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你是谁 作者:西西特 文案 多年后,施凉再回A市,繁华更甚从前,旧事被时光吞噬,旧人都在。 她回来,问候那些旧人,亲自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女主睚眦必报/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三观不正 姐弟恋/女主是鲜肉收割机/男主是小鲜肉/男女主相差四岁/都不是善类 ——男女主都是老手,玩的开,CN控,双洁党慎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主角:施凉 ┃ 配角:很多 ==================   ☆、第1章 那个女人 a市,black酒吧 作为这座城市最高档的放纵之地,不会出现俗不可耐的场面,来这里的人们点着昂贵的酒水,低调的消遣着。 今晚的black略微有些不同寻常,近似是在蠢蠢欲动,根源来自左侧最里面。 黑色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来了有一会儿了,她一手慵懒的撑着头,另一只手扣着酒杯,两条雪白修长的腿斜斜的靠在一起,脚上是十公分的高跟鞋。 女人穿了一条纯黑色修身裙,裙摆擦着大腿,领口是个v型,低一寸庸俗,高一寸保守。 恰到好处的弧度包裹着胸前的饱满,两片烈焰红唇微抿,性感又妩媚。 而她的神情是和诱人的身材完全不同的冷艳,拒人千里。 两者有着极端的冲突,带来的强大刺激能够轻易勾出一个人最原始的欲|望。 在场的男性看到那样的尤物,移不开眼。 酒保记不清是第几次吞咽口水,他回复吧台前的客人,“不是,她是第一来。” 如果之前来过,肯定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酒保回神,他把酒推到客人面前,再去看时,又有人从那边失望的离开。 这并不奇怪,似乎谁都在看戏,谁都得不到幸运女神的眷顾,无法入局。 平衡没有被打破,相安无事。 客人扣扣喝空的酒杯,里面塞了几张小费,酒保拿走酒杯,送上笑脸,“先生,我刚才说的是实话。” 他开口,附近的客人都围过来,一副等着自己分享什么秘密的架势。 酒保耸耸肩,他在酒吧工作有几年了,碰过形|形|色|色的客人,秘密多的是,但有关那个女人的,是真没有。 给小费的客人不耐烦的催促,酒保低头擦着酒杯,拿了钱势必要给点东西。 把擦好的酒杯搁一边,酒保两手撑着吧台,声音压低,以说悄悄话的音量将凭借自己毒辣的观察力获取的信息吐露出来。 “她穿的衣服,包,鞋子,首饰都是国外常见的品牌,包括唇膏。” 酒保享受着众人的期待目光,“她的脸上有着和倒时差的人一样的痕迹,应该是刚回国,收入估计在二三十万左右……” 把那些信息逐一分享,酒保顿了顿,“我猜她目前是……” 在吊足客人们的胃口后,他微笑,“单身。” 这一信息看似平淡无奇,又包含了许多东西。 酒保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他保留了一条。 对方不是猎物,而是狩猎者。 这里没有人可以与其交锋。 女人像是在等人,酒保注意到她坐下来后看了四次手机,六次入口的方向。 不多时,酒保的猜想得到证实。 一对男女进来,四处看看,朝左侧最里面走去。 他看到女人放下酒杯,脸上的冰冷也在这一刻全部褪出。 上演着久别重逢的一幕。 “阿凉——”黄金殊扑到沙发上,张口就是埋怨的,“这两年你死哪儿去了?一声招呼不打,也联系不上,我们还以为你被人卖到火星去了。” 王建军把她扔到一旁的包拿开,一屁股坐上去,“就是。” 施凉扬眉,轻描淡写道,“我在柏林,跟在沈肆手底下做事。” 黄金殊跟王建军对视一眼,均都倒抽一口气,“沈肆?!” “你怎么找上那主子了?” 施凉翻出俩个空杯子倒酒,“说来话长。” 黄金殊坐正了,“没事,你慢慢说,明天周六,我跟建军也不上班,今晚的时间全给你。” 王建军端走一杯酒就喝,“就是。” 施凉的身子后仰,靠着沙发,“他需要特助,我应聘成功了。” 黄金殊嗯一声,难掩的激动,“还有呢?” 施凉说,“没了。” “没了?”黄金殊瞪眼,那张巴掌脸上尽是不敢置信,“这也太简洁了吧?” 王建军点头,“就是。” “说来话长,”施凉的红唇微弯,“所以就长话短说了。” 黄金殊翻白眼,这是她认识的施凉,骨子里带着恶趣味,像泥鳅,捉不住,看来在国外待两年,没变。 “那干嘛把号码换掉,不跟我们联系?” 施凉延续简短风,“是沈肆的条件。” 黄金殊喝了口酒压压惊,那人是沈肆,再不合逻辑,都变的正常。 因为对方就是一个传奇。 “当初说好一起来a市打拼,结果你就把我跟建军晾在这边,自己失踪了,你说,是不是应该罚两杯?” 施凉笑道,“该罚。” 话落,她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倒满,再清空。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黄金殊知道她的酒量,更了解她说到做到,“回来了就好,这两年我跟建军已经把a市摸透了,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提,以后我们三一起努力,在这里扎根,成为三霸。” 王建军品着酒精的味道,“就是。” 黄金殊叉腰,“王建军同志,你能说点别的吗?” 王建军黝黑的面部写满真诚,“绝对服从党的命令!” 下一秒,他就变了张苦瓜脸,“阿凉,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年过的有多苦。” 黄金殊斜眼,“告状呢?” 王建军哼一声,“我还就告了,怎么地?” 仿佛施凉回来,他的腰杆都直了。 施凉摇头,“出息。” 密集的鼓声撤去,酒吧陷入静谧的错觉当中。 摸了摸下巴,王建军鼓动道,“阿凉,上去露两手?” 黄金殊也很怀念,“去吧去吧。” 施凉的酒杯见底,辛辣的酒灌进口腔,火烧般的感觉在喉咙里游荡。 她站起身,酒吧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在她身上聚集,目睹她一步步走上台。 人们想到暹罗猫,慵懒,傲慢。 面对突发状况,乐队面面相觑。 施凉跟钢琴手说了什么,那人害羞的退开,把位置腾出来。 人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开始高昂的尖叫,王建军跟黄金殊扯着嗓子喊。 施凉抬眼,酒吧安静下来。 酒保伸着脖子,半个身子趴在吧台上,没有人去管他的行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子上。 女人低着头,妩媚妖娆的五官被迷离的灯光笼罩,平添几分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灯光徒然变化,幽蓝的冷色调投在女人身上,她立在那里,从风情万种的性感尤物摇身一变,成了高贵优雅的大家闺秀。 她将双手平放在琴键上面,纤细的指尖下面淌出动听的旋律,红唇微张,沙哑的嗓音溢出,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女人红色的指甲在琴键上跳跃,挑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那些属于他们的往事在此刻被勾起,或悲哀,或遗憾,或愤恨。 台下,黄金殊抱着胳膊。 她跟施凉,王建军,他们三个认识有十多年了,现在还是三个,永远都不会变。 黄金殊记得那年是在六月份,班主任带着一个女生走进教室,说是转学生。 黑板上出现俩个字:施凉。 在当时的女生们眼里,当事人长的就是一副狐狸精的样子,随时都会勾引谁,字却很端正好看。 班里炸开锅,接着是隔壁班,高年级,最后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他们三个成为一个营的开端是因为一件事。 和肥皂剧里的情节差不多。 黄金殊跟家里争吵,离家出走的途中被几个混混欺负,建军路过,上前阻拦,结果他空有英雄救美的想法,被揍的鼻青脸肿。 就在建军被人踩在脚下,她被压在地上,遭受羞辱的时候,施凉过来了。 她下脚很可怕,把那几个成年男人踢的捂着裤裆,跪地求饶。 从那以后,他们三个的交集就渐渐的多了。 真正好上是在大学期间。 那四年让他们成为彼此心里最好的朋友。 歌声停止,黄金殊的思绪回笼,她笑着向施凉竖起大拇指。 她跟王建军都没问施凉在国外的两年过的怎么样,又为什么放弃那么好的机会。 施凉如果想说,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夜晚的街市光怪陆离,喧嚣无比。 黄金殊嚼着口香糖,“阿凉,你住哪儿?” 施凉说,“丰绣花苑。” “离我那边挺近的,”王建军问道,“工作的事有着落吗?” 施凉望着来往的车辆,“我周一去盛晖面试。” 王建军跟黄金殊异口同声,“盛晖?” 施凉嗯了声。 王建军想到什么,“阿凉,你不会只投了一个盛晖吧?” 施凉眯了眯眼,“对。” 有自信,桀骜在她的眉眼间浮现。 明明是张狂的口吻,却无端让人相信。 黄金殊唉声叹气,“我还指望你来yn,跟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施凉说笑,“有建军。” 王建军张嘴,话还没蹦出来,黄金殊就抢先说了,“算了吧,他除了研究公司妹子的尺寸,别的什么都指望不上。” 王建军正色道,“我那是敬业,做内衣设计,当然得钻研了。” 黄金殊拿包打一下他的胳膊,“你就快钻进妹子的罩杯里面了。” 王建军脸上挂不住,害羞,跟黄金殊急了,像只大马猴。 施凉看着他们玩闹,有些走神。 直到黄金殊拉她的手,她才敛了神色。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施凉下车,对着车里的黄金殊跟王建军挥手,约好明天一起吃午饭,再目送车子离开。 她没立即进小区,而是立在街头,点了一支烟。 风时有时无,烟蒂的光亮忽明忽灭。 施凉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走,她边走边抽烟,绕过路口,又是一条路,不知道通往哪里。 烟草味弥漫施凉走过的每一步,她在告诉这座城市,“我终于回来了。”   ☆、第2章 血光之灾 黄家早年家业可观,到了黄金殊爷爷手里,就给败光了。 他对经营产业毫无兴趣,日夜钻研八卦天命,颇有种俯视苍生悲欢离合的姿态。 爷爷一心想把占卜传承下去,奈何儿子女儿都没有天分,他就把眼光放到小辈里面,挑中了黄金殊。 她从小就被爷爷灌输卜卦类的知识,久而久之,也能装模作样。 就是时灵时不灵。 黄金殊望着极速倒退的夜景,“建军,还记得我给阿凉算的那一卦么?” 王建军刷着手机,“你隔三差五就算,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次?” 黄金殊踢他的小腿,“来a市前的那个晚上!” 王建军夸张的哎哟一声,“姑奶奶,轻点成么?我回去了,媳妇要验身的。” 黄金殊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别打岔。” 看她那么严肃,王建军也收起玩笑,“想起来了,是有那回事。” “你说我会在一年内升职加薪,事实并没有。” 黄金殊脸不红心不跳,“我还不能有失误吗?” 王建军狗腿子的笑,“能,当然能。”就是挺多次。 “你那个是没成,不过阿凉的卦象灵验了。”黄金殊说,“我记得当时算的是她命里有贵人。” 王建军一愣,“你是指……”沈肆? 黄金殊回了个“不然呢”的眼神。 谁跟沈肆扯上关系,他都是对方的贵人,卦象错不了。 王建军给出结论,“瞎猫碰见死耗子。” 拍拍他的肩膀,黄金殊呵呵笑,“你在嫉妒我的超能力。” 王建军白眼一翻,“拉倒吧。” 黄金殊翘着腿往皮椅上一靠,“别不信,将来我会开馆子正式收徒。” “我信啊,”王建军认真的点头,“我还信那时候太阳会从西边升,东边落。” 黄金殊大人不计小人过,“明天我带上我的宝贝,再给阿凉卜一卦。” 王建军说,“行吧。”反正也只是闹着玩。 黄金殊握住一撮头发,在指尖上绕圈,“上周那卦别忘了,不出半年,你就会有情伤。” 王建军的脸抽了抽,“绝对是你搞错了,我现在跟我媳妇天天是奥特曼打小怪兽,幸福的冒泡。” “别激动啊,我是想提醒你,”黄金殊说,“不要老是秀恩爱,秀着秀着,就没了。” 王建军闹了个大红脸,他嘴笨,说不过黄金殊,急的脸红脖子粗。 半天挤出一句,“你这才是赤|裸|裸的嫉妒!” 黄金殊顺顺毛,“是是是,我嫉妒,我是单身狗,汪。” “好了啦,大男人不要这么小气嘛。” 王建军哼哼,“原谅你了。” 他说,“金殊,你不碰那东西不成么?” 黄金殊摇头,“不成。” 王建军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黄家就出来这么一个神棍。 “那我以后不算了。” 黄金殊看他一眼,“随你吧。” 爷爷教导她,一个人的卦象是由自己诚心诚意凝成的。 她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有时候难免就说了对方不想听的。 但是爷爷叮嘱她,不能撒谎。 黄金殊有些遗憾,可惜她不能给自己算一算。 王建军的住处到了,他提前下车,“金殊,我走了啊。” 黄金殊摆摆手。 过了十几分钟,她到了目的地。 前面的司机看向后视镜,听了一路,也憋了一路,“小姐,你会算命?” 黄金殊,“嗯哼。” 司机又问,“面相会看吗?” 黄金殊说,“小菜一碟。” 司机扭头,“要不,你给我看一看面相?” “可以啊,”黄金殊笑眯眯的,“大叔,我给你看面相,抵消车钱,怎么样?” “……”司机把脸一正,“当我没说。” 黄金殊的脸一臭,在司机的眼神催促下拿出钱,“真不考虑考虑?” 司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黄金殊的脸更臭了,她打开车门下车,把钱递过去。 钱一拿,司机立马一踩油门,跑了。 黄金殊吸了一肚子灰尘加汽车尾气,她呸呸的吐口水,多少人求她算,她还不乐意呢! *** 一辆宝马穿过路口,朝着夜色深处驶去。 驾驶座上的青年忽然去看后视镜,旁边一直偷看他的年轻女人捕捉到这一幕,“六少,怎么了?” 青年收回视线,手搁在方向盘上面,“没怎么。” 绿灯的时候,女人大胆的亲了一下青年的手背。 青年撩开女人的裙子,手伸进去,引得女人一阵娇|喘。 路边,施凉掐灭烟头,往回走。 行人都会忍不住侧目,打量将风花雪月埋进骨子里的女人。 有些目光放肆,露|骨,轻蔑,鄙夷,施凉习惯了。 今晚想了旧人旧事,她的心情不好。 施凉租的是两室一厅,隔壁那间被她当做书房用。 换上拖鞋,施凉就进了书房,忙到深夜才去洗漱,睡觉。 噩梦和过去每天一样降临,覆盖整个夜晚,施凉用一杯凉白开水让自己平复。 她靠在床头,手摸到烟盒跟打火机。 银色的机身左下角有片四叶草,冷硬的线条和单一的色彩因此变的柔和。 施凉拿手指摸了摸四叶草,那人说这东西代表幸运,她轻嗤一声,说是自我欺骗。 却把这打火机留到现在。 金属的冰冷声响后,有一缕白雾散出,施凉眯着眼睛,慵懒的吞云吐雾。 她的烟龄有十多年了,这辈子是别想戒掉尼古丁的味道,也不会去戒。 十点半,施凉出现在约定的饭店,只有黄金殊一人,王建军没来,他要陪媳妇看韩剧,不能出来。 黄金殊嗤之以鼻,“建军,你不是找了媳妇,你是找了个女儿。” 王建军就三字,“我乐意。” 黄金殊气的把手机丟桌上,“阿凉,别管他了,我们吃我们的。” 施凉把菜单给服务员,“建军什么时候谈了女朋友?” 黄金殊说,“刚来a市没两月。”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跟孙苗苗是怎么认识的,等我见到人的时候,他俩已经腻歪上了。” 施凉问道,“金殊,孙苗苗是从事什么工作?” “秘书。”黄金殊说,“她在容氏。” 施凉摩|挲着手指,“容氏吗……” “你是没看见她指挥建军做事那样,跟一太后娘娘似的。”黄金殊恨铁不成钢,“建军现在就是老妈子。” “阿凉,还好有你陪我。”她唉声叹气,“要是哪天你再领个男的参加我们的聚会,那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想想就很凄惨。 施凉说,“不会有那一天。” 黄金殊的表情诧异,“那么肯定?” 施凉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道,淡淡道,“爱情是所有感情里面最薄弱的,我不会浪费时间。” 黄金殊抽嘴,把谈恋爱当成浪费时间,她头一回听说。 “建军不在,他听了,估计要跟你急。” 黄金殊脱口而出,“那萧医生呢?” 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恰在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诱人的香味弥漫。 这一插曲来的正是时候。 黄金殊转移话题,“阿凉,酱鸭是这家的招牌菜,你尝尝。” 施凉不会逃避,她回答前一个问题,“我跟他只会是朋友。” 黄金殊吸一口气,阿凉总是理智凌驾一切,无情又残忍,对她自己是,对别人亦是。 施凉夹了块酱鸭肉放进口中,“味道不错。” “是吧,”黄金殊卖力推荐,“还有那桂花糯米藕,豆腐蒸鱼,煎酿茄子,都特别好吃。” 施凉一一品尝,又回到豆腐蒸鱼,她似乎很喜欢吃,黄金殊就没再碰一口,全给她吃了。 饭后,施凉跟黄金殊去附近的公园消食。 坐在长凳上,施凉说,“金殊,开始吧。” 黄金殊不解的眨眼。 施凉笑着看她,“你不是把东西带过来了吗?” 黄金殊无语,什么都瞒不过她。 “昨晚建军还为这事跟我摆脸色耍小脾气,阿凉,你真想要我给你算一卦?” “嗯。”施凉说,“我想看看回国后的事业。” 黄金殊郑重的拿出传家宝,三枚古铜钱,让施凉爻六遍。 施凉照做。 黄金殊垂着眼皮,脑子里快速运算,片刻后,她的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 施凉不在意道,“你说吧,不要有压力。” 黄金殊抿抿唇,“有点怪。” 施凉的眉梢轻挑,“怎么个古怪法?我要被炒鱿鱼,流落街头?” “也不是,”黄金殊说,“这卦象显示,你今年上半年事业顺利。” “但是下半年会有一次很大的变数,成败得失不在你身上,在于外力。” 施凉侧过头,望向对面的灌木丛。 黄金殊没看清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不当回事,她很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会点皮毛,都不准的,你随便听听。” 施凉把头转回来,面对着黄金殊,“没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全力就好。” 黄金殊盯着她的脸,突兀的说,“阿凉,你下个月别出差。” 施凉把铜钱收了给她,“金殊,我还没进公司。” 黄金殊咬唇,“也对哦,你不知道会有什么安排。” 施凉疑惑她的反常,“怎么?” 黄金殊面色凝重,“阿凉,你的面相有个破,下个月不能去外地,不然就会有血光之灾。” 施凉说,“我会注意。” 黄金殊到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她告诉施凉,到时候无论公司怎么安排,都要找借口推掉。 周一,施凉在路边打车的时候,不走运的被一辆宝马刮伤了。 她看着腿上的血,眼角抽了抽,金殊,你又算错了。   ☆、第3章 五百块 容家世代经商,根基雄厚,在a市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 长子容斌和当政一派的谨家联姻,使得容家在商界的地位更加稳固。 容蔚然在家中排行第六,家里人喊他老六,在外面,别人都会毕恭毕敬的称他一声六少。 他听不得别人叫他的全名,像个娘们。 当年容夫人怀老六的时候迷上一部韩剧,她拿了剧中男主角的名字后两个字,是希望老六和男主角一样,优雅浪漫,满腹经纶。 结果不知道养育的哪个环节出了错,老六小时候顽劣,长大后不但没变纯良,反而更加桀骜不驯,风流成性。 容夫人失望了,好在其他几个儿子争气。 大儿媳给容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从那以后,容夫人就成天围着孙子打转,啥事也不管了。 耳根子清净了,容蔚然乐得自在,他随心所欲,游戏人间,人生主张的是及时行乐,绝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只会谋利,不懂享受的行尸走肉,或者为了某个女人,要死要活的,成为一个傻逼。 他的身边从不缺女伴,女人对他而言,是欲|望的根源,也是欲|望的终结。 容蔚然对女人是出了名的大方,因此跟过他的那些女人被踢之后,都不会死缠烂打,给他找不痛快。 当然,迄今为止,也没哪个女人有那能耐在他那里有半点影响力。 林青是容蔚然最近追到手的猎物,她是个处,在容蔚然要她的时候说的,她还说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他的。 当时林青的表情满是爱意,更是柔柔的说了好几声喜欢,那种姿态就是我的身子给你了,一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容蔚然顿时就软了。 在他的世界,性就是性,别跟他扯一些情啊爱啊的。 一旦对他说了我喜欢你,我爱你,那么,游戏就提前结束了。 林青不是不知道容蔚然的禁|忌,也许是她这些天被这个男人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太自信了,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美食在前,容蔚然彻底没了食欲,要他为了一棵树木,放弃整片森林,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昨晚原本该是一个美妙的夜晚,结果发生变故。 林青被捧的太高,这一下摔下来,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早上,容蔚然送林青回去,半路上,林青情绪失控,抱着他的脖子乱啃。 车子像一条蛇,在其他车辆惊悚的注视下,容蔚然的方向盘打偏,往人行道上撞了过去。 急刹车声在树底下彻响,车子惯性的震了一下。 车里的容蔚然胸膛剧烈起伏,抓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力道,又松开,掌心都是冷汗。 林青一张漂亮的脸蛋煞白,她哆哆嗦嗦的,“六,六少,我们,你,你,你撞到人了……” 容蔚然怒吼,“闭嘴!” 林青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楚楚可怜。 容蔚然烦躁的扯了扯领口,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给老子在车里待着。” 女人浑身发抖,他不耐烦的呵斥,“妈的,你听到没有?” 林青垂着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惊魂未定,“六……六少……我……我住的地方就……就在附近……我还是…………还是自己走吧……” 容蔚然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赶苍蝇似的,“滚。” 得到允许,林青一刻不停留,抓起包就下车,她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不想惹上麻烦。 就在车子撞到人的前一刻,林青还在争取,不想放弃,毕竟容蔚然英俊多金,风流倜傥,他是一匹狼,想驯服的人太多了。 她自认为足够优秀,有信心成为容蔚然的最后一个女人,现在她再也没了心思,也真正的明白了,容蔚然的世界跟她格格不入。 别说把人撞伤,即便是撞死了,恐怕荣家都会为他摆平。 搞不好会拉个人顶替。 林青不想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炮灰。 驾驶座上,容蔚然的神情徒然从讥讽变的怪异,两三秒的时间里,依次出现了疑惑,惊讶,愉悦,玩味。 他深坐在皮椅里,灼热的目光穿透车玻璃,准确无误的钉住外面那个高挑的身影。 施凉今天要去盛晖面试,但是现在腿受伤了,血不停的往下流淌,她蹙着眉梢,下巴线条绷紧,心情异常糟糕。 “美女,好久不见。” 身前有一片阴影,汽车尾气的气味混合着烟草味扑进鼻子里,施凉的视野里出现一双做工精良的休闲皮鞋,她抬头,眼皮一跳。 容蔚然双手插兜,抬着下巴,眼光实质化,慢条斯理的剥着女人身上的裙子,“怎么,不认识我了?” 施凉面无表情的拨打110,被一只手抢走,“我在跟你说话。” 她指着流血的小腿,“这位先生,你开车撞了我,附近有监控,周围也有很多人看到了。” “所以?”容蔚然挑高了眉毛,一副我已经看透了,别在我面前耍花样的口吻,“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要我送你去医院,再留联系方式给你,好好补偿你一番?” 施凉忍着腿上丝丝缕缕的痛意,“不用了,请你让开。” “喂,你真不记得我了?”眉头皱了皱,容蔚然扯起一边的唇角,浮现出一个暧|昧的弧度,“我们有过ons。” 施凉面不改色,“抱歉,我没印象。” 容蔚然的眼底掠过一丝愤怒,他有骄傲的资本,何曾受过这待遇,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拉斯维加斯。” “还不够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点提示。”他微微弯身,旁若无人的把唇凑在施凉耳边,“你的胸前有一个罂栗花纹身,最敏|感的就是那里,我一舔,你就叫的……” 施凉出声打断,“够了!” 容蔚然唇边的弧度更深,“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去年的那个晚上,他在酒吧物色对象,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就口|干|舌|燥。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去开房,做了。 容蔚然不是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但他竟然记不清自己发|泄过几次,就像是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一样。 伺候了一晚上,容蔚然第二天醒来,人已经走了,床头柜上放着五百,还有半根烟。 把他当鸭子。 容蔚然那段时间看哪个女人都欠点味道,有的够妩媚了,不够风骚,够风骚了,差点妖气。 几样都齐全了,又不够野性。 刚才看见这个女人的那一瞬间,容蔚然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 可以激起他的征服欲的不少,但能让他看一眼,就想冲动到做点什么的,只有这位。 意识到这一点,容蔚然抓住女人的手臂。 施凉说,“松手。” 容蔚然放肆的抚|摸,“你叫什么?” 施凉的手肘猛地击向容蔚然的腰眼。 突然来那么一下,他疼的弯下腰背,“操!你他妈……” 施凉往前走,肩膀被抓住,她没回头,语气已经冷了,“我没时间陪你玩。” 似是看出他的意图,也毫无兴趣。 容蔚然的眼皮底下,女人的腿雪白,那一缕血鲜红,强烈的对比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深呼吸,眼角划过狠戾,“好歹我们也度过了一个晚上,不跟我叙叙旧?” 施凉从包里拿出手机,她闭了闭眼,“下次。” 容蔚然脸上的怒气凝固,这个女人的态度变的太快,又很自然。 一时搞不清是他在玩她,还是他被玩。 容蔚然的眼眸忽地一闪,“赶时间啊?” 几秒的沉默,施凉从艳红的唇间吐出俩个字,“施凉。” 容蔚然知道她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这名字不好,透着一股子凉薄。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他捏紧女人的手臂,“告诉你,还没有人在激怒我之后,可以完好无损的离开。” 而且,这女人敢对他动手,就凭这个,他也不会放过她。 施凉的面色很差,平静下的焦急压不住,她终于直视面前的青年,“送我去盛晖。” 容蔚然弹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道,“我可不是司机。” 施凉抓住他的头发,强行拉下来,在他发愣之际,长驱直入,退出时重咬他的舌尖。 一系列动作利索,老练,且富有技巧。 容蔚然的呼吸骤然急促,舌尖的刺痛和口腔的气息在淡淡的血腥味之下,越发的浓烈。 他亢奋到要爆炸,神经末梢都在霎那间颤栗了起来。 施凉却很从容淡定,头脑清晰,知道怎么让对方暂时收起攻击,给自己争取主动权。 她拿开肩上的手,整理了一下裙子,简单的动作让她的曲线更加妖娆。 在她拨开几缕卷发的时候,四周有多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嘈杂声淹没了那些猥|琐的吞咽声。 施凉迎上青年火热而充满欲|望的目光,她的言语简明扼要,开出那个算不上吻的条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十点有一场面试,很重要。” 言下之意,不管有什么,都挪到事后。 容蔚然舔了舔唇,眼中迸射出发现猎物的光芒,他笑起来,有意思。   ☆、第4章 小弟弟 施凉走出盛晖大楼,那辆骚包色的宝马还在,青年单手插兜,斜斜的倚着车身,腿部线条显得更加修长。 他的五官立体,唇边挂着不羁的痞笑,眼神带电,像鹰一样,但凡是个正常女的路过,都会去盯着看。 容公子时刻处于狩猎状态,自带无形的雷达,视线范围内一旦出现猎物,就会被他捕进网中,吃干抹净再丟出去。 从来没失手过。 这次也不例外。 容蔚然迈着长腿过去,“面试完了?” 那语气亲密的,好像分钟在他那里就是年数,他们已经认识几个世纪了? 施凉往前走,脚步不停,她在思虑,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 容蔚然的视线一扫,女人小腿有一块淤青,那条伤口清洗过了,不长,也不深,只是血流下来的时候,看着吓人。 上周五的晚上,在路边看见的就是这女人了,当时她的身影在后视镜里一晃而过,他也没多想,只觉得光看背影就风姿妖娆。 女人越过他,不认识的陌生态度让容蔚然不爽。 “喂,利用完了,就想翻脸不认人?” 施凉被一股力道推向车门,她的耳廓被咬,喷上来的气息粗重。 容蔚然的胸口压着施凉的后背,动作粗鲁而野蛮。 他向来无拘无束,只管自己享乐,此刻迫不及待的想扒掉女人的裙子。 但是想归想,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在大街上提枪。 “附近有家酒店。” 施凉扯开身后的青年,高跟鞋踢中他的膝盖。 隐隐是骨头发出一声闷响。 猝不及防,容蔚然曲下膝盖,差点跪到地上。 他在家是老幺,多少人疼着捧着,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动过他。 即便是在床上,都没有哪个女人敢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今天上午竟然被打了两次,还是同一个女人所为。 站直了身子,容蔚然的眼神暴戾,“给脸不要脸,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施凉冷笑,“小弟弟,姐姐我现在有事要去办,没空陪你玩。” 容蔚然阴着脸一字一顿,“小弟弟?” 施凉拿出身份证。 容蔚然看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靠!” 这女人竟然比他大四岁。 容蔚然的女伴有个共同点,就是比他小,他不上比自己大的女人。 知道跟一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大姐上过床,容蔚然心里是别扭的。 他回过神来,那位大姐已经不见了。 容氏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里面的谈话声停止。 办公桌后的容斌看向来人,“老六,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林竞扭头,“哟。” 容蔚然往沙发上一坐,“哟个屁啊!” “六少,你这是……”林竞也不气,依旧嬉皮笑脸,“在哪个女人那里遇到了不痛快?” 容蔚然拿起面前的烟盒,叼住一根烟点燃,他吐出一团白雾,“还记得去年我在拉斯维加斯逮到的猎物吗?上午在金林路遇到了。” 言语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林竞跟容斌对视一眼,这不像是再续旧情的样子,他摸了摸下巴,“难不成那是个人妖?” 容蔚然抽一口烟,“是个大姐。” 噗,林竞没忍住,他哈哈大笑,“大姐?” 容蔚然咬住烟蒂,凶神恶煞,“林竞!” 林竞咳了两声,“那大姐是谁啊?叫什么?很大吗?” 容蔚然隔着烟雾瞪他,那不是重点,“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林竞调笑,“我这不好奇么?能让容少分寸大乱,一定是某个地方很……” 他用手在胸前虚虚的划出非常大的球形。 容蔚然在意前一句,“我有分寸大乱吗?” 林竞跟容斌的嘴抽抽,没有吗? 尤其是容斌,一年到头,老六来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 还都是被他爸压着脑袋带进来的。 这是头一次,因为个女人。 容斌感到意外,老六算的上是阅尽千帆,会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失常? “老六,大哥记得你不碰比你大的。” 容蔚然恶狠狠的吐出两字,“意外。” 容斌沉吟,“她拿年龄骗你?” 容蔚然摇头,“没有。” 身份证都主动拿出来了,实诚的不得了? 容斌挺不解,那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第一次是意外,你知道她是个大姐,那就各走各的。” 容蔚然把烟蒂咬|出一圈牙印,问题就在这儿。 他在知道对方是个大姐以后,心里的邪火也没消。 容斌看六弟不吭声,继续道,“她要是缠着你,想得到点好处,大哥出面替你解决。” 容蔚然把烟掐了。 他死也不承认,刚才听到大哥说那女人想从他身上得到点好处的时候,有那么一丝期待。 转过椅子,林竞拉长声音,“六少,我妹妹馨语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容蔚然索然无味,“算了吧,我怕吃了塞牙。” 林竞又是一阵大笑,馨语在他这里打听容蔚然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很上心,哪晓得对方是这个态度。 “说起来,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我也认识一个姐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他小声咕哝了句,没人在意。 容斌看腕表,“走吧,一起去吃饭。” 容蔚然把短短的硬发往后一捋,“佳人有约。” 容斌绕过办公桌,人高马大,身子挺拔,“老六,你该找个时间收收心了。” 容蔚然横他哥一眼,“啰嗦。” 他搭上林竞的肩膀,“林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给你物色几个。” “那先谢了。”林竞边走边说,“六少,我跟你相反,我对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有兴趣。” 三人踏进电梯。 林竞接着话头,“御姐有御姐的味道,成熟,知性,风韵,这都是青涩年轻的小姑娘没有的。” 容蔚然一挑眉毛。 难怪他在尝了那女人的销|魂后,有段日子都食不知味。 可能是他吃腻了嫩食,才对冷不丁吃到的熟食念念不忘,这么一想,容蔚然就没那么纠结了。 林竞跟容蔚然同年,两人找到共同话题,就开始叽里呱啦。 容斌听的脸热,这俩混小子有完没完了?! 当着他一个因为老婆怀二胎,已经憋了几个月的人面,聊那些人间极乐之事,真是惨无人道。 施凉办完事已经是下午,她独自去逛商场。 刚回国,又如愿以偿的找到工作,她打算添置一些新衣物。 半小时后,施凉停在一家店里,她看中了一款衬衫领的金色连衣裙。 店员满脸歉意,“女士,不好意思,这件裙子已经被客人定下了。” 一件裙子而已,施凉无所谓,她准备再看看别的。 uge的香水味从门口散入,店员看到来人,她立马热情的迎上去,“盛小姐,您来了啊。” 施凉立在原地,背后响起高傲的声音,“我要的裙子呢?” 店员忙说,“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盛馨语拿着裙子去试衣间,她的视线在左边的女人身上飞快的上下一扫。 分明没见过,心里却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 施凉侧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盛馨语确定,自己讨厌这个陌生女人。 她的优越感在对方身上有消失的迹象,这让她极度不快。 一些恶心的回忆被翻起,包括那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又在转瞬即逝。 死太久了,她都忘了那小贱人长什么样子。 把试衣间的门一关,盛馨语看看胸部,又想到那女人的尺寸,她的脸色不好,后悔没多垫几层。 金色有着女王范,含带霸气,盛馨语再如何装腔作势,如何趾高气昂,还是驾驭不了。 不过,她看上的东西,自己不要,也不会给别人。 店员眼睛毒辣,早发现这盛家大小姐穿不出裙子的效果,但她依旧形容的天花乱坠,把假话说的比真的还真。 摸了摸衬衫领口,盛馨语一脸可惜,“这裙子款式不错,就是不适合我。” 店员一听就急了,她可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 “行了。”盛馨语从包里拿出一张金卡,用俩根手指夹着,“给我装起来。” 店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盛小姐,您刚才不是说……” 盛馨语有意无意的提高音量,娇笑道,“给下人穿。” 店员把张大的嘴巴闭上,也跟着笑,“您对您家的下人真好。” 随便就把五位数的衣服给下人,真不愧是千金大小姐。 施凉拿起一件藏青色针织上衣在试衣镜前摆弄,似乎是看上了。 盛馨语墨镜后的眼睛里尽是讥讽,大妈的品位还真差劲。 施凉在店里走完一圈,一共碰过几十件衣服,她看看皮夹,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麻烦等我一会儿,我朋友就在附近。” 等人一离开,盛馨语就抬抬下巴,“把这些全部给我包起来。” 几个店员笑的合不拢嘴。 门外的拐角处,施凉拢了拢发丝,给了盯着她看的男人一个万分妩媚的笑容。 离开商场,施凉去了black酒吧。 吧台后的酒保一激动,酒杯从手里滑落。 酒吧混浊的空气在瞬间的凝结过后,激烈的燃烧了起来。 施凉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她支着头笑,“帅哥,一杯petrus。” 酒保红着脸拿酒杯倒酒。 二楼,容蔚然往下瞥的视线一顿,他的眼中骤然散发出动物的嗜血光芒。 旁边的人还在兴奋又讨好的说着,“六少,a大的校花正在过来的路上,听说她……” 容蔚然的背脊离开沙发,“一边玩去。” 他大大咧咧的起来,走下楼梯,朝着吧台方向走去。   ☆、第5章 跟上 容蔚然是酒吧的常客,大名鼎鼎的阔少爷,人又英俊,多情。 在政商界,容蔚然获得的一致评价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几个哥哥在名利场穿梭,他呢,成天就是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但只要他一天是容六少,就有大把的人巴结,奉承。 酒保知道容家小少爷的风流韵事,他有些担心。 酒杯刚推出去一点,就被伸过来的手拿走,酒保看着那杯酒被放到女人面前。 容六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一天见两回,呵,你是知道我在这儿吧。” 这还真不是他说大话,他的骚包色宝马停在外面,那就是标志。 那些想跟他的女人争先恐后般往里头挤,ons还是床伴,亲个嘴摸一把,怎么都好。 谁让容六少有一副好皮|囊,有钱,活儿还好,想图的他都有。 不对他的戏谑任何回应,施凉喝了口酒,她的眼神落在舞池里。 那一瞬间,容蔚然有种错觉,她在搜寻看得上眼的猎物。 只是瞬息,那种念头就被容蔚然否定,女人即便是母老虎,也会被公老虎办。 他坐到旁边,长腿曲着不舒服的弧度,“au。” 酒保的不正经早就消失无影,一边麻利的倒酒,一边想容六少有没有可能碰一鼻子灰。 有容蔚然那头野狼坐那儿,再没哪个没眼力劲的上前搭讪。 没胆子的给自己找借口,不屑跟纨绔子弟较量,有身份的,都在角落里低调的享受,不想为了个女的惹事上身。 他们暗地里搓搓牙,将那声感叹和妒忌一口闷进酒水里,可惜了一朵红玫瑰。 那容小少爷今晚要爽死了。 容蔚然本人也是这么认为,他如火的视线盯在女人身上。 施凉转过头,“我对小弟弟没有兴趣。” 额头蹦出一根青筋,容蔚然冷笑,“放心,老子对你也没兴趣。” 施凉看他一眼,“那最好。” 说着就从高脚椅上站起来,往舞池那里走去。 容蔚然注视她的举动。 那个女人的身子跟着音乐摆动,她的幅度很小,透着一股子慵懒,分外的撩人。 周围那些疯狂扭动的腰肢和快挤爆了的白花花两团一下子暗淡失色。 施凉有几分沉醉,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她的面前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模样斯文的男人,他紧张的吞咽唾沫,浑身紧绷。 不知道谁推了他一下,他往施凉身前撞去,“对,对不起。” 施凉的红唇微挑,“没事。” 吧台那里,容蔚然的角度,俩人都耳鬓厮磨了。 酒保看到容小少爷眼角的阴霾,他的心里一惊,立刻朝舞池方向望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之后,冲过来的容蔚然一拳头打在男人的鼻梁上,那男人被打的莫名其妙。 容蔚然学过好几种近战术,下手狠辣,他踩着男人的背部,像踢麻袋一样,一脚把对方踢到一边。 酒吧里静的吓人。 容蔚然怒吼,“看什么看!” 众人偏开视线。 容蔚然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了,他一扭头,那女人的眼神里,他是顽皮的小孩子。 操,他们之间相差四岁又不是四十岁。 施凉转身离开。 容蔚然暴躁的喊,“喂!” 施凉脚步不停,她拿出几张放在吧台上,“那杯算我请你。” 话是对容蔚然说的。 酒保呆呆的接住,咕噜吞口水,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是狩猎者。 容蔚然粗喘着气,面色狰狞,“那位大姐——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在场的所有人还没缓过神来,就膛目结舌,大姐? 那样的尤物有哪一点跟大姐俩个字符合? 施凉还是那副平淡不惊的表情,“容蔚然,有完没完了?” 听到自己那娘们的名字,容蔚然气的跳脚,“他妈的,你……” 下一刻,他就扣住女人后脑勺,唇舌重重的侵略她的齿间。 有血腥味弥漫,施凉抬起手,从容蔚然的肩后移到后颈,再往上,手指放进他的发丝里。 女人的指腹擦着他的头发,温温的,容蔚然的一双丹凤眼半眯了起来,动了情|欲。 正当他舒服时,那只手用力拽住他的头发,他疼的抽气,对方趁机挣脱。 容蔚然体内的热力横冲直撞,血管都要爆开,从来没这么激烈过,他把施凉拽出酒吧。 “和我做一次。” 施凉不答,她立在风里,深栗色卷发轻盈的飘舞。 一抹银色在瞳孔里闪过,容蔚然看着女人拿出打火机和烟盒,手挡在唇边。 风卷着烟草味在四周散开。 容蔚然的目光里,女人敛着眉梢,红唇衔着浅黄色的烟蒂,那张尽是风情万种的脸上有一些突兀的茫然,性|感的要命。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抽烟的样子,特别骚。” 施凉往他脸上吐了个浓烈的烟圈,“有啊。” 容蔚然呛到,扬着眉毛问,“谁啊?” 施凉笑了一下,“多了。” 容蔚然的呼吸一窒,这女人是个妖精,“今晚别回去了。” 施凉的口鼻喷烟,神情被白雾缭绕,“小弟弟,在里面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也说的不模糊。” 容蔚然痞子的笑,“我又改变主意了。” 比他大就大吧,他现在只想要她。 施凉一口一口抽烟。 容蔚然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去年那晚,你不是也很爽吗?” 他邪恶一笑,唇沿着她的耳廓,下滑到后颈,“我可记得,你湿的厉害,流了好多。” 施凉弹弹烟身,“六少,里头多的是女人想跟你一|度|春|宵,你这样死皮赖脸,有意思?” 她改了称呼,态度更冷。 “有啊。”容蔚然的唇没离开,他哑着嗓音,“听说你面试了盛晖的财务主管,别去了,以后跟着我吧。” 施凉发出一个音,带着鄙夷,“你?” 容蔚然的眼睛喷火。 施凉的笑声夹在风中,“你全身上下,只有这个名字值钱。” 容蔚然生平头一次知道什么叫难堪,他的血往脸上涌,又极速往下。 对他挑衅,动手,还是个大姐,这女人全沾了。 他的征|服|欲被挑起,不把人压身下,干到哭着跪他面前求饶,再连皮带肉啃进肚子里,他是下不去火的。 “你刚回国,住在丰绣花苑,黄金殊和王建军是你的朋友吧,他们都是从c市过来的,还有你……” 把下午一时蛋疼调查出来的全说了,无非就是威胁,逼她就范。 施凉的小腿条件反射的传来疼痛,她眯了眯眼,“容蔚然,你一定要?” 容蔚然手插着兜,“是。” 施凉掐灭烟头,她往前走,“跟上。” 站在原地的容蔚然很丢脸的张大嘴巴。 还好这里没其他人看见,不然他风|流公子的英名都毁了。 竟然被一个女人拿捏,还是个大姐。 一人从酒吧跑出来,追着容蔚然的背影喊,“六少,a大那校花来了,人想跟你——” 容蔚然头也不回,“老子没空!” 他加快脚步,瞅着前面的女人,妈的,那么高的鞋跟,怎么还健步如飞? a市的五星级酒店没人不认识容蔚然,所以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出现,都很淡定。 一进房间,容蔚然就把施凉压墙上,夺走她的嘴唇,包括烈焰的唇膏和淡淡的烟味。 他的身材一流,倒三角很迷人,没有一丝赘肉,年纪轻轻的,体力充沛,技巧高明,花样多。 一场国王和臣子的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女王和骑士,追逐,争锋,势均力敌。 墙边,地毯,衣柜,床,无一幸免,急促凶猛的暴风雨终于停歇。 容蔚然侧过肩膀,怀抱天花板的姿势倒在一边,汗如雨下。 烟草味扑进鼻子里,他转头,女人靠在床头抽烟。 以前每次事后抽烟的是他,现在看着别人那么来,好像位置反了。 是他在伺候她,让她享受。 容蔚然想抽自己两大嘴巴子,真他妈邪门。 他翘着腿,吊儿郎当,“给我来一根。” 施凉将烟盒丟到床上,容蔚然叼了一根在嘴边,斜斜的勾唇,“打火机。” 话落,一个银色打火机落在他胸口,左下角有个四叶草。 对着上空吐一口烟,容蔚然调笑,“打火机是人送你的吧,这小草太他妈清纯了,可不像你。” 女人抵达|高||潮的时候,媚|眼|如|丝,勾|魂|噬|骨,他一个老江湖都险些败了。 施凉沉默着抽烟。 容蔚侧身躺着,手撑着头,肆无忌惮的欣赏眼前的美景。 发|泄完,他本该没趣了,却恰恰相反,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更有兴趣了。 她太冷静了,好像那两个多小时的疯狂只是处理一个文件。 处理完了就丟一边,不会再花心思和精力在上面。 施凉任由那道跋扈火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一根烟燃尽,她开口,“六少,行了吗?” 容蔚然发了下愣,“行吧。” 施凉把衣服鞋子一件件穿上,当着容蔚然的面儿,她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去。 容蔚然只觉得那两条又直又白的长腿快看不见了,他不假思索,“站住。”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容蔚然瞪着门,卧槽,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眼巴巴的想跟他睡一张床上,那女人竟然宁愿大半夜走人,也不跟他共处一室。 要不是房里的那味儿还没散,他都以为刚才是自己做了场||春||梦。 手里有个东西,他一瞧,可不就是那女人的打火机。 这一刻,容蔚然乐了,他舒展手脚,哼着小曲儿下床去浴室,谁知赤脚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不留神,乐极生悲,啪叽,滑倒了,脸着地。   ☆、第6章 就是个老妈子 施凉在酒店附近搭了辆计程车。 她穿的白衬衫,宝蓝色包臀裙,扯破的丝袜丟在酒店,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光滑修长,除了那块更严重的淤青和伤口,其他地方布满痕|迹。 脖子,手臂,锁骨,脸上都有,展现着在某个时候经历过怎样的疯狂。 司机第三次往后视镜看,他是一个健康的男人,看到这副秀色可餐的情形,难免会心猿意马。 凌晨一点多,一个成熟性|感,身材妖娆的女人敢孤身一人搭车,还留有放荡过的痕|迹,不是心大,就是没脑。 不知怎么,司机的背后突然有一丝凉意,他下意识去看后视镜,对上一双黑黑沉沉的眼眸。 那一瞬间,司机打了个寒战,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很荒谬,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可是那种害怕竟然往心里渗透,驱赶不掉。 之后的路程,司机目不斜视,一声不吭,到了目的地就走。 施凉到家就放水泡澡。 她靠着浴缸的边沿,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醒来时水早就凉了。 施凉从浴缸起来,浑身冰冷,皮|肤泡的发白发皱,那些深红的痕|迹经过这么一泡,看起来很恶心。 她擦干身子,裹上大浴巾,去找药箱给伤口消毒。 睡了一觉,又不想再躺了。 施凉在酒柜拿了红酒和酒杯去阳台,坐在藤椅上等着日出。 旭日的第一缕曙光如一把神剑,当空劈下,墨蓝里泛出鱼肚白。 施凉举起酒杯,不多时,有万道霞光映在酒液里,大自然的美在此刻呈现。 上午,她接到盛晖人事部的电话,通知她周四去上班。 “好。” 施凉语气不变,意料之中的事,她欲要去收拾东西,桌上的手机发出嗡的声响。 黄金殊打来电话,“阿凉,建军叫我们今晚去他那儿。” 施凉靠着桌子,“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黄金殊在那头发出受不了的声音,“他今天挺怪,看着我,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给我一个迷一样的笑容,把我瘆的,带公司的早饭都没吃。” 施凉的烟瘾犯了,她没找到打火机,怕是丟酒店了,那头黄金殊喂了好几声,她按按眉心,“到时候见面再说。” 黄金殊,“嗯嗯,那我去忙了。” “阿凉,我给你带我最新设计的内衣,你穿什么尺寸?” 施凉说了一个字母,黄金殊发出一声尖叫,“你又长了?” “没长。”施凉说,“原来就那个号。” 黄金殊咂嘴,她羡慕的嘟囔,“行了行了,你的布料都比别人用的多。” 七点多,施凉跟黄金殊碰头,她瞪圆眼睛,“阿凉,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施凉三言两语说了。 黄金殊的脸色一变,“什么?” 她唉声叹气,“都怨我,我要是没算错,你就不会出事了。” “未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施凉说,“金殊,你能够摸到天机,已经很了不起了。” 闻言,黄金殊骄傲的尾巴甩了起来,“真的吗?” 施凉笑笑,“真的。” 黄金殊开心的挽着她的胳膊,“哎呀,知道听一次你的夸奖有多难么?” 施凉有兴趣倾听,“说说。” 两人一路说笑着去到王建军的住处。 王建军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他站在玄关,低眉垂眼,一副|日|本|小媳妇的姿态,就差问一句“是先吃饭,还是先泡澡”。 黄金殊进门,“建军同志,你这是……鸿门宴?” 王建军拍她,“没有的事!” 施凉也看了那桌子菜,很丰盛,花了不少心思,“说吧。” 王建军说,“先吃饭。” 他热情的拿碗筷,“阿凉,金殊,不喝洋酒,喝二锅头啊,带劲。” 施凉跟黄金殊没动筷子,一同看着他。 王建军搓搓手,“就是那什么……” 黄金殊性子急,“什么那什么,有屁快放。” 王建军露出一个羞涩的笑,“你们俩能不能借我点钱?” 黄金殊哦了声,转手就拿钱夹,“二百够不?不够再给你五十。” 王建军眼瞅着靠谱的,“……阿凉。” 施凉问他,“借钱做什么?” 王建军摆弄手里的碗,“我想买辆车。” 黄金殊哼哼,笃定道,“是孙苗苗想吧。” “她是我媳妇,”王建军抬头,“我跟她不分彼此。” 黄金殊摇摇头,啧啧两声,“哎哟,说的好听,你俩还没领证结婚呢。” “回头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王建军拍桌子,“黄金殊,你不借就不借,嘲讽我干什么?” 黄金殊也拍,“我有嘲讽你吗?我在嘲讽一头猪。” 王建军气的拿手指着她,“你!” “身材干巴巴的,嘴巴还毒,难怪你没人要!” 话喊出去,他后悔了,眼睛乱瞟。 黄金殊气的叉腰,“你说什么?王建军,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王建军不敢,嘴硬道,“我好男不跟女斗。” 他跟靠谱又不犯病的说话,“阿凉,我是真的想买车,这样你们有个什么急事,也能找我啊。” 施凉问,“哪款车?” 王建军立马去拿杂志,“我觉得东风508不错,雅阁也很好,还有蒙迪欧……” 施凉说,“你看的这几款都是二十万左右的。” 王建军“嗯”一声,“阿凉,你说哪款性价比高一点?” “那都是其次。”施凉问出关键,“首先是,你现在手上有多少存款?” 王建军抿嘴。 一旁的黄金殊开吃了,“他的工资全上交了,自己知道个屁,这事得问孙苗苗,不对,他媳妇儿。” 施凉蹙眉,“建军。” 王建军搔搔鬓角,“卡给苗苗保管了,她今天加班,等她回来了我问问。” 施凉说,“这样,你先跟她谈好了,确定了卡里的数目,还差多少,然后再来找我们。” “带她一起。” 王建军缩缩脖子,“知道了。” 当年施凉转学后,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男生追着,女生报团害她,几次恶意事件后,她成了大姐大。 他跟黄金殊都是跟班,前几年他们的相处模式才有所改变。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畏惧的。 毕竟是亲眼目睹过她把一个人打的半死不活。 “吃菜吧,都快凉了。” 施凉喝了口二锅头,再去吃尖椒干豆腐,整个肺腑都火辣辣的。 王建军嘴上不停,“阿凉,我跟你说,我媳妇人特好,真的,她在容氏上班,很能干……” 门锁转动的声音突然传来。 桌上三人停下吃喝的动作,说曹操,曹操就到。 开门声后,是孙苗苗撒娇的声音,“建军,我快累死了。” 王建军小跑着过去,蹲下来给她脱鞋,“媳妇儿辛苦了,晚上我给你按摩按摩。” 孙苗苗动动鼻子,“好啊王建军,一个人还背着我做满汉全席……” 话声戛然而止,她这才发现家里有外人。 王建军给她介绍,“媳妇儿,这是阿凉。” 孙苗苗的表情有一瞬的惊艳,这女人跟黄金殊不同,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好像什么都能看透。 她是名校毕业,进入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容氏,是容家大少爷的秘书,这个工作足以让她接触到上流社会。 想到这里,孙苗苗挺起胸来,她抬着下巴,“你好。” 施凉昂首。 “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孙苗苗指着房门,“那我就先……” “去吧去吧。”王建军捏捏她的肩膀,“媳妇加油!” 黄金殊搓搓鸡皮疙瘩,施凉继续吃豆腐干,好像孙苗苗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王建军刚坐下来,就听见房里的喊声,“建军,你进来一下。” 接下来,孙苗苗的魔音隔一会儿就有。 “建军,我口渴了。”“建军我想吃葡萄”“王建军,我数到三!” 施凉跟黄金殊坐在桌前,看着王建军跟个陀螺一样,被孙苗苗拧着旋转。 “阿凉,我没说错吧,他就是老妈子。” “我们走吧。” 两人打了招呼,带上门离开。 房里,王建军跪在孙苗苗脚边,给她捶腿,“媳妇儿,你不高兴啊?” 孙苗苗冷哼,“我应该高兴吗?” 她揪住王建军的耳朵,“你是我男人,给别的女人做饭做菜,当我是什么?” “疼疼疼,你轻点。”王建军吃痛,“她俩是我最好的朋友。” 孙苗苗手上力道加重,“还顶嘴!” 王建军赶忙认错,“错了,媳妇儿,我错了。” “知道就好。”孙苗苗松开手,拿了葡萄吃,“买车的钱怎么样了?” “我有办法的,”王建军说,“媳妇儿,我们手上一共有多少钱啊?” 孙苗苗的声音含糊,“也就三四万吧。” 这么少,王建军问她,“那是三万,还是四万?” “我哪儿知道?”孙苗苗质问,“是不是你那俩个好朋友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王建军说,“哦对了,阿凉要进盛晖了。” 孙苗苗吐葡萄籽,王建军拿手接着,她愁眉苦脸,“提到盛晖,我就头疼,新锐的那个项目又出了问题,容总今天刚下达指令,下半年我不但要跟他多地飞,还都没假。” 王建军心疼,“真可怜,来,老公给你捏捏肩。” 他一下一下捏着孙苗苗的肩膀,“那盛光德不是有个宝贝女儿吗,跟容家联姻,两家变一家不就行了。” “联姻?跟谁联啊?”孙苗苗说,“容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成家了,老五在兵营,还有个老六。” 她轻笑,“容蔚然是谁啊,女人多的是,他有一个流动的后宫,怎么可能放弃皇帝般的生活,去娶那个盛馨语。” 王建军哦哦两声。 孙苗苗撇嘴,“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王建军嘿嘿笑,“我就喜欢听你说话,特好听。” 孙苗苗哼一声,“少来,去给我做水果沙拉。” 王建军,“渣。” 容家豪宅,极度奢华且敞亮的大厅里,气氛不太好。 家宴不欢而散。 容振华恨铁不成钢,小儿子太不争气了,只会给他在外头抹黑,丢脸,一事无成。 不对,还是成了一事,玩女人。 自己的种,他不能不管不问,再这么下去,心脏病是早晚的事。 容夫人倒是心宽了不少,她有孙子可以抱,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忙的很。 无意间发现小儿子的膝盖有一大块淤青,她吓一跳,过去就拉他的短裤,“老六,你这淤青是怎么回事?” 容蔚然啃着苹果,“被人踢的。” 他一说,大厅几人的神情就变的古怪,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动这小霸王? 是哪方神圣?容振华都有点好奇,他这小儿子不脱层皮,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作为。 如果有谁能让对方改变,他愿意亲自上门讨教一二。 容夫人的脸一冷,“谁?” 容蔚然还没答呢,老四容幕远就冒出一句,“妈,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老六看上哪个少妇了。” “你们看老六的脖子,好几个带血的牙|印呢,那少妇八成是跟他急了。” 容蔚然差点噎到,他的眼睛一瞪,“滚蛋,老子有三不沾,一,有夫之妇,二,未成年,三……比老子年纪大的。” 说第三个的时候,心虚。 他沾了,还是两次。 脖子上的牙印就是那女人弄的,要不是他硬给拽开,能连皮带肉的给他咬下来。 又骚又烈,透着狠劲,容蔚然正回味着那女人的味道,被容振华一声呵斥打断,“混账东西,你是谁老子?” 他的嘴角抽搐。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说是盛小姐来了。 容蔚然起身就走。 容夫人及时拉住他,“老六,坐下。” 容蔚然又坐回去,他翘着长腿,脚尖很不羁的一抖一抖。 盛馨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第7章 过来 容夫人先是一想,坏了,应该让老六上楼换件带领子的衣服,也好遮一遮那几个牙印。 她又一想,老六在外面鬼混不是一天两天,盛家这丫头是知道的,看到牙印应该不至于勃然变色。 的确如容夫人所料,盛馨语只是看了眼就移开了,但她精美的指甲却在手心扎出红印子。 她一一叫人,优雅有礼,乖巧懂事。 家世好,气质佳,国外名牌大学毕业,条件又是出类拔萃,很得长辈喜爱。 容夫人招招手,“馨语,到阿姨这儿来。” 盛馨语笑着过去坐下来。 容夫人握住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馨语是越来越漂亮了。” 没人接话。 容夫人释放出去女主人的威严,容振华是不掺和的,容幕远架不住老妈的威胁,他哈哈大笑,“我也那么觉得,老六,你说呢?” 皮球顺理成章,又众望所归的滚到容蔚然怀里去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手机玩游戏,音效开的很大。 “一般。” 盛馨语的面颊泛起羞怒之色,他是恶意的让自己难堪。 容振华都看不过去,“老六,怎么说话的?” “用嘴啊。”容蔚然两眼盯着手机,手指飞快的按动,他烦躁的骂骂咧咧,“操,这关又他妈没戏了。” “你们聊你们的,都别叫我。” 他是有一说一,喜欢,走下一步,不喜欢,那就连个眼神都不给,从不弄虚假的那套,更不会委屈自己。 “我看看老六在玩啥。”容幕远凑上去,跟他耳语,“盛馨语是来看你的,人对你有意思。” 容蔚然扯了扯一边的嘴皮子,痞子样的笑,“对我有意思的那可就多了,能从火车北站排到南站。” 他没刻意压低音量,其他人都听见了。 容幕远的面部抽了抽。 虽然夸张了点,但老六的行情是真的好。 容振华去书房处理公务,看着小儿子那唯我独尊的样儿,他就来气。 容夫人是很纳闷,要说盛馨语这模样,那在a市绝对是一等一的,儿子怎么就不待见? 要是看对眼,也省的两家操心。 “馨语啊,吃水果吗?”容夫人赶紧缓和氛围,“这是新鲜的荔枝。” 盛馨语拿起一个,“这些阿姨。” 她跟容夫人搭话,眼睛一直在那个青年身上。 余光里,青年懒散的往后仰,几缕棕色碎发扫过颈侧,隐隐露出银色耳钉,他的脖子线条流畅,几个牙印越发清晰。 盛馨语脸上的笑容微僵,又很快恢复。 片刻后,能活跃气氛的容幕远回了自己的住处。 大厅的谈笑声依旧,游戏音效声亦是。 容夫人说,“馨语啊,明天有时间吗?陪阿姨去做个水疗?” 盛馨语垂下眼睛,轻声说,“阿姨,抱歉,明天是我妈跟我外公的忌日,我和我爸每年的那天都去墓园看他们。” “你看阿姨这记性,”容夫人挺自责的,“馨语,阿姨给忘了,你不怪阿姨吧。” “不怪的,”盛馨语的声音轻颤,眼眶就开始发红,湿润,“阿姨,我好想妈妈和外公。” 容夫人心疼的把她抱到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可怜的孩子。” “当年你还那么小,就要经历那样的生死离别,苦了你了。” 不但要面对亲人的惨死,听说还差点毁容,手术就做了十几个小时,这才捡回一条命。 盛馨语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阿姨……” 在容蔚然这个阅女无数的老江湖眼中,盛家千金大小姐就三字,特矫情。 他受不了的起身走了。 容夫人怎么喊都没用,她叹口气,“馨语,男孩子成熟的要晚一些。” “老六他只是玩性比较大,等他腻了,心也就收回来了。” 盛馨语“嗯”了声。 容夫人拿纸巾给她擦眼泪,“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 “老六要是有你一半懂事,那就好了。” 盛馨语的表情羞涩,“他很好了。” 容夫人惊讶道,“你真这么认为?” “嗯。”盛馨语认真的说,“六少有难得的真性情,他活的很随性,我很羡慕。” 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对自己孩子的夸赞。 容夫人也不例外。 亲朋好友说老大精明能干,老二温润尔雅,老三沉着内敛,老四头脑灵活,人际广,老五有远大抱负,那一套套的,她早就听的耳朵起茧了,唯独老六没人夸。 小儿子是活的最真实的,也最自我,这点她知道。 “馨语,外头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容夫人说,“阿姨就问你,你想跟老六好吗?” 半响,盛馨语轻轻点头。 容夫人喜笑颜开,“有阿姨在,阿姨会好好管教管教,让老六早点醒悟。” 盛馨语失落道,“六少不喜欢我。” “不会的,”容夫人说,“他还没长大呢,都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等他明白了,就会发现你的好。” 盛馨语的眼中闪过什么。 也对,容蔚然只是血气方刚,发泄着身体的欲|望,他不对谁动情,也不跟谁谈情,那是他的禁|忌。 从容家离开,盛馨语没回去,而是开车去郊外见了一人。 那人约莫三十来岁,右边的眼角有块红色胎记,一张原本端正阳刚的脸让人排斥。 盛馨语看着倒胃口,“说。” 男人如实汇报,“小姐,前两天六少在酒吧为了个女人和人起冲突,把人打了。” 盛馨语的神情有几分异样,容蔚然竟然会做那种蠢事,“那他现在一定是跟那女人在一起了?” 男人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盛馨语冷笑,“一个又一个,他的精力还真旺盛。” 男人脱口而出,“年轻人是比较……” 盛馨语甩手就是一巴掌,“他还轮不到你来点评。” 男人立即弯下腰背,“对不起。” 盛馨语深呼吸,“继续。” 男人维持着那个卑微的姿势,“她是a*语系的校花,容蔚然今天上午去学校找过她。” 得到想要的,盛馨语就离开了。 她松口气,容蔚然只在玩,什么校花,还不是小女孩想走捷径,指望能靠那层膜来得到物质的需求,从而满足虚荣心的把戏。 此时,容蔚然已经在a大校门口。 他靠着车门,单手插兜,帅气的外形再配上几分坏坏的笑,吸引着那些女学生频频侧目,驻足。 有人认出来了,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校门口的保安无语,一个个都堵在那里不进学校,算怎么回事? 无语归无语,保安是不会头脑发热,上前找有名风流公子哥的麻烦。 容蔚然带电的目光扫了一圈,停在一处,有几个女生往校门口走。 其中一个女生身材娇小,她是巴掌脸,樱桃小嘴,皮肤白皙,眼睛很大,整个人很小只,让人有想去狠狠蹂|躏的念头,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之一。 容蔚然迈出去的脚步又顿住了。 见到那女生,欲|念和激|情没之前浓烈。 昨晚施凉走后,他在梦里跟她做了一夜,早上被单和内|裤一塌糊涂。 容蔚然得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效果不理想。 女生已经看见了那辆宝马和英俊的青年,她在室友暧|昧的表情里红了脸,伴随着得意。 女生欲要往前走点,好让青年发现自己,谁知对方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她满脸错愕。 “小雯,六少不是来找你的?” “是来找我的,上午分开的时候他说过。”文雯笑笑,“他是临时有事吧。” 几个室友调笑。 文雯的心情很差,昨晚去酒吧,听到容蔚然带着一个女人提前离开了,他们肯定度过了一晚。 原以为她是没戏了,没想到上午接到容蔚然的电话,他来学校找她了。 那么高调,她成了学校的议论对象。 文雯咬|唇,又在周围男生们的注视下恢复自信,容蔚然还会来找她的。 容蔚然去找林竞喝酒,到了那儿,他却只是把玩着打火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竞的眼睛一亮,“六少,这打火机能给我看看吗?” 容蔚然一丟,很随意。 “打火机好漂亮啊。”林竞摸着左下角的小草,“这是四叶草吧。” 容蔚然喝口酒,“四叶草?” “你不知道?”林竞挑眉,“书上说四叶草代表幸运。” 容蔚然嗤笑,不会吧,那女人竟然会信这种鬼话。 林竞说,“我记得六少的打火机不是这个。” “别人的,”容蔚然把腿架到酒桌上,“我打算扔掉。” 林竞笑着说,“我的打火机刚丢了,正缺一个,不如把这个送给我吧。” 容蔚然抿嘴,“不行。” 林竞,“……”前一分钟才说扔掉。 容蔚然调笑,“没想到林少爷对别人用过的东西也有兴趣。” 林竞耸耸肩,“只要是好东西,我无所谓。” 容蔚然徒然伸出手臂,从林另手里拿走打火机,用抢的。 好像小孩子在争玩具。 林竞的眼角微抽,他看到容蔚然打电话,打了狼血似的,不知道是跟谁说的,“想要打火机,就按照我给你发的地址过来,限时二十分钟,晚一分钟你就跳江去捞吧。” 林竞在他挂了电话后问,“谁啊?” 容蔚然把手机一扔,嘴角桀骜的上扬,带有一丝恶趣味,眼中浮现兴奋的光芒,和进来时的状态差太多。 盯着他,林竞忽然说,“不会是那大姐吧?” 容蔚然向上抛着打火机,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 “真是啊,”林竞挺期待,“我得看看。”   ☆、第8章 你想怎样 挂掉电话后,容蔚然就时不时去看手机。 几分钟后,有非常劲爆的铃声在包间炸响,震耳欲聋。 俩个青年都有短暂的懵逼。 容蔚然拿起手机,是一串陌生号码,他挑挑眉毛,接了,从那头传来女人平稳的声音,背景嘈杂,像是在什么店里。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把地址再告诉我一遍。” 容蔚然想的是,那女人竟然记得自己的手机号,他哼哼,傲娇的很,“就一遍啊,我是不会再说第二遍的。” 地址念完,那边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容蔚然的脸成了黑锅底。 林竞抖动肩膀,真新鲜,有生之年还能目睹一个女人挂这小霸王的电话。 那一脸吃瘪的样子,别说他,恐怕容斌他们都没见过。 “六少,看来那大姐很快就会过来了。”林竞端着酒杯,“我们继续喝酒?” 容蔚然斜飞一击眼刀,“你为什么还不走?” 操,白让这林竞看了老子的笑话,他心里一准笑成了傻逼。 林竞,“……” 他被酒水呛到了,撑着沙发咳嗽了好一会儿。 这人极其喜怒无常,前一刻还跟你称兄道弟,下一刻能说翻脸就翻遍。 “六少,是你叫我来喝酒的。” 容蔚然斜躺在沙发上,“不喝了。” 林竞笑笑,“我还没喝完呢。” 容蔚然扫他一眼,扯着嘴皮子说,“哥们我一会儿有事要办,那场面绝对血腥刺激,堪称好莱坞大片,不提供围观服务。” 林竞哈哈大笑,“六少,你可真逗。” 容蔚然直接拿酒瓶喝,“没你逗。” 林竞的眉峰扬了扬。 他羡慕这位容小少爷,上头有容斌在内的几个哥哥罩着,下头有的是人溜须拍马。 温柔乡频繁的换,一个接一个,还都管的不错,没哪个闹事的,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快活。 哪像他,还没出生就在被算计能给家族带来多少利益,什么爱情啊婚姻啊,那都由不得他管,选择权决定权都在父母手上攥着。 林竞往肚子里灌酒,人比人,气死人啊。 林家得绑着容家这颗参天大树,所以他就被家里委以重任。 时间一长,倒是处了交情,他指的是跟容斌,不包括这位。 手机又响了,容蔚然一看,还是陌生号码,他想也不想的就问,懒洋洋的调子,“到哪儿了?” 那头响起声音,“我在酒吧。” 容蔚然皱眉头,嗓音一变,质问道,“你哪个?” “是我啊。”甜美的声音说,“六少,我是小咪。” 小咪?容蔚然掐掉通话,大咪都给老子滚蛋! 林竞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那大姐对容蔚然有影响,还不小。 片刻后,手机再次发出嗡的声响,还是陌生号码,容蔚然暴躁的吼,“又他妈是谁?” 容夫人不咸不淡的说,“是你妈。” 容蔚然深呼吸,龇牙咧嘴,“皇太后娘娘,这么晚了,您还没就寝?” 容夫人还是那副语气,“儿子顽劣,哀家忧心,寝食难安。” 容蔚然的脸抽搐,“妈,最近又在看这个妃子那个阿妈?” “我辛辛苦苦的生了六个儿子,一个个的不是忙工作,就是和女人鬼混,没个人陪我。”容夫人哎一声,“我的命苦啊。” 容蔚然,“行,妈,我错了,我就不该提,您好好看电视,争取看出一朵花。” “就你最贫。”容夫人说正事,“老六,你在哪儿?” 容蔚然说,“皇色。” “又跑去那儿干什么?”容夫人说,“你昨晚彻夜不归,跟一女的在外头开房,这事你爸还没消气呢,你就不能安稳一天吗?” “妈,这回你真冤枉我了。”容蔚然说,“我跟林竞在一块儿,纯喝酒。” “阿竞?”容夫人不信,“你把手机给他。” 容蔚然照做。 林竞对着手机礼貌的打招呼,“阿姨晚上好。” 容夫人听着声音,信了八分,林家拿孩子跟小儿子同年,早早就帮着家里打理生意,人也稳重。 “阿竞,就你跟老六吗?” 林竞瞧一眼容蔚然,“是的。” 容蔚然拿回手机,“妈,这回你信了吧,那就这样……” “急什么。”容夫人说,“老六,馨语留家里过夜了,你今晚必须回来睡,明早一起吃早餐,听见没有?” 容蔚然把手机一丟,烦的。 皇太后娘娘是查岗,又是下达最后通碟。 林竞咦一声,“六少,二十分钟到了。” 容蔚然看手机,果真到了。 他死死地盯着门,那女人没出现。 林竞说,“也许那位大姐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急事,耽搁了。” 容蔚然嗤笑,“你还没见着人,就替她说话了?” 林竞,“……” 又怎么了?他都不知道那句话里头,是哪个字得罪了这人,让对方这么阴阳怪气的? 容蔚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林竞喊道,“喂,六少,你不是吧?真要把打火机扔江里?” 他一看事情不妙,赶紧追出去,“再等一会儿看看,兴许人就到了。” 容蔚然恶声恶语,“晚一分钟都不行!” 林竞扒拉头发。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林竞望了望,先是一愣,而后是惊喜。 他大步越过容蔚然,跑到女人面前,激动的唤了声,“施姐姐。” 施凉喘着气,呼吸不均匀,“你是?” 林竞脸上的笑容一滞,又恢复如常,“我是林竞啊,去年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我们还联手过,记得吗?” 说完了,他满脸期待。 几瞬后,施凉挑了一下红唇,浮现笑意,“这么巧。” “是啊,真巧。”林竞笑着感叹,“施姐姐,没想到会在a市碰到你。” 他抓住施凉的手臂,眼睛又黑又亮,那里面有不知名的情绪,“真是太好了。” 后头冒出一个声音,“好什么?” 容蔚然三两步靠近,暴力的把林竞从施凉身边拨开,贴那么近,还碰她,很碍眼。 “林少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竞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的体格不比容蔚然高壮,那一下没有防备。 还好没摔倒,不然让施凉看见了,他能呕血。 想到什么,林竞狐疑的视线落在容蔚然身上,“六少,你说的大姐该不会就是……“ 容蔚然甩过去一个眼神“你说呢?” 林竞不敢置信的瞪眼,“不会吧?!” 容蔚然挖耳朵,“鬼叫什么? 他面向施凉,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大姐,你迟到了。” 施凉说,“堵车。” “真是万能的好借口。”容蔚然捏着打火机,“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下了车,靠两条腿跑过来的?” 他随便一说,却不想是事实。 施凉的腿部肌|肉过度发力,脚后跟疼的钻心,“你想怎样?” 容蔚然瞥见林竞盯着她看,眼珠子一转,“吻我。” 林竞不假思索,“六少,你没看见吗,施姐姐喘那么厉害,一头都是汗,她是真的跑过来的……” 容蔚然扭头,戾气横生,“林竞,少他妈多管闲事!” 林竞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收紧,握成拳头,骨节突起,泛白。 他看过去,施凉已经揪住容蔚然的领口。 容蔚然被女人拉着弯了腰背,低下头,她的嘴唇柔|软,唇形饱|满,压着的时候味道很美,他眯眼享受,舌尖轻扫,又重重的啃|噬。 第三者林竞杵在原地,眼睛瞪的极大,快泛出血色。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容蔚然口中所指的大姐会是自己认识的施凉。 两人睡过了,他知道。 因为容蔚然故意撩起施凉的衣摆,她的腰部有许多痕迹。 林竞垂下眼皮,他的呼吸急促,心里五味杂全。 湿|腻的音色终于消失,一缕银丝啪的断开。 容蔚然的胸膛一下一下起伏,这女人为了一个打火机,可以做到这个程度,那一定是很特别而且重要的人送的。 这样的认知莫名让他不快。 施凉的唇上有一滴血珠子,是被咬的,魅|惑入骨,“给我。” 容蔚然恶劣的勾起嘴角,“大姐,对不住,你晚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伸出窗外,手指一松,打火机从高空落下,掉进江里。 施凉抿紧嘴唇,冰冷的目光扫向青年。 容蔚然心虚,他吊着狭长的眼尾,靠音量来掩盖自己的情绪,“看什么,是你自己不准时!” 施凉蹙了蹙眉,她把包放地上,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单手撑住窗台,一跃而下。 突然来这么一下,拍电影似的。 容蔚然拦都拦不住,他的喉头发紧,“操!” 林竞也呆住了,一道身影紧跟着翻上窗户,江里再次响起水声。 他吸一口气,赶紧拨打110,“喂,江边有人落水……”   ☆、第9章 滚吧你 皇色是a市最大的娱乐会所,远近闻名的最主要原因是它建在江中。 来消费的不管是谁,都得把车辆停在岸边,沿着对外的一条路,徒步进去。 夜色朦胧,微风徐徐,江水掀起波浪,一个个光柱并列着,显得如梦如幻。 江面突然有巨大的涟漪,水花四溅,青年从水里出来,手掐着女人的胳膊。 “操,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施凉不停咳嗽,水从头顶往下滑落,脸白的吓人。 容蔚然暴躁道,“先上岸!” 施凉用手推他。 被推开,容蔚然不爽到了极点,他又游过去,双臂如铁钳子,夹在施凉的细腰上,“说起来,我没跟哪个女人在江里做过,这宝贵的第一次就给你吧。” 俩人都是浑身湿|透,夏天的衣物本就薄,贴在身上,彼此的温度不断的散发出来。 容蔚然的胸膛压着施凉,又软又热,他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找准位置,一口咬在那朵罂粟花纹身上面。 施凉的手肘抬起,击在他的腹部位置,“滚。” 容蔚然被打的将脊背弓成痛苦的弧度,卧槽,真疼。 他咬牙切齿,“你这个女人……” 那些女的见了他,骨头都酥了,哪像眼前这位,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他。 容公子还委屈了。 他自我唾弃,在心里咒骂,“你他妈是傻逼吗?啊?!” 一次两次被打,自己没把人弄死,出了第三次,对方还好好的,能喘气,身体零件没少。 风吹在身上,施凉打了个喷嚏。 容蔚然冷哼,“活该。” 刚说完,自己也打了一个,“阿嚏——” 他眼瞅着女人又下去了,下意识去拉,触手滑溜溜的,跟一水蛇似的,抓不住。 甩了甩湿发,容蔚然中气十足,“老子不管你了!” 划出去一段距离,他爆粗口,一头扎进水里,拖着施凉往上游。 施凉挣脱开,在四处寻找。 容蔚然气急了,直接把手按在她的胸部,大力抓弄,唇堵住她的气息,不客气的吸取她的氧气。 俩人的唾液分享,缺氧的感觉不是人受的。 施凉一脚踹在容蔚然胸口,残忍又愤怒地将他踩下去,她自己灵活的游走。 猝不及防,容蔚然的呼吸道里进了很多水,他试图去抓施凉的脚,再次被踢开了。 眼看着那条水蛇游出视线范围,将他丢弃,他不断的往下沉,瞳孔逐渐涣散。 江面渐渐平静。 片刻后,一条人影上岸。 正是容蔚然。 他一声一声的咳嗽,脸色很可怕,身上滴着水,整个人的情绪都很反常。 只不过扔了个破打火机,就要他淹死。 容蔚然咳的整个肺腑都痉挛。 余光里,女人坐在地上,光着两只脚,脚趾头蜷缩着,是跟性格不同的可爱,他深呼吸,克制住把人拎到水里的冲动。 “我水性差点,已经没气了。”容蔚然笑出声,龇着一口白牙,“施凉,你够狠。” 施凉的左边胳膊倏然一疼,打火机掉在脚边,她低头,双眼微睁,又缓缓眯起。 “以前没碰过你这号儿,觉得新鲜,好玩,刺激。”容蔚然把手放进湿发里面,不羁的往后捋,骄傲又不可一世,“现在我厌了,没意思透了。” 他摆摆手,“大姐,滚吧你。” 一刻不停留,施凉拿着打火机离开。 容蔚然的眼睛里冒出鳄鱼的眼泪,他用力擦擦眼睛,吸了吸鼻子,嘴里骂骂咧咧,“操,老子见你跳江,傻逼样的跟着就跳下去了,还担心你沉江。” “你倒好,把老子踹开,心安理得的跑了,也不管老子是死是活。” 容蔚然一拳头砸在地上,他就是个白痴。 林竞慌张的跑过来,后头还有好几个潜水员和医护人员。 “六少,没事吧?”他看看周围,“她呢?” 容蔚然置若罔闻。 林竞一把揪住容蔚然的衣领,“你把她一个人扔江里了?” “不然呢?”容蔚然掏着耳朵,进水了,“她是我的谁啊,难不成我还得陪她在江里来个鸳鸯浴?” 林竞面色铁青,“混蛋!” 容蔚然将他的手挥开,“林竞,别他妈上我这儿找不痛快。” 林竞扭头跟潜水员沟通,满脸的焦急担忧。 容蔚然站起身,他看见地上的湿脚印,又来气了,想把地皮都掀起来。 行,施凉,你有种。 林竞在江边后悔,愧疚,难过死了,他跟施凉虽然没多接触,却在那一面后念念不忘。 这才刚重逢,就出了事。 潜水员多次确认没有发现目标,林竞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岸边,心情糟糕透了。 口袋的手机响了停,又响,他哑着嗓子,口气不耐烦,“哪位?” “林少爷,这边是皇色,有个女人留了纸条给您。” “纸条?”林竞的音调立即就变了,“她什么样子?” 皇色的工作人员说,“她很高挑,长的很美,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描述的期间夹杂吞口水的声音。 林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容、蔚、然!” 此时,容蔚然的车子停在路口,他看见了路边的女人,也发现她的左胳膊上有一块青紫,是他拿打火机砸的。 红灯亮起,车子向前驶去,将那道身影甩远。 差不多了,容蔚然,别在那个女人身上花时间了。 没有什么能变成例外,他也绝不允许。 容蔚然湿|答|答|的回到家,把下人们吓了一大跳,直到人上楼了,他们才回神。 “外面没下雨啊。” “掉水里了,六少爷一定是掉水里了!” “小点声,都这么晚了,别惊动老爷夫人。” 大家伙立马闭上嘴巴,各自心里敞亮,怕的不是老爷夫人,是六少爷。 万一谁不小心吸引到那主子的注意力,后果不敢想。 第二天,容夫人从下人口中得知儿子夜里回来了,总算舒心不少,她上楼敲门,“老六,人馨语还在等你呢。” 门里没动静。 容夫人伸手,下人递上钥匙。 她开门进去,“老六,这都几点了,赶紧的,别睡懒觉了。” 床上鼓着个包。 衣服裤子随便扔在地上,房里乱七八糟,容夫人嫌弃又叹息,还是要有个女人,儿子才会长大。 她去拽被子,里面传出容蔚然的声音,“妈,我裸|睡呢。” 容夫人挺淡定,“我是你妈,什么没见过。” 容蔚然败给自家老娘了,他把脑袋露出来,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妈,你是不是非得把我和盛馨语凑一块儿?” 容夫人说,“妈是那个想法。” 容蔚然说,“你想要儿媳,已经有四个了,孙子孙女很快就会有一窝,少我一个也没什么。” “妈,我跟盛馨语,没可能。”他抓抓蓬乱的发丝,“你趁早死了心。” 容夫人气道,“你成天跟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她都不计较,儿子,你到哪儿碰馨语这么好的女孩子?” 容蔚然缩回被窝里,“呵,她那么好,还往我这纨绔子弟身上凑什么热闹。” “别说什么爱我,认定非我不嫁,我跟她压根就没对过正眼。” 容夫人突然转身,盛馨语站在门口,全听见了。 瞪一眼儿子,她笑着走到门口,将门带上,“馨语,我们去吃早餐。” 盛馨语担忧的询问,“阿姨,六少还好吗?我看他脸色很差,不会是病了吧?” “没病,”容夫人说,“就是皮痒了。” 盛馨语没再说什么。 察觉她情绪不高,容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开口。 早餐草草了事。 盛馨语回到家躺了一会儿,盛光德带她去了墓园。 和每年一样,把花摆上,再说一些话。 俩座墓碑在一起,一座墓碑的照片是个布满威严的老人,另一座墓碑的照片则是美貌如花的女人。 盛光德蹲下来,和照片里的女人平视,无悲无喜,“小秋,我来看你了。” 他又去看另一边,“爸,除了我带馨语年年过来,没人还记得你们。” “难过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十几年都过去了,如今人事已非,a市一天一个样,早不是当年了。” 盛光德的国字脸上浮现笑意,“爸,你还不知道吧,盛晖跟容家合作了,两家能联姻,你办不到的事,到我手里实现了……” 一旁的盛馨语无聊的摆弄着新做的指甲,“可以走了吧。” 盛光德说,“再待一会儿,外面有记者。” 盛馨语嘀咕,“麻烦。” 盛光德的神情严厉,“丫头。” 盛馨语还知道其中利弊,“我知道的啦。” 半小时后,他们从墓碑前离开。 不到五分钟,盛馨语去而复返,她找到掉落的手机回到车里,神情古怪。 “爸,我看见了一串脚印。” 盛光德不以为意,“别人来扫墓的吧。” “不是。”盛馨语说,“脚印停在那两座墓碑前面,是来看他们的。” 盛光德扭头,“怎么会?” 盛馨语的声音已经变了样子,“爸,你说会不会是吴家的人?” “不会。”盛光德摇头,“吴家人都离开了a市,这些年从没出现过。” 盛馨语的脸色难看,系安全带的手一直在抖,几次都没扣上,“那会是谁?” 盛光德沉吟道,“馨语,你在车里等着,爸去看看。” 盛馨语点头,“那你快点。” 盛光德打开车门下去,往墓园里走去。 四周太过幽静,风吹着外围的树叶沙沙响,无端生出一丝阴气。 背后突有轻微响动,他停下脚步,“谁?出来!”   ☆、第10章 装神弄鬼 没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盛光德有瞬息的呼吸困难,他扯扯领口,盯着多出的那串脚印。 早上下过雨,墓园里的地面已经干了,外围依旧泥泞,鞋子踩过,带上的泥土会在干净的地面留下清晰的印记。 那脚印不大,是女人的脚。 盛光德沿着地上的脚印走,停在墓碑前。 脚印消失了。 他再去看照片里的女人,一股悚然在心底滋生,头皮发麻,好似要炸开。 大白天的,盛光德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小秋,是你吗?”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他勃然变色,他笑着摇头,“我忘了,你死了十几年,被大火烧成灰了。” 盛光德收回的视线突然顿住,他蹲下来,拨开白菊|花,瞳孔紧缩。 一块长方形的米糖夹在花里。 花是他亲自去花店买的,当时看着店员包装,不会搞错,那么米糖就一定是在他们离开墓园后,有人放进去的。 是那串脚印的主人。 盛光德伸出手,将米糖拿在手里,他的指尖用力,米糖捏的四分五裂。 忽有一阵风吹过,米糖被吹散了,掉到墓碑上。 吴秋生前很喜欢吃米糖,时常备在包里,盛光德知道,他抹了把脸,面部有些扭曲,“装神弄鬼。” 无论那块米糖和脚印是有意留下,还是无意的,都已然在盛光德的心里留下不安的引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反之,青天白日也会撞到鬼。 盛光德回到车里,安抚恐慌的女儿,“馨语,那是一个扫墓的,她说是发现墓碑前有花,就好奇的看了看。” “那就好。”盛馨语松口气,“刚才吓死我了。” 她催促道,“爸,我们快点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好恐怖。” 盛光德也不想再待下去。 这些年要不是为了盛晖的股市,不得不维持吴家好女婿,好丈夫的形象,他根本不会来。 盛馨语冷不丁的说,“爸,那个小……她是不是就埋在附近的山里……” 盛光德排斥道,“你提她干什么?” 盛馨语撇嘴,“我随便问问,当我没说。” 车子的引擎声渐渐被风声吞没。 墓园陷入死寂。 黄金殊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她在商场溜达,公司推出的“清凉一夏”销量没达到预期目标,上头一层层的施压,他们最底层的只能吐血。 员工还在那敬业的说,“这几款的设计是很不错,但是顾客都反应颜色太花了,卖的还不如那边的好。” 黄金殊挂掉电话,对员工说,“你把问题都写下来,我晚点来拿。” 她匆匆赶去医院,施凉在挂水,人已经醒了,烧还没退。 “你怎么来了?” 黄金殊把包搁柜子上,“医院从你手机上联系的我。” “我没事了。”施凉说,“你回去上班吧。” “不急这一会儿。”黄金殊看到摆在床边的高跟鞋,“阿凉,你去哪儿了,鞋这么脏。” 说着,她拿起一只鞋,用湿纸巾擦掉上面的泥。 “发高烧了还乱跑,幸亏是在医院门口昏倒的,这要是在外头,以你这形象,那就完了。” 黄金殊感到庆幸,她把另一只鞋也擦干净,蹙眉道,“阿凉,a市对你不利,你才回来几天啊,不是受伤就是生病。” “要不我给爷爷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给你卜一卦。” “别。”施凉说,“你爷爷都一百来岁了,不要让他费神。” 黄金殊叹气,“好吧。” 她托着下巴,“阿凉,我总是觉得你的心里装着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装。 施凉看她一眼。 黄金殊仗义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跟建军都是你的人。” 施凉笑着,“我知道。” 周四,施凉去盛晖上班,在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了盛光德和他的秘书。 施凉微低头,“董事长。” 盛光德闻言侧过头。 秘书会意的说,“董事长,这位是施凉,财务部新上任的主管。” 这种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他见一次,终生难忘。 “欢迎你加入盛晖。”盛光德拍拍施凉的肩膀,亲和力十足,“好好干,希望你尽快适应公司的氛围,胜任这份工作。” 施凉回道,“我会的。” 她从容淡定,没有受宠若惊,慌张无措。 盛光德的眼中出现一丝赞赏,他是记得的,刚才故意装作想不起来。 一年前,在柏林出差那次,盛光德请沈肆吃饭,施凉作为特助,就在对方的旁边,他是惊鸿一瞥。 外形出众,工作能力很强,这样的人才,公司怎么可能放过。 盛光德意外的是,对方应聘的是财务部门,更是一个名校出来的资深会计员。 电梯门打开,盛光德先进去,随后是秘书和施凉。 数字往上升。 盛光德问道,“施主管是本地人?” “不是。”施凉说,“我是c市人。” 一来一回,秘书心里做过山车似的,难不成董事长对新来的主管有那方面意思? 不怪他多想,这女人既成熟妩媚,又冷艳睿智,具备所有勾|引男人的条件。 施凉出去后,盛光德开口,对自己的秘书说的,“怎么,有想法?” 秘书心里一突,“懂事长说笑了。” 盛光德没再说什么。 秘书吐一口气。 几分钟后,公司上下都知道财务部新来了一个主管,是一女的,姓施,西施的施。 好奇去凑过一眼的都觉得那女人应该姓妖,名妖精。 往那儿一坐,也不见袒胸露乳,且没有任何淫|荡举动,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妖娆之气连女的都吃不消。 更何况男人。 一上午,以“我听说”开头的不同版本在公司流传,主人公都是新来的主管。 “听说她是经理的小情人。” “听说她是董事长的私生女,俩人一起上班的。” “听说她刚回国,在国外勾搭了不少富家公子哥。” “听谁说的啊?” “不知道。” 茶水间不但是字面意思的场所,还是收集污言秽语,暴露着人性真实且丑陋一面的地方。 里头的谈笑声刺耳,充满鄙夷,嘲讽,又戛然而止。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身材高挑,有一米七,深栗色卷发垂在胸前,穿的是简单干练的蓝色职业套装,裙摆下面露出两条腿,修长匀称,白皙漂亮,近乎完美。 女人化着淡妆,五官极其出挑,最醒目的是那两片唇,唇膏的颜色红艳如火,她驾驭起来,恰到好处。 几个女同事收回打量的目光,干笑着打招呼,“施主管。” 施凉若无其事的走进茶水间泡咖啡,那几人纷纷开溜。 一杯咖啡见底,施凉去开部门会议。 刚开始,会议室响着男同事们咽口水的声音,不堪入耳,后来只有女阎王的声音,兵不血刃,不留情面。 会议结束,众人惊魂未定,好可怕。 那女人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挑开包裹的部分,直刺中心。 这是要逼死他们。 男同事们本来是处于亢奋状态,现在都吓软了。 本以为是红玫瑰,顶多带点刺,哪知道是罂粟花,最美丽的毒。 想去碰就不是扎两下,而是丟命。 财务部所有人心里都被敲了一击闷锤,一个会议足够证明,那位是凭真本事做上位子的。 茶水间那几个女同事趴在电脑桌前等死,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施凉拿着上半年的账目去了总监办公室。 张范听完她公式化,且逻辑缜密的报告,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不懂的直接问我。” 施凉合上文件,“行。” 张范沉默了,他饶有兴趣的视线扫过去,带有几分好奇,“你去忙吧。” 施凉转身出去。 张范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他给林竞打电话,“你的施姐姐我见过了,她很不错。” 林竞警告,“别动她。” “你过了。”张范说,“阿竞,我要提醒你,你不是容家那小少爷,不能玩,也玩不起。” 林竞说,“我有分寸。” 张范回想刚才一幕,他摇头,沾上那女人,很难有分寸。 下班后,施凉在公司门口碰到林竞,说要请她吃饭。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一家餐厅。 从坐下来开始,林竞的话就没停过,看的出来,他挺紧张,也激动。 施凉咽下口中的牛排,“林竞,有两件事我想要你明白。” 林竞洗耳恭听,“你说。” “一,我没对你没兴趣,“施凉不快不慢道,“二,你说那么多,无非就是要我知道容蔚然的生活多么乱,关于这点,我也没兴趣。” 林竞愣了愣,“施姐姐,你还是这么爽快。” 他轻笑,“在你对我有兴趣之前,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施凉喝了口红酒,“如果你食言,我们不会是朋友。” 林竞吞咽口水,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好。” 他忽然去看餐厅一处,表情惊讶,似是见到了什么人。 施凉不用看,都能猜到是谁。 那桌上是容蔚然,身边带着一女伴,有着清纯的脸蛋,熟女的身材,她正前倾上半身,半个大包子都快被桌子边沿挤的变形了。 反观容蔚然,那双多情的电眼从女人身上掠过,扫向周围其他女性,一贯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着地里。 他看见了施凉,视线没停留一下,仿佛是不相干。 只是在林竞脸上顿了几秒,意味不明。 施凉放下酒杯,看向林竞。 林竞压低声音,解释道,“施姐姐,我事先不知道他在这里。” 施凉挑眉,“那你慌什么?” 林竞红了脸。   ☆、第11章 发疯 作为林家独子,林竞很早就跟着父亲做生意,出入各大场合,接触的人和事多且广,心境可以处理的很好,却在这一刻,露出清晰的尴尬和不自然。 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 林竞笑着摇头,带着叹息的声音说,“施姐姐,你这话把我问住了。” 施凉好像有了兴趣,“是吗?” 林竞低头喝了好几口酒,他摩|挲着酒杯,淡淡道,“你刚回国,还不熟悉a市,也不清楚容家的势力。” “容蔚然是出了名的风流狂妄,连他父亲容振华都约束不了。” 施凉拿纸巾擦嘴,“你们不是朋友?” 林竞说,“是,也不是。” 像他们这种,背后有家族企业的公子哥,不会有单纯的关系。 “我跟容斌相识多年,和容家的来往不少,所以也知道容蔚然的事,他只是在玩。” “容蔚然有个外界都知道的禁|忌,他不跟女人谈情说爱。” 施凉的红唇一勾,“你怕我当真?” 林竞看着眼前的女人,“施姐姐,我是怕你吃亏。” “越得不到,挑战性会越高,就会越想去征服,据为己有,这是男人的共性。” 施凉笑道,“包括你?” 愣了愣,林竞硬着头皮,“对,包括我。” 跟这个女人聊天,他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毫无招架之力。 林竞不禁感受到来自心底的庆幸,还好不会是他的对手。 “施姐姐,我跟容蔚然是不一样的。”他坦言,“说实话,我羡慕容蔚然,活的洒脱,随心所欲。” 施凉的视线从一处收回,“的确是。” 林竞也看过去,望见容蔚然在跟女伴调|情,要不是顾及人多,那女的已经软在他怀里了。 打从施凉进餐厅,容蔚然的注意力都没从她身上离开。 她吃牛排,喝红酒的样子都比其他女人要勾人,偶尔笑一下,风情万种。 估计她勾勾手指头,这餐厅的男的没哪个能把持住的。 容蔚然摸了把女人的脸,“我去下洗手间。” 女人乖乖等着,换个人,她还真担心这是逃单的把戏,但容蔚然可跟那些人不一样。 洗手间里,施凉站在镜子前补妆,有脚步声从门口靠近,门扣上了。 镜子里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施凉涂着口红,“这是女厕。” 容蔚然倚着大理石台子,不以为意,“我知道。” 施凉把口红放包里,抬脚往外走。 容蔚然拦住,张口就问,“你跟林竞上|床了没有?” 施凉一笑,“这和你没关系。” 容蔚然盯着她,呼吸粗重,“有,还是没有?” 施凉撩起眼皮,“容蔚然。” 容蔚然的额角青筋突突的跳,该死的,这大姐又叫他的名字。 “不说是吗,那我就在这里检查。” 施凉穿的a字半身裙,他往上撸到一半,被一只手制住。 那只手细白,却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容蔚然,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不正常?” 容蔚然像是被人打了耳光,脸涨红。 是,他不正常。 亲口说的厌了,让对方滚,也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再继续玩下去了。 他怕到时候,把自己玩儿进去。 把手从女人的裙子里面撤走,容蔚然在情绪克制不住的前一刻悬崖勒马,头也不回的走出洗手间。 施凉理理裙子,她回到座位上,林竞瞅了半响,没发现异常,“施姐姐,我承认,我事先就得知容蔚然带人来了这边。” 施凉的眉梢轻轻一拧,又舒展开了,“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林竞抿嘴,“抱歉。” 他以前交往过几个女朋友,留下的记忆就是无理取闹,幼稚,没完没了的迁就。 后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人,有足够的生活阅历,内心的情感也很丰富,相处起来,不至于像是在过家家。 在拉斯维加斯见到施凉的第一眼,林竞只觉得她非常性感妖冶,是他见过最为惊艳的。 他是抱以一个正常男人的态度欣赏着。 再遇之后,林竞确定了,渴望跟她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从朋友开始。 他想要这个女人把他和容蔚然区分开,别混为一谈。 施凉的手中多了一物,银白色显得高贵又清冷。 看到东西,林竞惊讶道,“施姐姐,你的打火机找到了?” 施凉不答反问,“还吃吗?” 她的烟瘾犯了,想出去抽根烟。 林竞盯着她的打火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我饱了,你呢?” 施凉说,“那走吧。” 林竞起身,去给她提包。 施凉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没拒绝。 那桌上,容蔚然一手搭着椅子扶手,另一只手扯扯衬衫,似乎有几分浮躁。 他的眼角扫动,有骤然的狠戾,又转瞬即逝。 对面的女人还在挤着俩个大白包子,嗲声嗲气道,“六少,这家餐厅的牛排真好吃。” 一份牛排够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傍不到这人,她也吃不上。 容蔚然说,“喜欢就多吃点。” “不吃啦,我减肥呢。”女人笑着,“六少,我们上哪儿玩?” 容蔚然扯起一边的嘴角,坏笑着,“你想去哪儿?” 他的皮鞋擦到女人的小腿,一路往上,引的女人发出娇|柔的声音,带着些许欲拒还迎的味道,“六少……” 容蔚然从喉咙里碾出一声暧|昧的笑,“不如去我那边好了。” 下一刻,他的笑意凝固。 门口那里发生骚动。 几个男人进来,其中一个猥琐的故意去碰施凉,她的左胳膊被碰到,那处伤有点疼。 施凉蹙了下眉头,椅子倒地的刺耳声音紧跟其后。 “六少,怎么了?” 容蔚然拉起女人,“走,看热闹去。” 他们过去,林竞已经拉住那男的,叫对方道歉。 “什么?道歉?有没有搞错?” 那男的哈哈大笑,同胞们也在笑,眼珠子|色|咪|咪|的打量着施凉,话是对林竞说的,“小弟弟,识相点,哥几个还要吃饭,麻烦让让。” 林竞二十多年都没今天这么冲动,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受到的教养和性格让自己做不到在公众场合粗鲁的打人,骂脏话。 可是有施凉在,林竞不想就这么罢手,怕被她看成是个小孩子。 “走了。” 耳边的声音让林竞抬头,“施姐姐,我……” 施凉把手放在他钳制那人的手上,也不见有多大的动作,就让他松了手。 美艳成熟的女人,英俊不凡的青年,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都堵在门口。 一时间,餐厅有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容蔚然身边的女人突然往前倒去,方向正好对着刚才碰过施凉的那人,他下意识去抱。 容蔚然一把拉开女人,“老子的女人也敢碰,你找死!” 说着,他一脚踹在那人的裆|部。 下一刻,餐厅响起一声惨叫。 周围有认出容家小少爷的,都对那人倍感同情。 惹到那种纨绔子弟,有的受。 “能耐啊,你他妈活腻了是吧,啊?!” 容蔚然一脚接一脚,那人抱着头,嘴里吐出血水。 他的同胞们在知道容蔚然后,就已经识时务的脚底抹油,丢下他跑了。 “道歉!”容蔚然喘着气,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给老子道歉!” 整个餐厅的人都屏住呼吸,胆战心惊。 施凉看着容蔚然发疯,她没出声,林竞站在她旁边,脸色难看。 血腥味弥散进空气里。 赶来的经理吓的不轻,他弯着腰对容蔚然不停道歉,说是自己失职。 容蔚然的表情骇人,就连跟着他的女人都吓傻了。 不管是因为容蔚然的身份,还是他出手的狠毒,都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会被打,谁也不会有侥幸心理。 地上的那人喊着求饶,模样惨不忍睹,“对……对不起……” 容蔚然龇牙,露出嗜血的笑容,“这不就好了。” 朝那人身上啐了一口,他戴上墨镜,迈着长腿走出餐厅。 上了车,女人就贴上来,眼睛都是红的,“六少,你对我真好。” 她勾着容蔚然的脖子,有三分柔情,三分温情,余下的全是邀请,“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 只要容蔚然接受,就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女人见他没动作,有些不安,于是就主动的攀附上去。 按住女人的肩膀,容蔚然瞧着她的两片嘴唇,同样的艳红色,却没有食欲,“用的什么牌子的口红?” 女人不好意思的说,“一个杂牌子。” “换了。”容蔚然捏着她的下巴,“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几款。” 女人开心的笑起来,全然不知牙齿上面沾到口红,“谢谢六少。” 容蔚然倒胃口,让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他调整座椅,把腿架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睛抽烟。 没过一会儿,有俩个人从餐厅出来了。   ☆、第12章 滚 容蔚然在餐厅发那通火,有大半都是被自己气的。 看到那女人露出难受的表情,他浑身的血就往脑子里冲,犯贱了。 隔着车玻璃,容蔚然看到林竞亦步亦趋的跟着施凉,他咬住烟蒂,笑出声,“行啊林竞,捡东西的速度倒是挺快。” 掐灭烟头,容蔚然开车跟上林竞。 头一回干这种事,真他妈蠢,他的舌尖在口腔内|壁滚了一圈,念出一个名字,“施凉……” 神经末梢莫名的亢奋,容蔚然把音响开到最大,放声喊叫。 前面的车里,林竞看了眼后视镜,认出后面的那辆法拉利是容蔚然的另一个小老婆。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面上不动声色,“施姐姐,要不要去我那边坐坐?” 副驾驶座的施凉阖着眼皮,“他跟过来了?” 林竞,“……” 这女人聪明的让人忌惮。 施凉依旧没睁眼,似乎提不起精神,“在小区门口放下我就行了。” 林竞皱眉,“可是我担心容蔚然他……” 施凉打断他,“林竞,你在餐厅说过的话,忘了?” 林竞闭上嘴巴。 是他说的,容蔚然只是玩,也是他说的,越有挑战就越想征服。 他还说了,在她对自己有兴趣前,他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搬了块石头,想砸容蔚然,谁知先掉到自己脚上。 到了地方,林竞把施凉送到楼底下,容蔚然的车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上,没跟进来。 “施姐姐,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我不喝茶,家里没茶叶。”施凉回绝的理由很随意,“路上注意安全。” 林竞手插着兜,“好吧。” 他目送施凉进了楼道,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才走。 片刻后,林竞将车子停在路边,车屁股后面的法拉利也停了下来。 容蔚然靠着车门,甩了根烟给林竞。 俩人在路边吞云吐雾。 林竞弹弹烟身,“六少,这大晚上的,你不去享乐,跟着我做什么?” 容蔚然的口鼻喷烟,“不是我说你,林少爷,兄弟我玩剩下的,你就那么稀罕?” 林竞的眼神一冷,“你说话注意点。” 容蔚然嗤笑,“我还就不注意了,怎么着?” 林竞在忍着什么,那些顾虑就像无形的手铐和脚镣,他必须冷静。 “六少,施凉和那些女人不同。” “是不同。”容蔚然眯了眯眼睛,笑的放荡不羁,“她的胸部有个罂粟花纹身,别的女人没有。” 林竞猛吸一口烟,呛的肺腑难受。 早知道他们睡过了,亲耳听,又是另一回事。 容蔚然吐出一团白雾,“林竞,我知道你是有意把她带去餐厅的。” 林竞默不作声的抽烟。 餐厅里,容蔚然闹那一出是为的施凉,他看出来了,施凉也是。 真他妈够操蛋的! 林竞终是没有将那句粗俗到家的话骂出口。 他跟容蔚然不是一路人。 “那又怎样?” 容蔚然冷笑,“别说我没告诉你,林竞,她不是你能吃的下的,小心吃坏了肚子。” 林竞也笑,“不劳六少费心。” 路灯下,俩个家世显赫,外形同样出色的青年逆着光,面部表情陷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们站在对立面,仿佛在预示着将来的关系。 容蔚然拍拍林竞的肩膀,吊儿郎当的摆手,“成,祝你成功。” 随后便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林竞的脸色稍缓,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 他一时忘了,容蔚然骨子里有劣性,对方也不是君子,而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只要他想,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半路上,容蔚然突然掉头,把车子开进小区,直奔十二楼,按密码进去。 从厨房出来的施凉见鬼一样看着青年,“你是怎么进来的?” 容蔚然转着车钥匙,“输入密码,开门,就这样。” “你下一句是要问我怎么知道密码的吧。”他露出一口白牙,特阳光单纯,人畜无害,“我是猜的。” 施凉紧蹙眉心。 容蔚然条件反射的摆出对战的状态,“我可没做什么违法的行为。” 施凉的声音冰冷,“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容蔚然堂而皇之,“我是来看我的女人。” 施凉闭了闭眼,往容蔚然那里一步步走去。 容蔚然一步步后退,“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跟我一个月,条件随你开。” 施凉阴沉着脸,“小弟弟,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容蔚然笑的没心没肺,“我是认真的。” 施凉站在他面前,“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容蔚然的背脊已经贴到墙壁,他被一个女人逼到这程度,前所未有,说出去了,爹妈都不信。 “你在盛晖做那什么破主管,才睁多少,跟我一个月,房子车子都会有。” 施凉摸着他的衣领,“容蔚然,你当自己说过的话是放屁?” 容小公子呵呵笑着,“我就当是一个屁,不成吗?” 施凉的手离开他的衣领,往上移,停在他的大动脉位置,“小弟弟,听没听说过玩火*?” 微凉的触感刺|激着皮肤,容蔚然的欲|望在叫嚣着,“没听过,大姐,我只听过及时行乐。”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你也看见了,我呢,说到做不到,两天没见着,想你想的不行,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没吃够。” 容蔚然在告诉施凉,他可以随意出入她的住处,还可以做的更多,她惹不起,也躲不掉。 除非容蔚然玩腻了,找到别的好玩的,他们才能各走各的。 容蔚然把自己的反常行为归结成是下半身的器|官作祟,和上半身的器|官无关。 “这么着吧,我给你时间估量估量自己的价,别把自己贱卖了。” 施凉勾着红唇,笑的妩媚,她抚|摸着容蔚然的脸,抬手就是一下。 容蔚然被打懵了。 施凉又扇,他瞪着眼睛吼叫,狠狠地踢了一下沙发,“我|操|你|妈,你敢扇老子!” 吼着,那架势是要上来杀人。 施凉的表情和前一刻全然不同,目光骇人,“操谁?” 容蔚然发狠地按住她的肩膀,野蛮的把她甩到墙上,膝盖死死的抵着。 “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动过我一下,你凭什么?” 嘶吼着,他咧嘴,露出充满血腥味的笑容,“说啊,你他妈凭什么?!” 容蔚然瞧着眼前雪白的脖子,直接一口咬|住,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老子不打你,操|死|你。” 施凉的脖子流血了,她浑然不觉,大力揪住容蔚然的头发,“我问你操谁?” 容蔚然的头皮疼的他抽气,他粗鲁的去扯施凉的衣服,喉咙里的喘息粗且沉重,“操|你。” “我他妈疯了,中毒了,现在就想操|你,行了吧?” 施凉抬腿,容蔚然发出一声鬼哭狼嚎,“啊——” 他疼的五官扭曲,在原地又蹦又跳,最后靠着墙弯着背不停呼气吸气。 施凉冷着眉眼,“滚。” 容蔚然很丢脸的擦掉流出的生理性泪水,他竖起大拇指,阴沉沉的笑,“你真行。” “施凉,你最好祈祷我什么事都没有,否则,你和你那俩个朋友都会玩完。” 施凉抱着胳膊,面无表情。 容蔚然打开门,又砰的砸上,把t恤脱了往地上一扔,就开始扯皮带,“操了,老子今晚还就不走了!” 他凑上去抱施凉,光着的背上很快就没一处完整的地方。 客厅里响着容蔚然不停发出的嘶嘶声,“你他妈是野猫啊?就知道挠人!” 他疼的上窜下跳,额头冒汗,还是死命的啃着那朵罂粟花。 施凉看着红色指甲跟抓出来的血肉黏在一起,很恶心,她寻思,下回换个颜色。 “起来。” 容蔚然咕哝了什么,叼住一片花|瓣,重重的吸|吮。 施凉的眉心拧了一下,把他推开了。 舔了舔唇,容蔚然霸占着沙发,不肯走,脸上还疼着,他愤怒又委屈,胸腔横冲直撞的怒火在侧过头的时候,硬生生的卡住了。 女人垂着眼睛,给人一种伤心到哭不出来的感觉。 容蔚然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那什么,姐,有些话只是一时嘴快,没其他意思。” 他别扭的道歉,长这么大,还没跟谁低过头。 施凉却不肯就此放过,“什么?” 容蔚然瞪她,“我告儿你,别得寸进尺啊。” 施凉似笑非笑。 她那样儿,别有一番味道。 容蔚然心里跟猫抓了似的,直痒痒,他不安分的动动,牵扯后背的伤,又是一通咒骂。 半响,青年闷闷的说,“对不起。” 对他而言,这三个字跟我爱你是一个级别,零记录打破了,是很可怕的事。 容蔚然自个儿都不敢置信,他使劲抓抓头,真邪门,“我腿疼,后背疼,浑身都疼,哪儿也走不了。” 施凉起身去拿烟盒,“给你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派人来接你。” 容蔚然抖着腿,“他们不会管我的。” 施凉夹着一支烟,闻言,她按打火机的动作一顿,“说你快死了。” 容蔚然咧嘴,“他们不会信的。” 施凉斜眼,“朋友呢?” 容蔚然耸耸肩,“我没朋友。” 施凉哦了声,“真可怜。” 容蔚然抽抽嘴。   ☆、第13章 小混蛋 短暂的静默后,是打火机窜出火焰的声响。 容蔚然手撑着膝盖,上半身前倾,眯眼看着抽烟的女人,“大姐,整个a市,敢打我的也就你了,是不是觉得很荣幸?” 更诡异的是,他竟然破天荒的没还手,舍不得。 施凉深吸一口烟,不理睬。 容蔚然喊道,“喂,我是你第几个男人?” 施凉隔着烟雾和他对视。 容蔚然斜斜的挑起嘴角,“不会是第一个吧?” “想多了,”施凉夹着烟,在烟灰缸上磕磕,“你只是一个小屁孩,不算男人。” 容蔚然腾地站起来,“什么?小屁孩?” “我怎么不算男人了?”他呼哧呼哧喘气,又坏笑了起来,“小屁孩能把你干的……啊……” 捂住被烟头烫到的手背,容蔚然想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操,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暴力?” 施凉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家里没教你好好说话吗?” 容蔚然倨傲的抬着下巴,“怎么,想管我?” 施凉嫌弃的瞥他一眼,拿了一个橘子剥着,“你又想多了。” 容蔚然捏紧拳头。 “我发现你还真是……绝无仅有。” “多谢夸奖。” 施凉把手里的橘子皮一扔,在半空划出漂亮的弧线,稳稳的落进对面墙角的垃圾篓里。 容蔚然拍手,“不错嘛。” 施凉说,“我高中是女子篮球队的。” 容蔚然挑高了眉毛,“真的假的?” 施凉拨了一下发丝,“假的。” 容蔚然气的鼻孔冒烟。 这女人说话真真假假,根本分不清楚。 他发现自己遇到了有史以来最棘手的猎物,漂亮的皮毛下面藏着锋利的刺,带着剧毒。 容蔚然生来骄傲,从没有过马失前蹄,更不懂失败二字如何写。 有刺又怎样,一根根拔|掉就是了,有毒也不怕,他百毒不侵。 容蔚然的目中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他一定要将这女人驯成毛茸茸柔软可捏的宠物。 似是并没有察觉周遭气流的异常,施凉吃着橘子,“小弟弟,几岁了?” 容蔚然怒道,“干嘛总是叫我小弟弟?” 施凉媚眼如丝,“你还不是叫我大姐。” 容蔚然咕噜咕噜吞咽口水,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那样子有多风|骚? 知道吧,肯定是。 她在明目张胆的勾|引。 流动的气流更加灼热,施凉回到刚才的问题,“几岁了?” 容蔚然直勾勾的盯着她,含糊道,“跟你差不多。” 施凉又掰了一片橘子,“二十?” 容蔚然一脸烦躁,“都说了跟你差不多了。” 施凉依旧不快不慢,“十八?” 容蔚然怒吼,“二十三!” “你不就比我大四岁吗?” 施凉轻笑,“我的心理年龄长十岁,你是减十岁。” 容蔚然,“……” 施凉接着问,“你还没毕业吧?” 容蔚然臭着脸,“研一。” “你是研究生啊?”施凉上下一扫,毫不掩饰的鄙夷,“研究什么?女人?” “说出来怕你太崇拜我。”容蔚然坐到桌上,龇牙咧嘴,“金融。” 施凉的眼角一抽。 容蔚然拍桌子,凶神恶煞,“不信?” 大有一种施凉敢点头,他就冲回去拿学生证塞她胸前那深沟沟里的意思。 施凉挺淡定,“不用考试考证?” 容蔚然看外星人一样看她,“你觉得我需要吗?” 他挤出那一丁点忧郁,“我爸说的,只要我凭自己的实力考上a大研究生,他就不会再管我。” 施凉说,“但是他食言了。” 容蔚然磨着后槽牙,面色阴沉,“他正在伙同我家皇太后娘娘给我做功课,打我后半生|性|福的主意,搞那什么联姻。” 施凉随意道,“盛家?” 容蔚然挑|逗的捏着她的腰,“就你聪明。” 施凉后靠着桌子,“听说盛馨语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修的是双学位,模样也好。” “得了吧,”容蔚然啃着施凉的锁骨,“那女人小时候长的挺可爱的,大了就残了。” “十几年前她被火烧过,啧啧,说是烧的跟黑炭差不多,面无全非了,再出现的时候就是现在那样儿。” 青年在恶意的啃|咬,施凉蹙眉,“很痛。” 容蔚然一怔,他失笑,“姑奶奶,这是痛并快乐着。” 施凉觉得橘子太酸了,牙疼,她没再吃,“你们是青梅竹马?” “屁。”容蔚然拉开施凉后背的拉链,“我那时候是真正的小屁孩,她上的初中,穿一校服,梳着马尾,清纯的不得了,就见过那么一次。” 施凉笑的深意,“记这么深啊。” “能不深吗,她还放狗咬我。”容蔚然喘着气,“妈的,她自己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舔了一下那朵罂粟花,充血的地方要爆炸了。 施凉的视线从虚空落在青年身上,她推开胸前的棕色脑袋,“给你十分钟,自己走,或者我报|警。” 容蔚然看着她,眼中有可怕的情|欲在翻滚,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我要做。” 施凉拍拍青年的脸,“今晚不行。” 她想起来了什么,“鞋柜上有张卡片还没扔,地址好像就在附近,学生,白领,应有尽有。” 容蔚然不敢置信的叫道,“你让老子叫鸡?” 施凉挑眉,“没钱?” 她从皮夹里拿了五六张出来,“以你的条件,兴许能打个折。” “如果被认出你容家六少的身份,那就是随便点的事。” 容蔚然气的肺都快炸了。 他转过去,“操,你看看,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别说找鸡,回去都不好交差。” 施凉扫了眼青年的背部,一条条的血痕,脖子上也有,很惨烈。 听到背后的笑声,容蔚然的额头蹦出青筋,吼了一嗓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一把抱起妖孽般的女人,压在桌上,吻来的热切又野蛮。 “怪了,你嘴里的烟味怎么这么诱|人……” 青年熟|透女人的身体,他很有技巧,指尖带着火苗,碰哪儿,哪儿就能点着。 施凉有了感觉,如潮涌,她蹙了蹙眉,随后仰起脖子,线条细长而优美,“容蔚然。” 容蔚然的鼻息粗重。 “劝你一句,”气息不再平稳,施凉揪住他的发丝,“离我远点。” 容蔚然顾不上疼,将那朵罂粟花蹂|躏的鲜红,活了般妖艳。 施凉笑起来,“不然……” “怎样?”容蔚然架起她的腿,“死在你身上吗?” 施凉的发丝铺到桌上,她眯了眯眼,风情万种,“有可能。” 容蔚然的喉头兴奋的颤动,“好啊,那快点让我死吧。” 桌子剧烈一晃。 那一下冲击力太大,施凉吸一口气,“小混蛋。” 容蔚然刷地抬头,桌子晃的更加厉害,夹杂着他的咒骂声,“妖精,干|死|你!” 一个半小时后,桌上的东西全到了地上,客厅一片狼藉。 容蔚然深陷在激|情过后的余温里,“我的技术好吧?” 施凉把毯子搭身上,声音慵懒,“一般。” “口是心非,你的腿快把我的脖子夹断了,还有,”容蔚然指指自己咬破的嘴巴,抓伤的胸口,又往肩后指,“姐,跟你做一次爱,有生命危险。” 施凉斜他一眼,眼角眉梢有着媚意,“我提醒过你了。” “切,”容蔚然看到施凉胳膊的伤,有一大片,触目惊心,他坐起来,手伸过去,“这我弄的?” 施凉拍开他的手,“你说呢?” 容蔚然心虚,“我只是拿打火机砸了一下,怎么成这鬼样子了?” 施凉笑笑,“托你的福。” 容蔚然瞪眼,骂骂咧咧的在客厅翻找,“没个什么药箱吗?” 施凉闭着眼睛,累了,“电视柜的第二个抽屉。” 找到药箱,容蔚然给她上药,动作粗鲁。 没伺候过谁,不会。 “行了,少爷,玩够了吧。”施凉睁开眼睛,“我明天还要上班。” 言下之意,一边玩儿去吧。 “你几个意思?”容蔚然拽住她,“你是在嘲讽我是无业游民吗?” 施凉看到了青年本质的东西,好斗,嗜血,桀骜。 容蔚然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我是不感兴趣,哪天我想进去玩,就一定能玩的风生水起,没有什么能难倒我的。” 施凉往房间走,“吹牛吹够了吧。” 容蔚然跟过去,门在他面前关上,他傻不愣登了几秒,“你还别不信,施凉,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打从心眼里服我!” “行,我等着,别吵到邻居。” “……” 容蔚然在客厅来回走动,消耗完力气,他摊在沙发上。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就算不回家,也有的是地方逍遥,却上赶着过来找打。 依容蔚然的脾气,哪个女人敢打他,他会直接废了。 不过,刚才真爽。 难怪有句话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容蔚然在拉斯维加斯那夜就知道了,施凉有一个怪癖,她越舒服,掐他挠他的劲就越大。 而且她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只要他把她的欲|望挑起,后面就是欲|仙|欲|死。 在施凉之前,容蔚然享受的是帝王的服务,从来不管那些个人舒不舒服。 破例的事再三发生,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容蔚然过去拍门,“我要洗澡。” 房里没反应。 容蔚然踹了一脚房门,犹如一只战败的大公鸡。 他坐回沙发上,想起江里的那一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女人睚眦必报,他扔打火机,她就想要他的命。 容蔚然冲房间喊,“施凉,告诉你,我这辈子就犯这么一次蠢,错过了就没下次了,你好好想想。” 他调笑,“只是要你做我的床|伴,不是别的。” 房间里,施凉在写日记,她丟掉钢笔,手撑着额头,又继续拿起钢笔写字。 满满写了一页,施凉将日记本放进抽屉里,外面也安静了,她把被子一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黄金殊被她妈妈唠叨的,去公司的路上顺道来给施凉送特产,开门的是一男的,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 她呆若木鸡,“卧……卧槽……”   ☆、第14章 你在质问我 “啊——”黄金殊用手挡住脸,磕磕巴巴的问,“你……你……你把阿凉怎……怎么样了?” 容蔚然扭头喊,“大姐,你朋友脑子有问题吧。” 黄金殊把手拿下来,反击道,“你脑子才有问题,你全家……” 话声戛然而止,她认出面前这位暴|露|狂是谁了。 大名鼎鼎的风流阔少,容家六少爷,容蔚然。 容蔚然没表情,“我全家什么?” 黄金殊谄媚的笑,“你全家肯定幸福美满。” 容蔚然转身,反手甩上门。 黄金殊,“……” 她嘴角的弧度一收,满脑子都是画面,噼里啪啦的,跟炸炮竹似的,乱飞个不停。 我滴个妈,容蔚然那后背,脖子,胸口……太惨了。 黄金殊有些凌|乱,传闻他多情又很无情。 游戏规则他定,谁犯规就立马滚蛋。 容蔚然是不允许有人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的。 黄金殊晃了晃头。 那个先放放,眼下有更让她错乱的。 “阿凉怎么会跟容蔚然在一起?他们不会是同居了吧?” 不会不会,这么大的事,阿凉肯定会告诉她跟建军的。 那就是…… 炮|友? “不可能!”黄金殊啃着食指的手指甲,又开始脑补,“是容蔚然强迫的,阿凉不能不从。” 她要是个男的,也会被阿凉迷住。 容蔚然套上t恤裤子开门,黄金殊红着眼睛瞪他,仇人似的。 “阿凉呢?” 那口气,好像容蔚然已经把人分|尸了一样。 容蔚然说,“她拉肚子。” 黄金殊深呼吸,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六少,阿凉对待感情很认真的,请你不要伤害她。” “我伤害她?”容蔚然皮笑肉不笑,“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就她那样,你觉得谁能伤得了她?” 发现他脖子上的抓痕,黄金殊迷之沉默。 阿凉练了好多年跆拳道,动起真格,还真没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容蔚然抱着胳膊,“我问你,她高中是女子篮球队的?” 黄金殊不可思议道,“阿凉连这事都告诉你了?” 容蔚然的面部抽搐,原来是真的。 难以想象那女人在篮球场上奋力奔跑的身影。 容蔚然的脑子里浮现她穿着宽大的球衣,里面什么都没穿的情形。 黄金殊见到青年在笑,明明是英俊的五官,却让人觉得很邪气,带有几分野性。 “不止是篮球队的事,她还说了很多,”容蔚然叹道,“她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黄金殊瞪大眼睛,见鬼似的,“阿凉她说她喜欢你?” 容蔚然摸了摸唇。 黄金殊这才注意到他的唇上有伤口,像是咬的。 他们接|吻了?!!! 不对啊,部门那几个女的把容蔚然研究的透透的,其中一条就是他从来不跟女的亲嘴,觉得口水脏。 听说有一女的亲了他的嘴,他直接把人的内脏踢出血。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会找死了。 “我不信!”黄金殊脱口而出,“阿凉跟萧大哥……” 客厅传来施凉的声音,“金殊。” 黄金殊被打断,人也清醒了,她提着俩个大袋子进来,“阿凉,我妈昨天过来了,带了不少山核桃和大枣,这是给你的。” 施凉的手滴水,匆忙出来的,“替我跟阿姨问好。” 黄金殊说,“阿凉,你肚子不舒服吗,是不是昨晚睡觉着凉了?” 施凉素面朝天,脸色有点差,“应该是。” 黄金殊跟她频繁的眼神交流,眼角都快抽筋了。 容蔚然自顾自的倒水喝,把这儿当自己家。 黄金殊眼珠子快掉地上了,她压低声音,“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施凉很淡定,“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黄金殊显然还处在震惊当中,“你们真的在一起啦?” “不是。”施凉淡淡的说,“只是睡过。” 黄金殊噤声,上过床,但没有在一起,那是什么关系? 她的脸发白,“阿凉,容蔚然拿什么威胁你了?” “是不是我跟建军?” 施凉拿了几个大枣吃,“不是。” 黄金殊蹙眉,“那为什么?” 枣很甜,施凉的声音模糊,“不为什么。” 黄金殊看着她,“阿凉,你跟我说过,每个结果都有原因。” 施凉吐出枣核,挑眉笑道,“金殊,你知道我的,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黄金殊吸一口气,所以她才想问原因。 “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施凉对准垃圾篓,把枣核丟进去,“一个小朋友而已。” 黄金殊的眼皮跳了跳,阿凉此时的表情和下棋的时候如出一辙。 一开始她看不透,后来输的次数多了,她明白了,那是将整个棋局握在掌心里摆布的沉稳。 爷爷说阿凉的城府太深,心思重,他还说他很放心她跟阿凉成为朋友。 因为阿凉视她为自己人,手里的矛是向外刺的。 矛越锋利,力量就越强大。 “阿凉,容家在a市说是霸主也不为过,那容蔚然就是太子爷,小霸王,惹不起的。” 施凉点头,“领教过了。” 沉默半响,黄金殊欲言又止,“那个……他是个情场浪子……” 随便一打听,就能听到对方的风流韵事。 施凉清楚黄金殊的意思,“我跟他说了,下次他会带上体检报告。” 提的时候,那样儿,张牙舞爪,又落的吃瘪的下场。 黄金殊张大嘴巴,“他答应了?” 施凉,“嗯。” 黄金殊不敢置信的咂嘴,得,她瞎操心了。 哪一天真有什么事,那容六少也跑不掉。 “我就不把这事告诉建军了,他炸炸呼呼的,特烦。” “你是不知道,阿凉,我跟他的电脑桌是并排的,他天天跟孙苗苗虐|狗,简直不把我当人看。” 话题一转,气氛轻松许多,黄金殊控诉王建军的十大罪|行。 “买车的钱他差十万八千里,打着我养老的钱的主意。” 施凉抽嘴,“周末出来聚的时候再跟他聊聊。” 房里传出一声巨响,容公子寂寞了,不知道在里面倒腾什么。 黄金殊擦汗,“我撤了。” 说完就溜。 施凉在客厅又吃了把枣,全当是早饭了,胃里空荡荡的,她怕低血糖。 吃完最后一个枣,施凉去房间,容公子懒散的在椅子上坐着,两条腿架在桌上,他半眯着眼,脚一晃一晃的,非常惬意。 施凉捡起地上的几本书,随手就扔过去。 容蔚然被砸的捂住头,椅子后倒在地,他跳起来吼,“你丫的砸我干什么?” 施凉慢悠悠,“姐姐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 容蔚然死死的瞪着面前的女人,血往头皮冲。 施凉好似看不见他吃人的目光,“想问什么,当面问我。” 容蔚然还瞪着她,“我是你第几个男人?” 施凉不答反问,“我是你第几个女人?” 容蔚然翻白眼,“我怎么记得。” 他嗤笑,“大姐,我只能告诉你,你不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施凉笑起来,“小弟弟,姐姐也是一样。” 容蔚然愣愣的,“一样?” 他忽地拔高声音,“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施凉没说话,只是在笑,却因为面容素静而少了妖娆之气,倒显的有一些说不出的韵味。 容蔚然瞧出那笑里的讽刺,拉斯维加斯那晚已经是答案。 “那个姓萧的,是你上一个男人?” 施凉,“你在质问我?” 容蔚然吼道,“怎么,老子就质问了,不行啊?” 施凉摇头,“不行。” 她的嘴唇没涂口红,浅的很,唇形薄薄的,言语尖锐冰冷,“你只跟我上过三次床,除此以外,我们没有别的关系。” 容蔚然不知道怎么就生气了,他踢翻脚边的垃圾篓,摔门离开。 施凉蹲下来扶垃圾篓,下一刻就抓起来,砸到墙上。 缓了缓脸色,她化妆换衣去上班。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范带施凉去顶层汇报工作,盛光德单独把她留下来了。 盛光德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他五十出头,常年锻炼保养,身上不见丝毫老态。 “施主管,坐吧。” 施凉在对面的皮椅上坐下来。 盛光德问道,“喝茶?还是咖啡?” 施凉说,“咖啡。” 盛光德吩咐了秘书,手指点点桌面,“刚才张总监提的时候,你多半都在沉默,有想法吗?” 施凉说,“董事长,让容氏再让一成,公司的风险会降低百分之二十。” 盛光德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沉吟,“谈何容易啊……” 他前言不搭后语,“你的父母在c市吗?” 施凉说,“都不在了。” 敲门声响,秘书送咖啡进来,打破刚形成的尴尬。 盛光德喝口咖啡,“晚上有个饭局,你也一道去吧。” 施凉摸着杯子,“好的。” 走出办公室,她带上门,手离开门把手,习惯的捏了一下小手指。 盛光德带她参加饭局,用意不难猜。 “施主管?” 听到秘书的声音,施凉抬头,面色如常,“腿有点麻了。” 秘书管不住脚,上前扶她,“要紧吗?” “我站会儿就行。”施凉一笑,妩媚动人,“谢谢姜秘书。” 姜淮的脸通红。 晚上七点多,酒店包间外面,姜淮从西裤口袋拿出几个巧克力给施凉。 施凉拍拍他的手,“让姜秘书费心了。” 姜淮的脸又红了,“施主管,在饭桌上,有时候酒不一定就是酒。” 施凉笑笑,“我明白。” 她在走进包间时回头,“姜秘书,半小时后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第15章 叫声哥哥 姜淮跟了盛光德多年,他见惯了,那些老总对外个个正派,门一关,灵魂里的一些东西就随着酒精释放了出来。 随同的女性没个伎俩,酒量,胆量,不够狡猾,会脱层皮。 姜淮又一次看手机,半小时已到,他按下号码,那边无人接听,之后再打,还是如此。 包间里,施凉把杯子里的酒喝完,跟盛光德和在座的打了招呼。 美人面带醉意,她一挑眉一勾唇,便是春光明媚了好几转。 桌上那几位看直了,盛光德咳了俩声,大家继续谈笑。 施凉出去后,去了洗手间。 姜淮在外面立了一会儿,里头的呕吐声很大,他抬脚离开,进了包间,弯着腰向盛光德汇报。 盛光德对上几道视线,“年轻人酒量不行,喝多了。” 有个肥头大耳的笑道,“老盛,小施是个会计,你让她好好在家看报表就是了,何必让她凑这个局。” “可不是,小施人爽快,一杯不推,难为她了。” 这才半小时,几人就亲|密的称小施了。 盛光德平时只带姜淮,今天多带了一个,还以为是新助理,哪晓得介绍是财务部主管。 这几位见多了各色各样的女人,依然惊艳到了。 成熟,性|感,聪慧,大气,干练,是个尤|物。 他们稀罕。 盛光德迫不及待的带出来,那用意多的很。 能坐一桌碰杯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一肚子的阴暗算计。 他们各怀鬼胎,三句真两句假。 卫生间里,施凉蹲在马桶前平缓呼吸,她的酒量远不止这些,刚才是用手抠着喉咙逼自己吐的。 一是故意给姜淮听,二是,酒里加了东西。 “妈的。” 施凉扶着隔板站起来,额头沁着一层密密的汗,她的牙齿咬到嘴唇,出现一排血印,“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老早就给我准备了?” 无人答应。 施凉想打电话,号码按到一半,又删了。 她往脸上扑冷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手里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就着唾液咽下去。 “你又帮了我一次。” 施凉走出洗手间,瞧见一人站在走道上,她手撑着墙,“姜秘书。” 姜淮闻言扭头,先撞上一双湿湿的眼睛,有未褪去的红色,哭过了。 应该是吐的时候引起的,醉后的感受他深刻体会过。 他快步过去,“施主管,没事吧?” “胃里有点难受。”施凉的发梢滴着水,“我出去透透气。” 姜淮拧拧眉,把施凉的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伴随一股子酒味,“你要我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施凉没别的表情,似乎是料到了。 酒店外面,空气没那么混浊,比包间嘈杂,却不会让人犯恶心。 施凉站在台阶上,随口问道,“姜秘书,你在盛晖多久了?” 姜淮看她一眼,“十几年。” 施凉说,“那挺久了。” 姜淮手插着兜,端正斯文的面上出现敬意,“董事长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刚来,以后就知道了。” 今晚没风,施凉燥热难耐,“我听说过,董事长很重感情,他每年都会去墓园看过世的老丈人和妻子。” “还以他们的名义做慈善。” “是啊。”姜淮说的有点多,“当年吴老去世后不久,曹秘发生意外,变成了植物人。” “董事长念及他在公司待了大半辈子,就为他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常常去医院探望,这些年没断过。” 施凉的唇角一带,“看来董事长真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见着她的笑,姜淮的眼皮颤了颤,咽了下唾沫。 施凉抬眼,“回去吧。” 姜淮看着她,“施主管,你……” 施凉轻笑一声,“叫我名字就行。” 姜淮抿唇,镜片后的眼睛微闪,“施凉。” 施凉往酒店走,“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继续跟着沈肆?” 姜淮嗯道,“有点好奇。” 施凉边走边说,“我的朋友都来了a市,这里还有一些老朋友。” 她回头,笑意魅|惑,还有几分回忆之色,“我回来跟他们叙叙旧。” 姜淮的身形微滞,这女人笑的时候,能把人的魂勾去。 真可怕。 他抹一把汗,像他这种老|处|男,根本抵御不了。 难怪董事长会拿他开玩笑。 回了酒店,施凉进包间,姜淮也一起,混进乌烟瘴气里头。 上流社会的糜|烂透着一股子金钱的味道,这个饭局是盛光德的意思,饭后甜点是老规矩。 那几人嘴上说是盛情难却,眼睛往施凉身上扫。 盛光德没表示,就是答案,他们交换了个眼色,只得换地儿泄火。 上车时,盛光德脸上的肌|肉一抖,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他后退一步,又突然推开姜淮,往前面的行人里跑去。 姜淮站稳了身子,施凉已经追上去了。 前头,盛光德一把拽住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 那女生吓的不轻,她扯着嗓子尖叫,“你想干什么?”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盛光德那副恐怖的表情不见,他松开手,“对不起,小姑娘,叔叔认错人了。” 女生翻了个白眼。 盛光德揪着心口,呼吸困难。 后面的施凉扶住他摇晃的身子,“董事长。” 盛光德抖着手,在找什么。 施凉快速在他的左边口袋找到喷雾剂,“是这个吗?” 盛光德夺走喷雾剂,犹如濒死的鱼看到水源。 施凉抚着他的心口,给他顺气,“董事长,您好些了吗?” 盛光德往后看,他的秘书还在后头。 施凉会意,“我以前跑过马拉松,最擅长的是100。” “看不出来,”盛光德忽然问,“小施,你为什么选择盛晖?” 他生性多疑,问这个,太正常不过。 早该问的,拖到现在,是他搜查不到满意的东西。 施凉说,“上学那会儿,我就跟俩个朋友约好了要来a市。” “其中一个朋友喜欢一些占卜类的东西。” 以盛光德的能力,这些只要一查,就都能查到,比如王建军是c市王|市||长的私生子,黄金殊的爷爷在占卜上面有着常人难以想象,也无法理解的造诣。 施凉笑着,“当时我让她给我卜了一卦,容氏,李家,盛晖三选一。” 盛光德啼笑皆非,“不觉得太草率了?” “不会。”施凉说,“盛晖有另外两家没有的优势。” 盛光德,“哦?” 施凉说,“盛晖的原身是吴扬,它积攒了强大的影响力,无论是从整体资源,还是固定老客户……” 吴扬这个名字一出现,周遭气流就凝了起来。 公司是吴建成一手创立的,他死几年后才改成盛晖。 盛光德的脸色变了变,转瞬即逝,他点点头,“你分析的没错。” 施凉走的慢,不时抽气。 盛光德发现不妥,“脚怎么了?” 施凉说,“跑的急,脚后跟破了点皮。” 她说的轻描淡写,盛光德看到的是另一回事,都出血了。 想到这孩子是担心自己,盛光德的语气温了些,“我让小姜送你回去。” 施凉摇头,“不麻烦了,我打车就可以。” 盛光德不强求,“也好。” 一辆空车过来,施凉打了招呼就走。 她望着后视镜,盛光德还在路边,东张西望,似乎并没有从某个状态出来。 半夜,施凉头疼,她摸到杯子喝水,凉透的水进到胃里,好似掉了块冰。 “医生,我好难受。” 施凉不由自主的说了句,她的呼吸一停。 那人说过,她执意回a市,他就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施凉清楚,他说到做到。 两年前就断了联系。 没了睡意,施凉索性去写日记,拿着笔的时候,她的心能平静下来。 皇世,迷|乱不止。 包间里华丽又喧闹,年轻男女在打牌,唱歌,燃烧着青春和激|情。 有人抱着话筒嚎,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来啊,快|活啊——” 其他人跟着吼叫,“反正有大把时光——” 角落里,容蔚然躺在皮沙发上,他懒懒道,“那谁谁,你盯着老子看了一晚上,是有冤要申,还是怎么着?” 文雯尴尬的满脸通红。 有人说笑,“六少,校花妹子多可爱啊,人喜欢你,喜欢的不行。” 他一说完,气氛就有点僵。 谁不知,那是六少的禁|忌。 容蔚然还是那个腔调,“过来。” 文雯不安的靠近。 容蔚然抬脚,鞋尖勾起她的下巴,“你喜欢我?” 文雯的身子一颤,“不,不喜欢。” 容蔚然挑起一边的嘴角,将人捞到怀里,“叫哥。” 文雯细若蚊音,“哥。” 容蔚然摸着她的脸,光|滑,白|嫩,又往下摸,紧|致,柔|软。 文雯到底是个不懂情|事的,她眼泛泪光,不知所措,“哥……” 容蔚然带人离开。 后面是其他人暧|昧的笑声。 开了房,该办事了,总归不是来聊天的。 文雯紧张的躺着,容蔚然居高临下,看着眼皮底下年轻的身子,形状好看的胸,细细的腰,白皙的大腿。 很不错。 欲|望有了,却差点什么。 容蔚然选择将其抛到脑后,他厌恶自己看不透的一切东西。 但是,越想忽略,就越做不到。 容蔚然撕开t,不打算亲个嘴,摸一摸,来个缠|绵的前奏,“你抖什么?” 文雯一副青涩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模样很是惹人怜爱,“哥……我……我害怕……” 容蔚然把t一扔,坐到一边,“那你走吧。” 文雯睁大眼睛,尽是呆愣。 容蔚然穿着整齐,斜眼道,“听不懂?” “那换一个。”他不羁的叼了根烟,一双电眼里全是暴躁,“滚。” 文雯看着青年鼓鼓囊囊的,面积大的惊人。 明显已经有了反应,怎么又不想了? 她把手放上去,声音委屈,“哥……” 容蔚然吊着眼尾,一脸的戾气,“谁他妈是你哥?” 文雯目瞪口呆,她在学校就听说这人性情变,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难堪的穿好衣服,文雯捏紧手指,想也不想的扇过去。 手在半空被钳制,力气很大,她疼的哭出来,“你放开我!” 容蔚然眯眼,冷笑着,“呵。” 文雯打了个冷战,她哆哆嗦嗦的,“六,六少。” 容蔚然手一松,文雯跌跌撞撞的跑了,生怕跑慢一步,就会被打。 奢华的房间里,容蔚然对着天花板喷烟,神情复杂,有困惑,烦闷,好像是遭遇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他咬着烟打电话,吊儿郎当的笑,“叫声哥哥。” 嘟嘟嘟…… 容蔚然爆粗口,拿了车钥匙,杀气腾腾的找上门。   ☆、第16章 特温柔 大半夜的,施凉又砸了一回垃圾篓,白天才换的袋子,只有一点果皮和几根烟头。 容蔚然蹦的快,不然那件骚|包的粉色衬衫能遭殃。 施凉去阳台拿了扫帚簸箕,“清理一下。” 容蔚然怀疑自己听错,“什么?” 施凉帮他确认,“我叫你把地上的垃圾清理一下。” 容蔚然两眼一瞪,“大姐,那是你自个干的,关我屁事。” 施凉把扫帚一扔,冷笑道,“你|他|妈不过来,我已经睡了,垃圾篓会翻?” 容蔚然被骂懵了。 还讲不讲理? 施凉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道,“快点。” 容蔚然厚脸皮的坐她腿上。 施凉把他推开,他又坐,俩人幼稚了一会儿,弟弟甘拜下风。 容蔚然拿簸箕出气,“这什么玩意儿?怎么用?” 他的眼珠子转转,往施凉身前一推,“你用着我看看。” 施凉完全没有做示范的意思,她是傻子才上当,“随便用。” 容蔚然朝上翻白眼。 “我妈要是看到这一幕,能吓晕。” 他生疏的扫地,“姑奶奶,高抬贵脚。” 施凉|曲|起双腿。 容蔚然把周围打扫干净,感觉干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大事,他沉浸在诡异的境地。 施凉没功夫陪他,“我要睡了。” 容蔚然往床上一躺,“正好,我也困了。” 施凉的脸色难看,“给我去客厅。” 容蔚然支着头,露出一口白牙,“你觉得我大晚上的,绕那么大圈跑来,就为了睡你那破沙发?” 施凉抱着胳膊,和他僵持。 容蔚然把人拉到身上,手臂圈在她的腰上,暧|昧的说,“床这么大,一起睡就是了,我们又不是没睡过。” 说着,便压上她的双唇,“叫我声哥。” 施凉溢出一声笑,“想当哥,找你那些小妹妹去。” 容蔚然亲着她,“吃醋了?” “我不吃那东西,”施凉说,“怕酸。” 容蔚然切了声,舌头往里伸。 施凉按着他的肩膀,和他拉开距离,“去洗澡。” 容蔚然又去抱她,“做完再洗。” 施凉直接把他踢下床。 容蔚然咚一声倒地,他就那么四脚朝天了几秒,气冲冲的站起来,失心疯一样扑向施凉。 “他|妈的,老子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施凉笑出声,充满戏谑,“你确定?” 容蔚然摸到什么,整个人徒然一僵,不死心的伸头看,他气喘吁吁,半响开口,“……靠!” 施凉的嘴角一抽。 估计是没料到他凑那么近,盯着看。 刚来了那事,来的巧。 “还要睡吗?” “睡!” 容蔚然不情愿的去浴室冲凉。 施凉在他身后说,“以后不洗澡,别碰我的床。” 听出了点意思,容蔚然咧嘴笑,“遵命。” 施凉躺在床上,没多久,旁边的被子就被掀了。 容蔚然长臂一伸,搭到施凉身上,小狗样儿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老子本来都带人开|房了,结果却跑你这儿来睡大觉。” “校花知道不,要多水灵就有多水灵,不过,”他啧道,“还是你更香。” 施凉由他作怪,“做体检了?” 容蔚然骂骂咧咧,他是有很多女人,可哪次不是跟t玩,怕他有病还是怕他脏? 两样都让容蔚然不爽,口气变的恶劣,“过两天。” 施凉侧着身子,“关灯睡觉。” 把灯关了,容蔚然亲她的后颈,“你是妖精吧。” 施凉说,“嗯,月圆之夜我有九条尾巴。” 容蔚然抖着肩膀,他哈哈大笑,“大姐,那到时候借我一条玩玩。” 施凉当做听不见。 容蔚然火|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蜗,“知道不,除了你,我还没跟谁睡过一张床。”不|做||爱,只睡觉,多新鲜。 怀里的女人睡着了。 容蔚然第二天醒来,怀里空了,枕边的温度也是凉的。 他瞪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咂了下嘴。 明白过来这是哪儿,昨晚谁睡在自己身边。 听到响动,容蔚然跑出去,他傻站着,头上几根毛狂傲不羁的朝天翘着。 施凉身上挂着围裙,往桌上摆碗筷,“去刷牙洗脸。” 容蔚然呆呆的照做。 洗了脸,人也清醒了,他咧着嘴过去,看看小米粥,又看看两盘小菜,“你做的?” 施凉拉开椅子,“不是,我吹口气,这些就都出现了。” 容蔚然坐她旁边,“扯蛋。” 施凉敲着水煮蛋,“我不是妖精么?” 容蔚然,“……”这女人特别记仇。 他拿了另一个鸡蛋,在桌上用力敲碎,费力的剥壳,平时有的是人伺候,这事也是头一次。 蛋吃了,粥喝了,菜也清了,容六少终于舍得评价,就两字,“凑合。” 施凉懒的搭理。 容蔚然有不好的预兆,“你看我干嘛?” 施凉的红唇一张,“把碗刷了。” 容蔚然大爷似的,“不去。” 施凉倾身,给了他一个|深|吻,“去。” 容蔚然飘了,他回过神来,自个儿已经站在水池边了。 “妈哎,您儿子会扫地,会洗碗了。” 话落,厨房炸出清脆声响,碗碎了。 施凉淡定的很,“没事,多碎几个,就会了。” 容蔚然的脸漆黑。 他拿纸巾一遍遍擦手,“我送你去盛晖。” 施凉穿上摆地上的那双红色漆皮尖头鞋,“算了,我目前不想出名。” “换个人,我还懒的送。”容蔚然看着她的大长腿,上手摸,“你的脚后跟怎么回事?” 施凉说,“鞋磨的。” 容蔚然去拿创口贴给她贴上,邪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特温柔,特体贴?” 施凉提了包开门。 容蔚然拽着她,亲上去,时间挺长,嘴巴都麻了。 有那么点抵死缠|绵的味道。 施凉当天又被盛光德带在身边,这次有张范,去见的是容氏相关人员。 容斌是项目负责人,他见到施凉,只是扫了眼就移开了。 开会的时候,两边争论不小,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容斌是块硬骨头,处事方式滴水不漏,想从他那里扒点肉丝都很难。 盛光德沉思,得让馨语多上容家走动,早点跟容蔚然把亲事定下来,那他跟容家就是亲家了,有个事也可以直接找容振华,不需要跟小辈费口舌。 会议结束,容斌把施凉叫住了,“施小姐。” 施凉转身,“容总,什么事?” 容斌说,“林竞出差了,要我多照顾你。” 施凉的脸上出现惊讶之色,“我跟他不到那种程度。” 容斌问道,“那你跟我弟是哪种程度?” 施凉反问,“容总认为呢?” 