意,听她的话。”   谢悠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于是决定当作他只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有些无奈地说:“……随你便吧。”   宋建辉就笑了笑。   谢悠然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结果一整天跟中了魔似的就只听到有个人在她耳朵边说:“我愿意。”   她很气愤,觉得那男人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她都不生气自己当了他儿子的箭靶子了,他还偏要来搅乱她这一池子混水——她感觉得出,他明明不是很想要结婚,不然的话,以他的条件,找哪样的女人不可得,怎么偏就会看上她?   她有些愤愤地回忆,确实是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心动和深情的东西,而他很显然也不是一个会屈于钟君这老太太淫威下的人,于是就把这股子愤愤发泄到自己最新的作品里——也算不上什么作品,不过是三个孩子在成人世界里冒险的童话,她闲来无事画下来,编成故事逗三个孩子玩儿罢了。   把手头的活做完,她终于想到孩子们冒险要做些什么了,这次设定了个终极大BOSS,长年穿一袭黑衣,冷若冰霜的面孔,一张嘴就能把人冻成冰块。他恨孩子们生活的世界太无忧无虑,于是想了各种办法想把孩子们的快乐绑走,但是所有的阴谋都被三个孩子有意无意地打败了。   冰块人决定把自己变化成为正常人类混进孩子们中间去,挑拨离间。   其间便有了各种各样的斗法和斗嘴。   谢悠然绘图绘得兴致勃勃,终于顺利忘记了早上宋建辉带给她的懊恼和震撼——虽然不想承认,但谢悠然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被震撼到了。   可她并不相信。   钟君总说她不差,但谢悠然从来就没觉得自己好在哪里。骨子里,她是个很自卑的女人,自卑而软弱。当年之所以选择家庭条件那么一般的宛南平而不是如钟君所期望的那样攀个富贵之家,或者哪怕找个门当户对的,除了确实是心动了以外,也是觉得,她能掌控的能被需要的,大概也就只有宛南平这样的男人了。   而宋建辉,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绝无看上她的可能。   如果一定说要有,大概也就是因为她和宋仁轩关系要好一些,两个还处得挺来的——可这是择偶的条件之一吗?如果只是想给孩子们找个照顾的人,只要出得起价,保姆也可以的。   谢悠然对婚姻还存在着恐惧,所以一点也不想找个人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   现在的她,觉得目下的生活挺好的,她并不想改变,也不愿意改变。   也许以后孩子们大了她会改变主意,可,那不是现在。   一话故事完结后,谢悠然特意给叶唯安发了一份,说是:“给你做胎教用,以飨你一笑。”   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想尚没出门就有陌生来电,接通后才发现是宋建辉,他用很平淡的语气告诉她说:“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谢悠然:……   她无话可说,沉默了一瞬后挂掉电话,下楼来果然就看到宋建辉站在她们公司楼下的大厅里,黑色的T恤,深蓝的牛仔裤,明明是简单到很路人的装束,可穿在他身上,瞧着肌肉凹凸有致的,十分的有型有气势。   路过下班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或偷偷,或明目张胆地看上好几眼。   谢悠然甚至还能听到耳朵边有同事在惊呼:“Hi , He is so cut!可以当模特画下来了!不知道是在等哪个的啊?”   她不由得顿足,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只能把自己也当成是路人,默默地从宋建辉身边就那么走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本来想喊住她的,转头看到周围的人才略有所悟,垂眸跟在她后面。   没多久,自己的手机就响起来,谢悠然在那边很有些郁闷地说:“你把车开出去,路边等着再说。”   然后,不等他回应,她就把电话匆匆挂断了。宋建辉开着车追出去,发现谢悠然已经跑到外面大路上了,身边还走着一个男同事,因为是背对着他的,他只能看到两个相谈甚欢疾步而行的背影。   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宋建辉恶作剧似的将车赶到他们边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喇叭。   谢悠然闻声转头,透过打开的车窗,能看到宋建辉飞扬的眉目——是真的飞扬着的,很夸张的一个表情。   她不知道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还是被他的笑容吓到了,总之,她愣了一下后,飞快地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半捂着脸跳上他的车,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句:“快走吧。”   宋建辉依言,车子疾弛而去,他明显能感觉到她好似松了一口气。   不由得挑眉,他单刀直入,直接问她:“是你的追求者么?”   谢悠然那口被他吓到的气还没缓匀,又被他这新的神来之句给惊到了,愕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问:“什么?”   宋建辉耐心地解释:“那个男人。”   谢悠然细细品了一遍才省悟到他问的是什么,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同时也觉得这男人不发言则已,一发言就惊人,还很唐突,不由得没好气地说:“你想多了!”   宋建辉莞尔:“那就好。”   谢悠然:……   她仍然不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于是思虑过后,决定不对此作任何评价与回应。   不过,宋建辉却好似嫌两人不说话气氛太沉闷了一样,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她:“为什么不在里面上车?”   谢悠然僵着脖子转过头去打量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魅力所在么?   她从来就是个活得很低调的人,不觉得,众目睽睽之下享受“王子亲迎”一般的待遇有什么好骄傲的。   可这样的答案,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们根本就不熟啊,哪怕插科打诨都不合适讲出来的。   好在宋建辉也根本就不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停了一会后他又再度开口,这回是个陈述句了:“我已经单身差不多六年了。”   谢悠然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的答案里,一时就没深思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见他不追前事了还隐隐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脖子很积极地附和着点了一下头说:“哦哦,有六年了啊。”   宋建辉笑了一下,说:“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单着过余下的六十年。”   谢悠然听毕,估算了一下他目下的年龄,默默地在此基础上加了一个六十岁后,在心里很鄙视地吐槽:“宋先生,您老寿命还真长啊!”   宋建辉根本不知道谢悠然的心理活动,自顾自一下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但是现在,我觉得再找一个人陪我一起过余下的日子也不赖。谢……悠然是吧?你愿意吗?”   谢悠然本来只是脖子僵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她一下全身都僵住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把他的话连贯了一下:“我已经单身差不多六年了,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单着过余下的六十年。但是现在,我觉得再找一个人陪我一起过余下的日子也不赖。谢悠然,你愿意吗?”   谢悠然好半天没说话。   宋建辉也不催她,只端着面孔专注地开他的车,活像刚刚说那些话的,根本是收音机里别个讲的“午夜鬼故事“一般。   于谢悠然而言,这真的就像是一个鬼故事,她被吓到了,正努力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别人编出来故意吓唬人的,结果却发现,那刚刚听过的鬼故事的主角居然从收音机的小孔里爬了出来,双目森森地盯着她。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后才干笑着诚挚地替他分析说:“那什么,我觉得您那想法挺不错。您工作忙,宋仁轩还小,要是能多个疼他的人实在是很好很好……所以我希望宋先生您能早点找到您的如意夫人。”   所以,他只是问她意见来的吧?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她的话说完时,前面刚好是红灯,宋建辉缓缓将车子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她,疑惑地问:“难道我刚刚说的不明显吗?”   谢悠然:……   不明显!真的一点也不明显!但是,她一点也不想他再把他的意思重新表达一遍,于是谢悠然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很明显了!”   宋建辉就笑了一下,这一回,是真的很舒心很舒展的那种笑容,令看到的人,不禁生出如沐春风一样美妙的感受。   虽说已经不年轻了,早过了幻想和做梦的年纪,但骨子里,谢悠然仍是一个颜控,她的心跳,因为他意外的展颜而控制不住地漏跳了好几拍。   她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心脏。   宋建辉又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那就好。”   谢悠然茫然地看着前面红绿灯上闪烁变幻的光芒,不是很明白。   宋建辉难得耐心地又给她解释了一句:“你是想我和你妈妈先谈一谈,还是,嗯,我们先处一处?”   谢悠然觉得自己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刚刚从收音里的音响小孔里钻出来的“鬼女主”,哦,不,这回她看清了,是一个“鬼男主”,在幽幽地盯了她一段时间后,终于“吧唧”一口,咬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自强的问题。   她的变化就是她的想法。   本来我是想把笔力更多地放在她的事业上的,但是,我怕你们不爱看,所以,事业上只是一笔带过,然后专而放在她和男主的互动上了。   = = ☆、58   谢悠然几乎要被他吓傻掉。   她半点都没想到,宋建辉会如此直接,如此的开门见山。   呆滞好一会儿后,她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问:“我觉得,宋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宋建辉问她:“我误会了什么?”   谢悠然:……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前面,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前行很是缓慢,她觉得这样的对话,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个可怕而又难熬的酷刑!   他扔给她一个又一个炸弹,偏偏这么危险的东西,他扔到她面前时,还能理直气壮地问她一句说:“我哪里扔错了?”   谢悠然给他问得心里都要起毛了!   压抑半晌,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硬绑绑地把那个炸弹扔回到他脚下:“就是你误会的那个意思!”   宋建辉给她无赖得轻笑了一声。   谢悠然努力地板着一张扑克脸。   宋建辉说:“好吧,可能是我错了。”   谢悠然轻轻吁了一口气。   然而,那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耳边那人在继续:“本来我以为如果都觉得合适的话,就不需要在有些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既然你不认同,”他转过头,作出一副很是诚恳虚心的模样,问,“那你觉得,我们从哪一步开始会比较好?”   谢悠然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那口没有安全着陆的气终于硬生生给岔进了气管里,梗得她差一点就回不了神。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后,她艰难地试图和旁边这个男人讲道理,委婉地表示:“宋先生,我们还不熟……”   “所以,”宋建辉板着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孔,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说,“那我们就先处一处吧。”   谢悠然:……   她这一下,是彻底无语了。   和宋建辉比,她本来算是个话唠了,然而今天,她却完全没有想说话的。   既然注定了是鸡同鸭讲,她又何必浪费那个唇舌?   而且,尽管和他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谢悠然莫名就知道,这个男人认定的东西,基本上,很难有可以再转圜的地方。   就比如以前,不管有多少压力,他都没有动过再婚的心思。   再比如,不管有多不合情理,他就是莫名其妙认定了她一样。   回到家以后,谢悠然看到她妈妈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你去找个灵一点的庙给我拜拜吧,我觉得我最近撞大运了!”   钟君很惊喜,问她:“你终于可以嫁出去了么?”   谢悠然无语地看着她娘,觉得钟君大人不做福尔摩斯真是太屈才了!   她有些狐疑地问:“除了让宋仁轩他爸爸接送我,妈,你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什么?”   钟君很狡猾很无辜地反问回去:“难不成,小宋还做了别的什么吗?”   谢悠然果断决定不要再和她娘对话!   再说下去,估计她会节操掉满地,把刚刚和宋建辉的对话原封不动全倒给她娘,然后顺便拜托她帮忙分析一下这个“老”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大蒜吃多了,所以眼睛给眼屎糊住了,他怎么就会看上她??   对于他今天晚上这么直喇喇的说话,谢悠然表示很惊,没有喜,只有惶恐和害怕——如果人能看清自己潜意识的话,谢悠然就会明白,她的这种惊恐弥漫的情绪,一是因为她不能相信,还有就是她很难过,隐隐地,她知道或者也是害怕自己逃不脱。   而她,不想再爱一个人。她不够聪明,又不够理智,如果被吸引住了,她除了完全陷落,根本没有保持清醒的可能。   她害怕那样的日子,失去自我,生活里只余下那个她爱的男人,欢天喜地围着他的生活打转转,哪怕他身上有一百种不合理的地方,她依然会盲目地为他找出一千个理由去解释和开脱。   她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她也很清楚,即便宛南平将她伤得再重,她依然还会爱人,还会心动——这是人对于爱本能向往的天性,她没法抗拒和改变。而她只是个没什么大目标的小女人,如果把自己比喻成为植物,她就是那种最要命的莬丝花,一有机会,只要有东西给她靠着,她就什么都不想,只单纯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她已经被自己蠢怕了,才挣扎着勉强站起来,新的她一直渴望的“女强人”的生活才在她面前展现,她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放弃?   如果结婚是必须,她希望下一个人,不要让自己有机会爱上他。   而只是因为,他适合。   事情至此,她只能后退一步。所以,在女儿们听到她的声音高叫妈妈冲出来之前,她回过头和钟君说:“如果你想我尽快嫁出去的话,妈,请一定记得要给我多撒些网出去啊。”   钟君问:“你是说你要相亲吗?”   宛婷和宛妤已经冲到她面前来了。   宛妤手里还拿着她的写字本,一边顺着她的腿往她身上爬一边很开心地跟她报告说:“妈妈,你看我算的算数。”   宛婷则拉着她的手跟她吐槽:“她一个都不会做,全是我教她的!”   宛妤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有两个小家伙在那里挡着,钟君余下来的话就再没好意思问出口。   谢悠然拖着两个甜蜜的“包袱”进房里换衣服。她难得回家早,余下来的时间就被两个女儿霸占得满满的,她们迫不及待地跟她展示自己最近以来的各种各样的成果,比着赛似地告诉她,她们在哪里哪里又有进步了。   谢悠然微笑地看着两个女儿,只觉得世人对女人的要求真正是苛刻,没有男人不完整,有了男人了,没有孩子,更加不完整。   好嘛,她已经什么都经历过了,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了,也已经很满足于目前的生活了,但是在外人看来,她的生命,依旧如此不幸福,不完整!   这样想的时候,谢悠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甚至也忘记了,自己也曾经如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女人完整的生命就是,爱上一个男人,拥有了那个男人,并且和他一起,孕育一个或者两个健康聪明可爱的孩子。   除此之外,她认为缺少一样,生命就是不完整的。   可这种所谓的完整,到底是谁规定的呢?谢悠然觉得很迷惑。   她也试图拿这个话题和叶唯安沟通过,叶唯安在谢悠然看来,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成功的女人了,但是,她还是觉得:“谢悠然,你是应该再找一个,如果有合适的人选的话。少来夫妻老来伴嘛,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到老了可能还是很需要的。”   谢悠然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于是她在不安地接受了宋建辉一段时间的接送后就坦然了起来,这个男人虽说先处一处,但压根就没有“处一处”的意思,他们两个所有的交流就只限于早上和晚间的接送。   好在宋建辉自己的学校从她们动漫科技园过去并不需要绕多远,因此谢悠然也就权当自己搭了“中国好邻居”的一段顺风车。   他们唯一的进步就是,两个人在车上偶尔会有交流,比如说:“期末考试就要来了,孩子们的复习不晓得怎么样了。”   然后宋建辉就会十分平常地告诉她:“现在还只是小学。”   换言之就是,谢悠然把这个看得太重要了。   被噎到的谢悠然自此后不再拿孩子做话题,但她又实在是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好聊的,有一回,堵车的时候宋建辉倒是难得主动开了一次口,还是告诉她那些打她的熊孩子的下场:“都抓起来了,估计以后想出来作恶也难了。”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谢悠然却觉得有些滋味难言,忍不住问他:“不是还没成年么?这也能判很重?”   宋建辉淡淡地说:“当然不会很重。但是,谁说只有判刑才叫做处罚呢?”   谢悠然不是很明白地看着他,奈何宋建辉一点答疑解惑的精神都没有,只甩给她一句:“以后你就晓得了,等有成效了,我让你验收。”   谢悠然起初还以为他这是拿她开涮的,让她验收?她是哪根葱哪根蒜啊她能验收这个事?不曾想,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正好孩子们的暑假快接近尾声时,宋建辉晓得宛婷和宛妤从乡下回来了,便让宋仁轩,硬拉着她们娘三个去了宋建辉的学校。   说是硬拉,是因为那两天谢悠然难得地闲下来,头一天陪着产前有些焦虑的叶唯安在街上暴走了一天,第二天就很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只不过宛婷和宛妤不干,宋仁轩来家里一说,这两姑娘就彻底背叛了她们妈妈,生拉硬拽也要她陪着一起出门。   加上边上还有钟君和谢岚山在推波助澜,谢悠然想不出门都难。   再说了,她对宋建辉的学校也挺好奇的,如果可以,她觉得,也许可以把宛婷也送过来学一学,别的不论,能做到自保也好呀。   宋建辉的学校位置已算是有些偏远了,地方却很大,真正的是一所学校,规模之巨,把谢悠然都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他办的只是简单的一个培训学校,事实上,把这里讲成是少年军校更妥当。因为是放假时间,学校里除了夏令营的孩子并没有多少学生,整个学校显得空荡荡的。   谢悠然不知道宋建辉把她们喊来是看什么的。   看到那些孩子在操场上顶着大太阳挥汗如雨地练基本功,谢悠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凑到宋仁轩耳朵边问他:“这里的老师会打人吗?”   宋仁轩瞥了她一眼,目带鄙夷,那张一如既往寡言的嘴巴一出口就很气人:“你社会新闻看多了吧?”   谢悠然不由分说就揪他的耳朵,一个暑假过去,宋仁轩长高了不少,现下都快到她肩膀上了,是真正已有了点小男孩子汉的味道了。以至于现在她想欺付他都有些难度了。好在他也不躲,只鼓着脸颊,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很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忍让。   不过谢悠然自然有办法让他由忍让变得羞恼,伸出另一只手又捏了捏他的脸,教训他说:“宋仁轩,你要尊老爱幼,对长辈讲话要客气些,我可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啊!”   宋仁轩瞬即仓促地别过脸去,晒得黑黝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的耳朵出卖了他,这一下,连耳朵尖子都红透了。   谢悠然哈哈大笑。 ☆、59 笑声方歇,就看到宋建辉抱着宛妤,牵着宛婷从训练场那边走回来。 他看了一眼谢悠然脸上愉悦的红晕,又看了一眼宋仁轩那略带羞愤的脸色,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又捉弄自家儿子了,唇角微微一扬,也没说什么,只讲道:“走吧,到练武场去看看去。” 谢悠然没什么意见,她都不知道他今天带她们来是干什么的,这大热的天,就站在这里看一群孩子爬高过低打打拳么? 好似宋建辉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但他不说,她也就不问,这两父子都有相同的特质,那就是都有本事把一件她看来很惊奇或者很天大一样的事瞧得十分的不值一提,搞得她每次都像少见多怪了一样,十分没趣。 因此和这两人在一起,她只要保持淡定跟着走就对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那一个在顶着。 宋建辉说的练武场在室内,地方很大,窗户大大的开着,能看到外头林立的树木和草坪,给人十分轩敞明亮的感觉。 他们才将站定,刚刚在外面爬得一身是泥的孩子们就列队走了进来,他们年纪都不算大,一色的迷彩服,大油妆,神情端肃,往那一站,震天一声吼,气势倒是十足十。 那个带队的教官在那训了一通话,然后就点了好几个孩子,带着他们往谢悠然她们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她以为这是挑出精英要给她们表演一番的意思,谁知道宋建辉却问她:“你认得他们吗?” 谢悠然很茫然地往面前这一张张脸上看过去,都是十来岁左右的小萝卜头,头发削得短短的俱是大板寸、一色蜜腊一样的皮肤、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她本来没有脸盲症的,但这会,她突然发现她原来是有这症状的。 那些孩子走近来后,先朝宋建辉敬了个礼,说:“老师好!” 声音很大很宏亮。 宋建辉淡淡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又给宋仁轩敬了个礼,说:“师兄好。” 宋仁轩板着张小脸,不管是个头还是年纪,他明明比他们小,却还真是端着小师兄的架子回了他们一礼。 谢悠然看得只觉好笑不已,她最喜欢看宋仁轩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心里痒痒的就想去捏他一捏。 但现下这场合,她也只能是心里想想罢了。 略有些遗憾地收紧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谢悠然发现那些孩子已经把脸看向她这边了,她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孩子似乎神情特别异样,还没等她看清他的异样在哪里,就见他率先朝她鞠了一个躬,口里喊着:“师母好。” 跟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师母好”,最后大约是嫌不齐整很丢人,他们便立定站好,重新一起鞠了个大躬,齐斩斩地吼了一声:“师母好!” 谢悠然:…… 谢悠然差点没站稳,脸一下就涨红了,她有些羞恼地转过头去,发现宋建辉居然微微一颌首,表示对他们这样称呼很满意。 宋仁轩则依旧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宛妤根本就是来打酱油顺便看热闹的,只有宛婷感觉很茫然,看了看宋仁轩又看了看宋建辉,最后替自己妈妈问了她最想问的一句话:“为什么他们喊我妈妈喊‘师母’?” 谢悠然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地底下去,宋建辉则是摸了摸宛婷的头发,笑了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而后才解围似的问谢悠然,“你真不记得他们了?” 谢悠然摇头,大力地摇头。 她只希望他们快点离开。 宋建辉点了点头,看向那群孩子:“好吧,你们谁站出来说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群孩子的脸上瞬间百花齐放,精彩得很,被宋建辉冷眼一瞧,齐齐往后退了一小步。www.6zzw.com最后还是那个最先喊谢悠然“师母”的人垂着头走了出来,一下就扑倒在谢悠然面前,颤微微地喊了句:“师母啊。”跟着噼哩啪啦又嚎出一长串,“师母我对不起你,那会儿我不知道你是我们的师母啊,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也不会打你的,你要替我讲好话啊,不知者不晓得罪啊,师母你大人有大量,一定要原谅我啊……” 这个孩子的演技真的是,好——浮——夸! 但也就是他这浮夸的演技和声音,让谢悠然一下就想起他是谁了,这不就是那个在巷子里堵住宋仁轩的小混混么?就是他,第一回用木棍敲破了她的头,第二回,又带着人将她收拾了一顿,还把块破抹布塞到她嘴里的小坏家伙! 没想到宋建辉所说的处罚就是,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改造来了。 但他这哪里是真道歉来的啊?分明是想要搞怪! 谢悠然一惊之后又被他弄得有些羞囧,艰难地扭过脸去,看着宋建辉,用目光警告他,要他让这个熊孩子收敛一点点。 宋建辉立即轻轻咳了咳,那熊孩子马上就不嚎了,迅速归队,站好,神情严肃得好似刚刚趴在地上干嚎的人根本不是他。 宛婷和宛妤看得目瞪口呆。 谢悠然则是好气又好笑,宋建辉见状和那个教官挥了挥手,这群给了谢悠然巨大压力的人终于退开了。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只好绷着脸皮装淡然,问:“他们都被带到这来了?” “嗯,围攻你的,两次一共是八个人,其余的则是和他们长期混一伙的,都拉进来了。” 谢悠然不意会是这样,但心里倒觉得这处置真正是再恰当不过了,还真是省心省力又可以明正言顺修理他们的好办法。 “是派出所将他们安排在这里的?” 宋建辉点头,说:“当然也是通过了他们的监护人。” 谢悠然“哦”了一声,很有些想不到,看着远处已摆好架势开练的少年们,喃喃地问:“他们就愿意?” 那样一群小混流子,会甘于被困在这地方么? “不愿意。”宋建辉的声音里略添了几分冷酷之意,“但已经由不得他们了。我跟他们说了,要想出去也很简单,有两条路,一是学成出师,在这里当个教官也不错,一是打败我。” 谢悠然:…… 大概也就只有宋建辉这样的人才能收拾得住他们,难怪他们看到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格外乖巧,连队都列得比在外面要齐整好看些。 她很想问他“收费贵不贵啊”,如果可能,把宛婷和宛妤也教一教,但才经历了乌龙的“师母”事件,此时她这么提,总觉得十分不妥当。 想了想,她还是把这个话题咽下去了。 她没有要求宋建辉去纠正这帮孩子错误的叫法,她一直很镇定地就和宋建辉围绕着这些孩子说来说去,镇定久了,她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这件事。 不过宋建辉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去,出了学校后,他带她们去饭店吃饭,等菜上桌时,三个孩子一边玩得正欢,他突然问她:“你对今天的验收还满意吗?” 谢悠然这才想起他之前说过要她验收的话,不由点头说:“挺好的。” 她是真心觉得很好,她压根没想到,这些少年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的家庭是不愁这个学费开支的,但有一部分根本负担不起,负担不起的虽然宋建辉没有说,但她猜,他们的学费肯定被他免掉了。 她没想到,他看似冷冷清清的,做起事来,思虑周到不说,心肠其实一点也不冷。 宋建辉表示她满意他也很喜欢,跟着又问了一句:“那我现在,可以和你妈妈他们去谈一谈了吗?” 这思维跳跃的,弄得谢悠然一点都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谈什么?” 宋建辉很平静地答说:“谈我们的事。” 谢悠然差点又要给口水呛死,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给自己压惊,才抬起头有些不能相信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开玩笑的吧?” 宋建辉摇头:“我从来就不开玩笑。” 谢悠然语结。 宋建辉看她那样,知道她还没同意,就有些遗憾地表示:“我以为我们处得已经够久了……” 谢悠然这下是真给口水呛到了,她惊得连声音都有些尖利了:“我们处……你是说你我搭搭你的顺风车就是相处过了???” 天啊,是她生活在火星?还是宋建辉根本不是地球人?地球人正常往男女朋友方向发展的两个人不是应该经常吃吃饭、聊聊天、看看电影、压压马路、牵牵手谈点情说点爱才叫相处的吗? 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她纯粹就是他的一个搭车客好吗?这也叫相处?! 宋建辉偏头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谢悠然,片刻后恍然了:“你是嫌我们相处得不够深入?”他旋即有些羞涩地表示,“我以为那些事你会更希望在我们婚后再做。既然这样,”说着,他伸出手,十分准确坚定地穿过桌面握住了她抓住杯子的手,平静地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请相信,宋GG是个行动派。 但也请相信,谢MM会自立起来的。 更要相信,尽管现实里很少有渣前夫挨报应的事,但是,这篇文里面,肯定会有的,所以,表急哈。 面包会有的,鲜花会有的,报应也会有的,否则,怎么对得起前面那几十章女主令人无法直视的包子人生?:) ☆、60   在谢悠然被宋建辉成功臊得暴走之前,叶唯安拯救了她。   连借口都不用找一个,她就提前跑路了。   原本她是连两个女儿都要一并带走的。不过她一说要走,宋仁轩就一脸的“哀怨”,然后宋建辉就用“去动画城堡玩”让她们一起迅速背叛了她,坚决表示要留下来“和宋叔叔、宋仁轩一起儿”。   这下轮到谢悠然一脸“哀怨”地离开了。   等到了叶唯安家,她的脸色都还不怎么好看。叶唯安以为她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谢悠然如愿转正后并不是很顺利,大家大业的公司里,人事斗争也很厉害的,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私底下,各自的地盘看守得牢牢的,她进去那么久了,至今还只能画一些边角料,核心的一些东西,从来就没有她的份。   不过谢悠然很少为此觉得愤愤不平过,多数时候提起,她有无奈,但也很平静,觉得主要还是自己“水平不够”,所以,人家才看不上,于是就算是边边角角的东西,她也力图画得尽善尽美。   “怎么了?”叶唯安咽下本来要说的话,好奇地看着她,“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啊。咋,他们又欺负你,让你大热天休假期间赶去上班?”   “啊?没有。”谢悠然忙摆了摆手,转身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光光后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唔,赵忱接我妈去了,她妈听说我妈要来,买菜去了。”   谢悠然哑然:“还是要来啊?”   两个妈,同时伺候女人坐月子,电视上,这样的新闻可不少,几乎鲜有不闹矛盾的。   叶唯安看着也很无奈:“是啊,还是要来,赵忱倒乐和得很,乐得多个人照顾我,我就怕到时候火星撞地球不能开交……算了,不提她们,反正不来都来了。说说,你这羞怒交加的,是为了什么啊?”   谢悠然忍不住朝她竖大拇指:“你不错啊,我这点不痛快都给你看出来了,律师不愧是律师。”不过关于宋建辉那没头没脑让她措手不及的“求交往”,不,确切地说是“求结婚”的事她没打算和谁提,于她来说,这跟个神话一样,很恶搞,却不好笑,也不好提。于是她岔开话题,问,“你刚打我电话是说什么事?”   叶唯安摇头:“你这记性……我是说我有个朋友来看我,给她瞧见了你画的画,她很喜欢,要我也发一份给她,她打算给她女儿也看看。我就是问问你,行不行。”   她没想谢悠然会顶着大太阳还亲自跑来一趟。   “哦哦,对对,给她吧,我没意见。”谢悠然恍然记了起来,莫名有些羞囧,“我就是自己画着玩儿的,没想到除了你,还有人喜欢。”   叶唯安抿着嘴笑:“现在晓得自己画得还不错了吧?所以啊,求求你,速度快一些,我现在就指着看你那东西提神醒脑,愉悦精神啦。”   谢悠然却叹了口气:“画得好什么呀好?前阵子我才给我们那领导批评了,说我画风怪诞,融进他们的画里,怎么看怎么奇怪,现在连边边角角都不需要我去画啦。”   叶唯安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谢悠然抿嘴笑笑:“嘿嘿,不过没关系,他觉得我想法幼稚简单,就转而派我做文字编撰的工作了。”   叶唯安看她傻乐的模样不由无语:“被人说成想法幼稚简单,是一种夸奖吗?”   谢悠然好似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味,点了点头,说:“是的啊,我们主要做的还是儿童动漫,所以想法简单幼稚些好。”说到这里她羞涩了,“我们领导是说,天真也是一种能力。”   叶唯安无语,不知道该为她高兴还是替她感到难过,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说:“你倒是能力特殊。不过你们领导还挺有识人之能的,我说句不怕给你打的话啊,我看你画给我的那些画,主要还是看里面那些人的对话,好好笑,我常常忘记你画的是什么,但却很记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谢悠然有些懊恼地看着她,这也算是夸奖吧?画画非一朝一夕之能她知道,唉,之前她是太不把心思放在这些上面啦,白白浪费了小时候她爸爸的教导。想到这她不由叹了一口气:“人为什么要有叛逆心呢?”   若不叛逆,也许她会好好跟着谢岚山学画画,指不定现在早是哪家动漫公司的首席动漫师了,也许她也就遇不上宛南平,不会经历人生当中那么惨重的婚姻风暴了……但谁又说得定呢?人生中必经的磨难和挫折,只怕就算不是宛南平,也会是别的南平,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性格太不行。   叶唯安说:“没有叛逆又哪来的世界进步?”   谢悠然给她的思想境界震得惊了一惊,说:“啊,叛逆还能关系到世界进步啊?我还只想着,若没有叛逆,大概人就会少走些弯路了。”   叶唯安笑:“凡事有利有蔽。如果人没有叛逆之心,蔽端也大啊,若不叛逆,指不定我们现在还生活在奴隶制社会里呢。”   谢悠然给她忽悠得猛点头,叶唯安被她认真的神情弄得失笑不迭,两人说说笑笑着时间过得很快,等赵忱领着他丈母娘回来的时候,叶唯安才告辞离开。   在叶唯安那待了不少时间,出来后谢悠然又跑到书店去消磨了大半日,回家的时候,宛婷和宛妤还没有回来。   看到她一个人回转,钟君很奇怪,问她:“怎么你一个人,孩子们呢?”   谢悠然就是为了避免回来得太早被钟君审才在外面磨蹭这么久的,不想挨到困累之极到家了还是一样的结果。   钟君对她和宋建辉出游,那是高度关注,高度期待的。   就是谢岚山,说是随她随她,其实也很乐见两人能成。   钟君见谢悠然这样,不由生出几分恨铁难成钢的恼怒来:“你不会是半路上把孩子都扔给他去带了吧?哎,谢悠然我说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跟个男人一起带孩子们出去玩玩吗?你至于吗你?当年你都有那劲头和着宛南平一起骗我,我不同意,你们私奔的事都干……咳什么咳?我就说了怎么了吗?还有,你有什么好臊的,我跟你说,这些事你做过就不要怕给别人提,但凡你现在能拿出半点当初对宛南平那劲来对小宋,我觉得我现在死也可以闭眼了……”   谢悠然听到这终究是再忍不住,无奈之极地打断她娘:“妈~~求求你别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好不?”   她实在听不入耳啊。   钟君哼一声:“不想听不入耳那就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和小宋处一处,我觉得他也是有心的,没你说的那什么,想着死了的老婆还不想结婚什么的。大家年纪都不小,确定了就赶紧把事定下来吧,你爸乡下事多着呢,他一个人在那里,忙不过来。”   又拿这事来逼她,谢悠然几乎要呻吟了,钟君总说谢岚山在乡下好忙好忙,他们老两口到老了还要为她两地分居,可她真要她老人家去乡下陪他她又不干了,说得多了就成她嫌弃她这个老妈子。   因此她不敢接这话,只能胆战心惊地表示:“妈你太急了,我和他还不是很熟……”   钟君听得很不耐烦:“不熟什么不熟?煮煮就熟了!”   谢悠然:……   谢悠然因为“提前叛逃”,给钟君大人数落得是灰头土脸,孩子们这一天到是玩得极为开心。为了弥补谢悠然的“过错”,钟君骂完谢悠然就给宋建辉打电话,说要请他来家里吃晚饭,顺便感谢他这段时间“接送谢悠然的辛苦。”   谢悠然反对无效,苦哈哈地被她娘拎进厨房做饭,还不许谢岚山插手帮忙。等到宋建辉带着孩子们回来后,这奸诈的老太太就跟他说:“我们家悠然就是个面皮薄的,她晓得小宋你今日带孩子辛苦了,所以一到家就做饭,说是要专门犒劳你的。”   谢悠然听得心内哀怨成河,却是一句话都反驳不得。   宋建辉闻言,辰角微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谢悠然只能装作没看到,绷着面皮装作十分淡定地给每个孩子都挟了一筷子菜,才将准备收手,脚就被狠狠擂了一下,是钟君大人在无言地提示她,要给小宋也挟一筷。   谢悠然忍着脚痛缩到一边,就没敢应娘亲大人的求。   钟君又恼又恨地瞪了她一眼,也不指望这个鸵鸟女儿了。干脆自己上,不问孩子问宋建辉,亲亲热热地拉着他问他带孩子们去哪玩儿去了。   宋建辉尽管回答得仍很简短,可他对钟君,一向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的,于是席上除了谢悠然,哪一个都吃得酣然尽兴,聊得开开心心。   吃罢饭,钟君将孩子们赶进房里写作业的写作业,玩的玩,指使谢悠然去收拾碗筷厨房,还把要和宋建辉下棋的谢岚山赶走,彻了一壶茶,巡过两回话,就和宋建辉单刀直入了:“小宋啊,阿姨说个话你可别嫌阿姨冒失哈。”   宋建辉微微一笑:“您说。”   钟君难得还事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是这样的,你看呢,本来那时候我让你送我们家悠然上下班呢,是因为她受伤了,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才拜托的你。现在她伤都已经好了,(谢岚山一边默默吐槽,伤已经好很久了好伐,这时候才来表达感谢,会不会太晚了?)好像再麻烦你接送,不是很好看。因为你看啊,你毕竟还是要再找对象的不是,我们家悠然也一样,所以我觉着以后就不用再麻烦你了,不然给别人看到了,也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她这一番话,就得很是掏心掏肺的真诚,但是她身边的谢岚山一听完,却不由挖了挖耳朵——那个,他是不是吃餐饭把自己吃老了,所以出现幻听了啊?   就是躲在厨房边上偷听,就怕她老娘背着她有什么惊人之语的谢悠然,也意外极了。   钟君大人这是,想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突然发现,还有好几个点没有出来,这个文,真的有往三十万发展的趋势么?   远目。= = ☆、61   宋建辉也微微怔了怔,而后镇定地表示:“我知道的。”   钟君很是纠结地看着他,她当然知道他知道,但问题是,她这招以退为进本来是想逼他表白点什么的呀。尽管她很乐见宋建辉和女儿能成事,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得上赶着跟人说:“哎,我女儿那什么,挺好的,你想结婚的话就选她吧。”   他这样总在他们面前晃又不把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的事实,令她很揪心啊,就跟饿久了的人,明明眼前挂着一块烤得金黄金黄的兔子肉,但是吊太高了吃不到很伤心很伤胃啊!   如果眼光是把手术刀,那宋建辉相信,此时此刻钟君一定会把他的脑袋剖开,看看他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不负她所望地又补充了一句:“阿姨你不用担心,我和谢……嗯,就是悠然已经约定好了的。”   钟君本来都打算对这两人不要有什么期望了,陡然听到他这么说,一时是又惊又喜意外得不得了,忙忙地凑上去,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啊,你们约定好了,约定了什么呀?”   宋建辉脸上就显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来。   钟君拍了他一下:“哎,不是吧?连我这个当妈的也要瞒着吗?”   边上的谢岚山一口茶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钟君赶紧回身,一边抽了张纸巾给他一边拍他的背:“哎呀你看看,喝个茶都喝成这样子,真是太没点样子了!”   谢岚山万分委屈地看了自己老伴一眼,心想万幸女儿在厨房里没听到这话,不然估计会臊得好几日都不敢出门。   这都什么都还没说好呢,就敢称人家妈了!   钟君也知道自己说冒失了,安抚好谢岚山后对着宋建辉“呵呵”一笑,说:“小宋啊,你不要嫌阿姨冒失啊,阿姨这是高兴的。那你不告诉我你们约定了什么也成,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那你只要告诉我,希望就在田野上了,是吧?”   这是钟君自以为很幽默的一句暗号,意思就是,事情是按她想的在发展的。   宋建辉微微点了点头。   钟君喜得双手合什念了句佛:“阿弥佗佛!菩萨保佑了。”   宋建辉哑然失笑。   钟君心愿达成,笑眯眯地招呼谢岚山:“老谢,摆棋盘啊,刚不是说要和小宋杀两盘的么?”再看向宋建辉,怎么看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你说当年这两只怎么就没有遇上,要是谢悠然先遇见的宋建辉,还有他宛南平什么事啊,这一只一看就比那一只要可靠一千倍一万倍!   回头想到宋建辉早死的那个妻子,又觉得还是算了吧,谢悠然尽管离婚是离得惨了点,好歹还活着,现在能遇见了,也不晚。   钟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谢悠然已经结过婚了,但这一次,才真的有一种终于要嫁女儿的喜涕交织的感觉。   谢悠然完全就不晓得,外面的两只就这么的将她后半生定下来了,而身为主角的她,还以为自家老娘终于放弃了宋建辉这个优质好男人了。   听到宋建辉说“我知道的”后她就转身专心洗她的碗去了,她说不清听到他这么回答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那种既松一口气又失落的心情吧。   她自嘲地想,自己是什么条件,怎么就值得他坚持了?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在现在的她看来,越想越觉得像是无聊的时候调她口味开她玩笑一样,世上哪里还真有他那样的人啊?把两人往男女朋友相处的方面看得那么简单单纯。m4xs.com   就是小孩子现在也知道,一起走段路一起说说话根本就不算什么,真正的男女朋友是可以一起做一些亲密的事情的。   想通了,也知道“结果”了,谢悠然就淡然了很多,把手上的事做完后还能花心思摆个漂亮的水果拼盘出来给大家吃。   客厅里,谢岚山正在和宋建辉下棋,钟君在边上笑微微地看着,一边还时不时添一下乱,指点着宋建辉:“小宋下这里下这里。”   谢岚山一看她出招就叹气,偏偏宋建辉还能笑着乖乖听她的话。   钟君为此十分满意,得意地冲谢岚山呲牙齿,那状态,怎么看怎么孩子气,那画面,也是怎么看怎么和谐。   谢悠然停步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万分惭愧的感觉来——宛南平就从来没有和自己的父母这么和谐地相处过。   他们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但是,她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了,就很少再顾及过他们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最后抛弃了她,但她的父母却不管是恼过恨过还是生气过失望过,最后一直爱着她的,接纳她的,帮助她的,还是只有他们。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很不孝,然而这一刻的感觉,尤其深刻。   看到宋建辉,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把他一直留下来的冲动,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父母,为了他们能够心安,为了他们的晚年,能够有个人,给他们如此恬静安然的时光。   