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沉瘾》 作者:帘十里 文案 陆沉鄞第一眼就被那个妖冶的女人勾住了魂。 没多久,他就躺在了梁薇的床上。 她...咳咳,实在太主动了。 毛头小子爱上一个妖艳女人。 日升抑或圆月 朝思抑或暮想 也许只是 一场终其一生的艳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主角:陆沉鄞,梁薇 【金牌编辑评价】 性格坚韧独立的梁薇离开即将要结婚的林致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从而在乡下买了一套房,结识了住在隔壁的陆沉鄞。接触过程中,她发现他是个温柔又内敛的人,从小备受舆论争议,受尽背叛和伤害的梁薇被陆沉鄞打动,而他对她一见钟情。但随着梁薇父亲的出狱,过去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所有人都陷入了这场疑云......作者文笔细腻富有感染力,题材十分贴近生活,故事情节真实丰满,男女主角人设情感鲜活生动接地气,值得一读。 ================ 第一章 2016.12.7 九月中旬的南城天气依旧有些炎热,夕阳晕染了一片云彩,似血的红。 梁薇已经在南城的一处乡下公路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柏油路倒是挺宽敞的,就是这地方鸟不拉屎的,来往的车辆屈指可数。 她瞥了眼手机上的地址,打个转弯往北边去。 四个月之前她来过一次,还是设计师带她来的,她虽然不是路痴,但是这里的房屋排列布局都差不多,她这次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了。 手机忽然震动响了起来,梁薇减速顺手接起电话。她看到前面不远处有辆面包车,还有个人,车子靠路边行驶,最终停在了面包车的后十来米处。 电话那头说:“嘿,最近在忙什么呐,怎么也没见你开直播了啊。出来玩吗,今晚约了那个小帅哥,就是上次你说长得很鲜嫩的那个。我已经订了凯金的包房,一起嗨啊!” 梁薇熄火,掰下后视镜,边照镜子边说:“你们玩吧,我最近有点事。” “嘁,你能有什么事,不就吃喝玩乐吗。” 她拿出唇膏重新抹了两遍,很淡的橘色。 梁薇补好妆,笑着说:“是啊,我最近可不就是忙着和别人吃吃喝喝吗。” “你绑上新的大款了?把林老板踹了?” 周琳的电话被抢,那头的男人猖獗的喊道:“一起来玩啊,搞个一夜情好好嗨一把,放心,我们不会告诉林总的!” 梁薇扯着嘴角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滚蛋。” “噢噢噢噢,我忘了林总器大活好,谁与争锋啊!” “张志禹,你他妈把手机还给我!” 梁薇直接挂断电话不再听那头的吵闹声。 刚挂断电话又有一个电话进来,不依不饶。 “什么事?” 男人说:“就问问你到了没,看到了房子吗,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你和我说。” “大设计师,我迷路了,现在打算问路,挂了。” 她抬眸,看向后视镜,目光一闪落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身上。 “什么破导航。”梁薇嘀咕着准备下车。 那辆老旧满是刮痕的银色面包车安静的停在柏油路路边,后面的车门敞开着,上面还挂了点小串灯,还没到夜晚,所以他没点亮。 梁薇抬手覆盖在额头当去夕阳的光线,眯了眯眼才看清坐在那里的人的样子。 那个男人穿着白色的背心,如同那辆面包车一样安静的坐在那里,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前面是简易的折叠桌子,cd整齐有序的排放着,封面似乎很旧,泛着黄。 旁边的音响正放着一首外文歌。 梁薇看不到他的脸,只是一头感觉利落的板寸头,有些偏黑的肤色,白色背心外裸|露的双臂肌肉结实。因为天热的原因,他的脖颈里时不时底下汗水,她猜他的后背已经湿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公路片卖cd,很有经济头脑。 “嗨帅哥,我想问个路。” 男人听到声音抬起头对上梁薇的眼睛,目光停顿在她漂亮的脸蛋上。 随后从喉咙里挤出话:“你问。” 梁薇把手机递给他看,说:“这个村子知道吗?” 男人点点头,他瞥到梁薇精致的美甲,立马又收回视线,和她对视,十分诚恳的说:“这里一片都是江心村,不过你要找的14大队得往回走,往南的那条岔路走,大约两千米,旁边会有条小路,两边打了红桩头,进去就是14大队了。” 他不仅知道,还十分熟悉。 梁薇朝西边望去,根本望不到什么。 音响歌曲切换,很熟悉的前奏,与这个黄昏的安宁相得益彰。 她转过头想道谢,却看到他背对着夕阳仰头凝视着她,光从树叶后穿透进来,留下斑驳的剪影,柔软了他的轮,晚风吹来,卷起叶子从他的面前落下,陨落到cd上。 他始终在凝望她,以一种虔诚干净的目光。 公路前后没有车辆来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叶正以一种不知名的姿态展现着美好的静谧。 劣质的音响里传来男声,平稳的,磁性的。 是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梁薇勾到耳后刚想开口说话,他却抢先开口了。 他说:“是不是没听懂?”他站起身,指着西边说,“你就一直往那边走,看到左边有个红桩头的小岔路转进去就是了。” 他偏头指向西边的时候,映着昏黄的光线,梁薇瞥到他右耳后一道醒目的伤疤,或者说,他的右耳那一块看起来有点畸形。 完整的耳骨,可是中间有点凹进去。 梁薇微微仰头,他很高,就算她穿了七厘米的高跟鞋,他依旧比她高大半个头。想来她也不算矮,去年量的时候有一米六九。 男人说:“还是没听明白吗?”他似乎打算再解释一遍。 梁薇双手抱臂,笑着看他。 她好像很多年没和这种老实人打交道了。 莫名的舒心。 她打断他,说:“我听明白了,谢了。” 男人低低奥了句,他的目光无处安放,神情踌躇。 梁薇往回走了几步又折回去,刚坐下的男人立马又起身。 她说:“陈奕迅的cd有吗?” “有!”他回答得特别快,也用同样快的速度找出cd递给梁薇。她接过的时候看到他粗粝的手指,节骨处还有浅浅的疤。 梁薇拿在手里把玩,说:“多少钱?” “二十块。” “你等一会,我回车上拿钱。” “好。”他露出一个笑容,十分干净,声音也是那样的干净清澈。 远处驶来一辆红色的电动三轮车,开车的女人路过他那边的时候减速,喊道:“小陆,收拾收拾回去吃饭了。” 陆沉鄞长长的奥了一声。 梁薇拿钱返回的时候看了一眼开三轮车路过的女人,用毛巾裹着头。她的神思又恍了片刻,到底是有多长时间没见过那样质朴的人。 他正收拾小摊。 梁薇把钱给他,问道:“你卖这个东西能赚钱吗?” “不能。” 他把cd小心翼翼的装在纸箱里,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梁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不出所料,他的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了。 她说:“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背对着她弯腰整理的陆沉鄞听到这话手都僵住了,耳根子慢慢红了起来,隐没在夕阳的残红里。等他反应过来时梁薇已经不在了。 那辆红色的跑车正快速的消失在南边。 梁薇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愣在后面的男人,直到他变成一个点再难辨认,她拿过躺在副驾驶座位上的cd,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没猜错,那个人卖的碟都是盗版的。 就如他说的,梁薇也看到了打红桩头的小路。 暮色已暗,乡下的人家都亮着灯,他们一家人都围在桌前在吃晚饭。听到车声,有人还探出头望了几眼。 紧接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梁薇把车停在小路的边上,一下车那些狗都围在一起冲她叫。 她最讨厌猫猫狗狗了。 那些狗嚎叫了一会渐渐散去。 房子已经建好了,设计让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改。设计师曾不止一次建议梁薇建围墙,仿佛有了围墙别墅才是完整的。 梁薇始终没有同意,只是让人在路口的一块空地上栽种两颗橘树。 她靠在车门上,曲着腿,叼住烟,一手打打火机一手挡住风,橘色的火星闪过片刻渐渐隐秘在烟草里。梁薇看不太清别墅的外观,就是隐约感觉还不错。 小路的尽头闪来刺眼的车灯,越来越近,打在梁薇身上,她扭头看了一眼抬手挡住光往别墅里面走,顺手扔了手里的半截烟。 开门的时候隔壁那户人家的院子里驶进一辆车,灯光又照在她身上,过来好几秒车灯才熄灭。 那户人家的房子是平房,很老式的那种小屋。他们院子里的大灯开着,显得特别热闹。 隐约还能听到细细囔囔的人声。 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味道,梁薇拿着手机照了一通才找到电灯的开关。客厅很宽敞,里面就是厨房,橱柜是她喜欢的红色,这点她很满意。 她就是大约的巡视了一片,比起这些她比较在意二楼的卧室和直播间,还有她的衣帽间。 楼梯用的是木头旋转楼梯,头顶也是木头天花。 房间分为东西两间房,中间是小小的客厅,东边的房是她的卧室,她喜欢在东边的房间,阳光充足。设计师在靠窗那边设计了个欧式的雕花隔板,她记得,图纸上说打算在这里给她放书桌和书柜的。 装修的很合她心意,其实就算有什么瑕疵,她也已经叫好搬家公司,明天搬进来。 梁薇站在朝东的窗户边往外望,正好能看到隔壁那户人家。 灯火通明的样子真令人羡慕。 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头的林致深说:“你在哪?” 梁薇靠在窗边,打开窗户,夜间稍有凉意的风立刻涌进来,她盯着隔壁院子里的大灯回答说:“我在乡下。” “回来” “不。” “梁薇。” 她知道林致深正在生气。他生气的时候不会说很多话,有时候只会沉默,或者冷冷的叫你名字。 她能想象此刻的林致深,他可能西装革履的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繁华夜景,用最理智的面貌和她打电话。 梁薇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叫我干嘛。” 林致深:“我明天中午到,你去那边等我。” 他总是把那套房子称为‘那边’,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一套房子,用来和她缠绵或者打发时间。 隔壁那盏光芒绽放的大灯下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穿着白色的背心,抓了抓头发走向洗手池,脱去背心甩在水池台上,捞起套在水龙头上的皮管直接往身上浇。 梁薇直直的盯着那个人影不说话。 林致深又说:“等我。” 梁薇听着隔壁刷刷的水声静默许久。 许久许久。 “林致深,我不等你。” 第二章 (抓虫) 挂断电话。 她和林致深在一起几年了,仔细一算,梁薇有些吃惊,已经有六年了。六年,从二十一岁到现在,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纪她都给了他,得到了什么?除了钱,大概只剩下寂寞夜里两个人的相互消遣。 他们什么都发生过,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薇靠在窗边,视线渐渐又集中在那个裸|露着上半身在涂肥皂的男人。 就算这几天很热,用凉水冲澡也不太好吧。 他穿的是棕色的中裤,水一浇变成了深棕的颜色,和他的肤色一起融在亮着微光的夜里。 他把皮管子伸进内裤里冲洗,背对着梁薇,宽阔的背脊肌肉结实。 隐约能看到冲洗时一动一动的右手。 梁薇啧了一声,目含春光。 在他拔出皮管的时候梁薇关上窗,去西边的房间和衣帽间转了一圈,她打算去镇上的宾馆睡一晚,明早再和设计师一起去选家具。 刚走到那条小路,那几只狗又围上一通嗷叫,梁薇踩着高跟鞋,居高临下的看着右边叫得最凶的一只黑狗。 她真的对动物什么的烦透了,向右逼近两步,那只狗往后退,梁薇在用眼神示意它闭嘴,那只狗停顿了一秒,叫得更厉害,可以说是响彻天际。 梁薇跺了一记高跟鞋,鞋跟和水泥地面发出啪嗒的清脆声,狗弓着身子依旧叫得狂。 “我大概是疯了,和狗较劲。”她边喃喃自语边打算上车。 陆沉鄞冲去身上的肥皂沫,刚关掉水龙头就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是女人的声音。 “呀!小陆,快!你家的狗把一姑娘咬了!”蛤|蟆提着裤腰袋从黑暗的角落里跑出来指手画脚的说道。 陆沉鄞他们住的平房是租的,房子的主人是六十多的一位大爷,村里的人都叫他蛤|蟆,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长得瘦瘦高高,有点驼背,眼窝深陷,贼里贼气的,周边的人都不太爱搭理他。 陆沉鄞快步走到房子边的小道上,这所房子和隔壁的房子中间隔了一块大约长十米的地,他站在那里望了几眼,蛤|蟆说的没错,那女人像是被咬了。 蛤|蟆一通喊叫,本来还在屋里吃饭的李大强连忙扔下饭碗追出去。 定眼一看,他们养的那只小黑正朝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吼叫个不停,眼神凶恶,背上的毛竖得笔直。 葛云也从屋里追出来,边跑边骂:“上次就应该把这死狗宰了,都咬了几个人了,赔都要赔死了。” 梁薇穿的是短裙,坐在地上难免有些走光,乡下人哪懂什么叫安全裤,蛤|蟆眼珠子打转盯个不停。 李大强一看这女的就是个有钱人,开好车,穿好衣服,他有些心虚,让葛云把她扶起来,语气特别好的问:“你是被哪只狗咬的啊。” 梁薇靠在车门上,挣脱开葛云的手,抬头看向李大强,指着那只狂叫的黑狗说:“这只,是你们的狗吗?” 李大强搓着手。 梁薇瞥到他的左手,少了半根小指,结痂的伤疤看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半根圆指翘着。 在李大强犹豫着要不要承认的时候,站在最后边的陆沉鄞说:“是我们的狗。” 他认得她,一两个小时之前还见过面。 梁薇说:“你们得负责。” 李大强眉头深锁,这是惹上不好惹的了。他一脚踹开小黑狗,对狗骂骂咧咧个不停。 不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李大强掏出烟抽,对葛云说:“你去看孩子。”他转头看着梁薇说:“我让我侄子送你去医院,医药费我们肯定负责。” 梁薇点点头,她看向陆沉鄞。 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额角的水珠不断滑落,落到肩膀上,落到锁骨上,顺着结实的胸膛滑入湿透的裤子里。 湿了的裤子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中间凸出的轮廓。 梁薇瞧了几眼,不经意的抬眸,却和他撞个正着。 他又在用那种目光望着她,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倒是显得她粗俗了。 陆沉鄞说:“你等我一会,我去换个衣服就送你去打针。你要不先去我车上等着?” 梁薇低头看了眼伤口,她招手,说:“你过来抱我过去。” 李大强快步回屋准备钱。 他站在原地不动,问道:“不能走吗?” 梁薇把腿一伸,“不能。” 陆沉鄞不再吱声,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梁薇往回走。 梁薇试图把自己的裙子拉下点,那个老头一直盯着看,恶心死了。 他瞥见她的举动,侧头瞄了眼蛤|蟆,加快脚步。 梁薇抬头看见他有点畸形的右耳。 血肉结痂在一切泛着白色的伤疤,耳骨中间有一处微微凹进,是旧伤。 他走得急,并不是很稳,颠簸得人难受。梁薇展开左手从他脖颈后饶住,勾搭住。 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后脖颈,陆沉鄞抬了抬头。 那双粗糙的大手托揽着她的腰,很用力。 梁薇装作要捋去头发,手指划过他肩头的时候特别不小心的按到了一下,陆沉鄞的身体莫名一僵。 他的身体很结实。 平时梁薇接触的小鲜肉个个都细皮嫩肉的,不像他,肤色这么糙,他们的身体也没有这么结实的。 有点性感。 梁薇转头想看看那个□□有没有还盯着她看,嘴唇却不小心贴上他的肩,清爽的肥皂香立马充斥满鼻息间,可能因为刚冲完冷水澡的关系,他的身体有点凉,让人在初秋夜晚里感到舒适的凉意。 陆沉鄞咽了口口水,浑身都犯痒,每走一步牵扯到的大腿肌肉都异常坚硬。 他将梁薇抱到面包车的副驾驶那边,他说:“帮忙开一下车门。” 梁薇打开车门,他弯腰将梁薇放到座位上,又蹲下察看她的伤势,低声问道:“疼吗?” “你说呢。” “对不起。” “狗咬的,又不是你咬的,道什么歉。” 葛云拿来一瓶未开过的矿泉水,陆沉鄞接过握着梁薇的小腿冲洗伤口。 他冲洗完说:“我换个衣服就来。你等我。” “湿成这样,是得换。”梁薇居高临下的看他。 陆沉鄞拧好矿泉水瓶盖,起身越过梁薇去拿车上的纸巾,重新弯腰给她擦腿上的水。 他没听出梁薇话里有话。 “我自己擦,你去换衣服吧,湿得都直滴水了。”梁薇斜了一眼凹凸的某处。 陆沉鄞把纸巾递给她,转身往屋里走。 脑海里突然白光一闪,他愣住脚步。 她刚刚在看他哪里? 陆沉鄞低下头,一目了然。 瞬间面色泛红。 裤管的水一滴滴落到脚上,落到地上。 那个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进屋。 水池旁挂着一根几米长的晾衣绳,上面挂了很多衣服,小孩的,大人的,梁薇瞥到那间白色的t恤,它以一种干净清澈的面貌在一排花色中脱颖而出。 她透过左边的车窗看到屋里的样子,老式的门,还需要台阶的那种,屋里就一盏灯,从高处垂掉下来照在饭桌的正中央,地是粗糙的水泥地,里面似乎还有个灶台。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 梁薇收回视线开始打量这车。 面包车里没什么异味,就连机油味也没有。车窗前摆了个太阳花,梁薇伸出手指戳,那朵笑脸的太阳花随之摇晃。 主驾驶的座位缝里躺着一个水杯,不锈钢的那种老式保温杯。 梁薇把它拿起来放在水杯座里。 葛云在屋里磨蹭了会又出来,十分愧疚的说:“真是抱歉,那只狗不知道咬了几个人了,哎,真是遭罪,这个给你,路上要是渴就喝,要是打完针饿的话等会让小陆带你去吃饭。” 她穿的是花色的衬衫,梁薇记得,这个女人是前不久开三轮车的那个。她看上去很瘦弱,似乎也十分年轻。 梁薇接过牛奶道了句谢谢。 陆沉鄞没要舅舅塞的钱,匆匆上车,他换了黑色的t恤衫和浅灰色的中裤,那双白色的球鞋都已经泛黄了,很老很旧。 李大强追过来说:“我一定弄死那只死狗,真是对不住了。” 梁薇侧头看李大强。 陆沉鄞发动车子。 车轮滚动前,她淡淡的说:“不用,以后把狗牵好就行。” 李大强勉强笑着连连点头。 车子飞速行驶在荒芜的公路上,陆沉鄞一句话都没说。但她能看得出来他很急。 梁薇说:“开慢点,不急。” 陆沉鄞奥了一声,没有减速。 梁薇把腿抬起,拿手机拍了个照,然后懒洋洋的靠在车背上发朋友圈。 没过一分钟,电话就响了。 梁薇扔了手机没接,调成震动,她侧头看向陆沉鄞,闲聊起来:“刚才那个猥琐的老头是你什么人?” “是房东。” “房东?” “嗯,我和舅舅是租他房子住的。” 梁薇把吸管插|进牛奶里,说:“为什么租那么破的房子。” “便宜。” “多少钱一个月?” “我们是按年交的,1200一年。” 梁薇差点把牛奶喷出来,点点头:“确实挺便宜的。你们住了多久了?” “有两年了。” “你们不是南城本地人?” “不是。” 梁薇一直盯着他的侧颜看。他其实是耐看型的,有棱有角,越看越有味。她说:“你多大啊?” “二十五。” 梁薇凑近他,笑着说:“我比你大两岁。” 陆沉鄞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很难相信。 梁薇见他不说话,转移话题说:“你这车能放歌吗?” “能听广播。” 她琢磨了一会,不会弄。 陆沉鄞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下电台的播放键。 不知名的台电放着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 梁薇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陆沉鄞说:“你朋友一直打你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还是接一下比较好吧。” 梁薇吊着眼梢看了他一眼,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冰冷又刻薄,说:“梁小姐,我是林致深的母亲。你应该非常清楚我找你的原因,废话不多说,他年纪不小了,再耗下去也没意思。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如果以后还和他有联系,林家多的是办法。” 林母讲完便挂断接话,更本不在意梁薇的回答。她在宣布,而不是告诫。 梁薇仰靠在车椅背上,嘁了一声,又扔掉手机。 到底不愧是母子,挂电话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车子开了一段路,梁薇想到刚才林母的口气和语句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把头发勾到耳后,笑得肩膀颤抖。 陆沉鄞侧头看了她一眼,从侧面看,她的睫毛很长,扑闪着,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他的视线渐渐下滑,光线实在太暗他看不清她的伤口,陆沉鄞收回视线,说:“伤口还疼吗?” 梁薇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刹那慢慢凝固,她低下头,头发又从耳后散落,遮住了她整张脸。她摇下所有窗户,偏头靠在车窗边上。 风扑面而来,打在她脸上,长发随风飘荡。 陆沉鄞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花香。 梁薇身上很香,刚才他抱她的时候就闻到了。 梁薇抬眸望见天上的月亮,快到中秋了,月亮越来越亮,越来越圆。 过去几年的中秋,她都是和林致深一起度过的,和平常的日子一样,出去吃饭,购物,回来睡觉。林致深也从来不会送她月饼,他只会送她口红衣服首饰,所有女孩子都想要的东西。 陆沉鄞见她不回答,小声的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梁薇说:“疼啊,疼死了。” 她闭上眼,被风吹得眼睛发酸。 陆沉鄞说:“对不起。” 梁薇扯着嘴角嗤笑一声。 疼又能怎么办,咬都被咬了。 第三章 南城不大,但是陆沉鄞从乡下开到防疫站也开了足足大半个小时。 给梁薇消毒打针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看起来还算面善。 她坐在床边上,医生在给她腿部消毒包扎。 医生开玩笑的说:“这狗咬得挺重的啊。” 梁薇说:“是啊,像是我抢了它的狗粮一样。” 陆沉鄞站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梁薇。 医生说:“姑娘你倒是心态好,你看看你男朋友的脸色,肯定担心的不得了吧。” 两人都是一怔,梁薇随即微微一笑,仰起头看向陆沉鄞,“你板着脸干什么?” 陆沉鄞低下头说:“担心。” 梁薇拍拍他的手臂:“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讹你们钱的。” 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医生收起碘酒去洗手,说:“这哪有男朋友不担心女朋友的,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你男朋友一定格外心疼。放心吧,不会留疤的。” 陆沉鄞那句她不是我女朋友还没说出口,医生打断,对梁薇说:“把裙子往下拉点。” 陆沉鄞转身想出去等,梁薇拉住他的手腕,神情自然的道:“别走,我晕针,你扶着我。” 手腕处传来梁薇的体温,那样温暖,她虽然表面看上去很随意,但是略微颤抖的手已经完完全全出卖了她。 他望进她的眼眸里,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没再跨出脚步。 梁薇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把裙子往下拉露出臀部的一角,紧接着屁股一凉,是酒精棉的触感,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抓住陆沉鄞的肩膀,陆沉鄞僵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带小莹打针的时候他都是抱着的,可是眼下他却不敢伸出手。 怀里的人使劲在贴近他,当针扎进肉里的那一刻,梁薇完完全全的抱住了他,埋在他胸膛里,嘶了一声。 她叫出声的那一秒陆沉鄞立马拍她的背,动作很柔和,他一直看着天花板,不敢乱挪眼睛。鼻息间除了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梁薇身上的香味。 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又看到明晃的日光灯,有只小飞虫飞来飞去似乎在寻找落脚点,想靠近灼热的灯,却又不敢,以此循环,一直在徘徊。 梁薇紧紧依附着他。 他努力抚平她紧绷无比的身体,道:“没事了,很快就打完了,就跟蚊子咬一样。” 每次小莹打针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哄的,虽然不怎么有效果。 她身体忽然一软,陆沉鄞赶忙揽住她的腰,牢牢的禁锢在自己怀里,她的喘气声越来越重。 “还好吗?” 梁薇闭着眼,喉咙发不出音节。 医生拔出针头,把酒精棉按在伤口,对陆沉鄞说:“你按着。” 陆沉鄞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 医生说:“快按着,按个三分钟。” 陆沉鄞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按住棉花,不敢和她有任何肌肤的接触。 梁薇靠在他怀里一句话都不说,他能感受到她在浑身颤抖。 梁薇几乎是摊软在他怀里的,她的腰很细又很软。 陆沉鄞像尊木雕,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这是他...第一次抱女人。 这三分钟一晃就过,他从未觉得时间可以如此短暂。 陆沉鄞帮她拉好裙子,轻声问道:“现在好多了吗?” 梁薇有气无力的摇头。 她的脸色确实不好,唇色泛白,额头虚汗阵阵。 医生说:“扶她出去透透气,这是药水,还要再打四针,你们是来我这里打还是自己回去找别的医生打?” 梁薇吃力的睁开一只眼,说:“我带回去。” “记得要冷藏,不要就没有药效了。这一个月里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也不要抽烟喝酒,多注意着点。” 陆沉鄞接过袋子,道了句谢扶着梁薇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真的支撑不住了,捂着嘴踉踉跄跄的跑到花坛边干呕。 “我去给你买水。”他边帮她顺气边说。 “不用......” 吐完她撑在花坛边上呢喃道:“我要死了......” 她头发凌乱的散着,像个醉汉一样胡言乱语,陆沉鄞握着她的腰肢努力托住她,他说:“我抱你去那边的长椅坐坐。” 他用嘴叼住马夹袋,横抱起梁薇。 梁薇在他怀里躺尸。 防疫站前面有个小花园,栽种了些夜来香,花香杂夹着香樟树的香味随着风飘荡,夜晚寂静,偶有虫鸣,长椅设在一颗大香樟树树下,椅子上落了好几片叶子。 陆沉鄞掸去落叶,将梁薇放下,自己也坐下,还没坐稳梁薇就靠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那句我要死了。 他说:“等会就好了” 梁薇靠在他肩头不再说话,他猜她是真的很难受。 前方的鹅卵石小路凹凹凸凸,细缝里残留着腐烂的落叶,空气里既有夏的味道也有秋的气味,既燥热又静凉。 月光很明亮皎洁,即使这里没有路灯,可是还是能看得清周遭的树木和道路,光散落在他们身上折射出一种淡蓝色的光晕,宁静而美好。 他侧头,看到梁薇白净的脸,她脖子里的项链坠子深深的往下坠,定格在幽深的沟壑上方,她穿的衣服领口挺大的,梁薇的裙子很短,差不多整条腿都暴露在外,他们靠在一起,陆沉鄞看到了明显的色差,她的皮肤真的很白。 这也许不单单是种色差。 他挪开视线收拢手臂,手轻轻拍着梁薇的侧肩,试图缓和她的痛楚。 两个人坐了很久,久到陆沉鄞的肩膀开始泛麻,他一度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陆沉鄞打算叫醒她的时候梁薇突然睁眼,丝了一声。 一针要难受这么久,那种黑天昏地的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她喘不上气也走不了路,真的是快要死了的感觉。 梁薇起身扶了会额头开始整理衣服,把上衣衣摆塞进裙子里,刚才他只是帮她拉好裙子而已。 陆沉鄞站在她后面,说:“我送你回去。” 车子抵达小镇的时候梁薇突然要求他停车。 已经八|九点了,乡下的人都睡得早,就连超市都已经开始准备打烊,小镇安宁一片。 梁薇指着那家门口闪光的小旅馆说,“我今晚睡那里,明天你来接我,我回去拿车。” 陆沉鄞瞧着那家小旅馆,目光迟疑,问道:“你确定要住这里?” “这里怎么了?” 他说:“这里...不太好。” 梁薇挑眉,“哪里不好?” 陆沉鄞:“旅店隔壁是洗脚房,你知道那种地方是干嘛的吗?” “奥~你说这个啊,我当然知道那种地方是干什么。你去过?” 他摇头,“那里不干净也不安全,我没去过,你也别去。” 梁薇:“一路上也没看见其他旅舍或者宾馆,这里也离你那边最近,我明天还有事情,住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陆沉鄞看着前方,车里没有灯光,很黑,只有路边一盏大路灯的光线隐隐约约穿透进车里,梁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莫名觉得有点沉闷。 他似乎酝酿了好久,开口时微微吸了口气,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我那边,我的意思是睡我的房间,我睡车里就可以了。” 梁薇歪着脑袋看他。 陆沉鄞说:“我被套什么的前几天刚洗过,我也挺爱卫生的,绝对比旅馆干净。而且旅馆里进进出出的男的太多了,你...不安全的。” 梁薇:“你让我睡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就安全了?”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你负责。我们在那里住了两年了,周围的人都认识我们,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们绝对逃不掉的,我们真的是好人。”他沉着的解释着。 梁薇嘴角噙着笑意,随意道:“好,那就睡你家。走吧。” 陆沉鄞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豪爽,在他印象里这种外表精致的女人都很难搞的。比如镇上杂货店的老板娘,打扮得很美,可是脾气却坏得很。 夜色越来越深重,拂过的风也开始带有凉意,梁薇摇上窗户阖眼休息。 车子行驶在道上,每路过一个路灯梁薇眼前就划过一道光晕,她整个人开始放松。这里不同于城市,让她莫名有种放松感。 梁薇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在下着小雨,细密的雨爬满了玻璃窗,窗外的影像开始扭曲,夜彻底的黑了。 她捏着鼻梁问道:“我睡了多久,怎么还没到。” “不久,才几分钟。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 梁薇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打趣似的问道:“我睡你们那边,你家人不会有意见?” “不会的,他们都是好人。” 夜太黑,梁薇只能看清他大约的一个轮廓。 车子驶进小院的时候门口有只狗在叫,似乎被栓住了,一直蹦跶却跳不出绳子的范围。 陆沉鄞熄火拔钥匙,说:“不用担心,舅舅把那只狗牵起来了。” 听到车的动静,李大强和葛云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梁薇站在陆沉鄞身后,她左顾右看,瞥到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个人影,雨水顺着砖瓦滴下。 陆沉鄞看得出她的踌躇,轻声道:“进去吧。” “愣着干啥,快进屋,下雨呢!”葛云招呼着两人进屋。 站在西北方向小屋门口的蛤|蟆静静的看着他们,满是皱纹的微笑下露出一口黄牙,梁薇认出他,捂着裙子进门。 刚进屋梁薇就闻到一股柴火的味道,屋子左墙角是个灶台,里面角落堆着很多木头和干柴。 陆沉鄞和李大强说了缘由,夫妻二人点头同意。 “你先进去休息,我烧点水给你洗脸洗脚。”陆沉鄞走到灶台边打算生火。 李大强示意葛云让她把梁薇带进去。 梁薇:“没关系,我在这坐一会等着就可以了,麻烦你们了。” 葛云和李大强对视一眼,默着声一同回房。 梁薇走到灶台边,他在把水舀到锅里。 他说:“热水只能用这个烧,煤气灶刚烧晚饭的时候坏了,电水壶前天也被孩子弄坏了。” 梁薇望着黑色大锅里的水,很清澈,“没关系,只要水开了都是干净的。” 这个灶台看上去很有一些年代了,台面是老式的浅绿色瓷砖,边角已经有缺口,最左边放的是一个红色的水壶,上面的墙上贴着财神爷的画像,再上面摆有香烛。灶台的颜色主要是蓝绿色,摆香烛的那个背景墙花纹是几朵盛开的牡丹花,虽然上面已经积灰,但是仍然看得出其中的风采。 陆沉鄞舀了一锅水,盖上锅盖,绕到灶台后面开始生火,他徒手折段一截不算细的木枝塞进灶炉里。又拿过柴火和废纸,引火点燃。 炉子里冒出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光影在跳动,他的五官清晰的呈现在她面前。 梁薇在他身旁坐下,望着炉子里熊熊的火光有些出神。 干柴堆里时不时散发一种霉味。 陆沉鄞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膝盖上,说:“这里味道不好,去桌子那边坐吧。” 他低着头,说话声音也不大。 梁薇捡起地上的枯枝扔进炉子里,“没关系。” 他说:“这里脏。” “不脏。” 陆沉鄞偏头看她,足足愣了好几分钟。突然,他起身,跑到外面拎着马夹袋进来,放进冰箱里。 那台冰箱看上去倒是很新。 她仰望着他的背影,橘色的大吊灯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梁薇脑袋里忽然冒出四个字。 熠熠生辉。 第四章 就那么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雨开始大起来,大木门外的门口放着一块垫脚的方石,雨水从屋檐的瓦片徐徐滚落低落到石板上,噼里啪啦参差不齐的。 梁薇的视线从他的背影转到门口的雨,老式的木门框架像是相框,里面装了一副雨景,房屋前是一大片菜地,空空一片,上面没有一棵草。清新的空气混着泥土的腥气从外面飘进来。 陆沉鄞从三角架里抽出脸盆放在灶台上,想到什么转身进了里屋。 梁薇看灶炉里柴烧得差不多了便又塞了一把进去,她抖掉手上的细碎物走到大门前。 老旧的木门以及伤痕累累,各种痕迹都有。 她记得小时候老宅子的门也是这种。 有高高的门槛,左边是门,右边是像挡板一样的存在,分为两个部分,上面是像一扇小门或者窗户一样,可以打开,下面就是一块挡板。 她双臂靠在门沿上,整个身体的重力都压在上面,雨滴大片滑落形成雨帘。 那块石板边缘有淡淡的青苔,细缝里还长了几株小草。 梁薇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沿着门的墙猫腰在找东西。 果然,在墙的下方有个小洞。 陆沉鄞从里屋出来就看到她蹲在地上,对着洞望个不停。后背的衣服从群子里滑出,露出一块光滑的皮肤。 他迅速别开眼。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在防疫站,帮他按酒精棉的时候看到的情景。 白皙的皮肤,翘起的臀部,一点点的股沟...... 他垂下脑袋,隔了好久才再抬起头,问道:“你在找什么?” 他把一条新的未拆封的毛巾放在桌上。 梁薇直起身,指着洞说:“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猫洞。” “我们没有养猫,房东也没有养。” 梁薇低低的笑着,她摆摆手扯开话题:“你们充电的地方在哪?我手机需要充电。” 陆沉鄞指着南边的里屋说:“那是我的屋子,在床边旁边的柜子上有个拖线板。” 梁薇点点头,她推开脱漆的木头门,屋子里很黑,她伸手在墙边摸索电灯开关。 啪嗒。 悬挂在上方的灯泡亮起。 “开关在这里。”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上方传来。 陆沉鄞的手指僵在那里,下一秒立刻收回,他碰到了梁薇的手,也可以说摸了她的手。 梁薇说:“嗯,谢谢。” 她走到床边充电。 陆沉鄞看着自己的手有点发愣。 他今天,抱了她,隔着酒精棉按了她的屁股,帮她拉了裙子,现在还摸了她。 他过去二十五年的生命里遇见过形形□□的人,漂亮的女人也见过不少,可是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也是最有气质的一个。 梁薇开始打量起他的房间,可以说一目了然,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桌子。 书桌上没什么书,只有几张cd,一些蜡笔和几张纸。 他床上还铺着竹席,被子整齐的叠放在里床,是卡通小熊花色的被套,镇上买五十块钱一套的那种。 床靠着墙,而墙上有扇窗户,玻璃上积着灰,看不清外面的夜色却能透进夜晚的暗光,穿过蚊帐照射在竹席上,和屋里的橘色的光融在一起。 陆沉鄞走进来,“要不要给你拿条新的被子?虽然可能会有点味道。” “不用,我不是讲究的人。” “奥......” 梁薇随身带着个小包,她本来就打算在小镇上过夜,所以卸妆水什么的都带着。 陆沉鄞帮她调好水温把脸盆端到桌上,拧好毛巾想递给她的时候却发现梁薇正对着悬挂在木质橱柜上的小镜子在卸妆。 她扎了马尾,露出纤长的脖颈。 梁薇卸完妆走到他面前,没有丝毫扭捏,接过毛巾开始洗脸。 陆沉鄞盯着她的素颜看。 “怎么,觉得我卸完妆换了个人?” “不是...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不化妆也很好看。” 梁薇擦干脸,她的笑容干净而愉悦。“你倒是挺会讲话的。” 陆沉鄞把她的洗脸水倒进脚盆里,又添加了些热水。 “没有拖鞋吗?”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多余的拖鞋。 陆沉鄞把自己脚上那双黑灰色的塑料拖鞋给她,自己随意套了双平时下田干活的布鞋。 梁薇穿着走了几步,笑着说:“你脚真大。” 她的脚又白又嫩,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看着她穿自己的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陆沉鄞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陆沉鄞:“很晚了,去睡吧。我起的早,明天早上需要我叫你吗?” 梁薇:“不用,我自己调个闹钟就好。” “那好,走的时候别忘了药水,也别忘了打针。” “药水还得借你家的冰箱一用,我明天约人去看家具,没地方放药水。” 陆沉鄞点点头说好。 梁薇说:“哦,对了,这里附近有什么小医院或者医务室吗?” “有,东南那边那户人家,那个老伯是做乡村医生的,如果你要打针去找他就可以了,走过去只要十来分钟。” 梁薇走到门口朝东南方向望去,“是靠着大柳树的那栋楼房吗?” “嗯,就那家。老伯姓董,这里人都叫他老董。” “这小地方,倒还真不错。”梁薇望着无边的田野给出满意的评价。 陆沉鄞不知什么时候点了烟在抽,梁薇说:“也给我一根。” 他夹着香烟的手停在嘴边,“你抽烟?” “是啊,抽烟。” 他抖了抖烟灰,郑重道:“你不能抽。” 梁薇:“为什么?” “医生说了,不能抽烟,喝酒也不能。辣的也不能吃。” 梁薇砸砸嘴。 陆沉鄞咬住烟头,随手拿起扔在门口的雨伞,撑开后狠狠吸了口烟,说:“我去车里睡,你也去睡吧,记得把门关着。” 梁薇叫住他,“其实你可以在房间里打地铺的。”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回过神看向梁薇,目光深深沉沉,最后摇摇头。 梁薇说:“我一女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陆沉鄞:“你会被人说闲话的。” 坠落的雨,越来越沉,然后与地面冲击,四分五裂。 她说:“我不在意那些东西。” 陆沉鄞定定的凝视着她,看着她扯着嘴角笑,笑得那么无所谓,但是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扎进他的血肉里,她在动摇着什么,在感触着什么,眸子里波动的粼光幽深似井。 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水花四溅,打湿了他的布鞋,带着泥土灰尘一起溅到小腿上,他感觉,寸步难行。 梁薇浅浅的吸一口气,放下马尾,把橡皮筋套在手腕上,抬头的时候他还在看她。 她说:“没关系的,进来一起睡吧。车里怎么睡得着,小心得颈椎病。” 陆沉鄞扔掉烟头,零星的火光泯灭在雨水里,瞬间消失不见。 “我睡车里就好。你不在意,我在意,我不能让你因为我传出不好听的话,男人在这方面一点亏都吃不到。” 还挺有原则的。 梁薇依旧笑着,眼眸里波光微动。她觉得有点冷,风从地面卷起渐渐冻住她的身体,她双手抱臂,说:“那晚安。” 她躺在竹席上,可能因为下雨降温的关系,透心凉的冷,她卷过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着。 梁薇嗅了嗅,上面有股洗衣粉被阳光晒干的味道。 窗外的雨声很响,夜深人静,她都听见雨滴打在面包车上的声音。 梁薇侧身,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她想起还没关流量,解锁屏幕,通话记录那里显示二十七个未接电话。 其中有三个是林致深的未接电话,是在她发完朋友圈后他打的。 她也不想回电话。 就算回了,大约对话就是,林致深说你被狗咬了?她说是啊被狗咬了,然后他说自己以后小心。 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她把网关掉,调了个七点的闹钟。 其实今天很累,累到脚底都轻飘飘的,可是梁薇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明明不认床的。 她的眼睛闭上睁开,睁开闭上。最后的思绪停在刚刚陆沉鄞那句话上。 他倒不像个乡下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有意思。 被窝渐渐暖和起来。 梁薇忽然坐起来,盯着小熊被套看,上面已经起球了,掌心拂过,她享受这种粗粝的感觉。 陆沉鄞坐在驾驶的位置上,将靠椅调到最低,打算合眼休息,还没入睡便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梁薇坐在副驾驶上,淋了点雨,脸上湿漉漉的。 她说:“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哦,那我们可以去屋里说。” “不,就在这,这不还有音乐吗,挺好听的。” 深夜电台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 梁薇也将座位调低,她脱掉拖鞋,双腿高高搁着,惬意的躺姿。 她说:“我叫梁薇。紫薇的薇。” “嗯。” “你叫什么?” “陆沉鄞。” “哪个yin?” 陆沉鄞在手机短信上打下他的名字。 梁薇:“这个字读yin?我不认识。” “嗯。我出生的地方叫鄞县。” “这样啊......你名字还挺好听的。” 他沉沉的嗯着。 梁薇转过头脑袋看看他,说:“隔壁那间别墅是我的,以后我也住这里了。” 陆沉鄞也转过脑袋看她。 这么一说,他好像想起来了,前几个月来看房的应该也是她吧。 当时只是匆匆一眼,初春忙着播种,中午赶回来喝口水,就瞥见隔壁院子里站了个女人,只看到了个背影,很高挑。 村里的人都说原来的户主撞大运,这样的地基能三十万卖出去。还有人说买地基的人是个小三,也有人说是有钱人买来休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 “你为什么买乡下的房子?”他双手合十搭在腹部,目光遥望远方。 “你猜。” “......” “猜不出来?” “......” 梁薇将左腿轻轻搭在右腿上,说:“真的不猜猜?” 陆沉鄞别过头似乎不想再搭理她。 梁薇说:“还能为什么,有钱,任性。” 他果真没再搭理她,合上眼,呼吸均匀。 梁薇戳戳他的大腿,“别这样,再聊一会呗。” 原本放松着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他蓦地睁开眼,道:“你不认生的吗?” “认什么生?我对男人从来都不认生。”她笑眯眯的回答。 “......” 梁薇觉得好笑,说:“是你要我住你家的。” “我只是对你负责。”他闷闷的说。 “嚯,道理都在你那。” 第五章 下了一整夜的雨,直至晨光微露时才渐渐收起,曦光从云层里缓缓流出,照亮这个村子,·照醒梁薇。 粗糙的水泥地铺的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地面囤积了不少雨水。 梁薇捂着脖颈下车,浑身一抖。 有点冷。 但晨光照在身上又有点暖。 她踩过浅浅的水坑进屋,在屋里干爽的水泥地上留下一排脚印。 陆沉鄞坐在灶炉前在生火做饭,竹编的锅盖上方冒着白气,一进屋梁薇就闻到浓浓的米饭香。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做饭?” “不是。”陆沉鄞看她的时候一眼就望见了地上的脚印。 她走过的路上印着的,其实是他拖鞋的痕迹。 梁薇哦了声,环视一圈后问道:“你们牙膏在哪里?” “你要刷牙吗?我们都是在院子里那个水池上刷牙洗脸的,牙膏牙刷都在水池下面个隔层上。” 梁薇打开放碗具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碗,说:“借一下。” “好。” 陆沉鄞的脚步不自觉的跟着她走。 她走到外面水池,在两个牙刷杯前停顿几秒,最后拿出了蓝色被子里的牙膏。 他站在门口说:“那是我用的。” 梁薇洗手,将药膏挤在自己的食指上,“我知道是你的。” 她用瓷碗接水,简单的漱了口。 陆沉鄞:“我去给你倒热水洗脸吧。” “不用,我用冷水抹把脸就好。” 她还真是个不讲究的人。 葛云和李大强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梁薇正坐在桌前化妆,她在涂口红。 陆沉鄞在炒菜。 梁薇收拾好化妆品抬眸对上葛云的视线,她朝梁薇笑笑快步走向水池开始刷牙洗脸。 昨晚灯光那么暗,梁薇都没好好看清葛云的脸,这才看清。她...看上去真的很年轻,而李大强一看就有点年纪了,陆沉鄞25的话,那么李大强估计也有50了吧。 葛云似乎不超过三十岁。 梁薇抿抿嘴。 现在老夫少妻的多得是。也没什么。 陆沉鄞将一盘炒青菜端上桌,看样子梁薇要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 “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梁薇笑笑:“我不饿。” “可你昨天晚上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 梁薇:“我现在不饿,也吃不下。我走了,晚上来拿药水。” 她走了几步又折回屋里,“嘿,把你手机号告诉我吧,不然晚上你们家里没人我怎么拿东西。” 陆沉鄞背对着她,边盛饭边报了串数字。 他在灶台前磨蹭了很久,再回头时梁薇已经不在了。他快步走到外面,路边那辆红色的跑车渐渐消失在小路上。 他想起昨天,他再回神时,她也同现在这样已经不见了。 “怎么多了一碗饭。”李大强动筷的时候才看见饭桌上多了一副碗筷。 陆沉鄞扒了几口饭,说:“本来想叫她吃完饭再走的。” 葛云瞄了一眼陆沉鄞,低低的说:“粗茶淡饭的,人家怎么会想吃。” 一盘炒青菜,昨晚剩余的花生米,白米饭,奥,还有一包榨菜。 陆沉鄞埋头吃饭,在葛云他们还没吃几口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 “舅舅,我先走了。” “好,对了,今天地里他们干的完,你中午好好休息别来帮忙了。” “嗯,好。” 陆沉鄞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瞥见那双黑灰色的塑料拖鞋,她将它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那里。 —— 梁薇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她坐在车里等,倒也不觉得不耐烦,也没有打电话催设计师。 闯关游戏玩一半的时候被林致深的电话打断。 他说:“我在回南城的路上,中午等我。” 梁薇沉默着,不知怎么回应。 林致深说:“我知道你今天叫了搬家公司,中午我们谈谈。” “好啊,那就谈谈。” 他们确实需要谈谈,虽然可能不交心。 他没有问她腿伤的事情,简短的对话后便挂断电话。 梁薇退出游戏,想上微博刷一些好玩的视频或者段子看看。 她的微博粉丝有好几万,一打开,私信数千条,再看看评论,多数是问,这几天怎么没直播。 梁薇面无表情的打下一串停播声明,然后在手机相册里找了张以前的自拍照。 发出去没过一分钟,评论扑面而来。 比较统一的评论就是,女神,再把领口拉下一点。 梁薇轻轻的呵了一声,退出微博点开通讯录。对着那串电话号码思忖很久后,她决定给陆沉鄞发个短信。 内容很简单:我是梁薇,这是我的手机号。 陆沉鄞几乎是秒回的。 也很简单,就一个字:嗯。 梁薇盯着这个字看,她在想他是用哪种语气说出这个音节的。 是淡薄的敷衍还是温柔的尾音,抑或郑重的口气。 她从这个字想到他的声音,再到张合的唇瓣,然后是他清隽的脸庞,到最后,他整个人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梁薇拿起副驾驶上的cd,包装十分劣质,盗版得不能再盗版了。 他就靠这个生活?倒是挺有趣的。 梁薇把cd塞进包里,抬手揉脖子。 她昨晚睡得不是很好,不说睡得浅,就说这脖子,拧巴得很,还好没落枕。 他们昨晚说了些什么,梁薇有些记不太清了,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那边唠唠叨叨,跟喝醉似的讲了很多,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 陆沉鄞只是说,嗯,嗯,嗯。 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有点像敷衍但又十分郑重。想起他的眼神,梁薇相信他应该不是个没敷衍或者没耐心的人。 梁薇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正思量着要不要眯会的时候设计师来电话了。 这个室内装潢设计师叫黄邓飞,还是她跟着林致深出去玩认识的,据说很有才。那次在夜店玩完回来后,梁薇是这样和林致深说的。 “那位黄先生我看不止有才还有溢出来的荷尔蒙,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却喜欢动手动脚。你们男人啊,果然都是衣冠禽兽。” 她之所以这次装修会联系上他,只是因为那天黄邓飞给她递名片的时候说,梁小姐要是找我做设计,我给你打五折。 这不,打五折的有才设计师,去哪里找。 梁薇从车里出来,朝站在家具城门口的他招招手。 黄邓飞拿着ipad,手指滑动几下,把他看中的家具款式和风格给梁薇看。 “这几个里你比较中意哪个?” 梁薇:“第三个不错,公主床,多梦幻。” 黄邓飞笑了笑,说:“你们女生果然都喜欢这种” 梁薇吊着眼梢也在笑。 “你的脚受伤了?”他颇为关心的问道。 梁薇说:“被狗咬了。” 黄邓飞立马对她叮嘱起来,说是不能抽烟喝酒吃辣的。 梁薇:“这话有人叮嘱过我了。” “也是,林总应该很担心吧。” 梁薇笑着。 家具城分为五层,黄邓飞经常跑这些地方,所以十分熟稔,直接带梁薇到二楼,那里卖的家具一般都是欧式或者私人定制的。 上扶梯的时候他揽了下梁薇的肩,说:“你穿着高跟鞋,要小心点。” “大设计师真是贴心。” 黄邓飞直视前方,说:“林总肯定比我更贴心,我听说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梁薇的高跟鞋踩在瓷砖上,铿铿作响。 她没有回答黄邓飞的话,指着前面那家店铺说:“那家看起来挺不错,进去瞧瞧。” 黄邓飞推了推眼镜,也不再挑起这个话题。 这家店主推是情趣风的家具。 黄邓飞:“这里的床,桌椅,都不太适合你。” 梁薇走到一张圆床前,薄如蝉翼的紫色纱帐从顶处散开,床上精心装饰过,蕾丝边的床单上还撒着玫瑰花花瓣。 她说:“这个挺不错的。” 黄邓飞摇头。 梁薇:“多骚气的床啊,就这个。” 付款过后,梁薇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嘴里还哼着歌。 她对黄邓飞说:“这床我放直播的那个房间里。我卧室里想放凯蒂猫那种的,这里哪家店卖这种床?” 黄邓飞指着斜对面的那家店说:“他们卖。” 在他的建议下,梁薇购置了比较完整的一套家具,都是白色的,带欧式雕花的凯蒂猫主题家具。 对梁薇而言,选完床就完事了。 因为床就是她的家,她的家只要有床就好。 写地址的时候梁薇特意嘱咐说:“这床要在晚上七点前送到。” 转眼已中午,黄邓飞想约她一起吃午饭,还没开口,梁薇就说:“厨房客厅就麻烦你帮我选了,我这人不讲究的。我先走了。” 他不死心,“一起吃午饭吧。” 梁薇:“我要去见林致深。” 黄邓飞一愣,随即微笑:“那好,你开车小心。” 从香江家具市场到南城市中心的公寓,梁薇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这也是她为什么昨晚宁愿在乡下将就一晚而不回公寓的原因。太远了,她这人吧,懒。 梁薇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按下指纹锁。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隐约的电视声从客厅传来。 玄关门口,林致深的皮鞋摆放在一旁。 他已经来了。 梁薇没有换拖鞋,直接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高跟鞋浅浅的尘土印。 没必要换了,等会搬行李照样会弄脏。 林致深坐在沙发上在看电影,电视上的画面光影在他脸上掠过,他的神色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梁薇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微微凹陷。 茶几上放着一束娇嫩的粉色玫瑰花。 他总会送她很多东西,这是他的表达方式。 梁薇从玫瑰花底下抽出遥控器将音量调小,直言道:“你说的,我们要谈一谈。” 林致深缓缓的转过头,和她对视,目光平静,声线沉沉,说:“你的脚怎么了?” “被狗咬了。”梁薇轻描淡写的陈述事实。 “打过针了吗?” “打过了。” “以后自己多注意点。” “嗯。” 梁薇忽的一笑,起身想去厨房拿饮料,却突然想起昨天冰箱被她清空了。 林致深:“餐桌上有啤酒,我今天买的。” 她朝几米开外的餐桌瞥去,花瓶旁边是白色的便利袋。 梁薇重新坐下,“算了,我不渴。” 林致深身子往后仰,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电影的画面切换了好几处他才挑起话题。 “我以为你只是心血来潮才在乡下买了地基。” 梁薇:“不是,我认真考虑过的。” 林致深轻轻的唔了声,“看得出来,向银行贷款在乡下买房子,的确很认真。” 梁薇:“......”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大半年前参加同学婚礼的时候。” 林致深抬起左腿搭在右腿上,“你觉得我们可以完全断掉?” 梁薇拿过一旁的抱枕,“为什么不可以?” 他几近嘲讽的提问,她悄无声息的反驳。 林致深皮笑肉不笑。 “你妈昨天打我电话了。” “然后呢?” 梁薇摇摇头,“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只是看上了你的钱,你妈觉得我是那种狐狸精,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迷恋她吗?从来没有。 他妈真是高估了她。 林致深抬起眼皮直视她,“那如果我没有钱,你还会跟着我吗?” “我的确是看上了你的钱,可是我从来没有缠着你。”梁薇拿起一支玫瑰花,指甲扣着玫瑰的枝干,刮下一层青色的皮。 林致深浅浅的呼吸着,“嗯,你不黏人,我比谁都清楚。” “所以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好聚好散。” 他抿着薄唇,一片沉寂。 电影画面里刀光剑影。 梁薇细细打量起他的眉眼,清俊得有棱有角,他与生俱来就有种高贵的气质,在人群里也始终是瞩目的。 他什么都有,包括孤独。 第六章 梁薇试图再说一些话去缓和这个气氛,可是张嘴的瞬间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 她和他算什么关系。 他们不交心也不忠心,所以那些绚丽的道别词也不适合他们。 林致深始终没有回答她的话,慵懒在靠在沙发垫上,目光不曾离开电视画面。 梁薇的手机响起,她放下玫瑰花,抽了张纸巾边擦手边接电话。 是搬家公司,说是已经在楼下了。 梁薇挂断电话,看向林致深,说:“我昨天把我的衣服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打包好了,等会他们上来搬,可能有点吵。” 林致深淡淡的嗯了句。 梁薇走到卧室,巡视一圈。 没有了,没有遗留的东西了。 她的物品并不多,无非就是衣服包包化妆品,还有一些玩偶之类的。 卧室的阳台上还摆放着林致深养的植物,他有闲心的时候会修剪枝叶。 梁薇检查了一遍纸箱,一共有十一个箱子。 搬家工人来来回回进出这间公寓,梁薇站在卧室边的墙角处看着,余光偶尔扫到林致深,他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天下塌下来大概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更何况,她什么都不是。 “梁小姐,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搬吗?” 梁薇回过神,“没有了,你们在楼下等我一会,我一会就下来。” “好,没问题。” 她走到林致深面前,挡住电视的画面,林致深的脸上被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抬起眉眼直视梁薇。 梁薇:“我们...就这样吧。” 林致深:“嗯。” “我没有开半点玩笑,林致深,我今年27了。” 他望着她,神色略微有点松动。 梁薇垂下眼眸打算离开,退出他视线之前,她说:“祝你新婚愉快。” 这句话不掺半点虚假,她真心的祝福他能享受这段婚姻。希望他能有新的生活,而她也要开始过向往的生活。 人吧,总要往前看。 林致深需要这样,她也需要。 梁薇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冒出这种特别正能量的想法的,可能是年纪到了,看透的东西也多了,可能是她终于有勇气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了。 她开车离那里越来越远的时候忽然松了一口气。 心情也没有她原本想的那么复杂。 半年之前做这样的决定的时候日夜难眠了很久,甚至买下地基已经开始施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了很多东西。所以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她已经不再有所波澜。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 到达江心村的时候又已经临近傍晚,和昨天一样的夕阳,一样的云彩,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梁薇靠在车门上,看着师傅们把行李一件件的搬进去。 周围路过的老太不断回头打量她。 装运家具的卡车到的时候,几乎整条小路都被堵住了,梁薇的车,装家具的卡车,搬家公司的卡车,在小小的安宁的村子里,十分显眼。 村子里大多住的都是老人,吃完晚饭聚在一起唠嗑。 在那间亮着暖光的屋子里,他们把梁薇塑造成各种形象的人。 梁薇打通第四十五关游戏的时候,黄邓飞跑过来说床书桌柜子都装好了。 “你很着急住进来吗?这两天所有的家具都要运进来,会很吵很闹,我建议你等这里都弄好了再搬进来吧。” “没关系,这样挺好。” 黄邓飞看她东西多,想留下来帮着一起整理,被梁薇拒绝。 “这里面都是衣服,没什么好整理的。” 黄邓飞点点头,上车前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没有被子怎么睡啊?” 梁薇看了眼短信,“干洗店已经把我的被子寄过来了,已经到镇上了,我等会去取。” 黄邓飞磨蹭半响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开车离去。 急什么,接下来他们见面的日子多了去了。 谁不知道,林致深要和陈家的小女儿结婚了,换句话说,梁薇是自由的。不管她和林致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她都是自由的个体。 车辆迎着夕阳消失在村庄里,小路上扬起一层灰,很快落下,只有几只狗在游荡,小心翼翼的望着梁薇,转眼就不知道窜到哪里。 梁薇锁好大门,打算去镇上的超市里买点水和食物。 忙了一天,她眼下才觉得饿。 她发动车子,拐出村子的时候顺便拨了快递的电话。 是个姑娘接的。 梁薇:“你好,我想查一下我的快递,急用,收到短信说正在派件。” “嗯,请把你的手机号报一下。” 短暂的等待之后,那姑娘说:“快递已经在这边了,只是还没扫描到。我们这边快递是自取的,不送货上门。” “你们店在哪里。” “农工商超市北边,卖米的旁边。还有十五分钟我们要下班了。” “嗯,我五分钟到,麻烦等我一下。” “好好,没问题。” 开了二十分钟,梁薇差点把手机砸了。 这他妈什么破导航。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她才找到超市。她把车停在超市前面的停车位,摸索了一阵才找到那家快递店。 中通快递这个原本竖立在那的牌子已经千疮百孔,风一吹,垂荡的边角飞扬起舞。 卷帘铁门半开半就,里头映出细微的亮光。 梁薇拍了两下卷帘门,铁的声音铮铮作响。 “有人吗?” “来了——”从很里头传出的声音。 