容斌理理袖口,“施小姐,我弟是贪玩的性子,凡事只图个乐,心思不多。” 言下之意,就是容蔚然人傻,钱多。 不好骗,也容易被骗。 施凉轻笑,“你怕我伤害他?” 容斌沉声,“是。” 施凉挑挑眉,“容总要是真担心,不如多在你弟身上下功夫。” “他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加了解。” 容斌皱眉头。 盛光德的声音传过来,“小施。” 施凉,“告辞。” 看着前面,容斌摸了摸下巴,施凉才进盛晖,盛光德那老狐狸就已经信任她了? 进了电梯,盛光德问,“你跟容斌认识?” “谈不上。”施凉说,“我在沈肆身边做事的时候,见过一次。” 这回答是盛光德猜想的,他似乎对施凉的不隐瞒很满意。 后面,张范跟姜淮都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盛光德倒床上就睡了。 王琴却没睡意,她起身去了女儿的房间,“馨语,你爸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不会吧?”盛馨语翻着杂志,不在意的说,“爸每天都回家,身边只有姜淮,也没有其他小秘。” “妈不放心,”王琴焦虑的来回走动,“外头年轻的小姑娘有的是手段,你爸平时又有很多应酬。” 她的双手握在一起,“馨语,要是你爸真的在外面养了个狐媚子,那我们娘俩……” 盛馨语受不了,“妈,你能别胡思乱想吗?” 王琴坐到床边唉声叹气。 片刻后,盛馨语把杂志放一边,“行了,我明天去公司找爸吃午餐。” 王琴立马就来了精神,“那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看看,发现了什么,不要惊动你爸,先回来跟妈说。” 盛馨语,“知道。” 第二天,盛馨语去了公司,姜淮接到前台的电话,立刻下楼迎接,“大小姐。” 盛馨语踩着双铂金纯手工定制的高跟鞋,“我爸呢?” 姜淮低头跟着,“董事长在开会。” 盛馨语直接上了顶层。   ☆、第17章 逢场作戏 姜淮跟进电梯,低眉垂眼。 盛馨语打量着父亲的秘书,这么多年没变化,一贯的斯文内敛,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遮挡了眼睛里的东西,很难察觉出些许端倪。 “姜秘书,我爸最近没什么事吧?” 姜淮问,“大小姐是指……” 盛馨语沉默。 姜淮听明白了什么,他道,“董事长近期都在忙和容氏的合作项目。” 盛馨语诧异道,“那个项目还没动工?” 姜淮摇头。 盛馨语蹙眉,关于旧城改建的事,爸没跟她提过,她还以为早就谈妥了。 办公室里有声音。 盛馨语停下脚步,“姜秘书,你不是说我爸在开会吗?” 姜淮面不改色,“的确是。” 他在心里吐槽,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会开完了呗。 盛馨语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的一幕让她的脸色大变。 姜淮也是。 他瞥一眼裤子堆在脚上,背对着门的董事长,又去瞥被压在办公桌上,俩大白腿勾着董事长脖子的那位。 瞧着像是市场部的。 哦对了,是市场部的,进公司一年多,叫陈沥沥。 姜淮的眼角微抽。 他之所以记得,是陈沥沥不止一次“巧遇”董事长,意图明显。 就是想卖掉一身肉,走个捷径。 董事长常有应酬,逢场作戏必不可少,却不会碰公司的人。 没想到今天竟然跟陈沥沥…… 还很急切,就在办公室,连左边的休息室都没进。 姜淮皱皱眉,他觉得奇怪,这不像董事长的作风。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盛光德拉上裤子,从容的整理衣着,他不会在女儿面前慌了阵脚,即便是被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亲|热。 “你先出去。” 顾不上去拿掉在里面的t,陈沥沥慌忙穿上衣服,低着头往外走,经过盛馨语身边时小声喊了句,“大小姐。” 不知道是示威,得意,还是什么。 盛馨语动动鼻子,香水味跟她爸换下来的衣服上沾到的一样。 她的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办公室只剩下一对父女。 空气里漂浮着异味,提醒着发生过什么。 盛馨语觉得恶心死了,她在克制着情绪,“爸,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盛光德拿起茶杯,茶空了,他又放下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盛馨语嘲讽,“爸,如果让妈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有多难过?” 盛光德坐到皮椅上,随意拿了文件翻,“那就别让她知道。” 盛馨语拔高声音,“爸!” 盛光德没抬头,“你爸是个正常男人,刚才不过是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盛馨语抠着手心,不敢置信,“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盛光德抬了下眼皮,“你在跟谁说话?” 盛馨语吓的缩了缩肩膀。 盛光德靠着椅背,“工作室不忙?” 盛馨语转身就走。 扔掉手里的文件,盛光德撑着额头,他的精力都被工作耗尽,实在没消遣的想法,对那方面的需求不大,平时投怀送抱的也都一一推掉。 自己断不会做出冲动的事。 今天是怎么了? 脑子里浮现那些片段,盛光德松松领带,他在那个年轻的女孩身上,年轻了一把。 片刻后,盛光德把人叫来问话,“谁让你来这里的?” 陈沥沥吞吞吐吐,“董事长,我……” 盛光德敲点桌面,“说。” 陈沥沥咬唇,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我喜欢董事长。” 盛光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审视着女孩的小心翼翼,窘迫,不安,紧张,还有纯然的感情。 如果是演的,那也未免太真实了。 陈沥沥把唇咬的更深,“我是要去前台拿包裹的,大概是心里总想着董事长,就按错了楼层,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董事长一个人,就控制不住的跟进来了。” 她没往下说。 之后就是盛光德跟八百年没碰过女人似的,一把搂住她,又是亲又是摸的。 盛光德查一下前台的包裹登记就知道真假,“出去吧。” 陈沥沥没走。 盛光德隐隐不耐烦,“出去。” 陈沥沥脸红的滴血,无措的样子,“那个……还在里面……我……我拿不出来……” 说到后面,带着哭腔。 盛光德的眼色一沉,他起身往休息室走,“跟我进来。” 陈莉莉小跑着跟上去。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外面的姜淮看腕表,没十分钟是搞不定的。 他小看了陈沥沥,长相顶多中等,谁能想到手段会那么高。 “姜秘书。” 姜淮听到耳边的声音,他才发觉自己走远了,施凉就站在对面。 施凉端着杯咖啡,“有事?” 姜淮摇头,“没事。” 他下一秒就说,“大小姐今天过来了。” 施凉点点头,“听说了。” 姜淮随口问,“还听了什么?” 施凉喝了口咖啡,姜淮不信她,心存戒备,她知道。 “还听说有个女的哭着从董事长办公室跑出来。” “至于是谁,说什么的都有。”她笑笑,“还有人说是我。” 姜淮忍俊不禁,又觉得是情有可原。 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会猜施凉,毕竟这些天她跟董事长走的最近。 又有一副容易让男人浮想联翩,女人能联想到狐狸精的皮囊。 姜淮脱口而出,“施凉,你换香水了?” “没换,只是新推出的那款味道要淡一点。”施凉笑问,“怎么,你也关注这个?” 姜淮不好意思。 第二天,姜淮就收到个顺丰快递,是款男士香水。 他愣了愣,敲着键盘打字,又删掉再打,好半天发过去:谢谢。 那边很快回了:不客气。 姜淮拿着香水,打开闻闻,他皱眉,想起自己从不用这东西,就给搁抽屉里了。 不到一分钟,又拿了出来,对着面前的虚空喷了两下。 盛光德闻到秘书身上的味儿,他打趣道,“小姜,恋爱了?” 姜淮说,“没有。” 盛光德和颜悦色,“可以有。” 姜淮苦笑,“董事长,不瞒您,真没有。” 盛光德看他一眼,“有空捯饬捯饬。” 落后几步,姜淮推推眼镜,捯饬?他这形象有问题吗? 头一次,姜秘书开始沉思,是不是要换个发型,配个隐形眼镜。 桃|花运也许就来了。 那他也能摆脱三十多年的处|男生涯。 施凉下班回家,容小少爷在拿着手柄打游戏,桌上一堆垃圾食品和碳酸饮料,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一个盒子丢过来,压倒薯片袋子,容蔚然一看,是瓶香水,“给我买的?” 施凉提着袋子进厨房,“第二瓶半价。” 手柄一扔,容蔚然打着赤脚追上她,扳过她的肩膀,脸漆黑,“你还送谁了?” 施凉挣脱开,往冰箱里放东西,“姜秘书。” 容蔚然挑高了眉毛,“是他?” 施凉的动作不停,“认识?” “可不,”容蔚然瞥嘴,“姜淮嘛。” “盛光德还是个倒插门的时候,他就跟在对方屁股后面打转了。” 施凉轻放着鸡蛋,“倒插门?那盛馨语怎么跟他姓?” 容蔚然突然弯腰,凑在施凉耳边,恶劣的吹口气,“求我,我就告诉你。” 施凉无动于衷,“玩你的游戏去吧。” 容蔚然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吴秋,听说过没?” 施凉淡淡道,“没有。” “就知道没有。”容蔚然呵笑,“富家千金看上穷小子的戏码,你自行想象。” 施凉关上冰箱门,“那种戏码往往都很可悲。” “不止可悲,还可笑。”容蔚然的手伸到前面,一撩衣摆,进去了,“你一定想不到,盛光德年轻时候是个小白脸,还是个拉小提琴的。” “那吴大小姐对他真是痴情,给他吴家女婿的头衔,还怕他自卑,让他进家族企业,孩子随他姓,差点被把吴建成气死。” 可能是来那事了,身子虚,施凉有些站不住,她扶着冰箱门,“你都知道?” “我哥他们拉着我听的。”找到目标,容蔚然拿两根手指拧了个圈,乐此不疲,“别打岔。” 施凉抽气,掐住容蔚然胳膊上的肉,“使那么大力,你想疼死我吗?” 容蔚然惨叫,“你还要不要我说了?!” “说吧。”施凉听戏的口吻,“比电视里的有趣。” “废话,那是演的,这是真的。”容蔚然把施凉转过来,解了两粒扣子,低着头亲那朵花,“吴建成没死的时候,盛光德是他女婿,他一死,盛光德就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份遗嘱,摇身一变,成了董事长。” “后来连公司都改了,话说我还真佩服盛光德,人绝对有大本事。” 他啧啧道,“女儿跟后妈处的像亲母女。” “越听越没意思。”施凉拍拍埋在胸前的脑袋,“我要烧饭了,你出去吧。” 容蔚然恶狠狠的警告,“不准勾三搭四!” 施凉皮笑肉不笑,“容蔚然,过了。” “过没过由老子说了算。”容蔚然撞她一下,“对你说了个故事,不奖励奖励?” 施凉掀了掀眼皮,“你想要什么奖励?” 容蔚然盯着她的两片烈焰红唇,眼神火热,言语露|骨,粗俗,“我要你给我吹|箫。” 听完后,施凉笑的妩媚,“行啊。” 容蔚然热血沸腾,他看见施凉洗了根黄瓜,对着他咔嚓就是一口。 “……”   ☆、第18章 你有怕的东西吗 容蔚然接了个电话,就不知道上哪儿快活去了。 门一关,落的清净,施凉不会因为这个打乱自己的节奏,晚饭还是两菜一汤。 吃饱喝足,人就容易犯困,懒散。 施凉点了熏香,眼皮阖了,又睁开。 忽有淅沥的雨声传入耳膜,她走到阳台,隔着扇玻璃窗看细细密密的雨点连成水幕,漫漶出道道长短不一的痕迹。 施凉有些出神。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雨。 腐烂在泥里的叶子被雨水冲出,旧人旧事顷刻间翻滚而来。 施凉感觉到冷意,她环抱自己,还是止不住的打颤。 秋天快到了。 周六,王建军做了小龙虾,叫上施凉跟黄金殊,他的厨艺很好,又喜欢跟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打交道。 王建军自个说的,新好男人就是他,要施凉跟黄金殊照着他那样儿找男朋友。 施凉一个接一个的剥着小龙虾,黄金殊也在跟它对战,忙的不亦乐乎。 “建军,上次的事你跟孙苗苗谈过了?” 这话是施凉问的,小龙虾味道鲜美,她的声音模糊。 “谈了。”王建军说,“阿凉,我只有三万不到的积蓄。” 本来有三万多,前两天苗苗想买个包,卡里又刷了一笔出去。 “三万不到?”黄金殊不敢置信,她吐掉虾壳,“王建军,我们三是同一年开始工作的,这都五六年了,你只有那么点?” 王建军笑,“我这不是有苗苗了嘛。” 谈恋爱哪有不花钱的。 黄金殊直白道,“你谈个女朋友,就是倾家荡产。” 王建军嘴抽抽。 “是孙苗苗不想搭公交吧。”黄金殊讥笑,“一分钱都不拿,她尽想着好事呢。” 王建军跟老母鸡似的,护着小鸡仔,“金殊,别那么说她。” “苗苗的钱都寄给家里了,她每个月只留点生活费。” “寄给家里?”黄金殊问出关键,“你看到汇款单了,还是亲耳听过她跟家里人打电话?” 王建军脸红脖子粗,“我相信她!” 黄金殊心里骂了句,白痴。 小龙虾的味儿香浓,三个多年好友坐在桌前,各有心事。 施凉说,“建军,钱可以借你,但是要孙苗苗亲口提。” 黄金殊拽她的手,她捏了捏,无声的制止。 王建军为难,“阿凉,苗苗她……” 施凉扫他一眼,“爱是相互的,别只往里栽。” 王建军动动嘴皮子,“知道了。” 把大盆的小龙虾解决掉,黄金殊去上卫生间,施凉随意走动。 瞥到桌上堆放的资料,她的眼睛眯了眯。 片刻后,外头响起王建军的声音,在跟孙苗苗打电话,“媳妇儿,你先别急,是哪个资料?就在桌上吗?行,我马上给我送过去。” 他急忙进来,拿了那些资料塞包里,就往门口跑,“阿凉,我去趟容氏。” 施凉,“去吧。” 黄金殊从卫生间出来,“周六还加班,那容氏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施凉不置可否。 黄金殊凑过去,“阿凉,我给你算个因缘?” 施凉一口回绝,“不算。” 黄金殊噢了声,她问过好多次,阿凉都是一个回答。 半小时后,俩人出现在black酒吧。 她们的呼吸里都是小龙虾的味道,急需要酒精来压压。 酒保见到施凉,眼睛一亮,忘了擦杯子。 黄金殊在他眼前摆摆手,打了个响指,“哥们,回神了。” 酒保笑的腼腆。 施凉坐上高脚椅,“老样子。” 酒保看向黄金殊,“这位小姐,你呢?” 黄金殊哈哈笑,“我还以为你把我屏蔽掉了。” 酒保,“……” 酒很快就上了,附送小|鲜|肉温柔的目光,有其他客人,他转头就去忙了。 黄金殊喝口酒,冰凉凉的,“阿凉,你跟容家那位小少爷最近没再来往了吧?” 在酒吧沧桑的歌声里,夹杂施凉的声音,“没了。” 黄金殊瞧着,见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似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由得松口气。 “前天我看见他了,身边带了个婀娜多姿。” 施凉转着酒杯,笑道,“过两天,没准就换成小家碧玉。” 黄金殊啧道,“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阿凉。”她示意施凉去看一个方向,“怎么样?帅吧。” 那里站着个男人,西装革履,他单手插兜,不时抿口酒,英俊挺拔。 施凉说,“不错。” 她觉得眼熟,再去看,认出来了,是姜淮。 换了发型,眼镜也撤了,给人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 姜淮是跟朋友一道来的,他没给黄金殊研究的时间,就走了。 施凉拉她去跳舞,“那是姜淮,盛光德的秘书。” 音响太吵,黄金殊啊了一声,没听清,“你说什么?” 施凉没再继续,这里不是聊天的场所。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很多,一会儿功夫,施凉就跟黄金殊散了,她找到人的时候,一男的在跟黄金殊拉扯。 周围还有几个,看似是手下小啰啰。 施凉蹙眉,推开人群去把黄金殊拉在身后,“先生,我朋友怎么着你了?” 男人长的还行,“她耍你大爷。” 看对方那嚣张跋扈样,施凉嗅到点东西,在某个小朋友身上也有。 “我大爷?”她轻笑,“他老人家坟头的草有人高了。” 男人的脸色一变,咒骂道,“操,你说什么?” 他的眼珠子盯着施凉,忽然笑了起来,“看见那飞镖没,你赢了,这事就了了,如果你输了……” “脱|光了说三声,你是婊|子。” 酒吧不知何时没了劲爆的音乐,吸气声里裹着许多道期待而|淫|秽的目光。 想想就血|脉|喷|张。 黄金殊攥紧施凉的手,煞白着脸对她摇头,却听到耳边的声音,“好。” 淡定,平静。 黄金殊突然没那么慌了。 阿凉不是冲动鲁莽的人,下一刻,就见她竟然退后一段距离,“我站这里,如果赢了,你道歉,抽自己两嘴巴。” “敢不敢跟我赌?” 所有人都看着身材妖娆性|感的女人,她疯了吧。 男人喘口气,他确定距离,冷笑一声,绝不可能射中。 当他看见女人手拿飞镖的姿势时,他的心里一突。 看走眼了,原来是个内行。 一局后,酒吧静的过了头。 施凉放下手,红唇一挑,“你输了。” 黄金殊一身冷汗,还好。 起哄声震耳,“道歉!道歉!”看不了美女脱衣服,看人抽嘴吧也不错。 男人下不来台,咬牙履行赌约,他瞪着快走到门口的那个身影,眼中出现阴毒的光芒。 臭|婊|子,等着,不整死你,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离开酒吧,黄金殊心有余悸,“阿凉,对不起,要不是我,也不会害你差点出事。” 施凉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别自责,跟你没关系。” 黄金殊不明白,她顿了顿,“阿凉,你有怕的东西吗?” 记得有次野营,遇到了蛇,她跟王建军吓的哇哇叫,这人一下子就捏住了蛇的七寸,掐住砸死在石头上。 血腥,决绝,从容。 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了,印象里,阿凉什么都会。 施凉的回答令她意外,“有啊。” 黄金殊问道,“是什么?” 施凉望着车流,喃喃道,“我怕一无所有。” 经历过一次,太可怕了,在死亡前,她不想再去经历。 *** 盛馨语撒了谎,没把事告诉她妈。 维持现状,好过家不成家。 至于那陈沥沥,她查过了,那样儿的下|贱货色多的是,爸也就是玩一下,不会怎么样的。 要是妈知道了,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到时候只会让爸厌烦,不回家,往陈沥沥床上跑。 或者是其他女人。 这么考虑,盛馨语更加确定,必须遮严实了,不能让妈听到什么风声。 王琴是相信女儿的,“可你爸衣服上那香水味是怎么回事?” 盛馨语说,“妈,有人喷的多,会不小心蹭到。” “也是。”王琴说,“妈有次在商场搭电梯,旁边一女的就像是往身上倒了整瓶香水,味道呛的哟,那么一会儿,就沾妈身上了。” 盛馨语笑笑,“所以啊,妈,你别为这个跟爸闹。” 王琴说,“放心,妈有数。” 门外有车子引擎声,盛光德回来了。 饭后,盛馨语看见桌上的茶杯,里头堆着好几种小花朵,她奇怪的问,“爸,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花茶了?” 盛光德翻着报纸,“有些天了,怎么?” 他只喝铁观音,试过施凉泡的花茶后,倒是好上了这口,一天不喝,还不习惯。 盛馨语摇头,“没什么。” 她圈着盛光德的胳膊,“爸,下周二是我生日,我们一起……” 捏住报纸,盛光德的神情骤然一沉,“你生日?” 大厅气氛压抑。 盛馨语的脸一白,她僵笑,“爸,是我记错了。” 盛光德扔掉报纸,严厉道,“馨语,你告诉爸,你的生日究竟是哪月,哪一天?” 盛馨语嗓子发干,声音颤抖,“十月,十一。” 王琴端着果盘过来,“光德,你对馨语吼什么呢,只不过是一点小事……” 盛光德的表情吓人,“这是一点小事?” 王琴闭上嘴巴。 盛光德的语气冰冷,“十几年山珍海味吃的,我看你们娘俩已经忘了吃馒头咸菜是什么感觉了。” 王琴的脸色难看。 盛馨语抿唇,“爸,我保证不会再记错了。” “给我好好反省,想想刚才那话被别人听到,是什么后果!” 盛光德起身去书房处理工作,发现了一封匿名邮件,看见是什么后,他的神情骇然,见了鬼似的扔掉鼠标。 椅子倒地,他惊慌的退到墙角,眼睛瞪着电脑屏幕。   ☆、第19章 屏幕上是一张四人的合照,分别是吴建成,吴秋,盛光德,还有个小女孩,盛家大小姐,盛馨语。 背景是在花园里,后面是蓝天白云,吴建成牵着外孙女,吴秋被盛光德揽着,眉眼带着幸福的笑意。 她挺着大肚子,快生了,身上散发着母爱的光晕。 家里很快就会添一个小生命。 多么温馨的画面。 可谁知道,就在不久后,一场意外发生,吴秋一尸两命。 吴家完了。 盛光德吞咽唾沫,刚才离太近了,有种被三个死人盯着的错觉,毛骨悚然。 现在隔远了,那种瘆人的感觉也就没了,不过是张照片。 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怕,死了就更不算什么了。 盛光德把花茶喝光,头疼有所缓解,他重新回到电脑前,沉默的看着那张照片。 当他发现照片里的自己额头有一个红点,近似是血窟窿时,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在心脏冻结。 快速拿喷雾剂喷了几下,盛光德才缓了口气。 墓碑前白菊里的米糖,还有这封邮件,都是有人蓄意为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小鬼在作怪,想兴风作浪,也得看看有没有那本事! 盛光德捏了捏手指,他要尽快查查吴家人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几下敲门声后,是王琴的问声,“光德,怎么了?” 盛光德叉掉照片,“椅子碰倒了。” 王琴推门进来,见他在看资料,犹豫着说,“光德,馨语那话不是有意说的。” “无意识的才更严重。”盛光德绷着脸,“还有你,王琴,你也给我注意点。” 王琴拢头发,“我怎么了?” 盛光德冷哼,“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说我盛光德好本事,让女儿跟后妈处的像亲母女。” 后三个字加重音量。 王琴听了,脸立马就白了,她慌乱道,“光德,那怎么办?” “现在知道怕了?”盛光德沉吟道,“你找个机会,在公众场合跟馨语闹闹。” 王琴一愣,“明白了。” 这是让她演刻薄后妈啊。 “对了,馨语说容夫人约了她明天一起逛街。” 盛光德的脸色稍缓,“容振华是什么态度?” “他对馨语也很满意。”王琴说,尽是骄傲,“你女儿有多优秀,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怕容蔚然给不了馨语想要的幸福。” 盛光德说,“那种东西不能指望谁给,要靠自己。” 王琴笑了一下,“也是。” 她就是靠自己,才有的今天的一切。 如果不争不抢,一辈子都会烂死在贫穷那俩个字里面,卑贱的活着,不如一只野|狗。 “虽然容蔚然不学无术,风流成性,配不上我们馨语,但他是容家少爷,馨语跟了他,以后就是少奶奶。” 她也是容少爷的丈母娘,走哪儿,脸上都贴层金。 盛光德沉吟,“馨语如果真能嫁进容家,也不枉费我这么多年对她的栽培。” 王琴按着盛光德的太阳穴,“她什么都懂的,我看她对这事不但不排斥,还很上心。” 那容蔚然性子恶劣,桀骜不驯,花花公子一个,倒是有一副好皮|囊,骗了大把的小姑娘。 女儿十九八成是着道了。 睡前,王琴穿着微透的黑色睡衣,保养不错的身子若隐若现,“光德,你好长时间都没碰我了。” 盛光德戴着老花镜看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忙的焦头烂额。” 王琴拿掉他的书,又去拿他的老花镜,幽幽怨怨,“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盛光德打量着王琴,当年也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他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她穿了件碎花裙,梳着俩个长长的辫子,搭在腰际,就那么站在树底下,对他笑的羞涩,干净。 十|八|九岁的年纪,嫩的能掐出水来。 如今眼角有了细纹,皮|肤不再紧致,再往美容院送多少钱,也阻挡不了自然下垂,干瘪的迹|象。 到底是老了。 “怎么会,你还是这么美。” 说着口是心非的话,盛光德抱着王琴,心里想着那具更年轻,更柔|软的身子。 天气说变就变,突然的降温让a市陷入*的状态。 盛光德又在会上发了通火,他让姜淮去叫施凉。 一杯茶放到办公桌上,施凉退后几步,“董事长,我在茶里加了两三样中药,这天气喝,可以祛除体内的湿气。” 盛光德看一眼茶杯,热气熏了他一脸。 “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失眠的症状?” 施凉思考着说,“可以试试薰衣草精油。” “董事长,您失眠?” 盛光德端起茶杯,吹了几下就喝,“也就这几天。” 施凉蹙眉,“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对症治疗。” 盛光德捕捉到她的关心,“再说吧。” 他失眠的原因是派人查了,一无所获。 吴家人散在不同城市,早就是泥地里的蚯蚓,不足为患。 如果不是吴家人,那就是某个对手,手里捏着什么,等着要挟他。 盛光德宁愿是后者。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 他后仰一些,靠着椅背,“小施,过来给我按按头。” 施凉绕过桌角,站到椅子后面,抬手放在盛光德的头上,指腹一下下按着他的头皮。 盛光德舒服的闭上眼睛,“在财务部待的还习惯吗?” 施凉的力道不轻不重,“挺好的。” 盛光德有些困了,“什么时候你不想跟那些报表打交道了,就来我身边吧。” 她能辅佐沈肆,能力显然足够。 施凉听着,“董事长,我还是愿意在财务部待下去。” 盛光德睡着了。 施凉把头向外侧,盯着中年人脖子上的大动脉,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光德徒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像是受到了惊吓。 手上动作一停,施凉询问,“董事长?” 盛光德又躺回去,有某个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应该是查不到结果,心烦气躁引起的错觉。 雨凉丝丝的,下了一天。 车里的盛光德扫到一个身影,他让司机把车停靠过去。 陈沥沥站在路边打车,浑身都湿透了,她见一辆车停在自己面前,看到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脸。 愣了愣,陈沥沥抹了把脸,露出欢喜的笑容,“董事长。” 盛光德见了那笑容,心里有东西作祟,导致他开口,“上来吧。” 陈沥沥坐进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董事长,我身上湿,把您的车子都弄脏了。” “没事。”盛光德拿了纸巾给她,“擦擦脸。” 陈沥沥伸手去接,“谢谢董事长。” 盛光德瞧见女孩扇子似的长睫毛轻轻颤动,显示着她的局促不安,“怎么站雨里?” 话说出去,声音是温和的。 陈沥沥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没带伞。” 盛光德看着她,视线经过她小巧的耳垂,削尖的下巴,漂亮的锁骨,玲珑有致的身子,眼神就渐渐深了。 车子冲进雨幕里,方向不是盛家。 马路对面,施凉把伞放下来,唇角勾着一抹笑。 姜淮不知何时靠近,“怎么站这里不走了?” 施凉唇边的笑意没收,“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姜淮看看面前的女人,知道她心情很好,估计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有可能是喜欢下雨天。 书上说的,女孩子可以没来由的喜欢许多东西,也会没来由的就不喜欢了。 总之是难以琢磨。 他走近一步,伞微微上抬,隔着细雨,“想到了吗?” 施凉耸肩,“被你打断了。” “这样啊,”姜淮说,“那我请你吃饭。” 施凉笑着,“我口味很挑的。” 姜淮也笑了,眉目清朗,“跟我走就是。” 话落,他有些不自然,这话听着是有些暧|昧的,走在身边的女人却神情如常。 张范的车经过,探出头看了眼,坐在餐馆的就多了一人。 餐馆在老街,面积不大,环境清幽,客人也不多,谈吐得体,价格竟然是意外的实惠。 这是一家老店。 a市本地人皆有耳闻。 施凉看着墙上的中国结,思绪疑似快要飞远。 不多时,菜上桌。 有一盘豆腐蒸鱼,就在施凉面前。 姜淮下意识去推眼镜,落了个空,董事长每次跟大小姐出来吃饭,都是他提前点好菜,交代细节。 豆腐蒸鱼是大小姐最爱吃的,刚才想也没想就写上了。 施凉一下都没碰,她不爱吃。 姜淮默默记着,下次不点这道菜了。 有二胡声在雨巷里游荡着,试图将那份悲凉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张范跟姜淮多年的同事,交情不错,他们天南地北的聊着,施凉享受美食,好不自在。 “施凉。” 耳边是张范跟姜淮的笑声,施凉抬头,“嗯?” 张范指指她的脸,“想什么美事呢,都吃到脸上去了。” 他最后一个音刚刚落下,这头的姜淮已经把餐巾纸递了过去,作势要给她擦。 张范古怪的看他一眼。 姜淮的手在半空停下,餐巾纸被放在桌上,推到施凉面前。 他的手心都是汗。 这一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轻松的氛围。 饭后,三人走出餐馆,三把伞撑在雨中。 来时大抵是只想着解决饥饿感,无心顾及别的,此刻才有心思赏雨。 巷子里滴滴答答的响着,青石板好似被寸寸刷洗过。 施凉吸一口气,清凉透底。 张范的裤腿湿了,步伐一派悠闲,“第一次来吧。” 施凉,“嗯。” “一来a市就忙着面试,工作,还没好好逛过。” “a市的景点挺多的。” “游湖,爬山,看林园……”张范说着说着,就说到姜淮身上,“姜淮是本地人,他比我更了解。” 姜淮抿嘴笑,“有些景点的说词是形容给外地人的,华而不实。” “是吗?”施凉说,“等哪天有时间了,我想逛了,就跟姜秘书要一份值得游玩的景点单子。” 姜淮应道,“好。” 张范还以为施凉会说,想找姜淮做导游。 他扫向姜淮,怎么觉得对方有点……情绪不高? 之后一路无言。 施凉到家,门口站着另一个小朋友,手里还拎着东西。 林竞打了个喷嚏,几缕湿发搭在额前,有些狼狈,他见着人,满眼的欣喜,“施姐姐。” 施凉问着青年,“你怎么在这?”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林竞撇了撇嘴,“我去盛晖,没接到你。” 他又高兴起来,露出小虎牙,“所以我上这儿来了。” 施凉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竞说,“刚回。” 他笑眯眯的,“施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知道你家没茶叶,我这回不喝茶。” 施凉按了密码,门打开,她对身后的青年说,“进来吧。” 林竞激动的跟着施凉,屋里和他想象的一样,干净,整洁。 “随便坐。”施凉拿拖鞋给他,径自换了鞋去开冰箱,“喝什么?” 林竞没说话,他看着拖鞋,脚放进去,果然大了。 这是容蔚然穿的。 施凉端着果汁出来,发现林竞穿着袜子走动,拖鞋被弃在那里。 没问他为什么不穿鞋,施凉把果汁放桌上,自己去了洗手间。 林竞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出差的这段时间,他很想施凉,也从张范那儿问她的情况,每天几次,张范烦的说要跟他绝交。 容蔚然在跟一个模特打的火热,林竞见过照片,有着和施凉相同的野性,妖|媚。 这让他震惊,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危机感。 在容蔚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以及施凉对他的影响前,林竞必须做点什么,不想像个小学生做作业那样,一步步来了。 因此,几乎是施凉从洗手间出来,林竞就开口问了,“施姐姐,你觉得我怎么样?” 施凉拿遥控器开电视,“哪方面?” 林竞直直的看着她,“全部。” 施凉随意一扫,“年轻,英俊,家世好,事业有成。” 林竞的目光灼热,“那你喜欢我吗?” 施凉轻笑,“林竞,你要知道,这世上,出色的男人多了去了。” “也多的是美丽的女人。” 林竞反驳不了,却不认同,“容蔚然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了?” 施凉坐到沙发上,“他也不可以。” 林竞把头偏开,唇抿的紧紧的,那你们还上|床了。 施凉似是能看透他的内心,“林竞,你只是想要跟我上|床?” “当然不是!”急忙否认,林竞又紧张的表达心意,“施姐姐,我想要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小弟弟。” “你不如考虑考虑我。”他的姿态真诚,“我不花心,没有不良嗜好,也没跟谁交往过……” 施凉出声打断,“你需要冷静一下。” 林竞说,“我很冷静。” 施凉抬眼,他无端的心虚,作为林家独子,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可是林竞顺从了二十几年,现在有了想争取一次的理由和动力。 “施姐姐,你一个人,我也单身,我们试试吧。” 施凉点烟一根香烟,“你想要的,我没有。” 林竞呼吸一滞。 他不过是想要她的特殊对待,一点关心,再然后,是一段感情。 怎么会没有? 除非……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是吗?” 烟雾缭绕,施凉有些疲倦,没给答案,“不早了。” 攥着的手松开,林竞起身,“袋子里的只是吃的,不值什么钱。” 他这么说,是不想她有压力,再拒绝掉。 施凉深陷在沙发里,下巴搁在膝盖上面,一口一口抽着烟。 第二根烟燃尽,她出了门。 西宁那地儿偏,快拆迁了,很乱。 小虾提着啤酒瓶子,边走边喝,无意间撞见一个女人被推进面包车里,他揉揉眼睛,还真是上次酒吧那御姐。 一个壮汉砸上车门,他吐口唾沫,烟头扔飞到地上,有车经过,光一晃,小虾看见那人脸上那道疤,顿时倒抽一口气。 那不是彪哥吗? 他跟着赵家那小太子混,这事铁定是对方指使的。 摇摇头,小虾一边可惜,一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齐谁啊,人在富家公子圈里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会玩,特别喜欢多人玩法。 过了今晚,那女的只怕是不死也得疯了。 俱乐部里,容蔚然正搂着一女的,叫她打保龄球。 小虾飘到一哥们身边,“你猜我在外面看到谁了?” 那哥们龇着牙,“你妈?” “屁。”小虾转了转眼珠子,“是上回酒吧那女的。” 哥们要走,他拽住了,“就特正的那个,你看一眼就能流哈喇子,硬上天的那个。” 哥们立刻就来劲了,头扭个不停,“哪儿呢?哪儿呢?” 小虾翻白眼,“我看到彪哥把她带走了。” “现在估计正在被赵齐绑着玩儿。” 哥们嘴巴张成鸭蛋,半天出一句,“卧槽!” 他使劲摇小虾肩膀,受不了这个打击,那么好的女人,怎么会被赵齐抓去。 后又一想,就因为好,赵齐才抓。 容蔚然叼着烟过来,“你俩这是凑着脑袋在搞||基?” 小虾立刻推开哥们,鸡皮疙瘩掉一地,他低着头找,毕恭毕敬的喊,“六爷。” 哥们猝不及防,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嘿,小矮子力气不小。 他鬼使神差的说,“六爷,赵齐抓了您的人。” 说完就嘴抽,小虾也抽,六爷这些天没带着那女人,说明已经没关系了。 依六爷的作风,死活都不会管,即便是被赵齐玩成个破布娃娃。 容蔚然瞧着背对着他打保龄球的年轻女人,视线盯着那圆|翘的屁|股,随口一问,“哪个?” 听他问了,把小虾跟哥们吓一跳。 哥们解释半天,一着急就语无伦次,小虾看不下去,“六爷,就上回在酒吧打你那个。” 容蔚然嘴边的烟掉了下来,打过他的女人就一个。 他一把揪住小虾的衣领,神情再也不是前一刻的懒散,“再说一遍!” 小虾都快哭了,“说……说……说什么?” 哥们紧张的乱蹦,“虾,你快说啊!” 小虾又翻白眼,这回是被六爷那样子吓的,要晕过去。 他用力掐大腿,哆哆嗦嗦的把整件事说了,连自己喝那啤酒啥牌子都没漏。 扔开小虾,容蔚然暴躁的骂|脏|话,转身往出口方向跑,犹如一阵狂风。 哥们抱住小虾,连同其他人在内,均都一头雾水,不管了,也跟着他跑。 容蔚然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让人查赵齐人在哪儿。 “给你十分钟,不,五分钟,老子要知道那孙子的具体位置,如果办不到,明天你他妈就会和你的家人滚出a市。” 容蔚然结束通话,手有点抖,他要施凉陪自己一个月,不代表就只有她,不会有别人。 他的伴儿多,这些天施凉身子不方便,他又是个耐不住的,自然就找其他伴儿玩。 反正不过是个玩儿的。 这一刻容蔚然猛然惊觉,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害怕。 怕到那儿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不成样子。 更怕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容蔚然咬紧牙关,口腔泛着血腥味,赵齐,你敢碰她,老子活阉了你! 长丰小区,一公寓里,赵齐突然打了个寒战,他叫人关上窗户,冲地上的女人笑,“又见面了。” 施凉靠墙坐着,双手绑在背后,嘴巴上贴着黑胶布,她的身上还是出门前换的灰色运动服,卷发高高扎在一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赵齐蹲下来,捏着她的脸,“上次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 他左右开扇,直到施凉嘴巴上的黑胶布下面流出一缕血丝,才停了手,“这次我们来玩点刺激的。” 还是飞镖。 “你不是厉害吗,我让你蒙住眼睛。”赵齐笑的阴森,“你输一次……” 他指着后面那些手下,“就跟他们其中一个干一次。” 那些人个个盯着施凉,如狼似虎,眼神如果可以实质化,他们早就把她|凌||虐|了无数次。 蒙住眼睛,连路都走不了,能干什么,太子爷这招够阴。 施凉没反应。 “不同意?”赵齐摇头,“那他们可就一起上了。” 房间里的空气越发混浊,有什么在争先恐后的释放,吞咽口水的声音亦是越来越响。 赵齐啊了一声,想到了什么遗忘的,“还有我家旺财。” 一人牵着条成年拉布拉多进来。 施凉的瞳孔微缩,再无其他变化。 赵齐既是惊讶,又感到愤怒,有种自己被当小丑玩的感觉,他拍拍拉布拉多的头,“旺财,待会儿给你喂点东西,保证你爽死。” 有人|淫|笑,“太子爷,我们呢?” 赵齐哼道,“人人有份。” 大家立马都乐了,他们呼吸粗重,迫不及待。 施凉还是那副样子。 赵齐又开始扇,这些年,他早就看容蔚然不顺眼了。 家里老子有交代,叫他不要跟容蔚然对着干,所以他才憋着那口气。 任由对方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那小模特是他看上的,结果却被容蔚然搞到了手。 这类的事不少。 赵齐在酒吧就认出这女人跟容蔚然有关系,跟过对方的很多,这个是最好的。 他看了,都想把人拖床上,绑几天几夜。 凭什么好的都被容蔚然沾了?赵齐当时把怒火牵到这女人身上,他想在她这里泄愤。 谁知道是自取其辱。 赵齐是太|子爷,多少人捧着长大的,何时受过那种屈|辱。 他那天回去,找几个同样妩|媚的女人,拿鞭子抽了一夜。 还出不了那口恶气。 他要讨回来,包括容蔚然的那份。 手下递过来一把小刀,赵齐拿着,冰凉的刀尖抵在施凉的脸上。 下一秒,运动裤刺破了,刀子大力扎进施凉的右腿,划拉出一道血口。 皮|开|肉|绽,鲜血往外涌,裤子很快就湿了。 赵齐看着那血,再去看女人疼痛的表情,他兴奋的浑身发抖,“虽然我不吃他剩下的,我这几个兄弟可是喜欢的很。” 赵齐问道,“你们想跟她玩吗?” 众人齐声,“想!” “听到没有?”赵齐对施凉笑着,他咋咂嘴,“我这些弟兄还真是喜欢你。” 那是野兽的声音,准备撕碎猎物。 右腿血流不止,失血的感觉很不好,施凉终于开口,唇上没有血色,“什么时候开始?” 赵齐一怔,他大笑几声,又不笑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都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这女人太特别了。 换个爷们处在这种险境,被当做鱼肉,都会恐慌不安,胆小的,能大小便失|禁,跪地求饶,她竟然没有。 赵齐觉得不太对劲,心里有一点发怵。 但很快被他忽略。 容蔚然那小子绝情的很,兴趣没了,连人是谁都忘了,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过问的。 一块布条遮住眼睛,施凉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她手上的束缚消失,有人把飞镖塞她手里。 赵齐挂着笑,“镖靶在你的正前方,二十五分以上,就算你赢。” 他原本是想说五十分的,但是不知怎么的,话出口,就改了。 也许是良心发现? 管他多少分,眼睛看不见,飞镖能飞天上去。 下一刻,赵齐笑不出来了。 其他人也是张大嘴巴,满脸呆滞。 眼睛蒙住了,还能射|中红心,这是玩特技呢? 赵齐示意手下把飞镖取下来,换了位子。 “你输了。” 施凉眼睛上的布条被拿掉,她看见飞镖在镖靶边沿上。 眯了眯眼,施凉呵笑了声。 这是一场横竖都会输的游戏,她在拖延时间,还是放弃挣扎,谁也不清楚。 赵齐脸上火辣辣的,他抽口烟,“等什么呢,挑吧。” 施凉扫过去,那些个男人站成一排,紧张起来。 她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人那里。 那男的长的黝黑,身材高大,肌|肉硬实,他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结结巴巴的,“我,我,我吗?” 那又惊又喜,还有点害羞的样儿,就跟被女王选中,得到侍|寝机会似的。 赵齐踢他一脚,没出息。 同胞们咬牙,被他抢先了。 施凉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你想怎么玩?要我躺着,跪着,还是趴着?” 男人更结巴了,“都,都,都……” 其他人学着他。 男人憋的脸涨红,“都想玩!” 施凉冲他笑,“哦,那就先躺着吧。” 所有人都瞪着俩眼睛,准备看现场直播。 却在这时,门被撞开了,一伙人冲进来,带头的那个满身戾气。 见了来人,赵齐的眼皮跳了一下,就被一脚踹中腹部。 毫无防备,他痛的跪到地上,“操,你干什么?” 容蔚然把赵齐踩在地上,暴怒的吼,“她怎么着你了?” 这话耳熟,施凉在酒吧说过,赵齐不敢以同样的回答对付容蔚然。 他的心里打鼓,这容蔚然向来是玩过了,就不会再管的。 现在一副自个老婆被人搞了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六少,她不是你甩了的吗?” “谁她妈告诉你的?” 容蔚然看到地上有一滩血,顺着施凉的裤腿往下滴,她的嘴角破了,脸也被扇肿了。 他吸一口气,不知道哪儿疼,就感觉疼的喘不上来气。 “我|操|你|妈!” 容蔚然红了眼,他抄起一把椅子砸到赵齐头上。 “老子都不舍得打她,你他妈竟然敢让她流血!” 赵齐眼冒金星,心想妈的,这回要遭了,他痛的抽|搐,鬼哭狼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傻站着的手下这才反应过来,和容蔚然的人拳脚相对。 施凉揉揉渗血的手腕,她拖着腿走出去,地上留下长条的血珠子。 容蔚然扔掉椅子,看也不看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他把施凉拦腰抱起,快步离开。 赵齐在施凉右腿上划了一刀,容蔚然废了他一条腿。 这回是把赵家得罪了。 家里知道,事情会很麻烦,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施凉拉着容蔚然的胳膊,“不去医院。” 容蔚然奔跑的身形一滞,想骂她,又忍住了,他低头瞪怀里的女人,恶狠狠的,“你想死是不是?” 施凉垂着眼帘,“死不了。” “不行,”容蔚然又继续跑,到了车前,他把施凉放进去,“必须去医院,你这刀口要处理。” 施凉抓他的手,眼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容蔚然,算我求你。” 容蔚然反手去抓她,喉咙嘶哑,“为什么?” 施凉只说,“我不想去医院。” 她一字一顿,“我要回去,容蔚然,送我回去。” 容蔚然自打认识这女人,就没见过她服软,更没有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他低骂了句,没去医院。 “告诉我,赵齐那孙子还碰你哪儿了?”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歪着头,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 容蔚然一拳头打在方向盘上,“说话!” “他说他不想吃你吃过的,”施凉扯扯嘴角,疼的她蹙了下眉心,“只不过是给我准备了十几个人,你来那会儿,正要开始第一个。” 容蔚然的面部肌|肉|颤|动,呼吸也是,“那他有没有往你里面塞什么东西?” 赵齐是个出名的变|态,喜欢塞一些个什么高尔夫球,玻璃珠等玩意儿,慢慢的喝着红酒欣赏。 施凉说,“糖炒栗子倒是拿了一袋……” 一个急刹车,容蔚然的表情狰狞,“老子回去剁了他!” 施凉接着那话,“没赶上时间用。” 几秒的功夫,容蔚然的后背全湿了,他一口咬在施凉的唇上。 “吓我,啊!看我傻|逼样,好玩?” “行,看就看吧,老子也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施凉弄开黏在脸颊的碎发,“你动了赵齐,回去怎么交差?” 容蔚然烦躁的说,“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逼仄的车里,变的安静,沉闷。 容蔚然开着车,余光一直揪着身旁的女人,来的路上已经查到事情缘由。 她像是在……故意挑衅,激怒赵齐。 为的什么? 想看看她在他容蔚然心里的分量,是不是和那些女的不同,究竟有多不同。 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是否敢不顾一切,甚至跟赵家闹翻。 又或者,目的就是为了赵容两家关系破裂。 这个念头刚窜出来,就被容蔚然顷刻间捏的粉碎。 简直荒唐。 如果不是恰好被小虾撞到,他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随意的问了句,今晚面对这个女人的会是地狱。 就算侥幸不死,一辈子也会被噩梦纠缠,永无休止。 容蔚然承认,他的确看不透这个女人,但他认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拿自己打赌。 更不会有人能把未知都算进去,精准到一步不差。 “今晚如果我不在俱乐部……” 他没往下说,喉头阵阵发紧,有一丝腥甜。 红灯亮了,容蔚然浑然不觉,后面的喇叭声响着,施凉喊他。 他回神,骂骂咧咧,又闷闷的说,“疼就哭出来。” 施凉问他,“哭出来就不疼了?” 容蔚然的神色僵硬。 施凉叹了口气,“既然都得疼着,那哭什么。” 她还不如省点力气。 容蔚然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好半天他才有了声音,“这事怨我,赵齐跟我有仇,憋太久了,指着拿你发|泄。” 施凉没再说话。 到了住处,容蔚然把施凉抱下车,尽量避开她右腿的伤。 电梯里有人出来,容蔚然背过去,弯着背把施凉遮在怀里,他凶神恶煞的吼,“看什么看?” 那小姑娘本来还犯花痴,被这么一吼,战战兢兢的跑了。 施凉催他,“快走。” 容蔚然把唇一抿,鞋子蹭掉滴到地上的血。 进了门,施凉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很大的箱子。 门外,容蔚然拳打脚踢,“给老子把门打开——” 这他妈又怎么了? 说不去医院,行,那就不去。 你发神经,老子就陪你。 医院不去,伤口总要处理吧,真当自己是只妖精,躺房里睡一觉,就能自动痊愈了? 容蔚然气疯了,他心烦意乱。 一门之隔,施凉拿剪刀剪开裤子,她看了眼伤口,就去拿一次性无菌缝合包,双氧水,生理盐水等需要的专业医用物品。 “阿凉,你不能随意就去医院,知道吗?” 脑子里回忆那人说的,仿佛就在耳边,施凉闭了闭眼,在心里说,我知道。 去医院就有暴露的风险,无论大小,都不能存侥幸心理,因为一旦暴露,就会前功尽弃。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不能去。 那人不在,她不能冒险。 施凉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手臂稳了,她擦掉滴到眼帘的汗水,拿块毛巾塞嘴里,按照那人教的,一步步来。 ——阿凉,你有一双适合拿手|术|刀的手,所以你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 施凉告诉自己,她做过很多次了,这次一样也会很顺利。 门不停的发出震动,容蔚然狂躁的踢着,像一头困兽,却不知道被什么困住了。 忽然从里面传出压抑的声音,撕裂不堪。 容蔚然猛地抬头,死盯着门。 那种疼痛又出现了。 他揪住胸口,脊背弓出痛苦的弧度,粗声喘气,有些茫然。 片刻后,门发出剧烈的响动,大力撞到墙上,终于打开了,容蔚然冲进去的那一霎那,整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骇住了。   ☆、第20章 容蔚然是个少爷,哪里做过什么针线活,他也没亲眼看见谁缝衣服,不清楚怎么穿针引线,如何缝上破开的口子。 但这一刻,容蔚然觉得椅子上的女人做的就是那事。 只不过她缝的不是衣服,而是自己的皮|肉。 那一针一针,血|淋|淋的,他看着,好像扎在自己腿上,五脏六腑都疼的痉挛。 半响,容蔚然面部肌|肉僵硬的动动,艰难的挤出俩个字,“疯子……” 下一刻,他跑进卫生间,呕吐声紧跟着响起。 容蔚然把胃清空了出来时,女人已经包扎好伤口,晕了过去。 地上的毛巾带着一圈血水,是她用嘴咬出来的。 她蹙紧眉心,脸上的高|肿没消,黏着凌|乱的发丝,湿|漉|漉|的,分不清多少是汗,多少是泪。 仰了仰头,容蔚然狠狠地抓住头发,眼眶热的他很难受,他的心口又开始疼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扯到了。 施凉再次醒来,是在容蔚然怀里。 她信任的人不在身边,因此,她不敢放松警惕。 乱七八糟的气味弥漫着,搅的人要发疯。 容蔚然抱着施凉,察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动了动,他的手臂收紧,“醒了?” 施凉的脸色和死人无异。 “感觉怎么样?”容蔚然擦擦她下巴上有些干涸的血迹,嘶哑着声音问,“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施凉动着苍白的嘴唇,“没事了。” 捧着她的脸仔细看看,真是惨不忍睹,容蔚然咬牙,从喉咙深处碾出一句,“如果可以,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施凉说,“装了脑浆。” 胃里翻滚,容蔚然又想吐了,他的嘴巴发苦,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操,你还是不是女人?!” 施凉脱力般挂在他的臂弯里,“我是不是女人,你不清楚?” 哼了哼,容蔚然胡乱亲着女人的发顶,还有心情跟他斗嘴,看来是真没事了。 他打死也不会说,刚才从卫生间出来,看她晕倒在椅子上,怎么也叫不醒的时候,自己哭的跟个寡|妇似的。 “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去医院?” “小时候去过医院的停尸房。”施凉轻叹,“从那以后,我就怕去医院。” 容蔚然大概是懂了,有的人对某个地方,某件事有恐惧心理。 跟他怕蟑螂一个意思。 “你那时候跑去停尸房干什么?” 施凉说,“胆子小,去那儿练胆子。” 容蔚然抽抽嘴,骗小孩的说词,算了,他也不想追问,自己现在还没从那一幕里缓过来。 “桌上那些医院用的东西,你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放家里干什么?打算没事给自己打个针,再划一刀,缝一缝?” “有备无患,也不占地方。”施凉淡淡道,“我缝衣服的技术一流,缝别的,也不会差。” 容蔚然觉得这女人的十句话里,不一定有一句是真的。 他厌恶透了这种感觉。 总有一种错觉,自己是棋盘上的棋子,而非执棋者。 “张开嘴巴,我看看里面破没破。” “别看了,我怕你会吐。” “啰嗦。”容蔚然捏住她的脸,又不敢使太大劲,怕她疼着,“姐,你乖乖的,听话。” 施凉嘴里都是血腥味,他皱眉,认真记下来,要在赵齐身上一一讨回。 破裂的嘴角有湿|湿|软|软的的东西,是容蔚然,施凉任由他亲着自己,也不嫌恶心,她的声音发虚,“去拿我的包,把里面的手机给我。” 容蔚然不配合,他不容拒绝道,“我晚上留下来,你不用找谁过来,有我就够了。” 施凉毫不留情的泼他冷水,“你能做什么?” 容蔚然意外的不发怒,还送上坏坏的笑脸,“我什么都能做。” 一副死也不会走的样子。 施凉身上有伤,不想再这么下去,她妥协了,“衣橱里有件蓝色的睡袍,去拿给我换上。” 容蔚然一听,就想多了,他立即起身,冲到衣橱前,扒出睡袍。 施凉见他傻不愣登的抱着睡袍,两眼看着自己,“傻弟,换衣服也要我教你?” “没力气就闭上嘴巴。” 容蔚然给她拉下运动服的拉链,解里面那件后面的几排扣子,他干这事显然是熟练的很,手指头轻轻一勾,盔甲就掉了。 施凉听着青年粗重的呼吸,“你想要我光到什么时候?” 滚动几下喉结,容蔚然扯了扯嘴皮子,压制着体内急促|躁|动的东西,本质的恶性散发出来,“大姐,你浑身上下,没哪儿是我没亲过的,还不准我看了?” 他忽然有种不正常的冲动,极度不想再有其他男人看到这样的美景。 谁看了,他会挖了那人的眼珠子。 只能是他看。 容蔚然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莫名的血色。 血衣掉到地上。 施凉换上干净的睡袍,“去打盆水给我。” 容蔚然去打了水,抱着盆,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做了。 他个高,这样看着,特别傻。 施凉说,教小孩子的口吻,“把毛巾打湿了,给我擦脸,脖子,手。” 容蔚然凶巴巴的瞪她,“我知道!” 施凉看一眼青年,目光扫到了他发红的耳朵。 容蔚然看着她被勒出血痕的两只手,“上过药了吗?” 施凉,“嗯。” 容蔚然沉默着拧毛巾,动作生疏的铺到施凉的额头,鼻子,下巴,没碰她的脸,“家里有没有冰袋?” 施凉半垂眼帘,“冷冻那边的冰箱门后面,最底下那层有。” 容蔚然的眼底划过一丝阴霾,阴森森的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施凉抬眼,“听着,容蔚然,这件事到此为止。” 容蔚然冷着脸,“不可能。” “那你想怎么着?”施凉说,“难道你也学赵齐,抓了他,找十几个人,外加一条狗,挨个上?” 容蔚然骤然捏紧毛巾,“什么,他还牵了条狗?” 施凉“唔”一声。 她怕狗,怕到只要经过,都能头皮发麻的地步,可想而知,当时她的内心是怎么情形。 容蔚然一拳头砸在桌上,盆震了震,水溅的到处都是,他气的站起来,用力踢了一下桌脚,盆直接翻到地上。 施凉情况不好,否则已经把暴走的青年压制住了,她索性充耳不闻,让对方尽情发|泄。 点了根烟,容蔚然绷着脸,表情很恐怖,他在心里把赵齐吊起来暴打,同时又在生自己的气。 是他连累了施凉。 如果不是他跟赵齐这些年的那点破恩怨,对方怀恨在心,施凉又怎么会遇到这种遭遇,差一点就…… 吐着烟雾,容蔚然闷闷的,“对不起。”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道歉,第一次也是对她,尽管别扭,却也是真心诚意。 施凉的烟瘾犯了,她闻着熟悉的烟草味,“给我吸两口烟。” 挑了挑眉,容蔚然深吸一口烟,全部渡入她的嘴里,缠了一会儿才离开,他把烟掐了,捡起地上的盆,把地板一拖,重新打了水回来。 水换了好几次,毛巾也是。 容蔚然擦上瘾了,殷勤的很,眼神更是炙热,像两团火,“其他地方要擦吗?” 施凉的嘴唇翕合,“今晚不用。”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没有精力陪他玩,“我累了,想睡觉。” 容蔚然把她抱|上|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鬼迷心窍的从嘴里蹦出一句,“施凉,我保护你吧。”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自己愣住了。 浑身都臊的慌。 卧槽,那话别的女人听了,能扑到他怀里,化成水。 但是换成这大姐,肯定要嘲笑他。 果不其然,施凉这次是给容蔚然砸冰块,“你身手不如我,年纪比我小,要怎么保护我?” 容蔚然额角蹦出一根青筋,刚才说那句话的绝对不是他,是某个天下第一大|傻|逼,什么保护,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他面子上挂不住,冷哼一声,“你厉害啊,怎么还被人抓去,弄成这副德行?” 施凉闭着眼睛,呼吸悠长,她睡了。 容蔚然撩开女人额前的发丝,唇贴在她的额头,吧唧亲了一口,又往下移,碰碰她的脸,嘴角。 “大姐,你喜欢我吗?” 熟睡的女人给不了回应。 容蔚然摸摸她的嘴唇,最好不要,不然我会远离你的。 这还没怎么样,仅仅是他看到她受伤,自己就心疼了,哪天如果真动了陌生的心思,那岂不是把命交到她手里? 容蔚然去拿冰袋,忙到深夜才躺旁边,把人搂怀里,手伸进去,抓住一边,满意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敲门声如同恶鬼索命。 容蔚然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操,谁他妈找死,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施凉早醒了,她靠在床头,“是你家里人。” 容蔚然捏着球玩,“不管。” 施凉拿开他的手,“去开门。”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无所谓?”容蔚然一把掀开被子,露出张裹着戾气的脸,还带着愤怒的委屈,“我回去了,被打不说,肯定会被关在房里禁足,起码要好几天都不能出来看你。” 施凉理理睡袍,“看我干什么?” 容蔚然有瞬间的呆愣,他吼道,“老子想你,不行啊?“ 施凉永远是个理智凌驾一切的人,她在给情绪失控的青年分析现状,“赵家想必在昨晚就找了你的父母,他们知道了赵齐的事,没有立刻派人带你回去,而是调查了事情经过,现在也查到了我和你的关系,应该会叫你不要再跟我有联系。” 容蔚然检查施凉的脸,消肿了,嘴角有青紫,他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亲她。 没多久,容斌的声音在大门外面响了起来,“老六,跟大哥回家。” 之后是容幕远的声音。 知子莫若父,荣振华知道小儿子的脾性,所以才让他在a市的大哥和四哥亲自走这一趟。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容蔚然亲够了,“我回去了,你一个人不行,让那个黄什么来照顾你。” 施凉喘着气,“我的事你别管了。” “记得打破伤风,那个伤口要按时换药,还有……”容蔚然抓到手机,翻翻,念给她听,都是饮食方面的,“我让小虾跟虎子在小区里看着,赵家要是来人,他们会通知我的。” 说完了,他让施凉面对自己,“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施凉揉揉他的头发,“少顶嘴,主动认错,能免一点|皮|肉之痛。” 女人的语气和动作都覆盖着温柔的味道,容蔚然怔住了。 他在心里骂了声操,又不是不见面了,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你好好休息吧。” 门一打开,守在门口的荣斌跟容幕远就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他们的六弟,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 容蔚然反手带上门,“大哥,四哥,我脸上长花了?” 荣斌严肃着脸,“她没事吧?” 容蔚然说,“昨晚我没去,今天就多一宗失踪案,过几天会在某条河边,或者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黑袋子里发现她。” “……” 容幕远咳一声,“老六,跟赵家决裂,以后的很多事都会被牵制,你这回太冲动了。” 容蔚然沉默了。 他是很冲动,可是再来一回,还是会做相同的举动。 那时候什么家族利益,自身的麻烦,会面临的后果全抛开了,满世界就一个流着血的女人。 容斌沉声说,“老六,大哥还是觉得你以前那样的活法很好。” 容蔚然手插着兜,“我现在不还是么?” “你确定?”容斌的目光犀利,仿佛已经洞察到了什么,“以前的你,会为了个女人,做出这种事?” 电梯门打开了,谁也没进去。 容蔚然侧过身子,“大哥,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 “我是为你好。”荣斌是少有的不安,“施凉可以在沈肆身边办事,说明她有的不止是能力,还有心机,布局的手段,这和你身边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不是你能够驾驭,可以应付的。” 容幕远眼神阻止荣斌,没成功,他往下说,“老六,大哥怀疑施凉是有目的的接近你,这次之后,你就别再跟她联系了。” 容蔚然嗤笑,挑起了唇角,“我偏不呢?” 兄弟俩剑拔弩张。 容幕远赶紧打圆场,他两只手各搭一边,拍拍荣斌和容蔚然的肩膀,“好了好了,先回去。” 容蔚然回到家,早早等着的荣夫人快步迎上去,“老六,你爸在书房。” 她的气色不好,像是一夜没怎么睡,神情担忧,“待会儿无论你爸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他顶嘴,知道吗?” 荣斌跟容幕远随后进来,“妈,我们说了一路了,老六知道的。” 容蔚然摆摆手,他刚进书房,便被自己老子踢的跪在地上,头顶是充满威严的训斥声,“无法无天了,谁给你的胆子?” 书房的气压极低。 荣振华背着手,俯视着小儿子,“你平时在外面怎么玩,爸都由着你,因为爸知道你在大事上面不会没轻没重,可是你这次怎么做的?你清不清楚,就因为你的意气用事,会让整个荣氏损失多少?” 容蔚然懒懒的,“不清楚。” 荣振华看他那样,毫无悔改之意,气的抄起球杆挥下去。 容蔚然的背部一抽,疼的他差点栽下去。 容振华的额角鼓动,又是一下,“赵齐做了手术,以后会有哪些并发症还未知,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心狠手辣!” “英雄是那么好当的吗?” 容蔚然的面部扭曲到一起,汗往下滴,面前很快就有一滩水迹。 他是个倔脾气,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完全把俩个哥哥和施凉的叮嘱抛到脑后了。 容振华换只手,接着打。 书房只有球杆打在皮|肉上的闷声,持续了很久。 球杆沾了血,容蔚然握紧了下手,身子晃了晃,他扶住桌角,掷地有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房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错了,再出来。” 他何曾打过孩子,这是生平第一次,那些血刺的他头晕眼花,站不住脚。 容蔚然被禁|足了。 容夫人看到他后背一片血,当场就晕了。 大厅气氛沉闷。 容斌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幕远拿脚踢他几次,都没反应,“爸,老六还要去学校呢。” 荣振华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他喝口茶,“老四,你弟弟他今年去过几回?” “那也是学生啊,”嘀咕了句,容幕远摸了摸鼻子,“老六身上有伤,要尽快去医院处理的吧。” 容振华直接电话联系家庭医生。 容幕远,“……” 爸生这么大气,都动手了,老六这回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大哥也不替老六说话,突然装起深沉来了。 还有那个让赵容两家反目成仇的女人,说是在盛晖工作,是盛光德的人。 可别再扩展下去,把盛家扯进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容斌起身,“爸,我去公司了。” 容幕远也跟着说,“我也得走了,还有个案子要备。” 其他三兄弟都不在a市,这事没往外伸张,他们还不知晓。 容斌跟容幕远走出大厅,各有心思。 “大哥,那个施凉……” 容幕远记的清楚,姓施的很少,“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容斌不答反问,“老四,桂兰还好吗?” “……”容幕远翻白眼,“我就是随便问问。” “很多事的起因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容斌面无表情,“问都不要问。” 容幕远的眼中浮现一抹诧异,连大哥都这么反常,他更好奇了。 上午,容振华去了医院,免不了接受赵家人的怒火。 他回来后,让下人泡了杯茶,放凉了都没想起来喝。 容夫人面容憔悴,“赵世昌是什么态度?” 容振华端起凉透的茶水,“赔一条腿。” 容夫人跌坐到沙发上,她冷冷的说,“赵世昌想要我儿子一条腿,除非我死了!” “要说,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赵齐不对在先,他不掳走人,胡作非为,哪有后面的事。” 容振华说,“赵齐被老六打伤进医院是事实。” “他不也伤了人吗?”容夫人说,“根据那些人的口供,赵齐是要把人弄死。” 她转而对自己老伴埋怨道,“你也是,再怎么也不能打老六啊,你看你把他打的一身伤。” 容振华哼一声,“不打他,怕他不想记性,以后做出比这还要严重百倍的事出来。” 那赵世昌逮了这个机会,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他呢?” 容夫人叹气,“一口饭没吃,在房里砸了会儿东西,消停了。” “让他折腾吧,折腾累了,自个就老实了。”容振华一拍椅子扶手,“这次跟赵家不好交差啊……” “赵世昌要是真因为这个跟容氏隔开,他的损失会更大。” 容夫人叹了口气,“这件事要怪就怪那女的,也不知道给我们老六灌了什么*汤。” 她站在一个母亲的出发点,本能的偏袒自己的孩子,“老六的性子不坏,没人指使,诱导,又怎么会干出那么残忍的事。” 容振华哼道,“说这话也不害臊。” 荣夫人尴尬了,她嘴硬道,“我说的是实话。” 容振华说,“实话就是你儿子是个乖宝宝?” 容夫人头疼。 她当年取那名儿,心里是那么期盼着的,结果盼着盼着,就不抱希望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几个儿子的性格各有不同。 “振华,那你说怎么办?” 容振华说,“下午叫他去趟医院。” “他还有伤呢,”容夫人的脸色不好,“再说了,老六是不可能会去的。” 容振华板着脸,“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过去。” “绑过去了,他也不会开口。”容夫人忧虑道,“如果他再做出点别的举动,搞不好还让情况变的更加糟糕。” “我觉得还是想办法给他做思想工作,得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愿去跟赵家道个歉,低个头。” “低头道歉?”容振华完全不抱希望,“这就别指望了,他从小到大,比他老子嚣张多了,哪天不是横着走,什么时候给谁认过错?” “也是……”容夫人蹙着柳叶眉,“总归有办法的。” 荣振华寻思着,去会会那个施凉。 他要看看,能让他小儿子疯成那样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试试。”   ☆、第21章 施凉跟张范请了假,他转头就打给好友,“你的施姐姐病了。” 那头的林竞立刻从皮椅上跳起来,头撞到车顶,他痛懵了,只顾着问,“她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司机惊魂未定,少爷这是……谈恋爱了? 他往后视镜扫,越发肯定。 也不知道那个“她”是哪家的女孩子,让少爷这么紧张。 林竞挂了电话,让司机掉头,不去公司了。 他提着大包小包上门,开门的不是他的施姐姐,是个陌生女人。 黄金殊有个习惯,越是惊讶,就越淡定。 啧啧,又一个新鲜出炉的小鲜肉。 阿凉是要收集齐七个,召唤萧大哥吗? 门里门外的大眼瞪小眼。 黄金殊抓着门,问道,“你是?” 青年彬彬有礼,更是腾出手伸过来,“林竞。” 黄金殊睁大眼睛,不会是那个林竞吧?她摇头,如果真是,阿凉要逆天了。 a市几个大家族就是容家,赵家,林家,盛家,按照权势和基业排列的顺序。 看看还伸着的那只手,黄金殊礼貌的握了一下,作为手控,她多看了两眼。 这林竞的手跟容蔚然一样,都是修长漂亮的。 “你找阿凉的?” “对,我听说她病了,过来看看。” 黄金殊冲屋里喊,“阿凉。” 林竞已经不轻不重的擦开她,侧身进去,“施姐姐。” 后面的黄金殊听到那称呼,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好多个|禁|忌的画面。 “太可怕了……” 她回神,人跑房里去了。 昨晚在场的那些人都被封了口,赵家只对外称是儿子发生意外,伤了腿,怕跟容家扯上的事泄露出去,影响公司的股市。 所以林竞目前是不知道情况的。 他看到施凉躺在床上,嘴角有明显的淤青,是被打出血导致的。 第一反应是容蔚然动的手。 对方干的出来。 林竞撑着床,心疼和愤怒在眼中交织,“是他干的?” 施凉放下书,“不是。” 林竞不信,他盯着面前的女人,看她苍白的脸,脖子上隐隐可见的青色血管。 “施姐姐,我可以帮你,我有这个能力。” 施凉说,“我很好。” 林竞的喉头动了动,要说的话卡在嗓子里,鼻端有淡淡的药水味。 他的余光徒然扫向垃圾篓,那里面有换下来的纱布,带着血,还有药棉,针筒。 她受伤了。 施凉在林竞掀被子前伸手阻止。 猝不及防,林竞被她拽的身子不稳,向前倾去,脸几乎贴到一起。 黄金殊探头的时候,刚巧撞见这一幕,她呆若木鸡。 嗖的一下退了出去,黄金殊趴门边偷听。 林竞维持着那个姿势,他喜欢这样暧|昧的距离,可以看清女人的唇纹,长长的睫毛,瞳孔里的自己。 施凉却不如他愿,将他推开了。 林竞有些失落,以及妒忌,他想,容蔚然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你都可以,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施凉,“你来这儿,是张总监告诉你的?” 林竞笑笑,“你知道了?” 施凉嗯了声,她的事只有容蔚然,黄金殊,张范知道。 第一个回家肯定就会被教训,没机会说,第二个是没可能。 只剩下第三个了。 她跟张范请完假,林竞就来了,从他的衣着上看,是在去上班的途中接到的电话。 林竞说,“我跟他是多年的朋友。” 施凉不细问。 林竞看着她,“施姐姐,昨晚我走时你还好好的。” “到底是谁伤的你?” 施凉说,“没有谁,是我在浴室洗澡的时候滑倒了,不小心磕的。” 林竞深呼吸,决定不继续下去,“容蔚然被他父亲关起来了。” 施凉没什么表情变化,“是吗?” 林竞盯着她的脸,搜查着什么,“你不知道?” 施凉说,“不知道。” 林竞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被打的很惨。” “我是听我表妹说的,她去看过。” 施凉随口问,“你表妹是?” 林竞说,“盛馨语。” 施凉的眼皮一掀,她笑了,“听说过。” 不知道怎么了,林竞觉得她的笑很怪异,“馨语跟容夫人走的很近,亲如母女,不出意外,两家会联姻。” 施凉说,“你表妹喜欢容蔚然?” “对,”林竞刻意强调,“很喜欢。” “容蔚然也不反感。”后一句是突然加的。 施凉的目光变的锋利,“林竞,你想从我这里试探到什么?” 林竞不说话。 施凉提醒耍着小聪明的青年,“我说过,我对你没有兴趣。” 林竞耷拉着脑袋,“嗯。” 施凉半阖着眼,声音凉薄,“你该走了。” 林竞还是没动。 施凉冷道,“别逼我发火。” 林竞紧抿唇。 脚步声离开,又有一串靠近,是黄金殊进来了。 “阿凉,那个林竞……” 她捏捏手指,想着措辞,手在脸上指指,“面皮薄,五官也薄,鼻子上没肉,是个无情之人。” “就是电视里面的反派,外表翩翩君子,一肚子坏水,是绝对的阴险小人,专门给主角使绊子。” 施凉听的想笑,倒没其他心思,“那你注意过容蔚然吗?” 黄金殊咳一声,“上次见的时候,我还真注意了。” “从面相看,他是重情之人。”黄金殊很心虚,她被施凉看的发毛,索性自暴自弃道,“哎呀,我知道我不准啦。” 浪子都能重情,母猪还不得上天。 施凉说,“你也有很准的时候。” 黄金殊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想起了施凉指的什么,激动的大叫,“当时我说你一个月后,会有血光之灾,全中了!” 施凉笑着,有几分为朋友的骄傲,“嗯,被你说中了。” 黄金殊自恋的一撩头发,“哎呀,阿凉,我都快爱上我自己了。” 施凉说,“那就爱上吧。” 黄金殊嘟囔,“自己爱自己,那不成神经病了。” “怎么会,”施凉说,“先爱自己,才能去爱别人。” 黄金殊忽然就问,“那你呢?” 施凉默了。 黄金殊的大大咧咧只是假象,她的心思尤其细腻,“阿凉,你爱自己吗?” 施凉坐起来,背靠在床头,“又下雨了?” 黄金殊撇嘴,接受她的转移话题,“下了,比昨晚小,是毛毛雨。” 施凉问道,“你的设计图画完了?” “不急,”黄金殊一脸八卦,“那个林竞,是林家的少爷吗?” 施凉,“嗯。” 黄金殊吸口气,喃喃,“还真是。” 下一刻就扑向施凉,搂她的脖子,故作威胁,“阿凉,说,你到底有什么秘诀,快传授点给我!” 施凉拉长声音,“我口渴了。” 黄金殊麻利的去倒了杯水。 施凉喝了两口水,嗓子好受些,“秘诀没有,年纪小的男生多数喜欢成熟的大姐姐,满足挑战|欲。” 黄金殊心塞,她是娃娃脸,个子小,不认识的人都会把她当真在校的学生,小妹妹。 更可悲的是,她穿ol风,不伦不类,有种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即视感。 “那要不我把唇色换个,你再帮我选几套你这种风格的衣服?” “小弟弟有什么好,”施凉抽嘴,“你母爱泛滥?” 换黄金殊抽了,“小弟弟柔|软可欺,随便捏捏脸,摸摸狗头。” “没觉得,”施凉说,“我只发现小弟弟随时随地撒娇,无理取闹,闹腾,脏|话不离口,精力太过旺盛,犹如一只疯狗。” 黄金殊听的打了个哆嗦,“那算了,我还是喜欢大叔吧。” 施凉,“……” “对了,林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补品,都在桌上,”黄金殊说,“我给你拿进来看看?” 施凉说,“放着吧,” 聊了一会,施凉休息了,黄金殊就出去画图,她请了一天假,图稿又不能拖。 指望不到王建军,他现在的智商已经接近零。 下午,有位中年人上门,他穿着体面,浑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气息,不怒自威。 黄金殊紧张的问道,“请问您找谁?” 中年人说,“施凉。” 他介绍自己,“我是容蔚然的父亲。” 黄金殊咽了下口水,“您请进。” 片刻后,施凉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 容振华打量着,小儿子的女伴有很多,这是他头一次见着人。 还是主动来的。 这女孩子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外形绝对是出类拔萃,气质非常好,成熟,从容,大方,不浮躁,肤浅。 容蔚然以为会是个势利俗气的人,见了他会局促不安,然而并没有,他准备的那套说词也不适合。 看着看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以至于容振华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是谁?” 施凉看他一眼,第二次回答,“容先生,我姓施。” 容振华将自己的反常压下去,直|入主题,“蔚然为你,把赵家独子打残了一条腿。” 施凉听着。 容振华说道,“现在要给赵家那边一个答复。” 施凉拢拢外套,“容先生您希望我怎么做?” 容振华的手指点点桌面,“说服他去医院,向赵家赔礼道歉。” 本就理亏,面上的东西必须得做,还要做的漂亮。 让对方挑不出刺。 施凉为难道,“这个恐怕办不到。” 容振华皱起眉峰。 施凉轻笑,“容先生,我跟您儿子不是恋人,也非朋友。” “所以我的话在他那里,起不到半点作用。” 容振华低估了这个女孩子,“他昨晚的鲁莽是为的你。” 施凉说,“那是因为他要我陪他一个月。” “他找到好玩的玩具,自己还没玩够,自然不会拱手让人。” 这个说法符合小儿子嚣张跋扈的作风,容振华沉默不语。 施凉忽地蹙了一下眉心,她穿的白裤子,右边腿部渗出的血蔓延开一片,鲜红的吓人。 容振华看着那血,他记得有调查到,这女孩子的腿被赵齐扎了一刀。 看来伤势不轻。 施凉喊道,“金殊。” 房里的黄金殊跑出来,见到她腿上的血,惊的脸都白了,“阿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伤口裂了。”施凉说,“你扶我进房。” 黄金殊扶着她,愤怒又戒备的瞪一眼容振华。 容振华起身,“施小姐,既然你身子不便,那就不打扰了。” 他走出楼道,秘书给他撑伞,瞧着他脸色不好,就没出声。 容振华眯了眯眼,他使了一计,假如那个施凉能说服成功,说明对方已经可以左右小儿子的情绪。 那就不能留。 到时候,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施凉离开小儿子,离开a市,永远不会出现在小儿子面前。 可惜,对方没有中计。 伤口裂开了,行动不便,这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容振华坐进车里,最好只是巧合,否则,那城府就不是一般的深了。 他回到家,意外的看到老六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容夫人高兴的说,“振华,老六答应去医院了。” 容振华脱下西装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的看过去,“想通了?” 容蔚然的嘴里塞满食物,饿的厉害,搞绝食的后果是自己遭罪。 他扒了大半碗饭,“爸,我知道错了。” 声音模糊,额前的几缕发丝搭下来,盖住眉眼,也瞧不见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闻言,容振华差点失手扔了西装,他生平极少有的呆愣,仿佛不认识自个的亲生儿子。 容夫人拉他的胳膊,“振华,老六说他错了,你倒是说话啊!” 容振华,“哦,嗯。” 转脸问老伴,“他怎么……” 容夫人冲容振华摇头,“不清楚,突然就开窍了,他从房里出来后,不闹不吵,很老实。” 容振华匪夷所思。 他还估摸施凉不做说客,下午去不成医院了,得想别的法子,让儿子把态度在赵世昌面前摆出来,越快越好。 谁知道出门一趟回来,儿子就跟被掉包了似的。 会是谁有那么大能耐?容振华太了解儿子了,他不相信没人参与进来。 “有谁来过吗?” “馨语。”容夫人说,“她要看老六,没看成。” 容振华陷入深思。 “老六这么想是好事,”容夫人问了声,“振华,你上哪儿去了?” 容振华接过下人递的茶水,他要压压惊,“去钓了会儿鱼。” “你去钓鱼了?”容夫人惊讶,“那鱼呢?” 容振华喝口茶,“鱼太狡猾,不上钩。” 容蔚然喷出一口饭菜。 呛着了。 容夫人立刻夺走容振华的茶杯,手忙脚乱的往儿子嘴边送,拍他的后背。 容蔚然那后背火辣辣的疼,“妈,别拍别拍。” 容夫人吓一跳,“快让妈看看,流血了没有?” 她说着又去碰,一慌,指甲就抠上去了。 容蔚然疼的嚎叫,“爸,快把妈带走!” 容振华拿这对母子没办法。 两点多,一家人出了门,上医院去了。 角落里,小虾缩头缩脑,见六爷上了车,等着车子开出别墅,他就回去交差了。 后座,容蔚然臭着脸,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容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老六,你道个歉,事情就好办了。” 容蔚然望向窗外,“我知道。” “有些事,可以用最有效的方式解决,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容夫人跟容振华交换眼色,都挺震惊,“这话谁告诉你的?” 容蔚然扭头,咧着嘴,“自己想的。” 容夫人欣慰的叹息,“老六,你长大了。” 容蔚然衔一根香烟,“先去买手机。” 容振华问他,“原来那个呢?” 容蔚然摸出打火机,轻描淡写,“砸了。” 容振华已经连败家子三字都懒的说了。 买了手机,容蔚然把卡放进去,开机,就走到街边。 后面容夫人瞧了瞧,“振华,老六在给谁打电话呢?” 容振华说,“我没长顺风耳。” “……”容夫人还伸着脖子,听不见内容,“我怎么觉得,老六那样儿像是在跟谁撒娇?” 容振华的眼皮一跳。 他望过去,儿子侧着脸,嘴角上扬,鞋在地上蹭来蹭去,手夹着烟,忘了抽,那神情,活脱脱就是找大人要奖励的小孩。 容蔚然打完电话回来,挑着眉毛,“爸,妈,街上好看吗?” 容振华没问,容夫人问了,很直白,“老六,你刚才在跟哪个女孩子通电话?” 容蔚然吸一口烟,“说了你也不认识。” 就这么敷衍了事。 到了医院,他们直奔赵齐的病房。 赵世昌支走妻子,眼睛落在容蔚然身上,狠毒的光芒一闪,“你们来干什么?” 容振华命令道,“老六,把上衣脱了。” 容蔚然一愣。 他的眼角随即不易察觉的抽|搐,老子这招真高明。 青年扒下衬衫,露出整个后背。 一条条的血痕遍布着,皮|肉向外翻,没一处完好的皮|肤。 容夫人偏过头,不忍心看。 赵世昌的面色却是往下沉,这伤只是看着触目惊心,其实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动手之人很会把握力道。 好你个容振华!赵世昌心里,嘴上不得不说,“老容,你这是……” 容振华叹气,“老赵,子不教父之过,蔚然犯糊涂,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痛心啊。” 赵世昌重握拐杖,他儿子一条腿,就用糊涂俩个字打发了? 一旁的容蔚然攥着手,他的牙关咬的死紧,又松开了,“赵叔叔,这事儿,是我不对。” 赵世昌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惊悚了。 他就是算准这小王八不会低头,才等着跟容振华开价。 现在是怎么回事? 向来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竟然在跟他道歉,见鬼了。 赵世昌的面部狠狠的抽了抽。 别说他,容振华跟容夫人起初知道的时候,也是非常吃惊。 两家的大人有一些事要谈,容蔚然被他爸妈逼着去看赵齐,他扣上衬衫,提着果篮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赵齐没睁眼,“爸。” 容蔚然扯嘴,“哎,儿子。” 赵齐的眼睛猛一睁,血瞬间涌到脸上,“操,你他妈——” 他太激动,整个身子都在大幅度起伏。 容蔚然好心的笑,“淡定点。” 赵齐喘着气,表情狰狞,“淡定你妈!” 容蔚然收了唇边的弧度,眼神黑沉沉的,唇角下拉着,眼尾上挑,他那样,赵齐熟悉,要使坏。 “容蔚然,我告诉你,我爸在外头,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 “你紧张个屁啊,”容蔚然拍拍他的脸,“刚才我还跟你爸道歉来着。” 赵齐冷笑,“骗鬼呢。” 容蔚然手上力道加重,“爱信不信。” 赵齐被打的头晕眼花,又没法还手,还好容蔚然没继续打下去。 “滚出去,我他妈一秒都不想看见你。” “你以为老子乐意?”容蔚然瞟了一眼他架起来的右腿,“感觉怎么样?疼不?” 赵齐条件反射的痉挛,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吞咽唾沫,屏住了呼吸,甩了一个扭曲的脸,“你试试一条腿被砸成我这儿,疼不疼?” “就你疼?老子还……”心疼俩字被咬碎了,容蔚然站直了身子,露出嗜血的笑容,“好好记着昨晚自己血肉模糊的样子,以后别动我的人。” 他走到门口,“那小模特,老子没碰,你喜欢就赶紧塞了玩儿去。” 门搭上了,赵齐绷紧的神经松懈,一身冷汗。 他跟容蔚然打小就认识,见了面犯冲,打架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留下阴影,心里是怕的,长大了都没改变。 这也是赵齐唯一怕的一个。 越怕,他就越不服。 妈的! 楼道的垃圾桶旁,容蔚然松开手,指间攥着张纸条,被汗水浸|湿了。 这纸条是小虾溜进来,爬树上扔给他的。 字清秀,不像写字的女人。 容蔚然拿出打火机,一簇火焰窜起,对着纸的一角。 见着火攀附上纸,逐渐扩大,容蔚然突然把打火机拿开,将纸捏成一团,又抓开了,对折几下,塞进口袋里收着。 他一脚踹向垃圾桶,发狠的踹了十几次,“操!” 这口恶气又翻上来了。 向赵世昌低头,弯下腰背装孙子,容蔚然认为这是自己绝不可能做的事。 但是那个女人要他做,他就做了。 很不像他。 病房里,赵世昌站在床前,沉声说道,“儿子,爸向你保证,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 赵齐还是那个姿势,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搞不明白。 赵世昌刚要出去,儿子突然笑了,特开心的笑,却无端让人觉得诡异。 “他认真了!”赵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他竟然认真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容蔚然昨晚那么生气,是因为什么。 赵齐笑出了泪,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都会开香槟放鞭炮庆祝。 容蔚然,我等着看你怎么变成一个傻|逼。 医院一楼,容夫人叫住往前冲的小儿子,“老六,去哪儿?” 容蔚然头也不回,步伐飞快。 容夫人哎道,“这孩子真是的,还有伤呢,怎么就乱跑。” 想到什么,她扭头说,“振华,你说老六肯认错,不会就是不想被你关家里,想出去玩吧?” 容振华皱皱眉头,玩没事,当真就会出大事。   ☆、第22章 容蔚然带着惨不忍睹的后背去找施凉,那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本能。【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受伤的小狗渴望伤口被抚|摸,舔|舐。 到了地方,容蔚然直接按密码进门,客厅的黄金殊正趴在一堆图稿上面,咬着铅笔发愣。 她听见门忽然打开,冷不丁有一条人影进来,当场就吓了一大跳。 容蔚然竟然知道阿凉住处的密码,黄金殊今天接连受惊,回头一定要阿凉请客,安抚安抚她的心灵。 容蔚然轻车熟路的拿鞋换上,迈着两条大长腿往房间走,痞子气的对黄金殊抬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黄金殊把掉纸上的铅笔抓起来,她扶了抚额头,收拾东西走人。 “阿凉,我回公司了啊。” 房里传出声音,“路上慢点。” 黄金殊挎上包,走两步又回头,轻着脚步靠近房门。 一道阴影压下来,黄金殊头没抬,她抓抓脸,“诶我明明记得是掉这儿的啊,奇怪了……” 自言自语着换鞋,开门。 容蔚然抱着胳膊,在黄金殊偷瞄过来的时候,对她抬手,“拜拜。” “拜,拜拜,”黄金殊后脊梁发凉,“那个,阿凉就交给你了……” 话没说完,人消失在房门口。 她抽嘴,严重怀疑那个情场浪子的生活常识,恐怕自己都照顾不了。 没了人打扰,容蔚然解开衬衫扣子,把后背给施凉看。 后头的女人没动静,他回头,愤愤道,“卧槽,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施凉的视线从他的背部移开了,“拿什么打的?” 容蔚然委屈的撇嘴,“高尔夫球杆。” 难怪伤痕会这样深,施凉问道,“为什么不包扎?” 容蔚然把医院的事跟她说了。 施凉挑眉,“你有你爸一半聪明,就不会挨打了。” “他那是老奸巨滑,我是纯真无邪,”厚脸皮的说了句,容蔚然趴着,倒三角的身材线条流畅,肩胛骨肌|肉分明,“数数。” “数什么?”施凉把手放进青年的发丝里,指腹贴着他温热的头皮,“数你背上有几颗痣?” “别他妈说痣了,现在就是痦子也打烂了。”容蔚然闷闷的说,“我让你数数多少条口子。” 施凉看一眼,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数不了。” “我不管。”容蔚然耍横,“你赶紧的。” 施凉花了几十分钟,得到的是一个触目惊心,又令人难以消化的数字。 容蔚然记住这个数字。 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他老子打,为了一个女人。 这事必须记着,记一辈子。 施凉叫他拿药箱,给他包扎伤口。 容蔚然顺势赖施凉身上,把下巴搁在她肩头,“你怎么什么都会?大姐,你是不是每天夜里都出去拯救世界?” 施凉露出惊讶的表情,“这都被你发现了。” 容蔚然翻白眼,孙猴子会七十二变,这女人更行。 “我爸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施凉是可惜的语气,她耸耸肩,“我等他给我张支票,但是没给。” 容蔚然咬她一口,“想要跟我说啊,我给你。” “给我?”施凉把纱布穿过他的胳膊下面,丝毫不委婉,“你有钱吗?” 容蔚然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他恼羞成怒,“不准对我说教!” “你真想天天这么玩下去,”施凉说,“一辈子靠家里吃喝玩乐?” 容蔚然典型的一副纨绔子弟样,“这不挺好吗?” 施凉给他包扎好了,“起开。” 容蔚然被推的后仰,他腰力好,又趴回她身上,哼哼,“你是不是特想看我穿西装打领带,变成霸道总裁?” “……”施凉,“幸亏你有几个哥哥。” 言下之意,如果只有一个孩子,还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做父母的,能活活气死。 容蔚然黑着脸,“今天爷伤着了,很脆弱,你能不能温柔点?” 施凉挂着妩媚的笑,“我这儿没温柔,只有石头,匕首,针,刺。” “……真行。”容蔚然的脸压着枕头,收起懒散的姿态,难得的认真,“我不打算进家里边的公司。” 施凉收着东西,“自己单干?你一没经验,二没人脉,三没……” 打断她,容蔚然眯了眯眼,尽是狂傲,“我想干的时候,肯定是做足了准备。” 施凉撩了下眼皮,“那我拭目以待。” 容蔚然眉眼飞扬,英俊的面庞带着一股子年轻人特有的神采,“到那时候爷带你……” 他一愣,似乎很自然就往下说了。 好像他们有的不止是一个月,会有很长时间。 气氛有些难言的尴尬。 施凉若无其事,让容蔚然把箱子塞回床底下。 俩个伤员在床上躺到天黑,饥肠辘辘。 容蔚然叫了外卖,有哥们给他打电话,场子开了。 他瞥一眼吃着饭菜的女人,“今儿不去了,你们玩儿吧。” 把手机扔沙发上,容蔚然去拉开椅子吃饭。 施凉的碗里飞着胡萝卜丁,不一会儿就有十来个,“有完没完?” 容蔚然继续丟胡萝卜丁,“我不吃这丑东西。” 他不喜欢的,通通很丑。 施凉的回礼是生姜,酸,八角,桂皮,花椒,还有片香叶。 容蔚然瞪着碗,“……操” 施凉正吃着茶干,凑过来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茶干被卷走了。 容蔚然嚼几下,咽了,“好吃。” 接下来,施凉嘴里的食物都跟他分享了。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会以为是对腻|歪的情侣。 容蔚然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或许是他忘了思考。 一顿晚饭是在俩人“体贴”的你来我往中结束的。 幼稚到不行。 容夫人打来电话,问容蔚然什么时候回来,背上的伤疼不疼。 容蔚然侧身躺着,头靠在施凉没受伤的那条腿上,“没事儿,我很好。” “老六,你这有伤呢,就别玩了,早点回家。” “不成,妈,我今晚不回去。” 说完就挂了。 施凉在吃葡萄,腿上趴着条小狗,张嘴等投喂,她视而不见。 小狗哼哼,“给我一个。” 施凉不看他,“自己拿。” 容蔚然伸手,葡萄没有,籽有一个。 他的嘴角一抽,换个女人,跟他上了床,就是买了保险,巴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时趴他身下,千方百计的勾|引。 这女人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冷淡,嘲讽,打击,无视,驯猫狗一样训他,还动手。 暧|昧玩着,又时刻冷静。 明明矛盾,奇怪,却让人欲罢不能。 施凉对蹭着她的青年说,“如果你不安分,我会让你的小伙伴再也站不起来。” 容蔚然打了个冷战,“靠,我又没说要做。” 施凉斜眼,他坏坏的笑,吊儿郎当的显摆着自己最骄傲的小伙伴。 “是不是很大,很长,很粗?” 施凉,“呵呵。” 容蔚然发毛,他咳一声,赶紧去卫生间解决了再出来,不然小伙伴很有可能瘫|痪。 “姐,我们聊聊天。” 施凉不吃了,她拿纸巾擦手,“不聊。” “别啊,”容蔚然特稀罕似的,“跟我说说你的事。” 他拉拉施凉的领口,手摸着那处纹身,“这花谁给你纹的?” 施凉说,“我自己。” 容蔚然挺意外,还真是没不会的,“那为什么是罂粟?” 施凉露出回忆的样子,“当时随便在手机里找的图片,看着不错,我就照着纹了。” 容蔚然咬|着那朵花,“干嘛纹在胸口?” 他的嘴唇仿佛能触|碰到她的心脏。 施凉轻笑,“那时候赶流行。” 容蔚然盯着她,“大姐,你撒谎的技巧是哪儿学的,介绍给我。” 施凉关灯,房间陷入黑暗,调侃的口吻,“学费太昂贵,你付不起。” 容蔚然嗤了声,也好,真真假假的,弄明白了就没意思了。 他阅尽千帆,这女人是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完美的床|伴。 所有想要的,她都拥有。 在她身上,可以体会到什么是销|魂|蚀|骨,醉|生|梦|死。 床上他们无比契合,每次都酣畅淋漓,激|情前所未有。 下了床,有时候是陌生人,有时候像姐弟,房客,调|戏者和被调|戏者,很奇怪的关系。 到游戏不想玩的那天,容蔚然相信,他只要一提,她绝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睡了?” “大姐?施大姐?宝贝儿?凉凉?” 看来是真睡了。 容蔚然凑近点,|舔|舔|女人的唇瓣,舌头伸进去,过了会儿才出来。 “你这烟瘾可比我大多了。” 几乎是每回亲的时候,都有淡淡的烟草味。 容蔚然意犹未尽,手摸到一片柔|软,指尖陷了进去。 “今天你是没看到,赵世昌脸都青了,我爸妈也吓的不轻。” 青年恶狠狠的叹息,咬着牙喃喃,“你这个妖精,害了我。” 片刻后,他的呼吸渐渐均匀。 原本闭着眼的施凉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清明,并无一丝睡意。 压在胸前的胳膊很沉,她给拿开了,又压上来,继续抓着。 身后的青年不知道梦见什么,美滋滋的砸了几下嘴,呵呵笑了两声。 施凉望着窗户,月光朦胧。 青年安静了一会儿,梦像是变了,他骂骂咧咧,还挥动拳头,腿也在半空乱踢。 施凉及时躲开,听着青年大声吼叫,“你他妈敢伤她,老子杀了你——” “王八蛋,你找死!” 青年在梦里发狂,神情恐怖,他的身子翻过来,后背贴到床,疼醒了。 施凉开灯,“怎么了?” “后背好疼,”容蔚然闭着眼睛,眉头皱着,“姐,你哄哄我。” 施凉一掠而过怪异,她摸摸青年的头发,“睡吧。” 谈不上哄,却是她的极限。 青年难受的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声音慢慢弱下去。 施凉请了一周的假,盛光德喝不到花茶,心烦气躁,一天对着姜淮问两三遍。 姜淮这几天上火,嘴上起泡了,也烦,什么都不顺心。 “董事长,这是您要的资料。” 盛光德翻翻,搁一边,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得劲。 姜淮瞧在眼里,不清楚董事长这样,是因为施凉请假了,喝不到对方亲手泡的花茶,还是因为那个陈沥沥。 不过好像施凉请假后,董事长找陈沥沥的次数少了。 姜淮下班后,张范拉他去高档会所喝酒。 俩人都是三十多岁,精英打扮,高大稳重,在公司就广受青睐。 却一直都单着。 原因不同,姜淮是工作狂,毫无生活乐趣,张范是还不想跳进婚姻那座坟墓里。 姜淮戴不习惯隐形眼镜,又戴上原来的无框眼镜,禁|欲气息重新回到他身上。 那是假象。 他以前只顾工作,现在有欲|望了,从一个月前开始的,一个月后,会做羞|耻的梦。 常常醒来,会感到空虚,不满足。 张范是这里的常客,他一来,经理会意的把最好的都叫过去了。 姜淮一个没要。 张范嗤笑,“你还真挑剔。” 姜淮跟张范不同,他要跟谁做|爱,得很喜欢,才会想做。 张范身边坐着个女生,模样清纯,大眼睛明亮,她穿的超短裙,两条腿并拢,显得有些青涩,紧张。 不晓得张范对女生做了什么,她开始发出细细的声音,要哭不哭的,特别撩|人。 张范发现姜淮竟然视若无睹,丝毫没反应,要不是知道对方的秘密,他还真会以为是个gay。 急需发|泄,张范掐了香烟,带着女生走了。 到门口时,他往后甩了句,甚是随意,“下周二公司办新产品发布会,施凉的礼服我这边给她张罗了。” 言下之意,那天施凉会出现。 包间里安静了。 那种安静被酒精和烟味搅混,会让人有一股变|态的兴奋。 姜淮隔着裤子看看,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拉开了西裤拉链…… 第二天,施凉联系姜淮,让他来拿治疗睡眠的药茶。 姜淮看到玄关的高跟鞋旁有一双皮鞋,他怔了怔。 只一眼,就掌握了俩个信息,鞋是手工定制的,很昂贵,说明对方身份不一般。 款式年轻时尚,应该是个年轻人。 她是有意的,这么做既能顾全他的脸面,不会把同事的关系变的难堪,又能让他知难而退。 很聪明。 姜淮神色复杂,终是没问什么,对着面前的女人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回了公司。 盛光德喝上药茶,夜里被噩梦惊醒的情况有减轻,他的精气神又好了。 这一好,觉得体内有东西上下流窜,就想做点什么,来舒缓舒缓。 盛光德去外地出差,带了陈沥沥。 这事只有姜淮知道。 他办事周到,盛光德放心。 两天里,除了开会,盛光德都在酒店,在陈沥沥身上。 年轻小姑娘身体好,韧性更好,经得起折腾,又会一些新鲜刺激的东西。 盛光德的欲|望得到淋漓尽致的照顾,他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陈沥沥踮起脚尖,整理着他的衣领,“董事长,我去车站了。” 盛光德给她一张卡,“回去洗个澡,明天准你一天假,好好逛逛街,买买东西。” 陈沥沥睁大眼睛,“董事长,这个我不能要。” 她咬唇,“您把我当什么了?” 盛光德看到小姑娘哭了,很委屈,也伤心。 她哭着说,“我是真的喜欢您。” 盛光德想,他是真的老了。 竟然对这种真假难辨的喜爱没了抵抗力。 “别哭了。”盛光德把人抱在怀里,手擦着她脸上的泪,“卡不要就不要吧。” 却不晓得是怎么了,陈沥沥哭的更凶,她嚎啕大哭,仿佛经历过什么悲痛的事,这一刻从记忆里拉扯出来了。 盛光德无奈的哄着她,想起自己的女儿,还有那个死去的孩子。 他的面部肌|肉|抖动,将诡异的念头掐灭,望着怀里的女孩,“怎么了?” 陈沥沥哭的不成样子,“我想家了。” 盛光德记得她的父母双亡,死于意外,说想家,就是想亲人了,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起来,这孩子比馨语还小。 陈沥沥在盛光德怀里哭了很久,眼睛肿着,小脸上有泪痕,唇|咬的发红,楚楚可怜。 盛光德按耐不住,把她多留了半小时,做了一次才让她走。 “小陈,我让姜淮送你去车站吧。” “不用了,我打车过去。” 陈沥沥乖巧懂事,从不贪得无厌,不懂分寸,盛光德之所以没跟她断联系,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盛光德脸上亲了一下,陈沥沥出了房间。 她踩着厚软的地毯,往电梯方向走,脸上的笑容消失无影,表情也在那一刻变了。 胃里泛恶心,陈沥沥跑进卫生间,关上门吐了出来。 盛光德是在下午动身回的a市,王琴亲自在厨房忙活晚饭。 盛馨语十指敲击键盘,“爸,回来啦。” 她从电脑前抬头,目光无意间瞥到一抹红,手一偏,打出来的一行字全删除了。 慌忙起身,盛馨语瞟一眼厨房,她快步过去,小声说,“爸,你也太不小心了。” 盛光德被她一提醒,才看到领子里侧有一枚口红印。 他拢了拢眉峰,之前交代过陈沥沥,不准留下任何痕|迹,这应该是不小心蹭的。 盛馨语说,“爸,那陈沥沥做你女儿都嫌小,你对着她,不会有种|犯|罪的感觉吗?” 盛光德取下领带,“轮得到你教训我?” “爸……”盛馨语拽拽他的袖子,“我是怕你上当受骗。” 盛光德冷哼,“你爸我要是会着了小姑娘的道,就不可能有今天的一切,你也不是盛晖的千金大小姐了。” 盛馨语变了变脸。 盛光德喝口水,“馨语,你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抓住容蔚然的心,好了了爸的一桩心事。” 盛馨语抿抿唇,“他没心。” “别找借口,是人就有心。”盛光德毫不留情的打击女儿,“抓不到,是自己不够本事。” 他了解的很,女儿是不服输的性子,冷嘲热讽很有必要。 盛馨语攥了攥手。 厨房的门拉开,王琴出来问,“你们父女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还不是馨语的婚事,”盛光德转过身,去楼梯那里,“我上楼躺会儿。” 王琴说,“去吧,晚饭好了叫你。” 她转脸问女儿,“馨语,你爸说重话了?” 盛馨语摇头,“没有。” 爸说的是实话。 她用了各种方法,还是没能吸引容蔚然的注意,是她的失败。 晚饭没吃,盛馨语提着下人煲的汤去了容家。 可惜今天容家吃的早,她去的时候,碗筷都收了,没赶上。 容夫人瞧着保温桶,“馨语,这汤是你自己煲的?” 盛馨语点头,“就是不知道六少喜不喜欢喝?” 容夫人满脸慈爱,“你这孩子,干嘛自己弄,让下人来就行了。” “我就想自己来,”盛馨语笑着,“阿姨,我记得六少讨厌生姜,所以我装之前挑出来了。” 容夫人叹口气,“好孩子。” 她顿了顿,“馨语,蔚然他不在家。” 盛馨语难掩失望,“这样啊……” 容夫人忙说,“他晚点回来了,我让下人热了给他喝。” 盛馨语又笑起来,“好。” “阿姨,六少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容夫人给她一个苹果,“年轻人身体好,恢复的快。” 不好能出去野吗?还夜不归宿,也不知道被哪个女人迷了魂。 盛馨语左右看看,“怎么没看到叔叔?” 容夫人说,“你叔叔有应酬。” 盛馨哦了声,心不在焉。 趁容夫人跟老姐妹聊天,盛馨语偷偷上楼,进去容蔚然的房间。 空间很大,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了,能将夜空的点点繁星收尽眼底。 角落有俩吉他,很多模型,手办,一套套的漫画书……处处洋溢着童真。 盛馨语摸了摸大床上的灰色被褥,人躺上去,张开手臂,摆着拥抱的姿势。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深嗅着,脸红心跳。 离开容家,盛馨语联系皇世,问容蔚然在不在。 皇世的经理说他好几天没来了。 盛馨语打给林竞,电话打不通,她打了座机。 “小姨,阿竞在家吗?” “在的。” “没出来玩?” “没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 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 盛馨语开着车,容蔚然不在皇世,也不跟林竞在一起,那会在哪儿? 她胡思乱想,不经意间在街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急刹车声随后响起。 水果摊前,容蔚然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拿着手机,他在打电话。 “你想吃什么水果?西瓜?不行,那玩意儿好沉,挑个轻点儿的,喂,别得寸进尺啊,行了行了,给你买西瓜。” 桀骜不驯的人妥协了。 盛馨语呆呆的站着,她看到青年穿过马路。 她的心砰砰乱跳,什么也顾不上,紧跟了上去。 一路跟进小区,停在一栋公寓楼下面。 盛馨语深呼吸,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串号码,“给我查查容蔚然这几天的动向,跟谁在一起,我现在就要知道!”   ☆、第23章 容蔚然回去的时候,施凉站在阳台,他扫了眼,“你在看什么?” 施凉的视线上移,夜空有一轮明月高挂,“中秋节快到了。” 容蔚然搁下手里的袋子,“是吗?” 他对节日没概念。 施凉拉上阳台的玻璃门,往客厅走,“西瓜买了?” 容蔚然拍拍袋子里的大西瓜,“这不是吗?” 施凉去厨房把西瓜切了,瓤色泽鲜艳,看着很有食欲。 她跟容蔚然一人一把铁勺,对着半个西瓜开吃。 看看眯着眼睛的女人,容蔚然的声音模糊,“我怎么觉着,你像只狐狸精,阴险狡诈,在算计着谁?” 他把西瓜籽吐桌上,“卧槽,不会是我吧?” 施凉挖了块西瓜吃,“算计你什么?” “谁知道,”容蔚然|舔|掉她唇上的西瓜汁,“我哥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施凉从唇|齿间溢出几声轻笑,眼角眉梢尽是桃花,“是啊,小弟弟,你哥说的没错,我在利用你。” 容蔚然呆愣住了。 几秒后,他抬手扣住施凉的后脑勺,吻深到抵进喉咙里,窒息感蜂拥而来,霸占脑海。 “妈的,吃个西瓜都妖成这样,就知道耍着老子玩!” 施凉喘着气,唇红的妖冶。 盯着她,容蔚然的眼睛里黑压压一片,有东西翻涌着,撕扯着。 施凉舀西瓜汁喝,“去拿t。” 容蔚然的呼吸一滞,捉摸不定这女人此时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不管了。 他飞快的进房间,又飞快的出来,手里拿了一把,红的,蓝的,绿的,颜色还都不重。 “急什么,”施凉慢条斯理,“我把西瓜吃完。” 容蔚然都|欲|火|焚|身了,他咬牙,“你也不怕撑着!” 施凉置若罔闻,在容蔚然的骚|扰下吃撑了。 容蔚然摸她的肚子,“活该。” 施凉坐着没动,“去把窗帘拉上。” 容蔚然咬她一下,“遵命。” 他去玻璃门那里,阴沉沉的目光巡视对面那栋楼,冷意闪过。 窗帘拉严实了,客厅里的温度都开始攀升。 桌上的半个西瓜就剩空壳了,摇摇晃晃的。 容蔚然从后面环抱施凉,她的手撑着桌面,腰弯出魅惑的弧度。 把人往怀里带,容蔚然亲她的耳蜗,后颈,流连忘返,“回头你给我也纹一个。” 施凉看着木桌的花纹,有些晕眩,“你想纹什么?” 容蔚然用牙|咬|住t,撕开口,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几分慵懒,几分撒娇,“还没想好。” 施凉的脖子一疼,小狗|咬|住了,就不松口。 容蔚然爽了,人就疯了起来,满嘴粗俗不堪的话语。 “谁在干你?” “……” “叫声哥哥。” “……” 施凉的手往后,大力抓住埋在她颈子里的脑袋,“闭嘴。” “轻,轻点,老子迟早被你抓成秃头!”容蔚然粗着嗓音,帅气的脸庞挂了放|荡不羁的表情,“姐,你喜欢我吧?” 施凉没答复,只是笑。 那笑声听在容蔚然耳朵里,有一丝轻蔑。 他的心里窝了团火,心脏好像在滋滋冒着烟,那感觉真是糟糕透顶,绝无仅有。 容蔚然直接扳过施凉的脸,封住她的嘴,动作粗鲁野蛮起来。 桌上的西瓜歪倒了,又滚到地上,四分五裂。 楼下,盛馨语仰着头看,她在容蔚然进电梯后留意过了,是七楼。 刚才她看见一个人影在阳台,之后又过来一个,窗帘被拉上了,视野里一片昏暗。 容蔚然多的是女人,唯独这个让她倍感烦躁,愤怒。 她不想承认,那是危机感。 因为那个电话。 容蔚然现在跟那个女人在干什么?搂搂抱抱,打情骂俏,还是在上|床? 盛馨语冷笑,在容蔚然那里,女人就是生活的调剂品。 他不跟任何一个谈情说爱,这是她不在意他风流的原因。 如果他动心了,那怎么办? 手机响了,盛馨语接通电话,又挂断,她的表情变幻莫测。 坐回车里,盛馨语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指尖滑|动屏幕,她的双眼忽地一睁。 想起来了。 这女人就是那天在店里碰见的。 没来由的厌恶。 所以当时她会做出冲动的行为,趁对方出去见朋友,将对方看过的那几十件衣服全买了,丟给下人穿。 盛馨语是盛家大小姐,盛晖的唯一继承人,踩在枝头的凤凰,多少人仰望,巴结。 跟个陌生人没必要那么来,显得掉身价,但是她就是不舒坦。 那么做了过后,内心是说不出的愉悦。 盛馨语用力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容蔚然怎么会跟那个女的在一起? 阿青说她叫施凉。 “真是一个恶心的名字。” 盛馨语又拿起手机,把那张照片删了,她竟然不知道对方在家里的公司上班。 怎么都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 想想又觉得正常,区区一个财务部小主管而已。 盛馨语开车回家,进门就问,“妈,爸呢?” 王琴看剧,“有事出去了。” “哦,”垂了垂眼,盛馨语神色如常,“妈,我去睡了。” 她边上楼边想,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急这一时。 得好好谋划谋划。 几天后,容振华收到一个邮件,里面没别的,只是几十张照片,主人公都是他小儿子跟施凉。 这点不足为奇。 但是其中有些照片里定格的画面让他面色凝重。 容振华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走动,又回到桌前,拿着照片看。 神情是清晰的震惊,难以置信。 容蔚然被叫回去,下人们都不在,诺大的大厅只有容振华和容夫人,迎接他的是审|犯|人的压抑气氛。 他懒洋洋的脱掉皮鞋,“这是准备给我来哪一套?” 容夫人问道,“老六,你现在的女性朋友是谁?都有哪些?” 容蔚然抬头,“怎么?” “爸,妈,我记得你们以前不过问这个。”他扯了扯嘴角,“尤其是爸,你可答应了我的。” 容振华点点桌面,“自己看。” 容蔚然趿拉着拖鞋过去,看到摊开的那些照片后,眉头霎时间就紧锁了起来。 照片都是偷拍的,不算太清晰,却也能分辨出是谁。 有张是施凉的手举在半空,容蔚然抱着头,表情愤怒,又无可奈何。 还有张是容蔚然拿着扫帚扫地,施凉坐沙发上磕瓜子。 乍一看,就是女王和男仆。 容蔚然的神情怪异。 原来他在那个女人面前,怂的没边了。 一张张看完,容蔚然龇牙咧嘴,“爸,你派人监视我?” 容振华冷哼,“我才没那闲功夫!” “是有人发给你爸的,”容夫人说,“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容蔚然的眼底掠过深重的阴霾,存的不就是让他不痛快的心思。 他转脸笑,“爸,妈,这是情|趣,懂不懂?” 容夫人跟容振华,“……” 容蔚然坐下来,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一丝慌张,好似这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刮风下雨般平常。 容夫人指着照片,“那她为什么让你做家务?” 小儿子在家,从来都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指使着拿扫帚扫地,她接受不了。 “什么家务啊,就是扫点瓜子皮,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容蔚然暧|昧的眨眼,“况且我扫瓜子皮,是有条件的。” 容振华板着脸,“又是情|趣?” 容蔚然点头,拿了个苹果往上抛,靠这个转移内心的暴躁。 容夫人看着他,“老六,你没当真吧?” 容蔚然嗤笑,“哪能啊。” “妈,我怎么可能傻到为了哪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容夫人的眉心并没有舒展,“那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容蔚然玩世不恭的笑,“就是玩儿。” “她比我大几岁,我这不没碰过么,就觉得新鲜。” 容夫人松口气,那就好,新鲜劲早晚会过去。 容振华问出一句,“除了施凉,你现在还有别人?” “嗯,”容蔚然啃了口苹果,“有几个固定的。” 他敢断定,如果自己摇头,这事就他妈没完了。 容振华跟容夫人眼神交流,那就没事了。 老六能三心二意,说明没动感情,真的只是玩。 容振华是坚决不允许谁挑战他的权威,想搞什么自由恋爱,除非先|剥|掉容这个姓。 “你平时跟其他人也这样?” 容蔚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看心情。” 他只在施凉面前偶尔低个头,关于这点,他老子是无从查证的。 大厅气氛稍缓。 容夫人说,“振华,这些照片怎么处理?” 看着碍眼。 小儿子为这么个女人,打残赵齐一条腿,好几天不回来,就跟她在一起。 容振华还没动作,一只手伸过来,照片被收收,塞进纸袋子里面。 “我拿去扔了。” 说着,容蔚然就把纸袋子扔进垃圾篓,毫不犹豫。 后面是容夫人语重心长的劝导,“老六,你在外面怎么玩都可以,其他心思千万别动,到时候该结婚了,还是得结婚,不能误了正事。” “我跟你爸的意思是,馨语那孩子真不错,你试着接触接触。” 容蔚然盯着垃圾篓里的纸袋子,戾气横生。 他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抱着把吉他拨弦。 下一刻,吉他被砸到墙上。 医院里,赵齐正在让小护士给他按|摩,病房的门突然被踹开,他见到容蔚然,直接瘫了,“你干什么?” 小护士吓的缩到一边。 赵齐挺喜欢她,看着不忍心,“你出去吧。” 小护士战战兢兢的跑了。 赵齐歪头,“哟,什么风把六少吹来了?” 他吞咽唾沫,不好,这小子踹着火药桶来的。 想炸死他。 “有话好好说,容蔚然,你成年了,杀人是要吃牢饭的。” 赵齐头皮发紧。 冷笑出声,容蔚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赵齐,好啊你,派人跟踪我,拍照片给我爸,你胆儿真大。” 赵齐困惑,“什么照片?” 容蔚然怒吼,“他妈的,跟老子装什么大头蒜?” 他生平最讨厌被人算计。 赵齐被他吼的耳膜疼,“滚你妈逼,你看看我现在这憋屈样,还有那狗屁闲情整你?” 容蔚然的眼珠子转动,脸色阴晴不定,“不是你?” 赵齐抹了把脸上的口水,“不是!” 容蔚然皱眉头,“那是谁?” 赵齐吼叫,“我怎么知道?!” 他怪笑,“六少,别不是哪个女人的相好的来找你算账了。” 容蔚然扇他,“别他妈阴阳怪气的。” 赵齐怒目圆睁,又想起什么,容蔚然口中提的照片,跟踪,他大概能猜到跟谁有关了。 看来除了他,还有的是人等着好戏登场。 耳边响着声音,“很好笑吗?” 赵齐脱口而出,“很好笑。” 结果可想而知。 赵齐满嘴血腥味,等他出院,新仇旧恨还有的算。 出了病房,容蔚然一拳头挥在墙上,他咬牙切齿,“别他妈让老子知道是谁!” 跟他玩阴的,够小人。 容蔚然平时是只管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但他是容家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意味着责任和荣耀得同时受着。 几个哥哥没有哪个不是家里安排的婚事,绕不开利益二字。 玩可以,该收心的时候,必须照做,不能违背。 容蔚然对着虚空吐出一团白雾,他开车离开,下意识的去施凉那儿,车子突然在半路掉头,去了皇世。 到了那儿,容蔚然大张旗鼓的点了十多个,清纯,妩媚,优雅,风|骚,什么样儿都有。 他在包间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就去了酒吧。 刚停好车,容斌的电话打过来了。 “老六,照片的事我听妈说了,我觉得你正在往一条危险的路上走。” 容蔚然打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大哥,你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你是我们几个里面最聪明的,不要装傻,”容斌沉声说,“老六,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容蔚然下车,他甩上车门,“大哥,爸妈胡思乱想,你怎么比他们还严重?” “是不是大嫂快生了,你也跟着神经质?” 容斌忽然问,“你在哪儿?” 隔着手机听见劲爆的音乐,嘈杂的背景,他就知道是在酒吧。 “大哥,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挂断电话,容蔚然散漫的坐在吧台位置,狩猎般的眼神扫视着舞池。 这里只有时暗时亮的光线,充斥着放|纵,|淫|靡|的声音。 暧|昧永远不缺。 两杯酒下肚,容蔚然蓦地眯起了眼睛,目光停在一个尽情扭|动的女人身上。 大小姐一改淑女打扮,穿了身黑色包|臀|连衣裙,身材火辣,性|感。 周围不少男的在拿眼睛干着她。 容蔚然见着人朝他这边走过来,近了才发现那张脸上的妆容很有一股子风|情。 盛馨语先是一愣,惊讶道,“六少,这么巧啊。” 她露出尴尬的表情,也许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那些男人火热露|骨的视线让她一边享受着,一边感觉自己成了坐|台的小姐,两三百一晚的那种廉价货。 容蔚然上下打量。 盛馨语笑了一下,“怎么,六少干嘛这么看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容蔚然似笑非笑,“真没想到,堂堂盛家大小姐的舞姿那么有味道。” 盛馨语坐在他旁边,“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她要了杯酒,手支着头,腕部纤细而雪白。 容蔚然注意到是施凉最常喝的petrus。 盛馨语见他看着自己的酒杯,“六少,这酒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面对她的邀请,容蔚然拒绝道,“不用,我喝不惯。” 他扯了扯领口,迈着慵懒的步子往舞池里走去,那双迷人的电眼随意扫动,一派花花公子范儿。 盛馨语捏紧酒杯,抿了一口就蹙眉,她根本喝不了这味儿。 瞧出美女痛苦的表情,酒保挺纳闷,酒多的是,不喜欢干嘛要点? 他再去看,美女也去了舞池,凑在容六少跟前。 盛馨语的屁|股被摸了一下,她的身子一僵,扭过头去看,男男女女混乱着,什么也没发现。 过了会儿,她又被摸了,还被掐了一把。 盛馨语这次反应很快,她抓住那只手,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男人一脸无辜,“小姐,我才想问你,你干什么?” 他凑近些,“好香啊。” 盛馨语知道自己是遇上流氓了,她求救的眼神看向容蔚然。 容蔚然在跟一个高挑成熟的外国女人调|情,视而不见。 盛馨语深呼吸,快步过去挽上他的胳膊,“亲爱的。” 容蔚然的人,这里没有谁敢碰。 那男的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他立刻退到人群里,寻找下一个目标。 盛馨语说,“六少,谢谢你。” 她的手还搂着容蔚然,没松开的意思,身子更是贴了上去。 容蔚然问了句奇怪的,“累吗?” 盛馨语不明所以,“啊?” 容蔚然却忽然弯了腰背,在她耳边说,“别动。” 盛馨语不动了。 她的心跳乱糟糟的,只剩下青年帅气桀骜的脸。 以为会有的亲密举动,并没有发生。 只有这样的姿势是在亲|吻着她,而不是他的唇。 容蔚然已经直起身子,揽着那外国女人,“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盛馨语像是被耍了,她攥紧手指,不甘心的自言自语,“容蔚然,你不是喜欢玩吗,我陪你玩。” 十点多,容振华得到小儿子一晚上的行踪。 先是去的皇世,然后是酒吧,在舞池亲|吻盛馨语,带个外国女人离开,之后又去了丰绣花苑。 这一晚上,疯是疯了点,他却是放心了。 容振华揉揉太阳穴,长长的叹口气。 一些旧事在脑子里浮现,老三当年爱上一个女孩子,说要娶她,最后他不得不用了手段。 事情解决了,代价是伤了父子的感情。 老六不是老三温润的性子,真发生那样的事,会越挫越勇,跟他反着来。 容振华望着夜色,爱情可以有,必须在门当户对,利益关系的基础上。 如果不是,那就不能存在。 这头,容蔚然到了施凉那儿,想她想的不行,“给我抱会儿。” 几种香水味飘进施凉的鼻子里,尤其是amouge,一闻就闻出来了。 她推开青年。 容蔚然被推的后退了好几步,火上来了,“你躲什么躲?” 施凉抱着胳膊,“把衣服脱了再抱。” 容蔚然一怔,他的喉咙里发出笑声,“这么心急。” 施凉蹙着眉心,“知不知道你有多臭?” 容蔚然三两下弄掉沾上香水味的衣服,坏笑道,“那你把我身上的味儿盖掉。” 他捏着施凉的下巴,碾上那两片唇,“你检查检查这里。” 只有酒味和烟味,没有其他气息。 施凉按住他,拉下来一些。 凌晨一点多,房里的温度渐渐降下来,夜深了。 容蔚然坐在床头,汗水打湿纱布,身上的男性气息浓烈,眉眼间有一抹野性。 “我对你好吧,把东西都给你留着。” 施凉拿两根手指拎起柜子上的一个t,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随后又指指地上,“你是给它们留的吧。” 容蔚然捏她,“分那么清楚干嘛,多没劲。” 施凉看手机,“一点四十了。” 容蔚然眨眨眼,骂道,“操,怎么这么晚了?” 他不是才来吗? 就做了爱,没干别的。 六少爷头一次觉得时间过的真他妈的快,不够。 施凉说,“你的裤子在客厅,手机在门口的鞋柜上,走之前帮我把厨房水壶里的水装一下。” 容蔚然是不留下来过夜,家里二老等着呢,可他还没提,她是怎么知道的? 施凉挑着红唇,“还不走?” 撇撇嘴,容蔚然亲着她的肩膀,留下牙印,“不想走了。” 他特喜欢在这女人身上制造|痕|迹,尤其是胸口那朵花,每片花瓣都被|啃|过。 “不想走也得走,”施凉拍拍他的脑袋,“明天公司有发布会,我事情多,没精力折腾了。” 容蔚然哼笑,“真要我走?” 施凉挥手。 容蔚然黑了脸,把她的嘴唇咬|破了,才捡了衣服出去。 装水的时候,容蔚然走了神,差点把热水浇到手上,他心有余悸。 “我走了啊。” 之后是关门声。 施凉打开烟盒,拿出一支香烟,用手夹着送到唇边。 她摸着打火机,好一会儿才按动。 一簇火苗照进眼睛里,有什么一晃而过,沉寂了。 第二天,施凉去了公司,坐下来没多久,张范找她,“董事长叫你过去。” 施凉问道,“有说是什么事吗?” 张范摇头,“不清楚。” 施凉没再多问,她上了顶层,敲门进去,里面不止有盛光德,还有盛馨语,早就等候多时,一副高不可攀的千金姿态。 施凉抬眼,盛馨语也正好看过来,她们四目相视。   ☆、第24章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明明不认识,没打过交道,却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极其厌恶。 在盛馨语眼里,施凉就是这种人。 她笑着问,视线没有从进来的女人身上收回,明目张胆到近似蔑视,“爸,这是?” 盛光德没觉察出异常,简短介绍,“小施,财务部主管。” “唔……”盛馨语单手支着头,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施主管,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施凉一笑,“好像没有。” 盛馨语将腿叠在一起,高傲优雅,仿佛在俯视着一个下人,“是吗,我怎么记得,在商场的一个店里有碰见过?” 她想了想说,“好像当时施主管看中了一些衣服,没付款就走了。” 施凉思考片刻,“大小姐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那天我身上带的钱不够,出去找了朋友,再回店里的时候,想买的衣服都被人买走了。” 说的坦然,言语中尽是遗憾。 盛馨语心里得意,浮现到脸上,耳边就听到了一句,“大小姐很照顾下人。” 她唇边的弧度尚未展开,僵在那里,又很快恢复。 盛光德先她一步询问道,“怎么回事?” 盛馨语笑道,“爸,是这样,那次我订了件裙子,穿上发现不合适,就转手给下人了。” 盛光德不用问,就知道价格不便宜,女儿的眼光挑剔,一般的入不了眼。 那么随意,是任性了点,不过这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讨论。 他看向施凉,“身体好些了吗?” 施凉说,“差不多了。” “那就好,”盛光德说,“晚上你跟着张范。” 施凉应声,“好的。” 之后她提交这个月的总账核对表,盛光德边看边提着问题。 盛馨语一点儿都|插|不上话,她动着心思,忽然说,“爸,我口渴了。” 盛光德说道,“小姜不是给你泡了杯咖啡吗?” 盛馨语撅嘴撒娇,“爸,我嗓子不舒服,想喝水。” 她瞥一眼立在原地的女人,“施主管,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施凉的唇角一挑,“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毫不介意,盛馨语笑了起来,“那麻烦施主管了。” 人一走,她没了笑容。 爸竟然很信任这个女人,怎么会这样? 这不在她的想象当中。 盛馨语的手按着沙发边沿,指甲抠进去,这趟过来,本来打的主意是找借口让爸把对方开除,赶紧滚出盛晖。 然后她再想办法,找几个人,让对方在a市待不下去。 刚才那几分钟过后,盛馨语改变主意了,一股莫名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她要亲自将那个女人压在脚下。 “爸,我想来公司上班。” “什么?”闻言,盛光德有些诧异,“馨语,你工作室开的好好的,来公司干嘛?” 况且他跟陈沥沥一直在一起,旁边那小休息室是他们会待的地方,馨语来了,总归不方便。 盛馨语似是知道什么,她认真道,“爸,我是来学习的。” “别的事,我不会插手。” 盛光德还是不松口,“不行。” 盛馨语的脸色变的不好看,“爸,怎么就不行了?” 她说,“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我进公司吗?” 盛光德皱了皱眉,良久才开口,“那跟着设计部的小刘吧。” “不要,”盛馨语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爸,我想跟着张总监。” “胡闹!”盛光德呵斥,“你一个搞设计的,进财务部做什么?” 盛馨语晃着他的胳膊,“所以我才要学啊。” 她特别坚持,“爸,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好好学。” “公司的所有账目都在财务部,我进去了,不就多了一双眼睛盯着嘛。” 盛光德被她晃的头晕,“爸先声明,这里是公司,你来可以,不能利用你的身份,要和所有人一样,按规矩来。” 盛馨语清楚,父亲是怕她撞见上次那事,她也不想再隔应。 “知道了。” 施凉进来,把杯子搁桌上,准备走,盛馨语叫住她,“施主管,一起走吧,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施凉抬头去看盛光德。 盛光德昂首,“小施,你帮着照看点。” 施凉说,“董事长放心。” 张范接到通知,在门口侯着,见到盛馨语,就带她进办公室。 “都停下,给大家介绍一下部门的新同事。” 盛馨语长的漂亮,气质很好,有一股子千金之躯的优越感,她往那儿一站,享受着注目礼。 “以后请多多指教。”乍一听像那么回事,整个就是一领导的口吻。 身份就不用介绍了,老板的女儿,来了也是玩。 众人心里不管怎么鄙视,面上都摆出十二分的热情,欢迎这位大小姐。 张范把盛馨语安排在施凉旁边,俩个不同款的美人放一起,简直要人命。 总会有人去比较,谁更有魅力,谁的身材更好,谁的皮肤更白,诸如此类的。 男同事们起劲,女同事们也掺和进来,逮着时间就扎堆,一上午都孜孜不倦。 一楼,几个男同事出了电梯,边走边说笑。 “天鹅肉就别想吃了。” “怎么着,癞|蛤|蟆吃到天鹅肉的例子又不是没有。” 说话的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往头顶指指,意思明了。 其他人都开始咳嗽,佩服他的胆子。 “你还真敢说。” 那人大大咧咧的,“怕什么,又不是秘密,整个a市人尽皆知的事。” “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你的意思是,那位就是见鬼了?” 几人哈哈大笑。 下一刻,他们看见了一个身影,脸全都变了,磕磕巴巴的喊,“董,董事长。” 盛光德面无表情的迈步离开。 跟在后面的姜淮喉头滚动,不好说什么。 这是事实。 董事长的确是入赘的吴家,从一穷二白到坐拥整个盛晖。 在别人眼里,这样的人生逆转不是中了大奖,是老天爷单独另开小灶。 坐进车里,盛光德扯开领带,“让陈沥沥过来。” 姜淮,“是。” 陈沥沥还没下班,她看见短信,赶紧收拾东西出去。 她上了车,就被盛光德抱到腿上,单纯的发|泄。 事后,盛光德缓了那口闷气,他看着女孩子身上的那些掐痕,有一点心疼,“小陈,我下手重了。” 陈沥沥低眉垂眼,脸红扑扑的,“没事。” 盛光德瞧着更加自责了,他抚了抚女孩的后背,“疼吗?” 陈沥沥摇头,“不疼的,我喜欢董事长。” 盛光德这辈子的温柔都给了王琴,感情到底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淡了,没了。 现在他看着王琴,不再有那种冲动,反而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又重新体会到了。 他突然去捧女孩的脸,之前没发现,现在这么看,竟然有几分像王琴。 一样的青春年华,眸子里水盈盈的。 陈沥沥呆呆的,“董事长……” 盛光德回神,把人又往怀里带,“小陈,你也觉得我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吧?” 流言蜚语和人心一样,管不住。 陈沥沥咬唇,“董事长,您别那么说。” 她坚定道,“董事长是一个好人。” “好人?”盛光德有几分愕然,他笑起来,“好人啊……” 谁都想当,又有谁能当的了? 盛光德在女孩额头亲了一下,“带你去吃午饭。” 陈沥沥慌道,“董事长,您不是说,我们不能……” 盛光德打断她,“今天可以。” 陈沥沥的神情雀跃,按耐不住的笑。 盛光德想,他是喜欢上这孩子了,“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陈沥沥眨眼,“我想要的,董事长都会给我吗?” 盛光德捏她的鼻子,“看你要的东西。” 陈沥沥吐舌头,“我现在没有想要的。” 盛光德觉着可爱,干涸苍老的心跳动了一下,“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陈沥沥满脸羞涩,“嗯。” 盛光德让姜淮自己回去,他开车带陈沥沥走了。 停车场里,姜淮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董事长这是…… 上心了。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看什么?” 姜淮吓一跳,见是张范,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他唏嘘,“这两年,公司的名车更多了。” “……”张范翻白眼,“你真是闲的。” “走吧,我请客。” 他往自己的车那边走,“盛馨语为什么突然来财务部?” 姜淮的语调不快不慢,“不知道。” 张范抚额,“来了一个妖精,已经够乱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瓷娃娃。” 闻言,姜淮的脚步微顿,“妖精?” 张范反问,“你不觉得?” 姜淮沉默。 脑子里浮现那个女人的样子,一颦一笑间,能把人的魂勾了去,确实是个妖精。 “你最近很清闲啊。” “可不是,”张范坐进车里,字里行间都是感叹,“施凉是个全才,能干的不得了。” 姜淮在副驾驶座上,“你这么放心做甩手掌柜?” “当然,”张范扭头,“难道你有别的想法?” 姜淮系上安全带,笑着说,“怎么会。” 那个女人的能力他早有预料。 只不过,越是能力强的人,就越可怕,因为那种人的思维是猜不透的。 南园,骨头馆里 黄金殊正在卖力吸着骨髓,那声音,好像喉咙里有口浓痰,出不来,下不去。 不好这口的,能恶心的头皮发麻。 对面的施凉也是满嘴油,在啃着块骨头。 王建军没参与,他突然跟个忧郁青春的小少年似的,隔一会儿就唉声叹气。 今天本来是带孙苗苗来的,为的是借钱的事,昨晚都答应了,他下班去接她,却放他鸽子。 “阿凉,金殊,苗苗最近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接个电话都躲着,他碰一下她的手机,就会发一通火。 上次叫他送去公司的那些资料里面,有一块不知道怎么模糊了,可能是碰了水,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苗苗怪他,为这事还大吵了一架。 黄金殊把骨头一丟,“哟呵,现原形了。” “都这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王建军没出息的快哭了,“有没有点同情心?” 施凉看不下去,“建军,你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用。” 黄金殊附和,“就是。” 王建军愁眉苦脸,他是真喜欢孙苗苗,“那你们说怎么办?” 黄金殊瞅施凉。 施凉蹙眉,“跟我们说说,她具体有哪些反常?” 王建军戳着骨头,“我想想啊……” “苗苗天天都加班到九十点才回来,从上周开始,变的更晚了,回来就睡觉,我们……我们都没那什么过了。” 他趴桌上,也没组织语言,想哪儿说哪儿,语无伦次的。 施凉跟黄金殊听着,觉得事情还挺严重,孙苗苗在外头有人了的嫌疑很大。 “找个机会跟她谈谈。” “不行就去查她的通话记录,跟她两天。” 王建军迟疑,“这不太好吧?” 黄金殊微笑,“阿凉,我们吃我们的,不管他。” 王建军拍桌子,“喂,你们俩个!说好的做兄弟,一辈子,两肋插刀呢?” “……” 三人商量好了,周末把孙苗苗约出来,再探个究竟。 从骨头馆出来,黄金殊跟王建军回公司,施凉去了医院的住院部。 她搭电梯上四楼,又爬了一层楼梯,停在五楼的楼道里。 其中一间病房里,有个中年人躺在病床上,他闭着眼睛,身上插|了很多管子,面容消瘦,暗黄,透着令人浑身发凉的死气。 床头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曹峰二字。 施凉在台阶上坐了将近一小时,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她眯了眯眼,唇角划开,在幽静的楼道里笑出声来,毛骨悚然,“再等等啊。” 像是在对谁说的,承诺着,泛着陈旧腐烂的血色。 “我也要让他们尝尝失去至亲,遭受背叛,痛不欲生,绝望挣扎,一无所有的滋味。” 施凉下着楼梯,都会还给他们的,一样都不会少,连同你们的那份。 晚上的发布会在盛晖旗下的酒店,出席的都是政商界的名流,以及多年来的合作商。 盛馨语身边有不少人围着,她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 那些人奉承的话各有千秋,时间一长,盛馨语应付的就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她依旧还端着笑。 这种场合,她代表的是盛晖,不能出岔子。 盛光德在招待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姜淮跟着,他不经意间扫动的目光一停。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礼服,卷发挽起,留下一缕,深栗色发梢轻轻扫着她修长的脖颈,妖媚到骨子里。 施凉察觉到姜淮的视线,侧头对他笑了一下。 姜淮的心跳加快,他点点头,就没再看了,怕失了神。 施凉跟着张范,听到后面几个男人的讨论声,说盛馨语是高贵的公主,她看过去,轻言一声,“挺像的。” 张范抿了口红酒,纠正道,“什么挺像,她就是。” “也对。”施凉笑笑,“是我口误了。” 张范摸了摸下巴,“转个圈。” 施凉端着酒杯,在原地旋转,红色礼服如一团火,烧着在场男宾客们的身体。 张范摇摇头,“还好你不是生在古代,否则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 施凉正要说话,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施姐姐。” 她转身,见林竞大步走来,富家公子的派头,意气风发。 自从上次林竞从施凉家里走了之后,他就没再出现在她面前。 伤了自尊。 在进门之前,林竞还觉得自己可以了,想通了,甚至已经做好打算,不会为这个女人置身难堪的局面。 可是他见了人,才发现那些天的忍耐都是徒劳,自我欺骗。 不甘心。 他还想试试。 也许是不服输,又或是骄傲如他,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想得到的。 张范问林竞,“怎么样?” “啊?”林竞收回视线,不明所以,“什么?” 张范努努嘴,“施凉这身衣服啊。” 视线又移到她身上,林竞的喉结滚动,“很适合。” 张范勾唇,“我给她选的。” 林竞的表情一变。 张范抽嘴,跟他耳语,“你小子昏了头了吧,把谁都当情敌。” 林竞咳了声,兄弟似的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施凉把他们的动作收进眼底,事不关己的漠然。 林竞跟张范年纪相差十多岁,他们关系很好,能打成一片,在这种场合聊天,游戏,象棋,什么都聊。 施凉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听到一句“兵不血刃,借刀杀人”,不知道是林竞说的,还是张范,似乎谈的是哪一次的棋局。 默念了那八个字,施凉挑了下眉头,是上上策。 这时,有人入场了。 是黄中地产的老总,他身边带着位国色天香。 人是个演员,挺有名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穿的礼服跟盛家大小姐是同款,同色系。 竟然就这么巧。 盛馨语的脸都绿了。 和一个戏子放到一块比较,这让她有种很丢脸的感觉。 同是女人,谁也不喜欢跟别人穿一样的,还碰在一起。 那位演员先是一愣,而后满脸尴尬,地产商也发现了,他跟盛光德握手,笑道,“盛董,真不好意思。” 盛光德不在意,“没事没事。” 衣服都是人穿,赶巧了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 大厅有窃窃私语声,吸气声。 演员的底子本来就好,千里万里挑一,那位身材高挑,成熟性|感,媚|眼|如|丝,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而且是个擅于利用优势的。 那件蓝色礼服穿在她身上,完美无缺。 盛馨语被比下去了。 她笑的很僵硬,拿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气的。 堂堂盛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难堪,犹如被人打脸。 偏偏在这时候,情绪还不能外露,只能忍着。 不远处,张范啧啧两声,“你们猜我们这大小姐现在在想什么?” “想立刻换一身,但是又不能那么做,因为她换了,就是自认不如那个演员。” 林竞说,“馨语怎么就不能换?随便往身上弄点酒,不就行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张范理理袖口,“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 “那些人都等着看笑话,无论找什么理由,大家都会当她是故意的。” “所以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我们的大小姐都得受着。”他哎呀道,“听起来真可怜。” 施凉斜眼,“总监,你想多了。” “非也,论了解女人,容家六少爷都不如我。”张范的手搭上林竞的肩膀,“是吧,阿竞。” 林竞轻哼,不过是玩女人而已,“这也值得炫耀?” 张范耸耸肩,“必须的。” 他忽然说,“施凉,我发现你跟那位……” 手指着地产商身边的女人,“一样。” 林竞问他,“什么一样?” 张范摸了摸下巴,“脸上的妆。” 施凉的眼角一抽,几不可查,“我信了。” 他比容蔚然更了解女人。 换成容蔚然,只关心女人的三围。 林竞把人来回看了几遍,也没发现有任何一样的地方。 张范笑看施凉,让她自己说。 施凉说,“我们的眼尾和眉尾都是往上化的。”相同的媚妆。 林竞面部抽搐,这都能看出来? 有侍者过来,他把施凉的空酒杯放到托盘上,重新拿了一杯。 “谢谢。”施凉撩头发,妩媚动人,“我们的大小姐过来了。” 盛馨语直接站到施凉跟林竞中间,手臂挽着他,“阿竞,你在跟张总监,还有施主管说什么?” 林竞被她挽的不舒服,胳膊拿开了,“随便聊聊。” 盛馨语又去挽林竞,用上了力道,她查到了一些事。 譬如林竞跟施凉单独见过面,吃过饭,他甚至去过施凉住的那个小区,两人很熟。 盛馨语不明白,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跟这个施凉扯上了关系。 容蔚然,父亲,表弟,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 这让她的内心反感到了极点,闻着那香水味,就恶心。 “阿竞,你陪我去那边吧,人好多,烦都烦死了。” 林竞不想走,他想跟施凉待一块儿。 不给他犹豫的时间,盛馨语拽着他走了,“阿竞,六少会来吗?” 林竞心不在焉,“不清楚。” 盛馨语不依不饶,“你跟容斌不是很熟吗,打个电话问问。” 林竞说,“行吧。” 两人的声音被嘈杂的背景淹没。 张范看着盛馨语的背影,“她对你有敌意。” 施凉摩挲着酒杯,这人的洞察力很可怕,“没有吧。” “我把她安排在你那边,你习惯吗?”张范说,“要不明天上班我找她说说,给她换个办公室。” 施凉说,“不用了,我没什么问题。” 张范的眼中闪过怪异,别人都巴不得离那位大小姐远远的,生怕不小心碰一下,惹人不高兴了,赔掉饭碗。 这位似乎就等着这一天,难不成还指望成为好姐妹? 他若有所思,怪的很。 门口进来两个男人,相貌出色,气质卓然,满场都在这一刻成为他们的陪衬。 走在前面的那个是容家长子容斌,众人没看到容振华,不足为奇。 容斌早就可以独当一面,这些年他常出席正式场合,身边带着老四,今天带的却是老六。 那个有名的花花公子。   ☆、第25章 容蔚然从来不凑这个热闹,他嫌事儿多,名利场里的那套也不稀得沾染。 利益的诱|惑远远比不上女人裙摆下的风光。 这次他来,是冲的施凉。 今早容蔚然照镜子的时候,发现眼角有个小口子,被指甲抓的,他一看,就跟闻到春天的花香似的,心情荡|漾。 晃了一天,容蔚然像模像样的来了。 他穿的正装,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肩宽腿长,耳朵上换了枚黑玛瑙的耳钉,在棕色发丝里隐隐若现,扫向四周的眼睛里藏着无数把小钩子,把在场女人们的心都勾着了。 这样的人生来富贵,骄傲自大,狂放不羁,又透着一股坏小子的味道。 自然就成了全场的中心。 容蔚然落后容斌几步,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丝毫不被那些窃窃私语声影响。 盛光德笑着迎上去,和荣斌打招呼,半点没有因为他是晚辈而怠慢的意思。 后头的容蔚然懒的听那些个寒暄,他双手插兜,目光随意一掠,停在一处,人也过去了。 “六少。” 盛馨语甩开林竞,半路拦截,她满脸的惊喜,“你来啦。” 容蔚然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边上一丢,跟丢什么碍眼的物品差不多,看也不看就继续往前走。 盛馨语面上依旧挂着笑,细看之下,咬|肌都在发颤,她拢了拢头发,若无其事的跟上去,中途还跟其他人打招呼,那份定力和伪装能力非同一般。 施凉在发现容蔚然朝自己这边过来时,额角顿时抽了抽,这个二百五! 她把酒让张范拿着,自己找借口走了。 容蔚然见到这情形,他狠狠拧了下眉头,转了个弯,拿杯酒去和其他女人调|情去了。 这才是容家小少爷的作风。 而不是像个傻|逼似的,为了谁而来。 盛馨语看到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她望着放荡不羁的青年,蹙了蹙眉头,假如有个人可以让他的心定下来,她希望是自己。 有人喊她,她收收情绪,笑着去应付。 洗手间里,施凉靠着墙壁抽烟,一支香烟燃了大半,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走路发出的声音不是高跟鞋,而是皮鞋。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她指间夹着的那小半截香烟,一口白色烟雾喷在半空。 “干嘛见了我就躲?” 施凉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洗洗,懒得搭理。 “今晚的你真美,”容蔚然十分邪气的弯了弯唇,“就是裙子太长了,碍事。” 施凉还是不理。 容蔚然箍住她的腰,唇边叼着烟,说话的时候烟身轻微抖动,“姐,想我没有?” 施凉身子后仰,和他拉开点距离,“你应该去隔壁。” 容蔚然凑近,目光粗鲁地撕烂她的礼服,寸寸占有,“那你跟我一道去。” 施凉抬起手臂去拍青年的脸,手上湿答答的,凉水抹了上去,“清醒了?” 容蔚然吐掉烟头,将她压在台子上,俯身堵|住她的两片唇,肆无忌惮的进去扫荡。 片刻后,外面有脚步声,这回是高跟鞋的声音。 施凉跟容蔚然同时抬头,不知道谁先咬的谁,舌尖沾到血,横冲直撞的,这一刺激,大脑就飞速运转了起来。 有俩个女人结伴进来,站在镜子前补妆。 “诶我都看见了。” 隔间里的施凉被容蔚然抱着,腿夹紧他的腰,听到声音,俩人瞪着彼此,都屏住了呼吸。 又响起一道声音,“你看见什么了?” “那个六少一进来,你就盯着他看,两只眼睛都直了,整个一思春样儿,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投怀送抱。” “胡说什么啊你!” “还害羞呢,我跟你说,想往他身上扒的可多的很,待会儿看着吧,准有人按耐不住的使招儿。” “真的假的,这可是在公众场合。” “那又怎么了,六少是出了名的风流,只要被他看上,今晚就铁定不用回去了。” “你没听说吗,他会跟盛馨语结婚,好像年底就要订婚了。” “呵呵,六少结婚了,还不是照样玩,盛馨语不可能绑得住他的,谁也不能。” “不管怎么说,盛馨语人漂亮,是盛晖的千金,将来又能嫁给六少,做容家少奶奶,还是挺多人羡慕的,咦,地上有烟头。” “正常的,说了你别不信,最能发生点什么事的地点之一就是洗手间,隔间啊,台面啊,马桶上啊,都是选择范围。” “什么事啊?” “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做的事呗,还能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女人之间的谈笑声停了下来,那两串脚步声渐渐走远。 隔间里,施凉戏谑的看着容蔚然。 容蔚然捏她的屁|股,“告儿你,别撩我,不然我就在这里|干|你。” “别闹,”施凉抓住他的头发,“放我下来。” 容蔚然不想,他把人往上抬抬,压到隔板上亲着她好看的耳廓,脖颈,锁骨,早在大厅看见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无时无刻都有一股子冲动,仿佛永远都不会厌倦。 直到遇见她。 容蔚然一再破例,终于让她成为特殊的存在。 一个月过了十天,还剩二十天。 他|咬|她的嘴唇,小孩子的恶作剧,又似是在宣示着占有权。 施凉要被这熊孩子玩疯了,“你让我一会儿怎么跟别人解释唇上的口子?” 容蔚然呵笑,“蚊子咬的。” “……”施凉换了个事,“什么时候订婚,元旦?还是圣诞节?” 容蔚然没停,他哼哼,“跟谁啊?你吗?” 施凉轻笑,“盛家大小姐。” “有这事?”容蔚然扯了一下嘴皮子,嗤一声,“我都不知道。” 他瞧着女人近在咫尺的脸,脱口而出,“放心,哪天我订婚了,肯定会给你张请帖的。” 施凉勾勾唇,“行啊,到时候别忘了。” 容蔚然发觉到了女人无所谓的表情,好似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什么心思都没了,收紧的手臂一松,把人放下来,整了整衣领,“出去吧。” 施凉打开隔间的门,“你去隔壁抽根烟,再回大堂。” 容蔚然一脸困惑。 施凉看蠢货一样的眼神,“你身上有味道,我的。” 她摇摇头,调侃着,“小弟弟,还是回学校上学吧,毕了业再出来。” 容蔚然牙痒痒,想咬她。 施凉先出去,确定走道没人,就对着身后招招手。 容蔚然从后面贴上来,暧|昧的蹭蹭她,让她跟自己立正敬礼的小伙伴打了招呼,长腿一迈,进了隔壁。 施凉回到大厅,漫无目的的扫视,她瞧见盛馨语跟那位演员有说有笑。 