这大概,也是她作为女儿,所能给他们的最后的一点回报了。   但宋建辉……他的条件太好了,好得谢悠然完全就不敢将他列为自己再婚的对象。   静静地将水果拼盘放到他们三人旁边,谢悠然默默地分出一部分端进了房里,宛婷和宛妤一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就欢呼着拥了上来,她笑着将盘子端高,拿牙签签了最大的一块,递给了宋仁轩。   宋仁轩也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吃过水果后,三个孩子都喊着好饱,谢悠然看时间还早,便带着她们三个又去了楼下散步,换鞋的时候,她看到宋建辉朝她看了一眼,钟君在抱怨:“玩了一天了还没玩够啊?”   谢悠然当作没有听见,和欢欢喜喜的孩子一起去了楼下。   天气热,在楼下散步歇凉的人很多,宛婷和宛妤一到下面就跟鱼入了海一样,欢呼着找她们熟识的朋友玩儿去了,就是宋仁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也已经有了他自己的玩伴了,而且霸主地位尽现,他一出现,就有男孩子拥上来,和女孩子们分江山领地:“宋仁轩快过来,我们在这边玩,女生不要来这里啊!”   宋仁轩远远地看了眼宛婷和宛妤,施施然地向着他们走过去。   谢悠然看得很欣慰。   就连高阿姨也跟她叹:“这个宋仁轩变化最大。”   谢悠然点头,她依然还记得第一次遇见的宋仁轩,一身狼狈,浑身是刺,目光里除了戒备就是凶狠,可现在,他也能和他们一起,玩一些很孩子似的游戏,即便被推搡漫骂,也很少会扬起拳头相向了。   在楼下玩了一会儿,钟君就和宋建辉一起下来了。有了她老人家的参与,基本上最后的视线都会汇聚在她那一头。   谢悠然好笑地看着她家娘亲大人交际花似的问候这个问候那个,八卦这个八卦那个。   她被人“冷落”,就只好拿起手机玩儿,微信里叶唯安跟她诉着甜蜜的苦恼,说以前管她的只有两个,现在好了,三个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边就只有宋建辉一个人了。   谢悠然莫名有些不自在,放好手机后起身要走,宋建辉却突然拉住了她。   谢悠然直觉地抬头往四周看过去,还好,两人在亭子里,树木低矮错落,外边的人应该看不到他这个动作——孩子们站的位置或者高一些,有熊孩子都已经爬到假山上去了,但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个方向。   饶是如此,谢悠然仍然给吓得够呛,慌忙把手抽了出来,涨红了脸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宋建辉偏了偏头,考虑着说:“嗯,约会吧?”   ……   谢悠然惊骇得要命,结结巴巴地反驳说:“什么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啊。”   反倒是宋建辉淡定得很:“我以为我们下午已经达成了共识。”   谢悠然这一下是彻底哑掉了。   她不知道宋建辉是彻彻底底的行动派,那事她以为就那么混过去了,结果在他这,不管过了多少时候,不管她逃了有多远,只要他还在,那就没有被翻篇。   她抬头看了一眼宋建辉,惊鸿一瞥的视线里,那张刀削斧凿一般的五官半隐在黯淡的灯光之中,她能看清的,只有他抿着的嘴角,还有微微绷紧的下颌。   这让谢悠然一下放松了不少,发现原来他并没有他若表现出的那么淡然,至少,这个时候,当他状似轻轻松松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也是紧张的,他也有不安的。   所以,他也是真的在认真的。 ☆、62   谢悠然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问自己,如果他是认真的……   如果他是认真的,她应该怎么做?   应该相信他吗?相信他真的看中了她,选择了她,并且,不会再背弃于她。   可她仍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以至于她从来就不会去想他们那次乌龙的亲吻,不会去真的考虑他跟她说的话,也许当作玩笑,当作意外,生活会变得更容易让人理解一些。   她飞快地转开脸,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未必就有借口能再逃脱,她伸手,安抚住自己跳得已然凌乱的心脏,喃喃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的……”   宋建辉要仔细听才听清楚她讲的是什么,闻言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这一次,他说得很认真,脸上的神情板得正正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认真在里头。   谢悠然继续结巴:“可是,你怎么会……我结过婚的,还有两个孩子……”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安抚的力量,“我也结过婚了,也有一个孩子。”   “但是……你要什么样的会没有呢?”   宋建辉微微一笑:“但是,我看得上的,只有你啊。”   还有宋仁轩,这么多年里,能让宋仁轩那么维护跟喜欢跟完全接纳的,也只有她。   谢悠然不能置信地复又抬头看向他。她没听错吧?这算是情话吧?他这是在跟他说情话吧?   是那个严肃的,一板一眼的,好像最方正的机器人一样的宋建辉说的话吧?   宋建辉看她如此意外吃惊,不由有些好笑,问她:“你是不能相信我会说这种话,还是不能相信我的话?”   谢悠然只能叹服,这人不愧是做过警察的,这样的光线下,居然还能观察得如此细致准确。   她垂下头,不敢再看他,闷闷地回答说:“我总觉得,这不太像是真的……”   宋建辉想了一会,问她:“那什么才算认真,结婚吗?”   谢悠然给呛了一下,心里幽怨得没法说,这男人总是有本事呛得她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半死不活的!   见她不说话,宋建辉十分自觉地把她的沉默当作了默认,点了点头说:“我也觉得,如果能先结婚,才比较妥当。”   谢悠然这下是真的要给他吓死了,她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口齿囫囵地说:“你是在开玩笑吧?”   宋建辉笑了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像是闪耀着点点星光。   她听见他说:“是啊,刚这句话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谢悠然松了一口气。   旋即,他又说:“钟阿姨说,我们还是先处熟一点再说比较好,我尊重她。”   谢悠然:……   她这才知道她娘亲大人那句“煮煮就熟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心内泪流成河,抖着小心肝问他:“我妈……也知道啦??”   宋建辉微笑:“她问我,我觉得,还是不欺骗她会比较好。”   谢悠然:……   她的嘴唇抖索着嚅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有勇气问他跟钟君大人坦白了什么,如果是按照他那奇葩思路一路说下来,说得好像是她迫不及待“求交往”“求深入”,她想,她会崩溃的!   宋建辉真的是一个十分善体人心的人,他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很体贴地解释说:“你妈妈是个很聪明的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谢悠然这才放下了一点心。   不然她娘会怎么看她啊?一边矫情地跟她说她和宋建辉没戏,一边又跟人“暗渡陈仓”,想想就觉得没脸活。   但现在,好像一样没脸活。   钟君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想自己这女儿没有用了,连有对象了也不敢承认。   但宋建辉这个对象,想一想,谢悠然都觉得不真实。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两人该怎么交往——一点顺其自然的过渡都没有,就已经见过父母,然后随时可以谈论婚嫁了。   谢悠然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宋建辉已经开始考虑别的了,他问她:“你明天会加班吗?”   思路跳跃得谢悠然根本就跟不上,愣了好一会才呆呆地答:“应该不会吧。”   “嗯,那我还是那个时间点去接你。”   谢悠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要专门郑重其事说出来的,这段时间她搭他的顺风车不已经搭得很顺了吗?她正想把这归结为两人无聊到没话题可以说,结果宋建辉又让她意外了,他问:“你有什么想让人陪你做的事吗?”   谢悠然十分不明白地看着他。   宋建辉被她看得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偏过头去低声咳了咳说:“约会嘛,总是要按你的喜好来才比较好。”   谢悠然:……   谢悠然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两个人把约会什么的摆在桌面上来讨论。   她想起以前跟宛南平的初识来,因为是一个公司,工作的时候常碰面也就算了,吃饭也是经常坐在一起吃。聊天说地的谈得熟了,有一天忽然发现自己是喜欢对方的,在一起很顺理成章,一起做些小情侣们该做的事,也很顺理成章。   她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宋建辉,很显然,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虽然他很强势地主导了他们之间“相处的进度”,但事实上,对于细节要如何,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谢悠然的个性不允许自己出言调笑他,她更没有大胆到就真的按他要求的那样真提出什么约会的具体事项来,她连如今的情况都有些晕晕的更别提其它了!所以无语半晌后她才干巴巴含含糊糊地说:“明天再看吧。”   宋建辉明显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谢悠然忍不住失笑。   看她笑了,宋建辉才完全放松下来了心情,看着她神情尴尬地解释说:“我从来没做过这方面的事……”   谢悠然一下就想问他和他以前的妻子呢?就没有约会过吗?但想着这是人家的痛处,还是不要碰的好,便没有接他这个话,转而说:“今天宛婷和宛妤真是麻烦你了。”   宋建辉看着她笑了一下,说:“还要跟我客气吗?”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谢悠然莫名就红了脸。   到晚上躺在床上了,谢悠然还是晕乎乎的不明白她和宋建辉怎么就走到“交往”这一步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宛妤的头发目光虚浮地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顺了一遍,发现她根本就顺不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钟君洗好澡后进来取吹风筒,看到她双眼发直就没好气:“如果困了就睡啊,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   谢悠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   钟君撇了撇嘴,取过东西就要出去。谢悠然出声喊住了她:“妈~~”   手指在被子上抠啊抠,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钟君就不耐烦了:“什么事你倒是说。”   谢悠然欲言又止。   钟君很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懦懦弱弱的没一点出息,干脆替她说了出来:“是不是和小宋的事?”   谢悠然红着脸点了点头。   钟君喜得嘴角忍不住咧得老开,忽然一想太忘形了也不行,自家女儿面皮薄,少不得敲打敲打她还乖顺些,便又立即摆出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来。   好在谢悠然没注意,她只觉很不好意思,她这辈子就没拿自己感情的事跟钟君分享过,不想这把年纪自己也是当妈的人了,还要她娘亲大人帮自己拿主意。   实在是她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眼光了。   谢悠然期期艾艾的:“妈你真觉得他好吗?”   钟君没好气:“我觉得他好有什么用?问题是,要你自己觉得他好才行。”   谢悠然默然:“我不知道他好不好。”   钟君很不客气地赏给女儿一个白眼:“你眼瞎!”   谢悠然:……   她有些哀怨地看着钟君:“妈~~”   钟君就叹了一口气,在她手边上坐下来,说:“谢悠然啊谢悠然,你说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别我一讲你又不开心,我就是觉得啊,你这辈子,就没认清一个人过。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喜欢宛南平不?他穷点不怕,但他不该拿着你的钱来装阔你晓得不?一个连自己家庭自己出生都不敢直视和面对的男人,能值得你托付终生?”说着说着手指尖就点上了她的脑门子,恨声骂了句,“你个傻妞!就你还觉得那就是真爱!真爱?我呸!这世界爱值几分几毛钱?没有责任感不能约束自己的男人,再爱那都是假的。好吧好吧,一讲他你就不高兴,那我们不说他,就说现在这个小宋,你知道你妈我为什么要你抓紧他吗?几个方面,一,他儿子跟你处得好,跟宛婷和宛妤也处得好,以后你们在一起,至少孩子之间相处绝对没问题了。你既然想把两个孩子都带在身边,这些东西你要再婚就不能不考虑,所以我觉得,你现在还能遇到宋建辉简直就是老谢家祖上冒青烟,所有的祖宗都只保佑你一个人了!二,他人还不错,警察出生,我打听过了,他忠诚度那是没话说,要不是他老婆出事,估计他都不得退役。这样的男人,就算他对你没情,但只要你还挂着他的名份,他就不会亏待了你。再者说了,你看看外边那些男人,哪个不是老婆才死转背就讨了更年轻漂亮的进门的?别的我不说他,光光就只他过了这么些年,儿子也大了不会再轻易被进门的后母虐待了才想着娶那就很不错;三还有最重要的,他本身条件不差,带出去,不会辱没了你。”   钟君讲话很不客气,明明是好心好意,最后的结果总是数得你面皮刮脱好几层,谢悠然以前就很不喜欢钟君这方面,觉得她太厉害了,嘴巴子像刀子一样,刻薄得让人受不了。   但这一次,她居然听得很入耳。   其实钟君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只是总有些不甘心罢了。   她很清楚,宋建辉选择她,十有□,不是因为真的看上了她,只不过是因为,宋仁轩需要一个女人去爱他。   那个孩子,孤独而扭出地成长了这么多年,他舍不得他一直那么孤独下去。   谢悠然从来没有试着去进入过宋建辉的内心,然而她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有着她永远都无法参与进去的部分的。   她不是介意,她只是觉得害怕,害怕最后,她还是排斥在外的那个人。   钟君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吧,别整天想着什么他对你有情没情这些没用的东西,婚姻就是买鞋子,不要图好看,图的就是合适,两口子过日子,拼的不是现在感情有多深,而是你们能一起过多久。”   钟君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表面上,她非常淡然,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不停在念着“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并且希望他们能保佑得更彻底一些,尽尽快快将这两只送作一堆。   不要出变故啊,有什么变故她老人家真的承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最近看的人少很多了啊?留言的也少了。泪。   难不成,你们不喜欢小甜蜜?那,马上就有风波起了……   PS:表霸王我啊,看你们的留言是我努力的源泉! ☆、63   第二日宋建辉果真在谢悠然正常下班的那个点来接她。   以往因着谢悠然有心低调,宋建辉都只把车停在动画城外的路边等着她,这日他却单单等在她们公司楼下的大堂外。   人来人往的地方,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也是一道不容忽视的亮眼的风景线。   谢悠然试图跟第一回一样蒙混过去,结果他三下两下就赶了上来,不但赶上来,而且还大喇喇牵起了她的手。   谢悠然听到了周围很多人的抽气声。   她惊得心脏都收缩成了一小团,万分窘迫地看着宋建辉,弱弱地说:“那什么,这是我公司。”   宋建辉说:“你已经下班了。”   谢悠然无奈地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那也不用……”   宋建辉神淡定:“慢慢就习惯了。”   谢悠然:……   他明明握得并不用力,但谢悠然就是挣不脱,最后没办法,她只能反客为主,拉着他快快逃离。   安然坐到车上后,谢悠然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宋建辉看着好笑,问她:“为什么你会这么怕?”   谢悠然安抚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心,直觉地否认说:“没有啊,我为什么要怕?”   然后假装无辜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宋建辉微微一笑,却也不揭穿她。   既然是要约会,自然要做些男女约会时常做的事情。本来宋建辉提议找个环境优雅的西餐厅吃饭的,但谢悠然断然否决了,她无法想象自己跟他两个人坐在那么静寂的环境里最后只能无语凝噎到听刀叉撞击盘子声响的场景——宋建辉真是太不善言谈了,她也不是什么交际花,有孩子们在的时候他们两个之间都时常冷场,要是孩子们都不在,就他们两个……算了吧,这种罪,还是不要受的好。   所以最后选的还是家十分热闹的中餐馆,生意火爆得占个位置都得排好久的队。谢悠然本来选这地方图的就是热闹,结果等到她和宋建辉木头桩子一样地戳在别人座位旁边看他人大快朵颐的时候,她觉得,这比在西餐厅独自面对宋建辉更令她感到难过和凄凉。   可主意是她出的,她又不好说再找下一家,因为宋建辉好似还真是欢喜这地方得很,站在那儿看得兴致勃勃的,在拉她避让端菜的服务员时,顺便又一次就那么握住了她的手。   谢悠然没有甩开,她也忘了甩开,因为那一刻,他喊了她的名字:“悠然。”   谢悠然记忆里,宋建辉素来叫她都是“谢小姐谢小姐的”,这突然的一句“悠然”生生喊得她打了个冷颤,强忍着掏耳朵的冲动绷着面皮问:“什么事?”   宋建辉好似也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后问她:“我这样喊你,可以吧?”   喊都已经喊了,还问……这就好比有些人,关系还没定下来就强行亲了对方一下,完了还假装懵懂地问:“我这样亲你,可以吧?”   真是无辜得都有些可耻了!   所以谢悠然能怎么答?她只有点了点头,一个称呼而已嘛~~。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接下来时间里,她几乎是经常性地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悠然,你等累了吗?”   “悠然,这家应该挺好吃的吧?值得等。”   “悠然,你点菜吧。”   “悠然,你喝什么饮料呢?”   “悠然,还要什么菜吗?”   “悠然,味道还不错。”   总而言之就是,他每开口说一句话,其前缀就是“悠然”,好似拿着她的名字在当歌唱一样!   当他再一次喊出“悠然”两个字的时候,谢悠然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醒他说:“我觉得,在就我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您可以不必说一句话就喊我一声,我知道您是在跟我说话的。”   宋建辉闻言眼里极快地掠过一抹笑意,面上却露出不好意思地神色,问:“你不习惯吗?”   谢悠然迅而猛地点头。   宋建辉十分淡定地微笑:“没关系,听多了,你就习惯了。”   谢悠然:……   “不信?”宋建辉挑挑眉,怂恿说,“不信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试一试。”   谢悠然:……   谢悠然被宋建辉时常弄到无语,只能说最初的印象害死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宋建辉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开玩笑,居然也会……调戏人。   等到她幡然醒悟那时,她已经被他调戏很久很多回了。   所以只能说,宋建辉这样的男人,连开玩笑都比别人要开得“正经”些。   而这时的谢悠然,只能心内默默暴走表面淡定地装着,没听见,听不懂。   她拼命地往自己嘴里塞着东西,好似那些饭和菜塞进去的不是她自己的嘴巴,而是她拿它们,堵住了他的嘴。   她不禁想,这个男人,话不多就已经这么可怕了,要是话多的话,该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功力啊?   那天晚上,谢悠然史无前例地吃撑了,撑得她站起来走路时才发现,她已经不能直着走,而只能横着挪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哀嚎,尼妈,这得花多大的动动量才能将塞进她肚子里的东西给尽数消化掉啊?   她觉得,那些东西都快要撑到她喉咙口了。   更让她感到丢人的是,她一路都在打饱嗝。这令她十分难堪和尴尬,吃了饭就说要回家,但宋建辉对她的嗝声听而不闻,坚持说两人难得出来,要多待一会。其实外面有什么好待的呢?电影因为他们吃饭耗去了太多时间,没赶上一场好看的,最后谢悠然想着横竖不出也出来了,就去逛个街给谢岚山买件教师节的礼物吧。   马上要开学了,谢岚山明天又要下乡下去了。其实谢悠然很不想他去那么远的地方,钟君又不能去,他一个人待那边虽说亲戚朋友也不少,但毕竟不方便是不?可他老人家坚持,觉得教乡下的孩子学特长比在城里教更有意义,她也就只能随他了。   两人从人民路逛到了建设街,最后在盛都给谢岚山买了一套文房四宝,谢悠然还另外买了一套比较好的绘画的工具。   宋建辉打量着问她:“悠然,你这是给宛妤的吗?”   大概真有一回生二回熟的说法,这“悠然”听多了,谢悠然也已经能够很悠然从容地不感到一点违和了。她摇了摇头,说:“宛婷画画静不下心。这是送给我爸一个学生的,他在乡下发现了一个画画的好苗子,欢喜得不得了。送套画具讨讨他们欢心呀。”   宋建辉看了她一眼,说:“你好像对孩子,特别有办法。”   谢悠然心里微微一动,抬头飞快地睃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将那些一一检查好的画具放进画箱里,宋建辉帮她将东西拿到手上后,很自然地牵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因为宋仁轩才选择你?”   谢悠然给吓到了,因为方才她确实是想这么问来着的,但又觉得问出来也没意思,他因为什么选择她有什么重要的?就像钟君说的那样,重要的是,她有被他所需要,所看重的地方就好了。   这只是她心里一刹那的念头罢了,快得她自己都没当回事,结果他居然看出来了。   真这么厉害,以后她在他面前,还能不能有秘密啊?   她有些丧气地惴惴地问:“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宋建辉笑:“是啊,所以你看你找上我多好,有什么你觉得不好问出口的,想一想我就知道了。”   谢悠然:……   这也算是好事么?她整个人在他面前像个透明人一般。   宋建辉却已然不觉得这个问题是该纠结的了,他想了想,说:“嗯,我不能否认是有他的原因,因为我必须承认,他比我更迅速,更直接。”   谢悠然完全不知道他这说的是什么外国语。   宋建辉将愣愣的她牵上车,替她系好安全带后才好整以暇地攀在她身后椅子的靠背上,强烈的男性气息一下盈满了谢悠然的鼻腔,她微微往里躲了躲,听到他说:“我的意思是,我儿子,比我更快地发现了你的好,然后更直接地攀上了你。”   谢悠然想过他一定会给出像样的理由,但却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这么毫不掩饰,意外之后只觉耳后一片火热,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他的话。   宋建辉看着她,看着那点绯红由她的耳际慢慢晕染至整个脸庞,最后使得她柔顺的眉眼都添上了一层鲜艳的媚色。   这让他忍不住食指大动。   他素来就是个行动派,铺阵这么多,无非也就是想让自己和她更明正言顺一点罢了。所以,几乎是想也没想,他伸手拉住她不断往后缩的身子,“你都快坐到驾驶座去啦。”   谢悠然一惊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脸畔一热,温热的气息暖融融地拂过来,他低低地在她耳边笑了一声,说:“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晚上,我是清醒的。”   “清醒的”之后,他捏着她的下巴,火热的唇附上来,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迅雷不及掩耳一般的速度,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宋GG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当他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   有个童鞋说得很好,谢悠然就是一个软妹子,被父母娇惯着长大,又有一个强势的娘什么都替她打定好了主意,所以,她软弱、单纯、愚蠢、现在的害怕纠结那都是有原因的,包括她最初的只要孩子不要钱也一样,因为她没有生存的烦恼和意识,所以后面如果一下就坚强得跟刀枪不入的女汉子,我怕太怪异了。   实话说,我真心不擅长写暧昧……   还有,风波不一定就虐,只是成长必须的考验,然后让女主长些脑子,书面语就是呃,能让大家看到她的成长,她对婚姻和爱的,新的感悟与智慧。   渣男一定会虐的,在最后,请相信我。 ☆、64   其实是很浅的一个吻,虽算不上是一触即离,但也并不深入,和那天晚上他饥渴似的吻法相比,这个吻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跟温和。   可猝不及防之下的谢悠然还是有些惊到了,手足无措到不晓得该怎么办。   放开她之后,宋建辉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含笑问:“不冒昧吧?”   谢悠然:……   谢悠然的脑海里再次冒出之前自己的那个想法,做都做了再来问,真的是装无辜,很可耻啊!   宋某人似乎很擅长做这种可耻的事。   谢悠然被他问得面红耳赤,心里是又羞又恼的,你说亲都亲了,她既然没打他一耳刮子那就是默认了呗,这有什么好问的嘛,还有什么好问的嘛?!   谢悠然这样的反应,真的一点也不像个结过婚的女人,她青涩到连最基本的打情骂俏都不会,就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颤颤微微地缩在他的爪子下。   宋建辉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情绪是怜惜还是欣喜,他捏了捏她的手,作势威胁说:“不冒昧那我就继续啦?”   谢悠然这才抬起头,很惊恐地朝四周望了一眼,脸一下就红透了。   宋建辉十分愉悦地在她耳边说:“逗你的。”   谢悠然:……   宋建辉笑着关上车门,终于不再逗她,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开车往回返。   这个时候的城市终于不再塞车了,一路畅通,到家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情。   时间短得谢悠然激荡的心情仍然没有平息下来。   她不能否认,尽管有意外,但她也很欢喜。女人再清醒,也依然渴望爱,渴望有个自己并不反感的男人告诉她说,你很好,值得我喜欢。   更何况,谢悠然还被宛南平所抛弃所打击过,这时候,宋建辉对她的认同,让她多少恢复了些本来就很微弱的自信,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差的,就算没有了宛南平,她也还可以爱人,也可以再被人所爱。   因此,她一边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边又实在忍不住回想,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时,那种滚烫的触感,还有心里不停冒出来的所谓的甜蜜的滋味。   直到,她看到了宋仁轩。   他们到她家时,是宋仁轩跑过来开的门。宛婷和宛妤在里面帮着外婆给外公“收拾”行礼,把码得整整齐齐的大包小包翻出来又打开,好奇地追着好脾气的谢岚山问东问西。   钟君恼火的声音就是宋仁轩身后的布景。   他小小的身子立在门边,漆黑沉静的眸子带着看透一切的光芒,锐利地看着他们。   谢悠然莫名就觉得有些心虚,还有些难过——仿佛她背着他,进入了他的世界,偷走了他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他们都认为他缺少爱,但是,他们都没有问他是不是还需要爱。   她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这种下意识,让她没法像往常那样对他笑嘻嘻地喊他的名字,嘻嘻笑着上前去捏他的脸,捏得他那张板得方方正正的脸终于显出羞怒交加的红时才放过他。   她几乎是干巴巴地朝宋仁轩笑了笑说:“呃,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啊?”   宋仁轩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冷冷地说:“这么晚了,你们不也才回?”   谢悠然哑然。   宋仁轩往常对她就不是很热情,然而她却从来没觉得他对自己很冷漠过。   可这一会儿,她只觉得他的声音冷得就像一坨冰渣子,冻得她忍不住这么热的天里都感觉到脊背窜出一丝凉意。   宋建辉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安抚地握了握她放在身侧的手。   谢悠然被烫到一样甩开了他,急急地跟在宋仁轩背后进了屋。   有这么多人在,宋建辉也不好拉着她单独说什么,就像钟君说的,谢悠然面皮很薄,但她很看重孩子,在孩子们就在面前的情况下,她未必就愿意由着他做一些出格的举动。   想一想横竖不急,他也就释然了。   钟君本来很想问问两人的进展如何,奈何她手上还有太多东西没收拾,于是宋建辉和她告辞的时候,她也只能万般遗憾地表示:“那小宋,明天再过来哈。”   宋建辉笑着点了点头,就领着宋仁轩出来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父子,宋仁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宋建辉也不急着说话,只那么安静地站在那儿。   一路沉默,直到宋建辉洗好澡躺床上了,卧室的门才被推开。   宋仁轩站在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你会娶她吗?”   宋建辉心想果然是自己的儿子,一出手抓的就是重点。   他点了点头。   宋仁轩说:“我不会喊她妈妈。”   宋建辉的脸就沉了下来。   宋仁轩又说:“但是你可以娶她。”   宋建辉:……   他第一次体会了谢悠然被他捉弄到无语凝噎的感觉。默了片刻后,他问儿子:“为什么不喊她妈妈?”   他以为,宋仁轩已经算很喜欢谢悠然了。   宋仁轩脸上就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来,说:“她太蠢!”   宋建辉:……   被还不到十岁的宋仁轩这么夸奖——请相信,宋仁轩这的确是在夸她,因为宋建辉能感觉到,宋仁轩在这么说的时候那暗地里的维护和喜欢,在他看来,愚蠢就是脆弱啊,需要被他来保护,而还要被他保护的人居然让他去喊她妈妈,别扭的宋仁轩一下是难得别扭过来的——宋建辉打定主意,这句话绝对不能让谢悠然得晓得。   他从不勉强宋仁轩,当初宋仁轩跟他说他要练武,他由他练得一身是伤。   他说要独自去挑那些小混混,他也由他,如果不是谢悠然接二连三被他们打伤,他都不会出手帮着整治他们。   他对宋仁轩唯一的要求就是,男子汉,说到要做到。所以他在学校里,欺付别的孩子他会很生气,一次又一次被老师喊去替他挨训,他也很生气。   他对他从来就很粗暴,他不跟他讲道理,也不会和他和声细语地讲话,他跟他最常说的就是,你要想我听你的,那你就赢了我。   他以这样的方式逼他自立,逼他不去渴望爱和温情。   因为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让他拥有家的温暖了,那么,冷漠,未尝不是面对冷漠的一种办法。   但他没想到,他们会遇到谢悠然一家。   宋建辉觉得,既然未来已有了变化,自己对宋仁轩的态度也应该有所变化了,于是他手抵成拳捂在嘴边咳了咳,试图温和地和宋仁轩说:“虽然是自己喜欢的人,但说话也不能这么直接。”   宋仁轩扭过脸去不搭理他。   对着这样的孩子,宋建辉觉得还是简单粗暴一些更好讲话,于是坚持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放弃了。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跟宋仁轩,就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他想起谢悠然调笑自家儿子的话,于是很严肃地说:“好吧,就算你不喊她妈妈,但早晚有一天你会喊的。”   宋仁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了他的坚持。   宋建辉就说:“女婿喊丈母娘,一样要喊妈。”   宋仁轩:……   明白自家父亲大人说的是什么,宋仁轩一张小脸瞬即红透,刚刚的冰山立时雪崩,像见鬼一样瞪大着眼睛看了宋建辉一眼后,小家伙落荒而逃了。   宋建辉从来没有见过宋仁轩这么孩子气的一面,顿时觉得,严格论起来,谢悠然也是一个欺负人的高手啊,至少,他欺负她了后,她就只用一个称呼,就能把他儿子给欺负得无地自容。   事实证明,很好用!   谢悠然并不知道宋仁轩真实的想法,在和宋建辉之前,大家,包括她自己都觉得,三个孩子里,对他们关系的改变,只有宋仁轩是最不值得担心的。   但这一刻,她觉得他们都盲目乐观了。   也许,宋仁轩接受她作为一个没什么关系的阿姨对她的好,但未必,就愿意接受她作为一个继母对她的好,因为在孩子们看来,自己的父母总是最好的,也不能被替代的。   她开始担心宛婷和宛妤,最近一次钟君问孩子们妈妈给她们找个新爸爸怎么样。   宛婷沉默,尽管上一回宛妤生病时宛南平给了她很大的刺激,但是一段时间过去,那种伤害慢慢淡了,目前的生活又很好,她也就不太愿意她们一家的生活里再有个陌生的人进入进来。   可钟君的话让她隐隐明白,妈妈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   只有宛妤奶声奶气地说了句:“我不要。”   钟君很不高兴地问她为什么。   宛妤说不上为什么,她只是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钟君再问,她就哭,抱着谢悠然的脖子趴在她身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把她的衣服都打湿了。   后来一说起这个话题她就掉眼泪,也不大声地哭,就爬在谢悠然身上悄没声息地掉眼泪,那委委屈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连钟君都觉得,再说下去那就是作孽。   也许,在孩子们的世界里,她们只有妈妈,能依靠的,也只有妈妈,新的爸爸,会抢走她们妈妈的爱,也会抢走她们的妈妈。   被宋建辉撩出来的一点热望,就这么被现实浇得连点火星也不剩。   谢悠然本来想睡觉的时候好好和宛婷、宛妤谈谈的,但孩子们玩得太晚,她又不忍心占用她们的睡眠时间,就想着,反正也没有最终定下来,何必杞人忧天?也许到最后,再婚什么的,根本就是一个泡影。   走着再看吧。   她慢慢睡过去,因为不多想,倒是难得睡了一晚好眠。第二日因为宋建辉被钟君指派着送谢岚山去车站,谢悠然也是自己坐车去上的班。   忙忙碌碌大半日,什么都来不及想,到下午时却接到了钟君的电话,跟晴天霹雳一样,钟君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和她说:“悠然啊,你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成长的过程是,困难面前应对的试炼。   后面情节会紧凑一些啦,目测三十万应该可以完结,汗。 ☆、65   这真的就是晴天霹雳,根本就让人无法相信。   谢悠然想起早上她走的时候谢岚山还笑着嘱咐她:“要好好工作,要好好做人。”   下午却接到这样的噩耗。   电话里,钟君根本就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晓得谢岚山在县里下车后遇到了乡下熟人邻居的车,他为图省事,就搭了那人的顺风车。   不想路上出了车祸,车子从一家人后面的马路上掉下去,没有当场死亡的,但具体伤势如何,钟君说她也不清楚,只晓得已经给送进县医院里去了,因为坐的是乡下通常的交通工具慢慢游(也叫小三轮),谢岚山又是坐在后面位置上的,被栽出车外头碰到了底下的山石,头和腰都受了撞击,他是里面受伤最重的。   谢悠然一边往家里赶一边给那边的司机打电话,司机也受了伤,讲话吐词还有些大舌头,谢悠然听了半天得到的内容和钟君告诉她的差不多,唯一多的一点就是“在抢救”。   她听到这三个字就只觉得浑身发冷。   到家后东西都已经给钟君收拾好了,她提起包包就要出门,钟君却忽然拉住她的手,说:“然然,我也要去。”   谢悠然转头看过去,发现自家老娘脸色灰白,神情紧张,嘴唇哆嗦着好似十分害怕。   她不禁有些诧异,在她一贯的印象里,钟君是那种强势到天塌下来都不会变色的坚强的老太太,她唯一的一次崩溃,大概就是谢悠然自杀那次,生生将她气到中风住院。   原来她并不是钟君唯一在乎的人,虽然平素对谢岚山多有嫌弃不满,但真当他有什么事时,钟君也是这样担心和惊惶的。   只有真的很爱很在乎,才会这样。   谢悠然伸出手,想安抚一下老太太,结果却发现九月天里,钟君的手冷得就像两坨冰。她不由得一惊,脑子里就掠过钟君之前中风住院时的情景,要出口的话立时就改成:“好,我们一起去。”   让她一个人在家里,还不晓得她会胡思乱想到什么程度,也许在面前看到了,即便情况很糟,她都还会好一些。   因为是临时决定钟君也去,所以一切又要重新安排。钟君已然是急得没什么主意了,谢悠然只好自己拿定办法,她让钟君去收拾她的东西时开始安排宛婷和宛妤,她们都开学了,带着去不但是负累也还很耽误她们,必须给寄到亲戚家去。   下午最后一趟过去的车是四点半,她们势必没有时间去学校跟她们一一说明,宛婷还好,毕竟那么大了,讲讲道理就通了,离开她几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宛妤却是不行的。不知道是不是离婚那次宛南平将她强行从她身边带离留下的阴影,宛妤对谢悠然的依赖和粘腻度简直比以前还要厉害,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伸手来摸她,要是没摸到,就会爬起来吓到哭。   所以她那么大了,谢悠然想给她分床都分不了。   她最后决定还是把宛妤也带过去,如非必要,她不愿意这么仓促地离开她,尽管是暂时的,但她太小,还理解不了。   谢悠然不愿意让她再受一次伤害。   钟君对这个没有意见,她只要求快快快。   于是两娘母一边给谢悠然的表姐打电话让她帮忙接接孩子,一边急急忙忙地拎着包出去接了宛妤就往车站跑,将将好赶上去县里的车,到达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谢岚山也已从抢救室出来了,但人还是没有醒过来,他这回伤得很厉害,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擦伤不算,最严重的还是头部受创,以及腰骨骨折。   医生说虽然他年纪大了,骨折恢复起来有些慢,但总还不是致命伤,最严重的是他脑袋上的伤情,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到底怎么样,因为现在也不知道那样的撞击,对他的损伤到底有多大。   好在生命危险暂时是没有的。   听到这句话,谢悠然和钟君提了半日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   事后她们也见到了那个已然焦头烂额的司机,当时他车上坐了不少人,多数都上了些年纪的,还有一个是才读幼儿园的小孩子。   过程如何惊险就不讲了,掉下去如何如何幸运地没有死人谢悠然也不在乎,她只要她爸爸还活着还能恢复就好。那个司机跟她说着这些的时候几乎是都快要跪下来了,他其实也可怜,不过是邻里乡亲的抹不开面子给搭一下顺风车,也不是专门跑车的,更没有收一分钱,现在出了事,虽然没有死人,但治伤也要花不少钱啊,农村里的收入就那么些,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了案才好。   谢悠然对这个没有任何处理的经验,她只能推给钟君去处理,钟君跟那人也认识,还沾着亲带点故的,又是搭的顺风车,她能怎么说?只好摆摆手说:“等你大爷爷醒了再说。”   司机又是道歉又是感谢地走了,谢悠然都有些站不住。她们一路又急又怕地赶车过来,祖孙三个都是又累又饿,谢悠然忙前忙后打起精神安排应付一切,去哪身上都拖着宛妤这个小包袱,累得她真是没话说。但她不敢扰着钟君,钟君以前病过,中风的病受不得大悲大喜的激,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复发。她今日路上的时候就发现老太太脸色很不对,面上的表情不管哭还是笑都有些僵硬了,若是再让她操心什么,她真怕她会顶不住。   所以她既要担心谢岚山,还要紧张着钟君,不停地安抚她说爸爸没事爸爸没事,小心地劝她吃东西,晚上讲得口水都干了才劝得她去旁边她已经开好的宾馆里好好睡一晚。   还不敢让宛妤跟着她,就怕孩子中途一醒来看到她不在就闹她外婆吵到了她,自己带着孩子陪在谢岚山床前就那么混了一宿。   第二日又是忙上忙下地带着谢岚山去做各种检查,好在他头天晚上就醒来了,除了痛意识还很清醒,这说明,并没有伤到根本。   余下的只是等着恢复就好了。   谢悠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还不及休息,就发现钟君果然犯病了。她是早上没见老太太过来等忙完过去宾馆时才发现的,当时她眼歪嘴斜口水横流,又羞又恼又无助地坐在床上几乎将一床好好的被单都要绞破了。   谢悠然自然又是好大一回惊吓,忙忙把她带到医院,幸好这回只是颜面神经崩溃,都不用住院,吃点药做做复健就好了。   但自此什么事都不敢烦劳她,谢悠然等于一个人要照顾三个人,还得应付听到消息过来探望的乡下的亲朋好友以及谢岚山教的学生的家长们,人群走马灯似的来,她笑着接住又笑着送走,把她这辈子没跟人打过的交道都要打完了。短短几日,才长出来的一点小肉又退了回去,瘦得整个人“就像是一块风干了的羊肉”。   这个话是钟君说的,那时候谢岚山已经好很多了,不会再每天晚上疼到睡不着觉,钟君也恢复一些了,除了眼睛还有些斜、舌头有些木以外,嘴巴那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明显的症状了。老伴没有大事,自己也恢复了她老人家心情才终于好起来了,坐在谢岚山的病床前,一边看着女儿给老伴打水擦身一边还能心疼地调侃调侃她。   调侃完后她还颇欣慰地跟谢岚山说:“我们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她不但一个人挺过来了,而且还从头至尾都没有哭。”   谢岚山听了居然还微微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模样。   谢悠然哭笑不得。宛妤在边上揪着葡萄喂了自己喂外婆,喂了外婆喂外公和妈妈,忙得不亦乐乎时听到外婆这么说只觉得很奇怪,奶声奶气地往谢悠然嘴里喂了一颗后问:“怎么,妈妈还没长大吗?我以为她已经很老了呀。”   钟君听得忍俊不禁,点着小外孙女的脑袋笑骂说:“说谁老呢?你妈要是很老了,那我和你爷爷算什么啊?”   宛妤偏着脑袋想了一下,脆生生地说:“算老妖精吧?”   这一下连同病室的其他人听着都笑了起来,一病室满满的只听见笑声,宛妤还道自己讲了什么了不得的好话,拍着小手笑得最是欢。   就这么难得其乐融融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带着哭腔的委屈得不得了的声音喊着:“妈~~~”   谢悠然闻声回头,惊了一跳,竟然是宛婷过来了。   抬头往孩子身后望过去,那立在门口一大一小一身风尘面目严肃得出奇相似的,赫然是宋家父子俩。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没有大风浪,小风波,反省自心,见证成长罢了。嘻嘻。 ☆、66   钟君也看到了,她没想宋建辉会带着孩子过来,一激动,嘴巴就又有些歪。   谢悠然回头看到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委屈的大女儿和新来的“客人”,忙站起来安抚着说:“妈你急什么呀?宛婷她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钟君恼怒地看了一眼谢悠然,臭丫头,都晓得故意来扭曲她的意思了,她才不是因为看到宛婷来急的好吧?她是看到“未来女婿”这么上道这么远地赶过来看“未来老丈人”她是激动的好吧?!   咳咳,希望真的已经在田野上了啊!   钟君忍不住捶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女儿一下,抬头看着门口的大小宋招了招手。   她倒想多说些什么的,奈何大舌头不算,嘴唇那又有些不受控制了,只好把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到肚子里。   有话不能讲,钟君很憋屈啊。   宋建辉就带着宋仁轩走了进来,两父子身姿挺拨,模样出众,气质傲人,他们一进来,就显得这小小的病房窄逼了不少,旁边床位陪床的亲友还不自觉退开了一些。   宛婷已经扑到谢悠然身上来了,还真的是在哭,眼泪流了满脸。谢悠然不太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宋建辉后就低头给女儿擦眼泪:“怎么了这是?哎呀,都大姑娘了还哭,好羞。”   钟君不好说话,谢岚山难得出口拆女儿的台:“不怕,我和你外婆刚还批评你妈说她到这年纪了才不哭的。”   一句话,逗得宛婷又哭又笑,在谢悠然怀里又腻歪了一会后才探出头来问:“外公,你没事吧?”   谢岚山说:“嗯,还好。”   谢悠然插话进来:“你怎么来了啊?”   宛婷嘟着嘴:“我担心。”   宛妤摘了一颗葡萄趁机塞进姐姐嘴里,说:“姐姐,我也担心。”   宛婷吃着甜滋滋的葡萄忍不住朝她翻白眼吐槽:“你担心什么啊?你都跟着妈来了,你还担心!”   宛妤眨巴眨巴眼看着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火。   