一双手从下伸出推起卷帘门,哗啦啦的声响过后只剩越来越深的夜色,昨晚一夜大雨过后的夜空格外明亮,星光璀璨。 “是你。”梁薇有些吃惊随即笑了,“我来拿快递。” 陆沉鄞倒是没什么表情,很淡然,“我知道,很重,要我帮你拿到车上吗?” “好啊。” 他把快递单拿给梁薇签字。 梁薇抬起眸子看他,“你不是卖cd的吗?” “我是送快递的。” “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陆沉鄞看着她没说话。 梁薇签完字递给他,陆沉鄞抓住麻袋的两角轻而易举的扛起,问道:“你车在哪?” “在超市前面。” “你去车那边等我,把后备箱开了。” 她有两个麻袋,他来回跑了两趟。 梁薇将后备箱锁好,“你要坐我车回去吗?顺路。” “不用,我也有车。” 这话听着有点倔。 梁薇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扔给他,“手上脏了,擦擦吧。” 陆沉鄞抽出一张面纸,纸张很厚实柔软,香味浓郁,比他用过的任何一种纸巾质量都要好。他揉搓自己的手掌心,洁白的面纸染上灰色。 梁薇:“那等会见。” 陆沉鄞的手僵在那里,他还没反应过来梁薇已经进了超市。 等会见? 奥,她还要来拿药水。 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将纸巾的包装细心粘合好装进口袋,抬手想拂去额头汗的时候都能闻见纸巾残留在手上的香气。 他关好快递店的门,开车路过超市前时,梁薇的车还停在那里。 本来他都要下班了,张玲玲突然让他多等一会,说是有人要来取快递。 那么两大坨的单子上的名字是,梁薇。 他看着这个名字一怔,不知道和他所想的是不是一个人。 在等待的时候,他想到昨天梁薇说的,她要搬过来了,而且这里好像也没人同名叫梁薇。 五点半一到张玲玲在门口望了会,连鬼影子都没有,她说下班,陆沉鄞让她走,说他在这里等着。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取快递的。 他甚至能想象,如果她到了这里发现快递点关门了会是什么神情。 多等一会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或者说,他愿意等她。 他想起昨天的情景,她下车的时候他看见了,视觉第一印象是她的腿,又长又直,还那么白。她和他搭话,才看清她的样子。 初秋的落日黄昏下,他记住了她。 陆沉鄞回到家,按照日常程序走流程,陪小莹画画然后洗澡,吃饭。 当他在冲刷头发的时候梁薇的车从路口拐进来,停在她自己院子里,车灯闪了两下暗下。 他关掉水龙头。 他听到梁薇关车门的声音,还有马夹袋摩擦发出声响,再然后是开门声,下一秒客厅的灯亮,光从门口溜出来。 陆沉鄞打开水龙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去头上的泡沫。 “小陆,吃饭了。” “好,来了。” 梁薇倚在墙上,喝完一罐酸奶,空荡的客厅里唯一的亮点大概是那副壁画,神思还停留在陆沉鄞身上。 怎么每次都能撞见他洗澡,弄得像湿身诱|惑一样。 不知不觉吸管已经被她咬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垃圾桶。梁薇把酸奶罐子放在窗台边缘上。 就这样搬进来还真是不方便。 她打开后备箱,麻袋被扛起一半的时候梁薇又突然把它原封不动的放回了车里,再合上车门。 她锁好门,走向陆沉鄞的家,穿过一小片田地就到了,雨后的泥土十分松软,她穿着高跟鞋却依旧走得很稳健。 屋里那顶大吊灯的光从屋里折射出来,透过门框在地上划出一道分界线,光明与黑暗。梁薇的脚步停驻在那道光前面。 他们正在吃饭,饭菜香阵阵,他们似乎在讲什么事情,普通话里偶然掺几句方言,还有小孩子吵闹的声音。 梁薇双手垫在腰后倚在斑驳的墙上看向远方,田野边高大的杨树在黑夜里只有一个剪影,随风摆动,数千米开外的村子灯光星星点点。 她微微仰起头,眯着眼。 乡下的夜晚似乎就是这个样子,安宁而美好的。 第七章 “哇——” 屋里突然爆发出小孩子的哭声。 大人们在笑。 “来,过来,哥哥给你擦干净。”是他的声音。 他对小孩子似乎很温柔,特别温柔。 她跨进那道光里,门口突然多的一道黑影让饭桌上的三人不约而同望去。 梁薇:“打扰了,我来拿药水去打针。” 陆沉鄞抱着小孩,在拿毛巾帮她擦嘴巴和手,他抬头看了眼梁薇,说:“你稍微等会,我陪你去。” 梁薇嗯了声,她没有进门,倚在门的一边静静等着陆沉鄞弄完。 李大强一向自来熟,知道梁薇是隔壁别墅的主人后忽然心就放宽了几分,想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也不会为难人。之前隔壁村那个男的,硬是缠着要他们赔什么精神损失费,整得头痛死了。 “要不要进来坐一会?”李大强放下饭碗客气的招呼。 梁薇摇摇头,目光在李大强身上短暂的停留后又移到陆沉鄞身上。 他抱着的小女孩看样子也不过四五岁。 葛云是背对着门口坐的,梁薇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那么瘦弱又那么年轻。 “好好拿筷子吃饭,不许捣乱了。”陆沉鄞将孩子放到板凳的中间,确认她坐稳后才起身,他拿上药水走到梁薇面前,颇为自然的道:“走吧,这时候董医生应该在家的。” “你饭不吃了?” “吃好了。” 梁薇看了眼那个饭碗没吱声,和他并排走入淡淡的夜色里。 通往董医生家的水泥小道是好几年前政府修的,路边的野草时不时窜出来吞噬着小道边缘。 梁薇嗅了嗅,抬手捂住鼻子问道:“这什么味道?” “是牛粪的味道,这里有人养牛耕田,就养在这个仓库旁边。” 她顺着陆沉鄞指的方向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味道散发的距离很短,梁薇还没想好说些什么一大半的路程已经走过。 陆沉鄞把装着药水的马夹袋拧在手里,又问道:“为什么要在乡下住?” 梁薇沉默着,似乎在组织语言,隔很久笑意满满的调侃道:“这不,为了遇见你啊。” 他望着别处,没敢看梁薇,望着望着感觉脖子都僵住了。 他扯开话题,闷着声问道:“脚还疼吗?” 视线从她的小腿移到她的脚上。 梁薇穿的还是昨天那双高跟鞋,她已经习惯了穿高跟鞋,走路十分稳。 昨天她依附在他怀里,跌跌撞撞走出防疫站,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杂乱而清脆。 梁薇摆摆手:“不疼了。”就是屁股有点胀疼。 ...... 董医生家也养了狗,看见陌生人冲上来就是一顿嚎叫,梁薇下意识的往他身后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用怕,这只小狗不会咬你的。”陆沉鄞领她往西边的小屋走。 董医生是村里的老医生了,做了一辈子的医生。 “董医生,我们来打个针,她被狗咬了,麻烦你。” 陆沉鄞对他的态度十分客气又陌生,梁薇捅捅他的胳膊,说:“你和这个医生不熟?” “嗯,不熟。”他压低声回答,生怕被董医生听见。 梁薇笑着,“你不行啊。”她讲话从不遮遮掩掩。 董医生望了他们一眼,最后以和蔼的目光投射在陆沉鄞身上。 梁薇看见医生拿针筒抽药水后面色有些不好。 她除了害怕打针还会害怕什么?还有什么能让她收起棱角? 陆沉鄞思忖着,伸出双臂,说:“你扶着我,别回头看。” 紧挨着小屋的楼房里走出来个大妈,看见梁薇木纳了几秒,随即笑道:“你是西边别墅那个姑娘吧?” 梁薇紧紧抓着陆沉鄞的手臂,礼貌性的朝大妈笑了笑。 董医生:“把裙子拉下点,放松。” 陆沉鄞沉着目光看梁薇,她几乎已经要蜷缩起来了,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他说:“医生,她晕针,打的时候稍微轻点。” 大妈说:“晕针啊,这可得多难受,我去给你倒点水。” 话音刚落,梁薇屁股上一个刺痛。 指甲扣进陆沉鄞手臂的肉里。 和昨天不同,陆沉鄞这次已经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在医生拔出针孔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按住酒精棉,把她的衣服往下拉试图遮住她露出的臀部。 大妈端来水,梁薇在他怀里奄奄一息。 大妈说:“我侄女也晕针,每次生病打针都像从阎王殿走了一遭。” “要喝水吗?”陆沉鄞轻轻的问着她。 梁薇:“不用了......” 陆沉鄞陪她在一旁坐了很久,只是在别人家里难免会有点尴尬。 那个大妈问了很多问题,从你们今年毛豆卖了多少钱到我听说你舅舅还有个孩子...... 梁薇靠在他肩上,皱着眉说:“我好很多了,走吧。” 陆沉鄞扶起她,“董医生,打针的钱全部打完了再算行吗,她还有三针。” “好,没关系。” 离开董医生的家,脱离他家灯光照耀的那一刹那陆沉鄞没有预兆的抱起梁薇。 他说:“我知道你还是很难受的。” 昨天,两个人坐了多久她才缓过神,今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明明嘴唇还泛着白。 梁薇确实好了很多,至少没有那种强烈的晕眩感了。 她淡淡的说:“我就是听烦那阿姨的话,问这么多,查户口啊。” “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他低低的讲。 “你们都在这住了两年了,怎么还没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 “外来人口总是容易被排斥的。” 她停顿片刻,“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走了一会,梁薇眼神清明了许多,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铺上一层淡淡的暖色,河畔杨柳摇曳,地上的剪影也在浮动。她看到她和陆沉鄞交织在一起的影子随着他的步伐起伏波动,他们以一种亲密的姿势紧紧靠在一起。 梁薇说:“你倒是不认生。” 她可没让他抱。 “那我放你下来。” “诶,算了算了,就这么走吧。” 陆沉鄞说:“你身体不舒服才抱你,小莹打完针我也这么抱她的。” “小莹?那个小孩子?” “嗯。” 梁薇掐指一算,“你们这辈分......你比她要大二十来年,她却要喊你哥哥,你都可以当她爹了。” “小莹妈妈比较年轻。” “几岁?” “二十六。” 梁薇:“......” 那个瘦弱的女人比她还要小一岁,而且已经是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妈了。 她知道有些地方流行早生育,可自己和她比起来,真是差太多。 27岁了,她什么都没有,脱离林致深的羽翼,一无所有到彻底。 不对。 梁薇拍打了一记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陆沉鄞停下脚步,小心的将她放下来,梁薇揉着屁股,脚还有些发软。 “什么小莹,你明明是在说我像小孩吧。” 他没否认,黑眸深邃。 梁薇挪挪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白反击他,转身自个往回走。他微微夸大点步子就追了上来。 没走几步,她转而笑了起来。 梁薇忽然止步,身后的人也止步。 “明天后天大后天,我打针你也陪我吗?”她转过身傲着下巴看他。 陆沉鄞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他整个阴影笼罩着她,夜色浅淡,梁薇能看清他的眉眼,那样深邃清隽。 “可以陪你。”真挚的语句。 梁薇扬眉笑笑,“倒还真是挺负责任的。” ...... 到路口分别时,梁薇说:“我冰箱还没买,所以还得借你家的用一用。” “好。” “啊!对了!”梁薇像是想起什么,说:“麻烦你帮个忙,那个快递,可以帮我搬到楼上吗?” “好。” 这是陆沉鄞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之前这里动工装修他也不过远远的望过几眼,隔壁一些邻里会跑去看,他们讲的方言,他也听不懂,但是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梁薇打开车后备箱,说:“本来想自己搬的,但是屁股疼。” 话一出梁薇才觉得这似乎没什么关联,打算再补充点措辞的时候陆沉鄞已经扛起了麻袋,他似乎没考虑过她的话是对是错,只是诚心的愿意为她去做一件事。 梁薇打开客厅的灯,里头空荡荡,但还是看愣了陆沉鄞。 屋子的装修十分精致,淡黄色的花式墙纸,颇有艺术感觉的壁画,明亮干净的地砖,屹立在中间瞩目的木头旋转楼梯,从高处垂吊而下的水晶吊灯。 梁薇领他往楼上走,“小心点别踩空。” “嗯。” 他把东西放在床边,室内的家具和装潢都让陆沉鄞垂下眼,头顶那盏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十分短,看起来渺小而卑微。 梁薇用指甲刀划开麻袋,抬眼想和他说句话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走到窗边往下看,他在搬第二个麻袋。 唔,还以为他就这样走了呢。 梁薇把棉被从袋子里拉出来甩到床上,牵扯到屁股,一阵胀痛,仰头嘶了声。 陆沉鄞放下麻袋,说:“我来帮你铺吧。”他刚伸出手又缩了回去,看着自己灰蒙蒙的手掌,问道:“哪里可以洗手?” “右边那间。” 她的卫生间还没摆上任何东西,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陆沉鄞揉搓着自己的手掌,干净的镜子静静伫立在那,照映着他不知名的情绪,手上的污浊顺着白色的瓷盆流入下水道,消失不见。 他看着流出的水发呆,明明都是自来水,但是梁薇家的看上去水更细腻柔软,可能,不同的水龙头流出的水就是不同的。 梁薇倚在门边,双手抱臂,“你在想什么?” 陆沉鄞摇摇头。 她没再问,说:“麻烦你帮我铺被子了,我其实最讨厌铺床和套被单了。” 他笑着走到卧室,有条不紊的帮她整理好床。 梁薇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单手托腮看他忙活。 “你人真的挺好的。” 他没回话,弓着背在铺床单。 梁薇:“你饿吗?” 陆沉鄞一怔,“不饿。” “可我看见你饭只吃了半碗,我这里也没什么吃的,楼下有我买的牛奶和饼干,要吃吗?” “不用了,我不饿。” 梁薇站起来:“我给你去拿。” 她自顾自的决定,陆沉鄞抿唇没再反驳。 她的被套是一套的,粉色的凯蒂猫。陆沉鄞一开始认不出,但是觉得很熟悉,套上第二只枕头套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小莹上次吵着要的贴纸花纹就是这只猫。 他捧着枕头,目光定格在大大的凯蒂猫上。 她也许就是一个小孩子。 他把床铺好,把装被子的麻袋叠成小卷捆在一起,也不知梁薇还要不要,索性扎好放在角落。 她房间朝南那块是一排落地窗,他越过那些纸箱走到窗前,远处的楼房闪着光,中间隔着的大片田野漆黑一片。可能水晶灯的亮度不够明亮,照在木地板上总有些泛黄,这种令人昏聩的温暖渐渐蔓延起来。 今晚的月光很好,随着夜的深入,月色越发明亮,他能看到自己家院子里那颗桂花树,准确来说是□□的桂花树。 他凝着的视线渐渐拉回,玻璃窗上倒影着梁薇,她走过来,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一声声,笃定的,有力的。她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望着远方。 “给你。”梁薇把酸奶盖子拧开带给他。 “谢谢。” “你觉得这个落地窗设计得好吗?” “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大大的落地窗,干净的窗帘,我希望,有一天我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而我的爱人从床上起来从我身后抱住我。就这么幻想着,所以要了这样的落地窗。” 陆沉鄞仰头喝酸奶,眼眸斜垂看着梁薇,睫毛微微扇动,目光深深沉沉。 她咬了口饼干,饼干屑落一地。 梁薇:“是不是听上去很电视剧?我也觉得很电视剧,可是太美好了,不是吗,人都会向往美好的事物。” 陆沉鄞拧上盖子,目视前方,眼里倒映着温柔月光。 梁薇把饼干递给他,“明天我大扫除,能不能来帮忙?” “大扫除?” “行吗?” 他点点头。 “谢了。” 梁薇看着玻璃倒影的他,脸部线条硬朗,深深沉沉的眸子竟被月光映衬得十分干净。 第八章 梁薇打开一楼屋檐下的路灯,送陆沉鄞离开,这么一点小动静就惹得狗叫个不停。 她站在院子的门口双手环抱在一起,笑着对陆沉鄞说:“完了,你从我家里走出来,明天大家都会说你和我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她特意把不清不楚四个字咬得重了些。 陆沉鄞顿住脚步,温柔月光下他的背影深沉而宽阔,屹立在田野间的小路之中,梁薇院子里的路灯照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远。 梁薇微微傲着脖子,半垂眼眸盯着他的背脊看。 他垂了垂脑袋,转过来,朝梁薇道了句明天见。 梁薇一直望着他,直到他跨进自家的门里。 决定在乡下买地基居住的时候她挑选了很久,去过南城很多的乡下,最终选择了靠北海滩的江心村。 因为,这里离南城的市中心最远。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她也懒得大费周章的搬去别的城市,,反正林致深几乎很少会在南城出现或者久住。 这片的宅子梁薇也看了好几所,最终相中这家。 地方大,完全可以建成封闭式的别墅,甚至在楼房前建个游泳池也不成问题。再者,这块地基前方是没有人家的,只有一个村里留下的老仓库,仓库前面是大片的田地,隔了几千米外才看得见别人家的灯火。西面有条河,隔绝了西面的邻居,楼房背后是马路,也与其他人家隔了点距离,唯一称得上亲密的就是陆沉鄞的家,在东面。 两家中间没有什么隔绝物,最多就是十来米的一小片地。 她站在卧室东面的窗前能把他的院子看得一清二楚,而同样,站在他家的院子里,也能摸清她所有的动静。 陆沉鄞屋里的灯暗了,梁薇再也看不到什么,她四周环视一圈,周围都黑了,只有她家,二楼亮着灯,一楼亮着灯,院子亮着灯,看起来与宁静的小村子格格不入。 院前的老仓库上面布满了爬藤,似乎是枯萎的丝瓜藤。东面的墙角坍塌出一个洞,一些干柴从里面冒出来。 黄邓飞是建议她建围墙的,说是安全一点。 梁薇盯着老仓库看了会回屋,锁门上楼。 梁薇洗完澡躺在床上敷面膜,她没有钻进被窝,就这么躺着,陷在被褥的柔软里。 陆沉鄞铺得很整齐,如同他的人一样。 她食指抚平面膜的褶皱,眼睛看着天花板。 有些困乏,倦意袭来时,床头柜上的小灯似乎会自动变暗一般,恍惚之间她想到林致深。梁薇努力去回想今天林致深的一字一句和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可是无果,她寻思不出什么。 林致深的反应比她预想的稍微浓烈了一点点。 她以为他们之间可以用电话讲清楚,而他也不必特地追到南城来,讲一些没有用的话,买一束没有意义的玫瑰。 这么些年,她甚至都没有告诉林致深她不喜欢玫瑰花,一点都不喜欢。 她没有资格去告诉也没有必要去告诉。 认识林致深梁薇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给你什么你就接受,这样就能保持关系融洽,你好我也好。 微信消息一直在震动,这倒是提醒了梁薇,她还需要办个网。 她有个微信群,全是做直播的,男的那女的都有,女的长得都一个样,男的十个里九个基,还有一些粗狂老爷们不爱讲话。 她随手翻了几页聊天记录,一群腐女在叽叽喳喳的讨论某某男和某某男上床的细节,再有一些爆照的,挤出36d的爆乳说自己最近皮肤差。 梁薇笑得面膜都皱了。 她打开另一个微信群,发了一句话:为了庆祝我乔迁之喜,改天来我的小别墅开party怎么样? 群里男男女女有十来个人,都是在南城交的朋友,酒肉朋友。 梁薇的朋友圈很小,或者说在现实生活里她没有一个可以绝对交心的朋友。 不过和这些酒肉朋友闹腾闹腾一直是她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林致深和她说过很多次让她和那些人少打一点交道,可是她从来不听。 一个出神的瞬间群里消息刷屏的划过,大家都很嗨,说是要好好玩一把。 小琳说要把新交的男朋友带过来。 跟风似的,都要带家属过来。 梁薇:带家属者,斩。 群里静了几秒,又快速刷屏,说着自家的对象,等那天要怎样怎样嗨,还可以玩刺激一点的游戏。 梁薇扔了手机,撕掉面膜,去涂抹护肤品。 除了手机的震动声,房间寂静得不像话。 倒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她扭头望去,落地窗外也是寂静一片,陆沉鄞刚刚就站在窗户正中央的位置,穿着简单的t恤和中裤,塑料拖鞋,站在那里,看起来并不突兀。他的那身衣服更像是居家服。 她幻想的那个场景,清晨醒来,站在落地窗前,爱人从身后抱住自己,阳光落下,温暖而柔和。林致深曾给过她这样短暂的幻想。 那个清晨,梁薇醒过来,林致深站在窗前浇花,那天没有阳光,是个阴天,光线灰蒙蒙的,他穿着白衬衫,看上去清俊孤傲。 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他们之间没有甜蜜的早安吻,也没有暖心的拥抱。 他纯粹只是浇花,而她只是恰好在他浇花的时候醒过来。 梁薇把爽肤水拍在脸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锐利冷淡的目光渐渐混沌起来。 她已经不再年轻,仔细看的话,眼角还有细纹。她的手指停顿在眼尾处,最终缓缓垂下来。 梁薇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不知不觉绕到书桌前,她移开玻璃窗,陆沉鄞停在院子里的面包车依稀看的清。 夜间的清风徐徐而来,吹动她的发梢。 梁薇摸到桌上的包,掏出香烟,利索的点燃,刚递到嘴边忽然想起陆沉鄞说的,她不能抽烟,香烟自燃着,薄霭的雾气随着风消散在月光里。 她嗅了嗅烟味,心痒不已。 这个小村里也没几户人家,只有一家打了围墙,就在陆沉鄞家的后面,也是很新潮的独立小别墅。 她把烟碾灭在窗台的瓷砖上,留下淡灰色的印记,目光却始终沉在那辆银色的旧面包车上。 蓦地,她抿嘴一笑。 建什么围墙,弄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梁薇关上窗,躺进被窝,心静自然好入眠。 月朗星稀,一夜好梦。 ...... 次日黄邓飞带人安置家具摆设时梁薇正琢磨要去镇上的超市买锅碗瓢盆,顺便吃个午餐。 “要不我带你去吃?” “不了,我自己去。你就帮我好好监督着吧,大设计师。”梁薇锁上卧室的门,下楼打算去镇上。 黄邓飞跟在后面。 他很想和梁薇一起吃顿饭来着。 “辛苦了,等今天都弄完以后,你算好钱,我回头打你账户上。”梁薇把包扔进车里,打开车门。 黄邓飞欲言又止。 梁薇笑笑,开车离去。 说道锅碗瓢盆,她这才想起,厨房的家电都还没买。 梁薇把车停在超市门口,在镇上溜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快餐店,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卫生,但她从来都不是讲究的人。 小小的门面里放了五张桌子。 里面都坐满了。 附近有所中学,又正值中午,小餐馆里挤着学生还有一些工人。 梁薇扫了一遍,目光停在在最里桌的那个角落,那个宽阔年轻的背影。 巧了。 “嗨。” 陆沉鄞左肩膀突然一沉,筷子一抖馄饨噗的一下掉入碗里,汤水微微溅出。 梁薇在他身边坐下,老板娘吆喝道:“姑娘你要吃什么?” 梁薇指着他的馄饨问道:“你这是什么陷的?” 陆沉鄞:“鲜肉芹菜的。” 梁薇:“老板,我要一碗鲜肉芹菜的。” “好咧。” 陆沉鄞从卷筒里抽出纸巾帮她擦桌子,沉沉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吃饭啊。”梁薇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女孩子,黑发,扎着马尾。 她朝陆沉鄞笑着,“你女朋友啊?” 张玲玲噗嗤一声差点把汽水喷出来,连连摆手道:“不是,我有男朋友的。” 梁薇耸肩笑着表示抱歉。 陆沉鄞看了一眼张玲玲,对梁薇说:“我和她是同事。” 张玲玲低头吃面,时不时抬眸偷瞄梁薇和陆沉鄞。 老板娘把馄饨端上来,梁薇问她要了辣椒酱。 看她舀了一大勺,陆沉鄞说:“你不能吃辣。” “我挺能吃辣的。” 他夺走她手中的辣酱罐,说:“医生说了,你要吃的清淡点。” 张玲玲吃东西一向快,三下五除二吃完打算开溜,只留下一句话:“我先回去了啊,你慢慢来。”说完,还朝陆沉鄞使了个眼色,颇有深意的。 陆沉鄞默不作声。 梁薇挑挑眉,没放辣椒酱。 她说:“你知道这镇上哪里卖的电器好一点吗?” “电器?还是去市里买吧,现在都送货上门的。” “去市里太远了,懒得跑。” “隔壁有家卖电器的。” “隔壁?行啊。如果这里有个大型超市就好了,这样就方便多了。” 陆沉鄞:“乡下总没有城市好。” 梁薇仰头呼了几口气,面色桃红,原本涂的淡粉色唇膏早已被汤水拭去,唇色被染得娇艳欲滴。 她说:“乡下多有人气啊。” 啊字音还没转过来梁薇一阵猛咳。 “咳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满脸通红,随手拿过陆沉鄞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大口。 陆沉鄞下意识的帮她拍着背脊顺气,可能是带小孩带久了,他已经习惯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人。 梁薇试图解释道:“有点烫,就呛到了。” “嗯,我知道,小莹有时候吃东西也会像这样呛到。” 梁薇鼻子出气,瞪他。 他又在说她是小孩。 陆沉鄞抽出纸巾给她,“慢慢吃。” 梁薇:“......” 旁边一桌几个初中生瞥着他们,有个女生十分不屑的说:“秀恩爱,死得快。” 第九章 梁薇擦了擦唇,斜眼瞄着隔壁的初中生,转过头对陆沉鄞说:“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的可怕。” 陆沉鄞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象征性的嗯了句。 “你都吃完了不走吗?你同事都走了,你们午休多长时间?” “我等你吃完再走。”他将筷子整齐的摆放在碗边。 梁薇舀起馄钝吹气一口咬掉大半个,动作明显加快了。 陆沉鄞:“你不用急,小心再呛到。” “......” 裤袋里手机震动,陆沉鄞没有离开座位直接接起电话。 李大强又急又气的说:“他妈的,那个老婆子晕倒了,现在我和葛云要去医院,下午小莹放学你去接一下,晚上别等我们了。” “晕倒?就有心血管病的那个吗?” “除了她还能是谁,真是晦气,毛豆都要收完了,最后来这出。” 李大强叮嘱完挂断电话,陆沉鄞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梁薇吃完,拿纸巾擦嘴巴,见他面色不悦,问道:“谁晕倒了?要紧吗?” “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我没见你家有老婆婆啊。” “我舅舅雇来割毛豆的,村里的一些大婶什么的也愿意干,一个小时五块钱,可也有人为了这点钱硬是要来做,那个老婆婆身体不好,也劝退好多次,可是劝不掉。现在出事了,责任肯定都在舅舅头上。”陆沉鄞眉头深锁,不知觉的掏出香烟点燃。 “老一辈的人都这样的,舍不得那几块钱。” 陆沉鄞招来老板娘结账,不再和梁薇说这事。 “别,我来付吧。”梁薇在包里翻找皮夹。 陆沉鄞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递给老板娘,他说:“我来就好。” “那谢谢你请我吃饭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餐馆门,梁薇突然想起什么忽的止住脚步转身,陆沉鄞来不及刹车,两人撞了个照面。 她和他比起来果然个子太矮,脑门直直的撞在他胸口。 陆沉鄞右手夹着烟,眼疾手快的挪开烟头以防烫到她,左手牢牢握住梁薇的手臂。 “没事吧?对不起...我......” 梁薇揉着额头,“你脖子里戴了什么东西?” 陆沉鄞从衣领里拿出观音玉坠,说:“戴了玉。” “我说怎么那么硬。”梁薇伸手握住观音玉,温润的玉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十分温暖,“戴了很久了?” “嗯。” 她摩挲着光滑的玉,精致的美甲妖冶显眼,显得观音玉更加素隐沉稳。 他轻轻的应答声中飘来淡淡的烟草味。 梁薇目光上移,和他对视几秒,拽着坠子忽然踮起脚尖,朝他靠近。 陆沉鄞下意识的往后退,却无奈被坠子的红绳扯住脖子动弹不得。 梁薇的鼻尖靠近他的嘴唇,她浅浅的呼吸着,说:“我也好想抽烟,闻到这味道真心痒。” 陆沉鄞的脸骤然发烫,灼灼的日光明媚而柔情,照在梁薇脸上,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他都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净透红润的皮肤细腻十分,她今天似乎没化很浓的妆。 梁薇贪婪的嗅了嗅烟味随后松开坠子,嘴角带笑,说:“这一个月真是难熬。” “嗯。”他闷闷的应答,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 可能是天气太热,陆沉鄞只觉得热血沸腾,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涌出,叫嚣着,灼烧着。 不知不觉,手里半截烟灰再也受不住,啪嗒,折断掉落。 而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梁薇清秀的面容上。 “你发什么愣,烟都燃完了。我先走了,还要买东西,晚上见。” 他回过神,“好,晚上见。” 她今天穿的是t恤和短裤,很随意很休闲的面貌。 陆沉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最后脑子里只剩下她的大长腿。 很引人注目。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烟都燃完了。心不在焉的很。 事实上昨天晚上梁薇请他帮忙打扫的时候他很吃惊又很乐意,昨晚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甚至都能闻到被子上她的味道,好歹他的床她也躺过。 陆沉鄞扔掉烟,狠狠的用脚碾灭。 他挠头随即叹了口气。 回到快递店,还没跨进门张玲玲就凑上来,扯着嗓门八卦道:“那女人是谁啊?是不是喜欢你啊?” “没有的事,你别到处瞎说。”陆沉鄞坐在沙发上,沉入半个身子。 张玲玲边扫快递号边说:“我是那种人嘛,我就问问你,你也都25了,还没谈过一个对象,在我老家你这个年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女的真漂亮啊,你是背对着门没注意到,她一走进来前面几桌吃饭的大叔眼珠子个个都往她身上瞟。” “嗯,她本来就很漂亮。” “哎呀,你们到底啥关系啊,我看她和你很熟啊,诶,你说,她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她是不是吃醋了啊,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陆沉鄞捏着鼻梁,正色道:“真的没什么关系,你想多了。她只是刚搬来而已。” “搬哪?你家附近?” “嗯。” “切,她有男朋友吗?没有你就去追呗,这么漂亮又住隔壁,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不接话,隔了会起身拿过张玲玲手里的扫描机器,“我来吧,你去休息。” 张玲玲笑盈盈的把工作让给他,回到柜台坐着玩手机。 “对了,上次我给你看的那姐妹你觉得怎么样,有感觉吗,她可是对你挺有感觉的哦。” 他愣住,“哪个?” “哎呀呀,就上次那个啊,长头发齐刘海的,就在隔壁镇上理发店那个。” 他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忘记了。” “你怎么总这样,谁都记不住。人家小姑娘可是个个都记得住你。” 张玲玲这人吧,特别热心肠,自从有次和她提起他想成家的想法后,她就隔三差五的给他介绍对象,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朋友圈的妹子都快被他耗尽了。 陆沉鄞:“你不用给我介绍,我暂时不急。” “是是是,你不急。等到你真的年纪到了再想讨老婆就难了。” 陆沉鄞淡淡笑着。 说到婚嫁的事情张玲玲的脸瞬间皱成梅干,她垂头丧气的埋怨道:“钱这玩意怎么就那么难挣,你说,年底办婚礼,开销这么大,小周他父母对我们家可有意见了,就因为喜酒钱我们家拿不出。” 张玲玲的男朋友是南城本地人,是镇上开熟食店的,收入可观,就是没什么文化,本来男方的父母很反对他和张玲玲在一起,说是外地人不可靠,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可是好在他一直很坚持。 张玲玲说:“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不是本地人怎么了,家里穷怎么了,要不是周凯对我好,知道疼我,我才不嫁呢。” 陆沉鄞背对着她,说:“这世道本来就这样。” 因为穷,所以好像比人低一级,因为是外来人口,所以注定要受到非议和异样的眼光。 这个时代的开放大概仅存于有钱人和知识分子之间。 “你倒是说的坦然,等你要娶媳妇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难了。” 难不难只不过看自己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果她和自己是一个阶级的人,那么不算难,但如果她高高在上,那么难于青天。 陆沉鄞拿起一个快递,机器扫上去的时候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收件人:梁薇。 张玲玲还在那边嘀嘀咕咕讲着。 陆沉鄞轻轻的说:“是啊,很难。” 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和张玲玲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四点半幼儿园放学。 张玲玲一看这时间就知道他要去干嘛。 调侃道:“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也抓紧时间生一个吧。” 陆沉鄞在门口点上烟,吸了两口才上车。 他坐在面包车里等了二十分钟,还有五分钟就四点半的时候他下车,站在幼儿园门口等。 犯过一次的错误他不想再犯第二次。 上一次葛云有事让他来接,他就在车里等,没算好时间,小莹不知道,自己往家的方向走了几百米。 好在没出什么事。 那天,他开车往回家的路中找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 小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陆沉鄞,小跑着扑向他。 “哥哥!” 陆沉鄞一把抱起她往车的方向走。 “今天妈妈和爸爸有事大概要很晚回来,所以哥哥来接你。” 小莹笑嘻嘻的说:“今天得了一个小红花。”她把额头亮出来,额头中央贴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这么棒,怎么得的啊?” “今天比赛讲故事,老师说我讲的好。” “讲了什么故事?”陆沉鄞打开车门,将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安全带。 小莹:“我说我有一个好哥哥,会做饭会开车会画画会唱歌,什么都会,上次我和哥哥比赛剥毛豆,我们一起剥了很多.....” 小孩子的兴致来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讲的手舞足蹈。 这一路陆沉鄞时不时被小莹的表情和用词逗笑。 他想做个好哥哥,一直都想。 一到家小莹就蹦到水池边研究她的小植物。 “哥哥,为什么它好像要死了?” 这是她前些天在别家的院子里捡来的宝石花叶子,插在土里,她以为它能活。 陆沉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也许对小孩子来说有点残酷也有点难以理解。他抬头正思考着怎么解释的时候看见梁薇正好从屋里出来,捧着一堆纸箱。 梁薇转身也望见他。 她向他招手,微弱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小莹乖,不要乱跑,哥哥去下那边。” 他走过去,有点急又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急。 梁薇说:“要一起吃饭吗?我刚烧完。” “不......我.....”话没说完,他的裤脚一沉。 小莹不知道什么也跟了过来,抱着他的小腿望着梁薇。 梁薇扬起一抹笑,弯腰说:“小朋友想喝酸奶吗?” 小莹的眼里亮起光,望向陆沉鄞寻求同意。 梁薇说:“你中午请我吃饭,我请你吃顿晚饭也没什么吧。” 陆沉鄞:“那好,谢谢了。”他伸手,习惯性的揉了揉小莹的脑袋。 “这么客气,你可是答应了要我一起打扫的,等会还要陪我去打针。” “嗯,答应你的。” 梁薇弯起嘴角,向小朋友伸出手,“姐姐带你去喝酸奶。” 得到陆沉鄞的点头,小莹搭上梁薇的手,跟她进屋。 小孩子的手肉嘟嘟十分柔软,而梁薇的手纤细修长,交织在一起却十分和谐。 陆沉鄞的目光定格在那双手上,眼眸越发深沉。 拿到草莓酸奶,小莹真诚道:“谢谢阿姨。” 梁薇:“.....” 他站在远处,望着。 第十章 叮—— 微波炉响。 “坐吧,我去端菜。” 陆沉鄞将小莹抱到椅子上,转身去厨房帮她。 厨房是敞开式的,和餐桌之间没有任何阻挡物,小莹坐在那边吃酸奶边看他们忙活。 陆沉鄞洗了个手,“我来端。” “有点烫,你等会,我给你拿毛巾——” 转眼找毛巾的功夫,他已经把热好的红肠端上桌了。 梁薇:“不烫?” 陆沉鄞:“不烫。” 梁薇:“把这些也端过去吧,我盛饭。” 琉璃台上有三盘冒着热气的小菜,炒青菜,红烧鸡块,清蒸带鱼。 陆沉鄞看看菜再看看梁薇,问道:“这些你做的?” 梁薇把饭盛满一个大碗,拍实了又添上一勺。 “嗯,我做的。” 陆沉鄞微微张嘴,随后把菜端上桌。 小莹舔酸奶纸,嘴边糊上一圈酸奶,陆沉鄞无奈抱起她去洗手洗脸。 梁薇瞧了一眼,笑着,问道:“她吃多少饭?” “不多,小半碗就好。” 长方形的白色欧式花雕餐桌上只有菜肴,她还没来得及买个花瓶,买束花。 陆沉鄞和小莹坐一边,梁薇坐在他们对面。 “啊,对了,饮料,我去拿饮料。” 梁薇拿了三罐可乐,她看着拘谨的陆沉鄞微微皱眉,“怎么不动筷?不想吃?” “不是......” “那吃啊,我又不会下毒。” 陆沉鄞帮小莹夹了块鸡块,抬眸对上梁薇直勾勾的眼神。 陆沉鄞:“......你也吃。” 梁薇拉开可乐拉环,嗞的一声气使劲往上窜,她等气消没了递给小莹,然后拿了罐没开的扔给陆沉鄞。 小莹在啃鸡块,但依旧十分有礼貌的说:“谢谢。” 梁薇坐下端起饭碗,微微一笑,“你这妹妹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嗯,小莹一直很乖巧听话,像她妈妈。” “喂,你不会是妹控吧?” 陆沉鄞筷子一顿,“什么是...妹控?” 梁薇喝了口可乐,悠然道:“就是很喜欢自己的妹妹,或者...对妹妹之类这样的女生有男女感情。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比自己小很多的女生?” 陆沉鄞看着她。 “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他摇摇头,随后小声的说:“也不一定要比自己小......” 梁薇故作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喜欢漂亮的,对不对?” 他沉默,更像默认。 “男人都这样,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沉鄞帮小莹夹菜。 “你有女朋友吗?” “哥哥没有哦。”小莹忽然插嘴道。 梁薇轻佻的笑着。 她又说:“为什么不谈恋爱?” 陆沉鄞边吃饭边淡然的回答:“没遇到合适的。” “什么叫合适?” “自己喜欢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沉鄞凝视着她,“漂亮的。” 梁薇咯咯咯的笑,“我就知道。” 她掏出手机翻了翻朋友圈的照片,递给他看,“这个好看吗?” 照片里是那个露出36d的大胸却说自己皮肤差的女人。 陆沉鄞仅仅望了一眼脸就红了,他支支吾吾的说:“这是...黄色图片?” 梁薇神情呆滞一秒随即笑得停不下来。 “这不是,这就是个自拍照。很多男人都很喜欢她。你喜欢吗?” 陆沉鄞摇摇头。 梁薇的笑慢慢缓和下来,“为什么?她很漂亮的。” “太露了。” 照片里的女人穿的紧身衣,深v领子露出深深沟壑,在沟的中间还少了一块布料,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再加上搔首弄姿的摆拍姿势,露骨又性感。 梁薇似明白的点点头,“你喜欢保守的?” “不知道。” 她觉得他真是有意思极了。 什么叫不知道。 梁薇不想再逗他,转移话题问道:“菜好吃吗?” 小莹抢着回答道:“好吃!” 梁薇:“那你觉得姐姐烧的和哥哥烧的,哪个好吃?” 小莹嘟着嘴,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好比问她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哥哥觉得姐姐的更好吃一点。”陆沉鄞摸摸小莹的脑袋。 他看小孩子的眼神十分温柔耐心,梁薇捕捉到这样的温柔,心弦动摇。 头顶垂掉下来的灯光太亮了,白色的桌面似乎还反光,光圈将他们围在一个小小范围里,到处都是亮的都是暖的。 她似乎已经记不住上次这样安静的吃一顿饭是什么时候了。 那个公寓的餐桌从来都不会有晚餐,上面只会摆放花束和水果。 林致深每次来找她都会带她去好的餐厅或者酒店吃饭,吃最昂贵的菜肴,享受最好的服务,吃根本吃不完的菜,品尝清一色味道的菜。 他不会做饭也没有耐心做饭。 梁薇唯一给他做过的东西大概就是一个煎蛋。面包加煎蛋。 说起来也是嘲讽,这么多年,林致深都没有吃过她做的一顿饭。 她看着现在桌上的菜忽然笑了,对陆沉鄞说:“我好像好几年没有下过厨了,还好不难吃。” 陆沉鄞:“不难吃,味道很好。” 他不知道梁薇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她看上去那样高高在上,活得精致而高贵,在他的下意识里她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他曾也对这栋别墅的主人有过猜想,也许是个艺术家,也许是个暴发户,也许是有钱人的一时兴起,见到梁薇他把她归于最后一种想法。 可短短几天的接触,梁薇的一言一行和他以为的差太多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也许是同一类人,可摆在眼前的又告诉他,他们不是,绝对不是。 小孩子吃饱后躺在沙发睡着了,厨房里只有刷刷的水声。 “我来洗吧。”陆沉鄞站在她身边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在洗完,漂亮的手指骨在水流下显得更白皙娇嫩。 “没关系,你是客人。” “那我现在就帮你打扫吧,要做什么?” 梁薇:“你觉得地上脏吗?” “不脏,很干净。”几乎一层不染。 “下午我扫过了。” “那你.....” 梁薇关掉水龙头,看向他,“我这里只认识你啊,想有个人说说话。可我们似乎不是很熟,所以就套路你一下。” 陆沉鄞:“......” “你那什么眼神。” “我......” 梁薇将盘子擦干放入橱柜,“可你得陪我去打针。” 他点点头。 “但你妹妹怎么办?她一个人不安全。” 陆沉鄞走到沙发边,将孩子摇醒,小孩子睡得正香突然被打断有些生气。 梁薇说:“她要睡觉,算了,你陪着她吧,我自己去。小孩子一个人在家太不安全了。” 她想到陆沉鄞的那个猥琐房东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喃喃自语道:“真的太不安全了,还是女孩子。” “不行...你晕针。” 梁薇笑笑,“没事。” 陆沉鄞正处于矛盾挣扎之中的时候听到隔壁葛云的呼喊声,他走出去,发现天已经黑了。 葛云看到陆沉鄞,大声问道:“你怎么去那里了,小莹呢?”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把孩子抱给葛云,“她吃了晚饭睡着了,还没洗脸洗脚,我要去陪梁薇打针。舅舅呢,那老人没事吧?” 葛云说:“也没啥大事,就是犯病了,需要在医院躺一段时间。你舅舅还在医院和老婆子的家人商量,说是让我先回来。” 葛云微微侧头,看到梁薇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她说:“你们晚饭在她那吃的?” “嗯。” 葛云凝视了梁薇几眼,没再说什么,抱着小莹回去。 陆沉鄞转过身对梁薇说:“你在路口等我,我去给你拿药水。” 梁薇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要入秋了,天也黑得越来越早,晚风开始变得清凉。 狭窄的水泥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 陆沉鄞从裤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微风将烟雾送到梁薇鼻前,她深深吸了口气,侧头望向他。 “今天第三天。”她说。 “什么?” “禁烟酒的第三天,打针的第三天,奥,还有,我们认识的第三天。” 他抖抖烟灰,沉沉的嗯了一声。 梁薇:“给我抽一口行吗?” “不行。”话落,他扔掉才吸了几口的烟。 “你真浪费。” “是我考虑不周,勾起你烟瘾了。” 梁薇嘁了声,眼珠子转到他的凸起的裤子口袋上,长方形的烟盒。随着他走路的摆动,烟盒也随之微微动摇,棕色的中裤在夜色的渲染下颜色更深了。她想到他洗澡的时候,水浸湿裤子,颜色也变深。 而中间,比烟盒凸起的更厉害。 梁薇捋着双臂,说:“天气好像突然的开始下降了,你别在水池边冲凉了,别冻坏了。” “习惯了。” “那真是个坏习惯。” 陆沉鄞像是想起什么,刚要开口,但神色瞬间落寞下去于是没再说话。 他的眉紧紧皱着。 梁薇随意扯了点话题。 “中秋你放假吗?” “不放。” “有加班费吗?” “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会有假期?” 陆沉鄞想了想,“过年的时候。” “那你那天怎么闲的在路边卖cd?” 他顿了顿,说:“那天...我母亲的祭日。” “祭日卖cd” 陆沉鄞说:“她唱歌很好听。” “这和你卖cd有什么关系。” 原以为提起这样的往事他会更加落寞,可是说起他母亲,陆沉鄞的神情是那样柔和。 他说:“我那天请了假,做了我喜欢想做的事情,在她的节日里。” 是祭奠,也是怀念。 梁薇有些感触。 她说:“既然这么特殊,那么为什么还要收我钱,不是一般这种情况,遇到知音,比如我这样想要cd的人,一般都会说,送给你,我不收钱。” 陆沉鄞:“有钱为什么不赚?” 梁薇一噎,还真扯不出什么话来堵他。 第十一章 (抓虫) 梁薇继续往前走,说:“那你一共卖了多少钱?” “二十块。” “哟,我还是你卖cd的第一桶金啊。” “嗯,是。” 他语气不对劲,梁薇抬头望去,只见他在笑,笑得眼睛都弯了。 回忆这两天的相处,他似乎从未对她笑过,可是能从他的言行之中感受到他并不是一个很木讷笨拙的人。 他沉稳内敛还很温柔,一些细节就看得出来。 “你母亲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梁薇望着他,忽然说道。 他有些震惊但十分肯定的点头。 梁薇缓缓一笑。 你那么温柔,你母亲一定也是个温柔的人。都说,儿子会比较像母亲。 那么...女儿会比较像父亲。 那她像吗?像那个人吗? “陆沉鄞,你觉得我像好人吗?” 凉风吹来,拂起她的长发,嗓音淡淡。 “你挺好的。” 梁薇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玉坠上,“我哪里好?” 陆沉鄞说不上来,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和直觉,最后硬生生憋出一句话。 “你开朗,会做菜。” 他把她一些奇怪的行为举止定义为开朗。 梁薇噗嗤一声笑出来,“为难你了。” 陆沉鄞:“......” 她转过身继续前行,他跟在她身后,高大的身材可以完全的笼罩住她。 梁薇轻松的说:“我奶奶和我说迁移后的第一顿挺重要的,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个说法,可能是我们那边的传统。我总觉得一个人吃饭有点无聊,所以套路了你一下,还挺开心的,和你还有你妹妹一起吃饭。” “其实...你直说就好。” “你怎么这么没情趣,直说了那吃得多尴尬,会没了人情味。你看,你中午请我吃饭,我晚上回请你,不为了什么狗屁传统,就是简单的来往,多......”梁薇一时想不出形容词。 半响,她说:“多有人情味!” 陆沉鄞唔了一声。 梁薇看见地上的影子,他罩着她,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莫名的温暖。 董医生家院子的大灯亮着,似乎有讲话声。 有两个隔壁街的人来打针挂水,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婶和大叔。 虽然陆沉鄞和他们都不熟,但是他们都认识他。 谁不知道他舅舅包了这里的两百二十五亩地,种了两年的地一分都没赚到。 大婶坐在白色藤椅里在挂盐水,看见陆沉鄞笑呵呵的问道:“我听说东边那顾妈妈晕倒了?你们咋弄的啊?” “我舅舅在医院,我也不清楚。” “诶,我听说那对子女可不好糊弄。对了,现在黄豆都收完了吧,今年有赚吗?” 陆沉鄞神情没多大变化,“没赚。” 那大婶点点头,“也是,上次光买打虫的药水就花了好几千,要卖多少毛豆才能赚到这个钱,还要算上包地的钱,种子的钱,人工费。种地其实赚不到钱。” 陆沉鄞淡淡的嗯着。 董医生帮大叔打完针,轮到梁薇。 大婶看到梁薇哎哟了一声,“这姑娘是哪家的女儿啊,长这么漂亮,小陆,这你亲戚?” 梁薇冷淡的看她。 她喜欢乡下的人气,但也厌烦这样的人气。 陆沉鄞笑着摇摇头,没回答。 大婶喃喃自语道:“长的真是漂亮......” 打完针的大叔扣好裤子,打趣道:“怎么,想给你家儿子牵红线?” 说到自家的儿子,那大婶就面露难色,抱怨道:“我儿子真是不让人省心,什么都好,就是一直不找女朋友,现在在大公司当高企,一个月一万多,房子今年过年我们也要买了,就缺个儿媳妇。” 大叔附和的笑着,“那是,你儿子厉害着呢。” 梁薇依旧抓着陆沉鄞的手臂,她说道:“医生,今天打另外一面吧,那边太胀了。” 董医生笑笑,“好,没问题。” 陆沉鄞轻轻搭上她的背,缓慢的拍着。 大婶眸色锐利,笑问道:“小陆啊,这不会是你媳妇吧?” 董医生的妻子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梁薇又听到这样的话,说:“张芳你别乱说了,这个姑娘是西边刚搬来的,不要乱给年轻人扯关系。” “西边?诶,就那个别墅?” “对,就是这姑娘的。” 大神哎哟了几声,“这为啥要在乡下买房子啊,在城里买多好啊?” 董医生的妻子坐下闲聊起来,说:“你不懂,这两年城里来乡下买房子多了去了,都建一些小别墅什么的,隔壁村那个画画的,不还建了游泳池嘛,还有两个老婆。这一幅画就要卖十几万呢。” 大婶张着嘴,“这世道我倒还真不懂了。” 梁薇趴在他胸口,光听着你一句我一句的,针突然扎进来的时候都忘记疼了。 大婶指指陆沉鄞和梁薇,用眼神询问董医生的妻子。 董医生的妻子靠近大婶的耳边,小声的说:“听说小陆家的狗咬了这姑娘,这不,这两天来打针,这姑娘晕针,要人陪着,别提多娇贵了。我听说两个人睡过了,才没认识几天。” 大神心领神会,“现在年轻人就是开放啊。” 陆沉鄞想扶梁薇去旁边的长凳上坐一会,可是她就是不肯,说要走,也不肯让他抱。 刚走出门口,她就干呕,要不是他拉着她,她早就跪倒在地了。 “还是进去坐一会吧。” 梁薇用尽所有力气,吐出两个字:“不要。” “那我背你走。” 梁薇不依蹲在地上痛楚着。 陆沉鄞不管她愿不愿意,强行抱起她往回走。 她在女生中个子也不算矮,但是她很轻,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赘肉,虽然曲线饱满。 对他而言,抱她是件很省力的事情。 梁薇吃力的说:“你走慢点,我屁股疼......” 回应她是陆沉鄞的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让别人议论了你...... 梁薇闭上眼,“等我缓过来我再和你说。” 梁薇没有让他抱进屋,而是坐到了后院河边的亭子里,她在花园里建了个小亭子,没有装路灯。 因为没有建围墙,所以亭子依着河水傍着那座旧仓库,斑驳的红砖上爬满枯萎的藤蔓,偶有几片绿叶夹在其中。 夜晚静谧,只有秋蝉悲凉的鸣叫。 陆沉鄞用手掸去上面的落叶,扶梁薇坐下,她恍惚的神思在屁股接触到石板的那一刻骤然清醒。 “早知道就还是打在那边了,现在两边都疼,坐都不好坐......” 陆沉鄞:“晚上用冷毛巾敷一敷。” 梁薇看向他,他微微低着头,神情凝重。 她笑了,“你不会在自责吧?” 那两个妇女的对话,她和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吱声。 梁薇说:“我不在意那些。” “不,你在意的。” 如果不在意刚才又怎么会这么倔。 “你不用觉得自责,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再说了,我总会离开这里的,你也会。没必要去在意他们的言语。” 陆沉鄞豁然抬头,“你要去哪里?” “你傻啊,我总要嫁人的。你也会离开,难道你要在南城定居吗?在这里娶妻生子?你不回老家?” 对啊,她会离开,他也会离开。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们之间剩下的可能只有这样的流言蜚语。 在南城的江心村,有个叫陆沉鄞的男人和叫梁薇的女人,他们好像已经睡过了。 这样的流言。 他沉默,思考着,黑夜快要将他吞噬。 梁薇:“你想过什么时候离开吗?” “没想过。”也不想离开。 梁薇:“那你打算几岁娶老婆。” 陆沉鄞:“也没想过。” “陆沉鄞.......” “嗯?” “别人说你和我睡过了,对你名声是不是特别不好?” 陆沉鄞:“......” 梁薇看着他,“我真的特别无所谓这种的,我听多了,有人说我是个*,也有人说我是婊|子,还有人说我是公交车,啊,对了,还有人说我是出来卖的,一夜一万块。” 他也看着她,她说的时候声线平淡,甚至带着点笑意。 梁薇朝他眨眨眼,“你猜我是其中的哪一种。” “哪种都不是。” 梁薇大笑,眼睛弯成桥。 陆沉鄞说:“你不会是那样的人。” 梁薇挑起细眉,嘴中微微泛起苦涩,她很想抽烟,也习惯性的想抽烟,如果陆沉鄞不在,她可能会偷偷抽一根,可是他在。 她站起身,后背蹭到枯藤,枯叶哗啦啦的作响。 她说:“你像你母亲,都是温柔的人。”我像我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人 梁薇爱笑,但她笑得很浮夸,他不喜欢看她这样笑。 “梁薇......”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其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她的过去,她的想法,他只知道她叫梁薇。 “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她又那样笑着。 他也站起来,淡淡月光洒在他深刻俊朗的五官上。 梁薇说:“真的不用在意那些,嘴长在别人身上。” “你是女孩子,对你不好。” 她轻轻笑了声,扬着下巴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娶我吗?” 他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静默许久。 最终又松散开来。 “我......” “嗯?” 陆沉鄞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有多重要?” 他默着。 梁薇摆摆手,“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保守又漂亮的。” 他继续沉默。 “我说的不对?” “别绕开话题。梁薇,我只是想说,对不起。” 梁薇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唇瓣泛着晶莹的蜜色。 她说:“陆沉鄞,你原来是一根筋的人啊。” “......” 第十二章 两人对视许久,打破这片静寂的是远处的一声狗叫。 他说:“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陪你打针。” “既然觉得对我名声不好,那就不要陪我去打针啊。” 陆沉鄞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梁薇轻飘飘的声音,他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脸的调侃。 她是个奇怪的女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奇怪。 可是他就是挪不开视线。 葛云正窝在灶前烧水,见他回来没搭话。 陆沉鄞倒了些水喝,问道:“舅舅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那家人对这事什么是持什么态度?” 葛云还是没说话。 他觉得有异样,望过去。 葛云蜷缩在一起,右手掩面,一言不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葛云抬手抹了把脸,摇摇头,声音哽咽,“没,没啥事。” 缓缓,她望着灶里火光,说:“你劝劝你舅吧,根本赚不到钱,还耗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如去找份正经工作。” “我知道。” 这两年是一分都没赚到,今年还赔了不少。 况且,舅舅还欠着一百多万的赌债。 “我都不敢和他提,都听不进我的话......”葛云越说越难受,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陆沉鄞知道舅舅的脾气,好的时候特别好,火气大的时候直接打人,他见过,李大强拽着葛云的头发抡起来就是好几个巴掌,而她只能哭,也不敢反抗。可是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买项链戒指什么的,眼也不眨的就给葛云买。 “我会和舅舅说说看的。” 陆沉鄞从来不掺和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李大强大葛云十几年,除了小莹外还和前妻有个二十二岁的女儿。要问葛云到底看上他什么,她自个好像也说不出所以然。 他走到外面,靠在水池边抽烟。 一根接一根,抽得凶猛。 如果和舅舅说了,那他岂不是像梁薇刚刚说的,要离开这里。 他也可以单独留下,可是留下能得到什么。 孤单的一个人。 陆沉鄞咬住烟头,掏出震动的手机。 是梁薇的短信。 她说:不洗澡了? 他转头向她别墅的二楼望去,梁薇倚靠在阳台上望着他,映着手机的光能勉强看清她的脸庞。 手机上又跳出她的一条短信:回屋用热水擦身体吧,别冻坏了你和你弟弟。 陆沉鄞拿下烟,抖了抖烟灰,浓眉微蹙。 他弟弟? 他转头再次望去,她好整似暇的倚靠在栏杆上,看上去有那么点痞。 哦—— 他忽然反应过来。 她是在说他的..... 他站在那,骨头都僵化了。 陆沉鄞没回梁薇短信,碾灭烟头,进屋。 留给她一个很正派的背影。 梁薇在阳台上等了很久,他始终没再出来。 她也没等到他的短信,反倒是收到很多微信消息。 周琳问她明天去不去轰趴。 她直接拨了周琳的电话。 “喂,你等等啊,我换个地听。”周琳那边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你在哪呢?” “我能在哪,不就是泡吧。” “去哪轰趴啊。”梁薇觉得有些凉,回屋,进门前又望了一眼,他好像真的不出来了。 这么经不起调戏,亏得还是个男人。 周琳说:“张志禹信买了个海景房,就在北海边,正好赶上中秋,一起玩呗。” “中秋?明天?” “嘿,不然呢,你也不抬头看看月亮有多圆。” 梁薇站在落地窗前顺势抬头看了看,确实,很圆。 “还有哪些人啊。” 周琳唔了一会,说道:“就老陈,肖美他们,哦,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个小鲜肉。” “小鲜肉?我想想啊......”梁薇丝了一声,“哪个?” “就南城吴彦祖。” 梁薇笑出声。 周琳说:“你别墅买在哪呢,不是说要我们过去玩的嘛。” “就在北海附近。” “那行啊,顺道去你那玩玩呗。” “别,还没完全弄完。”梁薇顿了顿,“最近也不能喝酒,真愁。” 周琳一愣,“你不会怀孕了吧?” “滚蛋。”梁薇没好气的说:“被狗咬了。” 短暂的寂静后周琳捧腹大笑。 梁薇:“明天几点啊,记得发个地址定位给我。” “说是说晚上六点。” “行,挂了。” 周琳:“诶诶诶,等会,你先别挂。你不能喝酒来干嘛,看我们把酒言欢吗?” “来蹭蹭中秋气氛。” “切,行了吧,梁薇,要不你带个人过来?你不是认识很多高富帅嘛,骗一个过来让我泡泡。” 梁薇抬起眼皮想了想:“高富帅......” 话落,她瞥眼看见陆沉鄞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大瓶的洗发水,很廉价的那种,三十块一升。 她说:“高富帅没有,好玩的倒有一个。” 他换了身衣服,估计是在屋里擦完身子出来洗头的。 “用冷水洗头也不怕得偏头痛。”梁薇喃喃着挂断电话。 他洗头十分快,三分钟的事情。 因为头发很短,板寸头,所以毛巾擦两下一会就干了。 梁薇洗完澡躺在床上,又发了陆沉鄞短信。 她问:明天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吗? 不出一分钟,他回复:不了。 梁薇:为什么? 陆沉鄞:有事。 梁薇:什么事? 隔了很久他才回复:烧饭带小孩。 什么烂理由。 陆沉鄞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翻身背对着,他打算睡了。 闭着眼,耳朵却高高竖起。 他在等手机响起,却又不愿手机会响起。 手机真的没再响起。 他翻过身,瞥了手机一眼,拿过,屏幕上什么都没有。 他微微叹口气打算真的睡了,手机忽然响起来,又是铃声又是震动,他被吓一跳,差点没握住砸到脸上。 来电显示——梁薇。 陆沉鄞划开,接通。 梁薇靠在床头,在调频道节目,电话那头是接通了,但是没声。 她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是真的接通了。 “陆沉鄞,你吱个声。” “...你想说什么事。” “明天晚上一起去玩呗。” “我有事。” 梁薇啧了声,“你平常除了上班还会做什么?” “种地。” 梁薇笑了,“去过酒吧吗?” 他声音闷闷的,“没。” “那ktv呢?” “没。” 陆沉鄞坐起身,曲起右腿撑着,屋里很黑,他也没开灯,只有床边的窗户外有点月色。 只听见她轻轻的笑声。 她说:“你生活怎么那么死板。不觉得无聊吗?” “乡下的生活就是这样,你在这里待不下去的。” “不,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陆沉鄞:“......” 梁薇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呗,那明天晚上能送我过去吗?” “你自己有车。” “我路盲。” “有导航吧。” 