这才多大会功夫,就想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法子,局势变了。 “她有点本事。”张范的声音飘入施凉耳中,“说是跟那女的约好的,穿同款,情同姐妹。” “那女的肯定也不会戳穿,这么说,对彼此都好,天下太平了。” 施凉没说什么。 张范惊奇道,“施凉,你嘴怎么破了?” 施凉知道这一看就是咬的,“我有个习惯,想事儿的时候会啃嘴巴。” 张范意味深长,“这习惯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想看个究竟,施凉索性给他看,坦荡荡的。 心里有鬼才会躲闪。 张范没看出破绽,他跟施凉都被盛光德叫过去了。 几分钟后,容蔚然离开洗手间,跟容斌眼神交流后,就去了阳台透气。 林竞也在,端着杯酒,满肚子心事,他看了眼容蔚然,“你对她是什么意思?” 容蔚然手搁栏杆上,探出头看星星,“谁,盛馨语?” 林竞喝口酒,“施凉。” 容蔚然啧道,“林少爷,你对她的事还真关心。” “我也不瞒你。”林竞说,“我在追求她。” 容蔚然恶劣的笑,“我猜她已经跟你表明,对你没兴趣。” 林竞抿了抿唇,“这和你没关系。” “那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容蔚然转过身,“我跟她是哪种关系,会怎么着,都不是你操心的事。” 林竞低着声音,“是你强迫她的。” “你他妈放屁!”压着嗓子吼,容蔚然吊着眼角,桀骜张狂,“你应该清楚,我容蔚然从不对女人用强。” 林竞讥笑,“那你的意思,她是自愿的?” “不然呢?”容蔚然懒洋洋的,“理解能力真差劲,难怪她瞧不上你。” 林竞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心里有股戾气,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消除不掉。 “六少,你什么时候不玩了,跟哥们支会一声。” 容蔚然盯着他的背影,老子不玩了,你也玩不了。 后半场,盛光德上台,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并把盛馨语介绍给大家。 这次明摆着是为她进公司的事,无疑就是对外宣称,盛家父女情深,他盛光德重恩重情,老丈人和妻子死了,女儿还在,且被照顾的很好。 即便过去的吴扬被改成盛晖,吴建成不在了,他的关系网依然有作用,那些人多数都是受过他的恩情,会因为他的外孙女,跟盛晖拴在一根绳子上,这也是盛光德想要的。 施凉走出酒店,吹着夜风。 身后有脚步声,她没回头,“有事?” 姜淮沉默不语。 施凉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盒,问道,“抽烟吗?” 姜淮要了一根,低头凑过去,烟头擦上火苗,他吸一口烟,连同女人身上的味道一起,窜进肺腑里。 施凉眯着眼睛看前方的霓虹灯,车流,来往的行人。 一阵风过,烟火明明灭灭。 姜淮脱了外套披在施凉肩头,“夜里凉。” 施凉低着头抽烟,神情有几分落寞。 姜淮没见过这样的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换了站位,用身体给她挡风。 冷不丁传到一声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容蔚然杀气腾腾的过来,盯着施凉身上的男士外套,一把给拽了,丢给姜淮,他脱下自己的,裹|住施凉。 姜淮的脸迅速扭了一下。 施凉抬头看他,“你跟董事长说声,我先回去了。” 姜淮嗯道,“好。” 施凉往前走,话是对后面的小少爷说的,“别跟着我。” 容蔚然跟她发野,“老子偏要跟着。” 施凉指名道姓,是从未有过的语气,“容蔚然,别让我生气。” 她的心情不好,容蔚然停下脚步,没跟了。 “姜秘书,人都不见了,还看什么?” 姜淮捻着烟,吸上一口,“六少,你不也在看吗?” 容蔚然操了一声,有那个什么萧大哥,林竞也插一脚,现在还多了个大叔。 那只妖精到底|勾|引了多少人?他没喂饱还是怎么着? 越想越气,容蔚然踢了一下垃圾桶,黑着脸走了。 周末,施凉他们在咖啡厅见面,孙苗苗也在。 坐了一会儿,她上洗手间去了。 施凉搅着咖啡,“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的项链没有?” 王建军跟黄金殊齐齐摇头。 “她坐下来的时候,项链掉出来,我看了一下,”施凉说,“背面刻了一个字母。” 王建军一脸懵逼。 黄金殊看他那傻样,就晓得他不知情,虽然她也压根没留心,“阿凉,是什么字母?” 施凉说,“r。” “项链的牌子吗?”王建军满头问号,“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跟苗苗在一起一年多,从来没仔细看过那项链。 黄金殊啃着指甲,忽然蹦出一个字,“容?” 下一刻,他们异口同声,“容蔚然?” 三人都不说话了。 容蔚然浪子的名声太响了,姓的拼音第一个字母就是r。 施凉当着他们的面打电话,直接了当的问,“你碰过你大哥的秘书吗?” 她不说名字,知道这人也记不住谁是谁。 那头的容蔚然不迟疑,“没有。” 施凉说,“那就这样。” “喂!喂?”容蔚然听着嘟嘟嘟,火冒三丈,“搞什么,敢挂他电话。” 他再打过去,已关机。 早有预料。 施凉把手机放包里,“不是他。” 黄金殊跟王建军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容蔚然多嚣张一人,肯定是敢做敢当。 “那会是谁?” 黄金殊说,“不管是谁,都是她相好的。” 王建军不愿意相信,他抹了把脸,“苗苗说项链是她妈妈给她买的。” 黄金殊哼笑,“那她妈妈姓什么?” 王建军不知道。 孙苗苗回来,也没发现桌上的气氛变化,她心里有事。 “谈的怎么样了?建军,都说了吧。” 王建军握住她的手,“苗苗,买车的事,我们再想想好不好?” 孙苗苗一听,脸色就变了,“还想什么?王建军,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不是不是,”王建军急忙解释,“是那个什么,阿凉……” “我忘了带卡。”施凉说,“下次再给你们。” 孙苗苗勉为其难,“好吧。” 王建军把咖啡端到她嘴边,“苗苗,喝点。” 黄金殊看的直翻白眼,王建军是不是傻。 施凉望着玻璃窗外,若有所思,她以为这事还得要段时间才会水落石出。 没料到去b市出差的那天,就发现了目标。 施凉一路跟着孙苗苗,看她进了一个院子。 悉悉索索声后,是两道喘息声。 施凉站在窗边,透过纱窗往里头看了眼,白花花两条人影叠在一起,背对着她,也看不清别的。 过了一会儿,喘息声停了。 施凉准备离开,冷不丁听见孙苗苗的声音,“瑞哥,我好想你。” 她又停住,原来那个字母是瑞。 “刚才叫那么大声,还不够啊,”里头是男人粗重的声音,“苗苗,你不是说能弄到二十万吗?” 孙苗苗说,“出了点状况。” 男人哄着,“那快点,钱有了,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苗苗,我是真的想娶你。” “嗯,我知道的,”孙苗苗说,“瑞哥,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哭什么,哎,让你为了我,去跟别的男人,你怪我吗?” 孙苗苗柔声说,“瑞哥,我是自愿的。” “我没想道一个|市|长的私生子就那么点存款。” “拿了钱就别管那个傻子了。”男人问,“盛家有情况吗?” 外面的施凉眼睛一眯。 孙苗苗说,“盛馨语进了公司,在财务部,别的没有。” 男人突然奇怪的咒骂,“王八蛋!赶尽杀绝,不得好死!” 施凉看到男人转过头,一张脸暴露出来,左边脸上有个痦子,右边全是火烧过的疤痕。 她的瞳孔剧烈一缩,心脏位置轰然炸开,鲜血淋漓。 “他妈的,盛光德赶尽杀绝,这地儿我们待不下去了,必须尽快走。” “那里面的小东西怎么处理?” “你们玩过大小姐吗?” “喂,她还是小孩子,未成年。” “那又如何,怪就怪她老子,把我们当猴儿耍。” 潮湿阴暗的小仓库里,小女孩蜷缩着身子呜咽,不停的发抖。 几个成年男人把她围着,她抖的更加厉害,哭喊着,“爸爸,爸爸救我……” 有个男人咧嘴,露出一口带着烟渍的牙齿,“你爸爸不要你了。” 女孩尖着声音大叫,“不可能,你骗我!” 那人甩了女孩一巴掌,左边脸上的痦子显得丑陋狰狞,“你他妈喊什么,还来劲了是吧。” “要不是你爸,我们几个会连家都不敢回?” 他蹲下来,手在女孩身上四处摸着,“啧啧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这皮|肤滑的,跟豆腐一样。” 女孩往前爬,又被那人抓住脚,拖回去,破麻袋一样扔到墙边。 几双大手一起按上来,噩梦开始了,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喊,重复着那几个字,“爸爸……爸爸救我……” 一人突然大喊,“火,起火了——” 浓烟来势凶猛,几人一看情势不妙,跌跌撞撞的往外冲,“快跑!” 嘭一声巨响,什么爆炸了,惨叫声连连。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地上的女孩眼神空洞。 大火将整个仓库吞噬,那几个男人在地上滚成火球,尖锐的哀嚎不止。 呼吸困难,女孩爬不起来了,她痛苦的挣扎,本能的念着喊着最信任的那个人,“爸爸……” 先是她的腿,然后是|下|半||身,最后整个人都被火覆盖,绝望的声音持续了很久,那是一场生不如死的折磨。 思绪骤然被扯了回来,带着一串血珠子,施凉后退了好几步,煞白着脸跑出院子,一直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停下来的时候,身子发软,站不住的跌坐在树林里。 “呵呵。” 施凉抖着肩膀,手垂放在枯叶里,指尖在颤着,又握紧了,她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凄厉,藏着可怕的恨意。 那场如天怒的大火让女孩结束了一种痛苦,承受了另一种痛苦。 无论是哪种,对于年幼的女孩来说,都太残忍了。 几天后,孙苗苗激动的出现在小院子里,“瑞哥,我发现了盛光德的一个秘密……” 又过了两天,盛光德被人勒索,扬言要一百万,拿的是他跟陈沥沥亲热的一些照片。 他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等电话,一边欣赏照片。 据说这只是一部分,给了钱,还有大半。 手里的照片有几张是房间的,很隐|私的地方,他宁愿相信是陈沥沥那里被人装了摄像头,是对方蓄谋已久,也不想相信这事跟她有关。 那么好的孩子,干干净净的。 一个半小时后,桌上的手机响了。 盛光德从电话里得到想要的,“地址确定吗?” 那头说,“确定。” 盛光德起身出去,吩咐门口的姜淮,“看着陈沥沥。” 他顿了一下,近似是关心疼爱的口吻,“把她照顾好了。” 姜淮应声,“董事长放心。” 交代完,盛光德开车去了b市。 小院里,赵瑞正在打电话,门突然突然被推开了,他扭过头,那些骂声再看清来人后,霎时间就卡在了嗓子里。 “你,你,你——” 赵瑞扔掉手机,第一时间就是逃跑,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插翅难飞。 盛光德问道,“赵瑞,东西在哪儿?” 赵瑞装傻,“什么东西?” “你找的人联系我,要价一百万,”盛光德把手里的箱子一推,“钱我带来了。” 赵瑞盯着箱子,不停吞咽唾沫,“盛光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 “我把照片给你,还有命活着走出这里?” 赵瑞焦急的在心里想对策,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明明自己很小心了,怎么还被这个老东西查到。 盛光德说,“不止是照片。” 赵瑞一愣,他咧嘴,“开什么玩笑?!” “把东西拿出来。”盛光德的脸色沉下去,“我的耐心不多。” 赵瑞完全搞不懂对方的意思,刚才装傻以为是指照片,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拿什么?” 盛光德皱紧眉头,他一脚踢在男人的腹部,“赵瑞,你要钱,我给你,别再玩花样,否则,我让你人财两空。” 如果不是收到消息,得知对方手里有那件东西,他是不会亲自过来的。 “真不说?” 赵瑞从地上爬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盛光德叫了一个名字,门外进来一人,个高叫冷,他钳制住陈瑞,和捏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赵瑞知道自己完了,他破口大骂,什么恶心肮脏的话都骂了。 “盛光德,你是最大的伪君子,十几年前连自己的女儿都能不管不顾。” “哈哈哈哈哈,你知道那天仓库爆炸前发生了什么吗?” “还有你那女儿,被火烧的时候,不停的叫着爸爸,爸爸,哈哈哈哈哈——” 无动于衷,盛光德进去屋里翻找,只找到了u盘。 他温着声音,像极了和蔼可亲的叔伯,“赵瑞,东西给我,钱可以再加一百万。” “要是还不够,你说个数字。” 赵瑞瞪大眼睛,心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对方这么重视。 盛光德说,“我知道你跟容氏总经理的秘书关系挺好,有了这笔钱,你们可以离开a市,去任何地方生活。” 面对他的威胁和警告,赵瑞半边烧伤的脸抽了一下,态度低下来,“盛董事长,我真不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 “假如知道,我一定会双手奉上的,”他的脸发白,“我只有照片,您也拿走了,这一百万我不要了,我马上走,永远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盛光德还是温和的语气,“我也这么希望。” 下一刻,赵瑞的身上被扎了个窟窿,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嗬嗬的喘着,“盛光德,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之后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到死,赵瑞都没想明白,当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如果他想明白了,肯定早就躲了起来,低调安分的保住一条命,不会干出这种事。 盛光德往前面走,“处理掉,一根骨头都不能留。” 那人应道,“是。” 他拖住尸|体离开。 没过多久,小院起火,所有的东西都烧成灰烬。 车前,盛光德感觉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猛地回头,后面除了树木,再无别的。 大概是太紧张了。 盛光德坐进车里,那种诡异的感觉还在,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他。   ☆、第26章 '回a市的路上,盛光德阖着眼,他在逼仄的空间,露出疲惫和沧桑。 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想图哪些东西,图多少,都是门学问。 多数人是两只脚都进棺材了,也搞不明白。 盛光德是少数人。 他活的清醒,很累,但是不能放松。 从十几年前那件事以后,盛光德就断了自己的回头路,变的更加小心谨慎,他有一个很大的狗场,活的死的往里面一丟,什么都不会剩下。 想做到毁尸灭迹,很容易。 至于报应这东西,谁能说的准? 车子下高速,盛光德给姜淮打电话,问他,“陈沥沥怎么样?” 姜淮默了默,“她打碎了杯子,扎了一手玻璃。” “什么?扎到了玻璃?”盛光德的语气一冷,“我把她交给你,你是怎么看着的?” 姜淮自责道,“抱歉,董事长,是我的疏忽。” 他没吭声了。 到底是十几年的上下属,盛光德听着呼吸声就能出异常,“说。” 姜淮斟酌道,“我按照您说的,搜了陈沥沥的住处,发现了俩个摄像头,客厅一个,房间一个。” 盛光德啪的挂掉电话。 他到了公寓,就让姜淮回去了。 陈沥沥垂着头,脸往领口里埋,小声唤了句,“董事长。” 盛光德抬手,她吓的往后缩,怯怯的目光看过来,像只不安的小动物。 “摄像头是怎么回事?” 陈沥沥惶恐的摇头,“不,不知道。” 盛光德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在发抖,“你怕什么?” 陈沥沥颤着声音,“我怕……我怕董事长不相信我……” 盛光德眉头紧锁,“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那话听来,有几分嘲讽,严厉。 陈沥沥的身子晃了晃,她苍白的笑笑,“董事长,你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我也没办法。” 盛光德不说话。 陈沥沥去拿东西,脸比刚才更白了,摇摇晃晃的。 终究是没忍住,盛光德拽住她,看着她手心的那些小口子,“为什么不上药?” 陈沥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怕疼。” “傻孩子,”盛光德叹口气,“不上药会更疼。” 陈沥沥拿通红的眼睛看他。 盛光德被那双眼睛看着,得到了一个男人想从一个女人那里得到的崇拜,敬畏,仰慕,依赖。 他把人搂怀里,给她上药。 陈沥沥疼哭了。 盛光德哄了好一会儿,“我看我是把你宠坏了。” 陈沥沥的脸颊发红。 盛光德脱口而出,“馨语小时候喜欢哭,一闹起来,没个把小时不停。” 话落,他的神色很怪异,好像吃了什么过期的食物,往嗓子眼翻。 陈沥沥似乎没发现,“董事长跟大小姐的感情真好。” 盛光德恢复如常,他理理女孩柔顺的发丝,“你也可以把我当你的父亲。” 陈沥沥把脸扭到一边不看他。 盛光德不逗她了,“我有一个女儿就够了,没想要第二个。” “至于你……” 陈沥沥满脸期待。 话不说,行动有了,盛光德抱着人,亲热了一番。 这意思明了。 陈沥沥欢喜,又白了脸,“董事长,摄像头是谁放进来的?那人想干什么?” 她瑟瑟发抖,“我平时在家的穿着都很随便,而且我们还……还在家里那个……” 盛光德安抚着她,“没事了。” “不行啊,会给董事长惹麻烦的,”陈沥沥担心的哭出来,“董事长,我们报|警吧。” 盛光德想,她是真的不知情。 沉吟一番,他说,“这房子别住了,明天我带你去另一处。”这是决定要把人养着,金|屋|藏|娇了。 陈沥沥抱着他的腰,乖巧的嗯了声。 盛光德这把岁数,还为个小姑娘心疼,“躺着吧,我回去了。” 陈沥沥拉着他,一双大眼睛里有泪水打转,流露着祈求。 盛光德留下来了。 接了电话,王琴愣是好半天才回过来神,她急匆匆去找女儿,“馨语,你爸说晚上不回来了。” 盛馨语看着一堆报表,“妈,我这儿忙着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琴只好走了。 听着关门声,盛馨语往后一靠,表情凝重,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妈妈会发现的,也许过不了这个年。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爸爸往后回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盛馨语站在窗外,看着瓢泼大雨,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妈妈现在体会的,应该和当年吴秋体会的是一样的吧。 命运真是一部最好笑的喜剧。 雨下的很大,整个a市都被水幕围攻。 姜淮开着车,雨刷来回摆着,他无意间扫动的视线倏然一滞,忙把车子开到路边,撑着雨伞下车,朝一处走去。 女人站在雨伞下抽烟,又是那种落寞的神情,多了一些凄凉,她像是一缕孤魂,在这座城市游荡。 姜淮的步伐更快,变成跑的,他下意识的一把拉住女人,“施凉,你怎么在这儿?” 施凉衔着烟,声音含糊,“司机师傅的老婆要生了,他急的满头大汗,心不在焉,我坐他的车,太危险了。” “所以我就下了车,”她吐出一口烟雾,“这地儿不好打车,又赶上下雨天。” 姜淮哭笑不得,“我送你回去。” 施凉笑,“那谢谢了。” 车子穿过路口,姜淮的住处就在前面,他鬼使神差的说,“去我那边坐坐?” 施凉拿掉烟,用食指和无名指夹着。 姜淮转着方向盘,手指收紧了些,他笑,不见异常,“我没别的意思。” 施凉的上半身朝他微微倾斜,“你的心跳的很快。” 姜淮僵着背脊。 “专心开车。”施凉说,“我很惜命的。” 姜淮的手心覆了薄薄一层汗,没再拿余光看她。 他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存了不少钱,又拿来买房投资,如今只要他想,就可以过的很惬意。 隐形的钻石王老五一个。 房子两百多平,装修简单,一看就是没花什么心思的。 进了门,施凉翻翻包,“我的钱包丢了。” 姜淮问她,“丟哪儿了?” 施凉想了想,“可能在路边。” 姜淮又把鞋穿上,“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出去给你找。” 施凉说,“算了,里面也没多少现金。” 姜淮抬手擦额前的湿发,认真坚定,“我能给你找到的,相信我。” 他拿了车钥匙开门,“冰箱里有吃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施凉立在原地,眉头动了动,姜淮跟在盛光德身边的时间最长,做了十几年的秘书,掌握了多少东西,不可估量。 匆匆打量这套房子,施凉找到书房,推门进去。 姜淮在电脑里设了密码,她试几次都没成功。 不能再贸然试了。 施凉咬着食指环节,她按了一串号码,“诺诺,帮我个忙。” 那头是道清亮的男声,“容氏的防火墙攻不掉。” 施凉说,“不是容氏。” “盛晖也不行。” 施凉咬的狠了些,关节出血了,“我知道是他的意思,他不要你帮我。” 那边静了。 “阿凉,他是为你好,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 施凉松口,拿纸巾按住出血的食指关节,“不说这个,我把ip地址给你,你尽快入|侵这台电脑,破掉密码。” 挂电话前一刻,隐约有低沉悦耳的嗓音传入耳膜里,施凉的心脏一麻,那头再无其他声响。 她撑着额头,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几分钟后,心绪恢复平静。 全球的黑|客多不胜数,顶尖的少之又少,有多大的本领,也难以估计。 施凉又开始咬食指关节,她在等。 如果那个人插手,那这事就没戏了。 两三分钟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只小螳螂。 施凉松口气,成了。 她点着一个个文件夹,翻阅里面的资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开门声。 施凉快速抹掉蛛丝马迹,在姜淮背对着她关门的那一瞬间,悄无声息的走进对面的房间。 姜淮喊道,“施凉,钱包给你找到了。” 施凉从房间里走出来,“真的啊。” 姜淮倒是不在意她进自己的房间,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的手指怎么破了?” 施凉接过钱包,“可能是不小心在哪儿碰的。” 姜淮去拿了张创口贴,给她贴上,“吃过晚饭了吗?我还没吃。” 话是不假思索说出来的,他想把人留这儿。 施凉擦着钱包上的水,“我也没有。” 姜淮微愣,“那你等一下。” 他立刻去了厨房。 捏着钱包,施凉倚着门,她对自己说,“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厨房里,姜淮切着肉丝,心全在客厅的女人身上,她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应该有吧,她那么聪明。 姜淮有些懊恼,自己这么做,太冲动了。 上次她已经提醒过了,他们只是同事。 姜淮的眼神黯淡下去,砧板跺的咚咚响。 肉丝成了肉末。 客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犹豫了一下,搁下刀出去。 女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淮控制不住的走近,他俯视着女人的睡颜,腰背缓缓的弯下来。 距离停在两寸距离。 施凉睁开了眼睛。 姜淮的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僵了。 他觉得自己的龌龊心思在那道目光之下,无处遁形。 施凉坐起来,“我睡着了?” 姜淮尴尬的面上发烫,眼神躲闪,“嗯。” 施凉好似发觉不到他的窘迫,“那你怎么不叫我?” “正准备叫你,”姜淮咳了声,“面马上就好。” 不等施凉说什么,他快步走进厨房,反手拉上玻璃门。 施凉捏了捏手指,又躺回去,盯着天花板的水晶灯,不知道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姜淮端了两碗肉丝面放桌上,“施凉,面好了。” 他见施凉过来,就体贴的给她拉椅子,摆筷子,“尝尝。” 施凉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香味扑鼻,她捞了一筷子,吹了吹,就往嘴里送。 姜淮问她,“怎么样?” “挺好吃的,”施凉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一手。” 姜淮看着她吃,“我一个人过,不想家里多个陌生人,所以什么事都自己做。” 施凉随口问,“为什么不找一个?” 姜淮说,“太忙了。” 施凉继续吃面。 姜淮看她挑着肉丝吃,“你呢?” “我?”施凉的声音模糊,“和你一样,忙的。” 姜淮学她,也用了随意的口吻,“施凉,你有喜欢的人吗?” 施凉喝口汤,“有啊。” 姜淮的心一紧,是同居的那个人吧,他还是问了,“谁?” 施凉笑了,有几分媚态,“我自己。” 姜淮,“……” 他想问,那跟你同居的人又是哪个小朋友,可他们是同事,这样的问题,过了。 施凉吃饱喝足,瞥一眼男人未动的那碗面,“你不吃?” 姜淮回神,“吃的。” 他低头捞面,三两下就解决了。 施凉没瞎,知道肉丝全在自己碗里,她还是若无其事,“我回去了。” 姜淮立即搁下筷子,“雨很大的,也在打雷。” 施凉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很晚了,”姜淮说,“你一个女人很不安全,在这里住一晚吧。” “我去楼上睡。”他又说,“楼上是我大学同学租的。” 施凉的眼睛微微一眯。 姜淮觉得这个女人现在的样子,很像狐狸,耳边响着笑声,“那麻烦了。” 他收拾了碗筷去洗,“等会儿。” “不急,”施凉转着打火机,“姜淮,你适合戴眼镜。” 姜淮洗碗的动作一停,又继续,把厨房擦了,他去卫生间,拿出隐形眼镜,戴上原先的无框眼镜。 镜子里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斯文,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像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 姜淮摸了摸脸,他自言自语,“也不差啊……” 小|鲜|肉有什么好的,早晚也会变成大叔,他只不过是走在前面而已。 姜淮握住门把手,又退回去,把台子上的隐形眼镜盒丢进垃圾篓里,他戴不习惯,以后不会再戴了。 施凉看到姜淮从书房拿了电脑,她的眼角抽了抽。 姜淮顺着女人的视线,停在手里的笔记本上面,他笑道,“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洗漱用品都是新的,给你放卫生间了,早点睡,明天见。” 说完就走,姜淮怕自己再不走,就不想走了。 施凉扶了抚额,她忘了,姜淮是个工作狂。 十点多,容蔚然的电话打来,劈头盖脸的问,“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施凉在客房躺着,“我晚上不回去了。” 容蔚然咆哮,火山爆发了,“我问你在哪儿?” 施凉轻描淡写,“同事家里。” 容蔚然的呼吸粗重,“哪个同事?” 施凉还是那个语气,不咸不淡道,“容蔚然,我跟你只是一场游戏,别干涉彼此的生活。” 那头啪的挂掉电话。 施凉曲着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在点到第四下的时候,手机嗡的声响,接通就是暴怒的吼声。 “对,就是游戏,现在游戏还没结束,规则是我说了算的,你他妈有资格指手画脚?” 容蔚然冷笑,“给你半小时,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你这破房子里的东西全砸了。” 施凉把手机扔一边。 片刻后,她给姜淮留了张纸条,打车回去了。 雨还在下着,没停的迹象,夜晚的温度透着凉意,风裹挟着雨,来回飘荡。 小区静悄悄的,连只出来觅食的猫都没有。 施凉走进楼道,收伞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你总是不准时。” 烟雾里,容小少爷斜斜的靠着墙壁,等着呢。 施凉按电梯,没看他。 容蔚然把烟头掐灭,长腿一迈,跟着她走进电梯里。 两人沉默着进门。 下一刻,施凉就被容蔚然压门上,吻粗|暴,凶|狠。 施凉推他,“我今天不想做。” 容蔚然被推开了,眼睛喷火,她凭什么拒绝自己? 大晚上的不回家,是不是找了个相好的,不跟他玩儿了,想提前结束? 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清,容蔚然很生气,气的心脏疼,他又压上去,发了狠。 施凉越反抗,容蔚然就越愤怒,他抬起手臂挥过去,在半空莫名的停顿,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打她身上其他地方,只好挑上屁|股了。 “勾|三|搭|四,还想跑人那儿过夜,行啊你,到处浪,过的比我还潇洒。” 容蔚然暴跳如雷,手一下接一下打着,施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耳边是青年咬牙切齿的声音。 “想要我怎么着?吃醋,还是生气的找出人,打一架?告儿你,老子不在乎!” “不过就是玩儿,你他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 容蔚然气急败坏,话越说越疯,捡着难听的说,克制不住。 他推掉所有局,哪个温柔乡都没去,跑这儿来等着,跟个小媳妇似的,人倒好,上别处荡去了。 不气,呵,他一点都不气! 去他妈的! 眼底泛着嗜血的光芒,容蔚然手上力道加重,啪啪响。 施凉出手反击,混乱之中,她捂住鼻子,血从指缝里流出来,顺着手背蜿蜒而下。 容蔚然吓一跳,慌忙带她去清洗,嘴里不停的绷着字,“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打我”“都怪你,谁让你不回家的”“没事的就一点鼻血,明天给你补回来”。 施凉抓住他的手,将他推到墙上,“滚。” 容蔚然呼哧呼哧喘气,狠狠的瞪过来,唇线绷的紧紧的,“你说什么?” 施凉用力踢他,“给我滚。” 容蔚然忘了躲,被踢的倒抽一口气,他攥紧拳头,脸色铁青,心里又委屈,直接摔门走了。 施凉屁|股疼,火辣辣的灼烧着,她慢吞吞出去,顺路把椅子踢了。 还嫌不够,又把桌上的东西全推了出去。 第二天,施凉感冒了。 药刚喝完,黄金殊的电话就来了,急急忙忙的,呼吸紊乱,“阿凉,你快过来。” 她突然大叫一声,慌了神,“快来建军这儿,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施凉赶紧过去。 屋里,王建军在躺尸,一副很快就能发出尸臭味的样子。 施凉搁下包,“怎么回事?” 黄金殊坐椅子上,手指指王建军,“孙苗苗跟他分手了。” “我来的时候,他正在哭,哟呵,把我吓的,一个男人呜呜的哭,鼻涕眼泪糊一脸。” 王建军半死不活,还挺有脾气,声音哑哑的,“我不想听你说话。” 黄金殊抽嘴,“行,今天你是大哥。” 她努努嘴,“阿凉,你说。” 施凉眼神询问“说什么?” 黄金殊用口型告诉她“安慰。” 施凉说,“建军,你先去洗把脸。” 这时候,房门打开了,孙苗苗拎着皮箱子出来,她的气色很差,脸苍白。 王建军一把扑上去,抱她的腰,“苗苗,你别走。” 孙苗苗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建军,你是个很好的男人。” 王建军听了开头,就知道了结局,他一脸“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孙苗苗是铁了心的,“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嘴唇动了动,王建军红着眼睛,“为什么啊苗苗,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不,我从来没那么觉得,都是你自己以为的。”孙苗苗说,“我跟你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 王建军用手背擦眼睛,“是买车的事吗?” 孙苗苗冷笑,“王建军,你就是这样不爱听的,就选择逃避。” 王建军偏过头,哭了。 那方向正对着黄金殊,她呆呆的看着,不晓得有什么好看的,却忘了眨眼睛。 孙苗苗看王建军那窝囊样,就来气,“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就说的再明白点。” 一旁的施凉脑子钝痛。 她听到孙苗苗对王建军说,“我心里有别人,跟你在一起,只是想弄到你的钱。” 王建军傻傻的,“我的钱都给你了啊。” 孙苗苗垂下眼睛,神情迷茫,“现在不重要了。” 她往外走,“别再找我了。” 也不会找到的,她要去找瑞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建军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他抹了把脸。 “阿凉,金殊,我失恋了。” “嗯。” “我被甩了。” “对。” “我要死了。” “死不了。” 黄金殊拍拍他的肩膀,又揉揉他的狗头,“说了你会有情伤,还不信。” 王建军拿开她的手,往施凉肩上靠,“阿凉,还是你好,不会落井下石。” 黄金殊看看手,哼了声,我才不想管你! 施凉的衣服被王建军哭湿,失恋的人闹的很,嚷嚷着要去喝酒,黄金殊也疯,她只好陪着,也没法去公司了。 三人点了一桌子酒,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都喝醉了。 黄金殊把酒瓶盖当铜钱,给王建军卜卦,满嘴酒话。 施凉平时是不会醉的,可今天她难受,心里仿佛被人拿什么东西残忍的搅着,酒精暂时麻痹了她的疼痛。 这会儿歪着头,眼神空洞。 酒吧一角,小虾瞅了瞅,“虎子,要不要跟六爷说声?” 虎子拍他的头,“废话!没看六爷多紧张她么!” 他摸出手机,狗腿子似的,“六爷,施小姐喝醉了。” 容蔚然漫不经心,“就这事?” 耳边就剩下嘟嘟声,虎子满脸错愕,“……挂了。” 小虾砸砸嘴皮子,“那我们还管不管?” “不管?”虎子哼哼,“等着吧,真不管了,他能弄死我们。” 小虾不明白,“可是六爷不都把电话挂了吗?” “一看你就是个没处过对象的,这叫口是心非懂不?” “看我的。”虎子喝口酒酝酿了一下,拨过去,“六爷,施小姐不是喝醉了么,她躺在沙发上,有个男人过去把她抱走了。” 那头静了一秒,随后是容蔚然的怒吼声,“操,你们是死的啊?!” 虎子被吼的耳朵疼。 “搞定,”他龇牙咧嘴,“虾,你猜六爷多久能到?” 小虾挠下巴,“怎么也要三十分钟吧。” 虎子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十分钟。” 小虾扔给他一根烟,“谁输了,就请吃夜宵。” 虎子点了叼嘴边,“和明天的早餐。” 结果十五分钟不到,人就来了。   ☆、第27章 见着人,虎子心里打突,他刚才自作聪明,脑子进水了。 谁敢玩这位爷啊。 卧槽,他不是找死么?! 都怪小虾,自己蠢,还过渡给他,虎子牙齿打颤,气的拧了小虾胳膊一块肉。 小虾哇哇大叫,“啊——” 他想破口大骂,又憋住了,憋的脸通红,腿肚子打摆。 容蔚然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他的表情可怕,“人呢?” 小虾跟虎子一同拿手指指,“那儿。” 女人好好的靠在沙发上。 容蔚然赏了小虾跟虎子一脚,冷笑着,“能耐啊,都敢跟爷玩花样了。” 虎子赔笑,“爷,我这不是怕您担心施小姐么。” 他拿手肘推推小虾。 小虾脑子不好使,嘴上功夫溜,抹了油似的,“是啊是啊,爷,施小姐多正啊,她一进来,好多男的就盯上了。” “要不是有我跟虎子看着,不停赶人,施小姐早被带走了。” 容蔚然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看来我得谢谢你俩。” “别别别,爷,您这说的哪儿话啊,我们应该的。” “对,应该的应该的。” 容蔚然拿出烟盒,“有谁碰过她没?” 小虾跟虎子异口同声,“没有,绝对没有!” 他们额头冒汗,要是让爷知道,那个叫王建军的,多次靠施凉身上,还搂搂抱抱,会出人命的吧。 上次那事,太子爷残了一条腿,还在医院躺着呢。 思来想去,他们决定今晚做个好人,就不说了。 容蔚然闲闲的点了根烟,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心跳都停了,一路上脑子都是空的,现在看到人,有什么在往心里塞。 昨晚闹的不欢而散,今天一天都压不住火,这会儿竟然没了。 容蔚然迈步过去,一堆酒瓶子东倒西歪,沙发上的三人都醉醺醺的。 他让虎子去附近的酒店开房,把黄金殊跟王建军扛走了。 立在原地,容蔚然居高临下的看着眼皮底下的女人,一口一口吐着烟雾。 这他妈是怎么了? 让他滚,白天连个电话都不打,那他干嘛跑这儿来,上赶着拿热脸贴冷屁|股。 贱的没边儿了。 女人的手臂滑下来,整个身子往前倒,在额头磕到桌子前被箍住了。 吐掉烟头,容蔚然把女人拦腰抱起,阔步离开,嘴里骂骂咧咧,“怎么不喝死你?” 酒吧经理上前打招呼,“六少。” 容蔚然扫了一眼。 经理脸上讨好的笑僵住,赶紧让路。 容蔚然突然转身。 经理什么人呐,心思多的很,他见对方这么做,立刻会意的看看被抱着的那个,记下了。 以后只要见到,就会立刻通知这主。 出了酒吧,容蔚然很粗鲁的把人扔车里,手上的力道却控制的刚好。 他去了自己的一处公寓,那地儿就在酒吧后面不远,方便。 把人放床上,容蔚然捋了捋湿发,轻轻拍她的脸,“尽伺候你了。” 施凉闭着眼睛,唇色红艳,衬的脸越发的白。 容蔚然俯身咬她,“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施凉嘴唇翕合,“难受。” 容蔚然听清了,“哪儿难受?” 施凉的声音轻轻弱弱的,竟带有三分柔意,“都难受。” 容蔚然不敢置信的瞪眼,操,喝醉了会撒娇了? 他把人抱怀里,暧|昧的笑,“那我摸摸,摸了就不难受了。” 施凉的眼神迷离魅|惑。 那样儿,在容蔚然眼里,就是俩字“摸吧”,他吞口水,卧槽,这么乖顺,他还真不习惯。 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个欠虐的。 “是你要我摸的啊。” 容蔚然上上下下摸了几分钟,人开始反抗了,他喘着粗气,全身流畅好看的|肌|肉紧绷着,蓄势待发,“又怎么了?” 施凉的睫毛颤动,“疼。” “你有我疼?”容蔚然把自己点着了,滋滋冒着烟,快爆炸了,“姑奶奶,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没醉,装的?” 施凉的胸口大幅度起伏,那朵花活了般,好似随时都会扑过来一只蝴蝶。 气息更加粗重,容蔚然咬着牙哄她,“一会儿就舒服了。” 施凉还是喊疼,要哭不哭。 容蔚然快疯了,他吼道,“你他妈勾|引老子,又不让老子做,玩儿是吧?” “别以为你喊疼,老子就会怜香惜玉,想也别想!” 疼痛爬上来,施凉蹙紧眉心。 容蔚然瞧见女人|湿|湿|的眼角,心口堵住了,特难受,他绷紧下巴,得,你厉害,老子认输。 攻击到一半,收兵了。 破天荒头一回。 容蔚然忍的眼睛都红了,他翻身躺在一边,手摸着那朵花,口|干|舌|燥,心里跑进了一只小猫,在拿小爪子抓挠着,“难受是会传染的吗?” 下一刻,他就去|舔|花瓣。 施凉抱住了他。 容蔚然的身子一震,他扯开一边的嘴角,“这又是玩哪出啊姐,弟弟我快被你玩坏了,知道不?” 唇上一软,容蔚然恶狼似的扑上去。 施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躺着头熊,霸占了整个床,她在对方身上趴着睡的。 容蔚然感觉自己离开温暖的地方,迷迷糊糊的,又把人摁回身上。 施凉拍他,冷着脸说,“你一晚上都在里面?” “不是啊,”容蔚然沙哑着声音笑,结实的胸膛不停震动,“是早上。” 他打了个哈欠,捏捏身上的人,“难怪我梦到鬼压床了。” 施凉两只手撑着青年的肩膀,欲要让他和他的小伙伴一起滚出去。 容蔚然吸一口气,疯了一夜,天亮后才歇,这会儿又来劲了。 “妖精,我会死在你手里。” 他恶狠狠的把人勒住,力道极大,带着莫名的愤怒。 半个多小时后,施凉趴着,浑身湿|答|答|的,“我怎么在这?” 容蔚然伸展着手脚,“不记得了?” 施凉侧头看他。 容蔚然哼笑,“是你喝醉了,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还说什么你爱我,不能没有我,求我别不要你。” “我看你哭的都不行了,就善心大发,带你来了我这儿。” 施凉挑眉,“就这些?” “当然不是。”容蔚然咂嘴,“太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施凉支着头,“那你慢慢说。” “……”容蔚然吃瘪了,蹦出一个字,“操。” 施凉不逗他了,“我的衣服呢?” 容蔚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破了。 他恼羞成怒,“鬼知道那衣服是怎么回事,连一颗扣子都没有,根本脱不下来。” 施凉幽幽的说,“有拉链。” “谁晓得拉链在侧面啊?”容蔚然理直气壮,“我扯破了才看到的。” 施凉深呼吸,一副“跟个孩子计较什么”的样子。 容蔚然火冒三丈。 “几点了?”施凉浑身都疼,手拍拍他的头,“弟,我问你几点了?” “老子就是太宠你了,无法无天了都,”头被打了好几下,容蔚然不爽的嘟囔了句,拿着手机看看,“七点不到。” 施凉坐起来,把薄被子往旁边一掀,“给我拿件衣服先穿着,再送我回去。” 容蔚然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画面,他立即跳下床。 施凉感慨,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没法比。 这公寓容蔚然一年里来的次数很少,但是有佣人打扫,衣物却备的多,四季的都有,款式也是新的。 他往床上扔了十几件衬衫,t恤。 施凉拿了件黑衬衫穿上,低头扣扣子,“他们呢?” 容蔚然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炙热,“谁?” 施凉下床,她的身材高挑,比例很好,衬衫到大腿位置,“跟我在一起的那俩人,黄金殊跟王建军。” 容蔚然的喉结上下滚动,这女人早晚是个祸害,“给他们开了房间。” 施凉抬头,“一间?” “嗯。”容蔚然眨眨眼,“他们不是情侣吗?” 施凉,“……” 她扶了下额头,“爷,你又闯祸了。” 容蔚然没闲工夫,把人抱怀里,上下求索。 酒店房间里,黄金殊翻了个身,无意识的抓被子,她有个习惯,喜欢睡觉的时候夹个被子,抱枕。 手摸到|硬|邦|邦|的东西,还是热的,再捏捏,有点弹性,黄金殊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一张脸贴在自己面前,她的手放在人的腰上,“啊——” 王建军耳膜疼,头疼,他在看到黄金殊后,也是扯了一嗓子,“啊——” 俩人在进行高音比赛,扯到后来,都缺氧。 黄金殊抓着枕头砸王建军,疯了似的,“我打死你!” 王建军抱头鼠窜,那么大的块头,这会儿狼狈死了,“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黄金殊语砸累了,她叉着腰,“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 王建军喘口气,指着她,又指自己,“黄金殊女士,你的衣服穿的好好的,我的也是,能有什么事啊?” 黄金殊一愣,对哦,她捏紧枕头,“那我怎么会跟你睡一块,还,还……” 王建军,“还什么?” 他坐到地上,看着头发蓬乱,衣服皱巴巴的,脸上有口水印,眼角还有眼屎的某位,“拜托,我只喜欢女人,好吗?” 黄金殊反应过来,她气呼呼的,“你什么意思?给我再说一遍试试!” 王建军的表情忽然一变,欲言又止,“金姝。” 黄金殊凶巴巴的,还在气对方刚才那句,她怎么不是女人了?虽然不是cdefg其中一个,可好歹也有个b啊,“干嘛?有屁快放。” 王建军咳了俩声,“你裙子后面塞裤头里了。” 下一刻,他捂住耳朵,以免听到高分贝的尖叫。 黄金殊糗大了,幸亏不是在别的男人面前,否则她绝对不是脸有点红,而是整个人都成煮熟的虾米。 她拍拍胸口,转移话题,以此遮掩自己的害羞和不正常,“还好还好,昨晚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老娘的清白还在。” 王建军也是松口气,“吓死我了。” 黄金殊一听就不乐意,“喂,怎么着,我是个丑八怪?” 王建军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美。” 他抓抓头,回想昨晚在酒吧的事,喝断片了,“阿凉呢?” 黄金殊跟他对视一眼,手忙脚乱的找手机拨了过去,“喂,阿凉,我是金姝,你在哪儿,有没有事?” 那头是道男声,“她在刷牙。” 黄金殊听出来了是谁,“……哦” “那个,六少,麻烦你跟阿凉说声,我跟建军去上班了。” 她一说完,就挂了。 王建军凑过去,“怎么样?有情况?” 黄金殊把手机扔床上,“阿凉跟六少在一块儿。” 王建军不笨,“那昨晚就是他把我们送这儿来的?” 黄金殊点点头,“应该是吧。” 她发现大块头就在旁边,呼出的气息往自己脖子上喷洒,顿时就别扭了起来,“滚滚滚,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臭死了,牙都没刷!”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搂着睡了的原因,特别不自在。 王建军翻白眼,“你刷了?” 黄金殊也翻,踹了他一脚,但是人身材健壮,纹丝不动,又长的黝黑,跟一块黑石头差不多,“要不要给你算一卦姻缘?” 眨眨眼,王建军撇嘴,“不要。” 黄金殊哼道,“有你求我的时候。” 王建军不闹腾了,他坐着发呆,酒醒后,满身的疲倦和空虚,孙苗苗走了,卷跑他的奋斗目标,感觉迷茫。 在一块一年多,要说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王建军选择逃避了。 就像孙苗苗说的,他遇到不喜欢的人和事,就不去面对。 黄金殊叹口气,“建军啊,女人没了再找就是了,你说你,失个恋而已,就把自己弄的这么可怜巴巴的,白长一身肌|肉了。” 王建军闷闷的,“你不懂。” “行,我不懂,”黄金殊说,“那我问你,日子还要不要过?” 王建军一个粗糙的大老爷们,听这话就红了眼眶,瘪着嘴,“怎么过啊?” “爱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黄金殊摇摇头,给他描绘大好河山,“上班,赚钱,存钱,买东西,吃美食,看电影,旅游……挺多的事可以做啊。” 王建军把脸埋在手掌心里蹭蹭,“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还来安慰我,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黄金殊抽抽嘴,“好心当作驴肝肺。” 她见男人肩膀颤动,压抑着哽咽声,忍不住去拿了纸巾。 王建军擤鼻涕,那形象,那声音,令人发指。 黄金殊偏过头,脸抽搐,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男人的兴趣没那么大了,就是被这货影响的。 酒店大堂,前台看见一男的从电梯里走出来,长的很高很壮,只是眼睛红红的,像只大兔子,反差特别大,她们多看了好几眼。 王建军搓搓脸,给黄金殊打电话,“我出来了,你赶紧的。” 黄金殊这才出了房间。 他们怕遇到熟人,被看见了,指不定要喷多少唾沫星子,所以没一起走。 失恋肯定会痛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 王建军脸上写着“我被甩了”四个大字,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并且投以同情。 他长的很有安全感,身材绝对的好,肩膀也是放心依靠的宽度,又有点呆,异性缘不错,这一单,很快就有女同事闻讯而来,给他送秋波。 黄金殊趴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敲字,跟施凉聊天,主要是吐槽女同事的不矜持,以及她们很有必要看看眼科。 施凉很忙,抽空回复一下。 张范的母亲生病住院,他是独子,请假回老家了,大小事全落在她头上。 敲门声响了一下,很敷衍,施凉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她关掉窗口,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进来。” 盛馨语推门走进来,“施主管,我想问问,为什么我做的账会被驳回?” 施凉问道,“小刘没告诉你?” 她正要喊人,盛馨语开口打断,“我要你亲口跟我说。” 施凉喝口咖啡,“好。” 盛馨语坐在对面,抬抬下巴。 把马克杯放桌上,施凉不徐不缓道,“大小姐,你这次的账目又有两处算错了,审计那边……” 盛馨语没怎么听,全盯着面前的女人看了,怎么看都很厌恶,想扒了那张脸。 施凉的指尖轻点桌面,“大小姐?” 盛馨语漫不经心,“说完了?” 她也知道账目的重要性,一旦出错,会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但她更加看不惯这女人的口吻和架势,这段时间想着法子挑刺,找机会打脸,却发现对方行事滴水不漏。 “账算错了,调一下就是了,这事交给你处理,没问题吧施主管?” 施凉笑笑,“没问题。” 九点半,公司例会,各部门做一下报告,盛光德坐在上方,不时喝口花茶,心情不错。 会议结束,姜淮叫住施凉,让她去办公室,“董事长在等你。” 施凉敲门进去。 盛光德沉吟道,“馨语心高气傲,又不熟悉财务方面,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 施凉说,“大小姐很聪明,她对每个组的业务都有关注,不懂的也会问。” 盛光德皱眉,“小施,你不需要替她说好话。” “没有的事,”施凉笑道,“以大小姐的能力,在财务部是大材小用了。” “她又肯学习,假以时日,会有大作为。” “真那样就好了,”盛光德的语气温和,“辛苦你了。” 施凉说,“应该的。” 她出去的时候,碰见姜淮,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 姜淮摇头,“没事。” 施凉说,“那我先下去了。” 擦肩的那一刻,姜淮叫住她,“中午一起吃饭吧。” “还有其他人。” 施凉对他一笑,“好啊。” 看着人走进电梯,姜淮松口气。 施凉回去后通知各组开会。 “出纳的李贝出国了,她管的是长汇银行的业务,跟她长期打交道的副行长也有事离开了,现在他们一走,银行那边得去沟通,税务局要尽快跑一趟。” 她说着,余光一掠而过左边,若有似无。 盛馨语翻着文件,“我来负责。” 转着钢笔,施凉蹙眉,“大小姐,这方面你刚接触,还不太熟悉……” 盛馨语把手里的文件大力往桌上一扔,“我说我来负责,你没听见吗?” 会议室鸦雀无声。 众人吞咽唾沫,他们一点也不想参与这种僵硬的场面里头。 月初本来就忙,管理,财务,成本,资金,销售,税务,审计等等,这位大小姐无论哪一组都要插一脚,还偏偏什么都不懂,她一来,就得察颜观色,小心伺候着,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增大了。 主管平时就是个冷面杀手,杀人不见血,这次肯定不会退让的。 施凉的眼睛眯了一下,“你来做?” 她耐心道,“大小姐,财务这块就是整个公司所有项目运营的一颗螺丝钉,一旦松了,后果有多严重,难以估计。” 众人在心里点头,齐刷刷去看千金大小姐。 盛馨语冷哼,“这是我家的公司,我会拿公司的利益开玩笑?施主管,我看是你没搞清楚吧。” “你只是一个下属,没有权利对我的决定产生质疑。” 施凉露出应该出现的难看表情,“但我有义务和职责在大小姐冲动的时候,进行劝阻。” 盛馨语讥讽的笑了笑,“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众人纷纷摇头,到底是谁别有用心啊,主管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自信心爆棚,不知天高地厚。 这大小姐太任性了,不知好歹,主管真是不容易。 气氛剑拔弩张。 施凉后仰一些,靠着椅背,她打开烟盒,“都出去。” 一阵混乱的桌椅挪动声后,大家一窝蜂的出去,又一窝蜂的贴着门偷听,里头传来一声,“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众人灰溜溜的走了。   ☆、第28章 施凉夹着烟,没点,“大小姐,这件事可大可小,我想请你再三考虑。” 盛馨语一口回绝,“不需要。” 施凉叹道,“我是为了大小姐好。” “为我好?”盛馨语冷嘲热讽,“施主管,我们还没到那份上吧。” 施凉露出愕然的表情,“大小姐好像对我有不满。” 盛馨语把手搭桌上,瞧着新做的指甲,“哪能啊,施主管精明能干,部门里的人都马首是瞻,还得我爸器重,我能有什么不满。” 施凉摩|挲着打火机,“是因为容蔚然吗?” 盛馨语猛地抬头。 施凉笑道,“我就是他众多玩伴之一,大小姐别把我当回事。” 盛馨语冷声说,“你倒是个明白人。” “大小姐也清楚,他是容家六少爷,想要谁,就没有得不到的。”施凉说着众所周知的事实,“玩够了,腻了,新鲜感没了,对他来说,也就过气了。” 盛馨语听着,心里舒坦多了。 这女人什么都清楚,容蔚然就是玩,最后跟他结婚过日子的,还不是要门当户对,商业联姻。 可容蔚然的反常的确是因为这女人,骨子里散发着骚|气,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于是那点舒坦被憎恶取代。 她的话里带刺,“施主管,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施凉还是那副样子,“我就是个小老百姓,跟你们这个圈子八竿子打不着。” 盛馨语盯着对方的眼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同样的黑亮,仿佛能看透一切。 也同样让她无意识的躲闪,不想直视,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想抠出来。 施凉好似没觉察出盛馨语目光里的东西,“大小姐,我看还是让出纳那边的其他人接手长汇银行的业务吧。” 盛馨语从诡异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施主管就这么看不起我?” “怎么会,”施凉笑的和善,“大小姐的学历是公司最高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目前还不太熟悉这块的流程。” “我担心大小姐……” 打断她,盛馨语高傲的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想施主管还没资格对我说教。” 施凉为难道,“那我跟董事长说声。” “不用了,”盛馨语抱着胳膊,掷地有声,“出了事,我负责。” 这世上,不止盛光德一人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有个致命的缺点,自卑,又骄傲,因为儿时贫穷低贱的生活,导致她内心敏感,脆弱,逆反心理很强,一旦被怀疑,就迫切的想证明自己。 别人越是阻拦,就越要做,太冲动,激将法一试,准能成功。 盛馨语踩着高跟鞋走了。 会议室只剩下施凉,她转了一下打火机,眯着眼睛吸一口烟,神情是难掩的愉悦。 部门所有人只看到听到主管如何劝阻,大小姐又是怎样一意孤行,目中无人,骄横跋扈。 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大家都等着看他们那位大小姐的结果。 盛馨语做的不漂亮,会被看不起,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事办了。 盛光德有耳闻,他不打算插手,这个机会对女儿有利有弊。 姜淮斟酌道,“董事长,要不要跟长汇那边打个招呼?” 盛光德摆手,他要看看未来盛晖的接班人有多少实力,会怎么应付。 无论哪个行业都一样,在做好事情之前,要先学会做人。 盛馨语去了趟银行,才知道事情很麻烦,行长是个老顽固,她盛家大小姐的身份根本起不到作用。 碰壁过后,盛馨语回公司查阅资料,联系身边的朋友帮忙,她根本不熟悉这一块的工作流程,现在是骑虎难下。 王琴在逛商场,她给女儿打电话,问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盛馨语的声音有些烦躁,“妈,我这边很忙。” 王琴说,“你忙什么啊,有事就让别人去做就是了。” 盛馨语把资料翻的哗哗响,“不说了。” 电话被挂,王琴不放心的打给盛光德,那头无人接听。 她自言自语,“父女俩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在商场逛了一会儿,王琴买了不少奢饰品,又进了一家首饰店。 店员一看来人,就热情迎上来,“盛夫人。” 王琴取下墨镜,昂昂首。 她这些年没个什么烦心事,保养的好,过的滋|润,有了阔太太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挺有派头,再难从她身上发现一丝穷酸味儿。 “盛夫人,这款耳环跟前几天盛先生在这儿买的那款项链是同一个设计师设计的,您看看,颜色有两种。” 王琴猛地扭头,“你说什么?” 店员顿时笑的更加灿烂,介绍的也更卖力,“这耳环也是出自……” 王琴打断她,“前一句。” 店员不明所以,还是重复了一遍。 王琴捏着墨镜,过两天是她的生日,盛光德一点表示没有。 她还以为盛光德这回是肯定给忘了,没想到对方早早就准备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店员观察着,“盛夫人?” 王琴拢了拢发丝,“这耳环我要了。” 店员忙说,“请您稍等一下。” 王琴满脸的笑意,都是老夫妻了,还跟她来这一套。 店员把包装袋递过去,“盛夫人慢走。” 王琴去美容店待到下午,水|润|润的回去。 晚上她炖了汤,看着盛光德喝光,在书房用嘴巴让他发|泄了。 盛光德觉着古怪,平时要她做,都是半拖半拉的,敷衍不说,还不情愿。 今天这么主动。 王琴去卫生间吐了,听着她漱口的声音,盛光德的脸色不好。 那孩子就从来不嫌弃,即便是难受了,也心甘情愿,没有露出任何为难的表情,他看着,心疼。 睡前,盛光德看了一下日历,才想起来,过两天就是5号,王琴的生日。 生日那天,盛光德给王琴一个纸袋子,“生日快乐。” 王琴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是条丝巾,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盛光德没发觉,他抱抱王琴,“晚上我有点事,要很晚回来,你跟馨语一起吃吧。” “餐厅给你们定好了,直接去就可以。” 王琴克制着情绪,她这个岁数,可以做到,“光德,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盛光德把她拉开一点,“怎么突然提这个?” “只是感叹时间过的快,”王琴又往他怀里靠,“我都老了。” 盛光德说,“是人都会老的,我也不年轻了。” 顿了顿,王琴开口,声音和平常不一样,“光德,你……你是不是……” 盛光德想着事,没留意,“什么?” 王琴没往下问,“没什么。” 她背过身,“我头有点疼,上楼睡会儿。” 盛光德随意嘱咐两句,就去公司了。 说来凑巧,今天也是那孩子的生日,他答应了把晚上的时间留给她。 二楼阳台,王琴站那儿,手攥着那条丝巾,下一刻,她就去找剪刀,把丝巾剪烂了。 老姐妹约王琴出去,给她过生日,她本来不想去,但是在家里很闷,如果可以倾诉一下,也许会有更多的法子。 到了地方,王琴下车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迎面走来,她的脖子上戴着条项链,精美高贵。 王琴反应过来,回头去看,已经没了人影。 她推开路人往前走,把整条街都找了,还是没找到那个年轻女人。 仿佛是凭空出现的。 王琴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被抛弃的不安,“馨语,你在哪儿,快回来。” 盛馨语听出不寻常,“妈,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王琴的情绪失控,“你赶快回来!” 盛馨语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浮躁的把键盘一推,也没看按了什么东西,连桌上的印章都忘了收,就匆匆离开办公室,回了家。 王琴一把握住女儿的手,“馨语,你爸爸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盛馨语不敢置信道,“妈,怎么会呢,你跟我爸的感情那么好,多少年的夫妻了。” 王琴激动道,“是真的。” 她的表情有些扭曲,“我亲眼看见了。” 盛馨语的心里一紧,“在哪儿看见的?妈,你见那人跟爸在一起?” “那倒没有,”王琴把事情原委说了,她笑出声,说不出的讽刺,“真是个大笑话。” “你爸当年怎么对吴秋的,现在又拿同样的方式对我。” 盛馨语蹙眉,“妈,你胡说什么,那个死了的女人怎么能跟你比?爸对你是真心的。” “也许只是巧合,那项链又不是仅有一条。” 王琴恍惚了片刻,“对对,是妈糊涂了。” 她红着眼眶,“吴秋的下场绝对不是妈妈的,你爸是不会背叛这个家的,是吧,馨语?” 盛馨语沉默了。 王琴心慌,“说话啊馨语!” 盛馨语挤出笑容,安抚道,“妈,你要相信爸爸。” 王琴抓紧女儿的手臂,“馨语,你是站在妈妈这边的吧。” 盛馨语嗯道,“当然了。” 王琴放下心来,有女儿在身边,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一无所有。 “那你说你爸买项链送给了谁?” 盛馨语说,“也许是哪个朋友,有生意上的来往。” “朋友?”王琴说,“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馨语,你爸这段时间的应酬比以前多,出差的次数也是,妈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盛馨语快掩饰不住了,“妈,你先别慌,我想想。” 王琴难以平静,她如果再年轻二十岁,那就不会慌。 男人喜欢年纪小的,美的,她如今全没了,只剩下松垮的皮|肤,皱|纹,如果盛光德的心真在别人身上了,那她还能靠什么打赢这场战? “你要帮帮妈。”王琴说,“馨语,妈只能指望你了。” 盛馨语说,“妈,我会多观察的。” 王琴拿纸巾擦眼睛,“发现了什么,要立即跟妈说,不要瞒着。” 盛馨语心不在焉,“好。” 这件事看着是即将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其实也好解决。 她眯了眯眼,一闪而过狠毒。 几天后,陈沥沥失踪了。 盛光德有多急,多在乎,从当天就找到人上面可以看的出来。 他置身小仓库里,望着此情此景,时隔多年,重合了。 地上的女孩衣衫不整,脸颊有淤青,嘴角破了,她的眼神空洞,遭受了极大的恐惧。 盛光德心头一痛,蹲下来抱着她,“没事了。” 陈沥沥神志不清,面容苍白,“董事长,救我……” 盛光德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安全了。” 他的话一落,陈沥沥就晕了过去。 盛光德没让手下人碰,他抱起人,看也不看地上那几个男的,“全部处理干净。” 没有起伏的声音应答,“是。” 盛光德走出仓库,他抬头看天,喃喃道,“孩子,别怪我。”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车里,陈沥沥的精神很不好,她满脸的痛苦,神情惊恐,“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董事长,救我,啊——” 手臂收紧,盛光德沉声命令,“开快点。” 车速一再上提。 盛光德的身上散发着寒意,这次的事,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傍晚的时候,陈沥沥醒来了,她慌乱不安,哭喊着,“董事长?” 盛光德在客厅看报纸,听着喊声,连忙扔了报纸进房间。 陈沥沥抱住他,浑身发抖,“我好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董事长了。” 盛光德拍拍她的后背,“都过去了。” 陈沥沥的嘴唇颤动,“那几个人……他们……” 盛光德说,“别管了,我会处理。” “嗯,”陈沥沥的睫毛湿湿的,“董事长,我知道您一定会来救我的。” 盛光德拍拍她,什么也没问。 陈沥沥喝了半杯水,昏昏沉沉的,又睡了。 盛光德坐在床前,他检查过,女孩身上是皮外伤,没有遭遇别的伤害。 再晚点,就不是这样的后果了。 几个成年男人见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能做的事很多。 盛光德坐在床前,他摩|挲着手指,今天这一出,让他想到十几年前的人和事。 尚未揪住在背后搞鬼的人,或者一个团体,盛光德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在身边。 他绷着脸,倒要看看,还有哪些名堂。 客厅的手机响了,盛光德把被子掖掖,起身出去,轻带上门。 “查出来了吗?” “是大小姐。” 盛光德的眼神一冷,知道盛馨语在公司,他叫人守着陈沥沥,独自开车走了。 办公室里,盛馨语正在忙碌,她看到进来的人,很意外,“爸,你怎么来了?” 盛光德什么也没说,一巴掌扇过去。 毫无防备,盛馨语的身子被打的向一边倒去,她扶住办公桌,脑子里嗡嗡的,有些耳鸣。 “爸,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盛光德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神冰冷,“你再这么任意妄为,还会有第二次。” 盛馨语捂住脸,“我做什么了?” 盛光德不答反问,“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盛馨语的脸一白,是陈沥沥的事败露了。 她紧按桌角,爸爸的反应这么大,看来这次不但没有把事情解决,还帮了那个陈沥沥一把。 “对,就是我做的。”盛馨语抹了把脸,“爸,你有妻子有女儿,她还来勾|引你,不安好心。” “那种下|贱的第三者,不配有好下场|” 盛光德斥责道,“所以你就找人对她施|暴?” 盛馨语微愣。 施|暴?她没有啊。 她的意思是在陈沥沥的脸上划俩刀,破了相,再吓唬吓唬就行。 盛馨语转而一想,也许是那几人临时起了龌龊的心思,“爸,这跟我没关系。” 在盛光德的眼里,女儿就是死心不改,“爸爸把你送去国外,精心培养,寄予厚望,你呢,娇蛮无理也就算了,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难堪的低下头,盛馨语呵呵笑道,“爸,你忘了啊,我是你女儿,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她一字一顿,“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盛光德的胸口快速起伏,呼吸困难,神情恐怖。 盛馨语吓到了,她小时候经常被打,心底里是畏惧父亲的。 “爸,你没事吧?” 盛光德挥开她,拿出喷雾剂喷了几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显得疲惫,“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缓了口气,“下不为例,馨语,不要再拿爸爸的容忍度做实验。” 盛馨语轻声问,“爸,妈妈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难道你真的想让她也受一遍那个吴秋受过的吗?” 盛光德扬起手。 “你打啊!”盛馨语拔高声音,“打死我好了!” 她失声痛哭,“反正你认我这个女儿,也是为了你的事业,你根本就不爱我!” 盛光德摇摇头,失望透顶,“这些年你吃的穿的用的,有哪样不是我给你的?” 盛馨语想,那是吴家的,也不是你的,这句话她不敢说。 盛光德说,“从今往后,你做什么,我不会干涉,我的事,你也别插手。” 盛馨语听出话里的生疏,她慌忙绕过桌子,拉住父亲的胳膊,“爸,那个陈沥沥才二十出头,她接近你,还不知道图的什么,你别上当了。” “我和妈妈才是真正关心你爱你的人。” 盛光德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他潜意识里相信陈沥沥,眼睛是不会撒谎的。 “听说你负责跟长汇银行交涉?” 盛馨语的手一松,“施凉告诉你的?” “全公司都知道。”盛光德说,“我知道你对容蔚然的事很上心,知道小施跟过对方,所以你对她有偏见。” “她竭力劝阻,你固执己见,馨语,你犯了大忌。”太愚蠢了。 如果是有心之人设圈套,轻易就能让她深陷其中,还不自知。 盛馨语反驳,“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知肚明。”盛光德说,“这件事你放手去做,如果不成,就回工作室去,公司这边,别费心思了。” 盛馨语心慌意乱,“爸……” 盛光德摆手,一向硬朗的背影有些佝偻,苍老。 “爸!” 盛馨语把办公室里的东西全砸了。 隔壁的茶水间里,施凉靠着墙壁,手里的咖啡早凉透了,她慢悠悠喝完。 出了公司,施凉不急着回家,她不快不慢的走在街头,夜风扑面而来,凉意往骨头缝里渗。 这座城市变了,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 公交站台前没什么人,施凉走过去,坐在冰冷的长凳上,望着车流和灯火。 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很累。 她的心黑透了,肮|脏不堪,手上也不干净。 上帝不会保佑她的,等她死了,不会见到亲人,她会下地狱的。 包里的手机发出嗡声,施凉看到容蔚然的短信,问有没有想他,她没回。 今晚好像挺多清闲的人,想找点事来消磨这个刚开始的夜晚,林竞打来电话,施凉没接。 之后是姜淮,她接了。 十几分钟后,俩人在咖啡厅坐下来,各自搅着咖啡,不语。 姜淮先开的口,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跟这个女人说,大概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分享对象。 “今天陈沥沥出了点事。” 施凉抬眼,“怎么?” 姜淮说,“她被几个混混掳走了,还好董事长及时赶过去。” 有次陈沥沥从董事长的车里下来,施凉撞见了,所以他没隐瞒,这是个聪明人,无须担心什么。 施凉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没受伤吧?” 姜淮摇头,“受了惊吓。” 施凉的神色很淡,近似模糊,“遇到那样的事,谁都会受不了的。” 姜淮看着她,有一种错觉,这一刻,她很悲伤。 小小的桌上,蔓延着压抑的氛围。 一杯咖啡见底,姜淮问道,“施凉,你跟大小姐没起冲突吧?” 施凉挑唇,“为什么这么问?” 姜淮说,“大小姐这几天都在跑长汇银行的业务,她是个新人,难免走歪路,听不进去劝。” 施凉似笑非笑,“你很关心她。” 姜淮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是关心你。 他说,“张范的假期还没结束,我怕你任务太重,会吃不消。” “没事,大家都很努力,会帮我分担,”施凉笑笑,“出纳那边目前也没什么情况,大小姐有自己的主张和思路,她既然说了,就应该有把握。” 姜淮皱眉,“你真这么认为?” 施凉耸耸肩,“姜淮,你知道的,我怎么认为都于事无补。” 欲要说些什么,姜淮的手机响了,听到内容,他霍然起身,“好,我马上通知董事长。” 施凉看到姜淮拨号码,神情非常激动,却没拨通,“施凉,曹秘书醒了,董事长那边联系不到,我去趟医院。 没有回应,他发现女人呆呆的端着杯子,“施凉?” 施凉把杯子放桌上,指尖有点颤,“哦。” 她把手拿到桌底下,握在一起,紧捏着,“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可以和她多待,姜淮当然求之不得,“好。” 他转过身,没看见施凉的样子。   ☆、第29章 到了医院,施凉走的很慢,姜淮回头,发现她落后自己一大截,他愣了愣,快步过去。 “不舒服?” 施凉摇头。 姜淮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要不你坐那儿,我自己上去吧。” 施凉还是摇头。 姜淮着急曹峰的情况,他伸手去拉施凉,带着她走。 踩电梯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小心脚下。” 施凉的烟瘾犯了,这是医院,她没法缓解,就把打火机捏在手里。 五楼静悄悄的,走廊也没个人,护士站的俩个小护士在做着各自的事,没有谈话声。 姜淮跟施凉去了一间病房,里头有个穿白大褂的,他喊了声,“院长。” 院长往后看,“盛董没来?” 姜淮说,“董事长的电话打不通。” 院长皱皱眉头,看了眼姜淮带进来的女人。 姜淮会意道,“这是施凉,公司同事。” 没再多看,院长把视线移到床上,沉声道,“病人又昏睡了。” 姜淮也看过去,“院长,那他下次苏醒是什么时候?” “明天吧,”院长说,“醒来后具体有哪些症状,还要再观察观察。” 姜淮送他出去。 院长叮嘱,“尽快让盛董知道。” 姜淮说道,“好的。” “施凉,我要去找一下董事长,你……” 话声戛然而止,姜淮看到她满脸都是泪,“你怎么了?” 施凉露出吃痛的表情,“扯了一根倒刺。” 姜淮看她的手,食指有血,“以后别扯了,要用指甲刀剪掉。” 施凉嗯了声,声音嘶哑,“太疼了,我去下洗手间。” 姜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诧异,原来她这么怕疼。 因为一根倒刺,哭成那样。 洗手间里,施凉按着台面,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打湿了衣领。 她往脸上扑水,笑了。 门外传来姜淮的声音,“施凉?” 他很急,要去找董事长,传递曹峰的情况,但是又不放心。 施凉继续开着水龙头,她拿出手机,快速按了一串号码,发完短信,就立刻删除了。 外头的姜淮来回踱步,一看到施凉,就担心的询问,“没事吧?” 施凉说,“没事。” 姜淮看到她的眼睛,还是红的,又去看她的食指,血冲洗掉了,“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施凉撩头发,“有什么不可以的?” 姜淮哑然。 施凉笑了一下,“我先走了。” 女人的睫毛上有水珠,颤颤巍巍的滑落,像一道泪痕,姜淮下意识去拉她,“我送你吧。” 施凉侧头,“你不是急着要去找董事长吗?” 姜淮抿抿唇,“先送你。” 施凉跟着他离开医院,“董事长知道人醒了,会很高兴吧。” “是啊。”姜淮点头,“董事长这些年一直有过问曹秘书的病情,很在意。” 他叹道,“曹秘书无儿无女,也挺可怜的。” 施凉随口问,“他的其他家人呢?” 姜淮说,“曹秘书没娶妻,父母早走了,他是一个人。” “不过他跟大小姐的感情特别好。” 施凉,“是吗?” 姜淮嗯道,“我亲眼见过。” “大小姐喜欢跟曹秘书撒娇,在董事长面前就规规矩矩的。” “挺巧的是,大小姐吃花生过敏,曹秘书也是。” 施凉忽然停下脚步。 姜淮奇怪的看她,“怎么了?” 施凉蹙眉,“脚扭了。” 姜淮立刻去扶她,“回医院看看?” “不用,”施凉说,“我回去躺躺,睡一觉就行。” 姜淮小心把施凉扶进车里,开车送她回去。 半路上,施凉让姜淮去超市给她买点东西。 这个点,超市人头攒动,几个收银台那里的队伍都排的很长。 姜淮不停看腕表,出来时后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把施凉送到家,他就立刻去了盛家。 王琴听着下人的报告,从楼上下来,“小姜,你来是?” 姜淮说,“夫人,我找董事长有点事。” 王琴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水杯,“什么事,跟我说吧。” 姜淮低眉垂眼,镜片后的目光微闪,看来董事长不在。 为了应付对方,他随便拿工作上的一点事说了。 王琴说,“行,我会告诉他的。” 姜淮没多留。 他又去了董事长在a市的几个住所,一律没见到人。 陈沥沥也联系不到。 姜淮摘下眼镜,掐了掐鼻翼,没办法,只能等了。 此时,盛光德在去往c市的路上,车子刚上高速。 陈沥沥突然说要回家。 走的急,他又顾着精神恍惚的陈沥沥,丢三落四,连手机都没带。 盛光德想,就去一天,也不会有什么事。 陈沥沥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董事长,您是不是觉得我太胡闹了。” 盛光德腾出手揉她的头发,“别多想。” 陈沥沥扭头,手圈着盛光德的胳膊,“董事长,您对我真好。” “睡会吧,还早。” 盛光德想看看这个孩子出生的地方。 “我不困。”陈沥沥说,“我想陪着董事长。” 盛光德笑道,“那就说会儿话。” 陈沥沥把腿抬上来,手臂抱着,光影掠过她淤青未消的脸上,有几分纯粹的怀念。 “我想我爸了。” 盛光德默默的听着,不知不觉,女孩睡着了。 他也有点困,多年没有自己开车跑长途了,身体不适应。 天亮后下高速,盛光德喝了几口浓茶提神,他问陈沥沥怎么走。 哪晓得陈沥沥是个路痴,方向感很差,因为她,盛光德多次跑错,花了一上午才到目的地。 两旁杂乱的灌木中间,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灰尘漫天。 盛光德脚上那双定制的皮鞋很快就灰头土脸,成了二三十块钱的地摊货。 他看着女孩挂满笑容的脸,没扫她的兴致。 陈沥沥指着红砖砌的几间平房,“董事长,这就是我的家。” 她拍拍门上的灰,在树底下扒出把钥匙,开门进去。 “董事长,这门槛好高的,你看着点。” 盛光德个头有一米八,进门要低头弯腰,他记不清上次这么做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和每一个出生农村,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一样,盛光德渴望大城市。 他唯一的梦想就是走出去,永远不要再走回去。 也做到了。 要说还有那么一点遗憾,就是父母过世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没给他们送终。 女孩的声音将盛光德的思绪拉回,他打量面前的屋子,超出想象的简陋。 如其说是家,不如说是四面墙。 陈沥沥却激动的很,昨天受惊的影响似乎减轻了许多,她雀跃又害羞。 “董事长,我打水擦一下椅子,好多灰。” 盛光德昂首,“去吧。” 陈沥沥找出木桶,跑到一口井前,绕下绳子打水。 她很瘦,胳膊细细的,在阳光下苍白的令人心惊。 盛光德脱掉外套,卷起袖口,把陈沥沥拉开,他去拉绳子。 陈沥沥无措道,“董事长,您快放手,我来就好了。” 盛光德失笑,“我还没老到那程度。” “不是,”陈沥沥的脸泛红,关切道,“一般人第一次都比较手生,找不到那个力。” 盛光德没答,他把木桶拉上来,提到地上。 陈沥沥把屋子简单收拾了,脸上有几道灰,她浑然不觉。 盛光德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心情是这些年里最放松的。 “沥沥,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陈沥沥正在绘声绘色的说着童年趣事,她错愕的抬头。 盛光德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半眯着眼,像一头休憩的老虎。 女儿说的,他又何尝不知。 除了名利,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够吸引到小姑娘的东西。 之所以会问,是盛光德没信心,他老了。 如果知道这个孩子想要什么,他会给的,只要把人留在身边。 总是不知道,他会不安,怕人哪天就嫌他这个老头,跑了。 陈沥沥蹲下来,头放在盛光德的腿上,仰望着,“董事长,我……” 盛光德摸她的眼睛,“还没想好?” 陈沥沥蹭他的掌心,“年前我会想到的。” 那也快了,盛光德答应她,“好。” 村子里没几户人家,又都是老人,他们的听力不行,吐字也不清楚,说的还是方言,盛光德压根没法交流。 陈沥沥不晓得从哪儿弄来的蔬菜,刷锅烧饭。 盛光德在院里,闻着饭香,心很安静,他开始想,对这孩子是真的上心了。 午饭是一盘青菜,一盘豆角,陈沥沥的厨艺很普通。 盛光德吃着,没觉得不能接受,“沥沥,下午就回a市吧。” 他的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 陈沥沥哦了声,她没反抗,情绪却是清晰的低落。 盛光德不忍心,“下次有时间再来,多住几天。” 陈沥沥仰头笑,“嗯。” 饭后,陈沥沥没闲着,她把院里的杂草锄了,指着一棵石榴树,神情温柔,“这是姐姐种的。” 闻言,盛光德惊讶道,“你有姐姐?” “嗯,我有姐姐,”陈沥沥笑着,“她救过我的命,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她没细说,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依旧让人心里发酸。 父母早早就走了,丢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亲戚也不搭把手,必定看人脸色,过的不好。 盛光德还奇怪,资料里写的陈沥沥没有兄弟姐妹,听她的意思,应该不是亲的。 “那你姐姐……” 陈沥沥垂下眼睛,手摸着粗糙的树皮,“她离开了。” 盛光德摸摸她的头发,“去了哪儿?” “不知道,”陈沥沥说,“姐姐总是看着西边的方向,她说那里有她未完成的心愿。” “董事长,姐姐会如愿的吧?” 这对盛光德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还是温声道,“会的。” 陈沥沥开心的笑起来,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在一起,轻声祈祷,“保佑姐姐平安。” 盛光德喜欢她的善良,那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就在他陪着陈沥沥四处走走,好不自在的时候,医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曹峰醒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年吴建成出事后不久,曹峰也发生意外,说是伤心过度,精神不佳,才酿成的车祸。 他是吴建成的秘书,在吴扬干了一辈子,盛光德见了他,都喊一声曹叔。 这醒了,等于没醒。 施凉站在床前,姜淮喊了好几次,她才动了动眉头。 “董事长还没消息。”姜淮头疼,“曹秘书又是这个情况。” 施凉说,“董事长大概是带陈沥沥散心去了。” 姜淮皱眉,可能性很大。 那个陈沥沥受了惊吓,董事长一颗心就全部搭进去了,其他事都不管。 “我担心……” 施凉的视线停留在老人身上,“担心什么?” 姜淮摇头。 施凉猜到他心中所想,“感情的事谁能说的明白。” 姜淮按了按太阳穴,董事长有家庭,选择哪一方,另一方就会受伤害,这是不可避免的。 到时候,场面恐怕会很混乱。 施凉忽然道,“姜淮,你去帮我买杯喝的吧。” 姜淮推了下眼镜,笑问,“要喝什么?” 施凉想想,“热的,其他随意。” 姜淮开门出去。 病房只剩下施凉和老人,她看了眼床头的牌子,在曹峰俩个字上一扫而过。 背后有一个摄像头,左边也有一个,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施凉知道。 她没别的举动,只是看着昏睡的老人。 医生说老人的语言领域尚未恢复,后遗症也还不确定。 施凉的嘴唇轻轻翕合,无声的说了一句,“能醒来就好。” 几分钟后,姜淮买了咖啡回来,后面还跟着位爷。 施凉的眼角一抽,眼神询问姜淮“他怎么来了?”。 姜淮摇摇头。 他在一楼电梯前碰见的,来意明显是冲着施凉。 容蔚然瞧着,俩人就是眉目传情,当他是死的。 他的心里有一股子泄火蹭蹭往上涨,二话不说就上去,把人往怀里捞。 姜淮无意识的去阻拦,被容蔚然推搡了一把。 他正在气头上,口气恶劣,“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拦老子!” 姜淮的脸色难看。 施凉冷下脸,出声警告,“容蔚然,这里是医院。” 她这话,在容蔚然那里,就是明目张胆的维护姜淮。 “老子知道,用不着你大呼小叫!” 施凉看青年脸红脖子粗的,一副委屈样儿,哭笑不得。 容蔚然拽着她走,咬牙切齿,“配合点,别逼我在这儿办你。” 施凉被拽的身子不稳,“慢一点。” “再让你跟他来个吻|别?”容蔚然嗤笑,“想都别想!” 话那么说,步伐却慢了下来。 姜淮捏紧杯子,脚步一迈,跟上去了。 拐角处过来一人,是林竞。 四人狭路相逢。 古怪的气氛在走廊蔓延。 容蔚然挑高了眉毛,抓着施凉的手一松,移到她的腰上。 他宣布着独占权,看好了,这是我的。 施凉斜眼,容蔚然冲她露出一口白牙,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架势,特贱。 这一短暂的交流有亲密的成分,没谈过另外两人的眼睛。 林竞微笑着打招呼,“姜叔叔。” 听这称呼,姜淮的面部轻微抽搐,面上客客气气,“林少爷。” 林竞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医院?” 姜淮说,“曹秘书醒了。” 林竞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姜淮说,“昨晚。” 林竞哦了声,余光扫向容蔚然身边的女人。 他是跟着容蔚然来的。 一朋友无意间说漏嘴,说容蔚然在俱乐部接了个电话,说是什么去医院,就急忙忙的撂下大家伙走了。 能让对方那么着急,林竞猜到是和施凉有关,他担心施凉出事,也坐不住了。 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片刻后,四人坐在餐厅里。 杀机起伏。 还差一个姓萧的,就齐了。 容蔚然查过,没想到一无所获,对方的身份不简单,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施凉那么宝贝打火机,八成就是那姓萧的送的。 这让容蔚然很不爽,还有嫉妒。 林竞也查了,结果和容蔚然的一样。 当然,姜淮也不落后。 三人都有一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这是劣势。 施凉好似察觉不到桌上的暗流涌动,她悠闲的吃着菜,却是心事重重。 容蔚然把豆腐蒸鱼转到施凉面前,“特地给你点的。” 姜淮是几人里头年纪最大的,他向来沉得住气,此时竟然没克制住,“她不吃这个。” “是吗?”容蔚然意味不明的拉长声音,“姐,我怎么记得这是你最爱吃的?” 他在黄金殊那里问来的,还能错了? 一旁的林竞也看过去,“施姐姐也喜欢吃这个?” 馨语爱吃,所以他常见。 施凉沉默不语。 容蔚然较劲了,“说,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施凉挑起红唇,她扫视三人,妩|媚|蛊|惑,“我今天喜欢吃,明天不喜欢吃,后天又喜欢吃了,不行吗?” “……” 容少爷死耗在这上头了,“那你今天喜不喜欢吃?”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施凉想把人踢到桌子底下去。 她伸筷子,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懒的搭理。 容蔚然高兴了,用能让人掉鸡皮疙瘩的温柔口吻说,“多吃点啊姐,你看你,都瘦了。” 施凉差点吐了。 消停了一会儿,她拿纸巾擦嘴,“你们三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论不要脸的程度,林竞跟姜淮对容少爷甘拜下风。 他把施凉搂怀里,暧|昧的亲了下她的嘴唇,“这下干净了。” 林竞攥住筷子。 姜淮拿着酒杯的动作僵住了。 容蔚然扯了扯嘴皮子,懒懒道,“二位,回见。” 说着就带施凉出去了。 包间里寂静无声。 一两分钟后,林竞拉开椅子站起身,“我还有事,姜叔叔慢吃。” 姜淮把眼镜摘下来,手撑着额头,下一刻,他把一只酒杯砸了。 餐厅外头停了辆跑车,路过的都会侧目看看,欣赏它骚|包到不行的颜色。 车里,容蔚然问出刚见着人就想问的,“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施凉拿出打火机和烟盒,“没睡好。” 容蔚然坏笑,“是不是因为床上没我?” “是啊,”施凉衔了一支香烟,拿打火机点燃,她半阖着眼吐出一团烟雾,轻笑道,“没你的二十多年,我是一闭眼,一睁眼过的。” 容蔚满脸黑线。 他拿走女人嘴边的烟,舌尖卷着上面的湿意,吸上一口。 “你来医院,就是为的那个曹峰的事?” 施凉,“嗯。” 容蔚然叼着烟,声音模糊,“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施凉又拿回那支香烟,“不想。” 她说的直白,借口都不找,容蔚然愣住了。 好半天,车里响起一道暴躁的声音,“你丫的还登鼻子上脸了啊!” 施凉隔着缭绕的烟雾看气急败坏的青年,“到了。” 容蔚然亲她的耳蜗,脖颈,“什么?” 施凉在他耳边说,“一个月。” 容蔚然|体|内|流窜的热血一滞,他哑声笑,“所以?” 施凉拍拍他的头,“所以游戏结束了。” 容蔚然支起身子,又压回去,他呵笑,阴霾在脸上扩散,“你倒是记得清楚啊。” 施凉在间隙里说,“可不,我是数着天数过的。” 容蔚然狠狠地对着她的脖子一口||咬|下去,见血了,“老子哪次不是把你伺候的爽翻天,施凉,你够可以的!” 施凉痛的吸一口气,“要说玩,我跟六少是比不了的。” 容蔚然嗤一声,看她的眼神要吃人。 “说吧。”他嗅着女人身上的味道,眼中闪着光,笑容如黑夜里的动物般嗜血,“我从不亏待跟过我的人。” 施凉把烟拿开,两根手指|夹|着,“不要再来找我。” 逼仄的空间,气氛突然冷下来。 容蔚然无疑是骄傲的,那话是刮到他的脊梁骨了,他一下子就咆哮起来,“老子要是再找你,就他妈是孙子!” “说话算话。” 施凉打开车门,和她那句话一样,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仿佛没什么可以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 容蔚然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女人,他铁青着脸,愤怒的一踩油门,将那道身影剔除。 皇世 容蔚然带着一身戾气过来,酒水砸了几次,经理战战兢兢的带一拨人进来,就被赶走一拨。 直到第三拨的时候,才出现例外。 桌面站着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的嘴唇饱|满,颜色鲜艳,适合接|吻,也适合做那事。 容蔚然后仰着,女人虔诚的跪在他的脚边,上半身趴着,唇碰到他的斜面。 她在等待主人享用。 容蔚然喝了口酒,“问你一个问题。” 女人一脸诧异,又垂下头,“六少请说。” 容蔚然的手撑着膝盖,半响,他开口,“上床会上着上着,就下不来吗?” 女人没听懂,是指单纯的床|伴关系产生了情感?喜欢上了? 容蔚然不耐烦的说,“换个问题。” “你当过孙子吗?什么感觉?”   ☆、第30章 女人内心崩溃,她衣|衫|半|解,成熟性|感,说不出的诱|人,想不通这主子不但不要她伺候,还突然搞出课堂发问。 “六少,我不太清楚。” 容蔚然不说话了。 女人摸不清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珠子一转,柔|软无骨的手攀上青年的|欲||望,带着几分试探,讨好。 见人没动作,那就是默许了,她也就放开了,用出所有的招数挑|逗。 健康男人的身体是经不住挑的,一挑就起。 女人当下就激动了,更多的是得意。 整个皇世,无人不知这位年轻的金|主,有张好看的脸,身材比例完美,出手还大方。 这样的顾客谁不想要。 每次对方一来,大家伙都跃跃欲试,争抢着能有次露脸的机会。 如果能被挑中,那就是祖上积德,少奋斗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想成为少夫人,这个梦不|犯|法。 容蔚然始终眯着双眼睛,他长的帅,骨子里有着血气和野性,女人看着,心|神|荡|漾,“六少……” 容蔚然抓住女人的长发,将她拽到一边,“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女人的头皮生疼,不敢说是因为自己的条件。 在皇世,她的生意不是最好的,回头客却是最多的。 容蔚然哈一声,不知道哪来的气,他踢了一脚桌子,“我他妈也不知道。” 喝的醉醺醺的到家,容蔚然倒在沙发上,瞧着天花板的吊灯都不顺眼。 容夫人叫下人去倒水,“老六,你怎么大白天的喝这么多酒?” 容蔚然扯开领口,还是闷,烦躁,“妈,别管我。” 容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妈不管你,管谁啊?” “管我爸去,”容蔚然满嘴酒气,“还有你那几个孙子孙女。” “他们要管,你也要管。”容夫人把水递给他,“酒喝多了伤身。” 容蔚然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跑卫生间吐去了。 容夫人摇摇头,小儿子从来没喝这么多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门口传来容振华的声音,他瞧着地上的鞋,难得这个点看到小儿子在家,“老六回来了?” 容夫人说,“在卫生间吐呢。” 容振华皱皱眉,“我看他就是过的太闲了。” 容夫人怪道,“那还不是你宠的。” “我宠的?”容振华松松领带,“甄女士,你可真能黑白颠倒。” 容夫人不接话。 容振华坐到沙发上,忽然说,“曹峰醒了。” 容夫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个曹峰?” 容振华把外套脱了,“还能是哪个。” 明白是谁,容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她叹道,“总算是醒了。” 容振华喝口茶,“曹峰是吴老的亲信,盛光德这么多年都没放松过警惕,美名其曰是照顾,其实就是监视,他的手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容夫人压低声音,“振华,你说会是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容振华闭了闭眼,“当年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我,吴老和吴小姐就不会……” 容夫人出声打断,“那是意外!” 她握住老伴的手,有些发颤,“振华,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提干什么?” 容振华长叹一声。 有意跟盛家联姻,一半原因就是想弥补弥补,好让心里图点安慰。 他的眉头出现川字,“曹峰这一醒,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容夫人拍拍老伴的手背,“别胡思乱想了。” 她想了想道,“振华,我看我们要不找个时间,去墓园一趟?” 容振华点头,“也好。” 容夫人坐了会儿,卫生间没动静,她纳闷道,“老六怎么还不出来?” “我看看去。” 容振华把门打开,小儿子成大字形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容蔚然醒来,头疼欲裂,他看见房里站着个人,那脸色,跟一调色盘似的。 “大哥,不会是哪个女的挺着大肚子找上门,说怀了我的种吧?” 容斌听的翻白眼,“真要那样,也不是件坏事。” 容蔚然扒拉扒拉头发,靠坐在床头,“再多一个,老两口都抱不过来。” 容斌哼笑,“他们盘算着孙子孙女能组建一支足球队。” “……”容蔚然咧嘴,“我会给你们加油呐喊。” 他是不可能有意外的,仅有的几次真身上阵,施凉那女人都吃药了。 即便是他忘了,对方都不会忘,生怕中奖。 容斌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老六,你现在这样,很不正常。” 容蔚然的神情散漫,“哪儿不正常?” “不是说一个月吗,”容斌沉声说,“这都到了,也该结束了。” “你看看你,还为她喝成这样。” 容蔚然先是一愣,而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操,你们……” 怎么一个个都他妈记的这么清楚?! “不止我,爸妈也知道。”容斌说,“老六,到此为止吧。” 容蔚然抿了下唇,“下午我已经跟她了了。” “知道那女人怎么对我说的吗?”他冷笑,“叫我不要再去找她。” “所以你们也省心吧,人压根就不乐意跟容家扯上关系。” “你错了。”容斌面色凝重,“她那么说,是算准你会再找她。” 容蔚然的脑子一白。 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太快了,来不及抓捕。 容斌揉揉眉心,“老六,如果这是职场上的一次交锋,你输了。” “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容蔚然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突然恼怒道,“行了,大哥,你可真能说。” “越说越玄乎,她跟我无怨无仇,我们除了上床,就没别的事,再说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尽扯一些鬼话。” 容斌问道,“她要钱了吗?” 容蔚然没吭声。 “不要钱,什么也不图,”容斌意味不明,“你不觉得奇怪?” 容蔚然非常暴躁,“我看奇怪的是你。” “大哥,回头我给你挂个专家号。” 容斌皱眉,“林竞跟我说了,他对施凉有意思,还有那个姜淮,也围着施凉打转。” 容蔚然呵笑,浑然不觉的袒护,“那也是她的问题?” 容斌看着他,没说话。 那眼神很怪,容蔚然莫名心虚,慌张,他受不了的跳下床,“大哥,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容斌摇头,“你不懂。” 他很少有完全看不透的人,施凉就是其中之一。 积累的经验告诉他,那种人很危险。 容蔚然抄起一把吉他,胡乱的拨了拨,“大哥,我不怪你,知道你是关系我。” 他背对着容斌,唇角一扬,桀骜不驯,“放心吧,向来都是我耍人,没有人可以耍到我的。” 一阵缄默后,容斌说,“老六,大哥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她在算计你,你会怎么做?” 容蔚然笑了起来,眼底的光极其可怕,“我这辈子最痛恨被人算计了。” 他的火气说来就来,“别拿假设和揣测跟我讨论,大哥,她好歹是跟过我的女人,我听着,不高兴。” 容斌说,“我会去查的。” 容蔚然懒洋洋的,“随你的便。” “大哥,怎么还不走?”他挥挥手,“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创作。” 容斌抽嘴,“你还能创作?” 容蔚然瞪眼,“怎么着,看不惯弟弟我天赋异禀?” 容斌,“……” “那你慢慢创作吧。” 门一关,容蔚就眉头紧锁,那些跟过他的女人都有明确的目标,离不开荣华富贵四个字,施凉也有吗? 有的吧。 她不是会浪费时间玩的人。 那她要什么,又为什么不说? 还是真如大哥所言,这游戏没完。 容蔚然抓狂,鄙视着自己,“操,搞什么,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 他狠狠把头往桌上一磕,特忧郁。 谁也不想去给人当孙子,下午那话是被逼出来的。 当时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这下可好,完犊子了。 “妈的……” 郁闷的低骂了一声,容蔚然觉得自己是条鱼,施凉是垂钓者,他上钩了。 现在正挂在钩子上,做着徒劳的挣扎,可笑的像个傻|逼。 施凉打了个喷嚏,她的面前有三个屏幕,上面都是数字,不停的浮动着,让人眼花缭乱。 手里是盛晖最近十年的月度,年度总账,所有资金超过五百万的交易明细。 托盛馨语的福,那些记录,账本,原件她都弄到手了。 施凉盯着那三个屏幕,视线来回扫动,不时闭上干涩的眼睛缓解疲劳。 她靠着椅背吞云吐雾,不可能没有猫腻。 到底漏掉了哪一块? 施凉掐了一下太阳穴,继续检查。 深夜,她把烟灰缸塞满烟头,正要起来活动一下,视线突然顿住了。 屏住呼吸,施凉将那一页打印出来,拿在手里,嘴边的烟掉了一撮烟灰,裤子烫出个洞都不自知。 手机铃声来的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 施凉吓一跳,口气不好,“说话。” 那头只有呼吸声。 施凉笑了声,“这么快就想当孙子了?” 容少爷啪的挂了。 施凉把号码拉黑,勾勾唇笑了声,“少爷,我告诉你,孙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过了十来分钟,容蔚然憋不住了,再打,没打通。 他沉郁的把手机一砸,对着空气信誓旦旦,“你有种,老子要是再给你打电话,就他妈……” 后面几个字猛地卡在喉咙里。 容蔚然咕哝一下,倒头躺尸,满脸不能见人的难为情。 他愤愤的捶床,睡觉睡觉! 结果就做上好梦了,对象就是施凉。 在梦里,容蔚然把人关小黑屋,上道具,小皮|鞭一甩,爽了又爽。 梦醒了,他疲|软的不行,一股子空虚寂寞冷的味道往外冒。 真他妈活见鬼。 容蔚然咬着牙,没去找施凉。 等撑不住了…… 不会撑不住的,容蔚然在跑步机上闷头甩湿发,我才不会当孙子,绝不会! 两天后,盛光德才回a市,计划赶不上变化,走的那天下午,陈沥沥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查到淹死。 她发烧了,还把膝盖磕青了一大片,精神又变的很差,睡梦里都会尖叫。 盛光德寸步不离的陪着,熬了俩晚上,气色不太好。 他一到住处,就拿手机,很多通未接来电,有王琴的,馨语的,姜淮的,院长的,还有容振华的。 以及一些生意上的朋友。 盛光德知道有事发生,他隐隐猜出来了,只是不敢置信,他赶紧联系院长。 得知准确的情况,盛光德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紧,那张脸上,一下子涌出很多情绪。 “我马上过去,见面再聊。” 陈沥沥从房里走出来,“董事长,您要走了吗?” 盛光德穿上外套,看了她一眼,严厉道,“你出来干什么?鞋子都不穿。” 陈沥沥的身子一抖,她垂头,手捏着衣角,“我……我忘了……” 盛光德把她抱回房间,拿被子盖上,“这几天我不来看你了,有什么事就找姜淮,他会给你办妥。” 陈沥沥的眼睛渐渐红了,“董事长,您不要我了吗?” “瞎想什么,”盛光德摸她的头发,“只是有事要处理,会比较忙。” 陈沥沥抱住他,单薄的身子轻轻发颤,卑微到让人心疼,“您别不要我。” 盛光德叹口气,“怎么会不要你呢。” 陈沥沥紧抓着他的袖子,用了很大的力气,不让他走。 盛光德连哄带骗,花了好一会儿把人安抚了,他就迫不及待的离开。 床上的陈沥沥睁开眼睛,她拿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又删了。 办公室里,施凉收起账本,把杯子里的水浇到绿萝里面,端着空杯子出去。 她在走廊碰到姜淮,笑着打了招呼。 姜淮说,“董事长回来了,我去下医院。” 施凉和他错开,“那你去吧。” 走了两步,姜淮回头,他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 “可以啊。”施凉笑笑,“我这会儿也不忙。” 姜淮突兀的说,“施凉,有时候我觉得你跟董事长挺像的。” 施凉好奇,“哪里像?” “笑的时候,还有,”姜淮说,“皱眉头思考的时候。” 施凉挑眉,“是吗,下次我好好留意一下。” 姜淮镜片后的眼睛微闪,她刚才的动作也像董事长,真是很奇怪的感觉。 听到施凉的声音,他跟上去,和她并肩。 他们跟盛光德同时到的医院。 停好车,盛光德说道,“小施,你也来了啊。” 施凉尚未开口,姜淮就解释了,“董事长,我让她跟来的。” 盛光德也就随口问问,心思都在五楼的那人身上,他边走边问公司的事。 施凉跟姜淮前后答了。 到了病房,盛光德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在门口足足站了好几分钟,才抬脚走进去。 曹峰躺在病床上,眼睛对着正前方的墙壁。 盛光德弯着腰背,一副晚辈的姿态,激动欣喜,“曹叔,我来看你了。” 曹峰的眼珠子一转,望了过去。 盛光德在等,然而对方只是一眼就离开了。 他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是光德啊曹叔。” 曹峰的脸部线条是硬的,眼中写着困惑和迷茫,“光德是谁?” 盛光德的胸口起伏不定,下意识的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面部狰狞,“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曹峰痛的大叫。 门外,姜淮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直到施凉喊他,他才回神,急忙跑进病房。 施凉在他后面进去,就落后半拍。 盛光德情绪失控,似乎是接受不了曹峰这样。 这在外人眼里,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这些年始终在曹峰的病情上投入着人力物力。 姜淮去拉盛光德,被他呵斥开了。 施凉看着盛光德晃着曹峰,她的指甲抠进手心里。 护士匆忙跑进来,看见盛光德,她正不晓得怎么应对,院长来了。 “光德,你冷静点。” 盛光德看到老友,他的情绪才稍有平复的迹象。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同出去。 施凉又扯了根倒刺,她的手上还有几根,一头连着皮|肉,发红,一头往上翘,碰一下都疼。 姜淮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多了个指甲剪。 上次她把手拽出血,他就记着了,随身带着。 惊讶的挑眉,施凉失笑,“姜淮,你这样,没可能一直单着啊。” 姜淮咳了两声。 他面皮薄,被这么调侃,就很不好意思。 施凉修着倒刺,“指甲剪挺好用的,颜色也不错。” 两眼盯着女人纤细的手指,姜淮若有所思。 下班时,姜淮去找施凉,把袋子搁她的办公桌上,“这个给你。” 施凉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护手霜,她再抬头,人已经走了。 笑了笑,施凉把护手霜拿出来,拧开盖子闻闻,香味很淡。 她站在窗前仰望星空,明天的阳光一定不错。 第二天,盛光德带盛馨语去了医院。 车子停下来,盛馨语的手还抓着手包,她在紧张。 盛光德说,“馨语,下车吧。” 盛馨语吞吞吐吐,“爸,我……” 盛光德降下车窗,“你曹叔最喜欢你了,他看到你,会很高兴。” 盛馨语往他那边扭头,看见了草地旁边轮椅上的老人,陌生又害怕。 “天气不错,”盛光德说,“陪你曹叔晒晒太阳,聊聊家常。” 盛馨语垂下眼睛,“知道了。” 她拉开车门出去,做了两次深呼吸,往老人的方向走去。 护士打了招呼就退到一边,把位置腾给盛馨语。 盛馨语露出笑容,半蹲着眨眨眼睛,“曹叔,我是馨语。” 曹峰说,“姑娘,我不认识你。” 盛馨语搂他的脖子,小孩子般撒娇,“曹叔……我好想你……” 曹峰把人推开,但他身体弱,使不上力。 盛馨语说,“曹叔,我记得小时候,我把外公的紫砂壶碰碎了,你不想外公骂我,就说是你不小心弄的。” “还有一次,我带大猫出去玩,那天刚下过雨,地上湿答答的,大猫到处打滚,一身的泥,我吓的跑曹叔家躲着了。” 她说了好多件事,曹峰都是无动于衷,“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 盛馨语拉拉老人腿上的毯子,“没事,曹叔,你慢慢想,会想起来的。” “我推你去那边走走吧。” 曹峰看着花草树木,“秋天了。” 有了回应,盛馨语面上一喜,她笑着说,“是啊曹叔,再过三四个月,就要过年了。” 曹峰,“姑娘,你刚才说你是谁?” “馨语,”盛馨语一字一顿,“曹叔,我是盛馨语。” 曹峰说,“名字好听。” 盛馨语脸上的笑容有一丝裂缝,转瞬即逝,“我也这么觉得。” 多么温柔的名字,塞满诗情画意。 盛馨语陪了曹峰一个多小时,她回到车里,笃定道,“爸,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收回视线,盛光德说,“你以后每天都抽时间来这儿。” “我这手上好多事呢,长汇还要跑,”盛馨语蹙眉提议,“爸,干脆把人带出医院,找个地方关起来算了。” 盛光德摇头,“还不是时候。” “媒体已经惊动了。” 盛馨语的表情一变,“谁把消息散发出去的?” 盛光德说,“还没查到。” 吴家人接近曹峰,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了,他在意的是暗中故弄玄虚的那伙人。 盛馨语拿湿纸巾擦着手,“爸,他就没有什么亲人吗?” 盛光德知道她的意思,“有个女儿。” 盛馨语立刻问道,“在哪儿?” 盛光德说,“天堂。” 盛馨语没再多说一个字。 这时候的父亲,让她极度害怕。 上次在办公室因为陈沥沥的事闹成那样,她心有余悸,也认真想过了,真到了东窗事发那天,再做打算。 现在不能再有什么举动了。 盛馨语心里清楚,她是盛家大小姐,盛晖的继承人,孰轻孰重是不会混淆的。 建筑物后面,施凉拿出几块糖给一个小孩,对他说了什么。 小孩蹦蹦跳跳的去找护士,眨巴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漂亮姐姐,我找不到我妈妈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妈妈?” 护士说,“小朋友,姐姐要看着这位爷爷。” 小孩不依不饶,他两眼一闭,抓着护士的袖子干嚎,“妈妈,我要妈妈——” 护士没法子,就带小孩去找不远处的同事。 施凉朝着轮椅上的老人走过去,她用很轻的音量哼出调子,宛如小溪里面涓涓流淌的水流。 曹峰骤然抬头。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施主管,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去而复返的盛馨语。   ☆、第31章 施凉神态自若,“我看曹老先生一个人,护士不在,他的轮椅停的位置又不是很安全,就过来看看。” “我是问你,”盛馨语的语气尖锐,“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施凉说,“胃有点不舒服,就来开点胃药。” 盛馨语步步紧逼,“药呢?” 施凉少有的没穿裙子,而是长衣长裤,打扮休闲,但也是肉眼可见,身上没有可以放药的地方。 盛馨语故作吃惊,“你的药能隐|形?” 施凉没回应。 “怎么,”盛馨语冷笑道,“施主管编不下去了?” 施凉一脸诧异,“大小姐说的哪里话。” “我说的是人话,”盛馨语嘲讽,“不像某些人,尽说鬼话。” 施凉叹了口气,“大小姐,你对我的误会不是一般的深。” 她的视线越过盛馨语,落在一处。 盛馨语也看过去,眼睛微微睁大,“姜秘书?” 姜淮提着药走近,“大小姐,我是陪施主管过来的。” 盛馨语犹如一只斗败的母|鸡,“看不出来,姜秘书跟施主管走的挺近啊。” 她阴阳怪气,“施主管真是左右逢源。” 施凉笑笑。 那笑容落在盛馨语眼里,就是得意,她气的脸都绿了,一句话没说就踩着高跟鞋离开。 今天该盛馨语倒霉。 她想快点走,就直接踩的草坪,鞋跟一深一浅的陷进去,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盛馨语趴在草坪上,模样极其滑稽。 姜淮过去把她扶起来,“大小姐你还好吗?” 盛馨语推开他,站直了身子,走下草坪,昂贵的裙子脏了,丝袜上沾了泥,整个人狼狈不堪。 施凉没空欣赏,她快速握了一下曹峰的手,“是我。” 曹峰如遭雷击,一动不动。 他把头低的更下了一些,似是怕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施凉望着姜淮的方向,留意他往这边来的距离,“我还活着。” 曹峰弯着腰,把头埋在腿上。 施凉看着姜淮回到自己身边,她迎上去几步。 “大小姐没事吧?” 姜淮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摔的不轻。” 施凉不理解,“好好的路不走,干嘛走草坪?” 姜淮忍俊不禁。 他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老人,发觉有点不太对劲,“您怎么了?” 曹峰不肯抬头,肩膀轻微颤抖。 护士过来了,问曹峰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曹峰说他头痛,还喘不过来气。 护士简单跟姜淮说了两句,就赶紧推着曹峰回病房。 曹峰只有这一点时间不在监|控之下。 今天已经用完了。 施凉转身,“走吧。” 姜淮跟上她,“施凉,昨天董事长跟容家人见过面。” 施凉等着下文。 姜淮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商议两家订婚的事。” 施凉脚步不停,“姜淮,你有话就直说。” 姜淮问道,“你和容蔚然,你们……” 施凉撩了一下耳边的一缕卷发,“几天前就结束了。” 姜淮呆滞半响,“哦。” 他放慢一步,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施凉没回头,装作若无其事。 “赵世昌也找过董事长,有意结为亲家,”姜淮换了个话题,压压内心的愉悦,“不过都被董事长推掉了。” “大小姐对赵齐没想法,每次见了都爱搭不理,但她喜欢容蔚然,这些年就没变过。” 施凉对赵家太子爷的印象深刻,容蔚然充其量只是个多情的浪|荡公子,他不同,心理扭曲,以在别人身上创造痛苦达到想要的快乐。 “听说赵世昌很疼爱赵齐,怎么无法无天都照样逍遥自在。” 姜淮说了一句,“虎毒不食子。” 施凉听到这话,脚步猝然一顿,兀自笑了起来。 姜淮的视线里,女人笑的太过凄凉,那种错觉直刺心脏,分不清是真是假。 施凉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去,“你这话挺有意思。” 姜淮哑着声音,“施凉,你以后别那么笑了。” 施凉侧头,有几分揶揄,“那要怎么笑?” 姜淮哑然。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如果不是上班族,而是在影视圈,这样耀眼夺目的外形和收放自如的情绪,发展的会很好。 施凉又往前走,“护手霜用了,不错。” 姜淮的思绪被她牵着走,“这个季节很干,要记得多喝水。” 施凉说,“记着了。” 回到公司,施凉就被盛光德叫去办公室。 盛光德喝了口茶,“小施,你这花茶味道特别,跟我在别处喝的都不同。” 他多疑,当初特地让人检查过,确定安全,才开始喝的。 以后有助睡眠的药茶也是同样的步骤。 想得到盛光德的信任,并非易事。 施凉说,“我手里也不多了,董事长喜欢的话,过年的时候我回c市,再带一些过来。” 盛光德放下茶杯,“好。” 他突兀的说,“小姜那孩子跟了我十多年,人品上面我可以保证。” 施凉的眉头动动。 盛光德一副唠家常的口吻,“小施,你对他怎么看?” 施凉说,“姜秘书人很热心,会照顾人,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她的回答圆|滑又很巧妙,还裹着一点点|暧|昧|不明的意味,盛光德听到了想要的,又似乎完全不是一回事。 把人留着,问了一会儿,盛光德摆手,让她去工作。 施凉打了招呼出去。 她和外头的男人的碰了个面。 姜淮手里拿着几个文件,“董事长说什么了吗?” 施凉,“没说什么。” 姜淮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和她擦肩,推门进去。 施凉走进电梯,眉梢拧紧,又缓缓舒展。 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曹峰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那些老客户纷纷出面,即便是装,他们也要装出来。 多少人一辈子不都是在给别人装样子,就看装的像不像。 盛光德一一接待,让人挑不出任何欠缺的地方。 他最大的成功,就是装成上流社会的人。 所以最终真的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盛光德撬不开曹峰那张嘴,他一无所获,盛馨语也一样。 “爸,怎么又多安排了两个人?” 盛光德不答,他心有不安,这曹峰不管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的,都得看紧点,不能出岔子。 曹峰二十四小时被关在病房里,对外称是养病,不准探望。 盛光德除了公司就是医院,陪曹峰说话,跟他耗着。 就在这节骨眼上,陈沥沥被车撞了。 知道以后,盛光德当下就丢掉所有事赶往医院,连曹峰那边都没盯着了。 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陈沥沥身上。 陈沥沥的身上有好几处伤,额头还缝了针,看起来很脆弱。 “董事长,您不走吗?” 盛光德说道,“怎么,不想我在这儿?” “想,可是……”陈沥沥咬唇,“我怕给您添麻烦。” 盛光德温声说,“不是麻烦。” 身子一颤,陈沥沥的眼眶有泪水打转。 盛光德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门突然被推开,王琴撞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陈沥沥吓的脸煞白,手抓着被子,瑟瑟发抖。 看到王琴,盛光德皱眉,“你怎么……” 王琴失心疯一样,冲上去把包往陈沥沥身上脸上砸,“你这个小贱|人,贱|人!” 陈沥沥像是呆住了,躲都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 她长的白,脸上出现的印子特别清晰。 盛光德一把将王琴甩开,力道极大。 王琴撞到墙上,后脑勺生疼,她的牙齿打颤。 “盛,盛光德,你给我说清楚,这个小|贱人是谁?” 盛光德拉下脸来,“王琴,注意你的错词。” 王琴哈哈笑了两声,手指着被盛光德护在怀里的陈沥沥,“勾|引别人的丈夫,破坏别人的家庭,不是贱|人是什么?” 盛光德看她一眼。 那一晚让王琴无地自容,犹记得当年,她也是。 多可笑,这就是风流轮流转。 那时候是吴秋,现在轮到她了。 不,王琴打了个冷战,满脸的决然,她不会让自己步吴秋的后尘。 “啊——” 陈沥沥突然尖叫一声,万分惊恐的躲到被子里。 盛光德见状,知道是受到了惊吓,他把女孩连人带被抱住,“王琴,立刻滚。” “你不能这么对我……”王琴红了眼睛,她不停摇头,目光透着哀求,“光德,你不能这么对我!” 盛光德的脸上是一片漠然。 王琴的心凉到谷底,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歇斯底里,“说话啊!” 陈沥沥抖的更厉害了,发出可怜的呜咽声,她掀开被子下床,对着王琴跪下来。 盛光德要阻止,被陈沥沥坚定的拿开了手。 “夫人,我是真的很喜欢董事长,对不起。” 年轻女孩哭着说,“我不想的,我知道董事长有家庭,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哭的泣不成声,“夫人……您别怪董事长……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盛光德心里难受,强硬的把女孩拉起来,“王琴,够了,别逼我。” 王琴攥紧拳头,眼角的细纹都变的扭曲。 她盯着对方脖子上的项链,呼吸急促,目瘆人。 好一个狐狸精,这手段和她当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盛光德,你鬼迷心窍了。”王琴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护士听到动静,过来询问情况。 盛光德去开门,把人支走,他回头,神情严厉,“王琴,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还嫌不够丢人吗?” “你连老脸都不要了,”王琴的妆都花了,“我还怕丢人?” 她这些年花费大把财力把自己装扮成贵妇,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盛光德安抚着陈沥沥,声音冰冷,不容拒绝道,“王琴,你马上给我离开。” “休想!”王琴的情绪彻底失控,“盛光德,你是要这个小贱|人,还是要这个家?!” 她在来的路上还提醒自己,不要闹的太难堪,要冷静,不就是养了个小的吗,那几个老姐妹都遇到过,她们家那口子是一个接一个的养,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盛光德才养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给笔钱打发掉就是了,成不了气候。 可是一见到盛光德那么护着小姑娘,王琴的脑子里就嗡嗡的作响,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知道,盛光德养一个,比那些人养一群都要严重,是动了心思的,弄上感情了。 场面混乱之中,盛馨语赶来了。 一进去,她懵了。 盛光德将披头散发的王琴丢给她,“把人带走!” 回过神来,盛馨语伸手去拉她的母亲,“阿姨,我们……” “阿姨?”王琴想也不想的喊叫,“你叫谁阿姨,我是你……” 盛光德一巴掌扇过去。 王琴一嘴的血。 疼痛让她瞬间清醒,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一阵后怕,差点当着外人的面说漏嘴。 盛光德的脸色非常可怕,他喘着呵斥,“出去!” 盛馨语赶紧拽着王琴走了。 洗手间的门一关,她提着的那口气回到原处,“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琴失魂落魄,“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她笑起来,“你爸他啊,跟一个比你还小的女的好上了。” 下一刻,王琴抓住女儿,失声痛哭。 盛馨语拍拍她的后背,话都在嗓子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这种事对一个女人来说,打击太大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盛馨语早有预料的,只是走的太快,她措手不及。 以为怎么也要到年后。 “那次项链的事我就怀疑了。”王琴哽咽着,“你爸跟那女的好了有段时间了。” 盛馨语说,“妈,怪我,什么也没查到。” “不怪你,”王琴讽刺的说,“你爸偷偷摸摸的,恨不得把人藏起来,弄个金屋藏娇,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发现。” 盛馨语心里愧疚。 如果让妈知道她早就知情,恐怕会更崩溃,会觉得连女儿都背叛了自己。 所以她必须,也只有一直隐瞒下去。 “妈,你怎么来医院了?” 盛馨语问住疑惑的地方,“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按理说,妈妈是不会知道。 “没有人。” 王琴从包里拿出一张揉|烂的纸条。 盛馨语看到纸条伤的内容,她变了脸色,“这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王琴说,“包里发现的。” 盛馨语捏紧纸条,“妈,这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心惊肉跳,“还不知道对方在密谋着什么,妈,我要去告诉爸。” “不准去!”王琴拦住女儿,“你爸一天不跟那女的断了,谁都别想把这日子过下去。” 盛馨语,“妈,这不是一回事,我们都不知道给你纸条的人是谁,什么目的,这太可怕了。” “你想想啊妈,那人为什么要把你引来?” 王琴丝毫没有被人算计的警觉,“也许是你爸的哪个小情|人怀恨在心。” “我现在对你爸是一点都不了解了,谁知道这些年他在外地出差都干了什么。” 盛馨语深呼吸,她把纸条收好,“妈,我们先回去。” 王琴反手去抓她,“馨语,怎么办?妈妈要怎么办啊?你爸他不要我们娘俩了。” 盛馨语边走边安抚,“妈,爸就是一时糊涂,他还是在乎你的。” 王琴急于得到答案,“真的吗?” “真的,”盛馨语说,“妈,你相信爸,他那时候选择你,这次也肯定会一样。” 王琴哆嗦着,人心是会变的,什么都变的。 那时候她年轻貌美,自信飞扬,觉得没有哪个男人是不能拿下的,可现在…… 她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漉漉的。 盛馨语想的却是纸条的事,是谁要他们家不得安宁? 回去后,王琴就发疯的翻找盛光德的东西。 盛馨语让下人都出去。 “妈,别找了,爸是不会把证据留着给你看的。” 王琴跌坐在地上,“那个女的,你知道是谁吗?” 盛馨语沉默了一会儿,“陈沥沥,公司市场部的。” “我就知道!”王琴抖着声音,“果然是公司里的!” “馨语,你还知道什么?” 盛馨语摇头,“没了。” 王琴说,“这些年你爸做的那些事,妈一清二楚。” “他是怎么有今天这个地位的,即便他忘了,我都不会忘掉。” 听出了什么,盛馨语的脸色剧变,“妈,胡说什么呢,你冷静点!” 王琴说,“冷静不了。” “我不会坐以待毙的。”她轻声说,“馨语,你爸如果敢跟我离婚,要那女的,我会让他后悔。” 盛馨语后退两步,真是疯了。 那个人是不是想要他们家破人亡…… 她越想越不安。 因为陈沥沥,这个家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盛馨语鬼使神差的去父亲的书房,找出施凉签字的文件对比字迹,发现不是。 这个结果让盛馨语失望,更多的是恐慌。 不是施凉,那是谁? 盛馨语看看房间,她推开窗户,俯视楼下,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感出现了。 她大力把窗户关上,快速拉好窗帘。 这事要让爸知道,盛馨语打电话,她又挂了。 “爸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两天吧。” 盛光德后院起火,心烦气躁,他不想回家,直接住在医院。 好在陈沥沥不像王琴那么闹,她安安静静的睡着,眼角有些湿意,不知道做了什么悲伤的梦。 盛光德拿手轻轻摸掉,叹了口气,眼底涌出一抹厉色。 要是王琴想威胁他,他必定会不留情面。 盛光德看着床上的女孩,“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陈沥沥像是有所感应,蹙紧的眉心松了一些。 盛光德走不开,处理工作都在病房,曹峰那的情况由手下人汇报,没什么变化。 更何况就是楼上楼下,和眼皮底下差不多,因此他也就没再像之前那样,一天去两三趟。 曹峰的病房外面有三个人看守,除了医生护士进来检查,没其他人。 但他几乎每天都走出去一次,看守的没发觉异常,也就没上报。 一天晚上,病房里的马桶堵了。 曹峰要上厕所,“我肚子疼,拉肚子了。” 一人准备了尿桶,被曹峰不小心坐倒了,他急的满头大汗,“快点,我憋不住了!” 那人跟其他两个同伴交换了个眼色,带曹峰去不远处的卫生间,其中一个把他抱在马桶上。 曹峰一阵噼里啪啦,看来是真的吃坏了肚子。 对方的脸色一绷,飞快的关门离开。 曹峰待了几分钟,他神清气爽的喊人,来抱他的还是刚才那个,脸更臭了,他按着对方的手,感激道,“小伙子,谢谢啊,你真是好人。” 那男的咬着牙,“老先生,您洗手了吗?” 曹峰随意在裤子上抹了抹,“拿纸擦的又不是用手,没事的,不脏。” “……” 另外两个偏过头,无视同伴的白眼。 曹峰似乎有了兴致,开始跟他俩闲聊,碎碎叨叨的,“多大了?”“哪儿人啊?” 那三人都很烦躁,注意力没法集中。 他们离开后,一个清洁工低头走了进去,很快又出来了,消失在楼梯口。 半夜,施凉的眉头紧锁,面前有张纸,上面的地址在十年前被容氏收购,就是现在的容家。 她靠着窗台抽烟,容夫人喜欢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那地方建了假山,人工湖,一大片花圃,茶园,早就面目全非。 施凉担心两件事,要怎么找,还能不能找的到? 烟头掉在地上,她拿鞋踩了,必须去找。 那是她可以证明自己,拿回身份,得到最大优势的唯一办法。 容蔚然在家里的健身房挥洒了一滩又一滩汗水,捯饬捯饬,出门了。 容夫人在桌前装粥,看到小儿子下楼,她都忘了把碗放桌上。 容振华翻着报纸,也挺诧异。 大清早的,小儿子头发打蜡,穿西装打领带,一丝不苟,收拾的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还是他老容家的基因好。 容夫人组织语言,“老六,你这是……干什么去?” 容蔚然没吱声,烦呢。 容振华哼道,“你妈在跟你说话呢。” 闻言,容蔚然扯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出去逛逛。” 容夫人手抖,掉下来的碗被容振华接住了,他发挥失常,也撒了一桌。 老两口吓着了。 “大清早的,你穿成这样,上哪儿逛?” “走哪儿逛哪儿,”容蔚然换上皮鞋,向后挥挥手,“今晚别给我准备晚饭,我不回来了。” “这就走了?”容夫人在后面喊,“早饭还没吃呢。” 出了门,容蔚然把嘴角一瞥,他这是给人当孙子去,哪有胃口吃早饭。   ☆、第32章 施凉开门,见了一小孙子,收拾的人模狗样,西装口袋里还放着一朵玫瑰。 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 容蔚然把一张帅气的脸往施凉眼前凑,“早上好。” 施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额头,“站直了。” 容蔚然蹭着她的鼻尖,“我别的地儿已经站直了,不信你检查一下。” 他把玫瑰衔嘴边,压上施凉的嘴唇,一双丹凤眼里是数不尽的风花雪月,特别勾人。 施凉叼住那枝玫瑰,拿手里捏着,“小区拽的?” 容蔚然黑了脸,“花店买的!” 施凉挑眉,“那我收了。” 容蔚然趁机圈住她的腰,头埋在她颈侧的发丝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来谈场恋爱吧。” “谈恋爱?”施凉把玩着玫瑰,凑到鼻端嗅嗅,“你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我连早饭都还没吃,”容蔚然半响才操了一声,“肚子咕噜叫了一路,两眼发晕,完全是凭着一股信念摸到这门的。” 说的煞有其事,他把人往怀里一捞,按她的脑袋,特委屈,“你听听。” 施凉的鼻子里沾到青年的气息,裹着那么点晨曦的味道,“你的肚子长胸口了?” 容蔚然嘿嘿笑,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半边嘴角挑了起来,十分的邪气,“姐,我饿惨了,你给我解解馋好不好?” 施凉受不了他这没骨头的贱样儿,“皮痒了是吧?” 容蔚然浑身多处条件反射的一疼,尤其是后背,还有没掉的疤呢。 他说正经就正经了,目光深不见底,“跟我谈恋爱。” 那口吻,俨然就是,不跟我谈,也得谈,没第二条路,你看着办吧。 施凉抬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没错过他紧张的小动作,“你告诉我,什么是谈恋爱?” 容蔚然认真起来,“首先得是两个人。” 施凉拽了一下他的领带,“继续。” 容蔚然抬手挠挠下巴,“还必须是一男一女。” 施凉想翻白眼。 容蔚然龇牙咧嘴,“姐,我聪明吧?” 施凉,“呵呵。” 容蔚然,“你冷笑个……” 那个字被硬生生的咽下去,他清清嗓子,整的跟一三好学生似的,“小爷今天不说脏话。” 施凉摇摇头,看来是真的吃错药了。 容蔚然把她往门里一推,自己也拱进去了,厚颜无耻的说道,“我要吃蛋炒饭。” “不要胡萝卜,葱,生姜,”小少爷开始点餐,“搭个紫菜汤。” 施凉欲要把花扔青年脸上,想想这花又没错,就顺手丟花瓶里了。 一簇翠绿里头添了一抹红艳,煞是好看。 “我回房睡个回笼觉,冰箱有你想要的所有食材。”她打着哈欠,“少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容蔚然干瞪了几秒,突然就一个窜步,趴到施凉背上。 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压上来,施凉脊梁骨都快断了,她阴沉着脸命令,“给我起来!” 容蔚然搂她的脖子,腿离开地面,八爪鱼的挂着,慢慢悠悠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我不。” 他摸摸施凉,爱不释手的咂嘴,“姐,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我怎么觉着你变的更滑了?” 背着一头狗熊,施凉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她的手一用力,耳边就是鬼哭狼嚎。 片刻后,容蔚然吃上蛋炒饭,喝上紫菜汤,胳膊和大腿非常惨烈。 他吧唧嘴,吃的很欢,一副吃的不是蛋炒饭,而是顶级大餐的样子。 施凉支着头,不快不慢的提了一句,“少爷,忘了?上次说好不再来找我的。” 扒出块鸡蛋塞嘴里,容蔚然耍无赖,脸不红心不跳,“说了吗?” “大姐,你要多吃核桃,补补脑。”他笑着,体贴道,“赶明儿我给你弄一些,天天吃,保准就不会把记忆搞错了。” 施凉的眼睛一眯,“就知道你会跟我玩这招。” 狐狸样儿又露出来了,容蔚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什么……” 他咽下一口饭,摆出谈人生的那种腔调,“姐啊,听弟弟一句,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人要往前看。” 施凉面无表情的起身去拿手机。 一段录音放了出来,是原汁原味的咆哮声,气势汹汹。 “老子要是再找你,就他妈是孙子!” 容蔚然手里的勺子哐当掉盘子里,心里一串卧槽。 他咬牙切齿,这女人心思真他妈多。 太阴险了。 早就摆好龙门阵等着他呢! 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容蔚然不能让她去祸害别人,决定自己收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奶奶就在林区的墓地里,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看看她老人家,打个招呼,问问老人家的意思?”容蔚然笑眯眯的,细看之下,肌|肉都紧绷着,坑是自己挖的,被埋了,满嘴土渣子都得吞下去。 施凉抽抽嘴,“……你真行。” 容蔚然把脚一翘,搁施凉腿上,吊儿郎当的,“可惜她老人家挺少来我的梦里,不然我可以让她托梦给你,你俩认真聊聊。” 施凉听的头大,“吃你的饭吧。” 得意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容蔚然跟蛋炒饭较劲,一会儿就吃光了,汤也喝的一滴不剩。 施凉踢他的小腿,没使多大力,“孙子,把碗洗了,桌子擦了。” 这女人说什么?容蔚然怀疑耳朵有问题。 “你的耳朵没问题,”施凉不咸不淡的说她,“再这么坐吃等死,你整个人就会有问题。” 容蔚然头顶冒烟,搁一柱香就能拜拜了。 “不、去。” 施凉拍他的屁|股,“快去。” “……”容蔚然的脸一阵黑一阵红,他跳起来,喘着粗气,“喂,你拍哪儿呢?” 施凉又拍,“你哪儿疼就是哪儿。” 容蔚然抓住她的手,对准她的手背一口咬下去。 施凉疼的吸气。 这两人一个喜欢上手抓,一个喜欢上嘴咬,都是疯起来不要命的。 沙发发出受苦受难的声响,抱枕全掉地上了。 容蔚然把这几天的一次补个够,捏了把施凉,“待会儿再收拾你。” 施凉扫一眼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腿,翘|臀,身材的确和传言的一样好,就是脑子不行,太蠢。 洗了碗筷,容蔚然走到施凉身边,要奖励的小孩般,“都搞定了。” 施凉窝在沙发里,“地板脏了。” 容蔚然俯身亲她,“没脏。” 施凉漫不经心的迎合着,“脏了。” 容蔚然瞪过去,凶神恶煞。 施凉笑的风情万种。 容蔚然恶狠狠的又把人亲了一次,他抓抓后颈,认命的去拿拖把,背后是施凉的声音,“先扫一遍,再拖。” “顺便把阳台和房间也拖了。” 他一个踉跄,倒沙发上了。 施凉化妆的时候,容蔚然在边上倚着,“我说你们女人就是事多,脸上涂那么多,也不嫌麻烦。” “活着还麻烦呢,”施凉嫌弃的说,“站过去一点。” 容蔚然凶巴巴的,“干嘛,我又没挡到你。” 施凉扫他一眼,“看着烦。” 容公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平时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大爷般的待遇,到这儿竟然这么不受待见,他孩子气的撇撇嘴,吼着,“烦也得看,我就这样儿,已经长定型了!” 施凉耳膜疼。 容蔚然弄她的头发,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施凉看着镜子里玩性大发的青年,“容蔚然,游戏在那天就已经结束了。” 容蔚然抬头,和她对视,不嬉皮笑脸的时候,尤其迷人,“这是更新过的游戏,加大了晋级关卡,现在就等你来玩了。” “我不感兴趣。”施凉轻拍着脸颊,“找别的玩家玩去。” 容蔚然从后面搂着她,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蜗里,情人间的呢喃般,“就找你。” “玩不动了。”施凉把他的脸扳开一点,拿梳子梳头发,“姐姐我跟你可不能比,要上班,工作成天的忙,没心思,也没时间。” “人生短暂,要及时行乐,”容蔚然是玩世不恭,随心所欲的态度,“想那么多,搞那么累干什么?开心不就行了。” 施凉的唇角轻扯了一下,那几个字说的容易,谁能做到? 她刚涂上口红,就被容蔚然吃掉了,“老实点。” 容蔚然抱人进房间,往床上一扔,他把那身定制的深蓝色西装一脱,严谨整齐的领带扯掉,衣冠没了,就剩下禽兽二子,嚣张跋扈,肆意横行。 将近两小时后,施凉来了一支事后烟,“还不走?” “我说要走了吗?”容蔚然满脸的餍足,缺根牙签剔剔牙,“你这女人,我都说了是来跟你谈恋爱的。” 施凉朝凌|乱的床看看,眼角眉梢还有尚未消失的媚态,“谈过了。” 容蔚然没皮没脸,正要往上凑,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没下床用手拿,而是伸脚去勾,懒的令人发指。 瞧了眼来电显示,容蔚然的眉毛打结,按了接听,“妈,什么事?” 那头的容夫人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是怕被人听见了,“老六,赶紧回来,你王阿姨跟馨语过来了。” 容蔚然的语气是没商量的余地,“不回。” “她们是专程为你来的,”容夫人急道,“你人不在,像什么样子啊?” “现在我跟你爸招呼着呢,都定好酒店了,中午一起吃顿饭。” 容蔚然,“妈,我早上打过招呼。” 容夫人没法子,就换成容振华,他没废话,直接下达指令,“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容蔚然痞笑,“换个年代,您妥妥的就是一司令。” 容振华训斥,“别给我嬉皮笑脸!” “那行,我认真点,”容蔚然说,“我今天一天都不会回去。” 容振华的语声严厉,“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容蔚然说,“我有事。” 容振华追根问底,“什么事?” 容蔚然,“重要的事。” 容振华,“推了。” “凭什么?”容蔚然气急败坏,“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妈背着我在和盛家密谋什么。” “我是不会和盛馨语订婚的,你们如果非要搞什么|包|办婚姻,拿我的生活谋取商业利益,那就等着看吧。” 施凉听着青年骂骂咧咧,她垂着眼帘抽烟,像是在发呆,又好似是在沉思,琢磨着什么。 通话谈崩,容蔚然挂掉电话,“走,我们去约会。” 施凉似笑非笑,“你来真的?” 容蔚然瞪她一眼,“废话!” “赶紧换衣服,穿鞋走了。”他催促,突然迫不及待起来,“我的领带呢?” 施凉在头后面摸到了,扔给他,“今天我有一堆报表要看。” 容蔚然扣上衬衫扣子,快速打领带,“约完会,我帮你。” “你?”施凉嗤了一声,“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容蔚然,“操,知不知道你这样儿,特别找揍?” 施凉靠那儿不动。 容蔚然瞧着,有那么几分“来啊揍我啊”的意思。 他扯扯嘴皮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跳进了这女人的深坑里。 周末的街头,阳光普照,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容蔚然双手插兜,“秋天了,你没衣服穿,要买几件。” 施凉无语,“你知道?” “当然,”容蔚然径自往商场走,“还有你那个小瓶的什么霜和水不多了,也要买。” 这是他的老套路,以前那些女的在这时候,都会一边害羞的说不需要,一边拿眼睛不停在各个专卖店寻找目标,浑身上下都是“我好嗨啊”的味道。 他觉得女人嘛,总有共同点。 走了一段路,容蔚然回头,人没跟上来,正站在一地儿买糖炒栗子。 施凉抱着纸袋坐到附近的长凳上,她穿的裙子,尽管注意了坐姿,没有走光,那两条修长的腿就够|诱|惑|的了。 容蔚然大步过去,“坐这儿干什么,起来!” 施凉头都没抬,“你又发什么神经?” 容蔚然绷着脸,硬邦邦的说,“陪我逛街。” “自己去,”施凉吃着栗子,“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怕一个人逛会被坏人拐跑?” 容蔚然怒了,“大姐,你在家还没坐够啊,有没有点出来玩的觉悟?” 旁边的听了,以为他们是姐弟。 有个男人上前找施凉问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姐,请问……” 容蔚然的眉毛一掀,“想知道什么,问我。” 那男人推推眼镜,精英打扮,“小弟弟,你姐姐有男朋友吗?” 容蔚然笑着说,“孩子都有六个了。” 对方脸一僵,悻悻的走了。 施凉撩了下眼皮,“你怎么不说十个?” “十个?一看你就不是能下那么多个的,”容蔚然拿走她剥|好的栗子往嘴里送,“大姐,能别到处|勾|引|人吗?你男人在这呢。” 施凉左右看看,奇怪的问,“我男人,哪儿呢?” 这女人妖的没边了,容蔚然的额角一抽,发现她锁骨的痕|迹,火气顿时就褪去大半。 他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施凉腿上,对美腿毫无抵抗力,和丝袜控的男同志们都很遗憾。 有几个女生经过,她们手里都拿着冰淇淋,有说有笑。 容蔚然抽疯了,他管不住腿脚,也傻|逼|逼的跑去买了一个,剥|开纸给施凉。 做完这个动作,他清醒了,三魂六魄也在这一刻回到原位,眼底全是恼羞成怒的情绪。 手里的冰淇淋还举着,容蔚然小声嘀咕,“看什么呢,拿去啊。” 施凉蹙眉,“我不吃这玩意儿。” 容蔚然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叫你吃就吃!” 丢死人了,妈的,他头一回给女人买这东西,还不领情。 好吧,也许是真不喜欢吃。 所以他就是活该? 思绪走下来,容蔚然气的呕血,有种把冰淇淋糊脸上的冲动,这样就没人认出他这个蠢样了。 多道视线投过来了,施凉拿走冰淇淋吃了一口,上一次碰这东西,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记不清口味差多少,只记得甜味是一样的。 咳了两声,容蔚然问她,“什么感觉?” 施凉给出一个字,“腻。” “我问的不是冰淇淋,”容蔚然皱着眉头,“是跟我约会。” 施凉挖着冰淇淋,“没感觉。” “操,什么叫没感觉,”容蔚然骄傲的哼了声,“我知道,你是在害羞。” 施凉瞥见青年微红的耳根子,到底是谁害羞…… 两个没真正约过会的老司机在街上瞎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容蔚然拉着施凉去看电影,是个恐怖片。 老掉牙的剧情,老掉牙的约会流程。 容公子格外新鲜,他虽然阅尽千帆,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和一个女人来电影院。 “怕就躲我怀里。” 施凉吃着爆米花,视线落在大屏幕上头。 过了一会儿,剧情越来越精彩,气氛也随之更加阴森,周围的观众都投入进去,没了交谈声,逼真的音效和特效同时刺激着大家的视觉,听觉。 容蔚然咬着牙,浑身紧绷着,两手也攥在一起,成拳头状。 施凉把他的话照说一遍,“怕就躲我怀里。” 容蔚然就跟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心虚的反驳,“谁说老子怕了?!” 下一刻,他的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打了什么坏主意,就往施凉怀里靠,手搂紧了,还捏着嗓子说,“我怕死了,你快点抱紧我。” 隔壁的一对情侣眼瞎了。 电影最后,男主角劫后余生,一个人满身是血,走在荒郊野岭的时候,容蔚然拉着施凉,和她偷偷的接|吻。 那种血|脉|喷|张,随时都会爆炸的感觉,他只有在施凉身上体会的到。 所以孙子当了,坑也跳了,接下来即便没路,他也会杀出重围。 容蔚然的反应来的凶猛,苦逼的憋着。 无视掉身旁粗重的喘息,施凉气定神闲的清除剩下的爆米花和可乐,浪费可耻。 散场了,容蔚然跟施凉走在人群里,走着走着,他就去摸施凉的手,牵住了。 施凉也没别的动作,由他牵着。 后面有一伙人往前涌,好像在起争执,大家都被挤着了,谩|骂声和吐槽声此起彼伏。 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电光火石之间,施凉抓紧容蔚然的背部,和他的位置调换,用胳膊去挡。 下一刻,是刀子扎进肉里的钝声。 施凉蹙了下眉心。 容蔚然的身子剧烈一震,他看见施凉的袖子被划破了,血往外渗,当下就急红了眼,“谁他妈干的?” 人太多了,周遭乱成一片,又骤然停止一切骚动,他们屏住呼吸,面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们的眼睛睁到极限,看着青年发疯一样咆哮,逮着谁就揪住,咒骂质问,那眼神太过恐怖,想把这里的人都杀了。 施凉拿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拽,被发狂状态的容蔚然一把甩开了,她吸了口气,“容蔚然!” 听到声音,容蔚然迟缓的转过头,面部因为愤怒变的扭曲。 施凉靠在他肩上,“快送我回去。” 容蔚然嗜血的表情有了变化,他拿手捂住施凉血流不止的刀口,嘶哑着声音吼,“你他妈的搞什么啊,谁叫你给我挡的?” “为什么不躲?你是白痴啊?” 施凉对疼痛的感知和其他人不同,非常敏锐精准,甚至可以凭着痛感去感受伤口的深度,大小,她知道胳膊上的口子比赵齐上次那一下要轻多了,但这次吵死了。 青年显然是慌了神,没注意到这一点。 “好了,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了,会吓到人。”施凉胳膊上的血不停往下滴,“……真疼。” “怎么不疼死你!”吼完了,容蔚然的手就开始抖,面目狰狞,“让让,不想死的话,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几乎是最后一个音落下,前面就清出了一条路,在那种弥漫的血色之下,每个人都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唯恐挪慢一步,缺胳膊少腿。 “别闭眼啊,”飞快的跑着,容蔚然哆嗦,脸都白了,“施凉,你给老子把眼睛睁开!” 他压根忘了,施凉是伤在胳膊上,不是其他部位,并不危及生命。 “早上被你烦的,都没睡够,”施凉无精打采的歪在他怀里,“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睡个屁,”容蔚然是天王老子的霸道蛮横,“不准睡,你必须睁眼看着我,一刻也不能闭上,听见没有?!” 施凉闭了闭眼,哭笑不得,“容蔚然,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 容蔚然怒吼,“要你管啊!” 他吸吸鼻子,“听着,施大姐,你不准烦我,你得稀罕我,像我稀罕你一样。”   ☆、第33章 施凉本来伤的不重,她被容蔚然大力勒怀里,跟个老妈子似的对着她的耳朵唠唠叨叨,还多次在车子拐弯的时候护她,手忙脚乱的碰到她的伤口。 几个红绿灯后,施凉那条胳膊都染红了。 猪一样的队友。 司机看的都不忍心,嘴碎了句,“小伙子,你放松点,那样你姐姐会不好受。” 容蔚然顿时杀气腾腾的扫了一眼。 司机把脖子一缩,没声了。 容蔚然的手臂还挂在施凉身上,没勒那么紧了。 他的唇线抿着,“还不去医院?” 施凉摇头。 容蔚然拗不过怀里的女人,一股始终都和她很疏远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暴怒起来,“老子不管你了!” 口是心非,眼睛就没离过一寸。 司机又没忍住,皱着眉头出声,“小伙子啊,你姐伤着了,你不能那么跟她……” 容蔚然烦躁的打断,“大叔,您能别唧唧歪歪的,专心开车么?” 司机尴尬的说,“能,能的。” 到了小区,容蔚然让司机把车开进去,停在楼底下,他快速在皮夹里扒了张整的,“不用找了。” 刚进屋子,容蔚然闷声不响,头一低,对着施凉的唇压上去。 施凉也不挣扎,任由青年跟头野兽一样的发泄着。 间或厮磨几下,容蔚然眨着眼睛,眼里有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女人,不按常理出牌,难以捉摸。 他又低头去亲,施凉偏开了,“少爷,再等一会儿,血流光了,我就成一具干尸了。” 容蔚然低咒了一句,飞快的把她抱进房间,轻车熟路的从床底下捞药箱。 施凉叫住给她撩裙摆的青年,“拿剪刀剪开。” 容蔚然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才想起来,那个窘迫的表情很快就被他抹去了,“我知道!” 施凉摇了摇头。 容蔚然找到把剪刀,把袖子剪了一块,看到她的伤口,没意料的那么深,他松口气,又恼火,“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你逞什么能啊?” 施凉轻笑,“你出个什么事,容家不会放过我。” 剪刀被扔到桌上,容蔚然满脸的心疼和愤怒同时变的僵硬,他一把按住施凉的肩膀,“所以你才这么做?” 疼的蹙了下眉心,施凉的眼皮一抬,“这重要?” 容蔚然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重要。” 半响,施凉淡淡道,“当时我没想那么多。” 那就是本能了,容蔚然绷着的嘴角勾起,得意洋洋,他重新拿起剪刀,把半截袖子全剪了,“说,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 施凉的眼脸动了动,“早了去了。” “多早?”容蔚然高兴,随口那么一说,“你不会是一开始就在算计我吧?” 施凉没说话。 容蔚然倒也没往心里去,“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来了,我能被你吓出心脏病。” “轻点,”施凉靠在他身上,“遇到你就没好事。” 容蔚然回忆了一下,在a市的第一次碰面,他的车蹭到她的腿,接着是他把那打火机扔江里,她在江里泡了很长时间,后来因为他的|风|流|债,赵齐迁怒她,差点人就毁了,现在又被他连累的受了伤。 这么一想,是够惨的。 但是,他更惨。 容蔚然不吭气的摸她的脸,就这么一棵树,让自己对大片森林都没了以前奔跑狩猎的那股子劲儿。 匪夷所思。 施凉受不了的说,“行了,再摸下去,我都要脱层皮了。” 容蔚然瓮声瓮气,“摸两下都不行了。” 施凉有些无奈,她想到那人养的猫,不让碰了,也这样,委屈的杵着,“去旁边待着。” 处理完伤口,她就去书房看报表,“你上别处玩去吧。” 容蔚然翻了个白眼,还玩个屁。 他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拍拍门,“姐,我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你别乱跑,听见没有?” 商量和威胁对半的口吻。 书房里,施凉坐在电脑前,焦躁的情绪浮现出来,两天前姜淮有了新的工作,他在跟德国方面联系,好像是为的什么药品,恐怕会在曹叔身上使用。 未免夜长梦多,要尽快去趟容家才行,在去之前,还要拿到容家的房屋图纸。 两件事都很麻烦,她转着打火机,该怎么办呢…… 另一头,容蔚然直接去的电影院,保安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围着监|控录像看了,小虾和虎子也在,见到他都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六爷。” “找到了吗?” “还没有。” 容蔚然走过去,有人狗腿子的立刻给他拉了张椅子,他坐上去,长腿一叠,“继续找。” 几人于是就抠下眼珠子黏屏幕上面。 片刻后,他们终于从杂乱的人头里抓出目标。 容蔚然点了根烟,等着。 不到五分钟,消息来了,说人找到了。 容蔚然听完虎子从|局|子|里得来的|情|报|,他冷着脸把半截烟丢地上,拿皮鞋碾灭,起身离开。 病房里,赵齐在看片子解渴,眼皮突然就跳了起来,心里有点慌,这感觉真他妈的熟悉,他把视线挪到门上,开口喊了声,没听到手下的回应。 “操!不会吧?” 也就是半分钟,门外传来一股寒气。 赵齐来不及去勾按钮,来人就一脚踹开门,他吞了口唾沫,将一声咒骂一并吞进肚子里,让他当着对方的面像条狗一样大喊救命,那不如一头撞死。 从小到大都被拿来比较,一次没赢过,赵齐盯着容蔚然,神情阴冷,戒备。 容蔚然的眼睛一扫,赵齐的太阳穴就是一抽,妈的,水果刀这么危险的东西为什么会放在桌上? 他走神的短暂几秒,容蔚然就已经抓住他的头发,拽到脑后,刀刃打在他脸上,“哥们,我看你连另外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六少,你这段时间也没来看我,”赵齐皮笑肉不笑,“怎么一来就玩这么大?” 容蔚然狞着嘴角,“那得问你自个。” 脸上的刀刃刚捂热点,就换了个边,赵齐那块儿皮肤都起鸡皮疙瘩了,他打着哈哈,“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你先把刀拿了,坐下来好好说话。” 下一刻,他看到容蔚然从裤兜拿出一个小盒子,换个时候,如果不是受制于人,赵齐得嘲讽,说这场景真他妈像是求婚现场,还会说六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但是现在他只是头皮发麻。 容蔚然把小盒子打开,正对着赵齐,里头放着一根手指,切口挺整齐,一看就是老手干的,还有个扳指。 赵齐的胃里翻滚,他住院的这些天被迫修身养性,吃素来着,突然搞这么一下,有点受刺激,都快忘了自己平时口味多重了。 “六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容蔚然的嘴角阴骘的一勾,“看来太子爷是贵人多忘事。” 他拿起那个扳指,强行按住赵齐的一只手,套在小手指上面,“瞧瞧,物归原主了。” 赵齐的脸色阴云幕布,小手指周围凉丝丝的,断了似的。 他哪儿晓得,那小子是有足够的时间跑出a市或者藏起来的,谁知道竟然在紧要关头掉链子,就因为肚子饿,去面馆吃了碗馄炖的功夫,自个断了根手指不说,还全盘招供,毫不犹豫的就将原先亲爱敬爱的大表哥供了出去。 这事是瞒着他家老子的,现在恐怕不成了。 赵齐的胸口起伏不定。 容蔚然啧啧道,“你小时候就笨,现在更是蠢,也不找个像样点的人用。” 人算不如天算,赵齐心塞的想死,面上挤着笑,“多谢六少指点。” “不过我想提醒一句,如果我真的想报一条腿的仇,不会只让一个人去,也不是拿把匕首,至少也是枪,才能配得上六少的身份和级别,你说是不?” 他打从发现容蔚然对那个女人动真格以后,就揣着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兴奋的等着看戏,哪晓得进展太慢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感情升温的几个套路之一就是,男主角受伤,女主角在床前照顾。 鬼知道容蔚然活蹦乱跳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不对,赵齐的眼帘下闪了一下,那女人会挡,就说明也入戏了,他浑然不觉的耸动肩膀笑出声,戏好像更精彩了。 容老头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容家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他太了解容蔚然了,骨头硬的很,比牛还倔,又极度狂妄自大,最后极有可能就是父子决裂,公子哥挺着腰板离开家门,落难成什么也不是的东西,那多好玩啊。 到那时,他有的是法子,把不可一世的容少爷踩在脚底下跺,再好好清算这些年的账。 这么一整理,小表弟一根手指还挺有价值,他原本打算把人弄来泄愤,现在想想,对方也是完成了任务。 “哥们,想什么呢,笑的这么恶心。” 听着耳边的声音,赵齐叹口气,“我在想,等我出去了,得好好找个女人谈一场恋爱。” 容蔚然拍拍他那条右腿,“那还不是轻松的事。” “就算太子爷变成瘸子,照样只要招招手,就有的是女人抢着坐你大腿上,不过你得记着点,别让她们坐右腿,容易扭到。” 赵齐的牙齿咬|紧,又跟没事人似的,“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们什么关系。” “老早就说过,咱俩的事,别把外人牵扯进来,”容蔚然理理他的头发,又去整他的病服,“可你呢,就是不长记性。” 赵齐呵呵笑,“怎么,六少这回……认真了?” 容蔚然恶声恶气,“老子认不认真,干你屁事。” 赵齐无声的嗤笑。 “她的胳膊划了道口子,流了不少血,”容蔚然笑的血腥,“哥们,你告诉我,这事要怎么了了?” 赵齐脸上的肌|肉一颤,“你不是已经把人废了吗?” 容蔚然露出一口白牙,阴沉沉的,“还不够。” 几分钟后,他走出病房。 里面传出砸东西的声响,两个手下刚脱身,听到动静慌忙跑进去,“少,少爷。” 鼻青脸肿的赵齐把手里的水果刀扔过去,“滚!都他妈滚!” 两个手下走到门口,背后响起一声,“站住!” 他们打了个冷战,完了,这回不死也得皮开肉绽。 赵齐没问这两个手下为什么不在门外,直接让他们互相给对方抽三十巴掌。 病房里持续着令人悚然的响声,掺杂着闷哼。 那两人把对方都抽成猪头,血从合不拢的嘴巴里流出来,惨不忍睹。 赵齐继续看片,闻着血腥味,他满腔的戾气总算少了一些。 “记住了,这笔账要跟我们的六少算。” “是。” 容蔚然提着打包的猪肝汤回去,叫施凉吃,“补血的。” 施凉不喜欢那个味儿,“放着吧,我先忙完。” “就现在,”容蔚然往电脑旁一靠,“我看着你吃。” 施凉丟掉鼠标,拿勺子在汤里划划,她先把枸杞吃了,然后是菠菜,最后对着一片片的猪肝蹙眉。 容蔚然警告,“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亲自跑去买的,你必须吃了。” 施凉弄了片猪肝放嘴里,几乎没嚼就咽下去了。 容蔚然目瞪口呆,“你也不怕噎着。” “吃了就行,”施凉继续咽,“哪来那么多话。” 她喝口汤顺顺,“还买了什么?” 容蔚然呆住了,半响喃喃,“卧槽……” 这女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施凉是真的不想说,东西都拖口袋外面了,眼睛没瞎就能看见。 容蔚然没发觉,他的内心深处有个角落特别柔软,少女心的买了一对带钻的手机挂坠。 “不能拿下来。”容蔚然把挂坠挂施凉的手机上,又给自己挂上,“更不能给我弄丢了。” 施凉考虑换个手机。 容蔚然眼睛发直的盯着她,“给点反应啊!” 施凉看到挂坠后面的r了,他那个应该是s,“真幼稚。” 容蔚然嘀咕,“谈恋爱是最幼稚的事。” 他现在连最幼稚的都做了,其他的还怕个屁。 “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容蔚然拿开汤碗,去亲施凉,“全是猪肝味,难闻死了。” 青年嫌弃,骂骂咧咧的,唇|舌却缠的更紧,肆无忌惮的扫|荡。 “我给你订了一个月的猪肝汤,不要偷偷倒掉。” 施凉抬起手臂,手指穿梭在他的头发里,“安静点。” 几瞬过后,容蔚然的呼吸粗重,如被火|燎着,几次都濒临窒息,那种感觉让人疯魔。 他当着施凉的面自己解决了,边收拾纸团边说,“还有多少工作没做完?我帮你看看。” 施凉电脑里的东西太多太杂了,哪能给他看,“我想吃水果沙拉。” 容蔚然的面部抽搐,“大姐,你刚吃完猪肝汤。” 施凉拿脚蹭他,两片红唇上满是|激|情|过后的痕|迹,此刻轻轻挑着,“去不去?” 容蔚然抓狂的骂了声,就知道玩,还不管灭火。 他少爷脾气的踢了下桌角,去做那什么水果沙拉。 施凉敲着键盘,“把门带上。” 人没走,她没抬头,“过来点。” 阴影投下来,施凉的唇擦过青年的嘴角,“去吧。” 容蔚然的双眼微睁,那么一下,他竟然有种麻麻的感觉。 见鬼了,老手成了新手,随便一个接触都激动。 容蔚然刚准备大显身手,就接到大哥的电话,说太后娘娘摔倒了,他赶紧跟施凉打了招呼回去,进大门就看到娘娘在花园喝下午茶,更是开怀大笑。 面对小儿子受到欺骗的愤怒目光,容夫人哼了声,“妈妈不装病,你能回来?” 容蔚然气的头顶冒烟。 容夫人拍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这太阳晒的,头有点犯晕,我回去躺躺,馨语,你们聊。” 她警告的捏了一下小儿子的胳膊。 花园寂静安宁, 容蔚然慵懒的坐在椅子上,阳光在他身上镀了层温暖的金边,是一个英俊的王子。 太多女人想做他的公主。 盛馨语痴迷的看着,不自禁的去靠近。 容蔚然后仰着头,似笑非笑。 盛馨语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暧|昧又温柔的说,“六少,我也可以玩儿。” 容蔚然懒懒道,“晚了。” 盛馨语从他怀里露出张脸,没听明白。 容蔚然望着蓝天白云,他从今天开始当孙子,就不打算再玩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盛馨语几乎是一口咬定,“不可能!” 这拒绝的理由烂透了,谁不知道他花心,从不对哪个女人专情,想跟他谈感情,就是触|犯了他的禁忌。 “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你只是对我盛家大小姐的头衔很反感,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愿意让你把我和外面那个女人放在一起。” “错了。”容蔚然虚虚的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如果想碰哪个女人,管她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盛馨语,我就是单纯的不待见你。” 盛馨语的脸白了几分,“为什么?” 容蔚然扯了扯嘴皮子,“小时候你放狗咬我,那事你忘了,我可没忘。” 盛馨语攥了一下手心,那是死了的人干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不懂事,也娇蛮无理,自以为是大小姐,就胡作非为,六少,我很抱歉。” ”你又错了,“容蔚然捏着她的下巴看看,“我恰恰喜欢那时候的你。” 盛馨语浑身僵硬。 容蔚然将她推到一边,站起身说,“麻烦你跟你家,还有我爸妈表个态,订婚这事,就别折腾了。” “回头闹的彼此不愉快,再撕破脸,那就难堪了,你说是吧,盛大小姐。” 盛馨语说不出话来。 她怕一张口,就会失控,说出什么令人怀疑的东西。 喜欢的人,是谁? 容蔚然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回去的路上,盛馨满脑子都是那些扭曲的疑问,容蔚然如果动感情,应该是跟她才对。 他们是门当户对,那么般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容蔚然了。 到了家,盛馨语把房间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推了出去,“啊——” 外面是王琴的声音,“馨语,你怎么了?” 她在酒店吃完饭就先回来了,头疼的厉害,才刚睡着,就被这么大的动静吵醒了。 “馨语,是不是见到容蔚然了?” 门从里面打开,盛馨语哭的眼线都花了,“妈,他说订婚的事没可能。” “他不想订婚,就不订了?”王琴冷笑,“容家是容振华做主,哪轮得到他。” 盛馨语不甘心的把嘴唇咬出血,“他喜欢上别人了。” 王琴眼神怪异,“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容蔚然,他除了钱多,剩下的就是女人了。” “不是一回事,”盛馨语说,“妈,他平时只是玩,现在是动了感情。” “那还不简单。”王琴跟她耳语, 盛馨语拧眉,“能行吗?” “能行。”王琴说,“这事你就别瞎想了,容蔚然想翻天,他老子第一个不让。” 盛馨语想想也是,她记得容蔚然的三哥当年闹的挺厉害,几次私|奔都被抓回来了,更是以死相逼,最后还不是走上联姻的那条路。 没有例外,容蔚然也不行。 “妈,爸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王琴嘲讽的笑了笑,她这几天瘦了一圈,气色非常差,“你爸成天围着小|贱|人打转,哪有闲工夫想这个家。” “可是,妈,”盛馨语不放心的说,“两家订婚的事,还要爸去跟容叔叔沟通,你能不能给爸说声?” “不用说,而且我的电话他也不接,”王琴拍拍女儿,“放心吧,他知道的。” 那不光是盛光德拿来稳固权势的东西,也是她的筹码。 容蔚然有容氏的股份,只要把女儿送进容家,就等于拥有一份庞大的财产,她后半辈子再怎么着,也不会凄惨到哪儿去。 聊了一会儿,王琴回屋,又躺下了。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几十年前住过的老胡同,贫穷低贱的味道那么真实。 场景一个个变换,人也越来越多,有年轻时候的盛光德,咿咿呀呀的女儿,高贵的吴家千金吴秋,不怒自威的吴扬董事长吴建成…… 王琴终于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面前,就在她进去的时候,面前出现一条血路,她想跑,可是脚步不受控制,被推着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王琴发现自己站在血池里,血水漫在她的脖子位置,她看到一个如诗如画的女人站在边上,转过身对她微笑,一贯的轻声细语,“到你了。” 王琴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涔涔,她伸手去拿杯子,想喝口水,可是手一直在抖,杯子没握住,掉地上了,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第二天,王琴去了盛晖。 她是董事长夫人,一路畅行无阻的出现在办公室。   ☆、第34章 盛光德坐在办公桌后面,停下翻文件的动作,他让姜淮出去,问着王琴,“你来这里干什么?” 王琴提提手里的保温桶,神情温柔,“给你煲了汤。” 盛光德皱皱眉头,手里的钢笔搁到一边,看她玩什么把戏。 王琴打开保温桶,“光德,我想明白了。” 闻言,盛光德不动声色,“明白了什么?” “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大半辈子都过来了,”王琴拢了拢头发,“现在馨语快成家了,我们不管有什么事,都别毁了这个家,好吗?” “至于那个陈沥沥,我看她是个乖巧的姑娘,你如果真喜欢,就养着吧,等哪天你厌了,也别亏待人家,该给的还是要给,不能少了。” 听着她假模假样的说词,盛光德突然就来了一句,“沥沥怀孕了。” 王琴手里的保温桶倒在桌上,热汤全撒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她的脸色大变,“那个小|贱|人怀孕了?” 盛光德立刻将那些被汤水浸|湿的文件全部拿走,声音冰冷,“王琴,这句话我只说一遍。” “如果你真的为你女儿考虑,就给我回去老实的待着,学会装聋作哑,别自作聪明。” 王琴气的浑身发抖。 她昨晚一晚上没睡,为了女儿的幸福,还有自己的后半辈子,才下定决心过来这边,低声下气的求和。 打算忍一忍,等女儿跟容蔚然把婚事办了,日后再做打算。 盛光德竟然告诉她,那个小贱人怀孕了,他们就要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了。 所以呢?那她就得跟她女儿靠边儿站? “我是你的合法妻子。”王琴被愤怒冲昏头脑,明目张胆的威胁,“盛光德,你就不怕外界知道你干的这些事?” 盛光德不慌不忙的摇摇头,“你这脑子,连吴秋一半都比不上,我当年也不知道是看上你哪儿了。” 王琴笑笑,“因为我傻。” 她的面上是一片讥讽和同情,“吴秋聪明,所以你忌惮她,容不下她。” 盛光德还是那副尽在掌握的样子,“那你就该继续装傻。” “我也想继续装,”王琴拔高声音,“可是现在你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盛光德,你和别的女人快活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看着王琴歇斯底里,盛光德的眼中涌出一抹回忆。 当年吴秋发现他跟王琴勾搭上的时候,已经怀上老二了,她没吵没闹,冷静的和他谈了一宿。 作为婚姻里的当事人,吴秋太懂得控制局势了,老大和她一样聪明。 王琴盯着盛光德,知道他在想那个女人,“昨天下午,我还梦见她了。” 盛光德摩|挲了一下手指,“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王琴动动嘴,突然绕过桌子去抱盛光德,“光德,我害怕。” “我怕你会像对付她那样,对付我。” 盛光德不轻不重的拍拍她,和每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一样,“刚才我说过了,只要你愿意,盛夫人这个位子永远都是你的。” 王琴心中冷笑连连,说的好听,她比谁都清楚,这男人心狠手辣。 一旦那个孩子出世,馨语的东西就要和对方瓜分。 搞不好连盛晖和那个家都得拱手让人。 王琴的眼中闪现阴毒的光芒,她绝对不会让那个小|贱|人把孩子生下来! 公司的餐厅很嘈杂,大家都紧抓着这点时间吐槽,八卦,下午是半死不活,还是打鸡血,由午休决定。 施凉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饭菜,心不在焉。 姜淮在她对面坐着,“你一口没吃。” 施凉单手支着头,“上午吃了很多零食,不饿。” 姜淮无意识的说,“没营养的东西,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他看到女人把菜里的肉丝全部挑出来,第一次见这个情形的时候,以为是不喜欢吃,没想到她是把喜欢吃的堆放到一起,最后再慢慢吃。 很奇怪的习惯。 姜淮夹了块土豆吃,“夫人来了。” 施凉的表情没变化,“没什么事吧?” 姜淮的声音模糊,“不好说。” 施凉漫不经心,“听说陈沥沥辞职了?” “嗯。”姜淮说,“董事长的意思。” 施凉哦了声,“不在一个公司,方便多了。” 姜淮压低声音,“陈沥沥怀孕了。” “是吗?”施凉也放轻音量,几乎要被周围的笑闹声淹没,“那就难怪了。” 姜淮的神色有几分凝重,“这件事不能对外伸张,否则会很麻烦。” 施凉好像又有了胃口,筷子换成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姜淮目睹了她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差点喷饭。 施凉随口说,“我上午听到你用德语打电话,是有学过吗?” 姜淮说,“学过一点。” 他喝口骨头汤,“曹秘书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董事长给他联系了那边的医疗团队。” 施凉咽下食物,露出一个笑容,“那董事长真是有心了。” 随着张范跟盛馨语的加入,短暂的和谐氛围就此中断。 张范先发了声感慨,“今天的菜色都不错啊。” “姜淮,施凉,你们在聊什么,头都快凑到一起了。” 盛馨语的嘴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就是啊,姜秘书和施主管的关系这么好,可真让人羡慕。” 面对没事找事的千金大小姐,施凉跟姜淮都没给任何回应。 张范挑剔的吃着菜,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过了会,盛馨语惊讶的说,饱含着可惜,“施主管的果汁哪儿拿的,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我还没喝,”施凉笑笑,“大小姐要是喜欢,就拿去喝吧。” 盛馨语把果汁拿到自己面前,“那就谢谢了。” 姜淮的与光里,施凉是无所谓的样子,他的心里却感到有些不愉快,大小姐平时经常会在一些场合做类似的举动,他见了,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此时此刻,另一方换成施凉,就做不到那般漠然。 拿纸巾擦嘴,姜淮伸出一根食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大小姐,夫人在董事长办公室。” 盛馨语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起了变化,“什么时候的事?” 姜淮说,“有一会儿了。” 盛馨语立刻撂下餐盘走了。 少了一人,桌上的气氛都融洽了许多。 张范咳咳,身子后仰着跟姜淮耳语,“护短护的这么明显,也不怕她告到上头去,丢了你的饭碗。” 姜淮置若罔闻。 施凉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又走了一个,桌上就剩两个单身老男人。 张范望着施凉离开的背影,“这玫瑰刺太多了,还都是隐藏的,肉眼看不见,你戴什么手套都起不到作用。” 姜淮气定神闲,“一副不管用,那就多戴几副。” 张范看他,“决定了要摘?” 姜淮挑了下眉毛,“暂时没有打退堂鼓的想法。” 张范很不给面子的调侃,“兄弟,小心扎到手。” 姜淮镜片后的眼睛一闪,扎到手又如何? 他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张范笑的很有魅力,“这对付女人,尤其是施凉那种女人,温水煮青蛙是不行的。” 姜淮,“那怎么做?” “要硬来,”张范摸摸下巴,样子有点|猥|琐|,“趁她不注意,上去就来个法式|湿|吻|。” 姜淮淡淡的接上,“然后就是一大嘴巴子。” 张范,“……” 他抽抽嘴,“你还是温水煮青蛙吧。” 施凉回到办公室,只有她自己,其他人都吃饭去了,她没坐下来,而是侧身靠着桌角,斜斜的扫过对面。 那是盛馨语的办公桌,布置的非常讲究。 随便一个小挂件都是外国货。 和施凉的一比较,相当于是买家秀和卖家秀,都不像是一样尺寸材质的桌子。 她曲着两根手指,轻轻敲点着桌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顶层,盛光德刚走出来,就看见盛馨语站在走廊,“爸,妈呢?” 盛光德脚步不停,边走边说,“回去了。” 盛馨语伸手去拉他,“真的?” “不然呢?”盛光德看了眼他的女儿,将那丝质疑和慌张收进眼里,“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妈怎么着?” 盛馨语抿嘴,她没发出声音,脸上出现的东西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情绪。 盛光德的眉峰一皱,“馨语,别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你爸。” 盛馨语想说,可是爸,你从前就是那么做的,但她没资格说,自己也不干净,而且也不敢说,每每在她得意忘形的时候,那种恐惧就会翻涌出来。 “爸,你跟妈没吵架吧?” 盛光德按了电梯,“夫妻之间不吵架才不合常理。” 门开了,他走进去,盛馨语亦步亦趋的跟着,“你们都过了半辈子,怎么会就不能一直好好的?” 盛光德提醒道,“馨语,你的事,我们不掺合,我们的事,你也少往里凑。” 盛馨语僵住,她沉默了几秒,“爸是要去陈沥沥那儿吗?” 盛光德也不遮掩,“嗯。” 盛馨语心里不是滋味,爸爸把空余的时间和爱都给了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虽然她老早就撞见过,但是现在的发展依旧远超自己预料。 财务科的楼层到了,是盛光德按的,他的意思明了,这件事就此作罢,不想继续谈下去。 盛馨语再不情愿,也只能出去,她走进办公室,意外的发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你在看什么?” 听着背后的声音,施凉没回头,“在看这绿萝,好养又好看。” 办公室数量最多的植物就是绿萝,绿葱葱的,盛馨语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她对这玩意儿向来没有兴趣,更无法理解那些人费心去养的意义是什么,她盯着施凉夹在指间的烟,“施主管,办公室是禁止抽烟的。” 施凉轻笑,“没点。” 盛馨语的脸有点难看,她把桌上的文件收收,暗地里检查自己的东西,看是不是丢了什么,如果丢了,那就一定是这个女人干的,可惜没有。 “分公司缺一个财务总监,我打算向我爸推荐你。” 施凉做出吃惊的样子,“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小姐还想着我。” 盛馨语的眼睛眯了眯,“分公司在w市。” 施凉把烟放回烟盒里,她拿起打火机,指腹磨蹭着那片四叶草,“我知道不在本市。” 盛馨语有种心思被看穿的错觉,“那就这么说定了。” 施凉说道,“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机会,我求之不得。” 盛馨语放松了些,她已经查到了,容蔚然昨天是跟这个女人在一起的,原本是想光明正大的把对方打败,现在不行了,她等一刻,都是煎熬,就想赶紧让人滚出a市,最正当且平常的理由就是工作调动。 这样容蔚然知道了,怪的是施凉,怎么也不可能牵扯到她头上。 施凉知道盛馨语打的什么算盘,她更知道,盛光德是不会点头同意的。 很显然,关于这点,对方并没有想到。 施凉给容蔚然发微信,就一个链接,是一部新上映的电影,其他什么内容都没有,包括一个逗号。 容蔚然在跟几个发小打台球,六七个超短裙妹子陪同,室内漂浮的尘埃都弥漫着一股子年轻人独有的张狂味道。 “六少,到你了。” “不玩了,”容蔚然抱着手机,一边的嘴角兴奋的上扬,“老子要去约会了。” 那年轻人吓的丢掉了球杆。 众人,“……” 好半天,他们才从呆滞的状态里出来,“刚才我好像出现了幻觉”“这么巧我也是”。 下一刻,室内响起震耳欲聋的起哄声,那几个发小的反应非常激烈,嗷嗷的叫唤。 容蔚然在给施凉发信息,“一个个跟大马猴一样瞎蹦跶什么,是老子找着媳妇了,又不是你们。” 他皱皱眉头,暴躁的说,“都他妈安静点!” 有个小平头上来问,“六少,是不知道回什么信息?” 容蔚然按着手机键盘,噼里啪啦一通,按出一大段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给删了,他不是不知道,是脑子一片空白。 “一边玩儿去,都别打扰我!” “……” 就没见这么认真过。 另一边,施凉点开窗口,她扫了一眼,除去符号,一共十二个字,有三个错别字——像约窝看电影啊,先排队去把! 盛馨语听到笑声,她拿着化妆镜的手一紧,突然靠近,“施主管笑什么?” 施凉把手机往她面前举举,“是一段视频。” 盛馨语没看视频里搞笑的一对兄弟,她的视线落在施凉的手机挂坠上面,“这个……施主管的男朋友送的?” 施凉大方承认,“是啊。” 盛馨语顿时就是一脸吃了什么脏东西的表情。 下午,施凉外出办事,搞定后临近下班时间,她直接去了广场。 青年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不时拿到嘴边吸一口,他穿着显眼的粉|色衬衫,那个颜色在他身上,没有一丝女孩子气,反而把眉宇间的桀骜不驯衬的越发突出。 施凉朝青年走过去,缩短到亲密距离时,她露出笑意,“等很久了吧。” “放屁,”容蔚然死鸭子嘴硬,“我也是刚到。” 施凉拍拍他的肩膀,由着他撒谎。 掐灭烟蒂,容蔚然抱住施凉,紧了紧,“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施凉瞥了眼从他们身边听过的女生,背心加牛仔短裙。 她穿的修身长袖连衣裙,搭的黑□□鞋,腿也没露。 容蔚然瞪她,“你多大岁数,人家多大岁数啊?” “行,你有理,”施凉被风吹的眯起眼睛,“我成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风一吹就能倒下。” 容蔚然哼哼,他又生起气来,“你就没有一回准时过。” 是你早到了好吧,施凉碰容蔚然的手,被他立刻一握,修长的手指包住了。 “就这点诚意是不够的。” 施凉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电影还看不看了?” “看啊,”容蔚然不爽,“我们在谈恋爱,见了面都没打啵。” 施凉拉下他的脖子,在他额头啵了一下。 容蔚然愣半响,美滋滋的,又骂,“操,怎么跟亲小孩子一样!” 不远处,盛馨语从雕像后面走出来,她的视野里,容蔚然搭着施凉的肩膀,宣告占有权的姿势搂在臂弯里。 那样的悬殊对待,让盛馨语气的浑身打颤,失败感直冲到脸上,她的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里。 盛馨语拿出手机打电话,“爸,w市分公司财务总监的人选定了吗?我觉得施主管能力出色,她很优秀,可以胜任那个岗位。”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盛光德说,“你的工作不是这个,就别操心了?” “我这边有事要忙,回头再说。” 说完就啪的挂了。 盛馨语呆了好一会儿,跟个傻子似的,她优雅的把手机放包里,用了最大的控制力,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 两天后,一条舆论犹如惊涛骇浪,席卷了整个a市,霸占各大财经报刊的头条——盛晖董事长婚外情公司下属。 盛光德把报纸捏住,又重重的扔桌上,一旁正在喝红枣茶的陈沥沥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拿起报纸,看到上面占篇幅最多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起来。 “怎么办?董事长,我们怎么办?” 盛光德拍拍惊慌无措的女孩,“没事的。” 他柔声安抚,“沥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胎,其他的都不要想。” “可是……”陈沥沥咬唇,“到底是谁做的?” 盛光德也想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王琴,最先排除的也是她。 这么一闹,沸沸扬扬的,对王琴没好处。 丈夫出轨,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耻辱,这种事变的人尽皆知,她出门都会难堪,更别说那些老姐妹的嘴巴了。 盛光德出门后不久,陈沥沥也换了身衣衫出去了。 西街 施凉约了黄金殊,王建军在路边的粥铺里吃早餐,分享着杂乱无章的那些小事。 王建军啃着油条,“苗苗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黄金殊说,“说不定她正在哪个地方过着幸福快乐的小日子呢。” 施凉吃着腌萝卜,孙苗苗恐怕是凶多吉少。 黄金殊拿胳膊撞她,“阿凉,你发什么呆啊?有心事?” 施凉叹气,“接下来一个月天天加班。” 黄金殊眨眨眼,“真惨。” 王建军苦哈哈的,“我还希望加班呢,省的回家对着冰冷的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人没有,阿飘是肯定有的,”黄金殊夹了一个小笼包,幽幽道,“你晚上试试,没准就能跟你彻夜……” 王建军咬牙,“黄、金、殊!” “吃你的吧,脸都快瘦脱形了,”把小笼包丟他碗里,黄金殊对施凉说,“阿凉,我那房东说急用钱,要把房子卖了。” 施凉略一思索,“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黄金殊摇头,“不行。”万一什么时候容蔚然过来,她多不好意思。 王建军闷声不响的吃完小笼包,砸了下嘴,“我那儿有间空房。” “先说好,水电费平摊,房租1000,个人卫生,公共卫生,这些都必须收拾干净。” 黄金殊哼道,“我还不稀得你那破地方呢!” “破地方?”王建军一副小人得志样儿,“我那儿地段好,前有摩天轮,后有公园,离阿凉也近,次卧1000已经是老同学的价格了。” 黄金殊扭头,“阿凉~” 施凉赞同的说,“我看建军那儿挺好。” 黄金殊,“……” “你们很熟悉彼此,现在是一个公司,一个部门,住一起了,就可以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施凉对他俩笑,颇有深意,“多好啊。” 王建军平时嘴笨,这次利索了,“好个屁!” “你唾沫星子往哪儿喷呢?”嫌弃的叫着,黄金殊忽然把眼睛扒在窗外,“那个是不是盛晖的董事长夫人?” 施凉扫向街对面,“好像是。” “富太太就是不一样,提的那小包够我们三半年的工资了,”黄金殊咦了声,“那个年轻的女人是谁啊?我看她一直把手放在腹部,是不是怀孕了?” 施凉提不起兴趣,“不清楚。” “好像吵起来了,”黄金殊激动道,“阿凉,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施凉继续喝粥,“别惹麻烦了。” “就是,”王建军翻白眼,“爱管闲事的,往往都会惹祸上身。” “你俩真没意思,”黄金殊把筷子狠狠一抓,“重头戏来了。” 施凉望过去,她看到盛光德从车里下来,步伐迅疾,身形慌乱。 而王琴不知道在跟陈沥沥说什么,两人激烈拉扯起来,她把陈沥沥往后一推。 陈沥沥跌倒在地,手捂着腹部,神情痛苦,茫然,之后是失声尖叫。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围观的都没时间看个究竟。 接着就是盛光德推开王琴,把陈沥沥抱起来。 王琴看到陈沥沥的裤子上有血,她当下就解释,语无伦次,“不是,光德,真不是我,不是我推的。” 盛光德的表情恐怖,“王琴!” “我没推她,”王琴指着陈沥沥,“是她自己没站稳,跟我没关系!” “是她故意的,她想陷害我!” 陈沥沥的脸白的跟死人一样,口中不停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她痛哭流涕,“董事长……救救我的孩子……”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嗓音微哽,盛光德看着王琴,眼睛里没有情绪。 王琴吓的声音发抖,“光德你听我说,我……” 甩开她,盛光德把陈沥沥放进车里,扭头说,“王琴,你最好祈祷孩子没事,否则……” 王琴站不住的晃了晃,她浑身发冷,盛光德会杀了她吗,像对待吴秋那样。 到医院的时候,陈沥沥已经意识不清。 医生说孩子没保住。 盛光德跌坐在长椅上,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记得报告上写的是一个多月,就这么没了。 而此时,王琴得知消息,既高兴,又害怕。 她快速收拾东西,准备出国待待,过些天再让女儿看看情况。 结果还没出大门,盛光德就回来了。 王琴被他掐住提到半空,两条腿不停的乱蹬。   ☆、第35章 “盛……盛光德……你是不是疯……疯了……” 王琴呼吸困难,两只手胡乱地拍打着盛光德,“你放我下来……” 无论她是哀求,还是威胁,盛光德都无动于衷,手上力道没有减轻丝毫,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收紧。 王琴很快就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脸上也呈现出紫色。 “爸,快放开妈!” 盛馨语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惊恐的抓着盛光德的胳膊,“爸——” 盛光德什么也听不见,他那样子,是要王琴死。 两条腿无力的晃着,王琴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下去,瞳孔涣散。 看到这一幕,盛馨语不停发抖,她怎么也拉不动失控的盛光德,疯了般对下人们尖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啊!” 下人们也是被眼前的情形吓懵了,可是,他们没有老爷的命令,根本不敢动。 毕竟他们只是下人。 情急之下,盛馨语拿起花瓶,直接就砸在了盛光德的手臂上。 疼痛让盛光德骤然清醒,他那只手本能的松开。 脖子上的钳制消失,王琴摔在地上,两秒后,她的胸口缓缓起伏,痛苦的咳嗽起来。 盛馨语快速把她扶起来,“妈,你怎么样?” 王琴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喘气,窒息和死亡的感觉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太可怕了。 刚才如果不是有女儿,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丈夫手里。 这一刻,王琴是真的死了心了,不会再对盛光德抱有任何希望。 以前是吴秋,现在是她,对盛光德而言,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血腥味在客厅弥漫着,地上的碎花瓶上有血,越来越多。 盛馨语的喉咙干涩,“爸……” 刚才她是不得已才那么做的,没想到后果。 盛光德看都不看自己的女儿一眼,也不管自己流血的手臂,他背过身走出大门,背影有些佝偻。 跌坐在地,盛馨语的心沉到谷底,她的手脚冰凉,完了。 爸妈完了,这个家也完了。 盛馨语让下人去倒水,她也知道,下人就是拿一份钱,做一份事,指望不到别的。 “妈,你跟爸怎么了?他为什么那么对你?” 王琴喝了口水,脸色还没缓过来,嘴唇都是乌的,她哆嗦着,“那个小|贱|人怀孕了。” 盛馨语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不过你放心,”王琴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露出愉悦的笑容,“就在今天早上,她肚子里的小|杂|种|没了。” 盛馨语的脑子钝痛,“妈,是你……” 她噤声,心情复杂。 难怪爸爸会做出那种疯狂的举动。 老来得子,另一方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结果孩子突然就没了,那么大的打击,能不伤心难过吗? 王琴却忽然说,“记不清了。” 盛馨语没反应过来。 她抓紧王琴的胳膊,“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琴摸着脖子,那里有很深的掐痕,疼的厉害,“你也知道,我每个周三都会约你几个阿姨上西街喝早茶,哪晓得今天早上到那儿的时候会遇到陈沥沥。” “今天的新闻你看到了吧?” 盛馨语抿唇,“嗯。” 她看到那则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可想而知,其他人的反应不会轻多少。 “我在到了西街的时候,接到你几个阿姨和亲戚的电话问候,才知道你爸出轨的事传开了。” 王琴的表情难看,“我哪还有心思喝早茶啊,就想赶紧回去,谁也不见,偏偏就在这时候,陈沥沥那个小|贱|人撞上来了。” “我一看到她,就气的扇了一耳光,你知道那陈沥沥说什么吗?她要我成全她跟你爸,说她不能没有你爸,简直不要脸。” 盛馨语听着,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王琴理理头发,凄惨又嘲弄,“馨语,你爸这回是恨透我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盛馨语心烦意乱,“我去找他,跟他好好解释。” “没用的,”王琴平静的说出一个事实,“谁都同情弱者。” 从前她在盛光德面前扮演的就是陈沥沥那个角色,年轻一代比她做的还要好,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盛馨语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你没推陈沥沥不是吗,爸也没看到……” “我推了,”王琴打断她,“你爸也看到了。” 她一看到陈沥沥那副嘴脸就来气,听着柔柔弱弱的声音,恨不得去撕烂那张嘴。 “说她跟你爸是真心相爱的,我呸!” 盛馨语僵住。 “妈,是不是她故意刺激你的?”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王琴的脸上是一片凄然,“你爸以后要和那个小|贱|人过日子,不会回来了,馨语,你不会离开妈吧?” 盛馨语的眼底闪过什么,“妈……” 王琴握紧女儿的手,“妈只有你了。” 盛馨语拍拍她的背部,“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王琴终于放心了,她始终坚信,女儿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可她忘了,这世上太多的事不可能如意。 医院病房里,陈沥沥隔一会就看手机,十点整,她掀开被子下床,慢慢的走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不多时,一串五颜六色的气球飘上空中,每个气球上面都有一个笑脸。 陈沥沥的脚踮起来,上半身不自禁的探出窗外,她的手也同时伸出去,想要抓那些气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气球离自己越来越远。 擦了一下眼睛,陈沥沥高高的仰着头,眼眶湿润,她哽咽着说,“爸爸,姐姐,我好想你们。” 每一次都要装作不认识,即便在同一座城市,也不能出来见面。 活的太累了,真真假假的已经分不清楚,只有一种信念,一个目标,一段仇恨。 陈沥沥用手捂住嘴巴,颤动着肩膀无声的痛哭,她从小到大都很没用,脑子也不好使,除了尽心尽力演好一个角色,其他的什么都帮不上。 快了吧,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天一定比任何时候都要蓝。 盛光德进去的时候,看到女孩躺在床上,一双通红的眼睛睁的很大,没有神采。 他的心里堵的慌,“沥沥。” 陈沥沥的眼珠子转动,“董事长。” 盛光德坐到床前,摸摸女孩的头发,是他手上沾的血太多了,福薄。 “你还年轻。” 陈沥沥的鼻子发酸,“都怪我。” 她的眼泪就刷地掉下来了,“如果我不出门,不去西街,就不会碰到夫人,惹她不高兴了。” “我叫你在家养胎,”盛光德沉着声音,“你为什么不听话,要私自出去?” 陈沥沥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合,“对……对不起……我只是想去寺里许愿……” 盛光德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这孩子是看了报道,慌了神,胡思乱想了。 “孩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陈沥沥一下子就急了,“夫人是不小心的,她不知道我怀孕了,董事长,您别迁怒于她。” 她怎么不知道,盛光德的眉间出现一抹悔意,或许那天就不该提。 “都这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 陈沥沥吓的身子一抖,“我……我不想您为难……” 她的手攥紧被子,“夫人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是第三者,我心术不正。” “可孩子是无辜的,”陈沥沥的情绪激动,“是我的错,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盛光德的眉头打结,他把陈沥沥揽怀里,“好了,别说了。” 陈沥沥碰到盛光德的手臂,他下意识的变了脸色。 “董事长,您受伤了?” 盛光德说,“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陈沥沥的声音发颤,“是因为我吗?” 她憎恶自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盛光德拿了帕子擦女孩的脸,“不哭了。” 陈沥沥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哭的特别伤心。 盛光德一直陪着陈沥沥,等她熟睡了,他走出病房,让手底下的人看着,自己去了曹峰那里。 天不好,乌云密密层层的堆积,随时都会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曹峰能走了,就是还走的不利索,他抓着扶手来回练习,“盛董事长又来看我啦。” 盛光德不答,将带来的酒杯放桌上,他先倒满一杯,一口干了。 “你说有报应吗?” 曹峰随手拿了字典,搁腿上翻看,“没有吧。” 盛光德满意道,“跟我想的一样。” 所有的事,还不都是人为的,什么报应,因果循环,那全是借口。 曹峰继续翻字典,枯瘦的手随意搭在上面,有几分内敛的书卷气。 盛光德又去倒酒,他老了,曹峰又何尝不是。 十几二十年前,曹峰不是现在的模样,他是吴建成的秘书,风流倜傥,受到无数年轻女人的青睐。 说起来,曹峰当年的风流韵事跟容家小儿子有的一比。 可惜啊,现在成了一个孤寡老头,只有一身病痛。 盛光德的心里充斥着扭曲的舒坦,他不一样,他有权有势,有妻有儿,还有喜欢的年轻女孩,什么都有。 “我走到今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把杯子重重一磕,自问自答,斩钉截铁,“没有!” 曹峰没给回应。 盛光德给他倒了杯酒,“曹大哥,过来陪我喝一杯。” 曹峰为难,“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盛光德好像听到什么笑话,“我的酒量还是你给练出来的。” 曹峰抓抓头,“医生说我要禁酒。” 盛光德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忽地笑了,“也是,你的身体重要。” 曹峰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一瓶酒就那么喝光了,“盛董事长,你喝醉了。” “早的很,”盛光德扯开一丝不苟的领口,“我有时候就在想,你的命比我以为的还要好。” 车子被撞变形,人飞出去很远,竟然没当场死亡,这命有多大啊。 曹峰胃里不舒服,想来是饿了,他慢吞吞移步,去翻了个面包。 盛光德拍拍他的肩膀,“我叫人给你送午餐。” 曹峰的语气真诚,感激,“那麻烦了。” 盛光德走了,头也不回。 那天过后,王琴的卡被冻结,也被禁止和外界联系,她依旧住在奢华的别墅,穿着国际顶级的品牌服饰,还是那个高人一等的盛夫人,又什么都不是了。 等待她的是漫长的焦虑,痛苦。 盛馨语一开始还会听王琴怨天尤人,渐渐的就没了耐心,回家的次数也从每天变成两三天一次。 她的很忙,不但要应付工作,和长汇银行那边打交道,还得看父亲的脸色行事,如履薄冰。 这些是不是麻痹自己的借口,只有盛馨语知道。 亲情最终被拿出来,和名利一起放在天平的两端,哪边轻,哪边重,一目了然。 公司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氛围,尤其是市场部,所有人都在刻意屏蔽某个人和某件事。 盛光德接连摔碎茶杯,他的脾气变的很差,瞪过来的时候,有几分骇人。 没有人知道,他在不安。 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是揪不出背后兴风作浪的小鬼。 姜淮是今天的第二次收拾碎片,沉默着出去,背后又是砸文件的响声。 他在楼顶找到施凉,“借个火。” 施凉把打火机递过去,“很少见你抽烟。” 姜淮点烟,用唇叼着吸一口,动作娴熟,“不上瘾。” 施凉眯着眼睛看远处,任由微风轻拂面颊。 姜淮摸了摸打火机,还给她,“几天前,陈沥沥流产了。” 施凉说,“我知道。” 姜淮抬眼。 施凉没看他,“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在街对面的粥铺里。” 姜淮推推眼镜,“董事长的心情不好,谁跟他汇报工作,都免不了一顿骂。” 施凉接受他的提醒,“我上头有张范顶着,只要董事长不点名,我不会凑过去的。” 姜淮说,“公司这个月的股市动荡不少。” “预料之中。”施凉说,“应该不会再恶化了。” 缭绕的烟雾里,姜淮突兀的说,“生日快乐。” 施凉侧头,面露诧异。 姜淮弹了弹烟身,“你面试的时候,简历是我给董事长的。” 施凉露出恍然的表情,“有心了。” 姜淮望着她,目光深沉,“晚上有安排吗?” 两三秒后,施凉说,“有。” 姜淮的眼中浮现一抹失望,“看来是我晚了点。” 他似是连尼古丁的味道都觉得乏味,便把烟头给掐了。 施凉也掐了烟,“回去了。” 姜淮顿了顿,跟上去,凝视着女人的背影,他的心里跑出一股邪念,想把人搂怀里,肆意妄为,就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楼顶。 等姜淮惊醒时,已经有了反应,他无比尴尬的停下脚步,脸上如同火烧的发烫,又脚步迅疾的越过前面的女人,快步离开。 施凉看着男人仓皇的身影,擦肩的时候,她的余光捕捉到对方的脸通红。 通常一个男人会有那种反应,多半是跟|下|半|身|有关。 施凉揉揉眉心,没再去想。 她回办公室,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盯着看了很久。 “生日啊……” 每年都记不得,施凉无意义的扯动唇角,把身份证放回原处。 她接了一通电话,才知道原来了解她那张身份证上信息的人不少。 林竞在那头问,“施姐姐,最近还好吗?” 施凉说,“还好。” 林竞不说话了,家里发现他对施凉的心思,就把他调去c市,一堆工作和应酬压下来,不让他有时间胡思乱想。 可他还是想了,天天想。 “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是我……”林竞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喜欢。” 施凉听着青年话里的紧张,期待,“林竞,你真没必要这样。” 林竞说,“我乐意。” 那三个字充满我行我素的意味,颇有一些容蔚然的味道。 施凉结束那通电话后不久,就收到一个包裹,是小饼干,包装的很精美。 她把卡片拿起来看看,有下属拿着账目过来,“主管,这卡片好好看啊。” 施凉没遮掩,反正也没内容,就一幅画,“哪里好看了?” 那女人娇笑,“上面的画是手绘的吧。” 施凉又去看,“你知道画的意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女人说,“主管,我男朋友是画画的,要不我问问他?” 施凉说,“不用了。” 艺术这东西,就不是常人能参透的。 她收拾包的时候,手碰到一物,作天容振华的秘书找过她,给了这东西,数额七位数。 不少了。 也只有容家随便出手就这么大方。 施凉清楚,这不是容振华第一次处理儿子的私事,先用支票,不行还有后招,无非就是威逼利诱。 容振华这次不亲自出面,一是在告诉她,她和容家的差距,二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施凉将东西丟在包的角落里,她知道,那天盛馨语跟她提分公司的事,就是发现了容蔚然跟她在一起,并且会有动作。 盛馨语在某些方面缺少主见,她是依赖王琴的,以王琴的脑子,想不出别的,只会让她借容家的手。 所以施凉早就在等容振华的动静,比预料的晚了两天,对方沉得住气。 施凉下班回去,果不其然在玄关看到双皮鞋,她去厨房倒水,背后有脚步声,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面圈上来。 之后是青年炙|热的吻。 施凉放下水杯,“容蔚然,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容蔚然把她扳过来,“你把老子玩成这样,现在说算了,你告诉我,怎么算了?” 施凉淡淡道,“少爷,你走出这个门,还是花花世界。” “滚他妈的花花世界,”容蔚然暴躁的吼,“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老子跟前说教?” 施凉拍他的脸,“来跟我说说,我是什么东西?” 容蔚然顶着张铁青的脸,呼哧呼哧喘气,头就往施凉肩上靠。 施凉推推他的胸口,“别撒娇。” 容蔚然勒着施凉,往死里用力,“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撒娇了!” 他抓狂的|咬|着,凶狠的威胁,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你以后再敢说那句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施凉疼了,手抓他的头发,“那你现在就动手吧。” 容蔚然愣半响,“……靠!” 他摸摸自己|咬|过|的地方,都出血了,“施凉,不能算了。” 施凉挑唇,“下次说那几个字的人就是你了。” 容蔚然讨厌死她这副模样,“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谈恋爱,不是在玩,所以你也别玩我,知道吗?” 施凉,“如果我玩你……” 容蔚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我弄死你!” 他抵着施凉的额头,“姐,我们不开玩笑。” 施凉抚了抚青年的背脊,“那就不开了。” 容蔚然托着她的后脑勺,发狠的亲她。 “我饿了。”施凉按住他的手,“饿的没力气了。” 想到了什么,容蔚然强行把施凉推出去,玻璃门一关,他在里头天崩地裂似的捣鼓了一会儿,端着碗出来。 施凉快饿晕了,她远远的瞅一眼,“这什么?” “看不出来吗?”容蔚然的脸不好看,“长寿面,快过来吃。” 施凉嫌弃,“这糊成一团,猪都不吃。” 容蔚然把椅子一摔,“爱吃不吃!” 他靠墙站着,跟一尊大佛似的,愤怒又委屈。 话没有,无形的释放着怒火。 施凉拿起筷子,试图在碗里搅一下,没成功,索性捞了一团面疙瘩吃。 容蔚然哼哼,“不是说猪都不吃吗?” 施凉说,“我又不是猪。” 容蔚然的脸绷着,嘴角却偷偷上扬,“多吃点,你就是了。” 施凉懒的搭理,她心疼自己的胃,希望不会拉肚子。 容蔚然拉椅子坐她旁边,腿一翘,“明天去我家吧。” 那副口吻,随意的就跟明天有雨无异。 施凉咽下食物。 容蔚然捏她的腰,“我大嫂的二宝办满月酒。” 他觉着,当天哥哥嫂嫂们都会来,可以正式把施凉介绍给他们。 施凉问了句不相干的,“平时玩游戏吗?” 容蔚然眨眼,“玩啊。” 施凉说,“那你应该知道玩家级别不够的时候,就跑去下高等级的副本,跟*oss对抗,是什么下场吧。” 容蔚然切了一声,“怕什么,我们是组队的,大不了一起挂了,再一起复活。” 施凉给他四个字,“勇气可嘉。” 容蔚然送上一张坏笑的脸,“那还不快给哥哥奖励。” 施凉把碗一推,“奖励你跟我有福同享。” 容蔚然,“……” 他抱起施凉往房间走,骂骂咧咧的,“操,煮面真他妈费尽,老子的手指头都破了。” 施凉抽嘴,煮面会切到手?她不是很懂,“手为什么破了?” 容蔚然哼唧唧的,“切葱切的。” 施凉震惊,“有葱吗?” 容蔚然一个踉跄,带着她一起滚床上去了。 两人忙活了一晚上,天亮了才开始睡,容蔚然的睡相和死猪差不多,施凉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去看,觉得匪夷所思。 小霸王睡着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 快十点半的时候,容蔚然膀胱告急,他睡眼惺忪去放水,回来就躺猪圈里问,“几点了?” 施凉说了时间。 眼睛一睁,容蔚然腾地跳起来,“卧槽,你怎么不叫我?” “搞个屁啊,都这么晚了!” 施凉无所谓道,“那就不去了。” “不成,”容蔚然狠狠的瞪她,“必须去!” 他火急火燎的往身上套衣服,还不忘把施凉的小件抓了丟床头,“赶紧的吧姑奶奶。” 施凉慢悠悠的起床,“真要我去?” 容蔚然二话不说就拽她去卫生间,把牙膏牙刷塞给她。 半小时后,容蔚然带施凉回家了。   ☆、第36章 容家的宅子占地面积宽广,大片的绿色植被覆盖四周,幽深且宁静。 车子朝着大门驶去,施凉透过车窗,看到几个保安站在门口,见了车里的容蔚然,他们立刻把门打开,恭敬肃然的退到一边。 进去后,是一条宽长的道路,欧式建筑在道路的前方,所见的每一处都显示着这家的豪华,以及书香门第追求的那种小情|调。 施凉半眯着眼睛,凡是在视野里掠过的地方都同时窜进她的脑海里,逐一记了下来。 容蔚然掐她的腰,“看什么呢,扒那儿不放?” 施凉随口问,“那边是网球场?” “嗯,”容蔚然往她的视线之处瞥了一眼,“你要是想玩儿,下午我陪你玩。” 施凉又去看别地,她对这块地上的任何一处都很有兴趣。 “西边还有个果园,我妈退休后就没事干了,喜欢画画图,这加点什么,那改点东西,”容蔚然说,“待会儿跟他们打了招呼,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施凉动动眉头,“好啊。” 车子停在一排豪车中间,容蔚然解开安全带,在施凉唇上啄了一口,“不紧张哈,没人敢给你脸色看的。” 施凉跟着他下车,忽然开口,“盛馨语来了。” 整理了一下衣领,容蔚然不以为意,“来就来呗,管她做什么。” 施凉撩头发,藏在发丝里的纯黑耳坠若隐若现,“我怕她看到我,会上来挠我。” “不怕,”容蔚然捏捏她的后颈,“她敢挠你,我废了她。” 施凉忍俊不禁,“那你可得看紧点。” “只要你别乱跑就行,”容蔚然把胳膊往她那边放放,见人没反应,他生气了,“手拿上来!” 施凉的手一抬,挽上他,红唇轻挑,“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脚步霎时一顿,容蔚然阴霾的看她,“你说什么?” 施凉也停下来,“我说……你爸没高血压吧?” 容蔚然跟着她的视线去看,他家老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手里还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打电话,就是那表情离和蔼慈祥差十万八千里。 容振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施凉收了他的支票,还能若无其事的上门。 他匆匆和那边的朋友结束通话,快步上前,眼睛一扫小儿子身边的女孩子,“老六,你跟我过来。” 容蔚然吊儿郎当,“爸,有什么悄悄话,回头再告诉我。” 容振华厉声道,“过来!” 容蔚然皱眉头,胳膊被捏了一下,他侧低头,目光在女人妖媚的脸庞上停了几瞬,确定了什么,这才抬起了脚。 走到一边,容蔚然双手插兜,“爸,我今天带我正在交往的对象回来,这不是草率随性的选择,我很认真,您别这么闹,让我难堪行么?” 容振华说出一个数字,“三百万。” 容蔚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容振华说,“施凉收了。” 容蔚然的瞳孔倏然一缩,“不可能。” “是真是假,”容振华冷哼,“你可以当面问她。” 他冲背对着他,已经走了的小儿子喊,“老六,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容蔚然哪还有心思听下去,他绷着唇线站在施凉面前,额前的碎发扫动,阴影遮住脸,阴沉沉的,“我爸是不是找过你,给了你什么的东西?” 施凉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张支票,两根手指夹着举起,“你是指这个?” 容蔚然的呼吸粗重,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女人,“我给你机会解释。” “你爸让秘书硬塞给我的,你也知道,想见你爸一面很难,提前预约都不一定能见着,”施凉笑笑,“所以打算趁着这次的机会,还给他老人家。” 容蔚然攥紧的拳头一松,“这可是三百万,你真一点都不在乎?” “在乎啊,”施凉看傻子一样看他,“钱谁不爱。” 容蔚然的心跳忽快忽停,快被这女人玩死,他一把拽住他她的手腕,恶声恶气,“那你怎么不揣兜里,藏枕头底下,抱怀里傻乐?” 施凉叹道,“可不是。” “我怎么没想到,”她唉了声,“我看我还是赶紧揣兜里,回去……” 容蔚然捞她,“你敢!” 施凉趴在青年的肩头,和他的父亲对视,将对方的愤怒收进眼里,并且一并收下了。 这才是刷高级副本的正常流程。 不死上几次,十几次,不知道有多难。 容蔚然是会受不了家里的打压而退缩,还是那股热度在循环的诸多现实状况之下,撑不了多久就会消失,觉得没劲,又或是迎难而上,她没有把握从中挑出一个选项。 施凉唯一确定的是,如果容蔚然提前退出,她就没法再玩下去了。 耳朵上一痛,施凉的思绪收拢,她从容蔚然怀里出来,“你想把你爸气病啊。” 容蔚然撇撇嘴,“他老人家的承受能力好着呢。” 后面的容振华气的半死,又冷静了下来,他能收拾老三,还不能收拾老幺了?利诱不成,还有威逼。 走到施凉跟容蔚然身边,容振华重重的哼道,“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容蔚然随心所欲惯了,充耳不闻。 他牵着施凉走在后头,“待会儿进去,我介绍大哥他们给你认识。” 施凉,“好。” 容家人丁兴旺,正厅非常热闹,在不同城市,不同国家工作的几兄弟都携带家眷回来聚到一起,就连很少回家的老三这次都回来了,男人间的谈笑声在杯盏中流转,女人聊的都是些奢饰品类的话题,孩子们围成圈在蹦蹦跳跳的玩游戏。 这一切温馨的画面在施凉出现时全部停止。 一个奔跑的小男孩没注意,撞到了施凉,他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嘴巴张成o形。 容蔚然拽他的领子,“小|色|鬼|,不许看!” “六叔,”小男孩头一转,对着施凉笑成朵花儿,“漂亮姐姐。” 施凉的唇角微勾。 容蔚然却竖着眉毛,故意板着脸,“大宝,你这喊的不对,重喊。” 小男孩机灵,他的眼珠子一转,脆生生的喊道,“六婶!” 施凉的眼角轻微抽了抽,几不可查。 大孩子碰到小孩子,没法消停。 容蔚然不客气的把大侄子的头发揉成鸡窝,比他还要调皮,“真聪明。” 小男孩还仰着头看施凉。 施凉对他笑笑,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杂质的温柔,“你好啊。” 小男孩的脸顿时就红扑扑的,他害羞的抱住容蔚然的大腿,眼睛偷瞄。 大厅众人,“……” 容斌都不好意思看几个弟弟强撑住没笑场的样子,直接过去把对着施凉流哈喇子的儿子抱走,给保姆看着。 他扫向施凉,眼中存着难掩的诧异,没料到六弟会把她带回家。 其他人更是震惊,他们大多数是不知道施凉的存在,也没听过,这突然见最会玩的老六第一次带人回来,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信。 施凉立在原地,感受着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大半都是比较正常的好奇,惊艳,有三道比较不同,一道是来自容斌的审视,一道是盛馨语的敌意和轻蔑,另外一道是容蔚然的母亲,非常明显的排斥,接受不了。 容夫人上下打量小儿子身旁的陌生女人,她往门口看,和老伴眼神交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位是?” 容蔚然说,“妈,她是……” 容夫人开口打断,“我问的是她。” 一般人这时候都不会再说话,容蔚然是个特例,“我女朋友,施凉。” 容夫人还是看着施凉,话是问的小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交了女朋友?” 容蔚然懒洋洋的,“现在不就知道了。” 容夫人快背过气去,怪她,把小儿子宠到这个地步。 她做了两次深呼吸,当着几个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的面,不能摆脸色,况且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孙女那么可爱,她应当开开心心的。 “施凉是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说。” 容蔚然又要摆出老|母|鸡的姿态,施凉捏他的手,“好。” 她跟着容夫人去茶室,大厅的气氛没有恢复原样。 挺尴尬的。 这都因为盛馨语,她是容家默认的儿媳,大家伙刚才还拿她跟容蔚然的订婚说笑。 现在倒好,容蔚然领着别的女人上家里来了,还承认是自己女朋友。 盛馨语一直在楼梯口,就没出来,她又难堪的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隐藏不住的妒忌,阴毒。 容幕远话多,性格外放,他老早好奇施凉,见了人,就不奇怪老六的异常了。 “老六,可以啊。” 他开了个头,其他人也压低声音打趣,说容蔚然终于长大了,要跟老头子干一场大战了。 容斌却严肃个脸,“老六,你把人带家里,是什么意思?” 容蔚然往嘴里塞哈密瓜,“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 听了这话,容家的几个儿媳凑上热闹,除了容斌的老婆还没出月子,其他四个都在。 “老六,你那媳妇要是丑,嫂子就没脸见人了。” “就是,她那样儿,我一个女人看了,都想多看几眼。” “老六,听五嫂的,你可得把人看紧了。” 容蔚然哼笑,“她跑不掉的。” 刚才未曾发表看法的老三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耳语,“这条路不好走,三哥没走过去,希望你能比三哥强。” 容蔚然拿纸巾擦手,第一步最难迈,他既然迈出去了,就不会后退。 茶室里,静的过了头。 容夫人的目光挑剔,“你跟我儿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施凉想了想,“秋天的时候。” 去年就认识了?容夫人心里震惊,又感到怪异。 老六也就最近才变的老实,之前一直在外面疯玩,胡闹。 容夫人一琢磨,这就说明,两人是才开始的,感情还不深。 那就好办了。 “施小姐,我就明人不说暗话。” 施凉等着下文。 “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有些事是没有转变可能的,”容夫人继续道,“我有满意的儿媳人选,就是盛家的丫头,你在她家的公司上班,想必也了解一点。” 她的言词直白,“你跟我儿子不合适。” 施凉说道,“确实不合适。” 容夫人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应,她愣住了。 施凉笑着,“阿姨,有样东西,想请您转交给叔叔。” 她拿出那张支票,“麻烦您了。” 容夫人蹙眉,“你既然明白,又为什么不干脆收下这钱,还跟我儿子纠缠不清?” 施凉也是一副不拐弯抹角的口吻,“实不相瞒,容先生的意思是要我离开a市。” 容夫人说,“以你的条件,在哪个城市都不会差。” “再有这笔钱,你可以做生意,投资,生活会过的很好。” 施凉摇头,“我不能离开a市。” 容夫人又把支票推过去,“那只是要你离开我儿子呢?” 施凉说,“恐怕不行。” “我在这里,容蔚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容夫人说,“我们能管着他。” 施凉轻笑,有几分唠家常的揶揄,“夫人,你所说的,很难有说服力。” 容夫人哑然。 她忽然发现,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变了样子,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好像在哪儿见过。 容夫人怀着古怪的念头去叫盛馨语,“你跟施凉在一个部门,她的为人怎么样?” 盛馨语为难,“阿姨,我不太喜欢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同事。” 听她那么说,容夫人的眼中浮现赞赏,“没事的,就是跟阿姨聊聊天。” 盛馨语说,“我跟施凉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只知道我爸很器重她,姜秘书对她特别照顾,总监经常在开会的时候,当众表扬她,而且他们私底下还是朋友,经常一起出去吃饭什么的。” “她的工作能力强,在公司的人缘非常好,有时候我还挺羡慕的。” 容夫人那点奇怪的念头和莫名的亲切感顿时跑没影了,这哪是什么人缘啊,就是私生活不检点。 亏她还觉得那女孩子人成熟内敛,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差点就被骗了。 “不说了。” 盛馨语的眼底闪过得逞的光芒。 施凉再见到容夫人,对方给她的脸色跟腊月的冰雪差不多,这是盛馨语的功劳,她知道。 一行人待了一会儿,就去了酒店。 大家族什么事都能跟商业挂钩,容斌小女儿的满月宴办的很大,也成为上流社会人士寒暄的场所。 盛光德夫妇应邀出席,王琴看起来气色不怎么好,其他的倒没有异常。 没有人知道,她如今就是一|条|狗,脖子被盛光德提着,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盛馨语先是跟容家人站在一起,之后才去她的父母那边,这一幕没逃过在场众人的眼睛。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打响。 因为施凉的意外参与。 盛光德发现了施凉的身影,“小施,你怎么在这儿?” 施凉,“董事长,我……” 后面传来容蔚然的声音,“她是我女朋友,自然就在这儿。” 盛光德的面色微变,“贤侄,这玩笑开的就有点大了。” 他最近的事特别多,心烦意乱,觉都睡不好,根本无心管别的,“小施,你来说。” 施凉说,“董事长,就是那样。” 盛光德的眉头打结,他去看女儿,对方垂着头,手捏着酒杯,很不对劲。 王琴不自觉的对容蔚然说,“你是要跟我们家馨语订婚的人,平时玩玩就算了,怎么能随便拉个不三不四的来这种家宴……” 盛光德连名带姓,“王琴。” 王琴不再说一个字。 施凉不易察觉的看了一眼,对方在发抖,那是一种极度的恐惧。 活着,不如死了,又不敢死,所以只能苟且偷生。 施凉喝了口酒,手搭上容蔚然,唇勾了勾,心情很好,“董事长,我去那边了。” 盛馨语的声音轻颤,“爸,你看见了吧,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显摆,故意让我丢人!” 盛光德说,“我只看见你不但输了,还输不起。” 盛馨语的身子僵硬。 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母亲,指望能替她说话,又收了视线。 今时不同往日了。 盛光德眯了眯眼,向容振华的方向点点头打招呼,“你该好好想想,等结婚了,要怎么栓住容蔚然的心。” 盛馨语的脸上翻涌着惊喜,“爸,你是说……” 盛光德十拿九稳的语气,“让他玩几天,他老子会收拾他的。” 容振华要被小儿子活活气死,他面对老友们和亲戚的疑问,解释的嘴皮子都干了。 问题是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两个当事人姿态亲密,根本不将那些个目光放在眼里。 施凉找了个角落,环视全场。 容蔚然的几个哥哥虽然都是商业联姻,他们的妻子抛开家世不谈,自己本身就很优秀,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都出类拔萃。 她摩|挲着酒杯,心想容蔚然也应该按照哥哥们的路走,娶妻生子,家庭和睦。 这么想着,施凉去找那个身影,她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笑容。 后半场,容蔚然带施凉离开了酒店。 “想上哪儿?” 施凉说,“回去。” “那多没意思,”容蔚然说,“去我家吧。” 他坏笑,“反正他们都在这边,没人能烦到我们。” 那最好不过,施凉被容蔚然半抱着推进车里,扬长而去。 到了家,容蔚然带施凉上楼,去的自己的房间,“你男人的房间怎么样?” 施凉很不给面子,“我还以为是你哪个侄子睡的。” 容蔚然瞪一眼,“这叫童|趣懂不懂?” 他拍打施凉的屁|股,嘴快的蹦出一句,“一看你这人就没有童年。” 施凉似是不在意,脚踢踢地上的吉他,“你会弹?” 容蔚然斜眼,“瞧不起我是吧?” “说,想听什么,让小哥哥来给你唱一唱。” “《月半弯》会吗?” 容蔚然一怔,他的手拨了拨吉他,说来就来。 施凉靠着窗台,目光往下扫动,身后是青年悦耳动听的声音。 如果她不是现在的她,或许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内心会安静美好,而不是无边的阴暗和算计。 施凉跟着哼了几句,容蔚然被她撩的血往上冲,又往下涌。 一首情歌,一男一女,无人打扰的房间,必须得发生点事。 施凉被推到架子上。 容蔚然往她身上扒,急切又热情,“早就想这样把你压在我的漫画书架子上|干|了。” 施凉的眼尾轻挑,“带东西了?” 容蔚然怒火中烧,“不带还不能碰了?老子又没病!” 他碰到施凉的痒||痒|肉,施凉笑的前俯后仰,“我有病。” 容蔚然翻白眼,“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你就是|浪的!” 施凉仰着头,看到天花板有画,是一片星空。 她觉得好看,情绪放松了。 容蔚然捂住她的嘴巴,“姑奶奶你小点声,房顶都要被你掀翻了。” 施凉没看画了,“又没有人。” “你这个妖精,”容蔚然咬牙,“楼下一群人竖着耳朵听呢!” 施凉笑的妩媚动人,“你也有怕的时候。” “老子怕个屁,”容蔚然不停拍她,“叫,使劲叫。” 楼下,管家咳嗽,“都出去吧。” 下人们没动,个个脸涨红。 管家提醒了声,下人们才飞快的走了,他摇摇头,也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楼上放|纵的声音消失。 容蔚然甩了甩汗湿的头发,把一张汗脸往施凉脖子里蹭,嘟囔了一句,“我怎么就这么稀罕你呢?” 施凉调笑,“兴许是缺少母爱?” “|扯|蛋|,”容蔚然没好气的说,“我妈对我的爱多的都让我愁白了头。” 施凉说,“那就是中邪了。” 容蔚然对着那朵罂粟花入迷,喃喃着,“我看也像。” “还看不够啊,”施凉推开他,“你先去洗。” 容蔚然说,“一起去。” 施凉浑身没劲,“我累,歇会儿。” “毛病。” 容蔚然去浴室冲澡。 听着传出的水声,施凉开门出去,她去了容振华的书房。 几分钟后,有容蔚然喊施凉的声音,之后是蹬蹬蹬下楼声,去外头抓去了。 施凉抿了抿唇,有点干涩,她拿出手电筒,翻找光线阴暗处的档案柜。 又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响起容蔚然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粗重喘息。 “四哥,你怎么回来了?” “爸叫我去书房拿点东西给他。” “老六,你这满头大汗的,干什么去了?” “还不是她,妈的,说累了要休息会儿,结果人就没了。” “没了?估计是在花园,要不就是假山那里,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嘛,都喜欢一些花花草草山山水水。” “那我再去找找。” 施凉关掉手电筒,这书房在三楼,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楼底下有树,她来时观察过了,距离有点远,难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锁被人握住的轻微声响传入她的耳膜里。 施凉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翻出窗户。   ☆、第37章 容蔚然在草丛里扒到只狐狸精,他吐掉嘴里的草,“跑啊,接着跑啊!” 施凉|拔|草||玩。 容蔚然刚才找她找的满头大汗,憋了一肚子火,看她那样,就想打人,又舍不得,那次见她给自己缝伤口,他疼的落下心脏病,这女人真他妈是来讨债的。 “说,你为什么不在房间呆着?” 施凉|拔|到朵粉色小花儿,塞他手里,“我找东西。” 容蔚然嫌弃的咂嘴,把花丟她头发里,还挺好看,“找什么?” 施凉沉默了。 容蔚然冷不丁想到什么,他的眼睛一瞪,“操,不会是我给你的那挂坠吧?” 过了两三秒,施凉点点头。 容蔚然蹲下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青着脸大声吼叫,“你把那玩意儿弄丢了?” 施凉也没挣扎,她搭着眼皮,一副心虚的样子,“嗯。”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容蔚然的肺都要气炸了,“什么时候的事,丟哪儿了?” “不知道,”施凉说,“所以我就下楼四处找找。” 容蔚然又气又想笑,这附近大的很,丟了个小东西,能不能找到都是未知数。 “那你还坐草丛里干什么?等着长蘑菇啊?” 施凉终于抬头,“脚崴了。” 容蔚然的呼吸一滞,咒骂出去,“知道吗你就是活该!” 他一脸的幸灾乐祸,却是弯了腰背,小心地检查施凉崴到的那只脚,“多大的人了,走个路也能崴着,疼不疼?” 施凉吸口气,“疼,别碰了。” “疼死拉倒,省得再来祸害我!” 容蔚然把人拦腰抱起来,鼻尖的汗滚落,“妈的,老子这澡白洗了。” 他找不到人,经过湖边的时候,脑子一抽,跟个傻逼似的对着湖里喊,喊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差点就跳下去摸了。 容蔚然越想越烦,他以为是把这女人当做交往对象,和她谈情说爱,像每一对情侣那样。 合适就在一起,好好往下走,缘分不够,那就散伙,走的是很普通很大众的感情流程。 可每每这么想的时候,就有一种自己理解不了的念头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合不合适,都得在一起。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容蔚然咬牙切齿,“大姐,我被你玩的,都快成神经病了。” 施凉的身上接着他的汗,闻言冤枉的笑道,“我什么时候玩你了?不是一直都是六少你玩我吗?” “得了吧,我算是看出来了,”容蔚然嗤笑,“你这张嘴里就没个真话。” 施凉咬在他的胸口。 容蔚然额头青筋一跳,疼的骂娘,低着头去还嘴。 他们的体温,热度,气味都无比契合,在不知不觉中,两个灵魂仿佛已经|亲|密|无|间。 有咳嗽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容幕远站在不远处,事实上,他站了有一会儿了。 这两人的劲爆程度都让他这个已婚的老男人难为情。 容蔚然把施凉往怀里抱抱,不加掩饰的用举动表示,不给看。 容幕远拿手掩唇,又是两声咳嗽,他尴尬的笑,“那什么,老六,施小姐怎么了?” 容蔚然说,“脚崴了。” 容幕远皱眉,他看过去,“严重吗?” “还好。”容蔚然挑高了眉毛,“四哥,看什么呢?” 容幕远翻白眼,“你这小子。” 他手里拿着个档案袋,“我去酒店了,老六,你打个电话叫李医生过来给施小姐看看。” 容幕远说完就走,估计再看两眼,老六能跟他急。 真是稀奇,老六也开始宝贝人了。 容蔚然抱着施凉往前走,“挂坠后面有我的名字,很有意义知道吗?” 施凉从他怀里露出脸,“知道。” 容蔚然踢飞一个石头子,声音闷闷的,“可是你把它弄丢了。” 施凉说,“已经丢了。” 容蔚然委屈,“那是我的第一次。” 施凉,“……” 容蔚然耷拉着脑袋,“现在被你弄丟了。” 施凉,“……” 容蔚然愤怒又难过,挂坠是一对儿,丢了一个,另一个就什么也不是了。 回去后,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摆,让下人们去找。 施凉坐在椅子上冰敷,容蔚然在一旁捏捏这儿,碰碰那儿。 不多时,李医生上门,他看看施凉的脚,说没伤到骨头和韧带。 容蔚然松口气,让管家把人送走了,他居高临下的瞅着施凉,和那只肿了一片的脚,“消停了吧。” 施凉把冰袋拿开,“我想上楼躺会儿。” 盯着她惨不忍睹的脚踝,容蔚然紧皱眉头,“就你事多,在沙发上坐着不行,还要上楼。” 施凉伸出手,“抱我。” 容蔚然傻不愣登了好一会儿,他把外套一摔,任命的去抱,“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以后别对着我撒娇,我怕做噩梦。” 施凉隔着他的衬衫亲了一下,“行吧,以后我跟别人这么来。” 容蔚然冷笑,“你试试,看我不|干|死|你。” 俩人在房里腻了没多久,下人们找了一圈回来了。 容蔚然下楼,听到答案,他满脸怒气,“没找到?你们每个人脸上那两只眼睛是装饰品吗?”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吭声,管家开口,“六少爷,挂坠太小了,也不知道丢哪里了,恐怕很难……” 容蔚然踢了一下沙发,“再给老子去找!” 大家纷纷快步出去。 容蔚然在大厅来回走动,如一头狂躁的兽类,他使劲扒拉扒拉头发,去了发现施凉的那片草丛。 楼上,施凉再次去了容振华的书房。 傍晚时分,容蔚然惊喜的叫声穿过诺大的花园,“找到了——” 下人们就看到他们的小少爷飞快的奔跑,那速度像是要飞起来一样,脸上的笑飞扬单纯。 他们感慨,少爷还是个孩子,一点小事就那么高兴。 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施凉侧头,看见青年跑进来,手撑着床沿,眼睛又黑又亮,“施凉,我找到了!” 施凉没说话。 容蔚然把手摊开,挂坠躺在他的掌心里,完好无损,“怎么样,我厉害吧?” 施凉还是没说话。 容蔚然被失而复得的喜悦覆盖,洋洋得意的笑,“管家他们谁都没发现,还是我一点点在草丛里扒出来的。” “靠,草丛里好多大蚊子,还有乱七八糟的小虫子,老子白白给它们提供了晚餐。”他把被叮了好多个红包的脖子凑过去,“看看,这都是老子为你的粗心大意付出的代价,你晚上要好好补偿……” 容蔚然的唇上一软,那些抱怨全部消失不见,他愣了半响,凶狠粗野的啃上去。 几分钟后,施凉想移开,容蔚然不许,和她温柔|缠|绵|,“你主动吻我的次数只有两次,刚才算在内。” 施凉不禁觉得好笑,“记这么清楚?” 容蔚然恼羞成怒,“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施凉潜意识里不想跟青年讨论这个问题,错开一点和他|亲|吻|。 “跟我说说,”容蔚然|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突然感到好奇,“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施凉说,“十九岁。” 容蔚然问她,“跟谁?” “一个男的。”施凉撩了下眼帘,似笑非笑,“你确定还要我说?” 容蔚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知道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还是控制不住,因为这个女人分明触手可及,却又像是非常遥远。 边边角角了解的多了,就完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施凉的语气很淡,就是在谈一段久远的回忆,和任何一个女人想起初恋时的反应相同,一切好像都模糊了,只有一个概念,“那时候我还小,对那个人很崇拜,我抬头看着他,觉得他就是天。” 容蔚然不爽的哼了声,“很显然,你缺少父爱。” 施凉没对他的形容进行任何反驳,也许吧,当年她在地狱里,是一双手把她拉回人间。 从那以后,那双手的主人就是她的父亲,兄长,恩人,恋人,朋友。 她那些年是攥着那双手一步步站起来的。 容蔚然看女人在他眼皮底下发呆,他狠狠的|咬|了一口,充满恶意的说,“你那个崇拜的人现在是不是变成一个七老八十,牙齿掉光的老头子了?” 施凉试图把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的样子和容蔚然口中描述的对上,她的唇角微抽。 容蔚然很不客气的把自个的重量靠在施凉身上,长手臂圈在她的腰两侧,“不问问我的初恋是什么时候?” 他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说,“二十三岁!” 没错,怀里这女人就是他容蔚然的初恋。 施凉摸着青年有点硬的发梢,“这么晚,我还以为是在幼儿园。” 容蔚然趴着不动,“姐,我以前是混了点,现在可就只有你了,没别的谁,以后我也保证,绝不花天酒地,你能不能对我真诚点?”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哑哑的,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耳根子红了。 施凉说,“我对你不真诚吗?” 容蔚然说,“很不真诚。” 施凉拍拍他的后背,“好吧,那我往后对你真诚点。” 容蔚然变魔术似的拿出手机,典型的以牙还牙,“我录音了,让我逮着你撒谎,有你好看的。” 施凉的脸漆黑。 她推推身上的人,“天快黑了,你爸妈要回来了,你送我回去吧。” “不回去了,今晚睡这儿,”容蔚然不容拒绝的说,“你脚崴了就好好躺着,明天再说。” 施凉,“不行,你爸妈要是看到我还在,他们会不高兴。” “别管,”容蔚然说,“我会解决。” 施凉看天花板,“我认床。” “那就睡我身上!”容蔚然亲她的耳蜗,“别说你睡不习惯啊,我记得你睡了好多回,抱着我不撒手。” 施凉说,“别闹了。” 容蔚然,“你也别闹了。” 两人静了片刻,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酒店那边,容振华给容蔚然打电话,叫他过来吃饭。 容蔚然,“我就不去了。” “你们那一桌子,少我一个,照样上菜上酒。” 他这儿不行,要是他走了,那个女人饿死都没人知道。 “爸,帮我跟大哥说声,就这样了。” 容蔚然把电话一挂,“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去做。” 施凉说,“随便吧。” 容蔚然摸小宠物般摸摸她的头,“躺着冰敷,别乱动。” 门一关上,施凉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她低头捏着左手食指,那里的指甲断了,断掉的那块在书房里,没找到。 偏偏今天容蔚然兴致大发,给她涂的黑色指甲油。 施凉闭上眼睛,心有不安。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八点多,容夫人一个人回来了,她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发现了双尖头高跟鞋,“人还没走?” 管家正在犹豫,容蔚然已经下楼,“不走了。” 容夫人一听就变了语气,“什么意思,你想把人留下来过夜?” 容蔚然拿了两个芒果,“对。” 容夫人拿包打小儿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俩又没谈婚论嫁,这把人留家里,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妈,你什么时候这么传统了?”容蔚然往旁边蹦,“以前我不经常……” “那不一样!”容夫人打断,“你在外头玩,跟把人带家里,这是性质上的区别。” 容蔚然忽然说,“她的脚崴了。” 容夫人不假思索,“那也不能……脚崴了?” “嗯,李医生来看过了,”容蔚然说,“您放心,人不是装的。” 容夫人那点心思被戳穿,她瞪了过去,“那开车送回去不就行了。” “你儿子我不放心。” 容蔚然道了声晚安,就上楼去了。 容夫人有气无力的坐到沙发上,“下午有发生什么吗?” 管家一一回答,跳过两个年轻人在楼上疯狂的那件事。 他已经吩咐下人们了,不会有人提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对那个孩子投缘。 容夫人疲惫道,“你也早点休息吧。” 管家应声退下。 容夫人叹口气,心事重重。 夜里,她叫醒身旁的容振华,“你说老六他们睡了吗?” 容振华翻身,“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尽想一些什么呢?” “我哪睡得着啊,”容夫人唉声叹气,“那施凉条件好是好,可惜跟我们家老六无缘。” 容振华睁开了眼睛。 老六小时候是个草上飞,大了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他可以确定,能管的住老六的恐怕就只有施凉了。 正因为如此,容振华才更加断定不能留施凉在老六身边。 男人被女人支配了,还能有多大的作为? 容夫人忽然说,“振华,我怎么觉着,施凉像一个人。” 容振华,“谁?” 容夫人在开口说出一个名字时,又将那两个字收回去,“不像了……” “行了,我看你已经在说梦话了,”容振华把被子一拉,“赶紧睡吧。” 容夫人想了一会儿,眼皮子打打架,睡了。 楼上,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容蔚然抱着施凉那只脚,搁怀里看,“消肿了。” 施凉把枕头挪挪,趴他身上,“那睡吧。” 怀抱个大美人,容蔚然心里痒痒,人就不老实了。 施凉打哈欠,“快十二点了。” 容蔚然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很快的。” 施凉又打哈欠,困了,“我不想动。” “姑奶奶你躺着就行,”容蔚然把她抱到旁边,“躺好了啊,别掉下去。” 施凉的困意很快就支离破碎,渣都不剩。 中途容蔚然担心她磕着碰着,嘴里时不时蹦出一句,“别往后挪了”“小心撞到头。” 施凉拿脚后跟打他,“话真多,快点。” 容蔚然气急败坏,往死里发狠。 运动过后,他充沛的体力消耗完了,躺下就呼呼大睡。 施凉趴容蔚然身上想事。 耳边的心跳声强而有力,她支起身子,古怪的看着青年的脸,又趴回去。 夜里有风,凉意从窗户那里探入,席卷整个房间。 容蔚然不晓得在做什么梦,他笑的温柔,嘴里说着梦话,“姐……我喜欢你……” 施凉愣怔一瞬,手摸摸青年的头发,“那就喜欢着吧。” 第二天,天刚亮,施凉就离开了。 她走时,见到容振华,似乎特意在等着,“容先生早。” “早,”容振华问,“脚没事了吧?” 施凉说,“没什么事了。” 容振华没开口,只是盯着施凉看。 施凉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面上没有露出破绽。 容振华没盯多久,“车子在门口。” 施凉拢了拢外套,“谢谢。” 立在原地,容振华眯了眯眼,他去书房,桌上有一小块黑色的指甲。 这是他在档案柜的角落里发现的。 下一刻,容振华把指甲丢进了垃圾篓里,当做没看见过。 容蔚然没摸到人,他瞬间就醒了,“施凉?” 门外是容夫人的声音,“别叫了,人早走了。” 容蔚然套上衣服去开门,“妈,你们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你妈我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是长了脚的。”容夫人没好气的说,“洗漱完了下楼,我跟你爸有事要说。” 容蔚然杵了一会儿,烦躁的抓抓头发,他给施凉打电话。 “在哪儿了?” “准备去上班。” 容蔚然眉头打结,“你请一天假不行吗?” 施凉说,“昨天我们那么高调,董事长等着找我问话呢。” 容蔚然冷声警告,“你别被收买了。” 施凉笑着,“那可说不定。” “我对现在的职位不太满意,如果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容蔚然咆哮,“那也不行!” “好了,”施凉说,“你先把你爸妈那关过了再说吧。” 容蔚然对着手机发火,要是那个女人答应盛光德开出的条件,他能把盛晖砸了。 早餐很丰富,热腾腾的摆在桌上,三人谁也没动。 容振华看着报纸,“跟她断了。” 容蔚然一口回绝,“不成。” 容振华不不快不慢,“昨天我跟你盛伯伯谈了很久,订婚宴提前办,就在下个月中旬。” 容蔚然霍然起身,“爸,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过,我跟盛馨语没可能!” “在这个家,只要我没死,就没有你说话的份,”容振华说,“订婚宴的事我们来|操|办,也用不着你管,到时候你准时出席就行。” 容蔚然的脸绷紧,“爸,我可不是三哥,这套对我没用。” 他一字一顿,“我的人生我说了算。” “可以,”容振华仿佛早有预料,后招摆着呢,“把身上的卡交上来。” “还有车,然后请你身无分文的离开这个家。” 容蔚然的面部抽搐,“老头,你玩真的?” “你不是要自由吗?”容振华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你什么都不是了,还有谁会巴结你,对你前呼后拥。” 那话戳到了小儿子的脊梁骨,划到自尊心了,他是故意的。 小儿子从小到大,什么都有,唯独缺了挫折。 容蔚然抿紧唇线,他把皮夹里的卡全拿出来,和车钥匙一扔,转身就走。 “回来。”容振华慢悠悠,“现金留下。” 容蔚然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再把皮夹放到他老子面前,“您收好了。” 容振华抖抖报纸,“慢走。” 大门口发出砰一声响。 懵了的容夫人才回过来神,她急道,“振华,老六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他大手大脚惯了,身上一分钱没有,你让他怎么……” 容振华板着脸,“想有钱花,自己挣去。” “你还看什么啊,”容夫人把报纸拿走,“老六还在读书,又没有工作经验,你让他怎么去挣?” 容振华又把报纸拿回来,一个字没看进去,也就是做做样子。 “那就饿死!” 容夫人瞪他,“你真是的,什么话都说。” 她说出最担忧的,“老六平时目中无人惯了,外面要是知道他被家里赶出去,准要给他难堪。” “他那硬脾气,会出事的。” “早出晚出的问题,他不脱层皮,永远成不了大器。”容振华大力翻着报纸,“哼,他想靠容家吃喝玩乐,又想随心所欲,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容夫人,“你要我看你的,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敢情是多年前的老法子。” “有用就行,”容振华说,“老三当年寻死觅活,现在还不是过的很好。” “也是,”容夫人问,“振华,你说老六能撑几天?” “顶多三五天,”容振华断定,“他是享乐主义,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就会回来的。” “订婚日期已定,你可别在背后坏我的计划。” “我知道怎么做。” 知道是一回事,做母亲的,心里牵挂,过了会儿,容夫人偷偷给小儿子的发小打电话,让他送笔钱过去,再多照顾着点。 容振华神出鬼没。 容夫人很无语的把电话挂了。   ☆、第38章 施凉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脸上有条血痕。 就在不久前,她面对了盛光德父女俩,听闻容盛两家下个月中旬订婚的消息。 盛光德不对施凉另做安排,一切维持原样,这让盛馨语非常气愤,她摔掉咖啡,杯子的碎片蹦的到处都是。 施凉被一小片光顾,她是走运的,盛馨语扔的方向就是她的脸,那杯子里的咖啡是刚泡的,没及时避开,就得受罪了。 手段是低劣了点,倒是透露出她在忌惮,不安。 任谁都不想在自己的订婚宴上发生意外,却偏偏动不了最大的障碍,可想而知会有多崩溃。 施凉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了看那条血痕,若无其事的用纸巾擦了擦。 她在外面碰见了姜淮。 姜淮的眸光深沉,欲言又止,想必是知道昨天容家孙女满月宴上的事了。 他发现到女人脸上的细小口子,不自觉的伸出手。 施凉在姜淮触碰到之前说,“没事了。” 姜淮的手僵在半空,缓缓的放了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施凉问,“公事,还是私事?” 姜淮说,“私事。” 施凉笑了笑,“私事上面我一向是顺其自然。” 姜淮的眉头紧锁,他只了解工作状态中的她,其他的,一无所知。 施凉拍拍他的手臂,“我先回办公室了。” 姜淮下意识去拉她,“别钻牛角尖。” 施凉没回头,手轻松挣脱,“不会。” 姜淮注视着女人的背影,长长的出一口气,他摘下眼镜,捏了几下鼻梁。 谁能想到,那情场浪子竟然认真了。 姜淮重新戴上眼镜,希望两家的订婚宴尽快办妥,他们各走各的,不要再有任何牵扯了。 办公室里,盛馨语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只要施凉不在,她还是高贵优雅的千金大小姐,“我想回家去看看妈。” 盛光德拿起文件翻,“随你。” 盛馨语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爸,你可不可以跟妈……” 桌上的手机响了,盛光德拿起来接,神情变的温柔,“嗯,不好吃?那就不要吃了,晚点我回去的时候给你买点别的,好,我知道的……” 盛馨语听着父亲宠溺的语气,那是她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转而又一想,她没得到,那个死了的不也一样。 挂完电话,盛光德眼中的笑意褪去,看一眼还站那着没走的女儿,“你没工作可做?” 盛馨语抿抿唇,“爸,我刚才说的……” 盛光德打断她,“订婚宴我交给了诚意那边负责,你抽空去看看,有什么要添加的,更改的,就和他们的负责人提。” 盛馨语,“好。” 她想到很快就能和容蔚然订婚,脸上是按耐不住的激动和期待,“那我出去了。” 盛光德昂首。 众所周知,容蔚然有多风流,因此外面传他这个即将订婚的人搂着一成熟妖艳的女人出现在岳父岳母和未婚妻面前,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另一方的身份对财务科而言,就是巨石丢进海里,掀起了千层浪。 男同事们纷纷哀嚎,好的都被容家那位小少爷沾了,主管都没能逃出魔爪。 盛馨语早上从进公司大楼开始,就收到了各种目光的打量,以同情为大多数,她当时就想冲那些人发火。 但是她不能。 她认为自己的难堪都是拜施凉所赐。 盛馨语走进办公室,周遭的气流随之一变,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不约而同的扭头,视线跟上去,停在主管的办公桌前。 三角关系在男女关系中属于常见的一种,是最残忍的,因为注定有一个要输的一败涂地。 盛馨语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那天你会来吧?” 施凉喝口水,她笑道,“如果大小姐邀请,我会去的。” 盛馨语的手指头神经质的动了动,真想撕烂她这张狐狸精的嘴脸,“那我就等着了。” 众人听不太清内容,眼睛没瞎,看到大小姐的脸都成猪肝色了。 施凉看着账本,订婚宴啊,听起来还真美好。 片刻后,她去楼顶抽烟,所有的人和事都在计划中进行着,没有一厘米的偏差,没有任何意外,非常好。 还差一步,就能收网了。 黄金殊搬去王建军那儿,俩人成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合租室友,施凉下班去找他们。 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哪个点,三人又喝了起来。 施凉转着酒杯,“金姝,东西带着的吗?” 黄金殊眨眨眼,“带着呢。” 施凉背靠着沙发,“把酒瓶放了,给我卜一卦。” 黄金殊惊讶道,“现在?” 施凉,“嗯。” 黄金殊让王建军把桌子清清,她拿出古铜钱,“阿凉,你是想知道感情方面的事吗?” 施凉摇头,“不是。” 听完她所求的,黄金殊挺意外,“阿凉,你先去洗个手。” 施凉从洗手间回来,手握住古铜钱,欲要掷出,旁边的王建军突然打了个酒嗝。 气氛全被他搞没了。 施凉默念想占卜的事,王建军又打嗝。 “……” 施凉跟黄金殊同时瞪过去,王建军委屈的捂住嘴巴,缩角落里去了。 终于安静了。 黄金殊拿着笔和纸,“阿凉,开始吧。” 施凉闭了闭眼,手臂一抬,将三枚铜钱掷出去,一共六次。 做完该做的,她把腿放下来,等着。 黄金殊在纸上算算停停,平时她不用纸笔,都在脑子里记录,运算,只是这回不同,时运这东西不敢马虎。 “阿凉,你这卦象上显示,下个月的时运会天翻地覆啊,”咂咂嘴,黄金殊的表情又是一变,“你有一劫,也在下个月,不过……” 她舒一口气,笑眯眯的说,“你有贵人相助,会得偿所愿的。” 施凉的眉头稍松。 王建军拿开捂着的手,继续抱酒瓶子,“快憋死我了。” “阿凉,她就是个半吊子,你随便听听就行。” “哼哼,某人失个恋,连正常的判断力都失去了,”嘲讽完,黄金殊转过头,很小声的对施凉说,“你昨天真的去容家了?” 施凉点头。 黄金魂的八卦之魂开始颤抖,“怎么样?他家的门是不是特别豪?” 施凉抽嘴,“……没发现。” “啧啧,容蔚然真是够嚣张的,敢带你出现在那种场合。”黄金殊夸张的做捧心状,“作为女人,我都有点崇拜他了。” 王建军哼道,“作为男人,我很鄙视。” “都是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还不顾一切,只管着自己,同时伤害两个女人,两个家庭,他那种人,一点责任都没有,就是个渣男!” 黄金殊看不惯,“有你什么事啊,一边玩去!” 施凉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小少爷,“建军,你接着说。” 王建军得意的对着黄金殊抬下巴,他不屑的撇嘴,“我看那容蔚然除了长相和家世,其他什么也没有。” 黄金殊呵呵,“同志,你连那两样都没有。” 王建军指着黄金殊,恨不得戳她的鼻子,“阿凉,你管管这女人。” 施凉管了,“建军说的是事实。” “那又怎么了?”黄金殊替容蔚然打抱不平,“他凭着那两样,就足以迷倒像我这样的万千少女了。” 王建军逮着机会就还击,“呸,还少女。” “你再呸个试试,信不信我敲掉你两颗大门牙!” 黄金殊拿新买的白球鞋赏了王建军一脚,她把酒杯重重一放,撅嘴道,“阿凉,晚上我去你那儿。” 施凉摸摸鼻子,“今晚恐怕不行。” 黄金殊愣了几秒,“藏男人了?” 王建军立刻把一张刚毅的国字脸凑上来,“谁啊?” 施凉甩着打火机,一小鬼。 她的沉默等于回答了。 黄金殊跟王建军偷偷交换眼神,“阿凉,容蔚然下个月要订婚了,你怎么想的?” 施凉轻飘飘的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的事。” 听了这比喻,黄金殊跟王建军一脸黑线。 施凉回去,看到躺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的容少爷。 “被赶出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容蔚然按着游戏手柄,“我无家可归了,你得收留我。” “我不收留管用吗?” 施凉脱掉外套,卷起袖子收拾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别告诉我,你一天就喝了啤酒,什么都没吃。” “没啊,”容蔚然朝垃圾篓努努嘴,“吃了几颗糖。” 施凉把啤酒瓶砸过去。 容蔚然继续打游戏,“行了啊,不许再砸了。” 施凉又是一砸。 “干嘛呢?”容蔚然还没停,“你来那个了?” 施凉过去揪住他的领口。 容蔚然没玩了,他抬头,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大姐,你不会是觉得我没钱没车了,就要让我滚蛋吧?” 施凉扇他。 容蔚然跳起来吼,“他妈的,你敢扇我,看我不弄死你!” 他压着施凉,把她的手举到头顶,居高临下的瞪了几秒,猎食般低头去咬。 施凉满口都是腥甜味,“空腹喝酒,一天不吃东西,你可真行。” 容蔚然|肆|虐|的动作一滞,愣住了,“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你?”施凉的气息喷在他的唇上,“我是怕你死这儿连累我。” 容蔚然咧着嘴,笑的特开心,“担心我就说担心我嘛。” 把人往怀里带带,他啄了几下,认真严肃的说,“但不能动手,知道吗?” 施凉的双眼半眯,特别勾人。 容蔚然骂了声操,准备饿着肚子也要把人办了,就听到耳边响了声,“我买了寿司。” 施凉身上的重量消失,人跑去狼吞虎咽了。 她整整衣服,往厨房走,“意大利面,吃不吃?” 容蔚然声音含糊,“吃!” 他这人自尊心强到没边了,不想跟家里的谁开口,也不懂什么叫求人,活活挨了一天。 施凉的手艺是不错的,两盘意大利面,一大半都进了容蔚然的肚子。 “我今天体会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 “饥饿感。” 施凉支着头,“还有一样。” 容蔚然没懂,“什么?” 施凉说,“冲动。” 容蔚然孩子气的撇嘴,那不是他与生俱来的么? 他忽然去撩施凉的头发,拇指压到那处小伤痕,“怎么弄的?” 施凉随口说,“抓的。” 容蔚然冷哼,“你再抓一个我看看。” 施凉活动手指,“把脸拿过来。” 容蔚然往后仰,怒道,“操,你说好对我真诚点,不撒谎的!” 眼底微闪,施凉简短的把白天发生的事说了,“就是这样。” 容蔚然阴沉着脸,“下次她拿东西砸你,你也砸她。” 施凉说,“她是盛家大小姐。” 容蔚然的眉峰一挑,气焰嚣张,“你还是我容蔚然未来的老婆呢!” 他勾着施凉的脖子,亲亲那个小伤|痕,“记着了没有?” “记着了。” 洗漱完了,两人躺一块儿看电视,有那么点像新婚夫妻的感觉。 温馨不过三秒,施凉要看财经频道,容蔚然要看体育频道。 好吧,谁也别看了。 施凉拿了本时尚杂志翻,心不在焉。 容蔚然把手枕在脑后,左腿搭右腿,惬意的翘着,“我爸妈估计觉得我过两天就滚回去了。” 施凉看着秋冬新款,“难道不是? 容蔚然的脸一沉,“你认为我是在呕气?” 施凉眼看火就要烧身上了,她换了副语气,“容蔚然,你早晚要回去的。” 手用力掐她,容蔚然硬邦邦的说,“我不能回去。” 施凉疼的蹙眉,“为什么?” 容蔚然愤怒的说,“如果我回去,下个月就得跟盛馨语订婚。” 那口吻,好似盛馨语是个不能见人的丑八怪。 施凉说,“她的家世和外形挺配你。” 容蔚然堵住她的嘴巴,不想听,烦。 一周后,容家老两口坐不住了。 容夫人拉着老伴问,“这都过去一周了,你不是说要不了三五天,老六就会回来吗?” 容振华不作声。 容夫人推他的肩膀,“你倒是说话啊!” 这日子过的是最快的,马上就到月底了,再眨眨眼,就是订婚的日期。 “盛家那边一直在问,我都给含糊过去了,可总不能回回那样吧?” 容夫人说,“儿子是被你逼走的,你得再让他回来。” 容振华敲桌面,“我这不是在想法子吗?” 他问道,“老六有找哪个拿钱吗?” 容夫人摇头,“问过了,都没找。” “老六不会饿着冷着吧?他长这么大,就没受过累吃过苦,容振华,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吵吵吵,就知道吵。” 容振华沉吟,以小儿子的脾性,是不会花女人钱的。 那他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只是找个地儿张开嘴喝西北风? 略一思索,容振华派人去查了。 酒吧里,光线明明暗暗的交错着,有低哑的嗓音|撩|拨|着人们的心脏。 台子上的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发丝没有打蜡,柔软随意的贴着额头,不羁野性的眉眼遮的温顺,黑玛瑙的耳钉若隐若现。 他身上富家少爷的|奢|靡|和纨绔淡去,大学生特有的干净气质浮现,都快看不出来是昔日的|浪|荡|公子哥。 女人们为之痴迷。 施凉站在台子下面,耳朵里的歌声越发的低,青年一晚上唱好几首,嗓子都哑了。 第二天晚上照旧,嗓子休息不够,好不了。 她喝了口酒,望着台子上的人,生来富贵,耀眼夺目。 最后一首歌唱完了,容蔚然跳下台,阔步走到施凉面前,低头吻她。 周围响起尖叫声。 施凉嘴里的酒从容蔚然的舌尖传递给了他,连同那股醇香。 酒吧是|放|纵|的场所,做平时不敢做,想平时不敢想,进了门,谁就不是谁了,内心释放的都会是陌生的自己。 即便是容蔚然跟施凉|拥|吻|过了,还是接连有女孩大胆向容蔚然发出邀请——你请我喝一杯酒,我给你一个缠|绵的夜晚。 再简单不过。 拒绝掉一个,容蔚然扭头,靠在施凉身上,“瞧见没有,你男人多吃香。” 施凉推推他,“你少乱放电。” 坐直了,容蔚然很无辜,“这不能怪我吧,姐,我眼睛就长这样。” 施凉的眼角一抽。 她把烟给容蔚然,“又来一个。” 容蔚然看都不看,扒着她,唇在她的颈子里|磨|蹭|。 那女人不甘的掉头,寻找可替代的目标。 离开酒吧,容蔚然把一晚上赚的全塞施凉的风衣口袋里,他背过去,“跳上来。” 施凉看着青年的后背,半响才知道他的意思,“你要背我?” “不然呢,”容蔚然斜眼,“难不成是逗你玩?” 施凉说,“算了吧。” 容蔚然把脖子往后扭,“快点!” 默了片刻,施凉别扭的趴上去,手脚僵硬。 “怎么这么蠢,”容蔚然不耐烦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搂着。” 施凉搂着了,面色怪异。 她不喜欢这样,因为唯一这么对她的,后来杀了她。 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涌,施凉允许自己有短暂的软弱,她把脸埋在青年的脖子里,手也搂紧了一些。 “松开点,”容蔚然背着个人,步伐轻松,“我都快被你勒的喘不过来气了。” “卧槽,你不会是感动的哭了吧?” 他喊了声,发现不对劲后,戏谑的语气不见,“施凉?” 施凉说话了,“容蔚然,你坚持了七天,够了。” 容蔚然不高兴的皱眉头,“别说了。” 施凉依旧在说,“你想让我看到的,我已经看到了,回家吧。” 容蔚然拍她的|屁|股|,力道非常大,“我他妈叫你别说了!” “你最该学的就是认清现实,”施凉疼的踢他,“现在的生活不适合你。” 容蔚然露出嗜血的表情,阴森森的,“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在这里|操|你。” 施凉扳着容蔚然充满阴霾的脸,唇擦上去。 容蔚然粗喘着,和她|唇|齿|相|依。 晚上容蔚然跟施凉没回去,就在附近的宾馆开了房间。 他们急躁的如同第一次,拥抱彼此的那一瞬间,两颗心脏紧挨着,激烈而深重的撞在一起。 深夜,施凉站在窗边吹风。 床上的容蔚然迷迷糊糊的说,“你站那儿扮鬼吗大姐?赶紧躺上来睡觉。” 施凉转身上了床。 容蔚然把被子撩开,连人带被抱怀里,继续睡。 施凉无一丝睡意,借刀杀人是个好战术,用多了,她会感到一丝寒意。 那把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对准自己了,所以她必须在刀的主人有所察觉之前动手。 同一时间,盛光德时隔多日,又收到一封邮件,他看完内容,把笔记本砸了。 惊醒的陈沥沥跑到书房门口,“董事长……” 盛光德听到喊声,他抹了把脸,平复了一下才去开门。 “我刚才失手把电脑摔了。” 陈沥沥担心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盛光德摸摸她的脸,“快去睡吧。” 陈沥沥仰着头,“你呢?” 盛光德说,“我出门办点事。” 陈沥沥抱着他撒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办吗?” “听话,”盛光德说,“我办完就回来。” 他离开后,陈沥沥就回房了,除了卧房和卫生间,这套房子的其他地方都装了监控。 别墅灯火通明。 王琴还没睡,房里弥漫着酒味,她看着自己的丈夫,“你来干什么?” 盛光德盯着她。 王琴被盯的发毛,就在她受不了的时候,盛光德开口了。 “当年的亲子鉴定,你背着我做了假。” 王琴梳理头发的动作猛一抖,又稳住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盛光德说,“看来你是要我明天带馨语去趟医院了。” 王琴的呼吸发紧,面上无所谓,“随便你。” 盛光德打电话,“馨语,明天你跟我……” 王琴夺走他的手机,大力扔出去。 “是又怎样?” “怎样?”盛光德捏住她的手腕,“你让我搞错了将近二十年,亲手杀了亲生女儿。” 王琴的精神不好,情绪失控,“少来了!” “盛光德,我只不过是在你想睡觉时递了个枕头。” 她字字带针,尖锐无比,“那时候你偷听吴建成跟律师的谈话,知道你女儿是继承人,而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很愤怒。” 盛光德的表情扭曲,王琴没发现,她还在说。 “你看到亲子鉴定结果,知道她不是你亲生的,心里更多的是轻松,根本不会再去追究真假,因为你那些肮脏的念头终于有了实施的借口,我说的对吗?” 房间的氛围骇人。 盛光德冷冷的说,“你们母女俩演的一出好戏。” “馨语她什么都不知道!” “人都死了十几年了,你现在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给谁看?鬼吗?”王琴笑的身子抖动,“笑死人了,你盛光德为了权势,做的缺德事还少吗,我可真佩服你,这些年竟然能夜夜睡的好。” “闭嘴。” 王琴疯了,“我告诉你,盛光德,你把我逼急了,随便一件事,我就能要你身败名裂,人人唾弃!” “不知道你那个小宝贝要是知道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是个|杀|人|凶|手,还会不会……” 耳边的声音太过聒噪,盛光德拿起床上的丝巾,缠住王琴的脖子,绕紧。 王琴不停蹬腿,很快就不动了。 盛光德皱了皱眉,他冷静的把丝巾取下来,打了个电话就走,没再多看一眼。 回去后,盛光德跟个没事人一样,搂着陈沥沥睡觉。 几天后,容蔚然跟家里闹翻的消息传了出去。 起初大家以为他在酒吧唱歌是一时兴起,后来诸多迹象表明,小少爷的处境不同往日。 虎落平阳都被犬欺,更何况是一头只会乱吼乱叫的幼崽。 赵世昌去看儿子,把得来的消息说了。 赵齐哈哈大笑,好戏开始了,他满脸的迫不及待,“爸,快给我办出院手续。” “胡闹,”赵世昌皱眉,“你还得再养养。” 赵齐亢奋的牙齿发颤,“我等不及了。” 他的眼中散发出阴狠的光芒,“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把容蔚然整成狗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就很难再有了。” “放心吧,他平时那么嚣张,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赵世昌冷哼,“多的是人比你还急。” “先让那些人打头阵,小少爷心高气傲,踩踩他的傲气,比拳头管用。”   ☆、第39章 容蔚然出事了。 酒吧进来一伙年轻人,举止打扮潮流,他们轰走台子下的人,强行霸占着,一看就是闲来无事找乐子的。 容蔚然一首歌结束,那伙人纷纷用力拍手,“唱得好!再来一首!” 刚才是容蔚然今晚的最后一首,他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嗓子疼,心情非常不爽,就想着回去抱抱施凉,哪有空陪这些人玩。 但是他还没迈开步子,那伙人就嚷嚷起来了。 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了个人,西装笔挺,唇红齿白,挺像个小白脸,来头却不小,他是c市白家少主白一光,跟容蔚然早年是同学,有过节。 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和女人有关。 怪就怪容蔚然那张痞子脸太招摇,行事作风更是狂妄。 当初白一光还是个纯情的小男生,他喜欢一女生,特喜欢的那种,情书啊小礼物啊,什么都送,什么招儿也都使了,那女生最后跟容蔚然好了。 白一光最气的是,自己那么宝贝的小仙女儿,被容蔚然拱了没多久,就给甩了,被甩的那个不但不讨厌容蔚然,还继续喜欢着。 白一光那叫一个嫉妒,他那么真心诚意的对待一个人,什么也没得到,容蔚然轻轻松松得到了,不要了。 梁子就是那么结下的。 今天白一光刚巧来a市谈买卖,听闻容蔚然在酒吧唱歌,多新鲜啊,他岂有不来照顾点生意的道理。 台子那边的闹声越来越大了,白一光点了根雪茄,慢悠悠的抽上一口,他抬手,底下人拿出一扎现金,总共一万,全扔台子上去了。 “钱老子多的是,赶紧给老子唱,唱好了,让老子高兴了,再赏你——” 钞票漫天飞,酒吧其他人傻眼。 他们更多的是看戏的兴奋。 容蔚然拿掉飘到脸上的一张钞票,手揉成团,他哪受的了这种气,当下就冲了上去。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那伙人当中,刚才撒钞票的那位抬着头,身高的差距挺大,他还把脚踮起来了,挑衅的去推容蔚然,“怎么说话呢你?给老子把嘴巴放干净点!” 容蔚然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拖到眼皮底下,“谁他妈叫你来的?” 那人大喊大叫,“经理呢,这儿的人都死光了吗?!” 经理跟店员装作听不见。 容蔚然把人丢地上,克制着满腔的怒火拿了吉他准备走人,|操|他|妈|的,他不能惹事,否则这间酒吧就待不下去了。 那人爬起来,对着容蔚然的背影啧啧两声,“知道吗,哥们,你来错地方了。” “你应该是隔壁那条街上的gay吧啊,随便一站,生意绝对爆棚。”他问着同伙,“兄弟们,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啊?” 其他人哈哈大笑,“对!” 容蔚然手背青筋暴突,抄起吉他砸过去。 他一个人,对方有|八|九|个,很快就厮打在一起。 容蔚然人长的高,混大的,下手狠,他占的上风,吉他上都是血,砰一声巨响,吉他断了。 围观的都屏住呼吸退后,给腾出了地方。 白一光拿眼睛示意,底下人又朝天撒了几扎钱,红色飘飘洒洒,那叫一个好看。 这下酒吧全乱套了,看热闹的也掺合进去,一个个都疯了般去抢钱。 容蔚然不知道被谁推搡了一下,之后是第二下第三下,他暴怒,不管旁边是谁,揪住就扔。 场面极其混乱,金钱的诱|惑迷失人的心智,那些人什么也不管了。 容蔚然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一只手被人踩住了,他愤怒的吼声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有人说,“少主,这里的人都疯了。” 白一光把雪茄塞酒杯里,“那就让他们再疯一点。” 那人迟疑,“少主,都扔了四万了,还扔啊?” 白一光笑了起来,“能看到小少爷变成狗,一百万都值。” 当一扎扎的钱往下飘落时,男男女女更加疯狂了,就连酒吧店员都眼红了,他们互相打斗,争抢,有人惨叫,有人亢奋的大笑。 白一光找不到容蔚然的人影,只是不时听见一声气急败坏的吼叫。 一个疯子遇到一群疯子,可以想象会有多激烈。 他欣赏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走了。 容蔚然离开酒吧时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都挂了彩,手背青了很大一块,鞋子还丟了一只,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把裤兜翻翻,“操!” 这天晚上,容蔚然没回去,他不想让施凉看到自己的狼狈样,要面子。 施凉的电话在接近零点的时候打过去了,“你在哪儿?” 容蔚然坐在旅馆的床上吃泡面,脸不红心不跳的扯慌,“玩儿呢。” 施凉说,“你在吃东西?” 容蔚然的嘴一抽,耳朵真够尖的,他停下捞面的手,把腿一盘,继续扯,用着吊儿郎当的语气,“是啊,我这不才刚运动完,体力消耗大,肚子饿了。” 施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异常情绪,“这么说,你旁边有人?” 容蔚然嗤笑,“怎么,你还要她跟你打个招呼,再交流交流我的技术?” 他突然就来火了,“老子爱跟谁玩就跟谁玩,管得着吗你?” 下一刻就把电话挂了。 容蔚然端起泡面,扔出去的前一刻又停了下来,闷不吭声的把面捞干净,连汤都清了。 他烦躁的往床上一摔,碰到身上的伤,疼的嘶了声。 长这么大,容蔚然几十年都没有这些天过的丰富多彩,以前所体会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该体会到的冰山一角。 想着想着,他就去拿手机,戳出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鼻梁上贴着创口贴,眼角有块淤青,左边颧骨有擦伤,脸上的表情特奇怪,几分惊悚,几分沉郁,还有点别的,类似迷茫。 容蔚然毫不客气的送上俩字,“傻|逼。”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容蔚然的现状,他一倒霉,阿猫阿狗都凑上来,想从他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容蔚然去街上买吃的,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个骑机车的,明显的来者不善,他眯了眯眼,不认识。 容蔚然平时吃喝玩乐,逍遥自在,也没管周围的那些谁谁谁,这会儿才发现人还挺多,什么样的都有。 几辆机车停在四周,把他围住了。 带头的黄毛小子故作惊讶,“哟,这不是六少吗?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告诉兄弟,兄弟带人弄死他们。” 容蔚然手插着兜,“你哪位?” “六少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黄毛龇牙,趴到机车上,“不要紧,我们去喝喝酒,再好好聊上一聊,就什么都清楚了。” “跟我喝酒?”容蔚然冷笑,“你也配?” 黄毛的脸色一阴,手往兜里伸,欲要拿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辆迈巴赫停过来,黄毛一看形势有变,就赶紧招呼几个兄弟跑了。 迈巴赫里下来个中年人,他走到容蔚然面前,低头弯腰,“六少,我家少主在饭店等您。” 容蔚然的眉头挑上去几分,“白一光?” 中年人不答,算是默认,他做出“请”的手势。 容蔚然坐上车。 到了饭店,他被带到一包间里,白一光早坐在椅子上等着了,人模狗样的,梳着小分头,还打了蜡,油的发亮。 “好久不见。” 容蔚然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什么时候来的a市?” “昨天到的,家父让我来管点小事。”白一光笑着,和和气气的,显得非常纯良,“听说你下个月订婚,恭喜啊。” 容蔚然知道这小子是他认识的人里头最会装的,他倒杯酒喝,垂着眼帘说,“白一光,昨晚酒吧的那伙人是你指使的吧。” 白一光面露困惑之色,“什么酒吧?” 他抠了一下小手指,“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昨天下午我有个应酬,喝的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了,一觉睡到今天早上。” 容蔚然扯起一边的嘴角,讥讽的笑出声,“少来,你他妈每回只要撒谎,就会抠手指头。” 白一光的面部抽搐。 “昨晚看的尽兴,你做梦都笑醒了吧,”容蔚然看看满桌子丰盛的菜肴,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他阴霾的撇嘴,“今天这出安排是想怎么着?” 他指指自己的脸,“你要是还没看够,就再仔细点看看,我怕下回你就没机会了。” 白一光还真身子前倾,凑近了点,瞧的非常认真,“你说你,好好的少爷不做,跟家里闹那么大,整个a市都知道了,成天嚣张跋扈不说,还狗眼看人低,得罪了多少人都不知道,现在他们肯定迫不及待的想着法子让你不痛快。” 容蔚然拿茶壶砸他手背上,“滚你妈的,老子就知道是你!” 白一光疼的收紧手,又若无其事的松开了,他拿筷子夹菜吃,“我下午回c市。” 容蔚然皮笑肉不笑,“所以?” 白一光说,“所以就想在走之前请你吃顿饭,仅此而已。” 容蔚然的脸色阴晴不定。 白一光已经开始这顿饭的内容,也是唯一可聊的共同话题,“她几个月前结婚了。” 容蔚然讽刺,“还惦记着?” 白一光轻笑,“我这不没遇上比她更好的吗?” “你多的是风流韵事,不像我,年年跟自己的右手相依为伴,等你回头来c市了,给我这个老同学传授传授点经验,让我早点享享人间极乐。” 容蔚然的思绪被香味牵引,他抓抓头,大爷似的坐着,“白一光,你别的地儿我没发现长,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还是你了解我。” 聊了一会儿,白一光拿帕子擦擦嘴,“我去下洗手间。” 不到两分钟,容蔚然就知道自己被玩了。 白一光那小白脸全点的贵的,这一顿起码要大几万。 容蔚然慢条斯理的吃着菜,肚子装不下了,他喊来服务员,把表摘下来搁桌上,“够吗?” 服务员看看江诗丹顿,再看看穿着普通,一副不良少年样的人,“稍等。” 片刻后,他回来了,态度跟之前是全然不同,恭恭敬敬的,脸色也挂着得体的笑,“先生慢走。” 走出饭店,容蔚然一脚踢在垃圾桶上,“白一光,别他妈再让我看见你!” 拐角的车里,白一光叠着腿,气定神闲的抽完一根雪茄,吩咐司机开车。 这趟a市跑的,值。 容蔚然发现了那辆车,他就两条腿,也追不上去。 暴戾的咒骂了几声,容蔚然边走边问候白一光全家。 后头,小虾和虎子伸头缩脑,鬼鬼祟祟的。 “还跟不跟?” “废话!” 小虾哦了声,刚掉头就被拎住衣领,翻煎饼样儿再被翻过去,“干嘛呢你?” 虎子满脸大义凛然,“谁不知道我们是六爷的人啊,这时候就得讲义气。” 小虾翻白眼,“就我们俩,管什么用啊?” “有用没用都得跟着!” “六爷是一时想不通,”虎子说,“我跟我爸就常这样,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小虾想想也是,六爷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况且订就订呗,还照样玩就是了,真不懂六爷干嘛那么拧。 容蔚然没再去酒吧,几天都没联系施凉,家里人也没找,很多人在打探他的消息,抱着什么目的的都有。 施凉把报表翻翻,就给扔到桌上,心神不宁。 对面的盛馨语也好不到哪儿去,别人或许不清楚,她知道容蔚然跟家里闹成那样,就是因为订婚的事。 她是脸上有疤还是身上发臭,容蔚然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她? 盛馨语怨恨的去看施凉。 施凉没抬头,“大小姐,有事?” 盛馨语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现在好了,满意了。” 施凉把玩着手机挂坠,起身离开。 盛馨语气的攥紧手指,身子发抖,她会顺利订婚,一定会的。 开会的时候,盛光德宣布了几件事,还有就是让盛馨语去国外出趟差。 会议结束,盛馨语去找他,“爸,我马上就要订婚了,手头上的事情很多,你怎么还让我出差啊?” 盛光德叹口气,“别人我不放心。” 这话听来,盛馨语心里是高兴的,她蹙眉,“几天?” 盛光德说,“用不了多久,顺利的话,也就两三天。” “那好吧,”盛馨语拿出手机,“我给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盛光德端了茶杯,吹掉上面漂浮的茶叶,低头喝了一口,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盛馨语没打通,她又打座机,下人说夫人不在家。 “爸,你同意让妈出去了?” 盛光德背着手,“我什么时候拦着了?” 盛馨语开心的走过去,圈着他的手臂,“爸,我知道你是爱着妈妈的。” “我订婚那天,我希望你们都在,即便是回不到从前了,我们也还是一家人。” 盛光德拍拍她的手,“把自己的事做好。” 盛馨语靠在他肩头,“嗯,爸,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下午盛馨语就订了机票飞走了。 盛光德把手上的文件处理完,带陈沥沥去游山玩水。 他的心情不错,拍照的时候,脸没板着。 陈沥沥似乎有心事,闷闷不乐的。 盛光德握她的手,“怎么了?不愿意出来?” “不是,”陈沥沥望着头顶火红的枫叶,“我只是觉得,今年的时间过得好快啊。” 盛光德被她的话逗乐,“时间什么时候慢过。” 陈沥沥皱皱鼻子,“今年比往年还快。” “好,”盛光德满脸的宠溺,“你说是就是吧。” 陈沥沥捡起一片枫叶,“董事长,您以前说过,我想要什么都会答应我,现在还可以吗?” 盛光德带着纵容的目光问她,“想好了?” “嗯,”陈沥沥轻声说,“我想离开。” 盛光德拿掉她手里的叶子,牵着她走,“起风了,回酒店吧。” 陈沥沥是小身板,几乎被拖着往前,“董事长,我……” 打断她,盛光德还是温和的语气,“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也没说过。” 陈沥沥的情绪激动,“我们在一起是错误的,是不被祝福的。” “董事长,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夫人她……” “好了,”盛光德|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有人会妨碍到我们。” 陈沥沥拽着他的衣服,“可是夫人……” “不要管她了,”盛光德说,“以后就我跟你。” 陈沥沥一副听不懂的表情,她的嘴唇颤抖,眼睛睁的很大,“您要跟夫人离婚?” 没有回答,盛光德说,“你只要记住,她永远不会再妨碍到我们就可以了。” 陈沥沥在他怀里,看来王琴死了。 三点多那会儿,施凉在跟姜淮张范喝下午茶,她收到一条短信,之后是一张照片。 张范见施凉发愣,他调笑,“看什么呢,眼睛瞪那么大。” 施凉突然站起来,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姜淮疑惑的喊,“施凉?” 他的视野里,女人的身形匆忙,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张范猜了猜,“|十|有|八|九|是跟那小少爷有关。” 姜淮的镜片后掠过一道暗芒,“她为什么还跟那种人搅和在一起?” 张范拍他的肩膀,“想开点。” “小少爷是会结婚的,新娘子绝不会是你心里那位。” 姜淮双手交握,他的视线扫向窗外,女人已经拦了辆车,急着赶去什么地方。 “烂泥是扶不上墙的,这道理她不明白吗?” 张范挠下巴,“兴许是真爱。” 姜淮一口咬定,“不可能!” 张范来了兴致,“不如我们赌一把。” “我赌施凉心里有那小少爷,订婚宴上有热闹看,我输了,新买的那辆车归你,你要是输了,那套文房四宝归我。” 姜淮面色从容,他敢断定,施凉没有对容蔚然动感情。 南施街,容蔚然在跟一群人干架,他的身上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几天遇到的人和事尽他妈是让他发狂的。 每回都是容蔚然先动手,他的脾气众所周知,出了名的狂放不羁,想刺激到他,用言语羞|辱,非常容易。 容蔚然的自尊心被踩了又跺,碎的没样了,他没打死人进|局|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功劳有大半是施凉的。 他不再是冲动粗鲁,学会思考了,虽然不过两三秒。 战况混乱,小虾和虎子加进来了,奈何他俩拳脚功夫太差,除了鬼哭狼嚎,别的也帮不到什么忙。 车里,容振华隔着一条街看小儿子被人打的跪在地上,他放在腿上的手捏了捏,一张脸崩的很紧。 小儿子的坚持远超他的想象,本以为吃点苦受点疼就退缩了,哪晓得会到这步田地。 这些天对方都在打工,为的是把决心摊出来,证明给他看,给施凉看。 这让容振华感到棘手,同样的感觉在多年前有过,当时老三也是这么倔,一心追求自以为的生活,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顾。 容振华皱着眉宇,他想让小儿子尝尝挫折,改掉一些很有可能会害了自己的毛病,倒给了别人落井下石的机会。 赵世昌人没出面,小动作一定有。 望着那边,容斌艰难的开口,“爸,再不过去,老六恐怕会……”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街边来了一个人。 容振华下车的动作也随之顿住,他眯起了眼睛,隔着车玻璃看过去,瞳孔微微一缩,那个女人的身手在老六之上。 想到书房里的断指甲,容振华的眉头深锁,他可以断定,对方接近老六是另有目的。 会不会是盛光德指使的? 容振华沉思的时候,打斗已经停止了。 小虾跟虎子搀扶着倒一块儿,还有口气。 容蔚然坐在地上,他的胸膛一下一下牵动着,大口大口喘气,神情可怕,“他妈的,一个个跑的还挺快。” “老子都记着了,以后连本带利还回去!” 施凉想说话的时候,脸被捏住了。 容蔚然捧着施凉的脸摸摸,又去摸她的胳膊腿,“你有没有受伤?” 施凉的气息还是乱的,“没有。” 容蔚然松口气,“那就好。”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男人干事的地方也敢凑,不要命了是吧?” 骂骂咧咧的,容蔚然一头栽下去,被施凉扶住了,这才看到他背后被扎了一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血涌了一大片。 容蔚然咧着嘴笑,脸苍白,“这回老子可算是没让你挡了。” 说完就失去意识。 容蔚然被送进手术室,施凉被请到容振华面前。   ☆、第40章 医院是容氏旗下的,得知小少爷浑身是血的被送进来,院长他老人家差点摔了茶杯,当下也不敢耽搁,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外科一把手赶了过去。 手术室外是容夫人碎碎叨叨的声音,她双手合十,满脸的担忧,容斌陪着,面色沉肃。 不多时,容幕远从法庭那边赶来,脑子里依旧塞满辩护人的证词,他少有的混乱,“妈,大哥,老六怎么样了?” 容夫人只是摇头。 容斌沉声说,“还在手术室。” 容幕远松松领带,往长椅上一坐,“爸呢?” 容斌说,“他把施凉叫过去了。” 容幕远一愣,刚要说话,容夫人就开口了,语气里是强烈的厌恶抵触,“别提那女人的名字,妈不想听。” 气氛闷了些。 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搞到现在这样,甚至还把人送进手术台上,却是始料未及。 室内,一片压抑。 容振华坐在真皮沙发上,上位者的姿态令人敬畏,“施小姐是不是应该跟我说说,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施凉是站着的,她给出回应,“容先生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容振华的双眼里迸射出一道精光,这孩子的城府之深,难以预测。 绝不能再让她跟老六有瓜葛了,否则老六只怕是要栽大跟头。 “上次是容某的疏漏,忘了问施小姐,”容振华说,“现在你可以说出你所图的东西了,不论是什么,容某都会考虑。” 施凉说,“我只想安稳的留在这座城市。” 容振华皱眉,上次也是这个答复,a市对她似乎是特别的存在,“这样,国内外任何一个城市,你随意挑选,容家会给你最好的资源,包括你的朋友,如何?” 施凉摇头,“容先生,我不是在等您加价。” 她淡淡的说,“有些话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说也不合适,所以就不说了,至于我跟您儿子……” 容振华等着下文。 施凉给出他想听的,“容蔚然的路还很长,未来不可限量,而我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众多石头之一,他现在只是暂时的驻足,有一天,他会越过去的。” 容振华的眼睛徒然一眯。 他越发的困惑,也越发的赏识。 如果能为容氏所用,那就好了,可惜…… “施小姐,下个月容盛两家订婚,容某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 “放心吧,”施凉笑了一下,“董事长的意愿和您一样。” 容振华默了几秒,“想不到施小姐会有那样的身手。” “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胆子很小,”施凉捏了捏手指,“不怕容先生笑话,我那时候怕黑,怕打雷,见血就晕。” 她笑了起来,叹口气,“特别没用。” “家里想要我的体质能好一些,就给我报了班。” 容振华问道,“不知施小姐的家人……” “都过世了。” 施凉没有给容振华再发起攻势的机会,她打了招呼出去。 走廊很安静,施凉穿的细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清冷而缓慢,两只手上的血凝固了,黏的让她反感,她拐弯,进去洗手间。 对着镜子,施凉才发现自己脸上,额头也有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的,她这副模样,再配个红裙子,挺吓人的,那容振华是见多了大世面,见怪不怪了。 施凉洗干净脸和手,慢条斯理的补妆,镜子里的女人五官生的妖冶,眼角眉梢间绕着魅惑,红唇一点,风情万种。 这才是她,也必须是她。 楼道里,小虾跟虎子蹲在台阶上说话,他俩的命不值钱,也习惯了打小的那套蟑螂般的生存方式,皮外伤都不管的,撑撑就过去了,不会上医院来看。 小虾咧着破裂的嘴角,他竖起大拇指,“那施凉真他妈厉害!” 虎子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懵了。 好半天,他说,“你不觉得怪吗,就她那身手,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彪哥也不够打的。” “可不是,我还真没见过一个女人那么能打的,她招招都是往人最弱的地方打,一看就是老手,当时我就跟看见拍电影……” 声音突然就停了,小虾一扭头,眼睛瞪圆,“虎子,我怎么搞不懂你的意思?” “搞不懂就搞不懂吧,”虎子气馁的抓头皮,“我也不懂。” 小虾翻白眼,“你刚才那副深沉的嘴脸装的还真像,老子都快吓出毛病了。” 虎子抓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不轻不重的踢踢小虾,“别逼逼了,去看看六爷的手术好了没?” “看个鸟啊,”小虾搓搓牙花子,“容家人不让靠近!” 他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这女人的脸蛋再美,身材再好,也经不住熬啊,我要是她,就趁着六爷新鲜劲没过,赶紧多捞点。” 后面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你说的有道理。” 小虾跟虎子先是头皮一麻,俩人猛地回头,闹的整张脸都成了猴|屁|股,“施,施小姐。” 施凉靠着墙壁,“接着说,我还想多听听。” 虎子两眼乱瞟,手偷偷掐住小虾,拧了一把,小虾疼的跳起来,人也不能继续装死了,他的小眼睛贼溜溜的转,嘴里的话顺了起来,“我就是一粗人,说的都是屁话,施小姐就当我刚才是放了个屁,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施凉轻笑,“你跟着容蔚然多久了?” 小虾脸红了,“好几年了。”他撞撞虎子,拉人下水,“几年来着?” 虎子掰掰手指,“五年多。” 小虾冲施凉重复了一声,还机灵的加一句,“六爷人特好,真的!” 施凉的笑意更浓,“那他怎么一点都没学到你的圆滑?” 小虾眨眨眼,这是被夸了吧,他晕乎乎的,脑子也不灵光了,“这个……” 虎子鄙视的哼道,“六爷那是不屑!” 施凉纠正,“他是蠢。” 小虾跟虎子膛目结舌。 施凉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那次是因为我没有防备,对方拿了刀,所以才会被扣。” 小虾看看虎子,虎子也看他,终于明白刚才搞不懂的是什么了,听了解释,他们也就没再去想,本来就不是爱动脑筋的人。 傍晚的时候,容蔚然醒了,他把床前的几张脸扫了一遍,就问,“人呢?” 容夫人很是无奈,“你爸,你妈,你大哥,四哥,这都不是人吗?” 容蔚然挣扎着要起来,挂点滴的架子都被他拽的摇晃,“施凉呢,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 容夫人急忙上前,眼睛又红了,“蔚然,你别乱动,快躺下。” 容蔚然根本就安定不下来,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嘴唇上结痂的口子出血了,那样子像个疯子,“爸。” 容振华不语。 得不到答复,容蔚然的呼吸变的粗重,他撑着床,额头冒汗,“大哥,四哥,把她找来,我现在就要见她!” 容斌的眼神复杂,当时施凉出手的画面还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震撼。 他承认,如果他跟施凉单对单,会输。 那个赵齐就是个草包,他怎么可能伤到施凉。 偏偏老六傻了,深陷了进去,丝毫没发觉到不对劲。 证据,容斌缺的是彻底揭穿施凉,要她毫无还击之力的证据。 “老六,你要好好休息。” “是啊,”容幕远附和着说,“其他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容蔚然看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以为是施凉出了什么事,心里更急,挣扎之中把伤口裂了。 他不配合医生护士,手上的点滴都拔了,一个劲要往外冲,谁拦就吼谁,容振华看的来气,让人去叫施凉。 “去酒吧那种地方唱歌,惹是生非,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把自己搞的不人不鬼,跟人当街|搏|斗|,差点被|砍|死|,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想要的生活?” 容蔚然扯扯嘴皮子,“想说教,找你另外几个儿子去。” 容振华的眼神凌厉。 容夫人赶紧去拉他的手,“好了,振华,孩子都受伤了,你就别再……” 容振华冲她呵斥,“慈母多败儿,他有今天这样,就是你给惯的!” “我不惯儿子,惯谁?”容夫人也上了脾气,这些天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烦的很,“要不是你使的那法子,他能受委屈,进医院吗?”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要用生意上的套路,你们是父子,是一家人,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要击垮的敌对!” 容振华被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容斌跟容幕远默契的保持沉默,这时候,哪边都不能帮。 敲门声响了,病房里的争执声骤然一停。 容蔚然伸长脖子,难以掩饰的激动,“进来。” 施凉推门进去,几道目光同时砸向她。 容振华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容夫人责怪的盯着施凉,之后发现小儿子对人眼巴巴的那样儿,她头疼,说要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老六,我送爸妈回去了。” 容斌在容蔚然耳边低语,叫他好好养伤,至于那些让他小心施凉,别中圈套的话,早就说了很多,他不信,也不听,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是不会再提了,免的适得其反。 容幕远也没多待,跟他们一道走的。 病房里静了下来,施凉坐在床前,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容蔚然。 容蔚然的声音虚弱,带有一贯的痞气,“难道我更帅了?” 施凉还是没说话。 容蔚然的嘴角耷拉下来,喉咙干涩,“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窝囊啊?”打个架还得靠一个女人摆平,这都不好意思说出去。 “我问你,”施凉的手撑着膝盖,上半身微微前倾,“这几天都上哪儿去了,在干些什么?” 容蔚然的舌头僵硬,又很快恢复,吊儿郎当的说,“还能干什么,你也知道我有那些个狐朋狗友,玩起来不分昼夜。” 施凉扇他的脸。 容蔚然暴怒的一瞪,“操,老子都这样了,你还有没有点……” 施凉加重力道。 容蔚然的心脏比脸上疼,他抓住施凉的手,嘶哑着声音,“我受伤了,你还打我,真狠心。” 施凉反手握住容蔚然,抓着翻开他的掌心,上面有很多条细口子,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指甲里也有脏黑的泥,惨的很。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伤心难过的是你爸妈。” 容蔚然偏过头,不吭声了。 施凉没再去扒他紧捂着的那点自尊,“疼吗?” 容蔚然很委屈,“疼。” 施凉摸摸他的掌心,放下了,“躺着吧。” 见人要走,容蔚然立刻去拉,“你上哪儿去?” 施凉松开他的手,“回公司。” “不准,”容蔚然霸道又蛮横,“你就给老子在这儿待着!” 施凉当他是无理取闹。 容蔚然大力把手背的点滴拽掉,疯了般跳下床去抱她,双臂勒的发紧,低吼着,“你敢走出去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施凉看到青年带出血珠的手背,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给我回去躺好,马上!” 容蔚然倔强的抿紧嘴唇,“还走不走?” 看着他,施凉几不可查的叹息,“我给公司打个电话请假。” 容蔚然像个孩子那样笑起来,他把头靠施凉身上,那么大高个,做这个动作别扭又不舒服,可他就是不想离开。 