谢悠然就笑着揉了揉两女儿的头,伸手拉了边上立着的宋仁轩一把,让她们招呼宋仁轩一边吃东西玩儿去,这才看向宋建辉,他已俯身在问谢岚山的情况了   钟君暗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外面噜了噜嘴。   她明白她妈的意思,病房条件有限,人家来看过就行了,待会要把人领出去安置安置,毕竟已经这么晚了。   谢悠然听了她妈的话,宋建辉和谢岚山、钟君说完话后她就站起来,说:“今晚还回去吗?”   宋建辉这才正眼看着她,笑。   谢悠然莫名红了脸,偏过头去和宋仁轩说:“宋仁轩,走吧,阿姨带你去找地儿住去。”   他们要去,自然宛婷和宛妤也得跟着的。这会儿功夫,宛婷已经恢复过来了,牵着宛妤和宋仁轩一起呼啦啦就往外面奔——毕竟医院里的味儿真是不好闻。   谢悠然就和宋建辉走在后面,她不好撇了人家追着孩子去,只得喊了一声:“你们慢些,别摔跤啦!”   孩子们没理她,啪啦啪啦已经跑到走廊尽头了。   骨科这边住院部的晚上人并不多,走道上更是空旷得很,没了孩子当挡箭牌,谢悠然顿觉有些不自在。她绞了绞手指,寻着话题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宋建辉话很简短:“宛婷很担心。”   谢悠然“哦”了一声,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她想了想,那就是宋先生好似没有先前那么热情了,又恢复到了他们初相识时的清冷严肃。   她还道是两父子那天回家去后谈话的结果,宋仁轩不接受她,所以宋建辉退却了。这个事实让她有些难过也有些难堪,但也又觉得就该如此——她何得何能,能配得上他。   她忍不住退开一些,很客气地道谢:“那,又麻烦你了。”   宋建辉没说话。明明周围还有病房里传出来的细微的声响,明明现在还很热,三伏天的末尾即便是晚上热气依然很逼人的。   但谢悠然莫名就觉得有些冷,寒意森森的,让她忍不住抬头抚了抚胳膊。   甚至于,她也不敢去看宋建辉此刻的表情。   莫名的压力让她有些受不住,心脏收缩、难受、憋闷,呜,好想逃!   好在这样的情况也只是一会儿,宋建辉说话后气氛就缓了下来,谢悠然暗暗吁了一口气,听到他慢条斯理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问:“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谢悠然微微一愣,这才敢偏过头去看他,医院的灯光,即便很亮也依然带着说不清的惨白之色,照在他英气逼人的脸上,晦暗难明。   宋建辉继续问:“不想告诉我?还是,没想过要告诉我?”   这个男人,是在兴师问罪吗?谢悠然茫然了,这种事情,她应该告诉他吗?告诉他有什么用呢?他们甚至连关系都还没有定下来,当时谢岚山伤情不明,生死难论,她一心只想着他到底怎么样,根本就没考虑过宋建辉这个人。   就算后来,她一个人累到不行了,她也没想过要告诉他,更没有盼过他会来。   宛妤住院,宛南平作为亲生父亲都可以不闻不问。更何况,宋建辉,还只能算是一个外人?   宋建辉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低低地哼了一声,替她下了结论:“那就是两者都有了。”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问:“是觉得我还靠不住不能靠么?”   谢悠然再笨这下也知道宋建辉确实是为她没有告诉他在不高兴了。她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抬头看着他,既有惊讶,也有感动,还有隐隐的,没有办法言说的欢喜。   他并没有退却,他也愿意和她一起担当。   她看着他,觉得自己那一直立着的肩膀很想垮下来朝他偎过去。她很累,超极累,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可谢岚山在病床上躺着,钟君又那个样子,宛妤还那么小,老的小的都指着她,她不能倒下,她也不能垮掉,就只好每天打起精神陪在他们身边,不去想找个依靠,也不去想自己有多累。   但现在,他来了,他问她为什么不靠他。   谢悠然蓦然转身,往前疾急了几步,她抬头往上,极快地把眼底的泪水眨没掉,在心里告诫自己谢悠然你要稳住,你要坚强一些,你自强自立自尊自爱才会有人来爱你。如果一开始她就告诉他说谢岚山受伤了,她希望他帮帮她,送她来这边,然后照顾谢岚山他会怎么想?他大概会觉得,她是如此的不识抬举,两人关系还没到就敢什么事都麻烦他;他也会觉得,她怎么那么麻烦,她身上就是一堆大麻烦,两个孩子,两个老人,都是她一个人的。   这些,谢悠然以前从来不考虑,但是这段日子,看到那个司机和受伤的老人家里扯皮,她好似一下看到了这世间除了世态炎凉外还有的人间疾苦。看到钱流水似地往医院里交,她那些亲戚天天在她耳边说:“谢悠然你以后怎么办,爸爸妈妈这样子,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大。”   他们替她担心,隐隐地还有些埋怨:怎么就那么好讲话,离婚的时候什么都没要,就要了两个“包袱”。   她这才知道自己当初在世人眼里有多傻,放弃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可那是她的选择,何况孩子在她眼里就算是负担是包袱,那也是甜蜜的负担,甜蜜的包袱。   晚上谢岚山睡着以后,她一边考虑家里的存款一边在想着今后的出路,她想着如果以后钱用完了而她还没有本事她该怎么办?真有事出来了,上班的那点钱根本就不顶用,她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当时她真是惶恐得觉得连活下去都很难,直觉地想要逃开,想要躲开。但是,看到宛妤,看到父母,她又觉得,现实未必就有那么糟糕,车到山前必有路,桃暗花明又一春,她不能太绝望,也不必太悲观,她只要能坚强着挺过去就好。   就像挺过离婚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她以为宛南平离开她的世界会崩溃,但后面,她不是一样过得还很好吗?   就是靠着这种信念,谢悠然才撑过这艰难的几天,让自己不哭,不倒下,让自己的脊梁在那些同情、嘲讽、担忧面前,依然挺得很直很直。   那时候,谢悠然并不知道,也就是这几天,在那反复的思考和自我鼓励中,她终于成熟,也终于如钟君说的那样,长大了。   宋建辉问完那句话后一直沉默,沉默地等着谢悠然告诉他答案。   他知道她情绪起伏得有些厉害,这在他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他本来以为,他这么突然赶过来,她一定会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至少,不需要他主动提这些。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柔弱而软弱,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撑得过来?   但是,她居然很平静,平静得甚至还有些疏离,好像完全忘了,他是她交往的对象,她可以指使他帮忙做事,而不是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反应,仿佛他只是顺路过来探病的熟人。   这太可笑了,宋建辉怎么能让情形倒退回最初去?   好在,谢悠然没让他太失望,尽管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但他还是等到了她的回答,她说:“我怕你嫌我太麻烦。”   宋建辉笑了一下,他上前两步追上了她,再次走到她的身边后,轻描淡写地说:“嗯,那我们就结婚吧。”   谢悠然:……   她蓦地停住脚,转过头来看着他,小嘴微微张开,眼里满满都是不能置信,等着他告诉她,这不是求婚,这只是他在开玩笑。   宋建辉心情很愉悦,他最喜欢这样出奇不意地逗弄她,因为一下就能看到她最真实的反应,触到她的内心深处去。   他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摩挲了一下,拇指滑过她柔软的唇瓣,她苍白的唇色有了一点微红,他这才满意地说:“这样,我就不会怕麻烦了。”   “了”字未完,他就俯□,含住了他刚刚才抚摸过的地方,那里没有唇脂,不够鲜艳,但,味道甜蜜、触感温暖柔软,他很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福利吧?哈哈。 ☆、67、 这是宋建辉第三次吻她,地方是最不恰当的,人来人往的医院走道上。 但却是他最温柔的一个吻,带着刚刚才“求婚”的旖旎和甜蜜,这惨淡冷森的医院走廊顿时就变成了花香满径的幸福天地。 谢悠然自以为很爱过一场,然而这样的心动情迷,她却是第一次体味和经历。 她心上有粒种子发了芽,她听到了那样的声音,慵懒地破土,慢慢地冒出来后,娇嫩的枝叶颤微微地对着天空,怯弱但不胜愉悦地伸展开来。 最后枝叶长长,变成了缠绕在她心头密密麻麻的线,寸寸都带着糖丝丝。 是那样那样的甜,甜得她都不忍拒绝,忘记反抗。她伸出手,微微揽住了他的腰,就像她心上那两片最初张开的娇嫩的叶片一样,轻轻地,轻轻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他的回应是用力地拥住她,唇瓣被他吸得隐隐发痛,他的舌头伸进去,却很快又有些狼狈地退了出来。 他放开她,狠狠地抱了她一下后在她耳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谢悠然这才清醒过来,发现此地是如此的不合时宜。她甚至还能看到有病人家属走出病房看到相拥一处的他们后又退了回去,隐隐地传来戏谑的惊呼声,说:“哎,这里也能亲热?” 她不由得红了脸,伸手要推开他,却听见宋建辉问:“今晚你睡哪?” 谢悠然的脸更红了,从他的怀里缩出来,结结巴巴地说:“不用这么快吧?” 宋建辉一愣,跟着反应过来就笑,笑声震颤,带着愉悦的回音。 谢悠然不明白笑点在这里,只觉又羞又囧——这男人真是太直接,进度要求太快了!她扭头就要走开,宋建辉却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笑着说:“哎,你是不是想多了?我的意思不过是,嗯,就是想问问,如果晚上是你陪房的话,我可以替你一下。” 谢悠然:…… 谢悠然当然不会要宋建辉替她陪房,他才开了车过来,本身就很累,但她拗不过他,也拗不过自己父母。 把他们的房间弄好后,三个孩子在房里看电视玩,他和她又去了医院,宋先生要当二十四孝好女婿,又把晚上他来陪房的话说了一遍。 谢悠然自然不同意,钟君也有些犹豫,反倒是谢岚山很爽快地说:“让小宋陪一晚也好,然然你回宾馆去好好睡一晚。” 谢岚山是真心心疼女儿,这几日女儿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钟君却是另有想法,母女两个到时间出了医院后钟君就揪着她耳朵,问:“你傻啊,在那地方就让他占便宜?” 谢悠然脸腾一下红透了,她没想到钟君居然晓得,而且看她表情,估计还是亲眼看到了。 钟君继续训她:“说你傻你还真傻,这么好的机会,晚上你们就在宾馆一起睡呗,还过来干啥?我不晓得照顾你爸啊?” 谢悠然:…… 臊得她呀,她素来知道自家老娘彪悍,但她真不晓得她彪悍到这程度! 这是她亲妈吗?这是她亲妈吧?! 谢悠然捂着脸□了一声,说:“妈~~” “妈你个头。”钟君没好气,“你当他这么远过来就是吻你一下啊?男人嘛,总要有些甜头给他,就算不喂饱,骨头还是要给他啃一顿的,再说也正好趁此机会加深加深一下感情不是!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这一点还要我来教……” 越说越不像话,谢悠然坚决地闭嘴,走开,不和她娘再对话。 她决定明天问一问谢岚山:钟君不是她亲妈,是继母来的吧?! 宋建辉在这边待了差不多两天,他们来的时候是星期五晚上,到周日中午的时候才离开。 走的时候,谢家全部人都跟着一起了。 县里的医院条件有限,宋建辉第二天就说最好是想办法转院,回去家里那边医院医生都比这边要好,照顾起来也方便。横竖赔是别想赔的了,那司机家里的条件就摆在那,再说谢岚山也不忍心为难他,本来是好心搭他一程,谁愿意出这个事啊? 谢岚山这一伤,要恢复不是短时间的,能转谢悠然当然想转啊,但问题是,他腰骨骨折根本就坐不得车。 宋建辉就说由他来想办法,然后也不晓得他从哪里弄来的一辆救护车,监护型的,配备齐全舒适还有医护人员跟着。车上还有军用的标标,想来是哪个部队里急救用的。 钟君对这样的安排简直是乐开了花,看到车还有车上下来的人偷偷地问谢悠然:“女儿啊,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享受了一把特权?” 谢悠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钟君的手,让她低调一些,收敛一些,不要得瑟得那么表面! 钟君忍笑忍得嘴角完全就合不扰,衬着她那张还有些僵硬的脸,略微歪斜的眼,真的是,说不出来的惨—不—忍—睹! 谢悠然很艰难地转开视线,把钟君挡在自己背后。 宋建辉因为要开自己的车,谢悠然就上了救护车,她一去两个女儿要跟着,宋仁轩也要跟着。谢悠然去是陪护的,这一群孩子跟着那不是胡闹么? 钟君唬着脸训她们:“一个也不许去,你们当那是什么车子啊,随随便便谁都可以给坐?” 但是这样的话根本没用,宛妤开哭,宛婷帮闹,宋仁轩就闲闲地站一边看着不松口,总之就是没一个肯改主意的。 最后还是宋建辉跟那些人打守招呼后过来调停,将驾驶位上的一个医生请到自己车上,把宛婷和宛妤塞到前座,谢悠然带着宋仁轩坐后面,这才消停了。 宛婷和宛妤高兴得不得了,她们书本上的救护车啊,她们终于可以坐一回了。 = = 宋仁轩却对前坐不感兴趣,跟在谢悠然后头乖乖地爬上了车。车子开动后怕他无聊,谢悠然就把自己手机塞给他玩游戏,还给他各种零食吃的。说实话现在对宋仁轩她都还有些转不太过弯,有些别扭吧,不知道是该像以前一样呢,还是格外讨好一些。 这几日人多事多,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宋建辉宋仁轩的态度是怎样的。 这孩子看着不太说话,但心里清楚得很,典型的一个超年龄成熟型少年。 药里有安眠的成份,谢岚山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护士小姐和她说没两句话后怕吵着病人就去了前厢闭目养神,宋仁轩垂着头摆弄她的手机,谢悠然没事做,呆呆地看着发呆。 “你没事做的时候都这样么?” 宋仁轩这么突然开口,谢悠然小惊了一下,问:“啊,什么样?” 宋仁轩皱皱鼻子,答说:“蠢样!” 谢悠然:…… 这熟悉的宋仁轩式的欠扁语气,谢悠然手心发痒,忍不住捏了捏指尖,到底还是试探着伸手去揉了一下他的脸,开玩笑地说:“宋仁轩,你还敢不敢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宋仁轩斜眼看她,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亲昵地又重复了一遍:“蠢样。” 谢悠然和他打的交道最久,对他的了解自然比对他那个面瘫爸爸要多得多,她很清楚这是宋仁轩故意逗着她去蹂躏他呢。于是也不客气,长手一伸就将他搂到怀里,摸着他的脑袋狠狠搓了两下,说:“宋仁轩,你不敬长辈啊!” 宋仁轩的耳朵瞬时就微微红了起来。 谢悠然看得大乐,凑到他面前故意说:“哎,小女婿,喊声丈母娘来听一听啊。” 宋仁轩大羞,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把目光往前座的方向睃了睃,掰开她的手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张嘴就喊:“后妈!” 谢悠然:…… 谢悠然的脸色一下变得和宋仁轩的一样精彩,她小心地觑着他,他好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似的,三扒两扒把自己的头发扒正,气恼地瞪着她说:“我已经十岁了!” 谢悠然心里纠结,“啊”了一声。 看她那样,宋仁轩更是没好气,说:“男女避嫌啊!” 谢悠然:…… 好似被她蹂躏的气发泄得还不够,宋仁轩继续说:“你是我爸的女人啊,以后不要来招惹我!” 谢悠然:…… 看到宋仁轩那副臭屁到让人想打他的样子,谢悠然这一回是彻底崩溃了,内心的震撼完全压过了宋仁轩对她和他爸爸关系的认同。只觉这是孩子吗?宋仁轩真的只是个孩子而不是狗血言情剧里那个拽破天的男主角吗?! 她颤抖着声音问:“宋仁轩,你你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啊?” 宋仁轩斜睨着她,根本没打算回答。 谢悠然威胁他:“我要告诉你爸爸,你看不良东西。”跟着她跳了起来,吼说,“不许带坏我家谢宛婷啊!” 他们两个可是同桌啊,上课下课有时候放学了都待在一起啊! 宋仁轩这回连头都转开了,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她看得比我还多!” 谢悠然:…… 谢悠然听到这话的感觉,不是吾家有女初长成,而是尼妈,毁孩子啊,这么小她们到底是看了些神马鬼东西啊! 回到家把谢岚山放医院安置好后,她一进屋就开始进行地毯式扫荡。她一直都知道宛婷很爱看书,她也深觉这是个好习惯,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当别家大人还在愁着怎么引导孩子好好看书学习的时候,她们家宛婷从来都是做完作业后自己乖乖地找书来看,自己家的书看得不够,假期她还要求她带她去书店看! 所以,当她自宛婷的书包、抽屉、枕头上还有床底下搜索出N本撕开包装题目类似于“女仆日记”、“斗破苍穹”、“XX花园”这样的种类繁多而且明显画面十分成人豪放的漫画书时,她只觉得,晴—天—霹—雳! 她到底是有多忽略这个女儿啊,她一直以为她是个虽然爱看《一吻定情》但连接吻的意义都不明白的小白花啊,结果这些书却森森地让她明白了,她的女儿,头顶上冒出来的已经是朵红艳艳的大红花了! 只不过,她以为那是她戴的小红帽! ☆、68、 宋建辉和宋仁轩洗漱后换了套衣服神清气爽地来谢家蹭饭吃,结果敲门后来应门的是宛妤那个小丫头,她伸出食指在嘴巴上“嘘”了一声,指指房里叹大气地说:“唉,又吵架了!” 还小老太婆似地摇了摇头,状似很无奈很无奈。 宋建辉和宋仁轩都看得失笑,还想着家里就她们三母女在谁跟谁能吵啊?结果一进客厅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噼哩啪啦切菜声、水流声,还有谢悠然有些气急败坏的训人的声:“……谢宛婷你要气死我是吧?你还让宋仁轩给你买那些书?你哄他买的是吧?” 宛婷气愤地说:“我才没有哄!” “还没有!宋仁轩一看就不是爱看书的人,要不是你哄他买,他会给你买这些?!要是让人爸爸晓得了,我……谢宛婷你怎么能这样呢,妈妈以前怎么跟你说的?能这么占人便宜吗?还买那样的书……” “那样的书怎么了嘛?你不是说随便我看什么都可以吗,只要我愿意看?我现在看了你又有意见了。” 谢悠然说:“那也得有选择!不是说让你多吃点饭你就得撑死啊,你现在这么小你看那些书,我……” “咳咳,这是怎么了?”宋建辉走进了厨房,发现里面倒是有条不紊的没有感染到火药味,汤咕哝咕哝在灶上冒着欢乐的气泡泡,宛婷站在小凳子上就着哗哗流水一边生闷气一边在洗菜,谢悠然旁边已经切了好几盘的菜,虽还没有炒但摆在盘子里漂漂亮亮的很是诱人。 宛婷看到宋建辉小眼圈就红了,那憋了半日的眼泪哗哗地落下来:“叔叔~~”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宋建辉笑着拉了她一把:“走,去客厅陪宋仁轩去,我帮你妈妈。” 宛婷却又不去,回头继续洗她的菜,较劲儿似的。 宋建辉笑着将她抱了起来,宛婷还要挣扎,谢悠然就没好气地说了句:“去吧去吧,自己反省反省再和我说。” 宋建辉把孩子送回客厅,转过头来问:“这是怎么了,才回来就跟孩子吵架?看什么书了啊,让你动这么大火?” 谢悠然抿着嘴摆菜盘,没有说话。 宋建辉就伸手捏了她的脸一下,唉,真是瘦了,以前这么的时候还鼓嘟嘟的有点肉,现在是只看到骨头了。 谢悠然被他的突然袭击弄得惊了一下,旋即不好意思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那股子郁气也一下散了不少。想了会,她叹气说:“孩子真是大了,我都看不住啦,尽看些乱七八糟的书,还晓得拿别的书皮往上套,晓得是不好的书所以糊弄大人呢。” 宋建辉故意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不会是黄书吧?” 谢悠然眼睛睁大了看着他,嚷嚷说:“怎么可能?!那我不……那我不……” “那我不”了半天没有下文,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气得立时就怔在当场。 宋建辉觉得有些好笑,他是男人,没有谢悠然那么大的忧患意识,摇了摇头说:“不就是两本书么?好好跟孩子讲道理,你们家宛婷够懂事的了。” 谢悠然嘟着嘴,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稀奇了,不由哼了声,问:“那这事你家宋仁轩也有份,你怎么跟他讲道理啊?” 说出来她听听,看能不能借鉴借鉴。 宋建辉十分坦荡荡地说:“我从不和他讲道理,要是我不满意了,我会直接揍他一顿。” 谢悠然:…… 这还真是宋建辉能干的事,谢悠然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宋建辉看她心情好了些,就劝说:“行啦,你也别太操心了,我就不信你小时候没干过宛婷今天干的事。” “那怎么能一样?那会我少说也有……” 也有多大呢?小学五六年级就跟着班上同学说谁谁喜欢谁,十二三岁的时候,她迷上的还是言情小说,琼瑶的书天天如珍如宝一样的捧在膝盖上读,连书都快看不进去了。 可她不也安安静静地长到这么大?也许爱错了人,但也没有走上特别错的路。 宋建辉见她有些想过来了,笑着安抚说:“没关系,宋仁轩会帮你看着她的。” 谢悠然一听这个就没好气:“还帮看着呢,他都把你给的钱全拿去给宛婷买书了,她爱什么他买什么!” 宛婷自己是没什么零花钱的,钟君不准谢悠然给,谢悠然自己也觉得这样容易把孩子惯坏,再说她们拿了钱整天买些三无零食,吃了也没好处。 就是没想到,宋建辉居然那么舍得给宋仁轩钱花,瞧瞧那么些书,得花不少钱吧? 宋建辉却是和她全不在一个频率上的,听了只觉好笑,说:“他倒是能干,不声不响的,泡女孩子倒是很有办法。” 谢悠然惊悚地看着他,这男人! 宋建辉却是不以为意得很,见她瞪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我说错了吗?你可是把你家女儿许给宋仁轩了的。虽然他表面上别扭,指不定心里就已经认定你女儿真是他女朋友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谢悠然:…… 因为宋建辉没有对自己看什么书表示大惊小怪,宛婷就对这个冷面叔叔有了很大的好感——自家老娘和气又怎么样?古板啊!快赶上外婆了。 她自恃寻到了靠山,吃饭的时候都不跟谢悠然坐一块,反而粘着宋建辉坐一起,又不时给他挟菜,让“叔叔吃这个”,“叔叔吃那个”,挟一筷子就瞪一眼谢悠然,意思是,我就不给你挟,我和你生气了。 谢悠然看得好气又好笑,但也多少放下些了心,从心智上来说,宛婷其实还就是个孩子,也许不过就是看书方面超前了些。 她一年级的时候开始看宫斗电视剧,她当时不也表示很震惊吗?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见她就从上面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来,虽然有时候跟宛妤演戏的时候,会披上个大浴巾冒充那是“百褶裙”,带上个红色的塑料袋说那是“皇后娘娘的头套”。 她确实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事后谢悠然只好忝着脸又去跟宛婷好声好气地道歉,这是他们家谢岚山定下来的规矩,不管谁做错了事,就必须开口道歉,就是强势如钟君也必须遵守。 当然了,钟君大人从来就不会认为她做错,往往她的道理说出来,你不服也得服,因为口水就能压死你! 谢悠然没有钟君那么大本事,而且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做过火了,宛婷正慢慢进入青春期,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激起她的叛逆心,到时真激得她做出更过火的事来,她哭都没眼泪。 谢悠然和女儿谈心的时候宋建辉也硬要赖在一边,(他说他要跟她学学,谢悠然拿他没办法,只好由得他),听她把自己的担心和忧虑以及为什么会发火的原因细细说出来,她说得很真心很真诚,逻辑清楚条理分明,比她发脾气骂人的时候好多了。 宛婷本来还有气的,但听妈妈这么一说完,也有些羞愧,就说自己看那些书不该另外套个封皮来骗大人,以后看书,她会先问问妈妈意见的。 一席话,母女两个谈得和和气气的,最后皆大欢喜地收场。宛婷走以后宋建辉朝她竖大拇指:“以后宋仁轩交给你,我会很放心。” 这人话里话外就透着早些结婚的意思,会不会显得太急切了些? 谢悠然看一眼没关上的门,低声提醒说:“你……你小声些,我还没跟宛婷她们说呢。” 宋建辉便凑过来:“要我和她谈一谈吗?” 谢悠然听了抿嘴笑:“你不是只用拳头的么?” 宋建辉听罢撇了撇嘴:“女儿和儿子怎么能一样对待?就好像,”说着他顿了顿,眼神渐渐幽深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谢悠然娇俏的下巴,捏住后摩了又摩,附耳过去,轻声说,“女朋友和妻子,那也是有区别的。” 谢悠然被他暧昧的动作弄得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一边试图站起来退开一边没话找话想让他保持些理智:“应该没多大区别吧?” “有,如果是女朋友,你现在要出去我没办法,那就跟对女儿似的,得小心着来。”宋建辉说着直起腰身,看着她笑得好不正经,“如果是老婆,现在我就关起门来了。”怕她不明白,他又解释得更清楚一些,“想‘做’就‘做’啊,没有一点顾虑,就跟打儿子一样。” 谢悠然:…… 这样直白的暗示,谢悠然慌得腾地站了起来。 “吓住啦?”宋建辉伸手拉着她,笑着问:“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谢悠然甩开他的手,捂着半边红透的脸羞恼地说:“谁像你这么……” 其实不怪谢悠然都婚过了反应还这么青涩,实在是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挑逗过。宛南平跟她一起的时候,是个再正经不过的人,就算想要,直接拉上要了就是了,哪里还会这么费心思挑挑情逗逗趣?钟君别看现在好似表现开放又彪悍,以前根本就不这样的,管她管得严得很,二十岁她上大学了家里还有门禁!就是谢岚山也一向讲究含蓄为美,像宋建辉这么大喇喇地各种情趣挑逗、性暗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谢悠然觉得自己完全承受不住,但她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要她配合,太难了些。 宋建辉见她并没有生气,也不真的恼,还想再逗她一下,最好再争取点额外福利也好啊,心动身还未动,桌上谢悠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察觉他动机的谢悠然如被救命一样地扑过去抓住手机,接通后传来叶唯安清清爽爽的声音:“哎,悠然,跟你说件事,有好的有坏的,你要先听哪一样?” 谢悠然还道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咬着唇觑了不甚满意的宋建辉一眼,一边忍着笑往外走一边随口应付她:“随便啊,你说就行。” 叶唯安不晓得谢悠然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先故作难过地叹了一口气,说:“上回我不跟你说我有个朋友看上你的画,要我发给她看了么?” “嗯,你说过了啊。” “我朋友没经过你同意,就把它放网上去了。” 对于叶唯安来说,这种事是侵权了的,毕竟当事人都完全不晓得。但谢悠然没有这方面的感觉,她还庆幸:“发就发了吧,不过没写我的名吧?我做得那么差,发上去怕是给人评臭了。” 叶唯安默了好一瞬,才苦笑着问:“妞,我说我的亲妞啊,你是有多不自信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谢悠然不太好意思。 叶唯安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另外一件好事了,当然,如果不算我朋友侵权的话。她在网上是还有点名气的写手,所以你的画一放上去,嗯,就小小地火了。” ☆、69、 叶唯安所谓小小的“火”是什么意思呢?嗯,就是转发量有那么大,然后点赞的有那么多,叶唯安在发现她朋友把谢悠然的画私自放上去后就制止了她的行为,没等到下一波的她的粉丝们于是在她的微博上天天催天天催。 并且,她的一个出版编辑也找到了她,说想联系一下画作者本人,看看画作总体的质量数量故事大纲走向,考虑一下有无出版的可能。 这个社会,很多时候,惊喜和奇迹要制造出来也挺快挺简单的。 谢悠然挂了电话后就按叶唯安说的找到她那个朋友的微博,评论的确很多,她一条条细细地看,除了有少数说她画得粗糙了一点外,其他都说故事很有趣,孩子们很可爱,对白很搞笑。 甚至还有人夸冰块BOSS实在是史上最帅最有型的大反派。 谢悠然看得抿着嘴直乐。 身后的门被敲响,被忽略在孩子房间的宋建辉在外面问:“你在里头吗?” 谢悠然手忙脚乱地想把网页关掉,谁知越急越出错,点了好几下都没点对地方,门却已经被推开了。没法子,她只好匆匆把显示屏关掉,回过头来对着宋建辉傻笑:“你来了啊。” 宋建辉:…… 他眉尖微挑,看着无比心虚的谢小姐,戏谑地问:“怎么了,难不成是在看岛国动作片?” 谢悠然茫然地“啊”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辩白说:“我不喜欢看打斗的。” 宋建辉忍俊不禁,在这方面谢悠然真的白得可以,也不知道过去的几十年,她关注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明明晓得她根本就不懂,但他还是忍不住逗她,走到她的椅子前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俯身朝她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说:“不需要看,我可以亲身演示给你。” 谢悠然真心没往歪方向去想,还以为宋建辉这么说是有心卖弄想表演他身上的功夫给她看呢。 但想卖弄就卖弄吧,至于说得这么暧昧么? 谢悠然有些无语地缩了缩被他吹得麻酥酥的耳朵,还好门给合上了,孩子们只要不推门进来就看不到,她放松了些,但面上还是再正经不过地顺着他的话说:“真要演示么?和宋仁轩一起怎么样?我……” 她想说我还没看过父子档的格斗啊,应该还不错。 结果宋建辉长手一伸就拥住了她的头,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后,宋某人做起这些来已经是越发得心应手了,他动作奇快地在她耳朵上舔了一下,低低地笑着说:“那可不行,这动作片,只能是我和你来演。” 谢悠然就算再笨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东了,脑子里配合着还想象了一下,可不就是“动作片”嘛! 她才冷下去的脸不禁又红了红,掰着宋建辉的手娇嗔地说:“哎,你这人怎么……” 宋建辉装无辜:“我怎么了?” 谢悠然红着脸呸了他一下,说:“三句话有两句话都往那上面带,以前我怎么会觉得你这人最是正经不过的?”说着她正了正神色,狐疑地看了宋建辉一眼,说,“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表面冷面,背地闷骚,实际……”后面两个字她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得咽口口水把那两词吞掉了,想得太过的下场是,她还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宋建辉,其实你就是个情场高手是的吧?” 看他这表现,指不定是从多少女人身上锻炼出来的,一开始还装得好像为亡妻守情誓要终身不娶的模样。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悠然就有些浑身发冷,那被他挑起来的羞涩情潮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宋建辉看她瞬间就竖起了毛刺,脸上更是堆满了戒备,不由得有些好笑,伸手刮了她的脸一下说:“你想哪去了?情人之间挑点情那也有错了?”强硬地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摩挲着,他叹了口气,“谢悠然,你晓得我单身有多久了吗?” 谢悠然被他的动作弄得很不自在,她又不愿意和他闹得太僵,毕竟事实还不清楚,因此只能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劲抽离一边附合着他说:“六……六年多了吧,你说过的。” “那你该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过女人了吧?” 谢悠然脸一红,把脸扭到一边,说:“这个谁晓得你?” 单身可不一定就代表没有X生活,这是初中生都晓得了的常识题。 宋建辉咬了她的指尖一下,说:“也是六年多,六年多,二千多个日日夜夜啊谢悠然,好不容易现在有了一个你,你说,我能不能急?” 如果是叶唯安,宋建辉这话大概她是不会信的,就算是别的女人,对这话顶多也就半信半疑,因为她们哪怕知道他有也只会觉得这很正常,他撒谎她们也能理解,毕竟慌言是爱情当中必定存在的东西。 但谢悠然却莫名就全信了他,只有真的“饿”了很久的男人,才会有这样狼一样的眼光吧?她刚刚退缩的心不由得又往前进了进,既替他感到可怜也觉得这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也有两年多没有过男人了?她就很少会想到那方面去。 只不过,独守空闺毕竟也是件寂寞的事,六年多来来往往只有一个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心里的空洞其实是要远远大于身体上的需求的。 她咬着唇喜羞掺半地嗔了他一眼,说:“那不是那六年多你都那样过来了么?” “所以我也就只是嘴上逗逗你啊。”宋建辉知道她这是相信他了,笑着又在她手上啃了一口,低低地邪恶地还在她手心舔了一记,摆出要把挑逗进行到底的样子很是诱人地勾引她说,“不过如果你想我付诸行动,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谢悠然:…… 谢悠然觉得,她被他拿下来那简直迟早的事。其实倒也不是她矫情故意吊着他,主要还是给宛南平弄怕了,怕给得太容易,男人就不会太珍惜。 她当时喜欢宛南平喜欢到什么程度呢?简直是抛弃教养不顾一切了啊,但,结局也就是那么个结局。 她不是个能放开了来玩的人,哪怕已经经历过一个男人了,该有的坚持,该有的犹豫,她也还是会有。 宋建辉是一个十分善于洞察人心的人,谢悠然这样的女人单纯、内敛,但又不过于古板,属于可以□但不能过份的那种人,因此他言语上挑逗却并不急着去挑战她的底线。再说了,他也觉得婚后再“肆意妄为”比较好一些,婚前的话,咳咳,他怕自己把她吓到了。 但福利总是要讨一些的。他松了手劲,让谢悠然收回那只被他啃弄得像中了痒痒草一样的手,不等她回神,肋下一紧,她整个人就被他抱了起来,转眼椅子易主,变成他坐在椅子上,而她,跨坐到了他的膝盖上。 这是宋建辉第一次如此亲密而全面地拥抱她,手感,嗯,衣服有些多,阻碍了他的感觉,但没关系,他俯下头,寻着她的嘴唇亲了上去,先是细细地辗磨,跟着温柔地挺进,舌与舌交缠中,唇齿紧紧相依。 她的滋味,甜蜜而美好,温暖而柔软,因为再没了顾忌,他放任着沉醉其中,温柔灌溉跟着暴雨侵袭,浅尝辙止之后又加紧深入腹地。 和前几回一样,她由最初的僵硬、犹豫,后缓缓放松,慢慢地,如一只受过惊的小兔般,因为信任和欢喜,怯怯迎上他,给予着她所能给予的回应。 最后,她会跟他一起沉迷。 他以为他会控制得很好,比如说,适当的时候自动喊停,拥有很好的自控能力,一向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但他低估了自己“饥饿”的程度,也低估了她对他的影响力,加上没有顾忌的场所真是太容易让人失控了,吻着吻着他就想要更多,他会觉得彼此身上的衣服就是再讨厌不过的束缚,他不由分说地伸手撩开了它们,然后他的手抚触到了她胸前柔软的所在,跟它的主人一样,小东西怯怯地在他的手上小心地闪躲着,像是细密的丝弦,温柔但坚定地撩拨着他心里最隐秘的欲望。 他放开她的唇,急切地俯下头去啃咬住那一处,吸嘬、含弄。 谢悠然被他弄得身上心里都像是着了火,此时彼伏的,怎么也抢救不及,最后只能闭着眼睛,任他施为。 门外孩子们嘻嘻的笑声隐隐传来,她抬了抬手想提醒他,结果却只是无力的攀附在他的肩膀上。就是这么一点犹豫和不舍的无力推拒,两个人最后受了大惊。 门把上的旋钮轻响,谢悠然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谁啊?”,门就被从外面“呯”一下推开,宛妤身着红裙脚踩她的高跟鞋,背上披着条浴巾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冲里头喊:“妈妈!” ☆、70、 看到自家妈妈和宋仁轩爸爸那么亲密地坐在起,宛妤完全忘了自己要说话,愣头愣脑踩着高跟鞋就往里边冲,嘴上还喊着:“啊,不嘛,要妈妈抱~~” 跑得很急,但不合脚鞋子完全阻碍住了奔跑步子。 谢悠然这时候才庆幸,他们两人并没有过份到立即滚到床上去,在宛妤冲进来那瞬间,几乎是同步,身下这个做警察出生家伙立即抬头放下了衣服,很容易就掩盖好了最让人尴尬那部分。 但也是他这个动作,让谢悠然没能及时从他身上站起来——衣服放下之后,他顺手压了下腿,使得要跳起来动作瞬间变成了后压,他腾出手好整以暇地搂住腰,脸上居然还隐隐带了笑! 谢悠然又羞又怒地瞪了他眼,他这才眨了眨眼睛放开。 谢悠然都不及和他算这笔账,因为宛妤已经朝扑过来了,那脚踩高跷随时要往地上扑倒样子吓坏了,忙上前两步抱住女儿,红着脸脱了鞋,在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试图转移小家伙注意力:“怎么穿成这样?” 宛妤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闻言立马就想起自己为什么要进来了,抱着谢悠然脖子独占似地朝宋建辉炫了炫,才笑呵呵地问谢悠然:“妈妈这样像不像小玉啊?” 小玉是谢悠然创作动漫故事里个小主人公,原型就是宛妤,但经修改后除了年龄和性情,在长相上已经和宛妤没什么共通点了。 不过因着最初就是以为蓝本画,而且谢悠然又喜欢画点就拿出来和孩子们分享下,所以后面不管故事进行到哪步,宛妤就很自动自发将自己代入到小玉角色里去。 谢悠然不意女儿会在这时候将这事捅出来,想到自己冰块BOSS原型,以及施加给这位BOSS大人各种智商和身体上攻击……后背寒了寒,回过头十分狗腿地跟宋建辉解释说:“呵呵,小玉是个动画片里人物,宛妤最喜欢。” 其实完全可以不把这个当作回事,以宋建辉性格,就算点明了是哪部动画片,他都未必会懂,未必想要去弄明白。 但明显心虚表情,让宋建辉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偏偏宛妤这个不省心,十分“配合”地又另外解释了句:“是妈妈画哦,小玉就是,小美是姐姐,宋仁轩哥哥是小龙哦,在里面好厉害好厉害,把冰块BOSS……” 越说越有露馅可能,谢悠然没法子了,只好捂了女儿嘴,强行打断说:“这个样子,简直太像小玉了!不过,小玉头上还有个花环,走,们喊姐姐起去编个!” 说着也不管宛妤什么反应,就抱着出了自己卧室。 后面宋建辉看着母女两个仓促离开背影,轻轻抚了抚自己下巴,想,不就是个动画片吗?为什么,谢悠然表现,要这么奇怪呢? 当然,饶是他想破脑袋,这个时候也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谢悠然笔下个大——反——派! 而且彼时他心思也没完全放在这上头,只略想了想也就放过了,看着自己腿间反应,他十分无力地叹息了声,心想,动作还是太慢了! 结果出去后谢悠然还怪他:“是故意吧?” 是指在宛妤推门进来时他压那下。 宋建辉笑笑,凑到耳边意有所指地说:“那个时候……是想看出丑么?” 听他这样说,想到刚刚两人擦枪走火情景,谢悠然不由阵心热耳热,不由自主地往他腿间瞄了瞄,惹来宋建辉很愉悦声轻笑。 脸下就红了,垂着头默默地在笔下那朵花上涂了半晌才嗔说:“那也太那什么了,还好进来是宛妤。” 四岁宛妤,并不懂得成年男女那么亲近意味着什么,唯不满意是,和妈妈亲近人不是。 如果是宛婷,就算不十分明白,也是有些懂得,给看到,谢悠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宋建辉却完全没有这种担心,叹了声:“还以为进来是宛婷。”说着瞥了眼,笑,“这样就不用烦恼该用什么样开场白和解释们事了。” 谢悠然:…… 这种事,需要这么直接地用这样方式去告诉孩子吗?! 不过这样亲热,有了第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关系突飞猛进是必然。宋建辉其实很想由他来和宛婷谈,这样效率起码会高了倍!但谢悠然坚持不肯,觉得他过于简单粗暴了,而,并不想吓到自己女儿。按想法,最好是宋建辉多在孩子们面前晃晃,让们对他慢慢熟悉亲近起来,最后,水到渠成地接纳他和事。 可这个过程,不要年也得要半年,宋建辉怎能等得? 于是他干脆就想了今日这么出,亲热倒不是有预谋,但他承认,在听到门把响时候,他临时就起了这样念头,想着如果进来是宛婷那就皆大欢喜了,要是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亲热,他可以大喇喇地告诉:“姑娘,想娶妈!” 可进来是宛妤,小家伙还嫌他霸占了妈妈,跟讲道理,告诉他想娶谢悠然,估计连娶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建辉念头落空,就催着谢悠然快些和孩子谈:“倒是等得起,就怕哪天,嗯,这样事再发生就不好了,可不想孩子们会认为们两个是在‘偷情’。” 谢悠然听得满头汗:偷情这样词,真可以用在他们身上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建辉再急,然而总是抵不过变化太快现实。因着谢岚山回了这边休养,能帮手亲戚朋友也多,钟君又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所以谢悠然就销假上班了。 上班,谢悠然就和叶唯安那个朋友联系上了,对于出版这块很熟悉,因为和叶唯安关系好,所以帮起谢悠然来也是毫不含糊。建议谢悠然先不跟编辑联系,自己在网上发表部分后再谈出版事情,如果能够红火起来,到时候,虽然是个新人,但也可以争取到最大利益。 于是,谢悠然边要忙公司事,边还得忙自己私活。收到微博第条点赞评论时,觉得很惊喜;及至话故事发出去,能够收到几十上百条甚至到最后有几千上万评论时候,那种前所未有成功带来激动与欣喜,让更加沉迷于创作那个故事当中去。 这种沉迷,让谢悠然把在公司和家里所有能拿出来时间都用在了这个故事创作当中,彼时心等着跟宛婷谈出结果来宋建辉见这么忙,心想着要不要干脆建议辞职算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上闪而过就没了,他能看得出,谢悠然很喜欢并且,也很在意自己这份工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他并不愿意变成个除了他,就没有自己生活女人,如,宋仁轩妈妈。 所以他再急也只能退到边,静静地等着忙过这段,还主动腾出时间来替带三个孩子出去玩,给他们讲自己当警察那会遇到或者听到各种各样离奇事件和案件,他或者不是个讲故事高手,但胜节情节很有,所以孩子们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宛婷和宛妤甚至还能够主动亲近他了。 他有些得意洋洋地想,也许不用谢悠然出马,他就可以把谢家这两个孩子搞定了,到时,就当这是送给谢悠然,嗯,结婚惊喜吧。 宋建辉如此谋划着两人婚事时候,谢悠然全副身心都投在了自己创作上。或许是有了激励,也或许是有了底气,更或许,在寂寞创作过程里,有了越来越多倾听者和陪伴者,觉得越画越流畅,故事撰写也越来越顺利。 有时候做完话回头看,连自己都不能相信,那是画,写。 这种不相信,在公司领导找到时,达到了顶峰。 那天是个很平常早上,谢悠然进公司就被叫去了领导办公室。当时只道自己这两天心思多了些所以把公司事搞砸了,心里忐忑不安到了极致。 结果领导肃着张脸问:“谢悠然,是不是接了别私活啊?” 谢悠然吓到了,接私活在公司是明令禁止事情,虽然这并不能阻止有些人往外接单,但只要不影响公司自己利益,很多时候,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了。这就跟有些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样。 但没想到,自己个新人居然也会被这样怀疑,闻言慌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没有接私活。”急于解释结果是,把自己狠狠贬了句,“这样水平,谁会找啊?” 领导拿眼睛瞪:“这么说是们选了,眼光还不行了?” 谢悠然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血下冲上脑袋,整个人都懵住了,垂头咬着嘴唇不晓得该怎么办。 好在领导同志脸色缓了下来,看着又问:“既然不是私活,那怎么听说,好像在画些并不属于们公司近期创作东西?” 谢悠然脸涨得红通通——这果然还是给捅出来了啊,其实是前两天,因为有话故事就点末尾没完结,心痒痒想做完,于是吃过午饭就跑到办公室里来画,太沉迷结果就是,给个同事看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当时为了封嘴,还请他吃饭来着,结果……果然女人都是守不住秘密么? 谢悠然努力地想着要如何解释,挖理由挖得脑袋都要空了,结果领导居然不追究,非但不追究,还跟说:“嗯,把画给看看吧。” 这看就看出了个部门会议,当天下午,领导就把谢悠然部分画稿传给了公司众人,在邮件里,他只问了句:“讨论下,制作成动漫可行性。” 谢悠然当时也收到了这个邮件,不但是这个,随在其后还有个版权购置协议,领导话十分轻描淡写:“虽然还不确定要不要做出来,但是这个,可以先了解下。” 谢悠然盯着那个邮件,还有那句话看了半天,最后,看懂了,但是,好梦幻! ☆、71、 部门会议之后,谢悠然晕晕乎乎地走了出来。 那个告了她密的同事还忍着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笑着和她说:“谢悠然,怎么样,你要感谢我吧?” 然后还有人跑到她面前作愰然大悟状,说:“啊,当时我在网上看到了迷那个铁面小龙迷得不得了哦,我还想这是哪个萝莉美女画出来的天才儿童啊?没想到居然是你画的。” 言下之意是,颇有些幻灭的意思,谢悠然囧囧地笑:“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那人就哈哈大笑,笑完了朝她伸手:“把后面的直接给我看了吧。”末了还指点着她,“我在你那上面留了很多言呢,来,你看看你看看。” 谢悠然晕晕乎乎地在他的指示下看了他当初的留言,还真的留了很多,每更必有,有些谢悠然来得及的还有回复,因为他的留言很中肯,那时她还想着这人肯定也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没想到不但是,还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同事。 那同事跟她说叹息着说:“没想到人才就潜伏在我们办公室。”又偷偷地告诉她,“领导天天刷微博,所以早看到你这个了,有一次他还跟我说,这个题材,再塞些内容,就可以弄成动画片了。结果今日一看,嘿,居然是自己人出品的。谢悠然你太给我们长脸了!” 谢悠然:…… 谢悠然的作品并没有直接拍板说要改编成动画剧,因为每个选题的通过,还需要报上上层去决策。但部门会议上,领导决定先制作一小辑样片一起提上去,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这个样片的事,就交由了部门相关人员去制作,并且,还由谢悠然全权跟进继续创作。 于是谢悠然激荡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就从大会议室转战小会议室,开始讨论样片制作的事宜,忙碌让她本来想咆哮欢呼的心最后冷静得就像是一锅烧沸的水,最后那锅沸水在他们的打击嫌弃还有不断的把故事填弃挤压变形下,冷静得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本来还有一些些微澜的,结果等回到家见到冷火冷灶空空荡荡的房子时,那点微澜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今日是周五,如果不出意外,宋建辉应该是带着孩子们上外边玩去了。