他淡淡的尾音有些温柔。 宽大的电视屏幕上正放着黄金八点档狗血豪门爱情剧,那女人为了诱惑男人,穿上黑丝袜对男人贴身热舞。 梁薇调低音量,说:“我那破导航,找个快递店都绕了好大一圈。” “你要去哪里?” 梁薇说:“北海,你去过吗?” 他默了会,说:“去过。” 她故意说:“你去那干什么,种地?” “捕鱼。” “你身上技能倒是挺多的。” 陆沉鄞:“明天几点,我送你过去。” “这里到那边大约要多久?” “半个小时。” “也不算远,那你明天吃完饭再送我去吧,反正也不急。” “嗯。” 两个人一同陷入沉默,梁薇倒也不是很想挂断电话,扯东扯西的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电视上那男人沦陷了。 梁薇随口问道:“你之前有过女人吗?” 陆沉鄞:“......” “看样子是有过了。” 他沉闷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梁薇很惊愕,甚至有点合不拢嘴。 “处男?” “......” “你好纯情。” “......” 梁薇幽幽的说:“你倒是憋得住。” 你的身体,你的心。 陆沉鄞:“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好啊,你挂吧,我们明天见。” “......” 陆沉鄞按下挂断键之前听到梁薇说谢了。 他闷头就睡,被子盖过头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被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想到梁薇的长腿,穿着西装短裤,包裹住饱满的臀部,他想到梁薇的腰肢,那么软那么细,盈盈便可一握,他想到梁薇轻佻的话语,充满野性和挑逗,暗示的淋漓尽致。 陆沉鄞再难呼吸,探出头,大口的吸入新鲜空气,身体越来越烫。 他闭眼,脑海里那些画面挥之不去。 他没碰过女人,更没碰过梁薇这么漂亮的女人。 可是男人与生俱来都对性有冲动。 月光淡淡,倾泻进来。 他皱着眉,看上去舒服极致。 纸巾被抽出的声音怎么抵得过他低低的嘶吼声。 再睁眼的时候他的眼底清明一片,陆沉鄞平稳急促的呼吸,他望着蚊帐的顶端,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孔看到的还是梁薇。 她出现在初秋的黄昏,再难离去。 到底是他见过的女人太少还是她真的漂亮到令人记忆深刻。 陆沉鄞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坐在床边单手撑着额头。 ——“那你想怎么样,娶我吗?” 她说得那么漫不经心。 却不知他当时心如擂鼓。 唔,一定是夜太静,使人发昏。 第十三章 陆沉鄞失眠了,隔天早上差点睡过头。 他匆匆忙忙赶到店里,张玲玲大吃一惊。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没事,没睡好。”陆沉鄞低下头开始忙活。 张玲玲说:“发生啥事了?是不是你舅那边的事?” “没,就是没睡好。” “诶,对了,这个快递怎么没人来领,你打电话催催。”张玲玲把一包东西丢给他。 陆沉鄞看到梁薇这个名字,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这人我认识,我代签,晚上带回去给她。” “哟,这不会是那天一起吃饭的那女的吧?” 陆沉鄞不回答。 张玲玲笑呵呵的说:“被我猜对了?” 他留给她一个背影。 张玲玲:“......” 黑夜失眠,白日失神。 晚上下班陆沉鄞回到家里,梁薇的别墅看上去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她时间掐得可真准,在他吃完饭的时候就来了。 梁薇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不吭一声。 打完针出来他就是扶着她,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梁薇怎么找话题他都是闷闷的一声嗯。 他打开车门想上车,要送她去北海。 梁薇啪的合上车门,双手抱臂看着他,“你吃哑巴药了?” 陆沉鄞偏过头想重新拉开车门,梁薇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 “我在和你说话呢。”她手握得紧,握得他手心出汗。 陆沉鄞看着她固执的样子,终于开口。 “我在听着。” 梁薇没好气的笑了声,“什么人啊,给你讲笑话都没反应。” 她松开他的手坐进自己的车里。 陆沉鄞开在前头,她在后面跟着。 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安静的行驶在公路上,就如他的人一样,笨重。 路途中周琳打电话来催了几次,说是人都到齐了就差她一个。 半小时之后达到北海高档别墅区。 陆沉鄞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梁薇跟着停下,他走到她车边敲车窗,梁薇摇下。 他说:“就是这了,那我回去了。” “等会!” 梁薇下车,“真的不要进去一起玩?” 他摇头。 “行吧,反正我也一个人惯了。”梁薇无所谓的笑笑,打算上车开进小区。 他不喜欢她那样笑。 小区门口奔出来个女人,朝梁薇大喊道:“妈的,你终于到了,准备罚喝一箱啤酒吧!” 陆沉鄞看着梁薇,微微蹙眉,说:“你不能喝酒。” “出来玩哪有不喝酒的。” “不能,你不能喝。”他很严肃的讲着。 周琳搭上梁薇的肩,把陆沉鄞上下扫了一遍忽然笑出来,“这小哥倒是挺帅的,不过梁薇你口味变了不少啊,别磨蹭了,快进去吧。” 梁薇瞥着陆沉鄞对周琳说:“他不是来玩的。” “对对对,帅哥都不是来玩的,是来给我们欣赏的。” 陆沉鄞穿着t恤和牛仔裤,还有干净的白色球鞋,看上去确实挺帅的。 周琳推搡着陆沉鄞上车,她自己也上了梁薇的车,说:“进去吧,等会往左拐。” 陆沉鄞不知怎么,没有拒绝,半推半就就上了车。 梁薇从后视镜里瞄了他几眼,扯着嘴角笑。 这闷骚劲儿。 她终于找到个适合他的词了。 陆沉鄞一直沉着身体,包括跟着梁薇进屋的时候,好似做错事的小孩。 “大姐你可算来了,你看看,把我们的小鲜肉想成什么样了!”张志禹把谢嘉华推倒梁薇面前,挤眉弄眼。 谢嘉华是在南城读大学的大四学生,长得很清俊,张志禹的一番起哄就叫让他红了脸。 他低低的喊了声,“梁薇姐。” 之前他们微信上聊过,梁薇让他称呼她为姐。 “嗯。”梁薇朝他笑笑,谢嘉华脸更红了。 陆沉鄞终于抬起头,站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梁薇的后脑勺。 “哟,这是——”张志禹指着陆沉鄞问道。 梁薇拉着陆沉鄞的手坐到宽大的沙发上,她说:“这是我新认识的。” 陆沉鄞象征性的朝张志禹点点头微笑。 认识的什么,邻居?送快递的?卖cd的? 张志禹说:“你口味怎么变化这么大,不过这么明目张胆,林总知道吗?” 梁薇抬起脚搁在茶几上,“你在海边买别墅还真买对了,管真宽。” 其余的人都忍不住大笑,附和着。 陆沉鄞抬眼朝沙发上其他的人望去,中间坐着一对男女,勾在一切,十分亲密,对面也坐着一对,在耳鬓私语。 人也不多,加上他一共十人,四女六男。 周琳从厨房拿来新的啤酒,甩给陆沉鄞,“帅哥,接着。” “谢谢。”冰凉的易拉罐紧贴着他的掌心。 周琳边喝边倚在沙发边上,问道:“你叫什么?做什么的啊?” 有人说:“对啊,梁薇你介绍介绍。” 梁薇夺过他手里的啤酒,拉开拉环,重新递给他,啤酒的香气腾腾漫出。 她说:“不告诉你们。” 陆沉鄞握着啤酒没喝。 周琳说:“真抠门,连个名字都不说。帅哥,你告诉我呗。” 他低低的答:“陆沉鄞。” “啥?”周琳没听清。 梁薇把周琳赶走,说:“他内向,就别问了。我说,你们这气氛倒是弄得不错,墙上挂的那气球挺漂亮的啊。” 肖美躺在陈凯辉怀里说:“都是我布置的,这样才有中秋的气氛嘛。” 梁薇随手拿桌上的啤酒,还没递到嘴巴就被陆沉鄞拦下。 他说:“你不能喝。”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对对对,被狗咬了,不能喝酒。” 张志禹说:“你怎么就被狗咬了,那天看你发的朋友圈还以为你开完笑呢。” 梁薇吊着眼皮看向陆沉鄞,目光幽深。 “喏,你今晚就好好喝汽水吧。”张志禹扔了一罐雪碧给她。 肖美说:“人都到齐了,吃饭吧。” 他们点了数千块的麻辣小龙虾。 陆沉鄞小声的对她说:“你不能吃。” 梁薇喝着汽水摇摇头,“你们吃吧,我吃薯片好了。” “咋地,龙虾也不能吃?” 梁薇:“嗯,辣的不行。” 张志禹怂恿她,“没关系,就吃一点。” 梁薇说:“有人管得紧。” “哎哟我去,这狗粮来得措不及防。”张志禹不理梁薇了。 他们都侯在餐桌那边吃龙虾,麻辣香味传满了整个一楼。 梁薇和陆沉鄞坐在沙发那边看电视。 “怎么到最后愿意一起来了?”她问。 陆沉鄞看着电视说:“怕你喝酒抽烟。” “你倒是真管得宽。” “是我家的狗咬的,要对你负点责任。” “陆沉鄞。”梁薇转头看他,停顿片刻,说:“你干脆也在海边买套房子好了。” 陆沉鄞:“......” 谍战片看得无聊,梁薇想和他再扯一些别的话,扭头却发现他看得认真,侧脸线条硬朗。 梁薇半眯着眼睛饮下最后一口汽水,眼神始终没离开过他的脸。 耳边忽然一热,陆沉鄞偏过头正好对上梁薇近在咫尺的脸。 她说:“你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从看见这个小区,踏进这个别墅,他都是不自在的。 这么高档的地方,他从来没来过,包括现在坐的沙发,手感那么好,他都怕坐出褶皱。 他以沉默作为回答。 梁薇说:“他们都是挺好相处的人,放开点,会玩得开心的。今天中秋,如果你想回去陪家人就回去吧。” “我不回去。”他说。 就凭她那句,一个人惯了。他不回去。 “你们家过中秋节吗?” “不过,会吃月饼。” 梁薇靠在沙发上,身子软下来,“那你今天吃了吗?” “没。” “喜欢什么陷的?” “五仁。” 梁薇:“......我最讨厌五仁了。” 陆沉鄞:“......” 梁薇漫不经心的说:“那以后有五仁月饼都给你吃好了。” 一个楼层,却像是被分隔成两个区域,小龙虾那边吵闹得很,这边安静得很,只有谍战片里的枪声比较喧闹。 陆沉鄞:“好。”嗓音低沉。 梁薇听着那边的动静,说:“挺热闹的。” 这样挺热闹的,总比一个人冷清的待着要强。 周琳边剥壳边朝梁薇说道:“等会吃完我们打算去海边放孔明灯。” “这么清新脱俗,孔明灯......”梁薇笑着。 “一起去呗,带着你的小帅哥。” 梁薇问陆沉鄞:“要不要去煽情一回?” “......” 她玩味一笑,继续看谍战片。 谢嘉华端来一盘水果萨拉,“梁薇姐,吃点水果吧,刚切的。” “谢了。”梁薇接过,“切得挺好的。” 谢嘉华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你前两天的微信怎么没回我?” “微信?”梁薇吃了块西瓜,回想。 陆沉鄞余光瞥着。 梁薇说:“最近忙着搬家,没空一直看手机。” 谢嘉华微微笑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更显肤白,身上还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精心打理过的。 梁薇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举到陆沉鄞面前,“要吃吗?” “我吃过饭了。” 梁薇一口咬下苹果,嘀咕了句闷骚。 谢嘉华指着陆沉鄞问道:“他是你男朋友?” 梁薇差点呛到,“单身十来年,哪来什么男朋友。” 谢嘉华深明大义,“那是炮|友?” 陆沉鄞面色一僵。 梁薇哈哈大笑,“他就是一朋友,你脑子里怎么就这些东西。” 谢嘉华说:“还以为是......是我多想了。” 梁薇靠近谢嘉华低声说:“我没有炮|友,也不需要炮|友。” 陆沉鄞自然也听到了,脸色稍微好了点。 他就知道,梁薇不是这样的人。 第十四章 (抓虫) 小龙虾吃一半,张志禹突然来兴致提议说:“逛吃东西多无聊玩点游戏吧。”他踹了陈凯辉一脚说:“夜店小王子快想想有什么游戏好玩的。” 陈凯辉手一摊,“国王游戏,摇骰子,猜拳,就这几样,谁他妈去夜店玩游戏啊。” 张志禹摘去一次性手套,朝梁薇说:“骰子玩不玩?” “还不如打麻将呢。”梁薇轻飘飘的说。 “那行啊,今晚通宵打麻将怎么样!” 周琳说:“十个人,倒是可以组两桌,肖美不会打,诶,那个,帅哥你会吗?” 梁薇捅陆沉鄞示意他周琳在和他说话。 陆沉鄞点点头:“会一点。” 梁薇说:“他和你们打,我不玩,我当个观众。” 陆沉鄞:“你玩吧,我不打麻将。” 梁薇:“为什么不玩?” 他说:“不想输钱。”他说的很小声,只有梁薇听得见。 梁薇看着他的目光深了一点,随后对张志禹说:“那我玩,他不爱打麻将。” 张志禹说:“梁美女,唱个歌听听呗,话筒在电视柜里面。” “我唱歌是要钱的。” “给给给!给你!”张志禹甩过来一个皮夹子。 梁薇接住,又扔到茶几上。总觉得嘴里苦涩,又不能抽烟,她不悦的皱皱眉,继续吃水果。 梁薇对陆沉鄞说:“去帮我拿话筒吧,你会唱吗?” 他摇头。 梁薇把电视界面调到k歌部分,翻了几页歌曲列表,却始终找不到合自己心意的歌曲。 陆沉鄞饮了口啤酒,弓背低头坐着。 当平缓温暖的前奏响起时,他豁然抬头。 梁薇仰靠着,姿态慵懒,她说:“真的不唱?你是不会还是不敢。” “我不会。” 谢嘉华拿过话筒说:“我来陪你唱。” 她点的是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 旋律暖人,歌词美好。 陆沉鄞很喜欢这首歌,也向往词中生活。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末日的残酷 在不安的深夜 能有个归宿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双手去触碰 每次伸手入怀中 有你的温度 梁薇唱歌的声音与她讲话的声音不一样,唱歌的声音有点沙哑,平时讲话声音比较细甜。 他依旧沉着身子,直到歌曲结束。 梁薇放下话筒,“好久没唱了,有点不习惯。” 谢嘉华说:“不会,一如既往的好听。” 周琳吃完虾走过来,在陆沉鄞身边坐下,她问道:“梁薇,你什么时候开直播?” “等我忙完了吧。” 周琳抖着肩笑,“你有什么可忙的。”她搭起二郎腿,点燃细长的女人烟,烟飘到陆沉鄞的眼前。 梁薇起身,“我去外面吹吹风,闻得我难受。” 别墅外有宽大的木质走廊,张志禹这套地里位置特别好,离小区正门最远,离海边却最近,走廊外再无别家,一眼望去只有漆黑的海和隐约的矮山。 陆沉鄞坐在周琳身旁十分不自在,也跟着起身。 梁薇:“你要去哪?” “我也去吹吹风。” 她笑了笑。 周琳拿起话筒,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嘀咕着说:“这男的怎么好像玩不开。” 谢嘉华说:“看着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不知道梁姐怎么认识的。” 梁薇出去时特意关上了客厅的移动玻璃门,好隔绝里面的声音。 她走到转角,倚在栏杆上。 转角四处通风,海边的风有点黏湿,这两天温度开始转凉,吹在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风吹得舒服吗?”她问。 陆沉鄞别过头。 “你等会就回去吧,我和他们通宵打麻将。” 他答非所问:“这就是你的生活圈子吗?”这话本来听起来有点难听,可是从他嘴巴里出来就只是一种提问,没什么其他含义。 梁薇说:“差不多吧。” 说白了,就是玩。 他站在她身边,挡住一面的风。 他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主播,懂这个吗?” “不懂。” 梁薇解释道:“就是在网上唱歌赚钱。” “网上唱歌能赚钱?” “嗯,不过我很懒,偶尔唱一唱,一个月几万吧。” 陆沉鄞双瞳震慑。 梁薇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 “怎么,觉得很匪夷所思?” 他点头,转而又说:“不过你确实唱得很好听。” “唱得好听的多了去了。” 沉默了会,她说:“你不是说你妈唱歌好听吗,那你应该也挺会唱的啊。” “我不会。”他回答得很快。 “你不会是害羞吧?” “不是......” “陆沉鄞,你缺钱吗?” 他愣了一下,“缺。” 世界上谁不缺钱。 梁薇说:“你做快递一个月赚多少?” “两千多一点。” “如果赚了钱你想用来干什么?” 他认真的说:“帮舅舅还掉点钱,然后结婚。” 梁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结婚和钱有什么关系。” 月色皎洁,映得他眸子更加深邃。 陆沉鄞说:“没有钱怎么结婚。” 梁薇勾去被风吹去的发,随心的说:“如果我想结婚,那就带着他去扯证,和钱没关系。” 陆沉鄞望着远处漆黑的山峦静默。 梁薇说:“你不要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结婚就结婚,一张证书的事,和钱没关系。” 陆沉鄞突然扭头凝视她,“你的父母难道不会在意吗?” “父母?”梁薇躲过他的眼神,不咸不淡的说:“我的事自己做主,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气氛是真的冷了,梁薇嘴角也不再挂着笑。 他有些踌躇,想着自己是不是踩到她的点了。 谢嘉华从厅里出来,说:“走了,去放孔明灯了。” 梁薇走了两步回头,陆沉鄞还停在原地。 “你干什么,还想继续吹风?走了走了,去放灯,你可以许愿,比如赚很多的钱。” ...... 海滩上挺热闹的,放灯的人不少,还有人在摆地摊卖孔明灯。 梁薇打趣他说:“这是个赚钱的契机,比你卖cd强多了。学着点。” 他和她才认识几天,可是已经习惯梁薇这样的说话方式了。 孔明灯二十块钱一个,张志禹是富二代,对什么都很大方,十个孔明灯不过才两百块。 陆沉鄞接过道了句谢谢,听得张志禹眼睛瞪大了一圈。 他和梁薇说:“你这朋友,怎么感觉那么老实。” 梁薇捶了他一拳,“你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跟你似的,都是些花花肠子。” 张志禹跳起来,“不得了,你这口味实在变化太大了。” 陆沉鄞一个人站在一边,在孔明灯上写东西,梁薇凑过去,他倒也没遮掩,大方的让梁薇看。 他写的是:希望小莹能够快乐的长大。 梁薇嘶了一声,“你倒是真的挺喜欢你妹妹的。” “嗯,她是我带大的。” 梁薇说:“其实我很讨厌小孩子,总觉得又吵又烦。不过你的妹妹确实很懂事,招人喜欢。” 他朝梁薇笑了笑。 梁薇拿过他的笔在自己的孔明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 希望小莹能快乐的长大。 她收笔的时候,陆沉鄞蹙眉。 她解释说:“我好像也没什么愿望,就算有,那也不是靠一盏破灯就能实现的。” 她今天穿了花色的吊带裙子,海风吹起涟漪。 很漂亮。 可是有那么点落寞。 周琳拿着手机录小视频,把梁薇和陆沉鄞一同拍了进去,他们在对视而笑。 人与人相处的越多就会了解的越多,缺点优点慢慢的都会暴露。 回去的路上,陆沉鄞在想,梁薇其实是个很善良心很软的人。 别墅二楼有麻将桌和台球桌,一桌人先开麻将,另一桌人打起了台球。 梁薇在挑杆,转头问道:“会玩吗?” 陆沉鄞:“不会。” “我教你。” 不容拒绝,梁薇甩给他一根杆。 肖美说:“那你们先练着,我们去隔壁看会牌。” “不用,一起玩啊。” 大家都心领神会,肖美走之前带上门,说:“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听见的。” 梁薇轻哼一声,“龌龊。” 陆沉鄞听到那句龌龊才明白过来。 梁薇说:“你看着,教你姿势。像这样,先把左手掌伸直,手心向下按在球台台面上,五指尽量岔开、指开紧抓台布,然后掌心稍微拱起,拇指紧贴食指翘起,把球杆放在食指与拇指之前的凹槽里。教你打八球,球有三种,一个是全白色,还有一种是全色的,一种双色的,很简单,全色的打全色的,双色的打双色的。白球不能进洞,如果进了可以自由球也可以放在白线后面。” 梁薇拿掉三脚架,摆杆,一击,球纷纷滚开。 梁薇:“你试试看。用白球瞄准你要打的那个。” 屋里没有别人,他也没那么拘谨。 陆沉鄞学着梁薇的样子摆杆,抬头问道:“是这样吗?” 梁薇在给杆子顶端擦粉,她瞥了一眼,“对,就这样。” 他似乎轻车熟路,不像没玩过的人。 梁薇调侃说:“行啊,学得很快啊,很会进洞嘛。” 陆沉鄞:“......” 她弯下腰,瞄准,击杆。动作干净利落。 陆沉鄞站在她对面。 她裙子的领口很大,那一道深深的沟壑完整的展现在他面前,包括微露的内衣颜色。 陆沉鄞垂下眼。 昨晚他做的那件事也是龌龊的事。 封闭的屋里空调保持着二十三度的恒温,白色的窗帘遮住外头令人昏聩的月色,白色的墙面,白色的灯光。 干净的白,龌龊的他。 第十五章 “你发什么愣,该你了。” 陆沉鄞回过神,挥杆。 他又开始一声不吭,梁薇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屋里只有台球碰撞的清脆声。 梁薇不喜这样沉闷的安静,把杆一扔,倒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说:“我晚上不会抽烟喝酒,你想走就走吧。” 陆沉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他说:“你别通宵了,等会一起回去吧。” “我很久没打麻将了。” “熬夜不好。” 梁薇:“你真该在这里买套别墅。” 陆沉鄞放下杆子,说:“我去上个厕所,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梁薇起身,带他去找厕所。 她站在走廊中间两头望了望,指着西边说:“应该是那间吧,那门看着像是浴室门。” 那扇门是磨砂玻璃门,陆沉鄞走到门前刚握上门把,玻璃门上突然映出两个交织的人影,门也随之一颤。 他怔住。 门那边传出的一声声呻|吟,不打自招。 他转过头看看梁薇,说:“楼下应该也有卫生间吧。” 梁薇挡住他的去路,仰头盯着他看,“你脸红了?” 陆沉鄞抿住唇,绕开,下楼。 梁薇朝玻璃门踢了一脚,说:“悠着点。” 屋里的呻|吟声顿时止住。 陆沉鄞找到一楼的卫生间,进去,锁门。 他靠在门上,仰头闭住眼,慢慢咬住牙。 他硬了。 不是因为听到呻|吟声,而是看到梁薇□□的那一刹那开始慢慢变硬,到最后硬得难受才出来喘口气。 以前在手机上看到什么黄色笑话或者图片,他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还没变态到要在别人家里自我解决。 陆沉鄞洗了好几把冷水脸,试图让那种躁动平息下来。 可越是想平息就越是发硬。 满脑子都是梁薇的胸部。 他不敢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双手握成拳紧紧抵在洗手台的瓷面上,手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血液发烫叫嚣,像是要冲破血管。 梁薇敲了连下门,敲门声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 “陆沉鄞,你好了没?” 他不回答。 梁薇说:“那你慢慢解决,我先上去打牌了。” 这才传来他低低的一句好。 梁薇坐在麻将桌上打了好几把陆沉鄞才上来。 “你怎么那么久?身体不舒服?”她抬头瞥了一眼,总觉得他面色不是很好。 “接了几个电话。”陆沉鄞别开梁薇的目光。 肖美坐在陈凯辉腿上,笑着对陆沉鄞说:“帅哥,那边有椅子,坐会。” 陆沉鄞点头,拿过椅子在梁薇旁边坐下。 他认得这声音,刚刚厕所里是这个女的的声音。 “糊了!”陈凯辉把牌一摊,抱住肖美狠狠亲了一口。 梁薇把牌一堆,说:“这打过炮的就是不一样,释放后就什么都顺畅了。” 陈凯辉说:“怎么,林总满足不了你?” 梁薇把钱甩给他。 谢嘉华偷偷瞄着梁薇,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林总。 陆沉鄞不知道他是谁,但能听得出来,他和梁薇有很特别的关系,可能是男女朋友。 她有男朋友。 她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就算没有那也不乏追求者。 说到林总,周琳破天荒的尖叫起来,慌张的扔掉牌,打开微信,翻自己的拍的那小视频。 “梁薇我对不住你啊,发小视频忘了屏蔽他,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希望没看到......” 梁薇笑了笑,“什么视频?” “就刚刚放孔明灯,你和小哥的视频。”周琳找到动态,删除。 梁薇随意的说:“看到就看到了,不碍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知道林致深的为人,对梁薇特别有控制欲。 梁薇说:“你们这一副副僵尸脸摆着干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谁上床就和谁上,他管不着。” 她总是这样说,事实上,每次认识了男人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她不会背叛林致深,至少身体不会。 周琳小心翼翼的打探道:“你们这是掰了?” 都听说,林致深要和陈家的小女儿结婚了。 梁薇大方承认:“是啊,掰了。”她扔出个红中。 张志禹大笑两声,“那不如跟了我吧。” 梁薇嗤笑一声,“做你的梦去吧。” 陆沉鄞坐在她身边不吱声。 一轮下来,梁薇输了两千多。 她摊开皮夹说:“我还有五百块,输光了就不玩了。” 她用的是红色的皮夹,光泽很好。陆沉鄞只是淡淡一瞥。灯光从顶而泄,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凯辉说:“没关系,可以微信转账。” “嘁。” 谢嘉华说:“梁姐,我可以借钱给你。” 陈凯辉说:“你梁姐不缺钱,就是抠。” “闭嘴吧,炮王。”梁薇淡淡的调侃。 哄笑一阵,谢嘉华脸有点红似乎有点挂不住。 梁薇手肘撑在台面上忽然转身看向陆沉鄞,“你不闷?” “不闷。” 梁薇手指有意无意的叩着桌子。 陆沉鄞对上她的眼神,有点不自在,他掏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半夜十二点零三分。 他站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梁薇也起身,“我送你。” 夜深露重,她穿着吊带裙子有些冷,小区的道路上十分冷清,只有他们两个。 陆沉鄞说:“你回去吧,我知道路怎么走。” “不不不,送佛送到西。” 他的那辆旧面包车还停在路边,在夜色里毫不起眼。 梁薇搓着手臂,说:“大半夜的开车小心点,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路灯淡淡,柔和了她的轮廓。 陆沉鄞说:“好...你......” “嗯?” “你什么时候回去。” 梁薇:“明天吧。” 他垂下脑袋,眼底浮动的情绪难以捉摸。 陆沉鄞低低的说:“那我走了,你快进去吧。” 梁薇弯着眼睛笑,说:“好,那我们明天见。” “梁薇。”他叫住她。 陆沉鄞说:“已经过了中秋了。” 梁薇隔了两秒才懂他的意思。 她仰望着他,倒也不觉得有多凉了。 “你待到12点走就是为了陪我过个中秋?” 他点头。 梁薇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 她手臂环住他的腰,隔着t恤薄薄的布料,梁薇能感受他炙热的体温。 这下是真的不凉了。 陆沉鄞的手臂僵在两侧,低头只能问到她的发香。 只听见梁薇轻笑着说:“谢谢了。” 话落,她松开他。 她走了,陆沉鄞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明天见。 她每次分别前都会说明天见。 明天是第几针? 他算了算,最后一针了。 那明天还会有明天见吗? 荒芜的公路上几乎没有来往车辆,路边有些年数的香樟树投下深深的阴影,树叶缝隙间偶有月光渗入。 初秋的落日黄昏下,他记住了她。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听着深夜电台主持人的讲话。 主持人说:“你有没有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从此这份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车窗敞开着,冷风灌入,吹白了他的手指骨。 陆沉鄞终于找到个词语能诠释他的情感了。 他对梁薇一见钟情。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李大强听到车声从屋里出来。陆沉鄞十六岁就跟他生活了,一直挺乖的,细细一想似乎是他第一次夜归。 李大强披着大衣站在门口,“怎么这么晚,刚打你手机也打不通。” 陆沉鄞从车里下来,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屏幕按不亮。 “没电了。”他回答。 李大强从桌上拿烟,蹲在门口开始抽,身上的大衣拖到地上。 他说:“那老太太要住好几个月的院,人家说要我赔五万块。呵,老子哪来的五万块,今年一分钱都没赚到,赔她个奶奶。” 陆沉鄞的眉头也绞在一起,沉默半响说:“如果不赔他们打算怎么办。” “打官司呗,那家人说起话来别提多趾高气扬了,妈的,看着就不爽。” “舅舅......” 李大强瞥他一眼。 陆沉鄞:“等今年合同到期了,这地就别包了,没什么赚头,还不如踏踏实实找份工作。” “呵,踏踏实实工作?那这辈子要做什么时候去,你忘了,那个老张,种卷心菜那年,赚了十万块。” “那也是运气好,这两年老天不作美,年年暴雨。” 李大强掐着烟狠狠吸完最后一口,半根小指微微颤抖。 李大强说:“那也要搏一搏。” 陆沉鄞进屋烧水,也不再和李大强说这个。 李大强脾气犟,说不动。 即使这两年一直在亏,李大强也一直在试,总想着能在种地上面捞钱。 如果他不是这样脾性的人,又怎么会赌了又赌,欠下永远都还不完的债。 李大强在门口坐了很久,直到雾气将他的头发浸湿,他才磨蹭着回房睡觉。 陆沉鄞洗漱完给手机充电,刚开机就跳出几条短信,都是梁薇。 ‘你到家了吗?’ ‘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快回我。’ 他躺在床上,回复梁薇,就是一句我到了。 不出所料,下一秒铃声响起,是她的电话。 她那边还听得到麻将声。 梁薇:“怎么那么晚到,不是只要半个小时吗。” “我很早就到了。” “这样啊,就知道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得了,你到家了我就安心了。挂了。” “哦。” 梁薇电话挂得很快。 陆沉鄞放掉手机,抬手覆上眼睛。 梁薇..... 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蚀入心骨。 第16章 梁薇挂断电话,周琳挤眉弄眼道:“你什么时候口味变了,老实交代,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啊。” 大家都竖起耳朵。 梁薇舌尖抵住上牙槽笑了笑,说:“反正没睡过就是了。” “少来了。” “就一普通朋友,挺有意思的一人。” 周琳撑着下巴回忆道:“我怎么没看出有意思啊,感觉他呆呆的,又一板一眼,不好玩。” 梁薇瞟了一眼张志禹,“像他那样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男人就好玩了?” 张志禹那麻将牌敲桌,哭喊道:“真是比窦娥还冤。” 周琳说了很关键的一点,她说:“可是他看起来很穷耶。” “是啊,他穷。”梁薇拿着牌的手顿了顿,“所以呢?”她抬起眼皮看向周琳。 “所以......”周琳一时语塞。 梁薇扔出个东风,说:“我也要穷了,手里还剩一百块,今晚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了。” 最后一百块输光的时候,梁薇起身,揉着脖子说:“不玩了,我去睡觉。哪个房间?” 张志禹:“三楼随便挑。” 梁薇的脚还没跨出棋牌室的门,手机响起,是以前家政阿姨的电话。 阿姨似乎很急,词汇组织很久才拼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先生胃出血送医院了!” 梁薇下意识的心一紧,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南城?” 家政阿姨说:“是啊,我前几天去打扫,发现林先生在,今天去他还在,喝得醉醺醺的,满地的酒瓶,我看他状态不太好,但是林先生的脾气你也知道的。回去后我就琢磨着,会不会出啥事,刚赶来一巧,人都倒在地上了,现在才刚送到医院。” 梁薇和家政阿姨都知道,林致深一般不会在这里久住,超过两天已经很稀奇了。 他喝得烂醉。 一个人在那间公寓喝得烂醉。 因为什么? 梁薇不想再往下想。 “我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再聚。” “诶,不是,你要去哪里?”周琳拔长脖子询问,梁薇已经不见了。 到达市中心医院时已经凌晨两点半,医院里除了急诊科几乎没有什么人。 林致深也已经住入vip病房,门口家政阿姨在等待。 看到梁薇,家政阿姨激动的站了起来。 梁薇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林致深躺在床上,她转过头对阿姨说:“谢谢了,回家吧,这里我来就好。” “好好。” 病房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暖黄色,但看上去并不温暖,反而冷的让人起寒。 梁薇拉好窗帘,不留一丝缝隙,她坐在床边看着林致深。 他的面色很苍白,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苍白。 她帮他掩好被子。 林致深忽然睁开眼,看向梁薇。 梁薇说:“我就知道你没睡。” “你回去吧。”他淡淡的说。 她没有动,“为什么酗酒。这不像你。” 林致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为什么回来,这也不像你。” 梁薇起身去倒水,周围静得没有一丝杂声。 她说:“我认识你六年了,你生病我来看望也正常。” 他那一声呵几乎是冷笑。 梁薇又说:“我希望,你不是因为我才酗酒的。” 她拿着水凝视他。 林致深说:“是因为你。” 梁薇不躲避,问道:“你爱我?” “不爱。”他也不躲避。 两个人都是那么干脆利落。 梁薇轻轻的笑了,“奥,那么你是不舍得我?”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在梁薇眼里就是默认。 这一切只是他的占有欲在作怪。 梁薇俯身靠在他耳边说:“你不是舍不得我,只是舍不得我这样一个人。”一个懂你内心最脆弱最懦弱一面的人,一个对你绝对忠诚和诚实的人。 而这个人从不能带给你快乐,所以你从来不会在乎。 林致深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他转过头和她对视,四目相对,脸近在咫尺,呼吸打在对方在唇上。 “你手上还插着针。”她提醒道。 林致深按住她的脑袋,让她俯得更低,他吻到她的唇,干涸的嘴唇有些脱皮,摩擦在她保养较好的唇瓣上,粗糙的感觉并不能带来愉悦。 他在掠夺,可是梁薇没有回应他,她甚至没有闭眼。 等他吻过,梁薇直起腰板,说:“你觉得这个吻愉快吗?” 林致深微微眯眼。 梁薇握起他的手放入被窝里,动作温柔,她说:“你当初把我带在身边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分道扬镳,这一生太长,我们永远都不能只活在痛苦的一面里。你能忍受这种煎熬,可我不行啊,林致深,你一直都不懂我。” 他的眼眸依旧深邃暗沉,橘色的灯光在他眼里倒映得十分冰冷。 梁薇说:“睡吧,我在这守着。” 他后来真的睡着了,梁薇沉在沙发里一直未合眼。 她当初怎么和他认识的呢。 时间太久,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在一家酒吧的包间里认识的。 她坐在林致深身边,陪着抽烟喝酒,他话不多,倒也轻松。 林致深长得很俊,气质也很好,不过她见多了,这种衣冠禽兽的富二代。 去上厕所的时候,偶然听到同包房里的女的谈论林致深。 她们说,别看那个男人长得好看,但是可难接近了,想从他身上捞钱省省功夫吧。 她们说,你知道吗,他是个瘸子,也不知道瘸成什么样,那方面行不行。 瘸子。 她忽然感兴趣起来,以至于后来在包房里一直在观察他的腿和脚。 那个晚上上床的时候发现,他确实是个瘸子。 他的右小腿整个都没有,都是假肢。 他把她抵在墙上做,至始至终没有去床上。 动作并不粗鲁。 就做了那么一次就被他带走了,她也接受这种‘包养’。 林致深很少和她做|爱,更多的时候是和她一起吃饭看电影,做一些很普通的事情。他给她钱,给她房子,给她一个表面上的家,他给了她太多东西。 但她和他几乎没有交心过,他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他身边的人听来的。 有可能是他们两个太过相似,所以她通过那些事情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几年,不痛不痒,不咸不淡,说是情人却更像是朋友,说是朋友,可是又不是。 梁薇扶着额头,头疼。 过去的事情千丝万缕都交织在一起,她甚至都不能给她和林致深的回忆圈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天明的时候病房里还是黑暗一片,她把窗帘拉太紧。 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致深下床,慢慢的,平稳的,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揽住她的肩,让梁薇靠在他怀里。 他抚摸她的手,手指骨分明,纤细而漂亮。 这双手无数次摸过他的假肢,而这个人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她懂他。 她懂他。 他从来都不信,可是不想放走唯一一个说懂他的人。 梁薇闻到熟悉的香水味,醒来。 两个人都沉默着。 还是例行检查的护士小姐打破了这种死气沉沉的寂静。 护士小姐拉开窗帘,阳光明媚,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检查完,说是没大问题。 梁薇站在窗边逆着光,说:“你好好休养,我走了。” 林致深淡淡的嗯了声,“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也好。”她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梁薇临走前,林致深忽然叫住她,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梁薇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却笑着反问道:“我身边那么多男人,你说的是哪个?” “昨晚,在海边,和你一起的那个人。” 梁薇长长的奥了一句,“认识的朋友。” 他偏过头没再看她,梁薇离开。 视频里,梁薇笑得很开心,发自真心的。 昨日,月圆的中秋,有人在笑有人在醉。 ...... 林致深叫了两个人,一个人载梁薇回去,一个人把梁薇的车开回去。 两辆车同时驶入乡间小道挤进楼房之间时,村里的老人眼睛都直了,又在议论非非。 梁薇很困,匆匆进门,瞥了一眼陆沉鄞的院子,那辆面包车不在,他应该在上班。 ...... 下午,林致深起来上厕所,瞥到沙发上的手机。 是梁薇的。 他知道梁薇的锁屏密码,解锁,跳出来一条信息。 陆沉鄞:你回来了吗? 陆沉鄞。 林致深看着这个名字思索很久,拿了手机,出院。 司机接到他的电话很吃惊,想劝他休息来着,又怕被骂,只好按照林致深的吩咐开车带他去梁薇的住所。 路途很长,他长时间坐得很不舒服。 到达别墅时已经黄昏,最后一丝光线渐渐隐没在云层里。 周围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林致深抬头望着这个别墅,没有一个房间的灯是亮着。 他猜梁薇还没醒。 他坐在车里等。 村子不宁静,总有些闲言碎语在流淌。 陆沉鄞回家,面包车路过那辆黑色轿车,艰难的从旁边挤过,他望了好几眼,隐约看到个男人。 只是不知道那辆车停在梁薇家门口干嘛。 “林总,要不敲门?您脸色不太好。” 林致深又抬头望了眼窗户,灯忽然亮了。 他说:“我去找她,你在这等着。” 梁薇睡醒下意识的摸手机看时间,却什么也没摸到,忽然意识到可能落医院了,匆匆忙忙穿衣服打算去医院,一开门,林致深西装笔挺的站在家门口。 (二更) 李大强刚从医院回来,又和那家人吵了一架,火气大,脱下外套直接甩在水池台上,用凉水抹了把脸。 “那一家子都是蝗虫,想把老子骨头都啃光!他妈的,怎么摊上这家子人!要是真打官司老子难道还怕他不成!” 听到李大强的骂声陆沉鄞从屋里出来,安慰了几句,扭头看到梁薇家门口站着个男人。 像是那辆车里的男人。 就这么远远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应该很有钱,活得很精致。 陆沉鄞听着李大强的喋喋不休再也挪不出声。 “帮我去拿把锄刀,地里草怎么这么多。”李大强撩起袖子打算去除草。 他们家的院子和梁薇别墅之间隔得那一小块里种了大葱,也是九死一生,八月的时候高温,差点枯死。 不枯死又能卖几个钱。 李大强没走几步,斑驳苍老的手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如石像般定在原地。 他张大的嘴合不上,转身快速进屋。 “舅舅,锄刀......怎么了?” “没...没啥事......我去躺一会,突然有点累。” “嗯,那我去弄草。” “好好,随便你。” 陆沉鄞拿着锄刀,时不时看一眼梁薇那里,下刀割去第一把草的时候,他看到梁薇迎那个男人进屋。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 他除完两排,忽然起身往回走。 冷冷的水冲在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舒畅,能让他冷静下来。 而那个男人还没从她房子里出来。 ...... “你的手机。”在她惊愕之余林致深递出手机。 “奥。” 梁薇抿抿嘴,问道:“要进来坐一会吗?” 她习惯性的挽住他的手臂,扶着他进来。 “你坐会,想喝什么吗?”梁薇走到冰箱那边。 林致深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在白色雕花的沙发上坐下,“矿泉水。” 梁薇把水放到茶几上,说:“其实你不要亲自跑来的,叫小刘送来就好了。” “我想看看你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梁薇笑着转回厨房烧水。 她说:“那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不像你的风格。” 水壶嗡嗡的响着。 梁薇双手撑在厨房的琉璃台上,说:“那你觉得我应该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林致深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说:“至少像这样冷清的地方你是待不下去的。” 梁薇笑着,从柜子里拿出茶包。 漫长的沉默后,水开了,她冲下去的时候热气腾腾的冒着,水蒸气打湿她的睫毛。 他喝完一杯水,起身,“我走了。” “我送你。” 她站在林致深的右侧扶着他走向车子。 其实没有她这个人形拐杖,他也是可以走的,只是走的慢一点而已。但她已经习惯了,如果可以让他舒适一点,扶一把也没什么。 他太累了。 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和林致深见面,所以梁薇没多说什么,只是要他好好休息。 这句话她曾经也一直在和他说。 车子离开,尾灯最后的一丝光线也没了,路面上只有邻里家的灯光,梁薇站在路口见车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踩到路上的碎石子,碾出声。 她下意识的朝陆沉鄞家的院子望去。 一望,怔住了。 他就在那面白墙边,看着她,整个人都隐没在夜色之中,只能看得清人的轮廓,他是什么表情,她不知道。 梁薇向他走过去,和他一起藏匿在漆黑的夜色下。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走进,才发现他没有穿上衣,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头发也是。 梁薇把他上下扫描了一遍,皱眉,“你又用自来水冲澡?不冷?” 陆沉鄞淡淡的说:“习惯了。” 梁薇拉他的臂膀,往屋子的方向拽,“去换衣服,陪我去打针。” 陆沉鄞没多说什么,回屋换衣服。 梁薇倚在水池边等他。 李莹从屋里跑出来,仰望梁薇,奶声奶气的说:“阿姨又要去打针了吗?” 梁薇弯下腰摸摸她的脑袋,“是啊,最后一针了。” 李莹说:“打针可疼了,不过每次打完哥哥都会给我买好吃的,哥哥也给阿姨买吗?” 梁薇:“他没有。” 葛云本来在灶前生火烧饭,见孩子不见出来找,看见梁薇眸色暗淡,随即挂起笑容,说:“小莹过来,别乱跑。”她朝梁薇点头示意,梁薇也点点头。 梁薇本来是想要去医院拿手机,穿戴整齐。 葛云没再多看她一眼,抱起孩子进去,她穿的米色的休闲外套在老旧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卑微。 陆沉鄞换了牛仔裤和长袖衬衫出来,里面穿的是白色的工字背心。 梁薇浅浅的嘶了口气,目光发直。 他手里拽着最后一瓶药水。 梁薇说:“终于最后一针了。” “嗯。”不走心的应答。 转角出院子的时候,梁薇瞥到杨树下的人影吓一跳。 蛤|蟆正对着杨树在尿尿,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朝梁薇笑笑,那种笑,让人起毛。 陆沉鄞揽住她的肩示意她继续走,只是小小的揽了一下,很快就松开。 梁薇小声嘀咕道:“那老头真恶心。” “他就那样的人。”他淡淡的说。 “那个老头没家人吗?我怎么看他脑子有点问题啊。” “听说他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平常和他讲话倒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陆沉鄞侧头看她,她今天穿得很好看。 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站一起,十分搭。 ...... 五天打针的钱陆沉鄞帮梁薇结了。 梁薇依旧晕针晕得黑天昏地。 陆沉鄞只是让她靠着缓神,想等她清醒过来再走。 董医生好心叮嘱道:“这一个月不要抽烟喝酒,不要吃太辛辣的东西,注意休息。” “好,谢谢。”陆沉鄞替她回答。 见她皱眉干呕阵阵,陆沉鄞也皱起了眉,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背安抚拍打。 董医生的妻子说:“小陆你还真是老好人。” 陆沉鄞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回答道:“我家的狗把她咬了,应该负点责任。” “诶,我听说你家那狗咬了好几个人了,不杀留着干嘛,等它再咬人?” “已经被舅舅牵起来了。” 董医生的妻子嗤笑一声,“下回逃出来再咬人,那可得有罪受了。” 陆沉鄞沉默着。 他知道周围的人怎么说。 那些恶言恶语和对外来人口的不欢迎都藏在他们微笑客气的面具下。 董医生的妻子又说:“记得把狗牵牵好,要是把街坊邻居咬了,不好。” 陆沉鄞点点头。 梁薇睁开眼,已经没有了晕眩感,她示意陆沉鄞离开。 走出董医生家,梁薇说:“终于最后一针了,不用听她们那些酸话了。” “嗯。” “你不开心了?” 陆沉鄞摇头。 梁薇啧了声,“你这脾气怎么这样,一眼不合就不说话。不开心就不开心,说出来,沉默算什么。” 陆沉鄞偏头深深的凝视她。 他是不开心。 这一生,不开心的事情那么多,唯独那么几件特别深刻。 比如那个男人进了她家。 比如他们明天没有理由可以见面。 梁薇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觉身边没人,回头才发现他停在那里不动了。 高耸的杨柳树挡住了月光,柳条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偶有枯叶落下。 是入秋的季节了。 “你怎么了?” 他只是凝视她,映着幽深的夜。 梁薇走到他跟前,笑着,黑发飘扬。 “你在想什么?”她问他。 他沉沉的问道:“明天,明天你想做什么?” 梁薇垂下眼,像是在认真思考,良久,给出答案:“大概睡一觉吧。” 他又问:“那后天呢?” “还没想好。”梁薇拍了下他的肩,“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梁薇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她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去,背过身,接起电话。 那头似乎说了很多,梁薇咬破唇,血从里面渗出,腥气瞬间充斥满这个口腔,到最后,她低低的应答了句我知道了。 她握着手机,白皙的手背节骨吐出,淡青的血管微微凸显。 梁薇双手抱臂,吐了一口气,以尽量温和的语气对陆沉鄞说:“看来我明天不能睡个好觉了,后天的行程也要定了。呵,真是一刻也不得闲。我先走了。” 她朝他挥挥手,步伐紧凑的离开。 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一声又一声,似寺庙里的钟声,让人清醒。 她的明天没有他。 陆沉鄞回到家,倚在水池边。 他望着梁薇的卧室,灯亮着。 那座别墅不论外观还是装修都是那么高档精致,和她一样,或许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也是一样的。 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心生烦闷,他回屋拿烟,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抽,烟雾都深深吸入肺部。 葛云已经带着小莹去睡了,李大强大概也在屋里。 耳边很清净。 一根烟抽完的时候,他听到梁薇院子里车解锁的声音。 他碾灭烟起身望去。 梁薇在倒车。 她要离开。 陆沉鄞往前走了几步,又止住。 梁薇好像没看见他,着急的开车就走了,只留下车轮与地面摩擦的淡淡余音。 就像她那天说的,她会离开,他也会。 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 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结识而已,只不过对她动心而已。 这年头,这些都太不着边际了。 她那么好,活得那么高贵,他呢,不过是个没学历没钱的穷小子。 她随便一场牌就可以输掉他一个月的工资,眼也不眨。 那份阔气,这辈子可能他都不会有。 他站在爬着青苔的泥地上,月光将他的影子踩碎。 (三更) 梁薇开了七个小时的车才达到龙市,到市中心的医院的时候已经天明。 她从车里下来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有点晕眩。 清晨,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店铺也都没开张。初秋的早晨有点冷飕飕,街对面飘来袅袅的雾气,她去那家包子铺买了豆浆和馒头。 她穿了白衬衫和牛仔裤,没化妆,看起来很干净干练,包子铺的小伙计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 医院十点才能探病,现在才七点多。 梁薇吸了口豆浆,沿着熟悉的街道走。 幸好,那家肯德基没关门。 她走上二楼,坐在床边,可以看到龙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街上偶有几个行人骑着电瓶车驶过,还有最早一班的公交停在红灯前,车厢里空荡荡。 今天是周末,街道应该会更加繁华热闹。 两三个穿校服的女学生端着托盘上来,坐在梁薇前面一桌,皮间散发,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还泛着金黄,唔,染过了。 梁薇认得那校服,马桥高中的。 周末还穿校服,看来是艺术生补课。 这个学校倒是几十年如一日。 她轻轻的笑了笑,瞥向那个十字路口。 她喜欢看街上的人来人往,看他们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和神情,世间百态也就是这么回事。 对桌的一女生突然大骂一句操。 梁薇没转头,只是静静的听着。 那女生说:“那个贱人,居然敢抢我男朋友!昨天真是气死我了,还跑来和我炫耀,烂逼货,妈的,再和我嚣张我肯定弄死她!” 其余两个女生附和着。 她们吃完东西走了,梁薇依旧坐在那里,玩玩手机打发时间。 太阳整个出来了,肯德基人也多了,街上开始车水马龙了,这个城市复苏。 一切都太过熟悉,熟悉得让她十分不舒适。 安静到繁华的孤独,无知青春的嚣张跋扈。 这些她也都曾经历过。 为什么要承受,为什么要经历,有时候她觉得这大概就是命。 她的发散在一边,挡去阳光,梁薇回过神时已经九点多了。 拖地的清洁工时不时看看她。 她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走出肯德基。 走到医院不过几分钟的事情。 她拨了昨天的那个号码。 “哪个病房?” 那头的男人说:“五楼,503号。” 普通病房里有三张床位,都住满了,走廊里也都是搭的床。 熬了一夜的小护士眼袋深重,撑着下巴在打瞌睡。 梁薇穿过那些临时病床,寻觅一阵才找到503号,靠走廊尽头。 “薇薇,你来了啊,快进去吧。”男人灌热水回来正好在门口遇上。 梁薇看向他,耳鬓已经有了白发,面容也苍老了不少。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还算客气的笑容。 “快进来。”男人打开门,招梁薇进去。 徐卫梅躺在靠窗的病床上,今天阳光好,照在她身上看着很干净。 “老孙,这是你女儿?”隔壁病床的老头子问道。 孙祥尴尬的笑笑,没多说,别人以为这是默认了。 老头子的老伴说:“你女儿长得真好看。” 梁薇浅浅的吸了口气,在徐卫梅的床边坐下。 孙祥把热水壶放好,对梁薇说:“哎,医生说不知道什么事时候才能醒,抢救了一夜,捡回条命。你上大学后就不常回来,你妈经常念叨你,她要是现在醒来看到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躺在病床的女人皮肤褶皱,岁月毫不留情在她脸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孙祥又说:“你以后多回来看看你妈,她也不容易,过去一直拼死拼活的赚钱,要贡你上学又要还......哎,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啊。” 病房里忽然变得很宁静,其他两床的人似乎都在看着他们。 梁薇不想被别人看戏,对孙祥说:“我们出去说。” 走廊里满是人,她把孙祥带到楼梯口。 简单明了的开口道:“以前那点破事你别再和我提,也别当着别人的面提。” 孙祥拱着手,点点头。 梁薇:“等她醒了我就走,别和她说我来过。” 孙祥惊讶的抬起头,“你妈一直在念你,薇薇,别这样,陪陪她,我们都老了,别的不求,只求子女多陪陪自己。” 梁薇笑了笑,“叫孙朝陪就行了。” 孙朝是他孙祥的儿子。 比她会做人,比她孝顺。 孙祥说:“这怎么能比,你是卫梅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是你妈啊。” “孙朝一口一个妈,不也叫得挺顺的,脾气软到骨头里。”软到骨头里,贱到血肉里。 见孙祥一脸难堪,梁薇说:“你回去睡吧,今天我来守。” 他一夜没睡,眼睛红得都快滴血。 “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叫我。”孙祥走得很慢,他腿有风湿,一直不好。 梁薇望着那个苍老的背影咬紧了牙。 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他妈的,到底算什么。 ...... 刚过午饭的点病房来了一些人,时隔多年,所有人都变老了。 徐卫靖提了水果和补品,见到梁薇他也很惊讶。 黄|菊娟一向是直肠子,看见梁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分贝,连夸她越来越漂亮了。 黄|菊娟捏了把徐敏的手臂,“怎么不叫人?” 徐敏摘下耳机,懒懒的叫了声姐。 梁薇站着窗边不咸不淡的看着他们。 徐卫靖看着躺在床上的妹子心中很感慨,“早上接到你爸爸电话吓了一大跳,脑溢血可不是个小毛病。” 黄|菊娟哎哟了声,“这啥时候醒啊?” 梁薇倚在窗台边上,双手抱臂,淡淡的看着他们,说:“不知道。” 黄|菊娟走到梁薇身边,说:“今年27了吧,男朋友定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 “那得抓紧点,都二十七了。” 梁薇挑挑眉。 徐卫靖转过头问道:“你爸呢?” 梁薇:“你说什么?” “你爸爸人呢?” “我爸爸不是在牢里蹲着嘛。”她漫不经心的说道。 徐卫靖面色不佳,被她的话噎住。 他缓过神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薇薇啊,你孙叔是个挺好的人,别这样。” 她看着他,抿唇,冷冽的眼神让徐卫靖也不想再提起那些事。 徐卫靖叹了口气,说:“今晚你候着?” “嗯。” “那行,明天我来。” 黄|菊娟张大嘴,小声的对徐卫靖说:“你说什么糊涂话呢,你不上班了?” 梁薇说:“不用了,我和那个人轮着来就可以了。” 徐卫靖也不敢忤逆自己的妻子,懦弱的点点头。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他们走了,病房又清净了。 梁薇坐在那里,看着面容安详的徐卫梅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火。 但是她不能对这个女人大喊大叫,也不能责怪她半分。 她一直坐到日落,好似做了一场大梦,黑暗来临时突然清醒。 隔壁的老太婆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不吃饭吗?食堂现在开着。” “好,谢谢。帮我看一会我妈妈,我去打个饭就回来。” “好好好,去吃饭吧。” 龙市的气温比南城低很多,昼夜温差特别大,梁薇从电梯里出来,穿堂风吹得她浑身一抖。 跟着指示牌走到食堂,食堂里人也不多。 都是些没味道的食物。 梁薇点了份牛肉面,面要现煮。 她坐在餐桌边等。 手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电,她没有打开网络,仿佛与世界隔绝。 翻翻短信记录,除了一些推荐短信和垃圾短信,也只有陆沉鄞了。 她点开对话框,给他发短信。 ‘你在干什么?’ 这个时间点不用猜也能想到,他在吃饭啊,吃完饭洗澡睡觉。 他的生活枯燥又死板,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他昨晚问她明天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深奥。 面打包好,陆沉鄞还没回她短信。 冷风打在身上,梁薇走得并不急。 风越来越大,似乎是要下雨了。 梁薇回到病房的时候,豆大的雨点正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窗上。 面已经糊了,她依旧吃完了。 隔壁的老太婆说:“你今晚打算怎么睡?” 陪夜的人是没有床位的,多数都是在病人身边倚着睡,或者打地铺。 梁薇把碗筷收拾好,说:“我就这样坐着睡就可以了。”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像我这把骨头,坐一夜大概第二天直不起来了。” 梁薇笑笑。 他们都睡得很早,也十分容易入睡,病房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外头风雨交加。 梁薇看了下南城的天气预报,说是有小雨。 窗户没关紧,风从缝隙里挤进演变成怪物般的呼啸。 他始终没有回复。 梁薇放了手机,双手枕在床边上,试图入睡,她的母亲就在她身边,却并不能为她带来一点点的安全感。 萧瑟的夜,微凉的心,孤单的一个人。 她想起那个要陪她过完中秋才肯离去的陆沉鄞。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没看到期望的? 我就不开车。 <( ̄ˇ ̄)/ 感谢大家订阅支持,前30个留评发红包哦,虽然我依旧在吃土。 第17章 雨夜在喧嚣,让梦境更清晰。 梁薇做了个梦,和这个夜晚不一样,梦里阳光普照,和风阵阵,恬淡安宁的不像话。 并不发达的小村庄,没有几户人家,门前有颗好几年的橘树,院子都还是泥地,门口的台阶用红砖铺平,缝隙里夹杂着雨后滋生出的青苔。 春天有些冷,但有阳光倒也算暖和。 生长在砖瓦房墙根处的野花已经逐渐绽放,花骨朵并不大,小拇指甲般的大小,是蓝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甚是好看。 烟囱上头炊烟袅袅,敞开的大门里传来阵阵饭香。 “阿薇——阿薇——” 有人在喊她。 阿薇。 只有奶奶会这么喊她。 橘树旁站着老妇人,她搓着红肿的双手,说:“别玩了,吃饭了,弄得手上都是泥,快去洗洗。” 她踩在小矮凳上,矮小的身子勉强可以勾到水龙头。 都是一些家常菜,腌黄瓜,炖烂了的红烧肉,炒青菜。 她最近迷上了糖拌饭,在白米饭上倒上糖,加热水,搅拌,汤水甜又暖。一口气连吃了三碗,肚子圆了一圈。 阿公没了牙,口齿不清,看着她笑个不停。 她问老妇人:“奶奶,我棒吗?” 都说吃很多饭的小孩子会特别招人喜欢。 老妇人摸着她的头说:“棒,怎么不棒,但是不能再吃了。” 梦境画面一转,年轻的女人骑着脚踏车回来,她跑过去,得意洋洋的说:“妈妈,我今天中午吃了三碗饭哦。” 女人笑得温婉柔和,牵着她的手往房里带。 第二天清晨,女人骑着脚踏车离去,老妇人扛着锄头去下地干活,她就跟在老妇人后面,沿路,有无数新鲜的花草,沾着昨夜的露水。 一切都是新的模样。 老妇人除完一片草再回神时田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她又扯着嗓子喊道:“阿薇——阿薇——” 梁薇从另一边的树林里窜出来。 老妇人说:“别到处乱跑,野丫头。” 她总是像脚上生风,一转眼人就不见,管也不管不住。 邻里都说,这梁家的孩子可调皮了,野得很。 忽然之间,天色瞬息万变。 梁薇骤然睁开双眼,眼角泛湿,被枕了一夜的手臂酸麻不已,她看着这个病房,慢慢慢慢缓过神来。 她看向病床上的这个女人。 徐卫梅从来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个温柔的女人,她对她尽了所有母亲的责任,给了她所有能给的东西。 她也明白,这个女人深深的爱着她。 所以她努力不去怨恨她,也不去责怪她。 可事实就摆在那边,谁能做到心无芥蒂。 梁薇双手掩面,上下揉搓了几下,深深吸了几口气。 天渐渐明朗,雨也不下了。 大家都醒得早,开始刷牙洗脸吃早饭。 趁着护士给徐卫梅输液的功夫,梁薇打了些热水给她擦脸擦手。 躺在病床上的老头说:“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没几个愿意伺候的,像我儿子就是,哎,工作忙,也没想他能伺候我,只是都不常来看看我。” 老太婆拍拍他的手,安慰他。 梁薇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她或许和老伯口中的儿子一样,都不是孝顺的人。 