第二天,容振华就做了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他不顾容夫人和容斌的反对,把容蔚然接回家,还答应让施凉自由进出。 施凉不知道是不是容振华发现了什么,给她设了陷阱。 她必须抓住每一次机会。 越接近目标,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可是施凉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容家小少爷受伤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说是他一人单挑几百人,描绘的场面惨烈到不行。 黄金殊给施凉打电话,问是不是真的。 施凉吃着苹果,“就几十个。” “那也了不起,”黄金殊说,“你不知道,我们公司那些女的更加崇拜容蔚然了。” 施凉抽抽嘴,“现在的小姑娘是怎么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蛮|人有什么好崇拜的。” “非也,”黄金殊一本正经,“那是血气方刚,男人本色。” 施凉,“……”我看那就是古惑仔系列的电影看多了,被荼毒的。 小少爷又作了,她挂了电话过去,晚一点,房间得被砸了。 到底是年轻,身强体壮,容蔚然的伤口愈合的快,又生龙活虎。 离两家的订婚日期越来越近,他就像是个旁观者,该干什么干什么,悠闲自在的很。 施凉推开身上的人,起床洗漱,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也是。 容蔚然伸展四肢,吃撑了的哈巴狗,“今天周六,你要出去|勾|搭|谁?” 施凉在衣柜前换衣服,“你未婚妻。” 容蔚然皱眉,“她又想干嘛?” “去了就知道了。”施凉扭头,“帮给我拉一下拉链。” 容蔚然的目光火热,他几大步靠近,贴在施凉后面,唇凑上去,“你背上的弧线很美。” 施凉撩头发,“还有更美的,想试试吗?” 容蔚然浑身都疼,他臭着脸拿手去勾拉链,往上一拉,“早去早回,她咬你,你就用脚踹。” “我会的,我还会踩两下。” 施凉出门后不久,容蔚然被几个保镖强行压回家了。 容振华没时间等他自我觉悟。 另一边,施凉去了诚意公司,盛馨语说是让她提供好点子,真正的目的就是指望从她身上找到那么一丝难过,气愤,羡慕,好来满足自己。 诚意这边策划过众多场富家子弟的订婚结婚典礼,盛馨语的要求很多,其实也就一个,就是奢华。 她想要拥有一场盛大壮观的订婚宴,让那些名门望族见证那一刻。 盛馨语蹙了下眉头,遗憾的是妈妈生病了,不能来。 “怎么样?施主管有想法吗?” 施凉看着策划案,“我个人觉得现场以鲜花为主会更浪漫。” “鲜花……听起来不错,”盛馨语露出笑容,“原来施主管喜欢那种风格啊。” 她通知策划师,换成鲜花。 施凉把策划案丢到一边,“大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不急,”盛馨语说,“我要去试礼服,施主管也一起吧,帮着给我看看。” 她说完了,微微笑着,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施凉也回了个笑,“好啊。” 礼服是皇室高腰款,盛馨语穿上后,称的腰细腿长,无比高雅。 施凉说,“礼服很漂亮。” “这是全球唯一一款,”盛馨语满身的优越感,故意放慢语调,挑衅而得意的意味,“我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施凉的唇边勾了勾,她也很期待。 容盛两家的订婚即将到来,一切都顺利筹备着,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是盛馨语,而是在施凉身上。 失败者值得被同情,关注。 施凉好像很可怜,大家试图从她脸上找到点强撑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张范跟姜淮也在其中,两人盯着施凉看,还很不走心的安慰她。 “容蔚然那么花心,他就算是结婚了,照样风|流。”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施凉夹着烟,“你俩都没事干?” 张范调笑,“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吗?”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施凉说,“过几天我可能要出差,桌上拿几盆就交给你们照看了。” “出差?” 姜淮跟张范异口同声,他们没接到消息。 施凉的眼波流转,意味深长,“我说的是可能。” 姜淮明白了什么,出差也好。 16号,盛光德把施凉支出a市,以防万一。 施凉到那儿的当天,看到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容蔚然。 “姐,我们私奔吧。” 施凉觉得好笑,可她笑不出来,因为青年的目光太过真诚,“奔哪儿去?” 容蔚然牵她,“跟我走。” 他们是临时去车站买的车票,漫无目的,所以就选的即将出发的一班车。 容蔚然不坐硬座,上车就很快去补了软卧,车厢四张铺位,另外两张空着,就他和施凉,倒像是成了他俩的小包间。 “可乐喝吗?” “不喝。” “火腿肠吃不吃?” “不吃。” 容蔚然出奇的有耐心,“苹果呢?” 施凉到了极限,“安静点。” 容蔚然的眉头深锁,这个女人坐着不动,也不出声,他心里没谱。 “我是偷跑出来的。” “知道,”施凉闭目养神,“到站了就下吧。” 容蔚然低着声音,“施凉……” 他的喉结滚动,想问“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走”那些话却卡在了嗓子眼。 怕被拒绝。 容蔚然在这个女人面前,不那么自信。 施凉没睁开眼睛,“别说话,我想睡会儿。” “你就让我说一句,”容蔚然抱着她,“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施凉睡着了。 容蔚然从未有过的暴躁,烦闷。 如果这趟车不停就好了,他也不用这么纠结。 “我爸又骗我。”容蔚然自言自语,“他就想要我们几个都按照他画好的路走。” “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是当年对不起盛馨语的妈妈和外公,想补偿她。” “拿老子补偿,去他妈的!” 施凉的眼睑动了动,下巴靠在容蔚然肩窝里。 容蔚然骂了一会儿,“真没劲。” 他们在y市下了,去酒店|开|房|,太阳下山,房里才消停。 衣服裤子动一件西一件,扣子崩的到处都是,彰显着之前的疯狂。 容蔚然从背包里拿出套工具,叫施凉给他在手腕纹个东西。 施凉拍在他的胸口,当笑话听,“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不用。”容蔚然躺着,浑身肌|肉分明健壮,“快点。” 施凉半响说,“我做不来。” “出去找家店,让专业的给你做吧。” 容蔚然先是一怔,而后掐着施凉那多花,“操,你他妈别告诉我,这儿是别人给你弄的!” 施凉一言不发。 容蔚然红了眼,“老子要杀了他!” “鬼叫什么?”施凉说,“那就是我自己弄的。” 容蔚然粗喘着气,脸色骇人,“真的?” 他慢慢蹲下来,“施凉,你别再玩我了,我现在就是个傻|逼,真的,你说什么我都信。” 施凉垂下的眼皮掀起,“我没给别人弄过,会很疼,你忍着点。” “没事,我不怕疼,”容蔚然特男人,“来吧。” 过了几瞬,他就开始嚎叫,又疼又痒。 施凉拧着眉,“别动。” 容蔚然满头大汗,“一个字母都不能少。” 半个多小时后,他的手臂上多了一串字母,施凉名字的拼音。 “好丑。” 嫌弃的看看,容蔚然说,“该你了。” 施凉抬眼,那里面一闪而过不知名的情绪。 容蔚然露出一口白牙,帅小伙笑的很开心,“我的名字比你多一个字,忍着点啊。” 施凉后仰一些,明显的拒绝,声音也冷了下去,“别开玩笑了。” 容蔚然的眉毛挑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开玩笑?” 他愤怒的钳制住施凉的胳膊,怎么也不放手。 施凉最后还是把容蔚然的名字纹在了左边手臂上,独自盯了很久。 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不在计划中。 或许,已经发生了。 容蔚然把她拉怀里啃,骂骂咧咧道,“今天这事,我这辈子绝不会再跟谁做第二次,太|二|逼|了。” 施凉心不在焉,“知道就好。” 在房里躺了会儿,施凉看了眼手机,她去买混沌,就再没回来。 容蔚然给施凉打电话,发现手机在床上,他的内心徒然生起一股不安。 连鞋都顾不上换,容蔚然趿拉着一次性拖鞋跑下楼,问了前台说是出去了,他立刻跑到街上,“施凉?” 垃圾桶旁觅食的野猫受惊,嗖的一下窜进花坛里。 容蔚然低咒,在街上边找边喊,人没找到,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手机响了。 那头的容振华说,“半天的时间也够疯了,接你的车很快就到。” 宽容大量的口吻,仿佛半天已经是仁慈了。 他低估了施凉对小儿子的影响力,才把局面弄的这么不如意。 现在要动施凉,都得经过深思熟虑。 “等你回来了,去见见馨语,好好聊一聊,明天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容蔚然的面色阴沉,“你非要用对付三哥那招对付我吗?” 容振华语重心长,也十拿九稳,“爸相信,你会做出和你三哥相同的选择。” 容蔚然冷笑,“我不是三哥。” “老六,不要意气用事,”容振华说,“否则爸保证,你永远都见不到人。” 容蔚然把手机砸了。   ☆、第41章 订婚宴当天,盛馨语盛装出场,光彩照人。 她身上佩戴的珠宝首饰总价千万,是容家的聘礼之一,华贵程度令在场的名媛们羡慕。 今天受邀的全是达官显贵,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身价不菲,他们的到来,把这场宴会称托的更加隆重。 媒体来的也不少,这么大的场面,很少见,那些人在大厅来回搜索,眼睛如同照明灯,放眼望去,每一个来宾都自带新闻体质,他们看仔细点,极有可能就会拍到东西。 尤其是容家六少爷,最近频频被报道,他又是个不安分的主,这次还指不定会出什么戏。 盛馨语和容蔚然站在一起,俊男美女的组合,非常醒目。 她微笑示人,得体大方,无一不是完美,话是对着身旁的青年说的,眼中带笑,“我今天很开心。” 容蔚然单手插兜,平时嚣张上扬的嘴角绷着,一双迷人的电眼里没有东西,他身上的气息很冷,和这样的日子格格不入。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订婚,”盛馨语和他耳语,贤惠体贴的很,“但是今天我们两家的亲戚朋友都在,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应该为你爸妈想想,别让别人说闲话。” “戴戒指的那只手能不能拿出来?已经有不少人问我了。”她用着轻柔的语气,“我次次都要解释,刚才嫂嫂也问了。” 容蔚然那只手还在西裤口袋里,手上是空的,戒指早给他丢了,“那就别解释。” 盛馨语唇边的笑意一僵,她的手臂绕上容蔚然的腰,眼中有着令人心软的哀求和落寞,“别在今天这么对我,好不好?” 容蔚然是谁,见多了女人的这种样子,想打动他是不可能的,“盛馨语,演的不累?” 脸色冷了一瞬,盛馨语换了个话题,她看向四周,“布置的怎么样?很不错吧,以鲜花为主题,还是施主管想的。” 容蔚然口袋里的手捏紧,成拳头状,“低俗。” “是吗?”盛馨语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容蔚然侧低头,阴沉着脸,“这出戏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老子不奉陪。” 盛馨语在心里冷笑,你不是已经在陪我演了吗?不愿意又能怎样,还不是摆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 这个道理她老早就明白了,也欣然接受。 人为什么要跟命运对抗呢,那不是自讨苦吃,异想天开吗? 有人过来送上祝福,盛馨语笑着收下,一副幸福的模样,容蔚然面无表情。 人生如戏,得演。 林竞终于被他老子放回来了,他跟几个朋友打了招呼,就端着酒杯往容蔚然这边走来,“恭喜。” 容蔚然抬抬下巴,吊着眼角,“不知道林少爷恭喜我什么?” “当然是恭喜你订婚啊。”林竞笑着说,“我表姐人不错的,她对你也是真心……” 话没说完,容蔚然已经走了。 林竞不易察觉的嗤了声,容蔚然,你出局了,至于你霸占的那个位子,我会拿到手的。 盛馨语蹙眉,“阿竞,你跟六少是怎么回事?” 林竞语出惊人,“我看上施凉了。” 闻言,盛馨语的表情一变,她嘲讽出声,“我真搞不懂,那个女人除了一身狐狸精的骚气,别的什么也没有,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围着她转。” 林竞皱皱眉,“表姐,你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盛馨语笑,“这就不高兴了?” 她扫视四周,不时和看过来的宾客点头打招呼,“她三番两次勾|引我未婚夫,图谋不轨,要不是我爸以工作为由把她支走,还不知道她又会使出什么招来这儿兴风作浪。” “连容蔚然都能着她的道,她指不定跟多少男人发生过关系,脏的很,手段也多,阿竞,听表姐一句劝,你别被她给骗了。” 林竞不喜欢听人这么评论施凉,他的心里涌出戾气,考虑今天的场合才克制住了,却也不做停留。 盛馨语抬手去弄头发,放下来的时候摸摸镶着蓝宝石的耳环,她挺直身段,姿态高傲的走在场中,受尽瞩目。 来的不止林家,赵家也来了。 赵齐硬是逼着他爸给办了出院手续,上次他是让别人去教容少爷什么是羞辱,隔空扇够耳光子,没亲眼把对方踩在脚下,这次的重头戏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他走路的时候,右腿有点瘸,比以前越发的阴郁,“爸,待会儿有好戏看。” 赵世昌说,“容振华跟盛光德早把人扣住了,还能有什么看头?” 赵齐笑的诡异,“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盯着容蔚然的背影,想把人踹倒了,跪地上磕头。 容蔚然察觉背后阴冷的视线,他转身,赵齐来不及遮掩脸上的仇恨,俩人撞了个正着。 赵齐一瘸一拐的走上去,他举起酒杯,笑的很假,一张脸都有些扭曲,“六少,这么大的日子,我特地出院过来,就为了跟你说声订婚快乐,祝福你跟盛馨语。” 容蔚然的心里充满阴霾,跟谁都起不来劲,他漠然的搭下眼皮,抬脚就走。 “这就走了?”赵齐拉他,“你也太不给哥们面子了吧?” 容蔚然冷着眉眼,“放开。” 赵齐还真就给放了,关心的问,“不高兴啊六少,是不是紧张的?这订婚虽然不比结婚,也很重要,紧张是正常的。” 他喝口酒,凑近点说,言语|露|骨|放|肆,“其实我打你未婚妻的主意挺久了,尤其喜欢她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样子,你要是真的很勉强,以后床上的事,喊我一声,我保证把人喂饱了,顺便再给你搞出几个孩子,让你在你爸妈那边交差。” “你呢,继续玩你自己的,跟那个施凉好好玩,怎么样,哥们我够义气吧。” “太子爷,你现在这样,走个路都这么不容易,就别瞎闹了,还是在家好好待着吧,”容蔚然体贴的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以后下雨天,注意着点你这右腿。” 赵齐脖子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六少这份情,我记着!” 他拖着那条右腿走了。 不远处,张范跟姜淮都注意到了那一幕,他们交换眼色。 “我怎么觉得,待会儿有事情要发生啊?”张范往门口看,“施凉再不来,我小老婆就要跟你搭伙过日子了。” 姜淮说,“她不会来了。” 张范问道,“什么意思?” “容盛两家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姜淮说,“施凉现在应该被人看着,过几天才会被放出来。” ”看来是我算漏了一点,”张范叹了口气,“我那小老婆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姜淮没丝毫兴致,他只求这场订婚宴顺利落幕。 宴会后半场,气氛很好。 盛光德却没来由的心神不宁,他打了个电话,“人呢?” 那头应声,“一直在房间里。” 盛光德问,“确定?” “是的,没有离开过半步。” 盛光德挂掉电话。 他其实可以有万无一失的解决方法,但他没用,惜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时觉得还不到那地步。 小孩子间的情情爱爱是最好笑的,很有可能是今天死去活来,明天就什么事也没有。 “爸。” 盛馨语过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盛光德拍拍她的手,“没事。” 盛馨语松口气,她就怕是跟施凉有关,“妈的身体还没好吗?我的眼皮总跳,心里乱糟糟的。” 盛光德问,“她有没有给你发短信?” 盛馨语说,“发了。” 盛光德安抚道,“那就不会有什么事。” 盛馨语抿嘴,“爸,你……” 她没往下说,想了想还是另找个时间,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无论内容涉及的是妈妈的情况,还是陈沥沥,聊起来都不会心平气和。 临近中午,宾客们入座。 容蔚然心里长了片名叫施凉的野草,在那肆意的生长着。 他身在宴会上,心丢了。 “老六,”容霏捏捏他的肩膀,叹道,“没想到你还是走了三哥的老路子。” 容蔚然把玩着四叶草的打火机,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揣进了口袋里,回来才发现的。 睹物思人,这是他昨晚体会到的。 人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吃东西,饿肚子的感觉他前段时间有过,很不好受。 他|摩|挲|着四叶草,“三哥,你后悔吗?” 容霏沉默了许久,他望着和其他人说笑的合法妻子,喃喃道,“后不后悔,都改变不了事实。” 容蔚然问他,“如果重来一次,你的选择会变吗?” “你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容霏笑的苦涩,“没有如果。” 那就是答案。 容蔚然捏紧打火机,他不想在多年后去回忆的时候,也像三哥这样,想说后悔,又说不出口。 容霏突然说,“老六,你别做傻事。” 容蔚然往椅子上一靠,有了那么些无法形容的苦逼感。 他扫扫周围,所有人都在笑,搞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 桌上陆续坐满,两家人齐了。 容夫人拉着盛馨语,握着她的手唠家常,满意的很。 所有人共同喝了一杯后,容夫人就不停对小儿子使眼色,叫他给盛馨语夹菜。 容蔚然懒懒的问,“妈,你的眼睛抽筋了?” 容夫人白了他一眼,扭头对盛馨语说,“想吃什么告诉妈,妈给你夹。” 盛馨语害羞的笑,“不用了,妈,我自己来就可以。” 容夫人几不可查的叹息,她对这孩子是心疼更多,等进了门成一家人以后,会当亲生女儿对待。 “亲家母,馨语被她外公惯的,从小就有点任性,”盛光德说,“她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望你见谅。” 容夫人说,“亲家这是谦虚了,馨语乖巧懂事,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 她又问,“听说馨语的阿姨病了,不要紧吧?” 盛光德说,“等她好了,我会带她登门拜访,多谢关心。” 容夫人说,“那好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话说个没完。 容振华倒是一声不出,吃两口菜就停一停,似乎是心里装着事,还是想不通的。 容斌暗自去看老六,他总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几分钟后,容蔚然去洗手间,在走廊碰到一个清洁工,他继续往前走,耳边响起声音,“先生,有个人让我告诉你,她很好。” 容蔚然猛地停下脚步,“男的女的?” 清洁工说,“女的。” “人在哪儿?”容蔚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清洁工吓到了,她发着抖,“在,在一楼的洗手间。” 容蔚然把人推开就往外跑。 清洁工把脸上的口罩拉拉,迅速走进楼道里,一刻不停的下楼离开。 容蔚然不见了。 第一个发现到的不是容家人,也不是盛家,是赵齐,他对容蔚然的关注度远超任何人。 没法子,谁让他从小到大就吃过对方的亏,还瘸了条腿,这交情多深啊,他恨不得拿眼珠子死死的盯着。 赵齐把消息散出去,场上就乱了,窃窃私语声如雨后春笋,蹭蹭的冒出头。 “不会吧,容蔚然跟另一个女人私奔了?” “谁啊?还能比的过盛家这位千金大小姐?” “订婚宴办这么大,真当自己是一国公主呢,呵呵,想高调的显摆,现在成了高调的丢人。” 飘进耳朵里的声音太难听了,盛馨语放在腿上的手收紧,是施凉,一定是她那个低贱的女人! 她气的声音发抖,也不顾桌上的容家人,“爸,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跟我说了没事的嘛?” 盛光德说,“先别慌,把人找到了,搞清楚情况再说。” “还要搞清楚什么?”盛馨语的情绪失控,“容蔚然他就是想耍我!” 盛光德的面色不好看,不是因为容蔚然的突然失踪,而是盛馨语太过感情用事。 他甚至想,盛馨语如果有施凉一半的冷静睿智,场面不会这么尴尬。 掐了掐眉心,盛光德起身去打电话,得知施凉那边情况没变,他疑惑,那容蔚然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出去透风了? 盛馨语这么一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容家这边都没脸了。 家丑不外扬,这个道理她忽略了,自己成了笑话。 容振华眼神示意,容斌吩咐保镖们去找人,结果是没找到。 少了一个主角,这场订婚宴还得办下去。 容振华跟盛光德沟通一番,对外称是容蔚然吃坏肚子,去酒店房间休息了。 这说词是摆出来了,在场的信与不信,两家的态度都很一致。 毕竟丢人是两家一起丢的。 不知过了多久,菜凉透了,门口传来骚动。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容家小少爷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女人,身材高挑,美艳成熟,一下子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场面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盛光德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他前不久两次确认过,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生意场上的朋友和亲戚都在看着。 看戏的迫不及待,赵家父子挂着嘲讽的表情。 这么一下,容盛两家都会成为整个a市的笑话,个个颜面扫尽。 林家这边,林竞在看到施凉的那一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也没了谦谦君子的风范,和所有人一起盯着门口。 容蔚然的呼吸粗重,耳边嗡嗡的,光看着大哥和三哥的嘴巴动了,什么也听不见。 “诸位,很抱歉,今天的这场订婚宴到此为止了。” 众人交头接耳。 两家人都大变脸色,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闹着玩? 有把订婚这么大的事拿来玩的吗? 容振华沉着脸,“容蔚然,你胡闹什么?” 置若罔闻,容蔚然把手拿出来,那上面没有订婚戒指,他当着众人的面,从口袋拿出红色小本子。 “我已经跟施凉领证了。” 吸气声此起彼伏。 赵齐笑着吹口哨,不嫌事大,“六少厉害啊,跟一个女人订婚,又跟另外一个领证,真厉害——” 气氛越发的微妙。 容夫人身子晃了晃,跌坐回椅子上,她又抓着桌子起来,跑到门口,一巴掌扇在施凉脸上。 “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子?啊!” 施凉没躲,她掐容蔚然的手,阻止他冲上去,“阿姨,对不起。” “对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容夫人指着盛馨语,“那才是我的儿媳,是我容家的人!” 她伸手去抓小儿子,使劲把施凉拨开,“老六,你说,是不是这女人逼你的?” 容蔚然又去拉施凉,跟她十指紧扣,“妈,是我逼她扯的结婚证。” “你儿媳就是她了,也只会是她。” “我不承认!” 容夫人对施凉的印象是从盛馨语口中听的,一个心术不正的坏女人,肯定多的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儿子是一时糊涂,中了计。 容振华从后面过来,扶住老伴,他看向施凉,眯了眯眼,然后才去看小儿子。 “你去休息室等我。” 容蔚然绷着脸,“爸,如果您不想没我这个儿子,就请您高抬贵手。” 听了那话,容振华又去看施凉,他被这孩子耍了。 或者说,是容盛两家。 难道只是因为男女之情?毅然决然的要跟他儿子在一起,宁愿得罪盛家?可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牵扯。 这样一来,最难堪的是…… 容振华把目光挪到后面,停在盛馨语身上。 好好的订婚宴,就变成了一场闹剧,她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 偏偏还搞的这么盛大,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更麻烦的是,盛馨语请了很多记者,这下子,他们有的拍了。 盛馨语坐在那里,头埋的很低,身子不停颤抖,她的骄傲完全粉碎,被打击的抬不起头,太丢脸了。 她是盛家千金,走哪儿不都是众星捧月,今天狼狈的让她想起自己的过去,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假的就是假的。 被撕掉了那层皮,她什么都不是。 不对,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盛馨语哆哆嗦嗦的,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众人就看到盛馨语一步步走到门口,脸上的神情怨毒,他们都退开了。 在盛馨语有动作前,容蔚然钳制住她,大力甩开。 盛馨语跌倒在地,“容蔚然,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歇斯底里,“为什么——” 容蔚然没有表情,“盛馨语,打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没意思。” “爸,妈,伯父,强扭的瓜不甜,况且我现在是已婚人士,请你们别再强人所难,闹的大家更没脸。” 这两句话让在场的都明白了其中缘由,商业联姻的老戏码了。 只不过这回的主是个倔的,乱来。 对盛馨语而言,容蔚然的那些话等同于一把刀,残忍的剥|开了她的虚荣心,她仿佛被|扒|光|了丢在大街上。 未婚夫在订婚当天跑了,带别的女人回来,还领了证,她输给一个低贱的货色,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一击,比死还难受。 要对付爱慕虚荣的人,得先让她沾沾自喜,然后在把她从上头拽下来。 施凉垂着眼帘,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盛馨语,此刻,没有人看见她的眼里是什么。 盛馨语看见了。 是怜悯,恨意,痛快。 仿佛在说“大小姐,你真可怜”。 极大的刺激之下,盛馨语的眼眶赤红,她发了疯似的朝施凉扑上去,被盛光德拉住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盛馨语又哭又叫,嘴里骂的字眼太难听了,粗|俗|不|堪,那副丑陋的嘴脸在场的见了都目瞪口呆,她十几年装出的富家千金形象全毁了。 媒体记者激动的快速按着快门。 姜淮好半天才迈步过去,记起自己作为秘书的职责,张范紧跟其后,他们都看着施凉,神色各异。 容家这边也闹开了,都没这么尴尬过。 混乱中,容蔚然拉着施凉跑了。 他们随意上了班公交车,随意在某一站下来,沿着马路走。 管那些人怎样,接受不了也得接受。 容蔚然胸口滚烫的温度下不来,“卧槽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吧,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 他低着头,把脸凑上去,“来,你抽我一下。” 施凉侧头吻住他。 缠|绵间,容蔚然看见女人在笑,那样的笑容他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过。 畅快,期待,愉悦,还有一丝悲凉。 “怎么了这是?”容蔚然捧着她的脸看,“卧槽,你老公我胆儿小,别吓唬我啊。” 施凉趴在他肩头笑的流泪,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能笑的那般开心。 “我告诉你,再过二十分钟左右,天就要变了。” 容蔚然抬头,阳光明媚,能怎么变? “不就是有雷阵雨吗,你这是多没出息,为这点破事笑哭了。” 他恶声恶气,给施凉擦眼泪的动作却很温柔。 “别笑了,丑死了。” 施凉不笑了,她说了句真心话,“我没想过跟你登记。” 这一步不在她的计划里。 “操,你什么意思?”容蔚然凶神恶煞,“你敢反悔试试?” 施凉心想,那就等你先开那个口吧,很快了。 “哑巴了?”容蔚然气急败坏,“又他妈不说话!” 施凉在青年的耳边吹气,“我想要你背我。” 容蔚然瞪着她,有点发愣,好一会儿才回神,恶狠狠的把人往背上一拽。 “你已经是老子的人了,以后老实点,听见没有?!” 施凉搂住他的脖子。 容蔚然哼哼,还在生气,“刚结婚就作,下次你再说一句,我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施凉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过了几个路口,她看手表,“到了。” 同一时间,盛光德被几个警员堵住。 “盛先生,您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请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盛光德面不改色,“今天是我女儿的订婚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他没什么架子,一副好市民的姿态,“这样吧,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我一定配合你们的调查工作。” 带头的男人公事公办的口吻,“抱歉,我们现在是在执行公务。” 盛光德看了眼他胸前的证件,“周队长,不介意我给你们汪局长打个电话吧?” 周长明是刚从c市调来的,脾气硬的很,性情孤僻,天|王|老|子|犯|法,他照样按照程序来。 “盛先生,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您配合点,我们也好早点收工。” 盛光德的额角微抽,拿这种人没办法,“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案件吗?” 他养了那么大的狗场,这些年事事小心谨慎,不认为会留下什么痕|迹。 所以他觉得,是有人|恶|意|举|报,很有可能是背地里的那伙人干的。 周长明的眼神犀利,观察着中年人的表情变化,“是十三年前的一起|买|凶|杀|人|案。” 盛光德脸上的从容镇定消失不见。   ☆、第42章 阳光依旧明媚,天却已经变了。 众人目睹盛晖的董事长被警员带走,虽然听不清具体谈话内容,但是离的近的那些都看见盛光德失常的脸色,这新闻的爆炸程度远远比之前年轻男女的情爱纠葛来的强烈。 盛馨语跌跌撞撞的追上去,脸煞白,“爸,怎么回事啊,他们为什么找你?” 盛光德没回答,他回头对容振华说,“还请照顾一下馨语。” 容振华昂首,“你放心。” 他看着盛光德被带进电梯,神情变的凝重。 这场订婚宴以高调奢华开头,喜剧的方式转折,沉闷的氛围落幕。 周长明刚调来就捧了挺大一块烫手山芋,局里也不知道是说他运气差,还是太差。 说来也是非常凑巧,跟提前写好的剧本似的,周长明前两天抓到个qj未遂的,没想到就竟然是条大鱼。 那人长的还行,只不过两条手臂上全是烧伤的疤,一只眼睛没了,丑陋的令人作呕。 原来对方是当年绑架盛家大小姐的那伙人之一,侥幸活下来了,没死。 由于那起案件的性质恶劣,还报道过一段时间,民众们都说是苍天有眼,死有余辜。 上头还不知道这件事,周长明盖住了没上报,直到他把盛光德带进审讯室,底下就有风声走漏出去了。 他是红三代,后台不小,其他人没有,自然就得想着明哲保身。 审讯室里,盛光德坐在椅子上,他的思绪飞速运转,唯一的幸存者也在几个月前死了,他在场,看着对方断气的,也是他亲口下的命令,院子烧了,人丢进狗场,包括那个孙苗苗,绝无可能留下什么。 这么一想,盛光德又冷静下来。 周长明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盛先生,十三年前您的妻子和老丈人在屋里惨遭杀害,您在哪儿,在干什么?” 盛光德揉着额角,抱歉道,“周队长,那件事隔的太久,我不记得了。” 周长明,“您的口供上写了,是入室抢|劫?” 盛光德说,“对。”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倒在血泊里,还有两个下人,也没有生还迹象,家里很乱,值钱的东西全没了,保险柜也有动过的痕迹。” 周长明忽然问,“您女儿被绑架是哪一天?” 盛光德说,“7月十九号,星期五。” 周长明说,“同样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个会记得这么清楚?” “自从我妻子和老丈人离开后,我女儿的情绪就很不好,每天都要我花很长时间去安抚。”盛光德说,“那天是她外公的生日,她提前放学,一个人带着蛋糕去了墓地,司机没接到人。” 周长明注意到对方的脸上出现沉痛的表情,很爱自己的女儿,“绑匪为什么企图撕票?” “没有。”盛光德的声音哽咽,有些愤怒的激动,“他们要一百万赎金,我已经准备好了,谁知道仓库无端失火,我赶过去的时候,火势滔天,很感谢消防人员,是他们救了我女儿。” 周长明不说话了。 审讯室里没了声音,静的掉针可闻。 盛光德的心里有了个大概,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对面的年轻人说,“带进来。” 门打开,一个警员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 那人垂着头,脸上有伤,胡子拉碴,身上还有股不知名的臭味。 周长明让底下人出去,他把审讯室的灯打开,叫那人的名字,“方伟。” 方伟把头抬起来。 盛光德看到他左边空荡荡的眼眶,皱起了眉头。 周长明点了根烟抽,他的面上浮起一片烟雾,“盛先生,您不记得他了?” 盛光德困惑,“他是?” 周长明念出几个名字,最后一个就是方伟,就是这几个人当年入室杀人,再绑架盛馨语,“想起来了吗?” 盛光德豁然起身,他的情绪失控,突然去拽方伟,方伟的衣领被扯,露出脖子下面的刀疤。 那时候盛光德怕行迹败露,就派人去杀人灭口,没想到那伙人提前收到消息,带着伤跑了,还一怒之下去绑了盛馨语,企图谈条件。 周长明掐掉烟,“盛先生您冷静点。” 盛光德大口大口喘气,手按着桌脚,指尖用力,愤怒遮掩了他的一丝慌乱,怎么还有一个活着? 周长明问方伟,“你把你的口供再说一遍。” 方伟看向盛光德。 盛光德的面上没有表情变化,手却按的更紧,他在周长明看不到的角度,给了方伟一个眼神。 方伟好像是被吓到了,他抖着声音,“十三年前,我跟几个兄弟手头紧,就想着上哪儿捞一点,有一次我们无意间看到盛太太一个人在路上走,她拿手机的时候钱包掉下来了,有兄弟说是个名牌包。” 盛光德的眼底猛地一闪,手也在这一刻松开了。 周长明观察细微,他没有错过。 方伟还在那说,“我们开始在别墅附近转,摸清了……摸清了盛先生和吴老先生出行的情况,我们……我们真的没想过杀人。” “可没想到那天吴老先生在家,我们当时很害怕,就起了杀念发,惹上人命。” 周长明问,“那为什么绑架盛小姐?” 方伟的手不停的抠动,他在紧张,“杀了人以后,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赶快逃跑,不能被抓了,可是警察在全市搜索,我们没办法了,只好拿盛小姐做人质,逼盛先生放过我们,后来,后来仓库不知道怎么就起火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盛光德的眼中只剩下该有的痛恨,别的全部不见。 周长明的青筋暴跳,面色骇人,“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方伟恐慌的往后退,“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周长明深呼吸,扭头对对盛光德说,克制着情绪,“盛先生,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 “周队长不必这么说,”盛光德开口,“这是我应该的。” 他走时,有意无意的扫了眼方伟。 目送人离开,周长明回到办公室,方伟在那等着,全然不是审讯室的那副模样,“周队长,我按照您交代的说了,没有出错吧。” “你做的很好,”周长明对比两张照片,“天底下竟然还真有长的这么像的人。” 方伟开着玩笑,“可惜我爸妈都没了,不然我还能问问他们。” 周长明摆摆手。 方伟问道,“那我还要做什么?” 周长明说,“回去睡觉。” 剩下的就是等。 当年仓库爆炸第二天,发生泥石流,案发现场毁了,捞出的尸骸也是零散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样的爆炸不会有活口。 真正的方伟是死在仓库里了,找个来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盛光德自乱阵脚,暴露自己。 周长明抓抓寸头,人情不好还啊。 他把手机拿手里,看看几点,又丢开,合上眼睛假寐。 方伟租的一室,在比较偏的地方,环境也很差,他回去就躺床上睡觉。 天渐渐黑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窗户那里隐约有细小的响动,方伟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有寒意从后背爬上来。 那人刚靠近床,手里的刀也才举起,早躲在房里,都快睡着的几人就出来了,同时拿枪指着他,“别动!” 此时,盛光德开车去了沣山。 他在年轻的时候认识的王琴,当年也是真心相爱,一心为彼此,俩人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耳鬓厮磨过无数次。 盛光德最终还是没把王琴扔狗场,留的全尸,就埋在山里,现在不得不毁尸灭迹。 他下了车,打着电筒按照记忆找到地方。 周长明慢悠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盛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盛光德的背部僵硬。 周长明走到他身边,“抽烟吗盛先生?” 盛光德接住一根,任由周长明给自己点烟,如果是白天,他会发现打火机上的四叶草。 他抽一口烟,火星子深深浅浅,明明灭灭的光印在脸上,神情模糊,“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周队长跟着我是什么目的?” “盛先生误会了,”周长明耸耸肩,“我这不是下班了嘛,正好也没什么事,就来爬个山,看看夜景吹吹山风。” 他吐出一团白雾,“盛先生也是来爬山?” 盛光德一口一口抽着烟,黑夜遮盖了他眼中的杀意,“是啊。” “那还真是有缘,”周长明在原地蹲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歇会儿,盛先生您先走吧。” 盛光德没动。 忽有一阵风吹过,来势猛了些,周长明眯起了眼睛,再睁开时,一把黑色的|枪|对着他。 周长明嘴里的烟掉地上,他还是那个坐姿,头仰着,“盛先生这是干什么?” 盛光德抠动扳机。 周长明的手在电光火石之间摸向腰后。 山里发出俩声枪响,鸟雀惊飞。 第二天上午,施凉出现在郊外,她往河边的男人那里走去,发现他披着外套,胳膊上缠着纱布,“你受伤了?” 周长明拿着根鱼竿钓鱼,“小伤。” 当时盛光德的枪被打掉在地,他的胳膊中枪,意料之外,还以为能避免,没想到身手差到那种地步,一不小心就老了。 施凉去周长明的后备箱拿了给自己准备的另一幅鱼竿,“顺利吗?” 周长明说,“顺利。” 施凉不问细节和过程,她看重结果,“谢谢。” 那人说的不再管他,却一直在为她铺着前面的路。 “不用,我是在还他的人情,”周长明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拇指按在四叶草上面,“他要我转达你,自己的东西保管好。” 施凉挑眉,这打火机不是在容蔚然那里吗? 周长明看出她的疑惑,“你知道的,他那人一向对自己的东西有着异于常人的概念。” 施凉抿了下嘴唇。 周长明把打火机塞过去,触碰到了女人冰凉的手,“现在是|法|制|社会,他再厉害,也不会把你吃了的。” 刚不走心的安慰完,周队长就说,“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在知道你跟容家小少爷搞到一起,还能忍下去,既没喷血身亡,也没杀人放火的。” “听说过一句话没,不在忍耐中爆发,就在忍耐中变|态。” 施凉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能不说这茬吗?” 周长明把鱼竿拿上来,手掌大小的鲫鱼在半空挣扎,他给弄了扔桶里,沾一手鱼腥味,“就目前的那些,够他去见你母亲和外公了。” 施凉说,“除了王琴的死,还有曹叔的指控,其他人都没证据。” “你爸做的太干净了,就算把那些狗全杀了,也不可能从它们的胃里搜刮出什么人肉内脏,不过,”周长明说,“你可以让他自己说出来。” 施凉的心中已有对策。 周长明问,“账目查的怎么样了?有名堂就拿给我。” 施凉没吭声。 没有哪个做正经生意的会真正的干净,公司的账目她来来回回查多很多遍,只是,有些她不能拿出来。 周长明很快便了然。 那不是盛家的产业,是吴老爷子一手创立的,施凉要拿回自己的身份,得到应得的。 之后俩人都只管钓鱼,没再交流。 离开时,周长明问了句,“听说你跟容家小少爷登记领证了?” 施凉的眼角微微一抽。 周长明拍拍她的肩膀,“祝你好运。” 施凉欣赏了会儿蓝天白云,心平静下来,她的身体里留着那个人的血,就在皮|肤下的血管里缓缓流动着,这条命也是那个人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施凉回去,看见容少爷站在台阶上,两眼扫着经过的人,跟一看门犬似的。 “去哪儿了?” “上超市买了点吃的。”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施凉手里的购物袋,她的腰被搂着,力道很不温柔,“出门带手机,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是记不住。” 施凉上台阶,这少爷在她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她带着出门,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容蔚然的狗鼻子在施凉脖子里嗅嗅,当下就变了脸,“你这一身恶心吧啦的味道哪儿来的?” 施凉头疼,周长明抽了两根烟,不是她贯抽的牌子,“超市人多,别人蹭我身上的。” 容蔚然半信半疑,进门就压着施凉检查,确定她的嘴里没有用来掩盖的口香糖味,也没有他不熟悉的其他味,这才罢休。 “大姐,我有必要跟你说说家规。” 施凉的表情呆愣,“家规?”那是什么东西? “听好了,”容蔚然给她来了一二三四五个不能,“第一,不管在哪儿,都不能不接电话,二,不能跟除你老公以外的任何异性有肢体触碰,三,不能夜不归宿,四,不能说离婚两个字,五,不能不爱我。” 施凉需要抽根烟静静。 容蔚然瞅到她拿手里的打火机了,“卧槽,怎么在你这儿,我还以为给整丢了,正准备找个黄道吉日负荆请罪呢。” 施凉又不想抽烟了,“去把西瓜切了。” 容蔚然抓了打火机就塞兜里,抱着西瓜去厨房,嘴里往外数落,“快吃午饭了,还吃什么西瓜,待会儿又说自己撑了,这吃不下,那吃不了的。” 施凉只是想把人支开,在短暂的时间里调整自己。 结婚证领了,她跟容蔚然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当然,实质性的发展早前就有了,现在是名副其实。 容蔚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由于女人都比较感性,为了避免我们以后吵架的时候,你一时冲动,做出类似撕结婚证之类的反悔事情,所以结婚证就放我那儿了。” 施凉抽了抽嘴角。 午饭是三菜一汤,荤素都有,施凉做的,容蔚然的贡献就是洗了两棵葱,切了几片生姜,全是他不吃的东西。 俩人喝上小酒,美滋滋的。 饭吃到一半,容蔚然接到容斌的电话,他猛地跳起来,“不会吧?” 施凉继续吃菜喝汤,耳边是青年震惊的话语声。 在他挂了电话后,施凉问,“怎么了?” 容蔚然放下手机,面色极其的怪异,“盛家出事了。” 施凉抬头,“出了什么事?” 容蔚然的眉毛挑挑,“盛光德杀了人。” 施凉没出声。 “吓傻了啊姐,”容蔚然往嘴里塞了两筷子千张丝,声音含糊,“我回家一趟,你别乱跑,就在屋里待着,不行,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施凉摇头,“别了,昨天那事闹的,你爸妈心里恨我恨的不行,觉得我就是个|人|贩|子|,拐跑他们的宝贝儿子,这要是见了我,肯定没办法谈事。” 容蔚然抱住她的头,吧唧亲一口,“什么你爸妈,那是咱爸妈,以后别这么说了啊,再说我跟你急。” 施凉把他的衣摆收进裤腰里,“赶紧回去吧。” “那我走了,你别跑出去啊,等我回来。” 容蔚然回到家,被大厅压抑的气氛弄的,他连玩世不恭,事不关己的劲儿都没露出来。 容夫人恍惚,显然是还没缓过来神,一件事压另一件事,小儿子的混账行为现在都没那么重要了。 容振华捧着杯茶,神情严肃。 容斌跟容幕远站在两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没出声。 “这事真够可以的,”容蔚然坐到沙发上,扯着嘴皮子说,“得亏两家没联姻,不然我们家也会受到影响。” 容幕远说,“盛叔叔的辩护律师是我的老师。” “管他是谁,”容蔚然说出关键,“只要不是你就行。” 容幕远皱着眉头,“盛家可能要完了。” 还是容蔚然回的,“是一定。” 他换了个姿势,“现在是要怎么着,召开家庭会议,还是股东大会?” 容振华叫了容蔚然他们去书房。 容斌沉声说,“爸,这次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容振华,“接着说。” 容蔚然一开始没管,就在一旁的书架那里翻来翻去,后来听着觉得不对,“爸,大哥,你们要收购盛晖?” 他把脸一绷,“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老六,现在盛家的大势已去,盛晖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容斌说,“就算我们不出手,林家和赵家也会出手的。” 容蔚然低低的骂了一声,这就是他不屑商场那套作风的原因。 容振华敲了几下桌面,“就那么办吧。” “没我什么事,”容蔚然把书丢回架子上,手插着兜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容振华对老大和老四说,“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容斌跟容幕远前后出去,并且给老六送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书房里,容振华背着手,“你跟施凉私自领证,这事谁来承担后果?” 容蔚然的眉头打结,“承担什么后果?” 容振华说,“先把婚离了。” 容蔚然摔门出去。 容振华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看来还是得从施凉那里下手。 昨天到今天,对a市很多人来说,是正常且平淡到乏味的日子,可是对盛馨语而言,就是天崩地裂。 她跟着律师过来,一路上都在哭,见着父亲的时候,眼睛红肿,满脸的泪,说话都在打颤,“这不是真的……” “爸,你快告诉他们,说你是被冤枉的,快告诉他们啊!” 盛光德无动于衷。 “为什么?”盛馨语质问着,“就因为妈推了陈沥沥一下,让陈沥沥流产了,你就要她的命?” 盛光德说,“回去吧。” “回哪儿啊,”盛馨语喃喃,“爸,你要我回哪儿啊……” 她声嘶力竭,崩溃的哭叫,“你害死妈妈,也毁了我,我恨你——” 盛光德没再说话,直到盛馨语离开,他才再一次开口,“离开a市。” 盛馨语的身形停滞,“我是不会离开的。” 她很早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坐上那把椅子,接下盛晖,马上就可以实现了,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盛光德还想说什么,人已经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姜淮走进来,“董事长。” 他把公司内部的情况简单说了,即便是不说,盛光德也能猜到。 盛光德嘱咐了一些事,他也没心思过问施凉,只担心陈沥沥,怕她听到消息后会做傻事,“你让她打开书房第二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是留给她的。” 姜淮说,“我知道了。” “把她送到英国,找一个叫莱尔的女人,对方知道怎么做的,”盛光德说,“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姜淮应声,他欲言又止,无法相信跟随了十几年的董事长会做出触犯法律的事。 盛光德说,“抽空去看一下曹峰。” 姜淮说好,他迟疑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方面的事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也无能为力,由专业的律师负责。 坐进车里,姜淮心生凉意,觉得这个世界都变的陌生,人心是最难测的一样东西,他给施凉打电话,“董事长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施凉,“嗯。” 姜淮按着太阳穴,向来斯文的他情绪暴躁到蹦出粗口,“现在的盛晖就是一块肥肉,那些人都在盯着,想吞下肚。” 施凉问他,“姜淮,你有什么打算?” 姜淮的声音里有些疲倦,不答反问,“你呢?” 施凉说,“我还没想好。” 姜淮问道,“会留在a市吗?” “应该会。”施凉说,“大小姐怎么样,还好吗?” 姜淮说,“她的情绪很差。” “那你多看着点,我怕她想不开。” 施凉挂了电话,她咬着食指关节,片刻后按了一个号码,“诺诺,把电话给他。” 刘诺沉默了几秒,“等会儿。” 那头很快就有呼吸声,施凉屏住呼吸,听着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入耳中,“喂。” 施凉咬食指关节的力道重了些,“我想要一笔钱。” “多少?” 施凉说了一个数字,她没有多大的把握,毕竟数目太大了,一下子弄到那么多资金很难,可是她只有这个人可以找,也是本能的反应。 那头响起声音,“三天后给你。” “不行,”施凉把自己|咬|出|血,她的音调微变,“我明天就要。” 盛晖的股东们都乱了套,股市下跌的厉害,据她预计,明天会跌到最低,她必须出手,否则就会被另外几个家族趁虚而入。 “好。” 那头安静了一瞬,“事情解决了就回来。” 施凉,“……嗯。” 她准备挂电话了,那边又有声音,“去把手上的口子清洗一下,再消毒。” 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把伤口清洗消毒,施凉就出门了,她去找了周长明,简单办完手续,几分钟后便出现在盛光德面前。 盛光德的脸上没有表情,“你来干什么?” 施凉说,“我是来讲故事的。” 盛光德的眉峰一皱。 “你知道被火烧是什么感觉吗?”施凉微微前倾身子,“爸爸。”   ☆、第43章 一阵难言的死寂过后,是盛光德的声音,“你喊我什么?” 施凉凑的更近一点,她的唇角缓缓的向两侧划开,强行将一张微笑的脸塞到他的眼皮底下,“爸。” “你想我吗?” 盛光德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脸变的发紫。 施凉体贴的给他拿喷雾剂,“不要激动,故事才刚开始。” 大口大口吸气,盛光德抓上施凉的手,指甲用力抠紧,他的眼睛暴突,神情恐怖,“你是谁?” 施凉失望的蹙眉,“还不想承认我吗?” 她拍拍盛光德蹦出青筋的手背,“爸,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下一刻,施凉就把手从盛光德那里|抽|回|,她看看手上被抠的痕迹,“我想想啊,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是从我四岁那年,你带我去动物园,指着大象告诉我,它的鼻子为什么会那么长开始,还是从我上小学一年级,和班上的小男生打架,你去学校跟老师解释,背着我回家开始……” “又或者是从你第一次夜不归宿,让我帮你跟妈妈说好话开始?” “要不……”施凉支着头,好似发觉不到对面的人在抖,“就从那天早上,我去上学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会带我去墓地看妈妈和外公,叫我提前放学,去学校后门等你开始?” 她说的轻松,仿佛说的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琐碎小事,盛光德的脸色已经彻底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爸,你说,我到底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呢?”施凉为难的叹气,“故事真的太长了啊。” “小时候你经常把我放到你的腿上,一遍遍的给我讲故事,你知道吗,爸,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我有疼爱我的外公,爸爸,妈妈,后来还有了小弟弟,可是突然有一天,全没了,什么都没了。”她站起来,两只手撑着桌面,“爸,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盛光德一动不动,如同被人捶了一拳,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就摆在眼前。 这个之前他看重欣赏的下属,现在说着只有他跟那个孩子经历的那些过往片段,用一张陌生的脸叫他爸爸,明明已经死了的…… 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盛光德的身子大力撞到桌沿,“你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肯定是了,在机缘巧合之下移植了那孩子的心脏,所以就有她的记忆。 盛光德的呼吸急促,眼神越发凌厉,他宁愿相信这个,而不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死而复生。 “噗,”施凉笑出声,“就这么不想相信是我?” 盛光德逼问,急切的想知道答案来让自己不那么被动,“是不是?” 施凉抚摸着自己的脸,淡淡的说,“都烧的不像个人了,哪可能再复原啊。” 她勾勾唇,“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样子,爸是不会让我活到现在的吧。” 盛光德的胸口又开始剧烈起伏,良久,他用一种难以言明的口吻说,“你不该活下来。” “是啊,”施凉笑笑,竟有几分孩子气,“我也那么觉得。” 在她被那几个男人绑到仓库的时候,她很害怕,但是她相信自己不会有事,因为爸爸会来救她。 当那些人对她打骂,说爸爸不要她了,一起上来撕扯她的衣服,她在痛苦和惊恐中,还是选择相信那个像一座大山一样保护自己的爸爸。 直到仓库爆炸,大火将她包围。 那一刻,施凉在烈火焚烧中被迫接受残忍的事实,她被爸爸抛弃了,也要死了。 但是,人的命运轨迹很奇怪。 施凉再次睁开眼,不是地狱,是那个人的怀抱。 那个人告诉她,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所以她活下来了,承受常人想象不到的的折磨。 思绪拉扯回来,施凉把脸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她的视线落在虚空,“为什么?” 盛光德用手盖住脸,重重的擦了几遍,不做回应。 “那一年外公的八十大寿还差半个月,妈妈也快要生了,为什么?”施凉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爸,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盛光德还是不发出一个音节。 施凉又坐回椅子上,她陷入回忆中,“外公一直就很器重你,有一次我偷听到外公跟曹叔的谈话,他说他把你当儿子……” 一直不做声的盛光德突然诡异的笑起来,“把我当儿子?” 他的神情扭曲,“你外公从来就瞧不起我,觉得我一无是处,在他眼里,我娶了他女儿是祖上积德。” “不可能,”施凉说,“妈妈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外公说过的,那些产业以后都会交给你来打理,他是真的把你当一家人看待,也做好了退出那个位子的准备。” 她有意放慢语调,“爸,是你自卑。” 那两个字就像是一瓶硫酸,泼到盛光德的身上,他毫无防备,从头到脚皮|开|肉|绽,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叫喊。 “遗嘱上写了那么长一段,连我的名字都没提,这就叫把我当一家人?” 施凉说,“所以你恨他。” 盛光德冷哼,他不再假仁假义,满脸的轻蔑和憎恨。 “即便外公有什么欠考虑的地方,”施凉说,“可妈妈是爱你的啊。” “爱我?”盛光德摇了摇头,“你那个妈妈跟你的曹叔叔背着我睡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在爱我?” 虽然他只撞见过一次,谁知道他看不见的时候有多少次。 施凉摆出应该有的激动样子,“你胡说!” 情绪能感染,盛光德比施凉还要激动,他嘲讽,“看看,你的好妈妈多成功,她的善良温柔骗了所有人,包括她的女儿。” 施凉步步紧逼,“你跟王琴又能好到哪儿去?” 盛光德反击,“我再怎么着,也不会像你妈那么肮|脏,明明是一个下贱货,还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 施凉看着他,“爸,因为妈妈,所以你怀疑我。” 盛光德放在腿上的手收紧。 “曹叔吃花生过敏,我也是,你就觉得我不是你亲生的。”施凉冷笑,“你连亲子鉴定都没做,是你根本就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对吗?” 盛光德被打了耳光。 施凉不急不缓道,“你知道外公的遗嘱上没有你,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你怀疑妈妈喜欢曹叔,怀疑妈妈肚子里怀的孩子是曹叔的,你怕妈妈跟你离婚,到时候自己会一无所有,就决定先下手为强。” 盛光德想说话,施凉不给他机会。 “那天其实你也在场,等那几个人进去行凶以后,你就去外公的书房找遗嘱,可是你没找到。” “你很愤怒,因为你担心节外生枝。” 盛光德面无表情,“故事不错,继续。” 施凉说,“曹叔是外公的亲信,你开始调查他,查出他手里有外公的遗嘱。” 她顿了顿,“还有那天的录像。” 盛光德说,“我有那么蠢,会留下监控?” “你当然会提前做准备,”施凉说,“但是家里前后左右安了很多摄像头,你漏掉了一个。” 盛光德的面部微狞。 施凉叠起腿,身子后仰一些,“曹叔怀疑我妈和外公的死,他暗地里一直在查,发现录像的事以后,就立刻联系张律师。” “他不知道张律师被你收买了。” 盛光德做出类似得意的神态,转瞬即逝。 施凉掀了掀眼皮,“你不能让曹叔把录像交给警局,所以你就让他在路上发生车祸。” “笑话,”盛光德说,“如果是我做的,那我什么还要不遗余力的为他请最好的医疗团队?” “因为你怎么也找不到想要东西。” 施凉一语中的,“曹叔没死,你有了另外的打算,你决定把他放在公司旗下的医院,反正是个植物人,构不成威胁。” “你想的是,就算那两样东西被曹叔交给其他人保管,对方也会因曹叔的安危而有所顾虑,二是利用曹叔打亲情牌,稳住外公的那些老朋友。” “我说的对吗,爸。” 盛光德拍手,“不愧是我盛光德的女儿,编故事的能力一流。” “至于我……”施凉自顾自的说,“因为我是吴扬的继承人,也就是现在的盛晖。” 盛光德脸上的肌|肉一颤。 “当初你买|凶|杀人,又赶尽杀绝,那几个人被逼的头投无路。”施凉说,“你知道他们会有行动,就把我丟出去当诱饵,再借刀杀人。” 盛光德垂下眼睑。 施凉笑着叹息,“他们也是傻,竟然以为绑了我就能逼你就范,根本不知道一切都是你蓄意为之。” “爸,你想让我受烈火焚身。” 盛光德的反应徒然激烈起来,“仓库爆炸是因为堆放了化学物品,不是我叫人干的!” 施凉呵笑,“那你会不知道,在你激怒那几个人后,他们会对我做什么吗?” “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她轻着声音,“我很害怕,不停的喊着爸爸。” 施凉刻意去描述当时的情形,用详细的言语表达自己有多悲伤,多绝望。 “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会信任你,爸,你曾经是我的所有。” 盛光德揪住胸口,仅有的一点理智崩塌,“要怪就怪你那个外公,是他两面三刀,假仁假义,不给我留机会!” “还不就是为了名利。”施凉闭了闭眼,“妈妈遇害的时候都快生了,你于心何忍?” “你妈是咎由自取。”盛光德开始混乱,“她肚子里的野种是你敬爱的曹叔的。” 施凉用可悲可笑的眼神看过去,“你太多疑,一辈子都在怀疑猜忌。” 她的眼神一变,是怜悯,同情,活该,还有瞧不起,“爸,你什么都想得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盛光德佝偻着背,面色青白。 施凉说,“你杀了那么人,是见不到妈妈和外公的。” 盛光德被刺激到了,“从我做决定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想去见他们!” 到这里,施凉的故事已经说完了,她开始欣赏这个人的激愤。 “你离开了,也不会有人伤心难过,因为你一无所有。” “给我闭嘴!” 吼完了,盛光德骤然清醒,在清楚自己一步步落入陷阱之后,他不禁感到一股无法翻身的绝望,以及面临死亡的恐惧。 两种情绪交织,碰撞,盛光德用手抵着头,金属|手|铐|的冰凉渗进头骨,让他头痛欲裂。 “感受到了吧,”施凉笑了一下,“我所经历的,你正在经历。” 几秒后,盛光德再抬头,面容扭曲,“我经历什么?” 他的眼底泛着狰狞的血色,“十三年前我可以脱身,现在也可以。” “恐怕不行了。” 施凉伸手往上指,“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报应来了,爸。” “什么是报应?”盛光德怪笑,“我送你那个外公和你妈下地狱,还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 施凉讥笑,“你不是在这里了吗?” 盛光德的呼吸困难,他挣扎着,|手|铐|发出激烈的响声。 “那两样东西早没了,我拿不到,你也一样。” 施凉没有反驳。 她的确没在容家找到。 看来她有必要再跟容振华谈谈,换一个身份。 盛光德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里有不得不承认的欣赏,以及失败者的愤怒,他们是同类,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不算计人心。 容家父子,赵齐,孙苗苗,姜淮,张范,林竞,盛馨语,还有他…… 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岂止是用心良苦。 “你以为只要你站出来,说你才是盛家大小姐,再讲一次故事,董事会那些人就信了?” “不劳费心,”施凉居高临下,“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转身走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流一滴泪,仿佛她只是一个转述者,替那个死在仓库里的女孩。 真正的盛馨语早就死了,死在自己的父亲追逐权利的路上。 靠着墙壁等了有一会儿的周长明走过来,身手去扶施凉,“你还好吗?” 施凉站直了身子,“我很好。” 她拿出外套口袋里的录音笔,“东西交给你了。” 周长明说,“放心。” 施凉心想,一盘棋已经下完了,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亲手策划的,每一颗棋子都在她的手中发挥出了最大且最准确的用处,完美收官,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笑的是,施凉在漫长的十多年里,幻想过无数次刚才的那一幕,幻想着在她的父亲面前表明身份,看对方一脸的惊慌失措,也幻想对方忏悔的样子,却从来没想过,靠着那些幻想撑下去的她在真正面对的时候,会这么没劲。 “真没意思。” 周长明没听清,“什么?” 施凉往前走,“周大哥,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他。” 后仰着头,周长明看看录音笔,开庭的时候这个女人会出现,以受害者的身份,他非常笃定,因为对方不会逃避。 施凉在楼底下看到了林竞,身边还有一个妇人,是他的母亲。 见了施凉,林竞匆忙说,“妈,你等我一下。” 他往施凉那里走去,步伐很快,越来越近了,反而慢下来,在斟酌着开场白,这个地方和今天发生的事,都太沉重,压的人心慌。 施凉先一步打招呼,“来看董事长啊。” “嗯,”林竞打量着她,“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施凉说,“可能是来的路上吹了风,冻的。” 林竞抿唇,“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施凉往他后面看了一眼,“阿姨还在等你。” 林竞下意识去拉施凉的手,他想说什么,被突如其来的车喇叭声打乱了思绪。 一辆车停在前面,车里的容蔚然盯着施凉,又去盯林竞,最后又返回到施凉脸上,他的目光黑沉沉的,眼睛里有窜怒火。 林竞没松开手,倒是施凉挣脱开了。 容蔚然降下车窗,蹦出两个字,“上车。” 施凉打开车门坐进去,对林竞摆手,“我先走了。” 林竞立在原地,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车流里,好半天才回过来神,满眼的落寞。 车里的气氛沉闷。 容蔚然一声不吭的开车,他不吊儿郎当的时候,挺吓人的。 施凉从坐进来就没把脸对着容蔚然,她的视线扒着窗边,看这座城市极速后退,很不真实的一草一木。 车突然在路边停下来,急刹车把施凉的那点茫然撞的粉碎,徒留疲惫。 支撑了自己十多年的仇恨就要结束,她的世界被挖空,需要别的东西来填补,取代。 施凉揉了揉太阳穴,“你发什么神经?” 容蔚然抓她的手,胸腔横冲直撞的怒气顿时就没了。 他把女人的手握紧了,使劲搓搓,再给放进自己的胸前捂着,嘴里骂骂咧咧,“搞什么啊,手这么凉,你是去摸冰块了,还是跑冷冻柜里待着了?” 施凉能感觉那股温暖爬上她的指尖,渗|透血液,她几乎是疯狂的吸收着。 “天冷了。” “废话,”容蔚然没好气的说,“也不看看是几月份,昨天北方都下雪了。” 施凉说,“我好多年没看过雪了。” 容蔚然的思绪被她带跑,“雪有什么好看的,白花花一片。” “行了行了,过年带你去看雪。”哄小孩的语气,“先说好,别指望我会陪你堆雪人,看雪战,幼稚死了。” 施凉掐他。 容蔚然把人抱怀里,咬她的耳朵,“不乖啊,家规刚立,你就跟我来这套。” 施凉趴在他的肩头,“我来看董事长,林竞是在楼底下碰到的。” 容蔚然哼哼。 施凉被他逗笑,抑郁淡去许多,“哼什么,你是猪吗?” “笑了就行了,”容蔚然捧她的脸,“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了,也有我顶着,真不知道你一副死人脸干什么?” “你拿什么顶?”施凉从他的裆|部一扫而过,“这个吗?” 容蔚然的脸一黑,“别勾我啊。” “顶|天|立|地的小弟弟,”施凉拿出烟盒,“打火机给我。” 容蔚然甩了一个崭新的,“以后用这个。” 施凉没接,任由那黑色打火机掉到自己腿上,“我那个呢?” 容蔚然说,“扔了。” 施凉不说话了。 后面的车辆不停按喇叭,刺耳的很,让人心烦气躁。 施凉说,“开车吧。” 她突然就吼起来,“还看我干什么?开车!” 容蔚然被吼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把头往车窗外一伸,“他妈的,赶着去投胎啊——” 那辆车的车主被青年那吃人的架势吓到了,知道自己碰到厉害的小鬼了,他正打算倒车,前面的车就开走了。 一路卷着低气压到家。 容蔚然把门一砸,去房里扒拉出那个银色打火机,“你旧情人的东西,收好了。” 施凉坐到沙发上,半阖着眼抽烟,她把玩着那打火机,“我用惯了。” 容蔚然嗤笑。 客厅的气氛压抑,□□静了。 自从容蔚然住进来后,每一天都很闹腾,有使不完的精力。 此刻他站在那儿,眼睛深黑,里面却没有波澜。 施凉忽然有些不习惯了。 她弹弹烟身,“就是一个打火机,你也容不下?” 容蔚然暴躁,“那是打火机的事吗?” 施凉把打火机扣茶几上面,“你要跟我吵架是吗?” 容蔚然瞪着她。 施凉靠着沙发,“过来。” 容蔚然杵了会儿,就管不住手脚了,他骂自己犯|贱,傻|逼。 “高兴了吧,我他妈现在就是你的一条狗,你勾勾手,我就冲你摇尾巴。” 施凉夹着烟的手勾上青年的脖子,“以后别这么说自己了,我听着,心里难受。” 容蔚然的身子一震,发狠地去|撕|咬|她的嘴唇。 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熟悉的|欲|望|来临,施凉没抗拒,她 把烟掐灭了扔掉,抱住青年的背,抓紧了。 “去房间,我不想让对面阳台的人看直播。” 容蔚然深呼吸,立刻抱她去房间。 事后,两人都有些发呆,抱在一起等着余温消退。 施凉的唇上有小口子,血不流了,“爱咬人的小狗,去给我倒杯水。” 容蔚然套上衣服出去,端着杯水进来,“我爸要收购盛晖。” 施凉若无其事的喝水,“意料之中的事。” “这两天就会有行动,他说林家和赵家也会搅进来。”容蔚然躺在施凉的腿上,“盛馨语要悲催了,她想扛住公司,是不可能的了。” 说了一大堆,容蔚然终于说到正题,“你别找工作了,跟着我干吧,我明年会开工作室,财务这块你又很……喂我还没说完呢!” 施凉睡着了。 容蔚然坐起来,手撑着床凝视着她,“我们结婚了,你是我老婆,不能再想别的男人,知道不?” “要对婚姻忠诚,我们发过誓的,你别想反悔。” 他把人按在自己胸口,“我会努力养家的。” 施凉的嘴唇翕合,说着什么。 容蔚然马上就把耳朵凑到女人嘴边,隐约听到她喊,“妈妈……” 他绷紧的唇角松开,摸摸女人的头发,像上次那样,哼起了歌。 很快,怀里人的眉心就舒展开了。 施凉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周长明在电话里说,“盛光德要见你。” 她挂了电话,才发现天都黑了,这一觉睡的很长,失眠的症状好像没了。 容蔚然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他打着哈欠,边抓头发边跟着施凉,把她送了过去。 盛光德跟下午比,老了二三十岁,他的脸上很平静,那是输给命运的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恨我,回来是要报复我,现在你也如愿以偿了。” 施凉等着下文。 盛光德说,“放过陈沥沥。” “她什么都不知道,跟我做的那些事没有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施凉的神情古怪。 盛光德看成是在要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可以说服馨语,把公司给你。” “不是给,是物归原主,”纠正后,施凉说,“我妈,王琴,她们都爱你,也都死在你手上,你除了自己,心里还会有别人?” “不要把她们和那个孩子比,”盛光德说,“她们不配。” “那个孩子心地善良,单纯,干净,任何人都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董事长,您在说我吗?” 听到声音,盛光德猛地抬头,看着女孩从门外走进来,对施凉喊了声,“姐。”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口血涌到嘴里。   ☆、第44章 盛光德的眼珠子睁到极限,那样子很可怕,满脸满眼的不敢置信,“你……你喊她什么?” “姐姐啊,”陈沥沥亲昵的挽着施凉的胳膊,“董事长,您忘了吗?我有个姐姐。【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清纯,“您带我回老家那次,我指着院子里的石榴树,说那是我姐姐种的,您想起来了吗?” 盛光德怎么可能想不起来,他的后半生都在名利场里尔虞我诈,身心俱疲,直到遇见这个女孩。 所以他破天荒的动了心思,去相信去纵容,更是以温柔对待,放手心里捧着,谁也不准碰。 搞半天,原来就是一个骗局。 盛光德的脑子里好似突然被人扎进来一根|钢|管|,完全穿透,鲜血淋漓,他的眼前发黑,濒临死亡般的感受。 “爸,那个陈沥沥比我还小,她接近你肯定是另有所图,你别被她骗了。” “你爸我要是能轻易的着了一个小女孩的道,你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了。” 盛光德记得自己当时是那么回的,如今真是巨大的讽刺,被真相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的喉咙里泛着铁锈味,看看陈沥沥,再看看施凉,“好,很好。” “你还真能给你爸惊喜。” 施凉笑而不语。 盛光德捏紧手指,模样骇人,笃定的语气,“花茶里加了东西是吗?” 如果是阴谋,那所有的事都是精心设计的,不是巧合,包括他第一次碰陈沥沥,以及每次在她身上的那种热情和畅快。 到了盛光德的年纪,怕老怕死,他和陈沥沥在一起,感觉自己回到年轻时候,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 此时盛光德的内心一片黑暗。 “你不是查过吗,那里面什么都没加,”施凉淡淡的说,“只不过是在文件上喷了层东西,不凑巧的是,那东西和花茶里的一种花混合,有催|情的效果。” 盛光德冷笑出声,他有个老习惯,每次都是边喝茶边翻文件。 有的文件施凉碰不到,这就是为什么他有时候特别想要陈沥沥,有时候却一点**都没有的原因。 盛光德这辈子经历过多次大风大浪,他的目标明确,手段狠毒,无论是在决定送吴建成父女上路,还是在女儿那件事上借刀杀人,又或是亲手掐死曾经深爱的妻子,哪个时候都没让他迟疑过。 到头来,竟然败给了俩个小姑娘。 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另一个是他想好好保护的人。 盛光德又去看自己真心对待的女孩,就在刚才,他还在为她着想,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那些温情都是假的。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一刻,盛光德终于开始去往回想,他手上究竟染了多少人的血,是不是其中一个跟陈沥沥有关,也是来找他讨债的。 陈沥沥看出盛光德内心所想,“是啊。” 她说的云淡风轻,“曹峰是我的父亲。” 盛光德的瞳孔一缩。 曹峰没有娶妻,但他风流,有一两个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盛光德知道的是他有一个女儿,死了。 那不代表曹峰不会有其他孩子。 把发生过的一件件事重新翻出来看,盛光德才知道他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照片,张瑞的死,仓库里的绑架,流产…… 全部都是设计好的,一环扣着一环。 归根结底,盛光德就是被陈沥沥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和那些眼泪耍的团团转。 “贱人!” 陈沥沥眨眨眼,“上一个这么说我的,被您给杀了。” 她熟练的摆出盛光德最喜欢的样子,天真可爱,又乖顺柔弱,嘴里说的话也是和平时一字不差。 “您对我真好。” 盛光德的呼吸急促,头磕到桌面,不省人事。 陈沥沥脸上那些刻意演出的表情全部消失,露出掩藏的冷意,“姐,他不会气死了吧?” 施凉转身,“难说。” 她去通知周长明,离开时已是这座城市最混浊的时间。 夜晚的风有点大,也凉,陈沥沥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施凉戴上。 “姐,真的结束了吗?” “结束了。” 陈沥沥抱住施凉,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施凉的肩头湿了,安慰的话显得有些单薄。 所以她没说,只是摸了摸陈沥沥的头发。 陈沥沥嚎啕大哭,发泄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那些不安,害怕,无助,恶心,恨意,彷徨。 她哭的厉害,施凉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不哭了。” 陈沥沥就不哭了,“等他判刑了,我们回去吧,姐,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施凉拿纸巾给她擦泪,确实,不能去医院,死亡的几率会更大。 当年那个人为了救活她,不惜一切代价,更是为她设立了地下研究室,她的身体里有秘密,一旦被发现,后半辈子小白鼠的命运是一定的。 “再看吧。” 陈沥沥抓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爱上容蔚然了?” 施凉下意识的看向别处。 陈沥沥发现她的这个举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姐……” 施凉拍拍陈沥沥的手,“不要担心。” 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都已经度过去了。 陈沥沥不再提,怕让她不高兴,“姐,现在要怎么办?” 施凉说,“医院那边我让周长明找个借口去探探风,我们尽快把你爸爸接出来。“ 陈沥沥应声,“好。” 施凉忽然说,“沥沥,难为你了。” “是我自作主张,”陈沥沥叹口气,“姐,我真怕你怪我。” 施凉原本是另外安排了一个女孩来饰演陈沥沥的角色,长相是安排王琴年轻时候的模样找的。 但是陈沥沥觉得外人不可靠,一旦对方反水,就会让整个计划失败。 那样施凉的身份就有可能提前曝光,会给她带来致命的危险。 所以陈沥沥那天引开了那个女孩,自己去了。 没想到盛光德会喜欢她这张脸。 陈沥沥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比你找的那个更像王琴。” 施凉把手放进口袋里,她很早就发现了,只是选择忽略,不想把这个妹妹放在危险肮脏的地方。 陈沥沥见人不说话,她心里有点慌,“姐,你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施凉说,“我是难受。” 陈沥沥垂下眼睛,“这也是我要做的事,没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 就当是被狗多咬了几回,如今狗就要死了,她再去计较,也没必要,还不如好好过以后的生活。 “姐,那我爸说的东西……” 施凉撩开眼前的发丝,“有着落了。” 陈沥沥的眼睛一亮,“在容……” 不合时宜的声音和脚步声传来,“老早就看见你俩了,搂搂抱抱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呢?” 施凉瞥了眼容少爷。 容少爷在吃一个女人的醋,非常明显,他压根就没打算遮遮掩掩。 陈沥沥打招呼,“六少。” 施凉在容蔚然询问前开口,“我妹妹。” “妹妹?”容蔚然面色古怪,“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施凉说,“现在提也不晚。” 容蔚然上下打量黏在自家老婆身边的年轻女人,他顿时挑高了眉毛,这不就是盛光德小相好的吗? 什么时候成施凉妹妹了?刚才在里面认的? 瞟到施凉脖子上的围巾,容蔚然三两下就给弄了,丢给陈沥沥。 “……” 陈沥沥尴尬的拿着,脸色不太好看。 容蔚然把施凉往怀里一搂,“陈小姐,我们先走了。” 施凉跟他耳语,“送她回去。” 容蔚然一点风度都没有,“不送。” 施凉拧他腰上一块肉。 容蔚然回头,咬着牙说,“陈小姐,你住哪儿,我送你一程。” 陈沥沥把围巾戴上,“那谢谢六少了。” 容蔚然一字一顿,“不用客气。” 人上了车,他就后悔了。 施凉平时都坐副驾驶座,现在跟那个陈沥沥坐在后座,两人挨的很近。 容蔚然深呼吸,他提醒自己,就是个女人,没什么问题。 可是,他妈的,那个女的一路抓着他老婆的手,头还靠在他老婆身上! 容蔚然闭了闭眼,牙根上火,别说男的,连女的靠近施凉,他都忍不了。 操,怎么办,自己好像越来越傻|逼了。 还有的救吗? 没有了吧。 容蔚然毫无征兆的大力拍方向盘,把后座的陈沥沥吓一跳,施凉很淡定,习惯了。 人一送走,容蔚然浑身的毛刺不见,从头到脚都熨贴了一遍,他觉得车里的空气都变好了。 “说吧,你跟陈沥沥是怎么一回事?” 施凉说,“就是姐妹。” 容蔚然打开车门,把施凉拽出来,塞进副驾驶座。 “扯|蛋呢,她跟你说话的时候,紧张,小心翼翼,崇拜,敬爱,样子多的不得了。” 施凉诧异,小鬼的观察力什么时候敏锐了。 她随口说,“妹妹不都是那么对姐姐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容蔚然半信半疑,“是吗?” 施凉说,“你没有妹妹,理解不了。” 容蔚然哼哼,按着人亲了又亲,这才罢手。 “你往局子里跑的比盛馨语还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女儿。” 施凉抓他的头发,“少爷,你还走不走了?” “走啊,”容蔚然骂骂咧咧,“老子肚子饿的呱呱叫,就快要躺尸了。” 施凉掐了掐眉心。 两人在餐厅吃了饭,容蔚然说要看电影。 “回家吧,”施凉咬他的耳朵,“我想要你。” 容蔚然的呼吸一滞,眼底一下子就窜出火焰,他立刻带人回去。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特别煎熬。 施凉的心情似乎很好,又好像很差,她不给容蔚然喘口气的时间,大多时候都是她主动。 容蔚然的眼前有一片花海,在那疯狂的摇曳着,蛊|惑着他的心,他快死了。 “妖精,你这辈子只能害我,听见没有?” 施凉不答,她弯了腰,把身上细汗和滚烫的温度一并给了容蔚然。 “我累了。” 容蔚然闷哼一声,抱紧她。 这次两人都精疲力尽。 施凉看手机,时间到了,“我出去办点事。” 容蔚然躺着,吃撑了,“又要去哪儿啊姑奶奶?你一天跑东跑西,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施凉披上睡衣去倒果汁,给了容蔚然一杯。 “我怎么觉着,”容蔚然喝了大半杯果汁,“你有事瞒着我。” 施凉扫他,“小朋友别胡思乱想。” “谁是小朋友,说谁呢?!” 容蔚然跳起来闹,过了会儿,他打了个哈欠,说困,之后呼吸渐渐变的悠长。 施凉捏他的脸,挠他的下巴,“容蔚然?” 青年睡的很沉。 施凉换了身衣服出门,她回来时,人还在睡着。 默默的凝视了许久,施凉把刚买的葡萄洗了,叫醒容蔚然。 小少爷不怎么喜欢吃水果,葡萄是个例。 容蔚然一口没吃,手机就响了,家里打的,他捏着手机,“我爸叫我回去。” 施凉吐掉葡萄籽,“去吧。” 容蔚然抿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好像这次回去,就会发生什么。 “要不我还是明天再回去吧。” 施凉挑着颜色好看的葡萄吃,“你爸那边能行?” “他老人家下了死命令。” 容蔚然骂了声操,走几步又转身回来,抱着施凉,“怎么办,我走不了了。” 施凉把手上的葡萄塞他嘴里,“腿没了?” “腿在,”啄啄她的嘴唇,容蔚然笑得没皮没脸,目光却是认真炙热,“心没了,魂丢了。” 施凉勾唇,“那就按照我说的做,松开手,退后,再转过身,往前走,关门。” 容蔚然嘴角抽搐。 腻了一会儿,他磨磨蹭蹭的去开门。 施凉突然喊住他,“容蔚然。” 容蔚然回头,眉眼桀骜野性,“干嘛?舍不得我啊?” 施凉走过去弄弄他额前的碎发,“路上慢点。” 容蔚然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傻不愣登的看着,“你温柔起来,像另外一个人。” 施凉抓着他的衣领,拉下来一点亲亲他的鼻尖,“你傻起来,也像另外一个人。” “……”容蔚然捏施凉的屁|股,不正经的笑,“我一会儿就回来。” 施凉在沙发上坐下来,她开始抽烟, 一小时后,容蔚然没回来。 过了零点,容蔚然还是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深夜,施凉抽完一包烟,嗓子疼,她站在阳台,一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上午,盛晖召开股东大会。 盛馨语也在,她以盛晖接班人的身份参与,股东们却有异议,分成好几拨,在那打口水战。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来,有周长明,曹峰,陈沥沥,律师。 盛馨语站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人搭理她的惊慌失措。 周长明拿出录像,录音。 律师手里是份遗嘱。 在座的股东都认识曹峰,他揭露当年的事情真相。 有漫长的时间,会议室里都静的过了头。 盛馨语脸色煞白,“不可能!” 人死了十几年,怎么会又活了,还是那个低贱的女人? 她歇斯底里,直到一串高跟鞋的响声由远及近,停在自己的面前。 来人还是那种令她厌恶的狐媚样,可盛馨语嘴里发不出声音。 施凉向前迈出一步,一股凌人的气势压上去。 盛馨语无意识的退后。 施凉没坐到盛馨语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她扫视全场,“诸位,有想问的,一次性问出来,往后我不希望大家在这件事上浪费我的时间。”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股东们交换眼色,纷纷开始提问,言词犀利,充满质疑和轻蔑。 施凉一一回答,从容不迫。 盛馨语被彻底无视,她杵在那儿,就像个小丑。 发现有人想溜,周长明跟过去,“盛小姐,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盛馨语尖叫,“滚开!” 周长明轻松的钳制住她,“有一笔有关长汇银行的账目,还需要您来解释解释。” 盛馨语面如死灰。 公司传开了,吴老董事长真正的外孙女是财务科主管,盛家是争夺家产,谋财害命,鸠占鹊巢,比电视里的还要离奇。 张范愣在办公桌前,半天才想起来拿手机,要拨号码时又顿住了。 他丢掉手机,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另一头,姜淮坐在椅子上,眼镜被他摘了捏在手里,思绪杂乱无章。 董事长一家做出那些事,天理难容。 姜淮拿手背搭着额头,他总是觉得施凉身上有一种悲凉的东西,却没想到她会有那样的遭遇。 经历常人所不能,才会有今天的她。 出了会议室,施凉往前走,“晚上不要过来。” 陈沥沥看不见她的表情,“我就在楼底下,有事叫我。” 施凉走的更快,“能有什么事。” 陈沥沥没说。 七点多,施凉做好一桌子菜,在椅子上坐着等,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她侧过身子,“吃过晚饭了吗?” 容蔚然走了进来,“没有。” 施凉好似没发现他连鞋都没换,“那就跟我一起吃吧。” 容蔚然坐到桌前,他拿起筷子,半天没夹菜。 施凉给他夹了他爱吃的排骨。 容蔚然低头啃排骨,碎发遮住眼帘。 俩人吃的都很少,丰盛的菜大多都没动。 和往常一样,容蔚然起来收拾碗筷,但平时都是老大不情愿,他今天没有。 施凉把菜一盘盘的往冰箱里端,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关上冰箱门,指尖按了按,转身面对着青年。 容蔚然站在桌前,手垂放着,竟有种难言的悲伤委屈,他重复,“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施凉说,“拉斯维加斯。” 容蔚然点点头,“好。” 他还是垂着眼皮,眼睛里的东西谁也看不清,“你接近我,利用我,是为了报复盛馨语,让她和盛家难堪。” 施凉,“是。” 容蔚然的面色平静,无人知道那份平静之下是什么,“你让我爱上你,变成一个失去判断力,没你就不行的傻逼,这样你就能通过我接触容氏的机密文件。” 施凉说,“不错。” 客厅静下来,他们之间围绕的气流凝结。 片刻后,容蔚然再次开口,“仇报了吗?” 施凉,“嗯。” 容蔚然的语气里有几分自嘲,“我这人吧,生平是最痛恨被人算计,但是谁叫你是我老婆。” “换个人,我能变着法子让对方半死不活,对你,我打一下,疼的是我自己。” 他扯起一边的嘴角,“所以我想好了。” 施凉没说话。 容蔚然说,“既然你已经大仇得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再提,只管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 施凉说,“我跟你过不下去。” 容蔚然终于抬眼,那里面有可怕的红血丝,“你再说一遍。” “你除了暴躁,狂妄,还会别的吗?”施凉的言语直白,面上一片冷漠,“容蔚然,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小朋友,只会无理取闹,我没有兴趣等你长大。” 容蔚然的胸口起伏不定,压制的那些东西顷刻之间撞出胸膛。 他攥紧拳头,“过不下去?没有兴趣?你想怎么着?” 施凉说,“我和你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和被利用关系,所有的事都带有目的性。” “没有感情,怎么过下去?” 容蔚然僵住了,他嘶哑着嗓子,“你没有喜欢过我?” 施凉说,“没有。” 容蔚然大步走到她面前,呼吸粗重,嘴唇微抖,“一次都没有?” 施凉抬头,直视青年眼底的受伤,“从来都没有。” 容蔚然后退一步,又逼近,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手臂大力挥过去。 施凉纹丝不动,任由青年的手挥向自己的脸,她只听见清脆声响,没等来疼痛。 容蔚然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他笑起来,“你看见了吧,我真的稀罕你,稀罕的要命。” 施凉无动于衷。 容蔚然抓住她的手臂,往死里攥着,“施凉,我知道你有不得已,所以我原谅你,也不怪你。” 他的喉头发哽,喘出的气息粗沉,“你就别跟我玩了成么?我会被你玩出心脏病的。” 施凉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我心里有别人,一直就有。” “跟你上床,我想的是他。” 这句话太过残忍,锋利如刀,在容蔚然的心窝子上划开。 施凉的唇边掀起,蔑视的笑,“小少爷,你真是好骗,纯情的像个白痴。” “你他妈别说了!” 容蔚然被施凉推到悬崖边,成为濒临死亡的野兽,他发疯地抄起碗砸出去,之后是盘子。 桌上的东西无一幸免,碎片四分五裂,打着混乱急促,令人胆战心惊的交响乐。 施凉的眼睛巨疼,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她用手捂住了。 血从指缝里溢出,往地板上滴,施凉背过身,“现在的你对我已经没有可用之处,滚吧。” 容蔚然踹倒沙发,他又不动了,只是喘气,声音要哭不哭,满是愤怒而撕裂的绝望,“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大门砰的砸上了。 跑出小区,容蔚然抓住胸口,心脏抽疼的厉害,他吃力的停下来蹲到地上,头垂着,背脊弓出痛苦的弧度。 “玩我……妈的……你敢玩我……” 容蔚然抹了把脸,湿答答的,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他艰难的往回走,不能这么算了。 “老子这辈子就没被人玩过……你他妈利用完了老子……就想让老子滚……门都没有……” 断断续续的喘气,容蔚然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得跟那女人耗下去,相互恶心着来,你打我一下,我还一下,你|捅|我一刀,我也会|捅|回去,就那么耗一辈子,耗到他不能动,不能喘气为止。 突有一道刺眼的亮光从左侧袭来,容蔚然猝不及防,他被撞飞出去,重重的摔在路边。 车里的人下来,走路的样子有点瘸,似乎是想确认什么,后面突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那人一顿,立刻开车离去。 容蔚然吐了几口血,身体痉挛,他的意识模糊,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的人影,眼前又漫开了血雾。 陷入黑暗前,容蔚然的脑子里勾勒出一张脸,施凉,你等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45章 五年后 c市星澜酒店,黄家嫁女,婚宴办的很气派。 门口闪着很大一排字,祝新郎王建军和新娘黄金殊二人新婚快乐,甜蜜恩爱,百年好合。 这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是会住出问题的,黄金殊跟王建军算是青梅竹马,太了解彼此,各自的缺点都一清二楚,一个是瞧不上,另一个是当哥们,他们都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所以平时相处就没顾虑,打打闹闹的时候,也没去管那条无形的界限,结果发现关系不对了,已经为时已晚。 他俩前后去找施凉,问怎么办,施凉给的是同一句话——你认真想想,如果是喜欢到无可代替,那就在一起吧。 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年。 黄金殊跟王建军中途分分合合的,闹了几次,无比确认过了,对方无可代替,他们心里就踏实了,也才有了今天的婚礼。 前来的宾客都是c市上的了台面的人物,冲的大多都是黄老爷子黄半仙的面子,王市长也来了,他不是以亲家的身份,考虑到政|治影响,在他没退休前,没有让孩子认祖归宗过的打算。 王建军他妈去年病逝了,临走前拉着王建军的手,说他还有个爹,就是那谁谁。 名字如雷贯耳,整个c市无人不晓,不等王建军震惊愕然,再仔仔细细的问个明白,人就断了气。 王建军这人五大三粗,头脑和体格都是,他没细腻的心思,给他妈办后事的那几天,黄金殊和施凉一直陪着,他有爱人有朋友,不是一个人,这就行了,爹什么的,不要也罢。 “建军,恭喜啊。” 有老同学打招呼,王建军笑脸相迎,他长的人高马大,又是硬气的五官,再穿一身西装,男人味出来了,安全感十足,挺受女性青睐。 那同学是一女的,胆儿大,能在别人的婚宴上|勾|引|新郎,一看就是个能干大事的。 黄金殊从隔壁那桌敬完酒过来,挽上王建军的胳膊,她的脸上带笑,声音压低,“晚上收拾你。” 王建军求饶,他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身影,立刻拉着黄金殊去看,“阿凉——” 施凉是临时出差,刚下飞机就过来了,风尘仆仆的,却依旧在踏进大厅的一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五年的时间过去,她越发的美艳,也越发的成熟性感,骨子里的风情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的自信,以及拒人千里的强势,只是在她垂眼的那一刻,眉眼之间会涌出几分模糊的东西,近似是迷惘。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黄金殊跟王建军高兴的走过去,跟施凉来了个拥抱。 “那我以后不得被你俩说死,”开着玩笑,施凉端起酒杯,和他们碰杯,“新婚快乐。” 黄金殊说笑,“我跟建军什么时候喝到你的喜酒啊?” 王建军挠她。 黄金殊还在说,“阿凉,你跟萧大哥在一起二十年了,他上个月过的四十二岁生日,我们看着都急。” 王建军改成掐的。 黄金殊疼的拍回去,“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坏人总是我当。” “我心里有数的,”施凉抿了口酒,“金姝,建军,你们去招待其他客人吧。” 黄金殊欲言又止,被王建军拽走了。 有人认出施凉,立马低着身段过来寒暄,一个两个,接连不断,张口闭口的施董,婚宴上充斥的阿谀奉承味更浓了。 施凉的眉间爬上疲意,她走到角落里,独自饮酒,不知不觉就醉了,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扶着,耳边响着好几道声音,有黄金殊,王建军,黄父黄母,陈沥沥。 还有谁来着? 施凉的意识在做挣扎,好像没有了。 她清醒时是在酒店里,熟悉的头痛欲裂,大脑空白。 “姐,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陈沥沥把水递过去,施凉低头喝了两口,“一场婚宴成了应酬,还好我去的路上吃了点东西。” “吃什么了啊,不就是半块巧克力吗?”陈沥沥忧心的说,“你这几年忙的都快赶上台机器了,胃溃疡没好,饮食方面也不注意。” 当年公司元气大伤,如今更胜从前,这中间的付出难以想象。 施凉无奈,“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她拿走水杯,“这次我去见了几个脑科专家,把你爸爸的病例告诉了他们,那边说尽快给我答复。” “谢谢姐,”陈沥沥叹了口气,“我爸说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施凉说,“老人家怕寂寞,有空多陪陪他。” 陈沥沥说,“我会的。” “姐,今年的年会你回去吗?” “看情况吧。” “这酒真不是好东西,”施凉揉太阳穴,黑色指甲往|肉|里|掐进去几分,“喝完了头昏脑胀。” “那你还喝,”陈沥沥闭上嘴巴,又忍不住说,“姐,你是不是还……” 施凉淡淡抬眼,陈沥沥静若寒蝉,那个名字,那个人都似乎早已被五年的时光尘封腐烂,不清楚是忘了,还是刻意的不去碰。 房里的气氛有点僵。 直到手机嗡嗡的声音响起。 施凉靠在床头接电话,“喂,张总,不用客气,抱歉,明天我有点私事要办,有机会再请您吃饭,一定会的……” 陈沥沥把杯子放床头柜上,带上门出去了。 通话结束,施凉搁下手机,她起身去看c市的夜景,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a市,却还是不能当做是自己的家,那种归属感很难感受的到。 施凉把长发拨到肩后,她抱着胳膊仰望璀璨星空。 有风往窗户里钻,施凉眯起了眼睛,那些人和事在这个夜晚无声无息的翻了出来,摊在她的眼前,一切都历历在目。 盛光德判刑,他最信任的刽子手和盛馨语一起失踪了,第二年,赵世昌|涉|毒|被抓,赵家败落,赵齐不知去向。 那三个人看似不足为患,放到一起就是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施凉不亲眼看着他们走向各自的结局,她寝食难安。 尤其是赵齐。 她必须亲手解决。 敲门声响了,施凉以为是陈沥沥,她去开门,见了门外的人,微微一愣。 有一种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简单的手势,便可以掌控万马千军,让其冲锋陷阵,奋勇杀敌,并且送上绝对的忠诚。 说的就是施凉面前的这位。 男人的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眼瞳浅灰,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很好,他的身上有一种贵气,气度沉稳而内敛,姿态一派儒雅。 施凉看到男人手里提着的粥,闻着香味就知道是徐记的,“你怎么来了?” 萧荀握住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顺势推门进去,嗓音低沉悦耳,“肠胃不好,少喝酒。” 施凉拿另一只手去抓抓后颈的一块皮|肤,她用上了力道,抓出些许红痕,“黄金殊跟王建军结婚,我一时没控制住。” 她发现男人肩头的点点白色,“下雪了?” 萧荀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刚下没多久。” “都是腊月了,也该下了。” 施凉把男人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凝重色调不见,威势仍存,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仿佛仰视着自己不可跨越的存在。 或许是那时候,施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眼眸如寒冬里的冰石,将她的痛苦和仇恨一同冻僵,那一刻的感觉在心里刻下的印记太深太重。 所以在往后漫长的十多年里,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些拘谨。 萧荀曲着手指去点施凉的额头,轻笑着,“小丫头,你想什么呢,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施凉的思绪回笼,这人不笑的时候,线条冷峻,一笑,就是春天里的阳光,温暖的可以让人一不留神就深陷进去,他可以很随和,也能冷漠残忍,她跟在对方身边这些年,还是捉摸不透。 “我在想,你是不是该有白头发了。” 萧荀不禁莞尔,“早有了。” “有吗?”施凉诧异,“我怎么没发现?” 萧荀低了头,要她自己看。 施凉还真在男人的发丝里拨到几根,犹豫着要不要给拽了,就听男人说,“留着吧。” 她于是就松了手,“那就留着。” 时间过的太快,也太草率,十几年就这么匆匆没了,只留下几根白发。 粥一共两份,萧荀是来这里吃晚饭的,也没打算离开。 施凉拿勺子在粥里翻搅着,把那点肉丝全挑出来搁角落里,再一根根去吃,“今年的年会我想回总公司参加。” 不做应答,萧荀后靠着椅背,“徐记换师傅了。” “没有吧?”施凉嘴里有食物,声音模糊,“味道跟以前吃的一样啊。” “那是你太久没吃,记差了。”萧荀说,“上次跟我坐在桌上,像这样安静的用餐是什么时候?” 施凉不说话了。 她的余光里,男人叠着腿,指缝交叉,随意放在腹部,那是一种闲适随意又强硬的姿态,如同一头休憩的雄狮。 萧荀把施凉快掉到粥里的一缕头发握住,给她弄到耳后,自然的去摸她的耳垂,“你这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施凉放下勺子,“我没发现粥的味道变,就是肉丝的份量少了。” 萧荀把自己碗里一点没吃的肉丝全拨给她。 套房装饰很有格调,每一处细节都非常讲究,这家酒店是萧荀众多产业之一,施凉很久以前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经商的。 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名称和行业。 外界的人都信,个别不信的,都是已经脱了层皮,或者在地府游荡的。 施凉打开烟盒,自己拿了一根,问萧荀要不要。 萧荀收拾桌子,“我在戒烟。” 施凉猛地扭头,她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响她问,“为什么想戒烟了?” 萧荀把袋子和纸巾扔进垃圾篓里,看定她,“你说呢?” 把烟戒了,兴许能活的更久一点,也能等你追上来。 男人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也不记得当时是说笑,还是认真。 施凉有些心烦意乱,她把烟|咬|嘴里,用牙齿|磨|着|,正要去找打火机,一只手就伸过来了,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也很有力量,指甲修的干净整齐。 那只手看着就是拿笔的,虎口却有很明显的茧,和它的主人一样,都能轻易让别人的判断力出错。 施凉把打火机拿走,垂眼点了烟,她摸着打火机左下角的那片四叶草,“不好戒的。” “有结果就行了,”萧荀拿出笔记本办公,“我记得你一向不在乎过程。” 施凉有些孩子气的把烟灰弹到地板上,“你先戒,要是真戒了,我也试试。” 萧荀说,“好。” 施凉扫了眼他打开的文件,捕捉到几个字眼,不自觉的就坐了过去,“你要对付容氏?” 萧荀并不对她隐瞒,“明后两年的计划。” 施凉蹙眉,“容氏在整个a市的商业圈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前四个家族维持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了,现在容家是一家独大,想动它……” 萧荀出声打断,“阿凉,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的脸逼近,温热的呼吸轻拂,蔓延的并非暧|昧,“告诉我。” 施凉看着男人那双浅灰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她垂眼抽烟,沉默不语。 萧荀拿走她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答应过我,盛光德一死,就不再跟过去扯上任何关系。” 施凉还是沉默,这个人什么都手把手的教她,唯独不传授有关商场的那些计谋,她那时候义无反顾的离开,和对方决裂两年,认识些人,遇到些事,最后终是回到了原点。 “盛馨语没找到,我不放心。” 萧荀挑挑眉毛。 施凉又说,“我了解她,如果她还活着,是不会就此放手的。” 萧荀低笑一声,“已经有了她的消息。” 施凉抓他的手臂,“你派人查了?” 萧荀不答反问,“只是盛馨语?” “还有赵齐,“施凉说,“当初是我把赵家一锅端的,那笔帐他会找我算。” “你惹的麻烦不少。”几分纵容的语气。 萧荀的身子前倾一些,手撩开施凉脸颊边的发丝,食指指腹摸着她的左边眼角,那里有一处细小的疤,破坏了原本的完美无瑕。 施凉被碰到的那处一抽,之后是条件反射的疼痛。 那晚的记忆如潮涌,裹挟着浓郁的血色,她无意识的挥开萧荀的手。 萧荀也不气恼,若无其事的继续办公。 几瞬后,他淡声说,“一个月前,有人在缅甸发现赵齐的踪迹,确定了再告诉你。” “好。” 施凉也处理工作,期间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但也不尴尬,似乎就是属于他们的相处模式,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氛围。 一个人一种性格,不是谁都闹腾不止,疯玩疯笑,天马行空。 睡前,施凉去浴室冲洗,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浑身的毛孔都被温水冲的张开,体温开始攀升,视野里氤氲着水汽,随之而来的是晕眩感。 等到施凉出来时,男人已经睡了。 她去客厅吹干头发,在沙发上抽了一根烟,才回房间,掀开被子躺进去。 身下的被子柔|软舒适,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清香,施凉翻身,一条手臂搭上她的腰,她被带进去,后背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几秒后,施凉又翻身,面对着萧荀,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着他。 这个人的家世,学识,修养无一不完美,她一直不明白,当年对方为什么恰巧出现在仓库附近,又恰巧救走她,更是那么大费周折的对她。 还有这张脸,施凉摸摸自己的脸,这不是她选择的,等她可以照镜子时,看到的就是镜子里的陌生女人。 有一段时间,施凉抗拒照镜子。 后来才慢慢适应,接受,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面前的男人时有时无的呼吸落在她脸上,施凉移开一点,没一会儿就睡了。 旁边的萧荀睁开了眼睛,他撑起身子凝视着眼皮底下的人,仿佛在打量一件精致绝美的艺术品,又像是在深情地看着此生的挚爱。 过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萧荀还在看着,眉头都没动一下。 施凉睡的不安稳,眉心蹙的很紧,她的额头有汗,手胡乱地挥动着,想抓住什么。 萧荀的目光深沉,他把手伸过去,施凉抓到了,依赖的抱在怀里,呼吸渐渐不再急促。 房里隐隐有一声叹息。 半夜,萧荀又醒了,他的身体里好像按了个闹钟,在施凉踢开被子的时候,闹钟就会想,一次都没失灵过。 把被子盖在施凉身上,萧荀隔着被子|轻|抚|她的后背,“那小子也会在夜里给你盖被子吗?” 他还是温柔的语调,眼底却没有波澜,“丫头,别再不听话了。” 第二天,施凉醒来,身边是空的,床头柜上放着纸条,她不用看都知道上面的内容,一定是说早餐给她准备了,要她记得喝牛奶,鸡蛋黄不能扔。 十几年如一日。 欲要起来的时候,施凉发现自己的胸前有一根白头发,两厘米左右,她拿起来,捏在手里,突然有一种恐慌向她袭来。 那个男人是她的亲人,如兄如父,也是她的恩师,知己,在她的生命里扮演多个角色,占据很大一片位置,她敬他,爱他,哪一天他老了,走了,她是不是又要一无所有? 施凉几乎是在手机响的时候就接了,“忘带东西了?” 那头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 施凉这才想起去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与此同时,嘟嘟声传来,对方挂了。 这个插曲并没有在早晨留下什么影响。 上午施凉去看黄金殊跟王建军,雪不知何时停了,地上也没有留下一点白,初雪来的突然,走的彻底,把气温降下去后就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黄老爷子在跟黄父下棋,见施凉来了,就毫不客气的让儿子让位。 黄父如释负重,还对施凉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赶紧把位子腾出来,谈生意去了。 施凉笑着说,“爷爷,我也不是您的对手。” “你这孩子,”黄老爷子和蔼的看她,“回回来都哄我这个老头子开心。” 施凉把皮手套取下来,“我是喜欢跟您聊天。” “听听,”黄老爷子对着只知道吃花生逗丈夫的孙女嚷,“人小施多会说话,哪像你,跟爷爷说两句就臭着个脸。” 黄金殊白眼一翻,“爷爷,您见着我,哪次不是跟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再把我给训一顿,我的心情能好起来吗?” 王建军是得占媳妇这边的。 “建军,带她一边玩去,”黄老爷子瞅着施凉,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小施长的越来越好了。” 老年人嘴里的好,差不多是胖的意思。 施凉的嘴抽。 黄金殊跟王建军对看一眼,不是长好了,是长回来了。 刚拿回公司那年,施凉要在最短的时候镇压|内|乱,独揽大权,她忙的只有工作,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现在的状态很好。 一盘棋到了后半段,大局已定,施凉输了。 黄老爷子捡着棋子,“小施啊,爷爷见你刚才好几次走神,是有心事吧?” 施凉说明来意,“爷爷,能不能请您给我卜一卦。” 黄老爷子抬头,“你想问什么?” 施凉说,“姻缘。” 卦象出来,黄老爷子说了七个字,“命里有时,终须有。” 施凉没懂,她问命里有的是指谁? 黄老爷子只说——答案在你的心里,该知道的时候,逃也逃不掉。 施凉走在街头,有一对情侣从对面走过来,俩人年纪都不大,男生个子高高的,完全是抓小鸡崽似的把女生抓在臂弯里,他在吼着什么,满脸满眼的愤怒和委屈。 脚步停下来,施凉的脑子里闪过一张嚣张跋扈的脸,像是忽然才意识到的,她跟容蔚然的婚姻关系并没有解除,自己还是有夫之妇。 这就有点可笑了。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夫妻。 当年他们是名副其实,现在那张薄薄的纸应该丢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布满了灰尘,或者早就成为碎纸,和各种垃圾一起烧毁。 他们只差一个手续。 不过估计是办不成了,即便是见了面,容蔚然也是恨她恨的牙痒痒,不冲上来动手就不错了。 五年都过了,人事已非。 施凉被一通电话叫去咖啡厅。 靠窗的位子坐了个极漂亮的男人,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那身不待见人的气息阻挡了异性的|蠢|蠢|欲|动。 施凉过去,“诺诺。” “给你点了喝的,一会儿就到。” 刘诺是萧荀的发小,他是世界顶级的黑客,也是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老板,喜欢搞一些程序编排,对外就是一经商的。 施凉放下包,“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 刘诺把刷的发烫的手机丢一旁,挺不好意思的问,“阿凉,昨晚他有没有碰过你?” 施凉无语。 刘诺也研究微表情,显然看出来了,“你不觉得奇怪?” 施凉慢悠悠,“不觉得。” 刘诺手撑着桌子,认真严肃,“你经常出差,你俩难得见一面,他不碰你,这还不奇怪?” 施凉还是同一句话。 那个人能控制自身的|欲|望,印象里都是那么沉着,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失控的样子。 刘诺一脸凝重,“前几天我们几个难得聚到一块儿,你猜他怎么了?” 施凉的红唇微张,“不猜。” 刘诺脸抽搐,“你跟他待的时间久了,也染上了他欠揍的毛病。” 施凉,“……说吧。” “他在发呆。”刘诺很激动,也非常惊悚,“萧荀那个人竟然会发呆,当时我们几个的头皮都炸了!” 施凉的面色终于露出一丝怪异。 发呆这种行为的确不是萧荀会做出来的。 刘诺喝口咖啡,“晚上八点,你来德胜门,我让你自己看看。” “今晚去不了,”施凉说,“我有个饭局。” 刘诺瞅她,语重心长的长辈,“妹啊,男人和事业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你现在已经有一个快抓不住了,知道吗?” “……”施凉,“我尽量推掉。” “到点了我给你打电话,”刘诺咳一声,“那个什么,那谁谁谁人过的比你好,你就踏踏实实跟着萧荀吧。” 施凉挑唇问,“那谁谁谁是谁?” 刘诺,“当我没说。” 晚上八点,施凉去了德胜门。   ☆、第46章 施凉到的时候,party正热闹着,男男女女搭配着,萨克斯声萦绕,氛围很放松,并不|淫|靡。 刘诺和周长明在打台球,刘诺已经输的裤子都快保不住了,有女人上前和他们说笑,尺度在|暧|昧|和矜持之间。 里面有张沙发,男人深坐着,一只手随意搁在腿上,另一只手撑着额角,视线所及之处是虚空某个点,疑似发呆。 没有人在他附近打转,不是不想,是不敢。 “那边的,别伤春悲秋了,看谁来了?” 听到刘诺的喊声,萧荀漫不经心的扫过去,看到出现的女人,他脸上的线条变的柔|软,周身气息从冰天雪地到暖阳春风。 “你怎么来了?” 施凉走到萧荀身旁,“诺诺约我来的。” 萧荀看了眼刘诺。 刘诺一个劲的挤|眉|弄|眼,“阿凉难得不忙,我看她闲着也是闲着,就约出来一起聚一聚。” 推掉饭局过来的施凉,“……” 她脱掉大衣,饶有兴致的说,“我来玩一局。” 刘诺有被虐的心理阴影,他立刻把球杆一扔,“我正好累了,你跟长明玩。” 周长明的面部肌|肉抽抽,他也不想的好么?! 干咳一声,周长明说,“那个,我肚子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间。” 施凉说,“反了。” 周长明默默掉头,换了个方向。 “噗——”刘诺憋不住的哈哈大笑,他指指萧荀跟施凉,“你们两口子以后还是自己关起门来玩吧。” 这话一出,有些异样的东西在周遭散开。 施凉的球技是萧荀教的,只要先开球,对手就不会有碰球杆的机会。 她把桌上的酒杯端起来,喝了剩下的酒,“好玩吗?” 萧荀揉眉心,“不好玩。” 施凉倒酒,满了推给他,“那你上这儿干什么?回家还不是一样能发呆。” 萧荀的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施凉感到稀奇,她伸手去拉萧荀,“脸红了?” 萧荀偏开头。 施凉古怪的盯着面前的男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她错过了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了?” 气压骤然降低。 萧荀抿口酒,表情不变,眼底无光,“为什么这么说?” 施凉轻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这样。” 萧荀淡淡的问,“哪样?” 施凉调侃,“发呆,脸红,别扭……” 酒杯扣在桌上的声音沉闷,打断了她。 萧荀抬眼,嗓音暗哑,“我以为这些年做的,已经很明显了。” 施凉从他眼中抓捕到一丝受伤和失望。 “是我?” 萧荀后仰一些,眼帘阖起,遮盖了所有激烈翻涌的情绪。 “不是。” 施凉的心头隐隐有松口气的感觉,却在下一秒听见男人说,“你有见过我的身边出现过你以外的任何异性吗?” 这句话近似告白,突如其来,她毫无防备。 男人闭着眼睛,侧脸俊朗,下颚绷着,施凉根本无法获得想要的东西。 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不需要情爱,也不会想要。 因为他太强大了,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眼里,和他并肩。 施凉不能接受,也平静不了。 她总以为,萧荀把自己当小孩子,捧在手心里,一旦她想跳下来走走,对方就会收紧手指。 不论是当年毅然决然的私自离开,还是跟容蔚然的过往,他都没有发火。 施凉觉得那样的包容,超过所有界限,不是男女之间可以有的。 因此在大家说笑时,施凉都没当回事。 气氛僵了,和四周的玩闹格格不入。 刘诺过来问,“你俩干嘛呢,吵架了?” 施凉沉默。 萧荀也是如此。 刘诺眼珠子一瞪,卧槽,他好心办坏事?这下子完了。 他赶紧偷偷给周长明和陈沥沥发短信,请求支援。 不多时,几人坐在烤肉店里。 桌上弥漫着肉香,把一片肉丢上烤盘,看着它滋滋冒烟,等待的过程轻松惬意。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吃啊?”刘诺说,“看着肉就能饱?” 他给施凉夹了一片,“阿凉,咱俩吃。” 施凉心不在焉,就要往嘴里送,一只手把她拉住了。 “烫。” 萧荀搁凉了,再放到她的碟子里。 另外三人见怪不怪。 氛围好了些, 施凉跟刘诺是纯肉食动物,俩人不相上下的你夹一片,我夹一片,|鬼|子|进村似的扫荡,片甲不留。 “老萧,你管管你家的,懂不懂尊老啊?” “她不懂,”萧荀说,“那你就爱幼。” 刘诺,“……” 没天理了! 周长拧跟陈沥沥退到同一战线,一起鄙视他的智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下个月的情人节。 这里有三石单身狗,另外两个,早就被他们合二为一。 刘诺对陈沥沥有意思,也表示过,但陈沥沥拒绝了。 两人尴尬了一段时间,又恢复成朋友关系。 听到刘诺问情人节,施凉说,“情人节是什么东西?” “……” 萧荀的沉默非常可疑。 眼珠子转转,刘诺的桃花眼一眯,他脱口而出,“老萧,你不会是想在那天对阿凉求婚吧?” 一定是吧,这段时间都不对劲,感觉在密谋着什么。 “阿凉还没跟那容家小少爷离婚,得先把婚离了,才能再结啊。” 几双眼睛齐刷刷扫向他。 刘诺的脚被踩,腿被踢,不知道是谁干的。 他后知后觉自己闯祸,脸都白了,“我想起来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溜。 周长明咽下嘴里的食物,“最近有个台在热播一个抗|战|剧,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陪我爸追剧了。” 他的理由是打亲情牌,比刘诺高明一点。 之后是陈沥沥,说自己吃饱了,去外面透透气。 桌上就剩施凉跟萧荀。 “诺诺口无遮拦。” “我不当真。” 萧荀的眉峰一皱,没说什么,“不吃了?” 施凉摇头。 萧荀拿出帕子,擦掉她嘴上的油渍,“那回去吧。” 外面的陈沥沥看见他俩出来,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路上有点塞车,电台主持人在那滔滔不绝。 逼仄的空间,容易让人喘不过来气。 前面的陈沥沥时不时用余光留意后视镜。 施凉忽然说,“路边停一下。” 车一停,她就冲出去,半蹲着干呕,肉吃多了,那股油腻在胃里累积,又赶上塞车,停一会儿走一会儿,不太舒服。 一只手按在施凉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些了吗?” 施凉嗯道,“吃多了。” 萧荀叹息,“回去喝点温水,别再吃东西了。” 他把施凉抱起来,放进车里,对司机说,“从西宁路走。” 司机应声,多绕了大半个小时,但是没停停走走,一路很顺畅。 到了酒店,萧荀说,“今晚我就不上去了,你早点睡。” “你也别太晚了。” 施凉进了房间,就喊住陈沥沥。 陈沥沥停住了。 施凉用的是笃定的语气,“你有事瞒我。” 陈沥沥抿嘴,“姐,今天上午你走后没多久,前台转交给了我一个包裹。” 她顿了顿,“那里面……” 施凉问,“是什么?” 陈沥沥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被抽走,“一只死猫。” 她很喜欢猫,也养了几只,当时她吓的扔掉箱子,慌忙打给家里的阿姨,确定猫都没事后,才把提上来的心放回原处。 施凉拧眉,“问过了?” 陈沥沥点头,“前台说是一个男的给的,指名给你,还说是你定的。” 还好看到箱子的是她。 施凉说,“你爸爸那边我会多排人看着。” “我给你的|那|把|枪|,你放好了吗?” 陈沥沥说,“放好了。” 姐妹俩四目相视,有一个人从彼此的脑海里窜出来,裹挟着一些事。 “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陈沥沥说,“姐,盛馨语会不会已经跟赵齐搭上了线?”俩个疯子疯起来,比一个疯子要麻烦些。 施凉说,“有可能。” 陈沥沥的脸上出现一丝厉色,“当初就不该把她交给警|方。” “别担心。” 施凉给萧荀打电话,把陈沥沥收到死猫的事说了,要他去调酒店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那头的萧荀说,“去开门。” 施凉打开门,人站在门口,“你没走?” 萧荀笑的温柔,“走不动了。” 一怔过后,施凉把人放进来。 陈沥沥悄悄对施凉眨眼,“姐,萧大哥,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施凉说,“有事叫我。” “嗯。”陈沥沥笑笑,“我知道的。” 带上门,陈沥沥脸上的笑意不见,她这条命也是赚的,盛馨语想玩,她会奉陪到底。 萧荀联系酒店,很快就调出上午九点半左右的监控画面。 施凉也在看,那是个陌生男人,不是盛光德的侩子手,也不是赵齐。 她肯着食指关节,眼睛眯成一条狭窄的缝隙那里头有寒光闪烁。 萧荀把她的那只手拿开,握在掌心里。 施凉,“查查。” “已经让人去查了,”萧荀柔声说,“丫头,你太紧张了。” 施凉低头,额头抵着萧荀的手,她不能再失去了。 萧荀的人给了消息,那男的说是他在街上走路,有个人给了他一百块钱,叫他帮忙把东西送进酒店。 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长什么样并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男的。 施凉又想咬食指关节,萧荀没准,她难耐的喘口气,“你昨天不是说盛馨语有消息了吗?” 萧荀淡声说,“一个朋友在b市有一批|军|火|交易,说是对方身边带了个女人,像盛馨语。” 施凉抬头,“军|火?” 她幽幽的说,“你不是商人吗?”怎么会跟那种人打交道? 萧荀笑看她,“我是。” 施凉对这个男人无语,行吧,你说是就是。 “如果抓到盛馨语,不能让她再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萧荀理了一下施凉耳边的发丝,温和道,“我会让她当场毙命。” 施凉瞥他一眼,“你是个商人。” 萧荀微笑,“嗯。” 良久,施凉说,“萧荀,你不要有弱点。”否则就是把三寸暴露出来了,给对手捏住命脉的机会。 萧荀注视她的目光深邃而温柔,早就有了。 之后一切都很平静,什么事也没有。 施凉飞回a市的当天,大雪纷飞。 接机的是公司总经理姜淮,精明能干已经成了他身上唯一的标签。 施凉知道姜淮是管理方面的人才,又对公司很熟悉,最重要一点,她知道,姜淮不会背叛自己。 公司虽然大清洗过,一些能力和人品过关的,都被施凉留下来了。 譬如张范,他还是财务总监。 施凉是用人不疑。 去公司开了个会,天都快黑了,冬天日照短。 施凉请姜淮跟张范俩人吃饭,去的就是当年姜淮带路的那家餐馆。 “张范,听说你当爸爸了,恭喜。” “别提了,”张范苦不堪言,“那小王八蛋就是上帝派来坑我的。” 他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通,什么小孩子屎尿多啊,那味道有多怪啊,还发酸。 正在吃菜的施凉跟姜淮默默放下了筷子。 张范嘴巴都干了,“对不住啊二位,我这已经是走火入魔了。” 话是那么说的,他的嘴角却一直扬着,当了父亲,总归是不一样的。 饭后,姜淮目送施凉上车离开。 张范也跟着看,“说起来,你还欠我一套文房四宝。” 姜淮说,“明天上班带给你。” “别了,我怕哪天就被我儿子给丢了,”张范说,“你还不死心啊?” 姜淮问了别的,“有盛馨语的消息了吗?” 张范摇头。 姜淮一脸沉重,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五年前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盛家没了,他怕盛馨语做出伤害施凉的事。 张范拍拍姜淮的肩膀,“放心吧,不会怎么着的。” “施凉身后有那个人,要动她,得做好把命丟了的准备。” 姜淮推推眼镜,就怕出现不要命的。 两年前,施凉在a市买下一栋独立别墅,依山傍水,图的就是清净。 她每年回来的次数不多,曹峰住在里面,还有一些佣人和保镖。 因为那只死猫,施凉又加了|警|报|器,摄像头是全方位的监|控,别墅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确保万无一失。 陈沥沥一见到施凉,就匆忙跑上前,“姐,你快去看看萧大哥。” 施凉一句话没问,就跟上陈沥沥。 萧荀站在雪地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已经是一头白发。 施凉学他,仰起头,面朝漫天雪花,密密麻麻的冰凉覆盖上来,视野里都结了冰。 “a市下这么大的雪,很少见。” “我见过更大的。” 萧荀吐出白气,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和往常不同,又难以用具体的词语形容。 施凉听完他的描述,“是三十年前的雪灾吗?” 她听妈妈说过,那场雪灾是百年一遇,当时受灾区域很多,重灾区伤亡情况非常严重。 萧荀,“嗯。” 施凉没再问下去,“陪我堆个雪人?” 就在她不抱希望时,耳边响起声音,“好。” 施凉抬眼,难以抑制的兴奋,“那我们开始吧。” 萧荀蹲下来捏了个雪团丢给施凉,叫她滚个雪球再回来。 “要多大的啊?脑袋还是肚子?” “肚子。” 施凉踢着雪团,冲屋里喊,“沥沥,你去拿胡萝卜和黑豆。” 陈沥沥转头去厨房。 房里的曹峰听着动静出来,“怎么了?” 陈沥沥一手是胡萝卜,一手是黑豆,“姐在院子里堆雪人呢。” 曹峰来了精神,“推我去看看。” 陈沥沥说,“爸,外头下着雪,风很大。” “没事,”曹峰固执道,“爸的身子骨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 劝不住他,陈沥沥只好腾出手去推轮椅。 门一打开,冷风和冰雪就扑面而来,毫不留情。 陈沥沥把轮椅推在屋檐下,接过佣人递的厚毯子搭在父亲腿上。 曹峰望着雪地里的两个人,他混浊的目光停在其中一个身上,干瘦苍老的脸上出现柔和的表情。 “萧荀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是啊,”陈沥沥说,“不知道姐是什么想法。” 曹峰叹道,“她么……” “喜怒不形于色,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不会拿出来跟谁分享。” 陈沥沥欲言又止,“爸,我担心姐姐。” “缘分自有天定,”曹峰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呢?” 陈沥沥的脸色微变。 “爸爸老了,”曹峰长叹,脸上的沟壑很深,老态越发明显,“想在世的时候看到你有个家。” “我现在就有,”陈沥沥搂着他的脖子,“我就想陪着你和姐姐。” 曹峰说,“沥沥,你是不是还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陈沥沥矢口否认,“没有。” 曹峰拍拍她的手背,“一辈子很长的,两个月只是沧海一粟。” 陈沥沥垂眼嗯了声。 眼看雪人已经推起来了,曹峰叫陈沥沥推到过去。 施凉拍掉手上的雪,“沥沥,你怎么把你爸推出来了?” “是我的意思,”曹峰咳嗽两声,温声道,“看不出来,萧先生还会堆雪人。” 萧荀笑着说,“是阿凉指导有方。” 施凉看看雪人圆滚滚的脑袋和肚子,一双眼眸明亮透澈,映出些童趣的味道,“还缺眼睛和鼻子。” 陈沥沥会意的把胡萝卜和黑豆放上去,雪人更加逼,她赞叹道,“好可爱。” “可惜是雪堆的,不能一直保存。” 施凉遗憾的说了一句,她把围巾围在雪人短短的脖子上,又伸手把萧荀的帽子拿下来,给它戴上。 他们围着雪人,拍了张照片。 画面里的雪和人都在此刻永远定格了,雪不会融化,人不会老去,死去。 第二天,萧荀拿给施凉一个盒子,包装的很精致。 施凉正在整理衣橱,她看了眼问,“提前给的新年礼物?” “不是。” 萧荀把盒子搁桌上,“今天的礼物。” 门关上,施凉停下叠衣服的动作,她拆开盒子,里面是个小胖子,戴着黑色的帽子,围着红色的围巾,活脱脱就是院子里那个雪人的双胞胎兄弟,是能一直保存下去的材质。 施凉拿在手里,份量很沉,她差一点就没拿住。 过了一会儿,施凉没再看了,就把小胖人放在架子上,和照片放在一起。 七号晚上,地产业龙头在酒店举办宴会,同时邀请了容氏和吴扬。 可以那么做,也能够做到的,屈指可数。 两家在五年里没有过任何合作,也没有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酒店门口,施凉脚一顿,前面的容振华也停了下来,他挥手支开助理,神色复杂的看过来。 空气在霎那间凝固。 施凉先开的口,“伯父,当年谢谢您在最后关头出手相助。” 她用的是吴建成孙女的身份,而非如今的吴扬董事长,更不是容家的挂名儿媳。 “无需客气。”容振华疏远且冷硬道,“你也履行了承诺。”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见施凉要走,容振华突然叫住人,“不问问他的情况?” 施凉侧头,眉梢微挑。 容振华说,“他在国外开了家公司,事业做的风生水起。” “那我应该恭喜伯父。”施凉的唇角一勾,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贵公子如您所愿的成才了。” 容振华瞧着那笑容,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怪不舒服,想到已经过世的老伴,他的声音更加冷了,“几年不见,你的事我听过不少,我看你过的也不错。” 施凉说,“托福。” 容振华心里五味杂陈,盛光德玩的一出好计,他们容家也和外界一样,被蒙在了鼓里,错把冒名顶替的当未来儿媳对待,而对着真的吴家外孙女,他们没给过好脸色。 本来容家就是对不起老吴家,有愧在先,按理说,那次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出手,但他还是做了小人,因为他不想小儿子再被这孩子算计,用来对付他的父母,对付容家,那太残忍。 哪晓得,竟做了悔恨终生的决定。 如今两家的缘分淡然无存。 容振华闭了闭眼,好半天才硬邦邦的说,“他前些天回来了。” 施凉无端想起那通陌生来电,下一刻就听到容振华说,“不是一个人。” 她的眉头动了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容振华说完了,就一直暗自观察施凉的表情变化,却捕捉不到一丝有价值的痕迹,这孩子要么是太会掩藏自己,要么就是真的事不关己。 后者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毕竟当年就是一个下棋的人和一颗棋子而已。 容振华不愿意去回想五年前那个夜晚,更是害怕去想那之后的整整一年,他很后悔没有及时把小儿子绑出国,否则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老伴也不至于操劳过度,发生意外。 “难得碰上,该办的手续还是办了吧,”容振华面无表情,“后天上午九点?” “可以,”施凉很平静,“我会准时到的。” 容振华还想说什么,施凉已经转身走了,从头到尾都没露出情绪波动。 到了当天,施凉起的很早,确切来说,是一夜没睡。 她去浴室泡澡,空腹加上没休息,起来时双脚发软,有些头晕眼花,差点摔地上。 定的闹钟响了,施凉抓着门,把湿拖鞋丟掉,打着赤脚走出浴室。 寒冬腊月,卧室的空调关了,温度低的能把人骨头都冻着。 施凉倒是不在意,她把桌上的空酒瓶收拾了,就去刷牙洗脸,再给自己弄早餐。 一点东西不吃就出门,她怕自己低血糖犯了,再出个什么笑话。 八点四十,施凉的车停在民政局外面,她降下车窗,左右看路况,里出现一个男人。 他立在台阶一侧,单手插兜,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休闲西服,衬衫颜色不再是鲜艳的粉,变成稳重的炭灰,额前碎发也没有随意不羁的散下来,而是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凌厉冷峻的眉眼。 长大了,也长高了。 施凉关上车门,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第47章 道路上的积雪被敷衍了事的清在两旁,混着一些泥土和枯叶,脏不拉几的,影响心情,有一对刚领完证的年轻夫妻挽着手从那边经过,讨论着酒席要办多少桌,这个天穿婚纱很冷,礼钱大概会有多少,要给未出世的宝宝准备什么东西。 那种掺杂着埋怨和期待的幸福感并没有扩散到另外一男一女身上。 施凉的脚步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太远了,说话需要喊,有些滑稽,近了,有些暧|昧。 “别来无恙。” 容蔚然眼底的冷光如冰刃,直刺过去。 到底是长大了,那个当年暴躁愤怒的吼着“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一次,就打一次”,以及痛苦绝望的想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青年被时间碾灭,不见了。 “五年不见,你过的很好。” 施凉撩撩眼皮,“你也不差。” 短暂的压抑后,容蔚然转身走进大楼,似乎多说一句都不想。 施凉把身上的驼色大衣拢了拢,她进去时,看见容蔚然在询问工作人员,高高的身影在大堂鹤立鸡群。 五年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五年后高贵优雅,待人有礼,完全不同。 |办|证|的人挺多,这才刚上班没多久,就排上了队,场面嘈杂的很,不过相对而言,办离婚的那边要冷清许多。 工作人员眼皮没抬,“结婚证。” 施凉没动作,两本结婚证都在容蔚然那里,十有|八|九|是下落不明。 她这么想,便不出意料的听见一声,“没了。” “结婚证没了?”工作人员说,“那办不了。” 容蔚然挑了下眉尾,“要什么手续?” 工作人员抬头,她看见高大英俊的男人,脸当下就有点红了,“你们先去补办结婚证,然后才能过来办离婚证。” 容蔚然身上没有带身份证和户口本,补办不了。 施凉抬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怎么,你以为我是故意的?”容蔚然冷淡道,“施小姐,当年是我年少轻狂,才会干出那些幼稚的事情,现在谁有那时间再去搞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年少轻狂,幼稚的事情,小孩子的玩意儿,这是他对五年前的那两个月所有的评论。 施凉还是那副姿态,“你恨我。” “对,我恨你。” 容蔚然居高临下,长睫毛遮盖住眼脸,他的两片唇碰在一起,面上没有一丝情绪,“不是你,我妈就不会死。” 施凉说,“如果你要那么认为,我没有意见。” 俩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极速倒退,一直退到五年前,退到他们刚遇见的时候。 挑衅,吸引,疯狂,甜蜜,恩爱,再到破碎不堪。 没有人知道,当初的容蔚然在人生的第一次初恋里面,付出了什么,改变了多少,他爱的有多炽烈,被伤的就有多深。 同样也不会有人知道,施凉在那段短暂的时光里,心态发生过什么样的变化,经历过哪些挣扎和犹豫。 都过去了。 那些快乐,痛苦,迷茫,通通都被埋没。 一阵凛冽的寒风穿过,很不客气的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衣领里。 风把施凉的一头长发吹乱,在半空中飞舞不定,性感迷人,让人见了,很想去给她理一理,再拥进怀里,用臂膀为她挡风。 拨头发的时候,施凉突然打了个喷嚏,鼻尖有点红,冻的。 容蔚然的下颚线条绷紧了。 “明天带齐证件。” 简明扼要的丢下一句,施凉迈步离开,这次是她留的背影,干脆利落。 容蔚然立在原地,久久没动,他从西裤口袋拿出烟盒,衔了一根在嘴里,用牙|咬|着,又拿出一个有点掉漆的黑色打火机,挡着风去点,不知道是打火机不好使了,还是怎么回事,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把打火机塞回口袋,容蔚然深吸一口烟,对着冷气吞云吐雾。 “先生,要买花吗?” 容蔚然夹开烟,瞧着台阶上的年轻女孩。 情人节要到了。 女孩被看的很不好意思,她羞涩的低下头,“我看您很爱您的太太……” “看错了。”容蔚然的脸被烟雾缭绕,嗓音沙哑,“我跟她是来办离婚的。” 女孩错愕的张大嘴巴,失措的连连说对不起,她正要走,又听那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说要买花。 递了花,收了钱,女孩子开心的说了谢谢,她的脑子里浮现刚才看到的一幕。 那个很好看的女人打喷嚏,买花的男人就动了两边的胳膊,那个动作分明是想抱她来着。 后来那个女人走了,买花的男人一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怎么会是来办离婚的? 女孩往回看,她的眼睛睁大,觉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很落寞很悲伤……好像要哭了。 她揉揉眼睛,再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是错觉。 容蔚然把一根烟燃尽,他坐进车里,随手将那支红玫瑰丟在副驾驶座上。 手机响了,月半弯的歌声依旧那么轻柔动听。 “喂。” “boss,十点有个会议。” 容蔚然转着方向盘,“推后。” 助理无意识的蹦出一句,“又推?” 容蔚然,“嗯?” “知道了。” 在市里逛了一圈,容蔚然开车回家。 容振华没去公司,在家等着,他一见到人就问,“办好了?” 容蔚然在玄关换鞋,“没结婚证,不给办。” 闻言,容振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都变了,“那就是还没离?” 容蔚然换上拖鞋,边走边脱外套,“问过了,需要先补。” 容振华二话不说就把小儿子拽到一边,那张黑白照上的妇人眼角有细纹,端庄清雅,“老六,你过来看看你妈。” 容蔚然面无表情,“爸,我说了,是民政局不给办。” “老六,你快三十岁了,早就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容振华语重心长道,“你上头几个哥哥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当了父亲,你是不是也该准备准备了?” 容蔚然松松领带,“不急。” “不急?”容振华把脸一扳,“你忘了你妈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有责任心。” 容蔚然一把扯掉领带。 话说到这里,容振华喝口茶,“什么时候能办好?” 刚才还无动于衷的容蔚然用力把外套扔沙发上,手背青筋突起,“明天。” “行。”容振华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容蔚然往楼梯口走,“随你。” 放下茶杯,容振华皱着眉头在客厅来回走动,一个电话把大儿子叫了回来。 “爸,我上去跟老六谈谈。” 容斌连口气都没喘就快步上楼,推门进去。 房间里的东西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漫画书,吉他,足球,模型,充满着童趣,没变化。 容蔚然靠坐在墙角的垫子上翻书,“大哥,下次记得敲门。” “抱歉。”容斌走过去,他沉着声音问,“老六,你记不记得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容蔚然说,“记得。” 容斌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问,“什么时候走?” 容蔚然看着书,“周五。” 容斌面上的|肌|肉|一松,那快了,就两天的事。 “楚禾呢?” 容蔚然说,“上街去了。” “一个人去的?”容斌有点无语,“她在国外长大,对a市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不陪着她,万一出个什么事呢?” 容蔚然不以为意,“又不是小孩子。” 见容斌还想说什么,他轻笑,“大哥,你有陪过大嫂逛街吗?” 容斌的脸成猪肝色,半天叹口气,“你上点心,别到时候让人跑了。” 容蔚然慵懒道,“她跑了,是她的损失。” 容斌翻白眼,自恋的毛病没变。 “老六,你知道萧荀吗?” 容蔚然抬头。 “容氏明年会跟他有交锋。”容斌说,“就是那个国际医疗机构的项目。” 容蔚然停下翻书的动作。 “我跟爸都很忌惮那个人,”容斌揉着眉心,“萧荀表面上看只是个生意人,但他在政界,警界,黑白两道都有势力。” 容蔚然说,“人都有弱点。” “的确是,”容斌说,“他也有弱点。” “就是施凉。” 周遭的气流隐隐凝了一下。 容蔚然伸直腿,坐姿随意,“大哥,你想说什么?” “我查过,却查不到萧荀|涉|黑|的证据,要对付他,只能从施凉下手。”容斌说,“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但是没有人敢动,说明萧荀有把弱点暴露出来的实力。” 容蔚然不露声色。 容斌感叹,他这个弟弟不再跟过去那样,把什么都放脸上了。 “施凉的城府很深,擅长算计,以前她自己就能一手毁了赵盛两家,现在她的背后有了萧荀,如果要对付容氏,并不难。” 容蔚然绷着脸,“爸爸跟吴家到底有什么瓜葛?” 容斌的眼神一闪,“那时候我还小,也不是很清楚。” 容蔚然不轻不重的把书放地上,他站直了,个头竟比容斌还要高出半个头。 “大哥,我要听实话。” 说的时候,容蔚然的眼睛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早已不是放荡不羁的青年,五年的经历在他身上刻了一种压迫感。 瞬息后,容斌败下阵来,“当年好像是爸为了竞标的事,故意找人透露给盛光德,说吴建成联系律师修改遗嘱,还有……” “还有就是吴秋跟曹峰,他们醉酒后开房的照片。” 容蔚然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 “爸那么做,只是想让吴扬有点内部矛盾,”容斌叹息,“他没想到盛光德会下手,做出那种杀人放火的事。” 容蔚然冷冷的说,“一笔烂账。” 容斌噎住。 “老六,你是不是在想……” “我什么都没想。” 容蔚然背过身去,一语不发。 容斌皱皱眉头,顶着张忧虑的脸出去了。 门关上的声音和安静一同到来,容蔚然躺到地上,他闭上眼睛,左手摸着右手的手臂一处地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从来没有。” “我和你上床的时候,想的是他。” “现在的你对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滚吧。” 容蔚然猛地睁开眼睛,一张脸近在咫尺。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小时前。” 身材娇小的女人蹲在地毯上,脸白的有点过了,拿白颜料上下刷过似的,她的眼瞳比常人的要黑,像漩涡,看过去的时候,能麻痹人的感官。 “你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眼球干涩,眼角发红……” “打住,”容蔚然坐起来,“新换的口红颜色不错。” 楚禾抛|媚|眼,“算你有眼光。” 她把身后的袋子抓过来,塞容蔚然怀里,“给你买的。” 容蔚然提醒她,“刷的是我的卡。” 楚禾皱鼻子,“小气。” 容蔚然往袋子里一看,“这什么?” “男士衬衫,粉色的,”楚禾托着下巴,花痴样道,“我觉得你穿身上会特别有味道。” 容蔚然把袋子扔给她,“退了。” 楚禾连忙抱住,“别啊,买都买了。” 她哎哟一声,“走了一上午,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也没个人给我捶捶按按。” 容蔚然送她两字,“矫情。” 楚禾抄起太阳花靠枕,欲要丟他。 容蔚然侧过头,没有什么表情。 楚禾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把靠枕放腿上,小声碎碎念,“真是的,什么人啊,打一下都不行。” 容蔚然整理袖口,“我要出去吃饭,你既然累了,就歇着吧。” 楚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累不累不累。” 她拿着包跟出去,“我想吃日本料理,也想吃韩国料理,还想吃……” “再说一句,你只有吃空气的份。” 另一边,施凉在吃火锅,她跟陈沥沥搭配的,摆的荤素都有,尽是两人爱吃的。 原本应该去见朋友的萧荀也占着了位子,袖子卷着,拿筷子在锅里挥动。 施凉把海带丝捞给他,“以前没见你任性过。” 萧荀笑笑,“就因为以前没有,所以才想试试。” “多尝试是好的,人就一辈子可活。” 曹峰笑道,“萧先生,我来陪你喝一杯。” 陈沥沥蹙眉,“爸,你不能喝酒。” 曹峰打着商量,“就一口。” 在女儿这里讨不到,他望向好说话的,“阿凉。” 施凉无奈的说,“曹叔,你还是听沥沥的吧。” 曹峰唉声叹气,委屈的不行,“你们俩啊……” 他看着酒馋,施凉的手肘蹭蹭萧荀,桌上的酒杯和酒就全撤了。 客厅的座机响了,佣人来喊施凉,说是黄小姐打来的。 施凉搁下筷子去接电话。 黄金殊在那头说,“阿凉,我怀孕了。” 施凉笑起来,“恭喜你当妈妈了。” 黄金殊噼里啪啦说完自己做过哪些检查,还有王建军看到报告单时的表情,“什么时候回c市啊?” 施凉说,“年后。” “那不能一块儿过年了,”黄金殊问,“见到那谁谁谁了?” 