只不过谢岚山和钟君没在家就让她很意外了,因为谢岚山虽然已经出院回家了,但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这时候出门,是非常不明智的。 她摸出手机打电话,第一次打给钟君没有人接,第二次打给谢岚山,谢岚山的电话放在家里根本没有带出去,第三次,她想了想,打到了宋建辉手机上。 这一次他倒是很快就把电话接起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笑,不但显得很是轻松愉悦,还难得地调侃她说:“嗨,我的大忙人。” 谢悠然被他那个大忙人前面的定语弄得心尖微微发烫,她听着那边隐隐传来的孩子们欢呼的尖叫声,不由得声音也放甜了几分,问:“在哪儿呢?” 宋建辉反问:“你会有空来吗?” 谢悠然说:“我在家。” 宋建辉低低地“噢”了一声,却没告诉她他们在哪,也没有说要不要她去,电话里陡然传来宛妤很高亢的叫声:“宋叔叔~~” 宋建辉忙含笑应了她一声,跟着电话里出现叽叽喳喳好多说话声,谢悠然握着电话听了一会,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宋建辉匆匆忙忙和她说:“我们等下就回来。” 说完,“啪”就挂了电话。 谢悠然陡然觉得很失落,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情绪实在是很莫名其妙,大概是不习惯吧,不习惯她的孩子们就算没有她在,也能够玩得很开心。 但这至少也从侧面证明了,宋建辉和她们相处得很好很好。 家里灶上有做好的饭菜,谢悠然随便热了些吃过,便回房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如果她到家的时候钟君他们在,她可能第一时间会抱起宛婷和宛妤欢呼一声,告诉她们妈妈的作品可能要变成书然后还会被做成动画剧了,然后再激动不已地把这消息复述一遍给自己的父母听,让他们也跟着自己一起高兴高兴,让那一点微澜,最后变成家里的一锅沸水。 可他们居然一个也不在。 可能等待的时间长了些,那点兴奋的情绪也就慢慢消散,然后惯常的自卑情绪发作,觉得还没定案的事情先不要讲才好,很多时候,太高调的结果往往就是悲剧。 不过这毕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成功,哪怕没有成,那也是站在离成功最近的边线上了,所以钟君他们回来后,她还是按捺不住地告诉他们说:“爸爸,妈妈,告诉你们一个事,嗯,我画的一套作品可能会被出版,然后我们公司还有制作成动画剧的意向。” 虽然是很平静的语气,但谁都听得出她话音里隐隐藏着的兴奋。 谢岚山于是很感兴趣,笑着夸她说:“我女儿还是很棒的嘛。”又追着问她具体的细节,露出很为她高兴的样子。 钟君大人则只关心一点:“文人一向最穷了,你能得多少钱啊?” 谢悠然被谢岚山带起来的那点子兴奋就让自己的娘亲大人给彻底浇灭了,她闷闷地埋头按照版权合同上写的收入算了算,不确定地说:“……我也不会算,应该不是很多吧?” 钟君就摆出一副“你看,果然是这样”的表情看着她,很敷衍地安慰她说:“行了,能赚一点也是一点。” 谢岚山看不过去,就和老伴说:“能出版那说明然然的东西受到了肯定,这和钱多钱少没什么关系的。” 钟君就不屑地“嗤”了一声,转而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最近都忙得完全看不见影了,我问你,你和小宋的事打算怎么办啊?我今天和你爸在你姑姑家翻黄历了,八月份赶了些,但九月里有不少好日子,像九月初六、十六、十八都很不错,百事皆宜,有婚必成。” …… 谢悠然默了默,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她家母上,诚挚地说:“妈,会不会太急了些?” “还急?!”钟君万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小宋定的婚期是什么时候吗?八月十五!” …… 谢悠然听得囧囧有神,这一些些的人,要结婚,要商量日子什么的,难道不应该先通知她这个必须要到场站在新郎旁边的人吗? 好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钟君凉凉地告诉她:“如果到时候你很忙,小宋说,他不介意作个和你一样的假人代替你,所以你唯一的功能就是,和他一起去在某个册子上签个名摁个手印就可以了。” 谢悠然:…… 这话还真像是宋先生怨气发作之下说出来的话。 他一向认为婚礼什么的就是个形式,更何况他们这都还是二婚。但因着这玩艺儿对女人意义重大,钟君又好像很在乎,所以他还是很乐意配合着完成一些必要的步骤的,关键是,速度要快! 他最近都没怎么催她了,谢悠然还道他是决定再多等一段时间了,毕竟她都还没跟她女儿谈过呢。一想起这个,谢悠然就有些头疼,的确就像是宋建辉说的那样,她很烦恼该怎么和宛婷开这个口。 宛妤就算了,年纪小不太懂,对宋仁轩和宋建辉都没有排斥感,告诉她说家里要多上他们两个人,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等到她大了,明白了,他们应该也能相处得很好了不需要她解释了吧? 现在他们无视她连婚期都在商量了……谢悠然觉得,趁着现在还有一点空,她应该和宛婷好好谈一谈了。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呃,写得不太顺,二更不多,将就看看吧…… 目测快要虐渣前夫了。 ORZ,我居然写这么长了,好不可思议! ☆、72、 宛婷她们回来就晚了很多,这还是谢悠然三催四请都快把宋建辉的电话打爆了才得的结果。他们到家后,谢悠然手撑着门没好气地和宋建辉说:“每次都说很快很快。你的很快原来就是三个半小时后啊。” 宋建辉看着她嘿嘿一笑,趁孩子们换鞋的时候凑到她耳朵边大喇喇地说:“要讨好我的大小女儿嘛,当然每一次都要让她们尽兴而归啦。” 他凑得很近,气息打在谢悠然脸上,麻酥酥的让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白晳的脸上顿时晕上了点点红霞,撩得有段日子没有好好和她亲近过的宋建辉心里痒痒的,也不顾场合,伸手就在她脸上捏了捏。 谢悠然脸红得更透,慌忙躲开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说话的时候,余光却发现宛婷正看向他们这边,那眼神,让谢悠然一阵心慌,推开宋建辉就往里走了。也不敢揽了女儿的肩,只跟在她身边近乎讨好地问:“今日玩得开心吗?” 宛婷笑笑,说:“开心。” 宋仁轩在边上将这一切看得分明,见她个当娘的当成这样,忍不住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 谢悠然对他就不客气多了,老宋刚捏了她的脸,她就毫不客气地在小宋脸上捏回来,说:“宋仁轩,你今日还没喊我呢。” 宋仁轩张张嘴,无声而得瑟地喊出两个字:“后妈!” 谢悠然:…… 这死小子,真的应了宋建辉那句话,不声不晌的,年纪还不大,抓人痛脚倒是一等一的快准狠! 把谢悠然成功制住,宋仁轩十分愉悦地跟在宛婷身后进了客厅,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的性格一向又冷清,说不定,他还会吹口口哨来表达他的欢欣之情。 但出了谢悠然家他就心情不太好了,在温温暖暖的谢家待久了,回去自己家,两父子都觉得很不适应。 宋仁轩就很不耐烦地问宋建辉:“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们?” 宋建辉不意儿子会关心这个,倒有些乐了,说:“快了。” 宋仁轩很是鄙夷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吐槽说:“真差劲!” 宋建辉:…… 吃了憋的宋建辉在心里想,他回到家要不要也学谢悠然地毯式搜查一遍啊?臭小子到底看了些什么书啊?现在是越来越拽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了。 不过宋建辉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想到如何回击他了,他哼一声,反问说:“你很急吗?”又补充一句,“急也没用,你和宛婷都还太小了!” 宋仁轩:…… 如果谢悠然在这,估计会立刻把这两父子拍死,真是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但真正的母女如她和谢宛婷这样的,也是很烦恼的,因为你必须要斟酌考虑着如何把敏感的话题谈下去,既能保持良好的沟通气氛,又不会伤害到孩子“幼小的”心灵。 这真是个很高难度的事情,比之当年她和女儿坦白说她和宛南平离婚更令她为难。 其实主要还是不太好意思,中国人的传统,向来是不太习惯跟自己的晚辈谈自己感情的事情。 看到自家娘亲大人洗完澡就带着妹妹赖在自己床上,宛婷倒是很高兴地接纳了她们,谢悠然先把自己的好消息跟两个女儿分享了一遍,得到的回应果然是:宛婷说:“妈妈,那我以后看你的书不用钱了吧?” 宛妤则是十分敷衍地在她脸上亲了亲,学着幼儿园老师的语气竖着大拇指夸了她一句:“妈妈,你真棒!”就拿过她的手机玩她的游戏去了。 谢悠然觉得很忧桑——这一家子人,对她的“成功”表现得都太冷漠了!唯一一个可能不冷漠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她还不敢告诉他! 和女儿又随便哈啦了几句她学校的事,谢悠然就问她们今日去哪里玩去了。 宛婷说:“嗯,放学后吃了些东西,宋叔叔就带我们去看房子去了。” 谢悠然微微一怔:“看房?” 宛妤这时听到房子也想起来了,插嘴说:“妈妈,宋叔叔说住进去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去那里游泳了哦,我好喜欢游泳!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谢悠然:…… 是她想的那样吗?他在为她们结婚看新房,因为她没空,所以就带了她的孩子们过去先看了? 所以,这是要把她这个准新娘无视到底的节奏吗? 谢悠然看向宛婷,后者也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陡然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她的确是懦弱的,宋建辉把事情做到前头,话赶话都到这时候了,可那话头在舌尖上滚了几滚,说出来的居然还只是:“宛婷你喜欢吗?” 宛婷应该已经猜出了宋建辉的用意,她的赞美反常地简短:“还不错。” 谢悠然半撑着身子斜躺在两个孩子旁边,只手玩着宛妤的头发默了默,最后她想着横竖是要说的,一咬牙,轻声而艰难地说出了口:“宛婷,妈妈和宋叔叔……” “我不反对。”宛婷略有些激动地打断她,十岁的小孩子,不管是声音还是面庞都是很稚嫩的,所以她的反应也很真实,虽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十分抗拒,“妈妈你这段时间总是很忙,外婆说你要赚钱养我们一家很辛苦,有个人分担就好了。而宋叔叔,他很有钱。” 谢悠然本来还略有些忧愁郁闷的心,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这是神马样的逻辑?难道在宛婷看来,她之所以嫁给宋建辉,就只是为了他的钱吗? 果然孩子的世界里,是没有最简单,只有更简单。 她纠结着要不要纠正宛婷这个不好的认知,只听她又说:“宋叔叔也说了,如果你肯嫁给他,以后他的钱,就都是我们的了,所以妈妈,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宛妤听到说妈妈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抬起头一脸不明所以地欢乐地帮着腔:“妈妈,你嫁吧。” 谢悠然:…… 宛婷瞪了添乱的宛妤一眼,在她头上拍了拍说:“玩你的游戏!” 宛妤委屈巴巴地闭上嘴,很不高兴地把手机甩到一边,窝进了谢悠然的怀里。 谢悠然搂着小猫咪一样乖巧的小女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算合适,才算正常。 显然在谢悠然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就这个问题跟宛婷谈过了,钟君跟她直陈当妈妈的辛苦,宋建辉则是相当直接的“金钱诱惑”。 不过也许对宛婷来说,这个理由让她接受起来更没有难度些罢了。 从小就爱看“白雪公主”的她,或者未必会理解为什么“后妈”要那么恶毒地想白雪公主死,但多少也清楚,“后爸”跟“后妈”一样,并不是个让人愉悦的人物,但是,没关系,看到谢悠然脸色不是很好看,她还安慰她说:“嫁给宋叔叔至少还有一点好的,他不敢欺负我们。宋仁轩跟我说了,如果他要是对我们不好,他会打他!” 谢悠然:…… 谢悠然这下是真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应该为宋仁轩这种“大义灭亲”的精神所感动吗?!!!!! “所以,这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第二日,宋建辉听了谢悠然说完她和宛婷谈话的过程后轻描淡写地总结说,“在你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轻轻松松就帮你搞定了。” 说完,他含笑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怎么样,我效率很高吧,求表扬,求夸奖。” 谢悠然都不忍打击他的自信,他在孩子教育上的简单粗暴从来就没有变过,好好的婚姻,多少还有些感情基础吧?结果在他的洗脑下,灌输给宛婷的完全变成是为了钱! 谢悠然忍着笑转回头,她现在正站在宛婷说的“还不错”的新房子前面,是宋建辉定的“婚房”。他原来的房子过小,一家这么多人肯定住不下,要他结婚后去住到谢悠然前夫买的房子里,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谢悠然也没想过要在那里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这里环境真心不错,因为开发商资历很高,小区的细节建设十分到位,设施齐全,新修的游泳池还就在他们看的这栋楼的下面,蓝洼洼的水池,在初秋金黄的阳光下,折射出十分眩目的水波。 唯一遗憾的是这个楼盘很大,开发到这一期的时候位置就显得有些偏了,从这里到小区大门,走路的话,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左右了。宛妤幼儿园还好,转过来这边就行了,宛婷和宋仁轩的小学却是没办法了。 好似是知道谢悠然在顾虑什么,宋建辉又带她在周围逛了一圈,说:“远一些没关系,小区外围就有环保车,出门坐那个也是很方便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住得舒服就行了。妈妈不老说那边现在住得不好么?到处拆房子还搞基建,整日灰扑扑的,噪音也大。” 谢悠然闻言瞥了他一眼,这男人,什么时候改口叫钟君“妈妈”了,还叫得这么顺口这么流畅这么理直气壮? 宋建辉挑眉,望着她:“我叫错了吗?” 谢悠然笑而不语。 宋建辉看售楼小姐还在不远处打电话没顾得上他们,便走过来拢住她,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满意地看到她的耳廓上爬满红晕时,才轻笑着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说:“你也可以提前喊我一声老公,我不介意的。”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我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种田文了。ORZ。 ☆、73、 论调情逗趣,谢悠然从来就不是宋建辉对手。 现在这是在外面,他这样真是太放肆了些,谢悠然忙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看着这周围景致本正经地说:“是还挺好。” 宋建辉低低地笑了声,笑得谢悠然脸红了才说:“哦,那是满意了?” 谢悠然点点头,居住环境没得说,外围交通也很好,家里其他人——宋建辉在带过来前已经把所有家里所有人都带来看过回了,可谓是充分考虑到了大家喜好和愿望,能,或者应该说敢说这里不好么? 钟君和谢岚山喜欢这里幽静,女儿们喜欢这里游戏设施还有楼下那个大大游泳池,用宛妤话说是“像海样。” 而,向来就是,家人安处是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其他没什么问题,谢悠然点头宋建辉就拍板买了,爽快得就跟买把青菜买个碗那么轻松。谢悠然要他“回去再商量商量”,其实也就是想多看看货比三家意思。不想他盯着哼了声,说:“很急。” 眼神里明明白白告诉,他急是什么。 谢悠然不由红了脸,转而想到就这样吧,横竖这里让人都很满意,后面估计也很难有时间和他起去慢慢看房了,最主要是,宋建辉点也不像是有这个耐心人。 两人便当即跟着去售楼部付钱,填单时候谢悠然从包里拿出自己张卡,刚捏到手里就听见宋建辉很豪气地和人说次性付清。不由得僵了僵,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自己卡里余额,拉了拉他衣服,说:“要不,按揭吧?” 宋建辉奇怪地看着:“为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悠然很是不好意思,看了眼对面正在填单子售楼小姐,缩到宋建辉肩膀上声如蚊呐般地解释:“没那么多钱……” 如果次性付清,就算只给半,也没有那么多钱,哪怕加上谢岚山老两口,也未必会够。 除非把现下住这套房子卖出去,但,又不是很想。不说和宋建辉以后会怎么样,就是宛婷和宛妤也会长大,后面或许还会遇到些不可预料别事情,手上总得有个什么握着才可以。 “有啊。”宋建辉看着面前这个窘迫女人,醒悟到在想什么,不由得挑眉,倨傲而不满地问,“觉得,要结婚,连套婚房也买不起送吗?” 谢悠然:……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结婚是两个人事,们又那么大家子,出部分钱,到时候,让们住着也能够理直气壮些,毕竟也是有份给钱啊。 但这理由,面对宋建辉绷紧冷肃眉眼,却个字也说不出口。 宋建辉就伸手捏了捏脸:“想什么呢?既然娶了,难道还把他们当外人吗?知道女人嘛,无非就是想要个心安,”说到这里,他放开,转头跟售楼小姐说,“户主就写老婆个人就好了。” 谢悠然:……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慌忙摆手跟人说:“不是不是,写他。”说完又觉得很纠结,如果只写他名字,到时候他想赶就能把他们都赶出来了啊,又改口,“……还是写两个人吧,他是户主。” 宋建辉看着笑,叹说:“女人啊……”却当作没听到,坚持让人只写了个人名字,羡慕得售楼小姐把谢悠然偷偷看了又看,不明白这个女人魅力在哪里,嫁了个高富帅男人也就罢了,居然还对这么好! 谢悠然心里也很甜,但凡女人,就没有不喜欢从男人那到收到礼物,尤其送礼人还这么出手豪爽霸气侧漏。但这个实在是太贵重,所以回去路上尽管不够,谢悠然还是把那张卡给了宋建辉。 宋建辉正在开车,不接卡也不看,只是问:“什么意思。” 谢悠然说:“买房子钱,不能让个人出。” 这话说完,车内就静默了下来。谢悠然忍不住抚了抚手臂,寒气侵体,很不舒服啊!哀怨地看了宋建辉眼,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衣服,拿出和宛婷讲道理架式,温温柔柔地说:“只是觉得,结婚是两个人事,虽然可能不缺钱,但不能让个人……” “所以,这钱留着以后养吧。”宋建辉把车停在红灯之前,转过头来看着,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意,但神情已经缓和了点点,可能觉得这个想法很美妙,他旋即又补充,“其他人别管,就养个人,嗯,衣食住行包了。还有,最重要是,”说着他嘴角勾起个特别邪恶笑意,目光往他身下那里扫了扫,凑到谢悠然耳边说,“包X福,负责打赏,嗯?” 谢悠然:…… 这个男人!谢悠然听他这么说后,内心汹涌澎湃就只有种情绪:以前到底是为神马会觉得这个男人很正经很严肃很清风明月高不可攀啊?! 果然是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动物,三句话不离OOXX。 谢悠然给他再次逗到无语,宋建辉却终于极愉悦地笑了,好似觉得自己这个说法真是太棒太棒了,车子启动时候,他还顺手打了个响指。 谢悠然看着他,觉得自己这个二婚妇女气势和他比起来实在是太弱了,便硬着头皮反调戏了他把,问:“那,打赏多少钱合适呢?”毕竟是第次做这样事,还是很不习惯,清咳了声后又严肃认真地解释,“就是提前做下预算。” 宋建辉忍不住“噗”地笑了下,转过头特风情万种地朝抛了个媚眼:“有很多等级啊,要不,们今天先演练演练,定下价钱?” 谢悠然:…… 谢悠然彻底歇菜,不敢再撩他,生硬地岔开话题说:“那房子装修怕还得要两个月呢……” 其实本意是想说,装修是很费时费力件事,如果漫画本子通过了,估计后面会很有阵子忙,怕是没得时间管这个事了。 但才说了前半句,宋建辉就很自然地截口说:“这个不急,来搞定。” 谢悠然正要感激地讲些好话,宋某人又开口了:“不过如果实在很急话,就先扯证,日子也已经看好了,嗯,八月十五是个非常不错日子。中秋节,团圆节,这样日子作为结婚纪念日,想们两个轻易都不会忘记。” 谢悠然:…… 昨天钟君说时候就看了,现在已经是八月十二日了,离中秋节就三天,这男人速度要求会不会太快了些?! 只好委婉地提醒他:“这个太赶了,们还有很多事会来不及做。” “比如说?” “比如说,嗯,那什么,还没见过亲戚朋友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婚前见家长,那是必须功课。但钟君之前就打听过,宋建辉是独子,父母又都不在了,所以再婚不再婚,也就是他个人说了算事。 不过,叔伯兄弟什么亲戚总是要通知,这是礼数。钟君怕宋建辉部队出来不晓得这些人情世故,就特意提醒谢悠然要和他说。 宋建辉是知道谢悠然意思,他偏要故意逗,说:“儿子不是早见过了,妈妈都喊好几次了吧?”见谢悠然又羞又怒地瞪着他,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笑着说出自己安排:“父母早就不在了,所以明年清明节时候告诉他们声就好了。至于其他,有个叔叔,个姑姑,都在本地,他们对都很好,逢年过节们几家人还会起吃饭。所以说八月十五最好了,上午们两个去登记,下午就和他们大家都见面。” 谢悠然:…… “婚礼话,自然就是要等新房装修好以后选个日子再举行了,但在这之前,并不防碍们两个先扯证,因为知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嘴角噙笑目光斜斜飞过来,“很想啊,谢悠然。” 谢悠然:…… 谢悠然很想跟他咆哮:老过去那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啊?有必要猴急成这个样子嘛? 但是,这实在不符合惯作风,因此只能默默地,默默地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那叔叔和姑姑,会不会不喜欢……” “不会!” 谢悠然很郁闷:“能不能麻烦,让把话说完?” 宋建辉笑:“这说明们两个很默契……好了,到家了,知道在担心什么,走吧,上那去,给详详细细说说他们好吧,也省得直担心。” 这个真是谢悠然很想知道东西,也没多想,就随他起上了楼。 这是谢悠然第二次来他家,跟上回样,依然冷冰冰没有多少人气,但收拾得倒是比上回整齐了些。宋建辉带参观了圈,领在沙发上坐下后就从茶几底下拿出串钥匙放手里:“反正以后要搬走,就不需要再布置了,扯证以后就先带着两个孩子住到这边来。” 竟是认真要把日子订在八月十五样子。 谢悠然心里完全没谱,知道是真躲不过去了,就说:“再推推?,上班以后可能会很忙,中秋节也未必就有空。” “忙什么?”宋建辉神色变得很有几分微妙,身体沉沉地压过来,将谢悠扬整个都拢在沙发上,下巴在脸上微微蹭了蹭,用情人耳语般声音问,“忙着画冰块大BOSS么,嗯?” 谢悠然:…… ☆、74 谢悠然真的要快被他吓死了,她伸手抵着他的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宋建辉别有意味地舔舔她的下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始细细历数冰块BOSS的罪状:“嗯,我看看,在你笔下,这个和我十分神似的家伙到底犯了多少宗罪:抢劫罪、伤人罪、绑架罪、偷吃罪、盗窃罪、挑拨离间罪……” 宋建辉每数一样,谢悠然额上的汗就多渗出一滴。 最后,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有宗罪你似乎忘记写进去了。” 谢悠然胆颤心惊地看着他。 果然,宋冰块大人愉悦地告诉她说:“j□j罪!” 谢悠然:…… “既然那么多罪都已经犯下了,我觉得,这最关键的一宗罪如果不犯实在有负终极大BOSS的名头。唔,为了能让你的艺术焕发更真实的光彩,”宋建辉说着,十分积极的邀请说,“不如,我实地帮你演习一遍?” 谢悠然:…… 根本不需要她辩解和说话,宋建辉就十分强势地将她的嘴完全地堵住了,鉴于之前被打扰的“不愉快”的经历,宋建辉为了今日是安排得相当周到的——孩子都在谢家由钟君老两口照顾着,他们出门的时候,钟君大人笑眯眯地告诉他说:“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孩子我们负责接送,也是可以带得很好的。” 钟君大人真是一个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善体人意爱护女婿的中国好丈母娘啊。 所以,宋建辉要是辜负她的这种善良,实在是太不孝了! 而且,他也觉得,等无可等就无须再等……房子都已经买下来了,日子也已经定好了,“唔,我们先稍微预热一下好了。” 他就贴着她的嘴说话,那种细微的蠕动的感觉,令谢悠然觉得他语气里的温度甚至比他粘过来的人更让她受不了,她忍不住微微张开嘴,他的舌头趁机卷了进来,并不温柔,带着一点野蛮的侵袭的味道,深深地缠住她的唇舌,绞得她舌尖隐隐发痛。 和他强势的热吻相比,他手下的动作却很缠绵细致,粗糙的手指隔着薄薄的长袖秋装,沿着她身体的曲线轻轻抚摸,最后,温柔但坚定地撩开下摆,伸进去握住了她胸前一点柔软,指尖轻轻辗压,那一点微红就慢慢挺立了起来,他微微逗弄着,将它置于自己的掌心,细细滚动。 对于已经经历过人事又久旷后的男女来说,要挑逗起j□j真是太容易了,那种又麻又痒又有微微疼痛的感觉,瞬即就能让谢悠然达到巅峰。初时她还有些放不开,到后来意乱情迷间,她恨不能将自己全部打开呈现给他,一只手徒劳地攀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他玩弄自己乳—尖的手背,一时难受得不知道是该拿下他这只手,还是让他j□j得更用力一些。 宋建辉趁机翻过掌来,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细细摩挲着那一粒,嘴唇移到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垂说:小樱桃也很硬的,是吧?” 谢悠然脸烫得说不出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伸出舌头在她耳廓上舔了一圈,舔得她身体发酸发软后,才慢慢移到她的脖颈处流连。最后,他看着那粒被他们的手一起j□j得发热的小红樱桃,它血色嫣红,挺俏着亭亭立在他的眼前,就跟他身下的主人一样,带着弱弱的不禁风霜的怯意,他轻轻含住,小东西很香很甜,好似只要轻轻一咬,就有汁水能够破皮而出——然后他果然用了些力,猝不及防的谢悠然低低惊呼了一声,难受得双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疼吗?”他笑着抬头,看到那儿果然被他咬出了浅浅的牙印,他复又俯□去舔了舔,腾出来的一只手跟着往下探去,裤扣一解开,他热热的手掌旋即覆盖住了她最敏感最私密的地方。 和他预想的一样,即便隔着小内内,也挡不住那处的湿滑跟灼热。 他唇角微勾,很是满意,指尖轻挑就略过了那层布料,大拇指寻到最外的那粒软肉,轻轻摁了摁,直摁得谢悠然全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讶然地抬头,说:“不是吧,这么快?” 声音里的取笑之意让谢悠然简直羞愤欲死,脸上烫得可以直接去点柴火了,她抓住他头发的手微一用力,强迫他稍稍离开些自己的身体,上半身便欲撑起来,假作镇定地说:“好了,我要回去了。” 不出预料地又被他压了回去,宋建辉笑着上前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真不乖,是j□j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说着他手下力道加重,一根手指没有任何预示地伸进了她的秘道,他听着谢悠然娇弱的闷哼,微笑着说,“乖,这还只是前戏,让我吃点正餐,嗯?” 谢悠然:…… 说上正餐,他还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感觉到里面足够湿滑后就抽出了手指,三下两下将她的裤子褪掉,都来不及脱他自己的,就那么解开裤链取出长物寻着地方刺了进去。 他动作粗鲁得让谢悠然忍不住一缩,眼泪都差点飙出来,掐着他的肩膀低叫了一声说:“好痛!” 她不是矫情,而是真的很痛,太久没有人进去的地方,即便已经足够润滑,仍紧涩得令她生痛。 宋建辉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安慰:“一下就好了。” 果然,没多久,她就适应了他的进入。看到她眉尖渐渐放松,他便毫不留情地动作了起来——压抑得太久,一朝释放的结果是,他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掐着她的腰在蛮来,没有任何技巧与技法,只有撞击,深深地撞击。 谢悠然觉得自己就像一艘处于浪潮顶端的小舟,整个身体完全就不受自己控制了。那种风暴侵袭一样暴风骤雨般的欢爱,竟然她从来没经历和感受过的,愉悦得她都忍不住想要尖叫。 就跟索求她的身体一样,宋建辉还不停地在她身边索要她的感觉:“舒服吗?” “悠然,你快乐吗?” 她红着脸不回应,他就慢慢停下来,一边在她的入口处辗磨一边盯着她的眼睛,嘴唇软软地摩挲着她的嘴唇:“悠然,告诉我,你快乐吗?” 她只好红着脸点头。 他依然不动,谢悠然给他磨得体内空虚得难受之极,只能伸手捧着他的脸,学他的样子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娇娇软软地说:“我很快乐。” 宋建辉的眼里就漫上朦朦的笑意,他双手用力地抱住她,寻着她的嘴唇密密地吻了上去,身下再次凶狠地刺入,那种密实拥融的感觉,令得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低叹。 他便咬着她的唇,告诉她:“谢悠然,我也很快乐。” 快乐得身体的每一个毛细血孔都在向外舒展,都在和他叫嚣:“要多一点,更多一点。” 宋建辉简直不能相信,过去的六年他就这么孤孤单单地守了过来,并且还曾经打算就此过上一辈子。不过,他也很庆幸自己守了过来,这样,让他能够在合适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她,再次让他感受到了生命里的温暖还有爱和被爱的感觉。 欲望的闸门,没有打开的时候还可以相安无事,一旦打开,情潮汹涌得连圣人都难免失控,那样疯狂的欢爱,好似要将每一次律动都深深篆刻进对方的心里眼底。 事毕之后,她才被宋建辉抱上床,懒懒地躺在他的床上休息。他从后面覆住她,在她颈窝里轻轻吻了一下,手指沿着她的手臂慢慢滑下,最后扣住她的手指。 指尖微凉,察觉到不对的谢悠然睁眼看去,便见自己原本光光的无名指上已多了一尾戒指,细小的一颗钻石,隐隐在她眼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宋建辉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后,低声说:“很抱歉,我应该先求婚再……不过这时候,应该还不晚吧?谢悠然,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吧?” 强势而带点倨傲的不容人拒绝的问询,典型的宋建辉风格,却不掩认真和坚持。 谢悠然听着却是微微一怔,她没有被求过婚。 当初和宛南平在一起时,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因为爱他,所以想要嫁给他,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就结婚。很多仪式都没有,连婚礼都是简简单单的,婚戒——她更是把原本要买婚戒的钱给他拿去做了启动资金。只两人刚在一起时,宛南平送过一个银戒给她,她也曾欢喜得天天戴在手上。但后来,因为瘦了,戒指戴着有些大,莫名其妙,有一天就忽然不见了。 所以其实到她离婚,她都没有戴过婚戒这个东西。每每看到别的女伴手上亮闪闪的东西时,她内心深处偶尔也会有艳羡。有一次生日宛南平难得问她要什么礼物,她就说你送我一个戒指吧。结果他还取笑她:“你不是最不耐烦身上戴这些玩艺么?”最后,还是只塞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要什么自己买去。 谢悠然和宋建辉在一起后,因为彼此都是二婚,总觉得结婚的因素并不那么单纯,也许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兴趣,但她从不问他为什么会看上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这种傻问题,她对他更是没有任何要求与期望,于是压根就没想过结婚还需要正式的求婚,还需要婚戒这个东西。 也许内心里,她依然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得过且过地承受,他的好,或者他的不好。 甚至于,她对和他的这场婚姻也并不真的看好。他条件那么好,要什么样的女子会不得?谁知道在什么时候,他也会跟宛南平一样,因为厌倦,所以放弃了她。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宋建辉也终于有些紧张了,想到她对婚期的毫不热衷,他迟疑地问:“你不喜欢吗?还是,真是不想嫁给我?”说着他在她肩背那儿咬了一口,说,“不想也没办法了,都这样了,不嫁你也得嫁。” 最后那句话,负气似的,给他难得地添了一丝孩子气,真的和宋仁轩好像啊。 谢悠然想笑,眼里却慢慢漫上了一层泪,她偷偷擦掉,转身缩到他身下,双手搂着他光裸的肩膀,给了他无比绵长的一个热吻。 然后,宋建辉就听到她略有些动情地说:“我也愿意嫁给你,宋建辉,我也很,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也谢谢你,还记得这个仪式,哪怕他们最终仍不能一起终老,但她的生命,至少已经没有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多少童鞋没被另一半求过婚的?举手,悲摧的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每次写到求婚这里就很卡很卡,因为无法想象那时会是什么心情。 SO,这个求婚,乃们满意吗? PS:那什么,有童鞋说中秋节放假不能登记。 我:…… 我能假装那天不放假吗?汗。 ☆、75 见她这样,宋建辉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俯头轻轻亲了她一下,又一下,然后舌头轻探,与她唇舌厮磨。 谢悠然很喜欢他这样吻她,温温暖暖的,带着说不尽的缠绵的味道,于是本能地回应,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抱着他的头。 慢慢的吻被加深,他下面本已软了的一处又变得坚硬无比,直喇喇就抵着了谢悠然刚刚才被他狠狠蹂躏过的地方。 她这才反应过来,勉强从他的吻中抽离,不能置信地说:“还来?” 宋建辉看着她笑:“为了这一次,我可是等了六年多。” 谢悠然默然,无奈地说:“那我也有两年多了。” “所以,”宋建辉笑得越发暧昧,手指在她胸口那里狠狠揉了一下,说,“我会好好满足你的。” 谢悠然:…… 因为他再次勃发的欲望,谢悠然那点被他求婚带出来的感动瞬即吓得荡然无存,感觉到他那处已经临近城门了,慌急之下她忙伸了手去抓住——温滑、灼热、坚硬,还很大! 难怪她会觉得那么痛! 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被烫了似的赶忙抽回手,他却意犹未尽地握着她的手又摸了上去,一边引导着她上下动作,一边还说:“我喜欢这样。” 她的指尖纤细、柔软,还有一点薄凉,握在那里的感觉就像是被上等丝绸包裹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的舒服。 谢悠然看到他动情的样子,尽管很累很累了,心里依然还是会觉得满足和欢喜,她喜欢带给他快乐,她也很高兴,她能带给他满足,于是便也随了他,又一次将自己完完全侵占。 只是心软的下场就是谢悠然自己受了大罪,宋建辉体能很好,耐力也足,又是才释放过的,这一回,他做得特别久。谢悠然给弄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在他身下哀声连连,他这才勉强放过她,还一本正经地跟她建议说:“我觉得,你还可以给冰块大人再加一个罪。” 谢悠然有气无地窝在他怀里,虽然知道他说出来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他那神色她不回应同样没有好日子过,就只得没什么精神地回应一句:“什么?” “缠绵罪。”宋建辉答,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在她光洁的身体上四处流连,那语气,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至于什么是缠绵罪,下一回,我再身体力行地告诉你。” 谢悠然:…… 默了半晌,她才弱弱地问:“那麻烦您告诉我,刚刚这些,应该算是什么罪?” 宋建辉面不改色地说:“j□j罪。” 谢悠然:…… 所以接到宛婷打来的电话时,她几乎感激得差点热泪盈眶,忙不迭地从宋建辉坚硬厚实的怀抱里爬出来,就怕他再“身体力行”告诉她一次。 回到自己家时,谢悠然觉得全身都是软的,好在现在已是初秋,天气有些薄凉,长袖长裤的穿着,她身上的痕迹倒也没什么露在外面。 可钟君是什么人?只一眼就看穿了全部。眉尖一挑看看宋建辉又看看自己女儿,很快就注意到她手上那只多出来的闪亮亮的钻戒。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把谢悠然赶去厨房后就笑微微地招呼自家女婿:“来来来,小宋啊,阿姨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她老人家能有什么事和他说?无非就是两个人结婚的事罢了,到如今,钟君大人也就这一桩心事了。 最后的结果是,全家反对无效,宋建辉一个人坚持有理,就八月十五,他和谢悠然扯证,见长辈。婚礼就无所谓了,等新房装修好后选个阳光明媚天气很好大家都很有闲的日子,再补过就行了。 至于为什么要先扯证,宋建辉给出的理由是,反正见长辈也就是个意思,让他们认识认识谢悠然也就可以了,他个人比较喜欢把八月十五这天当成是结婚纪念日。 不过他的理由再堂皇,在钟君看来,都抵不过他最后附带的一句:“扯证以后,悠然和孩子们就跟我住我那边去吧,爸妈你们等新房子装修好以后,再和我们一起搬到那边去。” 所以,这是赤果果地迫不及待想要和谢悠然进行合法同居啊。 钟君没有取笑,钟君很理解,而且自家女儿这般“高龄”了对这个男人还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作为母亲,钟君是很骄傲的。 所以,十分善体人意的中国好丈母娘钟君大人不顾女儿的抗议,同意宋建辉在三天内将谢悠然一家三口打包领走。 不过宋先生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了空,中秋节那天一早,他西装鞋履难得一身正装出现在了谢悠然家。结果要拎她起来的时候,谢悠然打着哈欠问:“今天放假,民政局那儿会上班吗?” 宋建辉:…… 沉浸自己的世界久了,他完全忘了这一茬! 宋先生默默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脸色晦暗地盯着卷在床上的谢悠然,挑了挑眉。 谢悠然往里头缩了缩,装无辜,装傻笑。 宋建辉也不管她的无声讨好,强硬地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让她横趴在自己膝盖上,“啪啪”就是几巴掌。 一边打一边还磨着牙问:“晓得人家放假怎么不先告诉我?” 谢悠然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自从有了肌肤之亲后,这男人行事是越来越让人吃惊了——居然还打她屁股,还是在她家!他打得倒是也不痛,就是这姿势动作让她既吃惊、意外又有几分羞囧,一时弄得满脸通红的,又不敢大叫,外头一大家子人都在,让他们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好意思啊? 好在因着她要结婚,钟君强硬地让她和宛妤分了床,小家伙睡熟后就被抱去了自己房间,不然这场景让她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饶是这样,她还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扑楞着要爬起来,未果后便掐着他的腿低低声地喊:“哎哎,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放假啊……” 话还没说完,宋建辉的巴掌就停了,谢悠然顿时感到很是不妙,他的大掌并没有移开,反而顺势隔着她薄薄的睡裤揉了揉,好似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揉,几乎是立即的,趴在他腿上的谢悠然就感觉到了某人的“异军突起”。 谢悠然吓得要死,慌忙撑着要逃开,嘴里警告着说:“喂喂,我妈她们都在啊……” 然后她就消声了,不消声也不行,宋某人的手直接自她小屁屁那儿,钻到了她……那一处,碾揉按磨。 “宋建辉……”她颤微微地喊他的名字,有些受惊的同时,还有更多的,莫名涌上来的兴奋。 宋建辉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暗哑,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和魅惑,配合着他手下的动作,跟长了勾子似的,勾得谢悠然瞬间就软成了一瘫水,原本要严辞拒绝的话,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宋建辉看她软下来了,微微一笑,松开压着她上身的手,将她的头扶起来,微俯□,深深地吻住了她。 等他终于放开她时,谢悠然的睡衣都快要被扒光了。 不是宋某人高风亮节突然决定放过她,而是钟君在外面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出发啊,吃过早餐?” 谢悠然吓得一抖,居然就那么在他手上……释放了。 宋建辉眉梢微挑,俊郎的脸上溢满了笑意。谢悠然羞到无地自容,随手就往他头上砸了一个枕头,清了清喉咙后答说:“等一下!” 完全牛头不对马尾的回答,显见心慌意乱得厉害。宋建辉愉悦之极,撩开枕头后整个人都覆在她身上,可惜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房门外就响起宛妤奶声奶气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 宋先生这才顿悟,就说钟君大人什么时候这么没眼色,居然问个如此浅显无聊的问题来打扰他们,敢情是在侧面提醒啊。 谢悠然身下一僵,手脚挣扎得就厉害了起来。宋建辉眼看着今日是不成了,用他肿胀的某处蹭了蹭她,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我不管,反正你今日就要搬过去。” 谢悠然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宽衣整床,宋建辉看着慢条斯理的,但等她弄好,他也已经全部整装完毕,正儿八经地坐在床边上,除了眼里还留着一点刚刚“胡闹”的余韵,嘴角的笑意也太过暧昧了外,基本上,他衣冠楚楚到可以直接去某个演讲大厅作报告了。 虽然宋建辉很想今日就完成谢悠然的“搬迁”工作,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吃过早餐后,他们二人就被分派去买可以装月饼的礼品盒了——前两日讨论谢悠然见宋家亲戚应该带什么东西,谢岚山和钟君觉得最应节的大概就是月饼这玩艺了。 只是外面卖的不好吃又不卫生,而且一点也没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气息”,完全体现不了谢家人的心意。所以谢岚山不顾自己伤还没好,让谢悠然自网上下了一堆的“月饼制作大全”,趁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没人闹腾,和钟君两个闭门造车,浪费食材无数,做了一堆的月饼出来。 那月饼还真的很漂亮,馅料齐全、品貌俱佳。月饼上还给谢岚山雕了各种各式的花样,由嫦娥奔月到团圆结到梅兰竹菊等十二名花,漂亮得几乎可以当成艺术品了。 最关键的是,还很好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连很少吃甜食的谢悠然下班回来后都一下吃了好几块。 宋建辉瞧着这些成品,再想想自己应付式买的礼品盒,顿时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拉着谢悠然在礼品城那边逛了大半日,才勉强买到合心意的盒子。 回来之后便是丰盛的午餐,因着是按中秋家宴和宋谢二人新婚庆贺的标准准备的,排场既大级别也高,东西准备得都快赶上人五星级大餐厅了。如今他们证没扯成,但想着这也是大家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便还是怎么隆重怎么来,这餐饭忙到午时过了都还没完全出炉。宋建辉买回盒子后就带着三个孩子在餐厅那儿给月饼装盒,谢悠然自然帮着谢岚山忙活厨房的事。 忙完一圈出来,看到宋建辉和三个孩子坐在一堆的盒子和月饼中间,笑声朗朗。宛妤一边吃着他给她带回来的棒棒糖,一边坐在他的腿上一派天真地帮着安排:“叔叔,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啊,月饼国王、月饼皇后都有了,还得有个月饼公主嘛。” 宋仁轩和宛婷则紧挨着他坐着,前者数数,后者装袋,间或宛婷还会捣乱似地随便指一句:“哎哎叔叔,你这个馅的放多了呀。” 宋建辉便手忙脚乱地又将原来那个取出来,末了宛婷却倚着他的胳膊咯咯笑:“骗你的呀,你还真信了。” 几个人之间的气氛甜腻美好,谢悠然不由看得有些发怔,回头倚到正走出来的钟君肩上,问:“妈,你会不会觉得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太幸福了,以至于她又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悲伤感。 钟君好似并没有感应到她心里的茫然,很不客气地点评了一句:“是走了狗屎运,还能让你捡到小宋这样儿的。”说着那直爽性子又上来了,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埋怨说,“其实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又何至于在宛南平那吃那么大的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好歹你这把年纪了,终于想通愿意听我一回了。” 谢悠然听得默默。 倒是谢岚山实在是听不过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很难得地批评了老伴一句:“今日这么喜庆,那些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钟君撇撇嘴,到底就没再说其他的了。 