等孙祥中午来替换,梁薇没有多逗留,也没和孙祥多说一句话。 她去附近的酒店订了个房,梳洗完没有丝毫困意,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发愣。 杜绝网络,手机就像是块砖。 陆沉鄞没回她信息。 在酒店用过午餐梁薇开车前往龙市的乡下。 那个叫做云港乡的乡镇稍微比以前繁华了点。 开到镇子的入口时她打方向盘又掉头回去。 车子停在荒凉的公路边,梁薇抬手覆在额头上,呼吸沉重。 唤醒的她是孙祥的电话,他激动的说:“你妈醒了!你妈醒了!” 梁薇淡淡的说:“醒了就行,我不来了,我先回去了。” 孙祥在电话那头苦苦哀求,“算孙叔求你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妈又病得重,医生说过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现在她睁眼了,你就过来和她说几句话让她看看你好不好?” 梁薇赶回医院。 可是她在想,云港乡的那个家现在是什么模样,是不是已经布满了蜘蛛网,那颗橘树是不是依旧长青,纵使物是人非。 徐卫梅戴着呼吸面罩,还不能讲话,她看着梁薇,眼泪从眼角滑到枕头上。 梁薇不知道能与她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的和她对视。 她们是母女,可能心有灵犀,能读懂彼此眼神里的东西。 她在乞求她释怀。 最终 ,梁薇妥协。 她拉住徐卫梅的手,轻轻拍打了两下,示意她放轻松放宽心。 娴静的一个下午,雨后空气清晰,这一切看起来倒也显得舒畅适人。 ...... 待了一段时间,徐卫梅的气色一般般,但是总归是慢慢会好起来的。梁薇本来打算过几天就离开龙市,每天对着她,总归有些不自在。 和徐卫梅也有三四年没见过了,撇开这些事,梁薇的日子过得还算快活。 就像那些人表面看到的那样,花天酒地,直播赚钱。 九月末的那天,秋高气爽。 梁薇本来还在酒店睡觉,突然接到孙祥的电话,他说,她走了。 毫无预兆的走了。 梁薇赶到医院,尸体已经被抬走了。 她和孙祥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沉默着。 孙祥双手供在一起撑着额头,说:“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我就去买个饭,回来看到医生在抢救,一句话都没说,一句都没有......”他苍老的眼微红。 脑溢血这种东西,本来就...... 孙祥垂着脑袋,又说:“你真的别再怪她了,她是你妈啊!一辈子都在为你操心。” 梁薇仰靠在椅子上,后脑勺抵在墙上,有点凉。 她说:“我不是怪她,只是有些事情很难过得去。” 孙朝匆匆忙忙赶来,还穿着保安制服,跪在孙祥面前哭喊道:“我妈呢?” 梁薇淡淡的看着他。 多有情义啊,多深情啊。 好似他才是亲生的一般。 梁薇一字一句的说:“你妈死了。” 孙朝指着梁薇骂道:“你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她难道不是你妈?你还有没有点孝心?” 梁薇右腿轻轻搭在左腿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猴子一样在那边上下乱窜。 “好了,别大喊大叫了!”孙祥瞪了孙朝一眼。 梁薇说:“葬礼我来办就行,毕竟,她也没嫁入孙家。” 徐卫梅和孙祥是夫妻,但是没有实名登记,而她到死,户口本上丈夫那栏还是梁刚的名字。 可悲又可怜。 梁薇联系了徐卫靖,叫他来一起操办葬礼。 临走之前,梁薇对孙祥说:“下葬后你可以去祭拜,葬礼别来,省得又让别人说三道四,我真是听烦了。” 孙朝气得差点跳起来,“爸,你看看她,什么态度!” 孙祥望着梁薇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无力再多说什么。 ...... 按照习俗本是应该在家里办葬礼的,但那个家...... 梁薇和徐卫靖商讨过后决定在殡仪馆办,请了一些徐家的亲戚,还有一些梁家的亲戚,自发过来送葬。 来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三五成团聚在一起。 殡仪馆的仪式很简单,进行默哀三分钟,奏世上只有妈妈好,围绕棺材走两圈进行悼念,随后哭丧,最后火化。 梁薇没掉一滴眼泪。 在等骨灰的时候,她坐在靠墙的长凳上发愣。 远处的闲言闲语不断飘来。 所谓葬礼,不过是一些很久没有见面的人的一个契机,是他们聚在一起交流八卦信息的餐会。 梁薇在墓园给她买块地,本来说是要安葬在梁家祖宅那边,但是梁薇不愿意。 徐卫梅恨透了梁刚,她又怎么能让她葬在梁家。 梁薇在她坟前点上香,烧了元宝。 祭拜完,该散的都散了。 徐卫靖虽然很听老婆的话,但是对这个唯一的妹子也算得上真心真意,也深知过去梁家的事情。 如果梁薇现在还小,他可能会把梁薇带在身边养,但是孩子都那么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徐卫靖站在梁薇身后,问道:“以后就还是在别的地方生活?” 梁薇烧完最后一枚元宝,起身面对他,“嗯,我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你应该过得挺好的,也好,不让我们担心。以后要是结婚了,记得把他带来给舅舅看看。” 梁薇点头,应敷。 “弄完就去休息吧,这几天办这事,我看你也没睡过觉。” “好,你们先走吧。” 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坟前那缕香雾。 梁薇想起那天下午,徐卫梅望着她的眼神。 这一生,徐卫梅都过得不是很安稳,一切也怪不得她。 梁薇弯腰手指骨拂过墓碑上的照片,轻轻的叫了声妈。 这一生,我们都过得不安稳。 注定受尽煎熬,注定被折磨。 我们唯一共同能责怪的也只有那个男人,像渣子一样的存在,像废物一般的存在。 可他,永远都是你的丈夫,我的父亲。 我们曾一起,背叛了他。 第18章 十月中下旬,梁薇打理好徐卫梅的后事回南城。 徐卫梅这些年攒了一些钱,孙祥本来把存折给她,梁薇也没要。 她连夜回南城,离龙市越远就越是能喘气,那根悬在脖颈上的细丝终于慢慢滑落。 达到南城乡下时天还没亮,灰蒙蒙一片,路灯也还亮着,光晕下飘荡的湿雾形态明显。 镇上人倒是不少,大概都是来赶集或者摆摊的。 天亮得晚,可时间不会跟着晚。 梁薇把车停在路边,走向刚开门的杂货店。 “老板娘,拿包中华。” 老板娘正对着镜子刷睫毛膏,不悦的皱眉,抬头看了眼梁薇,“软壳还是硬壳?” “软壳的。” 老板年从玻璃柜台里抽出一包扔给她,“四十五块。” “再拿个打火机吧。” “打火机一块钱。” 最劣质的打火机,上面还有半裸的女人图片。 梁薇边往回走边撕开烟的包装,抽出一根闻了闻,夹杂着清晨的清新味,心旷神怡。这一个月没抽一根烟,她憋得难受。 她咬着烟头,熟稔的点上火,狠狠吸了一口。 心头的郁结似乎随着那些烟雾一同消失在了空气里。 梁薇靠在车边打算抽完一根再回去。 镇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路灯也在天渐亮的时候关闭。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浓重的鱼腥味,梁薇下意识的抬手掩鼻,不经意的一瞥,却瞥见了个熟悉的人。 她放下手:“陆沉鄞!” 他穿着黑色防水的背带裤和雨靴,手里搬着一箱东西,是塑料装的装箱盒,似乎是水产品。 他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望去,就望了一眼,继续走,装作没看到。 梁薇嚯一声,跑过去,跟在他身侧,随着他走。 “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他沉沉的答道。 梁薇探头朝塑料箱里看去,是满满的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很新鲜,还活蹦乱跳的。 她说:“你不会真去捕鱼了吧?” “嗯。” 她穿着黑色的阔腿裤和黑色的高跟鞋,踩在菜场泥泞的地上,泥浆反溅到她裤脚上,梁薇倒也没在意。 陆沉鄞微微侧过头,不去看她,自顾自的走。 “陆沉鄞,你怎么又不和我说话了。闷骚。” 他喉结滚动,终是没张口。 她抽完最后一口烟,碾灭,问道:“你现在是要去卖鱼吗?” 他皱眉,“你抽烟?” 梁薇笑笑,“一个月已经过了。” 陆沉鄞低下头。 对,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他把鱼搬到摊上,蹲在那里开始整理,白衬衫的袖口高高挽起,抓鱼的手骨节分明。 梁薇站在他面前,浅浅的阴影罩住他。 “哟,还有螃蟹啊,不过好像不是很肥。” 他眼也没抬。 梁薇蹲下,抓起一只螃蟹挥到他脸前,继续说道:“这是你的副业?” 陆沉鄞沉了一口气,答道:“不是。” 梁薇放下螃蟹,拍拍手,说:“行呗,那陆老板帮我称点这鱼还有螃蟹,可以吗?” 他蹲在那继续收拾,说:“你不用照顾我生意。” “你不卖?那行,我去别的摊买。” 他不说话,沉默的大概意思就是那你去别家吧。 陆沉鄞拾起梁薇跟前的网袋,她的高跟鞋皮很亮,透着一股凛冽的气息,她露出的脚背皮肤雪白,还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脉络。 梁薇说:“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他的手顿了顿,“没看到。” “说实话。” 他又沉默。 梁薇:“奥,我懂了,责任负完了,所以就没必要再和我说话了,对吗?” 他低低的说:“不是。” “那是什么?” 旁边的摊贩都看戏似的偷偷瞥着他们,陆沉鄞有点不自在,对梁薇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做生意了。” “行,那我们晚上见。” 陆沉鄞霍地起身,叫住她,“梁薇。”淡淡的音色带着点恼怒。 他说:“没必要。” 见面的理由是什么? 所以没必要。 梁薇背对着他挥挥手,离开。 陆沉鄞双手渐渐握拳,盯着她的背影眼眸深邃。 她总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偏偏他就被她搅得心神不宁。 “老板,这鱼怎么卖啊?”有个大婶扯着嗓子问。 陆沉鄞回过神,“六块钱一斤。” 梁薇去超市买了些吃的和用的再回的别墅。 已经十月下旬了,离那天越来越近了。 她回到家就倒在床上,窗外的阳光很好,路边的树草都开始有了秋意,显得这阳光十分倦懒漫漫。 透过落地窗,她能看到比较完整的一片天空,湛蓝无云,蓝得深沉。 这段时间整个人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望着天,望着望着不一会就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外头似拖拉机的声音吵醒的,还有时高时低的人声,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梁薇看了眼手机,已经中午了,倒也不算晚,她裹了条毯子走到后窗边上,探出头朝远处望去。 有几颗高大的合欢树挡住视线,但还是依稀能看见远处那片农田似乎在收割,河边上站了许多人。 唔,秋天,是该收获了。 “大强!麻袋!多拿几个!” 楼底下葛云的嗓音响亮而焦急。 不一会,乡间小路上出现葛云的身影,穿着暗红色的夹克外套,头发随意扎在后面,连跑带奔的携着一捆麻袋往农田的方向走。 梁薇倚在窗边,压住垂荡的白色的窗帘,窗外徐徐的清风夹杂着秋天熟暖的气息悉数飘进来,她深深吸了一口。 这是用文字无法形容的一种感觉,真的太微妙了。 过去和现在,有些东西交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过去,这种感觉太微妙了,而她,深深眷恋着那个过去。 无论是阳光明媚的春天,还是又凉又暖的秋天。 梁薇重新躺回床上,开始刷淘宝,身边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她打算近几天开始做直播。 以前的衣服那些人没看腻,她也穿腻了。 她不喜那些故意露肉的衣服,但是偏爱礼服。 经常购买的那家店上了新款,是抹胸的黑色包臀短群礼服,腰部用了比较透明的黑纱做衔接。 看起来干练又不失端庄。 她下完单去整理直播用的房间,把麦什么的都装好。 这个房间除了上次那张看中的情趣房,其他的还来不及装饰。按照直播的套路,梁薇觉得她应该在角落里堆几个超大的泰迪熊,这样好显得她比较女人可爱。 她上微博,发了个要开直播的公告,顺便刷了刷上次的评论。 有人说:主播,我就喜欢你这种骚样。 梁薇笑出声,关掉微博下楼煮东西吃。 上次买的速冻饺子还在。 吃完饺子,她刷碗。 这样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波澜,纯粹的小幸福。 午后的阳光渐渐开始变柔,梁薇站在院子里,想着要不要在亭子那边种点什么东西。 比如,菊花...... 思索之余,陆沉鄞的面包车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提前下班回来了。 从车里下来匆匆忙忙进屋拿了什么东西又跑出去了。 倒是没再穿那条防水的塑料背带裤。 想到他那身装扮梁薇忍不住笑。 怎么看都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 梁薇锁好门,去寻他。 稻田几乎一望无际,一块块的分隔分明,似巧克力块。 收割机正慢慢的匍匐过田野,原本金黄的农田经过它的洗礼展现出最原本的泥土,泥土里还留着水稻的根,又短又硬。 所有人都忙着收稻子,说的是本地话,梁薇也听不懂。 “现在割的不是你们的?” 梁薇的突然出现吓了陆沉鄞一跳,他睨着她,转头继续看收割机,不理她。 梁薇捅了下他的手臂,“嫌我烦了?不想理我?” “不是。”他看她一眼,但很快挪开视线。 他没有办法仍由梁薇误会他的心思。 村民都跟着收割机走,谁都不愿退后一步,就怕明天收割机去了别的地方割,轮不到自己。 她慢悠悠的跟在陆沉鄞走,粉色的居家拖鞋踩上有些微湿的泥土。 陆沉鄞突然回头对她说:“你别跟着了,这里湿,也滑,等会别摔倒。” 梁薇挑挑眉,大步向他走去,像个故意要唱反调的孩子。 小河边的狗尾草已经开始泛枯,她随手扯了两根拿在手里把玩。 “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个?”梁薇把狗尾草的毛绒头去掉,把枝干咬住,另一头撑在眼皮上,枝干在她眼睛和嘴巴之间弓成一种弧度,眼睛被撑大好几倍,她把脸凑过去。 陆沉鄞停下脚步,伸手取走她咬着的狗尾巴草,说:“玩过,但不安全,很容易戳进眼睛里。” “那是你玩得不精。” 他不想和她争辩,“你快回去吧,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我觉得挺好玩的。” 两个人对视相持许久。 梁薇傲起下巴,往前跨一步,拖鞋和他的球鞋碰到,一软一硬。 陆沉鄞浅浅的叹气,说:“我等会要帮忙收稻子。”没空陪你。 “那我帮你。” “梁薇。” “陆沉鄞...让我跟着你,不行吗?” 我不是个缠人的人,可我想跟着你。 如果我搬到乡下住只是为了自己那点狗屁憧憬,那么现在,似乎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第19章 梁薇望着他,带着一丝倔强。 陆沉鄞别过头,淡淡的说:“那随你。” 收割机收割完一户人家的稻田,其余人一窝蜂挤上去,想让他先收割自己的田地,其中不乏有葛云,她也扯着嗓子喊。 李大强倒是会做人,给开收割机的人递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有烟吗?”梁薇同他一起望着远处,风吹稻浪,她的声音也变得柔软淡淡。 陆沉鄞从裤袋里掏出烟递给她,连带着打火机。 “我猜,你们得轮到最后。”梁薇抽着烟,轻描淡写道。 刚收完的稻的人家推着三轮车把稻谷运走,梁薇和陆沉鄞往后退了一步为其让道。 梁薇说:“你们家没有这个推车吧?别人凭什么先借给你们。” 陆沉鄞说:“我知道。” 李大强似乎交涉失败,拉拢着脑袋朝陆沉鄞的方向走来。 梁薇穿得很素,李大强一开始望不清,走进一瞧才认出来,瞥了她几眼,两手搭在一起,半截小指微微颤抖着。 他对陆沉鄞说:“他娘的,那小子不肯,说什么要先给顾队长家割。你先回去,我和葛云在这等着,轮到我们了再叫你。对了,快四点了,记得去接一下小莹。” 陆沉鄞颔首,把手里的一卷麻袋给李大强。 梁薇跟着他离去,白色的拖鞋已经泥泞不堪。 陆沉鄞回到家,打开面包车的后备箱,把装鱼的塑料箱搬下来,鱼腥味依然很重,箱子里却一条鱼也没有了。 “都卖光了?”梁薇问道。 他看着她,转而从后备箱里拎出一网袋的螃蟹,“给你的。” 梁薇不自觉的笑着,接过,问道:“多少钱?” “不用了。”他挪步进屋。 “送我?” “嗯。” “不是连话都懒得和我讲吗,怎么好心的还送我东西。” 他又不理她,自顾自的倒水喝。 她走到他面前,夺过他的水杯,双唇抿上他刚刚喝过的地方喝完剩余的水,杯子边缘留下淡淡口红印。 梁薇说:“你把我当朋友吗?” 她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很深的双眼皮,眸子是浅浅的琥珀色,陆沉鄞直视着她,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从未把她当做朋友。 起初是伤患,再者是邻居,再后来是他遐想的女人,他对她的情感,从来都不是朋友。 “你发什么愣,我在问你话。” 陆沉鄞摇头。 “那你把我当什么?”她波澜不惊的问。 “偶然相识的一个人。”陆沉鄞说完,往外走,他要去幼儿园接小莹。 梁薇不依不饶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你这什么破回答,我连朋友都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 她总是步步紧逼,犀利的不给他一点余地。 那些人推着三轮车路过陆沉鄞的家,前往梁薇别墅前的那个仓库去碾放置稻草,时不时瞥向他们两个。 手拉着手,一男一女。什么样子。 陆沉鄞掰开梁薇的手,转移话题说道:“我要去接小莹,你回去吧。” 梁薇把螃蟹放回他的后备箱,说:“你自己吃吧。”语气任性得像个小孩,她的拖鞋泥很多,每走一步都像拖了几斤铁,姿势和背影看起来有点笨拙。 陆沉鄞揉着太阳穴上车。 梁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带泥的拖鞋甩一边,两条腿搁在茶几上,看着家庭伦理剧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懂陆沉鄞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人又那么闷骚,什么话都不肯说。 她许久没上微信,消息依旧很多,列表里还有谢嘉华的消息。 梁薇盯着这个微信号许久,再翻翻聊天记录,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谢嘉华。 他是前几天发的语音,听声音似乎是醉了,倒也没发酒疯,只是温温的讲:梁姐,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我有点想你。 梁薇删掉对话框没有回复他。 这种圈子里的人多半都是逢场作戏,谁当真谁就是傻子。没意思。 就像林致深说的,都是一些酒肉朋友。 梁薇继续看电视,又想起那个一根筋的人。 她问自己,那陆沉鄞呢,他算什么。 她得不出很明确的答案,但是他和他们不一样,绝对的不一样。 他更...... 怎么说,怎么形容呢。 梁薇上颚收紧,寻思不出来。 她拨了周琳的电话,隔很久才接通。 周琳是所有狐朋狗友里比较熟的一个,人不矫情,梁薇还是挺喜欢她的。 周琳声音懒倦,似乎刚睡醒。 梁薇说:“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玩?” “行啊,你前阵子去哪了,怎么打你电话都不接。” “有点事。” “切,你怎么老有事,事情这么多。” 梁薇轻轻一笑,“对啊。” 周琳说:“你干嘛在乡下买房,开车过来远死了,神经病,你简直了。” “我在市里没有房子。” “怎么没有,你以前住的公寓......哦,不对,那是林致深的房子。那你也可以买在市里啊,又不缺钱。” 梁薇说:“便宜的要一百来万呢,我哪里买得起,我乡下这房子还是贷款买的呢。你别操心我房子的事情了,明天见啊。” 周琳嘀咕了句毛病挂断电话。 这几年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也没省下什么巨款,银|行卡里唯一的十来万,梁薇没动,一直存着,就连在乡下买房,宁愿贷款也没动。 那是她唯一省下的钱,用来偿还和打发那个人的钱。 在市里买不起房是真,想住在乡下是真,同时,放不下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也不假。 一集电视剧结束的时候,她听到陆沉鄞车的声音,他回来了。 梁薇换上平底鞋出门去找他。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 天色渐黑,他家院子里的大灯开着,为前往仓库的人照亮了那么一点。 可是谁会感激。 葛云在田边站了一下午,眼巴巴的等着,却还是没轮到自家的,李大强叫她回去看孩子。 “还没轮到我们?” 陆沉鄞问。 葛云点头,抱着小莹去给她洗手,手上都是橡皮泥的残渣。 “饭我来烧,你去你舅舅那候着,我估计六七点钟就会轮到我们的了。” “行。” 陆沉鄞从橱子里拿了半块馒头,边咬边出门。 梁薇突然发声,“你也不怕噎着。”吃这么急。 她一直在门口等着。 “梁薇......”他叹着气。 “怎么?” “没什么。”他垂下脑袋,往田里走。 也不知道李大强用了什么法子,那人先给他家,但是轮到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稻田里黑蒙蒙的,依稀能辨别出一些人影。 梁薇一直跟在他身边,就这么站着。 ‘啪’ 她一掌打在小腿上。 “怎么现在还有蚊子。” 掌心里蚊子的尸体和她的血黏糊成一团。 陆沉鄞摸摸口袋,也没有纸巾,他揪着自己衬衫的衣角,说:“擦擦吧。秋天的蚊子比较毒,等会回去涂点清凉油。” 梁薇不客气的用他的衬衫擦手。 他的衬衫面料很硬,不像林致深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 李大强问别人借来三轮推车,收割机边割,他边装,陆沉鄞奔过去帮忙,梁薇顺着夜色也奔过去。 “我来帮你一起搬吧。”梁薇说。 陆沉鄞看向她的小腿,她穿的是及膝的裙子,小腿露在外面。 他说:“不用了,你去岸边等,这里蚊子更多。” 梁薇抓住麻袋,就是不松手,精美的法式美甲扣着粗糙的麻袋边缘。 “你搬不动的。” 收割机会自动把稻谷装入后面镶好的麻袋里,比以前的先进方便。 梁薇说:“你一个人搬难道就不重了?我就帮你搭把手。” 陆沉鄞扛起一袋,看上去是不轻松,他对梁薇说:“你去帮我把三轮车扶好就行。” “行。”梁薇快速略过他,跑到三轮车旁,牢牢的扶住三轮车的车柄。 陆沉鄞一咬牙,甩下一袋稻谷,三轮车受不住力道左右摇晃了下。 李大强到底是长辈,扛起来比较轻松。 “陆沉鄞,你小心点,别把肩压疼了。”梁薇叮嘱他。 他抿着唇,点头,深邃的眸子漆黑一片。 两个爷们一来一回,速度倒是快。 梁薇很仔细的扶好三轮车。 稻草是刚被割下的,空气还弥漫着稻草的香味,干干的,清爽的。 一车装五袋,李大强让陆沉鄞先看着其余的稻,他先去卸一车。 陆沉鄞继续搬,把搬来的稻谷堆在河边,梁薇倚坐在上面。 他又搬来一袋,满脸的汗。 梁薇叫住他,“你休息一下吧。” “还没几袋了。”陆沉鄞脱下湿透的衬衫扔到稻谷上,他里面穿的是灰色的背心,紧紧贴着他的胸肌,整个轮廓清晰无比。 梁薇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 虽然他上半身裸着的样子她也看过,但是为什么穿着背心的样子反而更吸引人呢。 陆沉鄞抹了把脸,转身继续去搬。 梁薇拿过他的衬衫,她抚过衬衫的领子,抚过袖口的褶皱,抚过那个不知名的标签。 他的汗味,充斥满她整个鼻腔。 并不惹人厌。 她觉得,这就是男人的味道。 况且,陆沉鄞不是个不爱卫生的人,从他的床就可以看出来。 李大强推着车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说:“快,我等会把这送完,那些稻草小陆你帮着运到仓库去,随便找个角落堆着就行,千万别占用了别人的地。那个老太婆出院了,我得去看看,买点东西意思意思一下。” “好,我知道了。那钱......” “我等会去银行取。” 陆沉鄞有些吃惊,“舅舅你哪里来的钱?” 李大强摆摆手,“你别管了。” 陆沉鄞看了梁薇一眼,也不愿多说,加紧脚步把稻谷都搬上车。 梁薇手臂上挂着他的衬衫,站在一边,目光始终注视着他。 “你要搬稻草吗?这个我也可以搬,我帮你。”梁薇说。 他把稻草捆成一团,“不用,这个脏,里面可能还有虫。” “小陆啊,那三轮车用完了吧。”有个大婶阴阳怪气的问。 陆沉鄞看了看稻田里三五扎堆的稻草,笑了笑说:“用完了,等会舅舅推来你们用吧。” 他一个人可以扛起一米多高的稻草团,没有了推车,他自个抗回仓库。 梁薇说:“其实你可以和她说你还要继续用的。” “没关系。” 虽然稻田离仓库不远,可是有车运送总是会方便些。 “你怎么这么一根筋。” 通往仓库的唯一的路夹在她别墅和陆沉鄞家之间,是条泥路,一直没人修,仓库旁边杂草丛生。 梁薇小心翼翼的望着周围。 “你说,会有蛇吗?” 陆沉鄞走到最里的一个小屋,也是仓库的一部分,只是和大仓库有隔墙。 他扛下稻草,理所当然的说:“有啊。” 小屋里比较空,中间还屹立着个柱子,三个角落堆了些干柴,那面墙上有扇小窗户,小窗户正对着梁薇家的亭子。 地上都是散落的柴草,踩上去有些软绵,发出细索的声音。 梁薇以为他是开玩笑,说:“怎么可能。” 陆沉鄞把稻草规规矩矩的安放好,说:“确实有,七月的时候,我还在家里捉了到小青蛇,拿到镇上卖了十块钱。” 他说的坦然。 梁薇觉得又气又好笑。 她走上前,掐了把他的腰肉。 陆沉鄞像是受到惊吓,一把狠狠按住她的手,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许久,他转过身盯着她,说:“别碰我腰。” 他低头,她仰头,黑暗中四目相对。 她的手还留在他的腰际,他抓着她,掌心滚烫 “陆沉鄞......”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温热的呼吸吐在他的下巴上。 你比他们真挚善良,至少在我所遇见的人的范围里,你是这样一个独特的存在。 你不会欺骗我,你不会算计我。 第20章 梁薇的手渐渐环绕住他的腰,不容他拒绝。 夜色正浓,狭小的仓库内暧昧横生。 她仰着头,却勾不到他的唇,梁薇有些懊恼,应该穿个高跟鞋的。 陆沉鄞木讷的和石头一样,小心翼翼的呼吸着。 梁薇双手抱住他的腰,扬眉小声的说:“你弯点腰。” 陆沉鄞的腰没有赘肉,很结实。 梁薇的视线慢慢下垂,最终留在他的唇上,灼热的气息通通都洒在他的下颚处。 他不动。 梁薇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眸子,诱道:“不想?” 他的眼眸那么黑,望不到底,瞳仁里却泛着她浅浅的倒影,也只有她。 忽然,陆沉鄞扣住她的脑袋,将她往怀里拥,手臂紧紧揽着梁薇的肩,落下的是一个深深的吻。 他不会接吻,显得青涩而莽撞,着急的想要攻破她的城池。 梁薇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背,轻轻拍打了两下,口齿交融间,梁薇呢喃不清的说:“你温柔点。” 嘴唇都要被咬破了。 陆沉鄞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也不再疯狂占有,他缓慢的吸允她的唇,口中都是唇膏的水蜜桃味。 他抱着梁薇,使劲让她和自己贴近。 梁薇被他拥得浑身发热,主动勾他唇舌,牵引着他入自己的口中。 她睁开眼睛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也十分耐看,他的睫毛很浓也很长,所以会显得他眼睛特别深邃。 他喘着粗气,胸膛随着呼吸大幅度起伏。 梁薇撩起他的背心,手滑入他的背脊,顺着那根硬朗的脊椎骨攀附而上,指甲轻轻刮过打着圈。 陆沉鄞没有任何出息的,硬了。 他感受到梁薇肆意的挑逗,脑子一热,挺身,狠狠抵住她。 她穿的裙子太薄,根本阻挡不住他的热度,像是焚身一般的灼热滚烫。 陆沉鄞松开她的唇,额头低着梁薇的额头,难耐的望着她。 月光下淡淡的光照进来,却没照在他们身上,他们身处黑暗中,却依然可以看清彼此的眼睛。 梁薇的右手往下滑,沿着裤腰的边缘来回摩擦。 “要不要?”她问他。 她的手滑到前面,毫不犹豫的一把握住。 陆沉鄞想不到她这么做,没忍住沉吟出声,是舒服的声音。 他咬牙,低低的叫她的名字。 外头传来细细索索的人声,陆沉鄞立刻反应呢过来,揽过梁薇的腰一个跨步躲到方形石柱后面,石柱很宽,正好可以遮住两个人。 他背后是别人家堆的干柴,梁薇不想她让他碰到,怕树枝划到他,她拉他的胳膊让他挨近自己。 梁薇靠在石柱上,始终在仰望他。 她在笑,弯起的眸子不掺杂一点其他。 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温温的手掌心贴上滚烫的脸庞,梁薇极其细声的说:“你刚是不是害羞了?” 陆沉鄞别过头,没说话,仔细的听外面的声音。 车轮声和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梁薇饶有意味盯着他看个不停。 终于,那人似乎进了隔壁的大仓库,陆沉鄞松了一口气。 梁薇一笑,“被看见又怎么了。” 他垂下脑袋,似乎在沉思。 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再抬眸看向梁薇的眼睛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陆沉鄞,我们刚刚接吻了。”她定定的讲。 “我知道......”陆沉鄞的嗓音还带着未褪去的情|欲色彩。 “我刚刚还摸你了。” “梁薇......” 她踮起脚,贴在他右耳边说:“我刚刚...还想和你做。”她的唇张合,摩擦到畸形的那块耳骨。 陆沉鄞愣愣的看着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她这个露骨的问题。 他们凭什么发生关系,仅仅是因为身体的需要? 他喜欢她,所以想亲她,那她呢。 陆沉鄞的神情慢慢凝固,有一些沉重。 梁薇帮他拉好背心的衣角,说:“你去搬稻草吧,我回家洗澡。奥,你的衬衫我带走了,想要,就自己来拿。” 意有所指。 等梁薇走了五分钟陆沉鄞才敢走出仓库。 他的口腔里还余留着她的味道,有点甜。 葛云在外面收衣服,看见陆沉鄞喊道:“搬完了吗,吃饭了。” 神思恍惚的他心不在焉答道:“还没,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 他继续往前走,抬头望了眼梁薇的别墅,二楼的灯都亮着。 他一定要和梁薇说清楚。 陆沉鄞加快脚步回稻田里。 ...... 梁薇洗得很慢,陆沉鄞打她电话的时候她刚涂好乳液,连头发都还没吹干。 她也顾不上湿漉漉的头发,奔下楼给他开门。 这种心情除了收快递的时候再者就是现在了。 她穿的是黑色的吊带丝绸睡裙,裙子有点短,她的两条腿又白又长,陆沉鄞迅速挪开眼进屋。 梁薇笑了声,嘀咕道:“装什么正人君子。” “要喝什么吗?”她走到厨房,回头问他。 “水。” 梁薇把头发裹起来用发夹固定住,发梢仍然在滴水,滑落进她的背上。 陆沉鄞抬眸偶然一瞥,却差点把水喷出来。 梁薇转身拿纸巾,露出她的背。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条简单的睡裙,可是她的背后几乎是全|裸的,只有几根黑色的带子牵在一起。 梁薇抽了几张纸巾把脖子里的水擦干,看向不停喝水的陆沉鄞,一瓶,他快要喝完了。 “你这么渴?” 他背对着她,“...还好。” “饭吃了吗?” “没吃.......” 陆沉鄞想到家里葛云肯定帮她剩好饭菜,本来想说吃了的,但是他确实没吃。 梁薇拿了一卷挂面,烧水。 陆沉鄞听到锅子的声音回头。 她穿的那么性感,却站在厨房里在煮东西。 这样的画面让他脑子发昏。 “帮我去楼上卫生间拿条干毛巾,蓝色的那条。”梁薇在准备汤面的底料。 “好......”陆沉鄞放下空了的水瓶上楼。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随意进入这个别墅里,上次卫生间还比较空,现在柜台上满满的都是她的护肤品,毛巾大大小小挂了好几条。 蓝色的...... 陆沉鄞拿过最里的毛巾打算下楼,却无意瞥见置衣栏里她刚换下的衣服,那条纯白色的内裤躺在上面,特别显眼。 他被定格在那里,连同目光。 内裤中间大片湿润的痕迹,他看得清清楚楚。 水烧开的时候陆沉鄞从楼上下来,他走到梁薇身边,把毛巾递给她。 梁薇说:“你要吃多少,自己放。”她放下发夹,用毛巾搓湿发。 陆沉鄞放了四把面。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出那么多汗。”梁薇很自然的问道。 “不用了,我等会回去洗。” “用冷水冲?你倒是挺耐寒的。”打趣完梁薇认真的说:“以后别用凉水了,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对身体真的不好。” “嗯,知道了。” 他站在锅前时不时用筷子搅一搅面,以防面糊在锅底。 梁薇用毛巾包住头发固定好,打开冰箱寻视一圈说:“我这里有根红肠,还有鸡蛋,要不要?” “不用了——” 话没说完,梁薇已经开始动手拆红肠包装,她洗手,再把红肠切成片放入保鲜盒中。 她说:“你去拿到微波炉里转三分钟,我给你煎个蛋。” “不用,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梁薇保持着把保鲜盒递给他的姿势,陆沉鄞没办法只能接过。 “蛋我自己煎吧,油会溅出来,你穿得少。” “行。” 梁薇站在一旁看着他。 “这一个月里你在干什么?”她问。 “上班。” 她点点头,“也对,你的生活那么无聊。” 梁薇点上烟,吸了一口说:“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话题又绕到这里。 他说出实话:“不想回。” 梁薇随手拿过个盘子,把烟灰抖落在里面,问道:“为什么不想回?” 面熟了,他有条不紊的把面装入她放好底料的大碗里。 陆沉鄞说:“想离你远一点。” 梁薇夹着烟,“嚯,可我们今天还接吻了。” “......”. 梁薇碾灭半截烟,说:“你继续说。” 陆沉鄞在锅底抹匀油,鸡蛋和油相融合,嗞啦嗞啦的响着。 他说:“我说不明白。” 梁薇走到他身边,打开油烟机,最好的油烟机,没有杂音。 她说:“你不把我当朋友,又对我欲拒还迎,陆沉鄞,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握着锅柄的手一抖。 她总是这么犀利,一针见血。 陆沉鄞深深吸了口气,说:“是。我喜欢你,所以想离你远一点。” 梁薇扬着嘴角在笑,“离得了吗?” 他以为他对梁薇只是一时冲动,这种喜欢并不深入,随着时间是可以消磨的,再者,他和梁薇的差距太大,根本不合适。 那晚,她走了。 虽然失落,但是并不意外。 这里不适合她,她迟早会走。 他没有办法骗自己,起初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这只是浅浅的喜欢和男人与生俱来的冲动,但是他明明一直在等她。 每天早上他都习惯性的朝她的院子望去,希望能在那里看见她的车。 在这样的矛盾与挣扎中,他发现,他愈发想念梁薇。 有多少个夜晚,他盯着那条短信想回复。 一个月,对他来说,很漫长,漫长到他以为梁薇不会回来了。 今天清晨在镇上听到她叫他的名字的时候,陆沉鄞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 如果这只是一场艳遇,那绝对是一场终其他一生的艳遇。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明天不会被锁。嗯。 不过...知道红肠吗?超市里卖的那种,微波炉转一转,油滋滋,真好吃。 第21章 蛋焦了,味道浓烈。 陆沉鄞关火,把鸡蛋扔进垃圾桶。台上的面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可他没有半点食欲。 他说:“离不了。” 梁薇看着他,“那就不要离开我。” “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 陆沉鄞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他紧张得有点发抖。 他说:“为什么?” 梁薇觉得好笑,“什么为什么?” 他垂下眼,显得有些不自信,“我不好。”他沉沉的说。 “你哪里不好?” “我什么都没有。” 梁薇说:“我不要你什么。” “可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应该承担起一切。 “那你想给我什么?” 陆沉鄞语塞。 他也答不上来,他要给梁薇什么。 梁薇帮他把面端到桌上,他跟在后面。 梁薇说:“坐下吃吧。”她开始解毛巾擦头发。 陆沉鄞吃了两口,憋不住,抬头问:“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梁薇笑了笑,“你人好。” “......” 梁薇起身去给他拿热好的红肠,边走边说:“我不缺什么,也不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就开开心心的谈场恋爱,谈得好,以后我们结婚。” “咳咳咳咳——”他被汤水呛到。 梁薇把红肠端到他面前,帮他拍背,“我说得过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不对你耍流氓。” “你真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 他沉默了。 陆沉鄞忽然站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似自言自语的说:“梁薇,我真的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以后也给不了你什么,车子房子,甚至连个钻戒都给不起。你这么好,可以选择更好的人......” 比如那天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和梁薇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圈子他融不进也看不懂。 “陆沉鄞。”她叫他的名字,平稳的嗓音。 “别胆小,和我试试。” 陆沉鄞对她对视。 最终,他伸手抱住梁薇。她湿漉漉的发都黏在他的侧脸,可是他越抱越紧,几乎把她勒到窒息。 他的手搭在梁薇裸|露的后背上,炙热的掌心摩挲着光滑的肌肤,似燎原之火。 “到底为什么?”他轻轻呢喃询问着。 梁薇也伸手抱住他,她翻起眼皮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会心一笑,随后说:“那你喜欢我什么?” “你漂亮,善良。” “哪里漂亮,哪里善良?” “哪里都漂亮,哪里都善良。” 梁薇长得漂亮,毋庸置疑。 李大强说要把狗宰了,梁薇说不用。 那一刻,他觉得梁薇应该是个心很软很善良的人。 梁薇推开他,说:“头发黏在一起难受,你先吃面,都糊了。”她去关门。 陆沉鄞:“关门干什么?” “留你过夜。” “......” 梁薇说:“我上楼吹头发,你等会吃完把碗洗了再上来。” 她的裙子短,上楼梯的时候陆沉鄞望去都能看到内裤,他脸一烫,长长的舒了口气。 是黑色的。 陆沉鄞洗完碗倒也没有片刻犹豫,进入卧室的时候梁薇正窝在电脑前浏览网页,她身上披了条白色的珊瑚绒小毛毯。 梁薇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他,继续看网页,“你走路怎么没声。” 陆沉鄞看见她床上的那件衬衫,他的衬衫。 他说:“我把衣服拿走了,你...早点睡。” 梁薇从椅子里蹦出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谁让你走了。” 陆沉鄞抿着唇,她目光直白,语言坦白,无所无惧的样子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怎么能在这里过夜。 “梁薇,会被说闲话的。” “我听惯了。” “你在这里买房肯定是想长住一段时间的,别人对你说三道四真的不好。” “我没做犯法的事,我不怕。” 梁薇是个倔脾气,他算是看出来了。 陆沉鄞说:“我不回去,我舅舅他们怎么想。” 梁薇微微松手,坐在床上望着他,说:“那行,你回去吧。” 陆沉鄞点点头,真的走了。 “闷骚。”梁薇低低骂了句倒在床上,四肢仰躺。 她闭眼,忽然笑了起来。 笑容不过三秒,身上突然一沉。 干燥的唇覆在她唇上,辗转反侧的舔砥吸允。 梁薇蓦地睁开眼。 陆沉鄞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整个人沉在她身上,亲吻她。 他又折回来了。 梁薇伸腿缠绕住他的腰,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享受他的亲吻。 比之前温柔缓慢。 吻到她喘气都困难,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那里,顶着她。 梁薇低低的呻|吟出声,细碎的声音如同食血的蚁爬满陆沉鄞的心脏,将他啃得又痒又难耐。 他吻她的脖颈,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梁薇仰起头,配合他。 “怎么又回来了?”她的嗓音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刻,软得出水。 他舔过她的耳垂,嘶哑道:“我想亲亲你再走。” 他还是不打算过夜,梁薇狠狠拍打了下他的背脊,对陆沉鄞来说,不痛不痒。 她双腿缠得更紧,说:“别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的肩带滑落到一旁,露出半截胸罩,那道深深的事业线看得陆沉鄞眼睛都直了。 他忍得难受,也不打算忍了,埋头就是一顿啃咬。 技法不行,解了半天都解不开。 梁薇把他反扑在床上,骑在他身上,当着陆沉鄞的面,脱下睡裙,解开扣子。 陆沉鄞想起身抱她却被梁薇一把推回去。 “急什么。”她说。 急,当然急,他涨得难受。 “梁薇......”他的嗓音哑到不能再哑。 梁薇慢条斯理的解开他的皮带,金属扣碰撞的声音与浓重的喘息融在一起,更舔暧昧。 当被触摸到的那一刻,陆沉鄞双手握成拳,滚动的喉结彰显男人欲|望。 “陆沉鄞...真没看出来啊......”她挑着嘴角笑,一手握不住。 这尺寸,真没看出来啊。 梁薇又说:“我倒是眼光好。” 梁薇还没碰几下,他就翻身将梁薇压在身上,横冲直撞的想进去。 他找不到。 梁薇牵引他。 有点艰难,陆沉鄞好似疯了一样,不管到底进没进去,抱着她在她双腿间一阵冲撞,最后释放。 他趴在梁薇身上大幅度喘息。 梁薇帮他顺气,腿间粘稠一片。 他没进去。 陆沉鄞低低的说:“对不起。” 梁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对不起,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吧。 她安抚他,“没关系。” 良久的平息后,各自整理。 陆沉鄞看着梁薇波澜不惊的把那些东西擦去,有些愧疚。他主动帮她穿衣服,却拿胸罩束手无策。 梁薇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 “我现在不穿,等会我要去冲澡。” 他把胸罩规规矩矩的放下,点点头。是要冲个澡的。 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坐在床边,都不敢看她。 梁薇从后面抱住他,戳戳他硬邦邦的腹肌,调侃道:“爽吗?” 他不说话。 “以后还可以更爽的。”她轻声蛊惑道。 陆沉鄞干咳一声。 梁薇:“没什么好害羞的,我是你的女人。” 他偏过头凝视她。 他的女人。 她是他的女人。 陆沉鄞抱住梁薇,将她紧紧拥着,平缓道:“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不让你难过。我也会努力赚钱的。” 他是个男人,就得担起责任。 梁薇咬了记他的耳朵,“好啊。” “梁薇......” “嗯?” “你如果以后后悔了,我不会强留你。” “你有病啊。”梁薇掐他腰。 “......”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没意思的。” 陆沉鄞就这么抱着她。 陆沉鄞从梁薇的家里出来,像是做贼一样。 葛云和小莹已经睡下,李大强还没回来。 一切太平无恙。 他松了口气,打算洗澡睡觉。 收稻时一身汗,刚刚又一身汗。 他扯过衣服闻了闻,一股味道。也不知道梁薇怎么忍受的。 在里屋擦完身子,他去外面倒水,蛤|蟆叼着烟望着他笑。 说:“你咋从那姑娘屋里出来?” “拿件衣服。”陆沉鄞回答完便进屋。 蛤|蟆依旧笑着,嘀咕道:“弄得好像别人不知道似的。”他弓着背慢腾腾的回自己的房间去。 陆沉鄞想起李大强之前说的钱,不免有些担心,担心他又问别人借或者问高利贷借。 他敲了敲房门,“睡了吗?” 葛云听到动静,穿好衣服开门,“还没,怎么了?” “舅舅给那个老太的钱哪里来的?” 葛云嗤笑一声,“还能哪里来,肯定问你外公外婆要的呗。” 陆沉鄞皱皱眉,“老人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给。”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小陆,你是不是上次和他提过要搬走的事情了?前两天晚上他倒是突然和我提起说年底合同到期离开这里,这敢情好啊,省得在这里浪费钱浪费时间。” “离开?” 李大强没和他提过这个事情。 之前他态度坚决,一心想靠种地发财,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陆沉鄞思索片刻后问道:“舅舅有说为什么要离开吗?” “没,他就大半夜突然和我打算离开这里。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还以为是你说动他了。” “嗯,我知道了,我等舅舅回来,你们先睡吧。” 陆沉鄞坐在方桌旁,桌上还是葛云盖好的菜肴。 舅舅要离开的话,那他也要跟着走吗?那梁薇怎么办。 第22章 陆沉鄞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李大强,就干脆去睡了。 第二天清晨看见李大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舅舅打算离开这里?” 李大强似乎一夜没睡好,揉着脖子点头。 “怎么就突然这样决定了?” “你不是劝我去干别的吗,既然种地种不到钱,换个别的也行。等一月初合同到期就搬走。” 陆沉鄞默着声,盛饭。 李大强皱眉,说:“你是不是和那个女的好上了?” 陆沉鄞手一抖,粥差点洒出来。 李大强说:“那种人,我们惹不起。别动心思,知道吗?” “她人挺好的。” 李大强在擦脸,听到这话把毛巾往脸盆里狠狠一扔,“惹不起,你懂不懂!那天,来找她的那个男的,你看不出来是什么身份的人吗?他们那种人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 那个男人。 陆沉鄞深吸一口气不与李大强争辩。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来找梁薇。 这些他都不想知道。 她不提,说明这是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她圈子里的朋友都是那样的人。 他和她在一起,注定要接受非议,注定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陆沉鄞开车离开时梁薇的别墅看起来很安静,他猜她还在睡懒觉。 梁薇醒来时太阳已经照屁股,她躺着发呆。 可能是太久没有性生活,昨天又和他那样,所以她昨夜做了个春梦。 她回想起那个梦依然浑身发热。 梁薇冲完澡给陆沉鄞发短信,简练的三个字:在干吗? 陆沉鄞:发快递。 梁薇:我等会来找你吃中饭。 陆沉鄞:哦,好。 梁薇放掉手机化妆。 ...... 梁薇在那家馄钝店点好了等他,店里人依旧多,是饭点。 张玲玲看到桌上三碗馄饨的时候有些吃惊,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是给我点的吗?” 梁薇点点头。 “太感谢了,谢谢。” 梁薇笑笑,往里挪坐,陆沉鄞坐在她身边。 张玲玲瞧着这两人不对劲,笑嘻嘻的说:“你早说有人约你吃饭我就不来了。打扰你们了。” 梁薇说:“没关系,以后一起吃饭。我帮你们占位子。” 张玲玲吃着馄饨,真真实实感动了一回,“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 梁薇侧过头看他,忽然一笑。 怎么就越看越顺眼了呢。 陆沉鄞目不斜视,说:“快吃饭吧。” 张玲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梁薇大方承认:“是啊。” 陆沉鄞默认。 张玲玲爽朗一笑,对梁薇说:“就知道你们会成,上次见你就知道了。对了,陆沉鄞,你这段时间魂不守舍不会是因为......” 魂不守舍? 梁薇饶有兴致的看他。 陆沉鄞:“......” 张玲玲这个嘴炮,cncnz.net为您整理制作 更多txt好书敬请登录wcncnz.net叽叽喳喳同梁薇讲了很多,都是关于陆沉鄞平常的一些举动。 吃到最后,陆沉鄞拉着梁薇直接走人,留张玲玲在那眨眼睛。 他把她拉进一条胡同小道,在农工商超市后面,围墙外是座废墟的居民楼,这个胡同几乎没有人来。 梁薇:“我觉得她讲的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 “只要是你关于你的,都有趣。” 梁薇凑到他跟前,不依不饶的盯着他看。 她仰着脖子,陆沉鄞才看见她胸口的吻痕,密密麻麻好些个。 梁薇穿的是宽松的白衬衫,解了两粒扣,陆沉鄞给她系上一颗。 也不知道刚张玲玲看见没,也不知道其他人看见没。 梁薇嘴角噙着笑,“有什么好遮的。” “被别人看见不好,领口也有点低。”弯个腰里面什么都可以看见了。 “那昨天晚上你进门怎么不见你帮我披个衣服?” “......” “承认吧,昨晚我穿的衣服...你很喜欢。” 陆沉鄞系好扣子,望着她,眼眸深邃,背着光,整个人显得更加高大。 梁薇顺势搂上他的脖子,伏在他耳边说:“晚上脱给你看。” 她以为陆沉鄞会推开她,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别这样,没想到他捏着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来。 阳光安静的徜徉在小胡同里,废弃的居民楼爬满爬山虎,泛黄的叶携着浓浓的秋味。 他学得很快,这次倒是慢条斯理的去引诱她的唇舌,短暂的温柔后就如洪水猛兽般的索取。 结束这个吻时梁薇嘴唇发麻,如一摊水一样化在他怀里。 “这技法,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啊。昨晚对着空气练了一晚上?” “没有。” “嘁。” 陆沉鄞把她的发勾耳后边,随即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梁薇忽然觉得脸一热,脖子也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她脚心,痒得不得了。 “晚上我来找你。”他说。 “哦,好啊。”梁薇有点缓不过神来,靠在他胸膛,他的心跳如鼓动。 她觉得,她刚刚是被他撩了。 梁薇轻轻嘶了一声。 她get的点怎么那么奇怪。 陆沉鄞看她若有所思,俯头亲了亲她额头,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梁薇正了正衣服,和他一前一后离开。 恰好周琳发她短信说晚上来烧烤,梁薇这才突然想起昨天约了周琳来玩,她想和陆沉鄞说一声,回头,他人已经不见了。 陆沉鄞还没跨进快递店,张玲玲就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她胸口的小草莓是怎么回事啊?说,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陆沉鄞喝了口水,没理睬张玲玲。 她一向话多又开朗,追着问,“告诉我告诉我,怎么追到的啊?” 他依旧不回答。 张玲玲戳他手臂,“你追她还是她追你?” 陆沉鄞捡起散落的包裹按照编号放到架子上,说:“我追的。” “厉害了我的哥,怎么追的啊?送花?写情书?” “顺其自然。” “你这回答......”张玲玲挪挪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很早就喜欢她了?上次我问你你还不承认。” 淡淡的一个字,“嗯。” “那你喜欢她什么呀?我看她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巨好,那种气质,关键是人也还不错耶,很细心,今天还帮我点了馄饨。” 陆沉鄞:“她是个很好的人。” 张玲玲托腮,“可是她看起来好有钱。” “嗯。” 张玲玲张张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女的太有钱,男的会不会像小白脸? 梁薇站在门外,听到他们不讲话了,又站了一会才离开。 她看得出来,陆沉鄞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并且他有一定的大男子主义倾向,也不算大男子主义,大多数男子都觉得自己应该比伴侣有权有势有钱,不然就像个窝囊废。 他说要给她什么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时候他的神情有些不自信。 梁薇不喜欢不自信的男人,那样会看起来很懦弱,但她也不希望这种不自信是她带给他的。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算富有,这不,还有贷款呢。 ...... 夕阳西下的时候梁薇在路口等人,周琳一行人开了两辆车过来,还好院子大,停得下。 周围的邻居探头探脑的看,梁薇淡淡瞥了几眼,带周琳他们进屋。 “你这买的什么破地方。”张志禹指着别墅前那个破老的仓库说道。 “关你什么事。”梁薇说。 陈凯辉在搬烧烤架,一伙人有搭有档。 周琳在屋里兜了一圈,总结:“屋里怎么那么空。” “还没来得及布置。”梁薇从橱柜里拿餐巾纸。 “梁姐,这些椅子我搬出去了。”谢嘉华从外面跑进来。 “好,你搬吧。” 周琳耸耸肩,“你怎么都不建个围墙,这样好防贼。” “我这里没什么好偷的。” “你真是......” 梁薇扔了包烟给她,“前些天回龙市买的,特产烟,尝尝。” 周琳熟稔的点上,“龙市?你老家?回去干什么?” “处理点事情。” 周琳:“味道不呛。还行。对了,你听说没,要和林致深结婚的那个陈瑞前些天出车祸死了。” 梁薇愣住,“车祸?你别开玩笑。” “你自己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或者你问问张志禹他们,大伙都知道的。” “怎么好端端的出车祸死了?” “命由天定。话说回来,林致深可没有婚约了,你们......” 梁薇:“我有男朋友了。” 周琳差点被烟头烫到,一脸惊愕,“什么?” 认识梁薇好几年了,还是头次从她嘴巴里听到承认有男朋友这个事情。之前一直以为林致深就是,可是她一直否认,老说自己单身。 梁薇说:“等会我叫他来,介绍给你们认识。” 周琳怔愕的点头。 肖美是个有心人,还买了星星形状的小灯泡做装饰,夜色降临,院子里星星点点,再加上碳火的火光,看上去一片热闹。 梁薇坐在院子里一直等陆沉鄞回来。 谢嘉华倒了杯果汁给她,“梁姐,喝点东西。” 梁薇抖了抖烟灰,接过,“谢谢。” “你看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梁薇笑笑,“好长时间没上了。怎么,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情,就找你聊聊天。” “你大四是吧?” “嗯。” 梁薇:“长这么好看,还有钱,小学妹被你迷死了吧。” 谢嘉华低头笑着,“也没有。” “小鲜肉总是迷人的。”梁薇说这话的时候陆沉鄞的车子正好进来,她又说:“我也喜欢小鲜肉,就像那种。” 那种。 她的目光飘向那边正下车的陆沉鄞。 作者有话要说:  诶,最近注意力有点分散,无心码字,等我聚聚神,争取给你们写点啥,咳咳。 大家元旦快乐。 2016年的都完成了什么呢? 我今年签约,写了差不多90万字。 认识了你们,最好的2016. 2017年目标:日他个一百万! 2017年,你想做什么? 今晚留评发红包...(别突然蹦出很多人,我怕我发红包发到手抽筋......) 第23章 “哥哥!吃饭喽!”李莹从屋里跑出来迎接他。 陆沉鄞望向梁薇的院子,灯火通明,似乎很多人,他也看见了梁薇,坐在烧烤架边上和一个男人在说话。 “哥哥。”李莹拉他的衣角。 他回过神,牵着李莹的手往屋里走。 “舅舅呢?”陆沉鄞边换鞋边问道。 李莹趴在桌上画画,葛云翻炒了几下菜,盖上锅冒,说:“在里屋,不知道怎么了,神色慌慌张张的。问他他也不说。” 陆沉鄞皱皱眉,进屋去找李大强。 屋里很黑,他开灯,李大强坐在床边垂头,被光照到李大强整个人一惊,看到是陆沉鄞忽然松了口气。 “舅舅,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钱还是......?” 李大强眉头绞得紧,却摆手说没啥事。 陆沉鄞叹了口气,“你老实告诉我,那笔钱哪里来的?外公外婆给的?他们怎么会愿意给你钱?” “是问他们要的,我说欠了别人点医疗费,把事情原委说了说,老人家就给了。我总不能再去借吧,再说了,这事怪不得我。” 是啊,这事怪不得他。 陆沉鄞递上烟,说:“千万别问那些人借钱了,越滚越大,舅舅,也别去赌了,你有见过哪个人因为赌博发财的吗?” 李大强鼻子出气,僵着身子点头。 陆沉鄞:“离开这里的话,要去哪里?” “换个城市,找份工作,定下来,先赚些钱再说。” 陆沉鄞抽了一口,靠在老式的衣柜上,“这样也好。不能再做亏本生意了,小莹越来越大,以后开销也会变大,还有莉莉那边,总得有些交代。” 李大强深深叹气,“他娘的,人这一辈子就死在钱上了。” “莉莉过年就16了,也要中考了,多打些钱给她,一个人在寄宿学校太......”陆沉鄞一时想不到好的形容词。 “我知道,这孩子是受苦了。” 李莉是李大强和前妻的孩子,一直没人管,读的是全年制寄宿学校。 陆沉鄞:“舅舅,我可能——” 话没说完,被手机铃声打断。 陆沉鄞看了眼来电,拿下烟,走到自己的屋里接电话。 梁薇在电话那头说:“你吃饭了吗?要过来一起吃点东西吗?还是上次那些人,来玩一会吧。” 陆沉鄞碾灭烟头,低低道:“不了,你们玩就好。” “可我想见你。” “中午我们见过了。” “你在别扭什么?” 陆沉鄞:“我没有。” 梁薇:“算了,随你。本来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毕竟身份和上次不一样。” 他不吱声了。 梁薇以为他不会来,没想到烧烤吃一半,他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周琳看见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在她的交际圈里,陆沉鄞是唯一一个那么闷骚的男人。 周琳指着他说:“他怎么在这?” 陆沉鄞就穿着灰色的塑料拖鞋和普通的衬衫背心,很居家的样子。 梁薇把他从黑暗中拉到灯光下,“他就住隔壁。”她转头看向陆沉鄞,“要吃点吗?那家伙烤得还不错。” 她挽着他的胳膊,看上去十分自然。 陆沉鄞摇摇头,朝梁薇淡淡一笑。 梁薇喝果汁,抬眸问道:“你这样来我这,你舅舅没问什么?” “他没多说。” 李大强似乎心不在焉,饭也没吃,直接洗洗就睡了。 梁薇拉着他坐下,接过陈凯辉递过来的烤串,递到陆沉鄞嘴边,“尝一尝。” 他接过。 梁薇笑了笑。 他吃东西的样子倒是落落大方。梁薇觉得特别man。 “梁薇,你不会说的就是——”周琳联想到之前梁薇说介绍男朋友的事,她难以置信的看向陆沉鄞。 梁薇点点头,“嗯,是他。” 谢嘉华看着梁薇,有点不明所以。 梁薇又说:“我男朋友,陆沉鄞。” 此话一落,众人纷纷瞪大眼睛,像参观动物一样扫描陆沉鄞。 陆沉鄞微微垂眸,再抬头时正好看到谢嘉华,他看梁薇的眼神很复杂。陆沉鄞顺势握了握梁薇的手。 张志禹:“真好上了?”陆沉鄞人在这,他也不好做出什么特夸张的举动或者言语。 梁薇:“嗯。” 短暂的沉默后,大家都笑了,该烧烤的烧烤,该玩的玩。,只有谢嘉华倚在角落眉头紧锁。 陆沉鄞有些坐不住,“我去亭子那边抽根烟。”他挣脱梁薇的手,又踏入黑暗中。 梁薇放下玻璃杯,跟上他。 他靠在石柱上,熟稔的点上烟,抽得没滋没味。 梁薇伸手夺下烟,陆沉鄞低头吐出烟。 “那个黄头发的是不是喜欢你。”他问道。 梁薇夹着烟,微微抿了一口,“你说谢嘉华?可能吧。” 可能对她有意思吧。 这圈子的人,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陆沉鄞望向别处,也不愿多问。 梁薇既然选择和他在一起,自然不会对别的男人有什么想法。他只是看不惯那个人看梁薇的眼神。 以前他什么都不是,是没资格说话,可现在不一样,他是她的男人。 梁薇眼眸带笑,说:“你吃醋?” 陆沉鄞掸去石座上的落叶坐下,轻轻嗯了声。 “陆沉鄞,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梁薇想到中午张玲玲问他的那些问题。 很早就喜欢了,那是多早。 他们相识也不多一个月多一点,能多早。 陆沉鄞淡淡道:“忘了。” 梁薇吸完最后一口,烟头扔在地上,高跟鞋碾灭零星的花火。她搭上他的肩,投怀送抱,坐在他大腿上,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 “那就想想。” 陆沉鄞单手搂住她的腰,怕她坐不稳摔下去,“你别乱晃。” “你别扯开话题。” 他知道梁薇的性格,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 陆沉鄞搂紧她的腰肢,抱住她,头埋在她胸口,闷闷道:“第一眼就喜欢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梁薇不可抑制的一僵,随即耳边传来细细的笑声。 梁薇贴在他耳边,悄声道:“怪不得。” 她顿了顿,说:“怪不得你对我格外的好。” “以后会对你更好的。”他闻到她身上淡淡香水味,忍不住亲吻她露出的锁骨。 梁薇挺起腰,迎合他。 她的十指插|入他短硬的发里,渴求更疯狂的亲吻。 陆沉鄞吻上她的脖颈,不敢下力气,只是轻轻的允啄,他怕太重会留下痕迹。 梁薇的手不安分,从他的头滑到肩,再到胸膛,顺着胸肌慢慢往下,即使隔着衣服,她滑过的地方依然点起一阵火。 “别。”陆沉鄞一把抓住她的手,而她隔着裤子抓着...... 梁薇低眉看他,含住他的唇。 炙热的亲吻,压抑的喘息。 “他们都在那边。”陆沉鄞松开她的唇,沉沉的说。 月光皎洁,更衬得梁薇肤白,而脸上的红晕更显娇柔。 她穿的是吊带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长袖的米色针织衫,是一套极其方便作案的衣服。 亲热过后,梁薇从他身上起开,站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隔着裙子调整胸罩。 刚刚他一阵乱摸,纵使扣子没解开,可是整个都被往上推,膈得她难受。 陆沉鄞挪开眼。 “梁薇——你们还吃不吃了?”周琳倒是时间掐的准。 “来了。”梁薇看向陆沉鄞,“现在心里舒坦了?走吧,一起吃点东西。” “我没有心里不舒坦。” “那你在电话里是什么口气。” 陆沉鄞:“......” 