施凉有些无奈,好像身边的所有人都默契的用那三个字代替容蔚然,“嗯。” 黄金殊问道,“手续办了吗?” 施凉说,“还没。” 她说了原因,这是今天第四次说,无非就是那几个字,翻来覆去的,有点烦。 黄金殊说,“那什么,我以前一同事,给我发了张照片,我转发给你了,你待会看看。” 施凉去房间拿手机,看到了黄金殊发的照片,走在街上的男人双手插兜,旁边的女人娇小可爱,歪着头跟他说什么,他侧头听,脸上带笑。 “挺般配的。” 给出评价,施凉把照片删了,她的左眼有点不舒服,滴了眼药水,视野才渐渐恢复清明。 当晚九点多,常中路发生了一起|枪|击|事件。 容振华人没事,车|中了一|枪|,他受到了些惊讶,回来就躺下了。 走廊上,容斌跟容蔚然都没说话。 楚禾跑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有。”容蔚然摆手,“消失。” 楚禾抽抽嘴,跟容斌打了招呼,“容大哥帮我看着蔚然,他容易犯病。” 容蔚然瞪她。 楚禾缩缩脖子,“消失”了。 气氛又变的沉闷,容斌出声,“老六,你再不跟施凉断了,下次那颗子弹就不是打在爸爸的车门上。” 容蔚然问,“什么意思?” 容斌怒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看不出来?” 容蔚然要证据。 容斌气极反笑,“五年前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施凉在利用你,你要证据,五年后扯到她的事,你还是这样。” 妻子打来电话,他匆匆回应两声就挂了,“老六,别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容蔚然说,“还有不到十三个小时。” “手续只是个形式,”容斌面容严峻,“老六,你得从心里全部挖掉。” 容蔚然的眼神忽然变的锋利,又消失无影,“大哥,你回去吧,别让大嫂担心。” 容斌看看腕表,“大哥希望明天这时候,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好。” 容蔚然回了房间。 后半夜,容蔚然突然跑进洗手间,出来时额头有血。 他坐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额头的血凝固,疼痛也没了,只剩下麻木。 第二天,还是容蔚然先到的,施凉注意到他的额头有伤,磕出来的。 容振华在车里,人没下来,隔着车玻璃看过去,审视着什么。 大厅的人依旧很多,每天都有开开心心结婚的,缘分到头离婚的,跟家常便饭一样稀松平常。 这次不负众望,过程很顺利,办好手续出来,施凉向左,容蔚然向右,他们往前走,渐行渐远。 一声再见都没说。 容蔚然把离婚证给容振华看,“爸,您可以放心了吧。” 容振华阖了眼,踏实了。 晚上,一家人在酒店包间吃饭,有说有笑,容蔚然也是,看不出什么问题。 所有人都放下心了。 饭后,容蔚然独自开车去了black,酒吧里外都和五年前一样。 酒保换了,经理还是原来那个,他见了进来的人,老远就走上前迎接,“六少。” 容蔚然皱眉,挺久没人这么叫他了,“忙你的去吧。” 经理识趣的走了。 容蔚然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子上,他解开袖扣,欲要卷起袖口的时候,又停住了。 “六、六、六爷?” 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个小结巴,黑不溜秋的。 容蔚然看看人,“小虾?” 小虾眼泪汪汪,“六爷,真的是您啊!” 他抹脸,呜咽着,“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您了。” 容蔚然请他喝酒,“地球是圆的。” 除了生死,地球上的任何人会见面的几率都存在着。 小虾咕噜咕噜喝了好几杯,平时也喝不着这么好的酒,他喝多了,人一迷糊,话也多了。 “六爷,您跟施小姐好好的吗?什么时候要娃啊,人虎子都跑到前头,当爹了。” 容蔚然低头喝酒。 “我也得赶紧了,”小虾大着舌头,又说,“您几年前出事那晚,可是把我们吓坏了,还有施小姐,还好您没事了。” 容蔚然一愣,揪住东倒西歪的小虾?“你说什么?那时候她在?” “在的啊,”小虾扭头,“您不知道?” “也对,您当时昏迷不醒,是肯定不知道的。” 容蔚然的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我想想啊,”小虾摇头晃脑,“那天周几来着?” 容蔚然说,“十五号,周三。” 小虾嘿嘿笑,还跟当年一样傻嘻嘻的,一点都没变,也好像没长大。 “六爷记性真好。” 容蔚然,“继续说。” 小虾说,“那天晚上我和虎子是跟着您过去的,我俩上小卖铺去买包烟回来,没想到您就出事了。” 容蔚然阴鸷的问,“看见撞我的是谁了吗?” “没,”小虾舔舔唇,“我们去的时候,就看见您倒在路边,施小姐在那哭的……” 容蔚然猛地打断,“你说她哭了?” 小虾眨眼,“哭了啊。” 他又去捧酒杯喝酒,“哭的可惨了,您是没看到施小姐的样儿,就那么抱着您哭,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跟虎子怎么喊她叫她,她都没反应。” 容蔚然怔怔的望着虚空。 小虾唏嘘,“我以为施小姐是不会哭的人。” 容蔚然就像是被点了穴,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也那么以为。 当初那个女人被赵齐划了一刀,没哭,自己给自己缝伤口的时候,也没哭。 记忆里,她无比坚强,什么都不能进她心里,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 小虾想起了什么,“对了六爷,施小姐的眼睛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容蔚然艰涩的开口,“眼睛?” 小虾抓抓头皮,似乎是回想到瘆人的场面,“施小姐的眼睛不知道是怎么伤到了,流了很多血,她还一直哭,脸上身上都是血,就跟……”鬼片里的鬼一样。 容蔚然的心口撕裂般剧痛。 那晚的所有细节都在顷刻间放大,他发了疯,是他把她弄伤的。 觉着有点不对劲,小虾吞咽口水,“六爷?” 容蔚然垂着头,呆呆的坐着。 小虾又喊了声,他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发现六爷面前的台面上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小滩水渍。   ☆、第48章 每一年的年末,上班族最期待的就是年会,奖品,美女,吃的玩的看的,应有尽有。 施凉以往几年是不过问的,都由姜淮负责,萧荀不喜欢她回a市,慢慢的,她就成了个甩手掌柜。 “t台秀?” “女同事们可以展现自己,享受被注目,体验当明星的感觉,男同事们能在现场一饱眼福,一举两得。” 施凉翻着策划案,“去年也是这样?” “考虑到年会的创意度,”姜淮推推眼镜,他喝口咖啡,“每年都不一样。” 施凉把策划案放回桌上,“那就按照目前的这个方案执行吧。” “好,我会交代下去的。” 姜淮说,“鑫锐那个项目合|同|修改的一些事宜,林氏那边的人会在下午三点过来。” 施凉靠着沙发,“我知道了。” 姜淮应声,他漫不经心的把剩下的咖啡喝了,而后才起身出去。 两点四十,林氏的人来了,这次来的不止是项目经理和相关人员,林竞竟然也出面了。 林家现在是林竞当家,他过来,目的很明显,是私事。 “施姐姐,好久不见。” 施凉没打算去纠正那个称呼,意义不大,“要喝点什么?” 林竞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的女人,目光近似实质化的寸寸|抚|摸|,“我不渴。” 施凉在他身上嗅到一种反感的味道,人还是五年前的人,又不是了,“那就去会议室吧。” “合同方面,我可以同意不作修改,”林竞说,“施姐姐,我是来表态的。” 施凉抬眼,“哦?” 林竞的目光没有收回,依旧肆无忌惮的停留,他认真道,“只要我还在那个位子上,无论是林家,还是林氏,都不会有和你为敌的那天。” 施凉勾了勾唇,“话不要说太满了。” “你妈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给她的哥哥陪葬。” “做主的是我,不是她,”林竞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入神,“施姐姐,我说到做到。” 施凉不做回应。 世上充满太多未知,这是生存法则,自然规律,从来就不允许任何绝对的东西存在。 你要,我有,这两个点构成一种关系。 “你不信我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林竞轻叹,“前两年,我总是会想,你怎么就成了我的表姐。” 他自言自语,神情苦涩,“后来我想通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施姐姐,你说人……该不该信命?” 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还是随口一说,并不难区分。 施凉的烟瘾犯了,潮涌般扑向她,以可怕的速度吞噬她的意识,理智,以及思绪,她拿到烟盒,快速点开了根烟,直到尼古丁的味道在舌尖上跳跃,弥漫,她脑子里的那根神经末梢才慢慢放松。 “看自己是怎么想的,是否愿意。” 林竞低着声音,“那你愿意去信吗?” 施凉吸一口烟,“信,或者不信,都改变不了什么。” 眼底一闪而过深意,林竞失笑,“施姐姐,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看见桌上的打火机,“我还以为你早换了。” 施凉把打火机放进抽屉,淡淡道,“这东西换再勤也是点火用的,没坏就行。” “也是。” 林竞的面部掠过一丝讥讽,容蔚然,你的结局还不是跟我一样。 合同不需要修改,两方都挺惊讶的,上次开会的时候,还提出好几条意见,差点不欢而散,今天就是一家亲。 众人的视线不停扫动,表姐弟又和好了? 他们转而一想,五年都过去了,该死的也死了,那是罪有应得啊。 施凉昂首,“林总,如果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尽早动工?” 林竞享受着此时此刻,他喜欢在这个骄傲的女人眼里只看到自己的身影,那是一种和拿下百万美金的项目都不能比的成功感。 项目经理放低音量喊了一声,回过神来的林竞伸手,助理递过去钢笔,他很爽快的签上字。 会议一结束,施凉就把林竞送走了。 陈沥沥端着温水进来,“姐,近年发展壮大的白吉集团已经跟林氏搭上了线,林竞和白倩正在交往,年底就会举行婚礼。” 施凉揉揉眉心,“早有预料。” 陈沥沥说,“这几年林氏的规模虽然更胜从前,可是名声却差了,林竞此人处事方式极为阴险,不适合成为长期的盟友。” 施凉的脑子里窜出黄金殊对林竞面相的评价,她喝了一口水,“放心,我有数的。” “只要是站在利益的头顶,就没有所谓的朋友。” 陈沥沥欲言又止,“林竞虽然跟容蔚然在生意上没有交集,但他和容斌的交情一直不错。” “他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施凉嗤笑,“真到了那时候,林竞不会引火烧身,他只会隔岸观火,等我们两败俱伤了,就出来做做样子,表一表兄弟情,姐弟情。”再羞|辱一下容蔚然,把被压了这么多年的恶气发泄出来。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会树敌太多,不想哪天被人踩在脚底下,必须要让自己变的强大。 施凉站起身,手拍拍陈沥沥,安抚道,“没事的,不要多想。” 陈沥沥松口气,“姐,你对林竞有提防就好。” 手机响了,施凉接了个电话,她对陈沥沥说,“下班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又说,“换身衣服,打扮一下。” 陈沥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职业套装,“好吧。” 到了那儿,陈沥沥见到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的陌生男人,她立刻扭头,面色古怪,“姐,你带我来相亲?” 施凉嗯道,“曹叔的意思。” 她理顺陈沥沥肩后的头发,“我也想你能够幸福。” 陈沥沥抿了抿唇,看着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和施凉打了招呼,便向陈沥沥伸出手,“你好,我姓温,温柏安。” 很好听的声音。 陈沥沥半响才和男人握手,不太自然,“你好。” 她一手的汗,对方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温柏安三十出头,常年定居在国外,自幼学习大提琴,现在是一名大学老师。 他的气质和谈吐很好,笑起来很温暖,整个人的感觉都非常亲切。 温柏安虽然回国的次数不多,但一直跟国内的朋友有联系,因此对五年前盛晖的事,也有所耳闻。 既然来了这里,就说明还是想看看眼缘,试一试合不合得来,并不在意那件事,毕竟谁都有过去。 坐下来后,施凉几乎不主动说话,只是偶尔在需要开口的时候,调节一下气氛。 主场留给了陈沥沥和温柏安,他们才是主角。 温柏安似乎对陈沥沥的第一印象很满意,都是他找话头。 陈沥沥却有些局促,更多的是排斥,这从她的坐姿,手放的位置都能看的出来。 “陈小姐不喜欢吃牛排?” “还行。” 温柏安说,“你一口没动。” 陈沥沥尴尬,把切的乱七八糟的牛排往嘴里送。 温柏安眼神询问施凉,他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妥当。 施凉轻摇头,问题出在沥沥身上。 将近一小时后,这场相亲收尾,温柏安说,“陈小姐,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吃饭。” 那是一种信号,表示愿意往下发展。 陈沥沥笑笑,有点僵硬,“好。” 人一走,她就活了。 施凉目睹她的变化,有些无奈,“我跟温柏安的父亲是棋友。” “每次去温哥华出差,都会碰个面,他人不错。” “沥沥,你怎么想的?” 陈沥沥艰难的开口,“我怕跟异性有近距离接触。” 施凉一愣,以为她只是不喜欢温柏安这一款,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沥沥沉默了。 她的沉默让施凉变了面色,心口也堵上了。 “看过医生了吗?” “没看,”陈沥沥拿湿纸巾擦手,“我知道是心理原因。” “明天是周六,你也休息,去医院看看吧,”施凉说,“我陪你去。” 陈沥沥挤出笑容,“好。” 医院每天都跟嘈杂融为一体,挂号排队,看病拿药的,把环境搅的混浊。 周六人更多,随意一扫,都是大人孩子,他们在这个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儿,共存着新生和死亡的地方说笑打闹。 三楼,容蔚然坐在椅子上,长腿叠着,背脊挺直,打扮休闲,那张脸很养眼。 楚禾从诊室出来了,手里拿着病历本,已经被她卷成万花筒了。 容蔚然放下腿,“看完了?” 楚禾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嗯。” 容蔚然看看她肿起来的半边脸,“什么毛病?” 楚禾惨兮兮的,“医生说我是上火了。” 容蔚然,“……”多大点事。 楚禾叫苦连天,“好惨啊,我一回国就遇到这么大的劫难。” 她把脸凑近,戳戳自己肿着的那边,“你看看,我都变丑了。” 容蔚然还停留在劫难这两个字上面,他都快不认识这个词了,“你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去下洗手间。” 楚禾对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是你眼瞎心盲,这么个大美人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 洗手间散发着一股子檀香,混合着其他气味,更加刺鼻。 容蔚然从里面出来,对面的女厕也刚好出来一人,他的身形猝然滞在原地,眼中涌出诸多情绪。 施凉视若无睹的洗手,整理头发。 问诊的时候沥沥一开始很抗拒,后来就慢慢放松了,医生说她的情况并不是个例,恢复的几率很大,主要还是要多尝试,迈出第一步,后面就好了。 前一刻,施凉的心情还很不错,现在冷不丁砸过来一块大石头,她五脏六腑都疼。 容蔚然不自觉的往前走,停在洗手台边,他低头洗手,眼帘微垂,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克制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水流哗啦作响,有人经过,没让这小小洗手台陷入压抑的气氛里。 施凉转身就走,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施凉的脚步不停,她的手被抓住了,力道极大。 “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施凉的眉心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没回头。 她听到后面的人在粗声喘气,呼吸频率极不正常,随时都会绷断。 那是一种只有濒临死亡的野|兽才会有的痛苦。 肩膀被扳过去,施凉面向容蔚然,对方混乱的气息全部扑在她的脸上。 容蔚然弯着腰背,头低了几分,注意到施凉左边眼角的疤。 他的喉咙难受的滚动,嘴里发苦,仿佛是失去了声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施凉说,“松手。” 容蔚然纹丝不动。 施凉一根根掰他的手指。 容蔚然的面部有些扭曲,唇色发白,他似乎是在挣扎。 “我见过小虾了……” 施凉的动作一顿,更大力的去掰。 容蔚然的手指头背掰出可怕的弧度,他好像也不知道疼,眼睛都不眨一下。 “蔚然……” 楚禾的声音传过来,她眨眨眼睛,“怎么了?” 施凉的眼睛扫过楚禾,另一只手把容蔚然推开,一言不发的离开。 楚禾拽拽不动的男人,“出去站行吗?洗手间好难闻。” 容蔚然大步出去。 楚禾在后面喊,“喂,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她追上去,人又不动了。 容蔚然站在电梯那边,目光死死的盯着一处。 楚禾沿着他的视线去看,“那就是你前妻啊?”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楚禾不指望他回个声,自顾自的说,“我还以为你喜欢温柔似水一类,好驾驭的。” “刚才那位,一看就是女强人,在事业和生活上都很强势。” “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被她掌|控了吧?” 容蔚然冷睨她一眼,眼眶还有些充血,呼吸已经不那么急促了,显然平复了不少。 楚禾安静了两三秒,原形毕露,“看在我牙疼还说这么多,就为了转移你注意力的份上,陪我去看演唱会吧。” 容蔚然看她,“演唱会?” “对啊。”楚禾满脸期待,“我回国冲的就是去现场看我家小鲜肉。” 容蔚然突然又往洗手间方向走,“你自己去。” “出口在那边,”楚禾喊,“你干什么去啊?” 容蔚然不吭声,步伐很快,他走进洗手间,看到还放在台子上的手机,还好没被人拿走。 回去的路上,施凉发现手机丟了,她想到什么,顿时就心烦气躁起来。 萧荀的电话打到陈沥沥的手机上,“你的手机怎么不接?” 施凉半阖着眼,“调成静音了,没听见。” 萧荀温声说,“那现在在哪儿,还在医院?” “出来了,刚过一个十字路口。” 说完就惊觉自己的回答太大意了,施凉习惯的去|咬|食指环节,她没查过手机,但她断定,萧荀清楚她的行踪,甚至还清楚更多。 现在只要手机还开着,他就一定知道具体在什么方位。 那个蠢货绝对会拿着手机等她。 到时候,等来的就是萧荀。 挂掉电话,施凉让陈沥沥先回去,她一个人原路返回。 洗手间外面,容蔚然靠着墙壁,耷拉着头,一副沉郁的样子。 “手机给我。” 听到声音,容蔚然转头,走到旁边无人的诊室里面。 施凉的眼角抽了抽,抬脚跟上去。 诊室的门关上了,和走廊的一切声响隔绝。 容蔚然一瞬不瞬的盯着施凉,“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不喜欢我,那你哭什么?” “我就算是当场溅出脑浆,身体被压成一滩|碎|肉,内|脏|肠|子拖一地,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到后面,容蔚然的嗓子嘶哑,“你哭什么啊?” 施凉没有情绪起伏,“是个人看到那样血腥的场面,都会受惊讶。” “所以你是吓哭的?” “是。” 容蔚然的眼睛钉在她脸上,“吓的把我抱在怀里?” 施凉不咸不淡的说,“都吓到了,脑子也就不好使了,哪还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容蔚然要看施凉的左臂,施凉挣脱开了。 他又去抓,再次被施凉挣脱了。 几次都不得逞,容蔚然就发狠了,面色狰狞的吼,“操,老子还就要看了!” 霎那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施凉恍惚间,她的面前还是那个认识的,熟悉的人。 容蔚然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瞪着面前的女人,胸口大幅度起伏,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恼怒,还是什么。 施凉趁机把手伸进他的裤兜里,拿了手机就走。 容蔚然被碰到的地方好似是通了电,又麻又疼。 他闭上眼睛,缓缓地从喉咙里碾出声音,“骗子……” 没有回应,人已经走远了。 容蔚然垮下肩膀,喃喃自语,“怎么办?” 他压抑着哽咽,“施凉,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办……” 现实狠狠给了容蔚然一刀,那把刀就在他的心口上,随着每次呼吸,都疼的他受不了。 容蔚然迷茫,悲痛,感到无望。 却又不想放手,就此认命。 离开医院,施凉就立刻把车往市里开,萧荀的电话没再打来,她心神不宁,拨了过去。 “我在商场,你要带什么东西吗?” “站在原地等我。” 施凉听出一种错觉,萧荀已经知道了,“你也在附近?” 那边挂了。 施凉看手机,五分钟左右,萧荀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手套怎么没戴?” “搁车里了。” 萧荀握住施凉的手,“你是寒性体质,一到冬天,手脚就容易冰凉。” “以前你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把手塞我怀里,脚放在我的腿中间。” 他叹一声,“长大了,嫌我老了。” 施凉听着这种养儿不孝的口吻,一阵无语,“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嫌了?” 萧荀看着她,浅灰色的眼瞳里有什么划过,“那怎么回来了,就要跟我分房睡?” 施凉瞥他,“平时我们也没睡一个房间。” 萧荀的眉峰一挑,“也是。” 他笑着说,“那回了c市以后,就这么来吧。” 施凉的高跟鞋一歪,被萧荀扶住了,“在街上还走神。” “你怎么在这附近?” “路过。” 施凉说,“我想吃四季锦的蛋糕。” 萧荀说,“给你买了。” 施凉,“鸭脖子也买了?” 萧荀的嗓音里带笑,“还有葡萄。” 施凉顿住了,“你要永远把我当小孩子吗?” 萧荀牵着她的手,眸光柔和,“这样不好?” 施凉想,幸亏她不是天上的鸟雀,没有翅膀,否则也会被萧荀捧的不知道怎么飞翔了。 年会办的很成功,抽奖活动更是把年会推向另一个高峰。 概率分布不均匀,有的桌上一个没抽到,有的桌上全抽到了。 拼人品就是这时候。 施凉上去讲了几句话,就把现场交给姜淮。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天上飘着小雪,刚落下来就化了。 不知走了多久,施凉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到广场后面。 “你想跟我到什么时候?” 后面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伴随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我妈死前想见你最后一面,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我求你,你为什么都不回?” 施凉的眼睛微闪,似是疑惑。 她不说话,这在容蔚然的意料之中,“我妈是睁着眼睛走的。” 施凉依旧沉默。 容蔚然走到她面前,“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明白,我爸犯下的错已经不能弥补了。” 施凉终于开口,“那你还来找我?” 那几个字穿透飘过的雪花,沾上刺骨的凉意,一头扎进容蔚然的怀里,他冻的四肢僵硬。 容蔚然是已经自立门户,可以不要在容氏所占的股份,却也改变不了他是容家人的事实,不可能坐视不管。 到那时,他们要以什么面目面对彼此? 施凉忽然就拽容蔚然,被掩藏的愤怒冲出,“为什么要回来?” 她将计就计,选择用一把双刃剑亲手砍断这个人的念想,不给他留任何希望,为的把他推出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里,等到那一天,容家交锋时,才不会出现失控的场面。 他竟然回来了。 疯的程度更深从前。 那她当年那么做,伤人伤己,还有什么意义?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就那么几个字,却化作利刃刺向容蔚然,他痛的揪住胸口,“是啊,我为什么要回来?” “我在国外有事业,有朋友,我还回来干什么?” 施凉看他弓着脊背,喘不过来气,“容蔚然,我有我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桥要过,我们各走各的。” “至于是继续恨我,还是诅咒我,怎么都行。” “你敢不敢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施凉,你就是个骗子,骗我一次不够,还想骗我一辈子!” 容蔚然抬头,视线越过施凉,他的瞳孔紧缩,想也不想的就用了恐怖的力气把人拉怀里,和她调换位置。 施凉的头被摁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容蔚然突然的举动告诉她,她的背后是致命的危险。 那一瞬间,施凉做出和当年一样的举动,她抓紧容蔚然的后背,欲要将他往自己身后拽。 但是容蔚然和当年不同,他的身手已经远在施凉之上。 施凉听到了一声枪响,耳膜都受不了的发生刺痛,那种痛感极速涌进心脏。 容蔚然的身子震动,他闷哼一声,双臂更紧的搂着施凉。 下一秒,施凉又听到一声枪响,从自己身后传来,子弹擦过空气,呼啸着袭向某一处。 一切都安静了。 施凉从容蔚然怀里抬头,看到容蔚然后面的那人眉心开出血窟窿,倒地身亡,她转身,萧荀站在不远处,手上拿着|枪|,面无表情。   ☆、第49章 雪花还在慢悠悠的飘着,寒冷却在这一刻往骨髓里钻。 广场后面静悄悄的。 消声枪的两次响声来的突然,消失的彻底,并没有在这块角落滞留片刻。 如果不是地上的不明|杀|手|,完全看不出经历过一次性质恶劣的|枪|杀|事件。 倒像是两段感情,三个男女的首次碰面。 难言的死寂过后,萧荀动了一根手指,身后的属下上前,将地上的人带走。 他的枪法精准,也有足够的时间阻止对方打出那一枪,可就在他准备那么做的时候,他看到容蔚然跟施凉调换位置,用身体去挡。 在那种危机时刻,施凉做出和容蔚然相同的举动。 所以萧荀是在容蔚然中枪后才有动作的。 萧荀应该留活口,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是不知道。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有什么轰然倒塌,那一枪打出去,是对容蔚然的警醒,还有…… 萧荀的目光扫到施凉身上,对她的愤怒。 察觉到萧荀的视线,如芒在背,施凉的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把靠在她肩头,用力勒着她的人推开,最好在他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这么做才是对容蔚然最有利的,也是平息萧荀心头的那把火,阻止局面恶化的唯一方法。 但她仅有的一点感性在做垂死挣扎,两者都想支配她的大脑。 容蔚然咳了一声,后心被血浸湿,他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眸,与萧荀对视。 十几岁的年龄差距,注定萧荀的阅历和魄力在容蔚然之上,同样也注定,他没有了容蔚然的那种视死如归,以及对待感情的激烈,狠决,不顾一切的疯狂。 容蔚然扯了扯沾血的嘴角,向自己的情敌打了个招呼,他的脑袋又搭回去,搁在施凉的肩窝里,脸上的神情温柔,安宁,就那么死了,也是幸福的。 萧荀还是没有表情。 寒冷的空气凝结成冰,又四分五裂,化作冰棱,悬在上空,一触即发。 萧荀向施凉伸出没拿枪的那只手,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眼角的细纹都是温暖的,“过来。” 施凉拉住站不稳的容蔚然,“先送他去医院。” 萧荀重复一声,眼中没有波澜,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过来。” 施凉知道,萧荀动怒了,也动了杀念。 她试图去推容蔚然。 手指紧紧的抠住怀里人的腰,容蔚然咳出血,“不要……过去……” 施凉的太阳穴跳动,冷声命令,“给我闭嘴!” 她的脖子里有柔|软的触|感,之后是温热的液|体,不知道是容蔚然吐出的血,还是他眼中流下来的泪。 “容蔚然,我告诉你,你死了,我对付容家会更顺利,很快就会让容家步上盛家的后尘,到时候我连你的名字都给忘掉。” 施凉用只有容蔚然能听到的音量说,“如果不想我称心如意,就听我的。” “我……我听你的……”容蔚然边咳边喘,呼吸如同破旧的拉风箱,“咳……你这次别……别想再甩掉我了……” 他咳出一大口血,眼皮往下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施凉怔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萧荀已经不知何时走近了,就停在她的面前,仿佛在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眼里有失望,怒意。 施凉的视线从萧荀手里的|枪|上移过,“我跟你回去。” 容蔚然死死的抱着她,根本就推不开。 施凉在萧荀看不到的角度,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容蔚然。 半响,容蔚然松开手,砰的倒在地上,他仰着头,眼睛看着施凉,那里面是一片血色,在血色背后,是飞蛾扑火的可怕执念。 施凉偏过头,拿走萧荀手里的那|把|枪,气息也随之变的平稳,“走吧。” 萧荀没动,他面朝着容蔚然的方向,侧脸线条冷冽。 施凉的唇角猝然就压了下去,就在她想出十几二十个对策,再一一排除的时候,萧荀迈开了脚步。 一路无言的回到住处。 佣人们个个都有一副好眼力,他们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去叫人。 房里,萧荀坐在椅子上,单手按着眉心。 施凉清楚,这个男人在压制着脾气,她应该保持沉默才是,可她这回|八|成|是受到容蔚然的影响,没控制住,“几年前,你是不是删过我手机里的一些短信和未接来电?” 萧荀没有任何变化。 男人的沉默就是答案,施凉翻出烟盒,发现里面空了,她烦躁的把烟盒捏扁,大力扔了出去,烟盒可怜巴巴的掉在角落里,和其他家具一起,承受着房里的沉闷。 施凉在房里乱翻,发泄着什么。 萧荀叹息,“我这还没发火,你就开始扔东西了。” 施凉紧抿唇,牙齿深陷进去。 “这就跟我较上劲了。”萧荀摇摇头,“烟在架子上。” 施凉去拿烟,背后传来声音,“给我一根。” 她下意识的问,“不戒了?” 萧荀的目光深沉,“你想让我戒吗?” 施凉低头拿烟,自己点了一根,没给萧荀,“身体健康了,就能活的长点。” “如果没有了追求的目标,”萧荀望向虚空一处,低低的说,“那活长点,又有什么意思。” 施凉隔着缭绕的烟雾看过去,她从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伤感,还有一丝寂寞。 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在施凉的记忆里,好像每年的冬天,萧荀都会有这样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定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你对那小子上了心。” 耳边冷不丁出现一句,施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萧荀并不给她开口辩解或承认的机会,“在离开c市之前,你没有接触过其他异性,突然接触了,产生好奇,受到点诱|惑,一时犯迷糊也是正常的。” “差不多就行了,别在上面浪费更多的时间。” 那副口吻,好似是在教导偷|食|禁|果的小朋友,尝过味道是酸是甜以后,就该丢掉了,别抱着不撒手,不然作为家长,会采取必要的措施。 “我知道怎么做,”施凉垂眼抽烟,“这件事就到这里,以后不要再干涉进来了。” 萧荀说,“那要看你。” “我不是你的东西。” “我没当你是。” “可你这些年做的,哪一件不是把我当你的东西对待?” 施凉脸上的神情被烟雾遮的模糊不清,“萧荀,我不想把外面的那副面孔拿来对你。” “还想说什么,一次全说出来。”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我会拿我这一生来报答你,也毫无怨言,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擅自……” 萧荀挥手,桌边的烟灰缸掉在地上,打断了施凉的声音。 “命是我的?五年前你给容然挡刀,我可以认为那是你的一计,是你那盘棋中的一部分,今天你要我怎么想?” “你知道我看着你要给容蔚然挡枪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萧荀的手猛地一收,手指骨节突起,“我在想,等我老了,给我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指间的烟掉下去一撮灰,施凉哑声说,“当时情况混乱,我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萧荀站起来,那身强大的威势散发出去,“假如今天是你跟我遇到那种情况,你也会那样做?” 施凉抬眼,“你不会让自己和我面临束手无策的险境。” 她的信任让萧荀有些哭笑不得,“丫头,我再强大,也是人,难保不会有疏忽的时候。” 施凉抽一口烟,“你没及时出现,我跟容蔚然都会死。” “哪天你疏忽了,我们遇到类似的情况,结局也是一样。” 萧荀冷声说,“你倒是想的开。” 他摸了摸施凉的头发,“今天我要是动了容蔚然,你会跟我闹吗?” 施凉夹开烟,“你不会那么做的。” “今天我不会,”萧荀的嗓音冰寒,“下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施凉差点被口腔的烟味呛到。 萧荀把施凉抱在怀里,“如果将来在我跟他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活,你选谁?” “我选他。” 施凉平静的给出答案,“再跟你一起死。” “这条命是你的。” “够了!” 门外,陈沥沥跟曹峰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父女俩都吓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那两个人这么僵过。 “爸,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姐跟萧大哥会闹的更厉害。” 曹峰沉吟,对陈沥沥说了几句。 陈沥沥把他推回房间,就跑过去敲门,“姐,不好了,我爸他晕过去了!” 门打开了,施凉担忧的问,“怎么回事?” 陈沥沥飞快的往里面瞥了眼,没进去就能感觉到那股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她赶紧把施凉拽走。 “是我爸想的招,我们担心你跟萧大哥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施凉脚步一顿,“谢谢。” “萧大哥平时和和气气的,脸上总带着笑,刚才真把我们吓到了,”陈沥沥也没问是什么事,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很复杂,“你们先冷静冷静。” 施凉撑住额头,指尖还有点抖,差点就跟萧荀吵起来了。 也许是在此刻,或者是很早以前,施凉知道容蔚然和萧荀这两个人在她心里的不同定位。 她可以对容蔚然打骂,也可以跟他调侃,逗乐,冷嘲热讽,多的是心思,对着萧荀,却只有尊敬,畏惧,仰望。 施凉再回去的时候,萧荀不在房里。 她问过佣人,才直到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对方就出门了。 鼻端有淡淡的血腥味,施凉的眼睛扫视四周,停在桌面上,她拿手摸了一下,手心湿湿的,全是血。 施凉给萧荀打电话,提示已关机,她微愣,想象不到那个男人会做出这样赌气的行为。 思虑过后,施凉给周长明打了电话,又给刘诺打过去,同样的交代了声,“他要是去找你,你就帮我看着点他,我怕他出事。” 刘诺不比周长明的淡定,他在那头惊道,“你又对老萧怎么着了?” “阿凉,也许你会遇到比老萧更爱你,更懂你的,但你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像他那样,毫无保留去包容你的人了。” “挂了。” 施凉搁下手机,觉得自己深陷泥沼,这回没有人会伸过来一双手,把她拉起来了,她只能靠自己了。 要么爬出来,要么被埋。 医院里,容蔚然刚做完手术,失血过多,他的气色很差。 病房外,容振华问容斌,“查过了吗,是谁送老六来医院的?” 容斌说,“是他自己打的120。” “爸,你说这件事会不会跟施凉有关?” 容振华背着手来回踱步,“除了她,还有谁可以有那个能耐,让老六不人不鬼?” 容斌揉额角,“我以为老六想开了……” “你爸我也那么以为,”容振华说,“离婚了还不能结束,那要怎么样?非要闹到你死我活,才能收场?“ “五年了,我们容家欠她的,不家破人亡,她是不会罢休的。” 容斌犹豫道,“爸,要不让老六去劝施凉放下?” “放下?”容振华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那孩子目标明确,睚眦必报,她对自己亲爹都能下手,怎么可能放下!” 他沉沉的叹息,“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老六的安危,你觉得萧荀能在一边看着他往施凉身上凑?” 容斌面色凝重,老六受伤,会不会就是萧荀干? 应该不是吧,如果是萧荀,老六恐怕就没有运气躺病房了。 容振华叫大儿子回去,他自己推门进去,“老六,你是怎么会受的枪|伤?” 容蔚然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容振华重重的哼道,“你不说爸也能猜到。” 容蔚然还是那样。 “我听你大哥说了,既然你已经知道前因后果,就应该明白,施凉要我们容家走上盛家,赵家的那条老路。” 容振华见小儿子那副漠然的样子,气的手都在抖,“她想要你爸的命,你是不是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容蔚然没有血色的嘴唇动动,“爸,能让我休息会儿吗?” “那你休息吧,休息好了,我们父子俩再好好说说话。” 容振华转身出去,他开门时丢下一句,“儿子,这都是命。” 病房安静了短暂时间,又响起脚步声,来人刻意放的很轻。 “人都走了。” “还差你。” “没良心。” 楚禾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烦你。” 容蔚然的态度冷淡,“你现在就在烦我。” 楚禾瞪眼。 可惜对方眼睛闭着,也看不到。 “容蔚然,你连唯一一个真正关心你的都要赶走?” “慢走不送。” 楚禾气结,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几瞬后,容蔚然抿紧的唇线缓缓放松,什么声音都会让他暴躁。 他就想安安静静去回忆过去那段时光,谁也别来打扰。 施凉得知容蔚然的伤情,她松口气,又蹙紧眉心。 五年后,还是要面对最棘手的局面。 现在已经不是她想回头,就能回头了。 第二天还是没有萧荀的消息。 他不想见任何人,谁都不可能找的到他。 除了施凉。 但是施凉没去找。 萧荀在生气,发怒,不想伤她才一个人离开的,她现在过去,就是给双方找不痛快。 周一上班的时候,施凉听陈沥沥说,有个称是楚禾的女人要见她。 “让她上来。” 陈沥沥去通知前台。 不多时,楚禾站在诺大的办公室里,“施小姐,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吗?” 施凉靠着真皮椅背,“为的容蔚然。” “没错。”楚禾说,“那你知道容蔚然在国外的这五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事业有成,英俊多金,你是不是也和外界的人一样,都这么以为?” 施凉不答反问,“难道不是?” 楚禾靠近办公桌,一字一顿,“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她看到椅子上的女人露出震惊的表情,尽管只是转瞬即逝。 “我第一次见到容蔚然的时候,他快死了。” 办公室仅有楚禾不快不慢的声音,“那是个雨天,我穿过大铁门,听见了一个人的嘶吼声,之后我就在花园里看到了容蔚然。” “当时有几个人在试图钳制他的行动,他像一头发疯的困兽,逮着谁就拳打脚踢,嘴里翻来覆去的吼着,他要回去。” 楚禾停顿了一下,“是他眼睛里的东西震撼到了我。” “熄不灭的火,透支生命燃烧,你见过吗?” 施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楚禾。 “从那天起,我对他产生了好奇,我观察他,接近他,跟他做朋友。”楚禾说,“慢慢的,我就对撑起他那股意念的人有了兴趣。” “也就是你。” “你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强势,虚伪,自私。” 施凉没理会这些评价,只是问,“病因是什么?” 楚禾淡淡的说,“容蔚然出车祸,受伤期间日夜都想逃跑,伤口好一点就裂了,一直好不了,他的母亲累倒了,发生的意外。” “家里人伤心难过,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怪他,容蔚然自责愧疚,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他们。” “让他彻底陷入绝望的是,他答应自己的母亲,要忘了你,重新开始生活,可他却做不到,于是他挣扎,自我厌恶,折磨,痛苦,压抑。” 施凉听到背后的声音,“支撑他这五年的,根本不是对你的恨。” 办公室静了下来。 楚禾坐到沙发上,话说多了,嗓子不舒服,还有点缺氧,她从包里拿出块薄荷糖,剥了糖纸,把糖丟嘴里。 “说实在的,作为一个女人,我真的很羡慕你。” “容蔚然一年四季都穿长袖,我从来没见过他把袖子卷起来,我想他的手臂上应该有属于你们的定情记号,比如彼此的名字这种幼稚的东西。” 施凉的左臂上一处条件反射的发麻,袖子遮的严实,还是觉得凉丝丝的,被扒出来放在冰天雪地里。 “他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 楚禾的一边脸颊鼓出一小块,“我告诉他,只有变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病情好转以后,他就开始不要命的创业,短短五年拥有自己的公司,一份很好的事业,就是你现在看到的。” 施凉捏着手指,“国外更适合他。” 楚禾突兀的问了声,“施小姐看过飞蛾吗?” 施凉的呼吸轻微一滞。 “容蔚然在自我欺骗,用谎言麻痹自己,他说回来是看看家人,待几天就走,”楚禾冷哼,“订的是前天的机票,我在机场等他,他跑去见你了。” “事实上,在他回国后,他的病情就加重了。” 施凉想起第二次去民政局那天,容蔚然额头的伤。 楚禾似是猜到她所想,“就是容蔚然自己撞的。” “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像他那样外形出众,家世显赫,事业有成,受众多女士青睐的男人,会为了谁痴狂到这个程度。” 施凉没有情绪的开口,“说完了?” “如果已经说完了,请楚小姐离开,我还有个会要开。” 楚禾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盯上去,像是要在施凉的背上盯出俩个窟窿。 “五年前的事我都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你操控全局,你根本就没考虑过他的意愿和感受。” 施凉心想,都知道?你能知道什么? “楚小姐,这次说完了吗?” “容蔚然原本过的逍遥快活,就因为你的出现,你对他处处算计,他才会有今天。”楚禾拔高声音,嘲弄道,“你把他毁了,又不想管他,论起残忍,我没见过能超过你的。” 施凉心里的那根刺又隐隐作痛,她转身,冷冷的说,“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 楚禾同样也是没给好脸色,“看来我需要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 她从沙发上起来,“楚禾,容蔚然的心理医生。”   ☆、第50章 “你是心理医生?” 施凉的视线在楚禾身上上下扫动,轻笑一声,“我猜楚小姐的职业生涯一定不怎么成功。” “……” 楚禾的脸涨红。 “作为一个医生……”施凉睨她一眼,“却对自己的病人掺杂了其他的情感,楚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在上门质问别人之前,先搞清楚自己的私事?” 楚禾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五年的时光里,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容蔚然,早就错失了将那种念头扼杀的时机,所以此时无话可说。 “没有可说的,就请离开。” 施凉第三次下达逐客令,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楚禾深呼吸,“容蔚然背部的子弹是取出来了,但他失血过多,伤的很重,内心更是千疮百孔,我怕他撑不下去,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或者你给他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怎么都好过不闻不问。” 施凉撩了下眼皮,面前这个小她|七|八|岁的年轻女人有一颗不适合自身职业的心,太过柔|软了些,“你有听说过在一个人|戒|毒|的时候,看对方挣扎,痛苦,就给提供|毒|品|的吗?” “可你不是|毒|品|。”楚乔抿了抿唇,“你是容蔚然的命。” “你放弃他,他会死。” “那就带他走。”施凉把视线移到墙上,似是在看着其中一幅油画,又好像眼中什么都没有,“离开这里,他会好起来的。” 楚禾呵笑,“那你不如干脆杀了他。” “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说这番话,是因为我所掌握的,已经对容蔚然的病情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抓抓手背,苦涩又觉得好笑,“求自己的情敌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我大概是史上第一个。” “人就在xx医院10a病房,中午我会想办法把容家的人支开一小时,他是死是活,看你。” 楚禾走了,施凉立在原地,下一刻就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全推了出去,她双手撑着桌面,气息紊乱。 “姐……” 陈沥沥推门进来,看到地上散落的文件,脸色变了变,嘴里的话也全部咽进肚子里,默默的退了出去。 施凉在办公室待了将近一小时,她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公司。 医院病房里,容蔚然闭着眼睛,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的声响,呵斥的话在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时,卡在了喉咙里。 容蔚然瞬间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女人,生怕眨一下眼睛,人就没了。 施凉走到床前,没有表情的俯视着他,一言不发。 容蔚然挣扎着伸手去拉女人,触碰的是带着寒气的衣服,他喃喃,“原来不是梦。” 下一秒,施凉就被一股大力拽的身子失去平衡,如果不是她及时用手撑住床沿,整个人都会压上去,到时候,结果就是对方伤口大出血,这场见面匆匆收场。 容蔚然的嗓音撕裂,“你来看我了啊。” “是你那个心理医生找我,我才知道你这五年过的有多精彩,”施凉冷着声音,“把自己搞出抑郁症,不人不鬼,你还想干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心情差而已,”容蔚然扯唇,轻描淡写道,“死不了人的。” 施凉嗤笑,“死不了人?” 她是带着刀来的,存心要挖他的伤口,让他疼着清醒,“把头往墙上撞,好玩?” 容蔚然抿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嗯,好玩。” “好玩是吗?那你就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玩去,你跑回来干什么?恶心谁啊?”施凉抬手扇他的脸,“五年前你就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我也告诉过你,我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你,你还没皮没脸的回来,容蔚然,你的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去哪儿了?” 容蔚然给她打,一声都不吭。 施凉打的手疼,指尖止不住的发颤,她听到耳边的声音,“没了。” “都没了。”容蔚然垂下眼帘,刚毅的脸上有很深的|手|掌|印,神情满是嘲讽和绝望,“我找了,找不回来。” “施凉,我们离婚了。” “对,离婚了。”施凉的眼神冰冷,“所以你应该滚出我的生活范围。” “别的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不行。”容蔚然淡淡的说,“我已经决定明年在a市开分公司,把工作重心移回国内了。” 施凉忍住想把这个疯子拖到地上狠狠打一顿的冲动,他总是只做一项选择,走一条路,不管不顾,永不回头。 她却要步步为营,把什么都考虑在内,一步都不敢走错。 今天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功亏一篑,是施凉自己都不愿意去面对的冲动。 “然后你就可以看着我跟你爸水火不容。” 容蔚然想去摸施凉的手,被挥开了,他紧紧的绷着下颚,“还没到那一天不是吗?” “我没想过你愿意来看我,但是你出现了,施凉,这世上多的是意想不到,下一分钟要发生的事都是未知的,更何况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下周,下个月。” 容蔚然低沉的说,“是你活的太累了。” 施凉讽刺,“你现在这样,有资格跟我说这句话吗?” 容蔚然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绷到极致,钳子都撬不开。 施凉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容蔚然,我跟萧荀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脾气恶劣暴躁,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情场|风|流|浪|荡,而萧荀从来不说一句粗口,更不会对我动手动脚,不论他在外面怎么样,对着我的时候,永远都给了全部的温柔,耐心,纵容。” “你以前有一堆的女人,遇到我以后,身边还是有别的伴,萧荀或许在遇到我之前有别人,但从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开始,他只有我一个,过去是,现在也是。” “你如今是变的成熟稳重了,也有自己的公司,有不错的事业,但你的成功远远比不上萧荀的十分之一。” “所以你怎么跟他比?” 施凉又问,“所以我为什么……” 身子僵硬的容蔚然突然抬头,他听到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一句话,“喜欢上了你。” “高兴了?”施凉笑出声,“你不就是想要我亲口说出来吗,我现在说了,是,容蔚然,我是喜欢你,那又能怎么样?” 容蔚然抓紧施凉的手,原本黯淡的眼睛里迸射出激烈的光芒。 “怎么样?” 他的眼眶赤红,情绪失控,失血的脸上全是阴霾,“你五年前告诉我,很多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施凉的唇边掀起讥讽的弧度,“一样会发生的。” “你知不知道,不管是五年前和五年后,还是十几年前,这所有的事,究其原因,就是你爸。” 容蔚然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他低下头,干燥的唇蹭着施凉的手心,呼出的气息里泛着腥甜。 “那你想我怎么做?” 施凉看着他黑色的发旋,“离开。” 容蔚然摇头,他把施凉的手往胸口塞,试图缓解自己疼痛的心脏。 施凉仰头看天花板,“容蔚然,如果时光可以倒回,那时候我宁愿选择任何人来完成我的计划,即便是多花一年两年时间,我都不会选你。”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入局。 一潭死水的生活里蹦进来一颗火球,开始沸腾,燃烧,那种灼热会让人想去贴近。 容蔚然大力|咬|住|她的手,没有如果。 他在这五年里,无数次的设想过,最终认清现实。 施凉的手疼的厉害,她的神经末梢一抖,“你爸,你哥,你的那些朋友,就连你那个心理医生,都张口闭口我把你害的多惨,我多不是东西。”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明明是你害了我。” “你破坏了我的整个人生,我脚下的路本来是早就铺好的,我会追着萧荀的背影奔跑,追逐,因为你,我现在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容蔚然紧扣她的手,粗喘着,“我们一起走。” “怎么走?”施凉毫不留情的打击,“你连自己的路在哪里都不知道。” 容蔚然的眼眸黑亮,他说的虔诚,又无比坚定,“有你在,我就有路可走。” 那道炙热的目光里是义无反顾的执着,施凉偏开脸,“你还是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吧。” 容蔚然不说话了。 “你不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施凉把视线挪回他的脸上,“那就赶紧给我好起来。” 容蔚然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好不了了。” “怎么就好不了?”施凉冷着脸喝道,“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是想拖累我吗?” 容蔚然的面部肌|肉抽搐。 “你表达爱的方式,就不能换一种?” “没别的给你选择,”施凉压下怒火,她跟这个疯子在一起,自己也变的失常,“我要走了。” 容蔚然的眼皮动动,“好。” 手还抓着,没有松开的迹象。 施凉看看门,再回去看装傻的男人,“松手。” 容蔚然哑着声音,执拗道,“我要看看你右边的手臂。” 施凉掰不开容蔚然的手,她低骂了声,烦躁的把袖子往上一抹。 看到那个纹身,容蔚然怔怔的,笑的像个孩子,“骗子,你还是属于我的。” 施凉发愣之际,嘴唇被咬,不属于她的气息和温度把她困住。 和记忆里一样,滚烫,灼烈,多了几丝颤抖和决然。 施凉蹙了下眉心,手拽住容蔚然,还了回去。 他们|抵|死|缠|绵|,犹如两头困兽,发出悲哀的嘶鸣。 下午来换药检查的医生护士都惊奇的发现,病人的状况跟上午的死气沉沉判诺两人。 容蔚然问道,“医生,我的伤多久能痊愈?” “这要看容少爷的恢复情况,以及配合程度。” 一拨人走后,楚禾了走进来,一声不吭。 容蔚然说,“我的药吃完了。” 楚禾拿出早就准备了的,“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提,等着自生自灭。” 容蔚然吃了药,脸色没那么苍白,周身的阴郁气息都淡了许多。 “以后我会配合治疗。” 楚禾心头五味陈杂,那个女人比什么药都管用。 她胡思乱想,听到了一个声音,“谢谢。” “不是你那一趟,她不会来。” 容蔚然脸上的神情非常平静,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不安,暴戾,迷惘。 楚禾上前几步,“你想通了?” 容蔚然没回应,他的目光挪到窗户那里,施凉,这次如果还是不能在一起,就一起死吧。 几天后,施凉接到刘诺的电话,她过去的时候,看到萧荀躺在沙发上,胡子拉碴,衣衫皱巴巴的,醉的不省人事。 “他跑自己的地盘窝着,不出这个门,也不吃不喝,只喝酒,难怪找不到。” 旁边的刘诺抱着胳膊,“我跟他打小就认识,第一次见他这副颓废样。” “阿凉,你有能耐。” 施凉没理会刘诺的冷嘲热讽,她要去拉萧荀,对方的双臂挥动,排斥她的靠近。 “喝醉了也有领地意识,”刘诺哼道,“谁碰都不行。” 施凉低着声音,“是我。” 萧荀不挣扎了。 刘诺对着空气嗤一声,二话不说就走了。 施凉把萧荀的胳膊搭自己肩上,扶着他走出包间。 回去后,施凉叫佣人去放水,她给萧荀脱了外套,拿湿毛巾在他脸上擦了擦。 萧荀醒了,浅灰色的眼睛看着她,那里面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一瞬间,施凉觉得萧荀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可惜那种感觉消失的太快,她来不及去深究。 很久以前,施凉的心里就有一个疑问,这些年她一直藏在角落里,没问出口,也不打算问了。 有些事,清楚了,未必就是好的。 “你醒了就自己来吧。” 萧荀的眼中划过什么,“要是我刚才没醒呢?” 施凉挑眉。 “当我没问,”萧荀按了按涨疼的太阳穴,“几点了?” 施凉说,“快九点了。” 萧荀慢慢坐起来,“我几天不回,你也不打打电话,问我在哪儿?” 施凉说,“你走那天我就打了,你的手机关机。” 萧荀看她,“之后呢?” 施凉沉默了。 萧荀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搬石头砸脚,找罪受。 他叹息,罢了。 “出去吧。” 施凉带上门,面上涌出一些迷惑,在很多年以前,她非常依赖萧荀,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只要一刻见不到人,她就会恐慌,害怕,仿佛失去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电话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如果萧荀没接,或者接慢了,她就会崩溃的大哭,发了疯似的。 那时候萧荀却把她推开,看她跌倒,要她自己爬起来。 渐渐的,施凉变的独立,跟萧荀的相处模式也就固定了,他们之间有着很大一片空间。 施凉一直站在界线外,现在又希望她往那片空间里走了? 不可能了,施凉想。 “阿凉。” 楼下传来曹峰的喊声,施凉回神,她快步下楼,“曹叔。” 曹峰询问道,“没事吧?” 施凉说,“没事。” “对了曹叔,温柏安最近有跟沥沥联系。” 曹峰脸上一喜,“那就好。” “如果他们确定关系了,我就会说服沥沥,到时候你跟她一起去国外生活吧。” “真到了那天,沥沥去就行了,”曹峰说,“我就不去了。” “曹叔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施凉蹙眉,“曹叔……” 曹峰拍拍她的手,“生死有命,曹叔看开了。” “十几年前就该死了,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厚待了。” 他顿了一下,“阿凉,你为什么不问我跟你妈妈的事?” 施凉笑着说,“我相信我妈妈,也相信曹叔。” 曹峰的眼睛湿|润,径自说起那段往事,“那天是公司十周年,我跟你妈妈都喝了不少酒,但是没到醉的程度,你爸……盛光德不知道上了哪儿,你外公就叫我把你妈妈扶到酒店房间里去。” “到了房间,我感觉不太对,你妈妈也是……” “被下药了?” “应该是。” 施凉沉下眼色,过去太长时间了,一些人也死了,无从查证。 曹峰咳嗽,“你妈妈没有把事情说出去,她总是为别人着想。” 施凉轻拍他的后背,“曹叔,不早了,我推你回房吧。” 曹峰问道,“沥沥怎么还没回来?” “她有个饭局,给我来过电话了,十点前能回来。” 曹峰按着轮椅扶手,“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 施凉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有些倦了,她正想着今晚怎么过,就听萧荀叫她,让她去给他刮胡子。 施凉一手拿着刮胡刀,一手搁在萧荀的脸侧。 萧荀低着头,弯着腰,“晚上我不走了。” 施凉面不改色,也不语。 萧荀皱眉,手掌放在她的后颈,掌心的薄茧磨上去,“好吗?” 施凉放下刮胡刀,眼中有几分促狭,“不说这个行吗?我怕把你下巴刮破。” 萧荀微愣。 他的呼吸频率徒然变的不正常了。 拂在面颊上的气息让施凉不适应,她抬眼,撞上一双|欲|望|翻滚的眼眸。 就在这时,床上的手机响了。 萧荀手底下的人前来禀报,抓到了人。 施凉,“谁?” 萧荀说,“一个叫阿大的。” 施凉看到照片,脸色一变,他就是盛光德的刽子手,杀张瑞的那天,她见过。 抓到他,盛馨语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盾牌,手里的|武|器|。 施凉跟着萧荀过去,那人是个硬汉,嘴巴上了锁,怎么动他都不说一句话,再打下去,就得死了。 死了就是一具|尸|体|,什么价值都没有。 施凉背过身去|咬|食指关节,萧荀发现的时候,出血了。 他握住施凉的手,“创口贴。” 边上几个西装男齐齐摇头,平时他们破个皮流点血不当回事,谁有那玩意儿啊? 况且这里是郊外,放眼望去,空荡荡的,鸟都不来|拉|屎|,连个人影都没有。 萧荀说,“去买。” 其中一个立刻开车去了。 施凉的心思跑偏,没注意萧荀把她的手放嘴里,吸了血。 其他人缩成鸵鸟,研究水泥地,再看看脚背,就是不敢看面前发生的一幕。 施凉突然说,“我去试试。” 萧荀咳了声,把她的手握了握,“十分钟。” 施凉完全没发现萧荀的异常,甚至连他耳根子红了都没发现。 “半小时。” 她往那扇门走,“我不会有事的。” 萧荀随后靠近,站在门外,以备万一。 室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那是血腥味混合着|排|泄|物的气味。 施凉看到地上的人,她感到古怪,同样也好奇,对方是因为什么才对那个人如此忠诚。 被打成这样,都不肯出卖。 施凉一步步走过去,她蹲下来,“阿大。”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一点呼吸,跟死了没两样。 “据说在你的住处发现很多书,大多都是计算机类的,少数是英语周刊,我猜你上过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第一份工作的收入可观,你对未来有着详细的规划。” 施凉凑的更近一些,“我说的对不对?” 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施凉锐利的视线停在一处,她的眼睛一眯,有一个可能飞速在脑子里形成。 “我上大学的时候,对一个男生有好感,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 “那是在图书管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干净阳光,和我擦肩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的肥皂味。” “在那之后,我开始下意识的在学校寻找他的身影……” 施凉临时编了一个美好单纯的初恋,她轻着声音,充满|蛊|惑|,“你的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一段时光?” 地上的人动了下手指。 施凉踩住他试图蜷缩的那只手,“无名指上戴久的东西拿了下来,突然空空的,会不会不习惯?” 此前遭受酷刑,都没皱一下眉头的男人在这一刻身子颤抖。 施凉把脚拿开,手拽住他占满血污的头发,往后一扯,“你不张口,我也有办法找到你无名指上的那位。” “结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她要承受的,也绝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用血淋淋的手去抓施凉的脚。 施凉把他往上提,和他面对着面,看着他眼中的慌乱,“说吧,从你的名字开始。”   ☆、第51章 “孙志……我叫孙志……” 施凉没等到下一句,“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孙志摇头,鼻腔里有血涌出来,混着深褐的块状,他虚弱不堪,“能不能先……先给我一点水喝……” 盯了他几秒,施凉叫人进来,“给他水,食物。” 进来的那中年人看到地上的那位抱紧大嫂的腿,他呆若木鸡。 施凉斜眼,“还不去?” 中年人抖抖满脸的|肌|肉|,连忙去准备。 萧荀喊施凉出去,“把裤子换了。” “先不换,正事要紧。” 施凉把孙志的情况简单说了,萧荀还是在意她换裤子这件事,态度比前一次强硬。 她一阵无语,“附近没有商场,我脱了,穿什么?光着?” 萧荀额角隐隐蹦出一根青筋,“我去开车。” 望着男人不容拒绝的背影,施凉搞不懂,她腿上的血手印触到了这个人的哪根神经。 到了商场,萧荀让施凉留在车里,他解开安全带,“等我回来。” 施凉看他的后背,“你知道我穿什么尺码?” 萧荀关上车门。 施凉,“……” 车里的空调温度适中,施凉闭眼假寐,她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又在突然间惊醒。 冷汗浸湿后心,施凉的脸有点白,瞳孔还有些涣散。 她梦到自己跟容蔚然站在悬崖边,风很大,鬼哭狼嚎般吹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一起掉下了悬崖。 施凉看到自己死了,容蔚然没死,他捧着一堆尸骸往嘴里塞,边吃边哭。 “这他妈都是什么啊……” 施凉爆粗口,她拿出手机给黄金殊打电话,三言两语把梦说了。 黄金殊说,“凶兆。” 施凉看着商场门口的方向,“无解?” 黄金殊说,“得看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她冷不丁尖叫,“阿凉,那个梦不会是你做的吧?” 施凉嗯道,“女的是我,男的是……” 那头的黄金殊脱口而出,“容蔚然?” 施凉,“对。” 黄金殊的声音都变了,“阿凉,你放心,我不会跟第三人说的,连孩子和孩子爸都不说。” 施凉掐着眉心,“只是一个梦,不是什么大事。” 黄金殊说出事实,“让萧大哥知道了,不是小事。” 施凉默了一下,“容蔚然有抑郁症。” 黄金殊震惊道,“真不敢相信。”她记忆里的容蔚然就是阵肆意游荡的狂风,怎么也想不到哪一天会跟抑郁症三个字扯上关系。 “你把容蔚然的生辰八字给我。” 施凉说,“我尽力。” 黄金殊又一次说了事实,“阿凉,你跟容蔚然是死结,想变成活扣,关键是萧大哥。” “他放手成全,什么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施凉也把现实告诉她,“不可能。” 黄金殊替自己的好姐妹担忧,“阿凉,等你年后回来,跟爷爷聊一聊吧,兴许就有收获。” “好,”施凉问,“金殊,你孕吐反应大吗?” 黄金殊哈哈笑,“不大不大,照样海吃海喝。” “悠着点啊。” “晓得啦。” 施将看到萧荀的身影出现在商场门口,她就跟黄金殊结束了通话。 萧荀把裤子给施凉,他将车开到郊外才停下来,“换吧。” 施凉看一眼裤子的尺码,刚刚好,“你要看着?” 萧荀侧头。 施凉跟他对视。 片刻后,萧荀出去,他走到一边,呼出一口白气,吸入一团冷气,那些日渐增强的情感在心口盘旋,无比清晰。 那个鲜红刺目的手掌印勾到了他的内心最深处,一勾就带出血肉,他才会那么反感。 施凉的声音响起,“换好了。” 萧荀转身坐进车里,“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不要让对方碰到你。” 施凉,“你指血手印,还是什么?” 萧荀,“所有。” 施凉望着车窗外,一语不发。 他们回去,孙志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包括是怎么跟的盛光德,替他办了多少事,他死后,自己又为盛馨语做了哪些。 孙志说每次都是盛馨语主动联系他,他并不知道盛馨语在哪儿,也不清楚赵齐有没有和盛馨语在一起。 把一切都说了,孙志就一个要求,不是自己的生死,是他的妻子,她这些年一直被盛光德的人藏着,他见的只有口信和照片,面都没见过。 他很想念她。 施凉看着孙志的个人信息,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志谁也不看,就看着施凉,那两只淤青的眼睛里有着垂死之人的哀求。 施凉说,“每个|杀|人|犯|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看似是有不得已的苦,但这不是可以得到谅解的理由。” 孙志沙哑着嗓子,“我知道。” 施凉让其他人出去,“十几年前的仓库|爆|炸|,你有没有参与?” 孙志垂下眼睛,“有。” 施凉笑出声,到最后了,那个人还在骗她,说什么根本不知道仓库那里堆放了化|学|物|品,会|爆|炸|。 绕是不止一次把活的死的人丟狗场,全程麻木的孙志听到这笑声,都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我说,那天我就在仓库外面,因为不想看你在死前被那几个人|强|暴|,所以提前点的火,你信吗?” 施凉恢复如常,“我信。” 孙志抿抿破裂的嘴唇,不说话了。 施凉淡淡道,“上次的|枪|杀|,盛馨语为什么没找你?” 孙志摇头,“今年她找的次数不多,可能是有更多的选择。” 施凉往外走,“我会在最短的时间把你妻子的具体情况告诉你。” 孙志问她,“那我要做什么?” 施凉没回答。 她走到外面,远远的看着深重夜色下的男人,他儒雅温和,还有洁癖,向来不问血腥的过程,只要结果。 萧荀抬眼,“都问完了?” 施凉说,“把他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放他走。” 闻言,萧荀的眼底微闪,那是一种赞赏且骄傲的目光。 旁边的大汉忍不住蹦出一句,“大嫂是想引蛇出洞?” “蛇?”施凉说,“充其量就是只跳骚。” 她意义不明的扭过头,“你刚才喊我什么?” 那大汉偷瞄萧荀。 萧荀视而不见。 其他人齐刷刷看天看地,就你聪明,还跑老大前头显摆,该! 大汉垮了脸,不敢出卖老大,“是我看电影看的脑子进水。” 萧荀开口,“下次注意点。” 大汉忙不迭的说,“是是,一定注意。” 萧荀温声对施凉说,“好了,这件事就不说了。” 施凉,“……”她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回了住处,已经过了零点,房子里只有寂静和寒冷。 施凉关房门,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的动作。 萧荀推门进去,“雪下的很大,夜里会很冷。” 施凉说,“有空调。” 萧荀的面部轮廓微冷,二话不说就去洗漱。 施凉的眉心瞬间就拧了起来。 不多时,被子撑起两个地方,距离并不贴近。 萧荀等施凉睡了,就把她的头往自己的臂弯里带,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 他侧低头,下颚抵着她的发顶,眼中浮现旁人没见过的迷惘。 怀里的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在发出呓语,萧荀的眉峰轻挑,他将耳朵凑在她的唇边,隐隐听见她喊——容蔚然,快走。 萧荀面上的温柔霎时凝结,眼底阴云密布,半响,他拍拍女人的后背,哄她入睡。 一夜过后,外面的世界全白了。 在查盛馨语的不止施凉跟萧荀,还有容蔚然,自从看过施凉手臂上那纹身后,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虽然人在医院,也不耽误进度。 白一光上医院来了,“几年不见,你还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 容蔚然说,“你也不差。” 白一光弹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费心费力大老远的把我叫来,看你半死不活?” 容蔚然问道,“白少爷,吃苹果吗?” 白一光见鬼的看他。 容蔚然挑眉,“左边袋子里的发酸,右边袋子里的很脆,你想吃哪种自己拿。” 白一光浑身就跟炸似的,“容蔚然,你在玩什么把戏?” 容蔚然说,“别站着,坐啊。” 白一光戒备的后退两步。 容蔚然看他那小白脸的怂样,扯扯嘴皮子,“找你来,是想向你打听个事。” “你白家是靠走|私|军|火|起家,在国内有自己的人脉和联络……” 白一光打断他,睁眼说瞎话,“可别这么说,我们一家现在都是良民。” 容蔚然不快不慢道,“红中影视公司是你们洗钱用的,其他的,我还在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白一光的眼神变的阴沉,“说出你的条件。” 容蔚然说,“帮我查一个叫季爷的,他最近一次出现在b市一带,我要他现在的方位。” 白一光的目光闪过怪异。 容蔚然冷眼盯过去,“白一光,别让我知道,你在跟我玩花样。” 白一光把手放进口袋,在里面抠手指。 捕捉到这一幕,容蔚然低低的笑起来,“你在来之前想必也查过了,我现在就是个疯子。” “别跟我玩,不然把我逼急了,我能拖上你整个白家。” 白一光喘出一口气,“我尽力。” 容蔚然阖上眼皮,“老同学,那我就不送你了。” 走出病房,白一光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糊了一大把颜料,五彩缤纷。 他往后看一眼,无声的冷笑。 车子开出医院,白一光发现被自己跟踪了,他用四五个路口把对方甩掉。 路边停着辆车,驾驶座上的人在向上司汇报,“老板,人跟丢了。” “知道了。” 容蔚然放下手机,他一点都不奇怪,白家涉黑,独生子要是没几手,早被|砍|死|,横|尸|街头了。 所以他留了后手。 之所以安排很不专业的下属跟踪,为的就是让白一光的得胜心|膨|胀|。 对付同一类人,容蔚然有十成把握,希望这次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的右手放进左边袖子里,摸着手臂上一处,细细的,一寸寸的|摩|挲|那一串字母,一遍又一遍。 只有这么做,容蔚然的心里才会感到平静,踏实,温暖,而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 白一光没回c市,而是在高速上改变方向,往b市去了。 他的车停在一处偏僻的房租前,屋里有声响,之后就没了。 白一光下车,阴阳怪气的呵呵两声,“半个月不见,警惕心见长了。” 窗帘拉开,盛馨语的脸出现,她往外看,只有白一光和一辆车。 “白少,就你一个人?” “你还想谁来?”白一光笑着说,“是你过去那个未婚夫容蔚然,还是你冒名顶替的正牌大小姐施凉?” 他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恶声恶气,“滚下来!” 盛馨语抓了下窗台,她放好枪,去把门打开。 白一光进门就说,“知道我从哪儿过来吗?” “姓季的被你勾了魂,前段时间他带你参加交易,人多嘴杂。” 盛馨语的脸一白,“白少是说?” “风声流出去了,”白一光说,“我要是你,就去刨了他的坟。” 盛馨语冷笑,“刨不了,搅碎了。” 白一光拍手叫好,“你老子唯一的本事被你学到了。” 盛馨语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有短暂的几秒,她想歇斯底里,却最终忍气吞声。 白一光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端详,看一块|猪|肉|的眼神,“你说,我把你交给容蔚然,他会给我什么东西?” 盛馨语的嘴唇颤抖,“你别忘了,你跟赵齐有约在先!” “看把你吓的,”白一光的手往下移,摸摸她|光|滑|的脖子,“我怎么舍得。” 盛馨语靠在他怀里,“白少……” 白一光捏着她,“外面几拨人在找你,我把你藏白家,风险太大了。” 盛馨语的牙齿陷进嘴唇里,“你想要什么?” 白一光嗤笑,“除了一身肉,你还有别的吗?” 盛馨语早就习惯了这种羞辱,更难听的都听了很多。 “白少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杀了施凉。” 白一光的面上出现一丝|玩|味|,那个女人一死,萧荀跟容蔚然都会疯,也就不足为患了,想想到时候的场面,就让他迫不及待。 其他的,无关紧要。 盛馨语搂他的脖子,为难道,“白少,你知道的,我的人上次失手了,那个贱人现在肯定会小心许多,再下手很难。” 白一光拿开她的手,厌恶的用帕子擦擦被碰过的地方,再将帕子塞进盛馨语的领口。 “有男人为她痴迷,要死要活,她还有权有势,你有什么?一具被玩烂了的身体,和一个肮脏丑陋的灵魂?” “她现在的那些本来是你的,你拥有了十几年,她一回来就全夺走了,你甘心吗?” 盛馨语浑身发抖,“不甘心!” 她的神情癫狂,怨恨,声嘶力竭,“我不甘心——” “那就去做吧。” 白一光的声音充满|蛊|惑|,“她不给你留活路,你就把她最在乎的毁了。” 盛馨语喃喃,“毁了……” 她用力抓头发,在屋里发疯的砸东西,找着什么,直到翻出一包白|色|粉|末,哆哆嗦嗦的去捧,脸上是扭曲的沉迷和亢奋。 白一光看垃圾一样看了眼,转身离开。 晚上,屋子里来了一人,是个瘸子。 盛馨语躺在床上抽烟,黑色睡袍的领子微敞,正红色的|内|衣|隐隐若现,“你来了啊。” 她问道,“东西带了吗?” 赵齐把塑料袋扔地上,里面倒出一罐奶粉,他看着盛馨语像条狗似的去抓。 “这次查的严,弄到的不多,你省着点。” “赵齐,只有你对我好。” 盛馨语倒掉奶粉,从里面扒出几个小袋子,宝贝的收进抽屉里。 “下午白一光来过。” 赵齐闻言,阴冷的目光扫向她。 盛馨语忙说,“他没碰我。” “你早就不是盛家大小姐了,”赵齐讥讽,“这几年跟个鸡没什么两样,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盛馨语笑笑,“也是,大多数时候,还都是你给我找的客人。” 赵齐|抚|摸|着盛馨语的脸,拇指按她的嘴唇,“去洗个澡。” 盛馨语说,“洗过了。” 她示意他去看床头柜上的一叠t,“都给你准备了。” 赵齐|粗|暴|的拽住盛馨语的头发,把她往地上按。 他们的人生遭遇相似,都从荣华富贵到一无所有,也有共同的敌人,同一个目标,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想掉下去,就得相互扶着抓着,如履薄冰。 盛馨语主动的迎|合,换作以前,她根本不屑跟赵齐接触,今时不同往日,她需要这个人。 至少可以让她知道,在这世上,被那个贱人害的生不如死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赵齐每次来,都给她带东西,再折磨她一顿,没有例外。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赵齐是需要她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对方有一点喜欢自己,只是那种感觉总是出现的突然,不做停留,像是错觉。 盛馨语能喘口气的时候,膝盖都已经跪青了,她的视线里是男人的那条瘸了的腿,不假思索的从嘴里说出一句,“又降温了,你的腿疼不疼?” 房里死寂。 盛馨语说完之后,舌头就僵硬了,那条腿是对方最大的屈|辱,不能提,平时多看两眼都会被骂,她刚才是脑子进水了。 “你是不是也嫌我是个瘸子?” 赵齐一巴掌扇过去,“你他妈就是个|婊|子|,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盛馨语被打的向后倒,紧接着就是一根皮带朝她身上挥过来,她痛的大叫。 “我没有嫌弃你,赵齐,我是关心你!” “少她妈来这套——” 赵齐一下接一下的挥皮带,一张脸扭曲到了极点,房里只有盛馨语的惨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齐打够了,他把皮带|套|盛馨语脖子上。 “我过的猪狗不如,你也一样。” “是……我们是一样的……” 盛馨语的脸发紫,她的气息断断续续,手往男人脸上抓,“赵……赵齐……你……你不能没有我……” 赵齐将人推到地上,呼吸粗重,表情狰狞,“对,我不能没有你。” 他蹲下来,贪婪疯狂的摸着盛馨语身上的|血|痕|,不时大力去抠。 盛馨语疼的浑身痉挛。 赵齐在她的痛苦里得到满足,发泄,厉鬼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像人了,“白一光找你有什么事?” 盛馨语往后挪,头靠着床,“他说外面已经查到我跟过季爷。” “这里不安全了,暴露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明天就要走。” 赵齐垂着眼皮,脸上隐隐掠过一道算计的光芒,转瞬即逝。 盛馨语没发现,“他还说……” 赵齐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还说什么?” “叫我杀了施凉。” 盛馨语笑了两声,“如果不能得手,他就会把我交给容蔚然。” 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被虚荣心迷失的自己,一次次死里逃生让她看清了许多事。 “容蔚然应该找过白一光了。” 赵齐的眼睛眯了眯。 盛馨语的语气悲凉,笃定,“容蔚然为了施凉,是不会放过我的。” 赵齐没什么情绪的笑,“他那个人从小就是个记仇的主,你给他一枪,被他抓到了,最少能还你一对。” 盛馨语见赵齐那么说,心里就没了底,“施凉也是你的仇人,你会帮我的吧。” “当然。”赵齐的笑意更浓,“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拿指腹擦了擦盛馨语嘴角的血,放嘴里尝,“你去收拾一下,跟我走。” 盛馨语从呆愣中回神,“好,你等我一会儿。” 前一刻|残|暴|阴森,下一刻就变的冷静温柔,她适应了这个人的喜怒无常。 简单收了东西,盛馨语跟上赵齐,离开这个暂居之地。 夜色朦胧,她的心无比透亮。 总是夹着尾巴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这一切都是施凉给的。 这五年,是施凉威风八面的五年,却是她盛馨语辗转在不同男人裤腰下的五年。 她不甘心。 反正她只有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怕的,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天,她是赚的。 安顿下来后,盛馨语联系了孙志。   ☆、第52章 第二天,一辆车停在偏僻的房屋前,车里下来一秘书打扮的青年,他绕到后座另一侧去开门,手贴着裤缝,毕恭毕敬的弯腰。 容蔚然下车,手握拳掩在唇边咳嗽,“去看看。” “是。” 秘书去敲门,无人应答,他抬脚踹开门,整整衣裤后便立在一旁。 容蔚然跨过门槛,一股异味扑面而来,他环顾四周,地上有成团的纸,一些是带血的,一些是包着t的,扔的到处都是,住在这里的人走的匆忙,生活用品摆的杂乱无章。 目光扫到一根皮带,边缘颜色发黑,像是血迹干了,容蔚然想起了赵齐,他有这方面的嗜好。 看来人在昨晚就走了。 容蔚然说,“找找看有什么东西。” 秘书应声,在两间小屋里仔细翻找起来。 容蔚然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在白一光的车底装了跟踪器,摸到目标所在地,人竟然提前溜了。 白忙活一场。 秘书找到个日记本,薄薄的,封皮很破,好似是被多次|暴|力|对待过。 容蔚然翻开一页,看完内容,他笑了。 秘书毛骨悚然,老板什么情况?笑的好阴险。 他正要去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见老板要走,伴随一道愉悦的声音,“去白家。” 不到半小时,容蔚然坐在白家大厅。 白父不在家,招待他的是管家,“六少,我家少爷昨晚有应酬,喝了不少酒,回来的晚,才刚睡下没多久,还请您稍等片刻。” 容蔚然吹吹热气腾腾的大红袍,“不急。” 两杯茶下肚,白一光终于慢悠悠的出现了,他存心拖延时间,晾着容蔚然。 谁晓得对方耐心十足,来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容蔚然把日记本推到桌子另一边。 白一光皱皱眉头,“这什么?” 容蔚然抬了抬眼皮,“日记本也不认识?” 白一光面色怪异,“你给我看你写的日记?” “不是我的,”容蔚然淡淡道,“是我一旧相识的,我看日记本里有提到你跟你爸,觉得有必要专门跑这一趟。” 白一光的目光在日记本和容蔚然之间移走,许久,他拿起日记本。 看到里面的内容,白一光脸上的表情就全变了。 日记本里是盛馨语用来记录自己肮|脏|淫|靡|生活的,她就靠着这些人活过的五年。 像是在提醒自己,她过的有多不堪,也像是有意记下来,等着哪天翻身了,再去整死这些人。 姓季的那页划掉了,想必是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容蔚然在里面发现俩大亮点,一是白一光的不行,二是白一光他爸也上榜了。 儿子跟老子睡过同一个女的,还不如自己老子。 容蔚然来,就是恶心恶心白一光。 白一光捏紧日记本,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他偏过头干呕不止。 容蔚然站起来,颇为体贴的拍拍老同学的肩膀,“a市有家医院专治|阳|痿|早|泄,抽个空去看看。” 他听到背后传出纸张被大力撕烂的声响,不用看都知道,白一光此时一定是气的面部|肌|肉|抽搐。 “马上就要过年了,在家陪陪你爸,别出去瞎折腾了,外面乱的很,指不定你就是有去无回。” 白一光狰狞着脸,抬手把桌子掀了。 小年夜,盛馨语跟赵齐从外面吃了饭回去,在半路上,赵齐说,想起来有个事要去办,叫她自己先回。 “什么事非要今晚去,”盛馨语搂他的腰,“明天办不行吗?” 赵齐啄啄盛馨语的嘴唇,今天出奇的温柔,“乖。” 盛馨语跟赵齐|拥|吻|,唇凑在他耳边,|暧|昧|的说,“别太晚了,我等你。” 赵齐嗯道,“你回去吧。” 盛馨语拉他的手,“回来给我买玫瑰花,你上次买的已经枯了。” “行。” 赵齐拦了辆车,推她上去。 坐进车里,盛馨语眼中的柔情消失无影,她隐隐觉得,赵齐在密谋着什么。 盛馨语揉额角,等孙志任务成功,她才有这闲工夫陪男人周旋。 到了住处,盛馨语在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往后看,只有幽静的巷子,和无声无息的黑夜。 松口气,盛馨语开门进去,摸到灯打开,屋子脱离黑暗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一缩。 早坐在沙发上等着的施凉看了她一眼,“好久不见。” 盛馨语第一反应就是去拿枪,她的背后抵上来|坚|硬|冰冷的东西,阻止她的动作,一并砍断她的呼吸。 “时间过的真快,一年又要过去了。” 施凉后仰一些,姿态随意,“过来坐。” 盛馨语死死的盯着施凉,希望只是自己的幻觉,当她回头,看到后面拿枪的孙志时,希望破灭,遭受背叛的愤怒窜出。 “是你!” 孙志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盛馨语攥紧手指,浑身发抖,她最后一次见父亲,对方就把这个人的信息告诉了她,并且说可以信任。 将来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没想到对方会反水,她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突有两声枪响穿透窗户,盛馨语的胳膊和腿各中一枪。 “盛小姐,这是我老板还你的。” 来人说了一句,就销声匿迹。 施凉头疼,容蔚然怎么也来了?伤没好,瞎跑什么? 现在的局面一下子就明朗了。 盛馨语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血流不止,她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屋里仿佛仅有三道呼吸,和血液流动的响声。 孙志闷声抽烟,来之前,他已经见过妻子了,对方跟看守自己的中年人生了个儿子,他这些年的坚持和煎熬挺可笑。 人生无望,活下去的意义也就此消失。 孙志打算今晚过后,他就去自首。 外面的台阶上,两个男人对立着,一个是天之骄子,另一个是靠和命运搏斗,才有的今天。 一簇橘黄色火苗在昏暗中窜起,映在萧荀浅灰色的眼瞳里,有什么在燃烧,又猛地陷入沉寂。 他没有吸烟,而是拿两根手指夹着,另外一只手里是打火机,四叶草的记号悄无声息的被放到月光下。 这只打火机,顶的上一万句,比什么都能刺激到对手。 容蔚然的气息开始出现混乱,他低下头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嘴叼上一根烟,拿出自己的黑色打火机,掉了漆,几个角还磕破了,可见经历过不太好的待遇。 按了好几次,容蔚然才按出火,他喘出一口粗气,指尖微微发颤。 萧荀的声音夹在夜风里,他先开的口,“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最不擅长的就是选择题。” “为什么必须要做出选择,不能把答案全部填上,容总,你有过这样的困惑吗?” 容蔚然深吸一口烟,对着冷气吞云吐雾,冷淡道,“我跟萧先生不同,我是所有的题目都不擅长。” “我都是在赌。” 话落,容蔚然踏上台阶,推门进去。 屋里的三人都看过来。 容蔚然没去看施凉,他直接走到盛馨语面前,“赵齐的藏身点在哪?” 盛馨语直勾勾的望着容蔚然,“我只是喜欢你,想嫁给你,怎么就这么难?” 容蔚然没有表情,“因为你是自作多情。” 盛馨语喃喃,“自作多情……” 她笑起来,“你也是。” 容蔚然的眼神猝然变的阴鸷,呼吸粗重,脸上出现骇人的嗜血之色。 施凉喊他,“容蔚然。” 容蔚然眼中的血色有所消退,他扭头看着施凉,话是对盛馨语说的。 “说出赵齐的位置,你能有个全尸。” “还不都是死,有什么区别。” 盛馨语歪着头,痴迷的看容蔚然,“你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容蔚然的眉间出现川字,下颚线条也变的冷冽。 施凉在他之前开口,“你还是去地下继续做你的梦吧。” “贱人。” 盛馨语尖叫,“容蔚然,你被她骗了!” “骗就骗吧。”容蔚然说,“我愿意被她骗。” 盛馨语呆住了。 门口有脚步声,伴随萧荀的声音,“既然问不出来,就不用留活口了。” 施凉起身,对容蔚然摇了摇头,她喊道,“孙志。” 站在墙边的孙志拿枪,他垂下的眼角无意间瞥到盛馨语手里的包,勃然变色。 盛馨语也看过去,看清露出一块的东西,她兀自笑出声。 这是赵齐临走前给她的,说是糕点,叫她饿了就吃点,上面一层确实是,可下面…… 下一刻,盛馨语就把包扔出去,报复且畅快的哈哈大笑。 孙志反应敏捷,他扑过去用手接住了,冲着施凉他们大吼,“快跑——” 危险袭来,屋里的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往外跑。 容蔚然身上有伤,他落在最后。 不知道怎么回事,萧荀也慢下来了。 最前面的施凉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她往后看,抿紧唇角掉头。 萧荀的视野里,一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再经过他的身边,毫不迟疑。 他忽然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脸上失去血色,手脚僵硬,鞋子钉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心里在读秒,萧荀生平第一次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声,欲要冲破胸膛。 人就一辈子,可以允许自己冲动一回。 这一刻,萧荀平静了,他想,在看着她奔向别人那里,彻底从自己的手心里挣脱,远离自己的世界,和带她一起走,这两个选择中间,他选后者。 爆炸声轰一下炸开,小屋被火海吞没,火势蔓延,上空的天亮如白昼,刺的人眼睛疼痛。 萧荀看到施凉把容蔚然推给他的下属,原路返回,朝他扑上来。   ☆、第53章 施凉年三十还在医院。(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那天她往回跑,扑上萧荀,耳边持续两三秒的爆炸声后,她失去意识,等她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而萧荀伤势严重,在重症病房待到二十九才换到普通病房。 施凉清醒着被萧荀压在身下,只受了轻伤。 要不是孙志在危急关头的决定,那场祸事不会就此停歇。 如今盛馨语是死了,赵齐却还在逃,一个瘸子竟然能溜的比老鼠快,仿佛掌握了隐身术。 施凉吃着饺子,热气往她脸上扑,她有些心不在焉,这个年还剩三小时,事情却不能就此结束。 “头发。” 听着萧荀的提醒声,施凉后知后觉,她把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我指望着今年过年能吃到沥沥做的豆腐蒸鱼和红烧蹄子。” 萧荀说笑,“比我好,我连饺子都吃不了。” 施凉放下筷子,她沉默着,用漆黑的眼睛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半响说,“短跑长跑你都擅长,从来都是我在你后面跑。” “老了。”萧荀说,“十年前是一个指标,五年前是另一个指标,现在又会不同。” 施凉说,“在事发当天早上,我们跑步的时候,我没发现你有吃力的现象。” 萧荀面不改色,“你想要我承认什么?” “承认你所做的。”施凉说,“为什么要那么做?不知道情势有多危险?” 萧荀突然抬眼。 施凉呈现出来的所有情绪都在顷刻间凝固,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气氛有点压抑。 源自施凉当时第一时间做出的选择和举动,她那么说的,就真的那么做了,没有欺骗任何人的意思。 “我答应你,会在明年把容氏交到你手中。” 施凉的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之后是他的下一句,“过完正月,你就把手上的工作交代一下,姜淮那边,我会替你监|管。” 那声音因为伤势,有些虚弱,干哑,里面掺杂了不容违背的温柔。 施凉的脸色冷下去,“你要送我走?” “丫头,你对容蔚然动了感情,那种东西会左右你的情绪,让你变的犹豫,迟钝,判断失误。” 萧荀淡淡道,“还是你想看着他疯?” 施凉说,“那一天没到。” 萧荀苍白的唇抿直,“你这种想法是在逃避。” “我教你坚强,隐忍,独立……教会你很多东西,唯独没有教你逃避现实。”他的眼底一片冰寒,杀意在眉眼之间涌出,“阿凉,我从来没想过,容蔚然对你的影响会深到这种程度,你的懦弱也是他给的。” “我很后悔,当初就不该放你走,那两年你过的太放肆了。” 施凉不说话。 萧荀阖了阖眼皮,“你知道的,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坐视不管。” “别动他。” 施凉看着萧荀,交汇的目光里无形的划出一道万丈深渊,他们站在深渊的两端对望,一切都模糊了。 “我保证,只要你别动他的公司,他也不会查你。” “晚了。” 萧荀抿直的唇角轻挑,“上个月容蔚然就已经在背地里查我的旧帐了。” 他叹道,“阿凉,我是不是商人,你一清二楚。” 施凉的心一沉。 她起身,手按着桌面,又在床前来回踱步,明明脚边没有任何东西阻拦,她却感觉自己被困在原地。 一股无力感砸向施凉,她背靠着床,把食指关节放进嘴里。 只看背影,萧荀就知道她在做什么,手一定又咬了,就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寂静在蔓延,无声无息。 萧荀的面上一片雪白,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女孩到女人,那次是他们吵的最厉害的一次,于是决裂,说好不再管了。 两年后再见,她已经染上风|情,蜕变的成熟妩媚,再也找不到当初离开前的模样,这副|皮|囊|之下的灵魂终究是不同的。 “你想两全其美,到最后你会发现,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 施凉极快的轻着声音说,“我看是你们想逼死我。” 随后是门搭上的声音。 十点那会儿,刘诺跟周长明来看萧荀,没碰上施凉,他们都觉得奇怪,大过年的,人不在这里待着,能去哪儿? “怎么没见阿凉啊?” “跟我闹脾气了。” “挺常见的啊,”刘诺不当回事,“你哪回不是纵容着。” 萧荀淡声道,“这次不行了。” 刘诺飞快的跟周长明交换眼色,相同的惊诧,看来是要出大事了。 他咂嘴,“阿凉还是小时候可爱,捏起来都是软的。” 萧荀睨他一眼,那一眼既快又狠。 “脸!”刘诺被看的浑身发毛,人蹦的老高,快往天花板跳了,“我说的是脸!” 萧荀,“不然呢?” 刘诺,“……” 萧荀问憋着脸的周长明,“赵齐找到了吗?” 周长明咳一声,“前天他在南宁区出没过。” 萧荀皱眉。 “放心吧,”周长明说,“不出两天,就能逮着。” 萧荀说,“白家那边有情况吗?” 周长明,“白一光突然老实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老头也是。” 一旁的刘诺冒出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人一同沉默了。 刘诺父母离异又再婚,他谁也不跟,每年都是往萧荀那儿凑,今年也不例外。 周长明家太闹腾,七大姑八大姨的张口闭口都是“有对象了没”“谁谁谁家的闺女可好了”,他烦,就跑出来了。 “老萧不能喝酒,这年过的屁意思都没有。” 刘诺抓起遥控器调出晚会,三个大老爷们看起电视。 医院过去两个红绿灯,施凉在马路上吹冷风降火,冷不丁出现一人,正是让她上火的两人之一。 “你不在医院躺着,上这儿来干什么?” “吃多了,出来散步。” “那你步子挺大,能散半个a市。” 施凉嘲讽,掉头就走。 后头的脚步声跟上来,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而后是第二条,她被圈住了。 “新年了,姐。” 施凉的眉头一动,挺久没听他这么叫过了。 容蔚然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蜗里,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温暖。 “真想闭一下眼睛就是天荒地老。” 施凉的手往后,抓他短短的硬发,“出门前吃药了?” 容蔚然,“……吃了。” “气氛全被你破坏了,”他恼羞成怒,“我在来的路上把那句话默念了几百遍。” 施凉是不习惯太过煽情的时刻。 “辛苦了。” “……” 容蔚然抱着她,一下一下蹭,像是要把五年的一次补回来似的。 施凉推男人的脸,“小狗。” 容蔚然把她转过来,低头蹭蹭她的鼻尖,“跟我一起跨年吧。” 施凉看手机,“十一点四十之前我得回去。” “你看你能不能回去。” 容蔚然瞪过去,夜色覆盖在他的双眼里,迅速凝成冰。 施凉冷着声音,“不要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会打你。” 容蔚然绷着脸,“我不让你,你能打的到我?” 两人在路边冷眼相待。 “妈的。” 容蔚然骂了声,顶着一身伤出来,不是跟这个女人大眼瞪小眼的。 他想说——我想你,很想,每时每刻都想,快发疯了。 结果从嘴里蹦出来的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跟我走。” 容蔚然强行拉施凉上车。 施凉看他没有血色的脸,挣扎的力道小了许多。 十点五十,他们穿戴整齐的坐在酒店房间里……看晚会。 节目是小品,挺逗的,观众席上的掌声一波接一波,叫好声一片。 容蔚然心猿意马,但他有伤,体力不行,又很久没碰她了,搞不好就一秒,多重考虑,他选择看电视聊聊天,只动用上半身。 “我想知道你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 “……” 容蔚然握住她的手,看她破了的食指,轻柔的给她弄掉上面的血,“真不知道谁才是小狗。” “还想不想听了?” “想。” 施凉开始说起过往,语速不快不慢,好似是在说书里看过的一篇文章,主人公只是一个名字,而不是她自己。 电视里喜气洋洋的歌声成了她的配乐,那种仇恨和压抑冲淡不少。 容蔚然听着,眉峰就没舒展过,有时候,他会攥紧施凉的手,呼吸急促,心疼,恐惧。 良久,容蔚然说,“找个时间我要见一见萧荀。” 施凉蹙眉,“消停点。” 容蔚然冷笑,“怕我动手打他,你心疼了?” 施凉瞥他,“我怕你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容蔚然,“……” “我是去跟他道谢的。” “不是他出手,我容蔚然现在还在大片森林里溜达,十有**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施凉腿麻了,她换了个坐姿,倚着容蔚然,“那不是很好?” 手搂着她的腰,容蔚然懒懒道,“天天在里头逛,眼花缭乱,就不会知道有一棵树是给自己上吊的。” 施凉听着他的比喻,哭笑不得,“以前就告诉你,要好好读书,你这五年也没长进。” 容蔚然深深地看过去,遇上她,他这条命就是她的了。 “我一点也不希望这个年过去,阿凉,如果可以,我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施凉亲亲他,“嘴上没抹蜜,怎么甜成这样?” “心里抹了。” 容蔚然抱着施凉,重重的|咬|她,愤怒又难过,“下次别再把我推开了,我宁愿跟你一起走。” 施凉不动,给他|咬|,“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容蔚然嗤笑,“没你,我还活什么啊……” “活命的机会留给你的救命恩人吧,不要给我,”他用了云淡风轻的语气,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你前脚走,我也就是后脚的事。” 施凉猛地抬眼。 晚会换上主持人,用他们的字正腔圆撒着新春祝贺词。 那种|激|昂|向上没扩散到电视机前。 施凉承受着过于沉重的氛围,五脏六腑都受不了的发出求救,她下意识的去抵触,反抗。 于是她开玩笑,试图解救自己,“容蔚然,你跟我说实话,出门前到底吃没吃药?” “没吃!”容蔚然捧她的脸,边亲她边用余光看电视上角的时间,还有50秒……40秒…… 在新年的倒计时里,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一桩事,也说出来了,“你小时候干嘛放狗|咬|我?” 施凉,“……”   ☆、第54章 卡在零点最后一秒,容蔚然抓着施凉,亲她,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零点十分。 “你还没回答我。” 施凉看熊孩子似的,“我种的那盆芦荟好不容易开了朵小花,被你给掐了。” 容蔚然嘴一抽,“是吗?我小时候有那么欠?” “你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施凉推他,“回去了。” 容蔚然大力把人往怀里一塞,手臂圈紧,没的商量。 施凉拍他的手臂,“别闹。” “没闹。”容蔚然低哑着声音,“留下来陪我。” 他二话不说就翻到施凉的手机关机,之后也把自己的电池抠出来了。 没人打扰,只有他们。 施凉被容蔚然半抱半拖进房间,扒了衣服去洗澡。 听着里面的水声,容蔚然背靠着门,心里无比安宁,他的视线扫到床上散落的几件衣物,喉结滚动了几下,|口|干|舌|燥|。 施凉洗完出来,她一开门,就看到男人捧着自己的黑色bra,两只眼睛盯着看。 “你在干什么?” 容蔚然好像是做贼心虚的吓一跳,他面红耳赤,“我……那个什么……不是……我……” 施凉拿毛巾擦头发,“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容蔚然把脸一绷,严肃道,“没什么好说的。” 施凉哦道,“那就是对你自己的变|态行为供认不讳?” “什么变|态行为?”容蔚然继续严肃,“我只是在给你收拾,又没有做别的。” 施凉慢悠悠,“不觉得变|态,你慌什么?” 容蔚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脸皮薄。” 施凉突然来了一句,“好闻吗?” 容蔚然下意识就要点头,耳边响起笑声,他僵了僵,抬头看过去。 女人的背影曲线很瘦很美,能把人的魂勾走。 施凉背对着他,“又不是没看过。” “看不够,”容蔚然把手里的东西搁床上,“你以前不穿这样的。” “以前?”施凉想了想,“你是说跟你在一起的那时候?” 容蔚然又拿手指勾勾,“嗯。” “我记得你都穿带边边和花纹的,不是这种简单的,纯色的。” 施凉说,“那一类是专门按照你的喜好买的。” “真的?” “假的。”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五年的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抹去了,他们还是当初的自己。 施凉的唇角勾出愉悦的弧度,“傻子,过来给我吹头发。” 瞬息后,她的湿发被 一只手握住,有吹风机的声响落在耳边。 男人温热的指腹不时蹭过她的头皮,力道很轻柔,施凉舒服的半眯起眼睛,她转过身,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打量面前的男人。 “你不说话的时候,挺符合报道上说的。” 英俊挺拔,唇薄,色淡,总是抿着,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忧郁。 容蔚然刚要开口,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喉咙里震出笑声,有几缕碎发搭下来,将眉目遮的温柔,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施凉的头发干了,男人高大精壮的身子把她困在桌边,耳廓边是湿热的气息,“我很想你。” 施凉侧头,对他说,“我也是。” 她是个不会去压制|欲|望|的人,“能做吗?” 容蔚然的呼吸顿时一滞,眼眸深谙的看过去,你都那么问了,我死也要说能啊。 阔别五年,他们并没有太|放|纵|,也就来了两次。 第一次,容蔚然很久没开过车,不出意料的刚踩油门,车就停了。 他马上重振旗鼓,再次上路。 第二次才像个赛|车|手的样子,在赛道上|驰|骋|。 躺到床上时,两人都没有睡意。 回想过去,容蔚然摩|挲着怀中人的肩膀,得出结论,“看来我们的缘分是天定的。” 施凉枕着他的胳膊,难得的十分赞同,“你说的对。” 愣了愣,容蔚然低声笑,凑近去亲她的额头,眉心,鼻尖,嘴唇。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仿佛怎么也不觉得厌。 施凉在快睡着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点昏沉立马消失,她单手撑起身子,离开温暖的怀抱,“容蔚然,你别再查他了。” 没有应声。 施凉抿嘴,“不要装作听不到,我知道你没睡着。” “不管查没查到什么,都就此打住吧。” 半响黑暗中才响起容蔚然的声音,“我必须要为我们的将来找出一条路。” 施凉欲要去开灯,手被抓住了,“路我来找,你收手。” “你找不到的。” 容蔚然睁开眼睛,目中一片冰冷,他从萧荀注视施凉的眼中看到了|独|占|欲,掺杂的东西很多,有些连他都看不透。 但他确定,萧荀那个人是不会退出,成全他的。 施凉默了片刻,“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不止会两败俱伤,还会查到我头上。” 气息徒然一变,容蔚然霎时间就吼了,“你说什么?” “很多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施凉说,“我就想告诉你,哪天你让他蹲了|监|狱|,我也脱不了干系。” “操!” 容蔚然抓住施凉,手指收紧,“我都计划好了,也查到了他的黑点,你一句话就把我打进地狱。” 施凉蹙眉,“你冷静点。” 容蔚然自说自的,整个人都很不对劲,“不行的……阿凉……我不能被动……” 他又暴怒起来,满脸煞气,痛苦道,“我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难?” 施凉拉他,“你听我……” 容蔚然一把甩开,他快速下床,抓起地上的裤子冲进卫生间,抖着手去裤子口袋里拿药。 施凉去敲门,“容蔚然?” 里面没有响应。 她的眉心皱紧,退后几步,一脚把门踹开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施凉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男人抱着头,一下一下磕在墙上,他的脸上有手掌印,自己扇的,脚边是个药瓶,空了。 施凉猛地攥了下手,刺痛让她清醒,她蹲下来,把失控的男人抱在怀里。 “刚才是我不对。” 施凉柔声说,“这件事我们再商量着来,不是你说的吗,还没到那一天,明天就有无限可能,更何况是未来。” 可容蔚然被诸多负面情绪侵蚀,他把自己封住了,什么也听不见。 看到容蔚然|咬|紧|牙关,两边的|咬|肌|鼓动,施凉的眼皮一跳,她要去拿架子上的毛巾,对方却发疯的箍着,神情恐怖,哀伤。 施凉怕他|咬|伤自己,情急之下就把手送到他嘴里。 等容蔚然平复了,施凉的手臂鲜血淋漓。 她看着男人自责痛苦的脸,“以后出门前记得检查药物,不要再这么危险了。” 容蔚然的心脏钝痛,他难受的弓着背脊,“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这三个字,”施凉说,“这次念你是初犯,就算了,下次你再说,我不会再管你。” 容蔚然紧紧的抿着嘴唇,口腔里充斥着铁锈的味道,心里的苦味泛上来,他的鼻子发酸。 “迈过这个坎。”施凉说,“容蔚然,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任由男人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清洗伤口,“别再让我担心了。” 容蔚然抬起赤红的眼睛,嗓音嘶哑,“你会放弃我吗?” 施凉,“不会。” 她毫不迟疑,是那样的坚定,以至于容蔚然怔了很久。 施凉的手臂上滴下来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她的心口,她有点疼。 躺回床上,施凉抱着容蔚然,手一下都没松开,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容蔚然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强硬的拉着施凉上山进庙烧香拜佛。 得亏施凉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能把腿劈了。 到了山脚下,施凉有些晕车,她昨晚没休息,车子又颠了段路,胃里不太舒服。 “晕车药不顶用了?”容蔚然摸摸她的脸,“下来走走,兴许能好些。” 施凉说,“下次不行吗?非得今天?” 容蔚然给她弄开安全带,“我们都很忙,事情多,下次不知道就是什么时候了。” 他在施凉的脸上亲了一下,“走吧。” 施凉瞥他一眼,有无奈,有宠溺。 容蔚然的脸黑黑的,“你怎么还拿看小孩的眼神看我?” “男人成熟的晚,你现在就是个大孩子。” “我快三十岁了。” “看不出来。” “……” 上山的人很多,图的是给新的一年求个好兆头。 容蔚然是一个伤患,刚开始还挺轻松,到达半山腰的时候,他的脸白的吓人。 施凉停下脚步,“坐下来歇会儿。” 容蔚然皱眉,“我不累。” 施凉说,“我累了。” 她径自走开,容蔚然喘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也不管身上的昂贵衣服,和屁|股下面的碎叶泥土,直接坐在了地上。 施凉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喝两口。” 容蔚然喝完水,一带饼干就递过来了,他拆开,丢了块进嘴里,觉得垃圾食品胜过山珍海味。 吃饱喝足,接着爬山。 容蔚然很吃力,施凉几度担心他倒下,他却凭着一股执念撑到了山顶。 “进去的时候,你迈右脚,步子要大。” 容蔚然名堂多,施凉听着,也不跟他调笑,在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不适合。 进去后,容蔚然带着施凉,从左到右,在一尊尊佛像前叩拜,每一处细节都做到虔诚。 施凉从头到尾都没问他一句,只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礼了佛,容蔚然去找主持,拿出两块玉和两份生辰八字,请求开光,又给了寺庙一笔数额巨大的香火钱。 绕是看破俗世的主持都为之动容,“施主,你这是……” 容蔚然没说什么。 主持双手合十,对着他的背影说,“施主,心诚则灵。” 容蔚然的身形微顿,又往前走,他走到施凉那里,把其中一块玉戴到她的脖子上。 玉一直被容蔚然攥着,捂热了,施凉没感觉到凉意,她拿起来看看,“怎么突然给我弄了块玉?” “想到就弄了。” 容蔚然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去附近参观参观。” 施凉问他,“我的手机呢?” 容蔚然说,“在酒店。” 施凉的额角微抽,她想象不到萧荀一晚上过去,会是什么脸色。 “想谁呢?” 容蔚然阴恻恻的看她,“在我这儿,还敢想别人。” 施凉把玉放进领口里面,不搭理他。 “看着点人。” 容蔚然把施凉拉怀里,避免其他人蹭到撞到,谁偷瞄她,就给一击眼刀。 两人前后逛了逛,看到一棵人粗的许愿树,树梢枝头挂了数不清的红色许愿条,风一吹,铃铛叮叮当当响。 有几个游客正在扔许愿条,求平安,姻缘,事业,什么都有。 容蔚然的眼睛一闪,对施凉说,“你去门口等我。” 施凉疑惑,“嗯?” 容蔚然推她走,“快去。” 施凉若有所思的动动眉头,随了他的愿。 容蔚然请了许愿条,他的背上有伤,胳膊上抬,使不上多大力,许愿条抛了几次,都没抛到树枝上。 路过的,和在场的都频频侧目,有些诧异,大概是觉得他太执着。 “施主,莫要……” 闻讯过来的主持在看见年轻人脸上绝不退缩的坚决时,强求两个字被他压到舌头底下,改成了“心急”,以及一声叹息。 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定律。 主持站到一旁,手拿着串佛珠,低声念佛。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里传出窃窃私语声。 “不会吧,这人的人品也太差了。” “啧啧,他是不是傻啊,还以为扔上去了,就真的能灵验?” “好帅啊——” “他生病了吧,好像没什么力气,很痛苦的样子。”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痴情男,我怎么就没遇到。” 容蔚然喘着粗气,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把许愿条往树上扔,掉下来后就去捡了,再扔。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容蔚然死死抿成一条锋利直线的嘴角终于扬起,他缓缓垂下颤抖的右手,抬头去看。 头顶的树枝上,众多的许愿条里,多了属于他跟施凉的爱情。   ☆、第55章 施凉跟容蔚然分开,她没去医院,而是回了家。 “姐,你手机一直关机,萧大哥那边问几次了。” 陈沥沥一见到人,就抓着手问,“你们吵架了?” 她看到玄关的鞋,眼睛一睁,鞋的周围挺脏的,有泥,还有草屑,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去庙里烧香了。” 施凉换上棉拖,趿拉着进客厅。 陈沥沥一愣,“姐,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施凉接过佣人递的水,“今天。” 陈沥沥,“……” 她走过去,也不说话,就盯着施凉看。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跟容蔚然一起去的。” 施凉轻描淡写。 陈沥沥半响说,“萧大哥还不知道吧?” 施凉语出惊人,“他知道。” 陈沥沥后一想,觉得很有可能,没有萧荀不知道的,但他是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 晚饭过后,医院来了电话,打的家里座机,说病人不配合新来的看护。 施凉提着保温桶去了医院。 萧荀不问昨晚和白天的事,施凉也不提,两人之间的相处好像还和平时一样。 “好了吗?” 施凉拿着尿壶,头偏到一边。 萧荀,“好了。” 施凉把尿壶拿去卫生间,出来时和一双温润的眼眸对上。 “我去给你装汤。” “不喝了。”萧荀说,“汤喝了,麻烦。” 施凉随意的说,“有什么麻烦的?” 萧荀淡淡道,“我现在生活不能自理。” 施凉打开保温桶的盖子,“医生你下个月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她端了汤坐在床前,一勺勺的喂着萧荀。 病房的气氛温馨,萧荀说,“慢一点。” 施凉本来就慢,变得更慢了,一个喂,一个喝,没有多余的动作。 萧荀忽然问,“脖子上挂了东西?” 施凉面不改色,“一块玉。” “你不是不喜欢在脖子上挂东西吗?”萧荀说,“以前我给你买的那些,你一样没戴。” 施凉说,“人是会变的。” 萧荀的眼皮垂下去,如一块黑幕,遮住眼底的所有。 的确,他也变了,因为这个孩子,而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那个他。 一碗汤见底,施凉问还要不要,萧荀摇头。 “你休息吧。” 萧荀问她,“又要出去?” “不出去。”施凉给他拉拉被子,“我去找你的主治医生。” 门一关上,里面的气氛就全变了,每个角落都被冰雪覆盖。 另一家医院,某间病房里,容蔚然正在听医生的劝说,叫他不要再偷跑出去了,不好好调养,伤会落下病根。 楚禾坐在沙发上,胳膊环在胸前,沉默不语。 医生一走,容蔚然说,“多给我点药。” “又吃完了?”楚禾的脸色微变,“你是不是超量服用了?” 容蔚然没吭声。 楚禾刷地起身,“你疯了吧!” 她情绪激动,“知不知道你那么做,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乱叫什么?我没多吃。” 容蔚然说,“只是能控制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楚禾倒吸一口气,“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容蔚然阖上眼皮,“我暂时都会留在国内。” 楚禾束手无策,从她遇上这个男人开始,她就越来越迷茫。 “没了命,所有的,全部都没了。” 容蔚然,“你不懂。” “我是不懂。”楚禾坐回椅子上,“她好在哪儿?” 容蔚然挑起一边的嘴角,“说不上来具体的一二三四。” 他的嗓音都变的温柔,“就是无可替代。” “无可替代吗……” 楚禾喃喃了声,“我给老师发个邮件,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国内一趟。” 容蔚然说,“谢谢。” 楚禾想摸摸男人的头发,她握紧手指,忍住了不该有,也注定没有回应的念头。 “出院后你别回家住了,好的环境和氛围才对你的病情有利,否则只会让你更加严重。” “我会住在酒店。” 容蔚然在药物的作用之下渐渐入睡,楚禾走到床边,定定的看过去。 “前因后果真是一道最复杂的题目。” 她自言自语,“你如果还是那个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我应该会对你嗤之以鼻,避而远之,也不会对你动心。” “是因为那个女人,才有这样的你,让我控制不住去靠近的你。” 楚禾轻叹,“所以我感谢她,也妒忌她。” 门外有脚步声,楚禾在来人开门前出去。 “容大哥。” 容斌欲要去推门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来,“他怎么样?” “睡了。” 楚禾反手带上门,和容斌并肩走在长廊,各怀心思。 容斌沉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楚禾说,“我也没做什么。” 容斌侧头看她,“老六有福气。” 楚禾心里敏|感,她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心,“嫂子上次给我做的手工小包我很喜欢,她好厉害啊。” 容斌说,“她也不上班,就在家捣鼓一些小玩意儿。” 语气里隐隐有着嫌弃。 楚禾又蹙了下眉,“容大哥跟嫂子的感情一定很好。” 她的余光敏锐的捕捉到,对方在听了那句话后,脸上瞬间的变化。 之后楚禾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头也不回。 容斌想说送她,都没逮到机会。 年后的时间好像过的比年前还要快。 萧荀跟容蔚然同一天出院,天正蔚蓝,平均气温有所上升,早晚依旧寒冷刺骨,中午晒着太阳,|皮|肤|晒的发烫,人会很惬意。 阳光洒在车玻璃上,挺美的,施凉凑近了些,她降下车窗,看到旁边那辆车里的人在打电话,手机上的白金挂坠轻轻摇动,背面的字母s上面有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那是五年留下的记号,也是手机的主人无数个日夜抚|摸过的印记。 萧荀按了按施凉的肩膀,“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红灯亮起,两辆车往相反的方向驶去,很快就消失在车流里。 施凉靠回椅背,“今天天气不错,半个月都没有过这样的大晴天了。” 萧荀说,“带我去墓园看看你外公和你母亲吧。” 施凉侧过头看他,“好。” 墓园一半被阳光笼罩,另一半嵌在阴影里,静悄悄的一分为二。 施凉把花放在两座墓碑前,静静的望着碑上的照片。 身边的这个男人做任何事都带有目的性,他这一趟之行是在提醒自己。 起风了,施凉感觉到冷意,她拢拢头发,听到耳边的声音,“你的眼睛像你的母亲。” “那时候有不少亲戚都那么说。” 施凉将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记忆里的母亲很温柔,从没对人发过火,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说话时会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细语的,声音很好听。 母亲喜欢钻研一些琴棋书画,她活在诗情画意里面,才会爱上拉小提琴的人,给自己的女儿取了那样柔|软的名字。 “我母亲是个真正的江南女子。” 萧荀说,“那你在这方面,倒是跟她不像。” 施将默认。 她做不到用那么温柔的心态去对待生活。 萧荀又问了施凉外公在世时的事情,“听说你外公棋艺精湛,当年我来a市,原本还期待能和他下一盘棋,可惜了。” 施凉抿了下唇,她觉得现在就是一个机会,所以她问了。 “当年你怎么会在仓库附近?” 萧荀忽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 施凉抬眼,审视男人的表情,似乎和喜怒无关。 “当时我刚巧看见你被几人塞进车里,就叫司机跟在后面。”萧荀说,“后面的事你都知道的。” 施凉说,“我记得有一年,你带我去吃饭,途中见过类似的情形,你漠不关心。”还是她报的警。 萧荀抬起手臂,手指抚|摸上她的眼睛,久久都没说话。 就在施凉以为不会有答案时,她听到男人说,“因为你的眼睛会说话。” 她愕然。 萧荀这回是真的没有对那件事再说什么了,“走吧。” 施凉走在他的后面,脚才着他长长的影子,神情困惑,迷惘。 夜幕降临之后没多久,施凉接到周长明的电话,说在江边打捞上来赵齐的尸体,初步鉴定是自杀。 搁下手机,施凉赶到周长明那边,亲眼目睹了一具尸|体,她才松口气。 “根据皇世的工作人员反应,赵齐一个人开的包间,他一直待在里面,像是在等什么人,对方没有赴约。”周长明说,“从包间桌上散落的纸和粉末来看,怀疑赵齐是吸食大量|毒|品|后产生幻觉,从窗边掉进江里的。” 施凉对赵齐的死因没有兴趣,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聊了几句,周长明带人回队里去了。 施凉往停车的位置走,迎面过来一人,她挑了挑眉。 林竞手插着兜,外表是一贯的君子如玉范儿,他未语先笑,“施姐姐,这么巧啊。” 施凉脚步不停,“你在这里做什么?” “跟几个朋友在皇世叙旧,就听说死人了。”林竞说,“死的还是熟人,我就下来看看。” 他跟上走到前面的女人,“一起吃顿饭吧。” 施凉,“你还有胃口?” “说真的,看了捞上岸的东西,是挺反胃,”林竞说,“可是难得见你一面不是吗?” “我们不光是朋友,合作关系,还是表姐弟,施姐姐,你说是吧。” 施凉回头,目光意味不明。 林竞被看的不自在起来,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没想到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还会感到一丝无措。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附近的西餐厅里。 林竞给施凉点餐,“我没记错吧?” 施凉说,“有心了。” “施姐姐的事我都记着,不会忘记的,”说了句|暧|昧的话,林竞笑着看她,“上次和你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张桌上,还是五年前。” 他感慨,“有时候我还会想起我们在拉斯维加斯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去年年底你结婚,我也没腾出时间去参加,”施凉说,“新婚快乐。” 林竞脸上的笑僵硬,又恢复如常,“改天有空了,我会带我妻子来见施姐姐,她对你很好奇。” “好啊。” 施凉中途去了一下洗手间,回到桌上后,她喝了一杯酒,似乎是觉得有点晕,就拿手撑着头。 林竞喊道,“施姐姐?” 他又喊了声,依旧没有回应。 拿起椅子上的包,林竞抱起人,去了早就备好的酒店房间,把人放到床上。 做完这些,林竞松松衬衫领口,呼出一口气。 床上的女人穿着简单的修身蓝色牛仔裤,黑色短外套,他的妻子偶尔也会有类似的穿着,他只会觉得觉得土,难看。 到了这女人身上,却是玩命的|性|感|。 林竞用带了色彩的目光在她修长笔直的腿上游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看你的。”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房里仅有一道声音,随后是一声叹息。 林竞俯身,把女人脸颊的发丝拨到一边,“前两天,赵齐那小子来找我,跟我谈条件。” “得亏你们把他逼的走投无路,脑子也不灵光了,还当自己是赵家小太子爷。” “他献上一计,条件是送他出国。” “你说他蠢不蠢?”林竞笑起来,“还别说,那计策是好的,所以我已经开始实施了。” “施姐姐,我是很乐意帮萧荀一把的,虽然他不需要外人的帮助,但我还是会搭把手。” 林竞直接坐在床边,他自顾自的说,像一个成功的人士,在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其实萧荀什么都不做,容蔚然也会被他老子和他大哥,还有他自己|逼|死。” “知道为什么吗?”他凑在施凉的耳边,说着悄悄话,“因为容蔚然那药瓶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抗抑郁的药,是我派人调包了。” 一阵得意的笑声过后,林竞柔声说,“热吗?我给你把外套脱掉吧。” 他的手在碰上去的那一刻,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第56章 林竞抬头去看,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波澜。 他愣住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林竞的腹部被一脚踢中,他毫无防备,身子倒地,痛的闷哼一声。 紧接着,拳头的劲风扑向林竞。 他五年前就听说这个女人的身手不错,时至今日,才有幸见识到,自己身上脆弱的部位,关节都发出承受不住的信号。 仅仅是一两分钟,平时经常锻炼的林竞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别打了……住手……” 施凉把人从地上揪起来,她的眼神可怕,怒火并没有就此平息。 林竞擦掉鼻子上的血,苦笑道,“你想把我打死啊?” 施凉冷笑,“打死你,我还得赔条命,不值。” 林竞的脸色阴沉下去,他的膝盖一疼,腿跪到地上。 “你他妈在知道我是谁后,还打我的主意,”施凉居高临下,“林竞,今天我人没事,我要是有事,你就完了。” 林竞的面部抽搐,一是第一次听这女人爆粗口,二是对方所说的话。 “你连你那个亲生父亲都不认,还会认我这个远房表弟?” 施凉大力扇他一巴掌,“难道你不清楚,我认不认,都改变不了事实?” “即便我不认,盛光德还是我父亲,你也是我表弟,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说着,她又动手,往死里打。 林竞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的脸颊巨疼,嘴角出血,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对方还是个美艳的女人。 就算被打的跟条狗一样,林竞都没办法生她的气,更别说找人动她泄愤了。 “施姐姐,你总是能带给我惊喜。” 他下了药,看着她喝的,也能出岔子,似乎只要是和她有关,一切都充满未知。 施凉松开对林竞的钳制去翻包,拿出烟盒跟打火机。 她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才将心里翻滚的杀念压下去。 林竞粗喘两口气,“觉得我特混账是吧。” 他撑起身子,背靠着墙壁,“不怪我啊。” “怪容蔚然以前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太目中无人了,你不知道,他在我面前多嚣张。” “我每次都在忍,天晓得我有多想把他踩在脚底下。” 林竞的情绪有些失控,“他那时候就是个靠他老子的草包,我处处都比他优秀,在你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施凉吐出一团白雾,讽刺道,“他嚣张的只是性格,你肮脏的是灵魂。” 林竞的神情难看。 房内又没了声音,只有一缕烟味在弥漫着,越来越浓。 施凉的声音响起,“你该庆幸,在事情败露时,容蔚然没有事,否则,我绝不会控制的住,还能这么跟你说话。” 林竞满口的血腥味,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笑。 “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离开酒店,施凉打了个电话。 另一边,楚禾冲到容蔚然那里,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药瓶扒出来,倒了几粒一看,脸都青了。 容蔚然,“你怎么……” 他的话声在看到楚禾把药倒进垃圾桶时,戛然而止。 “楚禾,你在干什么?” “不能吃了。” 楚禾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这不是抗抑郁的。” 容蔚然的眉峰霎时间就皱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得知的?” “是施凉通知我的。” 楚禾说完就走,“我去办个事,回来再跟你解释。” 房里的容蔚然一脸震惊,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连上线的? 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又删了,再拨。 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干嘛?” 容蔚然绷着下颚线条,“我还想问你呢。” “我在车里,二十分钟左右就会到家。” 施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异样,“你去睡吧。” 容蔚然沉声道,“刚才楚禾把我的药扔了,说不是我吃的药,你跟我说说。” “让她跟你说。”施凉说,“她是医生,比我清楚。” 容蔚然抿紧唇角,“我想听你说。” “你们现在是同一张战线了?” “傻子。” 施凉被他的问题逗笑,压抑的情绪都消减了一些,“你见过有和情敌同一战线的吗?” “我只是保存了她的联系方式,为的是在必要时候,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情况。” 容蔚然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心头暖暖的,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泡进了温水里面,他的眉头不再紧锁。 “难怪我最近控制的时间越来越短,原来是药出了问题。” “阿凉,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知道。” 施凉任性起来,“但是我现在不想说。” “……” 容蔚然尚未开口,耳边就传来声音,“好了,不说了,我挂了,你去睡吧,听话。” 他拿着手机,听了会儿嘟嘟声,“挂的真利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可以有那种“挂了吧”“怎么还没挂”“你先挂”“这次真要挂了”的腻歪对话。 估计不可能。 楚禾去找了容斌,开门见山,“容蔚然的药被人调包了。” 容斌面色一变,“什么?” 他本来还有点醉意,此刻人全清醒了,“干的?” “你的好朋友,林竞。”楚禾咬牙切齿,“他这是蓄|意|谋|杀!” 容斌深呼吸,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楚禾红着眼睛瞪过去,“你要管的不是这个,是你这个做大哥的,替你弟弟讨回公道!” 容斌来回踱步。 先不说他跟林竞多年的交情,知道对方的为人,是不会干出那种事的,就说容氏现在的局面,很需要林家的支持,不能随便就去争论。 把关系闹僵了,容氏就会孤立无援。 看他迟迟不表态,楚禾冷嘲热讽,“难道在你心里,你亲弟弟还不如一个外人?” “不是,”容斌眉头紧锁,“事情还没弄清楚……” “我说的都是事实。” 楚禾打断他,“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容斌面容严肃,“好,我会去的。” “他变成今天这样,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克制自己,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家人,是你们逼的。” 楚禾笑着摇头,“你们还不如施凉。” 容斌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被那番话弄的很惭愧。 他是大哥,也是容家长子,肩头有着重任,外界太多双眼睛盯着,脚下的每一步都必须深思熟虑,不敢出错,更不敢任意妄为。 以前他还羡慕老六,活出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一面。 容斌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去了林家。 客厅的林竞坐在沙发上,私人医生在给他上药,他在下人的禀报后,见到了来人。 “这么快就来了啊?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明天。” 容斌的那点信任顿时烟消云散,他大步走到林竞面前,铁青着脸低吼,“为什么要那么做?” 下人们吓一跳,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个个大气不敢出。 林竞喊道,“送张医生回去。” 管家立即应声。 客厅很快就没了多余的旁观者。 上周还一起喝酒,称兄道弟的两个人此时剑拔弩张。 容斌的拳头挥过去,林竞躲开了,他调笑,“还是你把你那个弟弟有严重抑郁症的事告诉我的。” “人会活出什么样,还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望到底的,他变成病鬼,也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容不得他再像从前那样了。” “住口!” 容斌掀起玻璃茶几,重摔在地,“林竞,枉我把你当亲兄弟对待!” 林竞站在一地碎玻璃中间,半响说,“抱歉。”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兄弟。” 容斌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的看着林竞,“在你做出那种歹毒举动时,就已经不把我当大哥了。” 林竞一言不发。 “自从你接管林氏以后,你就变了。”容斌说,“你手段阴毒,功利心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几年你被权势迷失心智,早晚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 “你为了权势,不是照样在商场玩那些见不得人的招式?”林竞说,“要说,自食其果,你会排在我前头。” 容斌讥笑,“我再怎么着,也不像你,连自己的表姐都……” “你想好了!” 大声阻止容斌说下去,林竞抓了抓头发,阴鸷的笑道,“跟我林家决裂,这个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容斌的脸阴晴不定。 林竞放轻声音,“不如回去问问伯父,我们改天再谈。” “不必了!” 容斌闭了闭眼,“看在你我多年朋友的面上,这次我不会把事情公开,林竞,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兄弟。” 林竞踩着玻璃坐倒在沙发上,“出来吧。” 一直站在楼梯口阴影里的女人走到水晶灯下,她人如其名,似白雪般高洁。 要说摸样,她在a市是拔尖的美人,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 林竞当初答应娶她,就是她的眼睛,“刚才你听到了什么?” 白雪的脸本就白,此刻更是苍白如纸,“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最好,省的我们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来玩游戏,”林竞说,“叫下人把地上清扫一下,你跟我上楼。” 白雪的身子一抖,乖顺的照做了。 路边,容斌用力拍在方向盘上,他恨好友的不仁不义,也担忧容氏的未来。 思虑几瞬,容斌怀揣着一颗自责的心去了酒店。 容蔚然听楚禾说了来龙去脉,“大哥,你找过林竞了?” “嗯,”容斌低着头,垮下肩膀说,“是大哥糊涂,差点害了你。” 容蔚然淡淡的说,“这事怪不到你头上。” 他在五年前就知道林竞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不过赵齐死了,倒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这笔账我会跟林竞算的。” 容斌问道,“你想怎么做?” 容蔚然去倒酒喝,“大哥你就不要管了。” 沉默了片刻,容斌说,“老六,你的伤也好了,明天就订机票回去吧,别留在国内了。” 容蔚然把酒杯不轻不重的扣在桌上,却让容斌闭上了嘴巴,没再往下说。 蔓延的气氛近似僵硬,不适合继续谈下去。 容斌叮嘱几句就走了,他回家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爸,还好及时发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容振华重敲桌面,“林家那小子真不是东西。” 他背着手说,“这事你做的对。” 随后容振华叹口气,“幸亏有你妈保佑,老六没大碍。” 容斌嗯了声。 “爸,老六恐怕不会回去了。” “看出来了。”容振华说,“真要回去,那次就该走了。” “当初就应该想方设法阻止他回国。” “老六的病情好不了,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他会崩溃的,”容斌凝重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容振华摆手,“出去吧。” 关上门的时候,容蔚然看了眼父亲的背影,佝偻了许多。 不到半个月,谨家出了大新闻,传的沸沸扬扬。 容振华把报纸扔出去,一个电话打给谨家,“老谨,你这是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谨父说,“老容啊,我这也是为了自保。” 容振华皱眉,“出了什么事?” “这个你就别问了。”谨父长叹道,“你也知道政界的复杂,不是走投无路,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容振华说,“你跟我大儿媳断绝父女关系,是不是也要跟我容家分道扬镳?” 谨父只说了句“我还有事”就把电话挂了。 明摆着不愿意接那个话茬,答案也显而易见。 容振华的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件事不是结束。 之后的十来天左右,容氏的那些手脚都被一只只的砍断,变的寸步难行。 老客户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容氏撇清界限,正在进行中的项目里,投入最多的一个出现致命问题,负责人卷卷跑了。 听闻后,容蔚然怒急攻心,当下就昏了过去。   ☆、第57章 施凉得知这一消息时,她正在一个商业晚会上。 舆论添油加醋,传的是容振华生命垂危,在外地的容家几兄弟都在赶回来的路上,容氏即将面临重大危机。 说的有板有眼。 施凉离席打了两个电话,确定容振华在一个半小时前被送进xx医院,进去时人不清醒,而容蔚然现在正在医院,他的几个哥哥的确已收到消息。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凭空捏造。 施凉把手机放进皮包里,她没回大厅,而是往另一处出口走,寻找僻静的地方理理思绪。 众所周知,上流社会的晚宴,是那些年轻贵公子,富家小姐的相亲大会。 施凉撞到两对男女在|调|情|,面孔也看不清,那种|暧|昧|的氛围四处扩散。 她终于找到不被人打扰的角落,安安静静的点上一支香烟。 最近容氏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不是施凉做的,容振华容斌他们肯定会算到她头上。 原本就是一笔烂账,哪算的清? 施凉微张红唇,对着虚空吐出烟雾,不知道容蔚然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那么想。 如果是,那也只能由着他了。 施凉指间的香烟燃尽大半,左边不远处隐隐传来两道声音。 她听出了什么,抬脚走近一些,左手端着拿烟的右手,面无表情的靠着墙壁。 那边,林竞跟萧荀站在一起,气氛并不融洽。 “萧先生,林某送的大礼还满意吗?” “我生平最不待见的,就是自作聪明之人。” 林竞面上的笑意骤然凝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谨家的事是他做的,至于别的,完全跟他无关,分明是这人一手策划。 他撬开的口,对方顺势掀起风浪,现在竟然跟他来这套,还真当他是在巴结,奉承? “无论a市的局面怎么改变,你林家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容家。” 萧荀说的轻描淡写,那身威势太过可怕,仿佛此时是君臣相见。 林竞再次挤出笑容,风度翩翩,“萧先生,您多虑了,林家就是林家,自然跟容家不同。” 见他玩文字游戏,萧荀也玩了一下,“林总,你跟阿凉怎么也是表姐弟,都是一家人,有空应该多走动走动。” 他的的语气堪称温和,却能让人从脚底生出凉意。 林竞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 萧荀叹息,“那太遗憾了。” 林竞再次抽搐,他承认,这个比他父亲小不了几岁的人,是一个非常大强大的对手。 至少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战胜的。 正因为年轻,所以他拥有的时间比对方多很多。 林竞走后,萧荀还立在原地,他的语调变的温和,“起风了,别站那儿了。” 施凉从角落里走出来,“怎么知道的?” 萧荀说,“是你的味道暴露了你。” 施凉动动鼻子,她今晚用的香水味极淡,现在身上沾了晚宴上的混浊味道,已经辩不出来了,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靠的是鼻子。” 萧荀看穿她的内心,给了答案。 “……” 施凉挪开视线,最近有关容氏的情况,他在她面前,都是只字不提,是不想,也不会跟她讨论。 她也就没自讨没趣。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足够让她了解现状。 萧荀再次准确猜到她所想,“你向来不在乎过程,要的是结果。” 施凉半开玩笑,“怎么感觉我在你面前,跟没穿衣服似的。” 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都知道,那种感觉,难以言明,除了没有安全感,还有一丝恐惧。 萧荀听了她的比喻,额角微抽。 晚宴后半场,他们就走了,难得的去路边吃夜宵。 萧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施凉里面是礼服,外面披件外套,两人的穿着和气场都和周遭格格不入。 不多时,店老板上了羊肉串和酒。 施凉拿起桌上的那瓶红星,熟练的开酒瓶倒酒,“没喝过这种酒吧?” 萧荀,“没有。” 施凉给他倒了半杯,“尝尝。” 萧荀抿一口,味浓烈,他皱皱眉头,喝惯了醇柔的红酒,第一次喝白的,不适应。 “多喝几次就习惯了。” 施凉喝水似的,喝了两口,叫萧荀吃羊肉串,“冷了就不好吃了。” 萧荀解开袖扣,卷起袖子,像施凉那样,拿起一串就咬,他眉间的纹路更深了。 “这东西好吃在哪儿?全是孜然味。” 施凉示意他看四周,“吃的是轻松的氛围。” 萧荀扫视一眼,只感受到杂乱和嘈杂,还有那些投来的|炙|热|目光。 男的女的都有,他无所谓,却介意眼前的女人被打量。 一双手伸过来,把施凉外套的扣子扣上了,她调侃,“当初你要是给我换一副嘴歪眼斜的脸,谁还会盯着看。” “后悔了吧?” 萧荀说,“嗯。” 他端起酒杯,灌进去一大口,“后悔了。” 施凉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那口酒太多,喝的急了,对面的男人眼角有点红,他不适的咳嗽。 “喝那么快干什么?” 施凉让店老板倒杯水过来。 萧荀忽然捏住她的脸,指尖划过,“这张脸……不适合你。” 