不过给钟君这么一数落,谢悠然心里倒定了下来:有什么好难过的?不管命运要赐给她一个怎样的未来,至少,这就是她现在真实的日子,她不但获得了她想要的平静,也重新得到了她乃至于她们全家都想要的幸福与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有一个被忽略了很久的男配,呃,会出场。 你们猜猜,是谁? ☆、76 中秋节的午饭,虽然姗姗来迟,但大家吃得都很欢乐。 谢岚山拿出了自己的多年珍藏,钟君取了她在乡下跟人酿的果子酒,酒色清亮,菜香袭人,每个人脸上洋洋俱是轻松快活的笑意。 大人倒酒的时候,宛妤拿着月饼许愿:“希望天天都这样。” 宛婷则站了起来,端着调好了的果子酒,和谢悠然说:“妈妈,我祝你永远幸福。” 谢悠然眼里含了一汪泪,轻轻和女儿碰了碰杯。 那一杯酒,她一仰而尽。 钟君逗她:“那爸爸呢,爸爸你就不祝了吗?” 宛婷明白钟君的意思,看一眼谢悠然后犹豫了会,那声爸爸到底没有喊出来,只是望着宋建辉羞涩地笑了笑,说:“我妈妈幸福,宋……叔叔,应该也会很幸福的。” 宋建辉也朝她笑了笑,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示。钟君想要说宛婷,他还阻止了,说:“来日方长。”并跟宛婷很认真地保证,“我会让你妈妈幸福的。” 说着,他还和她拉了勾,大手勾着小手的画面,说不出来的和谐与温暖。 其后便是宋仁轩,他还是酷酷拽拽的样子,跟他爸爸懒散散地碰了碰杯子,说:“对她好点。” 宋建辉失笑。 钟君挺乐和,笑着跟谢悠然说:“你这儿子好,晓得就只帮着妈妈。” 她话一落音,宋仁轩的脸就红了,抬起头朝谢悠然看了一眼,她便回了他一个笑,还冲他愉快地眨了眨眼睛。 宋仁轩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却柔和了很多,别别扭扭地后来还给她挟了一筷子菜:“多吃点,晚上你和他们,吃不饱的。” 谢悠然笑得眉眼都弯了。 吃过饭以后休息了一轮,准备出发去饭店的时候,宛婷、宛妤和谢岚山老两口都午睡未醒,就宋仁轩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玩赛车,谢悠然见了便走过去问他:“宋仁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啊?” 宋仁轩看也不看她,只顾玩着自己手上的车子,摆明了是不愿意去的。 谢悠然回头看看宋建辉,他朝她摊了摊手,示意说他不想去就算了,横竖这样的场合,他一个小孩子,不去也没关系,今日的重点人物是谢悠然。 不过谢悠然还是想试一次,便一把楼了宋仁轩的肩,将头搭在他肩上,叹了一声,说:“可是我很怕诶,你都不去陪陪我吗?” 宋仁轩就往宋建辉那边瞟了一眼,意思是有他老子在呢。 谢悠然便在他耳边又说了句什么,宋仁轩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继续玩他的车子去了。但,等谢悠然和宋建辉拿了礼品出门的时候,宋仁轩却无声在跟在了他们后面。 谢悠然见状很是高兴,当即便抱着他的头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啵得宋仁轩又羞又恼甩开了她。 他二人戏闹的时候,宋建辉眸色深深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这小子,太记仇了,和他叔叔家的小孙子打架的事都过去有三四年了吧?就因着大人冤枉了他,那么小的事,他却一直怀恨到现在。屡屡有这样的家庭活动,他要么不去,要么被逼着去了也是不声不晌不搭理任何人。 宋建辉为此逼了他很多回,什么手段都用了,却是毫无办法。为此他姑姑和叔叔都没少说他,说他把自己儿子的性格养得太阴沉。可能这样的批评听得多了,宋仁轩就越发不爱见到他们,跟他们见面,除了维持基本的礼貌喊他们一句外,有时脾气狠了,席上连一口菜都不会吃。 他如此好说话,甚至最后还是主动跟着一起去,那就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的。 联想到餐桌上他对谢悠然说的话,宋建辉只能叹:这两人,那是上天注定了的情份。 不过,他坚信,谢悠然最后那句悄悄话是起了作用的,于是趁宋仁轩不注意时他问她:“你最后和宋仁轩说了句什么?” 谢悠然看着他笑,说了两个字:“秘密。” 宋建辉:…… 看她得意那样,宋建辉暗暗磨牙,捏了捏她的脸从齿缝里漏出一句话:“晚点再好好‘收拾’你。” 自然,这“收拾”的含义不言而喻,谢悠然被他这肆无忌惮的调戏给弄得面色发烫心潮翻涌。不过,这一回,她是怎么也不会告诉他实情的。 因为,她和宋仁轩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宋仁轩,我只相信你呀。” 其实很久以后,再想起这次跟宋家亲戚长辈们并不能称作愉快的第一次会面,谢悠然都会无比庆幸自己这最后临时意动的一把努力。 但也或者,其实宋仁轩一开始就是想要陪她一起去的,只不过,他天性性子别扭罢了。 宋建辉的叔叔就是宛妤生病时,宋建辉带她们去看病的那个老医生,他也是那些人里面,对她态度最为和蔼的那一个。 其他人,宋建辉的表兄弟姐妹,甚至包括他的那个姑姑对她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无视,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的那种无视。他们都出生于富裕之家,自小优渥的生活,让他们待人对物天生就带了某种优越感,对陌生人,哪怕这个陌生人是他们很敬重或者喜欢的亲人的未婚妻,要赢得他们的接纳都很难,更不要说是喜欢了。 宋建辉的姑姑身边甚至还跟着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漂亮精致得几乎让谢悠然在乍一见她的那一刻,都忍不住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们对她的介绍很含糊,但一个晚上也足以让谢悠然了解到他姑姑带她来的用意:就是告诉宋建辉,他的选择是错的,还有更年轻更漂亮更优秀比谢悠然强N倍的女孩子,值得他选,也有得他选。 他们对他择偶确实没什么话语权,但他们也有权表达他们对他在这件事上“独断专横“的不满。 好在宋建辉全程都握着她的手,跟别人说到谢悠然不了解的事情时还会主动低下头来跟她解释,话不多,动作也并不出格,但能恰到好处地令周围人都觉得,谢悠然是被他所重视的;就是宋仁轩,也一改以前暴戾小霸王的面目,乖巧地依在谢悠然旁边,虽然照旧的没什么表情,但却也不那么让人感觉违和了。 甚至于吃饭时,某个不太嘈杂的时刻,宋家姑姑带来的那个女孩子含娇带羞地给宋建辉挟了一筷子菜(他们把她安排在了宋建辉的另一边)后,宋仁轩突然脆生生地喊了谢悠然一句:“妈妈。”十分自然地甚至还带了些儒慕之情地和她说,“给我再挟点那个口味虾啊,很好吃。” 场上一时静得连咀嚼的声音都没有,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震惊,甚至有夸张的,连手上的筷子都没有握住,“当”掉在盘子上。 倒是谢悠然,因为宋仁轩羞恼之下喊过她好几声“后妈“,所以,她反而相当淡定。不过没了那个“后”字,谢悠然心下还是很欢喜的,她又是早憋了一口闷气,“儿子”如此给力,她这个当“妈妈”的又怎么可以拖他后腿? 因此,谢悠然也头一回成功地无视了他们,平静地转动转盘,给宋仁轩挟了好几只大虾。还十分配合地剥掉一只,亲手喂到他的嘴里。 看着面前这张嫩嫩的小俊脸难得乖巧的模样,谢悠然还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夸小狗一般地夸他说:“好乖!” …… 谢悠然觉得,她隐隐听到了抽气声,这才发现自己做过火了。尤其是宋仁轩,黑亮得像颗沾了水的葡萄一般晶亮的大眼睛幽幽地瞪了她一眼,还缓缓地,朝她露出了两只洁白的大门牙。 小子有些被惹到了。 谢悠然于是讨好的对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给他顺毛,这些小动作看在众人眼里,却是如此亲昵自然,就跟亲母子一样的。 那么挑剔狠戾的宋仁轩居然如此喜欢她,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 只有宋建辉偏着看着他们两个,眉梢微挑,眼里漫过阵阵笑意。 场上的气氛很久都有些不太好,后来还是宋老爷子打的圆场,另寻了个话题问宋家姑奶奶:“怎么阿荣还没有到?这饭都快吃完了。” 宋姑姑脸色很不好,但自家二哥说话,她又不能不回答,便没什么好气地说:“不回来还好,不回来我能多活几年,一回来看见他我就生气。” 她话将落音,一把低沉含笑很有魅力的声音就自门后响起:“看来我亲爱的妈妈对我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啊。” 谢悠然微微一抖,闻声回头,看到添茶倒酒的服务员推开门退到一边,自她身后就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简简单单的衬衣仔裤,健而不壮的身材,低沉的嗓音,雕刻一样的五官,戴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儒雅得不得了的模样。 不是白荣又是哪个? ☆、77 他的目光在室内缓缓一扫,就注意到了宋建辉身边的谢悠然,笑容微微一滞,很快,又平静得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径直走到了自己老妈身边,搂着她的脖子重重吻了一下她的脸,嘻笑着说:“老太太对我的怨气不要那么大嘛!” 这位姑奶奶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染得乌黑发亮,穿着打扮就跟四十出头一般,连后辈小孩喊她一声姑奶奶她都觉得刺耳的,本来给亲得缓下来的面色立时就被这句“老太太”给弄炸毛了,顺手抓起桌上的筷子就往他身上掼:“滚蛋,看到你我就来气!” 白荣并不所动,笑嘻嘻地躲开了,还顺手招呼服务员再拿双新筷子过来。跟着走到宋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如法炮制地各抱着亲了一口,爱娇地攀着宋老爷子的肩膀说:“还是舅舅好啊,什么时候都最惦记我。” 他也并不年轻了,但这些动作由他做起来,倒是一点违和的感觉也没有。 宋老爷子看来是极喜欢他的,对着他时连笑容都比要面对自家儿孙更深一些,闻言笑着拍了一下他:“这两年又跑哪野去了?个坏孩子,一回来就惹你妈生气!” 白荣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只看了她妈一眼,趴到老爷子耳边“悄声”说:“老了就要服老嘛,本来就是祖母辈的人了。” 他用的是说悄悄话的姿态,声音却很大,他自己老娘就不用说了,其他人听了也俱是好气又好笑。当中宋建明——宋老爷子的大儿子便站了起来,和他说:“阿荣你真是出息了,一年到头在外面晃荡,一回来连你妈妈也调侃上了。” 白荣呵呵一笑:“我妈不介意的,对吧?” 说着走过去,和宋建明碰了碰拳头,互相拥抱了一下。 两人简短地寒喧,他又一路和其他人打招呼,都是差不多的热情如火的模样。到小孩子们面前时,还变魔术似的给每人变出了一样礼物,都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手信,看着不大,但新奇而别致,哄得每个小孩都乐得尖叫着喊“荣叔叔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 一轮见礼下来,闹哄哄的去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才走到宋建辉这边来。对着宋建辉,白荣脸上的笑相对而言要更真挚一些,他抓着他的手用力地抱了他一下,而后看了眼他身边的两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加深,调侃地说:“老大艳福不浅啊。” 宋建辉好似很习惯他这副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啊,就是没长大过。”末了和谢悠然说,“这是姑姑家的野小子,嘴巴最坏了的,你不要管他。” 白荣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微一撇嘴后越过宋建辉朝她伸出手:“原来这位就是新任的大嫂啊……大嫂你好。” 谢悠然觉得自己面皮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她知道,今天这是她人生当中相当重要的一日,她应该保持平静,应该和他一样,假装两人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知道他是谁了,他就再也跑不掉了,她终于可以弄清楚,离婚那时发生的一切一切了……那些东西,她本来以为她已经放下了的,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法庭上见到那些照片时的震惊,想到自己淹在血泊里的凄惨模样,想到宛南平的决绝与残忍,想到她一次又一次纠缠在健身馆里只为找到真相的狼狈和失态……她才发现,那些她曾经遭遇的一切,她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并没有彻底远离,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它们会争相奔涌出来,嘲讽地看着她,大喇喇地讽刺她曾经的愚蠢和无知。 现在真相就在她的面前了,那缠绕了她很久很久的问题,那个她可以拿出来,和宛南平抗衡的筹码…… 一只小手轻轻地捉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那小手软而暖,就像是冬天里从炉火当中爬出来的小动物,极温暖地偎贴过来,抚慰了她一路奔行的风霜和寒凉。 谢悠然醒过神来,发现席上慢慢安静了下来,白荣的手还伸在她面前,很多人都往她这里看过来,那个原本对自己儿子很不满意的宋家姑奶奶,见谢悠然这个新媳妇竟敢如此慢待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也冷凝了好几分。 就是宋建辉,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只有宋仁轩,他睁着黑葡萄一般晶亮的大眼睛,冷沉一张小脸,小手却轻轻地,轻轻地在她手上捏了一下下,无声地提醒着她,她失态了。 谢悠然朝他笑笑,握了握他的手后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白荣伸出自己的手,勉强笑了笑说:“你好,我是谢悠然。” 那天后来是怎么度过的,谢悠然没多少印象,感觉里就只有各种闹腾和欢乐。白荣——后来她才知道,他的真名叫江胜同,小名阿荣,至于为什么他会给自己冠上“白”这个姓,谢悠然就不得而知了——他实在是个太会调气氛的人,所以把原本有些沉闷的家宴,弄得笑声不断,人人皆欢。 谢悠然耳里听着他讲自己这几年在外面闯荡的各种趣事、奇葩事,垂眸只给宋仁轩不停地剥虾,一不小心剥了一大碗,小山似地堆在他碗里,还冒出一个漂亮的尖。 宋仁轩很是无奈地看着她把一大盘虾全放到自己碗里,倒也没说什么,十分自若地干脆把酱料也搬到自己面前,慢吞吞地一个一个挑起来吃。 谢悠然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它们消灭光,温婉秀气的眉眼里,俱是柔软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宋仁轩却觉得,她并不开心,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悲伤。趁她低头的时候他朝自己爸爸看过去,发现他虽然跟其他人聊着,但间或也会看向她,眉间微微皱着,神情若有所思似的。 因着有了江胜同(也即阿荣,后面都恢复他这个本名)的意外加入,后来他们一群人又去了钱柜K歌,就连宋老爷子,也兴致颇好地跟着去唱了好几首《北国之春》、《一剪梅》这样的老歌才离开。 谢悠然和宋仁轩自然一起跟着去了,不过两人都没有唱一首歌——僧多粥少,就那么几个话筒,被其中热衷闹腾的孩子们一抢占,大人们不过是换个地方来喝酒吹牛罢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然很晚了,宛婷和宛妤还没有睡,两个小家伙看到她都不是很高兴,觉得她偏心,有好吃的怎么能就带着宋仁轩去不带她们呢? 宛妤的嘴巴翘得甚至都可以挂油瓶了,一边生气一边还腻到她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跟她说:“妈妈你好讨厌!” 宛妤这个样子,宋建辉自然不好再说让谢悠然和他一起回他那边的话,坐着跟钟君说了一会话,讲了宴席上的一些人与事,也就带着宋仁轩,告辞离开了。 第二日谢悠然就一直开始忙,八天的假期她其实只休了六天,其中后面的日子都是在医院陪着叶唯安过去的——她选在国庆节那一天,剖腹生下了一个六斤半重的大胖儿子,谢悠然一接到电话,大清早便赶去了医院。 后来因着她厨艺好,叶唯安爱吃她做的菜,她白天便留在那儿帮着赵忱的妈妈一起研究月子餐,又因为她带孩子算是有些经验,还时不时给手忙脚乱到完全不知所措的赵忱呼到医院去救场。 几天的假期呼呼就这么过去,宋建辉本来想要带她和孩子一起出去旅游的计划也因为叶唯安这意外到来的人生大事给完全打乱了,两人非但没法“度蜜月”,连一起缠绵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搬家,那就更是没办法了,谢悠然整日整日地守在叶唯安那,把谁搬过去呀? 上班以后谢悠然就更忙了,她们那一组已经筹建完毕,开始给她的作品重新做动画设计,尽管她只负责其中的脚本和人物设计,但因着项目没有正式立项,所有的前期工作,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完成。 有时候忙起来,更是通宵通宵地留在公司,难得回去得早,跟两个女儿亲近一会,便累得一动不动地躺床上睡着了。 宋建辉开始还问再选个什么日子两人把证扯了,看到她这么忙,渐渐地,他也就不再提了,只在上班的同时,专心装修起新买的那套房子来。 钟君开始觉得都定下来了,两人扯证那不就早晚的事,等房子装修好了,和婚礼一起弄也没有关系。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很明显,谢悠然在闹别扭,躲着人家宋建辉呢。 哪有前一刻还在和孩子们说得开开心心的,宋建辉一进门,就歪倒着睡着了的? 她可不知道谢悠然的睡眠质量好到随时随地都可以睡着的地步了。 如此等了几天,钟君终于不耐烦了,有一天,让谢岚山把孩子们带走,关起门来好好教训了谢悠然一通。她恼火得准备了一大堆的话,什么“谢悠然你以为你是哪国公主啊?还跟人矫情起来了,你晓不晓得你现在多大了啊,这把年纪有男人能看上你就不错了,你还跟人抛脸子!这样的金龟婿你不好好拢着,你到底是想闹哪样啊你?” 结果,谢悠然任她噼哩啪啦地骂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脸很是疲惫地说:“妈,我找到白荣了。” 钟君明显已经忘记白荣是哪根葱哪根蒜了,没好气地问:“哪个?” 谢悠然静静地答:“就是宛南平说的,我的‘情夫’白荣,他是宋建辉姑姑的儿子,亲表弟。” ☆、78   钟君有片刻的迟滞,跟着就又跳了起来,骂她:“什么叫你的‘情夫’?狗屁!根本是宛南平拿来栽赃陷害你的好吧?就算是表弟,他回来又关你们两个什么事,你把这莫名其妙的关系往你身上套什么套?……我说谢悠然,”想到某个可能,钟君真是愤怒了,走过去狠狠地拎起谢悠然的耳朵,“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和他有什么事啊,谢悠然真要这样,你这是想要逼疯我啊……”   谢悠然本来还挺忧愁的,给她娘这么一搅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把自己的耳朵抢救出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妈,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真是的,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了解,亏得离婚那会还信誓旦旦地说她相信自己女儿不会做那种不道德的事。   现在倒是毫不犹豫就开始怀疑她了,果然好女婿的魅力挡也挡不住啊!   钟君听她这么说,那全身炸起的毛瞬间就顺了下去,不过表情还是很有些怀疑的:“真的,真没什么?那你还说什么你的‘情夫’?……哎哟,我这小心肝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些我先不管,我只问你,那你躲着小宋干什么,他就算晓得了也没什么吧?而且真要是他表弟那不好办得很?你和小宋一说,让他喊他出来给你作证啊,你不觉得宛南平逍遥得也太久了,该让他受些报应了吗?你是他的老婆诶,他居然为了不让你分他的钱连给自己戴绿帽子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谢悠然有些无奈:“我没有躲着他……”   钟君大力地哼了一声:“没有躲着他那他一来你就装睡?话也不和他多说两句,天天加班加到一点时间也不空?你不要告诉我你忙,人国家主席天天出国访问接见什么的也没见他们就忙到连儿子也生不出一个……”   钟老太太火力全开的时候,没有谁能招架得住,苦逼的谢悠然就只有认命倾听的份。      其实她倒是真的没有躲着宋建辉,她只是在见到白荣也就是江胜同以后,突然发现自己和宋建辉进展得太快了,是时候该冷下来好好考虑一下两人是不是真的应该结婚。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是如此之少。谢悠然曾经以为,他们可以做一对没有过去的新夫妻,但是这位前路人甲的出现让她明白,那不可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会影响到她和他,以不经意的方式,给你的生活很大很大的影响。   一旦再婚,她不想再离一次,就算她的孩子们受得了,她自己,怕是很难再次全身退出来了,所以,她觉得结婚这事也许应该更谨慎一些。   谢悠然甚至也不能否认自己相当沮丧,这些都像是注定了的,你看,他们没有按他预定的时间扯成证结成夫妻,于是江胜同回来了。于是,她和宋建辉的婚姻最终可能也就只能像是那个没能扯成的证一样,无疾而终。   那天晚上见到江胜同时她的失态,席上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而他在亲戚间的风评是怎样的呢?谢悠然想起之前宋建辉和她说他家那些亲戚时对这位表弟的评价:“他是姑姑和第一任老公生的儿子,打小性子就有些叛逆不羁。加上姑姑本身,呃,也结过几次婚,所以他可能也受了些不好的影响,在男女关系上随便得很。讲话也口无遮拦的很放肆,所以如果他中秋节那天真赶回来的话,要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你别理他,也不用放在心上……”   那时候,谢悠然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个油嘴滑舌的“老男孩”形象,真心没有想过,他就是她认识的白荣。   一位在男女关系上让一向严谨不怎么评人是非的宋建辉都忍不住皱眉的男人,谢悠然看到他那么失态,他们那些亲戚还能有什么好的想法?而当初谢悠然离婚时的动静虽然不大,可宛南平的身份就摆在那里,他们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寂寞的家庭主妇爱上年轻风流的健身教练,丈夫发现后怒而离婚,女人因为自身过错孑然一身带着两个孩子灰溜溜地滚出“豪门”,之后还对那教练穷追不舍,纠缠不休,逼得人家不得不辞职离开,两年多都不曾回来一转。   谢悠然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出,当宋建辉的那些亲戚知道这些“事实”后,对她的鄙夷和不屑,他们可能甚至还会劝宋建辉:“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偏偏就要找个和你弟弟有牵扯的。”   狗血,真的是太狗血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谢悠然就觉得自己没办法平静平和地面对宋建辉,尽管她知道,那些不是真相。但是江胜同不会说他是为了钱去故意陷害的她,那些照片都是偷拍的,而事实上,他除了言语和动作上暧昧了些外,因为她没有回应,他也并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过份的事情。所以,即便她是宋建辉的“未婚妻”,他也不会帮着解释什么的。   那宋建辉会相信吗?   相信她和江胜同之间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特别的情愫,相信她曾经那么疯狂地寻找他,只是想要找到事实的真相——隐隐的,尽心内心是害怕和惶恐的,谢悠然对他仍怀有比别人更多的信心,因为,他曾经是一名警察,还是出色的警察,他会有他的判断和观察。   所以看他这几日尽管不再提结婚的事,但如常装修房子,如常地每天给她发短信打电话,要她别太辛苦了,她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钟君就算不来找她,她也是打算和宋建辉好好谈一谈的。   不管他知不知道那些事情,她都觉得,她应该和他谈一谈。      谢悠然的性格是,遇事直觉地就先避,先躲,实在躲不过去了,她才会想到要面对。   不过,她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只要下定决心了,她也能面对得很好。   那天她收到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就是,她的作品方案被公司上层否决了,他们觉得,她的对白和人物故事都很有新颖有趣,但脚本稍嫌单薄了些,拍出来不一定就好看,而她在动漫界又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人。好消息是,公司决定先把这个脚本故事以漫画书的形式出版几集,然后看热卖的程度,来确定今后到底拍还是不拍。   当然,版权所属归了谢悠然,出版还有前期炒作的事情,都由公司来负责。   谢悠然为此专门咨询了一下叶唯安,后者看了合同后告诉她说,只要版权和收益是归她的,其他的她不需要太担心,相反的,如果由他们公司出面联系出版商谈出版和其他事更好,因为在这方面,他们更有经验。   谢悠然于是也就同意了。   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出书,虽然是漫画书,但也算是她所获得的,最意外的成功了。      带着这次意外的成功,谢悠然那天正常下班后就回来将自己特意打扮了下,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宋家。   至于为什么要把孩子们也带去,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太忙太忙,宛婷和宛妤一定要粘着去,她们两个要去,宋仁轩这半个小主人,自然也是要回自己家去的。   所以有时候,有孩子很好,但有时候,有孩子也很影响人啊。   不过谢悠然又觉得,有孩子们在也好,有她们在,至少即便谈的结果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理想,她会难过,但也不至于太失态。   怀着几乎是壮士断腕的心情,谢悠然从家里拿了些食材过去宋家做晚饭。宋建辉家的厨房什么都有,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用,光清洗就花去了她不少时间。谢悠然一到达就让宛婷给宋建辉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结果宋建辉一接到电话就巴巴地跑回来,谢悠然连摊子都还没有铺开。   宋建辉进到厨房里见她正卖力地清洗刀具和碗具,见状不由得笑:“我还以为一进门就能闻到饭菜香,结果这下想好的台词都全用不上了。”   谢悠然回过头来,看着他俊挺的眉眼,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本来是想说什么的?”   宋建辉将厨房的门关上,走过去从她后面抱住她,说:“我本来是想当场捉住那个闯到我家来的田螺姑娘的。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说着,他用力在她发间嗅了一下,探出唇舌舔了舔她光洁的后颈。   谢悠然想过宋建辉一定会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确实未实到他还会如此“热情”,她心里很感动,脸上也有些烫,这让她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了更多的信心和期待。按下心头思绪,她微微挣了挣说:“别闹,孩子们还等着吃饭呢。”   宋建辉没有放开,只是很有些无奈:“怎么还把他们带来了。”   语气里,很有几分沮丧的样子。   谢悠然有些好笑,故意问他:“他们难道不该来么?”   其中有一个,还是他自家的亲儿子呢,他倒是嫌弃得理所当然得很。   宋建辉就叹气,说:“该。哎,只是可怜我们两个,好像注定没法过两人世界了。”   谢悠然低垂了眉眼,笑了笑,说:“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宋建辉扭过她的脸亲了一口,说:“当然。”又搂着她缠绵了一会,问,“那要我帮忙吗?”   谢悠然很惊奇:“你会?”   宋建辉放开她,撩起衣袖,一副她太把他看扁了的样子,说:“当然!我是野外生存能手。”      不过能野外生存的人,不一定就可以把家务活做得好,谢悠然在宋建辉一再添乱之后,不得不将他赶到了一边,严禁他再动手。   她做饭的速度一向很快,为了节省时间,她带过来的又不是什么难弄的食材,所以把所有用具都清洗干净后,不到半个小时,饭菜就都可以上桌了。   宋建辉后面都没再骚扰她,但也没有离开,只是倚在门边看她忙碌,眼里是若有所思的神色,好似在看她,又好似根本就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遥远的过去,那个过去,是谢悠然无法参与,也不能参与的。   好在谢悠然并没有注意到他游离的神色,因为他的失神根本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再度含笑望着她。而谢悠然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晚饭还有晚饭之后两人的谈话上,就算她注意到了他这片刻的不在状态,也只会觉得,这是宋建辉已经知道她和白荣那点过去的表现,可能他也在愁着,应该怎么挑开和她来说。   谢悠然想了很久很久,结果就跟他说的那样,所有的台词在现实面前都没多少用武之力。吃罢之后,孩子们在客厅里玩,她收拾完碗筷去阳台寻他,发现他的电话还没有打完,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有多好看,甚至隐隐的,还有几分不耐烦。   可能是感觉到她的到来,最后他忍耐着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我挂了。”   回过头来,谢悠然果然在,看得出,她今日有精心打扮过,头发轻松地挽在头顶,额发微垂,衬得小脸越发的白晳清秀。身上是绿色的针织毛衣,白色的裤子,虽然着装打扮依旧是她偏爱的舒服休闲款,可或许是上班了的缘故,这样的穿着,让她在柔顺温婉之外,另添了一点年轻女性的干练。   他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她也柔顺地没有挣扎,只是问了句:“是谁打的电话?”   宋建辉淡淡地:“是我那位可爱的姑姑。”   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谢悠然默了默,问:“不会是劝你跟我分手吧?”   宋建辉微微愣了愣,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低笑了一声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谢悠然本来想更委婉一点提起的,但是这一刻,她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谈话入口了,横竖是要说的,那委婉些和直白些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开门见山地挑明说:“我认得你那个表弟,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我认得他。” ☆、79   江胜同推开门,不由得微微一怔。   和外面的笑语喧哗不同,这个包房内安静非常。他的大表哥宋建辉正背对着他立在窗前,高大结实的身躯,在迷彩T恤的包裹下,每一寸都露出结实的线条感。从健身角度来看,他的确比他更像一个健身教练。然而他身上那孤高清傲的气质,却又让人陡然生出敬而远之的感觉。   江胜同是见过他和谢悠然在一起的,他以为他为她改变了,现在看来,那也仅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已。   该来的总是会来,江胜同自嘲地笑了笑,在茶香袅袅的桌前坐下,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说:“大哥今日好兴致,难得想起我啊。”   宋建辉这才徐徐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小表弟。   其实所有的表兄弟当中,他和江胜同的关系最好最亲近。江胜同两岁多的时候父母离异,姑姑把他抢到手却没有很好地照料他,爷爷看不过眼去就将他带回了宋家亲自照料。   宋建辉比他大七岁,小时候,他就跟个跟屁虫似地追在他背后喊他:“大哥,你等等我啊。”他带着他去玩男孩子大杀四方的游戏,带着他上学,带着他回家,教他写作业,也替他瞒下或者摆平他闯下的大小祸事,亦父亦兄亦友。   他一向叛逆,只有他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两句。后来大了,他去了警局,工作繁忙又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他,也辗转红尘当中,跟一个又一个女人玩尽暧昧的游戏,他看不过眼,两人的关系也就慢慢远了。   可只要他一受伤,他总是第一个跑来看他;只要他有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当年宋仁轩的妈妈出事,他从生死线上被抢了回来,也是这个小表弟,陪了自己整整半年,他退役后,办那所少年军校,也是他从中积极牵线搭桥……   所以,当在中秋家宴上见到谢悠然看他的表情,因为太清楚江胜同的为人,宋建辉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之后的一段日子,他们便都知道了她离婚的前情,知道了她和自己这个小表弟的牵扯,他们都劝他:“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可以,为什么要找一个和自己弟弟有牵扯的,还是出轨劈腿有过不好前科的女人?”   宋建辉本来以为这两人是在谢悠然离婚后交往过一段,但听到这些,反而不太相信了。虽然认识谢悠然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大概也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人,那个女人单纯、胆小、怕羞、传统,还很迟钝,满心满眼里就只有孩子跟家人,要她在婚内背着丈夫出轨,很难很难。   而且他也相信自己的表弟,不会跟有夫之妇牵扯不清。   他们之间,只会有别的事情,只能是别的事情。   所以,她不跟他说,他也不问,也不去了解,他等着她来告诉自己。但他没有想到,他等到的事实,却让他有一种出离的愤怒。      用力地将手上的烟按灭,宋建辉选了个江胜同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招来服务员点好菜。   江胜同晓得他的习惯,也不多说,要了一瓶酒,慢慢地吃吃喝喝。   等饭菜都撤下去了,宋建辉才说:“你认识谢悠然。”   十分简洁直白,一开口就定案,很典型的宋建辉式的风格。   不过,也是他对自己一惯的态度,有什么,直接问出口说出口,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胡乱猜测。   江胜同也从不骗他,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宋建辉沉沉地说:“经过。”   江胜同略微犹豫了一下,倒是无关什么羞耻心,而是在考虑说出之后的后果。他忍不住摸了摸嘴角,“嘶”了一声后才说:“我和宛南平,就是你现任老婆的前夫认识,有一天他和我说,想让我帮他做件事,寻机会接近谢悠然,最好让她喜欢上我。当然,如果不能,制造些两人的暧昧也可以。”   “他给你的条件。”   “钱。”   宋建辉看着他,面色一片恚怒:“你很缺?”   江胜同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   那时候正好是他妈妈再一次结婚,他恼极,便流连于夜场和赌场,就这么跟宛南平认识了。他当时看着他和他笑着说:“你长得倒是好,很符合我老婆年轻时候的白马王子形象。”   他当时听了也没放到心里去,只觉得这男人说话很奇怪。没过多久,两人再熟一些后,他有一次赌场失利,输得差点给人剥光扔出来,宛南平替他接下筹码,出来后就跟他说,想让他接近他老婆。   那男人想离婚,但又不想让离婚影响到自己的公司,所以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但他也不想真给自己戴顶绿帽子,所以只要求他,让他老婆迷恋上他就可以,实在不行,制造点暧昧让他的人拍点照片。   挺龌龊的事情,江胜同却莫名感到有些刺激,拿人老公的钱,和他的老婆玩一场艳遇。这真是新奇而有趣又刺激的经历……只不过,谢悠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坚贞很多,他对她若即若离,她没感觉,他对她隐隐挑逗,她好似听不懂,他若是直接说谢悠然我追你好不好?她就认真地告诉他说:“我结婚了。”   他觉得很好笑,这样一个女人,他同情她也怜悯她,但,更看不起她。   他走的时候提醒了她,不是出于愧疚,只是因为怜悯。   但他没有想到,再回来,她倒是真的给她前夫抛弃了,却又一跃成了他最敬重的那个人的未婚妻。   太好笑了!      宋建辉看不得他这玩世不恭的样子,转过脸去淡淡地说:“过来。”   江胜同:……   “大哥,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过来。”   江胜同没有动,替自己解释:“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她会和你……”   “过来!”这一次,声音里已隐隐带了威胁。   江胜同只好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抱着脑袋。   谁知道宋建辉却在他下盘一踢,他往下一倒手就忍不住松开了,结果一只大手捞住他的肩,另一个拳头已快如闪电地擂了下来——唔,果然又是脸上开花,鼻血喷出,呛了他满脸。   江胜同爬在地上,几乎是悲愤了:“你打了我两下!”   他一向只打他一下的!   宋建辉闻言眼里掠过淡淡的笑意,但很快那笑意就完全隐了去。他施施然地站起来,也不看他,只说:“后面那一拳,是替她打的。”   江胜同:……   宋建辉说完,就转身走了,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着江胜同说:“她要找你,就帮她。”   是吩咐,也是命令,江胜同想要说话,可还没开口,鼻血就差点流进嘴里去了,他只得微仰着头,悲摧地看着那道门在自己面前关紧。   他倒并不担心谢悠然来找他,当初宛南平也就只要他离开两三年就可以了,等他们的离婚案子判定过了追述期,她就算找到他,那也无力回天。   他只是想多解释两句,但宋建辉显然已不愿意再听。      宋建辉走出饭店,就拨通了谢悠然的电话。那天晚上她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提了一个要求,她想确认,江胜同是不是让宛南平收买了来接近她的。   宋建辉很理解,这或者是她心头的一个结,也是被人为抹上去的污点,她想知道真相,是人之常情。   说实话,他对自己小表弟做出这样的事,感到很失望,这个他亲手带出来的孩子,因为亲情的缺失,已经堕落到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了。   这让他在面对谢悠然的时候,也隐隐感到有些难堪,但事实已经造成,他无法挽回,只能要求江胜同帮她,如果她还需要的话。   至少钟君一直就在说,他们想让谢悠然的前夫遭到报应,她如果要再和他打官司,他会帮她。   只是,他想不出是个怎样的男人,居然为了钱连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都能干得出。而且谢悠然挺好的,宜室宜家,放弃她,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过,他不放弃她,又有他自己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宋建辉笑了笑,那头谢悠然听到他说的话后沉默了一会,说:“谢谢你。”   他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窘迫,或许于她来说,让他涉入她和她前夫的龌龊里,并非是她所愿意的事情。   他笑了一下,放开了这个话题,没有问她后面打算怎么办,只问:“今天会加班吗?”   她说:“会吧,公司有个电影要赶贺岁档,现在多数人都在忙那个事,余下的全堆在我们几个人身上。”   宋建辉低低地叹了一声:“那什么时候,才能把中秋节没办完的事情办了呢?”   谢悠然有些意外,可能这时候,还有些脸红,宋建辉想着她这时候面色微微泛红的模样,笑了笑。   他等着她再次推脱,结果,她却和他说:“你安排吧。”   这回是宋建辉意外了,待得确认确实是交给他来安排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好,你等着。”      说让她等着,谢悠然以为他会好好安排一下,怎么说也得像上回那样,选个什么好记的日子吧?   结果电话挂没多久,她正准备去吃饭,还未走到食堂就接到他的电话,说:“我在你公司楼下。”   谢悠然还以为他和自己心有灵犀到这地步,晓得她没吃饭所以和江胜同见完面就给她送好吃的来。结果一走到他面前,什么话都没讲,他劈手就过来拉住她,说:“快跟我走。”   宋建辉一惯是沉稳有度的,难得见他这么一副老房子着火的样子,谢悠然不由得心下一沉,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着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宋建辉沉声说:“大事!”   却又不说是什么大事,只一脸沉肃地将她拉上车,开车急急往市区赶,谢悠然见状越加忧心,一路都在不停地猜:“我爸爸是不是摔倒了?”   摇头。   “我妈又犯病了?”   还是摇头。   “那,不会是那些小混混从你学校逃出来又去找宋仁轩麻烦了吧?”   宋建辉正在开车,闻言微微一滞,淡声说:“你是对我的学校没信心,还是对你儿子没信心?”   谢悠然:……   那看来就不是了,谢悠然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那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嘛,这么火急火撩的,我还上着班呢。”   最主要的是,她饭还没吃啊,虽说早上吃过早餐的,但到这点了,也还是会饿啊!   宋建辉说:“放心,耽误不了你。”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了,所以,你刚才是吓我的吧?”   “我为什么要吓你?”宋建辉说着偏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奇怪地反问,“而且谁告诉你,大事就一定是坏事了?”   谢悠然微有些吃惊:“那难道是好事?”   可他们最近,也没什么喜事吧?还喜得他如此猴急猴急地要带她过来的。   可再问,宋建辉却是怎么也不说了,她问得多了,他就斥她:“别闹,我开着车呢。”   谢悠然便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就这么万千心思地随他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到地方了。   谢悠然抬头看到面前楼上的硕大的楼牌,呆滞地问:“为什么来这?”   她刚刚听他说是喜事后还猜了很多,自认最靠谱的应该是带她去哪里赶着时间大吃大喝一顿,以安慰她要加班的辛劳——是饿到了,所以思维就只能在吃上面打转转么?   她忍不住有些泪奔,他居然把她带来了民政局:果然是大事啊,终身大事! ☆、80   看着此时有些门庭冷落的政府机关,谢悠然对他这性子实在是无奈极了,叹说:“要不要这么急啊,这个点,人家都还没上班呢。”   “上的。”宋建辉下车来拉着她的手,声音里还隐隐有些得意,“我刚跟人联系好了,这时候来不需要排队,他们会等着我们办完之后再下班。”   所以,他连这种事都要用一下特权吗?   谢悠然一时不晓得说什么的好。   结果宋建辉果然安排得妥妥的,就她和他通电话那么一点时间,他不但跟民政局这么约好,还跑她家去拿了她的户口本,又去公司将她接来了这里——谢悠然很想问他:宋先生,你到底是有多急啊?!      不过来都来了,他什么都安排好了,谢悠然只能忍着辘辘的饥肠和他一起走进了光鲜明亮的民政大厅。   里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坐在里面闲磕牙,见他们两人进来,目光都先在谢悠然脸上一睃,然后其中一个中午男人就跟宋建辉寒喧去了,笑得还挺亲切,显见两人关系是不错的。   宋建辉和他打过招呼,就开始照相,办手续。谢悠然坐下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表格有些选项都已经填妥了,除了她和宋建辉的一些个人私密资料。   给他们办手续的人先还想遵循惯例问一下双方是不是自愿的什么,结果先前和宋建辉打过招呼的内男人走上来说:“这些都不用问了,宋校长他赶时间。”   谢悠然:……   然后就真的什么都简化了,连宣誓都没有,等谢悠然晕晕乎乎地跟着宋建辉走出来时,她手上已多了一本红本本。      回想一路,谢悠然顿时有一种和他私奔了的感觉。   宋建辉却完全没这想法,出门之后,他轻轻蹭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句:“HI,宋太太!”   听到他这声轻唤,她似乎震动了一下,偏过头来看着他,秋日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得她白晳的皮肤薄得好似透明一样。   那么单纯、洁净、美好而温暖。   他心中一动,微微俯身亲了她一下。   不带任何欲望的亲吻,纯粹只是情绪积漫之下最自然的一种表达。谢悠然却被撩得心尖发软,便真的生出一种私奔般不管不顾的豪情来,不自觉胆子也大了,在他将欲抬头离开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极快地也舔了一下,低低声地说:“Hi,宋先生。”   说完,她翩然退开,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眼里满满都是缠绻的柔情。   尽管对他的追求,谢悠然一直没有明确拒绝,但也绝少回应,眼里甚至还有着隐隐的疏离和无所谓,就跟个局外人似的。可现在,她已经在动情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中秋节那天谢岚山对他说的话:“我女儿是个傻憨傻憨的,真喜欢上一个人了,刀山火海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她,所以,请好好对她。”   