张志禹他们讲的话题陆沉鄞插不上,梁薇有时候会聊几句,她倒是显得没那么有兴趣。 张志禹说:“刚来的时候看到镇上有个什么北洋度假村,好玩不?” 梁薇看向陆沉鄞,眼神询问他好玩不。 陆沉鄞说:“没去过,但是开了好几年了,感觉生意不怎么样。” “光烧烤好无聊,不如去唱歌吧,好久没去k歌了,嗓子痒。”肖美倚在陈凯辉身上说道。 陆沉鄞:“那里的ktv似乎还可以,经常看到一些学生会去。” 张志禹说:“管他设备好不好,老子天籁之声,再破的话筒都能唱出味道来。” 几个男的喝了点酒,不能控制的大唱起来,要一展歌喉。 梁薇看到谢嘉华一个人倒在屋里的沙发上,她朝周琳问道:“谢嘉华不舒服?” “没,他就喝醉了。” “啤酒也能醉?” “他喝了烧酒。” 梁薇一看,地上果然有两瓶烧酒的空瓶子。 她说:“那你们把他扶上车,对了,你们开车,别让那两个疯子开,喝酒不开车。” “欧拉,知道的。” 陆沉鄞默默收拾烧烤架,帮梁薇把椅子都搬进去。 梁薇拉住他,“你要回去换双鞋吗?还是就这样去?” 陆沉鄞一怔,“你们去玩吧,我不去。” “为什么?” “太晚了,我明天上班。” “就一会也不行吗,我等会和你一起来回来。” 陆沉鄞笑了笑,“我不唱歌,去那边也是坐着,还不如在家躺着。” 梁薇:“你是不是很不习惯这些?” 他的笑渐渐淡下来,默认一切。 梁薇抬手抚摸他的眉眼,“你不需要去习惯他们,只要习惯我就好了,我肯定就在你身边。” 第24章 陆沉鄞凝望她,没多说什么,点头跟着一起去。 张志禹开了个vip包间,冷清的ktv没有人,只有他们这一伙人。 陈凯辉打趣说:“有种包场的感觉。” 设备房间看上去还是挺新的,价格也不贵。 张志禹点上千的酒水和食物。 陆沉鄞和梁薇坐在沙发最边上。 猩红色的沙发宽大而柔软,喝得醉醺醺的谢嘉华整个人横躺在上面,即使如此空余的地方还是很多。 一共两个麦,张志禹和周琳先下手为强。 肖美坐在陈凯辉腿上,缠绵接吻。 周琳拿着话筒吼道:“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饥渴!辣眼睛!” 陈凯辉抱着肖美,随手操起一个橘子朝周琳扔过去。 周琳:“操!” 他们无拘无束,陆沉鄞微微仰靠在沙发上,默默看着。 梁薇开了两瓶啤酒,递给陆沉鄞一瓶,“你酒量好吗?” “不好。” “最多几瓶?” “不清楚。” 梁薇把酒凑到他眼前,“拿着。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陆沉鄞接过,“你不用顾忌我,我就这样坐着听你们唱歌就好了,不会无聊。” 梁薇拍打了一下他大腿,笑着说:“谁怕你无聊。骰子会玩吗?” “不会。” “我教你。” 陆沉鄞拉住梁薇的手,“我真的不玩。” 梁薇看了他几眼,收手,“那行。”她也倚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仰脖喝酒。 “她唱的好听吗?”梁薇偏头贴在他耳边问道。 陆沉鄞中肯的说:“好听。” 梁薇丝了声,“比我唱的好听?” “......你唱的好听。” 梁薇笑了两声,“你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陆沉鄞:“我没什么想听的,你随便唱就好。” 梁薇双腿轻轻交叠在一起,“黄歌听不听?” “嗯?” 陆沉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点懵,梁薇起身去点歌。 周琳把话筒扔给梁薇,随即咋呼道:“这ktv行啊,禁歌都有啊。” 梁薇:“还真是凑巧了。” 颇有节奏感的前奏响起,张志禹怪叫了一声,说:“这歌我不唱,梁小姐你自己来。” 梁薇轻笑了声。 陆沉鄞看到歌曲名为《小蛮腰》,他没听过这个歌。 脑子还没转过来,耳边响起梁薇极其性感的嗓音,就像那天她和他在亲密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她上次唱歌的声音。 梁薇转过头饶有意味的盯着他看,边看边唱。 娇柔魅惑的嗓音让陆沉鄞浑身如火烧。 重复的歌词后是她没有规律的喘息。 陆沉鄞抿抿嘴,不看她。 梁薇跨坐到他身上,手指勾他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暧昧的喘息回荡在他耳边,她笑得性感妩媚。 她抚上他的脖颈,指甲轻轻刮过,指腹停留在滚动的喉结上。 张志禹吹起口哨,周琳坐在一边抽烟眯眼看着他们。 陆沉鄞只觉得脸发烫,小声道:“梁薇,别这样。” 梁薇拿开话筒,俯在他耳边含住他的耳垂,压低声说:“好听吗?” 他的喉咙像是被黏住,发不出声音。 梁薇又说:“喜欢吗?” 陆沉鄞双手搭着她的腰,不说话。 梁薇拿起话筒继续唱,她扭了扭腰,被什么东西顶到。 她的笑意更深,他的脸更烫。 张志禹对周琳说:“这男的是不是蠢啊。” 一个女人对男人这样示好,如果是他们,早就扑上去了,或者直接拉去开房。 周琳说:“你以为他和你们一样?” 谢嘉华头痛欲裂,睁眼醒来,看到梁薇横跨坐在那个男生身上,唱着让男人都欲罢不能的歌,他支起身子目光沉沉的望着他们。 曲终,切歌的时候安静了一秒,陆沉鄞只觉得耳鸣。 梁薇把话筒扔到沙发上,却还是坐在他身上,眨眨眼,继续盯着他看。 陆沉鄞:“你先下来。” 新的一首歌响起。 梁薇:“我下来了,你的小帐篷怎么办?” 陆沉鄞:“......我去洗手间。” “我跟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背影看起来般配极了。 周琳说:“那男人身板看起来倒是挺man的。” 张志禹握拳捶了捶胸膛,“我难道不man?” 周琳翻了个白眼。 陆沉鄞径自走进男厕所,他刚打开水龙头想洗把冷水脸,发现梁薇也跟进了男厕。 梁薇关掉水龙头,“洗什么脸,有用吗?” 她把陆沉鄞拉进男厕的隔间里。 冷清的ktv,冷清的厕所,并没有什么异味。 梁薇一把把他按在挡板上,身子紧紧贴着他的,她撩起他的背心,双手畅通无阻的游走。 陆沉鄞咽了口口水,抓住她的手,难耐的说:“不可以。” “又没有人来,就算有人来了那又怎样。” 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别这样。” 梁薇挣脱开他的手,也不废话,解他的皮带,拉链一拉到底。 “帮你用手,行吗?” 她的手掌有些凉,与他的滚烫形成绝对的反差。 陆沉鄞扣住她的脑袋,俯身就是一个深深的吻。 口齿交融间,梁薇说:“摸我。” 他的动作依然青涩,但是手掌粗粝的摩擦让梁薇情不自禁的坠入欲|望的深渊。 他们的喘息从喉咙里溢出,不单单只是一种情|欲。 谢嘉华的脚步止在门口,他红了眼睛,停顿了几秒快步离开。 ...... 浑浊的气息充斥满这个小小的隔间,梁薇摊在他怀里大幅度喘息。 陆沉鄞仰头倒吸一口气,随后嘶哑道:“去洗一洗。” 她抽手,“帮我后面扣好,会吗?” 他帮梁薇拉好内裤,胸罩的扣子摸索了一会着实不会。 梁薇敞着右手,“算了,等我洗完自己弄,你开门。” 陆沉鄞系好皮带,搂她出去。 水流唰唰流过她泥泞的掌心,陆沉鄞帮她搓洗。 梁薇歪着脑袋问道:“舒服吗?” “嗯。”低沉的一个音节。 “你有自己弄过吗?” 陆沉鄞嘴角一僵,咳了一声。 梁薇:“自己弄舒服还是我弄舒服?” 她说话声音不大,柔柔细细,直挠心扉。 “洗好了。”他抽纸巾给她擦手。 梁薇努努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沉鄞抬眼看她,“你弄的舒服。”说的一本正经。 梁薇听到想听的答案,嘴角的笑意更深。 刚踏出厕所转角,谢嘉华冲上来朝着陆沉鄞就是一拳,梁薇还没反应过来,陆沉鄞被谢嘉华揪着衣领抵在墙上。 “你算什么东西!穷逼!梁薇是你能泡的?”谢嘉华嘶吼道。 陆沉鄞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使力,狠狠甩开谢嘉华的手,把他推到一边,他不打算计较。 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谢嘉华不依不饶的扑上来,对陆沉鄞又是一拳,吐出的指骨直接砸在他脸上,口腔被牙齿磕到,嘴里一股血腥味。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 陆沉鄞舌尖舔了舔口腔内壁,看向谢嘉华,反手就是一拳,谢嘉华喝多了架不住,一下倒地。 梁薇皱眉,抬手抚上陆沉鄞的侧脸,“疼吗?” 陆沉鄞摇摇头。 谢嘉华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穷逼!你能给梁薇什么?梁姐,这种人有什么好的?玩玩就可以了,他怎么可以当你男朋友?” 梁薇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谢嘉华,你喝多了。” 谢嘉华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没醉!我清醒的很!就他那种人,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啪!’ 梁薇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一巴掌,力度大到她自己的手掌也开始发麻。 “他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谢嘉华被打的有些懵,慢慢抬手摸上自己的右脸,转过头看向梁薇,皱眉道:“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我认识你比他早,为了你,这几个月我都没碰过女人,一直在等你。我他妈对你这么好!” 梁薇嗤笑一声,“哟,那你真了不起,为了我几个月不碰女人。” “梁姐,我也有很多钱,林致深能给你的我也能,他一年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包你!” 话音刚落,陆沉鄞揪着他上去就是一拳。 他似乎不肯松手,又给了谢嘉华一拳。 梁薇上前拉他。 她也不愿和谢嘉华多计较,喝得那么醉。 陆沉鄞牵起梁薇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回到包厢拿起梁薇的包直接走人。 梁薇一句话不说,任由他主宰。 留下包房里一帮不知所云的人。 、 梁薇上车后倒也没急着发动,陆沉鄞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言不发,沉着的眸子隐隐有些怒火。 “你在生气他哪句话?” “没。” 梁薇握住他的手,“他哪句话让你生气了?” “他说...他说包养你。” 梁薇沉默了会笑着说:“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以后再和你说。陆沉鄞,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坚定的口气。 “嗯。” 陆沉鄞反握住她的手,“手心红了。” 梁薇:“那当然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他仔细的揉着,“你又在生气他哪句话。” 梁薇:“你别明知故问。” 陆沉鄞笑笑,笑得有些温暖。 忽然,他拉过梁薇,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唇,轻轻一吻,却是情义深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要用完了,三天没马子...码字,我有罪。 我的输入法我给跪下。 今天,基友:“你打游戏输了?” 我:“硬了!” “......” “赢了......” 关于防盗章,我在想怎么贴微博,用图片的形式还是长微博? 第25章 (抓虫) 陆沉鄞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哪怕她把他撩拨得欲罢不能,他就是不松口,不愿在她家过夜。 从ktv回来的那个夜晚是这样,随后的几天里也是这样。 梁薇躺在床上,缩在被褥里,看到快递短信后给陆沉鄞发了个消息,让他帮忙把快递带回来。 她忽的一笑。 有个当快递员的男朋友倒是方便。 陆沉鄞隔了十多分钟回复:肚子还痛吗? 本来那晚Ktv回那晚她打算和他干柴烈火,不料亲戚来访。 他似乎对那些半知半解,第一反应是:“你痛吗?” 梁薇其实不痛来着,只觉得他的反应好玩,于是点头说痛。 到现在,大姨妈的第四天,他隔几个小时就会问她痛不痛。 梁薇回复短信:不痛。 她翻翻物流,是前些天买的裙子到了。 梁薇想到陆沉鄞平时的穿着,虽然干净但是总觉得有些旧。 南城入秋后就冷得特别快,最近昼夜温差也大。 她搜了搜男装外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她第一次帮男生买衣服,也不知道陆沉鄞喜欢什么风格。 陆沉鄞的身形其实很好,脸也耐看。梁薇想到他的身体挑眉一笑,选了件黑色的薄羽绒外套,连帽的。 躺到五点半她起床做饭,差不多吃完晚饭的时候他就会过来。 “有人在吗?” 梁薇刚切完葱,朝门口探了探,玻璃外有个一个人影,她过去开门。 那大婶把一个信封递给梁薇,“这是上个月水电费的单子。” “好,谢谢。”梁薇接过瞧了两眼,抬眸却对上大婶四周打量的眼神,使劲往屋里望,也不知道在望什么。 梁薇:“还有什么事吗?” 大婶笑了几声,“没啥事,没啥事。”弓着背慢慢步入黑暗。 梁薇的视线追随着她,直到完全看不见。 陆沉鄞的面包车从路口转进来,灯光直照到梁薇的院子里。 梁薇站在门口望着他,看着他关灯熄火下车。 陆沉鄞也看见了她,脚步顿了顿随即进屋。 “小莹呢?”陆沉鄞边洗手边问葛云。 “有点拉肚子,在屋里躺着。” “拉肚子?吃坏东西还是着凉了?”陆沉鄞眉头一皱。 葛云盛好汤,擦了擦手说:“大概是着凉了,今天玩游戏玩得热就脱外套了。刚给她喝了点热水了。” “我去看看。” 李莹窝在床上,团成一小坨,睡着了。 陆沉鄞帮她掩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去。 李大强热了一锅酒,满屋子都是酒香,“吃饭,等会吃完我去趟北海,看看能不能弄到点好鱼。” 陆沉鄞坐下,接过李大强倒的一碗酒。 本来还有些脚底发凉,喝了点酒整个身子都开始暖和。 陆沉鄞:“舅舅,你少喝点,等会要开车。” “好好好。” 葛云摘去袖套和围裙,端上菜肴和米饭。 简单的三菜一汤。 陆沉鄞:“要不要把小莹叫起来吃饭?” 葛云:“不用,睡得正香哪会想吃饭。她晚上要是饿了,我给她热菜。” 陆沉鄞没再说话,埋头吃饭。 李代强筷子啧了一口酒,睨向陆沉鄞,若有似无的说道:“你最近晚上都去哪了?去隔壁了?” 陆沉鄞淡淡嗯了声。 李大强仰头喝了一大口,思索片刻说道:“舅舅不是阻止你谈恋爱,你年纪不小了,是应该找个老婆,但那姑娘,不适合你。人家能看上你什么?她接触的人都是什么阶级的人,你知道吗?” 陆沉鄞夹了筷糖醋排骨,有点食不知味。 他说:“我都知道的。” 李大强一喝酒面色就发红,粗糙的面容此刻像是浮上了一层戾气,语气重了几分道:“你知道还和那女的纠缠不清,说直白点,咱们高攀不起!小陆啊,你十六岁就跟在我身边了,你什么样的性格我是知道的,看起来呢,很好很听话,其实你啊就倔的和驴一样,脾气啊就跟你妈一模一样。虽说我们条件不怎么样,但也不怕找不到老婆,但隔壁那个女的,真的不适合你。还有,年底合同到期我们就走了,你自己想想清楚。” 陆沉鄞放下碗筷,低着头,闷声道:“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她人很好。也不是那种只看钱的人。” 李大强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很差,厉声道:“不行!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是不行。” 葛云看他是醉意上头了,摇了他胳膊一下,给李大强使眼色。 李大强粗手一挥,“不行!” 陆沉鄞不想做无畏的争辩,“我出去走走。” 葛云轻声道:“你看你什么脾气,小陆饭还没吃几口。” 李大强不买账:“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陆沉鄞走远,后来他们讲了些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他脾气倔,李大强自个也是那脾气。 陆沉鄞拿上梁薇的快递径自走向她家。 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阵阵的香味,是鱼汤。 梁薇:“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陆沉鄞关好门,把包裹放在茶几上,“我来帮你端吧,烫手。” 梁薇笑笑,盛饭。他把鱼汤端到餐桌上。 陆沉鄞:“你真的很会做菜。” 梁薇盛了两碗饭,“以前一个人惯了,总不能让自己饿死。” 她穿着居家睡衣,粉粉的,挺可爱的。 陆沉鄞想到李大强的话渐渐垂下眼皮,鱼汤的热气腾在眼前,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连带着脑子也开始模糊。 梁薇拿勺子在碗边上敲了两下,惊醒他。 “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她把筷子递给他。 陆沉鄞倒也不是特别有胃口,没动筷,“你吃吧。” 梁薇坐在他对角,头发随意的束在后面,偶有发丝垂荡在耳边,添了几分妩媚,詹亮的灯光下她看起来十分娴静,特别是围裙还没脱。 这样子的她并不像李大强口中的那类人。 至始至终梁薇和她的那些朋友总是有差别的,他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是觉得梁薇很不一样,并不是那种趾高气扬的有钱人。她很善良很柔软,也十分贤惠。 梁薇盛了碗鱼汤给他,“你也尝尝。” 他捧起碗,喝了一口,停顿片刻一饮而尽。 梁薇:“你也不怕呛到鱼刺。” 陆沉鄞长长的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刚才的自我安慰起到作用了还是梁薇她就在眼前让他感到心安。 梁薇吃饭很慢条斯理,吃得也细致。 吃完饭陆沉鄞默默帮她洗碗,梁薇伸了个大懒腰说:“有个男朋友真好,快递不用愁,洗碗也不用愁。” 梁薇从身后抱住他,他穿着牛仔外套,她脸贴他背上,牛仔外套有些刺冷,梁薇不在意,抱得更紧。 她隔着衣服戳他的小腹,“这里怎么这么硬呢。” 陆沉鄞冲去碗筷上的泡沫,正经道:“一直干活锻炼出来的。” 她的手顺着往下,调侃道:“那这里又为什么硬呢?” 陆沉鄞抿紧唇,沉声道:“在洗碗,别闹。” 梁薇笑了几声,转身去客厅看电视,陆沉鄞洗完擦干手过来依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 她最近迷上了这部家庭伦理剧,他也不太看电视,只是听梁薇说那女人在那男人身上扭两下就把他勾引走了。 他想,如果是梁薇,扭一下他就会被勾走了。 梁薇双手抱膝,蜷在一团,缩在陆沉鄞怀里,他的臂膀搭在她的肩上,沉着的压制却是一种安全感。 梁薇看得入迷,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陆沉鄞配合她。 只要她觉得舒服就好了。 “肚子还疼吗?”他问。 梁薇摇摇头,“都快好了,哪里还会疼。” “不疼就好。”他对女生生理这方面也不是很懂,“快好了?是什么时候?” 梁薇从电视剧里回神,斜眼看他,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你很急?” 因为亲戚来访,都没能做。 陆沉鄞看向屏幕,“没有。” 梁薇拍了下他大腿,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打算这两天开始工作了。” “就你说的唱歌吗?” “是啊,所以在网上买了新的衣服,我穿给你看看。” 梁薇拉着他上楼。 梁薇站在床边脱衣服,陆沉鄞帮她拆快递。 高档大方的方盒子里是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旁边还有一个附属的米色小袋子。 他抬眸时梁薇已经脱得只剩内衣了,虽然这几天他们经常擦枪走火,他看了无数次她的身体,可是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陆沉鄞别开眼,把衣服递给她。 梁薇走到镜子前,穿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网上拉,嘀咕道:“我最近是不是胖了啊,怎么会有点紧。你过来帮我拉下拉链。” 裙子是抹胸款,挤得梁薇的胸呼之欲出,陆沉鄞又瞥到她腰间几近透明的一圈,不禁蹙眉,他绕到梁薇身后边拉拉链边问道:“要穿这个唱歌给他们听?” “嗯,不然呢。” “穿别的不行吗?” 梁薇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他,正低头专心帮她拉拉链,他比她高大半个头,站在她身后,好似能将她包裹住一样。 梁薇:“你不喜欢这条裙子吗?虽然有点紧,但是不成问题。” 陆沉鄞手搭在她腰间,与镜子里的她对视,“不是不喜欢......” “觉得露?” “嗯。” 梁薇转身搂上他,傲人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胸口,陆沉鄞的视线之内都是一片雪白和柔软,他脑子有点发昏。 “梁薇......”连带嗓音都低哑了几分。 “我那时候猜得没错啊,你确实喜欢保守的女人。”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我不是......” “那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不想别的男人看见你穿这样的衣服。” 梁薇双手搭在他脖颈后,十指扣在一起,踮起脚蜻蜓点水般的送上一吻,她抬眸看他,缓缓一笑随后又覆上他的唇,唇瓣允他的唇微微撕咬拉扯。 陆沉鄞揽紧她的腰,向上一提,梁薇脚垫得更高,却不怎么累,全靠他力气支撑着。 “我好喜欢你吃醋的样子。”梁薇嗓音轻柔,如羽毛划过他心尖,撩起一阵瘙痒。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戏看得都要忘记替换了... 昨天的歌听了吗?激起你内心的狂野了吗? 陆沉鄞:你在看什么? 梁薇:小说啊。 陆沉鄞:什么小说? 梁薇:鱼肉的《14号街灯》啊,作者大修了一次,现在要开始连载了,有兴趣的话你也看看啊。 (这才不是广告......) 第26章 他拉上了拉链,也拉下了拉链。 裙子褪到脚边,梁薇踢到一旁,落落大方的裸着与他亲吻。 陆沉鄞的的手掌很宽,带着薄茧,粗粝的摩擦感略过梁薇每一处感知。 他一手握住梁薇的胸部,柔软的触感让他血脉喷张。 最初碰梁薇身体的时候他就像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往里面冲,连抚摸的动作都是粗鲁的,但是男人似乎天生对这方面有特殊感觉,学得特别快,并且无师自通。 梁薇从来没有教过他该怎么抚摸亲吻该怎么让她感到舒服。 明亮的月光照进偌大的落地窗里,为交织的身影染上点点温柔。 落地窗的窗帘并没有全部拉上,梁薇的别墅前是宽广的田野,隔了好几千米才是另外一个村子,不用担心会被偷窥。 空调暖气打得很足,陆沉鄞的身体越发滚烫,与此同时,他也不满足现状。 陆沉鄞低头索取的同时对梁薇几乎是步步紧逼。 梁薇有些缺氧,推了推他肩,他却吻得更凶猛,嘴唇开始泛麻。 梁薇受不住力,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仰,每往后退一步他就向前一步,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想法。 退到无路可退,她被他抵在衣橱上,梁薇背脊贴上衣橱微凉的表面,她冷不丁一缩,陆沉鄞趁着她放松的片刻握住她的手腕扣在衣橱上。 他和梁薇贴在一起,犹如狂风过境的掠夺。 “陆...唔......” 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外面似乎起风,从窗户缝隙里溜进来发出口哨般的声音,像是在调侃他们此刻的激烈的亲吻与浓重的呼吸。 梁薇面色泛着淡淡的桃色,她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吻得忘我而深入,紧闭的双眸睫毛轻颤,吻技也谈不上娴熟,只不过带着男人天生就有征服性和占有性。 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狂。 这般不舍与急切,就好像下一秒她就要离开一样。 陆沉鄞忽然松开她的唇,对视片刻,附身吻上她的脖颈,从锁骨流连到耳垂,梁薇轻轻合上眼,由他放肆。 他抬起右膝盖往她双腿之间顶。 因为亲戚快走了,梁薇只用了护垫,薄薄一层似有似无。 本就因为他心里揣着一团火,又因为亲戚得不到滋润,梁薇已经要疯了,此刻被他一顶,不轻不重的撞击带来致命的快感,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嗯......”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陆沉鄞没有放下腿,见她有反应,向上又是一送。 “陆沉鄞!”梁薇咬牙。双手被他扣着什么都干不了,只能任他摆布。 他不回应她,自顾自的舔砥,舌尖轻轻扫过她敏感的肌肤,梁薇颤栗不禁。 他在她双腿动了几下离开,梁薇只觉得一阵空虚,不自觉的去寻找能让她舒适的东西,她夹住他的右腿,渴望他再做一次。 陆沉鄞重新吻上她的唇,呢喃道:“还要这样吗?” “要。” 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询问,可在梁薇耳朵里就变味了。她觉得这是他的反击。 爽吗,想要吗? 以往都是她这么调侃他的。 陆沉鄞松开梁薇一只手,而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渐渐往下,探到已经湿润至极的某处,隔着狭小的布料轻拢慢捻,没有技法,却依旧能燃起火,不,对梁薇来说,这是火上浇油。 她不甘示弱,也伸向他的下方,单手解开皮带,干脆利落的拉下裤子的拉链。 没过一会,陆沉鄞的呼吸越发沉重,像是极限了。 释放后,陆沉鄞埋在梁薇颈窝里,喘着粗气。 梁薇倚在橱柜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已经麻得就像吃了四川火锅一样。 梁薇:“有你这么吻的吗?” 陆沉鄞动了动,埋得更深了。 “陆沉鄞......” “嗯?” “爽吗?” “......” 梁薇咧着嘴放肆的笑。 陆沉鄞寄好皮带,横抱起她往浴室走。 梁薇的小腹上留着粘稠的液体。 梁薇被他抱着,望天长叹:“你们男人爽起来就是方便......” 陆沉鄞:“......” 他帮她调好水温,梁薇扎起头发,脱去内裤。 陆沉鄞:“要...我帮你吗?” 他有点自责。 眼前的梁薇,嘴唇红肿,颈脖胸口深深浅浅都是吻痕,她小腹上还留着他的......怎么看都是一片狼藉,而罪魁祸首就是他。 梁薇站到淋浴器下冲洗,“不用,你出去等我吧。” “好。”陆沉鄞帮她关好浴室门走到阳台上透气。 他站的地方就是上次梁薇给他发短信调戏他那晚站的位置,视野真的很好,能将他的院子一眼望尽。 正好看到李大强把他的车子开出去。 一想到李大强那些话,陆沉鄞眉头又渐渐皱起来。 舅舅待他很好,这么多年,是他唯一的依靠也可以说是唯一的亲人。 舅舅计划年底合同到期离开这里,也表明不允许他和梁薇在一起,可是现在,他是好不容易和梁薇在一起。 他甚至不敢想象以后自己会爱上别的女人,除了梁薇,他还能爱上别人吗? 有人能比她更好吗? 冷风徐徐,他穿着长袖体恤,刚外套还没来得及穿上,吹得他手指骨泛白。 陆沉鄞叹了口气回房,房里温暖如春天。 梁薇一直打着空调,一天24小时不停歇,不像他们,冬天不敢打,夏天热到支撑不住才开一会。 舅舅说的是没错,他们和梁薇不是一个阶级的人,梁薇又能看上他什么。 陆沉鄞坐在床边,垂着脑袋,双手合十。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知道自己配不上梁薇但是不肯放弃,她说不需要他给什么,可是他就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就得有照顾女人的能力。 金钱上,生活上,都要有照顾女人的能力。 金钱,他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变得绰绰有余。 梁薇围了条浴巾出去,踏进卧室之间陆沉鄞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她顺手拾起床头柜上的烟,拿了一根抿上唇,打火机打了两下才点着,细长的女人烟显得她手指格外修长。 “你有心事?”梁薇倚在墙边上,垂眸淡淡看他。 从刚才进门到现在,似乎心事重重。 “也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陆沉鄞捡起地方的外套穿好,水晶吊灯投下他宽阔高大的身影,漆黑一片。 梁薇的视线落到他的影子上,她抽了口烟,食指与大拇指夹住烟头,中指搁在烟尾处弹了几下,烟灰悉数落在玻璃烟灰缸里,再看去的时候陆沉鄞走到了落地窗前。 “你舅舅那边的问题?”她猜想后问道。 陆沉鄞垂在裤缝边上的手微微僵卷,“差不多。” 梁薇叼住烟,从衣橱里拿出新的内衣扔到床上,她快速抽完一支烟,解开浴巾,边穿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好像和你舅舅很亲。” 陆沉鄞从玻璃窗里的倒影看到她弯腰套内裤,他别开视线,望向别处,董医生家那边的那颗大杨树,在黑夜里只剩一个剪影。 他说:“我十六岁就跟在他身边了。” “那你父母...哦,不对,你父亲呢?”梁薇忽然想起,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在老家。” 梁薇挑了件碧蓝色的吊带睡裙套上,“怎么,和你父亲关系不好?” “嗯,不怎么样。”陆沉鄞回答的十分坦诚。 梁薇拉衣服的手一顿,扯着嘴角一扬,轻声道:“那倒还真是巧了。” 陆沉鄞说:“舅舅对我很好,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吧。” “所以呢,你舅舅到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说出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忙。” 陆沉鄞转身凝视她。 梁薇:“说啊。” 陆沉鄞动了动腮帮子,“也没什么要紧的,他能解决。” 梁薇耸耸肩,坐到梳妆台前涂抹护肤品。 她问道:“那你和你父亲是怎么回事?” 陆沉鄞抬起眼皮,想了想,说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害死了我弟弟。” 他话接得很快,梁薇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看向他,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陆沉鄞有点似喃喃自语,“是我害死了他......真的是我......”他拉拢着脑袋,像个犯错的小孩,颤抖的声线酿着沉重的过去。 他颤颤的闭上眼,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梁薇走到他面前,握了握他的手随后拥抱他,柔声道:“能说给我听听吗?” 陆沉鄞靠在她肩上,将所有的重力都放在一个点上,梁薇只觉得沉甸甸,她抗不住他的体重,她咬牙,保持不动,努力支撑起他。 “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嘲讽他,或者换个语气和他说,他就不会自己跑去河边游泳......” 陆沉鄞思绪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梁薇完整清晰的表达。 三言两语,梁薇倒是听明白了 。 他认为因为他的一些言行举止,他弟弟淹死了,所有的责任都是他的。 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梁薇撑着他,像是在撑着他的过去。 她抱紧他,轻拍他的背脊,许久许久。 她的唇抿成一条线,目光深沉如墨。 我们都是罪人,谁来救赎。 陆沉鄞说:“因为我害死了他,所以我父亲......我离开那个家快十年了,十年,他也没有来找过我,一通电话也没有。” 他自责着却又十分不甘心,“我也是他儿子啊......为什么......” 梁薇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他的话,她不能告诉他这一切已经过去了,这种说辞太虚了,真的过得去吗,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 陆沉鄞身子沉得更低。 梁薇:“你其实很想和你父亲一起生活,对吗?或者说你想有个家,像样的家。” 陆沉鄞默认。 梁薇拽住他的双臂,“会有的。” 陆沉鄞直起身子深深的凝视她,抬手扣住她脑袋附身落下一个吻。 会有的,一切美好的遐想都会实现的,比如你,比如家。 予我一生相伴,从此是罪也无碍。 第27章 葛云的来电打断他们的亲吻,梁薇示意他接电话,她继续涂乳液。 葛云焦急道:“小莹发高烧了,刚才吐个不停,你在哪啊,快回来,打你舅电话都打不通,现在要怎么办啊!” 陆沉鄞心一紧,“发高烧?我马上就来。”他挂断电话,面色很差。 陆沉鄞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脑海里陆光海躺在棺材里的画面不断飘过,那个时候陆光海只有八岁。 梁薇扭头,觉得他神情不对劲,轻轻拉住他的手,问道:“谁发高烧了?” 他对上梁薇的眼神情绪才渐渐沉淀下来。 “小莹发烧了,我带她去医院,先走了。” “行,快去吧。” 刚下楼梯陆沉鄞才想起车被舅舅开走了,他快步折回房间,“梁薇,我车不在,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梁薇说:“好。”很干脆。 两人赶到的时候,葛云正抱着李莹给她擦嘴巴,小孩子本来就没吃晚饭还一直吐,把胃里的苦水都吐出来了,脸色铁青。 梁薇:“你们准备一下,我去把车开到路口。” 葛云看了梁薇几眼,对陆沉鄞说:“你去拿两条毛巾和小毯子,别忘了医疗卡,证件什么的也都别忘了,在柜子第二个抽屉里。” “好。”陆沉鄞摸了摸李莹的额头转身进屋。 葛云看着孩子难受的样子眉心就没放松过。 陆沉鄞快速收拾好东西,对葛云说:“孩子我来抱吧,到底长大了,有点分量了。” 葛云确实抱得手麻,“当心点,别按到她肚子。” 李莹扁着嘴有气无力的说:“哥哥,我头晕......” “生病了所以头晕,我们去医院,去看医生。” 李莹想到打针有些排斥,小手揪着陆沉鄞的衣服,揪着揪着没力气又垂下了,安安静静的由陆沉鄞抱着。 梁薇的车就停在路口,陆沉鄞快步走过去,葛云锁好门紧随其后。 梁薇帮他开车门,“我车里没东西,放心坐。” 葛云站在梁薇身后,看着崭新的红色跑车有些不知所措。 梁薇:“不进去吗?” “哦哦。”葛云提着一马夹袋的东西轻手轻脚的坐进车里。 车子开出镇上,陆沉鄞稳稳的抱着李莹,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梁薇,“不需要导航吗?认识路吗?” 梁薇:“......” 梁薇哼唧了一声,“要去哪个医院,中心医院还是人民医院?” 葛云:“哪个近?” 她打开导航,“人民医院近,不过不是一流的医院,挂个水还是可以的。” “那就去那里吧,太远的话孩子不好受。” 梁薇看了眼后视镜,陆沉鄞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莹看,紧绷着脸,他很紧张,就好像这是李莹第一次生病一样。 葛云捂着李莹的手念道:“这每次她一生病我的心就往嗓子口跳,整个人都慌了,这抵抗力不好吃点什么能补上来吗?老是感冒发烧。” 梁薇想了想:“维生素c咀嚼片?” “那有用?” 梁薇:“估计作用不大,不然,医院早倒闭了。小孩子体弱是正常的,以后长大了抵抗力就会增强。” 葛云叹了口气,“梁小姐,你不懂做妈妈的心。” 她的口气十分老成,梁薇都有点怀疑这个女人真的比她还小一岁吗?反倒是感觉她年长她好几岁。 ...... 换季,正是流行性感冒爆发的时候,急诊室里到处都是人,小孩很多,每对父母都行色匆匆,神情凝重。 而陆沉鄞的神色和他们差不多。 葛云去挂号,她和陆沉鄞坐在大厅的长椅上,李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嘟囔道:“好热......” 梁薇摸了摸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说:“怎么会这么烫,在家里有量过吗?” “没,家里没温度计。” 梁薇:“等会买一个,才几块钱而已。” 陆沉鄞:“好。” 葛云拿着一堆单子和卡跑来,“那人说先去护士那里量体温,护士在哪边啊?”她四周望了一圈,人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梁薇:“应该是那边吧,我去看看,你们等一会。” 梁薇穿着米色的长款风衣和高跟短靴,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声音清脆敞亮,葛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她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头,一双黑色的平底皮鞋,上面的蝴蝶结装饰掉了一块水钻,鞋边也磨损得厉害。 她又看见自己的手,秋冬带来的干燥感在她手上体现无疑,她的指甲修剪的很短,看起来笨拙又滑稽。 有个中年男人低着头快步走过她身边,葛云心不在焉。 蓦地,胳膊被那个男人狠狠撞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脚一歪,找不到支撑点,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在地上,手里的单子散落一地。 陆沉鄞抱着李莹赶紧起身,手里抱着小孩也不方便扶她一把,“还好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葛云摇摇头,抬头时那个撞倒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这一倒动静不小,周围路过的人时不时投来目光。 葛云埋头拾起单子。 在她捡最后一张的时候胳膊突然被轻轻扶住,耳边飘来梁薇淡淡的嗓音,“没事吧?” “没事......” 梁薇指着那个柜台说,“是在那边量体温。” 葛云突然对陆沉鄞说:“你抱了一路了,我来抱吧。”她时不时抿唇,似乎有点不自在。 “那好,你带小莹去量,我去上个厕所。” 梁薇陪着她们去量体温。 梁薇站在葛云身边帮她提东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葛云一直道谢,梁薇笑笑,“没什么好谢的。” 夜渐深,已经九点多了,医院里人依旧很多。 李莹量到三十九度二。 很高。 护士说:“去二楼,到医生那边配药,然后去拿药,再去二楼的柜台那边找护士吊水。” 葛云被这度数吓懵了,护士语速快,她听得云里雾里,颤颤的问道:“能不能再说一遍?” 护士有些不耐烦,后面排队量体温的也多,她啧了声,“让你去二楼找医生配药。” 梁薇冷冷的看着那护士,对葛云说:“先去二楼找医生吧,等会去拿药水就可以了。” 葛云一直嘀咕道:“三十九度二,三十九度二,这么高......” 梁薇觉得,她似乎真的不能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 她从小体质就很不错,很少感冒发烧,唯一深刻的一次就是大冬天掉河里了,晚上睡觉又踢被子,半夜高烧,徐卫梅连夜带着她奔到医院,那时候电动车还不是家家都买得起,她就骑着脚踏车硬是把她载到医院,大冬天,深更半夜,她把她裹成熊,自己却慌乱到连围巾都忘记裹,那年,徐卫梅耳朵和脸生了好严重的冻疮。 她是个好母亲,什么都为梁薇着想,对她的生命里梁薇是最重要的人。 这一点,梁薇也深知。 梁薇又想到那天她安静的躺在棺材里的场景。 她睁了睁眼,浅棕色的眸子诉说着平静。 葛云拿好医生开的单子,问梁薇:“现在是去拿药水吗?” 梁薇回过神:“嗯,我刚看到了,就在前面。” 吊水的话没有床位,只有座位,葛云分配到的是46号。 梁薇皱皱眉,朝护士问道:“这几瓶要挂多久?” “两三个小时吧。” 梁薇:“没有床位吗?” 护士蔑视一笑:“哪里还有床位。” “没有vip室吗?” 护士仔细打量起梁薇,“有倒是有,不过很贵。”她又看看葛云,有些看不明白,这两人一看就是天差地别。 梁薇说:“怎么办理入住vip室?” 葛云震惊,赶忙说:“不,不用,去那边坐着吊水就可以了。” 梁薇:“虽然才五六岁,但是个头也不少了,你抱着孩子吊水,她不舒服你也不舒服,晚上气温也低,没必要。” 葛云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陆沉鄞从楼梯口匆匆跑来,“怎么打你们电话都打不通?” 梁薇:“我手机...没带。”刚走得急。 葛云摸摸口袋,目光一滞,“我手机呢?” 陆沉鄞:“你是不是也忘记了?” 葛云:“不会,我还要给你舅舅打电话啊,我记得我带了。可能我放包里了,等会再找,那个,梁小姐,真的不用。” 陆沉鄞看向梁薇,“怎么了吗?” 梁薇:“我想办理个vip房来着,毕竟坐在那边吊水太不舒服了,普通病床又没有。” 陆沉鄞默了默,“不用,挂完水还是要回去的,也不住院。” 他和葛云都坚持,梁薇不再强求,看着陆沉鄞的眼睛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护士给李莹扎针,她不哭也不闹,倒也乖巧。 每个座位都挤得紧,其他家属几乎都占据好地方,梁薇和陆沉鄞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拥挤。 陆沉鄞拿小毛毯给李莹盖上,“小莹乖,千万别动手,不然会肿,会痛。” 葛云:“这里挤,也没座位,你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吧。” 陆沉鄞点点头,“有事叫我。” 葛云:“诶,对了,打打你舅舅电话和他说一声,省得他晚上回来找不到我们人。” “好,我知道了。” 葛云叫住梁薇:“谢谢了。” “没事。”梁薇弯了弯嘴角。 医院的走廊有些冷飕飕,灯光暗淡,空气里都是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梁薇挑了走廊尽头的座位坐下,旁边没人,清净。 陆沉鄞也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捏着眉心。 两个人都沉默着。 梁薇靠在墙目视前方发了会呆,觉得无趣转头看向陆沉鄞,他双臂搁在大腿上,双手合十,低头弓背,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孩子?”她问道,苍淡的嗓音顺着走廊里的风拂过他的耳。 简直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陆沉鄞收紧下颚,喉结滚动,却道不出为什么。 梁薇抬起右腿轻轻搭在左腿上,“是因为你是她哥哥吗?” 陆沉鄞背弓得更低,良久后才传来他一声闷闷的嗯。 梁薇抬手轻抚他的背脊,“你愿意仔细和我说说吗?” 说说那件事,说说你的过去,你的家庭。 作者有话要说:  梁薇:你在看什么? 陆沉鄞:小说。 梁薇:是我上次介绍的那本吗? 陆沉鄞:不是。 梁薇:那是什么小说。 陆沉鄞:《纵有疾风起》,作者:制杖程。还以为是武侠小说,一看是都市言情的,才看没几行,想看看好不好看,好看再让你看,不过挺不错的,我想是你喜欢的风格。 (谁说这是广告我和谁急!) 车要开,剧情也要走。不然前戏不足怎么舒服? 当然,我也就说说,毕竟我说话经常打脸(叼烟眯眼) 第28章 (修bug) 2000年鄞县 1998年电话才刚开始普及,对一些落后的农村而言电话依然是个神奇的东西,2000年的鄞县依然落后,有些人家才刚刚用上煤气灶。 坐落在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朦胧着轻烟,远处看好似山水画。 接近中午饭点,陆沉鄞切好菜,搬了张小板凳,站在上面挥动铲子在大锅里炒菜,自家榨的菜油香味淳朴,油遇水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冒出的白烟瞬间充斥满整个灶台,但很快就消散开来。 陆沉鄞加盐加味精,用量把握得很准。 翻炒几下,待青菜都软下去后他加了点水随后盖上锅冒,从小板凳上下来绕到灶台后添上一小把干稻草。 他站在院子门口托腮望着,干巴的小路上没有人影。 春天还有点冷飕飕,路边的嫩草一片绿色,温和宁静的阳光让人心静。 他掐好时间盛菜摆筷,看了眼老时钟,已经12点半了,父母还没回来。 陆兵和李芳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没有文化,一年到底的收入只能靠种地,春是播种的季节,每天都从早忙到晚,陆沉鄞平常放学之后和周末都会去帮忙,午饭他也会提前烧好,就像今天一样。 菜冷的没有了热气,陆兵和李芳还没有回来,陆沉鄞觉得奇怪,锁好门去田里寻人。 刚走到田野边就看见围了很多人,陆沉鄞加快脚步跑过去挤进人群。 “妈妈!” 李芳坐在地上倒在陆兵怀里,手上的手套还没摘,嘴唇干涸苍白得如同裂开的积雪。 李芳半睁着眼吃力的抬起手摇晃,轻声道:“妈妈没事......” 陆兵问道:“现在好些了吗?能站起来吗?” 李芳:“嗯...我在这坐一会,你去把锄头拿好,回家。” 陆沉鄞又急又心疼,“爸爸你扶着妈妈,我去拿,快让妈妈回去休息!” 陆兵搀扶李芳回去,一路上陆沉鄞不断在问没事了吗,好多了吗。 等李芳躺在床上,他才小声问陆兵:“妈妈怎么了?” 陆兵倒水喝,“不知道,突然晕倒了,估计是累到了。” “那下午我去干活吧,让妈妈睡一觉。” 陆兵嗯了声洗手吃饭。 李芳第二次是在院子里扫地的时候,陆沉鄞刚放学,她就晕倒在他面前。 陆兵骑着三轮车赶忙将李芳送到小镇上的医院。 李芳迷迷糊糊醒来还嘟囔着不要去医院,说是浪费钱。 好在爷俩坚持,做完一系列检查就等医生给结果。 陆沉鄞坐坐站站,焦躁不安。 李芳的身体本来就挺不好的,以前还出过车祸动过手术,身体大伤。 李芳叹气道:“花这冤枉钱干什么,能有什么事。” 陆兵愁眉不展,“我去外面抽根烟,一会就来。” 李芳点头,她看向陆沉鄞,笑了笑,“你走来走去干什么,坐一会,等出报告我们就回家。” 陆沉鄞眉头依然紧缩,他很怕她生病。 除了晕倒,她有时候还说胸口闷,透不上气,有时候饭都吃不下。 李芳知道他在想什么,“妈妈没事。” 年仅八岁的陆沉鄞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他看着李芳,眼眶红了一圈。 他联想了很多,这些联想让他心头一跳。 医生单独把陆兵叫了去,这令人人不安。 李芳搂着陆沉鄞,摸摸他的头。 陆沉鄞转而抱住她,头埋在她腰间,鼻子酸得不行。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陆兵从里头出来,扯了个笑容说:“医生怕你多想,让我去听,肝上的毛病,我还以为多大事,把我单独叫去,这医院就会吓唬人,没事,住院治疗就能好。” 陆沉鄞抬头望向陆兵,眼里闪光。 李芳也笑笑,“要住院?吃药不行吗?” “不行,要是光吃药就行,那医生也不必就把我叫去了,但真的没那么严重,只要听医院的安排好好治疗就能好。现在就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办好以后我回去拿些日用品。” “那...要住多久?会不会花很多钱?”李芳小心翼翼问道。 陆兵一急,“医生说住多久就多久,看病花钱能看好这钱就是值得!” 李芳抿着唇不说话,一切听从陆兵安排。 他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这次语气很重。 一个温和的人突然板起脸更具有威慑力。 陆沉鄞随着陆兵一起回了家,他第二天还要上学。 陆兵一言不发的收拾衣物毛巾,陆沉鄞靠在斑驳的木门边上看着他。 万分深沉的背影与这无星月的夜晚融在一起,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陆兵是三十岁才有了陆沉鄞,不像其他男人,一般二十出头就有子女。 陆沉鄞犹犹豫豫还是问了,“爸爸,妈妈到底生什么病了。” “说了你也不懂,肝上的问题。”他的声音很低又很闷。 陆兵又说:“这段时间我大概都在医院,你自己照顾自己,周末我接你去医院陪你妈。” “嗯,田里不用担心,放学后我会去弄的。” 陆兵一顿,转过身看他,“知道现在在种什么吗?” “油菜。” 陆兵目光深了几分,“自己一个人在家好好当心点,晚上不要乱跑,被我逮到小心挨揍。” “我知道的。” 油菜四月会开花,到那时候山间一片金黄,香味也十分浓郁。 也许那个时候母亲的病就已经治好了。 这晚,陆沉鄞睡得还算香。 李芳却睡不着,狭小的病房里挤了好几个床位,陆兵和她挤一张床睡,李芳听见他的叹息知道他也没睡,小声问道:“到底是什么病?要多少钱?” 陆兵艰难的翻身背对她,“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想什么。” “不是...我就想知道什么病?” “那医生说的我听不懂,反正不是很严重,快睡吧。” 李芳也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周围的呼吸打呼声此起彼伏,她忽然又想到什么:“小鄞一个人在家没事吧,你还是别陪我了,回家照顾孩子吧。” “从小在山里野到大的,能有什么事。”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没什么好不放心,他懂事着呢。” 李芳忽的一笑,“也对,咱们孩子格外懂事。” 她想,这是一种福气。 这样的治疗持续了一段时间,陆沉鄞每个周末都会守在医院,隔壁床的人都说李芳有个好儿子。 他们都以为会慢慢好起来。 其中考试试卷发下来,陆沉鄞卷好塞进书包准备去医院,虽然成绩谈不上很好,但是这次总算挤进了前十。 油菜花开的正茂盛,映着和煦的阳光,格外惬意。 他想把这个分数告诉母亲,她会开心的。 因为李芳和陆兵都不是读书人,所以李芳督促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出人头地。 他在家里等陆兵来接他,每个周五晚上陆兵都会接他去医院。 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人,陆沉鄞一直站在路口望,天色渐晚,远处的路口也逐渐看不清。 半夜十二点多他才等到陆兵,他骑着三轮车匆匆赶回来,翻箱倒柜找东西。 陆沉鄞手脚发麻,“爸爸,怎么了?今天怎么没接我去——” “你妈要动手术,要准备钱!” “手术......” 陆沉鄞脑子一片空白,“不是只要打针吃药就好了吗。” 陆兵不想和他解释,揣好存折问道,“要去医院吗?” 陆沉鄞迅速穿好鞋子,“要!” 李芳在下午说胸闷,晚上突然又晕了过去,只能做手术。 等在手术室门口陆沉鄞一点都忍不住了,“爸爸!妈妈到底生的什么病,为什么要开刀!” 上次李芳出车祸开完刀整个人瘦了一圈,一直躺在床上,脚也不动。所以在他的观念里开刀不是好事情。 陆兵弓着背垂着头就是不回答。 陆沉鄞站在那里,“是不是妈妈的病治不好?”稚嫩的男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干净得悲凉。 陆兵深深叹了口气,“等你妈出来再说。” 李芳在手术中捡回一条命,陆兵也不提这茬,依旧端茶送水照顾她。 可李芳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期末,六月底的时候,考试成绩出来,陆沉鄞是倒数的。老师打电话给陆兵,陆兵冲回家对陆沉鄞就是一顿打。 陆沉鄞一滴泪也没掉。 “读书差以后没出息!你妈平常怎么说的?你要气死她吗?” 打骂到最后,陆兵声音有了哭腔。 陆沉鄞瘫坐在地上,说:“我不想读书了。” “没出息的东西!” 陆沉鄞吼道:“天天读书都见不到妈妈!现在见不到,以后也会见不到了!” 陆兵所有的愤怒都被噎在喉咙里,学期结束,后面是暑假,他也不想管他了。 “那暑假你就好好陪你妈,这点成绩别和你妈说,省得气死她!” 陆沉鄞吸了吸鼻子。 李芳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虽然谁也不说,但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夜里时常自己偷偷掉眼泪。 一脚去了,留下烂摊子给父子俩,小鄞也还小,以后的学费生活费讨老婆的费用让陆兵一个人怎么承担。况且这次住院开刀就花了不少钱。 她也怪自己不争气,为什么要生这种病! 她也很害怕,所以开始变得爱唠叨了,时常和陆沉鄞说:“你以后千万不要认识不三不四的人,好好读书,现在的社会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千万别学坏......” 男孩子容易学坏,容易闯祸,她不希望陆沉鄞有一天走上歪路。 九月中旬的某天下午李芳走了。 陆兵前脚刚给她喂完饭,出去洗个碗回来叫她怎么都不回应。 他手里的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个大男人眼泪唰唰的就下来了。 他和李芳是别人做媒认识的,虽然谈不上什么爱情,但是相互依靠这么多年,感情深厚。 当初那媒人介绍给他的时候是这样说的:“那丫头长的干净清秀,脸蛋好,又勤劳,唱歌也好听,跟黄鹂叫似的,脾气也是相当的好,八百里都找不到这样的好姑娘。你们俩将来要是真结婚生孩子,生个儿子,长得像她,模样可要俊死了。” 陆兵趴在床前痛哭流涕,陆沉鄞刚拐进病房就听见他的哭声。 陆兵抬眼看向陆沉鄞,的确,儿子像她,模样很俊。 他朝陆沉鄞招手,颤着音说:“叫声妈妈。” 最后叫一声妈妈。 第29章 (修bug) 随后的一个月里陆兵性格变了不少,人也憔悴好一圈,却不忘盯着陆沉鄞好好读书。 李芳去世后,陆沉鄞继续上学,陆兵在田里忙活。日子看似又重新步上轨道。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处事态度和方法,陆兵这人本来就比较闷,也比较粗心,不像李芳,事事都能打理好也能盯好孩子的学习。 爷俩几乎没什么交流,也找不到什么话题。 偶尔吃晚饭的时候陆兵会问问他,最近上课听得懂吗,陆沉鄞点头陆兵也就信了。 其实那段时间陆沉鄞的成绩非常不理想,上课无法集中精神,也没心思做作业,老师找他谈过不止一次,他也如实相告,希望老师不要告知家长,他只是需要点时间。 母亲希望他好好读书,那么他肯定会好好读书。 陆兵靠卖西瓜赚了些钱,但和村里其他人家比起来他们真的是穷的叮当响,一个人靠种地背负起一个孩子有些吃力。 冬末时陆兵开始变得有些嗜酒,常常喝得满面通红,酒气熏天,但还好他就算喝醉也不会发酒疯,就是爱唠叨,喜欢拉着陆沉鄞罗里吧嗦,平日里放在心里的话借着酒劲都说出来。 他说:“儿子啊,我能帮你也只有给你交交学费了。” “你自己要努力,你妈妈一辈子就盼你能有出息,以后要是像我们,这辈子你都活得窝囊。” “你说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啊......”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这句话直到现在陆沉鄞也想不明白。 李芳去世一年后的秋天,陆兵带了个女人回来,三十五岁左右,有点微胖。 那女人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 陆兵让那女人进屋,回头拉陆沉鄞进他的房里说话。 陆兵说:“你妈走了,我一个人日子过得辛苦,总要有个伴,你许阿姨以前的伴出意外走了,她人挺好,爸爸打算和她过日子,外面那个小姑娘是你许阿姨的女儿,才四岁半,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陆沉鄞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成拳,憋着气看他。 陆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爸爸知道你不开心,但爸爸一个人真的太累了,那么多活那么多操心的事情,太累了。” “那我不读书了,我去帮你干活。” “你瞎说什么!我挣钱就是让你读书的!” “可我不要她做妈妈!” “她不是你妈,我也没让你认,叫声阿姨就可以了。” 陆沉鄞推开陆兵跑出去。 他躲在山丘后的竹林里大哭一场。 第二年,那个女人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取名:陆光海。 陆沉鄞虽然对那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算排斥,这一年多相处下来,她没做过为难他的事情,算不上多亲昵,但也客客气气的。 2007年,他初三最后一年,陆兵外出接零活被钢筋戳中右眼,急送医院,一养就是大半年。 那女人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照顾陆兵,实在忍无可忍,从医院回来拿东西,看见陆沉鄞在烧饭准备带去医院给陆兵。 她夺过他手里的铲子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你也十五岁的人了,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知道吃喝拉撒吗!考什么学校!还不如早点去干活赚钱,你知道你爸这病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要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陆沉鄞站在那里,十五岁的他个子已经超过了那个女人,他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瞪我干什么!读书读书,你上高中的学费谁给你付?我告诉你,我可付不起!我自己的孩子也要上学,顾不上你。” 陆沉鄞捡起铲子,打水清洗,说:“我不用你管。” 女人一听火气更大了,“我不管你你现在能活这么好?没有我,你们陆家能过得这么滋润?” 陆光海放学回来见母亲和哥哥在争吵,他不知道该帮谁,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 陆沉鄞瞥见他,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说:“光海回来了。” 陆光海很喜欢他,很粘他,但陆沉鄞心里总是有疙瘩,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喜欢。 陆沉鄞参加中考了,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但是同时,陆兵还没恢复,不能工作,家里一切的开支都是那个女人在支撑。 他把通知书压在抽屉最底层。 面对现实,他选择放弃。 陆兵知道后张了张嘴,道不出半句责怪他的话。 陆沉鄞说:“爸,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2008年春,陆沉鄞去田里播种,陆光海依旧屁颠屁颠的跟他后面。 陆沉鄞自己要干活还要分心照顾他,对他说:“你回家去,别在这里玩。” 前阵子下了暴雨,河流涌动凶猛,村里因为失足落水溺毙的孩子不占少数。 “春天了,就是出来玩的。”陆光海把书包一甩,跟着他下地。 陆沉鄞:“你别到处乱跑。” 陆光海后来是被那女人揪着耳朵吊回去的。 “不做作业来田里干嘛!造反了?” 陆沉鄞望了几眼埋头继续干活。 陆光海其实很调皮很好动,性格和陆沉鄞截然相反,特别爱闹腾,简直跟猴子似的。他第一次考一百分回家第一个要找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陆沉鄞,挥着卷子跑到田里喊道:“哥哥,我考了一百分!” 这是陆沉鄞记忆里其中一件深刻的事情,因为那一刻他回头望见他站在田野边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点动容。 他是被人需要的,而需要他的人却是继母和父亲的孩子。 夏季的夜晚总是雷声滚滚,第二天却依然能晴朗万里。 小孩子调皮,总是会结伴去树上掏鸟蛋,去偷菜瓜,去抓鱼,陆光海尝到了滋味,觉得很好玩,一直缠着陆沉鄞陪他去玩。 陆沉鄞白天干一天,晚上累的早就不想动了,陆光海一直在他耳边念念念,就和苍蝇一样,念得他烦。 “你找别人去玩。” “不!哥哥你陪我去嘛,他们都不让我上树,老是让我做放哨的,我也想加入战队!” 陆沉鄞拧毛巾擦脸,“我很忙,没空。” “就一会嘛,昨天赵狗去河里游泳摸到好多鱼,我们也去嘛,好不好?” “不去。”他倒掉水,准备上床睡觉。 “去吧去吧,好不好?就游一会?最近天气好热,游泳特别舒服。” 陆沉鄞把毛巾狠狠一甩,“要玩你自己去玩,没看到我最近很忙吗?” 陆光海被吓一跳,他从没见过陆沉鄞发火,他小声道:“我只是想和你去......” 陆沉鄞:“你什么都不用愁,可我不一样!要玩你自己去玩,我不想,也没空陪你玩!你活得那么轻松,可我呢?” 陆光海僵直身子,愣怔片刻默默走出去。 陆沉鄞捡起毛巾,咬着牙。 那个周末,陆光海没有去找他也没有缠着他,自己出去玩了。 陆沉鄞晚上回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陆兵也不在,他总觉得有些心慌,一直等一直等,就像那天晚上等父亲来接他去医院却怎么也等不到人。 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终于还是坐不住跑出去找人。 陆兵他们不在倒也正常,可是陆光海和那女人的女儿应该在。 跑过隔壁的一户人家,一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喊道:“小陆!你捞着了没?” 陆沉鄞脑子一白,“捞什么?” 男人手里拿着雨靴,“你...不知道?” “什么?” “光海他......不见了,听说是淹死在西边的大河里了......这会都在帮忙捞人。” 陆沉鄞久久吱不出声。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尸体打捞到了,已经被泡得发白,身上伤痕累累。 西边的大河里都是石头,夏季多暴雨,水流一直很猛。 女人抱着陆光海的尸体哭天喊地,差点断气背过去。 陆兵仿佛一夜白头,坐在一旁无言再说什么。 女人猛地看向陆沉鄞扑过去就是一通乱打,“都是你!你个杂种都是你!小海说去玩,你为什么不陪他去!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和他说的话我站在门口都听到了!你个杂种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陆沉鄞听到杂种二字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一把推开她,“你说谁是杂种?你说谁?” 陆兵赶忙扶起她,对陆沉鄞说:“你发什么火,你阿姨伤心坏了知道吗?” 陆沉鄞狠狠盯着陆兵,“我是杂种吗?我妈是谁你是不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兵吼道:“你不要再闹了!” 陆沉鄞气得脑子发昏:“死了活该!” 陆兵怒火攻心,随手捞起火钳就往他身上打,一下比一下重,陆沉鄞双手护住脑袋,可他护哪里陆兵就打哪里,火钳不偏不倚的打在脑袋上,还好只是擦到,陆沉鄞嘶了一声捂住右耳,他疼的无法再保护自己。 陆兵见真把他打疼了,火钳僵在半空中。 陆沉鄞渐渐把手放下,掌心满是鲜血,血从右耳顺势流下,触目惊心。 他看着陆兵,说:“以后你们一家过日子吧,我这个杂种自生自灭!” 陆光海去世的那天正好是李芳的祭日,李大强回鄞县祭拜,陆沉鄞一路跑到李家。 