施凉还是说笑的口吻,“不如你再给我换一个?” 萧荀哭笑不得,“你当是贴上去啊,哪能说换就换。” 他的眸光变的深邃,就那么凝视着施凉。 直到店老板过来,才打破了桌上怪异的安静。 之后萧荀就在独自喝酒,施凉劝不住,“车停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路,待会儿你喝醉了,我只能拖你过去。” “不回去了。” 萧荀揉了揉太阳穴,“我在酒店定了房间。” 施凉的眉梢轻挑,“你计划好的?” “不是。”萧荀说,“临时决定的。” 他的胃里好像丟进去一根火把,灼烧无,“丫头,这酒不能喝。” 施凉还停留在晚上不回去这个讯息上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 萧荀低沉着声音,“喝了难受。” 施凉说,“像你这么喝,胃都难受。” 摇摇头,萧荀说,“是心里难受……” 下一刻,他就一头磕在胳膊上。 施凉喊了两声,她把手放进男人的发丝里,缓缓穿|梭,“你也会难受啊……” 喝多了有一点就是好,可以摆出平时不会摆的姿态,因为不清醒,所以做什么,都不愁没借口。 萧荀的自制力向来很好,他一共醉过两次,这是第二次。 上次喝醉了就睡,这次满口酒话,还唱英文歌。 施凉也听不清楚,好不容易把人扶进房间,她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床上的萧荀没来由的说了声,嗓音沙哑,隐隐带着哽咽,“对不起。” 施凉一开始还以为是跟她说的,后来发现不是。 因为萧荀似乎念出一个名字,不是她。 这一刻,施凉就是一个旁观者,她听到男人还在那重复,便凑近点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背叛了你……” 男人的声音低如耳语,“背叛了对你的承诺……” 他痛苦的挣扎着,仿佛自己十恶不赦,罪该万死,“我爱上了别人。” 施凉站起身子,离开了房间。 容氏的股票在容振华住进医院后,就发生动荡。 掌舵的不坐镇前方,整艘船就会失去方向,一旦遭遇狂风骇浪,就会面临沉船的危险。 这时候,船上的人势必会恐慌,不安,焦虑万分。 容斌作为容家长子,又是公司总经理,他理应在第一时间出来稳定人心。 但他错过,甚至可以说是放弃了最好的时间。 其中缘由,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都认为是他临阵脱逃,难当重任。 容斌带着满身的疲惫去找容蔚然。 楚禾望着出现的容斌,早有预料,她嘴里的话是对身旁的人说的,“前几天我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都走不了了。” 容蔚然放下医学方面的书,他这些年虽然在容氏没有一官半职,但他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而且他也是容家人,有需要他的地方,他肯定会尽力而为。 即便是要他拿出他的公司,他也不会犹豫。 只是容蔚然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大哥来此的目的。 “要我主持大局?” 容斌满眼都是红血丝,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了,“只能是你。” “大哥相信你的能力。”他有备而来,“你手里前景不错的公司就是最好的证明,其他人也不会有质疑的声音。” 容蔚然皱眉,他比容彬还要憔悴,人消瘦了许多,眼眶充血,颧骨已经有些陷下去。 楚禾清楚容蔚然快要到极限了,她先他一步说,指名带姓,语气很差,“容斌,你说过不逼他的!” “没的选择了。”容斌抹了把脸,“老六,不是大哥逼你,是形势所迫。” 容蔚然一言不发。 楚禾老了一眼他的侧脸,冷峻的让人难受,她对容斌说,“你们容家有六个兄弟,哪个不是大有作为,换谁都不行,就不能是他!” “你让一个有重度抑郁症的人去面对他最不想面对的局面,等于是把他推向悬崖,容斌,不要忘了,你是他敬重的大哥。” 呼吸粗重,容斌冷冷的说,“楚医生,这是我们容家的家事。” 楚禾气的脸僵了僵,她抿紧嘴唇走出了房间。 房里就剩下俩兄弟。 容斌斟酌着开口,“老六,我知道你跟施凉一直都有联系……” “大哥,大局已定。”容蔚然打断他,“就算是我来接管,恐怕也改变不了结果。” “老六,事在人为,不是吗?” 容斌抓住他的手臂,“十四号上午十点,我们去跟萧荀见上一面。” 容蔚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不是他指名要我去的?” 好一会儿,容斌点头。 容蔚然淡淡的说,“大哥,你也猜到萧荀会开什么条件了吧,我不能答应,否则我必死无疑。” 容斌身子一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第58章 十四号上午十点,容蔚然跟容斌出现在约定的地点,他们一同进去,不到五分钟,容斌一个人先出来了。【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容斌站在风口点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着,那一下吸的过猛,他弯腰咳嗽,眼睛通红。 “先生,您没事吧?” 门口的服务生上前询问,容斌话都没说,只是摆摆手。 服务生奇怪的多看了两眼,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一身名牌穿出颓然感的。 包间里,容蔚然跟萧荀撕打在一起,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 什么事都有理由,他们中间,有同一个女人。 这场架已经酝酿了太长时间,如今一触即发。 容蔚然对着一个年龄可以做自己叔叔的人,他下手狠。 因为一旦手软一分,被打出血的是他。 容蔚然年轻,萧荀老练,两人各有优势。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间的斗争平息,谁也没占到便宜。 容蔚然躺在地上喘气,他的鼻梁差点被打断了,没想到四十多岁的人还有这身手。 “卑鄙!” 斜对面,萧荀靠着墙壁跌坐下来,嘴角带血,颧骨淤青,显得很狼狈,全无平时的儒雅。 他抓起散落的发丝往后捋,“卑鄙?”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萧荀又问,“今天我们位置颠倒,你会选择放手,来成全我?” 容蔚然的轮廓收紧。 “做不到吧。”萧荀似乎是笑了一下,弧度刻薄,“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的,你不能,我也不能。” 容蔚然绷着下颚,“她不爱你。” “爱情只是众多情感中的一种,并没有那么重要,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谁也离不开彼此,无论是哪种关系,都无所谓。” 萧荀不否认,也不承认,“年轻人,你对她是|性|欲|,不是感情。” 听着他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口吻,容蔚然腾地坐起来,冷笑出声,“你以为自己是谁?” 萧荀还是那副不快不慢的语调,“她不是那张脸,你一开始就不会注意到她。” “就算是她主动,你也只会排斥,厌恶,不会去接近。” 沉默了几瞬,容蔚然快速去拿药瓶,就着唾沫咽下药片,他闭上眼睛,面部扭曲的五官一点点恢复。 已经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不可能这么推算,否则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萧荀轻轻笑道,“你所爱的,着迷的,疯狂的,不过都是她的脸。” 容蔚然额头青筋暴起,“你他妈把自己当谁了?” “当谁?这么说你会容易理解一点,你现在看到的她是我创造的,”萧荀转过头,“难道她没告诉你?” 容蔚然的眉头紧锁,下一秒就听对方说,用一种称得上宠溺的表情,“那张脸是我给她的。” 一阵诡谲的死寂过后,容蔚然的喉头干涩的滚动,他知道施凉变了样子,却不知道是萧荀给她定的。 “你把她当什么?你亲手设计的一件作品?” 这回换萧荀沉默了。 门外,容斌见着一人从车里下来,身形匆忙,面容冰冷,他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施凉冷冰冰的,“让开。” 容斌纹丝不动。 施凉,“容总经理,真看不出,你利用起你自己亲弟弟,丝毫不当回事。”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容斌既难堪又愤怒,他一字一顿,“我真后悔,五年前就应该动你。” 施凉冷笑,“你以为你能动的了我?” 容斌深吸一口气,“也是,我忘了,你很会勾男人。” “我弟弟被你勾的神志不清,萧荀也好不到哪儿去。” 施凉不想再跟容斌废话,她要上台阶,对方拦着。 “给我让开!” 容斌试图按她的肩膀。 施凉的手臂挥过去,容蔚然条件反射的躲开,她趁机把包大力朝对方下颚一砸。 容斌吃痛,站不稳的摔下台阶,他还要去抓施凉的脚。 施凉毫不客气的踢开了,高跟鞋踩过他的手,在他的惨叫声里离开。 正叫了几个同伴过来的服务生看到这一幕,膛目结舌。 他们在发现那个女人朝着这边走来时,都后背发紧,一个个的立刻退到一边,让出了路。 施凉一路顺畅的到达包间。 她突然退缩了,怕自己进去时,容蔚然不行了,或者是萧荀倒在血泊里。 那两个人,一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拉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她才能活着,爱上另一个。 施凉想放声尖叫,歇斯底里,问过世的妈妈和外公,问陈沥沥,问黄金殊王建军,她想问身边的所有人,她要怎么办?谁能给她想出一个阻止绝境出现的办法。 但她做不到,她习惯了掩藏,她的心头是个漩涡,面上一片平静。 平静的近似无情。 施凉推门,里头反锁,她的眼皮一跳,“是我。” 之后她就在等。 每一秒的流逝,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末梢。 门打开了,是萧荀。 施凉看到他脸上身上的伤,脸色大变,记忆里如一座山般强大的人都伤成这样,那容蔚然…… “他呢?” “走了。” 施凉转身。 萧荀这次没拉她,只是说,“丫头,我老了,你如果一心要跑,我追不上。” 所以我只能在你要跑之前,砍断你你脚下的路,把你锁在我身边。 那天施凉没出去找容蔚然,她带萧荀回去,电话叫来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全是皮外伤,好的快,施凉希望容蔚然也是。 半夜,床上的施凉突然惊醒,她伸手去摸脸,摸到一点湿意。 施凉去看门,发现门不是关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半掩着,她抿了下唇,再无睡意。 恐怕…… 很快,萧荀就会带她离开这座城市,甚至整个国内。 他想做的,都能做到。 施凉抬起手,看看手心手背,她是注定要撕下一层肉了。 疼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会有多疼,她能不能忍受的住。 某医院露出风声,容蔚然受了重伤。 他需要卧床休息,那是他无声的拒绝,也是他的自我保护。 容斌不得不接下容氏,忙的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产业越大,洞口就越多,填补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被挖出来的。 施凉听闻容蔚然受伤后,心神不宁。 在这个档口上,萧荀说要去国外出差,上车前,他回头看了施凉一眼。 那一眼像是对一个顽皮小孩的宽容,最后一次。 施凉站在风里,觉得今年不正常,四月份的温度竟然跟寒冬腊月差不多,她把手放进口袋里,指尖都冻僵了。 “姐,我怎么感觉……”陈沥沥说,“萧大哥是有意离开的?” 施凉不语,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知道那天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不能问萧荀,可以问容蔚然,他的心她能看透,不会隐瞒自己。 看她往地下车库方向走,陈沥沥问道,“姐,你要去哪儿?” 施凉脚步不停,“去看看他。” 陈沥沥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也许萧大哥那么做,就是早有预料吧。 究竟是纵容,还是怜悯,仁慈? 陈沥沥走神的功夫,车已经开出大铁门,她拢拢身上的披肩,希望姐姐能幸福。 佣人喊她,陈沥沥回了大厅,看见她的父亲坐在轮椅上,脚边是一个碎碗,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她急忙上前检查,“爸,你有没有烫到?” 曹峰说,“没有。” 陈沥沥让佣人把地上清扫干净,吩咐再熬一碗,她也没多说一句,只是推着轮椅去卧房。 曹峰没来由的问了一声,“沥沥,容振华死了没有?” 陈沥沥一愣,她摇头。 曹峰又挺直了腰杆,人也精神了,像是在靠一个盼头撑着,“他死了的那天,你一定要及时告诉爸爸。” 陈沥沥面露担忧之色,“爸……” “容振华干的缺德事不少,他会走在前头的。” 曹峰叹口气,又突兀的说,“萧荀怕是要走歪路了。” 陈沥沥的呼吸一紧,立即问道,“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的跟你差不多,”曹峰说,“容氏眼看就要完了,阿凉就没有理由再留在a市了。” 陈沥沥,“你是说,萧荀要带她走?” “姐是不会走的,她跟我说过,她对这座城市有归属感,以后会一直待在这里。” 曹峰叹息,哪里由的了她。 施凉到医院的时候,碰见容蔚然的几个哥哥,他们都在不同城市生活,也在不同领域有着非凡的成就,跟容斌不同,对容氏的生死存亡没有那么看重。 但施凉依旧不想跟容幕远那几人撞上,她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耳朵里飘进几道对话。 “大哥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爸还在医院,大哥是长子,容氏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的压力有多大,别人是想象不到的。” “我就是觉得,没有什么比家人平安更重要,大哥那么逼老六,过了。” “要换我是老六……” 声音渐渐消失,施凉洗了手出去,她停在病房门前。 门从里面开了,楚禾哭过了,眼睛还是红的,“你还没敲门,他就知道是你来了。” 施凉和她错开身,走了进去。 背后的门带上了,短暂时间以内,不会有人打扰。 容蔚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他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施凉。 施凉也在看他。 那种所谓的一眼就是天荒地老,是童话故事,实际上,只过去一秒。 “腹部的伤是你自己弄的。” 施凉说的不是问句,如果是萧荀,那天容蔚然走不了。 只有一种可能,他回去后自己动的手。 “对。”容蔚然说,“是我用水果刀刺的。” 施凉面色如常,声音也是,“药吃光了?” 容蔚然说,“那时候我很清醒。” 施凉依旧不见情绪变化,在压制着什么,“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疯子的行为?” 容蔚然阖上眼皮,面部消瘦,线条越发冷冽,“今天说了很多话,嗓子疼。” 脚步声靠近床前,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施凉看到他手背的一点血珠,“是萧荀对你说了什么吗?” 容蔚然摸她的手心,“那天我跟萧荀没有谈什么。” “我们打了一架,他挺可笑的跟我来了几个假设,结果他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了,之后就不了了之。” 只有这些?施凉蹙眉,那萧荀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离开两天?仿佛是在把她推进黑暗前,再让她看一眼头顶的骄阳。 她前言不搭后语,“萧荀出差了。” 容蔚然的表情猛然一变,他改为扣紧施凉,“你说他出差了?什么时候的事?” 施凉观察他的神色,“就在一小时前。” 容蔚然没有看施凉,而是看自己缠着纱布的腹部,他扯动嘴角,“我跟大哥闹翻了,他骂我自私,说我自寻死路,我承认了。” “但他还说我会求而不得,这一点我不承认。” 施凉听着,心底犹如被塞进来一块冰,再想到萧荀看她的那一眼,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有什么即将发生,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容蔚然低哑着嗓音,“阿凉,我好像走错了一步棋,没有悔棋的可能了,可是我输不起,你说我要怎么做?” 他的眼中徒然迸射出一种可怕的东西,“我们走吧。” 施凉的声音发干,“你都这样了,走的了吗?” “走的了。” 容蔚然缓缓坐起来,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在一起,“一定走的了。” 片刻后,施凉扶着容蔚然出去。 楚禾在走廊站着,“听说这个季节,繁花似锦,你们如果沿途看到红色的杜鹃花,替我多看几眼。” 她最后说,“一路顺风。” 施凉开车,容蔚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上了高速,将a市甩远。   ☆、第59章 梅雨季节,毛毛细雨总是来的毫无预兆。 车里响着导航甜美的声音,施凉隔着水雾看路况,“你眼睛不酸?” 容蔚然侧着头,目光黏在她身上,“不酸。” “睡会儿吧,”施凉说,“你醒来的时候,我还在。” 容蔚然掐了一下眉心,他低声说,“我想听你说你在市的生活。” “没什么好说的,”施凉面不改色,“就是吃饭睡觉,读书写字,考证面试,很枯燥,也很无味。” 容蔚然,“我想知道当年你在被萧荀救下来,到你走出阴影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施凉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我这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容蔚然猝然皱眉。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那时候我问萧荀,能不能给我弄到让我失忆的药。” 施凉说的很平静,“他说世上没有,我不死心,每一年都问,他每一年都是相同的答案。” 容蔚然叹道,“你以前那么傻吗?” “不但傻,还倔,”施凉说,“有四|五|年时间,我尝试做一些让记忆消退的方法,都没有效果。” 她极短的笑了一下,却让人感到悲凉,“我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记性太好,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那会让她记得回到家推开门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亲人,仓库里发生过的任何细节。 那些恐惧,害怕,无助,绝望,痛苦永远摆脱不了。 容蔚然打破压抑,“你这种逆天的存在,上学的时候肯定会被排挤。” 施凉想起往事,“排挤是真的,原因不是那个。” “过去没有人知道,刚才多了一个你。” 容蔚然诧异的抬眉,“萧荀也不知道?” 施凉,“嗯。” 容蔚然挑起一边的嘴角,愉悦的笑起了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施凉摇摇头,男人啊……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毕业。”容蔚然半搭着眼,慵懒的狮子似的,“上学那会儿尽玩了。” 施凉问他,“恨过我吗?” “有,”容蔚然缓缓调整坐姿,让自己舒服一些,“恨到想把你杀了,再吃进肚子里。” 施凉,“那你怎么没动手?” “一想到要杀你,我的手就开始发抖,刀都拿不起来。”容蔚然说,“后来我发现恨你,我太难受了,为了让我自己不难受,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爱着你吧。” 施凉听着他那份轻松后的伤感,“感谢不杀之恩。” 容蔚然懒懒的笑,“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凑近,碰了碰彼此的嘴唇。 导航提醒前方有休息站,施凉把车开进去,“我去买吃的,你在车里等我。” 容蔚然嗯道,“好。” 施凉下车,湿答答的雨往脸上扑,她垂头往前走,冷不丁和一少年的撞上。 那少年一看人长什么样儿,两眼立马就直了,他一副吊儿郎当样,“姐姐,刚才你把给撞了,你说怎么办吧。” 听到那语气,施凉抬了抬眼,不禁微微一怔。 少年被看的浑身发毛,“喂,你盯着老子看什么?” 他颇为自恋的摸摸下巴,笑的很邪气,“怎么,爱上老子了?” 施凉勾勾唇,感慨道,“还真是像啊……” “像谁?你相好的?” 少年的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按住,他气急败坏的往后面吼,“谁他妈……操,大叔,你给老子松手!” 容蔚然眯了眯眼,“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玩。” 少年气冲冲的,“管的着吗你!” 容蔚然挑眉,“你想打主意的,是我老婆。” “……” 少年的脸涨红,他切了声,不爽的走了。 和当年的容蔚然一样,心高气傲,气焰嚣张,不碰有夫之妇。 底线谁都有,没有例外。 但是人生在世,有数不尽的关卡,很有可能就会栽倒在哪一次上面,到那时,什么底线,禁|忌,会变的屁都不是。 容蔚然就因为施凉,一次次破例,最终变成她的战俘。 施凉看向面前的男人,一时有些恍惚,似乎还是桀骜不驯,充满痞气的那个他。 “不要在外面这么看我。” 容蔚然捏捏她的腰,拿手掌箍住,“进去吧。” 施凉担心他走着走着就倒下了,“你可以吗?” “死不了。” 容蔚然跟着施凉,买了吃的喝的坐在角落里,他们并没有那种私奔的慌张和不安,倒像是在约会。 “这胡萝卜块也太大了吧。” 容蔚然一块块的拨给施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世上怎么会有胡萝卜这种既难吃,又丑的东西。” 施凉把鸡腿拨到他的餐盘里,“挑食的小朋友,不讨人喜欢。” 容蔚然哼笑,“我有你喜欢就行了。” 施凉吃下那些胡萝卜,“是,有我喜欢,你可以继续保持你的任性。”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施凉抬头,看到男人愣愣的望着自己,“怎么了?”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情话。” “我说了吗?” “说了。” “那就是说了吧。” 施凉把汤推到他面前,“赶紧喝掉,再不喝就凉了。” 汤是紫菜汤,里头飘着不少葱花,容蔚然把它们一个个给请出去。 他喝口汤,“我想|吻|你。” 施凉眼皮不抬,“回车里再吻。” 容蔚然的身子前倾,“我还想|抚|摸|你,|占|有|你,待会儿也能回车里做?” 施凉扒出半个八角,往他盘子里一丟,“我看你是想在这儿被打。” 容蔚然靠回去,那一个简单的动作扯到腹部的伤,他疼的闷哼一声,叹口气道,“就没见过你温柔的样子。” “真是冤枉。” 施凉把他剩下的汤喝了,“在床上的时候,我哪回对你不温柔?” 容蔚然抽嘴,“你确定那是温柔,不是浪?” 施凉夹了一个牛肉丸子塞他嘴里。 容蔚然吃的不多,他坐到施凉旁边,手搭在她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 施凉拍他的手背,没用什么力道,“老实点。” 容蔚然搂着她的腰,“我这还不老实?” 施凉不搭理。 “姐,你知道我会这么做吧?”容蔚然垂眼笑,“不跟你为敌,宁愿背叛家人,背叛全世界,也不背叛你。” 施凉却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容蔚然扳过她的脸,“为什么会不知道?” 他一脸受伤,难过,肉|麻兮兮的,“我那么爱你。” 施凉把筷子一扔,“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容蔚然故作惊讶,“怎么了?” 施凉说,“牙酸。” 容蔚然捧住她的脸,湿热的呼吸喷洒过去,“我看看。” 不出意料,施凉的脸上多了道口水印子。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见了,其中就有之前的那个少年和他的同伴。 “那么大岁数,还做傻|逼事。” “女的好正啊,那种大姐姐是我喜欢的。” “省省吧,你跟人相好的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你眼力劲差了吧,那男的满脸病态,一点血色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短命鬼。” 短命鬼这个形容实在不讨喜,落谁头上,谁都高兴不了,容蔚然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施凉及时按住他的手,安抚的拍拍,“别跟小孩子计较。” 容蔚然闭了闭眼,压下心头咆哮的怒火,“姐,我不会走在你前头。” 他用力勒施凉,神情恐怖,“你也不准先走。” 施凉顺着他,“好,我答应你。” 容蔚然把额头抵在她的手心里,嗓音嘶哑,“别动,让我待一会儿。” “包里没纸巾,你哭了,我只能拿袖子给你擤鼻涕了。” “……” 施凉吃掉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就去解决容蔚然吃剩下的,“吃多少打多少,浪费粮食很可耻知不知道?” 身旁的男人没有回应,她侧头去看,才发现对方睡着了。 施凉脱掉外套盖在他身上,望了望他虚弱的脸,嘴里泛起一种味道,瞬间覆盖饭菜味,那种味道是苦味。 容蔚然并没有睡多久,他在十几分钟后就醒了,下意识去找人,在没看到后,他霍然起身,眼中有着强烈的不安和焦虑。 “我在这里。” 听到背后的声音,容蔚然猛地回头,他把人抱住了,身子在抖,嗓音也是,“没跑就好。” “我能跑哪儿去啊?”施凉拍拍他的背部,“做噩梦了?” 容蔚然没说话,手臂收的更紧,把人往胸膛里勒,似乎这么做,就能融进骨子里。 施凉被他勒的呼吸困难,“冷静点。” 容蔚然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摸摸怀里人的胳膊,拉开点一看,脸就沉了,“你的衣服呢?” 他的余光看到掉在椅子前的外套,明白过来,只瞪着施凉,不知道说什么。 施凉打了个喷嚏。 容蔚然的脸更沉了几分,快速把捡起外套给她穿上。 “下次别管我,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 “你真的想要我不管你?” 容蔚然的唇线拉直,“不想。” 他绷着脸说,“可是你有个什么事,比落在我自己头上还难受。” 施凉说,“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比你大,做事之前都会考虑到位。” “大几十岁还是大多少?”容蔚然把她的衣领抚平,“你是个女人,你有权利不那么强大。” “好吧,以后我会多用那个权利。” 动身前,容蔚然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挺巧的再次碰到那个走路带风,佛挡杀佛的少年。 对方不知道隔壁有人,正在跟一女的打电话,打完了,又是一个,套路一个样。 容蔚然冲了马桶出来,和少年打了个照面。 少年吓的往后蹦,“卧槽!” 容蔚然若无其事的洗手,“小子,你早晚也会跟我一样。” 少年不明所以,“什么?” 容蔚然淡淡的说,“你以为的傻|逼样。” 少年懵了,清醒过来时洗手间就剩他了,他抓出手机给哥们打电话,“操,在休息站碰到了一个神经病,说老子会变成|傻|逼,你说逗不逗,笑屁啊……” 容蔚然在门口找到人,身影高挑匀称,一眼就能揪出来。 他擦过人群,走到施凉身边,带着宣布拥有权的姿态。 那些|露|骨|的,炙热的视线顷刻之间就在潮湿的空气里凝固,匆匆崩裂。 容蔚然望着倾斜的雨幕,“雨大了。” “你有伤,”施凉说,“等雨小点,我们再走。” 容蔚然抿唇,“好。” 施凉拿出烟盒,|夹|了一根放嘴里,她又去拿打火机。 一只手伸过来,“用这个。” 施凉看了眼那个掉漆的黑色打火机,“难怪我没找到,原来在你这儿。” 她拿到手里摸了几下,“这几年一直带在身边?” 容蔚然,“嗯。” “恨你的时候,砸了又捡回来,再砸,想你的时候,就拿着睡觉,一准能梦到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那种挣扎谁也不会知道,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被你那么折腾都没坏,质量过关了。” 施凉按下打火机,她吸一口烟,没把打火机还给容蔚然,而是放进了包里。 “要抽一口吗?” 容蔚然低头,衔住那根烟蒂,将她的气息和温度一并卷入肺腑。 这样的画面被在场许多人看在眼里,他们能感受到,那两个人很爱很爱对方。 雨斜飞的角度越发刁钻,施凉跟容蔚然又进去了,他们在无人的角落共抽一根烟,用此来缓解对彼此的渴|望。 “我们去市吧。”容蔚然摸着施凉的头发,“我想去看看你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 “顺便去拜访一下黄金殊的爷爷,让他给我卜一卦。” 施凉掐灭烟头,“想清楚了?” 容蔚然展臂把她抱进怀里,沉默的用唇|磨|蹭|她的脖颈。 雨停后,施凉跟容蔚然离开休息站,前往市,她给黄金殊打了通电话。   ☆、第60章 黄金殊亲自到高速路口迎接,她还是风风火火样儿,除了腰上的肉多了一圈,下巴也更圆润了。【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别看了,”黄金殊翻白眼,“我知道我现在成一头猪了。” “气色不错,”施凉打量,“建军那厨艺,你不成猪才怪。” 黄金殊哼哼,“你就羡慕吧。” 她朝车里闭目休息的容蔚然努努嘴,“不是受伤了吗?不要紧吧?” 施凉站在风口,“回去再说吧。” “行。” 黄金殊上了自家的车,叫司机在前面带路,抄近点的回去。 到了地儿,打过招呼,容蔚然就去房间躺着了,他的脸色实在太差,在强撑着,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 客厅里,施凉端着茶水,“金殊,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黄金殊愣了愣,她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阿凉,我说了,你要冷静啊。” 施凉把茶杯端到嘴边,“你先说。” 黄金殊小声在她耳边,“我今天下午本来要去d市亲戚家的,是接到一个电话才临时取消的行程。” “不然我就跟你错过啦。” 施凉冷不丁喝了一口热茶,舌尖烫的又麻又疼,“是萧荀?” “嗯,”黄金殊点点头,“他说你会过来。” “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你的电话了。” 施凉猛地扣紧杯子,她开始回忆一路上所发生的,包括休息站遇见的那些面孔。 是不是容蔚然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改变了主意?重新做的决定? 那个人仿佛是把什么都料到了,好像她跟容蔚然现在正踩在对方画好的路上,去哪儿都给他们提前标记好了。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用糟糕就能形容的了。 施凉缓缓放下杯子,两只手的指缝交叉在一起。 黄金殊欲言又止,“阿凉……” 施凉已经恢复如常,“嗯?” 黄金殊担忧的看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施凉说,“没事。” 她岔开话题,“孕吐反应还大吗?” 黄金殊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再去问,“前段时间吃了吐,吐完再吃,每天半死不活,现在好日子来了。” 施凉摸了下她有点凸起小腹,“预产期是几月份?” 黄金殊说,“重阳节前两天。” 施凉轻声说,“那时候我可能不在了。” 黄金殊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想出去转转。”施凉说,“如果他醒了,你跟他说声,叫他等我。” 黄金殊问她,“多久回来啊?” “很快。” 施凉换上鞋子出门。 黄金殊一直坐在客厅,不时望望大门口,又去留意楼上。 她见容蔚然的情况不太好,提过找医生上门,被拒绝了。 黄金殊唉声叹气,她摸摸肚子,“宝宝,你也跟妈妈一起给你干妈祈祷吧。” 祈祷她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一个多小时以后,施凉回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小袋,全部给了黄金殊。 “干嘛呢这是?给我买的?” 黄金殊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拿出件上衣,要说给新生宝宝买的,明显大了,要说是给她买的,又小的不是一星半点。 “阿凉,这是?” 施凉,“服务员说上小学左右能穿。” “小学?”黄金殊抽抽嘴,“那你干嘛现在买啊?” 她又去翻袋子,发现不止有金锁,生肖玉,还有很多衣服鞋子,颜色和款式比较中性化,男女宝宝都能穿,但是尺寸上面…… “阿凉,你别吓我。” 想到什么,黄金殊声音都开始抖了,“我是孕妇,禁不住吓的。” “吓你做什么?”施凉说,“商场的服务员能说会道,不停的推荐,正好又有活动,我就给买了。” 黄金殊紧盯着她,“真的?” 施凉面色从容,“真的。” 黄金殊还是不信,“那你也不能把宝宝五年,十年后穿的都买了啊?” 她不信向来精明冷静的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套推销手法就头脑发热,干出这种常人都干不出的事。 施凉给出三字,“不差钱。” “到那时候不穿就放着吧。”她说,“金殊,我上楼看看他。” 黄金殊在沙发前来回走动,一副心不在焉样子,家里的佣人提心吊胆,生怕她磕了。 “张妈,晚上加个豆腐蒸鱼。” “好嘞!” 黄金殊又叫人去买酱鸭,她回房打电话,“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到家?” 那头的王建军在画图,“还没忙完。” “忙什么呢?出大事了?”黄金殊说着就要哭了,“建军,你快点回来。” 王建军吓一跳,他立马就放柔声音,“马上啊。” 一路飞奔到家,王建军急忙冲进房间,抱着黄金殊左看右看,“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老婆了?” 黄金殊哭过,眼睛还是红的,她把事情说了,包括自己担心的。 “你说这事乱不乱?” 王建军抓头皮,他脑细胞不够用,“阿凉跟容蔚然不是私奔吗?” “肯定不是,”黄金殊说,“私奔是不会上我这儿来的。” “而且萧荀也不会那么做。” 王建军眨眼睛,“那萧荀是什么意思?成全了?” 黄金殊咬|唇,“不可能吧。” “萧荀对阿凉好着呢,不过他那种好……说不上来怎么形容,跟我俩的不像。” “总之他是不可能成全容蔚然跟阿凉的。”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王建军被绕晕了,“我就怕跟聪明人打交道,完全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黄金殊拽他的大手,“你上菜市场买小龙虾去。” 话题转的生硬,王建军有点懵。 “快去买,”黄金殊催促,“阿凉最喜欢吃你做的小龙虾了。” 王建军在她脸上亲一口,“行行行,我这就去。” 黄金殊喊,“多买点,我要吃两斤,不,三斤!” 回答她的是王建军的白眼和关门声。 楼上的客房里,施凉躺在容蔚然身边,头靠着他,拿手机拍照,再去设置。 照片里的男人睡的并不安稳,墨眉紧蹙,薄唇也抿在一起,而他怀里的女人正侧头凝视着他,神态专注,温柔。 施凉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这一觉睡的沉,醒来时天都黑了。 有人盯着自己看的感觉很清晰,施凉没睁开眼睛,“什么时候醒的?” 容蔚然握住她肩头的一缕长发,捏在指间绕着,“有一会儿了。” “怎么不叫我?” “不想。” 容蔚然打开手机看时间,入眼的就是张合照,他呆住了。 施凉睁眼,若无其事的下床穿衣,身后是男人高兴的笑声。 房里的气氛无声无息的变的温馨,甜蜜。 施凉在给容蔚然换药的时候,听他说,“你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是我教的。” 那语气,有几分妒忌,几分失落,剩下的是遗憾。 施凉说,“有一样是你教的。” 容蔚然看她,“什么?” 施凉低头,唇贴在他腹部的纱布上面,“是爱。” 容蔚然木头似的躺了几秒,就发疯地往施凉身上凑,结果碰到伤口,他嘶一声,疼的揪住眉毛。 “乱动什么?”施凉把他按回去,“躺好。” 容蔚然哑声说,“让我抱抱你。” 施凉娴熟的把纱布缠好,回去给他抱。 于是他们相互依偎。 黄金殊在楼梯下面喊了好几声才见到人出来,“你们再不下楼,我就要上去敲门了。”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走了一圈,“吃饭啦。” 施凉问道,“你爸妈呢?” “去参加老朋友的金婚了。”黄金殊说,“我刚跟他们通过电话,说是要在那边住一晚上,明天再回。” 客厅弥漫着一股子|诱|人|的饭菜香,是王建军王大厨亲自操办的。 老爷子坐在上方,精气神挺好的,他的脸上挂着笑,和蔼道,“随便吃,不要客气。” 话是对容蔚然说的,就他一个新来的。 容蔚然第一次体验这种轻松的氛围,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饭桌上,谁也没提别的,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逗笑。 一顿晚饭吃的舒心,容蔚然吃了两碗饭,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施凉面前的虾头堆成小山,给容蔚然剥了一只,丟他碗里,“你是几百年没吃大米饭了?” “这米香。”容蔚然扒两口饭,再把虾肉吃了,“王先生的厨艺胜过五星级酒店。” 王建军冷不丁戴上一顶高帽,他脸一红,受宠若惊,“哪里哪里,我就是平时喜欢弄,买了不少书学的。” 他不假思索道,“六少有兴趣的话,回头我把那些书都给你。” 桌上静了一秒。 容蔚然笑道,“好啊。” 王建军的脚被踢,他瞥自己老婆,不敢再乱说话了。 老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觉,“吃菜吃菜,年轻人就要多吃。” “吃多,福多。” 容蔚然闻言,默默的又去添了半碗。 饭后,老爷子拉着容蔚然下棋。 他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下棋,上门的客人多半都是来求一卦,问前程的,或者看个面相,指望破财消灾。 谁来了,都是在棋局上谈事,能不能谈好,棋艺和棋品尤其重要。 容蔚然压根不会下象棋,“我只会五步棋。” “……” 黄金殊哈哈大笑,“爷爷,五步棋也是一种嘛,可以的可以的。” 那在老爷子眼里,就是小孩子玩的,他勉为其难,“五步棋下的怎么样?” 容蔚然说,“还行。” 他那表情,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谦虚。 两三分钟后,他们就不那么认为了。 “你怎么看的,在这儿呢,我都要成了,你也不堵我?” “……” “眼睛不小,人长的也俊,就是反应迟钝,看哪儿呢?那边那边——” 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小伙子,你能赢一回吗?” 容蔚然咳一声,“我尽力。” 他拉施凉的手,施凉偏过头,憋着笑。 下一局,又是老爷子赢,他恨铁不成钢,故意放水都不容易。 容蔚然摸摸鼻子,“是爷爷太厉害了。” “我看你就是笨!” 老爷子喝口茶,“阿凉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上一个这么笨的。” 施凉冒出一句,“互补。” “……” 容蔚然给施凉让位,看她跟老爷子下象棋。 黄金殊跟王建军一脸佩服,五步棋都一场没赢,就那菜鸟水平,还能坚持蹲那儿看象棋。 他俩看了一会儿,上一边腻歪去了。 老爷子故作生气,“阿凉,你来势汹汹,这是想要给你小男友扳回一城?” 施凉尚未开口,容蔚然的声音就响了,“爷爷,我快三十了。” 老爷子观棋局,把手中白子一放,“我问你,你是不是比阿凉小?” 容蔚然,“……是。” 老爷子,“那不是小男友,难道还是大男友?” 容蔚然闭上嘴巴,脸漆黑。 施凉抖动肩膀,一分神,黑子就放错了位置。 老爷子混浊的双眼有精光闪现,“丫头,你这一步走差了。” 施凉笑笑,“没关系,爷爷,你走你的。” 老爷子沉吟,“那爷爷可就不留手了。” 一旁的容蔚然看了眼棋局,看天书似的,一头雾水。 他拿出手机欣赏照片,隔一会儿看棋局,黑子是施凉,白子是老爷子,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来了两局,老爷子就输两局,他摆摆手,“歇会儿再来。” 施凉起身,“那我去厨房切点水果。” 她一走,茶室就陷入安静。 片刻后,容蔚然开口,他的姿态虔诚,“爷爷,能不能给我看个面相?” “面相啊……”老爷子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却又装了玄机,“你信,还是不信?” 容蔚然,“我信。”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 老爷子招手,“过来。” 容蔚然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半响,“小伙子,你是儿孙满堂的好命。” 容蔚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愣怔了许久,孩子般的笑,“爷爷,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祝福。”   ☆、第61章 老爷子没让施凉跟容蔚然走,留他们过夜。 几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思乱飞,谁也没留意电视里的女主角是如何身处险境,又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那种悬疑阴森的氛围被沙发周围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啊——” 电视里的尖叫把黄金殊吓的身子一抖,她拍拍胸口,“快吓死我了。” 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回神。 老爷子叫王建军换台,到少儿频道时,他说,“就看这个。” “大晚上的,就不要看一惊一乍的了,看点童趣的,对睡眠好。” 几人看着多啦爱梦,一脸迷之怪异。 除了容蔚然。 他听到大熊的声音,一直垂搭着的眼皮就立刻往上一撩。 那样子,还是个动漫迷。 气氛挺和谐的,老爷子毫无预兆的朝施凉问了句,“萧荀还好吗?” 施凉正在吃容蔚然给她剥的山核桃,她闻言,差点梗到。 一旁的黄金殊咳一声,“爷爷,吃瓜子吗?” 老爷子捋了把白胡子,“抓点花生给我。” 他回头又说,“阿凉,前段时间萧荀来这边,我给他卜了一卦,他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当时我还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一转眼就给忘了。” “……” 黄金殊踩王建军,把他拖鞋上的卡通脸踩变形了,他也没吱一声。 王建军本来就不会说话,这种情况,更是不能张口,唯恐再添乱。 施凉吃掉嘴里的山核桃,神态自若,“爷爷,他出差了。” “出差了啊,”老爷子叨唠,“我说怎么没见他跟你们一道回来。” “阿凉,你见着他了,替爷爷跟他说声,要放宽心。” “好的。” 老爷子好像又想起来什么,“你小男友是a市人吗?” “嗯。”施凉说,“爷爷,我去给您泡茶。” “不喝了,”老爷子摆手,“人老了,起夜麻烦。” “时间过的真快,刷的一下,人萧荀都四十多了,半辈子过去了……” 这回连黄金殊都拯救不了她爷爷的老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拄着拐杖起来,“你们都早点睡,别太晚了。” 他特地交代,“金殊,夜里饿就叫张妈,建军你多顾着点她。” “知道的。爷爷晚安。” 之后黄金殊也拉着王建军走了。 刚才始终没出声的容蔚然把手指一松,山核桃的硬壳掉在垃圾篓里,细尖的边角有血。 余光捕捉到了,施凉大力把容蔚然的那只手一抓,翻过去看他的手掌心,破了好几处。 这些都是他在克制自己的证据。 容蔚然把手拿走,“困了,上楼睡觉吧。” 施凉再次抓住了,将自己的手指穿梭进他的指缝里,亲密的|磨|蹭|了几下。 “明天早点起,有很多地方要带你去看。” “好。” 洗漱的时候,施凉在卸妆,容蔚然站她旁边,她调笑,“放心,妆卸了,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觉得你不化妆好看。” 施凉拿手指指尖点一下他的心口位置,“通常男人这么说,都没走这个地方。” “真的,”容蔚然从后面搂住女人,下巴蹭在她的脖颈,“你不化妆,眼睛更美。” 施凉后蹭。 容蔚然闷哼,他每一回都是毫无抵抗力的被这女人勾去魂魄。 如果有后半辈子,那也翻不了身了。 这次伤的是腹部,完全不能使力,容蔚然挂着空挡,眼神幽怨。 施凉拿毛巾擦脸,“右手不能用了?” “能用,”容蔚然亲她的耳蜗,“不想用。” 施凉从镜子里扫他一眼,“把裤子拉链拉了。” 半小时后,容蔚然神清气爽的躺在床上,准备酝酿睡意。 在他的头脑开始混沌的那一瞬间,他也窜出一种假设,比起萧荀的,更加可笑。 没有最开始的算计,没有那五年的垂死挣扎,也没有两家的恩怨,施凉的外公和妈妈都还活着,他的妈妈也是。 他们已经结婚了,有规划有未来,且正在为造小人这个伟大的事业奋斗。 “想什么,乐成那样。” 耳边的声音击破容蔚然脑子里的画面,他掐了掐眉心,“我在睁眼做梦。” 施凉把被子掀了掀,铺开了,“闭眼继续做吧。” “闭眼就真的是梦了,”容蔚然皱眉头,“睁眼还能自我欺骗一下。” 施凉侧头看过去。 容蔚然也把脸侧向她,四目相视了片刻,两人一下一下亲|吻|,不掺杂任何|情|欲|,有的只是单纯的喜欢。 半夜,施凉迷迷糊糊的,发现容蔚然坐在床头,她瞬间就醒了。 “怎么不睡?” “睡不着。”容蔚然的脸嵌在昏暗的光线里,轮廓深沉,“你睡吧,别管我了。” 他的嗓音听起来并没有丝毫倦意,“我坐坐,想睡了再睡。” 施凉去开灯,房间骤然被拖进光亮之中,包括身边人脸上来不及收敛干净的焦虑。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 容蔚然的手放进微乱的发丝里,他低着头,眼睑被一片阴影遮盖,“我在想,我们有孩子了,第一个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施凉愣了愣,“女孩吧。” “男孩万一继承他爸的脾性,指不定会祸害多少小姑娘,那到时候,我给他擦屁|股,都得烦死。” 容蔚然的面部抽搐。 他躺回去,半响笑,“其实我不太喜欢小孩。” “我知道。” 施凉把一条手臂横到男人的颈后,让他枕着,“不过我想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很成功的父亲。”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容蔚然长手长脚,蜷着并不舒服,但他眉间的纹路却减轻了许多。 “也许吧。” 容蔚然又一次陷入幻想,这次是施凉带他进去的,“我估计会跟他们争风吃醋,划好地盘,从小就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慢慢地,他在那些勾勒出的美好中睡去。 施凉天亮前才合了会儿眼。 人生来孤独,上了年纪会越发清楚这一点,无论如何排斥,最后都只能接受。 老爷子养了只漂亮的八哥,那位小祖宗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吃的不满意,它在笼子里窝着,精神萎靡。 把老爷子急的,清早就为它忙左忙右,那动静把大家伙都吵醒了。 施凉跟容蔚然简单洗漱完了,把房间收拾收拾就下楼去了。 老爷子在哄八哥,让施凉他们先去吃早餐,不要等他。 施凉看了看笼子里的八哥,她第一次来黄金殊家,黄金殊带她到院子里,蹦蹦跳跳的指着八哥给她看,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爷爷,它快二十岁了吧。” 老爷子一怔,喃喃,“原来是老了啊……” 他叹口气,释怀了,“老了有老人的去处,都一样的。” 客厅被突如其来的伤感笼罩。 容蔚然想到自己已逝的母亲,住院的父亲,他的眼底蒙上一层忧郁。 八哥叫了两声,老爷子提着它往书房走,步履蹒跚。 施凉在后面问,“爷爷,不吃早餐了?” “不吃了。”老爷子有些吃力的迈过门槛,“你们多吃点。” 施凉把粥给容蔚然,生老病死是常态这种话安慰人,太轻了,起不到半点作用。 所以她没有说,“吃完了就走。” 容蔚然揉额角,还想那八哥,“养只搁家里挺不错的。” “再养条狗,哈士奇或者德牧,把它们都放在后院,天气好了就能出来撒欢,再种一片竹林,夏天会有蜻蜓……” 施凉听着他的描述,没有打断,在他说完后给出笑容,“那要多大一块地?” “怎么也要大几百,”容蔚然俊朗的眉眼神采奕奕,“再挖一个湖,丟进去鱼饵,有空就去钓点鱼,还能带孩子们上那儿散步。” “你觉得好不好?” 施凉停留在容蔚然那个孩子们的“们”上面,挺想问数字是大于等于几。 “还行。” “你这口头禅……”容蔚然无奈,“喜欢,不喜欢,就这两个选择,你回回给我第三个。” 施凉也挺无奈,“习惯了。” “刚才我说的,你可以随便补充,或者任性的更改。” 容蔚然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用承诺的口吻说,“你是一家之主,不要丢了自己应有的权利。” 施凉偏头,亲亲他的下巴。 “早……啊” 王建军打着哈欠过来,他咳两声,端了杯豆浆,外加三个大肉包子,两个烧饼回了房间,去伺候饿瘫了,又不想起来的老婆。 走到房门口时,王建军的头扭到一半,又扭回去,“那个……你们今天要离开c市吗?” 施凉说,“还不确定。” 王建军哦了声,“那有决定了,跟我们说声啊。” 施凉说好,她收回视线,见男人在看自己,眼神询问。 容蔚然漫不经心的擦嘴,“走吧。” “跟爷爷打个招呼再走。” 离开黄家,施凉带容蔚然去了一处水库。 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水面掀起层层涟漪,他们并肩站着,只觉心旷神怡。 “我上高中那会儿,喜欢绕路来这边。”施凉手指着水库,“以前中间没有填路,现在变成旅游景点了。” 路边停着不少私家车,都是过来钓鱼的,享受那种钱可以买到的满足感。 容蔚然皱眉,“你上水库干什么?” 施凉说,“游泳。” 容蔚然捏她,“游泳?在这里游?” “这里没人打扰,”施凉说,“从水库一头游到另一头,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翻倍缩短时间。” 容蔚然的眉头更紧,“哪儿不能练,为什么非要跑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个水库淹死过不少人,大多都是来玩的学生。”施凉的神情淡漠,“我见过一个,他是追我的一个男生,捞上来时已经死了。” “当时我刚巧路过,往里头看了眼,看到他塞满淤泥的手指,被水泡的浮|肿,我当场就吐了。” “第二天我就上这儿来了,跳下去的时候,就感觉那男生的手拽着我,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游的很快,因为我不想被他拖下去,落得一样的下场。” 容蔚然沉默,看他的脸呈现的状态,可以知道他|咬|住|了牙关。 “你才是疯子。” 施凉微笑,“没有那时候的我,哪儿在你面前的我。” 过了许久,容蔚然突兀的问,他的嗓音干哑的厉害,“姐,你有没有想过,萧荀是在通过你,思念着什么人?” 施凉面不改色,她不答反问,“我傻吗?” 容蔚然,“不傻。” 施凉撩开眼前的发丝,“那你还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呼吸一滞,容蔚然把她摁在怀里,手掌用力箍住她的后脑勺。 他们去下一个地方,目的地是一间酒吧,在半路上,一辆大货车朝他们迎面开过来。 那辆货车上司机扭曲惊恐的表情在容蔚然的瞳孔里放大,有短暂的一瞬间,他想,就这样结束吧。 在离开的最后一刻,他们陪伴着彼此,这就够了。 急刹车声刺破心脏,容蔚然破裂的思绪震动不堪,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颤抖不止,冷汗打湿后心。 听到耳边的声音,容蔚然迟缓的扭头,瞳孔涣散,目光没有焦距。 他张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怎么样?” 施凉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她解开安全带,什么也不说就把男人抱住了。 分不清是谁的身子在抖,谁的气息紊乱,谁先吻的谁,他们需要从彼此那里得到什么,又需要给对方急切想要的。 货车司机惊魂未定,也不管事,手忙脚乱的开车跑了。 有交|警过来敲窗,他嘴里公式化的一套说词在看到男人赤红的眼睛时,卡了一下,“都没有受伤吧?” 容蔚然深呼吸,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他接通以后,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神情全变了。 “怎么……” 施凉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看到来电显示是姜淮,眉心蹙了蹙。 那头的姜淮说容振华病重,医院已经下了通知,人不行了。   ☆、第62章 回去的路程不变,却漫长的令人窒息。 容蔚然的焦躁写在脸上,他按喇叭和手指敲方向盘的频率都极度不正常。 逼仄的车里,盘旋的是阴云压顶的沉闷。 施凉一直在打电话,接电话,都是公事,涉及容氏,她也没刻意压低音量,避讳什么。 嗓子干了,施凉难受的咳了几声,水杯就递到她面前。 她拿在手里,“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下高速。” “嗯。” 容蔚然望着前方的路况,不再多言。 施凉喝了水,陪他沉默。 一下高速,两拨人就在那里等着,一拨是姜淮陈沥沥带头,一拨是容家人。 施凉在开门的那一刻,她突然顿住了,仿佛在等什么。 然而容蔚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或者开口的迹象。 门打开的轻微声音响了,施凉把门一推,阳光猛一下扑向她,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睛,酸涩感没有缓解。 施凉的胳膊被大力拽住,背后是男人嘶哑的声音,“等我的消息。” “好。” 施凉下车,被拽过的觉得那条胳膊疼的无处安放,他指间的温度和力道一同刻在了她的骨头上。 多道目光投过来,其中就有萧荀的人,施凉只扫过姜淮跟陈沥沥,前者是一贯的精明姿态,不见其他情绪,后者眼中有着迟疑,凝重。 见施凉看向自己,陈沥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抿了抿嘴。 随后容蔚然出来,面无表情的走到容家人那边。 两拨人往两个方向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极速的车流里。 容蔚然被带去医院,走廊站了不少人,他们的沉重把悲伤的气氛渲染的更加浓烈。 “老六,你终于赶回来了,进去看看爸吧,他一直在说你。” 容幕远几个都看过来,容斌没有,他低着头,胡子拉碴,满身满脸的穷途末路。 容蔚然也没有要跟容斌说话的意思,他抬脚走进病房。 容振华弥留之际,人已经迷糊了,“是老六吗?” 几瞬后,病房里响起声音,“爸,是我。” 容蔚然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我回来了。” 容振华的呼吸时有时无,眼睛里却一下子有了一丝光亮,“过来……给爸爸看看……” 容蔚然走到床前,微微弯下身子,望着自己的父亲。 人都有老去,死去的一天,谁也不例外,不过是有早有晚的问题,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然而视野里猝不及防的被泼进来了水,湿湿的。 容振华静静的看着小儿子,他并没有再说平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就快死了,才醒悟过来,从前计较的,什么都不重要。 “爸爸很想你妈……”容振华断断续续的说,“还有施凉的外公和……和她妈妈了……” “他们……他们会……会见我吗……” 容蔚然说,“会的。” 容振华布满皱纹的眼角湿润,泪水滑进鬓角。 他这一生,都陷在名利场里,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最后悔最愧疚的就是对吴家一家做过的事。 那时候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不可能用年轻不懂事作为欺骗自己的借口,他就是被利益冲昏头脑,丧失良知,成为一切不幸的□□。 到头来,还害了容家,小儿子,太多人都被牵扯进来。 容振华身上的死亡气息越发清晰,很快就可以见到吴家父女了,他会去请罪。 “你们几个兄弟都要好好的。” 容蔚然听着。 “爸在国外有个账户,上面有一笔钱,是给你留的,等你结婚的时候用。” 容振华突然又有精神了,说话也利索了些,“具体都在你房间书架第二排的一本书里。” “老六,你是最像你爷爷的,重情重义,可惜啊……”容家已经败落了,否则早点交给小儿子打理,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都是命。 不给容蔚然开口的机会,容振华闭上眼睛,“你出去吧。” 容蔚然的唇角压紧,他出去时,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朝他看。 “老六,爸有对你说什么吗?” “那个……姚秘书说了,爸没有留遗嘱。” “是不是爸跟你提了?” 容蔚然大步往前走,将那些令他暴躁的声音全部甩在后面,片甲不留地|剥|出自己的世界。 医院门口,楚禾站那儿,神情复杂,她以为容振华的病情至少还会熬个几年,和大多数老人的情况差不多,谁知道会突然成这样。 所以容蔚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是不会不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的,这点,她知道,其他人也不会不清楚。 在容蔚然走近的时候,楚禾问他,“看到杜鹃花了吗?” 容蔚然脚步不停,“下次。” 楚禾一愣,他这两个字充满了希望和美好,她不忍心再去把残忍的现实摊给他看。 容家依旧大到极度奢华,梨树桃树花开艳艳,小桥流水,竹林翠绿,风景秀丽,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压抑。 保镖,佣人,管家,个个都顶着张风雨欲来的表情,他们看到回来的人,都低头见礼。 “六少爷。” 容蔚然不做回应,他上了楼,把自己关在房里。 楼下的管家心事重重,“楚小姐,我家老爷他……” 楚禾说,“就这两天。” 管家身子一晃,后退了两步,他痛哭,老爷怎么就走他前头了…… 楚禾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递纸巾。 管家摆摆手,佝偻着腰走了。 停留在原地,楚禾抬头环顾诺大的客厅,容家势必会随着容振华的走,彻底败落,走上赵家,盛家的老路。 a市变了,也没变,还是一家独大。 傍晚,容斌在门口拍门,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门打开了,容蔚然启唇,他很平静,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有事?” 容斌冷冰冰的说,“爸要见施凉。” 容蔚然闭口不答。 “爸他要见你的前妻,施凉,你听见没有?” 容斌情绪失控,要不是其他人拉着,他的拳头已经挥上去了。 容蔚然淡淡的问,“见她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容斌咆哮,这段时间积压的愤恨和痛苦终于爆发,他不能接受容氏的现状,如同不能面对唾手可得的一切变成泡沫。 “都是因为你!” 他近似是扭曲黑白的责骂,“当初要不是你中了施凉的圈套,被她牵着鼻子走,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盛家也是被你害的,才有那样的下场!” 容蔚然,“说完了?”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声音,却让在场的其他人不寒而栗。 容斌表情愤怒,“妈死前那么想见她一面,她都不肯,她那种女人,蛇蝎心肠,有什么好?” “老六,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对得起你这个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容蔚然,“这次说完了?” “你鬼迷心窍了,”容斌呵呵笑道,“行,老六,我看等你将来去地下了,你有什么脸面见妈。” 容蔚然甩上门。 砰一声巨响,好像一耳光扇在门口的容斌脸上。 他缓缓蹲下来,脸埋在掌心里,心里清楚刚才自己的行为多么过分,可笑,不是一个大哥该有的样子。 但是他没忍住,低估了自己的自私程度。 容斌是长子,身上扛着容氏未来的荣辱兴衰,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一毕业就进的容氏,跟在父亲身边做事,受权势影响最重。 他没有信心,可以在这次的跌倒后重新站起来,站到现在的位置。 因此他彷徨,不分敌我的逮着人就发泄。 “大哥,老六不联系施凉,我们也联系不到。” “是啊,除了他,没人能说动施凉了。” “算了。” 容斌拿开手,眼睛发红,里面已经没了情绪,“我们尽力了,爸能理解的。” 就在此时,施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一头,她的脸上戴着墨镜,神情全部遮掩。 走廊空无一人,像是提前做过清除的工作,确保不会有任何声音出现。 施凉推来病房的门进去,反手带上门。 在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和冰冷的仪器中间,她冷漠的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容振华似是有所感应,眼睛一下子就撑开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生命力所剩无几,撑起的动作很小。 “你来了啊。” 施凉并未靠近,“伯父,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容振华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非常吃力,吐字不清,“对不起。” 施凉没有给出一丝反应。 容振华也不指望得到原谅,“你……你对老六……” 施凉说,“我爱他。” 容振华吊着一口气,等来施凉,他就问了这么一句,听完她的亲口回答,便闭上了眼睛。 施凉听到仪器里发出病人心跳停止的提示声响,她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许久才离开。 在那之后,有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里乱成一团。 夜晚月朗星稀,有风轻轻拂过,树梢晃动,在车顶上打下一片阴影。 施凉坐进后座,她阖上眼帘,一言不发。 一只宽大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带着薄茧,来回|磨|蹭|。 那种|触|感|在施凉的神经上重重擦过,她猛地把我拿开。 “走了。” 萧荀温和道,“那就回去吧。” 施凉侧头,面朝车窗,“你带我来医院见容振华,为的就是让外界知道,我是他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 萧荀轻笑着摇头,“丫头,是你想见他,我只是遂了你的愿。” 施凉的嘴唇一抿,冷哼了声,不再开口。 不多时,容家接到医院电话,哭声一片。 容蔚然得知时凉去过医院,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去的。 耳边的声音都在指责,是施凉说了什么,才让父亲连今晚都没过去。 容蔚然挨了几拳头,分不清是谁给的,他至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也没做任何反抗,毫无意义。 电话打不通,容蔚然坐在楼梯上,一遍又一遍的打,他突然就把手机大力扔出去,头低在膝盖里。 手机承受着主人的怒气,颤颤巍巍的摔下楼梯,报废了。 楚禾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人,失去至亲,爱人又联系不上,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怎样一种景象?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楚禾说,“施凉出现在医院,可能是你父亲另外派人去通知的。” “我想你父亲要见她,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不会发生冲突。” 就在楚禾以为等不到回复时,她听见男人说,“我怕的不是这个。” “那你是怕什么?” “我跟我的人失去联系,”容蔚然的身子大幅度起伏,在竭力克制着,“我找不到她了。” 楚禾感觉有条蛇缠上她的脚脖子,凉意窜上全身,又在一瞬间渗透骨髓,她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你先不要着急。” 楚禾抓住容蔚然的手臂,“听我说,容蔚然,局面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事情在没有发生前,都有无数可能和转机。” 管家来说,车在等着,容蔚然起身下楼。 楚禾提心吊胆的跟上他,生怕他下一刻就踩下楼梯。 消息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的,医院围了很多记者,商界有头有脸的也来了。 容蔚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他转身,目光骇人。 拍拍他的肩膀,林竞象征性的说出两个字,“节哀。” 容蔚然没有迈步。 见他这样,林竞笑起来,“看来你已经有了预感。” 他看腕表,“半小时前,施凉人就不在a市了。” “别问我,”林竞手插着兜,“我也想知道萧荀把她带去了哪儿。” “不过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 林竞畅快的说,“看在我们相识一场,回头你有需要,我会给你介绍几家不错的疗养院。” 容蔚然的手攥成拳头,根根骨节突起,爷爷说过,他会儿孙满堂,命好。 可是为什么? 我们说好的,等我的消息,你也答应了,为什么不等我…… 一步步走进医院大楼,容蔚然突然喷出一口血,一头栽倒了下去。   ☆、第63章 四月十三,是容振华的葬礼。 大雨凌厉而迅疾的敲打地面,这是墓园的全部声音。 这样的场面,清一色的黑,色调凝重,如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狠绝地绕着墓碑缠了又绕,裹的严严实实。 容斌为首的一行人陆续离开,十几分钟后,再有脚步声传来,雨中出现一把黑伞,一身黑衣的人。 雨更大了,风势猛烈,墓园周围的树木大幅度摇动,发出不堪忍受的声响。 树叶被卷起,飘落,毫无章法的混进风里,雨里,在一座座墓碑上空打旋。 脚步声停在其中一座墓碑前面,伞下的人脸色白的泛青,眼睑下有很深的阴影。 他活着,有呼吸,有心跳,会走会跑,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气息,浓的令人心惊胆颤。 许久,墓碑前缓缓响起声音,夹在雨声里,很模糊,“我还没有找到她。” 黑色的雨伞上抬几分,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住着一头困兽,濒临死亡,“爸,我撑不下去了……” 容蔚然弯腰咳嗽,他握紧伞柄,咳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痛苦,雨里出现点点猩红,刚落下就被冲淡了,之后再添新的,反反复复。 整座墓园把他包围,他早已深陷其中,能不能出来,全看一个人。 如今,怕是没指望了。 那天之后,容蔚然生了一场大病。 他是昏迷着被送出国内的,在疗养院住了两个多月,整个人不成样子。 抑郁症的症状有多可怕,患者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要面临哪些东西,会经历怎样的挣扎,正常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楚禾为了阻止容蔚然自杀,她不但多安排了护工,自己更是日夜盯着,不敢掉以轻心,自身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作为一个医生,楚禾竟然把自己搞的严重神经衰弱。 即便如此,她却连自嘲的空隙都没有。 “你要坚持下去。” 楚禾日复一日的重复这句话,是在告诉容蔚然,也在说服自己。 坚持,才有希望。 对谁都是如此,死了,那些人和事,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禾有时候觉得人生比电影里演的要更像是一出戏,第一次体会到感情,喜欢的人活的如同行尸走肉,而她无能为力。 “今天的太阳很大。” 楚禾和昨天,前天一样,拉开窗帘让明亮的光线照进来,驱赶掉屋里的阴暗。 屋里的男人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有起伏,会给人一种是具尸体的错觉。 他太瘦了,两边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颧骨高高突起,唇色发白,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令人悲哀的死灰色。 “还听那首《月半弯》吧。” 楚禾说出每天都说一遍的歌名,早已听的滚瓜烂熟,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记哪首歌,像记这首一样了。 轻快柔和的曲调在屋里响起,诉说着独一无二的故事。 楚禾站在床前,“你起来一下,我把你的被子晒晒。” 男人无动于衷。 楚禾|咬|紧嘴唇,不知道脸上的表情是悲伤,还是愤怒,“容蔚然,你的父母都在天上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们会有多伤心?” 容蔚然依旧没有反应。 楚禾吸一口气,她放缓了语调,哄小孩子般的说,“还没找到就去找啊,世界就这么大,你那么爱她,又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容蔚然的眼睑微动。 楚禾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扳起来,“在你找到施凉之前,能不能好好活着?” 她用尽全力,还是徒劳,一个成年男人就算瘦成皮包骨,那身大骨架的重量也让她吃不消。 “我快受不了了,容蔚然,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这段时间,楚禾失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止一次的梦到他死去,从世界上消失,不是他躺在血泊里,地上掉着水果刀,就是他从楼上跳下去,她扑过去,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再这么下去,楚禾觉得自己也会在这家疗养院有个床铺。 房里响起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嘶哑难辨,“你可以放弃。” 楚禾拿指甲抠着手心,以此来刺激自己不去发脾气,她闭了闭眼,“如果我现在放弃,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所以容蔚然,你也不要放弃。” 容蔚然又不说话了。 他最多的状态就是静静的听着歌,把自己与世隔绝,去用力抱紧那些回忆。 楚禾没办法,只好叫人过来帮忙,把被子拿出去晒了,再给容蔚然理头发。 容蔚然的头发长了,到肩头,和干练毫不相干,衬的人更颓然,憔悴。 在知道有人要靠近自己时,容蔚然大力反抗,他扔掉手边的所有东西,面目可憎,歇斯底里的吼,“滚!” 楚禾一番解释,叫人等一下,她拿镜子给发狂的男人,“你看看,你现在跟个野人有什么两样。” 容蔚然粗声喘气,手背青筋都出来了。 楚禾说,“哪一天你们走在大街上,她认不出你,和你擦肩而过,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容蔚然眼中的暴戾凝固,他缓缓扭动脖子,面向楚禾。 楚禾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男人极度危险可怕的一面,还是会头皮发麻,手脚僵硬。 她的喉咙干涩,竭力温声细语,“我知道你不想的。” “你很爱她,她也是,”楚禾的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语气维持着平静,“容蔚然,老天爷肯定给你们安排了重逢的时间。” 容蔚然反抗的情绪慢慢地减轻,“真的?” “嗯。”楚禾|舔|舔|发干的唇,“你坐好了,把头发理一下吧。” “施凉喜欢以前的你。” 下一刻,她就看见男人坐到椅子上,双腿并在一起,曲成九十度,背脊挺直,端正的和一个等待家长检查的小孩子一样。 楚禾的眼眶里一片湿热,她偏过头,匆匆擦了几下眼睛。 有了那一出,理发的过程就顺利多了,容蔚然的头发蓄短,人精神不少,他身上的病服空荡荡的,下颚削瘦,犹如被刀刃残忍的切过,但他还是英俊的。 谁见了,也不会联想到丑陋这个词。 楚禾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不到三十岁,鬓角就白了很多,墨眉之间有一道深刻的纹路。 她想对他说,人生挺长的,你还没有过完五分之一,为什么不换一个人来爱。 也许是刚才男人坐在那儿的模样太过单纯,在楚禾的心里刻下印记,她有些恍惚,凉那番话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小心紧张地观察男人的神色,唯恐他失控,做出过激的行为。 容蔚然说,“换不了。” 楚禾压着声音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容蔚然垂眼,右手手指放进左手的袖子里,摸着那处字母,心被那个女人拽走了,那里是空的。 没她,他连怎么去爱一个人都不会了。 容蔚然的爱情叫施凉。 一天夜里,疗养院发生惊动,护士带着|警|员|四处搜寻。 他们在一处灌木丛里找到中国患者,对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样的情况在一周后再次发生,疗养院对容蔚然的屋子周围加强|监|视|,唯恐他再做出类似的疯狂举动。 门口,楚禾看着容蔚然被几个人大力压住手脚,看他在镇定剂的药效下慢慢平稳,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她却好像直接从夏天跨越到寒冬,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有一瞬,楚禾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怀疑,活着……真的好吗? 她惊醒了,一身冷汗。 不敢再待下去,楚禾落荒而逃。 半个月后,楚禾跑来了,她的气息有点乱,脸发红,额前的发丝上都是汗。 “有人找你。” 容蔚然坐在窗前,眼神空洞,他没有听见。 走到他面前,楚禾拔高声音,“是陈沥沥来找你了,她说有东西要给你。” 椅子倒地,砰一声响后,是容蔚然混乱的脚步声,他捏住楚禾的胳膊,“你说谁?” “陈沥沥,”楚禾一字一顿,“施凉的那个妹妹。” 她立刻就被放开了,眼前晃过一道身影,快又慌张,生怕慢一秒,就会错过什么。 花园一角的长椅上,陈沥沥坐在那里,腿上放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子,她用两条手臂抱着,似乎很重要。 望见一人跑过来,离的近了,陈沥沥惊在那里,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天之骄子。 短短几个月,到底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对方精神有问题,在疗养院接受治疗,跟国内容家断了联系,其他的一无所知。 没想到他变的不人不鬼。 陈沥沥的手被一股可怕的力道钳制,她回神。 容蔚然从喉咙里碾出几个字,裹着血腥味,“她在哪儿?” 陈沥沥摇头,“我不知道。” “你们是姐妹,她那么信任你,”容蔚然死死的盯着,“你不可能不知道!” 陈沥沥抽凉气,“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痛的脸都白了,“容蔚然,你快松手。” 半响,容蔚然垂下手,仿佛那个动作要了他全身的力气,“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陈沥沥顾不上检查手腕,“纸箱子。” 如果不是父亲病逝,她在离开前决定收拾屋子,还发现不了。 那纸箱子就会继续和灰尘为伴,极有可能容蔚然永远都不会知道,姐姐给他留了东西。 陈沥沥又会想,或许姐姐算到她会发现纸箱子,并且交给容蔚然。 姐姐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和这个容蔚然一样,重情重义,所以才受困。 听闻陈沥沥所说,容蔚然低头去看,神情茫然,因为太害怕只是一场梦了。 “这是我姐的东西。” 陈沥沥要去抱纸箱子,被一只手先她一步抢走,宝贝似的紧抱在怀里,谁敢碰一下,就跟谁拼命。 不是不知道这人对她姐的感情,在这一刻,陈沥沥的心头仍然感到震撼。 她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又瘦又高,随时都会倒下去。 “我要去英国了,如果我有我姐的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陈沥沥喊完了,她的耳边隐隐传来一声,“谢谢。” 台阶上的楚禾目睹了这一幕,她退开几步,让男人过去。 今天他应该是想一个人度过,她不会来打扰。 回到屋里,容蔚然把门关上,再反锁,又去关窗户,确保接下来不会有任何生物出现。 做好一系列动作,容蔚然蹲在纸箱子前面,他伸手摸了摸,将纸箱子打开了。 入眼的是一个掉漆的黑色打火机,刻了r的手机挂坠,还有一条红色的围巾,一个狐狸玩具,和一个很大的抱枕。 容蔚然一一拿在手里,寸寸|抚|摸|,他思念的目光骤然一滞,猛地把手伸到纸箱子下面,翻出一个东西,是生日卡片。 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钢笔字——生日快乐,我在等你。 容蔚然瞪着卡片,像是上头会窜出什么洪水猛兽出来。 他发了疯的把纸箱子翻过来,往地上一倒,所有的东西全部摊在眼皮底下。 卡片一共五张,用了同一句话,记载着那五年的时光。 还有耳钉,也是五个,全是黑色的,不同款。 容蔚然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声,他手里的卡片上凝聚了一滩水迹。 “原来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 “大骗子,”容蔚然低低的笑出声,满脸的泪,“你是这世上最成功的伪装者。” 他拿起一个耳钉,扎进左耳,那里空了几年,有些不适。 那种不适是活着的证明,令容蔚然的灵魂都在叫嚣着,想见她。 想象着她在写卡片时的样子,容蔚然的唇角一扬,他坐下来,认真仔细的去看那些东西。 就在容蔚然准备把卡片收好时,他的手臂顿在半空,手指在其中一张卡片的边缘来回摸了摸,再拿到眼前看,发现卡片后面还有一张,黏在一起了。 第六张卡片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跟其他卡片上的字迹不同,并不规整,像是匆忙留下的。 容蔚然看了很久,久到他的眼睛湿了,又干了。 他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个村子,容蔚然从村口进去,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玩耍打闹,几个妇女坐在墙角边唠嗑边摘菜,满脸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再往里走,他见到牵着牛,步履蹒跚的老人,干完农活回来的壮汉。 村子不大,容蔚然很快就走到村尾,他站在树荫下,望见远处有一个高挑的女人,背对他站着,身上穿了件长裙子,跟着风轻轻摆动。 她转身,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眉眼一如从前般妩|媚动人,容蔚然醒了,手里攥着卡片。 卡片被攥的地方已经有点皱了,被汗浸|湿,字迹模糊。 大梦初醒,容蔚然心脏一阵发疼,他侧身,虚虚地抱着狐狸玩具。 第二天,楚禾来看容蔚然,他刮了胡子,衣着整洁,正在专心地给屋里的植物浇水。 窗帘拉开了,阳光洒进来,男人身上镀了层光晕,和昨天的颓废胖若两人,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 楚禾扫视屋子,没见那个纸箱子,不知道藏哪儿了,她想,应该是施凉的东西,被收起来了。 刚回来的时候,容蔚然不吃不喝,是想方设法给他|注|射|的营养,甚至强行往嘴里灌,后来就动用施凉来击破他的攻防,打进他的世界。 今天他和正常人无异,一份早餐几乎就没剩下。 楚禾的心情很好,“想不想出去走走?” 出乎意料的,容蔚然很爽快,“好啊。” 楚禾微怔,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只要他好,就够了。 八月里,正值炎炎夏日,清晨还有些稀薄的凉意,一转眼就会消失全无,让人措手不及。 容蔚然换上t恤长裤,他走在街上,像杂志上抠下来的冷峻模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从疗养院出来的,身边跟着医生,口袋里还揣着药瓶。 走在旁边,楚禾一直在留意容蔚然的变化,犹豫提不提容家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他不问,说明并不想知道。 容蔚然突然说,“手机给我用一下。” 楚禾抬头,目光里充满深究。 她忘了,容蔚然不发病的时候,不露声色,是看不出名堂的。 楚禾拿了手机给他,自己走到一边去了,没问原因。 容蔚然按了个号码,他开口表明身份,那头就传来小助理的惊喜声,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还没死,等我死了再哭。” “……” 容蔚然问了一些事,小助理如实交代,又开始哭,情绪难以平复。 啪的挂了,容蔚然又打了几通电话,他把手机还给楚禾,面上没有表情。 楚禾找到机会去看手机,通话记录全删了。 走了一会儿,他们在公园坐下来。 “你好好接受治疗,控制住病情,再出来找施凉,”楚禾|拨|弄|着一片树叶,轻声说,“总会找到的。” 容蔚然突兀的说,“楚禾,如果你是萧荀,你会把她带去哪儿?” 闻言,楚禾侧头,看到男人仰起脖子,阳光透过树梢投下的斑驳光影都在他的脸上,那么不真实,又美好。 她惊诧的发现,男人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地复原,就像是干涸已久的一盆植物,终于等来主人的灌溉。 “如果我是他……” 楚禾思索着,“我会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和她在那里生活,就我们两个人,不想被以前的人和事打扰。” “谁也不认识……”容蔚然问,“那会是什么地方?” “某个山庄,小镇,海边的村子……”楚禾一连说了多个,“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角落,可以供萧荀选择的地方有很多。” 容蔚然半阖了眼帘,“是啊,有很多。” 周遭浮动的气流凝结了,气氛也随之变的压抑,让人感到窒息。 沉默片刻,楚禾说,“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去祝福,真心诚意的说,“我相信,你们会再相遇的。” 容蔚然|摩|挲|着手指,“你听说过c市黄家吗?” 楚禾愕然道,“是那个占卜的黄家?” “对。” 容蔚然说,“我找过黄老爷子,向他问了我的面相。” 楚禾问道,“那位老爷子是怎么说的?” 容蔚然将手掌翻上,瞧着掌纹,“他说我是儿孙满堂的好命。” 楚禾一震。 容蔚然开口问,“你信命吗?” 楚禾说,“信吧。”不然老天怎么会在让她遇上这个人后,又让她一世不能如愿。 “我也信。” 容蔚然倏然抬起手臂,手掌放在她的发顶,轻轻摸了摸。 楚禾僵在原地。 她被揽进男人的胸膛里,和无数次想象的那样温暖。 楚禾忍不住拽着男人的衣服,手臂环上去。 这个拥抱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暧|昧|,更像是兄长和妹妹。 容蔚然低声说,“楚禾,无论是那次,还是这次,你都从来没有放弃我,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爱情和恩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楚禾笑着,满嘴苦味,“我明白。” “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不违背道义,我都会毫不保留的答应。” “好啊,那我记着了。” 楚禾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她说,“你放心吧,真到了那天,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谢谢。”容蔚然说,“抱歉。” 此时楚禾只懂前两个字,至于后两个字,她懂的时候是在几天后。 容蔚然走了,不知所踪。   ☆、第64章 人海茫茫,一个人想找另一个人,充满无数的可能,也许蓦然回首,就是重逢,也许一生都在错过。 从国外到国内,容蔚然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寻找,他找了三年,去过很多小镇,山村,见过很多人。 那些经历填充进他千疮百孔的世界里,而有个地方依旧是空荡荡的,什么也填不了。 每次在街上看到有点像的背影,容蔚然都会发了疯的追上去,之后失魂落魄的转身。 一次次的从期待,激动,再到失望,他的身体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灵魂孤独悲凉。 支撑他抬一下脚,迈出一步,不停往前走的是刻骨铭心的执念,不死不灭。 容蔚然想,他会一直找下去,到最后一口气,生命的尽头。 黄老爷子一年前去世,容蔚然闻讯后去见了一面。 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谁也逃脱不了。 老爷子一生都在窥视天机,给别人看命,他反而是个明白人,命这东西,是死的。 临走前,老爷子对一直站在床前等着什么的容蔚然说了一句话。 他说——去南方,你的命运会迎来转机。 黄金殊也是那么对容蔚然说的,“阿凉肯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想念着我们。” “她不能跟我们联系,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阿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最后,黄金殊哭着说,“请你不要放弃寻找她。” 老爷子的葬礼过后,容蔚然就一刻不停的往南走,他必须相信老爷子,不能去犹豫,怀疑。 因为他没有给自己留回头路,背后抵着把长刀,锋利无比,一旦他停下来,往后靠,迎接他的就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向前奔跑。 半年后,容蔚然来到海边的一座小镇。 这里的民风纯朴,生活简单,空气里会有淡淡的咸腥味,那是大自然带给小镇的独有味道。 容蔚然住在一位老人的家里,每天跟他一起晒晒渔网,捡一点小鱼小虾,再听听老人的唠叨。 “海上有个岛,”老人望着大海的方向,他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深重|痕|迹|,勾勒出沧桑,“我们这里的人叫它貝岛。” 容蔚然拿着瓶啤酒喝,随口问,“爷爷年轻时候去过岛上吗?” “去过,常去的,”老人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想起了什么,“岛上有一种花,白的和雪一样,听说在夜里会变色,还有一种植物,叶子特别大,能当雨伞用,也能做菜。” 老人说到这里,满眼都蕴着笑意,“等我儿子回来了,你跟着他,上岛去看看。” 容蔚然沉默了。 据他了解,老人的儿子多年前就在一次出海时遭遇突变,发生了意外,葬身大海。 老人得知消息,悲伤过度,病倒了,他自我逃避,觉得儿子没死,还活着,是去海的另一边了,有一天会回来的。 镇上人也都没有戳穿老人,让他在期待中度过晚年。 容蔚然抬起手背擦擦额头的汗,“好。” “镇上的很多人都离开了,也不知道这外面有什么好的,难不成头顶的天跟我们这里的不是一个天?” 碎碎叨叨的,老人问道,“小伙子,你找到你妻子了,还会回来吗?” 容蔚然的身子前倾,脖子上的玉掉出来,在半空轻轻晃动,他又给放回领子里,小心的按按。 “会的,我很喜欢这里。” 老人来了精神,“那好啊,到时候老头我如果还有口气,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他叹口气,“哎,我儿子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好些年都没回来了,不知道在外面吃的好不好。” 容蔚然的喉咙干涩的动了动,他垂下眼帘,额前碎发盖下一片阴影,隐藏了所有。 这世上,大多都是不如愿的,极少才能称心如意。 他仰头灌进嘴里一大口酒,冰冰凉凉的温度窜遍四肢百骸。 “不能那么喝,”老人说,“会伤身的。” 容蔚然笑笑,“爷爷,我没事。” “还是年轻啊……” 老人晒了一会儿太阳,困了,就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容蔚然去拿了薄毯子搭在老人的身上,他靠着树,后脑勺磕上去,在传来的疼痛里强迫自己清醒,不能醉了。 年轻吗? 他三十出头,心里住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那些快乐,幸福已经久远,想不起来是什么感觉了。 容蔚然离开的前一天,老人在屋子里摔倒了,他醒来,人就糊涂了。 老人把容蔚然当儿子,紧抓着不放,嘴里不停的念着,“大宇啊,你终于回来了。” 容蔚然看看老人干枯粗糙的手,又去看他眼睛里的泪光,半响说,“我……” “饿了吧,”老人慈爱的说,“爸给你煮鱼汤去。” 容蔚然望着老人急急忙忙的身影,心里五味陈杂。 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浮现父亲佝偻的背影,清晰,又模糊。 深思了许久,容蔚然把脚边的背包放回自己的单人床,改了行程,决定过些天再走。 施凉知道了,会赞同他的。 小镇上的住户不多,人们见到老人拉着高大俊美的陌生男人,说是他儿子的时候,他们都默契的去选择圆老人的梦。 “刘老,人回来了,这回你高兴了吧。” “高兴高兴。” 老人好像年轻了不少,逢人就拉着激动地说上一通,谁都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容蔚然成了好人,镇上的名人,同时出名还有他的自身条件,很快就出现上门给女儿谋亲事的。 “刘老,小凤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这放眼望去,整个镇上,是绝对找不出比她更心灵手巧的了。” 那妇人噼里啪啦的说着,一张脸上全是骄傲和自豪,“不如就把小凤嫁过来,你的床前也多个能干的人给你端茶送水不是?” “小凤是好孩子,”老人说,“可惜我家大宇结婚了,有伴儿。” “啊?”妇人伸着脖子左右看,“人呢?他人呢?我问问去。” 她是不信的,人岁数大了,一摔就出事,神志不清了,把外地人当成死去多年的儿子,这嘴里说出的话,能是真的吗? 老人喊了两声,“大宇?” 容蔚然从外头回来,“怎么了?” 妇人一见他,就自来熟的迎上去,热情地做了一番介绍,主要是推销自己的小女儿,“我家就在不远,有空常来玩,多走动走动。” 容蔚然淡淡道,“大姐,我有爱人。” 妇人惊的合不拢嘴,“真有啊?” 她往后看老人,脑子转不过来弯,“不是……”假的吗? 容蔚然伸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白金戒指。 瞪着他手上的戒指,妇人还是不信,她凑过去,“刘老人糊涂,他不晓得,我是晓得的。” “你就一个人来的镇上,也没见有其他人啊。” 不知道是怎么了,妇人有种错觉,此刻,这个外来的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股令她呼吸困难的悲伤。 她正要开口,就听见对方说,“我已娶妻。” 确定是真的,妇人失望的走了。 容蔚然随意坐在门槛上,他拿出烟盒,夹住最后一根烟,半天也没摸出打火机。 老人递过来火柴盒,“她是不是不愿意回来啊?嫌我们这儿穷?” 容蔚然用不惯火柴,他划拉了两支火柴,才出火花。 “不是。” 老人,“那是为什么?” 容蔚然吐出一团烟雾,久久都没说一个字。 老人拍拍他的肩膀,“吵架了吧。” “多让着点,过日子磕磕绊绊是会有的,这才是一个家的样子。” 容蔚然深吸一口烟,他发誓,找到了以后,他会拼命对她好,比以前好上千倍百倍。 这一切的开始,是他找到她。 老人察觉他的情绪不高,“以后再有上门来说事的,你都不要管,爸会给你打发掉的。” “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了。” 容蔚然起身,手夹着烟,“我出去走走。” 他一走,老人养的那条大黄狗就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惬意悠闲的很。 一人一狗在小屋前后转悠,穿过树林,停在土丘上。 “大黄,我觉得爷爷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 容蔚然把烟蒂放在嘴里,昨晚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老人在床边看他,可能是清醒了,又不想醒,想继续糊涂。 大黄狗甩甩尾巴,追着蝴蝶撒欢。 容蔚然把烟灰弹出去,“你倒是自在。” 那个妇人回去后,就跟左邻右舍嚼舌头根子,一传十,十传百,闹的人尽皆知。 那个长的跟大明星似的外地人结过婚,有老婆,他们很相爱。 那些年轻姑娘们知道了,关起门来伤心难过,嫉妒未出现的女人。 除了一个人,一件事,容蔚然不在乎别的,他不会在镇上长住,打算这两天就找机会跟老人说离开的事。 不知不觉走到海边,容蔚然手插着兜,漫无目的的走着,有一次,他跟施凉说过,要带她来看海。 如今来是来了,她却不在。 容蔚然停下脚步,转头看身后到他大腿位置的小女孩,“你跟着叔叔做什么?” 小女孩抿抿嘴巴,不说话。 她长的其实挺好看的,就是有点黑,扎着一个冲天辫,用红色的绳子绑着,在风里|摆|动,很可爱。 容蔚然忽然想,他如果有女儿,一定也会像这个孩子一样,机灵,可爱,天真。 这个想法来的突然,以可怕的速度在心底扎根,促使容蔚然半蹲着,语气变的柔和了些,“告诉叔叔,你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迷路,”小女孩攥着脏兮兮的小手指,“叔叔你是住在刘爷爷家里的那个人吗?” 容蔚然点头,“嗯。” 小女孩高高的仰起头,“我姐姐喜欢你!” “她说,她说她想嫁给你,可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容蔚然弯唇,“是啊。” “那,那真是太遗憾了,”小女孩小大人似的说了句话,她的眼珠子转转,“我叫阿春,叔叔你叫什么呀?” 容蔚然被小女孩刚才的那句话逗乐,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叔叔的名字没有阿春好听。” 阿春皱皱小鼻子,不高兴,“小气鬼。” 容蔚然笑出声,也有人这么说过他,他也的确是。 小气,自私,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阿春在沙子上面蹦蹦跳跳,欢快的情绪感染了周遭的每一颗尘埃。 她把手放在嘴边,说悄悄话,“叔叔,我告诉你噢,岛上有仙女。” 容蔚然觉得小孩子的世界真单纯,“是吗?” “嗯!”阿春一边说,一边拿两只手比划,“她有长长的头发,这么长!” 容蔚然看小女孩把手放到沙子上,“你见到的仙女头发拖地了?” “是我个子矮啦,仙女的头发真的好长的,”阿春认真的说,“仙女可漂亮了,她是这世上最漂亮的。” “比叔叔喜欢的人还要漂亮!” “我相信。”容蔚然隐隐笑了一下,“她是仙女嘛。” 阿春张着小嘴巴,喜悦的拽着容蔚然的衣服,她跟阿爹阿妈,跟很多人说过,大家都不信她。 只有这个叔叔愿意听她说。 “叔叔,怎么办,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 容蔚然往前走,“仙女会飞吗?” “不会了,仙女受了伤,”小跑着跟上去,阿春扁嘴,难过的说,“她不能走路。” 容蔚然脚步不停,随意问,“为什么?” “她没有腿,不,不是,”阿春摆手,“仙女的腿走不了路。” 容蔚然的声音夹在海风里,“怎么会走不了路?” “不知道诶,”阿春更难过了,“我想再去岛上看仙女,阿爹不让我去。” 容蔚然说,“那就不要去了。” “可是,”阿春说,“可是我想带仙女离开小岛,到外面去。” 容蔚然,“为什么想带她离开?” “仙女不快乐,”阿春眨着大眼睛,“阿爹说外面的世界跟我们这里是不一样的,我就想着,仙女离开这里,就能快乐起来。” 容蔚然说,“外面的世界没有这里好。” 阿春跳到前面,“真的吗?” 容蔚然说道,“等你长大了,去了外面,你就会知道的。” 阿春唉声叹气,小眉毛忧伤的揪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容蔚然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他也这样急着想长大,恨不得一睁开眼睛,就变成和父母一样的大人。 “叔叔?” 阿春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啊?” 容蔚然从来不把自己的伤口翻出来给谁看,也一字不提,现在面对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却有了想说的念头,“叔叔在找人,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阿春眨巴眼睛,“那找到了吗?” 容蔚然说,“没有。” “叔叔你不要怕,”阿春拉他的手,“我家小花丟了,我找了好多天才找到它,叔叔一定也能。” 容蔚然,“嗯。” 海边陆续有人过来,打破原来的安宁。 容蔚然没了继续散步的心思,“叔叔要回去了。” “好吧,那我也回家。” 跑远了,阿春回头,不停的挥手,“叔叔再见——” 下午,容蔚然就又见到小女孩,还有她的姐姐。 姐妹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姐姐眼中没有小孩子的单纯。 “阿姐,你脸红了。” “没有。” “还没有,你脸比苹果还红。” “都说了没有了!” 容蔚然听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他后仰一些,背脊靠着椅背,眼眸半眯,姿态慵懒迷人。 耳边的声音停了,又变成悄悄话模式。 “阿姐,叔叔有喜欢的人。” “烦死了,阿春,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好么?!” “等我长大了,叔叔如果是一个人,我就嫁给他。” “哼,等你长大,他都老了。” “那正好啊,我照顾他,像照顾阿爹那样。” “不想跟你这个小孩子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我找叔叔说去,他比你好看多了。” “死小孩,我是你阿姐,你这么说我……” 意识一点点模糊,容蔚然在姐妹俩平凡真实的打闹声中渐渐睡去。 阿春跟她姐姐对视一眼,两人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叔叔睡着了,好像比醒着的时候要快乐,他一定在做很美很美的梦。” “出去吧,我们不要吵醒他。” “那阿姐你先出去。” “你先!” 姐妹俩瞪着彼此,谁也不愿意服软,最后就一起走了。 回去没多久,阿春又来找容蔚然,跟他说仙女,说家里取了名字的小花小草,也说玩的要好的几个小伙伴。 容蔚然多数时候都是听着。 他太寂寞了,连一个孩子的快乐都想分到一点。 容蔚然离开小镇那天,阿春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从家里跑过来,拿出一个大贝壳,“叔叔,这个送给你。” 容蔚然低头去看,那贝壳在小女孩的手心里捧着,是她珍贵的东西。 “叔叔不要,你留着吧。” “不行!” “这是小白,它能给我带来好运,”阿春说,“现在我把我的幸运给你,你就能找到要找的人啦。” 容蔚然默了几瞬息,他弯下腰背,把小女孩抱起来,“谢谢。” 阿春的小脸红红的,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想着回去要跟阿姐炫耀。 容蔚然欲要把小女孩放下来,她突然把手伸到他的脖子里,惊讶的说,“叔叔,你也有啊。” “嗯?” “这个玉,”阿春说,“和仙女的一模一样呢。” 容蔚然身子僵硬,“你说什么?” 他用尽所有力气没让自己失控,怕吓到孩子,“阿春,你说你见过这块玉?” 阿春拽着玉摸摸,“嗯嗯。” “我见仙女也有,就挂在她的脖子上面,真的是一样的。” 容蔚然的牙关霎时|咬|在一起,血腥味泛起,面部线条紧绷出恐怖的程度,他一声不吭,手无意识的发抖。 阿春喊疼。 把小女孩放到地上,容蔚然垂了垂眼,他的声音平静,眼睛里面有什么在激烈翻涌,往心脏聚拢,大力撕扯着。 “阿春,你再跟我说说那个仙女的事。” “叔叔,我都说完了的,没有别的了,阿爹就带我去过岛上一次,”阿春说,“他现在也不带我去了。” 容蔚然翻着小女孩先前所说的那些,慌乱地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他嘶哑着声音,艰涩的开口。 “你说她……走不了路?” “嗯啊,”阿春小鸡啄米的点头,“仙女坐在很奇怪的椅子上面,有个很高很好看的叔叔在后面推着椅子,他,他就把仙女推走了……” 容蔚然垂下的手紧紧攥着,呼吸粗重,“还有呢?” “那里种了许多漂亮的花儿,有好高好高的墙围着,还有几个大个子叔叔站在外面,我进不去。” 阿春仰着脸,“叔叔,你的玉跟仙女一样,你也是天上下来的吗?” “那你能不能去看看仙女,带她去外面的世界啊?” 脸上有水,阿春奇怪的摸了摸,“下雨了么?” 下一刻,她呆呆的张大嘴巴,“叔叔,你怎么哭了?” 容蔚然流着泪笑,“沙子进了眼睛。” 阿春紧张的说,“那我给你吹吹,阿爹说的,这样就不疼了。 容蔚然的衣袖被拽着,他的眼睑上温温热热的,眼眶越发的酸痛,“阿春,谢谢。” “不用谢的。” 小小的阿春并不知道,她无意间让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看到了曙光。 镇上每个月都有两次要上岛,送一些瓜果蔬菜。 那天,容蔚然混进船舱,和村民们一起入岛。   ☆、第65章 由于天气检测出现失误,船只在航程驶过三分之一时被迫掉回码头。 暴风雨中,容蔚然形单影只,他望着岛的方向,眼眸被雨水洗刷,从模糊到黑亮,再到冰凉。 有人叫喊着,接着便有几人上前,强行把容蔚然拉走。 容蔚然挣扎出来,面容冷峻异常,“你们先走。” “雨太大了,赶紧走,你在这里很危险!” 容蔚然听不见,执着,疯狂。 几人咬牙,他们顾及自身安危,转头走了。 貝岛在三年前变成私人产业,不对外开放,但凡是出入的,都严格盘查,登记。 昨天岛上来了两个客人,他们是一对夫妻,意外的是,得到的不是驱赶。 诺大的客厅,沈肆夫妇在吃早点,安静的仅有勺子擦碰餐盘,咀嚼食物的声响。 片刻后,苏夏搁下勺子,吃饱了,“我给安安打电话,他说他尿床了,哭着说他错了。” 沈肆见怪不怪。 苏夏瞥儿子他爸,忧心忡忡,“儿子七岁了还尿床,你不管?” “那是小事,”儿子他爸拿帕子擦嘴,“儿子七岁了,还恋母,不抱着他妈妈的枕头就睡不着,你该忧心的是这个。” 苏夏的眼角微微一抽,明智的结束这个话题,否则客厅很快就被醋味遮盖。 “从昨天过来到现在,我就没见过施凉一面。” 沈肆沉默不语。 苏夏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捏捏,“跟你说话呢。” 沈肆是一贯的寡言少语,“在听。” “我想见见她。”苏夏说道,“你跟萧荀提一下试试。” 沈肆道,“萧荀是不会同意的。” 苏夏蹙眉,“那怎么办?” 她也不说话了,只是小猫似的用爪子挠男人的掌心。 夫妻多年,知己知彼。 沈肆被挠的呼吸略微粗重,他按着额角,“我想想。” 饭后,沈肆独自去找萧荀。 苏夏撑伞在四周走动,她从不质疑自己丈夫的能力。 所以她知道,这件事一定能成。 至于用的什么手段,经过怎样的沟通,那是男人间的事。 苏夏不知不觉走向一处别院,她扫视周围,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花朵。 是白翎。 它是苏夏来貝岛的原因之一,据说见此花的寓意是幸运,快乐,安康,是所有美好的化身。 大雨如注,狂风大作,苏夏擦掉脸上的雨水,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不自觉的跟着白翎,一路往前走,她一个不慎,鞋子踩进水坑。 苏夏一阵无语,她提起弄上脏污的裙摆,抬起头时,发觉自己站在雕花镂空的铁门前。 周围的白翎更多了,密集的缠着绕着铁门,把院子紧紧包围。 苏夏尚未有动作,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沈太太。” 冷不丁的有人说话,苏夏的头皮一紧,她转身,见着一黑衣黑裤的中年人,也不知道对方跟了自己多久,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有事?” 中年人低眉垂眼,毕恭毕敬道,“这地方泥坑多,路不好走,不是沈太太观花赏雨的佳地。” 苏夏面不改色的跟着中年人离开,她往回看,施凉应该就在那间院子。 午后,苏夏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好像和她记忆里的没有差别,又似乎变了个人一样,完全不同。 施凉坐在轮椅上看书,壁灯打下的光晕在她身上绕的温柔。 “沈太太。” “生分了。” 苏夏走过去,“叫我的名字吧。” 施凉于是改口,“苏夏。” 苏夏环顾四周,非常漂亮的卧室,屋顶是星空明月,墙壁是花草树木,却少了人气。 “你离开柏林以后,就回a市了吗?” “对。” 苏夏轻声说,“你跟盛家的事,我有耳闻。” 施凉不做反应。 以沈肆的势力,对商界了如指掌,他想给苏夏知道,苏夏就会知道。 “坐吧。” 苏夏闻言便坐在施凉对面的椅子上,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坐上去很柔软,她挪动了一下身子,不太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深陷。 “这些年过的好吗?” “还好。” 施凉合上书,“想喝什么,我叫人送进来。” “不用麻烦的,”苏夏看着她,同样的问题,变换了两个字,意义深沉,“施凉,你在这里过的好吗?” 施凉是相同的回复,“还好。” 她忽然问,“雨凉吗?” 苏夏一愣,“有点。” 施凉笑了一下,还是风情万种,“我都忘了。” 苏夏的呼吸一顿,她的眼中掠过一道悲凉,突然觉得这座小岛在她眼里,汇集了大自然的所有好风光,美丽,神秘,且独一无二。 对施凉而言,只是一个无形的牢笼,捆绑她的手脚,限制她的自由,蒙住她的口鼻,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的体温,味道。 等那个人走了,她终究也要在岛上老去,死去,最后会埋葬在那些白翎下面。 苏夏不敢再想下去,“施凉,你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施凉动了动唇角,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想啊,怎么不想。 刚来岛上的那段时间,施凉没日没夜的想,后来一天天的过去,她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看着萧荀让她看的世界,慢慢的就忘了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施凉看向窗户那里,听着雨水敲打铁护栏的声响,一如往常的冰冷。 她这三年彻底和外界切断联系,不知道人事是否已非。 也不知道容蔚然怎么样了,能不能撑过去……还在不在世上。 苏夏似乎是看透了施凉的心思,“据我所知,容蔚然三年前就离开了疗养院,他一直在天南地北的找你。” “找到了又如何?” 施凉的手放在腿上,指甲用力去掐,也毫无知觉,她的手一松,“我这副样子,见了不如不见。” 苏夏默了一会儿,“你真的那么想吗?” 施凉无声的笑笑,她习惯将一切都算计在手中,再去规划好,所以才给容蔚然留了那两个字。 哪知道老天爷另有安排。 白家的人和他们交火,她在枪林弹雨中受伤,送进医院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 这辈子能站起来的可能渺茫。 看了眼房门的方向,苏夏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腿受伤,另有隐情?” 她还想说什么,被施凉的声音打断,“无所谓了。” 苏夏的后背发凉,心头闪过一丝什么,这人知道。 当年她跟着沈肆做事,多聪明一人,不可能连这么浅显的都发觉不到。 只是不愿意去面对。 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打破现状。 敲门声来的突然,随后是沈肆的声音,苏夏不得不走了。 “施凉,如果有需要,我会尽全力帮你。” 轮椅上的女人没有回头,“替我向沈先生问好,还有安安小少爷。” 苏夏开门出去,反手把门带上,她把手伸过去,一只宽大温暖的手将她牵住。 真心相爱的有情人,应该向他们一样,得偿所愿才是。 “萧荀呢?” 沈肆道,“在书房。” 苏夏问道,“你跟他聊的怎么样?” 沈肆道,“不错。” “那他是怎么想的?”苏夏说,“真打算|囚|禁|施凉一辈子?”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一半因为同是女人,一半是相处过两年,不是陌生人,“施凉才三十多岁,人生还有漫长的时间。” 沈肆简明扼要,“萧荀是个明白人。” 苏夏听懂了一些东西,有一些依旧迷惑,她叹口气,做了母亲,更加的多愁伤感。 换作是她站在施凉的立场,也处理不好。 一个是救命恩人,带给自己重生的力量,凌驾所有感情,另一个是自己的挚爱,承载了全部的爱。 萧荀的立场同样如此,明知道对方的心不在了,强留在身边只是一个会呼吸的木头人,他想放手,又舍不得。 雨幕下的院子里是另一番美,苏夏边走边看,萧荀为施凉花了多少心思,眼睛能看到的多,看不到的更多。 三个人的爱情里面,必须有一个人要退出,否则,就是同归于尽。 那太悲哀了。 苏夏说,“出岛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带点花种子回去。” 沈肆,“好。” 隔着雨幕,苏夏忍不住赞叹,“这地方真好。” 沈肆把她的脑袋按回臂弯里,替她挡风雨。 狂风暴雨持续了大半天,才有鸣笛收兵的架势。 书房的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想什么。 门打开时,出来的人不见异常,只是袖口有血迹斑斑。 萧荀说,“把里面清扫一下。” 下人应声,“是。” 萧荀迈步往门口走,有下人及时撑伞,他接走,一个人去了别院。 晚饭是在那里吃的,过程中将食不言三个字表现的玲离尽致。 萧荀卷起袖子,动作熟练的去打水,端过来给施凉洗脚。 施凉的腿伤了三年,萧荀就三年如一日的照顾着她。 作为家人,他尽心尽力,没有任何怨言和不足。 作为长辈,他做的,已经超出该做的。 施凉任由男人去脱她脚上的棉袜,他如果想她站起来,走出这个院子,就会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 三年的时间,她有信心会通过自己的锻炼,一点点跟身体做斗争,迈出第一步,第二步。 但他不想,她知道。 如今她终于成了一个离开他就什么也干不了的废人。 “水温合适吗?” “可以。” 施凉的眼皮底下,那双有力的手放到她的腿上,往下一寸寸的按着,和每天一样的问,“有知觉吗?” “没有。” “不要灰心。”萧荀温和道,“慢慢来。” 施凉,“嗯。” “传言沈肆那人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萧荀曲腿蹲着,拿柔软的毛巾给施凉擦洗,“他今天倒是跟我说了不少。” 施凉看了眼男人的发顶,白头发多了,“你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对,我不在乎。” 萧荀托起她的脚,唇轻轻碰在她的脚背上,“丫头,你恨我吗?” 施凉并不去追究他那句话究竟是指哪一件事,还是全部都包括在内。 “不恨。” 答案在萧荀意料之中,无悲无喜。 给她擦干净脚上的水,萧荀把她抱离轮椅,轻放到床上。 今晚萧荀没走,他去洗漱,回来后就在施凉身边躺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男人保养的很好,身体健康,精壮,却过的清心|寡|欲|。 萧荀把床边的人往自己那里带带,“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施凉诧异,“到我生日了吗?” 萧荀,“嗯。” 施凉喃喃,“我怎么觉得,昨天才刚过完。” “时间过的快。”萧荀说,“我都四十五了。” 这个数字让施凉心里惊涛骇浪,即便是她被困在岛上,活着麻木乏味的生活,她依旧没想过,给这个人送终时的情形。 她是真的不恨他。 也不能恨。 当年是他一次次将体内的血输给她,她才能活,此时此刻,他的血在她的血管里缓缓流|动,那种感觉无比清晰。 也是因为他,她才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为外公和母亲报仇。 他们之间,根本就清不了。 施凉说,“四十五还年轻,不老。” “你别哄我,”笑了声,萧荀的语气很淡,仿佛说的是不相干的人,而不是他自己,“黄老爷子说,我五十岁有一劫,过不去。” 施凉忽然想起来,当年老爷子跟她提了,说萧荀找过他,还不欢而散。 “你不要多想,爷爷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萧荀不在意的笑,“就我这些年做的,能活到五十已经是老天爷的仁慈了。” 他低了嗓音,沉而冷静,“丫头,我随时都准备好了离开。” 施凉厌烦生老病死,她的声音冷下去,带着怒意,“不说这个。” 萧荀顺着她,“那就不说。” 房内陷入寂静。 施凉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一片夜空,和真的一样。 她突然咳了起来,声音难受。 萧荀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将开水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半杯凉开水里面,他先喝了一口试水温,不冷不热了才递到施凉嘴边。 施凉端走杯子喝水,药已经递过来,她伸手去拿,指尖触过男人里掌心的薄茧。 萧荀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还没说,想要什么礼物?” 施凉轻松把手|抽|离|,“什么都可以?” “你说的,”萧荀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又温柔专注,“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 施凉把杯子放回他手里,“我再想想。” 萧荀在她耳边说,“想好了告诉我。” 施凉嗯了声,不再作答。 灯一关,房间陷入黑暗,窗外的风声越发的清冽。 不知过了多久,施凉昏昏入睡,听到萧荀的声音,“在你心里,我是你的谁?” 她的眼皮往上撑起几分,“你是我的恩人,父亲,兄长,亲人。”唯独不是爱人。 约莫是三四分钟后,萧荀的再次响起,“无可替代?” 施凉,“无可替代。” 接下来是更长更久的静默。 房里响起一声叹息,隐约似是在笑,“也好。” 后半夜,施凉醒了,她还没掀开被子,旁边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要去洗手间?” “嗯。” 一块披肩落在施凉身上,她被裹严实了,抱下床。 萧荀离开洗手间,在门口立着,听到水声响了,才进去把人抱出去。 重新躺回床上,施凉没了睡意,她半张脸都在被子里,湿湿热热的呼吸散去,又有,鼻端是熟悉的气息,蔓延了她三十多年的一大半岁月。 黎明尚早。 萧荀把被子拉拉,侧过身问,“睡不着?” 施凉说,“白天睡过了。” 萧荀开灯,手臂撑起,“喝杯牛奶?” 施凉,“好。” 萧荀去泡牛奶,他享受她依赖自己的感觉,她也清楚。 这样的相处,亲近,又隔着层透明的屏幕。 正如她所说,他们离家人更亲,甚至可以生死相依,却不能耳鬓厮磨。 施凉喝完牛奶,胃里舒服一些,她成了废人以后,生活习性都被迫发出了变化。 凌晨三点多,外面的雨停了,夜色清冷,幽深。 萧荀去点了一支熏香。 丝丝缕缕的香味弥漫,施凉打了个哈欠,眼皮渐渐地沉重起来,她侧着脸,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 萧荀靠在床头,一只手轻抚身边人黑色的长发,让柔|软的发梢扫过他的指腹。 熟睡了的女人,眉眼显得特别温顺,安宁,也不会有一丝反抗的痕|迹。 萧荀的手往下移,握住女人被子里的手腕,细的触目惊心,仿佛只要一使力,就能折断。 那种病态的细度就在他的掌中,他阖上眼帘,唇角压出心疼的弧度。 这三年,她的生命在流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那样捏着她的手腕|摩|挲|了半个多小时,萧荀在施凉的额头亲了一下,他起身去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 坐在椅子上,萧荀翻开日记本,拿了一支烫金的钢笔开始写—— 这一生,我的生命里出现过两个女人…… 写完一页,再翻一页,萧荀捏了捏鼻梁,继续写。 他的几十年碰过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经历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站在常人终身都仰望不到的高度,记忆深刻的就两个人,两件事。 灯下,书桌前,男人的身影孤独,寂寥,似乎从明天开始,他将一个人,远离整个世界。 施凉生日那天,她被送出岛。 码头,有几人在发生争执,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的还挺大,容蔚然赶着上船,他过去的时候,没注意,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差点摔出去。 其他人在劝架,场面混乱,容蔚然的面色阴沉,他一手一个,把人往旁边丟,脖子上的玉无意间被拽掉,掉进了海里。 “妈的。” 容蔚然铁青着脸咒骂,下一秒就纵身一跃,跳进海里。 众人一窝蜂的拥上去,对着海面七嘴八舌。 “哎小伙子你掉什么了啊,海里这么深,怎么可能捡的哟。” “就是,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了命重要啊。” “人还没上来,不要紧吧?” “有谁知道他的水性吗?能不能行啊?” “好像是刘老家的,要不要通知刘老?” 大家伙交头接耳,有两人正要脱下外套下去救人的时候,人上来了。 浑身是水的上岸,容蔚然坐在地上,呛水的感觉让他脸色骇人,他低着背脊咳嗽,左手紧握成拳头,手背冰冷,青筋突起,手心里渗出血色,那块玉咯的他生疼。 他的心底却感到踏实,从死亡的边缘活了过来。 把玉戴回脖子上,容蔚然重重的喘口气,恨不得飞过这片海,去岛上找他心心念念的人。 就在这时候,有船过来了,如一只庞大森冷的幽灵,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正在悄无声息地划进人们的视野里,海水往四周推开,荡起巨大的浪|潮|。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瞬间就炸了锅。 “那船哪儿来的?不会是貝岛的吧?” “快看,靠过来了!” 容蔚然鬼使神差的去看停靠过来的那艘船,他正要收回视线,就见船上下来两个年轻女人,一个提着简单的行李,另一个推着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黑色的长发,雪白的脸,五官妩|媚妖冶,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的那双眼睛,会说话。 容蔚然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疯了般的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飞奔过去。 他展臂,去拥抱他的曙光。   ☆、第66章 '小镇上的人终于见到英俊男人的妻子,她是他们见过最美的,可惜的是她的腿受伤了,不能站起来走路。 如果可以,她一定是镇上最美的一道风景。 即便如此,她的出现依旧在镇上引起很大的轰动,大家伙都往刘老的屋子前晃悠,为了看一看那个美丽的女人。 院子里,施凉在剥花生米,她剥一个就丟旁边的草编篮子里。 容蔚然跟一尊大佛似的杵那儿,吓唬从门口那里探头往里看的,也负责把蹦出篮子的花生捡回来。 他侧低头,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人看,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整个世界就她一人。 院里一片安宁,微风徐徐,阳光洒下来,斑驳温暖,岁月静好。 容蔚然弯了腰背,两条手臂撑在轮椅扶手两侧,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那天过后,他第无数次问,渴望得到确定,施凉也是第无数次回答,“不是。” 容蔚然捧住施凉的脸,抵着她的额头,“像是在做梦。” 施凉在他下巴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唇上移,在他的唇边亲亲。 容蔚然热切又激烈地追上去,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和她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呼吸变的稀薄了,就分开了歇会儿,再去|缠|绵|。 男人的热情和想念如浪|潮,汹涌澎湃,施凉在间隙里说,“你再这样,花生就真的剥不完了。” “不管它。”容蔚然继续啄她的唇,“我们回房,嗯?” 施凉捏住他的喉结,他在她的指尖上滚动,发出低沉的笑声,妥协道,“不回就不回。” “你把小元和小邱都支到城里去了,”施凉无奈,“天黑之前回不来。” 容蔚然把她耳边的发丝拨到后面,指腹蹭蹭她白皙的耳垂,“有我。” 施凉瞥他,“能指望到你什么,花生都不剥。” “……” 容蔚然默默的搬了凳子过来坐着,剥花生。 他一句都没问过施凉,当初跟他父亲的最后一面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辞而别,腿是怎么受伤的,那三年在岛上是怎么过的,也没问有关萧荀的事。 更没有跟她说,他是如何撑下去,又是如何一步步沿着鬼门关往前走的。 那些都不重要。 每天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去,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还能一起活着,一起看同一个世界的日出日落,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容蔚然把手里的花生壳捏碎,眼底涌出深谙的坚定之色,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施凉重新站起来。 如果老天爷铁了心,要让他不能如愿,那么后半辈子,他就是施凉的腿。 她想去哪儿,他都会背着她去。 门外有个小脑袋,在那探头探脑,容蔚然低声呵斥,“谁?” 没有声音,半只小鞋子在门边,上面有很多小花。 容蔚然挑眉,知道是谁了,“阿春。” 门外挪进来个小身影。 阿春羞羞答答的,眼睛往施凉那里偷看,她的手捏着衣角,红着脸喊,“仙女。” 听到她的称呼,施凉有些哭笑不得,“你可以叫我阿姨。” “不要,”阿春小朋友有自己的坚持,“你是仙女。” 施凉没有跟小孩子讲什么道理,她这个年纪,就应该简简单单的,“好吧。” 阿春睁大眼睛,“仙女怎么能剥花生呢?” 她蹬蹬蹬地跑到容蔚然身边,小声埋怨道,“叔叔,你不能自己剥吗?” 容蔚然的面部微抽。 阿春蹲地上帮他剥起来,嘴里嘟囔,“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让仙女做,叔叔,你不能这样。” 容蔚然拿这个小孩没办法,“是,叔叔错了。” “阿爹说,知道错就是好孩子,”不走心的鼓励了一句,阿春仰起小脸,“仙女,你还回岛上吗?” 周遭气流有瞬间的变化。 容蔚然垂着眼帘,那里面的情绪无人能看得见,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而后是施凉的声音。 “不回了。” 施凉说完,她的余光里,男人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里一准高兴的没边儿了。 阿春欢呼一声,“那你以后都会住在这里吗?” 她的语速快起来,就有些模糊不清,舌头捋不直,“一直一直在,永远都不离开了吗?” 施凉的余光还停留在男人身上,“看情况。” 阿春开始推销小镇,小小年纪,话是真的多,头脑也灵活,听着她的描述,这座小镇都鲜活美好了起来,让人向往。 容蔚然把篮子提进屋,背影高大,且沉默。 阿春心思敏|感,对大人的态度变化很在意,“仙女,叔叔是不是不高兴了啊?” “不是,”施凉说,“他只是在想问题。” 阿春噢了声,似懂非懂。 “仙女,阿姐说你是叔叔的妻子,这是真的吗?” “嗯。” 施凉眯了眯眼,有几分温情,虽然他们在法律上已经离婚,但内心,从来没有分开过。 “哎,我还想长大了嫁给叔叔呢,”阿春托着下巴,嘟嘟嘴,“仙女,你跟叔叔不要像我阿爹阿妈那样吵架,他们一点都不快乐。” 施凉摸摸小女孩的头发,“好。” 她很喜欢小孩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容蔚然有一个孩子,把他们这个家变的更加完整。 阿春待着不肯回家,被容蔚然凶巴巴的眼神吓走了。 施凉叫容蔚然低头,拿走他肩头的一片花瓣,“你在屋里撕花瓣玩吗?” 容蔚然的下颚一绷,“是谁说晚上要泡澡的?” 施凉看他那表情,愣怔片刻,“你刚才不会是真的一个人在屋里撕一片花瓣,说她爱我,再撕一片,说她不爱我吧?” 容蔚然突然暴躁起来,“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他一脸那种傻逼事我绝对不会干的样子。 施凉幽幽,“我看像。” 容蔚然,“……” 施凉抿嘴,憋着什么,“下次不要浪费时间,直接问我。” “知道了!” 容蔚然黑着脸把施凉推到电脑桌前,给她打开电脑。 “我跟黄金殊联系过了。” 说着,容蔚然就去点开视频。 视频接通,就出现黄金殊哭过的脸,眼睛还是红的,她哽咽着说,“阿凉,能见到你真好。” 施凉说,“我也是。” 她没想过还会有这样一幕发生,就如同在码头看见向她奔跑的容蔚然一样。 无比庆幸,何其珍贵。 黄金殊有很多想说的,想问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似乎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她不停擦眼睛,“岁数大了,眼泪都多了。” 施凉被她的说法逗乐,“是啊。” 话落,眼角也有点湿。 黄金殊噗嗤笑出声,在那头抖着肩膀笑,当妈的人了,还是正经不过三秒。 施凉问王建军,黄金殊说他已经发福,不忍直视了。 “他那小肚子,跟我怀豆豆六个月时差不多。” 黄金殊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回头你帮我训训他,看他能不能去减肥,不要再海吃海喝了。” “对了,阿凉,你还没见过豆豆吧,那小兔崽子在客厅玩,你等我一下哈。” 黄金殊离开了,很快就回来,她把一个小男孩往镜头里带。 浓眉大眼,透着一股子机灵劲,继承了王建军跟黄金殊身上的优点,是个帅哥的模子。 豆豆趴在电脑前,瞪着眼睛生气道,“妈咪你撒谎!” “你说你是世上最漂亮的,可是这里的,”他拿小手指去戳屏幕,“这个阿姨比你漂亮!” “这是你的干妈。”黄金殊脸不红心不跳,忽略儿子的指控,“来,叫干妈。” 豆豆立马甜甜的喊,“干妈好。” 施凉笑着,“豆豆你好。” 豆豆推开他妈,人往椅子上踩,半个身子都趴上桌上,“我叫王安乐。” 他认认真真的说,“这是爷爷给我取的名字,他希望我平安,快乐。” 施凉说,“名字很好听。” “我很喜欢的,”豆豆脸都快贴上去了,特自来熟,“干妈你在哪儿呀?我看到好大的贝壳,还有小鱼,在游来游去的,我家也有鱼缸,没有贝壳,但是有漂亮的石头,干妈,我告诉你哦,我妈咪很厉害,她会画小星星,还会画大房子。” 他语无伦次,想到什么说什么,跟一白胡子老头似的,很啰嗦。 黄金殊翻白眼,赶紧把儿子拽下来塞怀里,“跟他爸一个德行,见着好看的,就两眼发直,脑子进水。” “……”施凉忽然问,“金殊,你是不是怀老二了?” 黄金殊按住乱动的儿子,“嗯,现在三个多月。” 施凉说,“两个孩子能有个伴,挺好的。” 黄金殊问她,“那你呢?” “我吗……”施凉笑了笑,“我也想啊。” 她毫不遮掩,大方承认自己想做母亲的心愿。 黄金殊说,“你跟容蔚然还年轻,会有的。” 施凉,“嗯。” 有短暂的沉默,桌上放过来一杯温水,她端起来喝,黄金殊注意到了,安心很多。 “我跟建军结婚这么多年,还没度过蜜月呢,国庆我们去你在的那小镇上玩啊。” “行啊。”施凉说,“带豆豆一块儿来。” 黄金殊捏儿子的脸,勉为其难,“好吧。” “阿凉,那边很美,也清净,适合过小日子,但是医学水平低下,对你腿的治疗没有帮助,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医生?” 她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触及到施凉的伤心处。 不能走了,做什么都要依靠别人,对一个骄傲成功的人来说,那是怎样的一种打击。 “打算下个月去趟法国。”施凉说,“具体的,交给容蔚然那边联系。” 黄金殊不担心,有容蔚然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陪着,就算是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施凉掉一根头发丝。 视频聊天结束,一直坐在旁边的容蔚然才发出声音,“陈沥沥的联系方式也弄到了。” 施凉喝口水,“她还好吗?” “不错,”容蔚然说,“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感情方面也很顺利。” 施凉知道曹峰在三年前就离开了人世,她沉默了许久。 “听说走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容蔚然揽住她的肩膀,安抚的捏了捏,“人都会走那一步的。” 施凉蓦然就把他的手挥开了。 容蔚然一愣,他又去揽,把人搂怀里,哑声哄着,“好了,不气,我不该说那种话。” 施凉闭了闭眼,气息有些紊乱。 容蔚然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唇在她耳边轻碰,“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施凉冷道,“再让我听见一次,就不要上床睡了。” 容蔚然委屈的撇嘴,“知道了。” 片刻后,施凉拨通陈沥沥的电话,那头响了有一会儿才传来声音,“喂,哪位?” “沥沥,是我。” 那头死寂,下一秒,是急促的呼吸,伴随陈沥沥不敢置信的声音,在颤抖着,“姐……真的是你吗……你在哪儿……好不好……” “是我,”施凉说,“我跟容蔚然在一起,我很好。” 这句话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 陈沥沥知道了一些事,她难掩激动,心想,那就好。 很久以前,陈沥沥就明白,最终守在姐姐身边的那个人如果是萧荀,那她会平安一世,不用担心明天发生什么,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有强大的萧荀撑着,他会像一座大山,给她挡风遮雨,同时也挡去了阳光,只有无尽的黑暗。 但那个人是容蔚然,姐姐会快乐一世,她的脸上会挂着笑容,每天都过的很幸福,像个恋爱中的小女人,一段婚姻里的妻子,会笑会闹,以真实的自己面对生活。 这是两种生活,来自两个人,注定只能二选一。 陈沥沥没问和萧荀有关的事,怕刺激到姐姐。 “我现在住在温哥华,打算明年跟温柏安结婚。” 陈沥沥似是欲言又止。 她只有一个亲人了,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在自己最重要的日子,她的亲人能去。 可是姐姐腿不方便,陈沥沥开不了口。 “到时候你把日期告诉我,”施凉轻笑,“那天我会过去的。” 陈沥沥欣喜万分,“那我去接你。” “不用,容蔚然会带我去,”施凉说,“很久没见温柏安的父亲了,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候一声。” “我会的。” 陈沥沥唠叨起来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天凉了及时加衣,腿不舒服就告诉容蔚然,不要自己扛着。” 说了一大通,她咽了下口水,嗓子都干了,“姐,你等我,我很快就会过去看你。” “不急,”施凉说,“我就在这里。” 跟陈沥沥聊完,她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先是好友,再是亲人。 容蔚然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不用她说,就会替她去办。 施凉把发烫的手机放桌上,金殊跟沥沥都避开了一个人,一件事。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也想不通,连她都揣测不出,那个人心里的想法。 她索性就不去想了。 下午,刘老带着大黄狗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袋鱼干,他进门就嚷嚷,还哼着小曲。 儿子儿媳都在家,不再是一个人了。 “大宇,晚上把小鱼干炒一下,这是你四婆婆给的,晒的特香。” 容蔚然从房里出来,“好。” 刘老往他身后的门里瞧,“阿凉睡了?” 容蔚然说,“没睡。” 刘老在怀里摸出一个布包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摊开来,“你把这个给她。” 容蔚然看到一个金镯子,“这是……” “我们刘家条件差,”刘老叹气,“但也不能委屈了人孩子。” 容蔚然回房,把老人的话转述了,将金镯子戴施凉手上,“收着吧。” 施凉看看镯子,这个份量,怎么也要小一万块钱,对一个没有收入,年迈的孤寡老人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吃晚饭时,刘老见到施凉手上的镯子,高兴的喝了两口酒。 “这酒可真好喝,又便宜。” 他咂咂嘴,“大宇啊,买一箱子,是不是能再便宜点?打个折扣什么的,我就想啊,让你多弄几箱子回来,给你几个叔叔伯伯都送过去。” 容蔚然的面部轻微抽搐。 一瓶七位数,一箱一箱的送人,他破产指日可待。 刘老话有点多了,问起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容蔚然看施凉,一副老婆是天的表情。 刘老也看过去。 施凉不慌不忙的吃口菜,“爸,我们会努力的。” 她说的时候,是笑着的。 刘老很激动,热泪盈眶,不知道是因为施凉的态度,还是那声爸。 桌上的氛围很好。 容蔚然去给老人添饭,盛汤,搅拌好了才给他。 没有血缘关系的三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各自得到想要的情感,非常和谐,温馨。 饭后,容蔚然跟施凉陪老人在院子里唠嗑,多数时候是听他说,都是一些早就说过不止一次的东西,他们听的能背了,却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 刘老捧着茶杯,缓缓地说道,“这一个人啊,那是生活,两个人是过日子,三个人才是家。” 他走后,施凉跟容蔚然还在那里待着,炒过的花生米泛着层油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夜幕低垂,月光皎洁。 “王奶奶跟刘老相互都有意思,你明天走一趟。” 施凉说,“老了也想有个伴。” 容蔚然一脸愕然,“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在她之前来这里,却没有察觉到任何迹象。 “你蠢,”施凉说,“抱我回去。” 容蔚然起身,抱她回房间,“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多了。”施凉靠在他的心脏位置,听他的心跳声,和昨天一样强而有力,她会觉得踏实。 “比如?” “比如,你给我准备的那洗澡水里放了哪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容蔚然一个踉跄,“那都是中药。” 他低头嗅嗅施凉的头发,“要不要洗?” “要洗,”施凉说,“太长了,剪了吧。” 容蔚然吻她的发丝,“不剪。” 施凉说,“洗起来麻烦,也不好吹干,费劲。” 容蔚然哼笑,“我高兴。” 施凉随他去了。 泡澡的时候,容蔚然坐边上翻看杂志,施凉靠着木桶边沿,口鼻里都是药香,舒服的她昏昏入睡。 容蔚然的心思都在施凉身上,她的呼吸悠长,他立刻就知道了。 放下杂志,容蔚然动作轻柔地弄开女人额角的湿发,低声在她耳边,“阿凉,去床上睡好不好?” “嗯……” 容蔚然一手抱起她,结实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另一只手去拿大毛巾。 过去只在梦里出现的情形发生了,像现在这样,他低头,就能触到她的气息。 多好。 之后的每天,施凉都会泡澡,回回醒着被抱进去,睡着了被抱出来,她仅有的印象就是泡那个药澡很舒服。 屋子里全是中药味,容蔚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那些中药,他自己还拿在手里自言自语,不清楚在念叨什么。 过了些天,有年龄层不同,身份相同的人上门,给施凉看腿把脉,清一色的中医,估计容蔚然把全国各地都挖了一遍。 施凉全程都很配合,没有人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面,生活不能自理。 送走步履蹒跚的老中医,容蔚然摸着施凉的腿,按着对方所说的,一下一下|捏|动,隔一会儿就问感觉怎么样。 “疼。”施凉抓他的短发,“你跪地上,我看着膝盖疼。” 容蔚然,“……” 施凉用上力道,指甲蹭过他温热的头皮,“别跪了,赶紧起来。” 容蔚然说,“当年我都没有跟你下跪求婚。” 施凉,“不差那一步。” 容蔚然叹道,“可是我总觉得缺了。” “那你去院子里跪着,跪到天亮都行,别让我看见,烦。” 容蔚然嘴抽。 他起来了,手拍拍腿上的灰,叹息着嘀咕道,“你这个女人啊……” 施凉,“怎么?” 容蔚然,“特别好。” 他虚虚的松口气,满眼的温柔。 夜里,施凉醒来,手摸到旁边位置,指尖碰到的温度冰冷,人不知何时离开的。 她蹙眉,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个男人背着她半夜出去,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 客厅的容蔚然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他的神情一变,马上跑进房间。 看到眼前的一幕,容蔚然震惊在原地,他忘了呼吸,半响怔怔的开口,嗓音嘶哑,“你怎么……阿凉你……你是自己下来的?” 扶着床的施凉反应过来,她垂头看看自己的腿,过度苍白的脸上也是一怔。   ☆、第67章 三十多岁的人了,像个刚刚学会站起来的小孩,身体摇晃,需要东西扶着,一步都迈不出去。 施凉很冷静,她知道自己要先学站,站稳了,再学走。 容蔚然给她计时,想她站着的时间能越来越长。 而施凉没有让容蔚然失望,她每天都在进步。 “今天够了。” 容蔚然把施凉扶到轮椅上,拿毛巾给她擦汗,“累不累?” “不累,”施凉呼出一口气,“再来一次。” 就这样坚持不懈,大半个月后,施凉终于能在不需要容蔚然的情况下,自己站着了。 尽管还是和那些健步如飞的人不能比,她却已经走出成功的第一步。 容蔚然有点失落,“真不要我扶着?” “我一个人可以,”施凉摆手,“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容蔚然还杵着,“都做完了。” 施凉站在阳台,手|拨|弄|绿油油的铜钱草,这一刻,风吹起她肩头的长发,她的神情温柔如水。 容蔚然看的入神。 他阔步上去,从后面把纤细的人圈在臂弯里。 施凉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许哭。” 男人低低的说,“没哭。” 施凉拍拍腰上的手,摸了摸,“那流在我脖子里的是什么?下雨了?” “嗯,下雨了。” 施凉转身,将男人的脸拉到自己眼皮底下,唇蹭掉他眼角的咸味。 “明年沥沥结婚,你说我能走着去吗?” “当然能。” 容蔚然把人摁在胸口,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嗓音哑哑的,“姐,你很快就能走出这间房子,走出这个小院,再走到镇上,去看海。” 施凉挺久没听男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她恍惚,多少有一点不适应。 敲门声响了,伴随一道轻声细语,“施小姐,红豆汤好了。” 小元和小邱是从岛上带出来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她们是萧荀的人,这三年一直在施凉身边伺候。 施凉习惯了她们。 容蔚然嘴上没说,心里介意。 施凉转着轮椅扶手,“如果我让她们走,就等于杀了她们。” 容蔚然的眉头紧锁。 施凉说的更直白些,“她们能不能活着,在于我要不要她们。” 容蔚然冷笑一声,萧荀下死令,丟两个眼线在施凉身边,这么做,是来恶心他的。 还有警醒。 萧荀的意思是,如果施凉有什么闪失,或者有什么不开心,他就会立刻出现,把她带走。 就跟老父亲操心嫁出去的独生女儿一个样子。 容蔚然的额角鼓动,那个小元手脚勤劳,人做事利索,小邱安静乖巧,眼力劲好,都让人挑不出缺点。 她们是萧荀花了心思挑的人,会一些简单的医护知识,还有不错的身手,都不简单。 “不要胡思乱想了。” 施凉有意打乱男人的思绪,“红豆汤放凉了,不好喝,” 容蔚然回神,推她去客厅。 这几间屋子都收拾过,墙壁,屋顶,院墙,地面,该缝补的都缝补了,坏的家具也换了,添了一些东西。 其他的没动,毕竟这是老人的家,承载了他的一生。 小元在擦桌子,小邱在扫地,两人见了出来的人,都规规矩矩的见礼。 “施小姐,容先生。” 放下抹布,小元去厨房洗手,把红豆汤端到桌上,“施小姐,小心烫。” 施凉忽然捏住她的手,“怎么破了?” 小元不好意思道,“刘老说要给您炖鸡汤,我抓鸡……抓鸡的时候,被鸡爪子挠的。” 施凉说,“去擦点药。” 小元“嗯”了声,后退着下去了。 容蔚然的视线抬起,不得不说,萧荀会找人。 “你先喝,剩下的给我。” 施凉把碗推给他,“我闻着这味道,胃有点不舒服。” 容蔚然皱眉,“胃怎么会不舒服,着凉了?” “可能是中午吃多了,”施凉不在意道,“我待会儿多动动就行。” 容蔚然摸摸施凉的额头,没发烧,他想起来,她中午是吃的比平时多,又不能散步消食,应该是消化不良引起的。 “吃两片药?” “不想吃。” 施凉任性起来,容蔚然完全没办法。 屋里的小邱在合适的空挡里发出声音,“施小姐,中秋就要到了,我们要不要做月饼?” 施凉说,“做吧。” 小邱问道,“还是以往的那两种口味吗?” “不了。”施凉说,“就做简单的吧。” 她在岛上的三个中秋总共吃了不到一块月饼,至于味道,都忘了,只记得萧荀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神。 以往代表着那三年的时光,施凉麻痹自己,容蔚然垂死挣扎。 他克制着情绪,把碗扣在桌面上,出去抓把米喂鸡了。 施凉揉了揉眉心。 小邱脸煞白,“施小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跟你没关系。”施凉说,“去给我倒杯水。” 小邱应声,惶恐不安的去倒水。 施凉望着院子里的男人,最近他都没怎么吃药了,病情正在一点点地得到控制,这么下去,恢复的可能性会有的。 中秋那天,王奶奶过来帮着张罗饭菜,她比刘老小几岁,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老了也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想跟她搭伙的也有,但她跟刘老最处的来。 “小元,小邱,你们都不回家过节吗?” 小元跟小邱说她们是孤儿,没有家。 王奶奶听了,为她们心疼,“有看的上的年轻小伙子,就跟奶奶说,奶奶去给你们出面。” 小元跟小邱忙着各自手里的活,都没说话。 王奶奶叨唠了会儿,叫她们看着点火,自己去找刘老了。 刘老来拿长扫帚扫地,远远的就让王奶奶靠边站,“都是灰,你过来干什么?” 王奶奶拿了围裙搁木桌上,“厨房有那两个小丫头看着,我也没个事,就过来给你搭把手。” 刘老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板起脸,“走走走,我一个大男人,扫个院子还要你帮着,传出去不好听。” 他特地不要儿子管,就想自己来,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王奶奶说,“多大岁数了,还死要面子。” 被戳穿心思的刘老重哼,“你走不走,不走我跟你急了啊!” 