虽然受过一次婚姻的伤害,但谢悠然对爱情和婚姻依然保有着少女一般的纯真,坦白而且纯粹,陷落得很迅速,没有多少迟疑和猜忌,只要认定了,就出乎意料的果敢。   哪怕他的决定和行动都仓促到荒谬,她也愿意配合。   宋建辉眸色深深地看着她,他几乎能够预料到,不管最开始要走在一起的原因如何,他们终究,会慢慢爱上对方,会拥有新的幸福的生活。   这个时候,他不愿意去想自己内心深处对另一个女人的遗憾和痛楚,他只愿意在他还渴望的时候,紧紧地抓住面前这个女人。   他终究是自私的,不愿意一直就这么一个人到老,不愿意宋仁轩,就那么怪僻乖张暴戾下去。   遇到了,他也想要再试一试,不辜负一个人的滋味。      谢悠然不知道宋建辉此时的想法,但见他眼光氤氲,就怕他会做出什么令她更羞惭的举动来,于是转开话题玩笑似地说:“我还没吃饭呢。你说,我是不是第一个饿着肚子跑来结婚的人?”   宋建辉听罢不由哑然失笑,说:“其实你不用太心急,吃过饭再来也是可以的。”   谢悠然不由得瞪他一眼:“也不晓得是哪个急!”   好像黑白颠倒一向就是他最擅长的啊。   宋建辉笑着重牵了她的手,说:“好,辛苦老婆了,走,我们去吃顿好吃的,好好庆祝一下。”      说是庆祝,但因着谢悠然中午的时间很紧,她又不愿意为了这事请假,说到底,她始终觉得再婚没什么好高调的,人生最好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宋建辉虽然不满意,但也只能由着她,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完成了,其他的,他愿意尊重她的意愿。   最后两人就在去谢悠然公司的路边选了家口碑很好的小食店,点的还是快餐,但她吃得很开心。   宋建辉坐在她的旁边,看得不由失笑,说:“结婚大餐居然是农家小炒肉,说出去,我怕人家会觉得我亏待了你。”   谢悠然摇摇头,点着面前的东西:“有肉有汤还有你……已经很好了。”   说到“还有你”时,她脸微微红了红。   她并不太习惯如此直接的告白,但是她感觉宋建辉是喜欢的,而且前一段婚姻也让她明白,含蓄和隐忍不一定就能换来对方的怜惜与珍视,他或者还只会觉得你缺少情趣。   所以,这一次,她努力地改变,想要做一个全新的谢悠然,喜欢了,就告诉他,不高兴了,也不会再忍着。   果然,宋建辉看着她的眼光就有了些异样,他捏着她放在桌下的手,凑到她耳边说:“唔,你把我和肉并排放在一起,是想吃肉,还是想吃我?”   谢悠然:……   她看一眼坐在收银台前的店员,笑而不语。   宋建辉便在她指尖上轻轻掐了掐,一寸一寸,慢慢地摩挲而下,那暧昧的动作,弄得她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却又舍不得抽出来,只得单手埋头吃饭。   她板着脸装一本正经装得很辛苦,心下却觉得十分的快活,幸福感潮涌一般撞击着她的心门。这一刻,于她来说,她已拥有了全世界,所以不需要有华美的餐点,昂贵的红酒,豪华的居处,即便是陋室简餐,她也觉如饮甘醇,人生如蜜。      这种幸福的感觉,是绵长而悠远的,以至于下午上班,谢悠然都有画思如泉涌一般的感觉,交上去的画本设计,连她领导都说:“谢悠然,你在画里面放了蜜吗?色调调得这么柔和这么漂亮,继续保持啊!”   这难得的夸奖,让谢悠然更如打了鸡血一般,战斗力超强,连画画速度也快了很多。   不过那天她还是有了私心,没有按原定的计划加班,到家才发现家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的,谢岚山和钟君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宋建辉还带着孩子们买了一个硕大的蛋糕。她一进门,宛妤就在追着她说:“妈妈妈妈,叔叔买了个好大的蛋糕哦,这么大这么大!”   谢悠然抱着女儿亲了亲,进到餐厅果然看到那儿摆了个六层高的大蛋糕,宛婷和宋仁轩正在研究着待会要从哪里下手,厨房里钟君的声音更是快活得都要笑出来了一样:“然然你回来了啊?等一下,马上就吃饭。”   钟君已经很久没叫她“然然”了,如此亲眤爱怜的语气,让谢悠然在受宠若惊之余,不禁有些,呃,不太适应。   宋建辉听到动静从她卧室里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谢悠然走过去才发现自己房里少了许多东西,床边上多了一大的旅行袋和好几个箱子,床上光凸凸的床单被子什么的都没有了,她不禁脱口问:“被子呢?”   宋建辉面不改色地答:“妈妈洗掉了。”   谢悠然:……   她那被子才换上去没两天的好不好!   宋建辉把她拉过衣柜那边,问她:“我搞不清你要带哪些衣服走,所以这个就你自己来,好吧?”   谢悠然看着他,终于明白他是要搞什么了,不由得有些吃惊:“今天就搬?”   “当然!”宋建辉很干脆地说,乜斜了她一眼,“难不成,结婚了你还要住娘家?”又蹭了蹭她,意味深长地提醒着,“虽然没有正式的婚礼,但洞房花烛总是要的。”   谢悠然的脸上,瞬即红成一片。      钟君大人更是个妙人,考虑到两人结婚第一天,坚决把三个孩子留在了家里,就差明着说怕他们两个今晚的动静闹大了对孩子不好,饶是宋建辉脸皮忒厚了,也有些招架不住。   谢悠然就更不用说了,吃过饭就陪着三个孩子写作业,给他们洗澡,带她们睡觉,好在她们第二天要上学,等他们全都歇下,时间还早着。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三人正头碰头在客厅研究什么事,谢悠然立在原地听了听,才晓得讲的是他们婚礼的事情。   她不由得抚额,他们还真是不放弃啊。其实她同意宋建辉这么“随随便便”把证拿了,一个方面就是想要打消钟君大人那么高昂的嫁女的兴奋心情,最好是随着事实已定,除了后面通知一下亲友,请些至亲一起吃餐饭也就算了。   但很明显,钟君大人初衷不会改。   她坐在边上听了一会,更是无语之极,她家母上大人竟然是怎么热闹怎么来,要求订的是五星级酒店就算了,还要广发请贴,让名车接送,绕城一游!   谢悠然:……   他们是二婚啊,她亲爱的娘亲到底有没有女儿是二婚的自觉?趁着宋建辉去上洗手间,谢悠然很严肃地将她妈妈拉过来,说:“妈,我不同意婚礼这么办,我们毕竟是二婚,这么高调,你让人家心里怎么看我们啊?”   钟君哼一声:“我管他们怎么看?我就只想让全世界都晓得,我女儿虽然给个衰男人抛弃了,但她有本事有能力找到更好的!我跟你讲,要不是怕小宋不好想,我还想把酒席摆到鸣罗湾去呢!他宛南平算什么鸟,在个显示屏上留两字了不起吗?你妈我出钱,咱们请直升飞机,哗哗,一整日全程无休在天上飞,上面画两颗大红心,挂两条大横幅,就写着祝宋建辉和谢悠然幸福牵手,比翼双飞……”   谢悠然这一下是彻底无语了。   她试图寻求同谋,让谢岚山和宋建辉帮着劝钟君悠着一点,至少不要纵容她这么“胡来”啊,结果这两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淡淡地说:“就随你妈高兴。”   谢悠然:……   她真的很想咆哮:这是她结婚,不是她妈啊,是她啊! ☆、81 她坐了没一会,这里不准那里不许的,钟君就嫌她烦了,伸手招过宋建辉:“小宋快把你媳妇领走,太讨人厌了!” 谢悠然极度无语地看着她妈。 宋建辉却是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快快活活地将她“领”走了,出门以后还夸她:“我媳妇就是聪明,晓得怎么样应付咱妈,不让我们的新婚之夜多浪费一点点啊。” 谢悠然:…… 她看着他,都懒得和他贫,只是问:“你还真随我妈那么搞下去?我们两个会成为全城笑柄的!” “怎么会?”宋建辉的声音里有笑意,“他们只会羡慕嫉妒恨。”见谢悠然是真心反感,他便腾出只手来搂着她,说,“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看着,不会让妈弄得太夸张。” 但还是不会低调就对了,谢悠然忍不住哀叹。 宋建辉看着有些好笑,问她:“你不会吧?哪个女人都想要风光大嫁,怎么到你这,恨不能就偷偷摸摸私奔了事算了呢?” 风光大嫁也要看时候啊,她个大龄女青年还是二婚的,后面带着仨拖油瓶结婚,很好看吗? 想到那场景,她就觉得很头痛,将脑袋轻轻抵在宋建辉肩上,问:“到时做两个跟我们一样身高的假人去参加婚礼,你觉得可行吗?” 说完,想象着钟君大人扛着两纸片人辛苦上下的画面,忍不住扑哧一笑。 宋建辉却一本正经地说:“可行。那我们两个干什么去呢?嗯,洞房?” 谢悠然闻言脸颊微烫,好在这是在电梯里,又没外人在。不过她还是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随便哪句话都要带三分颜色啊?” 宋建辉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但看在谢悠然的眼里,却有股子难言的暧昧。其实宋某人想的是什么呢?他在想,如果他按照她的思路那样一本正经地追求她,大概他们两个现下还只停留在你帮我带孩子,我管你上下班接送的阶段。 在人生的很多大事上,他喜欢直接挑明,速战速决,玩暧昧装疏离,不是他的特色。 两人一路走走说说,谢悠然还在纠结着怎么说服宋建辉不要附和她妈妈时,宋建辉已经把门打开了。 她看着明显变了一个样子的客厅,不由得微微怔住,其实家俱什么的都没改,变的就是些小细节,比如说原本光凸凸的墙上很艺术地放了些孩子们的照片和图画,客厅里还多了两盆富贵竹,桌上摆瓶插了花,进门的鞋架上,还多了盏光芒柔和的小夜灯,瞧着竟一扫之前冷冰冰的模样,隐隐约约有了家的小温馨。 她回头看着他,有些惊异:“你弄的?” 宋建辉摇头,笑看她一眼:“你觉得我有这闲心雅趣?是咱妈这两天专门来给布置的。” 谢悠然哑然,仔细看看,还真是她家娘亲大人的品味。 宋建辉也不给评价,提着包带着她继续往他的卧室去,快到的时候他稍微退后了一步,让谢悠然在前面推门。她还以为是他手上提着东西不方便,所以也没多想,就那么顺手推了进去。 门一打开,她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张大了嘴站在原地。 宋建辉的卧室,原本是很冷清单调的单身男人卧室,此时却宛若成了浪漫屋,一室摇拽的烛光下,鲜红的玫瑰花瓣自门口延伸到床上,就如一条灿烂的鲜花地毯,红得娇艳明媚,夺人心魄。 宋建辉自她身后拥住她,含笑问:“这里面才是我布置的,喜欢吗?宋太太。” 他不太懂得花心思,这玩艺儿还是他学校里一个擅长玩浪漫手法的老师教他的。下午的时候集了差不多一个班的人帮着他扯花瓣,过去谢家那边吃饭时他才点的蜡烛,现在看看,竟一盏都没熄,鲜花烛光这么搭配着,唔,效果倒是挺好的。 他在柔和的烛光之下看她,只觉她的温婉清雅配着这满室娇艳,美得很让人心折。 但,谢悠然明显是个比他更不懂情趣的,她在震动之后回过神来,回答他的却是:“喜欢,就是太浪费了。” 宋建辉:…… 他决定无视她这种没情调的话,径自将她推进去,脚踩在花瓣上,发出细腻的声响,谢悠然不由得有些心疼。但话尚未出口,宋建辉便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轻呼一声,整个人就被他轻轻抛到了床上。她自丛丛花朵里撑起身来,他又将她压了回去,低沉的声音微带了恼意地说道:“闭嘴!” 谢悠然于是就真的什么也没说,只躺在他身下,那双漂亮的眼睛,脉脉如一汪秋水般望着他。 只那么一眼,宋建辉便觉得,他已沉醉。 一夜缠绻,醒来的时候谢悠然觉得身上像被辗压过一样,到处都在疼。 初秋的早上一片清寒,但被窝里却温暖如春,尤其是被身边男人紧紧拥着的后背,那是灌多少个热水袋也不能得到的,恰到好处的温热。她不由得慢慢转过身来,他随着她的姿势轻轻动了动,但眉眼并没有睁开,只是下巴在她肩上微微蹭了蹭,双手用力地仍旧将她拢在自己身下。 她看着他,如斧琢一般英俊的五官,因为睡着,少了几分沉郁的端肃,多了点从容跟温和,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在他脸上碰了碰——触感很真实,他是真的已经成了她的男人。 她嘴角微翘,整个手掌都贴到了他的脸上,就像宛妤睡着时摸她一样,轻轻在他脸上细细地摩挲,手心碰到他的嘴唇,他极快地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但嘴角却扬了起来,整个人犹如化开的冰水一般,舒展了开来。 谢悠然没想到会将他弄醒,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欲要缩回手时他却将她的手牢牢地按在自己唇畔,问:“还想要吗?” 谢悠然:…… 她用力地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反驳说:“宋先生,要节制。” 他笑,睁开眼睛看着她,看得她脸红了后才说:“好,听老婆话。” 手机的闹钟这会又响了起来,谢悠然伸出手将它摁停,虽然不舍,但还是说:“我要上班去了。” 宋建辉说:“再睡一会,等下我送你。” 谢悠然说:“不了,我打车也方便。” 可她挣不开他,到底还是由着他又闹了一回,两人才整衣起床,让他将自己送去了公司。 之后的安排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照旧忙碌着公司的各种事情,准备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出书,有时间了就监督监督孩子们的学业,陪着孩子们玩一玩,听钟君唠叨唠叨,跟谢岚山讨教一下书画上的事情,只除了晚上换了个睡觉的地方,身边多了个暖床的男人,还有心里,多了一些叫作幸福甜蜜的情绪,日子看着,就跟以前差不多。 但谢悠然却是头一回感觉到,找一个让大家都认可的男人,是一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为此有一回,她看到宛婷又在看狗血肥皂剧,剧里的女主角之一为了所谓的爱情跟自己父母反目,她捧着杯子站那儿也一起看了会后说:“这个女人一定不会幸福的。” 宛婷问她为什么。 她就谆谆教导自己的女儿说:“父母年长,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看人难道不比她看得准?而且一般来说,父母应该就是孩子的整个世界,既然全世界都在说她选择错了,那她就算争赢了,为了一个男人,有家归不得,伤了真正爱自己的父母的心,你觉得,她能幸福得起来吗?这种女人,自私、狂妄、霸蛮,不知道替他人着想,就算和那男的结了婚,最终结局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说的绝对了,不过为了不让女儿以后走上“爱情j□j”的路,她不介意将这些东西说得严重些。 彼时钟君正好也在,听到她这番话笑得前仰后合的,将谢岚山喊出来一起旁听了后说:“看看看看,你女儿终于悔悟了啊,现在未雨绸缪在教训你小外孙女呢。” 谢悠然被钟君说得脸色讪然,其实她说这话,多少是有些想说给自己妈妈听的意思,不过钟君大人显然没领会到她话里的歉意,笑话完她,还指点着说:“不过宛婷你不用担心,横竖给你们家宋仁轩预订了,我们大家又都看好他,他们两个必然是不会存在你担心的情况的。倒是你家宛妤你得紧着些,这姑娘胆子小、嘴巴甜、重情义还敏感,就跟你小时候一德行,所以预防预防她吧。” 谢悠然:…… 宋仁轩:…… 宛婷:…… 宛妤:…… 钟君弄得一屋子人尴尬又无语,笑呵呵地又忙她自己的事去了,谢悠然看着那明显进入青春期已有些小别扭的两只,捞起边上玩的宛妤,也走了。 晚上宋建辉回来,谢悠然放下手头的事跟他说了宋仁轩和宛婷的事情,其实自从察觉他们的别扭后,她就没再开过他们两个的玩笑了,毕竟现在名义上他们就是兄妹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要是都当真了……那是真的很麻烦啊,有许多事情不能控。 他们不明白,大人其实只是在开玩笑,他们完全可以不当真的。 现在她最烦恼的是,怎么把这个玩笑圆回来,让他们两个都不要那么在乎! 结果宋建辉听完,眉毛一挑淡淡地问:“你是怕他们过早接触性这种事么?” 谢悠然:…… 她几乎全身都要起毛了,炸了似地看着他:“宋建辉!” 宋建辉还很愉悦地“嗳”了一声,问:“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又安抚她“没关系,我会提早教宋仁轩一些安全知识的。” 谢悠然:……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所以生了儿子的就是要了不起很多是么?连这种事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尼妈! 她不过是觉得,要是他们当真了的话,因着关系的改变会影响他们两只的心情啊。比如宛婷,对宋仁轩明显就疏远了很多,前不久她还听钟君说他们两个不再是同桌了,是宛婷自己找到班主任老师要求调开的,为此宋仁轩还黯然伤神了好几天,两只已经有好几日没好好说过话了! 现在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已经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谢悠然不由得抚额,说:“宋建辉,真心地给你一个建议。” 宋建辉做倾听状。 谢悠然幽怨无比地说:“以后孩子的青春期教育,请您老人家,一定不要插手。” 宋建辉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他答应得太爽快了,谢悠然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正想说难道那个叫宋仁轩的不是你儿子么?他的思路却已经转到别的事情上了,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她:“说到安全的问题,我们这段日子,有好几次都没来得及戴套,不会……” 谢悠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红了脸打断他:“不会!”见他一脸惘然的样子,只得解释,“我上了环的。”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干脆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我想,我们不需要再生孩子了,所以我也没有取掉它的打算。” 宋建辉闻言后沉默了会,便说:“也好。”将她搂到自己怀里,半晌后才叹息着说,“悠然,谢谢你。” 谢悠然笑笑:“我也要谢谢你,因为我也是有私心的。” 其实他们这样半路组合起来的家庭,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可能会更好。钟君和她家的那些亲戚也劝她尽早生一个,反正钟君和谢岚山现在还能帮得了她。 但是谢悠然并不愿意。 不是年纪偏大了的问题,主要是,她不想委屈现有的那三个,再怎么一碗水端平,多一个孩子,给他们的爱,都会摊薄很多。 她一直想要寻个机会和宋建辉谈一下这件事,他只有一个儿子,她是担心他还想要的,所以提的时候,难免有些惴惴。 不想他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谢悠然在高兴之外,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但她很快就将这些情绪抛之脑后。正准备重新找个话题让双方都轻松起来,宋建辉却又谈到了他们的婚礼:“……和爸妈都商量好了,因为要就你的时间,下半年最合适的,怕也就是元旦节了,而且元旦节当作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挺好的,不容易忘记。” 谢悠然默默,这家伙记性到底是有多差啊,上回说选八月十五也是为了好记。 正想打击他一下,他话题一转,又说:“至于邀请的人方面,除了我们两边的亲戚,我们两个的同事外,还有就是宋仁轩的外公外婆,我也想让他们来。” 谢悠然愣了好一会,才明白宋仁轩的外公外婆是哪一个。 ☆、82 这么久了,因为大约知道些过去的惨烈,谢悠然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宋建辉前面妻子的事情,他这家里,也没有任何过去女主人的痕迹,所以,她就当作不知道一般,不去碰触他的这个问题。 但现在,他主动说起来了。 虽然只是她的父母。 她觉得莫名有些心乱,仓促之下只好说:“好。” 她似乎没有立场反对,但是,让他前面妻子的父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合适吗?真的不尴尬吗? 宋建辉似乎感觉到了她微微的紧张,紧抱着她的同时,拇指一直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说:“也不一定就会来,但是我会邀请。”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里隐隐透着艰难,慢慢地和她解释,“她是因为我才出事的,所以我答应过她,这一辈子,都要把她的父母当成是我的亲生父母一般去照顾……他们就她这一个女儿,很爱她,当初把她嫁给我的时候,就不是很情愿,算起来,是我欠了他们的。” 谢悠然大略知道了他的想法,也能理解。半路家庭,这样的问题并不能幸免,何况不是前妻只是前丈人罢了,于是沉默了会后她主动问:“需要我做什么?” 宋建辉微微笑了一下,下巴在她脖子间蹭了蹭,声音压得有些低:“不需要,你做好我的老婆就可以了。只是他们若是来,可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看在我面子上,别和他们计较。” 在决定要和谢悠然结婚的时候,他就第一个去告诉了他们,当时两位老人的态度是,直接一个茶杯掼在他头上,要他滚! 老太太冷笑着说:“我就晓得你会再婚,所以以前在我们面前说那么好听干什么呢?” 他觉得很难过,然而又无力解释什么。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欠过谁点滴,可只有这一家三口,屡屡让他想起,都有一种心头滴血的痛楚感。 谢悠然没多说什么,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说:“好。” 后来谢悠然跟钟君说起这个,这位无比彪悍的母上大人听完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听说那边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疼得如珠如宝的,不曾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到现在,都不肯原谅小宋呢,怪他的工作,连累了自己女儿。” 谢悠然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莫名有些心慌,她不知道他们来了,自己该如何对待他们,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该说什么样的话。 钟君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心慌什么?关你什么事?就像宋建辉说的,你做他老婆就好,他是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但那也只是指在尽孝道上,难道还真要求你也跟伺候亲公婆一样伺候他们?那不现实,所以你看小宋多明白,压根就没想让你们正面对上,邀请他们来婚礼,也就是尽尽他的礼数,显得他没忘记他们,真是把他们当自己父母在看待。再者说了,你们是二婚又不是头婚,人这头婚还难免有个牵牵扯扯的前男友前女友什么的,他这只是前丈人不是前妻就算好的了。所以他们到时来了,真要摆什么长辈架子,你看在他面上,忍忍就行了。左耳进右耳出,看见当没看见,这不你最擅长的嘛。” 说着说着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谢悠然真是怕了自己老娘,说没两句就寻个借口溜跑了。倒是一边一直没出声的谢岚山抬起头,从镜片底下看着老伴笑了笑说:“女儿有事都能想到来跟你说了,算是进步了吧?” 钟君其实也有这感觉,所以难得耐心地教了她几句,后面附带那句唠叨纯粹就是习惯,她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过份,听到老伴这么说,心情甚好地点了点头,说:“总算是孺子可教。所以说啊,这人啊,就得看跟着的是什么人,跟着蠢货聪明人也得变蠢,跟着能干人,这说话办事也能透出点精明劲儿。” 自己这老伴啊,什么都好,就是气性太长了些,逮着机会就要损一损宛南平。想到这里,谢岚山淡淡地劝她:“女儿说的也是有道理,婚礼,办一办就行了,别太闹腾。” 钟君的好心情一下就变得不好了,哼哼一声说:“你们两个又不管事,我闹腾也好不闹腾也好,你们当看不到不就完了?我就乐意,我头一回这么欢天喜地地嫁女儿,我乐意!” 谢岚山便也就不劝了,只回头朝后面摆了摆手,意思是告诉在门后面偷听的女儿,他这个爸爸尽力啦。 日子便这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过去,转眼元旦节来了。 元旦作为新年伊始的第一天,虽是小长假,但因着天气太冷,街上的人流反倒没有那么多。不过前几日虽然飘了些雪,风紧得像是刀割一般,但这一日,天气却缓缓有了放晴的景象。 不过冷还是照旧。 谢悠然既要做公司吩咐下来的事,还要赶自己的稿,一直忙到12月31日晚上才稍微有了点闲,因为没有宋建辉监督,那天晚上画图还画到了半夜过,一大早又就被钟君拎起了床,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拿冷水拍了半日的脸,才稍微回复了些精神。 因着今日的婚礼,她并没有住到新房子那边去,而是按照钟君的安排,让宋建辉从那边出车过来这边家里迎亲。 婚纱店的化妆师很早就过来了,屋里挤挤挨挨的都是亲戚和年轻女孩儿。钟君为了隆重,把所有亲戚,甚至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家的未婚女儿们都借了过来给她当伴娘,三个化妆师忙到宋建辉带着小金童玉女和一堆伴郎过来了,还有人妆容还没到位。 家里闹哄哄的,人人脸上皆是笑意,只有谢悠然觉得挺搞笑的,大概二婚还办得如此嚣张高调的,应该满城也找不出几个了。 但她没办法,钟君是打定了主意不但想要把第一次宛南平没有给她的全都给她,还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那个被抛弃的女儿找到了更好的男人,有了更幸福的婚姻。如果不是谢岚山和谢悠然冒死反对,她甚至还要在谢岚山的婚礼致辞上加一句:感谢宛南平放了我女儿的自由,让她能够寻到自己真正的人生伴侣。 她那口被宛南平压了十来年的气一朝得发,不出尽她怎么能够放手?所以谢悠然但凡一劝她就炸毛,宋建辉又是一副丈母娘有理的纵容模样,虽说直升飞机最终没有请成,但其他方面,却是一点也没有打折扣的。 她不打折扣,累坏的就是谢悠然和宋建辉两个。其他绕城一圈什么的也就不算,毕竟坐在车里还有暖空调,就迎宾很痛苦,请贴发得太多,两人冒着接近零度的低温瑟瑟发抖地站门口迎了近四个小时的宾。宋建辉还好,毕竟西装外套里面还可以套毛衣马甲什么的,可怜谢悠然穿的是中式婚纱,薄得就算在外面套件毛翎子都照样冻得连鲜艳的唇膏也没法遮住她嘴角的苍白。宋建辉心疼得要命,一会找人灌热水袋过来,一会领了她趁没有人来的时候窝房间里面去猛吹空调,忽冷忽热的,就是他也受不了。 最后没办法,他让人去店里买了件超长款的米黄色昵子大衣让她穿上,权当是婚纱了。 宛婷和宛妤两姐妹从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看到妈妈那件漂亮的婚纱变成了大衣,有些意外。也不顾正有人过来,宛妤跑到她面前“悄悄”跟她说:“妈妈,叔叔真小气,连白裙子也舍不得给你买,就买套红衣服吧,还只让你穿这么一会儿。”说着她叹了一口气,豪气干云地拍着小胸脯说,“妈妈你放心,以后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 人小鬼大的话,把所有人都逗得笑了,加之她今日又穿了件粉色的带毛领子的冬装唐衣,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玉雪可爱。来的这一群正好是宋建辉以前刑侦队的同事,有些还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他们中多数都是还没有孩子的,见状喜欢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跟宋建辉说:“这姑娘好,宋队我认她做干女儿了啊。”几个大男人也不顾宛妤愿不愿意,抱着她就要跑。 宛妤如今总和宋仁轩一起,又由宋建辉带着,胆子也大了,竟然不怕生,还脆生生地顺着他们的话喊着:“我喊你干粑粑,你给我红包呀。” 留在最后的一个中年男人见他们一群人都笑得欢,不由捶了宋建辉一拳说:“你小子倒是福气,一下就儿女双全了。”说着又过来和谢悠然握了握手,“总算世上还有一个你,把这小子收了,不然他要真那么孤独终老,估计我们看着都一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这个中年男人和宋建辉是一起进的刑侦大队,如今已经是副局了,跟他感情显然不错,说这话时眼里隐隐还有泪光。 宋建辉轻轻碰了碰他的拳头,谢悠然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向外面,如今人来得都快差不多了,但是宋仁轩的外公外婆并没有过来,也许今日,是不会过来了吧? 她又看向宋仁轩,他今日是小金童,和他爸爸同色同款的小西装,打着小领结,正式得就跟个出巡的小王子似的,和大红冬款唐装棉裙配黑打底裤的宛婷站一起,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和小小少女,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的感觉。 其实,如果不是她嫁给了宋仁轩的话,估计她会千方百计替宛婷拢了这个小家伙,虽然脾气是执拗了些,可对他认准的人,那是没有谱的好啊。 至今她想起在遇到白荣的那次中秋晚宴上,她失态时他轻轻握住自己手时那种温暖慰贴的感觉,都不由生出一种暧洋洋的舒服感,让她忍不住地想要微笑。 那两个老人不来,谢悠然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知道他们不太欢喜宋建辉再婚,所以,她是真担心他们的到来会让场面有些难堪。 宋建辉似乎也是早料到了这个结果,差不多的时候,就跟里面的司仪说可以开始了。因为请的是城内的金牌司仪,妙语连珠很会调气氛,整个婚礼都让他弄得j□j迭起,笑声不断,是真正的宾主皆欢。 而对于谢悠然来说,钟君和宋建辉准备了那么多,最令她难忘和感到惊喜的还是宛婷、宛妤还有宋仁轩三个人准备的“小礼物”——舞蹈《幸福到百年》。 宛婷学了那么多年的舞蹈,表现一直平平,谢悠然也不强求,随她学着,就当是锻练锻练了。却从没有想过,她会用她所学,献给自己最铭心的一段感动。 就是宋仁轩,那个别扭冷清还有些乖张的孩子,虽然各种僵硬但不改认真地在一边伴着舞,每每他失误的时候,英俊的小脸蛋就会露出一点点不可多见的窘迫来,可就算底下笑声再大,他都没有跑掉。 谢悠然惊讶地看着台上的三个孩子,如果说嫁给宋建辉是她人生最大的惊喜,那么,拥有这三个孩子,则是她此生,老天所赐予的,最大的恩赐。 她看着看着,眼里忍不住含满了泪,一颗心涨得好似要往外裂开了一样,这一刻,于她来说,那些过往的艰辛和痛苦都在他们的舞蹈里,变得轻若鸿毛,不再值一提。 宋建辉轻轻地搂着她的腰,告诉她说:“这个舞蹈,是宛婷请她舞蹈班的老师帮她排的,为了排练好它,这段日子天不亮就和宋仁轩爬起来去练舞。悠然,我们的孩子,让我们很骄傲,对吧?” 对的,他们的孩子,每一个,都让他们感到很骄傲很骄傲。 就算是二婚又怎么样?此时此刻,不,今生今世,他们就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人。 作者有话说: 唉,果然74章给锁了……为毛有些人的通篇H都不得锁,偶偶而H一章就锁了呢? 不公平啊! 下章有小虐。 有人说不该请前妻的父母过来,其实偶的想法,就是钟君大人的想法,小宋因为太愧疚了,所以立志想要将前妻的父母当身生父母来对待,所以,儿子结婚,怎可以不通知家里长辈? ☆、83、 三个孩子的表现,最终成为了那场婚礼上无法被抢去的焦点。钟君听着身边的亲友一个个跟她说“这必定是最和谐的一家人”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世间,但凡再婚,和继子女的关系那就是个大麻烦,像他家悠然跟宋仁轩这么和谐的,还能有几个?所以,这场舞蹈,简直是比几架直升飞机在空中飞几天都管用! 急于炫耀的外婆,带着仨孩子满场打转,谢悠然跟宋建辉敬酒的当中不时会遇到他们,只听她乐呵呵地跟认识不认识的人介绍:“这是我两孙女,这是我大孙子,来,都叫人。” 三个孩子除了宛妤接红包和礼物接到笑眯了眼外,宛婷和宋仁轩脸上都有些不耐烦,但他们还是很配合地跟在这位热情的外婆大人身边,不遗余力地替她长脸。 谢悠然在边上看着笑,跟宋建辉偷偷地说:“我妈还干了件好事啊,你看宛婷和宋仁轩现在就统一战线了。” 宋建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附耳过来说:“他们早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就是为了跳那个舞所以生疏给你看的。”说着还捏了捏她的手,笑话她,“就你瞎操心。” 两人说得热闹,这互动早就给人看到眼里了,席上就有人打趣说:“是有多少情话说不完啊?这么亲密,不啵一个好像对不起观众对不起党啊!” 他这一呼百应,马上就有人将司仪喊了过来,说他:“怎么连点游戏环节也没有?咬苹果磕瓜子吹气球什么的,总得来一个吧?” 其实倒不是司仪不想玩,而是之前新郎和新娘都郑重约定过不玩这些,这下有人闹开了,他自然也就半推半就地哄着他们玩一个。双拳难敌四手,谢悠然和宋建辉到底入乡随俗被轰着玩了最普通的“咬苹果”。 因为请的人多,一桌桌闹过去光敬酒就花了不少时间,谢悠然累得几乎快要虚脱,好几次恨不能将高跟鞋脱下来扔掉打赤脚。 敬完酒,才坐到自己位置上准备歇口气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那边就有人吃完了过来说要走,于是又站起来送客,一送送到门口就半天没动,跟一波又一波熟的不熟的寒喧、道谢、说下次再会。 这婚结的,其实就是自己受罪,光鲜给别人看的。 等客走得差不多了,谢悠然他们这些至亲的家里人才得了机会围成一桌坐下来吃饭,原来的席面是吃不得的,又让酒店那边重新做了一围过来。 谢悠然累得话都不太想说,等菜上来的时候只抱着宛妤,拉着宋仁轩一起听宛婷叽哩呱啦讲她学跳那舞的经过。钟君和谢岚山招呼她家这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宋建辉则和他的叔叔还有表兄弟们谈事情,她耳朵里还听到他家姑姑在抱怨:“阿荣那小子也不晓得回来干什么的,一天到晚就是没看到他人,老大你要是见着他就帮我说说他,从小到大他也就只听你的话,你帮着好好劝劝,让他找个女人定下来,看他老大年纪了一天到晚瞎晃,我看着就烦!” 谢悠然听了不由有些怔忡,这才想起还有江胜同这号人来。他今日来倒是来了,不过是晃了一圈,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注意到,只迎宾的时候看到他脸上好似带了伤,嘴角那红肿了老大一块。见到他们两个,淡淡笑着说了句恭喜,之后就人影也不见了。 他其实也是识趣的,因着他对她做下的那件事,平素能不见就绝不出现,省得两人都尴尬难堪。 她抬头看向他姑姑,见她表情甚是自然,和宋建辉这么说的时候,好似也并不知道自家儿子和她的“纠葛”一样,要求得甚是理直气壮。 宋建辉淡声说他会的。 谢悠然转开目光,视线不禁意落在门口那处的方向,发现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妇人带进来了两个老人:男的一头银发,拄着拐杖腰背还有些佝偻,女的也一样满头银丝,身材微胖,脸色虽不好,但双眼却很有神,隔了这么大个厅,谢悠然甚至都还能感觉到她眼里的锐利。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是他们来了,宋仁轩的外公和外婆。 果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建辉,他几乎是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和她匆匆地说了一声:“我过去一下。”人就急步迎了上去。 跟着宋仁轩也发现了来人,他本来正帮宛妤在数红包的,见到他们,手下一哆嗦,红包哗啦全落了地。 宛妤不防,很是不满地喊了一声:“哥哥!” 谢悠然这才看过来,发现他嘴抿得紧紧的,双手握拳,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两个老人,脸色苍白,全身发僵,戾气尽现。 谢悠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见到他们会是这反应,但也知道他这时候情绪不对头,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点一点强硬地松开他的拳头,将他的小手握进自己手中,柔声喊他的名字:“宋仁轩。” 他没有看她,也并没有放松,只是看着那边的方向,脸上有很深的厌恶,还有……害怕。 好在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对进来的老人身上,并没有谁注意到小小的宋仁轩。谢悠然安抚着他的时候,听到宋家老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跟身边的人说:“老大,唉,怎么喊了他们来?” 没有人接他这句话,也没有人过去跟那两个老人打招呼,他们似乎也没有过来的意思,和宋建辉说没两句话,就被他带到隔壁房间去了。 那里有个小房间,是谢悠然婚礼前补妆和休息的地方。 很显然,就如钟君所说,就算宋建辉把他们邀请了过来,但也没有替他们引茬给众位亲戚的打算。 但这并不代表,谢悠然和宋仁轩就可以不去见他们。 没过多久,宋建辉就走了出来,谢悠然注意到,尽管他的表情和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但他的狼狈显而易见——他额上有一处新鲜的红肿,看着像是拐杖击打弄出来的。 他直接走到宋仁轩面前,和他说:“去见见外公外婆。” 谢悠然发现,宋仁轩更紧张了,握着她的那只手,甚至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身体变得好似更僵硬了。 他在抗拒,他并不愿意去见他们。 谢悠然疑惑地看向宋建辉:作为心爱女儿唯一的骨血,为什么,宋仁轩这么怕见到那两个老人?他们,不应该是除了宋建辉这个爸爸外,最疼爱他的亲人吗? 宋建辉被她看得有些窘迫,吩咐完宋仁轩后就回头来跟她说:“他们想见见你,当然,你可以不去。” 他的语气很肯定,甚至有点不太想她去的意思。 谢悠然摸不清里面的头脑,求救似地看向钟君,后者也听见了宋建辉的话,她一向是喜欢这女婿的,也晓得他不会让自己女儿吃亏,就故作大度地朝她笑了笑说:“带孩子去见见他们吧,都是长辈,算尽个礼数。” 言下之意是如果他们不客气,她也不需要对他们太尽礼。 谢悠然不由有些好笑,这一个个严阵以待的,那两只怎么说也是半百老人了,能怎么样?不过是一双痛失爱女的可怜老头老太太罢了。 但之后发生的事,让谢悠然立时明白,她终究还是太乐观了些,原来宋建辉的那些亲戚都不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是因为晓得和他们没什么旧情可以续的了,而他们严阵以待,也是对的。 宋建辉带她过去的时候还微带歉意地吩咐她:“等下他们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千万别放心上。” 谢悠然看着他额上的伤,笑:“会打我吗?” 宋建辉说:“不会。” 他说得很斩钉截铁,好似就算他们要打他也不会让她给打到的样子。 谢悠然喜欢他这语气,这么不顾一切也会护着他的样子。这让她顿时觉得,就算替他听些难听的话,那也是可以的。 毕竟他身上有很重的枷锁,如果能帮他卸掉一些,她责无旁贷,也义无反顾。 推开房门,相较于空阔的大厅,小房间里的暖气明显更足一些,热浪扑面,顿时有一种进入五六月时的错觉。 但气氛明显不怎么好,老头和老太太面朝外面坐在小梳妆台前的两把椅子上,神色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个牵手进来。 宋仁轩平素表现得再成熟也毕竟只是孩子,到了门口趴在门框那儿就坚决不肯入内了。 宋建辉也没管他,只把谢悠然先拉到面前,说:“爸,妈,这就是谢悠然。” 可能是和想象中的新宋太太有些不一样,老头老太的神情滞了滞,然后老太太就冷笑着用很鄙夷的语气说:“巴巴地把我们两个也喊了过来,还以为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天仙,哼!”一副连话都赖得跟她对的样子,目光径直射向外面,“宋仁轩,你就这点良心,看到我们连面都不敢露?” 谢悠然原本就被她那傲慢的语气和神情刺得不舒服了,听到这话就更是隐隐窝火:这还是外公外婆吗?这说话呛的,难怪宋仁轩不喜欢他们! 不过她毕竟立场不够硬,而且她也觉得,他们不想跟她对话那她也没必要说什么,最好由得他们闹完了,她带着宋仁轩离开就是了。 左耳进右耳出,她就当自己没带耳朵。 听到自己外婆那冷冰冰的话,宋仁轩没有进来,但也没离开。倒是宋建辉皱着眉头低声喊了一句:“妈。”忍耐地劝道,“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哈!”这回说话的是老头了,他抬起头看着宋建辉,那双昏花的老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痛恨,“十岁多了吧?还小?我们家薇薇十岁的时候给我们捶背揉肩,帮我们做饭什么事都能做好……”中间巴啦巴啦讲了老大一通这个叫“薇薇”的女人的各种好,就跟一小型回忆会似的。 谢悠然倒不觉得啰嗦,她反而替他们难过,是有多伤心,才会在女儿去世六年多以后,还能将她那些过往生平如数家珍一般细细说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一边听一边感慨,那边宋建辉在老人稍微平静了一些后就将宋仁轩强拉进来,让他喊人,他拧着脑袋却是一声也不出。 老头就“哈”一声笑了出来:“好,好,薇薇你看看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她害死了你,现在连喊我们一声也不愿意了……” 宋建辉本来拍在宋仁轩脑袋上的手顿时就拍不下去了,无力地喊了一声:“爸爸,你这么说,对宋仁轩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这下怒的是老太太,“对他不公平,那对我们薇薇就公平吗?你能给出公平吗?薇薇死了得到什么?你还说这辈子她是死是活就守着她的。结果呢?守了六年就守不住了,哈,多好,我们家薇薇死了臭了没人问了,你们这一大一小害死她的凶手就可以再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继续过你们快快活活的日子了。还把我们喊过来,是喊我们来挖我们的心吗?是想让我们薇薇死也不瞑目吗?你这个杀人的小魔鬼,你还瞪我?你还敢瞪我?你赔我女儿命来,你赔我女儿的命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答案出来了,虐的是小小宋。 表骂我,我只想透过这件事,让大家看到谢悠然的成长嘛~~~~ 84   谢悠然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着两个老人,只一个感觉就是,这两只已经疯了!   果然老太太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形似癫狂地径直向宋仁轩扑过来,宋建辉不晓得是怕她摔倒还是根本不担心自家儿子,没有推开宋仁轩反而上前一步扶住了老太太。   还好谢悠然反应快,看到不对赶紧拉了一动也不动的宋仁轩一把,不然的话,房子本就逼窄,宋仁轩给她那么伸手过来一挠,脸上不流血起码也得留下五道难看的爪印。   老太太的指甲深而厚!   宋仁轩失魂一般地随着她的手劲跌到她怀里,他看着已几近疯魔的老太太,脸色白得就像是一片雪,牙齿咯咯打着冷颤。   谢悠然心疼得要命,那边老头老太太还在此起彼伏地骂着“杀人凶手”、“小魔鬼”、“害人精”,她再也忍不住了,冲他们喊了一嗓子“闭嘴。”   可能是没想到谢悠然会发难,正疯了一样找发泄的两个老人立时就把枪口对准了她,一口一个“你给我女儿提鞋也不配”,一口一个“妖精”,骂得她额角直抽抽,真是几十年的气性都给骂出来了,随手摸了门边立柜上一只茶壶往地上一摔,怒喝道:“我说,闭嘴!”   这一下效果出来了,房内终于出现短暂的安静。   捉着老太太的宋建辉见状不由得眉头紧皱,喊她:“悠然!”   竟隐隐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谢悠然对他真是失望透了,她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的宋仁轩性格会那么乖张暴戾难以接近了,就是现在还这么别扭,连基本的喜欢跟爱都不会表达,完全就是被这群人给逼成这样的!   她几乎想都没想,立即就冲宋建辉吼了一嗓子:“你也闭嘴!不要喊我!宋建辉我跟你说,我今天对你失望透了,你现在最好不要和我说话!”骂完他,她又气势汹汹地看着那两老人,说,“你晓得是谁让你们的薇薇死不瞑目吗?不是宋建辉,也不是宋仁轩,是你还有你,是你们这两个打着最爱她名义的人!宋仁轩是她最爱的孩子,是她舍出命都要保下来的孩子,看看现在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杀人凶手’?‘小魔鬼’?‘害人精’?这种话你们怎么就骂得出口?六七年前宋仁轩才几岁你们晓得吗?三岁,还不到四岁,你们居然说他害死了她,他晓得什么啊,让你们这么怨他,让他来替你们承担你们的怒火、你们的伤心?活到几十岁了,你们还这么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无辜的孩子,这孩子还是你们的亲外孙,是你们女儿生前最疼爱的小家伙,你们这么骂他,我告诉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太恶毒了……宋建辉你给我滚开!”谢悠然骂到兴起了,见宋建辉过来阻止她,更是怒不可遏,原本想要有所保留的就更是气得都口不择言了,“就是因为你们太恶毒了,所以童薇才在地底下不得安生,才会让你们两个这么痛苦,就算到死也走不出丧女的阴影,因为你们居然想让她最爱的儿子,为她赔葬一辈子!我跟你说,以后不许你们再来找宋仁轩,他从此就是我儿子了,宋建辉你要有意见,滚蛋,宋仁轩做不成我儿子,那还是我女婿呢!”骂到最后,她没有痛快,只有伤心,无边无际的伤心,想到过去的十年宋仁轩所承受的,她感同身受到像是被油煎了一样,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   童薇的父母显然已经思女成狂了,谢悠然不晓得自己这几句能不能让他们听进去,到这一步了,她也根本不愿意再跟他们多说,说完自己想说的,她拉起宋仁轩就往外边走,“宋仁轩,我们走,不要留在这里,凭什么你要留在这里让他们骂?让他们给你定一些莫名其妙的,根本就不应该是你背负的罪?!”   她拉着他,带着谁要拦她,她就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气势,理也不理外面那一群惊呆了的围观亲戚,就那么拉着他,扬长出去了。   宛婷和宛妤吓得更是连跟都不敢跟,窝在外公外婆身边噤若寒蝉。   谢悠然不理身后那一群人,她就觉得烦,就只想带着宋仁轩离开那儿。如果知道孩子的外公外婆精神已经不正常到这地步了,那她绝对不会同意邀请他们过来参加婚礼的。   她拉着宋仁轩的手疾步往前走,一路走还一路碎碎念:“以前我怎么会觉得你爸爸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很有担当很有气势很聪明很能干简直就完美得跟个天神一样?我眼瞎了吧我?他明明就是一个懦弱无能不但没有保护好自己老婆,甚至连自己儿子都没有保护好的——老——混——蛋啊!宋仁轩我跟你说,你没有那样的外公外婆,你不要再叫他们外公外婆,他们不配,他们甚至都不配爱你的妈妈,他们就是两个疯子,他们怎么能也怎么敢把你妈妈的死算在你头上?那根本就不关你的事!还有你爸爸也是个疯子,他居然任他们这样冤枉你,逼迫你,还让你逢年过节的去看他们,是去让他们蹂躏你吧?这样他才能减轻他的负疚感?天,我真是疯了才嫁给这样的男人!他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混蛋、混蛋!”   谢悠然一边骂一边哭,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么伤心过。