李大强看见侄子头破血流吓坏了,但顿时又火冒三丈,“妈的,谁打的!舅舅给你去算账!” 陆沉鄞红着眼眶说:“舅舅,你带我走吧,我跟你出去做生意去闯荡,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李大强懵了,“你这是怎么了?你爸爸不管你了?” 陆沉鄞抬手掩面哭了起来。 这几年的隐忍仿佛只是一场笑话,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是一家人了。 十六岁的少年,浑身是伤,痛哭流涕。 第30章 陆沉鄞说的不紧不慢,叙述故事的语气很平稳,唯有说到陆光海去世那里他的神情有些凝重,走廊光线暗淡,越暗越沉重,宛如他的眉眼。 梁薇目视斜上方的墙角线,又直又细,就像能割断喉咙的细丝又像扑面而来的一道剑光,犀利残忍。 故事落幕,两个人都沉默许久。 梁薇舔了舔上颚,说:“那句话是假的吧。” 静谧的角落,她的声音显得更有穿透力。 她说:“死了活该那句话。” 陆沉鄞抬手抹了把脸,深深呼吸。 梁薇:“陆沉鄞,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算我说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还是会觉得是你的错,那种负罪感是怎样都抹不去的。但人得往前看,得往前看......”最后的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她抿了抿唇又说:“得往前看。” 陆沉鄞沉沉的嗯了声。 梁薇紧了紧风衣,“恨过你爸爸吗?现在还恨吗?” “那天,恨过他。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怨不得他,我都知道的。但我离开要十年了,他也没有给过我一个电话,后来我回去过一趟,去我母亲坟上上坟,虽然没见他,但是舅舅和我说他把我的电话给了他,我后来就一直在等。现在...我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眼睛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恨过怨过,可这些都随着时间被淡化,留下的是骨肉亲情。 “那怎么不回去看看他,既然不恨了不怨了。” 陆沉鄞:“不想回去。” “不想的理由。” 他想了很久,想不出理由。 梁薇说:“你不想面对你弟弟死去的事情是不是,你把你的愧疚用在你舅舅的孩子身上,你在赎罪。” 她一击命中。 陆沉鄞别过头,依旧在逃避。 梁薇起身站在他面前,她漆黑的影子罩住他,她说:“如果赎罪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那么就这样吧......” 那些安慰人的台词都太冠冕堂皇,只有自己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过不去这个坎。 陆沉鄞抬头望她,梁薇凝视着他,浅色的眼眸看起来却是幽深无比。 她从来都不会说一些好听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她用她的方式在支撑他。 梁薇说:“这些事情有和别人说过吗?” 他摇头。 “现在和我说了会觉得好些吗?” 陆沉鄞淡淡的笑着,“嗯。” 梁薇也笑了笑,“你其实不需要人安慰,你过的很好,你把自己调节的很好。” 他如今不恨不怨,努力生活,珍惜现在的这个家,去疼爱自己的侄女,维护家人,梁薇喜欢这样的他。 如果能稍微看开一点点,生活就截然不同。 她想起林致深,被过往的枷锁牢牢困住的林致深。 梁薇收回思绪,对陆沉鄞说:“我喜欢这样性格的你。”令人感到舒适温暖。 梁薇就站在他眼前,她真真实实被他拥有着,再回想起刚刚讲述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而她是他梦醒后的一生。 打破寂静的是陆沉鄞的手机铃声。 李大强在那头着急问道:“你们人呢,我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舅舅你别急,小莹发高烧,我们在人民医院。” “发高烧?多少度?我现在就来!” 陆沉鄞都没回答李大强着急忙慌的把电话挂了,他总是这个脾气。 梁薇:“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二十四分。” “那估计挂完一瓶了吧。” 两个人刚走进挂盐水的专用房间就闻到一股酸味,周遭的人有些都捂着鼻子。 走近一看,李莹吐了一地。 葛云身上也被吐的都是,她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抱,你去卫生间弄一弄,顺便叫人来打扫一下。”陆沉鄞从葛云怀里接过李莹,看着李莹惨白的面色他整张脸都扭曲了,“怎么会吐成这样?晚上都没吃饭啊。” 葛云说:“我想着她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又在挂水,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万一低血糖,刚问那老先生转卖了两个梨,咬给她吃,想着清热解毒,没想到吃的都吐出来了。” 梁薇:“发高烧呕吐是正常的。”她从头到脚看了看葛云,“我陪你去卫生间洗洗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葛云看到梁薇清爽干练的样子脑袋垂的很低,快步走了出去。 梁薇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会对陆沉鄞说:“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就来。” 已经是半夜,街道上很多商铺都已经打烊,梁薇开车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找到一家正准备打烊的女士服装店。 梁薇快速推开玻璃门:“等等,我想买件衣服。” “关门了,不卖了。” “就一件,很快的,急需。”梁薇大致看了一圈,挑了件深棕色的皮衣。 葛云擦完身上的污秽物,外套早就湿透,前面一大片水渍还泛着隐隐的酸麻味。 她回到病房不见梁薇随口问了句:“梁小姐呢?” “说是去买东西了。” 葛云哦了声也没在意,说:“我去买瓶水让孩子漱漱嘴巴。” 她买完水准备上楼,正巧碰见从门口进来的梁薇,手里提了个购物袋。 梁薇朝她快步走来,葛云拽紧了手里的矿泉水。 梁薇:“把衣服换一换吧。”她把购物袋递给她。 葛云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惊讶的讲不出话。 梁薇:“不用还的,当做是礼物。” 葛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衣服。” 梁薇说:“你衣服都湿了,还有味道,你不嫌难受孩子闻了也会不舒服,发高烧本来就会恶心反胃,你不用拘谨也不用客气,你比较瘦衣服尺寸没问题。” 葛云犹犹豫豫接过,“谢谢你,衣服多少钱?” “没多少钱,不用给,算得太清楚就显得太生分了。” 梁薇这句话葛云琢磨了很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棕色的皮衣挺适合她的,刹那之间她就明白了梁薇的意思。 她是因为陆沉鄞的关系所以愿意对她好。 葛云将旧衣放入购物袋,心中有万般滋味。 陆沉鄞看到空手而归的梁薇有些奇怪,“没买到吗?” 梁薇只是笑笑,转了话锋,“小莹好些了吗?” 男人很少会注意到女人的穿衣打扮,葛云换了外套过来陆沉鄞也没发觉,她接过李莹坚持要自己抱着。 地上的污秽早被清洁工打扫干净,却还余留着味道,陆沉鄞朝旁边的人点头道歉。 陆沉鄞说:“舅舅打我电话了,估计等会就到了。” 说起电话,葛云忽然想起什么,懊恼道:“我刚想给他打电话来着,可是手机就是找不到,不知道是我没带还是掉了......” 梁薇皱眉,突然说:“应该是被偷了,在一楼大厅的时候那个男人不是撞了你吗,应该是小偷。” “ 啊?偷了?”葛云变得更慌乱了。 梁薇:“钱包证件没被偷就好了。” 葛云咬着唇也不愿多说。 那手机是半年前新买的。 李大强赶来时陆沉鄞和梁薇倚在一边说话,他一眼就望见了他们,正眼也不瞧梁薇一下,只对陆沉鄞说:“你也不早点打我电话!现在都12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睡觉吧,车子就停在那边。” 李大强转头问葛云:“这还要挂多久?量到多少度?” “还要挂一瓶,三十九度二。” “这么高......”李大强见陆沉鄞还杵着,说:“回去休息,这里我来。” “我把车开走了,你们半夜怎么回去?” 李大强语塞,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凌晨打车也难打。 陆沉鄞说:“我坐梁薇的车回去。” 李大强鼻子出气,算是默认。 回去的路上陆沉鄞说:“我舅舅对你可能有点误会。”他也不知道舅舅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梁薇厌恶的,起初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嘛,难道就因为他们谈恋爱了吗? 梁薇:“无所谓。” 她一向潇洒。 回到江心村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车子开进来引得村里的狗一阵嚎叫,冷风吹动树林,落叶纷纷,秋冬的夜实在太萧瑟。 陆沉鄞看起来有点疲惫,他说:“你早点睡,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回去了。” 梁薇点头。 他转身离去,离开她的院子,慢慢步入浅淡的夜色里,梁薇的目光不曾离去,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心事重重,高大的轮廓剪影看起来很坚强。 但,深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候。 他的十六岁充满痛楚,那她的十六岁呢。 梁薇突然快步向他走去,比他快比他笃定比他放得开。 她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使他停住脚步,梁薇说:“你别回去,和我在一起。” 他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梁薇:“至少今晚,你得和我在一起。” 陆沉鄞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她直视他,“我有事。” 夜里开始起雾,白雾在她的发上凝结成水珠,柔软了她的轮廓,梁薇的指尖微凉,陆沉鄞握的更紧了些。 “梁薇......” “去我那。”她说。 她比平时看起来更执拗。 陆沉鄞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请你救救我让我变得和你一样,请你抓紧我让我被需要,请你陪伴我让我不再流离失所。 而那个人只能是你,我也只愿是你。 深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每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醒:明天记得早点候着。 另外,三十章了是时候给接档文打广告了。 《白色口哨》 文案:除夕再遇,裴励成把她抵在后院的墙上。 何蔓蔓抬头目光四处飘着,有高大的杨树和竹林,有浅淡的河流,有隆起的小山丘。 还有他轻狂的调戏。 “哟,大冬天光腿,不冷吗?” __ 放荡不羁糙瓦工vs勇敢心机女幼师 __ 白色口哨,我想见你。 文案暂时是这样的,如果想到更好的我再来改。 算是青梅竹马文。男主:高大狂放diao大活好。女主:反正不矫情就是了。 在我专栏里能找到,如果对口就收一下吧。 灵感来源:教师play和某部欧美片...... 这个故事人设背景琢磨好了,但是大纲还没写,我会怕分心所以等写完沉瘾后再去细想。 大约四五月开文吧,想稍微休息一下顺便存点稿。 第31章 上楼后梁薇直接去卫生间洗脸,陆沉鄞回到她的卧室,刚走得急,她换下的衣服都还杂乱的丢在床上,他一件件给她挂在衣橱里。 梁薇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狠狠盯着自己的瞳仁,越看越犯浑。 ——“救救我.......救救我......” ——“你们干什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我亲眼看到了!” ——“梁薇!你胡说什么!” ——“你们知道吗,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听说她妈妈也是很不要脸的,前几天还被人追上门闹呢。” ——“婊|子的女儿也是够婊的,以为换个学校别人就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了吗?” ——“梁薇,留在我身边,以后没人再敢说你半句话。” 梁薇上下颚紧紧抵着,双颊线条僵硬发抖,她强忍住情绪,打开水龙头,手刚碰到水她肩忍不住一颤,冰冷的水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她把冷水扑在脸上,就连呼吸也是颤栗的,水花四溅,白色干净的瓷面溅满水珠。 那些声音就像鬼魅缠得她头痛欲裂,那些嘴脸丑恶的想让人撕碎。 夜,安静的让人恐慌。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带来的是昏聩,没有丝毫暖意。 梁薇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水打湿她的睫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溅到了水,她的眼眶看起来有点红。 她慢慢垂下眼,视线定格在哗哗流动的水上。 水流入管道,并不会溢出来。 都会过去的,都会消失的。 梁薇进卧室的时候陆沉鄞正坐在床边上发呆。 她脱去风衣随手甩在一边,开始涂抹乳液,“你去洗个澡吧。” “哦,好。” 梁薇涂完护肤品换睡衣,突然想到护垫还没换,她套上睡裙径自走向卫生间。 陆沉鄞没锁门,正在淋浴,就连玻璃推移门都没完全合上,梁薇拉开抽屉,拿了张护垫。 陆沉鄞听到动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随手拉开玻璃门,看见梁薇正弯腰从内裤上撕下护垫,准备贴上新的,他赶紧拉上门,关了淋浴。 梁薇:“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护垫上几乎没什么红,只是有些泥泞,去医院之前他们亲热留下的痕迹。 陆沉鄞:“你好了吗?” 梁薇拉上内裤,从柜子里翻出新的毛巾,“毛巾我给你放马桶盖上了,是新的。” 陆沉鄞吹干头发回卧室时梁薇已经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关了灯,蹑手蹑脚在她身边躺下。 梁薇:“抱我。”她声音很小很细,似乎是半梦半醒。 陆沉鄞伸出胳膊拥她入怀,他的下颌抵在她脑袋上方。 陆沉鄞并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觉,更何况是和她一起睡,很难入眠,虽然闭眼努力想入睡,但是精神状态如同打了鸡血,大脑很清醒思路很清晰。 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关于梁薇的,绕来绕去最后绕到‘未来’这两个字上。 以前怎么样他都认了,是命,他改变不了。 但是现在,他得好好生活,更好的生活,要比以前更会珍惜。 这个夜晚,梁薇睡得很不好。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十四岁生日那天,本是晴空万里却突然漂泊大雨,她骑车去给梁刚送雨衣,最后落荒而逃,骤然之间,她跌入深渊,周围千万双眼睛盯着她看,眼睛在流泪,红色的眼泪,渐渐的那些眼睛扭曲成嘴巴,一张一合只重复一句话——救救我。 她捂住耳朵蹲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梦境越来越真实,她的恐惧在梦里被无限放大。 梁薇猛地坐起来,喉咙一紧,房间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愣怔的双瞳仿佛还在回放梦中的画面。 “怎么了?”陆沉鄞睡得浅,神思也一直处于浅眠的状态,一点点都动静就能让他醒。他撑起身子扶住梁薇的肩。 梁薇抬手抹了几下脸,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她起身走出房间,步子有点摇晃。 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护垫上什么都没有了,梁薇撕下它。 陆沉鄞侧身睡,被子隆起弧度,梁薇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她的情绪得到慰藉。 梁薇钻进被窝,从后面抱住他,手搭在他小腹上,陆沉鄞裹住她的手拍了两下,示意她睡吧。 梁薇隔着衣服亲吻他的后背,渐渐往上,她吻他的后脖颈,转而吻上他的侧脸。 “梁薇。” “嗯。” 陆沉鄞翻过身,她趴在他上方,四目相对,梁薇抚摸他的脸庞,问道:“累吗?” 陆沉鄞凝视她许久不予回答,猛地,他抓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反压在身上,被子被踢到地上。 他只穿了T恤和四角内裤,修长的腿压在梁薇腿两侧,笔直而紧实,肤色比梁薇黑不少,男人天生腿毛就会比女人重一些,他摩擦到她的肌肤,梁薇只觉得一阵粗粝感,但她简直爱死这种感觉了。 梁薇挪动腿,移到外面从而勾住他的腰肢。 梁薇抬起下巴,说:“亲戚走了。” 陆沉鄞目光沉了几分,俯身就是杂乱燥热的亲吻,他埋在她颈窝里,啃咬舔砥,急切万分。 梁薇仰起脖子,渴望他更用力的亲吻。 她卷起他的T恤,手掌游走在他宽阔的背脊上,她的掌心有些凉,陆沉鄞感受到凉意轻轻的嘶出声,这种凉意并不让人反抗,反而更能刺激人的知觉,身体里四处窜动的欲|火都往一个地方集中,梁薇的抚摸让他更硬更挺。 他顺着她的锁骨轻轻舔过,转而含上她的耳垂,呵出的气滚烫而炙热,烫得梁薇心弦动摇。 睡裙因为梁薇的扭动慢慢往上卷,露出的地方正是他要攻破的城池,他扬着武器抵在城门口,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有意无意的顶。 陆沉鄞微微挺身脱去T恤甩走,健硕的身躯欺压而下,梁薇伸出食指滑过他的嘴唇,一直线的往下游走,滑过他的喉结,滑过他的胸膛,滑过他的腹肌,滑过小腹稀疏的毛发,最终停在内裤的边缘。 她没有穿内衣,丝绸质地的睡裙下,她的兴奋显而易见,陆沉鄞隔着衣服亲吻。 梁薇抬起胸部,连呼吸都乱了。 他不再像第一次时手足无措,梁薇的身体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他有办法让她溃不成军。 “没有套,你直接进来吧。”她说。 梁薇见他犹豫,又说:“明天我吃药就可以了,没关系。” 陆沉鄞从她腿间抬起头,攀附而上,轻轻吻她的额头,破城而入。 他一直以为和梁薇亲吻抚摸已经是舒服的不得了的事情了,然而这一刻他才明白,这才是最舒服的事情。 梁薇手指抠住他的肩膀,有些承受不了。 陆沉鄞低低的喘息着。 “舒服吗?”他问。 梁薇笑着,狠狠打了下他后背。 陆沉鄞也笑了,吻她的唇,身下的动作不曾停息。 一场战役浩浩荡荡,有人喊叫有人喘息。他挥舞着武器刺破她的灵魂,让她呐喊让她投降。 他的汗水滴到她脸上,剧烈的晃动把床都摇的咯吱响,床和墙面撞到一起,砰砰砰的声音宛如激昂的鼓声,他们已经疯魔,一切响声都让他们两个振奋。 梁薇脚趾卷缩,有些受不住了。 “陆沉鄞......够了......” “不够.......”他低低的回应。 梁薇不知道被她折腾了多久,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天灵盖,他抽身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她瘫软在那,还在平复呼吸,手脚都累得不想动只能懒懒的瞧着他。 梁薇见他抽纸巾擦拭,说:“帮我也抽几张给我垫下面。” 他抽了两张,梁薇:“不够,你射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的口气听上去有点埋怨。 陆沉鄞笑着。 她埋怨不过就是因为他没有在她求饶的时候放过她而已,可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他啊。 梁薇拿过手机一看,才五点左右,怪不得外面天依旧黑着。 陆沉鄞从地上捞起被子帮她盖好,“睡吧。” 梁薇望着天花板,前所未有的轻松。 陆沉鄞躺在她身旁,搂过她,不知不觉又缠绵的亲吻起来。 吻了一会,梁薇忽然推开他,说:“陆沉鄞,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我,那我们就都不要好过,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是威胁也好,誓言也罢,都无所谓。 回应她的是他深深的吻,口齿交融间听见他说:“我不会。” 梁薇想到刚才被他整成那样就不甘心,她果断的掀开被子,不甘示弱的反身跨坐在他身上。 “敢不敢再来一次?” 陆沉鄞轻轻叹了口气,“你很累了,快睡。我等会六点还要起床去上班。” “现在还早,再来一次,你不会不行吧?” 梁薇话音刚落就感受到她胯|下什么东西正在勃|起。 陆沉鄞扶住她的腰,“你确定?” 梁薇:“我要在上面。” 她要掌握主导权,至少要让他尝尝被折磨无法反抗的滋味。 事实证明,千万别想在这方面和男人一较高下。 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陆沉鄞起床刷牙洗脸,梁薇已经睡得像头猪,她中间差点晕过去,可是把他吓一跳。 陆沉鄞洗漱完,重回卧室帮她掩好被子,找了纸和笔留下话。 ‘我去上班,醒了记得吃点东西,晚上见。’ 晨曦的光广袤而透彻,陆沉鄞从她的别墅出来走向自己的家,心境开阔。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见。 第32章 李大强也起的早,要赶去集市摆摊,昨夜捕到好多螃蟹,秋冬季节最为肥美。 他把网兜塞进后备箱,抬起眼皮看了眼陆沉鄞,没说话。 陆沉鄞也不想多解释回屋换衣服,T恤上还留着昨晚缠绵的味道,仔细一闻是属于梁薇的香味。 葛云敲他门,手里还捧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是腌制的咸菜。 她说:“这个帮我给梁小姐吧。” 陆沉鄞套上外套,“怎么要给她这个?” “昨天多谢谢她了,要不是她小莹也不能及时去医院,她人很好,看我衣服脏了还给我买了件新的外套,给她钱她肯定不要的,我也没什么东西好给她,正好这个咸菜时间到了,可以吃了,一点点心意。” “她给你买衣服了?”陆沉鄞接过玻璃罐有些吃惊。 葛云点点头,“她很好,这事我昨晚也和你舅舅说了。”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陆沉鄞打算晚上回来再把咸菜给梁薇。 他开车带李大强去镇上,顺便自己去吃碗馄饨。 李大强闷了一路,快到镇上的时候才开口:“你自己权衡好,她到底适不适合你。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听不听我的话随便你,我也不是你爹妈管不了你这么多。” “舅舅,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有这件事情不行。” 李大强:“我也随便你去干什么,只有这件事情不行!” “梁薇有做什么让你恼火的事情吗?她愿意和我在一起也不是一时冲动。” 李大强支吾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她太有钱了,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李大强手一扬又说:“我随便你们,反正年底合同到期就走,你跟不跟我也随便你。” 陆沉鄞皱皱眉,没回应他。 这事,他也有点摇摆不定。 陆沉鄞将车停在超市门口,帮李大强搬完水产后去那家馄饨店吃了个早饭,再回来时超市差不多正好开门。 他想到昨晚没有避孕,有些担心梁薇。 清晨,超市刚开张里面几乎没什么人,陆沉鄞在收银台那边大致看了一圈,随手拿了一盒东西结账,收银员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他却万分不自在。 匆匆结账后把那盒东西塞进口袋,他坐在面包车里等,等七点,药店要七点才开门。 闲来无事,他又翻出那盒东西细细的看说明,撕开透明包装,他拿出一个瞧了瞧,像是调料包。 包装上写着:冈本003黄金。 是货架上最贵的一个,他想,最贵的应该比较好用,用在梁薇身上的东西还是贵点好了。 快到七点的时候他看了眼后视镜,药店的人正在开卷帘门,他下车。 老板连白大褂都来不及换就听见陆沉鄞说:“拿盒避孕药。” 老板在洗手,“要哪个牌子的?” 陆沉鄞一懵,随即道:“拿最好的。” 老板:“要几盒?” “一盒。” 老板:“一盒就够了?没吃几天就没了。你问问你老婆确定是要一盒吗?” 陆沉鄞耳根子有些发烫,“就吃一次。” “一次?这个要长期服用才有用。” “......” 陆沉鄞拿起避孕药前后看了看,“听说吃这个很伤身体,怎么还要长期服用?” 老板笑了笑,“小伙子你还是打个电话问问你老婆到底要几盒,来我这里买的妇女都是四五盒一拿的。” 陆沉鄞倒真有些不确定了,虽然知道她在睡觉但他还是拨了梁薇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拨第二个电话才接通。 梁薇懒懒的喂了声。 陆沉鄞拿着电话走到角落,轻声问道:“我在帮你买药,老板说一般都是四五盒一卖的,需要吃这么多吗?” 梁薇一头雾水,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瞬间睡意全无。 她说:“你买错了。” 陆沉鄞:“......” “和老板说拿事后的。你买的是长期服用的避孕药。” 陆沉鄞咳了声,“知道了。” 老板:“你老婆说要几盒?” 陆沉鄞有些尴尬,“她说拿事后的。” 老板明了,从玻璃柜里拿出一小盒,“32块钱,72小时之内服用。” 陆沉鄞:“如果晚点服用会不会没有用?” 老板腔调:“72小时之内,不是所有避孕药都能避孕,总会有风险的。” 陆沉鄞买好又打了梁薇电话。 梁薇声音明显比刚才清爽多了,她含笑问道:“买好了?” “嗯,要不要我现在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你上班吧,我继续睡会,晚上拿给我就可以了。” “晚点吃也没关系吗?” 梁薇:“如果我有了,你会怎么办?” “我们结婚。” 梁薇:“那好啊,我们以后不要避孕。” 今天的阳光分外明朗,陆沉鄞边走边说:“梁薇,别闹。”口吻宠溺。 梁薇低声笑着:“我继续睡了,眼睛都睁不开。” “嗯,你好好休息,中午记得吃点东西,晚上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带回来。” “陆沉鄞,你会做菜的是不是?” “嗯,会。” “那我想喝鸡汤,新鲜的鸡熬成的汤,晚上过来给我做吧。” “好,你睡吧,我挂了。” ...... 梁薇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她是被饿醒的,在被窝里温存了会实在受不住饥饿起床,双脚触地的瞬间她差点跪下。 根本没有力气站立。 像是中了软筋散,两条腿虚弱无力,梁薇撇撇嘴在床边坐下。 垃圾桶里白花花的纸巾上留着粘稠的液体,她记得早上擦完随手扔地上了,一定是他早上捡起来的。 那包新开的抽式纸巾已经用了一半,可想而知,早上两连炮的状况是多么激烈。 想起陆沉鄞在她身上卖力的样子,梁薇又是一酥,腿一抖,有什么似乎从里面流出来。 她拉下内裤,上面泥泞一片,有他的也有她的。 梁薇脱下内裤,慢慢腾腾的挪步卫生间。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虽然她依旧腿软,但整个人精神了些。 梁薇煮了两个蛋热了杯牛奶,简单的充饥。 打开电视,是真人秀节目,她不喜欢,随即调了别的频道,找不到合心意的,最后停在法治社会栏目上,女主持人正在讲一出杀人案。 梁薇窝在沙发里,边喝牛奶边看。 正讲到高|潮处,广告。 茶几上手机震动,是周琳的电话。 梁薇扔掉蛋黄咬了口蛋白接电话。 周琳第一句话就是:“这是怎么回事!” 梁薇一噎,“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你不看你自己微博的吗?已经炸了!” “我微博一直都在炸。” 周琳:“不是,我是说......你上热搜了知道吗?” 梁薇:“嗯?我走红了?” “哎呀!网上说你是小三,逼死了原配!” “噗——”梁薇一口牛奶都喷了出来,“瞎JB扯什么蛋。” “人家都在微博底下把你骂成狗了,我们知道你没做这档子事,可那些正义感爆棚的热心网络民众可不知道。” 梁薇:“网络嘛,都这样。” “有人说你谋杀了原配,这和逼死的性质可不一样。” “切,网络上的传言什么都有,别放在心上,过一阵子就好了。” 周琳:“你倒是想的开,你不是最近要开直播了吗,你想满屏的弹幕都是婊|子小三凶手吗?” 梁薇嘶了一声,眯起眼,“先挂了,我上微博看看。” 微博一刷新,私信:3596,评论:28751,@她的:2788。 梁薇点开评论大致翻了翻,都是骂她的,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她下一世。 她又打开微博热搜,第十一条:小三主播插足别人婚姻,导致原配车祸身亡。 文章内容里放了梁薇的打码照片,大致讲述的就是她怎么插足别人婚姻,把男方迷得晕头转向,原配在婚礼前夕难以接受意外车祸身亡。 文章评论里排第一的评论是:据可靠消息,原配不只是出车祸那么简单。 梁薇觉得可笑至极,关闭了微博评论,发了条微博:无中生有,适可而止吧。 原配车祸身亡。 梁薇想到林致深的未婚妻,叫陈什么来着。 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网上怎么会传成这样。 陆沉鄞回到家,李莹她们还在医院没回来,他拿上咸菜罐子和半只鸡去梁薇家。 梁薇还在看那个法制栏目,故事快要收尾了。 陆沉鄞将罐头放在茶几上,说:“这是小莹妈妈给你的,她自己腌的,味道很好,冬天配粥最适合了。” 梁薇打开挑了一点尝了尝:“这...有点像我老家那边的特色腌菜” “你老家是哪里?” “龙市。” 陆沉鄞在清理鸡,手上动作一顿,“我记得她也是龙市人。” 梁薇:“这么巧,怪不得听她讲话口音很熟悉。” 梁薇的手机响起,是一串陌生号码,梁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就是一顿骂。 梁薇拿开手机看了看,是外地电话,“小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没打错!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要脸的婊|子!” “神经病。”梁薇挂断电话将这个号码拉黑。 陆沉鄞听她口气不对,问道:“谁打的电话?” 梁薇盯着手机若有所思,“陌生人,可能打错电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替换我会在晚上10点前替换的,因为航班变动,七点的时候我大概在路上。 见谅。 昨天开车收到很多仙女的地雷,很感激。 第33章 陆沉鄞将洗清好的半只鸡放入加了水的高压锅里,切好葱姜放入,调火慢炖。 梁薇扔了手机绕到厨房里,“你还买了别的啊......”马夹袋里还有很多东西,有酸奶面包饼干,还有一些膨化食品,各种糖果。 “这些零食是买给你侄女的?”她问。 陆沉鄞关掉水龙头,“买给你的。” 梁薇一怔,随即笑起来,剥了粒糖放进嘴里,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吃这些会发胖。” 陆沉鄞转过身掏米,“不喜欢的话等会我拿走。” 这话说得有些微妙。 梁薇:“我没说不要啊,男朋友给我买的东西我怎么会不要。” 她从后面抱住他,手搭在他皮带扣上,陆沉鄞要洗米却被她抱的动不了。 “我要洗东西。”这口气比刚刚可软了三分。 梁薇继续勒着他的腰,“你不是力气很大吗?你不是很能干吗,怎么,挣脱不了我?”意有所指。 陆沉鄞搭上她的手,慢腾腾的拖着她挪到水池边,赖在他身上的梁薇就像一只树懒。 他说:“零食确实是买给小孩子的。” 梁薇:“嗯,是啊,零食是给.......陆沉鄞,你又在讽刺我?” 他甩了甩水,“没有。” 梁薇凭着感觉解他的皮带,陆沉鄞按下煮饭键,另外一只手迅速扣住梁薇的手,“别闹。” 梁薇解的快,已经拉下他的拉链,那一坨软软绵绵,不过正在慢慢变大。 “你买的药呢?”她调戏一下就收手。 陆沉鄞拉上拉链,从口袋里掏出盒子给她。 梁薇:“......哟,你还买套了啊。”她看着手里的冈本感慨。 陆沉鄞一僵,“拿错了。”他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掏出避孕药给梁薇,“听说吃这个特别不好。” 梁薇接过药,倒了杯水,“吃一次也没关系,你担心什么,不是连套都买好了吗。” 陆沉鄞拦下她,“等会吃,吃完饭再吃药,空腹不好。” “行。” 梁薇又剥了粒糖,问道:“你侄女怎么样了?” “早上看她似乎还是很不好,还要再挂几天。” “你上班把车开走了,她们怎么去医院的?” “做公交车。” 梁薇靠在琉璃台边上,“你晚上和她说一下吧,明天我开车送她们去。” 陆沉鄞:“小莹她妈妈其实还挺怕生的,估计不愿意的,没事的,你不用——” “我想帮帮忙。” 梁薇说的很随意,语调也十分轻松,陆沉鄞却心头一热。 她比谁都善良,活的比谁都真实,能游刃有余的行走在刀锋上也能潇洒自由的趟进泥潭里。 梁薇又说:“反正我挺闲的。” 陆沉鄞:“那好,我回去和她说说看。” 梁薇朝他勾手指,“过来。” 陆沉鄞挑挑眉走过去。 她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吻他,陆沉鄞顺势搂住她,梁薇撬开他的唇舌,将薄荷糖推送入他口中,唇齿相依间满是清新的薄荷香气。 陆沉鄞将糖卷到口腔一侧,含住梁薇造次的舌头,用力吸允。 梁薇穿的是珊瑚绒的睡衣,质感柔软又厚实,陆沉鄞抱着她就像抱住了一头瘦瘦的熊,他抬手将梁薇的发勾到耳后,啄了啄她的唇。 “好吃吗?”梁薇问。 “还不错。” 梁薇伸出食指搭在他唇上,就如早上一样,她渐渐往下滑,滑过他的喉结滑过褶皱的衣服,停在皮带搭扣前。 陆沉鄞以为她又要解他的皮带,“别闹了。” 梁薇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怎么总是经不住一点挑逗。”就这么稍微碰一下就硬了。 陆沉鄞默了几秒,“你腿不软了?” 梁薇:“......” 陆沉鄞弯了弯嘴角,把酸奶放进冰箱里。 梁薇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是短信。 她打了一下陆沉鄞的屁股快步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一百多条未知联系人短信,一点开,都是不堪入目的文字,梁薇把这个号也拉黑。 梁薇打开微博又看了一眼,虽然评论关了但是可以转发她的微博,那些言论她还是可以看的见。 有人说她狡辩,有人说她这种女人满口谎话,有人说她应该去死。 微博热搜话题更是前进到第六名。 “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陆沉鄞绕到她身后望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黑着她却看的入神。 梁薇摆摆手,坐下,琢磨道:“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她和林致深在一起对谁有害?除了那个死去的女人,还对谁...... 猛然间梁薇想到什么。 “操!”她低骂了一句。 陆沉鄞一愣。 梁薇拿起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 陆沉鄞看着她走出别墅,绕到亭子那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梁薇,一点都不。 天色渐暗,气温也低了,梁薇怒火攻心只觉得热。 她拨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梁薇。”他叫她的名字,嗓音清冷。 梁薇压下怒火,做了个深呼吸,“林致深,你未婚妻去世和我扯什么关系?你告诉你妈我们已经分开了,那个女人出车祸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让她老人家别瞎操心!” 林致深久久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梁薇又说:“你妈现在厉害了,还知道搞网络暴力啊,她老人家真是不得了!之前让人去酒吧堵我,后来又让人砸我车,伪造我的裸|照发给我朋友,她戏怎么那么多?现在还要说我是杀人凶手,雇人电话骚扰我。请你帮我警告她,我会走法律途径。” “梁薇。”林致深顿了顿,“这事应该不是她做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你妈还有什么事情就做不出来的?你们林家人不是多的是办法搞我吗?” “她知道我们分开了。” 梁薇手叉腰,“行,这事我会好好查的,如果是你妈做的,这次,我不会再放过她了。” 林致深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因为梁薇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他说:“微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正在查,你等我消息就行。” 梁薇忽然有些接不上话。 林致深说:“留在我身边,就没人敢说你半句话。”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你现在离开我,出现这样的烂摊子你自己根本解决不了。 梁薇:“那你会和我结婚吗?你能和我结婚吗?你爱我?嗯?” 林致深:“事情有了结果我再通知你。” 他挂断电话。 梁薇上下颚抵着,双手叉腰望天,做了几个深呼吸。 陆沉鄞站在窗口望着她,虽然听不清她讲了些什么,但她看起来很恼火,而他却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心境逐渐平和下来梁薇才觉得有些冷,她搓了搓手进屋,对上陆沉鄞沉沉的目光。 梁薇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抬头发现陆沉鄞还在那样看她。 “怎么了?”她问。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梁薇抖了抖烟灰,“一点小事情。” 高压锅冒热气,发出滴滴的声音,陆沉鄞去关火。 他沉闷的一言不发,梁薇瞅着他还是开口了,“有个朋友未婚妻出车祸走了,有人说我是凶手,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刚才打电话去算账了。” 陆沉鄞将鸡汤倒入大碗里,加了点盐。 梁薇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是在网上唱歌的,在网上也算有一点点名气,就像明星那样只要你有谣言或者犯了一点错就会有很多人跑来骂你,刚刚接到骚扰电话和短信,想着自己的手机号是不是被人公开了,有点恼火。” 陆沉鄞蹙眉,“你的事情和那些人有关系吗?” 梁薇嗤笑了声,“还不是吃饱了撑的,以为自己多具有正义感,他们讲话反正也不用负责,那些人和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没差,我倒也不是特别在乎,就是打扰到我现实生活让我有点烦。” 陆沉鄞想起那些阿姨大妈的嘴,忽然明白网络那头是什么样的人了。 “喝汤,我帮你盛饭。” 梁薇掐灭烟,“怎么只有汤,鸡呢?” “等会给你另外放,这样比较好吃。” “一起吃啊,你怎么就盛了我的?” 陆沉鄞端上饭,“你多吃点补补,你体力不太好。我等会回去和舅舅一起吃。” 梁薇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说到舅舅,陆沉鄞想起早上李大强说的话,他看着梁薇,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和她说。 “想说什么就直说。”梁薇也看着他。 “年底和这边租地的合同到期,舅舅他们打算离开南城。” “嗯。”梁薇喝了口汤,咸淡适中,“那你呢?” 陆沉鄞双手合十,“还没确定。” 她继续喝汤,神情没有变化,“我不会走,我就在这里。” “你以后想在哪个城市生活?还是决定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梁薇:“我不确定,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顺着自己心意就好。” “梁薇,你别生气,我不是不愿意留下来,只是舅舅对我而言是唯一的亲人了。” 梁薇点点头,“我知道,可陆沉鄞,如果你选择我这辈子我将会是唯一陪你到老到死的人,你可以去另外的城市生活,这种离开我无所谓,可是如果你想离开的是我这个人,那么,我们就都不要好过。” 选择你,斩断所有后路,既不能退也不能悔。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到。 明天开始依旧七点替换。 么么 第34章 梁薇把碗放下,碗底和玻璃桌面磕碰到一起,声音有些响,她起身去拿避孕药,伴着凉白开一饮而尽。 他从后面抱住她,下巴垫在她肩上,陆沉鄞沉沉的说:“别生气。” 梁薇别过头,“我没有。” 他抱得更紧,微微叹息,默了一会说:“要吃糖吗?” 梁薇:“......” 陆沉鄞拿过一粒剥开递到她嘴边,“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也说过不会离开你。” 梁薇含住糖,“你不可能跟着你舅舅一辈子的,你总要成家立业。” “梁薇...我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家。”他渐渐松开她的腰,站在她身后,高大的影子笼罩住她。 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没本事好比让他丢掉所有的脸面。 梁薇皱眉,“我不要你什么。” “可我是男人,不能什么都依靠女人。” 梁薇始终没有转过身,“我也没什么好让你靠的,就这个房子还是我贷款买的,你要是愿意就和我一起工作还贷款啊。和我共同分担,会不会觉得心里舒坦点?” “你想一辈子都待在乡下吗?” 梁薇:“我就是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攒些钱想去玩就去哪玩,回来了,这里还有个可以让人安心的家。” 可以云游四海,可以浪迹天涯,但不想漂泊无依。 “梁薇,我只能说我会努力。” “我真的不要你什么,像现在这样就挺好,你要做个送快递的,那我买东西也方便,你要去捕鱼,那我每天吃海鲜也挺舒坦,你要去种地,那我们就像你舅舅一样包地自己做老板,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只用钱来定义好坏。” 陆沉鄞笑了笑,“你总是迁就别人。” 梁薇手一挥,扯开话题:“你不是说我善良吗?”她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没钱就是没钱,怎么谈都不会谈出钱,还不如珍惜眼下。而陆沉鄞的大男子主义和责任感她也能理解,男人嘛,都这样。 可是钱再多,没有真心,有什么用。 那样的日子她已经过腻了。 梁薇刚走开一步就被陆沉鄞拉了回来,他一把握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洗手台上,干净剔透的琉璃台面倒映着她的身影,还有他栖身而下的吻。 他的腿挤在她双腿之间,吻的越狠抵的越深。 陆沉鄞托着梁薇的臀将她抬坐到台上,即使这样她也仍需仰头才够到他的亲吻。 “梁薇,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好了。”他吻她的耳垂,轻轻呢喃。 梁薇瞥见他畸形的右耳,粉白色的结痂伤口有些凹凸,她无法想象他的父亲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会打成这样,她轻轻抚摸他的耳朵,顺着外耳轮廓到耳垂。 她说:“是啊,我这么好,你可千万别放手。” 他的喘息重了几分,一把扣住梁薇的手,“别碰我耳朵。” 梁薇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敏感的地方倒是不少。”腰不能碰,耳朵也不能。 陆沉鄞手伸进去,一把握住,梁薇嘶了一声,“冷!” 他揉捏了几下,“你敏感的地方也不少。” 梁薇扬着嘴角,“陆沉鄞,你现在还会——唔——” 他吻她,截断她的话。 柔软的珊瑚绒被高高堆起,梁薇在家一向没有穿内衣的习惯,光滑雪白的肌肤暴露在黄昏又明亮的灯光底下,他凝视了梁薇几眼,托住她的腰背,弯腰吻了下去。 梁薇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在她胸前造次的男人无力反抗。 睡裤很宽松,轻而易举就被他拉下,梁薇打了个颤,台面实在太冷。 他的目光深了几分。 “还累吗?”他问。 梁薇抠住他的皮带,快速解开,“都把我脱光了还问什么问。” 陆沉鄞脱掉鞋子和裤子,光脚站在地上,他不觉得冷,反而热血沸腾。 早上的滋味让他难忘。 套是梁薇给他戴上的,也是她扶着让他进去的。 结合处下的琉璃台上水迹斑斑。 外面有一辆电瓶车经过,车灯照进来一闪而过却让陆沉鄞忽然意识到这里很容易被偷窥。 他抱起梁薇,往楼上走。 旋转的木质楼梯,他每走一步就颠簸一次,二十六个阶梯二十六步,二十六次深入。 刚走上楼,陆沉鄞实在忍不住转身把梁薇抵在墙上,架着她的腿就做了起来。 他的体力和腰力都很好,梁薇几乎是悬在半空中,能依靠的只有一面冰冷的墙和温暖的他。 那种深入的痛感又袭来,梁薇低头咬他的肩,“你轻点!” 轻是轻了,但是这种频率又是怎么回事。 梁薇挠他的背,“陆沉鄞!” 他冲刺的更厉害,“梁薇...啊......” 这次结束的很快,梁薇趴在他身上喘息。 陆沉鄞依旧抱着她,也没有拔|出来,抱着梁薇进卧室,他将她放到床上,下身不曾分离,他俯身亲吻她,又开始缓缓动起来。 梁薇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天昏地暗。 神思被撞的恍惚,梁薇看着上方的男人问道:“我真的好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吗?” 陆沉鄞拂去她额角的汗,“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梁薇想到什么,十分安心的笑了笑,闭上眼,享受他带来的愉悦和刺激。 真正结束后梁薇累的眼都睁不开,陆沉鄞说了一大串话她也没听清,陷入梦乡忘得一干二净。 陆沉鄞用热毛巾给她全身都擦了一遍,又有些自责,他从没想让梁薇下不了床。 水渍从厨房蔓延到二楼客厅再到卧室,陆沉鄞收拾了很久,他把鸡汤热在锅里,虽然刚叮嘱了梁薇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月色漫漫,他走出别墅,前面的路他看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明确。 ...... 2003年初夏六月二十八日。 初一学年的最后一场期末考。 徐卫梅将梁薇送到学校门口,她摸了摸梁薇的头,叮嘱了句好好考试随后离去。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梁薇站在原地仿佛在接受所有人的审视,她望着徐卫梅的背影,从没有见过的沉重。 还没到考试时间,所有学生都在教室里复习。 梁薇走到座位,并没有人和她搭话。 她看向拥在一边的几个女同学,是她平时玩的算好的。 那几个女同学似乎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走过来随意扯了几句,让梁薇不要分心加油考试。 所有人明明都知道,可是她们只字不提,却在用目光凌迟她。 梁薇看向窗外,天气很晴朗,操场上还有人在打球。 她忽然说:“我可能下个学期不在这里读书了。” 那几个女同学一愣随即尴尬的笑起来,“是吗?要去哪个学校?”她们不问理由。 梁薇摇头,“我不知道。” “会去很远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 “不会回来了?” “我不知道。” 未来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梁薇......你别太难过......不是你的错。”有人安慰她。 梁薇又摇头,“我不难过。” 那些冷嘲热讽,那些鄙夷目光,她已经觉得麻木了。 三场考试,梁薇心不在焉,填满整个试卷,无论成绩是好是坏和她似乎也没什么关联了。 “你们看那个就是三班的梁薇,就是她,前几天和你们说的那个事情,那个女儿就是她。” “真是看不出来,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居然.......” “呵,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的女儿。” “我听说她妈妈和那个谁那个那个,是真的吗?” “都传开了,你说真的假的。” 梁薇忽然停住脚步,她抱着书转身,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顿时闭上嘴。 梁薇走向她们,挥起手里的书就朝她们砸下去。 “神经病啊!你干嘛!” “你打人干什么!” 周围路过的同学都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从考场收完试卷出来的老师正好看到这一幕,梁薇卷着书本使劲打其他的女同学。 “住手!这是干什么!” 梁薇盯着她们打,听不见老师的呵斥。 她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但眼里的戾气似乎能将人吞没。 她被留到黄昏,徐卫梅匆匆赶来。 班主任说:“你们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点,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正处于青春期,心理健康建设很重要,做家长的要好好当心。” 徐卫梅拉过梁薇朝老师鞠了个躬。 班主任看了梁薇一眼,语重心长道:“你从来都没有错,老师希望你好好生活学习。” 所有人都在说她没有错,都在说她做了对的事。 可她真的没有错吗? 回去的那一路,母女俩没有任何交流。 梁薇坐在卧室里看电视,她一动也不动,这里的一切她都开始厌恶。 徐卫梅收拾了点东西说:“我去医院了,这几天自己在家当心点,后天我再回来。” 梁薇垂下眼,“奶奶还好吗?” “怎么可能好......”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要去哪?” 徐卫梅看着梁薇慢慢咬住唇,她说:“薇薇,妈妈也不知道,可是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梁薇忽然抬头看她,“妈,我真的没有错吗?” 徐卫梅点头,“不关你的事。” 那些声音又在梁薇耳边响起——救救我.......救救我...... 她双手抱膝埋头。 “对不起.....对不起......” ...... 梁薇豁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摸了摸身侧,没有人。 陆沉鄞不在这。 梁薇开灯,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一分。 有一封未读邮件,关于信用卡的,梁薇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还,随手点开了。 屏幕上突然跳出血淋淋的尸体照片,画面一变出现几个字:梁薇,你不得好死。 梦境里的画面还留在脑海里,梁薇看着那行字忽然就愣住了。 不得好死。 她真的会不得好死吗? 手机忽然又是一震动,她吓一跳,又是一封邮件,梁薇打开看,是一段扎假人玩偶的小视频,人偶的脸是她的照片,视频最后依然有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去死? 梁薇不害怕那些恐怖的东西,但是躲在网络那头的人却让她心悸。 手机又是一震。 梁薇狠狠将手机砸了出去,手机砸到柜子,落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安静了。 她披了件厚外套走到阳台上,寒风凛冽,她颤着手点上烟,双腿也颤的厉害,又冷又没力气,她撑在阳台栏杆上,吹冷风。 周遭漆黑一片,除了她卧室的灯光再也没有别家亮着了。 半支烟尽,思绪才慢慢得以沉淀。 梁薇想打林致深电话,可自己刚刚砸了手机,她扶着额有些头痛。 陆沉鄞的面包车停在他院子的正中央,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银色,梁薇想去找他,她想见他。 所以她更懊悔把手机砸了。 梁薇碾灭烟刚进屋就看见陆沉鄞端了一碗鸡汤上来。 “你怎么......” 陆沉鄞说:“刚看你睡得满头大汗,又自言自语,我想你可能要醒了,下楼给你端点吃的。” 梁薇的双脚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你今晚留在这睡的?” “嗯,等小莹她们回来后才来的。” 梁薇裹紧外套,“还以为你不在。” 陆沉鄞拉她进卧室,“你今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吧?是我让你...我得负点责任。饿不饿?要不要吃?” 梁薇接过鸡汤。 陆沉鄞:“刚听到很响的声音,是你房间里传来的吗?” 梁薇:“我把手机砸了。” 他朝地上望去,果然。 梁薇:“又收到那些短信邮件,烦透了。” 陆沉鄞走过去捡起四分五裂的手机说:“明天我陪你去买个新手机吧。” “好,我顺便换个号码。” “明天我们也去玩吧。” 梁薇一怔,“我听错了吗?” 陆沉鄞说:“既然这些东西让你不开心,那就不要再看了,出去玩一天散散心怎么样?” “去哪?” “我还没想好......” 梁薇:“......” 第35章 晨光清澈而明亮,远处几颗水杉树已经开始泛黄落叶,乡下的早晨并不宁静,那些人早早就起床赶集干活。 可梁薇站在落地窗前却觉得这一切都宁静极了。 偶有飞鸟路过停在电线上,舔舔羽毛抖着脑袋四处张望,阳光渐渐打散昨晚的薄雾,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 “怎么大早上就抽烟?” 陆沉鄞赤脚走到她身后,梁薇听到声音才回过神,她拿过烟灰缸掐灭烟。 陆沉鄞看到烟灰缸里五六个烟头,他帮梁薇拉拢好披巾,“还在为那个事心烦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因为刚醒来的缘故。 梁薇垂下眼又看向窗外,“算是一部分吧。” “快十二月了。”她说。 陆沉鄞以为她说的是他年底要离开的事情,他从后抱住梁薇,“我不会离开你。” 梁薇嗯了声,目光飘得很远。 晨曦的光透过窗照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今天天气很好,倒是很适合出游。你上班不去没关系吗?”梁薇说。 “我等会打个电话请假。” “如果会影响到你工作其实不必——” “没有影响。快递店的老板人很好,有事请假他都不会说什么的,更何况我除了我母亲的祭日从没有请过假。” 他欲吻她却被梁薇捂住嘴,梁薇说:“我没刷牙还抽了烟,味道不好,偶像剧中的清晨深情一吻还是算了吧。” 陆沉鄞笑了,对着她的掌心啄了一下,梁薇觉得痒挪开手,低头瞥见他没穿拖鞋,“不凉吗?” “还好。” 梁薇:“去刷牙洗脸,我先换衣服——啊——陆沉鄞!” 她被他一把抱起。 陆沉鄞:“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饭,然后收拾东西去玩。” 他帮她掩好被子,梁薇没好气的笑着。 “陆沉鄞,我不是三岁小孩子。” 他穿上拖鞋,“早餐想喝粥还是别的?” 梁薇:“煎蛋吧,还有牛奶。” “好。” 陆沉鄞躺过的地方还有余温,梁薇往那边挪了挪,枕头上还有他的味道。 这种感觉,二十七年第一次。 好似一切都安定了。 梁薇洗漱好下楼,陆沉鄞也做完了早餐正在洗锅。 梁薇看着盘中的面包加煎蛋火腿失声笑了出来,“你做的是儿童餐?” 摆成了笑脸的形状,有点丑又有点萌。 “给你的。”陆沉鄞说。 梁薇几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含沙射影,坐下吃早餐,一口咬掉香肠嘴巴。 他说:“你先吃,我回去拿点东西。” 梁薇端起牛奶点点头,牛奶的温度刚刚好。 陆沉鄞是个细心的人。 梁薇看到厨房的琉璃台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她甚至觉得不可思议,陆沉鄞这样性格的人居然会在厨房...... 有了他生活也不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去森林公园玩,这是南城最大也是唯一的森林公园。 陆沉鄞开梁薇的车,梁薇坐在副驾驶化妆。 陆沉鄞瞥了她一眼,“不化妆也很好看。” 已经开了四十多分钟了,她已经对着镜子描了四十多分钟了。 梁薇啧了声,“化完会更好看。” “还要涂口红吗?” “嗯。” 陆沉鄞打了个转弯,“其实可以不用涂的...每次嘴巴里都是一股口红味......”他说的很小声。 梁薇:“......” 这个季节正值淡季,但公园看上去依旧很热闹,有一些旅游团组队来游玩,站在公园门口标志性的石碑前拍照留念。 梁薇站在一旁拿着自拍杆寻找光线和角度,陆沉鄞在售票处排队。 自拍杆是买手机时送的,枚红色,令人心情愉悦的颜色。 梁薇找到角度准备按下键的时候屏幕里突然出现陆沉鄞的脸,她吓一跳,陆沉鄞说:“票买好了,进去吧。” “急什么。”梁薇把他拉到石碑前,举起自拍杆说:“你笑一笑。” 陆沉鄞笑得很浅,映着阳光笑容看起来清爽干净,面容姣好的女人和五官端正的男人,十分养眼的一张合照。 进入公园,初入眼帘的是人工推摆成的花海,秋天,各种菊类花卉开的茂盛,喷泉只开了外边一圈,没有全开。 树枝上还挂了鸟笼,里面装的是八哥,有几个旅游团里的老头老太在逗鸟儿。 公园有两条大道,一条是入口一条是出口,中间中了大片的水杉树用来做隔绝,这些水杉树都已年代久远,根扎的深,被杂草覆盖,公园的管理人员不会去打理,仍由他们自由生长,好似真的身处于原始森林中。 两边的树木高高耸立,地上满是水杉的落叶,密密麻麻,踩在上面又有些软绵,橘色的树叶铺满了一路,纵使树木萧条只剩枝干,可却别有一番风味。 陆沉鄞拿过梁薇的包单挂在肩上,牵着她往里走。 梁薇说:“这里以前来过几次,变化倒也不大,只是以前好像都是夏天的时候来玩的,一点都不热,阳光被这些树遮住反而挺阴凉的。” “和谁?” “什么?” “以前和谁一起来的?”他说的很轻柔,不像是来和她计较过去的。 “大学的时候和同学来过一次,后来和周琳他们也来玩过。” 陆沉鄞点点头,“你在这里读的大学吗?” “嗯。”梁薇指着租自行车的地方说:“要骑车逛吗?” “好啊,要双人的,还是单人的。” “双人的吧。” 梁薇选了橙色的自行车,陆沉鄞付钱。 陆沉鄞:“我很久没骑车了,可能会有点晃。” 梁薇:“嗯,我也很久没骑车了。” 两个人对视,陆沉鄞说:“先试试。”他以前没骑过这种双人自行车。 刚踩上脚踏板自行车就开始摇晃,陆沉鄞握紧龙头,梁薇觉得好笑,在后面笑出声。 有学校组织小学生来旅游,队伍又长又整齐,学生们安静在站在道路边等老师的带领。 安静不过三秒,小孩子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那两个大人好好笑怎么连自行车都不会。” “哈哈哈,我都会骑车,他们居然不会。” 龙头摇的厉害,陆沉鄞无奈用脚抵在地上停下来,梁薇戳了戳他的腰,“你听到了吗,小学生在笑你不会骑自行车。” 陆沉鄞闷闷嗯了声,重新踩上脚踏板,“坐稳了。”一蹬腿就这么直直的边晃边骑走了。 骑了一段路感觉找回来了,也变得顺手许多。 两个人踩踏的频率一致,骑起来很轻松。 绕过没有玫瑰的玫瑰园进入湖区,大片的草坪绵延千里,青草干爽黄绿,偶有三两堆砌的大石块,游人在草坪上搭帐篷放风筝,在草坪靠湖边的区域还屹立着一个巨大的风车,就像童话里的风车屋一样,迎着秋日的凉风,缓缓转动。 梁薇喜欢这种开阔的风景,她望不到头。 “要去玩游乐项目吗?”陆沉鄞别过头问她。 “好啊,玩什么?” 他们骑到游乐区,公园是几十年前建的,一直以生态闻名,而在游乐设施这一块并不出众,项目也不多。 梁薇环顾了一圈,说:“海盗船怎么样,看着好像只有那个能玩。” “还有游湖,想坐吗?”陆沉鄞看着项目表说。 “那就这两个吧。” 陆沉鄞付钱买票,梁薇只字不提钱,她不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而是陆沉鄞想要的就是她的享受。 玩海盗船的人很多,梁薇看到又是一群学生,“今天是好几个学校都组织秋游了吗?” 陆沉鄞:“嗯,差不多了,我听小莹说他们学校也要去秋游了。” 两个人等了十几分钟才轮到,和一群学生挤一起。 学生都害怕坐在船尾,位置就空出来留给了梁薇和陆沉鄞。 绑好安全带,梁薇说:“其实我恐高。” 陆沉鄞手一僵,“那我们下去。” 梁薇按住他的手,“不用。” 面对自己害怕的东西,那一刻脑子里想的只会是现在,她会更明白什么对自己来说是重要的,什么又是不必在意的。 陆沉鄞反握住她的手,“等会害怕就叫出来,抓紧我的手。” 随着一声叮响,船身开始慢慢摇晃起来,海盗船是建在湖边上的,甩到高处往下望的话只有水,比陆地更让人不安。 坐在前面的学生有的在笑有的板着脸。 梁薇不经意的一瞥,陆沉鄞始终在看着她。 “我没事——啊!”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大幅度摆起来,梁薇尖叫出声,陆沉鄞眼疾手快把她按在怀里。 坐在他们对面的学生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船身越甩越高,梁薇即使看不到外面的一切但可以感觉,她拽进陆沉鄞的衣角,不出声。 陆沉鄞抱得紧了些,他笑着在她耳边说:“梁薇,第一次觉得你有些可爱。” 梁薇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并不是因为陆沉鄞的调戏,他所带来的是安心。 这三分钟是她生命里最漫长的三分钟,除了起初的那一声尖叫梁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不喜欢放肆的大叫,她一直觉得那样像个疯子或者太好笑。 从船上下来,双脚触地的时候梁薇有些腿抖,她挑挑眉深呼吸了一次。 陆沉鄞眉眼带笑看她。 梁薇:“很刺激。”简直通体舒畅。 陆沉鄞凝视她,梁薇笑得淡淡柔柔的,明明还惊魂未定看上去十分开阔豁达,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到底是哪里特别,可这样的梁薇真的十分吸引他。 有几个学生站在队伍里歪着脑袋看他们,看见那个大哥哥低头在大姐姐耳边说了句什么,大姐姐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她仰起头和他说话,样子有些不甘示弱。 