王奶奶已经拿起另一个扫帚,到旁边扫起来了。 刘老瞪她,嘴里小声念叨,“我说你个老太婆怎么就这么不明白,让你闲着,你非要凑个热闹,弄一身灰。” 王奶奶没好气的说,“刘老头,你还说个没完了是吧?” 刘老顿时没了气焰。 施凉在窗户边,看着院子里的两个老人,这样的画面让她忍不住去想,等她跟容蔚然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肩上一沉,施凉拢了拢搭上来的披肩,“忙完了?” 容蔚然靠着桌角,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自从他跟施凉重逢后,就没再抽过烟。 这两天抽上了,还抽了不少。 他垂眼,下面有一层浅浅的阴影,“嗯。” 施凉转身,若有所思,“你是不是破产了?” 容蔚然错愕,他挑动眉梢,“为什么这么问?” 施凉理理男人有点皱的领口,又去摸他冒着青渣的下巴,“你在焦躁,忧虑,走神,还失眠。” 她前些天还想着,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结果就发生变故。 容蔚然从口袋拿出盒烟,捏着塞嘴里,半响说,“过节了,岛上那位是一个人。” 施凉的眼睛一闪,明白了他的担忧,“是啊。” 容蔚然闷不吭声,金属的叮一声响在他指间发出,他将打火机攥手里,深吸一口烟。 施凉拿走他的烟,掐灭了扔进垃圾篓,“你怕我今天会去岛上陪他过节,是吗?” 容蔚然抓头发,沉沉的吐口气,他眉间有阴郁堆积,令人心惊。 施凉拍他的头,没用什么力道,“乱想什么呢。” 容蔚然瞪过去,“我三十多了,你还打我。” 施凉哼道,“你七老八十了,不听话,我照样打你。” 容蔚然唇角一抽,“家规忘了?” “忘了,”施凉说,“回头重新弄一个吧。” 她补充一句最关键的,“我来弄。” 容蔚然,“行,你来。” 他把人抱怀里,感慨道,“好多年都没跟你一起过节了。” 施凉被拖进回忆里,上次还是六年前,他们过春节,在新年的倒计时里|拥|吻|彼此。 之后就是惊涛骇浪。 容蔚然亲她的脸,鼻尖,郑重其事道,“以后每年所有的节日都要过。” 施凉把手放进他的头发里,从额前穿梭至脑后,“儿童节也要过?” “要过。”容蔚然的唇贴在她耳边,“阿凉,我们去造人吧。” 施凉看一眼窗外的阳光明媚,“吃完饭再造。” “造了再吃。” 容蔚然抱她上床,结果刚亲了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刘老的喊声。 “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容蔚然整理了衣裤去院里,“爸,怎么了?” 刘老把手里的小包裹拿给他,“不知道哪个放门口的,这上头写的名字是阿凉。” 容蔚然不动声色,“我看看。” 他拿走,将包裹拆开,里面是一种子。 小元看到说,“是白翎花种。” 容蔚然捏住一个种子,放到眼前看,“白翎?” “那是一种白色的花,夜里会变色,它能给人带来幸运,安康,快乐,是世间所有美好和吉祥的化身。” 一阵漫长的缄默后,容蔚然说,“拿去种院子里吧。” 小元跟小邱都很诧异,同样也震撼。 她们原来只看到萧先生对施小姐的无微不至,和难以理解的宠溺,以为那就是爱,后来离开岛,看见施小姐跟这个人的相处,才发现那不是。 施凉是从刘老那里知道的,院里种了一批白翎,貝岛独有的一道风光。 她出岛后不久,貝岛就断绝外人的踏足,那里变成一个孤岛。 岛上的人不会出来,外面的人没办法进去,也许将来有一天会取消禁令,也许一辈子都不会。 究竟会有怎样的改变,取决于那座岛的主人。 国庆前两天,黄金殊跟王建军带着儿子出现在码头。 “这地方真美。” 黄金殊把丝巾拿掉,随手塞包里,“建军,等豆豆上大学了,我们就来这儿住吧。” 王建军有必要提醒他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婆,“豆豆幼儿园还没上。” “那叫憧憬懂不懂,”黄金殊哼哼,“跟你这人过日子真没意思。” 王建军怒目圆睁,“那跟谁有意思?” 他更壮了,还肥,脸都圆了,做这么个凶巴巴的表情,不但没有威势,还挺逗。 黄金殊哈哈大笑,手拍他鼓出来的小肚子,“哟,王胖子,还知道吃醋啊。” 王建军脸通红,压低着声音难为情道,“在外头呢,好多人看着,别动手动脚。” 黄金殊捏了一把他的肥肉,“就动。” 豆豆软绵绵的声音,“爹地,妈咪,我想吐。” “……” 豆豆晕船,这会儿蔫蔫的,全然没了平时的那股子疯劲。 “乖啊,一会儿就能见到你漂亮干妈啦。” 黄金殊摸了摸儿子的老鼠尾巴,“还有你干爹。” “他很凶的,豆豆你可千万别往你干妈身上凑,也不能亲你干妈,知不知道?” 豆豆耷拉着脑袋,在他妈肩头滚了一圈,“妈咪你好烦哦。” 黄金殊,“……” 王建军幸灾乐祸,“听见没有,儿子都嫌你烦了,我说你更年期,你还不信。” 黄金殊拿高跟鞋用力踩他一脚,抱着儿子往前面走,把他甩在身后。 王建军一手拉个皮箱,身上还背俩包,前后各一个,“金殊,老婆,你走慢点,等等我,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会迷路的啊。” 周围的路人闻言,纷纷侧目,鄙夷的看大块头。 王建军摸摸鼻子,路痴怎么了,谁规定长的壮,就不能迷路了? 他拖着箱子在镇上逮着人就问,站在院子里时,已经汗流浃背,腿脚无力,头晕眼花。 “缺少锻炼。”黄金殊吃着西红柿,“来这里住一周,你好好努力,身上那些肥肉就别带回去了。” 王建军一屁股坐椅子上,那椅子小,又有些年了,他那个身板,直接给坐散架了。 “……” 院子里有了小孩子的身影,大人的欢声笑语就多了。 豆豆一口一个爷爷,把刘老高兴的眼睛都笑没了缝。 黄金殊说,“爷爷在世的时候,豆豆被他宠的无法无天,他走了,我爸妈接着宠,没办法,我还不能说多了,不然就给我上大道理。” “老人隔代亲。”施凉说,“你让他们带,和你自己带,肯定有区别。” 黄金殊说,“我也想自己带,可我又不想做全职太太。” 她吃着凤爪,声音含糊,“等豆豆上幼儿园了,我再看看。” “你少吃这东西,”施凉说,“没营养,不卫生。” 黄金殊辣到了,她咳的眼睛飙泪,分分钟拉她儿子背锅,非常熟练,“是豆豆要吃,我才买的,不是我要吃。” 施凉一脸“鬼才信”的表情。 厨房里,王建军跟容蔚然两个大老爷们在灶台前忙活。 装了油烟机,味道还是很大,能见度都低了。 王建军掌勺,“醋给我。” 容蔚然去架子上拿了一瓶递过去。 王建军拧开瓶盖,又还给容蔚然,“是醋,不是酱油。” 容蔚然又拿了一瓶。 王建军,“……这是麻油。” 他实在忍不住了,没见过这么笨的,“六少,瓶子上面有写字的。” 背后有一道锋利的视线,刀子似的划上来,王建军打了个寒战,忙说,“有点模糊,看不清是正常的,我也经常搞错。” 容蔚然,“我出去一下。” 王建军,“好好。”哥们,你最好就别回来了,真的,我一个人完全能行。 他的心声没有被听到,容蔚然很快就回了厨房。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那架势,相当认真,严肃。 王建军下意识的绷紧神经,“六少,你这是?” 容蔚然说,“教我做豆腐蒸鱼。” 王建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脱口而出,“你学不会。” 尴尬了。 “不是,”王建军挤出笑容,“我的意思是说,那道菜不好做,你从简单的开始,比较容易上手。” 容蔚然问道,“那什么是简单的?” 王建军看看剩下的食材,“火腿肠炒黄瓜。” 容蔚然皱眉。 王建军想了想,“不如……西红柿炒鸡蛋?” 容蔚然继续皱眉。 王建军偏开脸,对着一边翻白眼,再回过头说,“就炒黄瓜吧,我教你。” 容蔚然叹口气,吐出一个字,“难。” 王建军差点磕灶台上。 难归难,容先生还是虚心求教,认认真真的按照王大厨所说的来做。 吃饭的时候,那盘火腿肠炒黄瓜非常有心机的放在施凉面前。 施凉夹这个吃,夹那个吃,就是没动黄瓜片。 容蔚然说,“多吃点黄瓜。” 施凉说,“不想吃。” “……”容蔚然端出刘老,“黄瓜是菜地里种的,小邱早上才摘下来的,新鲜。” “对对,那个吃着好,”刘老说,“什么药都没打,绝对的绿色食品。” “鱼也要吃,阿凉,你看你瘦的,不能挑食啊。” 他看向儿媳远道而来的朋友,满脸和蔼的笑意,“黄小姐,这个鱼是野生的,汤有营养,你多喝点,对肚子里的小孩子好,豆豆也要喝,补钙的。” 黄金殊说,“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刘老说,“你们来了,我这儿热闹多了。” “阿凉高兴,我家大宇也就高兴了。” 他双眼混浊,心底透亮,明白着呢。 容蔚然没顾别的,一心就想施凉尝尝他炒的黄瓜片,他主动夹了一筷子放她碗里。 施凉把黄瓜拨到一边,腾出位置放青豆。 容蔚然的脸黑了。 施凉吃完青豆,那个位置摆上了肉片,她吃掉肉片,又换成青菜,就是没碰黄瓜片。 容蔚然的脸黑成锅底。 其实施凉平时是喜欢吃黄瓜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点都不想碰,闻着那味道就够了。 桌上的其他人没发觉任何异常,除了知情的王建军,他快憋出内伤了。 “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就离开桌子,生怕走慢一步,自己会笑出声。 到底是两口子,黄金殊察觉到不对劲,她瞅一眼施凉面前的火腿肠炒黄瓜,再去瞅容蔚然的脸色,心里猜出七七八八。 黄金殊夹一片黄瓜,嘎嘣几下就给吞了,“这个挺好吃的,黄瓜脆,还有火腿肠的香味。” 听到有火腿肠,一直在埋头啃鸡腿的豆豆两眼放光,当即就丟掉鸡骨头去吃火腿肠。 小孩子就是简单,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 容蔚然问小朋友,“好吃吗?” 豆豆口齿不清,“火腿肠好吃,黄瓜不好吃。” 容蔚然的眼角微抽。 一碗饭见底,黄瓜片还在角落,施凉随手夹了一片吃。 她刚咽下去,就侧过头干呕。 容蔚然面部僵硬,有那么难吃吗?他拿筷子把施凉碗里剩下的黄瓜全吃了,很好吃啊,完全是超水平发挥。 施凉的脸有点白,她伸手把那盘黄瓜往中间一推,“闻着味儿恶心。” 刘老让小元去给施凉倒水,“那就不要吃了。” “大宇,你扶阿凉回屋躺着去。” 容蔚然自尊心受挫,面上没表现出来,他把施凉扶到轮椅上。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趁王建军在,他多学点。 施凉胃不舒服,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先回屋吧。” 一边的黄金殊古怪地看着施凉,她忽然冒出一句,“阿凉,你……是不是有了?”   ☆、第68章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施凉愣怔。 容蔚然呆滞,“有什么了?” 他徒然紧抓施凉的手臂,呼吸粗重,“去检查,现在就去!” 匆匆说完,容蔚然立刻开车带施凉去镇上的小医院。 做了检查,医生看着报告单说施凉没有怀孕,她恶心反胃是假孕现象,太想有孩子了,就产生一种心理暗示的孕吐反应。 施凉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 “假孕?” “对,”医生说,“像你这种情况,也不是特例。” “有的出现假孕后不久,就真的怀上了。” 施凉问道,“我的身体有其他问题吗?” 医生说,“从你刚才所做的那几项检查的数据来看,都很不错。” “只是有点贫血,多吃些瘦肉,菠菜,加强锻炼。” 施凉掐了一下太阳穴。 医生将病历本给她,说道,“每个孩子都是上帝送的礼物,这个讲究缘分。” 车里,气氛压抑,施凉捏着报告单,眼帘低垂,一言不发。 容蔚然强行把那张纸从她手里拿走,“没怀上,就说明我们努力的还不够。” 施凉揉额角,她是太想有孩子了,每天都热切的渴望着,去医院的路上,心情激动到呼吸都不平稳。 可是坐在诊室里,听完医生说的,她就跟被人泼了盆冰水一样,心口都是冷的。 “头一次知道还有假孕这个说法。” 容蔚然摸着她的手,“孩子会有的,现在只是时机不到。” 他安慰情绪低落的女人,“没事的。” 施凉靠着椅背,脸对着车窗,“回家吧。” 容蔚然揉揉她的头发,低声说,“别难过。” 施凉说,“我不难过。” 她只是有点不开心,还有几分忧虑,怕自己不能带孩子奔跑。 容蔚然知道。 从容蔚然带施凉去医院后,刘老就在院子门口站着,眼睛看着前面的路,车子一开回来,他就连忙走过去问。 “大宇,出结果了吗?” 容蔚然降下车窗,把事情简短的说了。 刘老听的不怎么懂,只知道儿媳没怀孕,他叹口气,带着难掩的失望,嘴里的话却没有埋怨。 “你们还年轻,最重要的是把身体调养好,孩子迟早会有的。” “嗯,知道的。” 容蔚然把施凉抱回房里,拍着她的背部哄她睡着,就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隔壁的房里,黄金殊在吃儿子啃的乱七八糟的苹果,刚才外面的谈话声她听见了。 之所以没出去,是觉得现在不合适,晚点再去比较好。 王建军整理皮箱里的衣物,“你不是正怀着吗,干脆多住些天,把你的肚子传染给阿凉。” 黄金殊声音模糊,“你知道个屁。” 王建军瞪她,“孩子在呢,你注意着点。” 黄金殊扇自己嘴巴,“都怪你,逼我犯规。” “我又不是什么病毒,还能传染?” 王建军听不得她那么说自己,玩笑都不行,“胡说八道什么呢!” 黄金殊哼哼,脸有点热。 她看了一眼在玩小汽车的儿子,人都快趴地上了。 “豆豆,别玩了。” “不要。”豆豆撅着个屁股,“我要玩!” 黄金殊头疼,她摸摸肚子,非常希望老二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可别再是调皮鬼了,不然她肯定会提早步入老年。 片刻后,黄金殊说,“建军,你看着豆豆,我出去看看。” 她闻着烟味走到容蔚然旁边,“阿凉呢?” 容蔚然吞云吐雾,“睡了。” 黄金殊看看地上的烟头,“她还好吗?” “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容蔚然说,“睡一觉应该能好受些。” 黄金殊隔着烟雾看他,“你不失望?” 容蔚然手夹着烟,将烟灰弹开,“孩子永远排在她后面。” 黄金殊听着,意料之中,“那个,你现在的情况……” 容蔚然侧头,眉峰一挑。 心头一凛,黄金殊斟酌了一下,“阿凉需要人照顾,她离不开你。” 言下之意,是担心容蔚然突然发病,施凉没办法面对。 容蔚然淡淡道,“只要她在,我就不会有问题。” 黄金殊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这两个人就像藤蔓,越缠越紧,已经不可分离,生,是一起,死,也是一起。 第二天,施凉的情绪好了很多,不再去纠结,就像医生说的,那是缘分。 她眼下还是要练习,迈开第一步,恢复成原来的行动自如。 “干妈!” 豆豆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跑过来,举高手里的一张纸,“送给你!” 施凉拿过去看,纸上有两个歪歪斜斜的小人,涂了颜色,模样可爱,周围是小花小草,后面是蓝天白云,还有个太阳。 看着就能让人心情很好。 “那个红衣服,头发长的的是干妈,蓝衣服,头发短的是干爹。”豆豆小朋友垫着脚,手费力的往纸上指,“还有还有,太阳就是现在的太阳,天空就是这个天空。” 施凉夸道,“豆豆很棒。” 豆豆美滋滋的,笑弯眼睛,“那我再去给干妈画画,好不好?” 施凉笑起来,“好啊。” 豆豆高兴的回去继续创作了。 施凉的视线落在小男孩的身影上面,眼神温柔,她久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那副画被施凉叠起来,收在抽屉里。 午后,几人去海边散步。 黄金殊落后一大截,她走的慢且稳,注意着脚下,“慢点跑!” 前头的王建军追着撒开脚丫子狂奔的儿子,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肚子上的游泳圈都在高频率颤动,一条老命都快没了。 容蔚然推着施凉,远远的望着沙滩上的一家三口,令人羡慕。 施凉感慨,“建军真的要减肥了。” 容蔚然说,“是不是觉得你男人的身材接近完美?” “不是接近。” 施凉说,“就是完美。” 容蔚然咳了一声,耳根子发红,这女人一撩,他就毫无招架之力。 “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哪两个部位吗?”施凉挑唇,头一次说起这事,“大腿和臀|部。” “你那两个地方的肌|肉充满爆发力,具备强劲的动力,每次发力都很持久,关于这点,在拉斯维加斯那一夜,我就感受到了。” 容蔚然又咳,脖子都红了。 施凉侧头,“头低一点,让我吻你。” 她的眼前出现一片阴影,熟悉的气息卷进口鼻。 在海风里,那个吻温柔的不像话。 黄金殊一家住了十天才回去,走时还恋恋不舍,觉得镇上特别舒适。 “阿凉,以后你要是在这里养老,带上我。” 施凉说,“可以啊,这里的屋子给你留着。” “还是你对我最好,”黄金殊抱抱她,“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冲浪。” 施凉嗯了声,“好。” 黄金殊偷瞄旁边的那位,她耍流氓,飞快的在施凉面颊亲了一下,“我走了。” 捕捉到这一幕,容蔚然的面色阴沉。 施凉的眼睛扫过,“好了,别绷着脸了,难看。” 容蔚然擦她的脸,“回去再洗洗。” 施凉不想搭理。 “昨晚你还说,你是我一个人的。” 容蔚然的眉头打结,刚才那女人往她脸上涂口水,还得意洋洋,要不是考虑到是孕妇,他都想把人拎起来丟海里。 “我说那句话了吗?”施凉,“我不记得了。” 容蔚然的唇角一抽。 回去就打水给施凉洗脸,还用了洗面奶。 入冬后,施凉可以走动了,只是很慢,她扶着能扶的所有东西,一点点往前走。 容蔚然站在阳光里,期待的对她张开手臂。 施凉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高大身影,脚下不稳,她在摔下去前被稳稳的抱住。 “比昨天多走了六步。” 容蔚然拿手掌顺过她额前的湿发,低头亲了亲,“要不要喝口水?” 施凉点头,“歇会儿。” 她喝水,容蔚然就蹲在地上,把她的腿放自己身上,手法娴熟的|按|摩|。 不远处,小元跟小邱望着眼前的情形,她们这段期间目睹了施小姐的努力和坚持。 有那种非常人的毅力,在岛上的三年,肯定早就能恢复了。 原来施小姐是可以走的,只是先生不想她走。 施凉的例假推迟,她等了等,还是没来,心里有了个猜测,就去找容蔚然。 书房里,容蔚然在练习毛笔字,刘老说以前过年,春联都是大宇写的,现在他已经给他儿子张罗了好多生意。 施凉进去的时候,容蔚然刚写毁一副,他赶紧毁尸灭迹。 “你怎么过来了?” 施凉说,“先别写了,你出去买个东西。” 容蔚然放下袖子,“买什么?” 施凉说,“验孕棒。” 容蔚然和她对视两秒,快速去拿大衣,“我马上去。” 施凉帮他穿上,“冷静点,也许还是跟上次一样。” 容蔚然摸她的脸,“亲爱的,我觉得这回是真的。” 他连烟都戒了,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做运动,尤其是施凉排卵期,更是牟足了劲,这还不中,那他都要怀疑人生了。 等容蔚然买了东西回来,施凉验完,两人盯着那上面的两条红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东西会有假的吗?” “应该……没有吧。” 容蔚然拿近点看,傻不愣登的,喃喃,“真有两条。” 施凉哭笑不得,“别再往前凑了,那东西上面还有味儿。” 容蔚然狠狠把人抱怀里,心里灌进来什么,让他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阿凉,真的是两条红线。” “对,是两条。” 施凉把验孕棒往桌上一按,“走,上医院去。” 从医院确认了回来,容蔚然路过书店,去买了本字典,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就一手捧着字典,一手拿着纸笔,给孩子取名字。 “孩子要到明年夏天才会出生。” 施凉拿走他的字典,“时间还有很多。” “不多了,”容蔚然又给拿手里,皱眉道,“取名字很麻烦的,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要准备两个。” “你别坐这儿,去把汤喝了,喝不完就放着,一会儿给我喝。” 施凉满眼笑意的支着头,看男人认真的侧脸,觉得他最迷人的时候就是现在。   ☆、第69章 小镇不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人尽皆知,刘老儿媳怀孕的事,当天就传开了。 大家伙一半关心,一半好奇的上门问情况,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可惜他们没见着准妈妈,说是有点不舒服。 “这头三个月孩子妈不好受,平时也得注意着点,不能提重物,作息正常些,下台阶都要慢,防止摔了,而且啊,有些东西吃了不好,尤其是凉性的食物。” 过来人传授经验,准爸爸容蔚然认真听着,“谢谢。” “不客气的,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不明白的,尽管开口。” 街坊四邻也都是热心肠,七嘴八舌的说着,搞的跟自个家就要添小生命了一样。 他们待了好一会儿才有,留了一地瓜子皮。 刘老高兴的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走动,嚷嚷着买这买那。 他去找王奶奶,几句话就有了孙子的毛衣毛裤。 “鞋子要多做几双,明年八月份的预产期,” 王奶奶寻思,棉鞋做多大的,她几十年没做过鞋子了,还好鞋样有留着,翻翻看看,能想起来。 刘老说那谁谁谁家的孙子穿的毛线袜好看,是拿毛线织的,问王奶奶会不会,也给他孙子织两双,换着穿。 “我说刘老头啊,”王奶奶说,“你还真打算都让我做,你就不花一分钱了?” “什么你的我的,”刘老板起脸来,“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王奶奶怪难为情,“说这话,也不害臊!” 刘老想再说点什么,他突然眼前一黑,人站不住了。 王奶奶赶紧扶他坐到椅子上,去给他倒杯水喝,“你说你,身子骨不好,就在家好好待着,别到处瞎逛了。” “我就上你这儿来了,没去别处。” 刘老喝口水,顺顺气道,“我就想啊,把我这条老命再撑撑,能多陪你唠嗑就多陪着,然后就是看一眼孙子,等他长大是不行了。” 王奶奶偏过头,眼睛有点湿润。 “老就老了,我还不是一样,都是踩在棺材里的人了。 她没好气的说,“阿凉怀孕,你老刘家有后,这么大的喜日子,就别说那些了。” 刘老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你别做饭了,上我那儿吃去,做了好多菜。” “行,我去把鸡喂了,给阿凉带一只去熬汤,补补身体。” 王奶奶那老母鸡养了挺长时间,肉结实,很难炖,上桌的时候,也没炖烂。 “阿凉,肉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汤多喝点。” 施凉看着碗里的鸡汤,颜色是金黄的,浮油已经弄掉了,她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喝了几口,剩下的全进了容蔚然的肚子。 那么补的汤,后面多的是,施凉怀个孕,容蔚然还得勤加锻炼,否则一不留神就步上王建军的后尘。 他就是在黄金殊怀孕期间发胖的,从此一身肥肉和他难舍难分。 容蔚然多自恋,多骄傲一人,绝不会让自己成王建军那样堕落。 饭后的收拾工作落在他手上,小元跟小邱适应不了,在一边傻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施凉叫她们俩人去陪刘老和王奶奶,“我这边没事。” 小元小邱应声,走远了,她们才小声说话。 “你说先生知道吗?” “肯定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小元说,“希望施小姐能好好的,平安度过整个孕期,顺利生下小宝宝。” 小邱做出祈祷的手势,她也那么希望着。 施小姐很不容易,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这里的冬天不下雪,只有万念俱灰的冷,树木光秃秃的,添了几分荒凉。 刘老家却是不同外面的温暖,来自放置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婴儿车,通话故事书,玩具,每一样都很可爱。 屋里的呕吐声多了,施凉进入孕吐反应最大的阶段。 她的脸色很差,什么也不想吃,人也没精神,瘦了一大圈。 容蔚然给施凉下了面条,施凉吃了一小半,就去吐了。 “不是说怀孕会胖吗?” 容蔚然心疼的拍着她的背部,指腹在她突显的脊骨处移动,“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 施凉冲了马桶,去水池边漱口,“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反应也有差别。” 容蔚然皱眉,手伸到前面,在她平坦的腹部摸摸,“后面几个月会好点吧。” “医生说孕吐会减轻,但是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症状。” 施凉倒是有心理准备,“做妈妈,哪有不辛苦的。”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眉眼特别的柔和。 容蔚然一头深陷了进去。 洗澡是个大事,施凉只管人进浴室,其他的,都轮不到她,那是容蔚然的工作。 “我问金殊了,她的肚子和腿上都长了妊娠纹。” “长就长吧。” 容蔚然洗着那朵|罂|粟|花,不自禁的去亲一下花瓣,人比花还要美艳,“没事,我不嫌弃你。” 施凉隔着水雾瞥他。 容蔚然低笑,“真不嫌弃。” 施凉抹掉脸上的水,“还是擦油吧。” 她转过去,让容蔚然洗洗她的后背,“我以后穿衣服,要是露出来了,会很难看。” 容蔚然把人扳过来,看她的脸,“你穿什么衣服要露腰?” “别想了,你敢在别的男人面前露这露那的,我就……” 他眼中的煞气被别的情绪取代,“我就带我们儿子离家出走。” 施凉的眼角抽搐,“真有出息。” 容蔚然咬她的耳垂。 “轻点,”施凉疼的抓他头发,“刚才逗你玩的。” “我什么时候穿露|脐|装|了,”她说,“不过还是要抹,金殊说她现在后悔死了。” “我可不想事后再去后悔。” 容蔚然说行,第二天就去买了抹的,特体贴的给施凉抹肚子,抹大腿,屁|股也抹,说书上写的,那地方也有可能会长。 “你差不多行了。” “不抹均匀,揉开了,就没有效果。” 施凉看男人伸出第三条腿,往她这边伸,又停住了。 容蔚然抬起右手,长叹一声道,“往后的几个月,就靠你了。” “……” 就这样吃一点,吐一点的度过三个月,施凉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喘口气时间。 能吃了,还想吃很多东西,不带重样的。 大半夜的,施凉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往床上走,忽然来了一句,“我想吃奶油蛋糕。” 容蔚然把人抱上床,被子盖好,他就穿衣出去买。 蛋糕买回来,施凉都快睡着了,她坐在床头,吃容蔚然喂过来的蛋糕。 “这个点了,镇上还有蛋糕店开着?” “知道你有可能想吃,我之前就跟店里打过招呼。” 容蔚然轻描淡写,“刚才电话过去,那边的人赶着做的。” 施凉掐眉心,她心里过意不去,就是管不住自己奇奇怪怪的念头。 “亲爱的,你辛苦了。” 容蔚然的唇角勾了勾,“前三个字,说十遍。” 施凉,“……” “难怪金殊说,她那时候是太后。” “你不是,”容蔚然摇头说,“你是太皇太后。” 施凉差点被嘴里的蛋糕噎到。 “那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跟我说说,来提醒提醒我,让我收敛一点?” “收敛干什么?”容蔚然伸手去擦她嘴边的碎蛋糕,“我巴不得你一辈子这样。” 施凉不说话了,只是笑。 那笑容,看的容蔚然直痒痒,心里被她抓挠着,每一下都让他舒服又发麻,就想永远这么下去。 这就是幸福。 一天早上,天还没亮,外头静悄悄的,大黄狗都没开始活动,施凉就把容蔚然吻醒了,说她想吃红烧猪蹄,那表情,那眼神,绝对不是一点点想。 容蔚然已经适应她的想一出是一出,这种突如其来也越来越频繁,只是…… “猪蹄太油腻了,不吃了好不好?” “我就吃一点。” 施凉一副嘴馋的样子,八百年没吃过了似的,她撩头发,唉声叹气,“你不让我吃,我心里老是惦记,就越想吃。” 得,容蔚然等天亮了,就去菜市场,给她买新鲜的猪蹄回来烧。 施凉在厨房闻味儿,等猪蹄好了,她就不想吃了,闻味儿闻饱的,馋劲也解决了。 “你吃吧。”施凉捏他的下巴,看看他的脸,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你看你都瘦了。” 容蔚然的额角一抽。 还瘦?下属们都在私底下偷偷的议论,说他在坐月子,助理前两天还诚惶诚恐的告诉他一个噩耗,定制的西装要大一个尺寸了。 他看了眼泛着油光,香喷喷的猪蹄,坚决不吃。 于是那盘猪蹄进了小元小邱的肚子,她们这三个多月胖了快十斤,后面还有好几个月,估计等宝宝出来,她们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得换尺码。 家里的大黄狗直接吃趴下了,看到饭盆里的食物,就夹|着尾巴跑。 猪蹄馋过了,施凉又馋夫妻肺片,烤鸡烤鸭,各种动物肝脏,尽馋一些自己平时不吃的,而那些爱吃的,提都不提一下。 容蔚然宠着,纵容着,一颗心全在施凉身上,她渴了,温水就送到她嘴边,饿了,张嘴就能吃到。 她冷了,热了,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刘老跟小元小邱完全不用操心,容蔚然什么都做,也都能做好。 一个男人,做到那种程度,凡是亲眼见过的,都很震惊。 施凉很少去镇上,依旧不能改变她成为那些女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容蔚然成了范例中的主人公,女人用他来鞭策,打击自己的伴侣。 譬如这样的“你看那谁,对他老婆怎么怎么着,你呢,你知道什么?就只想着自己。” 又或者是“那谁给他老婆买了哪些,你给我买什么了?” 容蔚然就这样成为镇上男同胞们的公敌。 他的生活中心是施凉,工作都是积压时间完成。 过年的时候,刘老说,明年这时候,家里就有小孩子了,肯定要热闹的多。 “阿凉,现在不是注意身材的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说,不要忍着。” “我会的。” 施凉根本忍不了,但她的体重没涨,吃的杂,每样都是几口的量。 刘老又开始隔三差五就会有的话头,说是谁家的那个怀孕几个月了,吃饭的碗多大,一顿能吃多少。 桌子底下,施凉踢容蔚然的脚。 容蔚然咳一声,“爸,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孩子大人健康就可以了。” 刘老,“你说的也对。” “不过阿凉,你真的太瘦了,人没什么力气,回头就不好生了。” “那个鸡蛋,你王奶奶说,早上要吃三五个,这样身体才好。” 三五个?施凉跟容蔚然都一脸惊悚,那么吃下去,还不得吃出毛病。 “爸,我这就是体质原因。” 施凉笑着说,“每天的运动量我一点都没少。” 容蔚然附和,“对对。” 他说,“爸,阿凉有分寸的。” 刘老,“那就好。” 人的年纪长了,老了,一些观念却还是老旧的,停滞不前。 年轻人不接受老人的思想,也不可能指望老人融入他们的领域。 代沟是老现象了。 好在刘老不是顽固不化的老头,他会说,也会听,大人孩子健康是最主要的。 以往过年,刘老都是一个人,他跟大黄狗凑合着弄点稀饭,或者干脆就不吃了。 今年有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他心里高兴,收了几个红包,自己也准备了几个红包,小元小邱都有。 “这是给娃娃的。” 刘老说,“我活一年,就给他一年的压岁钱。” “钱不多,给他买玩具和零食是够的。” 施凉收了,“谢谢爸。” “你们看晚会,”刘老说,“我去跟娃奶奶说几句话。” 老人走的很慢,过门槛的时候要扶一下,每走一步,都显的吃力。 施凉想起了她的外公,不免有些伤感。 容蔚然按按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抚。 年后,施凉发现自己变丑了。 容蔚然从镜子里看她,“没有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施凉摸着脸,“胖了。” 容蔚然提醒他的妻子,“你正在怀孕,容太太。” 施凉离镜子近点,“还长斑了。” 容蔚然凑近,“哪儿呢?” 施凉拿手指着眼角几处,“之前没有的。” “没事,”容蔚然亲亲她的那几处小雀斑,“不影响。” 施凉推他,“我去给金殊打电话。” 容蔚然小心眼的嚷,“不能跟我说吗,怎么一有个事,就找那个女人?” “你是你,她是她,” 施凉去打电话,一边跟黄金殊聊天,一边往嘴里丟葡萄。 “还会掉头发?我是那么打算的,可是他不同意我把头发剪了。” “再看看吧,我现在不怎么想动……” 容蔚然默默的过来,把空果盘拿走,收拾了桌上的葡萄籽,放了杯温水在原来的位置。 他去处理工作,忙完了回来,施凉还在抱着手机打电话,人换了,不是黄金殊,是姜淮,说的公司的事。 容蔚然靠着桌子边缘,长腿随意叠在一起,鞋尖抵着地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施凉挂断电话,“林竞吃官司了,你做的?” 容蔚然也不遮掩,“是我做的。” 他的眼睛一眯,“那些旧帐总该要清算的。” 施凉问道,“有把握吗?” “嗯。”容蔚然冷笑,“就他干的事,至少要进去待十几年。” “那里面有被他害的家破人亡,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人,他不会寂寞的。” 施凉的面上闪过一丝寒光,“那就行。” “老婆,”容蔚然抱着胳膊,“你就那么信任姜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施凉挑眉,“他这些年从来没有出过一次错。” “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容蔚然明晃晃的表示不爽,“我听不得你夸赞别的男人。” 施凉突兀的问,“楚禾过的怎么样?” 容蔚然面上的怒意微滞,他古怪的问,“怎么突然提她了?” 施凉笑的极有风韵,“随便提提。” 容蔚然后脊梁爬上一层凉意,“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信。”施凉说,“说起来,我还欠她一声谢谢。” “不是她,你可能就走不到我面前了。” 容蔚然的薄唇抿在一起,“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她。” “好。” 施凉想,楚禾的存在对于容蔚然来说,和萧荀对她,有着相似的意义。 有那层关系在,陪同着经历过那些黑暗与绝望,即便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再重逢,他们都不会是陌生人。 施凉六个月的时候,陈沥沥结婚,容蔚然陪她飞去那边,参加婚礼。 到了那边,陈沥沥跟温柏安去接机,四人在餐厅坐下来,气氛很好。 容蔚然跟温柏安是第一次见,他们一个是生意人,一个是艺术家,出乎意料的,谈的非常融洽。 也许到了那个年纪,男人之间会有某些共同的话题存在,和职业无关。 抵达酒店,陈沥沥小心翼翼的陪着施凉,问她累不累,难不难受。 “没事。”施凉打了个哈欠,神态有些疲乏,“就是容易犯困。” 陈沥沥说,“那我去给你放水,你洗个澡睡吧。” 施凉说,“不急。” 她握住陈沥沥的手,“曹叔走的时候,我没能去,他有说什么吗?” 陈沥沥的眉间一掠而过悲伤,“我爸他说,他想你好好的。” 她的声音有一点哽咽,“姐,我也想你好好的。” 施凉笑了笑,“我现在就已经挺好了。” “我知道,容蔚然找到你了,你就会好起来。” 陈沥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姐,当年我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一个纸箱子。” “我打开看了里面的东西,就去找了容蔚然,把纸箱子给他了。” 施凉一愣。 那个男人没跟她提过。 她一直以为,纸箱子还在房间里放着,蒙上了灰尘。 “我之前就觉得有什么忘了,”陈沥沥愧疚的说,“姐,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不要紧。”施凉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爸过世后不久,”陈沥沥说,“我是在疗养院见的容蔚然,听楚禾说,他在那里待了三年。” “那天我看到容蔚然的时候,他瘦的没有人形了,手抱着纸箱子,那种表情,就跟抱了自己的命一样。” 施凉垂下眼帘,无意识的捏着手指头,脑子里浮现那样一幕,她知道,现实只会更加令人心惊,悲凉。 “我一直看着他走,感觉他随时都会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过了那么长时间,陈沥沥依旧感到震撼,“他竟然一次都没摔倒。” “当时我不懂,是什么支撑着他,后来我跟温柏安在一起了,发生了一些事,我才明白,那时候的容蔚然其实是快乐的,充满希望的,想活下去。” 陈沥沥走后,施凉侧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她睁开眼睛,“回来了。” “温柏安是个话唠。” 容蔚然皱着眉头,“话特别多。” 施凉笑出声,脸一个他怀里蹭蹭,“那是他欣赏你。” “据我所知,他那人,对不待见的,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我就想早点回来陪你。” 容蔚然啄了啄施凉的嘴唇,给她捏捏小腿,开始一天最喜欢的工作,拿|乳|液|给她做按|摩。 “我问过医生,说现在可以做了。” 施凉躺着,眉眼温和,“那你去洗个澡。” 容蔚然的手顿住了,似乎是没听清楚,又像是受宠若惊。 “发什么呆呢?”施凉扫他一眼,风情万种,“又不是只有你想我,我也想你。” 容蔚然回神,立刻冲进浴室。 事后,他就各种紧张,问施凉,肚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好的很。” 施凉说了三字,孩子好,她也好,从她的状态上就能看的出来。 “那过两天再做一次,给你浇浇水。” 容蔚然把脸贴在施凉的肚子上,过会儿,感觉有只小手挥动了一下拳头。 他神情温柔的威胁警告,“臭小子,你轻点,不准弄疼你妈。”   ☆、第70章 “别吓到孩子。” 施凉说完,肚子里的小家伙动的更活泼了,小包在这儿鼓一下,那儿鼓一下,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他喝醉了?”容蔚然无语,“昨天也没见这么闹。” 施凉的眉眼带笑,“估计是坐了飞机,来了别的地方,高兴的。” 容蔚然追着鼓起来的小包摸,“小鬼,我是你爸,你给我老实点,很晚了,你妈要睡觉了。” 孩子不动了。 施凉看看趴在自己面前的大孩子,“我想洗个澡。” 容蔚然亲着她,“不洗了吧。” “出汗了,不洗难受,”施凉推开他下床,“我自己去。” 容蔚然赶紧去搂她,“姑奶奶,你走慢点啊,我给你拿睡衣,你就站这儿,别自己进去放水,听见没有?” “算了,你跟我一块儿去,拿了睡衣再去洗澡。” 施凉头疼,“我这才六个月,还没有那个地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容蔚然一手拿着睡衣,一手揽着施凉,“你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施凉拿她的男人没办法。 酒店的浴室很整洁,很快就有水汽氤氲。 洗漱用品都是带的,容蔚然挤出洗发精,揉在施凉的头发上面,他的动作熟练,神情温柔,认真,似乎她的任何事,都是大事。 施凉的头皮被按揉的舒服,她往后一些,把自己靠在容蔚然宽厚的胸膛里。 容蔚然的呼吸一顿,唇贴上她的后颈。 前一刻才舒缓过,又来势凶猛,太想念了,还得忍忍。 怕施凉缺氧,容蔚然没有让她洗太长时间,就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穿上睡衣出去。 等他把她的头发吹干,她已经睡了。 容蔚然低头,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喃喃道,“我还觉得是在做梦……” 得偿所愿,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他竟然拥有了。 静默了许久,容蔚然亲亲女人的嘴唇,他的嗓音低低的,眼眸微红,“老婆,你辛苦了。” 睡着的人无意识的发出梦呓,“容蔚然,你给孩子取的那几个名字都好难听……” 容蔚然满脸黑线。 婚礼前一天,施凉和容蔚然去了温家。 施凉跟温父是棋友,好些年没见了,可惜这次她身体不便,坐不住太长时间,也就没在棋盘上交流。 “叔叔阿姨,我妹妹吃过很多苦,她自尊心强,不太愿意提起过去,如果你们有想知道的,可以来问我。” 温父发话了,“我们不管她以前的事,只想一家人把日子过好了,别的,不重要。” 温母也道,“是啊,你温叔叔说的对,过去的,就过去了,不但我们不会提,亲戚们那边也会交代的。” 她笑着说,“往后沥沥那孩子就是我们的女儿。” 施凉拢了拢发丝,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日子,她必须去相信,去祝福,不能去对那番话加以揣测。 坐在旁边的容蔚然不|插|话,他孩子般的低头捏施凉的手指玩,乐此不疲。 施凉坐的有点不舒服,容蔚然就让她靠自己身上。 饭后,他们就离开了。 婚礼当天,施凉作为陈沥沥的亲人,和温父温母坐在一起。 前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亲朋好友,没有掺杂名利场上的风气,难得的简单。 以温家的家世,这样做,是考虑到新郎新娘的感受,结婚就该有结婚的气氛,生意场上的那套不该混进来。 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一切都是西方的流程。 都说女人穿婚纱的时候,是一生当中最美的,当陈沥沥一身白色婚纱出现时,她的一抬眉,一弯唇,都证实了那个说法。 新郎温柏安气质高贵,内敛,裁剪得体的西装被他穿出成熟男人的那种英俊。 幸福的声音悄无声息的敲响,祝福此时此刻的一对新人。 教堂所有人都保持应有的尊重,安静的目睹神圣的一刻。 陈沥沥和温柏安面对面站着,他们四目相视,在神父的见证下,向彼此宣誓,戴上戒指,亲吻。 之后,来宾们的掌声响起。 底下,容蔚然把施凉的手握住了,用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他还欠她一个浪漫的婚礼。 施凉知道他心中所想,“形式而已。” 容蔚然抿唇,“那是最重要的关节。” “你别又偷偷背着我捣鼓,”施凉小声说,“我现在穿不进去婚纱。” 容蔚然看她隆起的肚子,笑的跟什么似的。 婚礼结束,施凉跟容蔚然在教堂里散步,他们在树荫下停歇。 施凉看着眼前的景色,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把结婚证放哪儿了?” 上回他们回a市扫墓,把证办了,再回来,证就不见了,她找了也没找到,长翅膀飞走了。 容蔚然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嗯?” “别把那本子藏着藏着,就给忘了。”施凉说,“以后要用到结婚证的地方有不少。” 容蔚然懊恼,他真给忘了。 施凉看他那样儿就猜到了结果,“你是猪吗?” 容蔚然,“……” 他揉额角,“老婆,我要是猪,你呢?” 施凉,“饲养员。” 容蔚然嘴一抽,“行吧,你养我。” “不想养了,”施凉没好气的说,“回去再找。” 容蔚然哄她,“不生气了啊。” 施凉撑着腰坐到长椅上,她不气,就是无奈。 杵边上把有些刺眼的阳光遮了,容蔚然沉默不语,他当年就藏结婚证,现在还是那毛病,改不掉了。 总是下意识的觉得,那么做,会有安全感。 患得患失恐怕会跟容蔚然跟到后半辈子,那是他的病。 “你坐那儿,我给你拍照。” 容蔚然来了兴致,他为施凉拍了很多张,就一个画面,却一点都不觉得枯燥乏味。 倒是施凉累了,她换了几个姿势,“拍好了没有?” “好了。” 容蔚然坐过去,身子紧挨着她,一张张地翻着照片,“回头我洗出来一些放相框里。” 施凉说,“家里有个大活人,不比照片好看?” “出差看不到,”容蔚然说,“相框在全国各地都能看。” 施凉扫他一眼,唇角微勾,“随你吧。” 照片里,女人的脸上有着母爱的光晕,她是那么柔美,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悲痛与黑暗。 能面对生活,重新开始向往,是施凉最成功的一件事。 回镇上没多久,施凉就接到喜讯,黄金殊的第二胎生了,还是儿子,王建军给施凉打电话。 “大的小的都很好。” 施凉松口气,手机那头换成黄金殊的声音,说她想要个小棉袄,买了好多小花裙子,洋娃娃。 “阿凉,我觉得你那个肯定是个小棉袄。” “难说。” 施凉摸了摸肚子,“我看十有*是容蔚然的缩小版。” 黄金殊在那头哈哈大笑,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刚生产完的虚弱,“那你就有的忙了。” “容蔚然那个护妻狂魔,还不知道能整出多少事来。” 施凉一脑补,太阳穴都疼起来了。 要是女孩可能还好一点,如果是男孩,估计要在他爸的醋味中长大。 月份越往后,施凉就越不想动了,往哪儿一坐都行,她整个人都臃肿了一大圈。 容蔚然拖她出去晒太阳,“你要补钙。” 施凉不情愿,“我吃的不少了。” “那都不如阳光的照射,”容蔚然皱眉,语气温和,“听话。” 施凉被他拉着,在院子周围晃悠,没多久就气喘吁吁,要歇。 容蔚然扶着她坐稳了,拿水给她喝。 施凉腰酸背痛,感觉自己扛了几百斤的重量,浑身就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屁股疼。” “那我给你揉揉。” 容蔚然说着就上手,“还有哪儿疼?” 施凉说,“哪儿都疼。” 腿根那里就跟要裂开了一样。 她的肚子发紧,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到容蔚然胳膊上了。 “我发现自己怀个孕,有了矫情的毛病。” 容蔚然笑道,“我求之不得。” “阿凉,怀孕对谁来说,都是很累的,你这样,是正常的。” 施凉被安慰了。 “晚上你给我揉揉小腿,很疼。” “好。” 施凉的肚子显怀,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别人见了,都以为她马上就要生了。 每次她都要解释一下。 天气炎热,进入一年当中最热的阶段,施凉开始行动吃力,做什么都不方便,睡觉是最痛苦的,怎么躺都难受,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被尿意胀醒,就是饿醒,更麻烦的是,连翻身都要容蔚然帮忙。 施凉失眠,容蔚然也睡不了,两人都等着他们的小宝宝出来。 同样在期待的,还有刘老,王奶奶,小元小邱,以及a市算着时间的几人。 施凉以为自己不会换上产前忧郁症,她高估了自己。 怎么都没办法忽略那种焦虑感。 施凉撑住额头,工作上的事,她都能应付的游刃有余,这件事,让她忐忑不安,也没那么从容淡定。 “你也会像黄金殊那样,平安顺利的。” 容蔚然把她的头按向自己,和她抵在一起,“不要胡思乱想。” 施凉有些后悔,“我运动量不大。” “够了,”容蔚然说,“我问过王建军,他说黄金殊怀孕后基本都在家里窝着,床上躺着,只在最后的时候走了走,镇上有这种情况的也有不少,主要还是看体质。” “你的胎位正,各方面检查都没问题。” 施凉想想也是,她又一次被这个男人安慰了,似乎只要是他说的,都有一种力量,“我想听你唱歌。” 于是容蔚然去拿吉他,坐在她身边,唱歌给她听,还是那首《月半弯》,他们都熟悉透了,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会忍不住去哼唱,回忆过往。 听一首歌,爱一个人,就这样一辈子。 黄金殊家老二办百天的时候,施凉被推进待产房,快生了。 容蔚然在外面听着她的叫声,唇线绷的紧紧的。 他来回走动,不停看腕表,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   ☆、第71章 小元小邱扶着刘老和王奶奶过来了,待产房门口一下子变的拥挤起来。 “哎哟,阿凉叫的挺大声啊,该不是哪儿不舒服吧?” 王奶奶说了句,她也是担心坏了,却直接让在场的几人都变了脸色。 容蔚然那张脸根本就没法看了。 他去了离这里最近的洗手间,往脸上扑水,大夏天的,水也不凉,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拳头砸在台面上,容蔚然重重的喘息,是他让她置身危险当中的。 黄老爷子说过,他是儿孙满堂的命,所以他才那么想要孩子,迫切的想让那句话成真。 容蔚然抓起额前的湿发,往后捋去,露出眉眼之间的焦躁不安。 他回待产房门口,发现那里多了一户人家,也是在等小生命的降生。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出来问,“xx是谁家的?” 那户人家里的男人连忙站起来,“是我媳妇儿。 护士说,“你们进来个人。” 男人立即就和身旁的家人商量,丈母娘进去了。 容蔚然看到这一幕,放在口袋里的手神经质的捏动,攥紧。 阿凉的母亲不在了,她看到其他人有母亲陪着,是不是会有些难过,羡慕? “大宇啊,没事的,不要担心。” 刘老说着安慰话,可他满脸的着急让那句话听起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小元小邱都没说话,只是两只手紧握着,眼睛盯着门。 走廊上又陷入安静中,里面的喊声就越发的清晰。 容蔚然暴躁地撕开另外一道声音,自虐的去抓紧他的爱人,听着她难受的叫声。 另一个产妇比施凉进去的晚,竟然在一小时后就生了,那户人家高高兴兴的推着孩子回病房。 而施凉还在一声一声的叫喊,声音听来,比之前要虚多了。 容蔚然的掌心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他把脖子上的玉拽下来,紧紧的攥着。 护士出来说,“她是十二点以后的事了,你们就别在这里等了,都回去吧。” 王奶奶是过来人,她知道这生孩子有快有慢,有顺利的,都没什么感觉,也有不顺利的,要死要活,导致不同的各方面原因都有。 总的来说,现在医学比她那时候先进太多了,检查做好了,一般都没太大问题。 但是其他人并不清楚,又或许是急昏了头,清楚也变的不清楚了。 “十二点以后?怎么还要那么长时间?”刘老急道,“那个后来进去的,早都走了。” “爷爷,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护士耐心解释,效果甚微。 容蔚然握拳,抵住额头,施凉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不能公开,他买下这间医院,有关她的检查报告全都加密,送到他手里,进行销毁。 镇上的人不知道,医院里的每个护士医生都换成了全国顶尖的。 容蔚然是知道的,他的牙关咬紧,不应该这么慌的。 可是那种情绪好像是嵌进了肺腑里,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他都会体会一次。 天不知何时暗下来的,犹如蒙上一层密不透风的黑布,让人心慌。 谁都没有心思去吃东西。 护士终于来喊了,说产妇让小元小邱其中一个人进去。 小元跟小邱受宠若惊,她们眼神交流,还没决定谁去,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去。” 容蔚然绷着下颚,面无表情。 刘老说,“大宇,你一个男的,进去了也帮不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待产房门口。 容蔚然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到作呕的腥味。 他看见他的妻子躺在小床上,身上绑了监测仪器,人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脸刷了层白漆。 “阿凉……” 施凉听见声音,她转头,看着自己的男人,眼睛微微一睁,“你怎么进来了?” 容蔚然的喉头发紧。 施凉痛的手攥在一起,身子颤动,“出去……快走……让小元小邱进来……” 容蔚然固执道,“我不走。” 施凉在几秒的间隙里大口大口喘气,她又开始阵痛,也顾不上旁边的容蔚然了。 眼睁睁看着她疼,容蔚然更加痛恨自己,也更加恐慌。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不知所措,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缓解一点心脏的钝痛。 施凉不能抓床,不能用力,她快受不了了,“啊——” 容蔚然哽着嗓音,“剖吧,阿凉。” 施凉摇头。 如果现在剖,那她就是受两份罪,都到这时候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脱逃。 “血……我体内的血里……” “没事的。” 容蔚然拿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发,低柔着嗓音重复,“没事的。” 施凉疼来了,就去抠容蔚然的手,湿湿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 护士隔一会儿就来看看,她把手伸出来,“快了。” 之后没过多久,施凉说她想上厕所。 护士每天都接触这档子事,她问的直接,“有想拉大便的感觉了?” 施凉点头。 护士诧异道,“这么快?” 她去检查,神情微变,“孩子头出来了,快去产房!” 容蔚然一怔,他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阿凉,你听见没有?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孩子了。” “嗯……马上就能见到了……” 施凉抓紧床的扶手,痛的坐不起来,她等到那阵痛意消失,就一刻不耽误的让容蔚然扶着坐上椅子,被推进产房。 进去后,医生就让容蔚然去门口等。 施凉换了个地方躺着,可能是知道孩子就要出来了,她忽然没那么痛了,还想到了很多事。 譬如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以后跟金殊家那两个做好朋友,好兄弟,如果是女孩,就有两个哥哥护着。 又譬如,孩子长的像谁,是像容蔚然多一些,还是像她更多一些。 要是像她,那会是眉目清秀细致的模子,和从前的自己一样,也像孩子的外婆,一定清雅如画。 她想的杂,歇不下来。 “先不要使劲,我叫你那么做的时候,你再使劲。” 医生的语气亲和,人也长了张善意的脸,让人看了,会很放松。 “好。” 接下来,施凉耳边只有医生的声音,她很配合,让什么时候用劲,就什么时候用劲。 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时,施凉的脑子里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好半天,她才有反应。 医生在那说,“女孩,六斤七两,出生时间是二十一点五十。” 施凉听着,分散的思绪一点点的聚拢,女孩挺好的,以后可以跟她一起,在她爸爸那里任性。 容蔚然进来了,他看着婴儿床里的婴儿,手还在抖,小家伙,你让你妈妈疼成那样,太不乖了。 施凉试图抬起头去看,“怎么样?都好好的吗?” 容蔚然知道她的意思,就去碰碰婴儿的小手小脚,“手指头是十根,脚趾头也是十根,没多没少。” “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长歪,脸型也正常,就是发红,没法看,丑,像个小怪物。” 施凉,“……”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她被换到另一张床上,婴儿也被放进来。 小生命就在身边,那种感觉很奇妙,施凉侧低头,望着她和容蔚然的孩子,未语先笑,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幸福。 “孩子像你。” 容蔚然一副我已经看到她将来有多丑的表情,“那长大了,棱角分明,一个女孩子那样儿,好看不了。” 说着,他兀自笑起来,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 施凉轻声对婴儿说,“宝宝,你爸爸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傻子蹭蹭她的鼻尖,眼眶发红,“老婆,我当爸爸了。” 施凉,“高兴吗?” 容蔚然哑声说,“高兴。” 他张开手臂,将大小都虚虚抱在怀里。 回了病房,刘老他们围上来,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孩子头发好,又黑又顺,鼻子像孩子她爸,嘴巴像孩子她妈。 王奶奶说,“阿凉,晚上让小元小邱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施凉看了眼从门口进来的男人,“有他就行。” 容蔚然是去洗手的,把掌心里的那些血污清洗了,他一路上都在笑,可不就是个傻子。 “我一个人可以,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王奶奶说,“大宇,孩子夜里闹,大人是没法睡觉的,要换尿布,又要喂奶粉,多的是事。” “还是让小元小邱来稳妥些。” 容蔚然的执拗劲儿又犯了,他说自己能应对,谁说了,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那行,我们明天再过来。” 刘老他们走了,施凉没有睡意,容蔚然也是,两人四目相视,不时去亲吻彼此。 被忽视的婴儿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两个大人,她还在呢。 施凉和容蔚然分开,“你去看看孩子怎么了?” 容蔚然起身,到婴儿床那里,他大手大脚,力道大,怕一不小心,弄伤小细胳膊细腿。 “没事啊。” 可孩子还在哭,施凉蹙眉,“是不是尿了?” 容蔚然摇头,“不知道。” “……”施凉想打他,“你看看啊。” 容蔚然低下去一点,看看他的女儿,哭的时候,嘴张的很大,更丑了,“怎么看?” 施凉说,“纸尿裤中间有条黄色的标记,尿了,颜色就会变深。” “你不是知道的比我还多吗?” “知道是一回事,实体操作是另一回事。” 容蔚然凑近去看,“颜色没变。” 施凉刚要说那有可能是饿了,就听见一声,“我闻到怪味了。” “拉了?” “可能是。” 施凉说,“湿巾和纸尿裤都在桌上。” 容蔚然跟施凉对望,他孩子般的撇了一下嘴角,去给女儿换了。 看过很多教程,一堆书,都抵不上一次真|枪|实|弹。 容蔚然把小衣服解开,小心翼翼地撕了纸尿裤两边的粘贴,屏住呼吸,看也不看地拎起就往垃圾篓里一丟。 施凉听着男人用很温柔的声音说,生怕吓到婴儿,“宝宝,爸爸现在要给你擦屁股了,你别乱动啊。” 她忍不住笑出声,傻,才刚出生的孩子,哪能听的懂。 “你还笑,我都出汗了。” 容蔚然轻轻托起婴儿的小屁股,把纸尿裤放下面,好不容易搞定了,他发现纸尿裤反了边,难怪刚才觉得不对劲。 没办法,只能认命的重弄一遍。 容蔚然满头大汗的去找施凉,求表扬,求抚|摸,两人腻歪了没多久,孩子又哭,这回是真饿了。 施凉让容蔚然把孩子抱给她,很小一只,她的心里某个角落一片柔软。 “喝到了吗?” 容蔚然把脸凑到女儿那里,理直气壮的说,“喝不到,就给爸爸喝。” 施凉扫了眼大孩子,“你以后是不是还要跟她抢玩具玩?” “玩具有什么好玩的,”容蔚然看着正在卖力吃着的婴儿,“是吧,小唯一。” 施凉说,“名字真不改了?” “不改了。”容蔚然说,“就叫唯一。” “她就是我们的唯一。” 施凉慢悠悠的说,“那以后有了老二,叫什么?” “老二就叫……” 声音戛然而止,容蔚然愣了愣,“阿凉,你是说,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 施凉说,“我是那么想的,你可以有不同的意见。” “没有,我完全没有意见!” 容蔚然抱住她的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又探进去,贪婪且热切地汲取她的味道。 后半夜,孩子哭了几次,容蔚然立刻去哄,等孩子不哭了,睡了,他才回沙发上。 施凉睡的不安稳,孩子一哭,她也醒了,只是没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男人紧张的身影。 那几个月的疲惫,酸痛,焦虑等等,一切都值得。 从今往后,他们会有更多的话题,相同的期待和快乐,一直那样下去,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走不动路了。 黄金殊知道施凉生的是女儿后,她就打了电话,很羡慕,“阿凉,你有小棉袄了。” “我家的调皮鬼快把我烦死了,大的不听话,小的也能闹。” 施凉问,“老二现在还是睡的晚,起的晚?” “是啊,”黄金殊说,“他不玩到凌晨两三点,是不会睡的。” “醒来就是第二天中午了。” 施凉,“大点能好吧?” “老大那时候要一岁以后,老二就不知道了,”黄金殊说,“我妈宠俩外孙子宠的令人发指,都没我说话的份儿。” 似乎是察觉话头牵到了不适宜的地方,她及时掐断了,“阿凉,明天我就让建军把我给小棉袄买的那些全寄给你。” 施凉说,“不急。” “晚了,有些就用不上了,”黄金殊说,“小孩子长的可快了。” 施凉说,“也是。” 黄金殊问道,“容蔚然喜欢小孩子吗?” 施凉的视线里,男人在翻书,是有关幼儿喂养的,他的神情认真,格外的有魅力,“嗯。” “真没想到,”黄金殊说,“容蔚然愿意给孩子喂奶粉,换尿裤吗?” 施凉说,“现在愿意。”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怨言。 黄金殊难以置信,“你家那个比王建军强多了。” “他嫌自己儿子拉的臭,味儿大,每次都躲好远!” 施凉听着黄金殊倒豆子似的,倒出对王建军的诸多不满,“我家三孩子。” “我这边是俩。” 施凉说笑,“小的好管,吃饱就行,大的,事儿多,得宠着。” “就是就是。” 黄金殊深有同感,“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有些痛甭指望他能懂,能理解,体谅,包容,可怜我们女人哟……” 她拖长声音,快唱起来了。 容蔚然拿着书过来,施凉跟黄金殊结束通话,问他,“怎么了?” “我找的那几个保姆和月嫂都到了,她们是a市人,能力不错,我打算等宝宝大了,再辞退她们。” 施凉说,“可以。” “这种小事,你做主就行。” 容蔚然目光灼热的凝视着她,“那大事呢?” “你行,你来,”施凉说的清楚明白,“你不行,我来。” 容蔚然的面部抽搐,她说的毫无破绽,自己无言以对。 “明天出院。”施凉说,“别让刘老跟王奶奶来了,我们两个人回去就可以。” “好。”容蔚然把书给她看,“给孩子混合喂养,还是全母|乳?” 施凉说,“混合喂养吧。” 她又说,“等回去问了月嫂再看看。” 容蔚然揉眉心,养育孩子压根就不是钱的事,要拿时间陪,多做亲子活动,还要关心孩子的身心健康。 “小儿难养啊。” 施凉摸他的脸,“辛苦了。” 容蔚然在她手上蹭一圈,笑着叹口气道,“以后有的闹了。” 旁边的手机响了,是陈沥沥的电话,是闻讯来问情况的。 施凉说,“孩子吃完睡了。” 陈沥沥在那头问,“你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施凉说,“除了还有点虚,其他方面都没事。” 陈沥沥是个操心的命,想的多,“月嫂找了吗?” 施凉说,“找了。” “要找人品过关,手脚干净,心思不多的。” 陈沥沥还是不放心,“姐,你把手机给容蔚然,我跟他说两句话。” 施凉把手机拿给容蔚然,“沥沥有话跟你说。” 容蔚然拿走,“喂,我是容蔚然。” 他皱眉,沉默的听着陈沥沥说,等那边不说了才开口,“我会注意的。” 出院那天,镇上都知道了。 大家伙没有恶意,有的提了土鸡蛋,瓜果蔬菜,有的提了自家小孩子没穿过的衣物,还有小玩具。 施凉在房里给孩子喂奶,分心听着客厅的谈话声,刘老在跟街坊四邻得意的炫耀,说孙女长的多结实,多可爱。 “我跟你们说啊,娃的头发那叫一个好,乌黑乌黑的。” 刘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长的不像别家的小孩那样皱巴巴的,好看。” 施凉低头看怀里的婴儿,脸还皱着,没长开,跟好看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拿手指点点婴儿的小鼻子,“宝宝,听见没有,你爷爷很喜欢你。” 老人最大的盼头就是这个了,施凉原先还以为,他没抱到孙子,会有失望,但是并没有。 一回到家,老人就要抱孙女,笑的合不拢嘴,那高兴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施凉靠在床头,把孩子换一边喂,她在这一刻,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又消失的那些人。 有外公,母亲,盛光德,王琴,盛馨语,还有容振华夫妇…… 想着想着,施凉的脑海里就出现一个身影。 镇上和小岛之间隔了一片海,她知道,自己的情况都不会瞒过岛上那人。 她怀孕,生了女孩,母女平安,出院,这些事就如同风,刮向岛上,吹进那人的耳朵里。 施凉长叹,“宝宝,等你长大了,妈妈就给你讲故事,关于貝岛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谈话声停了。 容蔚然推门进房间,他见婴儿躺在施凉的臂弯里,就压低了声音问,“睡了?” 施凉嗯道,“嗯,睡了,在做梦呢。” 容蔚然凑过去,看到一双大眼睛,精神的很。 “……” “怎么还没睡?” “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睡,到家刚醒,怎么可能还睡的着。” 施凉说,“你别逗她,小心她打你。” “她敢。” 容蔚然摸摸女儿软趴趴的头发,又把她胖乎乎的小脚丫握在手里,亲了一口,再挠两下。 婴儿划着小手,不停地往她爸脸上挥。 容蔚然故作生气,“好啊你,敢打爸爸,看爸爸不打你屁股。” 施凉看着一大一小,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第72章 家里有了小宝宝,所有人都忍不住围着她转,注意力全放上去了。 施凉成了最清闲的那个。 月子做完,她就飞了趟a市和c市。 做了母亲的女人身上,会有一种柔和的光芒。 姜淮看着她,觉得时光对她尤其温柔,她还是那么动人,可以轻易蛊惑人心。 工作上的事谈完了,上司和下属关系退去,换成相识多年的老友。 施凉喝口咖啡,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四十多岁了,一身精明和睿智全部收敛,倒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这几年,没找个人放身边?” 姜淮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找了一个,不合适一起过日子,就散了。” 施凉说,“再找吧,会有合适的。” “嗯。”姜淮看她,“小镇离a市不近,来回一趟很花时间,真不打算回来?” 施凉摩挲着杯子,“那里面朝大海,远离喧嚣,镇上的氛围和睦,生活会很平静。” 姜淮感到好奇,是什么样的地方,会让她如此依恋。 “有时间了,我去看看。” “好啊。”施凉说,“你去了,也会喜欢上那里的。” 姜淮没问她过的怎么样,答案都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中。 容蔚然无论经历过哪些,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真令人羡慕。 离开a市前,施凉去墓园看亲人,告诉他们,她现在过的很幸福,已经为人母,女儿可爱,丈夫忠诚。 施凉回了小镇,远远的,她就看见男人站在码头,高大挺拔,俊朗不凡,那么显眼夺目。 拢了拢发丝,施凉穿过人群,向男人那里走去,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柔情。 容蔚然给她提包,“回来啦。” 施凉挽上男人的手臂,在外面的强势,冷漠都掩藏了,做回容太太,“嗯。” “唯一有点拉肚子,”容蔚然说,“给她喂了苹果水,好多了。” 施凉说,“多喂几次。” 她揉太阳穴,“我今晚还想吃你烧的红烧肉呢,太油腻了,没法吃了。” 容蔚然看她那样就心疼,“少吃一点没事的。” “算了,不差这俩天,等唯一好了再说。” 俩人往家的方向走,说着他们的女儿,彼此的工作,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偶尔目光交汇,无比缠|绵。 小孩子在五六岁以前,感冒发烧,磕磕碰碰,拉肚子,长疮,这些都是常事。 小唯一的第一次发烧是在八个多月,呼吸道感染,烧到将近四十度。 医生说这是小孩子用上自身的免疫系统,没有给打退烧针。 她哭的让容蔚然跟施凉都浑身冒汗,手忙脚乱。 施凉抱着女儿,容蔚然一手轻捏她的下巴,一手拿着药,往她嘴里喂。 可能是喉咙|红|肿|了,疼的,小唯一用整个身子挣扎着,哭的更厉害了,满脸的泪。 容蔚然皱眉,换他抱,施凉来喂。 “你抱住了,别让她掉下来。” “没事的,” 容蔚然亲亲女儿的发顶,脸颊,“唯一乖啊,吃了药就好了。” 小唯一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眼泪都淌脖子里去了。 施凉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药喂进去,她拿纸巾把女儿的脸擦擦。 “一小时后量一□□温。” 容蔚然掐着时间,到点了就量,退烧了。 孩子又有精神了,大人还没从紧张的状态里缓过来。 “把这两个药放冰箱冷藏那边,” 施凉在袋子里翻翻,收好病历本和其他常用的药,“我去洗个澡。” 容蔚然说,“我也去。” “你看着孩子,”施凉瞥他,“等我洗完再洗。” 容蔚然委屈,一起洗澡都不行了。 等孩子睡了,容蔚然跟施凉轻手轻脚的上床,没过一会儿,床就发出声响。 “还是去卫生间做吧。” 施凉掀开被子,“你轻点,不要吵醒她。” 容蔚然按额角,他容易么,做这事,还要控制动静。 问题是,他一沾到施凉,就失去理智了,哪可能控制的住。 卫生间的隔音还不错,门一关,那些|激|情|的音色模糊了许多。 一个多小时后,施凉神清气爽的出来,容蔚然在里面收拾。 这个家,谁当家做主,一览无遗。 小唯一在同龄的孩子里面,是下地早的,刚过一岁就不肯被抱了,要下来,被牵着跌跌撞撞的走路。 到了一岁半,她已经可以在不需要大人扶的情况下,就甩开胳膊腿往前跑了,任谁在后面怎么叫喊都没用。 “唯一,你好好走,别跑那么快。” 刘老追上孙女,他喘几口气,把脸凑过去,“亲爷爷一下。” 吧唧,小唯一在刘老脸上涂了口水,她咯咯的笑,又在刘老另一边脸上涂。 刘老高兴的笑了,眼睛都没了缝隙,“真乖。” 他溺爱的摸摸孙女的头发,混浊的双眼里隐隐闪过一丝遗憾,又似乎是错觉。 隔壁有个小哥哥,比唯一大三个月,能清晰的叫人了,他很喜欢唯一,见了就说要抱抱。 唯一往刘老怀里躲,不给抱,另一个更大点的小哥哥要抱她,她就不躲,乖乖的让他抱。 要说两个小男孩的模样长的,还都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特殊对待。 小孩子间的相处,把大人乐的不行,就这事都能念叨上好几天。 小唯一不挑食,什么都吃,最爱的就是喝汤,尤其是酸酸的西红柿鸡蛋汤,她能喝一碗。 施凉放下空碗,“还喝不喝?” 小唯一只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其他的还不会说,能懂不少了,她把头摇成拨浪鼓,就是不喝。 容蔚然给她擦嘴,弄掉安全带,“不喝就下去玩吧。” 从餐椅上下来,小唯一就把两只手举过头顶,开始转圈。 大家都很捧场,“唯一会跳舞了啊,真厉害。” 转头晕了,小唯一就跌坐到地上,缓一缓又爬起来,继续转。 转了几圈,她就甩动小短手臂,伸着脖子学她爸爸,锻炼身,小猩猩似的。 施凉忍俊不禁,“你教她点别的东西。” 容蔚然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向妻子,眼中的宠溺依旧,“还说我,你当着她的面梳头发,她就拿手里给自己梳,到现在,那个梳子都没找到。” 施凉无语。 “你俩不都差不多,”刘老出来做和事佬,“小孩子学的快,大人做什么,她都学。” “那个电视遥控器啊,我在沙发底下摸到了,还有个那什么。” 说到那什么时,刘老咳了一声,明显的难为情,“给你们搁房间了,下次要收好,别放在唯一能够到的地方。” 知道是什么,容蔚然跟施凉都有点尴尬。 女儿天天这扒扒,那扒扒,什么都能扒出来。 “呜呜……” 小唯一摔地上了,她也不起来,整个人都趴上去,自己宠自己,在那耍赖皮。 施凉欲要放下碗筷去训,容蔚然已经在她前面去了。 他一句训的话都没有,而是把女儿抱起来,假装生气地拍拍她的屁股,没用什么力道。 脸上挂着泪,小唯一搂着爸爸的脖子,笑的手舞足蹈。 容蔚然抱着她转圈,她笑的更开心了,眼睛弯到一起,月牙似的,像她妈妈小时候。 “这刚吃过饭,悠着点。” 刘老不放心的说,“大宇,把唯一抱去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 “唯一喜欢荡秋千是吧,爷爷给你在院子里弄了一个,让爸爸带你去玩。” 看他们那么宠女儿,施凉只是无奈的摇头,终于体会到黄金殊所说的那三个字——没办法。 有的小孩子说话早,有的晚一些,小唯一是后者。 她能跟着喜欢的儿歌摆动,小脑袋从一边,摆到另一边,还是摆到最大幅度的那种,看着都替她累。 也能自己哼,有时候能哼上一天,和她嘴里发出的音节一样,完全听不懂是说的什么。 只要有人问,“唯一,谁是你爸爸?” 小唯一这时候就会歪头,去看容蔚然。 “谁是妈妈呀?” 小唯一就往施凉腿上一扑,两只手抱着。 她喊的不多,知道哪个是爸爸妈妈,不会弄错。 一个家里,必然都是有人唱白脸,有人□□脸。 施凉是白脸。 小孩子脾气不小,不满足她就哭,边蹦边叫。 这种习惯不能养成,否则让她有了那种只要一哭,什么都能得到的意识,那后面就不好改正了。 施凉跟刘老说过,孩子小,不能吃多了零食,刘老听着,也说记下来了,结果一带出去,就给忘了。 经常都是唯一从外面回来,兜里装着小饼干,面包,手里还拿着棒棒糖。 施凉说再多都没用,她烦来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别说小孩子,就连她的下属见了,都不敢出气。 怕归怕,小孩子也忘的快,一转眼,就好了。 一天,容蔚然出差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老婆沉着脸,女儿站在椅子边,低着头,两只小手揪在一起。 “怎么了?唯一,是不是又不乖了?” 看到靠山了,小唯一立刻就把嘴巴一扁,委屈的大哭,“粑粑……” 容蔚然脱下西装外套,弯身把女儿抱起来,低柔着嗓音哄,“不哭了。” 他一哄,小孩哭的更大声了,还不到两岁,都会告状了。 施凉掐眉心,把女儿后颈的细毛顺顺。 “妈妈怎么跟你说的,那个糖不能吃,吃了牙齿就会长虫子。” 小唯一挥开妈妈的手,难过,她想吃,妈妈不给,她不喜欢妈妈了。 施凉坐到椅子上,喝口水降降火,孩子不懂,就跟孩子爸说,他如果也不懂,晚上就别想睡床了。 “唯一今天已经偷偷吃了两个棒棒糖了,那东西吃多了不好。” 容蔚然表态,“是不好。” 施凉放下杯子,不容拒绝道,“回头你再跟刘老说说。” 容蔚然继续表态,完全服从领导的指令,“好,我说。” 小的不听话,大的听话,施凉的火气消退了大半。 客厅气氛也恢复如常。 小唯一不哭了,趴在爸爸肩膀上抽气,还委屈呢。 “宝贝,你不能惹妈妈生气,”容蔚然给女儿把鼻涕擦了,“妈妈生起气来,爸爸都怕。” 施凉,“……”   ☆、第73章 容唯一怕妈妈,很怕很怕,只要妈妈在,她就会老老实实的,做个乖宝宝。 有爸爸在的时候,容唯一也不敢疯,因为爸爸比她还要怕妈妈。 她记得,有一次爸爸不知道做了什么,惹妈妈生气了,就被关在房门外面不让进去睡觉。 爸爸就在门口站着,很可怜。 所以容唯一就记着了,一定不能惹妈妈生气。 渐渐长大了,容唯一越长越好看,会说话,会蹦会跳以后,就不喜欢在家里待了,每天一吃完饭就闹着要出去玩。 小孩子好像就不知道累这回事,有一身使不完的劲。 刘老年纪大了,跑不动,都是小元小邱在后面跟着,防止容唯一跑到海边池塘之类的危险地方。 施凉和容蔚然有时间了,就是他们带孩子,无论是出去玩,还是在家搭积木,画画。 女儿的世界是一张白纸,他们担心的多,怕她跌倒,怕她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怕这怕那的。 施凉跟容蔚然想把女儿的路提前铺好了,为她清除所有障碍,让她平安顺利的生活。 可将来有一天女儿会长大,会飞出他们的羽翼之下,在更广阔的天地飞翔,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 教育孩子,跟经营公司,管理下属是两码事,无论在商界如何翻云覆雨,到了家里,就是普通的父母。 施凉耳边的白头发都多了,操心的,容蔚然看着心疼。 “我们去旅游吧。” “那唯一呢?把她一个人丟家里?” “不是还有小元小邱吗?”容蔚然说,“加上保姆,刘老,几个人还看不过来一个孩子?” 施凉蹙眉,“带她一块去吧。” 容蔚然凑近,咬她的耳垂,“老婆,我们多久没过二人世界了?” 这句话说服了施凉。 他们去欧洲玩了三四天,电话一天不落,有时候好几次,问孩子吃的怎么样,睡的怎么样,有没有磕到碰到。 做了父母,永远都在不放心。 俩人回来,看到女儿在很其他小朋友玩,好的很。 施凉站在路口,心头百感交集,有失落,也有欣慰。 “唯一比别的孩子聪明,懂事,机灵,她已经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开始独立了。” 容蔚然搂着施凉的腰,“你多关心关心你老公,嗯?” 施凉把他蹭过来的脑袋推开,“我平时不关心你?” “没以前多了,”容蔚然撇嘴,“我在家里的地位是不是在大黄后面?” “放心,”施凉笑的很有风韵,“你绝对在它前面。” 容蔚然的面部抽抽。 施凉转身,“现在还早,就让唯一接着玩吧,我们回去做事。” “做事?”容蔚然挑眉,“做什么?” 施凉用谈工作的严肃口吻,“老二一直没有动静,容总,你需要努力了。” 容蔚然,“……” 他将手臂搭在施凉肩上,把她揽在臂弯里,“是我努力不够,施董放心,我保证完全指标。” 施凉说,“那我拭目以待。” 容蔚然狠狠地在脸上亲了一口。 他俩忙着造老二,一有空就抄家伙办事,阿姨有好几次进去打扫,都是红着脸出来的。 家里的氛围变的微妙起来,大家心照不宣,等着再多一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施凉的肚子一直没反应,她没那么着急了,放松下来后不久,老二就扫进她的肚子里了。 容蔚然负责给女儿做功课,“唯一,你要当姐姐了。” 容唯一在玩拼图,骄傲的说,“爹地,我今天就有当啊,昨天也有当。” “我有好多小弟弟小妹妹!” 容蔚然伸出一根手指,轻刮一下女儿的小鼻子,“那不一样。” 他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可以理解的说法告诉她,她的妈咪有小宝宝了。 容唯一知道了,没有一点抵触,她开心的蹦蹦跳跳,“爹地,小宝宝在哪儿呢?我要把我最喜欢的熊宝宝送给他,跟他做好朋友!” 容蔚然松口气,他特地翻了这类的例子,就怕孩子觉得爸爸妈妈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会去排斥,对心理造成什么影响。 “还要到明天春天。” 容唯一噘嘴,“要那么久哦……” “是啊,妈咪很辛苦的。”容蔚然揉揉女儿的头发,“唯一要乖。” “我很乖的呀,”容唯一揪着小眉毛,“爹地,那妈咪会不会生病?” “有爹地在,爹地会保护妈咪的。” 跟女儿沟通好了,容蔚然去跟家里的领导汇报进展去了。 “唯一很高兴。” “那就好。”施凉在看文件,“还有事?” 容蔚然倚着办公桌,修长的手指拨着她的一缕发丝,“我怎么看着,你的状态比那次好多了。” 那时候,别说处理工作了,就是坐一会儿,都那么难受。 施凉眉眼中蕴着层信心满满的神色,“我这是一回生,二回熟。” 容蔚然听着这形容词,还真是……贴切。 在旁边腻了一会儿,他去厨房给她做好吃的去了。 容唯一是个移动的小喇叭,她把妈咪有小宝宝的事告诉了认识的叔叔阿姨,说的有鼻子有眼。 那神情,跟她爸不着调的时候一个样。 这么一闹,大家伙就都知道了,经济方面有那个条件,再生一个,孩子能有个伴,是好事。 容唯一的眼睛像她妈妈,大大的,很黑很亮,眨眼睛的时候,睫毛又长又翘,小刷子似的,她就是个漂亮的洋娃娃,身边总是有小朋友围着,想讨好她,逗她开心。 “唯一妹妹,给你吃好吃的。” 容唯一把手背到后面,“不要。” 她小大人似的说,“我妈咪说的,不能要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不是陌生人。” 小男孩捏着一块糖,他着急了,“我是纪白杨啊,我们还在一块儿玩过沙子呢,你不记得了吗?” 容唯一歪头想想,“不记得了。” 纪白杨委屈的扁嘴,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要哭了。 两天前还玩过,玩的可好了,还说他堆的城堡很高很漂亮,怎么就不记得他了? 容唯一捂住他的嘴巴,“不能哭。” “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是不能流泪。” 纪白杨难受的呜呜了几声,扒下嘴上的小手,也不挥开,而是小心的牵着问,“谁说的?也是你妈咪吗?” “是我爹地。” 容唯一很小声,“我告诉你,是我偷偷听见他是那么跟小胖说的。” “你比小胖高,还哭鼻子,羞羞。” 纪白杨那张俊秀的小脸蹭地一红,小胖能做到,他一定也能,“唯一妹妹,我以后再也不哭了!” 容唯一不信,“真的吗?” “嗯!”纪白杨严肃着脸,“唯一妹妹,我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容唯一糊里糊涂的跟他勾小手指,就把脑袋凑到一起去了。 “唯一妹妹,你爹地会跟你妈咪打架吗?” 容唯一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想了很久很久,她摇头,“没有。” 妈咪一生气,爹地就认错,打不起来的。 纪白杨老气横秋的叹气,“真好。” 容唯一问小伙伴,“你爹地跟你妈咪打架了?” “嗯。”纪白杨的脸上出现害怕,“打的好厉害的。” “爹地把椅子砸电视上面,电视就冒烟了,还有……”他打了个抖,“还有大鱼缸破了,里面的鱼都蹦到了地上,我想把它们捧到水里,可是它们都死了,不是我弄的。” 容唯一听了一会儿,“你不要管了,大人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纪白杨难过的说,“我现在连机器猫都看不到了。” 容唯一发出热情的邀请,“去我家看吧,我家的机器猫好大的。” “下次吧,等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我就去你家玩儿。” 纪白杨吸吸鼻子,他很瘦,胳膊细细的,肩膀也瘦,低着头的时候,可怜巴巴的。 容唯一觉得他像自己养的那只小兔子,生病后就去了海的那边,也不回家了,她很想小兔子。 “以后我保护你。” 纪白杨的男子汉尊严窜出来了,脸红成猴子屁股,“谁,谁要你保护了!” 他站起身,衣服袖子在鼻子下面用力一抹,瞪了一眼容唯一,就撒开脚丫子跑了。 容唯一眨眼,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很厉害的好么!爹地都打不过她。 “小朋友。” 听到背后的声音,容唯一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伯伯,她的眼睛里有好奇,也有戒备。 中年男人的个子很高,身上散发着一股外地人的气息,他的穿着体面,笑容亲切,“我是你大伯。” 容唯一的眼睛瞪圆,“大伯?” 她刷地从地上起来,仰着头看,大伯是爹地的哥哥,小元阿姨教过,她记得。 可是爹地从来就没有跟她讲过呀。 容唯一有点紧张,遇到坏人,该怎么办?她偷偷去看周围,不怕,有好多人呢。 “你真是我大伯?” “对,”容斌弯着腰,低头去看小女孩,“大伯是你爸爸的大哥。” 容唯一的嘴巴张成o型。 她反应过来,掉头就跑了。 容斌不快不慢的走在后面,他边走边扫视四周,这小镇偏僻,安静,真不好找啊。   ☆、第74章 '当年容蔚然住进疗养院的那三年里面,不人不鬼,几乎没有跟容家人联系,他跑出来后一直在四处寻找施凉,居无定所,手机卡是新办的,只给了陈沥沥,其他人都不知道。 再见到大哥,容蔚然是意外的。 客厅里,兄弟俩坐在椅子上,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院里的大黄狗老了,这几天叫的次数少,就趴石板上搭着个脑袋,无精打采的,现在倒是叫起来了,估计是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随后响起刘老的喝声,“大黄,你叫什么呢?” “汪!汪!嗷呜——” 大黄狗狼吼了,刘老带它出去溜达,碰倒地上的饭盆,还差点把水打翻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就是生活的一角,显得那么温馨,将客厅沉闷的气氛一哄而散。 容斌缓缓开口,“这个小镇挺不错的,比a市清净,也更适合你们定居。” 容蔚然的言词直接了当,“你找我,有什么事?” 兄弟俩不知从何时开始变的生分,疏远。 容斌并不回答,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长叹道,“老六,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一晃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句话让容蔚然有些动容。 人是矛盾的,一会儿希望时间过的快一些,一会儿又希望时间过的慢,越慢越好。 他在痛苦绝望的那几年,拼命的想要黑暗快点结束,现在幸福美满了,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流逝一秒。 “你二哥一家移民了,这两年联系的少,日子过的挺好的,” 容斌又道,“你三哥离婚了。” 容蔚然瞬间抬眸。 “那个女人一生都在等他,在他知道对方患了癌症,时间不多后,就跟你三嫂办了离婚。” “你三哥,三嫂,还有那个女人,谁都没有快乐过,半辈子都过了,还是不能过下去。”容斌感慨的说,“人果然是要信命的。” “就像你跟施凉,无论有多大的阻碍,多少人拦着,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容蔚然十根手指的指缝交叉在一起,眼帘垂着,神情在这一刻是温柔的。 容斌看在眼里,他把其他几个的情况都一一说了,“老六,我们很久没有聚聚了。” “还是以前好啊,长大了以后有各自的工作,家庭,都在不同的生活轨迹上忙碌着。” 容蔚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喉咙里涩涩的。 “我看到孩子了,很可爱。”容斌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她的眼睛跟施凉很像。” “如果她长大了,怀疑自己的长相,你们告诉她了,我想她会懂事的。” 容斌从上衣里面的口袋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这是给唯一的见面礼。” “现在的你想必也看不上,但这是作为大伯的一点心意。” 容斌说,“爸去世的那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你大嫂跑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大哥疲于奔命,没能去疗养院看你。” 容蔚然将交叠的腿放下来,慵懒随意的姿态有所改变,暴露出他的情绪波动。 容斌低头看着手,“老六,你知道楚禾的消息吗?” 容蔚然说,“不知道。” 容斌露出难掩的失望,“这样啊……” 半响,他站起来,垂眼整理西装上的|皱|痕|,“老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回有机会,再跟施凉打招呼。” 房里的施凉听着动静出来,见容蔚然坐在那里,捧着茶杯,不知道想些什么。 “走了?” “嗯,”容蔚然把茶杯一放,“他老了很多。” 施凉说,“毕竟是五十岁的人了。” 容蔚然捏捏她的手,“阿凉,我出去走走。” 他刚出院子,就看到一个人影,在竹园那边站着。 脚步声惊动了容斌,他转身,满脸的不自然,又很快消失。 不等他开口,容蔚然淡淡道,“明天再走吧。” 容斌的表情里隐隐在克制着什么,“好。” 吃晚饭的时候,容唯一特别老实,乖乖的吃着碗里的菜,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 刘老说,“唯一,脸扎饭里了。” 容唯一坐直了一些,继续偷瞄说是她大伯,长的却像个爷爷的人。 容斌实在觉得好笑,他笑出声,“唯一,你看我做什么?” 被抓包了,容唯一害羞的往她爸爸怀里一扑,脸通红。 见了这样一幕,容斌不禁想到自己的一儿一女,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思念。 刘老好似是察觉不到什么,他还是个平时一样,“阿凉,给唯一盛点汤喝,这鸽子汤喝着好。” 施凉先问,确定了再装,“唯一,你要不要喝汤?” 容唯一露出眼睛,依旧往容斌那里瞄,“可以要的。” 施凉把汤给她,“坐好了。” 容唯一从爸爸怀里出来,捧着碗咕噜咕噜喝汤。 “看来唯一像你,喜欢喝汤。” 容斌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桌上的气氛微变。 施凉跟容蔚然都暗自去看老人,他们的谎言早就漏洞百出。 老人不是真糊涂,是想糊涂。 饭后,大家就回屋睡了。 容蔚然洗漱完了,躺在施凉身边,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心神不宁,难以入睡。 “还不睡?” “睡不着。”容蔚然说,“你先睡吧。” 施凉无奈的说,“你抓着我,我怎么睡啊?” 容蔚然手没松,抓的更紧,“老婆,你说……他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施凉说,“我已经派人查了,很快就有答案。” 容蔚然撑起身子,“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容斌出现的时候。” 施凉说,“这下子可以睡了?” 容蔚然重新躺回去,过了会儿他又出声,“老婆,我眼皮在跳。” “……” 施凉把床头灯打开,“哪只眼睛?” 容蔚然说,“右边。” 他唉声叹气,“俗话不是说,左跳财,右跳灾吗,我这一直在跳,心里很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会不会是你的心理作用?” 施凉湊过去看,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神色微微变了变。 容蔚然皱眉,“怎么了?” 施将把查到的东西说了,和容蔚然一起陷入深思。 容斌投资失败,负债累累,已经是穷途末路,如果他来这里,是要向容蔚然开口,用亲情施压,希望能帮他度过难关,东山再起,那是他一贯的作风,很正常。 就容蔚然的为人,容斌说了,他不会见死不救。 这一点,容斌知道。 但他只字不提。 以容斌对权势的那种欲|望和着迷程度,这个举动非常不合理。 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容蔚然的脸色巨变,他匆匆穿上衣服去敲门,“大哥?” 屋里没有回应。 小元过来说,“先生,我看到人出去了。” 容蔚然厉声问,“刚才吗?” “不是,”小元摇头,“差不多有一小时了。” 容蔚然大步往外面走。 房门口传来施凉的声音,“蔚然,你去海边看看。” 容蔚然的身形一滞,改为跑的。 夜幕低垂,触手可及,就压在头顶,让人呼吸困难。 海边空荡荡的,只有海风在呜呜的叫着,发泄自己的寂寞。 容蔚然没找到人,他喊了十几声,也没响应,心里就不由得松口气。 上岸的时候,容蔚然的脚踩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颗扣子,眼皮猛地跳了起来。 容蔚然顾不上去脱衣服鞋子,就朝海里跑去,他在海里泡了很久,都一无所获。 希望只是自己多想了。 容蔚然浑身湿透的回去,“那个红包呢?” 施凉说,“我没看到。” 她去女儿的小房间,“唯一。” 容唯一嘴里塞着苹果,在床上趴着看漫画书,看到妈咪,她害怕的把书藏衣服里。 施凉没心思训她,“放妈妈梳妆台上的红包是不是你拿了?” 容唯一缩缩脖子,赶紧去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拿出来了,“在这里。” “睡觉去。” 施凉丢下一句就出去,把红包给容蔚然。 容蔚然拆开红包,里面只有一封信,看清信里的内容,他跌坐到了椅子上。 【老六,大哥的一生都在追逐名利,忽略了很多,伤害了身边的人,到头来,落了一无所有的下场,这就是大哥的命,大哥认了,现在大哥要去见爸妈了,会好好跟他们认罪。】 【对不起,大哥错了。】 两天后,容斌的尸体从海里打捞上来,面容是安详的,身上是手工定制的西服,他生来富贵,高人一等,走了,也是体面的。 容蔚然带着容斌的骨灰回a市,和父母葬在一个墓园。 他走在街上,穿行于形形□□的人海里,觉得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早已模糊且揉碎在记忆里,变的陌生了,家是在海边的小镇上,那个被大院子包围里的几间屋子。 无意间捕捉到一个身影,容蔚然下意识就从舌尖上蹦出一个名字,“楚禾?” 眼看那个身影就要过马路,容蔚然跑上去,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将她扳过来。   ☆、第75章 楚禾从未想过再见容蔚然,是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她刚跟家里吵过,为的是逼婚的事,眼睛还是红的,脸上的惆怅也没消退。 这是时隔几年,楚禾在容蔚然眼里的模样。 片刻后,附近的咖啡厅里,俩人坐在稍微僻静的角落,点了咖啡,用眼睛搜查彼此的变化。 “这么巧。” “你一直在a市?” 两人异口同声,老朋友般的相视一笑。 “不是。”楚禾拢了拢发丝,语气轻快,“我以前的两个病人走到一起,结婚了,他们邀请了我,婚礼就在昨天,我打算待两天就走。” 她的上半身微微前倾,“你呢?你怎么回来的?” 容蔚然喝口咖啡,手指指腹缓缓地摩|挲着杯子把手,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楚禾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半响听到耳边的声音,“我大哥走了。” 小小的桌上,画面定格了。 过了好一会儿,楚禾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怎么会这样?” 容蔚然后仰一些,背脊挨着沙发,简短的把事情说了。 楚禾和他一起陷入沉默。 容斌那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豪门里的少爷,未来继承人的典型。 受家族的环境熏陶,做任何事,和谁接触,都会去把利益算计在内,那已经成了本能。 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最看重的事业又一次轰然倒塌,几乎等于是人生无望,他选择走上那条路,可以说是厌世了,也可以说是没有勇气再去拼搏。 容蔚然说,“他走那天,问过你。” 楚禾动动腕表,她知道容斌对自己有意思,具体是什么时候,就记不清了。 当初她在有所察觉时,就已经和对方拉开距离。 后来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令人纠结,她也就没心思再去想了。 夕阳的余晖落满街市,楚禾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对面的男人身上,他跟几年前在疗养院里的样子比,脱胎换骨。 再也找不出昔日的一丝颓废,焦虑,痛苦和绝望了,有的是成熟,稳重,自信,还有幸福。 “你完全摆脱药物了吗?” 容蔚然,“嗯。” 楚禾笑了起来,“容蔚然,你说她是你的福星,还是灾星?” 容蔚然的唇角一勾,“她是我的妻子。” 楚禾愣怔许久,这回答是她听过最完美的,没有给别人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你们在哪儿?” 容蔚然说,“离a市很远的一个小镇上。” 楚禾端起杯子的手一顿,隐居了?施凉那种事业心强的,不可能在家待着。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仔细问,保留了该有的界限,一是怕破坏气氛,二是在警醒自己。 “有宝宝了吗?” “老大快五岁了,”容蔚然说,“她刚怀上老二。” 楚禾笑笑,“真好。” 她想起来,这人以前说过,自己是儿孙满堂的好命。 聊了一会儿,越来越轻松了。 楚禾看看手机,“你待会儿有时间吗?我要去个地方,给我把把关?” 听她那么问,容蔚然随口说,“不会是相亲吧?” 楚禾对他眨眼,“是啊。” 容蔚然,“……” 只是换了间咖啡厅,楚禾跟容蔚然分两桌做,隔的不远。 十来分钟后,门口进来个眼镜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就是谢顶的迹|象比较严重。 楚禾看男人,首先看脸,这不是要藏着掖着,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她特地交代过家里,所以她以为来的,长相应该都可以。 前面的几次相亲,的确是,今天的第一个,破例了。 楚禾礼貌的做了介绍,就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眼镜男是老手了,几句下来,就知道楚禾没意思,为了节省双方的时间,他就结了自己那杯咖啡的账,走了。 容蔚然喝了两杯咖啡的时间,楚禾相了三个男人,都没留联系方式。 一个女人,不管是什么职业,收入多少,保养的如何,快四十岁了都是无法忽略的一个现状。 楚禾坐到容蔚然那边,“有没有觉得这比电视里演的还要奇葩?” 容蔚然说,“不合眼缘,慢慢找就是了。” “我爸妈给我下最后通碟了,”楚禾说,“他们那意思,今年过年我抢,也要抢个男的回去。” 容蔚然的眉毛一挑,“你的条件,用不着抢。” “谁说的,”楚禾唉声叹气,“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吗,男的一听我的年龄,直接吓跑了。”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盒,指间夹了一根烟。 容蔚然看她的动作,很熟练,烟龄至少有一两年了。 楚禾吸一口烟,“你要来一根吗?” 容蔚然说,“戒了。” 楚禾失笑着摇摇头,有的人,再好,也是属于别人的,抢不到,羡慕不来。 “有你家老大的照片吗?” 容蔚然拿出手机,翻了给她看。 楚禾凑过去一点,“是个小美女啊。” 她看完一张,还要看,不时发出笑声,“你女儿好可爱,看起来也好文静。” 文静?容蔚然想,只是错觉。 楚禾看完了那些被称为家的照片,她的情绪有些莫名的起伏,“容蔚然,等我结婚了,给你们发请帖,你们过来吗?” 容蔚然说,“会的。” 楚禾的眉眼生动,女人的成熟韵味清晰,“那就这么说定了。” 离开咖啡厅时,天空下起了雨,细细绵绵的,有几分温柔。 容蔚然问楚禾的住处,说送她回去。 “不用了。”楚禾撑开伞,“我就在这附近,正好要去书店买本书,走过去就行。” 容蔚然和她互存了联系方式,说了声再见。 楚禾走进雨里,走了一段路,她回头,望着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容蔚然,你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楚禾的脸上涌出些许回忆,她往前走,思绪万千。 伞被一股力道撞开,楚禾回神,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闯进耳朵里,“抱歉。” 她寻着声音去看,认出来了眼前的人,是施凉的左膀右臂姜淮,显然对方不认识自己。 “没事。” 楚禾没有多看,便撑着伞走了,她快走到书店时,发现一串脚步声跟在后面。 不可能是跟踪她,楚禾收了雨伞,走进书店,那人也进来了,往一个方向走去,也是来买书的。 楚禾没有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打扰自己的心境,她去的另一个方向。 书店挺大,有不少人,有看书的,买书的,还有充当陪伴的。 楚禾一排排书架去看去找,她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去够上面的一本书。 一只手伸过来,将那本书拿走,递到她面前。 楚禾还维持着踮脚尖的姿势,偶像剧里才有的情节,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还不是偶像剧女主角那样的花季,而是在即将四十岁的年纪,她不禁觉得好笑,于是就笑出了声。 接过书,楚禾唇边的弧度没收,“谢谢。” “不客气。” 姜淮忽然就问,“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楚禾闻言抬头,“不久前,你在街上撞了我的伞,跟我道歉来着。” 姜淮眯了眯眼,“不是那次。” 楚禾说,“那就没有了。” “是吗……” 姜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英俊斯文的脸上依旧透着疑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记错了。” 楚禾没多停留,把书的钱付了就离开书店。 书架旁,姜淮若有所思,他的眼眸里闪过什么,想起来那个身材小小的,个子只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小女人是谁了。 姜淮挑了挑眉,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么一个普通的星期六,普通的书店里碰见容蔚然当年的主治医生。 对方认出他,却装作不认识。 姜淮把手里的书放回架子上,若无其事的走了。 酒店里,容蔚然冲了个澡就给家里打电话,“在干嘛呢?” 那头的施凉声音模糊,“吃哈密瓜。” 容蔚然单手拿毛巾擦头发,“今天难不难受?” 施凉说,“还好。” 容蔚然问道,“唯一乖吗?” 施凉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我说她乖,你信?” 容蔚然抽嘴,“不信。” 他家小宝贝闹的都要上房揭瓦了,能乖到哪儿去。 “想我吗?” “想。”施凉向来不掩藏感情,“刚才想,现在想,等会儿我睡了,梦里还想。” 容蔚然被那几个“想”弄的魂丢了,人也傻了,他半响才动胳膊,继续擦头发,脸上克制不住的浮现笑容。 “过会儿我也睡了,去你的梦里找你。” 施凉陪他傻,“来吧。” 低笑着,容蔚然把毛巾搁椅子上,“我后天回去。” 施凉说,“好。” 静了两三分钟,容蔚然哑声说,“老婆,我爱你。” “嗯……”施凉说,“我也爱你。” 第二天,容蔚然去了c市的监狱,才知道林竞瞒天过海般的提前一天出院了。 他站在车边,打了俩个电话,又沉声吩咐底下人去查,很快就有消息。 离开监狱,容蔚然开车去了对方的落脚点。   ☆、第76章 在当年的a市,林家虽不如容家显赫,却也是名门望族,林竞作为林家独子,出生就备受瞩目。 他可以和容家长子称兄道弟,有盛家的那层亲戚关系,还能做到不跟赵家起正面冲突,可以称的上是八面玲珑。 当时外界都一致的看好翩翩君子林竞,对他的评价颇高。 然而林竞一帆风顺的少爷生活停在遇上施凉的那天。 他习惯了戴|面|具|示人,无论是隐忍退让,还是奉承话,都表现的毫无破绽。 因为他的内心无比清楚,他是林家人,脚下的路是死的,他不能脱离轨迹。 可是林竞的心里跑进来了一个人,一种念想。 从那以后,他脸上的面|具就戴的不再严丝合缝。 嫉妒,怨恨,求而不得……诸多负面情绪困在林竞的心里,日复一日的积压,最终交织成网,缠住他的心智,一寸寸地啃|噬。 他不再去对容蔚然忍让,甚至在对方恶意挑衅后动了杀念,还因为反对联姻,跟家里几度闹的不可开交。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他整倒容蔚然,也和容斌的关系彻底破裂。 那时候,林竞已经找不回从前的自己了,一心只想将权利抓在手里,他认为,等他变的最强,就没有什么是想得到,而得不到的,包括施凉。 林竞开始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狂之行,他和白家联姻,背地里给容氏下套,成功协助萧荀搬倒容氏。 人算不如天算,林竞聪明一世,到头来竟然被他不放在眼里的枕边人拖进坑里。 白雪跟他的秘书勾搭上了,在他后院放火,捅他的后背,俩人趁他被抓,跑了。 林竞被关进监狱四年,他在里面遵纪守法,表现的好,得到减刑的权利,提前半年出来了。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重见天日后,来找他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容蔚然。 一个他多次想整死,都有贵人帮助的人。 狭窄潮湿的巷子里,屋檐上的雨滴滴答答的敲打着布满青苔的青石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气,无孔不入,让人想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放在火上面烘。 林竞穿的廉价朴素,头上露着青齐,他又老又瘦,颧骨耸出,左边脸上有一道疤,不知道是被什么弄的,皮|肉凹下去一块,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昔日的风采。 那些骄傲,宏图,志气,不可一世都磨烂在了监狱里。 反观容蔚然,他一身正装,衣着整洁光鲜,一丝不苟,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更甚从前。 巨大的差距横在俩人中间,化作实质。 林竞把手里提着的垃圾丟到地上,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拿粗糙的手低头点了一根。 劣质烟草的味道弥漫开来,有些刺鼻。 林竞却没发觉,他闷声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满脸满眼都是白色烟雾,好像这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烟。 “我大哥自杀了。” 寂静的巷子里,徒然响起声音,如一个血盆大口,吞噬所有空气。 林竞正在夹着烟往嘴边递,他闻言,手一抖,一撮烟灰掉在胸前。 “什么时候?” “上周。” 容蔚然淡淡的说,“有你的一份功劳。” 林竞弯腰咳嗽,他拿手背去擦眼角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失忆了似的,“七八年不见了,你就这么随便往我头上按罪名,说的过去吗?” 容蔚然还是那副口吻,“当年你找人换了我抗抑郁的药,这个总不至于忘了吧?” 林竞的脸渐渐变的有点扭曲。 “我在疗养院的那三年,你三番两次想要我死在里面,”容蔚然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他理理袖口,“那些有关施凉跟萧荀在一起的舆论都是你指使的,为的就是要我永远都是行尸走肉。”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 林竞的脸完全扭曲,已经到了狰狞的地步,他用力掐住烟蒂,呼吸粗重。 容蔚然转身,挑起的眼角有寒光闪过,“人在做,天在看。” 林竞从喉咙里发出呵呵笑声,“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送给你。” 容蔚然如同听到多大的笑话一样,“送给我?” “你还不知道吧?”他向林竞那里走近两步,背脊挺直,高出半个头,“施凉跟我结婚了,她是我的妻子。”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她快五岁了,第二个孩子不到两个月,明年秋天会来到这个世上,而你……” 容蔚然冷漠的看过去,“你有什么?” 林竞的眼睛瞪的极大。 他没有出事前,一直都有派人全世界的打听,得知的就是萧荀把施凉带走了,再无任何进展,他们好像是凭空消失,与世隔绝了。 现在林竞刚出狱,身份今非昔比,手里的资源都没了,所以容蔚然说的那些,他都不知情。 “撒谎。” 林竞脖子上的青筋暴突,“萧荀怎么可能成全你们!” 容蔚然怜悯的看他,“你吃牢饭的四年,地球不会停止转动。” “自欺欺人也没什么意思。” 林竞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的身子晃了晃,眼神涣散。 宁愿施凉跟了萧荀,也不愿意她和容蔚然走到一起。 后者带给林竞的打击和挫败感要更深更重。 他和赵气一样,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事,都是低容蔚然一等,被压的久了,想把对方踩脚底下的心理已经无法忽略。 到头来,他们都没做到。 容蔚然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林竞,我跟你截然不同的今天,就是老天爷最好的答案。” 他转身,皮鞋踢中林竞的腹部。 那股力道凶狠,残忍。 林竞踉跄着后退,背重重地撞上湿冷的墙壁,他痛的不停喘气,血腥味在喉咙里翻涌,脸煞白。 烟颤抖着掉在坑里,被一只深棕色皮鞋踩过,容蔚然拽住林竞的衣领,拳头挥上去。 回过神来以后,林竞出手反击,带着对命运不公的恨意。 凭什么容蔚然就能风光无限,得到施凉,和她组建家庭,要她为他生儿育女? 而自己却要在充斥着肮脏,丑陋,罪恶的牢里猪狗不如的待上四年,出来后就是众叛亲离,败落不堪? 巷子里,两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身影交错,拳脚相加,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渗透进每一滴雨里面,包裹着落到青石板上面,再快速晕开。 片刻时间,林竞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躺在血|水里,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摔地上,鼻青脸肿,两条胳膊无力地搭在两边。 容蔚然抬起一只脚,往林竞头上踩去,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巷子一头传过来,“爸爸——” 脚停在半空,容蔚然闻声望去,看到一个梳着马尾,脖子上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的小女孩。 她那张和林竞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上全是焦急和惊恐。 容蔚然的腿不自觉的收回去,那一瞬间,他在小女孩清澈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 “你为什么要打我爸爸?”小女孩往容蔚然身上拍打,“坏人,大坏人!” 她扑到地上,跪在林竞身边,嘴里不停的哭着喊着,满脸都是泪水,“爸爸。” 容蔚然偏过头,抬手掐了几下额角,眼底的戾气和血色也慢慢地褪去了。 “晨晨……咳……你进屋去……” 林竞嗬嗬喘气,吐出一大口血,“快进去!” 小女孩的脸上身上都被溅到血,她呆呆的睁大眼睛,下一刻就尖叫一声,不知所措的拿手去擦爸爸嘴上的血。 容蔚然把手放进裤兜里,触碰到|枪|身,他再去看哭的那么伤心的小女孩,隐约是叹了口气。 看来上天是不公平。 这样的垃圾,当年为了工程,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结果他不但有孩子,还是这么懂事的。 在这种时候,竟然没有害怕的躲起来,反而冲到前面挡着。 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容蔚然没什么意义的扯了扯嘴角。 林竞的眉骨受伤流血,温热的血不停往下第,他在黏|湿的血污里看到容蔚然裤兜的形状,知道是什么后,脸色大变。 “我女儿是无辜的……容蔚然……她是无辜的……” 见他无动于衷,林竞艰难的靠身躯一点点挪到容蔚然的脚边,头往地上磕,为了女儿,他做出即便是死,也不会做的屈服,祈求。 “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账,是算在我头上的,容蔚然,我认帐!” 容蔚然嗤笑,面上冰寒,“现在又认了?” “是我干的,我不会狡辩,”林竞磕的更大力,头上有一片血,“这跟我女儿没有关系,你放过她。” 容蔚然摇了摇头,“林竞,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就把别人想成跟你一样。” 林竞的身子僵硬,自己是分寸大乱了,所以才忘了容蔚然的为人。 他的脖子费力勾出扭曲的弧度,头沉沉往容蔚然脚边一磕,“多谢六少高抬贵手。” 旁边的小女孩看她爸爸磕头,她也跪在容蔚然面前,一下一下磕头。 “求求你不要再打我爸爸了……” “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才刚回来……我才有爸爸三天……叔叔……求求你了……我不想我爸爸死掉……” “我爸爸很好很好……他会给我做好吃的……教我画画……送我去学校……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想再没有爸爸了……” 小女孩语无伦次,情感真挚,单纯。 听到女儿的一番话,林竞的脸贴着地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浑身颤抖,无地自容。 “我不是好爸爸……” 这几个字轻不可闻。 容蔚然就那么看着,小女孩的额头脏了,红了,有血丝,流血,只是眨眼的功夫。 他想到了家里的女儿,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 可能是在抱着心爱的漫画书,躲起来偷偷的看,也有可能是提着小捅出去玩沙子了,她最近跟一个叫纪白杨的小男孩玩的很好。 容蔚然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想回家去抱抱女儿,宝宝他的妻子。 湿冷的巷子里,一人站着,一大一小跪着,血的味道将这片狭窄的区域笼罩上一层说不出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容蔚然抿紧的薄唇开口,“林竞,你有一个好女儿。” 他握住枪身的手松开,转身离去,留你一条残命,穷困潦倒,生不如死的在这里过完余生吧。   ☆、第77章 施凉二胎很顺利,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名字是刘老取的,容慎言。 刘老希望孙子以后去了外面,到大城市里发展的时候,能够像他父亲那样,做到谨言慎行,即便事业没有多大的成就,做人方面,也会是成功的。 老二的小名叫肉肉,这是他亲姐取的,说他身上肉乎乎的,很软,很好捏。 做了姐姐,容唯一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更懂事了。 虽然家里人都没提任何要求,她却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么任性,吵闹了,因为弟弟要睡觉的,那样才能快快长的跟她一样高,变成大孩子。 “唯一真是个好孩子,知道想着弟弟了。” 谁都这么说。 容唯一会不好意思,还要小大人似的说,“我是姐姐,姐姐要照顾弟弟的嘛。” 长姐如母,容唯一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就要抢妈妈的活干。 施凉要给儿子喂水喝,容唯一爬上床,把脑袋凑过去,问东问西,然后就爬下床去拿奶瓶倒水,严肃的试水温。 确定是妈咪说的温的,容唯一才拿给弟弟喝,“他好小哦。” “妈咪你看,他的脚只有这么点大。”嘴里说的,还拿手比划,“手也是,太小了。” 施凉说,“你以前也是这么小。” “是么?我不记得啦。”容唯一看着弟弟喝水,“妈咪,他饿不饿啊?” “我有好多吃的可以给他吃,有牛奶……草莓棉花糖……果冻……甜甜圈……还有蛋糕!” 施凉觉得有必要跟女儿讲明一点,她的脸一扳,“唯一,弟弟还小,不能吃你吃的那些东西,会拉肚子的。” 容唯一哦了声,“知道啦。”拉肚子很难受的,她不会让弟弟难受。 施凉说,“出去玩吧。” 容唯一走到房门口了,又蹬蹬蹬的跑回来,拽着施凉的衣服说,“妈咪,以后你管着爹地,肉肉由我来管,好不好呀?” 施凉听了,好半天都没回神,她把这句话说给容蔚然听,“是不是你教她说的?” 容蔚然放下文件,“不是。” 施凉蹙眉,一脸怀疑。 容蔚然无奈的表态,“如果是我说的,就让我一周都不行。” 这誓发的太大了,还毒。 施凉暂且信了。 容蔚然把她拥进怀里,下颚抵着她的肩膀,“姐弟俩的感情肯定能从小好到大。” 施凉的眉心舒展,“你继续忙吧,我去看看唯一,她正是乱疯的时候,一会儿就能跑没影。” 容蔚然拉她,“唯一都让你管我了。” 施凉斜眼,“容先生,你多大了,还要人管?” 容蔚然把她拉到腿上,手臂圈在胸膛里,“家里有三孩子,你说的,我可还记着呢,记一辈子。” 施凉说,“我去拿扫帚。” 容蔚然疑惑,“干嘛?”阿姨打扫的很干净,也没弄脏。 施凉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容蔚然,“……” 他挠施凉的痒痒肉,胳肢窝,脖子里,都是她受不了的几个点。 施凉很怕痒,她笑的前俯后仰,趴在容蔚然身上快笑岔气了,求饶了才被放过。 “我没劲了,你去看看唯一。” 容蔚然没动。 施凉踢他,没用什么力道,又在他唇上亲了亲,“快去。” 容蔚然去了,很快就回来了,“没事,小元小邱陪她在院子里跳绳子。” “老二睡了,有阿姨看着。” 施凉放心了,她在卧房的衣橱上面第二个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坐沙发上捣鼓了起来。 容蔚然看清是什么后,他的唇边一抿,憋着什么,“老婆啊……” “唯一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看你在绣这个了,现在唯一她弟都出生了,你还在绣。” 施凉把图摊开,“太难了,我当初应该买个简单点的。” 容蔚然说,“我记得我有跟你提议。” 施凉瞪他。 容蔚然咳了一声,“慢慢绣,不急,什么时候绣好了,就什么时候去裱了挂客厅里。” “今年我不忙,能绣完的,”施凉翻着袋子里一股股的线,“过来给我穿针。” 容蔚然的视力很好,比施凉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利索的穿针,看了眼图,忍不住说,“老婆,一共五个字,你才绣了两个。” 施凉脸不红心不跳的反驳,“背景的花我绣的多,很复杂。” 容蔚然看她拿着针,一脸无从下手的样子,就知道说今年能绣完纯属扯|蛋,“那就让小元小邱她们去绣。” 施凉说,“不行。” 她的态度坚决,“换了人,这图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别坐这儿了,去书房吧。” 容蔚然不走,手摸着她的腰,“我不说话,还不行么?” “不行,”施凉说,“你喘气都能影响到我的发挥。” 容蔚然的面部一抽,还发挥呢,拿针的姿势都不对,往下戳来戳去的。 他硬是没走,坐旁边看施凉绣十字绣,又去看她,眼神温柔,深情。 绣了一会儿,施凉的眼睛酸涩,叫容蔚然去卫生间拿眼药水,她滴了两滴,舒服了些。 容蔚然摸着她眼角的疤,“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发现?” 施凉说,“发现了也不会怎么着,那时候你恨不得掐死我。” 容蔚然皱眉,“谁说的。” 他捧住爱人的脸,“阿凉,我掐死自己,都不可能掐死你。” 施凉把针戳到手指头了,她将图和针线收进袋子里。 容蔚然看她,“这就不绣了?” 施凉说,“不绣了。” 她坐到容蔚然身上,轻车熟路的去解他的衣扣,皮带,唇压了上去,沾上他的气息,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情感支配着行动,这是施凉现在最想做的。 容蔚然在她热情的间隙里低笑,胸口发出愉悦的震动,喃喃的说了声,“妖精……” 老二会走路以后,施凉觉得她的人生进入了一个安宁的境地,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着孩子们长大成人,等着她跟容蔚然老去。 施凉在盛夏的一个晚上,事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深蓝色绒面的小盒子,对着吃饱喝足,神情慵懒的男人说,“容蔚然,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容蔚然愣怔半响,哑声说,“愿意。” 下一刻,他恼怒,眼中是藏不住的激动和狂喜,“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 施凉的眉梢轻挑,难以遮掩的笑意,“都一样。” 容蔚然无语,完全不一样好吗? 他们还差一个婚礼,一个誓言,这些年总是在忙,忙着工作,孩子的养育,想起来的时候顺再推推,一推就推到现在。 “老婆,要不重来一次,换我……” 容蔚然的鼻尖上一软,他什么话都没了。 抵着他的额头,施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我查了日历,也问过金殊了,这个月十七号那天的日子不错,你把那天空出来。” “十七号?”容蔚然说,“那不就是一周后吗,匆忙了,来不及准备。” “没关系,”施凉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我都筹备好了。” “你只要准时以新郎的身份出席就好。” 容蔚然,“……” 他怎么会有一种即将要嫁人的感觉,紧张,还有点兴奋。 婚礼就在镇上,不邀请生意场上的那些人,这是施凉的意思,容蔚然没有意见。 以他们夫妻俩在商界的地位,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前来的只有施凉和容蔚然这一路风风雨雨的走来,依然在他们身边的人,黄金殊一家,陈沥沥一家,还有姜淮和张范一家。 楚禾也来了,她是容蔚然邀请的,接到电话后就将工作重新做了安排。 姜淮远远的就看到楚禾了,他点头打招呼。 张范一脸暧|昧,“认识?” “她是容蔚然以前的主治医生,楚禾,”姜淮说,“一年多以前,我在a市碰过一次。” 张范哦道,“就记到心里了?” 姜淮抽嘴,不想搭理。 “老哥们,我家妞妞上学了,你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张范摇摇头,“等着,我帮你一回。” 姜淮叫不住,眼睁睁看着张范往楚禾那里走去了。 他按额角,这都什么事啊。 张范去的快,回来的慢,婚礼快开始了才见着人,“不问问我都跟他聊了些什么?” 姜淮看花看小草,看风景,耳边的一句话拽住他的注意力,“她还是单身。” “你这样的奇葩,我竟然又遇到了一个。”张范说,“人是长的小了点,但是该有的都有,尺寸也可以……” “对了,她家里一直在给她安排相亲,有那心思就赶紧的。” 姜淮抬脚走了。 张范闷声笑,哥们,祝你好运。 婚礼的流程很简单,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老朋友间的一场聚会。 施凉穿上婚纱,丝毫不比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要差,她的身上有上位者的气息,更多的是求而得之的幸福。 旁边的容蔚然依旧挺拔修长,轮廓清晰,岁月带给他的东西都凝聚成魅力,在他的眉目之间。 也就是施凉有那个自信,也放心,否则换个女人,会成天担心自己丈夫会被其他人勾|搭上。 婚礼结束以后,施凉跟容蔚然走在花开遍野的小路上,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眼前有蓝天白云,嬉闹的蝴蝶,和那片海。 施凉张开手臂,“我爱这座小镇,我爱这片大海。” 她侧头,音量轻下去,宛如亲密的呢|喃,“我最爱的,是你。” 容蔚然捏着施凉的下巴,热切又不失温柔,吻|缠|绵|,情炙热,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到天荒地老。 容唯一上小学的时候,容慎言会跟在她屁股后面,软糯糯的喊“姐姐”了。 放学回家,容唯一有气无力的把书包一丟,趴在桌上叹气,“不想写作业。” 容慎言拽她的手,“姐姐,我们去玩吧。” “不玩。”容唯一换了一边的脸搭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姐姐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作业。” 容慎言不高兴的扁嘴,他也不吵不闹,就安安静静的靠门站着,头抵着,手攥在一起,特别可怜。 容唯一抓抓头,“走,去玩。” 容慎言吸吸鼻子,立马就扬起笑脸,“嗯!” 姐弟俩去海边捡贝壳,找蟹子,堆城堡,没过一会儿,就有个男孩跑过来了。 容慎言不喜欢纪白杨,因为他总是跟着自己的姐姐,是跟屁虫,大家都这么说。 “姐姐,你不要跟他玩了。” “不行啊,”容唯一说,“他长的那么黑,又丑,只有我愿意跟他玩。” 容慎言顿时觉得纪白杨没那么讨厌了。 他找到一个很漂亮的贝壳,开心的捧着,“姐姐,这个给你。” 容唯一说,“好好看。” 她装不下了,就喊了声,“小黑,给我收着,回去了再给我。” 纪白杨黑着脸,“噢!” 三个小孩在沙滩上玩了一身沙子,坐地上脱鞋子,把里面的沙子往外倒。 容慎言擦着小脸,“春阿姨说海上有个岛,妈咪就是从岛上出来的仙人,她说岛上还有其他仙人。” 容唯一,“你想去岛上玩吗?” 容慎言用力点头,“想!” “姐姐也没去过,也想去,”容唯一托着下巴,“游过去吗?好远哎。” 闷不做声的纪白杨发出声音,“去年有船从岛上出来了。” 容唯一睁大眼睛,拉他的手问,“什么时候?” 纪白杨的脸有点红,“就是……就是……你请我吃蛋糕的那天……” 容唯一想了想,那不就是妈咪过生日的时候吗? 纪白杨低头看被拉的那只手,恨不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偷听我爸跟叔叔说话,下个月他们会上岛。” 容唯一眨眼,“不是去不了吗?” 纪白杨也不懂是为什么,只是说,“现在好像可以去了。” “我听我爸说过,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去过一次,说岛上很漂亮,有很多你家院子里的那种花。” “比我家院子里的还要多吗?” “多,”纪白杨说,“大片大片的。” 这句话让容唯一有了很大的决心,她一定要去看看,“纪白杨,你想办法,要是你能让我去岛上玩,我就……” 纪白杨傻愣愣的,“就什么?” 容慎言也是那表情,姐姐不会要把她最喜欢的娃娃给他吧? 容唯一认真的说,“就把你当做我最最好的朋友。” 容慎言松口气。 纪白杨满脸涨红,“行!” 回家,他就在爸爸身边打转了,愁眉苦想。 “爸,如果已经答应了别人,是不是就一定要做到?” “那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好吧,纪白杨咬咬牙,学习都没这么努力过。 到了那天,码头真有一艘要出海的船,一些人在搬着东西,三个小孩躲过大人的视线,顺利混上船,找到藏身的位置。 大人发现的时候,船已经到了岛上。   ☆、第78章 岛上被绿色植被覆盖,空气清新干净,同时也幽静的让人有点害怕。乐文小说网 尤其是三个小孩。 年纪最小的容慎言很没骨气的打退堂鼓,他还不是男子汉,可以逃跑,“姐姐,我想回家了。” 容唯一也想回去,但是她更想看白翎花,还有仙人。 “不怕的啊,有姐姐在。”容唯一拽紧弟弟的手,故作镇定,“姐姐会保护你的。” 容慎言还是怕,他缩在容唯一身边,身上的毛刺全掉光了,就是一个弱弱的小朋友。 这回换纪白杨看他可怜了,“要不,我去找我爸吧。” “先不找。”容唯一的大眼睛机灵地转动,看左看右,一下不停,“大人知道了,就会看着我们的。” “等我们看过仙人,再去找你爸爸,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 纪白杨觉得她说什么,都很有道理,“听你的。” 容唯一突然惊呼,“白翎!是白翎——” 她往前面跑去,手没松开,这时候还是紧紧的拉着弟弟。 十几朵白色小花夹在灌木丛里,远远的看着,就很醒目,像是一幅油画。 容唯一蹲下来,欢喜的说,“跟院子里的一模一样。” 容慎言也把小脑袋凑过去,脆生生的说,“嗯,真的一模一样。” 看姐弟俩那么起劲,纪白杨一点都不明白,花有什么好看的,哪比的上结实粗壮的大树。 “摘一些回去?我有袋子。” “不摘。” 容唯一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她哇了一声,“好大的叶子啊。” 纪白杨看过去,特意的说,“我知道,那是黑柯,能当菜吃的。” 容唯一抓住一片大叶子,好奇的问,“这叶子又不是黑的,为什么要叫黑柯?” 纪白杨挠挠头,脸涨红,“不知道。” “我知道,”容慎言忽然说,“因为果子是黑的。” 树叶里面还真有几串小果子,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三人瞅着黑色的小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是甜的,还是酸的,他们吞口水,又是摸又是捏的,最后还是没把果子摘了放嘴里。 “快看,那边还有白翎!” 容唯一的眼睛最大,看到的世界都更大一些似的,她一惊一乍的,带着弟弟跟纪白杨乱跑。 他们站在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花朵面前,闻着花香,看着大铁门,一个个都傻了。 三人齐刷刷的仰着脖子看,围墙太高了,他们的脖子酸了,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纪白杨年纪大一点点,他感觉到这里不是安全之地,“走吧。” 容唯一拉着弟弟,她一边走边往回看,“里面住的会不会是岛上的仙人啊?”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是哪儿来的?” “鬼啊——” 三个小孩吓的缩到一起。 从左边那条小路上过来了两个中年人,女的幽幽的说,“我长的像鬼吗?” 旁边的男的说,“像。” 中年女人叹口气,“好些年没出过岛了,难得见到小孩子,还是三个。” “先生会高兴的吧。” “嗯。” 年纪大了,更接近孤独,先生也是人,不会例外。 片刻后,三小只被带进别苑,站在前厅,瑟瑟发抖。 到底还是小孩子,到了陌生的环境,见着陌生人,都很怕。 不多时,他们看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叔叔,其他人都向叔叔低头。 三小只都呆呆的望着,他们说悄悄话,那音量,在场的都能听得见。 “他是仙人吗?” “应该是。” “我想像仙人许愿,可是我不敢说话。” “……”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这里的气氛不知道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萧荀接过下人递的茶水,只是端在手里,没有喝。 “从左边开始,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 “哪边是左边?” 容唯一跟纪白杨交头接耳,终于统一了意见。 “我叫纪白杨,今年九岁了,我的爸爸今天坐船来岛上了,我是跟他一起来的,我去年没有了妈妈。” “我叫容唯一,今年八岁,我的爹地妈咪很厉害,他们可以经常去海的另一边。” “我,我叫容慎言,我四岁了,我跟我姐姐的爹地妈咪是一样的。” 三个孩子单纯的介绍完了,都睁着眼睛,不知所措。 这样一幕让人心里都软了。 萧荀的目光停留在唯一的小女孩身上,那眼睛里,有回忆之色,慢慢的柔和了下去。 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好几声,“家里知道你们来岛上了吗?” 三人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 萧荀把茶杯搁到桌上,让下人去拿甜点,“饿了吗?” 容唯一跟纪白杨可能是想起家里交代的话了,“不饿。” 容慎言说,“我饿了。” 看看自己的弟弟,容唯一对纪白杨说,“他是真的饿了。” 甜点拿上来,三人都盯过去了,但是谁都没动。 刚才把他们吓坏了的中年女人捧着糖果挨个发,“姨只是长的丑可点,不是鬼。” 尽管她这么说,依旧没在三孩子那里得到亲近。 纪白杨跟容慎言剥糖吃,容唯一抠着糖,没吃。 “唯一,”萧荀招手,“你过来。” 容唯一看了又看,觉得这个长的跟她爹地一样帅,不像坏人,她慢吞吞的移步。 萧荀的语气温和,“叫我伯伯。” 容唯一喊道,“伯伯。” 萧荀问道,“为什么不吃?” 容唯一吞咽口水,撒谎了,“我不喜欢。” 萧荀笑了笑,“在这一点上,你不像你的妈妈。” 容唯一愣愣的,“伯伯你认识我妈咪吗?” “认识。” 萧荀说,“你妈妈从来就不撒谎。” 容唯一知道不好意思了,她小声说,“我也很少撒谎的。” 萧荀的手臂撑着膝盖,沉默着去看眼前的孩子。 跟当年第一次见到的她太像了。 可惜…… 萧荀又去看那个小男孩,倒是跟容蔚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 容唯一看不懂这个伯伯的表情,“伯伯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萧荀嗯了声,“是啊。” “那一定很寂寞吧。” 容唯一仰着头,“我爷爷说的,如果老了,还是一个人,那很寂寞的。” 萧荀揉揉她的头发,“你爷爷说的对。” 他很寂寞,寂寞到违背自己的决定,忍不住在去年离开岛上,去了那个小镇,隔了很远的距离凝望嵌在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 容唯一说,“伯伯,我能不能跟我弟弟,还有纪白杨回家了?” 萧荀眼底涌动的情绪消失,“不着急,你妈妈会来接你们。” 容唯一睁大眼睛,“真的吗?” “嗯。”萧荀说,“还有你爸爸,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容唯一平时挺精的,戒备心也有,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着陌生的伯伯,就很想去亲近,一点都不排斥。 “那好吧。” 容唯一又问,“伯伯,我们能去外面玩吗?” “可以是可以。”萧荀说,“不过外面的树林里有很多虫子,会|咬|人。” 容唯一的脸一白,还是在这里等爹地妈咪吧。 咳嗽声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很大,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萧荀咳个不停,苍白的脸上出现痛苦之色,他摆手,阻止下人上前。 那咳声把三个小孩都惊吓到了,他们一声不出,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会儿,容唯一发出声音,“伯伯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说,“生病了要打针吃药的,不吃药就好不了。” 萧荀拿帕子遮在唇边,擦了擦就收在掌心里,他笑着叹息,“伯伯只是老了。” 容唯一揪着小眉毛,爷爷也说他老了,还总是生病。 她问过妈咪,连妈咪那么厉害的人,都没办法。 “小张,小王,你们看着孩子们,我去歇歇。” 萧荀按着椅子扶手,缓慢而吃力的站起来,转身走了。 他推开屋子的门进去,坐到放置在阳台的那张摇椅上,手放在腿上面,身子跟着摇椅轻轻摇|晃。 半辈子的岁月里所发生的一幕幕,都如同一部老电影,在脑海里放映着。 萧荀从来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他是这么以为的,在施凉身上,他做了,不止一次。 如果当年在她治疗时,自己不干涉她重生后的外形,不让她拥有那张脸,也许后来发生的,就都不会发生。 又如果当年他不犹豫,对容蔚然赶尽杀绝,或者不放她出岛…… 那么现在,她还在这间屋子里。 萧荀伸出手,指腹按着眉心,老了,总是不自觉的去回忆过往。 他长叹,又引起一阵咳嗽,以他的身体状况,用不了多久就能去见那个死去多年的女孩了。 也好。 三孩子起初还很老实规矩,把前厅的各个角落都看遍了,环境熟悉了以后,他们就不怕了,开始东张西望。 几个大人都拿眼睛盯着,不敢掉以轻心,怕有谁摔着磕着。 “你们慢点,不要乱跑——” 小张小王夫妻俩绷紧神经,他们没有孩子,这会儿体会了一把做父母的那种担惊受怕的心情。 没过一会儿,三孩子就跑出去了,个头都小,还不好找。 地方很大,屋子也多。 容唯一这看看,那看看,晕晕乎乎的,被她发现了一个房间,“你们快来看……” 她一回头,后面就剩自己一个人了,弟弟和纪白杨不知道去哪儿了。 “喂!” 容唯一小声喊,没有回应。 犹豫着是快点走,还是进去看看,容唯一没忍住,走进去了。 房间特别大,散发着好闻的香味,还有好多书,比爹地书房里的书还要多很多。 “这里是伯伯工作的地方吗?” 容唯一趴在桌上,踮起脚去看上面的东西,她看到一幅画,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咦,这里怎么会有妈咪的画?” 是那个伯伯画的吗? 她记得伯伯说过,他认识妈咪。 想了想,容唯一偷偷的把那张纸拿下来,卷吧卷吧,小心的塞进衣服里,想着回家给妈咪看。 半个多小时后,萧荀让下人多泡了两杯茶,他端起面前那杯,慢条斯理的抿一口。 茶是新茶,颜色翠绿,有淡淡的清香,喝到嘴里,味道纯正。 一杯茶见底,萧荀轻轻敲点着桌面,红木家具衬着骨节分明,肤色苍白的手指,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他的呼吸很轻,神情沉稳,等待的感觉都在心里,并没有暴露出来。 周遭寂静下来,阳台外面,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有下人过来禀报,萧荀阖在一起的眼帘缓缓撩开,“让他们进来。” 别苑外面,施凉站在那里,她面上的表情是有些恍惚的。 九年了。 她又回来了。 离开时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现在回来,她脚踩着地面,走的平稳。 垂放的手被握住,施凉回过神来,侧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她的丈夫,觉得命运真是可爱又任性。 容蔚然抿抿唇,“走吧。” 施凉跟他走进去,眼前所见的,都和记忆里的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也一样…… 下人们看到施凉,脸上都露出复杂之色,似乎是在压制着激动,也压制了伤感。 离那个人越来越近,空气里都有了他的气息,有一把钩子,钩着施凉的心脏,她突然害怕起来,不想进去了。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容蔚然的眉峰一皱,嗓音低沉,“阿凉。” “你在怕什么?” 施凉的脸色很不好,言行举止都不正常,显得迷茫,逃避着,她怕看到那个人头发白了,背脊佝偻着,老去的样子。 过了两三分钟,施凉闭了闭眼,深深的呼吸,再次迈开脚步。 等她踏进那间屋子,看到那个躺在摇椅上的人时,身形一下子就滞住了。 第79章 施凉的前半生,亲人陪伴她的时间远远不及萧荀。 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和身份,他都已经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深深地刻在她的生命里。 每个人都会渐渐长大,老去,死去。 萧荀还差最后一步。 他残忍又坚决地把这个事实呈现在施凉面前,无论她是否接受。 施凉偏过头,眼角瞬间潮湿一片,她曾经近距离触摸死亡,那种恐惧永远无法忘记,也释怀不了。 所以她很怕。 怕重要的人去碰死亡。 萧荀开口打破静默,“你们来了啊。” 他的双鬓发白,眼角布满细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轮廓还能看出当年的样子,是真的老了。 施凉的鼻子发酸,“嗯。” 萧荀看向容蔚然,容蔚然也看过去,两个男人的目光交汇,有什么迸射出去,在施凉尚未发觉的时候,已经错开了。 几瞬后,容蔚然的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我去看孩子。” 他转身,背影沉寂。 施凉来不及去拉,甚至都没有眼神询问的机会。 摇椅大幅度的晃动,萧荀站了起来,简单的动作却引来一阵大声的咳嗽。 施凉蹙起眉心,无意识的迈开脚步,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咳的这么厉害?” 萧荀粗粗的喘息,他动着浅色的嘴唇,想叫过来的人把水杯拿给他,话没说出去,水杯已经递到面前。 这一刻,有一把无形的剪刀正在一点点地剪开记忆,将共同经历过的那些片段全部单独剪下来,丟在他们面前。 说是最亲的亲人,一点也不为过。 到目前为止,容蔚然守着施凉的年月都未曾超过萧荀的二分之一。 施凉拍着男人的后背,触碰到那层衣物下的|皮|肉,温度,还有突显的骨骼,她的指尖发颤。 那年走时,他的背脊挺拔高大,身形健壮,握住她的手强硬有力,如今他消瘦了许多,孤独的气息很重。 施凉不愿意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她找着话题,“什么时候戴上眼镜的?” “前年,”萧荀放下杯子,“视线下降了,看东西模糊。” 他突然就问了一句,“腿还疼不疼?” 施凉说,“早就不疼了。” 萧荀默了一会儿,“阿凉,你怪我当年的私心吗?” 施凉面色不变,她的回答和从前一样,“不怪。” 萧荀笑着叹道,“……我倒是希望你怪。” 施凉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他却没有去作一番详细解释的打算。 “唯一和言言两个孩子都很可爱,胆子也不小。” 萧荀说,“要是在岛上走丟了,或者掉进哪里,都会出事。” 施凉抿唇,“是我的疏忽。” 萧荀没有严肃,眼中有温和的笑意,“不过,没有他们,你也不会来这里。” 施凉不自觉的还嘴,“我想来看你,是你说不想我再回岛上。” 萧荀咳了几声,“你不听话的时候还少了?” 施凉又一次还嘴,“既然你想要我回来,为什么要心口不一?” 萧荀的眼底激起波澜,他蓦然发现,面前已经做了两个孩子妈妈的人,眉眼间还是他熟悉的神态。 他笑着摇头,“到头来,都是我错了。” 施凉反应过来,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不自在和尴尬。 仿佛分别的那九年,就是一个梦。 中午是施凉下厨,在厨房忙活,做了一桌子饭菜。 萧荀生平第一次吃到她煮的东西,夸她厨艺不错。 “我刚开始做菜的时候,肉不是夹生,就是糊了,”施凉说,“吃点鱼香肉丝,这是我最拿手的。” 她习惯的盛了碗蘑菇汤,放在容蔚然面前。 容蔚然搁下筷子,端起碗喝汤,热流滑进胃里,浑身都暖和起来,他眉间的皱痕减轻一些。 容唯一姐弟俩乖乖的坐在爹地旁边,不吵不闹,特别老实。 容蔚然不时给他俩夹菜,“牛奶少喝,把饭吃了。” “噢。” 姐弟俩晃着腿,眼睛都放在萧荀身上,唯独纪白杨没有,他头都没抬,一直闷声扒饭吃,菜都不敢夹。 碗里多了一块排骨,纪白杨愣愣的,他抬起沾到饭粒的脸,去看容唯一。 “有饭。”容唯一伸手,去给他抹了。 纪白杨的脸涨红,头又埋下去,快埋进碗里了。 父母的注意力在孩子身上,施凉跟容蔚然都捕捉到了。 饭后,萧荀单独把容蔚然叫去,两个男人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施凉是放心的,他们都不是过去的样子,心态也不同了,不会怒目而视,拳脚相加。 她在四周走走停停,望着熟悉的景色,感慨时光匆匆流逝,无情又冷酷。 容唯一神秘兮兮的跑过来说,“妈咪,给你看一样东西,不要告诉爹地。” 施凉看到女儿拿出的那副画,怔住了,半响,她发出声音,“唯一,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容唯一说,“一个很大的房间里,画就在桌子上放着。” “妈咪,是伯伯画的吗?” 施凉看着画,她想说不是,萧荀是不会画画的,但是下面的字迹让她说不出话来。 等施凉回过神来,女儿已经不在跟前,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她收起画,去了萧荀的书房,将东西放回原处。 门外,小张在那站着,施凉出来时,她欲言又止。 “说吧。” 小张说,“先生得过一次重感冒,落下了病根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施凉问道,“什么时候?” 小张说,“就是施小姐离开岛上的那天夜里。” 施凉沉默了。 小张又说,“先生平时都在房里,不是写写画画,就是坐在摇椅上,一坐能坐上大半天,到了冬天下雪,先生就站在雪地里看雪,怎么软也没用。” “他的心里装着谁也不知道的东西,久郁成结了。” 施凉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我知道了。” 那个人的心里装的是什么,她能猜到一点,一个和雪有关的人,一段大雪天发生的往事,是悲伤的。 施凉没有当天回去,她在岛上待了几天,陪萧荀走出别苑,看看花草树木,看看大海。 “跟我去镇上住吧。” 萧荀咳了一下,目光深不见底,“要给我送终吗?” 施凉的眉心一拧,她听到耳边的声音,隐隐是笑着的,“放心,我还能活几年,没那么快走。” 海边的风有点大,萧荀咳的厉害,施凉没让他多停留,就扶他往回走。 萧荀猝然一把抓住施凉的手臂,把她抱到怀里,不是男人和女人的那种姿态,“丫头,有空就回来看看我。” 施凉闻着他身上的药味,声音干涩,“好。” 她没有再去提让这个人离开岛的事,他不离开,是累了,不想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夜里,施凉跟容蔚然躺在床上,都有心事,不知过了多久,俩人同时翻身,面对着面。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也会在这时候翻身,他们都愣了一下。 “老婆。” “嗯。” “不问问我跟萧荀聊了些什么?” “等你主动说。” “……” 容蔚然摸着她的脸,耳垂,“他把c市的地下研||究|室地址,和参与的人员|档|案都告诉我了。”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给你输过血,很多次。” 施凉也是很无奈,“我想说的时候,总有其他事干扰我。” 容蔚然叹气,萧荀是他曾经忌惮,愤怒,又不得不去尊敬,佩服,甚至感谢的情敌。 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让他有这种矛盾心理的人。 “他让我带你去趟m市的xx墓园,看一个叫张雅的女人。” 听到陌生的名字,施凉愕然,萧荀以前没跟她说过。 “还有说什么吗?” 容蔚然说,“老婆,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萧荀给你这张脸,是不是为了谁……” 施凉一震,刚才的疑惑全部能解释的清了。 容蔚然低声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萧荀心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张雅。” 施凉的心情难以言喻。 早就知道是一回事,即将要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夜没睡,天刚亮就起来了。 外头空气清凉,一个身影在白翎花丛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施凉过去,和他一起看花。 太阳慢慢升起,凉意散去,吹过的风都温暖了起来。 萧荀弯腰咳嗽,施凉要去扶,被他拒绝了,他拿帕子擦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回去吧。” 这句话所指的,施凉清楚,她嗯了声。 下午施凉他们出岛,上船的时候,容唯一小声说,“妈咪,以后我还能来岛上看伯伯吗?” 施凉抱着她,没听清,“嗯?” “伯伯说他寂寞。”容唯一在她耳边说,“我喜欢小岛,也喜欢伯伯,我回去了,还想再过来,可不可以啊妈咪?” “可以。” 施凉回头望去,视野里都是大片的树林,却看不到别苑的轮廓,她知道,这座岛会吞噬掉那个人的余生。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