后来她想,她当时之所以如此出离愤怒,大概就是因为那年离婚时,她没有这么努力地为两个孩子争取过。她任宛南平带走了她们,不闹不吵,其实不外乎怀着她们吵得他烦了时他就会放她们回来,然后怀着微弱地希望盼他能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回心转意——她利用了自己的孩子,结果却伤害了她们!甚至一度,还差点抛弃了她们!   她痛恨那样的自己,无数次不禁意想起都有一种狠狠捶自己一顿的冲动,所以下意识地见到这样处境的宋仁轩,才会有如此之激烈的反应,才会感到这么痛苦!   她曾经无能,所以她希望,以后,她不要那么懦弱,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受苦,看着孩子,无辜地成为大人的牺牲品。   她带着宋仁轩不知道走了多久,街上人流不多,但也不少,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气冲冲地拉着个打扮入时体面的孩子在街上横冲直撞,是十分引人侧目的。   但她居然对此没有一点感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感觉自己脚痛到刺心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烈士公园旁边——天,她带着他几乎穿越了小半个城市。   她这才感到有些愧疚,停下脚步低头问宋仁轩:“对不起,我没注意就把你带这来了,你……”   后面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因为宋仁轩抬起头看着她,眼泪婆娑的,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哀伤、痛楚、绝望,那一点隐隐的希翼还是若有若无的。   天,这怎么能是孩子的眼睛?!   谢悠然感到自己的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般,痛得几乎麻痹,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捧着他的脸一边给他轻轻抹眼泪一边说:“宋仁轩……”   “你说的是真的吗?”宋仁轩看着她,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中滚落,掉在她手上,“我没有害死我妈妈?她的死不关我的事?”   谢悠然真是很想爆粗口,果然,这就是孩子心中放不下的结!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他们打成了死结!   所以她想都没想,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说:“当然没关系!她的死跟你一粒米,不,半毫米的关系都没有!你外公外婆是太伤心了,他们找不回她,所以就只能把怨气发在你还有你爸爸身上。而且你妈妈是个英雄,她很爱很爱你,爱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舍弃。她让你活下来,是要你代替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为了她的死去伤心难过,去一辈子感到抬不起头来的。宋仁轩,你要知道,你是你妈妈生命的延续,你开心了,你快乐了,你有出息了,她才会同样感到开心,感到快乐,为你感到骄傲!”   宋仁轩哭得几乎抽搐,但却一直无声:“可是,她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没有保护好她。”   “怎么会?”谢悠然叹,“你那时才几岁?三岁,四岁都不到,你能指望宛妤保护我吗?宋仁轩,那时你太小了,你还来不及保护她。我相信,如果是现在,你一定能很好地保护好她,就像你保护我一样,哪怕坏人再多,你也能让我安安全全的。宋仁轩,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棒,我想,你妈妈知道了,肯定很开心。”   宋仁轩希翼地望着她,问“她会知道吗?”   “会的。她活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活在你的血脉里,虽然你看不到她,但是她能感觉到你的点点滴滴。过去那么多年,你不开心,是因为她也不开心,她是因为你不开心,所以才会很悲伤,才会让你感到那么难过。”   这么拗口的话,谢悠然事后都完全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但宋仁轩竟然似乎是听懂了,他立时抱着她,伏在她肩上,大声大声地哭了起来。   认识宋仁轩这么久了,谢悠然第一次看到他掉眼泪,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哭得如此放肆,如此伤心。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任他发泄他心中被积压郁结了多年的情绪。   那一天天气真的很冷很冷,风吹在身上犹如刀子在细碎地割,但是,谢悠然抬起头的时候,居然透过雾霾沉沉的天空,看到了点点漏出来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讨论得好认真。   失独老人的痛苦,没有经历过,我想,大概很难有人理解。我也没经历过,但是我看到过,我一个朋友,独生女儿,性情好长相好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一样的人儿,却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因为男朋友开车不注意而永远离开了,当时她父母的伤心,真的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至今快十年了,上回我有朋友去看望他们,他们还是没有走出丧女的阴影来——想一想也是,好不容易养到那么大,女儿没了,还不能再生养了,得多难过?   当然,他们对她男朋友也有恨,但没有这么极端,我这个故事里,是写得极端了些。现实里可能有吧,应该不多。   这个结是很早就在文里埋下的,谢悠然要面对这段婚姻,必然就要面对这两个老人,就像再婚的人,必然要面对对方的前夫或前妻一样。宋建辉的前妻不在了,但前妻的父母在啊,所以,他们怎么也得出来 溜溜,帮着宋仁轩,把心头那个结给打开。   祝大家看文愉快,这一部分完了,会正式进入虐渣男的节奏。 85   宋仁轩真哭起来,那也是不管不顾的,嚎啕的声音,很有穿透人耳朵的魔力。   但他又长得那么帅,十岁多的小少年,已隐隐透出了些少年人的清俊,配着西装小领结,如果阳光灿烂般笑着,几乎可以秒杀一切大奶大妈师奶少女。   可他这会在哭着,抱着他的还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   这又还是在公园旁边,虽然冷是冷,但散步休闲的人很有一些,所以路人甲乙丙丁都迅速围观上来,他们先是远远地旁观,而后慢慢靠近,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在他们身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谢悠然开始还只觉得一点点不好意思,但想着宋仁轩是好不容易发泄一回,半路打断实在不好,便低垂了眼睛蹲那儿抱着他任他哭得昏天黑地。   然后她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因为居然有人在她面前近乎旁若无人地讨论说:“应该是妈妈想要改嫁,孩子不肯,从婚礼上跑出来了吧?”   还配带了剧情的分析,谢悠然听得一脑门的汗。   难得的是居然还有人附和,好似他亲见了般一本正经地点头说:“嗯,是的,这么大孩子了,占有欲又强着,哪那么容易让当娘的再嫁人啊?再说后爹跟后娘一样,没几个好的。”   说着说着他们还批判起来:“现在的人真是要不得,动不动就离婚离婚,大人作孽小孩子遭罪!看看这娃,多漂亮多乖巧一孩子啊,要不是父母离婚,能哭成这样?不定得多幸福呢,将来说不好还是一人才,现在家庭破碎了,心理有了阴影……”巴啦巴啦就差直接指着谢悠然的鼻子骂她是个不负责任的妈。   谢悠然这么暴走狂骂又带劝的发了一通,心头的恼意不知不觉就平了,这会只觉尴尬得要死,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宋仁轩拉去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哭一场,那孩子忽地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冲周围人吼说:“滚蛋,我爸和我妈才没有离婚,他们今日是结婚,结婚!”   众人听了微怔,旋即哗然:“哇,孩子这么大了才结婚?不会是哪家豪门吧?生子多年才终于嫁了进去?”   “或者是小三外室也难讲的。”   他们一边肆无忌惮地猜,一边还有人喊着“快拍照”、“快拍照”,吓得谢悠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站起来拉着宋仁轩就跑。   结果,悲摧的是,她忘记自己蹲得太久,脚麻了,这一猛站起来,天旋地转不说,脚还又麻又痛,要不是宋仁轩反应快扶着她,差点就摔了个狗啃泥。   谢悠然心内悲伤成河,尼妈,真是屋漏偏逢天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走出烈士公园那里人群的包围圈,谢悠然才发现人生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   当时气冲牛斗悲愤欲绝地跑出来时,她没有披一件外套大衣也就算了,还没带手机,没拿钱包!   她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悲惨事实的,气性过了后她只觉冷风嗖嗖地刮得她连脑门子都在疼,身上那点纱就跟没穿似的。她一手牵着宋仁轩,一手抱着自己的臂膀,抖抖嗦嗦地问:“宋仁轩,你冷吗?”   宋仁轩虽然眼还是红肿着的,但哭过之后又跟围观路人舌战了一通,看似心情好了很多,又恢复了那个冷漠清傲拽破天的小男子汉样子,闻言抬头看了眼她,默默地抽出自己的手,开始解自己的小西装。   谢悠然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带的也没觉得有那么冷了,赶紧拦住他说:“宋仁轩,我没那么冷啊,你不要脱衣服,会冻感冒的。”   结果小家伙根本就拦不住,三下两下把那外套脱了,强硬地往谢悠然身上套,一边套还一边嗡声嗡气地说她:“你真是好笨,出来的时候连衣服也不晓得穿一件!”   谢悠然:……   她大人有大量,决定不和刚刚受过委屈没有一点良心的熊孩子计较。   好在他里面还穿了件紧身的羽绒服内胆,配着保暖衣,应该是可以抵挡一阵子。谢悠然实在冷得受不住,便也不客气地顺着他将他的衣服倒穿在自己身上——所谓倒穿就是,通了两只袖子将衣服穿面前。   现在的情况是,她没有钱,还又冷又饿,怎么回去?   回酒店?打死她吧,后面追着的士司机跑五星级酒店去找刚被她骂过的宋建辉要钱?估计那两疯老头老太会笑死她!找钟君?她这么跑了还不晓得自己爹妈会不会气疯!   唉,当时真是太冲动了,她顶多跑到大厅门口那冷静冷静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好在这世上还有KFC这东西,冬天里,它里面的暖气开得是足足的,包管你穿着短袖在里面坐一刻钟都会觉得热。   谢悠然看着它简直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见了亲爱的老祖母,拨腿就带着宋仁轩往里面冲。   现在太冷,她冻得脑袋都木了,什么都不想想。   每逢节假日,KFC总是爆满的,今日也不例外,她和宋仁轩从楼下走到楼上,又从楼上走到楼下也没找到一个位置,就算有些快吃完的,那旁边还虎视眈眈地等着别个呢。   最后没办法了,站人过道上又碍眼——主要是她这身打扮太招人啊!   谢悠然真是好想哭,心里不停在骂自己是个猪,为什么要答应元旦节结婚,无端端找虐啊她这是!   她把宋仁轩又带回楼上KFC设的免费儿童乐园,和颜悦色地要求说:“宋仁轩,你在里面去玩玩呗。”   他在里面玩,她就好假装是陪孩子来玩的家长啊,顺便跟在里面玩的哪个孩子的家长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借到手机找个给她送钱的人来。   宋仁轩不屑地看了那个除了一个滑滑梯两驾小橡胶马连宛妤都未必看得上眼的所谓的乐园一眼,没有动。   谢悠然戳了戳他,和他悄悄打商量:“宋仁轩你去玩嘛,你去玩我才可以,嗯,有点理由找个地方站一站啊。”   毕竟才共患难过,宋仁轩对她这奇怪的要求还是做出了反应,嗡声嗡气地问她:“为什么站还要找理由?”   谢悠然尴尬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宋仁轩更奇怪了:“那为什么不回去?”   天寒地冻的,外面很好玩吗?她是帮他跟他外公外婆甚至他老爹闹翻了不假,但没有和她自己爸妈闹翻吧?   谢悠然对着手指,更尴尬了:“我没有带钱出来……”   宋仁轩默了默,然后默默地无可奈何地说:“我有。”   谢悠然倏地抬起头,看他的样子,很像在看一根肉骨头。   宋仁轩莫名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对着她身上他的小西装抬了抬下巴:“红包。”   但他却是领会错了,谢悠然看他那样不是在看肉骨头,而根本就是被耍了的狗很生气地在盯着敢耍她的小鸡仔啊,有钱居然不早说?!!!她摸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狠揉:“宋仁轩,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怎么不早说啊啊啊啊,害我因为没钱愁死了你晓不晓得啊啊啊啊!”   宋仁轩:……   出来打着的以后谢悠然都还冷着脸不理他。   宋仁轩见她那样,那些伤心难过的情绪竟就这么散远了,隐隐还觉得有些好笑。他想她应该是说得对的,他妈妈的确是因为他才死的,但不是他害死她,而是她想要保护他,她想他替她活着,好好活着。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散学后的教室里,她搂着娇气的谢宛婷,脸色苍白,精神明显不好,但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在努力坚强,他看得出。   然后爸爸打自己,作为被他伤害过的孩子的家长,连班主任都没说什么,她居然还冲出来护着他,刺目的阳光下,她仰着头站在比她高很多强壮很多的男人面前,有一种可笑的愚蠢和脆弱。   但他居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好很好,好得他不得不对谢宛婷也很好很好,不再欺负她。   他现在,也可以明正言顺地喊她一声“妈妈”,这是他那个妈妈看着他不开心,所以送给他的礼物吗?应该是的吧?不然为什么,他一看到她,就有一种看到了自己妈妈的亲切和温暖?虽然他从不去承认这一点。   但是他知道,他的确喜欢而依恋着她,喜欢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像阳光一般温暖清新的香味,喜欢惹得她炸毛,喜欢她捧着自己的脸使劲揉揉搓搓发怒的模样。   更喜欢她牵着自己的手,怒气冲冲地一边暴走一边碎碎念的样子。   想到这里,宋仁轩觉得自己忍不住又想要哭,他伸手去碰了碰她,被她甩开后,他抓住了她的衣袖,不,其实是他自己的衣服,她不知道,她这么穿着他衣服的样子,简直是酷毙了!   他听见自己微笑着哄她:“你又没早和我说你没带钱。”   她极无语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宋仁轩看着她,看着这个前一刻为了自己跑出婚礼现场,抛弃自己的父母孩子,也抛弃了那个她要嫁的男人,还为他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此时又这么生机勃勃地对着他,仿佛那些痛苦,那些伤心,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这样,真好。   宋仁轩觉得心头暖洋洋的,那种真正被人喜欢和爱着的感觉,那种全世界都不要,但是她会将他捡起来的感觉,那种……妈妈的感觉。他忍不住靠到她身上,轻轻喊了一句:“妈妈。”   谢悠然本来要甩开他的动作便僵在了半途,然后,她轻轻地抽出手,搂住了他。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俯下头来亲了亲他的脸,她脸上有泪,泪水湿湿的,粘在他脸上,带着她特有的温度和气息,但她的声音却是笑的,她问他:“宋仁轩,你这是耍赖讨好我吗?”   “是啊。”他听见自己说。   声音很淡,却很愉悦。   “好吧,我接受了。”他听见她笑着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部分终于虐完了…… 86   谢悠然是第一次这么不管不顾地麻起胆子“起义”发飙,当时觉得挺理直气壮气吞山河的,过后心里却不由感到发虚。尤其是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那个说话不饶人的娘,还有被她当着那么多亲戚面折了面子的宋建辉,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所以她也没有回自己和宋建辉的新家,带着宋仁轩直接杀回了钟君他们还住着的地方,在楼下面馆狼吞了一碗面后,回到家不好意思也不敢直接找宋建辉和钟君,就只给最好说话的谢岚山挂了个电话——他们果然还在酒店那边,而且还发动了好多人在外面到处找他们两个。   谢悠然听了越发心虚,听到钟君嚷嚷着让她来说,她“啪”就挂了电话,还拨了线,惊魂未定地捧着心跟宋仁轩说:“惨了惨了,我妈回来估计会剥了我的皮的。”   宋仁轩内小子,最是没良心了,还跟她说冷笑话:“不会,顶多也就揪掉你一只耳朵。”   谢悠然闻言很有些无语凝噎,她是为了谁才会弄成这样的呀?麻溜地扑上去捉住他,恶狠狠地说:“宋仁轩,我先揪了你耳朵!”   倒是不痛,就是她说话时气息喷到他脸上,小家伙怕痒得不行,往她怀里缩着使劲地躲。谢悠然得寸进尺,还好好地挠了他一把,挠得他终于脸上有了笑模样了才放开,做贼似的建议说:“我们去睡觉吧,我好困!”   宋仁轩晓得她其实想装睡躲过等会钟君他们回来的大拷打,其实他也不愿意面对他们,便也不揭穿她,由得她带着自己洗涮了爬床上窝着。   谢悠然将他推进客房的时候还一副将就大义的样子告诉他说:“等会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啊,就睡你的觉。”   宋仁轩觉得挺好笑的,谢悠然这个人,很多时候,真的是挺没胆一个人,但有的时候,又胆大到让你大吃一惊。   做都做了,害怕有什么用?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感动就是的了。   谢悠然是真的累到极致了,这段时间上班本就辛苦,脑力劳动啊,最是耗费精气神了。昨天晚上本就熬了夜,大早上爬起来又折腾了那么多事,说不辛苦那是假的。   但人累到极致,想要睡觉也没那么容易,头疼脚软身上冷心里还发虚,躲床上烙了好一会饼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反正感觉没多久屋里就有了动静,隐隐约约听到了钟君说话的声音。跟着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她家那位老子娘,走到床前来看了一眼,“嘿”了声:“她倒是睡得香!”   瞧那话里的语气,确实是怨愤不小的。   谢悠然哪敢这时候正面跟她对上?就算清醒着也只能装睡到底,把眼睛闭得紧紧的,钟君推她也当自己睡死了坚决不醒过来。   钟君戳了戳她,嗤笑:“以为你骨头硬了,没想到还是个软的,就睡吧你!”   谢悠然给她娘那话说得老脸微红,不过装都装到这一步了,干脆耍赖到底吧,等她睡醒了有精神了再说。   谢岚山在门口喊了老伴一声:“算了,让她好好睡觉吧,昨天本来就没休息好。”   钟君便也放过了她,老两口出来后钟君哼一声:“她现在倒是想得开了,天塌下来都可以睡得着。”   谢岚山笑笑,劝她:“你也去休息一下吧,等下小宋过来了,我陪陪他。”   钟君“嗤”一声,没好气地白了自家老伴一眼:“你是怕我不会说话,连他也数落?放心吧,我还没老糊涂到那地步。一家子都黑下脸来了,那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你看着吧,小宋必定不恼。今天的事说起来跟我们家悠然是没多少关系的,她维护的是谁啊?是他家儿子呢,我看他高兴都还来不及。”说着说着又恼上了,“就是臭丫头倔劲儿还不小,衣服都没穿还敢乱跑一气,这冷的天穿那么两根纱在外头走那么久,看不冻死她!”   谢悠然不晓得钟君是担心自己,还道醒来估计有场大硬仗要打。其实她倒不是怕自己父母对自己怎么样,他们再狠再恨那也是她的父母,关键时刻总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倒是那两老头和老太太的,一看就是强势没受过什么委屈的人,本来心头就有刻骨的伤,这样子被她给毫不留情地抢白教训一通,还不晓得会气成什么样子——哎,她是真正刻薄过头了,应该更委婉一些。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只知道生气,现在气消下去了却又有些沮丧,还不知道宋建辉会怎么想她怎么对她,临走时瞥了他一眼,他面色铁青神情冷沉,跟个冰窖子似的,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过。   或者还会后悔跟她结婚,觉得她表里不一,平素装得很是和气温婉,其实关键时候刻薄又恶毒。那天晚上她听他说起童薇就知道,他还爱着她的呢,否则,也不会提到她的名字都觉得很难很难,不但肩负起赡养她父母的责任,还由得他们在宋仁轩身上撒火出气——宋仁轩还是他亲儿子呢,都这样不敢护着,自己在他眼里又算得什么?   想到这里,谢悠然心里难免有些发凉,二婚的夫妻,彼此又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的,要完全融合很难很难。她曾经想,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娶自己,只要他不离不弃,那她就再飞蛾扑火一样爱一次又怎么样?   现在想来,还是不能够的。   她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却又安慰自己,反正做也做过了,她不后悔就行了。如果他怨怪她,最糟的结局也不过是离婚。她又损失什么了?不过是再被抛弃一场罢了。她现在不同以往了,她有工作,有父母,有孩子,她什么都有,横竖是名声难听点,得让自己父母在亲戚朋友面又扫一回面子而已。   她现在乐观多了,想到离婚居然还能苦中作乐一番,老子要不到,就把他家的儿子抢过来,让他做她家的女婿,还是倒插门的那种,让宋建辉孤独终老,后悔去吧。   一气想了天远地远,终究是累到了,也不知道在哪里打了止,就那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谢悠然睡得还挺沉,睡一分钟感觉都有一个小时的功效。以至于醒来的那一刻,恍惚间记不起眼下是什么时候,看到窗户上隐约的光亮,还道自己睡迟误了上班的点,唬得一掀被子就要跳起来。   一只手却伸过来,将她牢牢地缚到他身下。   谢悠然睡糊涂了,根本忘了婚礼那一茬,一边剥开他的手一边挣扎着找自己的手机,说:“别闹,我上班要迟到了。”   宋建辉有些好笑:“今天不是元旦放假么?这个点,你上什么班?”   谢悠然这才悚然一惊,记忆纷纷回笼,身体不由得微微发僵。   宋建辉将她重又拖进被窝里,抱住她,问:“睡好了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语气温和得就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这事实跟她预想的实在差太多,谢悠然心下发颤,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得闷着头说:“还好。”   她不说话,宋建辉后头也沉默了下来,只手环抱住她,拇指轻轻在她随着睡衣上滑而j□j出来的腰肉上轻轻摩挲。谢悠然先前还忍着,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将他的手一把掀开。   宋建辉却又缠了上来,叹口气,问:“还生气?”   人一般就是这样,吃软怕硬的多。今日宋建辉要是一开始就板着脸跟她争,谢悠然不定还会心虚,但这会他先示好讨饶,谢悠然的底气反倒是足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宋建辉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啊!   而且她也真觉得他做错了,他心里再有愧,怎么能由着那两老人去折腾孩子呢?一想到这谢悠然心里就隐隐冒火,所以说,是男人就有渣的一面么?   她甩开他的手,准备好好和他清算清算,结果宋建辉学宛妤跟她耍无赖,紧紧地抱着她:“你再生气也不行了,横竖气过了你还是我媳妇,我们两个扯了证了拜了堂那么多亲戚朋友都见证过了的……早晓得我拦着妈干什么啊?就该请两个直升机全城招摇一下,这下全世界都可以给我们做见证了!”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两万字了哦?你们确定要双更?双更就很快没影了啊,还是悠着点来吧。   嘿嘿。   有些童鞋说不要虐渣了,嗯,不虐是不行的,不然对不起偶挨的那些骂啊。   还有这两天在想下一篇文写什么,我觉得,宛婷和宋仁轩是没法写的了,这两只太没悬念,要不就写写宛妤,让宛婷跟宋仁轩做第二女主和第二男主? 87   谢悠然本来就是个软性人,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就完全对,虽然她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孩子,但那样没情面地甩袖走人,还是在两个人的婚礼上,还有那么多亲戚在,确实是不该的。   因此他这么一缠,她就完全没脾气了,虽然道歉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但两人出来时,却已经是和和美美了。   宋建辉接了个电话就要出去,两人婚礼后还有许多扫尾的事要办,因着谢悠然临时带崽落跑,他担心得什么都没来得及料理,这会将她哄转了,就又急急忙忙出门了。   还怕她冻着,坚决不肯要她作陪。   他不愿意,谢悠然便也没坚持,彼时家里并没有人在。谢悠然把他送出门后偷偷摸摸地挨个房间看了看,发现钟君和孩子们都不在家,只有谢岚山在书房里练字玩儿。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挨进去打听她跑了后发生的事——刚刚她没好意思问宋建辉,这才晓得那童家的老太太还被她气晕了过去,童父看着“弱不禁风”的,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拿拐杖指着宋建辉说他娶了个好媳妇儿。   “我瞧小宋当时真是焦心得要命,想跑出来追你们吧,可老太太躺那儿……嗨,那叫一个乱,最后还是他那些表哥表弟什么的替他出来寻你们,还一寻不到二寻不着,你又手机钱包衣服什么都没带,我看他是急得脑袋顶上都快要冒烟了。最后发起狠来,还说要打电话让他以前的同事得空的去找你们……我和你妈是拼死都拦了,他们再得空那也是警察,要真劳动他们了,那叫什么事?这婚结的,还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谢岚山说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看着谢悠然叹说:“我说你也是,生气就生气,你跑什么啊?”   “跑得好!跑得呱呱叫!”   一听这噼哩啪啦干干脆脆的声音,谢悠然就头皮发麻,也顾不得她话里的内容是讽刺还是真的夸奖,回身站起来跟她妈先赔了个笑脸,讨好地喊:“妈,你回来了啊?”   钟君走过来一把拍了拍她的背:“站直点,别做出一副懦懦弱弱没骨头的样子,你妈我还不至于剥了你的皮。而且我觉得吧,谢悠然你蠢了半辈子了,今日总算是做了件能干事了!”   谢悠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妈,简直不相信这是钟君大人说出来的话。   她老人家这是在夸她吗?她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妈,我没听错吧?”   “你就得瑟吧!”钟君指着她笑,“我说你跑得好,那就肯定是跑得好。放心吧,你真以为那两老家伙是个蠢的?他们要是真蠢,选你们婚礼那当儿过来多好?随便做些什么就能嗝应死你们!可他们没有,他们等到宾客散完了才进来,要闹场子也闹得这么没底气,只能说他们不满意小宋再娶是真的,但心底下还是很看重他的,不愿意将他得罪得太狠。所以我看啊,等他们想转来,指不定得多喜欢,你这么维护的可是他们家的小外孙,是他们女儿唯一的骨血!”老太太说着说着兴头越发高了,伸出指头点了点谢悠然的脑袋,“所以你那举动虽说蠢是蠢了点,跑出去还不晓得披件衣服,没得冻坏了自己。但还好,效果总是有的,让他们看到,你为了小的连人家老子也一起骂,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像小宋,你看,说你什么了没有?还不是一得到你消息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撒着欢地乖乖到你面前来道歉赔罪……哎呀,我就说嘛,我是哪个?怎么可能养个一直蠢得死的女儿出来……”   谢悠然开始还听得挺乐呵的,及至这一句出来,无语了。   不过就像钟君所说的那样,童家那两老人虽然当时气得够呛,但后来确实也没再做什么过份的事,除了第一回宋建辉送他们回去时给轰出来外,后来他再去,那老两口的态度就缓和了很多,虽然还是爱搭不理的。   但他给他们请的保姆说,老头老太当时回去痛哭了一场,之后精神头反而慢慢地好了。估计是死心了,宋建辉一结婚,他们反而彻底接受了女儿已死的事实。   年三十的时候宋建辉按惯例上午要带着宋仁轩去他们家陪老人过除夕,临走时钟君给小家伙兜里揣了部手机,还当着宋建辉的面告诉他:“要是外公外婆好好的,那就陪他们一起吃餐饭;要是再乱说话,就回来,爸爸不送,你打电话回来你妈亲自去接。”   谢悠然一个劲地点头。   宋建辉见状颇是无奈,童家老两口那么一闹,谢家人在这方面是彻底不放心他了。虽没有三天两头拿这个来说事,但他一说要去童家,这一帮子人都跟着如临大敌。   好在谢悠然心思细腻,逮着时机就跟宋建辉做亲情教育,劝他不要把外公外婆说的话记到心里去,毕竟,他们是他妈妈最亲近的人了。   大家一起生活得久了,宋仁轩性子虽不说有些根本的改变,但确实是比过去要多了几丝烟火气了,没事还会跟宛婷宛妤一起疯一场。虽然对去童家还是有些抗拒,但可能是有了底气,到底没有像以前那么战战兢兢的了。   这一回去,还头次得了两老给的红包。   谢悠然嫁给宋建辉的第一个年,自然是过得热闹又隆重的,往常宋建辉在除夕这天,上午去童家过,下午就由宋家老爷子组队,一屋亲戚朋友在外面包个房吃一顿,省事是省事,但总没有家的温馨感。   今年有了谢岚山和谢悠然这两大厨在,自然是不需要去外面组团吃饭的了。宋老爷子也晓得他们这是头一年,也乐得没有喊他们去。   一家人一起快快活活地过了个新年,一边看雷打不动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侃侃天,说说地,包一包新年红包,站在阳台上看一看城市上空的焰火,哪怕只是最平常的递点瓜子给你吃的举动,都透着一股子甜味来。   谢悠然觉得很满意,她对过年已经很久没有过兴奋的感觉了,现下是第一次觉得,所谓的团团圆圆,该是人生当中最圆满的一个状态了。   就是那恐怖的拜年,因着有这个人在,好似都变得轻松简单了起来。最难得的是,宋建辉家的那些亲戚,对她的态度居然意外的和软,较之第一回见他们时,真是好了不晓得多少。   她当时还以为,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她对宋仁轩的维护,发现她是真心疼爱孩子而不是冲宋建辉的身家去的才会对她好。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是江胜同自己喝多了酒,跟那些表兄弟一起吃饭时承认说,他和她谢悠然什么事都没有,他是帮着人前夫,污她名声,害得她不得不净身出户的。   这一下,江胜同虽不说成为了众矢之的,但给宋老爷子晓得后,还是着实让人修理了他一顿,当时老爷子的原话是:“我们家的子子孙孙,可以为了钱去讨饭,但不能为了钱去害人,而且这害的还是个女人!”   所以他们结婚时,江胜同脸上那伤,就是那么来的。   谢悠然对江胜同说了解也有些了解,她才不相信那男人会有酒后失言这回事,这一切,只能是宋建辉逼着他做的,为的是替她在他们亲戚眼里先平一下反。   但是不是,她也没问,就当是江胜同自己反悔了,横竖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不成还要为了那事跟他闹成仇?   说起来,宋建辉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想到这一招来调和她和他那些亲戚的关系,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又不是指望他和江胜同为了她闹得反目。   他能真的把她放在心里,谢悠然就已经很知足。   过年以后没多久,谢悠然新书的样版也出来了。   她在电脑里打开,看到书封后不由得微微一愣,其他华丽丽的宣传词都放到一边,最打眼的其实还是上面两句:被弃的糟糠之妻,奋起后逆袭寻爱之作。   尽管早就知道公司的宣传方向,但可能是心境变了吧,看到这么大喇喇的两句话,她现在居然后悔了。   上回人家问她怎么就动了写这个故事的原因,她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说是因为孩子们喜欢,她因为给不了他们健全的家,就想编个故事哄哄他们高兴。   她学习动漫也不是兴趣,而是因为离婚后自己恁大年纪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想学些什么充实充实,怀着兴许能有点什么出息的微弱念头而来的。   她当时说的时候只觉得,万幸啊,她竟然在绝望之下选了这条路,还给她选对了。   她家的领导貌似对她那些事很感兴趣,一边说着冒犯一边问了个详详细细,最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谢悠然,这可是绝好的话题啊,又健康又励志。你晓得Harry Potter的作者罗琳吗?她成名前是一名如洗的单亲妈妈!如今社会上,有多少失婚妇女你晓得不?就冲这,你的境遇,也是拉拢读者的绝佳噱头啊!”   一下把她抬到这高度上来,谢悠然有些受惊若惊,嗫嚅着嘴说:“那罗琳最终靠的还是作品。”   “说得好!”领导听完一拍手,“你的作品内容什么的都不缺。可这世界上,好作品万万千,为什么多数都没法出名?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狗屁!如今是互联网的年代,是炒作的年代,有了话题点,狗屎包出来闻着也香,没有话题点,你百年陈酿放面前,人家还道是臭馊水!”   兜兜绕绕说了很多,总之一句话,她被抛弃的血泪史,就是现在最好的一块踏块板,垫着脚尖上吧,成功就在眼前了。   谢悠然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听领导把那些事说得跟天上掉花一样,心头一热就答应了他,拿自己的那点私事出来一起贩卖。   而且当时她确实还有点私心的,她连笔名都没有取,就是想着有一天,让她的书,堂而皇之地放在百利书城里最畅销那一块,摆到宛南平的眼皮子底下,告诉他说,离开他,她过得很好很成功!   可现在,她已经结婚了,她和宋建辉婚后的日子比她想要的更安稳更幸福,她还有必要,做这么负气的幼稚的事情,去拿自己和他的那点子事情,跟那个曾弃她如敝帚的男人宣战吗? 88、   因着这个宣传的点,本来出书该是好好高兴的事,谢悠然居然感觉出了一点沉重来。她倒是没那么自恋地认为,自己出本书就成名人了。主要是书上面的宣传语让她感到有些难以面对宋建辉——世人都说,对一个不爱你的人,最大的惩罚不是恨或报复,而是遗忘。她如此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光鲜给宛南平看,倒显得她有多放不下他似的。   不过这种事,不可能瞒着他,自从晓得她有漫画书要出出来后,全家人都在翘首盼着将书拿到手,钟君大人在他们结婚那天已经跟N个亲戚家的孩子保证过:“书出出来,我就送你一本,还带签名的!”   宛婷和宋仁轩就更不用说了,年纪越大,宛婷越是古灵精怪的,这一回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主意,拿着她的手稿逼着宋仁轩帮她满学校搞什么预售——五块钱一本的签名书,已经从她们年级卖到全校去了。   问了书的定价之后,谢悠然这一下是更愁了:这一次,她得是亏大发了!   瞒不过去,自然就只能坦白从宽。谢悠然思虑良久,选择把封面从电脑上先发给宋建辉瞄一眼,看他会说些什么出来。   他是很少上网的,到时候他没看到,她还可以寻个借口说,我发你了啊,是你没有意见反聩回来嘛。   结果,离线文件将将发完,那边提示对方已收,宋建辉还回了她一个硕大的笑脸。   惊得谢悠然心肝都颤了一下,问:“原来你在线啊?”   宋建辉电脑使用尚可,但打字有些慢,半日才晃悠悠地回了她一句:“嗯。”   谢悠然又问他觉得封面如何,这回却是再也没有消息了。心悬了半日,还道他接受无能,怒而不理她,结果回到家鼓起勇气一问,他老人家答说:“哦,我收了后不晓得存哪了。”   谢悠然:……   宋建辉看她无语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无意当中的忽略让她难过了,便讨好地要求她再给他看一眼。横竖不做也做过了,谢悠然就又开了电脑找给他看。点着上面的两句话闷闷地说:“我正在跟那边沟通,看能不能把这两句话去掉。”   宋建辉看了一眼,先表扬:“封面很漂亮,冰块BOSS好帅啊!”再把她说的那两句话看了看,略有些惊奇地问,“为什么要去掉?”   谢悠然眨巴眨巴眼:“你不觉得,呃,这个看着很别扭?”   “不别扭啊。”宋建辉摇头,板着脸说得一本正经的,“寻爱之作啊,冰块BOSS可不就是你的最爱么?”   谢悠然:……   所以,她一整天的纠结难过心伤无奈惆怅彷徨,缠着那边的编辑说要抹掉封面那两句话到底是为哪般啊?!   既然宋建辉全然不在乎她顶着一个“糟糠之妻”的名头,谢悠然便也觉得没什么所谓了,书上市前后,连自己的微博都交给了那边去打理,由得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他们公司的业务很多,她本身也忙,所以看过封面后的事就再也没去关心过了,后来只晓得前期预售情况还挺不错的。谢悠然的作品,没什么匠气,虽然是很俗套的打BOSS故事,但又有些喻教于乐的味道在里面,人物可爱,对白传神有趣,画面漂亮精致,在微博上贴出一部分后,很是收获了一些忠实粉丝,市面上好的儿童动漫故事书并不多,所以销售商对这套书也很是看好。   前期预售一出来,出版商就着手和她谈后面作品的事情了,还跟她说,她可以据此写一个系列的故事书出来,以弥补绘本上故事性不足的遗憾。   合作条件到后来,开得很优厚。   听到这些,谢悠然自然是高兴的,回家心情好还会跟家里人得瑟两下,有时候想起来,直觉人生如梦:慈爱的父母、可爱的孩子、体贴的男人还有蒸蒸日上的事业,这一切,居然都是她谢悠然一个人拥有的,而且是而立之后,人将老花将黄的时候获得的。   真正是老天厚爱!   在她幸福得快要找不着北的时候,网络上却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暴——事实上,就跟她原先预计的一样,那个宣传语以及公司定位的宣传方向,并没有对她作品的售卖起到太大的作用,反倒是叶唯安的那个写手朋友,无心插柳之下,成为了这场风暴的风暴之眼。   等谢悠然察觉的时候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   那天她正在上班,莫名其妙有人打电话到公司找她,先狠狠将她夸了一通,末了又作死地骂了宛南平一顿:“你那个渣滓前夫,臭男人死男人总会有报应的,你看着吧,内男人人品那么差,就是点了那么多钱也看不住,早晚得让那些不要脸的小三小四掏空了……”   那激愤的劲头,弄得谢悠然一头雾水,惶惶然听了半晌还以为是哪家亲戚大人,便问:“请问,你是哪个啊?不好意思哦,我听半天没听出你的声音。”   那边就笑,嘿嘿嘿地,挺爽朗的声音,说:“悠然大大你好好玩哦,我是你读者啊,老喜欢你的书啦,我儿子也喜欢,超喜欢超喜欢。我和你还是一个地方的人哦,下回找你签个名好不好?”   谢悠然听罢,简直是有些惊恐!   之后这样类似的电话还没有断过,甚至有人特嚣张地问她:“要不要废了你那个渣前夫?跟你说,我爸是哪个哪个,废个人就跟废个玩物儿似的。”   谢悠然听得汗如雨下,翻到网上才晓得自己微博下面都闹翻了,全是安慰她和骂宛南平的。她问编辑怎么就到这一步了,编辑说:“你不知道?是你朋友啊,以你为原型写了一篇小说发出来了……”   谢悠然照着她给的地址寻过去,才晓得是叶唯安朋友。可能互相转发帮忙是这个圈子里的惯例吧,尽管两人不熟,她还是在她所有的自有媒体上,替自己不遗余力地吆喝着新书,不但吆喝,还十分煽情地附赠了一篇差不多一万来字的短篇小说。谢悠然稍微看了看,老实说,那文章写得挺感人的,姑娘文笔好,真正是妙笔生花,她那么懦弱、无趣的性子,在她笔下硬是变成了个坚强、干练、自珍自爱且十分聪明善良豁达大度磊落如风爱女如命的天下第一好女人!如果她不是故事里的主角的话,她也会被那故事里的女人所感动,顺带恨死那个渣前夫!   谢悠然看罢,不晓得该感动还是该惶恐,虽然她曾经一度也恨死了宛南平,恨不能吃他肉剥他皮断他骨,但是,那也只是幻想一下罢了,他终究是孩子的父亲,将他批得这么鲜血淋漓的——她不是于心不忍,她就是害怕宛婷和宛妤长大后会不好想!   别人在学校里说起,她们面上也很没有光啊!   踌躇半天,她还是决定给叶唯安打个电话。   叶唯安的产假已经过了,刚上班便接了个比较大的经济案子,忙得昏头昏脑的,接到她电话时嘴上还在跟人说着一串的名词术语,末了才问:“不好意思啊悠然,我忙死了,你有事?”   言外之意是,没什么大事的话就挂电话了啊,她很忙很忙。   人家生计大业全在工作上,谢悠然不好耽误她,只得讪讪挂了电话。看着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势头太猛了,万一发展成网络暴力怎么办?虽然她挺乐意看到宛南平倒霉,但是一不小心牵连太广了,也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于是只能自己去和叶唯安那朋友联系,低眉顺眼地先谢谢她替自己新书打广告,然后小心翼翼地要求:“能不能,把你那篇短文撤掉?”   她那朋友倒是爽利,一听她这么说就答应了,只是笑她:“你怎么这么怕事?就算他们闹到你前夫那,那也是他头疼,哎,多么好的报复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话里话外,看不起她的意思很明显。   谢悠然很郁闷。如果可以,其实她也想快意恩仇,得了势就恨不能将那个鄙视抛弃过自己的男人踩到泥地里去。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她还幻想自己成为绝世女侠,武功登顶,走到那男人面前,轻轻动一下指头就吓得他俯在地上嚎哭讨饶,她踩着他的腰背叉腰仰天大笑——后来这境头还让她用在打冰块BOSS里面了,小宛婷代替她做成了这一切。   虽然是恶搞式的,但也不无她的幻想在里面,因为她太清楚,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宛南平可以倒霉,可以一名不文,但他声名全臭,伤害的却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   这就是现实,很让人无奈的现实,她就算想报复,也得有所保留,但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理解?   和宛南平失败的婚姻,至少让谢悠然学到一点,那就是夫妻之间坦诚的沟通和交流,有些事情,她会适当地保留,但有些事,该说的,她也会坦荡无畏地全部说出来。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她是兜不住的,宋建辉迟早会晓得。所以她下班后也没直接回家,径直将他约到外面一起吃饭,然后跟他说了这么些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包括她曾有的报复念头,她有些沮丧地说:“我承认,当初跟公司定那么个宣传方案的时候,我是有往这方面想过的,但那也仅只是想告诉大家,我站起来了,堂堂正正地站了起来,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就可以了。”   可现在,闹到这一步,该如何收场?   隐隐地,她有并不太好的预感,事情的态势,并不能她所能控制的。   宋建辉听完,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着将她抱到他膝上坐好,说:“收什么场?到哪个山上就唱哪个歌。也不用替宛婷和宛妤担心,她们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只要你不瞒着她们就行。而且宛婷的是非观,比你好。”   看到谢悠然略有些不满地瞪着自己,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   谢悠然挺感动的,这个男人,最是知道如何来安慰她。她抱着他,想要问:“那你呢?我的旧账总被人揪住不放,那你就不会感到不舒服吗?”   一个“哪你呢”才出口,她的电话响了,谢悠然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微微一怔。   即便将手机里宛南平的信息全部删除,但他那个十来年从未变更过的号码却比他那个人,更令她记忆深刻。   她抬起头,看着宋建辉,有些无奈地说:“是宛南平。”   宋建辉看着她一脸的沉重,不由得好笑,作势要拿她的电话,问:“我帮你接?”   “算了吧。”谢悠然笑笑,离婚这么久,宛南平主动打电话给她的次数五根手指头就数得过来,还每一次都没好事。   这一回,她猜也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她坐着没动,按了通话键。电话一接通宛南平失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谢悠然你神经病吧?你以为弄些神经病来我就怕你了?可惜你再爱我也没用了,花样出得再多我都只觉得你可怜,你就是趴在地上舔我脚趾头我都嫌你恶心!你以为,就出本什么臭书,耍那点小手段就可以把我整倒?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咱们回头走着瞧!”   宛南平一气说完,电话就“嘭”地断了线,想来以他的脾气,那手机必然是给当场报废了。   他如此怒意滔天,谢悠然反倒觉得挺解气的,至少,他再不能在她面前做出一副云淡风轻你就是坨狗屎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她看着宋建辉,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怎么办,他要跟我宣战了啊。”   宋建辉搂着她,淡声回答:“不要怕,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悠然不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软妹子,逼到天边了还是做不成圣斗士。 所以我把虐渣的任务交给众网友。 89、   手机摔在地上,发出的巨大的响声还有弹跳起来的碎片使得边上的彭凤都吓了老大一跳。宛南平一向斯斯文文的,这时候,脸上神情却扭曲狰狞到有些可怕。   硬生生咽下那声尖叫,彭凤看看尸首分离的手机,吞了口口水,站起来趴到宛南平胸前给他顺毛:“做什么生这么大气呢?就凭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宛南平恨恨的:“出了本书就了不起,就想把我整垮掉,她太天真了!”