大哥哥一手搂过她,一手拿包走向游船处。 小女孩对她的好朋友说,“我以后也要找这样的男朋友,和他一起来坐海盗船。” 第36章 游船的有两种,一种是用桨划一种是电动,款式倒是有好多,虽然有些已经掉漆,看上去不怎么华丽。 大多数游客都选择电动,梁薇也不例外。 “划桨的话估计到天黑我们都回不来。” 陆沉鄞笑笑,把救生衣递给她。 师傅说:“时间是三十分钟,超时了回来要加钱,超十分钟加十块钱。注意安全。” “好,谢谢。”陆沉鄞先下船,他伸手接梁薇,“小心点。” 梁薇选的船是中国风带顶的,旁边还挂了几个红流苏。 游船的操作很简单,陆沉鄞摸索了几下就得心应手了。 船渐渐离开岸边,陆沉鄞:“想去哪里?” 梁薇四处望了望,“就往前开吧,飘到哪是哪。” 湖面上的游船逐渐多了起来,码头那边有学生也下来玩,有老师陪同或者有专业的师傅开船。 梁薇靠在椅子上,“挺热闹的。” 陆沉鄞开的速度不快,徐徐前进,风吹在脸上也不冷,“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梁薇:“似乎还有个攀岩区吧,不是那种攀岩,是给孩子玩的那种,用绳网和木头搭的,里头我记得还有个迷宫。别的的话......只剩风景了吧,听说果园区会有鹿啊马啊出现,可我一次都没见到过。” “公园不会把动物野生放养的。”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梁薇看向一边的湖面,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她伸手拨动水流,有点凉。 陆沉鄞将船开到一座拱桥下,一眼望去,码头那边的人细细囔囔,看不太清,他们离那边已经很远。 他踩下刹车,就让船停在这里。 桥挡住阳光也挡住了一面视野,加上船的构造,他们身处的地方形成一个隐蔽的小空间。 “冷吗?”陆沉鄞问她。 梁薇摇摇头,“今天天气很好很舒服。” 她拿出口红补妆,陆沉鄞一直注视着她,忽然拽住梁薇的手,“等会涂。” 他凑过身,吻上梁薇的唇,唇瓣柔软的触碰摩擦掉梁薇原有的口红,香甜的水蜜桃味充斥满陆沉鄞的口腔。 两人都穿着蓬松的救生衣,无法很亲密的接触,陆沉鄞扣着她的脑袋深吻了几下也就松开了。 他的唇上泛着口红晶莹的色泽。 陆沉鄞抬手用手背抹了抹嘴唇,转头发现梁薇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周围没有人,桥顶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他们。 梁薇晃了晃手里的口红,“味道好吗?” 陆沉鄞:“和昨天的不一样。” “那你喜欢哪个味道?” “这个吧...像是水蜜桃的味道。” “过来。” 梁薇打开口红,陆沉鄞不明所以朝她靠近了一点。 梁薇捏住他的下巴,欲给他涂,陆沉鄞抿住唇用眼神在抗议。 梁薇:“就涂一次。” 他摇头。 梁薇:“你别抿着。” 陆沉鄞抿的更紧。 梁薇在他裆部摸了一把,他嘶出声,她手快给他潇洒一抹,漂亮的淡橘色。 陆沉鄞:“你们女生都喜欢这样吗?” 上次张玲玲和他聊天说起她和她男朋友的趣事,她给她男朋友化妆,红色的口红一擦整个嘴巴都成了香肠嘴。 当初听着也没觉得多好玩,只是没想到梁薇也会对他这样做。 梁薇还捏着他的下巴,扬眉轻轻道:“陆沉鄞,我发现,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陆沉鄞:“......” 也是后来陆沉鄞问了张玲玲才知道,这只是女生的一种恶趣味,而恶趣味的来源是爱情。所以是种别样的情趣。 梁薇:“我们拍一张照吧。” 陆沉鄞想擦,被梁薇制止。 四目相对,陆沉鄞反扣住她的手,梁薇动弹不得,体力永远是男人与女人的悬殊之处。 他猛地拉过梁薇,船剧烈一晃,梁薇跌坐在他身上,橘色的救生衣衬得他的脸格外明亮有棱有角。 陆沉鄞轻声道:“别闹了......”口吻有些宠溺。 他把她的发勾到耳后,说:“梁薇,其实你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她高贵美丽,言行举止干练爽快,但是她其实就是个小孩子,对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很偏执也很幼稚。 “那你有多成熟?嗯?”梁薇靠近他,语气有些挑衅的意味。 陆沉鄞的手掌覆在她脸上,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掌很宽又带着薄茧,触感真实。 梁薇盯着他的唇,“你很成熟吗,小弟弟......” 小弟弟...... 陆沉鄞目光一沉,他无法反驳,他确实比梁薇小两岁。 梁薇扬眉一笑,她搂住他脖子,吻他。 她含住陆沉鄞的唇,一点点的吸允,抹掉他唇上的唇膏。 一男一女搂坐着在游船上亲吻,这画面怎么看都是醉人的。 几艘游船渐渐朝他们的方向驶来,有小学生看到这一幕,暗戳戳的和同伴说:“你看那边.....看呀!” 在湖心的黄鸭子船上坐了三个小学生,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女孩子胆小,坐在那边安静的看风景,男孩天生好动打打抖抖,一刻不停。 开船的师傅看着淘气的男孩子想到自家的孙子,笑了几声,“真是皮儿的很!” 穿黑衣服的男孩说:“我也会开船!我爸爸我舅舅我叔叔都会开船!这种地方我来过很多次!” 穿蓝衣服的男孩切了声,“你少吹牛了!一天到晚就吹牛,我才不信你!” “我没吹牛!反正我家里人都会开船!” 蓝衣服的男孩从湖里捧水拨在黑衣服男孩身上,咯咯咯的笑着,“叫你再吹牛!” 师傅一看,呵斥道:“别调皮!好好坐着!” 两个男孩默不作声假装安静。 等师傅背过身,黑衣服男孩也捧了水洒向蓝衣服男孩,两个你泼我我泼你,越来越凶。 “撒谎精,吹牛皮大王!” “我没吹牛!” “全班都知道你是吹牛皮大王!” 黑衣服男孩想打他,却被安全带勒着,他解开安全带,挥起拳头就砸向蓝衣服男孩,“我没吹牛!我没有!” “你敢打我!” 两个人揪成一团,师傅见情形不对赶紧停船,吼道:“干啥么呢都干啥么呢!都给我坐好!” 坐在前排的小女孩见船摇晃个不停很害怕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 在不远处游船上的老师看见这一幕,大喊道:“周浩李嘉亮!给我坐好不许打架!” 到底还是老师比较有威慑力,扑在李嘉亮身上的周浩咬着牙起身,李嘉亮被他打的嘴角肿了一块,目光凶狠的盯着周浩。 周浩刚想坐下,李嘉亮狠狠推了他一把。 船里有水,周浩脚下一滑直接摔出船,‘噗通’一声掉湖里。 远处的老师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了起来,李嘉亮维持着推人的动作,他愣怔的僵在那里。 开船师傅解开安全带赶忙趴在船边四处望,湖心的水最深,隐约看到水里有两只手在扑腾,眼看着孩子越沉越深,师傅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年纪也不会游泳。 又听见噗通一声,还有几个孩子在喊老师。 年轻的女老师从游船上跳下,拼命向这边游来,十一月的湖水其实冰冷刺骨。 师傅慌张的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陆沉鄞和梁薇也听到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梁薇从他身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陆沉鄞将船往外开。 “发生什么事了?” 梁薇向湖心望去,“不知道,看不清,只听见有人喊救命,是不是谁落水了?” 湖上游船的大多都是学生,会游泳的成年人能有几个。 师傅看到陆沉鄞和梁薇,双手拍膝,大喊道:“你们会游泳不?救命啊!那孩子掉下去了,一老师也跟着下去了,这都好半天了怎么连...连个人影都没有啊!作孽啊!” 梁薇看到游船上只有两个孩子,的确少了一个,那个坐在后排的男孩子仿佛被冻住了一般,面色惨白。 梁薇还没缓过神来只感觉船一动,她扭头陆沉鄞不见了,座位上留下了救生衣和外套。 “陆沉鄞!”梁薇向湖水望去,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越来越浅。 师傅也一惊,这小伙子二话不说就跳了,他结巴的问道:“他...他...会游泳不?” 梁薇紧紧盯着湖面,“应该会。”她把手伸进水里,只过了一分钟,她就开始觉得冷。 梁薇:“这里最深多少米?” 师傅:“啥?我不知道啊......” 梁薇:“你们这边应该有紧急措施吧?比如救援队之类的,联系了吗?如果没有那就报警!” 师傅手颤着,“有是有...但...也没人说怎么通知他们啊!” 梁薇无语的呵了声,“你们这什么破公园!如果现在出了人命谁负责!”梁薇拨了110和120。 湖面越来越平静,之前激起的水花已经远去。 之前载老师的游船开了过来,几个学生对着湖面大叫老师。 一学生哭着说:“我们老师说过她不会游泳的!我记得她说过的!老师......” 梁薇低低咒骂了声,扎头发,脱外套。 “不会游泳跳什么水,英雄做不成反做鬼。”她脱掉鞋子毫不犹豫跳入水中。 师傅哎哟一声,“这可咋办啊!这都下去三个人了!” 因为是人工湖,没有多余的水草。 梁薇找了一圈也没看一个人影,她露出水面透了口气继续往下潜。 东南方向隐约有个人影在挣扎,梁薇水性好,很快游过去,是那个女老师,她反手勾住她的脖子往上游,女老师不会游泳也没学过相关知识,因为害怕使劲蹬腿挣扎,梁薇因为她的举动游的越发吃力。 水面上忽然探出个头,师傅指着十来米开外处喊道:“人上来了上来了!” 陆沉鄞将孩子向上托,师傅拉住孩子上船。 公园方面得知此事派了救生员与医生赶来,救生员已经准备下水。 陆沉鄞还沉在水里,他抹了把脸说:“我不会做心肺复苏,快开到岸上,那边医生已经来了。” 他看向自己的船,船上空无一人。 陆沉鄞心一紧,“那边的女人呢?” 有孩子说:“刚才那个大姐姐跳下去救人了。” 陆沉鄞埋头又潜入水里,湖面很快又恢复平静。 碧绿的湖水杂质很多,水下的世界模糊而扭曲,可见度十分低。 梁薇渐渐被拖的没有力气,她使命撑着往上游,却抵不住那个老师垂死的挣扎。 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她畏惧生死。 面对自己害怕的东西,那一刻脑子里想的只会是现在,她会更明白什么对自己来说是重要的,什么又是不必在意的。 如果死去,那么再也见不到他。 十一月的湖水,冰冷刺骨。 恍然之间,她看到有个人竭力冲来,而她被越拽越深。 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不会。因为,他会来。 第37章 陆沉鄞一把拽住梁薇的手,他不敢松一点点,他抓住的是他的命。 梁薇放弃一切挣扎,他搂住梁薇往上游。陆沉鄞没有受过专业的救援措施,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姿势才是正确,他只想将梁薇送上去。 救生员勒着女老师的脖子也往上游。 梁薇觉得精疲力尽,她揪住陆沉鄞的衣角,完全的依靠他。 陆沉鄞将梁薇托出水面,救生员把他们两个人拉上来,梁薇瘫坐在一边大肆呼吸,长发凌乱贴着她的侧脸。 陆沉鄞连滚带爬的跪在她面前,帮她顺气,“没事吧?有呛到吗?” 梁薇摇摇头,她看向陆沉鄞,水从他的发间流淌下来,凝聚在下巴,一滴接一滴不断掉落,他的眉毛睫毛都湿黏在一起,他的眼里只有她,映着阳光,他发梢上的水珠散着晶莹的光泽。 他总是这么,这么熠熠生辉。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长臂一揽,将梁薇紧紧拥在怀里。 她知道他担心她,梁薇拍拍他的背示意他,没事。 陆沉鄞靠在她肩上,回想起刚才没见到她身影时的感觉他开始发颤。 “你怎么发抖?是不是很冷?” “梁薇,要是找不到你,我会疯的!我会疯的......” 梁薇挂在嘴角浅淡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抬头看到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人睁不开眼,船飘在湖上微微动摇,他低低的嘶吼响彻人心。 “陆沉鄞......”她叫他的名字,除此之外梁薇再难给予其他的回应。 她喜欢叫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深刻,一次比一次确定,她让他知道,她所在意的只有他,以后也只有他。 拥抱到最后两个人一起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到达码头,管理人员送来毛巾和热水,陆沉鄞给梁薇披上转身去船上拿外套和包。 救上来的孩子肺部积水,已经被送去医院,那位女老师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害怕腿软的还站不起来。 组织秋游的主任在训斥把人推下水的孩子,那孩子站在那里被所有老师和学生围观,他低着头,手指狠狠抠着自己的血肉。 梁薇喝着热水看那个孩子。 主任的训斥声飘扬万里,每一句都不带脏话,却能置人于死地。 梁薇挤进人群,淡淡道:“够了,批评教育回学校和领导商量后再来实行吧,事情的原委还没搞清楚就这么当众批评是不是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不好的影响。” 主任看见梁薇连连点头笑着,“你说的也对,真是十分感谢你和你男朋友,要不是你们可能今天就要出人命了,我代表学校表示感谢。” 梁薇看向那个在一旁吓得发抖的女老师对主任说:“舍命救人是美德,但前提是不盲目救人,那位老师本身不会游泳跳下去就是送死。” 主任说:“哎,小林老师也是着急,如果孩子真出了事别说她了,整个学校都要背上很大的罪名。虽说这事小林老师是冲动了,可是她也是真的担心啊,教师以学生为本,从某种意义上和警察消防员是一样的。” 梁薇挑挑眉不再和主任废话,她蹲下身子把热水杯塞进孩子手里,“没事了,你的同学不会有事的。等他好起来你如果觉得愧疚可以去做一些小礼物给他赔礼道歉,没有人不会犯错,只要以后不再犯就好。” 李嘉亮红着双眼抬头看梁薇,眼泪唰唰的就下来了。 梁薇摸摸他的头,她转身看见陆沉鄞隔着人群在望着她。 她朝他笑笑,陆沉鄞深深的望着她。 管理人员给他们准备了员工休息室,两个人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上半湿半干的衣服打算离去,为表感激,公园退还了门票钱还赠送了四张门票。 梁薇在公园附近找到一家度假村,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公园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有规矩的房间,她待不下去,她需要个酒店或者宾馆舒舒服服的洗澡休息。 因为是淡季,度假村的人不多,房间价格也很适中。 梁薇看了看价目表,对陆沉鄞说:“我饿了,那边好像是超市,帮我买点吃的吧,我想喝牛奶。” 柜台小姐说:“是的,往左拐十米有个超市,如果想用餐,可以去我们二楼的餐饮部。” 梁薇瞪了柜台小姐一眼,对陆沉鄞说:“快去,我就想喝牛奶。” 陆沉鄞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块,把皮夹给梁薇,“用我的付。” 梁薇本来想订套间,她握着陆沉鄞的皮夹子选了最普通的房间,388一晚。 梁薇自己贴了200块钱还有押金,她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她在电梯口等他,陆沉鄞买了一袋吃的,梁薇并不吃惊,估摸着又是一些膨化食品。 房间在十一层,干净敞亮,视野很好,放眼望去是度假村大规模的高尔夫草地和碧蓝的游泳池。 梁薇打开空调,开始脱衣服,她把外套内衣一件件挂好放在空调底下吹。 陆沉鄞摸了摸鼻子,站在墙边看她。 梁薇背对着他解开胸罩扣子,转身挂胸罩的时候看见他还穿着半湿的衣服。 “你不脱?穿着不难受吗?”她向他走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浑身赤|裸。 梁薇帮他解皮带扣子,细细索索的金属声听得人心痒。 “一起洗,嗯?”她问他。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足以让他浮想联翩,他不拒绝也不吭声。 梁薇轻轻笑了声。 她拉下他的内裤,他的想法不打自招。 陆沉鄞一把横抱起梁薇往浴室走。 浴室装的是大型浴缸,打扫的一尘不染,梁薇打开水龙头放水,热气腾腾的水很快注满,他抱着她踏入浴缸。 梁薇坐在他两腿之间,她拿起摆在一边的瓶瓶罐罐研究了一会,选择了其中一瓶白色的。 陆沉鄞双手撑在两侧,盯着她的背影看,右膝弯曲露出水面,梁薇就靠在他膝盖上,她给自己抹上沐浴露,沐浴露泡沫丰富,很快,水上飘起泡沫。 梁薇也挤了点拍在他胸膛上,“湖里的水很黏,就这么洗洗不干净。” 陆沉鄞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宽大的手掌覆住她柔软的小腹上。 “以后别这样做。”他说。 梁薇微微侧过身,在掌心揉出泡沫抹在他大腿上,“那你呢,经过我同意了吗?连招呼都不打就下水,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时间不等人。” 梁薇拍打了记他大腿,掺着水,声音很响。 她说:“道理怎么都在你那。” 陆沉鄞倾身,两手搂住她的腰肢,他低头朝她吻下去。 他说:“梁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淹死,我不能......” 他垂着眼,眸子深邃,有些无助又有些自责。 “嗯,我理解。” 他说:“可我真的特别害怕你出事,别让我变得像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 他裸|露着胸膛,胸肌健硕,肩膀宽阔,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模样,可是恐慌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他口中所形容的孩子。 “陆沉鄞,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出事。” 曾经犯下的错,如今怎么弥补都只是短暂的自我慰藉。 他抱紧她,没有衣物的隔阂,炙热的身躯缠绕在一起,一个柔软一个坚硬。 陆沉鄞吻她的肩,“危险的事我来做就好。” 梁薇给他涂抹沐浴露,涂满整个背脊,“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这个问题再讨论也不会讨论出一个满意的结果,而他,责任心很重并且有一定的大男子主义。 他只知道失去她他会疯,却没考虑到如果他出事她会怎么样。 她说:“我们这算是经历过生死了吧。” “算是吧。” 梁薇说:“真好。” 陆沉鄞握住梁薇的双肩,她大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里,随着水面的浮动沟壑若隐若现。 他看到她浅棕色的瞳仁里浮着不知名的光,一切都很平静,却蕴着深深的力量,能撑起他也能摧毁他。 “要帮你冲背吗?”她起身拿莲蓬头,腿上还挂着雪白的泡沫,陆沉鄞忍不住去抚摸,刮掉泡沫,细细的揉摸着她的小腿,抬眼,能看到她最私密的地方。 她站在陆沉鄞面前,弯腰给他冲洗背上的泡沫,他在享受,享受着流水的温润触觉也在享受让人血脉喷张的视觉。 梁薇说:“今晚我们就住在这吧,我订的不是钟点房。明天早上早点出发,你去上班,我回家,明天你下班我可以开车来接你。” 陆沉鄞抬手覆在梁薇的大腿外侧,沉沉的道了句好。 “那里要我帮你洗吗?”梁薇居高临下的看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陆沉鄞拿过莲蓬头关掉放在一边,拉下梁薇,“不用了。” 梁薇想到初次见他的时候,她说:“你在水池边洗澡,那里...就直接用冷水冲?” “嗯。” 梁薇不知想到什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说:“陆沉鄞,那冷热交替的冲洗,你岂不是要舒服死了。” 陆沉鄞曲起两膝牢牢将她圈着,他拉着梁薇的手往某个地方挪,从刚才在房间脱衣服到现在,那里一直保持着挺立的状态。 今天梁薇化了个精细的妆,就如她所说的,化完会更漂亮,入水也没有晕开,他从水里把她救出来的那一刻妆容也是迷人的,出水芙蓉大概就是用来形容那一幕的。 现在也很好看,一颦一笑,都是让他心动的模样。 “这里最舒服。”他抚摸她,诚恳道。 第38章 梁薇站立在浴缸里,双手撑在墙上,墙面瓷砖上满是水汽凝结而成的水珠,她的手掌在上面烙下印记,白皙娇嫩的皮肤被淡黄色的瓷砖衬得更楚楚动人。 陆沉鄞轻握住她的腰,站在她身后,慢慢进入。 被包围的紧实感,被充实的满足感,两人同时低吟出声。 陆沉鄞伸手覆在她手上,与她十指紧扣。 他俯身吻梁薇的背,一寸不漏,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细腻而温柔。 他不再一味的往前冲,他学会了温柔,能磨光她所有的防御。 “喜欢这样吗?” 他握着她腰的手渐渐往上移,一把揉捏住。 “你别说话。” “不喜欢吗?”陆沉鄞停止亲吻,抬头看她。 他这种耿直不做作的性格梁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梁薇侧过头,余光看他,“喜欢。” 陆沉鄞弯了弯嘴角,漆黑的眸子深沉又明亮,他缓缓抽动着。 梁薇摸上自己的小腹,那种因为太深而产生的痛感又袭来,她发誓下次绝不让他后入。 水面因为两人剧烈的晃动而晃动,两种水声交织在一起,越听越疯魔。 最激烈时,陆沉鄞狠狠打了下梁薇的屁股,他低喘着问道:“谁是小弟弟?嗯?” 梁薇被撞的就差跪地求饶,却不曾他还记着船上那茬,她臀部留下浅浅的五指印,火辣辣又麻酥酥。 他紧紧抱着她,加快速度。 他贴在她耳边说:“梁薇,我是你男人。”嗓音低沉有力又沙哑性感。 “是...陆哥哥......”梁薇配合他,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 那一声娇媚的陆哥哥直戳陆沉鄞的心房,他猛烈一送,全部交与她。 陆沉鄞趴在她背上久久不能回神,耳边还回荡着那声陆哥哥,他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粘稠的液体随着他的抽离缓缓流出,顺着梁薇的大腿内侧流入浴缸水里。 他没有戴套,梁薇也随性。 梁薇拉开他的手,“陆哥哥,帮我洗洗?” 陆沉鄞迎面就吻她,梁薇被他抵在墙上,冰冷的瓷砖贴着她的背,她嘶了声,陆沉鄞吻的更凶。 梁薇咬住他的唇,说:“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看着老老实实的,其实到了床上,和其他男人没两样。 陆沉鄞不反驳,又是好一通缠绵他才放过她。 他这人好就好在不会擦擦屁股就走人,他会细心的帮她打理好一切。 陆沉鄞将浴缸的水放走,打开莲蓬头帮梁薇冲洗,从上到下,仔仔细细。 梁薇手撑在他肩上,她调侃他,“陆哥哥,你怎么那么厉害?” 陆沉鄞看了她一眼无奈摇摇头。 梁薇又说:“陆哥哥,你长得好帅哦。” “陆哥哥,你怎么那么好......” “陆哥哥,你这肌肉怎么练的?” “陆哥哥,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 “陆哥哥,和我做,爽吗?” 陆沉鄞边给她擦边笑着。 陆沉鄞将她抱出浴缸,给梁薇裹上浴巾,怎么裹也裹不好,梁薇接过自己裹。 她说:“陆哥哥,你别的活不行,就床上的活特别好。” 陆沉鄞拿她没办法,回浴室自己潦草的洗了洗。 两人的内衣都没干,也没有换洗的衣物,梁薇拿过另外一条浴巾给陆沉鄞围在腰间。 他刚洗完头,水珠从发梢流下,滑过健硕胸膛,稀释在腹部浓密的毛发里。 梁薇倚在洗手台边上刷牙看他,“我的陆哥哥怎么那么性感......” 陆沉鄞拿过吹风机吹头发,镜子里的他们一高一低,甚是相配。 吹完自己他帮梁薇吹发梢,之前在公园的休息室洗过头,刚洗澡她的头发只是发梢弄湿了而已。 吹干,陆沉鄞关掉吹风机,他看向镜子里的梁薇,说:“没戴套,会不会......” “如果这次怀孕了,娶我怎么样?”梁薇也看向镜子里的他。 陆沉鄞:“没有孩子我也会娶你。” 梁薇说:“我不是要那种八抬大轿,就是简单的领个证。” “怎么能这么草率......” 梁薇转身戳他胸口,“陆沉鄞,你是不是傻啊。你去外边找找,像我一样什么都不要的女人哪里找,你偏偏还要给,捡到这种大便宜赶紧揣兜里捂着回家偷偷高兴去吧。” 他被她的语气逗笑,“梁薇,傻的是你。”他轻轻的说着,捏了捏梁薇的耳垂。 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我们陆哥哥真是绝无仅有的好男人。”梁薇拍拍他的胸肌,嘴角噙笑。 陆沉鄞被她叫的耳根子有些发烫,“梁薇,别闹了。” 梁薇摸上他的喉结,“你不是喜欢听吗?你不是说你是我男人吗?” 陆沉鄞横抱起梁薇往卧室走,她被扔到床上,他栖身而下。 已是落日时分,今日的云彩红透半边天,紫霞红光照进房间,白色的床单也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色,落日总是宁静的,投射出的画面宛如旧时代的电影,而梁薇与他就是电影中的人。 他扣住梁薇的双手按在床上,下巴磨蹭她的脖子。 恋爱中的人总是不会觉得腻歪。 “梁薇,我会娶你的。” 梁薇望着天花板,“什么时候?” “你生日什么时候?” “五月二十七日。” “那等明年的五月,我娶你。” “好啊,那时候我又老了一岁。” 陆沉鄞:“你很漂亮,不老。” 梁薇:“其实找个比自己小的还挺好的,等过两年我三十了,如狼似虎,而你正是精力勃发的时候。是吧,陆哥哥?” 陆沉鄞吻她额头,“我不会对你腻的。” 梁薇:“你先放开我,我起来抽根烟。” 陆沉鄞松开手腕,将梁薇拉起,“牛奶不喝吗?” 说起牛奶,梁薇想到他的皮夹,想到皮夹梁薇想到他的身份证。 梁薇从皮夹里抽出他的身份证晃了晃,“陆沉鄞,我忘了问你,为什么你的证件照那么丑?明明长得很好看怎么照出来就不一样了,你去整容了吗?” 陆沉鄞抽走她手里的身份证,“证件照不都那样吗?” 他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十六岁时青涩的模样,寸头,脸颊消瘦,比现在要黑很多。 梁薇起身从包里拿烟抽,顺道把自己的身份证拍在桌上,她点烟,说:“漂亮吗?” “嗯,漂亮。” “和现在比起来呢?” 陆沉鄞坐在床边细细看着梁薇的证件照,“拍的时候几岁?” “就几年前拍的,那时候身份证掉了,补办拍的。” 几年前,那就是差不多22岁左右。 “那时候还在大学?” “嗯。”梁薇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她倚在窗户边沿上望向远处,黄绿的草坪也被夕阳落下印记,广袤的面貌多了份惆怅。 照片上的梁薇笑得很云淡风轻,眉眼清秀,多少还是有点稚气的,相比之下,现在的她似乎更成熟点。 陆沉鄞帮她放好证件,“以前也很漂亮,现在也是。” 晚风微凉,吹动梁薇的发丝,她眯眼看向夕阳西沉处,天色越老越红,也越来越暗。 “不冷?” 他强制关上窗。 他站在她身后,双臂环绕。 梁薇拿捏着烟头,吐了口烟,打在玻璃窗上,她把烟递到陆沉鄞嘴边,“陆哥哥,来,抽一口。” 陆沉鄞掐了记她屁股,凑上嘴吸了口,“别这么叫我。” “怎么?” “瘆得慌。” 梁薇笑了起来,“那里瘆了?” 陆沉鄞把手臂伸到她面前,“你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老公?”梁薇半眯着眼,有试探的意味。 陆沉鄞喉咙一紧,郑重道:“这个称呼...结婚后叫比较好。” 梁薇:“也是,我比较喜欢陆哥哥这个称呼呢。” “梁薇。”他很是无奈。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哄闹,游泳池边上站了很多人,梁薇开窗往下探望。 只见有个男人手捧玫瑰花正单膝下跪在求婚,其他人手里都拿着气球和鲜花,颜色倒是鲜艳好看。 陆沉鄞也看见了。 他说:“我今天也算是求婚了吗?” 梁薇:“嗯,算吧,可能也算被逼婚。” “梁薇,我什么都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也没有,只有一句真挚的我会娶你。 楼下忽然又一片寂静,被求婚的女人砸掉男人的戒指和玫瑰,说了一通什么愤然离场。 梁薇倒吸了一口气,对陆沉鄞说:“你看,就算他什么都有也娶不到人家姑娘。” 只听见嘘嘘两声,几道白光冲上天际,开出绚烂的烟花。 半昏半暗的天空,云层还透着一丝亮光,烟火璀璨缤纷,这个落日倒也显得有些热闹。 梁薇靠在他怀里,感慨道:“我似乎很久没看过烟花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好。” 楼下的男人在发飙,嘶吼道:“该死的,把烟花给我灭了!灭了!” 底下的人慌乱成一团,空中的烟花燃的漂亮。 陆沉鄞双臂环住她,冷风打在他手臂上。 梁薇:“心情好啊心情好。” 陆沉鄞:“别幸灾乐祸了。” 她什么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陆沉鄞,下次补我个戒指吧,这必须得有。” “好,我会的。” “挑好看点,要戴一辈子的东西。” 陆沉鄞:“我带你去挑,你自己选。” 夜空下,烟花一朵接一朵,开成花海,响声连连。度假大楼排列整齐的窗户犹如一个个小方格,一眼望去就属开着窗户的那间灯光最亮。 似乎还能听见说话声。 女人笑着说:“你怎么那么没情趣,来点惊喜不行吗?” 而最底下的游泳池边上那个男人还在咆哮,“给老子灭了烟火!操他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是我最喜欢的也觉得最腻歪的一章了。 感谢有几位一直留评,前几天可能对我来说有点难熬,但也还好,现在很好。 详细版不给了,我的老公差不多都被和谐了......【捂脸哭】 第39章 舒心好眠的一夜,两人睡的早起的也早。 退房回江心村,抵达镇上的时候太阳也刚升起,集市上到处是人还有小摊贩的吆喝声。 梁薇把车停在超市前面,拉着陆沉鄞去吃早餐。 镇上的包子铺买的五毛钱一个的馒头可以砸死狗,磨的豆浆都是水,不好吃也吃不饱,梁薇倒是觉得那家馄饨店味道很好,皮薄馅多,还新鲜。 两人刚坐下就听见一声咋呼。 张玲玲:“你们怎么也在,陆沉鄞,你不是请假去旅游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薇挪坐,让张玲玲坐她身边。 陆沉鄞:“就请了一天假。” 张玲玲对梁薇颇有好感,笑了笑,招呼老板娘来碗面条,转而对梁薇说:“昨天我扫到你的快递了,陆沉鄞说过的,你的快递都要另外放,我给放柜子里了,等会顺便去拿吧。” 梁薇看了眼陆沉鄞,笑着说:“好啊,等会吃完饭去拿。” 张玲玲一向心直口快,问东问西,从你们昨天去哪玩了问到晚饭吃了些什么,梁薇很有耐心,一一回答。 张玲玲感激梁薇上次帮她点馄饨,这次她主动掏腰包付账,梁薇挺喜欢这个热心直爽的女孩,她道了声谢谢,并不推脱。 张玲玲拉着梁薇东扯西扯,陆沉鄞跟在两个女人后面默默走着。 梁薇忽然想起什么,说:“我最近没买过东西。” 张玲玲拉起卷帘铁门,“是不是你朋友给你寄东西啦,我看着还挺大一盒的。” 陆沉鄞找来剪刀剪开快递袋,是个黑色的方形盒子。 张玲玲说:“肯定是别人送你的礼物,包装都这么好看。” 梁薇拿过,抬眸和陆沉鄞对视了一眼。 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是谁会给她寄东西,这边的地址只有那几个人知道,可那些人并不是这么细心的人,难道是周琳?可这些年也没这么要好过。 盒子的分量不重。 梁薇掀开盖子,张玲玲因为好奇凑过来看。 “啊——”张玲玲不可控制的尖叫一声,“这...这.....是什么啊?” 黑色的盒子里躺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梁薇倒也没显得多吃惊多意外,“不用紧张,是仿真耳朵,是假的。” 耳朵底下压了张字条,字体刚劲有力,一看就是男人的字迹。 ‘婊|子,血债血偿!’ 张玲玲打了个哆嗦,“梁薇姐,这是有人在恐吓你吗?要不要报警啊,隔壁就是派出所!” “不用了。”梁薇盖上盒子。 前天收到骚扰电话和邮件,快递又是昨天到的,那个人早就计划了。 “梁薇。”陆沉鄞叫她,“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陆沉鄞握着她的肩,“真的不用报警吗?你上次说是因为你朋友未婚妻出车祸走了,他们诬陷你是杀人凶手,这事你朋友知道吗?需不需要请他们帮忙澄清一下?让网上的那些人知道你和这件事没关系,这样应该不会被恐吓被骚扰了吧。” 经他一提醒,梁薇想到林致深,也不知道他查得怎么样了。 张玲玲结巴道:“那...那什么,梁薇姐你是网红吗?” 梁薇看了眼张玲玲抿唇,陆沉鄞拉过她胳膊,“我送你。” 梁薇拽紧手里的盒子,她越想越觉得荒诞和莫名其妙,如果这事不是林致深母亲做的,还有谁,这样诋毁她会对谁有利。 她所交涉的圈子不存在企业利益也不存在什么商业机密,这些年得罪的人不过是玩乐时认识的一些浪荡子而已,吵一场吼几声,大家拍拍屁股转头谁认识谁。 梁薇把盒子扔到副驾驶座位上,她止住陆沉鄞,“你先回去工作吧,我没事,我会问清楚情况的。” “有事打我电话,我晚上下班就来找你。”陆沉鄞深深凝视着她。 梁薇微微一笑,“我真的没事。” “好,我走了。” 梁薇望着陆沉鄞走远,她拨下熟悉的号码。 可能因为她换了电话号码的缘故,林致深不接。 她发了个短信,下一秒他的电话就过来了。 林致深说:“梁薇,我在南城,和我见一面。” 梁薇倚在车门上,两条腿轻轻交叉在一起,“查到了吗?” “嗯,见面谈。”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 梁薇仰起头,阳光刺眼,她说:“嗯,麻烦你了。” “中山路欣悦酒店501包厢,我和他在这里等你。” “他?他是谁?” “你来了就知道了。” 梁薇挂断电话毫不犹豫的上车开往市中心。 他。 林致深说的很微妙。 不会的,现在还没到12月,不会提前释放的。 林致深是知道她那档子事的,但也不至于不和她商量就把带人出来。 梁薇握着方向盘,指甲有意无意的叩着。 她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她转头瞥了一眼黑色盒子,渐渐冷静下来。 那人没必要这样害她,绝不会是他。 ...... 梁薇刚开到酒店门口就看见几个熟悉的人,是林致深的人。 为首的男人朝她弯腰,“梁小姐,林总吩咐我们来接你,车我来帮您停吧。” 梁薇把钥匙甩给他,顺手拿上黑色盒子跟着另外两人上电梯。 包厢在转角第一间,古色古香的雅间。 林致深站在木雕窗前,双手插袋,身姿挺拔,做工精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是他的标配。 镂空雕花的隔离帘门旁是另一个空间,沙发茶几液晶电视。灰色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弓着背双手掩面,看不清面容。 但不是那个人。 梁薇把盒子往圆桌上一扔,“说吧。” 林致深依旧背对着她,清冷道:“陈瑞是酒驾出车祸去世的,和你没关系。” 梁薇拉开椅子坐下,椅脚和地面摩擦,声音刺耳。 “当然和我没关系。” 林致深:“陈湛,你明白了吗?” 梁薇睨向那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陈湛依旧拉拢着脑袋,语气却很硬:“大哥,我姐虽然没和你结婚,但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大哥,你说和她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吗?要不是她,我姐会去买醉?你都要结婚了这种女人还和你纠缠,下三滥的婊|子!” “呵......”梁薇冷笑一声,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点着烟,她有些来火,随手抄起那个黑盒子砸到林致深脚边。 “你们自家的事情不能揣窝里解决?”梁薇看向陈湛,“喂,你知道吗,你的思想很危险,以后是娶不到老婆的。” 男人要结婚了,外面有别的女人,就一定是女人在纠缠吗?什么狗屁逻辑。 陈湛拿下手,怒视梁薇。 梁薇也算看清了他的样貌,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陈湛鼻子一扬,“你管好你自己吧,不过就是个为了钱活在男人裆下的烂货!” “陈湛!”林致深沉沉的叫了他一声,陈湛耸耸肩扭过脸。 梁薇:“林致深,你说。”听疯狗乱叫永远听不出个所以然。 林致深瞥了眼脚边的东西,转过身看向梁薇,他撑着定制的拐杖还算平稳的走到梁薇身边,拿下她嘴里的烟,淡淡道:“他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我会解决好一切的,今天带他来,是给你道歉的。” 梁薇扬眉,“这样啊,他在网上散播谣言,又给我寄那玩意,算是犯法了吧?哎呀,我法律不好,这会判刑吗?要判多少年啊?” 陈湛听得出她在嘲讽他,火气一下子上来,“老子就是吃牢饭也要搞死你!” 林致深抿唇,眼眸深邃,“你知道的,陈家是不会让他去坐牢的,而且梁薇,你也没有这个能力。” “是啊,我没权没势,不就是活在男人裆下的烂货吗?”梁薇盯着林致深,说的不咸不淡。 林致深跺了两声拐杖,注视着梁薇对陈湛说:“陈湛,你过来。” 梁薇轻哼一声别过头。 “陈湛,我昨天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林致深坐下,倒了杯茶,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仿佛一捏就会碎。 陈湛像是想到什么,心有余悸,却依旧傲着脸。 梁薇本没有因为收到恐吓物或者骚扰邮件电话之类受到惊吓,她烦心的不过是自己的电话被公开,现实生活受到打扰,可现在看着陈湛一副狂炫酷拽的模样她倒是有些不爽了。 梁薇挑挑眉,“得了吧,要大少爷给我这烂货道歉?林致深,你做生意做糊涂了吗?”她也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其中味道分辨不出。 “梁薇,事情缘由你应该也清楚了。” “是啊,清楚得不了,你未婚妻死了,她弟弟想方设法搞我,可惜你们都是大人物,我得罪不起。” 林致深看着梁薇,目光深沉,又有一丝无奈。 陈湛咽不下这口气,吼道:“我姐难道不是你害死的吗?你做什么不好做小三,知道人家要结婚了还去纠缠,你这种人死一百遍都不为过!” 梁薇抄起手边的水杯砸向陈湛,力道很大,砸在他额头上,过来几秒额角便溢出了血。 他惊愕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转而对上梁薇的眼睛,即将爆发的话语被活生生遏制住。 “陈湛,下次,我向你扔的,可不就是这么个杯子那么简单了。”梁薇眯起眼,薄凉的音色透着一股狠劲。 陈湛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寒而栗,到底二十出头,还年轻。 梁薇拿过打火机,一次点着,狠狠吸了几口心情才被平复。 “这事就这么着吧,我也不要你什么虚伪无用的道歉。”梁薇站在陈湛面前,个头也不比他矮,烟雾都吐在他脸上。 女人强硬起来让人觉得害怕,柔软起来让人觉得阴冷。 梁薇又说:“你口中什么小三,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和林致深认识的时候你还在看动画片。” 陈湛从小被追捧着长大,从没受过这样的气,还是被一个女人的气势给压倒,他握紧双拳,咬牙闷声不发。 林致深喝完一杯茶,味道有些甘涩。 他说:“陈湛,这次我卖陈家二老一个面子。” “大哥!” 梁薇知道,就算她现在砍了陈湛的胳膊,林致深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陈家对来他说算什么。 “林家和陈家只是合作关系,这声大哥就免了吧。” 陈湛瞪大眼睛,“那我姐呢?她算什么?啊?”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林致深说的云淡风轻。 陈湛大笑两声,算是彻底明白了。 “好啊,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这个女人出口气?你们两个心心相惜,那你不娶她娶我姐干什么?我陈家那点钱你真的稀罕?” 林致深不愿多说,站在门外的两个保镖摆手姿,请陈湛出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一切都宁静了,躺在地上沾血的玻璃杯,梁薇夹在手里的半截烟,林致深饮完的茶水,无一不透露着压抑的气氛。 梁薇默了一会,掐灭烟,起身要走。 “今天谢了。” 林致深抬眸,“你的父亲快出狱了。” 第40章 梁薇顿住脚步,高挑的背影透着一股倔劲。 林致深:“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能处理。” “你恨了这么多年,能处理好吗。” 梁薇:“这么多年......呵,可无论多少年,该来的总会来,过去的都只是过去。” “你变了很多。” 林致深记得,六七年前的梁薇言行举止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戾气,他也记得,那次梁薇说起她的父亲,她说,我恨不得杀了他! 这些年她变得更世故更圆滑,有些东西她不愿再挣,虽然依旧洒脱随意,但还是变了。 梁薇说:“没有人不会变。” “我不会。”林致深拄着拐杖撑起身体,他右脚往前跨了一步,阴阴的重复道:“我不会。” “那你找到了吗?这么多年,你找到了吗?”梁薇提高分贝,她转过身盯着他看。 林致深背着光,轮廓依然清晰,黑色的西装带来压迫感,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透着极重的阴冷。 梁薇看着他,语气又软了,她说:“林致深,你明明什么都有,明明活得那么尊贵,却偏偏要让自己活在地狱里。” 他靠近她步步紧逼,林致深俯头,几乎面贴面,他轻轻的说:“我们都一样,梁薇,我们都一样。” 梁薇别过脑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高跟鞋在走廊上下慌乱的声响。 是,他们都一样。 因为是一样的人,所以相互依靠那么多年,因为是一样的人,所以她所谓的过去只是过去他一个字都不会信,因为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们知道彼此活得有多累。 林致深站在窗边,他看见那辆红色的跑车开出停车场,涌入车流,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林致深的那两句话一直萦绕在梁薇耳边,她握着方向盘似乎能将其捻断。 林致深心里的恨,她心里的怨,这是维持他们两个关系的纽带。 他觉得她懂他,理解他。 所以当她试着放下的时候她和林致深的纽带就断了。 十字路口,遇上红灯。 梁薇觉得口中干涩,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她眯起眼,烟雾缭绕在她眼前,看不清前方。 却看清了自己。 她玩了十几年,浪了十几年,对梁刚徐卫梅憋着一口气,对自己也憋着一口气,年纪越大越觉得不安。 有时午夜梦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活些什么,她活在这世上活出了什么。 因为害怕所以逃避,因为内疚所以自责,因为怨恨所以自我放浪,支撑她这么多年的竟然是这些情绪。 而折磨她这么多年的亦是如此。 副驾驶座椅上手机响,梁薇吐了口烟,拿过一看,是陆沉鄞的电话,在此之前他已经打了十来个电话。 梁薇掐灭半截烟,浅浅的吸了口气才接电话。 绿灯亮,她踩油门。 电话被接,陆沉鄞像是松了口气,“之前打你电话怎么不接,你在家吗?” 梁薇看着前方的路,视线有些模糊,她吸了吸鼻子,压下情绪,将车停在柏油路一边。 陆沉鄞:“怎么不说话?是不是那事没处理好?” “没......都解决好了,没事。” “梁薇,我刚取钱了,下午五点你来找我,我们去买戒指。” 梁薇轻轻的奥了声,又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浪漫,搞点惊喜不行吗?” “我怕我选的不好看你不喜欢,还有戒指总要试的,不然买大了或者买小了再拿去换也麻烦,万一我给你戴戒指,你戴不上那怎么办。” “陆沉鄞,你这点伎俩也就只能泡我了,要是换做别的女人谁愿意跟你。” “我只要你。”他沉沉的说。 梁薇抿唇,半响才说:“你现在还会说情话了啊。” 陆沉鄞低低的嗓音带着愉悦,“嗯,高兴。”想到要给你买戒指就高兴,想到要娶你就高兴。 男人喝醉了酒才会昏头,对他而言,梁薇的一句话就是一杯酒。 梁薇无言,却对着电话笑了起来。 二十七年,她活出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她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 梁薇晚上去快递店找他,张玲玲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直夸:“梁薇姐,你今天很漂亮哦!” 她穿了墨绿色的毛衣和A字裙,化了淡妆,高高束起的马尾让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大方。 陆沉鄞自然的搂过她,“走吧。” 来拿快递的小店老板娘多瞥了几眼,小声的朝张玲玲问道:“那女的就是他女朋友啊,我听说很有钱来着,怎么就看上陆沉鄞了呢。” 张玲玲把快递盒往她面前一拍,“大姐,人家看不看的上关你屁事。” 小店老板娘翻了个白眼看,嘀咕几眼扭着腰走了。 梁薇今天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有点累,她让陆沉鄞开。 他知道梁薇穿什么都漂亮,可是每次都让他觉得漂亮的过分了。 “只穿毛衣冷吗?”陆沉鄞边开车边问。 梁薇擦护手霜,“还好,毛衣厚。” “等会给你买件外套吧。” “不用啊,我外套很多。” 陆沉鄞:“晚上温度低,还是买一件吧。在家里只穿件毛衣什么的倒不会冷。” 此话一出梁薇也听出些苗头了。 “陆沉鄞,你占有欲很强吗?” “......” “对别的人别的食物也会这种想法吗,比如这样东西应该好好藏着觉得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它的美。” “没有。”他闷闷道。 梁薇嘴角噙笑,“那等会买件外套吧,晚上是有些冷。” 梁薇打开电台,调了个放音乐的频道,她忽然想起初见的那晚,他送她去打针,她让他调了个电台。 此刻的轻松小调和那天撕心裂肺的情歌比起来,还是此刻最好。 陆沉鄞开车的时候很专心,不像梁薇,喜欢东扯西扯。 她右臂撑在车窗边上,歪着脑袋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眉清目秀,黄昏的光从车窗外照进来,给他镀上一层暖色,梁薇看见他有些畸形的右耳,结痂的伤疤在落日的余晖下一览无余。 二十五岁的他不心浮气躁,不冲动妄为,反而成熟稳重,敢作敢当。 他下巴长了些胡渣,昨晚的酒店里没有刮胡刀,一早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上班了。 梁薇看得有些痴迷,目光赤|裸。 陆沉鄞余光能瞥见她。 “梁薇,别这样看我。”他目视前方。 “我发现,你真的好耐看。”梁薇说:“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真的是这么个道理。” 梁薇将座椅调下,她半躺着,说:“以后我就只有你了。”淡淡的口吻。 她漂泊够了,恨够了,也累了。 陆沉鄞腾出一只手去握她的手,“这种话应该是由我来讲的。” 梁薇也握紧他的手,她细细的抚摸他的手背,粗粝宽阔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彰显着男人的力量与味道。 她说:“你除了我还有你舅舅啊,小莹啊......” “他们以后也都会是你的亲人。” 梁薇笑着,“我只要你。” 外头凉风呼啸,车里情意绵绵,其实这天还是暖和的。 陆沉鄞本来是想带梁薇去市中心去买的,商店好点戒指也能有保障,可梁薇嫌远,两个人去了南城第二大的步行街,虽然不比市中心的繁华,但也算是应有尽有。 赶着双十一双十二的热度,街上的店家都在做打折优惠,树灯璀璨,街上行人来往。 陆沉鄞牵着梁薇,十指紧扣,走在街上两人无意是瞩目的。 男人向梁薇投去目光,女人也向梁薇投去目光。 有人说:“真奇怪!” 有人说:“这女的长真漂亮。” 有人说:“其实男的也挺帅的,就是......” 梁薇拉着他进一家女装店,不是什么大门面,里面倒是人挺多,还有女人直接脱大衣试衣服,店里就他一个男的,陆沉鄞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去等,梁薇拽着他就是不放他走。 老板娘调侃道:“小伙子别出去,没关系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帮你女朋友挑着看看。” 陆沉鄞微微叹了口气,问梁薇:“你喜欢哪件?” “你给我买?” “嗯,给你买。” 梁薇挑了件黑色的薄款尼大衣,三百九十八,她试穿,走到里头的镜子面前,陆沉鄞一直站在门口没动。 老板娘说:“姑娘你穿着真好看!绝对的好看!” 梁薇看了眼远处的陆沉鄞,对老板娘说:“我给你两百,等会我男朋友问起你就说现在打折,只要一百九十八。” 老板娘连声道好,只要有钱赚就是好的。 陆沉鄞不懂女装的价格,老板娘说多少他就付多少,眼睛也不眨。 梁薇把吊牌剪了,直接穿身上挽着他出去。 她的气质在人群里依旧是出众的。 那家珠宝店不是什么名牌,但也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店了。 满柜的钻石黄金晃得人眼花。 陆沉鄞很认真的在挑选款式。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给梁薇泡了杯红枣茶,这似乎是他们对待客人的方式。 梁薇坐在高脚椅上喝茶,阿姨亲切的说:“想要买什么样式的?” 梁薇指着陆沉鄞说:“看他挑什么样的。” 阿姨拱手笑着,“是打算要结婚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 “明年。” “明年几月份?再过一来个月就是新的一年了。” 梁薇喝了口茶,“他说五月。” “五月好啊,天气暖和也不热。” 梁薇:“是啊,五月多好啊,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五月了。” 阿姨说:“当然啦,结婚是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候。” 陆沉鄞雾里看花,他瞧着每个戒指多长差不多,但考虑到价格,删选掉了一批。 他挑了个带钻的,钻不大,款式简单大方,5888元,他负担的起。 阿姨打开柜子,取出这个钻戒,说:“这是性价比比较高的一款,很大方的款式。” 陆沉鄞拿着戒指走到梁薇面前,“你觉得好看吗?” 梁薇伸出手,“试试看吧。” 梁薇的手很纤细很白,其实他觉得她戴什么都是好看的。 戒指的尺寸正合适,小小的六芒星钻戒闪着细腻的光泽。 梁薇说:“好看。” 陆沉鄞轻搭着她的手,不知为何心情有点激动,他笑了几声,梁薇说他傻。 阿姨也笑开了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憨实的男人,现在的男人大多都是油腔滑调。 陆沉鄞付款时还在抑制自己的心情,等两人一走出珠宝店,他迫不及待的抱住梁薇,勒的她差点喘不过气。 路上的行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笑。 “陆沉鄞,你——” “梁薇,我好高兴。” 梁薇被他按在胸口,能听到他砰砰砰的心跳声,他的怀抱能抵御一切寒冷,梁薇往里缩了缩。 他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用最真诚的拥抱诉说着他内心的喜悦。 梁薇轻轻的说道:“陆沉鄞,你是不是傻啊......” “梁薇,我爱你,很爱你。”他窝在她耳边说。 他看到戒指的吊牌上写的寓意是:一见钟情即一生。 这是他选择的理由。 他对梁薇,一见钟情,情系一生。 第41章 他温热的呼吸吐露在她耳上,温暖又撩人。 梁薇脑地抵着他胸膛,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所有的话都被噎在嘴边,她一个字也憋不出。 就像昨天他抱着她说找不到你我会疯,她也同样说不出话。 她可能是个不善于说肉麻话的人。 良久,梁薇憋出一句话:“好多人都在看......” 陆沉鄞亲了亲她的耳朵,松开她,华灯初上,树灯越发璀璨夺目,一闪一闪的暖光打在两人身上,更添温情。 陆沉鄞握着她的手,有意无意的揉捏她的手指骨。 人来人往,行人多半看两眼就散了,毕竟小情侣街头拥抱也不算什么。 “去吃饭还是回家?”他问的自然。 梁薇紧了紧大衣衣领,“第一次和你逛街饭总得吃一个。” 他问梁薇想吃什么,兜兜转转,梁薇选了一家私人馄饨店,也是几十年老店,卫生总归比不上高级餐厅,但老板娘们都很热情好客,桌子椅子也都是干干净净,手工馄饨分量足馅也多。 梁薇说:“以前自己一个人瞎跑,来过这里,当时身上穷的只有二十几块钱,七块钱,在这里吃了碗馄饨,觉得味道很好。” 陆沉鄞抽筷,“和镇上的比呢?” “都差不多,可是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馄饨上来的速度很快,因为是晚餐时间,小餐馆里不一会就坐满了人,大多是四十以上的人,反倒显得他们两个小年轻格格不入了。 陆沉鄞:“其实你不用为我省钱的。” 梁薇舀了点辣酱,馄饨热气冒的厉害,她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梁薇:“你不懂,有些老味道是什么餐厅都比不上的。” 他这才发现梁薇是个非常非常念旧的人。 她深深眷恋着什么。 陆沉鄞微微扬了扬嘴角,转而问道:“想喝饮料吗?” “不渴。” 梁薇的脸颊被热气熏的红润,清爽干净的面容显得气色很好。 陆沉鄞想到昨晚,又说:“明天我给你买只鸽子炖汤吧。” “嗯?” “你太瘦了。”他说的委婉。 你太瘦了,床上力不足。 你太瘦了,经不起折腾。 你太瘦了,撞得他也疼。 “嗯,你太瘦了。”他又自我肯定的重复了一遍。 他埋头吃馄饨,语句真挚,黑眸透亮,梁薇是怎么都没联想到那方面的,只道了句你想买就买吧。 两人吃完从餐馆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起风似乎有下雨的征兆,吃饱喝足的两个人完全不觉得冷,牵着的手手心里都捂出汗。 一句简单的我要娶你,一个简单的钻戒,一碗暖胃的馄饨,这是他能给的,也恰巧是梁薇想要的。 梁薇已经很久没逛街了,上次逛街还是搬到江心村之前和周琳他们去逛商场,肆意的买买买,买一堆无用的东西。 陆沉鄞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两人双臂挽在一起姿态亲昵。 和以往任何一次逛街都不同,她并不想买什么,只想这样安安静静和他走一段路,映着街边的小吃香,踏着夜晚繁华的灯光,就这么舒心的走一走。 街边新开了家电器店,筹办开业抽奖,搭建了个小舞台,周边高挂着粉紫色的气球,花篮更是排了一长条,舞台边上哄围了一堆人。 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说:“比赛规则很公平也很简单,我们在订好了前三名的分数,谁唱歌达到这个分数就拿走相应的产品,一个人只能唱一次,第一名奖品是一台42寸液晶电视,第二名是一台电饭锅,第三名是一对k歌话筒。来来来,要参赛的去那边扫一扫二维码关注一下领取比赛号码牌!大家踊跃参与踊跃参与!” 陆沉鄞和梁薇站在最外边,他朝梁薇问道:“真的会送吗?” 梁薇笑了声,“送是肯定会送的,不过估计难拿。” 有个小伙子一马当先冲上舞台,拿过话筒对着屏幕准备唱歌,只要唱的够分数就能拿奖品,歌曲是随即的,跳出歌名的那一刹那小伙子捂着脸欲哭无泪,看得台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是《青藏高原》。 那段高音飚的跟杀猪叫似的。 梁薇挽着陆沉鄞,靠在他身侧,两个人都笑着。 第二个上台的是位年纪挺轻的妈妈,唱的好也不走调,可离第三名的分数偏偏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梁薇说:“你看吧,哪有这么好拿的。” 陆沉鄞:“嗯,那个人唱的挺好的。” 梁薇:“我去试试。你想要哪个?” 陆沉鄞拉紧她的手不让她走,他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他觉得梁薇活得就像个男人。 “你拽我干什么,唱几句又不掉肉。” 陆沉鄞拍了记她脑袋,“那三个里你想要哪个?” 梁薇:“当然都想要啊,有便宜谁不占。” “可一人只能拿一个。” 梁薇:“说的好像你能拿一样,你不是不会唱歌吗?” 陆沉鄞微微挑眉,说:“我试试,万一中了呢。” 梁薇:“行啊,中了你就送我当聘礼。” “胡说八道,哪有把这种当聘礼的。”陆沉鄞沉着声,语气却相当温柔。 他拿梁薇的手机扫微信,报名的人其实不多,大多都是围在那看热闹的。 梁薇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他走上舞台,陆沉鄞侧身对着她。 随机弹跳而出的歌曲是刀郎的《情人》。 陆沉鄞一愣,梁薇也是。 颇有节奏感的旋律响起,激起台下中年人一片的哄闹。 是他们这个时代的歌曲。 梁薇以为陆沉鄞不会唱,没想到他张口就来。 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低沉有力。 梁薇被他的声音定在那里,她想着陆沉鄞不会唱歌,但应该也不会太差,却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副好嗓子。 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唱歌的男主播都要唱的好,还是用这种唱设备出来的音质。 陆沉鄞唱的游刃有余。 显示器上的分数一路狂飙,梁薇倒吸了口气。 她可不想要什么电饭锅电视机,要真属想要的那对麦倒是挺不错的。 歌词旋律都好记,第二段时陆沉鄞站在台上,站在若隐若现的灯光里,他看向梁薇。 这首不符合梁薇审美的歌曲此刻听着也是动听的。 比旋律更醉人的是歌词,比歌词更动人的是,他是唱给她听的。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销魂 你是我的爱人,像百合花一样的清纯 用你那淡淡的体温,抚平我心中多情的伤痕 他眉宇间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自信,看向梁薇的眼神坚定。 歌曲不长,很快就结束,台下的人都鼓起了掌,为这首歌为唱歌的人。 分数最高,远远超过第一名预定的分数。 主持人下台和后面的人商量了会折上来说:“恭喜这小伙子,得到我们的42寸液晶电视一台,去那边和店员登记联系方式和地址,我们送货到家!当然,无论谁购买电器我们都包送!” 梁薇挤过人群进到店里,陆沉鄞在填地址。 他写的收货人是梁薇。 梁薇把纸一抽,朝店员问道:“现取不行吗?” 店员:“啊?” “我们有车,现在就可以拿走。” “这...我问问店长。” 陆沉鄞:“不用急的。” 梁薇:“不想在家里候着等他们送,反正开车来的,带回去正好。还有——”她眯眼盯着他看,“你不是说不会唱歌吗?你不是死活都不愿意唱的吗?你当时演技怎么那么好,让你唱百般推脱。” 陆沉鄞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我......” “嗯?” “在你朋友面前,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梁薇双手环抱,“那今天怎么好意思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唱了?” “你想要那我帮你赢。” 你想要的,尽全力,都给你。 梁薇心弦一动,他总是这样,突然蹦出一句直戳心窝子的话。 梁薇嗯了声,又说:“陆哥哥真会疼人。”淡淡的调戏口吻,掩饰着她内心的万般柔情。 店员走过来:“抱歉,店长说今天不能带走,我们可以送货上门,到了那天会联系你们的。” 梁薇:“那这台电视机多少钱?” “原价4888。” “这样啊......”梁薇说:“我给你们打个折吧,电视机我不要了给我4000的现金怎么样?” 店员:“啊?” 梁薇:“嗯?” “我去问问店长......” 陆沉鄞干咳两声扭过脸,“没有一家店会折现的。” 回去的路上,陆沉鄞开车,梁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数钱。 “虽然只有3000块,但比那破电视实惠多了。”梁薇把钱卷好塞进陆沉鄞大衣口袋里。 “不用,梁薇,你不用给——” “攒着给我买婚纱。” 梁薇笑着望向窗外看夜景。 她其实对婚纱没多大的憧憬,她想要的只有一枚戒指和一张证书,还有一个他。 他可能是高兴过了头,也开始话多了。 陆沉鄞说:“梁薇,结婚是大事,需要和你父母说一声吗?以后有时间应该去拜访一下的。” 梁薇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她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陆沉鄞的话让她想到上午林致深的那句,你的父亲快要出狱了。 车子脱了繁华的街道驶入乡村小柏油路,连路灯都是稀疏的。 梁薇:“我母亲十月份的时候病逝了,那次就是去见她的。”她嗓音微凉,透着一丝冷静。 陆沉鄞想起梁薇离开前的电话回来后的神情,他完全感受不到半点悲伤,是她隐藏太好还是其中另有缘由。 梁薇看向陆沉鄞,手搭在他腿上,她微微笑着,“你不用紧张,想问什么就问,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受打击。” “梁薇,你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我想了解你...可我也怕......” “我知道,我也很想都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从我的父亲说起还是从我的母亲说起,还是从我的想法说起。” 梁薇摇摇头,又说:“我们结婚不需要通知任何人,他们都算不上我的家人,我只要有你就好了,以后也只要你一个人。” 外头风呼啸着,绵绵细雨忽然而至。 过简单的日子,清晨醒来有你,夜晚入睡有你。 只此一人,此生足矣。 第42章 梁薇最终还是没和他提及父母的事,她不知道怎么说,或者说她难以启齿。 再或者,她无法说出一句能把自己凌迟的话语。 苟活,她当时脑子冒出来这两个字。 陆沉鄞不想隐瞒李大强,回去坦言向梁薇求了婚,说明年五月和她去注册结婚。 李大强本来还在悠哉的喝老酒,一闻此言,哐当一声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渣子溅了一地。 “你要和她过日子就别认我这个舅舅!” “你到底对梁薇有什么成见?” “谁都可以就她不行!不行!” 两个爷们少有的争执,葛云抱着小莹坐在旁边不敢吱声。 李大强阴沉着脸,“我看我是放纵你放纵过头了!你这几天在她那过夜,还请假和她出去玩,我没说你一个字,是想等你自己想清楚!你现在倒好,还要结婚!” 陆沉鄞双手握拳,誓死不让步,“你对她到底有什么意见,她有做错什么吗?就因为她有钱?” 李大强憋着气,“对!就因为她有钱!” 陆沉鄞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他也不懂李大强到底在想什么。 李大强狠狠拍了记大腿,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想看舅舅死那你就和她结婚去!” 