说着他扒开面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给我找家公关公司来,要精通网络炒作的,立即、马上!”   其实也不怪宛南平如此生气,他最近诸事不顺,心头正冒火得很,谢悠然这事算是捅到了他的枪口上。   现在看来,离婚那会,宛南平的事业算是达到最巅峰状态了,他起事得早,眼光也辣,百利商贸在本地算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地,一般的企业进来,根本就没法和他抗衡。尤其是后来他接受彭凤的建议,花高薪从外地请了一批高管过来,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这也是他欣赏彭凤转而和她勾搭上最大的原因。   但是风水轮流转,总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这还没三十年,不过三年不到,鸣罗湾就来了一个商业大伽,人家不但资金经他雄厚,经验比他丰富,就是位置,也是得天独厚的——就在百利商场的对面,两个隔路相望,简直就是打擂台一样的存在。   这段时间他们开业,百利这边的营业额流失了起码有50%以上!   他根本就已经回身不及,最近几年,他的钱分散流入赌场、房地产、股票和期货市场,外面人看着他好像是家大业大,其实内里怎么样,他自己最清楚!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公司里接二连三收到莫名其妙的电话,一通的排揎,说他怎么怎么恶毒,怎么怎么无耻,离婚为了让老婆净身出户,连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都敢做!还诅咒他抛妻弃女,不得好死!   他本来是不晓得的,下面都把这些电话压下去了。是他自己今日兴致来了上公司网站一看,才晓得整个被黑了!他和彭凤的婚纱照给P成了遗照,大大地挂在网站首页,他们家的网站整个就变成了灵堂!   宛南平几乎要气疯!   他看了上面的短文才晓得,是他那位贤惠的前妻出息了,离婚三年后,当作家了,还出书了,哈!   所以,她这是要来找他报仇来了么?法律上追述不到,就想从道德上审判他?!   太可笑了!   彭凤听到他要请公关公司,不由得眉头微皱,也顾不得这当口挺出来会不会惹怒他:“花那个钱干什么?一帮子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也值得你花这大力气对待?”   宛南平冷笑一声:“他们是不值得,但谢悠然值得,我看她日子是过得太悠闲了!”转而又有些狐疑,嘲讽地说,“怎么你现在倒是心软了?当初提出要让我戴绿帽子一分钱也不要给她的人是谁啊?!现下她欺到你门上了,你又好性儿了!”   彭凤给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主意是她出的,但真正去做的还不是他?就像是那些投资,赚了还好,亏了的全部算在她头上——男人啊,看着光鲜,内里真是一点用也没用!   不过这些话,彭凤也就是肚里转转罢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宛南平现在再怎么样还有百利这么大的壳子在,就算斗不赢,转手卖了也值不少钱的……   彭凤在算计宛南平那点子家当的时候,还能娇笑着出主意:“我哪是好性儿了?我就是觉得,杀鸡焉用宰牛刀?她那个人,弱点简直太明显了,爱你们那两个女儿爱得像宝贝似的,当初你能用她们逼着她那么快同意离婚,现在就不能逼着她自己去网上给我们澄清么?”看宛南平额角抽搐似有动怒的模样,她吓了一跳,忙妖妖娆娆地小心附上去,“南平啊,你也别觉得我心思毒,我这么说也没要你将孩子怎么样。你不是说很想宛婷那妮子?现在我们有儿子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寻个理由,重新把宛婷接回来,一来逼得她投鼠忌器,二来她回来了,你就有儿有女了,也是圆了你一个心愿不是。”   宛南平听罢,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依然还年轻,皎好的身材,漂亮的脸蛋,整个人精致妖娆得就跟个小妖精似的。   但现在,他居然也觉得有些厌烦了,谢悠然太木讷无趣,但这个女人,又过于精明算计了——这样想的时候,他浑忘了当初是为什么和彭凤在一起。   激情消失得如此之快,这是连他也没有想到的。   那会儿,这个女人让他体味到了和谢悠然婚姻生活里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滋味:浪漫、激情、狂放。三十来岁的男人,手上有钱又有了闲,对婚姻开始产生倦怠的情绪,这个时候彭凤的出现,简直就是旱久了的地上出现的甘霖,那么令人惊喜和激动。   甚至令他有了十几二十岁初恋爱的激动与豪情。   加之她又是如此善体人意,小意温存,懂事大度,还有着海归高学历的良好出身,能助他事业登上另一个高峰——简直就是完美的夫唱妇随。   可也就是这个女人,她画出来的美丽大饼,让他现下不但身陷资金困境,还不得不接受前妻发来的道德宣战!   现在又说要他拿自己的女儿出来逼谢悠然。他就算再不是人,但还多少有一点做父亲的良知好不好?当初是当初,当初他也真想过把两孩子都留下来的,只是到底受不得她们两个的哭闹,后来顺势把两个女儿都给她,就是因为他自己很清楚,不管宛婷还是宛妤,养在谢悠然身边总好过养在他这里!   这个女人!宛南平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推开她豁地站了起来。   彭凤被他推得差点摔倒,娇呼连连都没得到他半点回应,不由恨得牙根暗咬,见他提了衣服就要出门去又不甘心,追在他后面问:“你去哪儿?”   他“呯”地将门关上,连话都懒得搭理她。   宛南平要去哪儿?   摔门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明确的想法,但走出办公室,见到身前身后的员工那异样的嘲弄的眼神,不由得怒意又潮一般往心头上涌。他以前是什么人?本地媒体的评价是:最有良知的本地企业家,最有前途的儒商菁英。现在,却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指指点点!   这都是拜谢悠然所赐!   自己女儿他不愿意影响她们,但就像彭凤说的,逼一逼谢悠然却还是可以的,所以他转头就去了车库,开着开一路狂飙往他们原来的家驶去。   到了地方,敲半天门没有反应,宛南平越敲越怒,哐哐哐把门砸得山一样响——是害怕了,龟缩在家里不敢出来面对他?   宛南平气得恨不能把这房子掀翻。   结果敲了半日的门硬是没有把里面的人敲出来,倒是隔壁邻居受不了这动静开门走出来,看到他,对方既吃惊又意外,干笑着说:“我还讲是哪个来了呢,原来是宛先生啊。”   宛南平无意跟个不熟的女人打混混,只问:“这一家子人呢?都死绝了么?”   那位开门的路人闻言暗地啧啧,这是什么人啊?一家死绝不还包括他两个女儿么?真正是狼心狗肺啊狼心狗肺!有了这点鄙视,于是她也就没留情面,十分“好心”地欢欢乐乐地说:“哦,你说悠然他们啊?都搬走啦,悠然嫁了个超有钱有势的大款诶,这种小复式他们看不上,都搬大别墅去啦!   宛南平根本不信:“嫁大款?就她?!”   哪个大款这么眼瞎看得上她?没钱没势没能力,除了温温吞吞的性子她还有什么啊?人家大款会看得上她?   可对方完全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自顾自地说:“对啊,就她啊,她那男人可好啦,有钱不说,长得还帅,对她也好得不得了,风光大嫁!结婚那天排出去的车队都能从河东拉到河西去啦!”   那个女人还在巴啦巴啦,宛南平整个人的脸色却都已经绿了。   嫁人,还风光大嫁,还让他的女儿心甘情愿让人家“爸爸”?   宛南平这一刻,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   被全世界抛弃,被所有人所背叛?不,这些他是坚决不肯承认的,他甚至不会去承认,离婚那会,他就阴暗地想过,谢悠然这辈子估计都嫁不出去了,带着两个孩子,上面还有两个老人,一般男人,谁敢接手她啊?   没想到,她还真是出息了,不但嫁了人,还出了书,有男人有事业,哈,所以这就是她的底气么?!   宛南平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到公司的时候,公关公司已经过来了,他们都是群超极没有眼色的人,他都愤怒得恨不能烧了整个世界了,他们还在他面前啰嗦自己干过的丰功伟绩!帮小明星炒炒绯闻埋埋地雷的屁事也叫事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要的,就是要让谢悠然不好过!她不是嫁得好么?她不是带着他的女儿认了别人做爸爸么?结个婚他一点信也没收到,好,那他就不介意补送她一份大礼!   所以,他们问他要做到哪一步的时候,他阴恻恻地笑着说:“哪一步?让她翻不了身的那一步,你们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呃,快完结了,来一段渣男的生活。   不要说没进展啊,有些东西不交待清楚,总觉得怪怪的,所以虐嘛,也得慢慢虐才好玩不是。   正在写最后完结章,写得我各种纠结,写了又删,删了又写,ORZ……很怕写不好,又给说是随便结尾,为了完结而完结啊。   值得庆幸的是,写着写着我把下一篇文的大体设定给写出来了,哈哈。   所有的甜蜜,都留在后一辈的故事里吧。   嗯,没意见吧? 90   即使已有了准备,当谢悠然在网上看到自己和江胜同的那些“亲密”照片时,她仍然觉得很有些难堪。   好似又重新,看到了站在法庭上,面对这些所谓的“出轨”证据时,那个震惊失措茫然绝望到失态的自己。   和这些照片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份离婚判决书,上面有她自愿净身出户只求可以离婚的申请。这些东西一出来,底下好多人都在惊呼:“这是剧情开始反转的节奏吗?”   “果然男人女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大家还记得那个谁谁谁吗?用假离婚来让网友逼迫那对渣男小三。还有谁谁谁,离婚的时候拼死指责对方出轨,结果没两日爆出来,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早就有了新情人啦!”   还有些愤怒的,已经开始在谴责谢悠然了:“拿我们当傻X?”   这些言论一出来,谢悠然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很快,网上就有她已经再婚了的传言,传言也迅速坐实。当初钟君那些招摇的安排,她结婚那天的照片被好事的路人还有自己的亲友团们拍了不少传到网上,一张张被翻出来,成为了众人打压她的借口,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掉过头来嘲笑她:“原来是攀上更高的枝了,所以前夫那点钱自然就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众口灼金,积毁销骨”这一说,为什么阮玲玉会被流言逼到自杀——这些不明真相人的围观,他们所做的每一样揣测,都有字字诛心的效果。   剧情如此j□j不断,人物也很有话题性:当地的富商、新起的作家、还有宋建辉的身份也给扒了出来,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啊,虽然是退役了的,但也够引起新闻围观度了。   很快,各大媒体都开始把这个原本只在微博和论坛上热炒的事搬了出来,短短几天,报纸、电视、网络,铺天盖地一般的围绞。谢悠然没有用笔名的失误也尽数显现:所有人轻而易举便找到了她本人。   甚至于她的公司、她的家人,她新的旧的邻居,全被纷涌而至的,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媒体人集体围攻。   谢悠然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出名!   为了躲避这些人,宋建辉不得不将他们都带到了学校,少年军校封闭式管理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可以给他们一份难得的清静。   因为这个,被媒体跑来追访起,谢悠然就已经没有再上过班了。   就算是这个地方,也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会找来—— 那些人的嗅觉和挖八卦的恐怖能力,总算让她见识到了。   对宋建辉,她觉得很愧疚,无缘无故,还将他拉下了水,好在他已经不在职了,否则,只怕又是一场好大的风波。   现在他们两个连剥离都不能。   看到她那副愁样子,宋建辉不由得好笑:“多大点事儿,至于你愁成这样?”他搂紧了她,轻轻在她头上吻了吻,说,“我说过不要怕,有我呢。保护好你这点子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说的并不是空口白话,以前没有保护好童薇,是他身份所限,又有使命在身,现在呢?他怕什么?   带她们来这里,也只是不想让他们受到外界过度的骚扰,让他可以放开手脚好好做。如果不是谢悠然顾忌到宛婷和宛妤不好想,在她那个计划定出来的最初,他就该插手了,当初他要是插手,宛南平,只怕连一点回击的余地都没有!   谢悠然手上还有合同,才签下来的版权协议,交稿时间也比较紧。   如今这个世道,只要你不是犯下叛国投敌杀人放火这样的大罪,出轨劈腿养小三找小四这类新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对她本人和书的知名度都是大提升,所以背后也少不得有出版公司在推波助澜。   她已经嫁给他了,好事坏事他都应该和她一起承担,所以安排好家里人后,宋建辉切断了一切外界的联系,只让她专心写自己的书,很淡然地对她说:“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来做。”   他这么说,并不是空口白话。   对于宛南平和谢悠然的恩怨,他不说完全了解,但至少也已知道了七七八八。   说实话,他简直就不明白,宛南平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反击,如果是他——当然,他想自己也不会做下这么无耻的事情,但如果是他的话,他会对这些新闻完全的不予理会,网上很多东西就是泡沫,当时炒得天翻地覆的,如果当事人坚决不回应,也就很快成为过去式了。   但宛南平不但回应,还作了最愚蠢的反击。   他手上有什么依恃?他唯一攻击谢悠然的就那么几张照片,宋建辉觉得要反击简直是太轻松的事情了。安抚好家里人后,他就给江胜同去了一个电话,后者也早已晓得网上这些事情了,一听到他声音就苦笑着说:“我就知道逃不脱,得,当我欠你们的,结婚的时候没给你正经贺一下,现下送个大礼给你。”   宋建辉就说:“你态度摆诚恳些,我不需要你添油加醋,照实说就好了。”   江胜同苦笑,就算照实说出来,他都得给网友骂死,还敢添油加醋?又不是不想活了!   比起宋建辉,江胜同更愿意得罪的人是宛南平。   再说了,他对宛南平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宛南平当初要他做的,他全都做到了。现在他回来,谁也不知道会闹这么一出不是?   而且江胜同从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水越浑,他觉得越好玩。   人生多无趣,有点乐子也好啊。   江胜同要站出来,自然只能以谢悠然“情夫”的身份,他在讨论宛、谢两人事情的贴子后面作出一副很气愤的样子跟贴,说他不能承受这样的污蔑,他和谢悠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她只是他做健身教练时的一个普通学员罢了,他平时跟学员的关系都很好,见谢悠然心情不好,就多安慰了她两句,和她绝对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他这么说,其实已经给宛南平提了醒,这男人要是聪明,就应该晓得适可而止,不要再来麻烦他了。   但宛南平明显气疯了,对他的反水,先是打电话来威吓了一通,跟着就发了更多他的事情——滥交、好赌、跟学员乱来,江胜同是直到那边挖出那么事情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嗯,这么坏。   那要不干脆再坏一些吧,他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事件以江胜同在网上详详细细地贴出自己和宛南平交易的j□j而再一次转折。   伴随着他爆料的,是他写给宛南平的欠条,还有两人一起在赌场玩乐的照片,以及,宛南平事后给他转账的银行走款记录。   这些都是铁证,宛南平就算想赖也是没办法赖掉的。   风向再一次一边倒,网友的唾弃,几乎要将宛南平,还有他旗下的公司给淹没,有偏激的,还跑到百利去堵门,为他打工的,几乎都没好意思进出公司那道门。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宛南平那个曾让他无比引以为傲的年轻娇妻在国外的“辉煌历史”也被人扒了出来,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经历:逃课、吸大麻、滥交、劈腿、被退学,回国后被包养,当小三。   她入职百利的简历还是假的。   他们公然跑到百利公司的网站上嘲笑宛南平:“去验验DNA吧,别真做了老王八,那儿子,还不晓得是不是你的呢,给人养儿子的傻X。”   谢悠然知道这些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那么多年的忍让,离婚时的失态和绝望,居然就是败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她突然觉得挺没滋味的,她和他们计较什么呢?一个不懂珍惜的男人,和一个完全没有廉耻心的女人。   就算她不做什么,生活到最后,只怕也不会给他们好日子过的。   现在弄成这样,真的是全国闻名,四处遗臭。还连累得影响了自己家人的正常生活。   对于这一点,钟君和谢岚山倒是完全没有感觉,比起出门不方便,揭露宛南平干下的肮脏事儿,让他倒霉那实在是该举国欢庆的事儿!尤其是钟君老太太,要不是谢岚山力劝她不能这时候落井下石,给人留下不好的小人得志的印象,给女婿和女儿脸上抹黑,她还会立即跑到鸣罗湾广场去炸它三天三夜的超级雷火炮!   饶是这样,钟老太太还是在学校操场里欢喜地溜了好几个圈,指使着谢岚山私器公用,抢学校食堂的生意,在家做了两大桌子好菜,宴请了学校里的所有老师,宣布说遇到了大喜事,超级大喜事。   老师们自然都晓得最近宋校长家的纷纷扰扰,但他们真没想过老太太会将这事儿拿出来庆祝,只当所谓的“大喜事”是谢悠然有孕了,于是一个两个纷纷跑去恭喜宋建辉和谢悠然:“宋校长,宋太太,恭喜啊,又要当爸爸/妈妈了。”   宋建辉:……   谢悠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表要求我双更啊,给我点时间让我写新坑……   新坑女主是宛妤,当然,宛婷和宋仁轩就自然跑不了的。   至于谢悠然和宋校长的甜蜜生活,难道你们不觉得,能白头到老,就是最大的幸福跟甜蜜了吗? 91、   钟君这么一闹腾开,宛婷和宛妤也就晓得了,她们这才明白,原来不让她们上学是因为爸爸和妈妈又闹翻了!   宛妤还好,有人陪着她一起玩,不读书就不读书,她还奇怪爸爸都没来找过妈妈,怎么就跟妈妈闹翻了。宛婷大了,懂得的东西要多很多,但她倒是很平静——谢悠然先前有瞒过钟君和谢岚山,却没有瞒过宛婷。自她把自己的书交到女儿手里时,她就跟她细细解释了上面两句话的意思,讲了她原本的打算,征询了她的意见,还有体谅。   宛婷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能理解父母的恩怨,但很显然,父母如果对立,她支持的那个人,肯定是谢悠然而不是宛南平。而且一路行来,爸爸对她们不闻不问,妹妹生病时他的冷漠和无视,妈妈这几年的辛苦和艰难,她已经全都看得懂了。   所以,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躲到这边来后,小姑娘还特冷静地问过她一句:“妈妈,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看着孩子沉静的模样,漆黑明亮的眼睛,谢悠然心头如梗在喉。   她再懂事,她表现得再冷静,心里难免还是受到了伤害——爸爸越不堪,她只怕会越难过。那是她曾经很敬爱的爸爸啊,她小时候也很宠过她,给她当马骑,带她吃好吃的,半夜里回来还会跑到她床头看一看她,周末在家,会跟她一起赖床,会和她一起躲在被窝里假装让妈妈找不到……   而等她们大了,人们提到她们的爸爸,只会嘲笑着跟她们说:“原来你爸爸那么那么坏……”   这就好像当面嘲笑孩子爸爸是杀人犯一样,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大人的罪孽,很难说,不令她们感觉到难堪。   比如这会儿,当那些老师们为了逗钟君他们欢心而痛贬宛南平,说起网上曝出来的他那些狼狈事时,谢悠然注意到,一向活泼的宛婷,反常沉默地在边上戳着碗里的饭粒。   谢悠然觉得很难过,这世上,哪有什么彻底痛快的报复,尤其是她和宛南平,有了血脉相牵,就算报复真的成功了,也从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很难定下什么是真正的输赢。   吃过饭以后,谢悠然和宋建辉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慢慢走着。   钟君破天荒地喝了酒,还喝醉了,由谢岚山扶着回去休息了。   宋建辉牵着她的手,说:“妈妈今日很高兴。”   她当然高兴,她老人家一向爱恨分明,爱一个人就爱到心尖尖上,恨一个人也会恨到骨子里,恨不得将他踩到泥地里去。   自打谢悠然将宛南平领回家那天起,她就开始试图说服谢悠然他不是一个好男人,哪怕有段时间,她和宛南平其实过得很幸福,她不接受他就是不接受他;后来两人离婚时宛南平使出那么下作的手段,因为怕刺激到自己女儿,钟君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敢发泄得太肆意,再说了,宛南平那会过得比女儿看起来要好太多。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谢悠然成了家,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宛南平倒霉,漂亮的老婆还给人掀出来是个烂货,和自己女儿根本没法比,还有比这更令她感到欣喜若狂的事吗?   能够让她老人家一抒多年来的怨气,谢悠然也觉得很欣慰,但是看着前面没精打彩的女儿,就算宋仁轩怎么逗也逗不乐的宛婷,她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宋建辉自然明白她在烦恼什么,捏了捏她的手说:“宛婷她们应该学着担当起来了,再说了,那也不是她们的错。”   男人就是比女人要容易想开得多。   而且男人和女人,在教养孩子方面,也是各有注重的一个方面。   像宋建辉,他每次跟孩子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要学会担当,要能够自己为自己的事负责任。”   宋仁轩你可以说他冷漠、别扭、甚至以前还很是暴戾,但没有人能否认,其实他也是个挺有担当的小男人。   宛婷和宛妤在他的教导下,现在也正试着去理解这两个词,去学着做。   以前谢悠然会觉得,宋建辉对着小不点什么都不懂的宛妤讲责任、担当还有勇气什么的很好笑,但现在,她觉得,其实他是对的。   对孩子的很多影响,大人最有潜移默化的力量。   她停下步子,看着宋建辉:“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担起我的责任呢?总躲在你后面,不出去面对,好像也不好吧?”   宋建辉笑:“不需要,你已经嫁人了,替你担责,是我的责任。”   谢悠然无语,可又觉得,这样的宋建辉,让她感到很窝心。   她想起以前自己的理想,做一个站在男人背后的女人,支持他,看着他,爱着他,然后由得他,替自己挡下外面所有的风风雨雨。   她为这个理想,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现在,终于有个男人愿意这么全心全意地为她了,愿意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她却又有些犹豫了。   她看着宋建辉,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走到你前面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识好歹?”   宋建辉挑眉,看着她。   谢悠然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出编社那边,希望我能出面接受一两个采访,我答应了。”   宋建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现在的舆论,对谢悠然是极好的,但也依然还是风口浪尖上,不排除有些极端的言论会让她难堪,也不排除有些阴谋论者妄加些可恼的揣测,她这时候接受采访,应对得好,自然会加分不少,但如果应对失败,只怕是适得其反的效果。   谢悠然反握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抚摸着他的指头,低声说:“我总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有个结束了。”   “你想替他辩解?”   谢悠然摇头失笑:“怎么可能?我要是那么做,我妈肯定不会原谅我。而且,”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有那么伟大。我能做到不推波助澜,但一定不会前嫌不计。我只是,不想世人再做一些无谓的揣测,伤害到真正关心我的人。”   而且,如果一定要有个靶子站出来,那是她种的因,也由她来收果就好了。她不想有一天,宛婷的朋友们说起她的父母,只会讲,一个是无情无义的渣男,一个是没有勇气只会躲在男人背后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懦夫。   她要向世人证明,她堂堂正正地活着,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而且尽管宋建辉替她屏蔽了很多负面的说法,然而谢悠然还是看到了其中有人在说:“既然是受了那么大的伤害,才离婚三年就又结婚了,这是有多缺男人啊?替自己女儿考虑过么?”   还有很多攻击宛南平的话,他护着她的声名,却对这些,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正面的回应,也许,他只是不屑。但谢悠然,看到别人那样误解他,她真的很难受很难受。   再不站出来,她也怕迟了,然后一辈子,都没有勇气面对自己那段糟糕的过去,还有自己真正的内心。   宋建辉最后还是同意了。   跟出版方那边权衡了一番后,他和谢悠然最终选择的,是相对曝光面比较小的本地一家电台。   世人希望听到故事当中的主人公出来发声,至于是什么渠道,他们并不会太在乎。   谢悠然要做的,也只是站出来而已。   那家电台的主持人主持风格很犀利,谢悠然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听他的节目。那会儿,他主持的是个情感热线,经常有各种各样感情困惑的男人女人打电话进去,他并不是什么知心哥哥,有时候恼起来,说的话很难让人入耳,因为此,他身上的争议很多,有人说他敢爱敢恨还敢说很有风格,有人说他冷漠刻薄没有一点宽容的态度。   可他的不留情面,是没有人能置疑的。   主持人和宋建辉的年纪看起来一般大,瘦削的身材,人看起来很是斯文随和,但谢悠然面对他的时候,比最开始面对宋建辉时要紧张多。他看出来了,两人坐下后和她说笑:“您觉得我会吃人吗?”   谢悠然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您不会吃人,但是我以前听您的节目,觉得您讲话,很吓人。”   他便愉悦地笑了起来:“这是夸我吗?我当是在夸我了。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让您知道,对嘉宾的讨好,我向来是软硬不吃。”   谢悠然无奈相求:“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继续说:“您这话,是另有深意吗?我们都知道,您最近出了一本书,但很显然,您身上发生的事比您的书更加引人注目。我相信,收音机前的很多听众也是很关心的,所以,能聊一聊吗?”   谢悠然在里面面对主持人犀利的拷问的时候,宋建辉带着三个孩子,还有钟君、谢岚山坐在车上等她。   他打开车载收音机,寻到直播的频道,切入进去后,就听到主持人在问她:“网上说因为他要离婚,您还自杀挽留过,对吗?”   收音机里传来短暂的空白,然后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微微带了一丝颤意:“是的。”   主持人说:“现在想起来,会不会觉得那样的自己很蠢?”   “会。”谢悠然的话说得很清晰,清晰而缓慢,这使得听着的人能够感同身受到这一刻她的痛苦还有艰难,“我甚至都不敢去捡视那段过去,其实比起他给我的伤害,我给我家人的伤害可能更大。现在的我,最不能忍受的不是曾经爱过那样一个男人,而是自己愚蠢的自杀行为。有时候半夜惊醒,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看到爱自己的父母,我会觉得,其实,我是世界上最懦弱的妈妈,最无能的女儿,自私自利,还无情无义,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好谴责别人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   要宋校长和他前妻的番外吗?要的话,我考虑写写,不要的话,就没番外了…… 92、更新之后 ...   在宋建辉带着自己家人收听节目的时候,收到消息的宛南平也正和自己请的公关团队调到了这个频道。   主持人问谢悠然:“所以当初主动放弃争夺财产,只为了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是因为心里愧疚吗?”   那女人清澈的声音传出来:“是吧,其实也是舍不得。那时候我想着,我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结婚了,也许我给不了她们完整的家,但是我想,我会比孩子的爸爸更懂得怎么去爱她们。他是一定会再婚的,到时候,他会有他们宛家最看重的儿子出生。那我女儿会被怎样对待呢?所以还不如趁他还有所图的时候,将孩子们争取过来……说实话,我其实很无知,我爸爸妈妈就我一个女儿,他们从来没有在钱上亏待过我,估计他们也忘了要教我去懂赚钱的辛苦,所以当时我根本就没把他的钱放在眼里,也没怎么想过,我一个离婚的女人,没有多余的存款,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以后要如何抚养好她们?还有父母老了我该怎么办。我去学动漫设计也不是想让自己有多出息,只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我最初画那些画写那些故事,其实也多少有些自我麻醉的意思在里面。”   “个人的英雄主义?”   “嗯,对的,就是个人的英雄主义。很想不通的时候,我做过很多很多关于报复前夫的梦,做得最多的是,我变成了仗剑江湖的侠女一般,有一天,将他狼猾地踩在脚下,看到他匍匐在我面前痛苦流涕,我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这样的回答,让她又凭添了一点小女人的可爱,即便没有见到她本人,也不由得让听节目的人,莞尔一笑后,对她不由自主地产生出喜爱。      公关公司的人越听心里越凉。   谢悠然的这次采访,做得太成功了。   问话的毫不留情面,答问题的人也是全无保留的。她坦陈了一切,她的爱,她的恨,她的弱点,她的想往,甚至都不避讳她人性当中阴暗的那一个方面。   他们本来还想听完这节目后,从里面挖出漏洞进行反击,现在看来,是全无必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该说的,不能说的,她都做了都说了都承认了,别人还有什么好讲的?   尤其是底下的助理突然“哎呀”一声,将手上的电脑推到领头人面前。   他看了,只能无奈一笑,将东西转递到宛南平那儿,一脸惨淡地说:“对不起宛总,我想接下来我们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宛南平本来听谢悠然的访谈就听得心里已经窝了一串串的火了,这会儿看到这些东西那还得了?几乎是立即暴起,狂暴地掀翻了桌上的一切,噼哩啪啦,电脑、纸巾、水杯、文件……摔了一地。   公关公司诸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灰溜溜地走掉了。      宛南平抓起钥匙就往家里赶。   “咚”一下把门捶开,力气大得差点把来开门的宛母给撞倒,老太太念叨一句:“你这是……”后面的话,就都自动在他要毁天灭地一样的气势和脸色下消音了。   宛南平阴沉着脸问:“孩子呢?”   宛母抖抖索索地答:“在在在,睡觉呢。”   宛南平踅身就往房边的小房间走,进房后,也不怕吓到孩子,也没有任何手法,俯□去揪着小孩头上的头发就是一扯,硬生生扯下小半捋来,他心头极怒,手上自然没有半点轻重,痛得孩子从睡梦里惊醒,哇啦啦手舞足蹈地哭得惊天动地。   客厅里的宛父和宛母这会再坐不住了,闻讯跑进来,见他那样急得忙把孩子抱起来,瞪着他说:“哎呀,我这是要干什么?发什么颠啊?在外面受了气怎么就拿孩子撒气了?孩子又哪里得罪你了?”   宛母抱着孩子,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上,一边柔声低哄,一边和宛父一起喝骂着宛南平。   宛南平看到自己父母将孩子疼到心尖尖上去的样子,想到往昔自己终于有儿子的满足和欢喜,再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有可能不是自己的骨肉,他就恨得不能动手将这丢尽他脸面的孩子给人道毁灭!   他捏紧了拳头,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才将心头那口血和那股子冲动生生地忍了下去。   彭凤却在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来。她今日并没有去公司,这些日子她也是心力交瘁,网上那些新闻一曝出来,她就知道坏菜了。   但她毕竟还是有些手段的,之前结婚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就跟宛南平说过,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好女人,但是跟了他,她会一心一意地爱他,对待他。   那时情浓我浓宛南平自然什么都不计较,但现在……好险那时候自己先交待了一些,那又是她认识他之前的事,又是在国外,他就算心里不舒服,可念在她的千娇百媚还能赚钱的份上不过去也过去了。因此料爆出来后他虽然生气,但念在她给他生了儿子的份上,除了禁了她的足,没给她好脸色看以外,倒也没有其他的过激的行为和言词。那些人讽刺他他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他还嗤之以鼻,自己这两年跟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所以他虽然不痛快,但并没有怀疑过。   因此彭凤这几天,都特别的老实乖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千方百计哄着他不算,还难得主动地夹起尾巴做人,平时对宛父宛母都趾高气昂的各种不耐烦,这会儿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反转来讨两老的欢心。   她今日还亲手下厨做饭,不想饭做到一半就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对孩子没多大的爱,但没事时也会逗一逗,听到声还以为他摔到哪了,所以忍不住跑了出来。   不想进到卧室看到的就是宛南平咬牙切齿瞪着孩子的一幕。      宛南平转过脸来,他那张平素还算斯文俊秀的脸,此时黑沉得像块铁桶,狰狞到可怕。   他一直以为她是了解面前这女人的,直到看到今天被扒出来的这些东西,他才发现,他对自家新太太知道得还真是太少太少了,她总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识啊!   他就如魔王现世,连宛父和宛母都不敢再说什么,只瑟缩着抱着孩子站在一边,戒备地看着他,噤若寒蝉。   彭凤直觉地想逃。   但宛南平出手太快,他上前几大步,十分精准地揪住了她的头发。   彭凤挣扎着尖叫:“宛南平,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宛南平狠狠地将她掼倒在地,然后跟捏小鸡一样地捏着她一只胳膊,将她粗暴地拖回到两人楼上的卧室。   彭凤抓着门框不肯撒手:“宛南平,你发什么疯?你怎么这样对我?”   “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你不知道?枉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你,把你当公主一样的捧着。结果你呢?你是个什么货?就是个j□j、贱货!千人枕万人骑的烂货!”   彭凤给他骂得傻眼,她本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在国外什么没学到,就学了个开放放荡的胸怀,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以前那点事叫事。还不是男人小心眼?她这段日子陪尽小心也该够了!所以听他这么不留情面,她也干脆豁出去了,恨恨地说:“你现在骂我有什么用?难道我有骗你吗?我告诉过你在国外被他们骗着做了不少疯狂的事,你不是不计较吗?现在又跟我讲这些,那好啊,你喜欢,你喜欢你回头去找你那个谢悠然啊,她老实,她实在,她好得天上有地上无!那有本事,你别嫌她木讽没情趣,不懂得在床上讨你欢喜……啊,啊!”   她还想再说,被宛南平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她爬起来,背抵着门板半倚着,啐了一口说:“宛南平,你也就那点出息,别人泼你老婆脏水呢,你还跟着他们一起来泼我?”   “是泼脏水吗?”宛南平气得胸口发痛,脸色阴到能滴出水来,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微博上的图片,指着那上面的照片蹲到她面前,揪着她的头发问她,“那你告诉我,这个所谓的‘告别之夜’是什么意思?”他磨着牙,看着面前这女人娇媚的脸蛋,恨不得啖下她一口肉来,“别告诉我,这他妈也只是你在国外干的荒唐事!”      彭凤给他揪得双目飙泪,闻言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看过去,一望之下,不由得全身发冷。   那是她被人挖出来的最新的情史:她跟着宛南平的时候,才刚刚给个香港的富商踹掉,因为对方觉得她欲求不满,实在是欲壑难填,要哄他的钱就算了,还拿着他的钱,另外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这不是最惨的,最雪上加霜的是,他们还翻出那个和她不清不楚男人的微薄。   和富商分开后,她也并没有跟那男的分手,直到她和宛南平要结婚了,她才确定自己可以甩开他了。   她结婚前夕,他跟她说想见见她,好歹给过去几年做个别。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   此时,那张微薄上写着:“告别之夜?明天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这话的配图是一个被扔掉的避孕套,还有自己那张她曾很得意很爱惜很为之而骄傲的能颠倒众生的脸,双颊绯红,尽是迷醉,半裸着肩膀妖娆地躺在明显是酒店的大床上。   该死的,那天晚上他们做前吃了助性助情的药,她一时情迷,走的时候又有些匆忙,完全忘记检查他手机里的照片了。   而他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另一个小号!   彭凤心里一阵绝望。      宛南平将她的头狠狠一摔,她猝不及防给重重地磕到了床边上,疼得她忍不住嘶声抽气。   宛南平却对她已无半点怜惜,他冷酷无情地警告她说:“最近这段时间,你给我安份点,不要想着出什么夭蛾子。我明天就去验DNA,如果孩子是我的还好说,要不是我的,彭凤,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说,一个男人在事业失利的巨大恐慌之下又遇到这样的家庭风暴会崩溃会颠狂么? 好吧,既然大家不想看宋校长和前妻的番外,那我也就不写了。 今天双更,干脆放了大结局吧。 不过另一更要晚一些,女儿今日学校有活动。 想要看第四个孩子番外的,不好意思,没有诶,因为前文里已经写了,宋校长和谢MM都不想再要孩子了。 至于觉得渣男没有虐尽性的,新文女儿的故事里咱们接着虐。 想要看男女主一家幸福生活的,新文里也有很多很多。 不要纠结后面故事的时间啊~~假装那是很多年以后吧。 新文这几天写了有存稿,所以日更应该可以保证吧? PS:因为总写弃妇文,我决定下一篇开始写甜文,SO,虽然是这个故事的后续,但不会那么太现实了,纯爱无虐,喜欢的请继续支持,加跳坑。 提前谢谢大家支持我这篇饱受骂声的文文,也谢谢毫不客气拿雷来砸我的你们,不一一点名了啊,你们的好偶记着。 亲一个~~晚上见。 93、大结局 ...   宛南平怒气冲冲地在彭凤身上发泄他所有积郁的愤懑跟不满时,谢悠然的采访也已接近了尾声。   她和主持人的访谈很愉快,这位得道几已成妖的中年主持人愉快地和她说:“谢小姐,我想您是我采访过的最配合的嘉宾。当然,我相信,以后,您也一定是个相当成功的童话作家,我对你的新书,充满了期待。”   谢悠然也已经完全放开了,脸上是倾诉过后的轻松与坦然:“谢谢,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希望,在我孩子们的眼里,我是个好妈妈,在我父母的眼里,我还算是个好女儿,没有让他们失望。”   “那就没想过在您现在先生的眼里是什么样吗?”   谢悠然眨眨眼:“我正在努力。”   主持人笑:“那我希望你心享事成……最后说些什么吧。”   谢悠然笑得狡黠:“说出来后,会不会给人小人得志的感觉?”   “唔,可以先听听,如果实在太嚣张,我会进音乐。”   谢悠然笑:“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说,能有今天的我,在这里,我真心要特别谢谢我的前夫,如果没有他将我逼出家门,也许,我终其一生,都体味不到,现在所体味的这些美好。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怪他,我希望大家能放过他,也放开这件事,世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美好的事物,实在是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不愉快上面。我这一生,唯一想要报复他的事,就是堂堂正正,开开心心地活着,并且,让我的两个女儿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主持人爽朗的声音:“这实在是太不嚣张了,我还以为,你会先仰天大笑三声。”   谢悠然说:“要不我补一段?”   音乐慢慢响起,那两人的笑声慢慢隐没在如水一般漫延开的音乐当中。   歌配得也极好,是孙燕姿的《我要的幸福》   宋建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谢悠然的表现,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很多,那么坦诚、直率、磊落而且可爱。   他回过头,宛妤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一边玩着玩具,一边懵懵懂懂地叹息:“妈妈的声音没有了。”   谢岚山抚着她的小脑袋没说话。   宛婷则沉默地看着窗外,黑色的玻璃反射出她白晳的小脸蛋,她紧紧地咬着唇,有泪水从她眼角渗出,然而,嘴角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安静了一会儿后,她轻轻抹去眼泪,回头还怂恿宋仁轩:“宋仁轩,我妈妈说得这么好,等下把最先拥抱她的机会让给你,好不好?”   宋仁轩斜睨她:“为什么?”   宛婷粗声粗气的:“抱不抱?”   宋仁轩就什么话也不问了。      钟君和谢岚山也觉得很奇怪,大家估摸着谢悠然快出来后,就都走出车外等着她。   钟君给自己女儿弄得挺感慨的,但还是趁机问宛婷:“为什么要宋仁轩先抱你妈妈?”   宛婷微笑,说:“她不是说想成为我们的好妈妈吗?现在,连宋仁轩这个外人儿都认可她了,岂不就是给她的最好的证明?”   那样以后,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地爱她们了,为她们做什么了,因为,她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了。   不过,虽然认同宛婷的话,但是她那“外人儿”三个字,还是生生刺痛了宋仁轩。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无知无畏地说出这话的谢宛婷,唇角抿得紧紧的。   然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怎么样才能不算是宛婷眼中的“外人儿”,最后,很多很多年以后,他终于将宛婷的名字贯上了自己的姓氏,才洋洋得意地告诉她说:“我等着把你变成我的内人儿,已经等了很久了。”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这个时候,宋仁轩只是很有几分沮丧。   而谢悠然疾步走出广电大楼,首先看到的,就是站在车子旁边等她的,她的家人们。   她以为,凭着宛妤娇俏的性子,定然是她第一个冲上来迎接自己的,岂料,第一个向她跑来的居然是宋仁轩。   这个已经快到她肩膀的小小少年,第一次对她露出了毫无保留的没有一点别扭的灿烂到耀眼的笑意,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句:“妈,你好棒!”   她听到后,眼泪一下落了下来。抬起头时,所有人都已经围拢了过来,谢岚山抱起宛妤挂到她的脖子上,宛婷轻轻替她抹去了她眼里的泪。   而钟君,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这时已然哭得稀里哗啦的,和她说:“谢悠然,能做你妈妈,我现在才觉得是三生有幸啊。”   他们都笑,宋建辉静静地站在众人之外,见她望过来,就悄悄给她比了一个手势。   她看懂了,他说的是,“谢悠然,我爱你。”   她抱着身边至亲的亲人,看着那个她爱着男人,眼泪再一次糊了她的脸。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三生有幸?   遇见他们,有了她们,爱上他们,也被他们所爱。   他们是她的全世界,是她全部的,爱和力量的来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就到这里了,意犹未尽的,去看新坑吧,渣男的后续,新文免费放送出来啊。 再次谢谢大家对这个让我受了许多骂的文文的支持。 新坑不现实,但也没有那么的小白,只能说,有些传奇?呃,看看就知道啦。 本想明天再开新坑的,不过明天貌似没空,今天就一并贴出来吧。 打一个广告,喜欢的请继续点,继续收藏,谢家两个女儿的后续故事。 谢谢,亲~~ ━━━━━━━━━━━━━━━━━━━━━━━━━━━━━━━━━ 本文内容由【蔺小九】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