陆沉鄞一怔,更加听不懂了。 李大强摇晃着脑袋,眉头深锁,前一秒还很暴躁下一秒忽然恐惧,“随便你随便你,你要留在这,要和她结婚,都随便你。以后别提起我就好...我们就当做没认识过......” 他自说自话的走向里屋,步伐颤抖。 葛云轻声道:“你舅舅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安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到年底还有一两个月,这事先缓缓吧,也不知道他到底瞒了些什么。” 外面的绵绵细雨已是倾盆大雨,一下雨,气温降的更厉害,让人不寒而栗。 陆沉鄞默不作声,捡地上的碎片。 葛云说:“我觉得她挺好的,和她讲话也很舒服,至于钱,也许是个鸿沟,但她愿意和你在一起,愿意和你在一起,这应该就够了吧。” 小莹高烧暂退,只是还有点咳嗽,沙哑着嗓音说:“哥哥别走......”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大人的话她也隐约能听明白。 陆沉鄞清扫碎片,“哥哥不走。” 葛云起身抱孩子进屋,说:“男人总要成家立业,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你舅舅,以后娶了老婆难道让你老婆和我们挤在一起过日子?哪个女人会愿意。合同到期我们是肯定要走的,你想走还是留,自己决定就好,你舅舅漂泊惯了,也不会有稳定的居所,断绝关系这种话是气话,你也应该听得明白。” “嗯。” 他收拾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雨点粗又急,混着泥溅了他一腿。 蛤|蟆窝在自个屋里却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沿着屋檐悄悄走到陆沉鄞身边,说道:“你和那姑娘啥时候结婚啊?” 陆沉鄞自顾自的抽烟,不理睬他。 蛤|蟆靠在墙上,穿的衣服又脏又破,一张老脸皱干的像话梅,他咧着牙说:“怎么,你舅不同意?嫌人家有钱?什么王八羔子,自己穷还不能让别人有钱了,要是我巴不得赶紧把这富婆娶进来。” 他瞄了几眼陆沉鄞,见他不说话,又说:“被你搞到个漂亮媳妇,福气倒是好,嘿,上次开汽车来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我可听说是包养她的大老板,这别墅还是大老板买的呢,你可别被人骗了,头顶绿帽!” 村子小,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 流言蜚语几个人都听到过一点,陆沉鄞不怕,因为他是铁了心要娶梁薇的,梁薇也无所谓,她性格就这样或者说她听的多免疫了,葛云知道这里当地人对外地人都有些排斥,不好听的话她也听的够多了,而李大强向来对这些东西没多大感触。 但这话摊在人前说无疑是纵火。 陆沉鄞腰都没直,随手抄起搁在墙角的弯刀砸在蛤|蟆脚边,吓得蛤|蟆哇哇大叫,直呼杀人啦。 陆沉鄞盯着他,“管好你的嘴巴。”他扔掉烟头,脚碾了碾。 蛤|蟆拉拢着嘴巴被盯着汗毛竖起,驼着背慢腾腾的走了。 边走边说:“娶个脏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陆沉鄞冲进雨里,一把揪住蛤|蟆的后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他摔在地上,泥地上的水坑深深浅浅,蛤|蟆一摔,水花四溅。 一把老骨头也禁不起这么折腾,仰天直呼救命。 雨势迅猛,很快将陆沉鄞淋湿,他揪着□□的衣服,“你再说一遍!” 蛤|蟆蜷缩起来,“我错了我错了,干净的,她是干净的!” 葛云和李大强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赶紧拉开陆沉鄞。 李大强呵斥道:“你发什么疯,把人弄残了,拿什么赔!” 蛤|蟆连滚带爬的回了自己屋。 陆沉鄞抹了把脸,看向李大强,说:“梁薇她很好。” 梁薇站在她院子门口,看得一清二楚,听得真真切切。 她忽然意识到,他和她在一起,他从来不问她的过去,只知道一味的对她好,信任她。 茫茫大雨中,梁薇撑着伞从黑暗里走来,泥泞的泥弄脏了她的鞋,她看着陆沉鄞,其余的一切都不在乎。 李大强看到梁薇,对陆沉鄞说:“随便你们!反正你们结婚了别跟着我!” 葛云扶着李大强进屋,“你少动火了,本来就血压高。” 梁薇给他撑伞,他浑身都湿透了,无助的像个小孩,而让他变成这样的人的是她。 梁薇说:“跟我走吧,去我那洗洗,别感冒了。” 她伸出手,手上戴着今天他给的求婚戒指。 陆沉鄞被雨水糊了眼,但他还是看到了,看到梁薇,看到那个戒指,看清未来。 ...... 他站在浴室里脱衣服,梁薇帮他调热水。 “为什么吵?”梁薇问。 她打他电话打不通,于是下楼来叫他,刚踏出院子就听见他那句笃定的,梁薇她很好。 陆沉鄞站在洗手台面前,用干净的水抹了抹脸,他裤腰袋解一半,皮带还半吊着。 “我说我要和你结婚。” 他渴望的婚姻,有爱人的真心,有长辈的支持,这才算美满。 “你舅舅不同意?” “嗯。” 梁薇调试好水温,“他怎么说的?” “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说服你舅舅。” 陆沉鄞抿唇,嘴里干涩无味。 梁薇帮他解裤子,“没必要为这事和你舅舅争成那样,怎么吵架还能吵到雨里去。” 陆沉鄞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是......” “不是什么?” 他深深凝视着她,有些话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能告诉梁薇他刚是跟蛤|蟆在争执,起因是因为他说她...... 陆沉鄞摇头,“没什么,我改天会好好和舅舅说的。” 梁薇抖开他的手,拉下他的裤子,说:“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冲动过。” “嗯,冲动了。” 梁薇:“还站着干什么,水帮你调好了,裤子也帮你脱了,怎么,我还得伺候你洗澡?还没娶到我就知道享受了?” 小女人‘尖酸刻薄’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爱。 陆沉鄞拉起梁薇的手,亲了亲。 他的女人手上戴着的是他送的戒指。 “傻子。”梁薇说。 他淡淡笑着,也不反驳。 陆沉鄞拥着梁薇一起进淋浴的小隔间里,他脱下她的墨绿色毛衣,拉下裙子的拉链,褪下她的打底裤。 别人看到的是外表,而他能看到所有。 这些心情和情绪,也许包括梁薇说的占有欲,都是认识她之后才有的。 他不懂李大强极力反对到底是为什么,但他就像着了魔,只要梁薇,他只要梁薇。 这次他很温柔,出奇的温柔。 梁薇被抵在浴室的墙上,能看到的是浴霸刺眼的灯光,能听到的是潺潺的流水声和他性感的喘息,能感受到是他的温柔和温暖。 也许今天并不完美,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知道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还是本就如此,她手上多了个戒指,陆沉鄞觉得她抚摸他的动作比平常更撩人,戒指的凹凸感滑过他的背,让他兴奋。 欢愉过后,梁薇随意套了件吊带衫站在落地窗前看雨景,前面那个年代久远的仓库被大雨冲刷的更破旧了。 陆沉鄞边擦头发边走过来。 梁薇看风景看的出神,都没发觉他就在身后。 “怎么了,怎么最近总是看着外面发呆。”好几次了。 梁薇说:“快十二月了。” 陆沉鄞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嗯,快了。” “我过段时间要回趟龙市。” 他手搭在她肩上,一顿。 梁薇说:“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陆沉鄞沉沉的嗯了声,“去干什么?” “接我父亲。”梁薇垂下眼,望见楼底下的一片荒地。 他只知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梁薇说自己的母亲十月份病逝了,关于父亲却只字未提。 “你是要接到这边吗?” 梁薇摇摇头:“我接他出狱。”轻描淡写的语气。 她看见陆沉鄞有些惊愕的神情重复道:“我接他出狱。” 梁薇靠在他怀里,她看起来并不激动,比任何一刻都要冷静平淡。 她说:“他犯了罪被判了十三年零六个月,十二月是他出狱的日子。我应该去接他的。” 第43章 梁薇后来没再多说什么,她就安静的靠在他怀里,外面的世界狂风骤雨,而她却身处避风港。 陆沉鄞也不问,这对她来说可能是最贴心的抚慰。 他抱着她,万般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梁薇说:“我可以处理好。” “我知道。”陆沉鄞收紧手臂,“有什么不顺心的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生活里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再给你添一件。等我安顿好父亲,等你说服你舅舅,其实也没什么了,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她丢弃过去,来到这里,遇见他,确定未来,好似生命是从现在开始。 陆沉鄞说:“是啊,都会变好的。” —— 十二月七日梁薇回龙市,快递店正赶上双十一的物流,陆沉鄞忙得不可开交。 这段日子过的算得上是蜜里调油,梁薇白天开直播,他下班给她烧饭做菜,晚上看看电视做点运动,李大强说不管他真的就不管了,陆沉鄞再和他提起梁薇李大强明显语气松了不少,不过他也是铁了心要离开,明确嘱咐让陆沉鄞就留在南城不要跟着他。 陆沉鄞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临近年底,他自己心中也有了决定,他不会离开梁薇,但也不会做个不孝之人,而他能给李大强只有钱,能帮着还一点债就还一点。 简单的日子,虽然总有烦心的事,但这就是生活。 梁薇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生活。 踏实的每一天,家人相伴,爱人相随。 梁薇是上午走的,陆沉鄞已经在上班了,她特意到他那里停留了会,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话,这几天气温下降你别总穿这么少,早餐别吃粥配咸菜。 也不知道是他年轻还是怎么,明明她觉得挺冷的天他总是穿很少,一件外套加一件薄毛衣,别人怕冷点的都已经套上秋裤了,他还在穿春秋的薄款裤子。 趁着双十一梁薇也给他买了不少衣服,有些已经拿到了,可他就是不穿。 住在一起久了她发现他早上几乎都是粥配咸菜,或者拿隔夜的冷菜混着吃。也许她是过惯了精细的生活,她总是叮嘱他早餐要吃的好些。 梁薇早上一般□□点醒来,而陆沉鄞六点就起床,她根本没有力气早起给他做早餐,天冷了她也变得爱赖床。 两个人站在屋角讲话,张玲玲一边扫码一边瞅着。 等梁薇一走,张玲玲就对陆沉鄞说:“你们咋像已经结婚好几年的夫妻,梁薇姐怎么那么好,陆沉鄞你到底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 “大概拯救了地球吧。”他难得说句玩笑话。 张玲玲切了声,“这台词早就不流行了。” 陆沉鄞:“......” 从南城开车到龙市,七八个小时的路程。 十二月八日梁刚出狱,梁薇要提早去做些准备。 达到龙市时天色已暗,梁薇在龙市监狱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随后她一个人去街上购置了些物品。 龙市的夜晚更冷些,梁薇回到酒店,提东西的手被冻得通红。 即使室内打了空调,温度27,梁薇洗完澡出来还是经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头发半湿半干,发梢还在滴水。 酒店的浴衣很薄,她套了件外套坐在床边上看手机。 已经十点多了。 她发陆沉鄞短信问他在干嘛,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梁薇去浴室继续吹头发。 镜子被糊上一层水汽,镜子里的她模糊不清。 她拿毛巾擦镜子,隐约可以看见自己渐深的黑眼圈,这几天她总是要到凌晨两三点才勉强睡着。 思来想去,翻来覆去,想了很多可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十三年,她从来没有去过监狱探望,高中毕业后没回过龙市,除了上次徐卫梅病逝。 她极力想逃离这座城市,可是到最后却还是要回到这座城,就像她不想再提起那些事,可是最后她还是要面对孙祥,面对梁刚。 梁薇只觉得越来越冷,她吹干头发窝进被捻里,酒店的被褥总比不上自家的,很轻很空很不贴身。 梁薇把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半靠在床头,上头的小灯昏黄,连她白皙的肤色都染上了点点暖色。 宽大高清的屏幕里放着龙市电视台的新闻,讲的是当地人当地事,电视里那老婆子不会讲普通话,操着一口龙市本土话,梁薇点了支烟看着。 节目很长,梁薇难得有耐心看这种家里长家里短的节目。 午夜十二点差一分,节目结束,她也碾灭烟头,烟灰缸里不知不觉多了很多烟头,房间里烟味甚浓。 陆沉鄞打来电话,声音有些喘。 梁薇深深吐了口气,对他说:“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声音喘成这样。” “我刚下班,今天开始要加班,快递太多忙不完,也有加班费的。” “你还在店里?” “嗯,洗个手锁门就走了。” 梁薇听到水流声,“快点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加班的话一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 “也难得加班,一天两百块。” “工资翻一倍啊。” 陆沉鄞听上去很开心,他说:“有钱赚辛苦点也没什么。” 梁薇淡笑着,:“记得好好吃早饭。” 电话那头传来拉卷帘门的声音,过好一会陆沉鄞才说话。 他说:“睡不着吗?明天几点去?” 梁薇看向窗外的夜景,“今天打电话问过了,明天上午十点。”纵使打电话询问她也没要求和梁刚通话,只是让工作人员告知梁刚一声明天他女儿来接他。 她不知道今晚梁刚是什么心情,听到她来接他是什么心情。 陆沉鄞发动车子,“接完以后呢?” “给他找个住所吧,安顿好他我就回来。”她并不想在这里多逗留。 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刚。 陆沉鄞不知道她对她父亲是什么想法,不敢说太偏,只能说:“你回来了打我电话,我给你做好吃的。” 梁薇:“你在开车吧?好好开车,等会好好睡觉,挂了。” “好,你也快睡,不早了。” “嗯。” 梁薇一夜未眠,她看了一夜的电视,抽烟抽到干呕。 夜越深她越清醒。 旁边的橱柜上堆了四五个购物袋,是她帮他梁刚买的衣物,从鞋袜到羊毛衫,从秋裤到羽绒服。 她也不知道梁刚到底是瘦了还是胖了,尺寸是照着他以前的样子买的,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老了多少,这些衣服会不会不符合他的样子。 早上九点,梁薇从酒店出发。 开车到监狱只要十几分钟。 今天没有阳光,只有绵延千里的灰云,天阴沉风也大,公路边的树木都被吹得摇摇欲坠,仅剩的一点枝叶也被卷走。 保安站在监狱大门口,手捧着热茶壶,四周望了一圈缩起脖子回到保安室里。 梁薇将车停在路边,九点半还不到。 这个地段其实很冷清,街上来往的人少,梁薇的红色跑车无疑是显眼的。 两个保安站在保安室的玻璃窗前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梁薇的车在说些什么。 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漫长的,梁薇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手心出汗。她死死盯着那扇大门,铁栅栏门里只有冰冷的建筑物,空无一人,她不敢想象等会梁刚走出来她该用怎样的神情面对。 九点五十分,梁薇从车里出来,她站在车边等。 黑色长款的尼大衣,一双皮质高跟长靴,气质较好的她显然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寒风中人站个几分钟就开始发冷,梁薇却觉得自己毫无知觉,事到临头,她好似已经麻木,之前的复杂心情通通烟消云散。 铁门那侧的转角里出现个步履蹒跚的身影,男人穿着陈旧的破大衣,双手供着插|进袖子里,背了个黑包,走得有些急。 梁薇就站在门外,定定的看着他。 男人抬头看路,也看见了梁薇,没什么情绪变化,自顾自的走。 保安给他开门放行。 男人看着街道,看着天空,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有些缓不过神来。 十三年,2003年到2016年,中国的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他抹了把脸,深陷的眼窝有些老泪众横,自言自语道:“都不认识了...不认识了......” “那你还认识我吗?”梁薇走到他面前,竟比他还要高一些。 梁刚眯眼打量她。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认出她来。 梁薇张了张嘴,那声爸叫不出口,曾几何时,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梁薇说:“我来接你。” 梁刚愣在那,寒风打在他脸上,如刀子割肉般疼。 在他印象里,梁薇依旧是十三岁时孩童的模样,扎着小辫子小脸蛋红扑扑的,面孔清秀。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梁薇他不敢认也不想认。 梁刚闷哼一声,扭头随便折了个方向要走。 梁薇追上去,拉住他胳膊,“你现在能去哪里?回老家吗?” “要你管?我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个孽种!”54岁的人发起火来依然中气十足。 梁薇不想和他争执,“我带你去酒店住,明天帮你找房子。” 梁刚细细打量起梁薇的装扮和她身后的车,呲着牙说:“怎么,发财了?有出息了?” “没有。” “没有?没有你穿这么好的衣服,开这么好的车?呵,接我干什么!我被关在牢里你来看过吗?别忘了,是你,我的好女儿,亲手把我送进监狱的!”梁刚摊出双手,气到颤抖,怒瞪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似乎是什么节日啊,那就开心点。 前五十留评的发红包... 上次真的发到手抽筋,所以这次就前五十吧。 么么 第44章 梁薇松开手,双唇抿成一条线,她平静的看着怒发冲冠的梁刚。 “是我吗?是我把你送进去的吗?是我让法院判罪的吗?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情你难道不清楚吗?”她的声音比寒风还冷。 梁刚张拉着嘴,百口莫辩,他摊着的双手渐渐握成拳,把所有的火都发在梁薇身上,“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会被判?” 两保安像看戏似的站在门口观望。 梁薇:“我不想跟你吵。你要是有地方去,要是自己可以生活,那我也不想管你。” 她转身就走 ,梁刚快步上前拦住她。 “你!梁薇!你有把我当过你爸吗!” 梁薇看着他,目光锐利,好似能将他刺穿,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终是没说出口,只淡淡道:“上车吧,我带你去住酒店。” 梁刚知道自己无处可去,身边也没钱,只能靠梁薇,耀眼的跑车让他爱不释手,摸了一圈才坐进去。 梁薇:“安全带。” 梁刚不懂。 他从来没坐过私人汽车,那时候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和摩托车,徐卫梅骑自行车,他开摩托车。 梁薇俯身,帮他寄好安全带。 梁刚眼珠子四处瞟着,东摸摸西摸摸,说:“你现在有钱了,做的什么工作?” 梁薇:“说出来你不懂。” 梁刚嘲讽似的冷哼一声,“我当然不懂!我在监狱里关了十三年!十三年!” 街边高楼林立,店铺繁华,梁刚看的目不转睛,这一切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也太亮眼了。 十三年前的龙市哪有这么高的大厦,哪有这么干净美丽的街道,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他惊叹也令他恼火。 梁刚:“外面变得都不认识了,呵,我半只脚已经入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脚去了,多亏了你。” 梁薇不想理睬他的冷嘲热讽。 梁刚突然问道:“你妈呢?” 车子飞快驶过,扬起一阵风,忽然就安静了。 只听见梁薇轻描淡写的一句:“她去世了。” 梁刚面露惊色,搓了搓手,“咋走的?” “脑溢血。” “什么时候走的?” “今年十月。” 梁刚奥了声,说:“你和你妈一个货色。” 梁薇握紧方向盘,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她按下开窗键,呼啸的冷风从外头涌进来,吹得梁刚头发飞起,呼吸困难。 他手忙脚乱的伸手挡风,吼道:“你想冻死我吗!” 她淡淡剐了一眼他,关上窗。 梁刚嘀咕道:“说几句都说不得,我他妈有说错吗,你妈什么货色!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梁薇至始至终都没搭理他。 别妄想一个人能改变本质。 回到酒店,梁薇给他另外开了间房,梁刚喜滋滋的跟在她后面,富丽堂皇的酒店他这辈子第一次进去。 普通的标间,在八楼,梁薇的房间在十一楼。 梁薇:“这里有热水可以洗澡,我给你买了新的衣服,等会你洗完就穿那些。再过一两个钟头我带你出去吃饭。” 梁刚坐在床上,摸着柔软的被褥心里感慨万分,“多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你现在怎么这么有钱,一年赚几万?” “我去给你拿衣服,你别乱跑。”梁薇没回带他,转身离开。 梁刚打开窗户,也不怕冷,俯视街景,他依旧沉醉于社会的进步中。 梁薇提着四五个袋子进来,往床上一扔,“不知道合不合身。” 梁刚翻出来,深灰色的羽绒服厚实而精细,他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开心的合不拢嘴。 梁薇静静的看着他,说:“明天我带你去找房子租来住,找个小单间,你自己找份工作,以后自己过。” 梁刚一听这话笑容没了,“我一把年纪了你还让我找工作?找的到工作就有鬼了!” 梁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有钱,卡里有十四万,我也就这么点钱,能给的都给你。” 一听十四万梁刚下巴差点掉下来,他以前做木匠一年不过一万多点,十四万对他来说实在望尘莫及,他接过银|行卡塞进口袋。 “还说没钱,我看你是发了不想管我。” “不管你我就不会来接你,还给你钱。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这辈子也找不到我。” 梁刚嗤笑一声,“我生你养你现在老了想靠你有什么错?你去监狱里蹲个十三年试试看,我他妈没给你一巴掌已经算是客气了!你和你妈就恨不得我早点死,她死了活该!真他妈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背着我和别的男人搞,以为我耳朵聋的眼睛瞎的?死了活该!这种女人就该早点去见阎王爷!”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高亢,估计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梁薇真是烦透了他这些话,火气上来,和他对持:“你什么时候养过我?你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你说我不把你当爸爸,那你有把我当女儿吗?问问你的良心,你以前是怎么对我和妈妈的。你被判刑是我的错吗?是你自己做出那种龌龊事!奶奶被你气死!你欠下的债是妈一个人做苦工一点点还的!她和你结婚到后面生了我,你给过她什么?你对这个家付出过什么?你以为你在蹲十三年的牢就是最苦的吗?你以为我和妈在外面就过的好了吗?你们的罪过我一个人抗,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她一个人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她一个人承受别人利刃般的非议,她一个人苦苦挣扎在泥潭里,寻不到一处栖身之所,得不到一颗真挚之心。 梁薇垂在双侧的手慢慢蜷成团,指甲抠进血肉里。 “我看你过的挺好的!住的好穿的好,还存这么多钱!你知道个屁,就听你妈在那边瞎叫!你知道我为了挣钱做过些什么吗!你妈嫌我没出息,你十岁之前我一直在外面想方设法赚钱,命都悬在上面!你妈倒好给我戴绿帽子!操她个贱货!你以为我走出去别人就不对我指指点点了?你妈是活该!都是活该!” “那我也是活该吗?活该有你们这对父母,活该被别人当婊|子看,当罪犯唾弃?”梁薇颤着音,眼睛发红的盯着他。 梁刚噎了一下,随即冷笑,说:“你多有本事!你本事大到天上去了!你见过哪个女儿把自己父亲送进监牢的吗?全天下大概就你一个人!你哪是活该,你是有本事!” “你要是硬要怪在我身上我无话可说!被关了十三年还没想明白吗!我如果能裁决你,梁刚,我不恨得亲手杀了你!你做的事简直就是畜生!” “杀了我?哟,我的女儿真是不得了,还要杀了我!” 梁薇咬着牙,“这十四万是我所有的积蓄,给你找个房子给点钱是我唯一尽的孝道,你生我养我的情分就用这些还给你,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梁刚拿到钱,心里乐的很,手一扬,“随便你,我也不求你养老!” 梁薇发现和他说再多都是无用功,转身要走,想到什么脚步停在门口,说:“别再赌了,我不会像妈一样给你收拾烂摊子也不会再给你钱,以后哪怕别人要你命我也不会给你钱。” “知道了知道了,有点钱就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梁薇出门时给他关上门,砰的一声巨响无比,震动整个楼层,把梁刚吓得一僵。 她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才离去,走廊昏暗,她的神情隐没在暗淡的光线里。 下午梁薇带他去酒店的餐饮部吃饭,菜肴丰盛,梁刚很久没吃过这样的好菜了,整顿饭梁薇没和他说一个字,就他一个人在那边自说自话,从监狱里的菜色说到每天都要做些什么。 梁薇心不在焉,也不想听。 梁刚吃饱喝足,看见梁薇在玩手机,说:“你那是手机吧?真高档,现在手机都流行这种啦,给我也整个吧。” 梁薇看向他,不说话。 梁刚:“得了得了,我自己去买。” 陆沉鄞的短信又来,叫她注意保暖,龙市明天冷空气袭来,温度还要下降。 梁薇回了个好字。 梁刚:“家里那房子还在吗?” 梁薇抬眼,“在。” 离开之后她和徐卫梅没再管过那房子,也没再回去过,有什么脸再回去。 梁刚:“回头找人把地基卖了,还能换点钱。” “你自己去找。” 梁刚咬螃蟹腿,“我哪认识人,你有钱,应该也认识很多有钱人,问问有没有人要。” 梁薇喝水,玻璃杯砰的一声敲在桌面上,她说:“你自己去找。” “你发什么脾气!有点钱还真把自己当菩萨了!” “你做什么我不管你,也不关我的事,我今天说的明明白白了,以后就算有人要你的命,我也不会管。” 她对他,算得上仁至义尽。 这些年她因为梁刚受尽耻辱和谩骂,因为徐卫梅被人看不起被人议论,她是犯人的女儿,她是小三的女儿,她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了所有人口中指责的对象,她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被人说三道四。 十三岁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年,她都是这样的存在。 连别人给的同情都带着看戏的成份,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关心她,没有一个人是真心靠近她,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她。 那些所谓的好朋友,在背后捅她刀子,那些所谓爱慕她的男人,只不过是想上她,那些酒肉朋友和她相聚只不过互相利用,消遣寂寞。 就连同林致深,给了她一个表面上的家,给了她优质生活的林致深对她,也没有半分真心。 她所身处的圈子,只有利用。 梁薇垂下眼,陆沉鄞又发来短信。 他说:梁薇,我想存笔钱,以后带你去蜜月旅行。 她忽然眼睛就酸了。 只有他,只有他傻乎乎的总想把所有都给她。 第45章 梁刚说下午想去外头看看,梁薇不愿意,给他丢了点现金让他自己去,拿到钱梁刚也不多说什么,捂着几百块咧着嘴就走了。 梁薇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尘埃落定她有些昏昏欲睡,醒来时已是夜晚。 她去敲梁刚的门,没人回应。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还没回来。 她也联系不到他。 梁薇等到凌晨两点多,梁刚依旧没回来。 她有些放心不下,开车去找人。 梁刚对这不熟,对这个社会很多东西都不熟,她倒是不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就是担心他找不到回来的路。 在附近兜兜转转一大圈,并不是市中心,所以算不上多繁华,深更半夜街上空荡荡,根本没个人影。 最终,梁薇的车停在一家游戏厅门口,游戏厅规模不大,像是私人开着玩的,门口站着几个黄毛青年,在抽烟,看到梁薇几个男人眯眼打量还吹起了口哨。 梁薇无视,直接走进去。 房间不大,摆了三四台老虎机和两台桌球。里面乌烟瘴气,烟味呛人。 每个机器前都拥着几个男人,梁薇一眼就瞥到那个口吐脏话趴在老虎机上玩乐的男人。 她忽然自嘲的一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真是为梁刚量身定做。 她站在边上不动声色的等着。 那几个黄毛青年渐渐围到她身边,搭讪道:“要不要打局桌球?” 梁薇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光线阴暗,黑色的大衣把她显得更隐秘。 见她不搭理,其中个最高的男人说:“请你玩,要不要去唱歌?” 梁薇抬眼,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纵使抽烟染发,可那张脸嫩的不行,梁薇:“高中毕业了吗?” “早不读书了。”高个子男人说的吊儿郎当的。 梁薇看向他,倒也是眉清目秀,这样的长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小女生吧。 她微微一笑,说:“和别的女生做过吗?” 男人挑眉,靠近她,“你喜欢处男?” 梁薇微微往后仰,与他拉开距离,说:“我只是觉得,人渣都长你这模样。” 男人面色一僵,随即嬉皮笑脸起来,“长得帅是我的错?” 梁薇觉得逗够了,摊出手,说:“我结婚了。” “已婚妇女啊,切,浪费时间,长得倒是很嫩,但还是老女人。”几个男人一哄而散。 梁薇笑着。 对他们这样年纪的人而已,已婚的就是老女人,十几岁的就是小妹妹,大几岁的就是小姐姐,妹妹和姐姐都是可以泡的女人。 梁薇忽然想到自己的高中时代,也是这样的夜不归宿,也是这样的叛逆疯狂,好似天下塌下来也不会怕。 而青春的生涯里,那些与她一起疯狂的男人也是这种德性。 她考的高中在龙市市里,算不上什么好高中,但也是个高中,而那所高中就是以学生的浪荡闻名。 后来很快,她也成为其中一员,助学校再闻名。 初一结束转学后的两年她过的十分压抑,即使换个学校,可是只要是在龙市,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高中,离开乡下,离开那些是非,来到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她所有的不痛快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宣泄。 没有人知道过去的两年她过的有多压抑,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渴望正常的生活。 她17岁早恋了,追求她的是高二的学长,校草级的男人。 每个女生都渴求一段美好的爱情,更何况处于青春躁动的年纪,梁薇比一般的女生更现实一点。 她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问了三个问题。 “你爱我吗?” “你会和我结婚吗?” “真心的吗?” 后来梁薇再想起当时他的神情,觉得还是有迹可循的,他明显的愣住了,随后迫不及待的回答。 他急切的想拥有她,没有去用心思考过这三个问题。 那个男人可能是梁薇生命算得上比较深刻的一个人,他教会她什么叫做玩乐,什么叫做青春。 虽然也痛苦过,但她并不留恋他。 只因为他教会她太多现实了。 我想和你交往,是因为,我想上你。 我和你分手,是因为,应该要分手了。 我和别人说起你,是因为,我忘不了上你的滋味。 无关爱情,无关旧情,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肉体的欢愉。 和朋友分享的秘密到最后变成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刀子,和男人的一场恋爱到最后变成一场笑话,极力想要掩饰的过去还是会被翻出来。 是最疯狂的三年,也是最残酷的三年。 所有人的嘴巴都是一把利剑,刺伤她,还面带微笑。 梁薇想不起那个男人的面容,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他让你成熟让你成长。 但她记得,那个男人也染了一头黄毛,放荡不羁的样子和刚刚那个小青年很像。 她站在角落还在努力回想,可实在想不出什么具体事件,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段过去。 时间能淡化伤痕,但不能抹去伤痕。 有些事情永远都会被铭记,尽管不会记得当时是怎样的疼痛。 梁刚输光所有钱,狠狠拍了记机器,垂头丧气的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到站在门口边上的梁薇神色不自然起来。 梁薇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零三分。 游戏厅隔壁是个大酒店,周边停着一些车,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自行车,一大片空地萧瑟而空旷,四面的风环绕夹击,梁薇和他就站在空地上,不躲风也不惧黑的对持着。 梁刚套上羽绒服的帽子,窝着颈脖畏畏缩缩,说:“就玩一玩。” “这话十几年你说过了。”她已经没有耐心去相信一个嗜赌成瘾的人说的话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叫我不要碰?你懂什么,十几年没玩过,玩一玩怎么了!出狱我开心!开心!” 梁薇:“我最后和你说一次,赌的倾家荡产别来找我,别人要你命我也不会管。你过年要55岁了,就像你说的,半只脚已经入土了,给你的钱足够让你安安定定养老了,别放着舒心的日子不要偏偏要去赌。” 梁刚咳嗽了几声,像是支气管炎。 梁薇带他上车,见他咳的厉害,说:“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知道,有病就去看,没病就好好过日子。你要是死了,我最多给你买个墓地。” “你就巴不得我死!咳咳咳......” “比我更想让你死的人,多着呢。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多拜拜佛祖,多做一些好事。” 梁刚:“我被关了十三年,十三年!权当还给她了!拜什么佛祖,做什么好事!我都还清了!” 最可怕的是罪孽深重的人不以为然。 梁薇咬紧牙,和他说话不超过三句就能让人火冒三丈。 “还清了吗?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还的清吗!死了都还不清!” “死死死,你就盼着我死!我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个畜生!和你妈一样都巴不得我死,贱货!” “我以为你被关了十几年会有一点点的改变,是不是监狱里待的太舒服了!梁刚你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你做的那档子事简直丧尽天良猪狗不如!奶奶也是被你气死的!你活在这世上干什么!你活着干什么!” “好啊,不活了,一起死,一起去死!生了个把我送进监狱的贱货,一起死啊!” 梁刚怒红着眼,扑上去就抢梁薇的方向盘。 “你疯了吗!梁刚!” “不是叫我去死吗,那就一起去死!一起去地下见你妈!” 男人比女人力气大,梁薇根本掌握不好方向盘。 车子像条虫歪歪扭扭的冲撞在路上,急速的转弯,轮胎在柏油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拖出一长条,连摩擦声都是刺耳惊心动魄的。 “你放手!” 梁薇死抠着方向盘,指甲掐断好一截,血从指甲缝里溢出,十指连心,她疼的一缩,就是这么轻轻的一松,梁刚手一拐方向盘给豁甩出去,不知道转了多少度,加上不慢的车速,车子直直飞出一段距离。 正冲上十字路口,是红灯。 车子不受控制的甩出去。 十字路,一脸装载货物的大卡车缓缓驶来。 司机来不及刹车,梁薇的车从里面突然冲出来。 砰—— 梁薇的车直直撞在货车中部,冲击力太大,车子差点掀起翻车,震碎的车窗玻璃渣子落了一地。 丝丝白烟飘荡在黑夜里,路灯昏黄,很是安静。 玻璃渣子在路灯下闪着晶莹的光,渐渐的,这种光暗淡在一片血色里。 货车司机被剧烈冲击撞得晕了过去。 静谧的只剩下冒烟的滋拉声。 一辆私人跑车行驶过,车主赶紧刹车,报警打120。 车主看到侧翻在地的红色跑车里有两个人,男人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抵着,满脸是血,他绕到另一头趴在地上朝里望。 女人的一只手伸在外面,血淋淋的样子骇人。 她的手指微动,似乎还有知觉。 “小姐,小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坚持住,我叫了救护车了!一会就到!” 车里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所有的寂静。 女人的手指抖了两下。 车主趴在那,听见她细弱的声音。 “电...电话.......陆.............” 她忽然没声了,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初秋的落日黄昏下,她记住了他,那一眼仿佛便是万年。 一个总说要对她负责的男人,一个默默陪她过中秋的男人,一个竭尽全力想要给她一切的男人。 他用他的所有解答了那三个问题。 他爱她,他会娶她,万分真心。 如果曾经有一个人教会她什么叫做现实,那么现在有一个人教会她什么叫憧憬。 此生漫漫,她终于有幸寻到一处栖身之所,得到一颗真挚之心。 她说:“我叫梁薇。紫薇的薇。” “嗯。” “你叫什么?” “陆沉鄞。 第46章 他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到家,洗脸洗脚,上床准备睡觉时梁薇还没回他短信,打了个电话给她却始终无人接听。 陆沉鄞看了眼,凌晨三点多,估计梁薇睡得熟,他不想打扰她,也十分困乏,捂上被子没一会就睡着了。 时间悄悄流淌,夜色寂静,入冬的冷风卷起树上的枯叶,飘起又陨落。 他做了个噩梦,惊醒时浑身是汗。 月光从破旧的窗户里透进来,空气中的尘埃弥漫在幽幽的光线里,他豁然睁开眼有些发杵。 陆沉鄞坐起身,外面的天色有了些许亮光,他拿过手机一看,早上五点不满,突然手机在他手中响了起来。 是梁薇的电话,他接上去道了句沉沉的喂,干净的嗓音好似山涧清爽的风。 那头的女声很软也很急,说:“您好,请问是陆沉鄞先生吗?我们这里是龙市中心医院,这部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正在进行急救手术,请问您是她的家属吗?” 陆沉鄞脑子一昏,梦里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短暂的沉寂。 他终于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伤的严重吗?伤到哪里了?” “正在手术,请问您是她的家属或者朋友吗?” “我是她男朋友。” “那您方便联系她家属吗,或者您可以先过来一趟吗?” 陆沉鄞立刻起身,“好,中心医院是吧。她伤的严重吗?怎么会出车祸?”他急的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脚踩在地上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提着裤子穿。 皮带扣怎么也搭不上,他又戳了几下,还是不行,心烦气躁。 “正在进行手术,具体情况等你过来了医生会详谈。” 护士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更心慌,挂断电话,顾不上别的,他拿起背包直往梁薇家里奔。 梁薇橱柜里满是衣物,他随手拿了几件毛衣,还有她的一些内衣塞进包里。 他站在卧室中央,环顾一圈,实在想不出还需要什么,又奔回家里叫醒李大强让他开车送他去长途汽车站。 一大早动静响个不停,李大强被他搞得云里雾里。 “舅舅,你套件衣服去,送我汽车站。” 李大强穿鞋,看了他一眼,“你鞋子怎么两只不一样?鞋都穿错了...慌成这样干什么,天要塌下来了?” 陆沉鄞把钱包证件往兜里揣,低头一看,果然,鞋都穿错了。 他皱眉,“我要去龙市。” “啥?去龙市?去那干什么?” “梁薇出车祸了。”他站在屋里的大吊灯下,轮廓清晰而深沉。 葛云站在房门口,“车祸?怎么好端端的出车祸了?严重吗?” 陆沉鄞摇摇头,“不知道,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葛云:“龙市.......她怎么会去那里?” “她去找她爸爸,她是龙市人。” 葛云哦了声,“那和我是老乡啊......” 听到车祸二字李大强不吱声,默默穿戴好打算送他去车站。 葛云从屋里拿了点什么跑出来叫住陆沉鄞,“住院要花很多钱,你身边钱够吗?医药费谁付?这两千块先拿着。” 他不知道一场手术要花多少钱,但是他知道他一定负担不起。 这两千块能干什么。 李大强说:“你拿着,以防万一。” 陆沉鄞接过,上车。 李大强难得平和的讲话,说:“你要是真中意她,你们要结婚要干嘛随便你们,舅舅其实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有些东西真的不得已,我也不能和你说。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就这么着吧。” “嗯。”陆沉鄞揉着眉心,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他的手心出了一阵虚汗。 他现在无心思考别的问题,他只想快点见到梁薇。 公路上车辆稀少,他们行驶的方向是日出的方向,浅淡的白云已经露出一角,细微的光一点点照亮这个世界。 黄昏黎明总酝着一股不知名的惆怅。 ...... 护士刚挂断陆沉鄞的电话,紧接着手机就响了起来,护士好心接起。 那头的人说:“我在龙市,你在哪里?” 护士一听就是熟人的口气,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那人一声不吭直接挂了电话,护士一愣,心想:真没礼貌。 ...... 陆沉鄞坐的长途汽车是最早的一班,下午四点半到达龙市。梁薇和梁刚已经做完手术。 他不停歇,坐车直接去中心医院。 龙市的医院比南城的大很多,摸索好一阵才找到住院部。 前台的护士告诉他已经有人给办了住院手续交了手术费用。 “能告诉我是谁吗?”是她父亲还是其他亲戚,梁薇一向独来独往,付医药费这种事情哪个亲戚会愿意主动站出来。 护士把签字给他看。 ——林致深。 陆沉鄞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眼下他也无心想太多,他只想见到梁薇,问了护士病房,他匆匆忙忙搭电梯上去。 那人给梁薇办理的是高级vip病房,楼道里很干净很安静,和普通病房那里根本不能比。 809病房在走廊的最西边,暖黄色的瓷砖映着夕阳有点暖有点凉。 陆沉鄞深深吸了口气才敢开门进去。 她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可能是护士给她清理过了,面容还算干净,但是血色全无,苍白的很,粘在发丝上的血已凝结,几缕发几缕发的粘在一块,额上,脸颊上,细细碎碎的伤痕也在结痂,右脸贴了一块纱布。 纤瘦的她此刻显得更脆弱,轻薄的像一张纸片。 病房里只有心电图滴滴滴的规律声音,太|安静了。 陆沉鄞轻轻放下背包,一手撑在床边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额头上一大块深青色的淤青有些触目惊心,他俯身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梁薇......”他颤颤的叫她的名字,好似用尽所有力气。 他松了口气,看到人算是知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前晚睡了五个小时,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今天一天没吃没喝,陆沉鄞的嘴唇泛白干裂,下巴的胡子也没来得及刮,憔悴又狼狈。 她就在眼前,陆沉鄞凝视了好一会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护士进来查看,看见一个男人像石膏像一样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上盯着病人看。 听到动静陆沉鄞才缓过神来,眼睛有点红。 护士说:“是家属吗?” “嗯,是。” “病人刚刚做完手术,麻药没退还没醒,尽量安静点,让人好好休息。如有别的亲戚来探望,不要逗留太长时间,这里留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好......她伤到哪里?要多久才会醒?” 梁薇除了脸上的一些外伤,其他的看不出。 护士翻病例,说:“失血过多引起休克,小腿骨折,还有一些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算是捡回一条命吧,失这么多血,也不知道麻药退了会不会醒来。和她一起送的男人和老头命大,只是骨折,不过也够折腾了。” 陆沉鄞掀开被子一角,果然,梁薇的右小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护士说:“详细的你去问医生,沈志平沈医生,在二号楼301室,他负责这个手术的。” “好,谢谢。”陆沉鄞叫住欲离开的护士,“你刚说和她一起送来的男人和老头,你知道是谁吗?” “一个是大卡车的司机,另一个听说是她的父亲。” “她父亲在哪个房间?” “喏,就隔壁啊。” “好,谢谢了。” “不客气。” 陆沉鄞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去找沈医生,路过808病房,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梁薇的父亲似乎还没醒。 ...... 808病房。 梁刚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下身动弹不得,大腿一阵刺痛,那滋味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轻轻的哎哟了几声,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 “醒了?” 听到有人说话,梁刚顿时清醒不少,麻药还没完全退去,身体依然有些无力。 “谁?”他张口,声音也苍哑许多。 坐在墙边沙发的男人支撑着拐杖缓缓站起来,从容的走到病床前,梁刚只听见拐杖敲在地上,一声比一声近,敲在地上打在他耳膜上。 林致深站在床前,垂眼漠然的看着他,说:“刚从牢里出来就又想进去了吗?” 梁刚眯眯仔细辨认眼前的人,定眼一瞧,男人眼角的泪痣瞩目,他视线往下,男人右手拄着拐杖,右腿看上去有些别扭,再瞧瞧他的面容,很年轻,估摸着三十岁左右。 梁刚只觉得喉咙有些梗塞,眼睛瞪成死鱼眼。 “你...你是谁?” 林致深:“你想死别拉梁薇陪葬。” “你认识梁薇?” 夕阳余光照在林致深身上,笔挺的西装耀着光,在站在光里的人看上去却是幽幽深山般的存在。 林致深:“再有下次,就继续去坐牢吧。”他说话一向平和冷静,难得今天语气里透了几分阴森。 梁刚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他瘸着腿走出去,他的背影让梁刚心一颤。 病房门被关上,砰的一声,声音也不大却把他吓得一抖。 眼角有泪痣,又断腿的男人...... 梁刚眼珠子乱转,脑中也乱做一团,陈年旧事翻江倒海般涌现。 “不会的...不会的.......”他自言自语,惊恐的模样像是见了阎王爷。 第47章 林致深从梁刚病房里出来走向梁薇那里。 地上的黑色背包显眼,他绕开,俯视着梁薇。 “这就是你说的能处理好吗?”他质问她,即使她听不见。 林致深弯腰,掀开被子去握她的手,手心被坚硬的一粒给膈应到,他抬手看,是戒指。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枚钻戒,和他以前送的根本不能比。 林致深眸色幽沉如水,他轻轻的问她:“决定好了吗?可他能给你什么?” 梁薇的手指微动,似乎有所知觉。 林致深放下她的手,掩好被子,他看向地上的背包,几近嘲讽的一笑。 他请的护工正好走进来,林致深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人醒了通知我。” 直到那拐杖声再也听不见,梁薇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不声不响。 护工打了盆热水回来瞧着人醒了,打算把林致深叫回来,梁薇先发制人,哑哑的道:“别告诉他。” 梁薇瞥向窗外,又是一个黑夜。 见她气息均匀,说话清晰,护工帮她摘下面罩,听见她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出事的人.....怎么样了?” “快六七点了。和你一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是刚才那位先生请来照顾你的。你感觉怎么样?”护工按下医护铃,“帮你叫了医生,等会做个检查。” “我没事......” 陆沉鄞是跟在沈医生后面匆匆而来的,白大褂里就他一人穿的黑衣服,梁薇一眼就望见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说话。 陆沉鄞站在一侧安静的看医生给梁薇做检查。 检查下来,说是没其他问题,只是需要好好养。 沈医生边做记录边说:“你送来的时候心跳可只剩四十多,失血休克,现在这么快醒也算个奇迹,这命啊,是从阎王爷手里抢来的。这段日子要好好躺着,养着,剧烈运动要避免。”说着瞥了一眼陆沉鄞。 陆沉鄞点点头一一记下,也没察觉到这话里深沉的含义。 看着他老实巴交的样子梁薇抿唇淡淡的笑着。 梁薇叫住医生,“和我一车的人...还有另外那个司机怎么样了?” “那中年男人没事,手臂骨折,那位老伯稍微严重点,股骨骨折,顺带因为年纪大了,骨头愈合的慢,要当心着点。” “谢谢。” 医生护士离开,房间安静了不少,护工说:“我给你擦擦脸。” 梁薇看向陆沉鄞,对护工说:“你去和他说,我不需要护工。你的钱他依旧会给的。” 护工有些为难。 梁薇说:“他可以照顾我,所以我不需要护工。” 陆沉鄞接过毛巾,说:“谢谢你,但是她有我就够了。” 病人发话,护工默默退出去给林致深说明情况。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陆沉鄞打开其他的灯,房间明亮如白昼。 “想喝水吗?”他问。 梁薇盯着他看,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她说话声音不大,也用不上太大的力气。 陆沉鄞听的心疼,他拉开被子,坐在床边给她擦手,回答道:“接到医院电话。” 梁薇:“你喝口水。”嘴唇干裂成那样。 “我不渴。”他不渴也不饿,就像是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他还没彻底脱离出来。 “陆沉鄞,我疼。”她说。 刚刚医生检查没见她说半个疼字,怎么没一会就疼了起来,吓得他心都揪成麻花。 “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梁薇:“额头有点疼,腿也有点疼,浑身都不舒服。” 陆沉鄞舒了口气,耐心道:“麻药在退,我问过医生了,等会会更疼,要忍一忍。你额头青了好大一块,等会我给你用冷毛巾敷。” “我脸是不是破相了?” “没,一些小伤口而已,过段时间就没了。” “你就这么过来了,工作怎么办?” “工作可以再找,你没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梁薇使劲力气抬手搭在他手上,说:“我想回家。” 她淡色的瞳仁里闪着水光,手搭得紧,触碰到断甲梁薇嘶了一声,秀眉微蹙,又重复道:“我想回家。” 陆沉鄞俯身轻轻吻她,干涸的唇相触碰,梁薇回应他,同样轻柔的吸允他的唇。 短暂而缠绵的一个吻。 “医生说可以出院我就带你回家。” 他抬眼,修长清冽的双眸微微一敛,门口的人影不见了。 刚才门口站了个男人。 他猜,是那个叫做林致深的男人。 一面墙挡住梁薇的视角,她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男人刚才耍了心机。 梁薇:“我的东西都还在酒店,明天帮我去拿吧,证件钱包都在那里。住院手术的费用我要还的。” 她不明提林致深,他也不多问,只道了句好。 梁薇让他去吃点东西,可他就是不去,傻坐着就这么看着她。 梁薇笑他,说:“你看你,胡子都不刮。”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 陆沉鄞笑笑,“走的急,最近忙。” 梁薇说:“你不饿,我有点饿了。去买饭吧,菜色要好点。” “你要吃的清淡点。”落下这句话他就火急火燎的去买饭了。 一切唯她是从。 吃饭的时候梁薇打趣他,“我不吃你也就不吃了?那我如果昨晚被撞死了你要殉情吗?” 陆沉鄞拿调羹的手僵住,神情也凝重了几分,忖量后回答道:“我一辈子不娶。” 他说:“如果我没有亲人,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可是我有舅舅有小莹,还有我父亲......如果真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出了事,梁薇,我能做的就是一辈子不娶。” 梁薇就这么注视着他,鼻尖有点泛酸。 他喂她吃,“你多吃点,医生说你失了很多血,现在脸色也很差,我明天买点鸭血猪血什么的补补?还有什么是补血的?” “陆沉鄞,要不还是叫个护工吧。”梁薇忽然想到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护工不烧饭的。” 梁薇:“......我......不能下床,生理问题......” 陆沉鄞顷刻就明白了,“你在害羞?” “不是...是脏......” “不脏。你是我的女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先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 梁薇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方便还要依靠他。 陆沉鄞凝视她,眼中浮现极淡的笑意,“你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吗?” 他说:“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以后是我老婆,我们要过一辈子,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坎坷,不用遮遮掩掩,说不定有一天我还需要你来照顾我,吃饭上厕所洗澡都要靠你。” 梁薇唔了声。 男人的心思比较粗糙,但足够真诚。 他打了盆热水,给梁薇擦身子。 陆沉鄞从背包里倒出衣服,拎着胸罩问:“要戴吗?会不会勒的不舒服?” 梁薇:“不穿了。” 他解开梁薇的病服扣,身上细小的伤痕也很多,里面什么都没穿,梁薇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在他面前从来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她拿手遮,被他挡开。 “别害羞,来,起来一点。”他扶起她,微微往上靠。 他脱下梁薇的病服,“冷吗?” “还好。” 陆沉鄞拧了毛巾坐在床边细细给她擦拭,笨拙的手指格外小心翼翼。 他说:“我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脑子都空了。” 梁薇看着他,眉眼清隽,皮肤因为常年的劳动而有些糙,是健康的麦色,面孔有棱有角,有了些胡渣反而更有男人味了,他的眼睛并不是很深的双眼皮,狭窄而深邃,眼珠比墨水还浓黑,深沉而温柔,如同坠落在湖里的繁星。 他说:“我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低低的音色,流水般细腻。 这也许就是他和林致深的区别吧。 林致深问她,陆沉鄞能给她什么。 他给她请护工,而陆沉鄞丢掉工作来照顾她。 陆沉鄞给她的,是全部。 ...... 擦完身子梁薇躺下,神色有些凝重,。 陆沉鄞像是一眼就看穿她心事,说:“你父亲在隔壁房间,要我去看看吗?” 梁薇说:“去看看吧。” 实际上他买了三碗粥。 陆沉鄞提着留有余温的粥去隔壁房。 梁刚的房间漆黑一片,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小灯,他开门,门把转动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特别清晰,背着光,本就身材高大的他看起来更高大。 梁刚听到声音心里一哆嗦,斜眼望去,只看见个男人身影慢慢走来,他吓得拉起被子,抖个不停。 念叨道:“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陆沉鄞瞧着有些奇怪,打开房间其余的灯,拍了拍梁刚捂住脸的被子,这么轻轻一拍把梁刚惊的叫出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叔叔,你还好吧?” 听着声音不对,梁刚探出头,是陌生的男人面孔。 陆沉鄞把粥放一边,“吃过了吗?梁薇让我来看看你。” 梁刚惊魂未定,半响才憋出一句吃过了。 陆沉鄞没再多说,回了梁薇的病房。 他洗脸洗脚出来,踌躇了会,还是问了:“梁薇,你爸爸是不是神经方面有些问题?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梁薇嗤笑,“他大概就是个神经病。” “刚刚他说的话还有神情都很奇怪。” “可能是撞坏脑子了吧。” 梁薇的语气很不善,陆沉鄞听得出,她对她父亲没有好感。 他问:“这次怎么就出事了?”梁薇开车从来都不快。 梁薇别过头,淡淡道:“我和他在车上起了争执,他要我和他一起去死。” 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做父亲的居然要和女儿一起去死,可就是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陆沉鄞握住她的手,纤细的手柔软而脆弱。 灯光明亮透着淡淡的蓝白色,和梁薇平淡的嗓音相匹配。 她说:“他就是疯子,是个神经病。” “梁薇。”他和她十指紧扣,“和我说说吧。” 他是她的枕边人,可以分享她的喜悦,也可以承担她的痛苦。 也许他一无所有,但是他想做个为她挡风遮雨的人,哪怕他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这两天写得苦叽叽的,很想写点傻白甜文,简简单单的那种,我爱你你爱我,有空啪啪啪的小甜文。 第48章 2003年5月 梁刚是2001年回来的,在此之前一直在外地打工,梁薇对他记忆单薄,上幼儿园时就好像没再见过他了。 在家里待了两年,父女俩亲近不少。 学校里劳动课布置的作业交不出有爸爸,爸爸会做漂亮的木头风车,会做精致的木头相框,元宵节她有爸爸亲手做的兔子灯,还有小坦克,明明只是一堆白纸,却在爸爸手中变出了花样。 十三岁的孩子可能懂得不多,但也懂不少。 “妈妈,你要去哪里?”梁薇看见徐卫梅骑车准备出去。 “妈妈去镇上买点东西,你想吃什么吗?” 梁薇摇摇头,“你早点回来。” 今天厂里停电,徐卫梅放假。 “你在家乖乖看电视写作业,别乱跑。”徐卫梅换了身衣服,春天了,天气暖和了,她穿素色的薄毛衣很好看,本来就出落的清秀美丽,长发再用蝴蝶发夹一拢,显得更年轻了。 梁薇站在家门口默默注视她离去。 奶奶从隔壁小屋里匆匆跑出来,“阿薇——快来,快来!” 梁薇听到呼唤跑过去,奶奶说:“你看这个,要不要?” 老妇人手掌心里捧着一个鸟窝,鸟窝里两只小鸟叽叽的张嘴叫着。 梁薇一喜,接过,“哪里来的?好小啊。” “那鸟把窝搭在我田边的树上,那树根烂的不成样,早上不知道怎么就倒在那了,鸟窝倒在那我就捡了回来,给你玩。” “我去给它们喂东西吃。” 梁薇把鸟窝放在墙边上,将米饭一粒粒的轮流喂给两只雏鸟吃,老妇人养的猫懒洋洋走过来嗅了嗅回头又走了。 可这两只鸟像是怎么都喂不饱,朝天张着嘴一直扑腾着。 她喂了会没耐心进屋去看电视。 徐卫梅午饭时没回来,梁薇去奶奶那蹭了一顿。 老妇人夹了筷菜,“你妈去哪了?” “不知道。” 老妇人也没再多问,只对梁薇说你多吃点,在长身体。 下午老妇人要去田里除草,梁薇不想窝在家也不想写作业,跟在后头提着小篮,跑去田里玩。 “你别到处野,小心栽沟里!”老妇人再三叮嘱她,谁让她小时候有次爬树采桑葚摔沟里,吓得一把年纪的奶奶差点跳沟里去捞她,还好沟很浅,边上还有其他人,帮着揪出来了。 梁薇哦了声,比以前安静。 她就坐在柳树下乘凉,呆呆的坐着。 老妇人看她不对劲,平常这孩子叽叽歪歪可能讲了,今儿个怎么就奄奄的,对梁薇说:“你拎着小篮给我去挑点草,晚上回去喂羊。” 梁薇很听话,就去挑草了。 老妇人喊道:“不许跑远。” 日落的时候婆孙俩打道回府,徐卫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在院子里挑菜,看见梁薇小脸红通通满手是泥,她也不骂,温柔的笑着,叫她快去洗手,说买了酸奶让她去喝。 梁薇似乎对酸奶不怎么有兴致,她回屋看到鸟窝里的鸟已经不动了,死了。 脆弱的一下午没喂食就死了。 梁薇挖了个坑把鸟埋了,她想起小时候养的一条狗,说没了就没了,动物对她而言太脆弱了。 梁刚是做木匠的,一向早出晚归。 徐卫梅简单的炒了两个菜,映着幽暗的灯光一家人围在桌前吃饭,梁刚爱喝酒,最喜欢边喝酒边嚼花生米。 梁薇也喜欢吃花生米,和他抢着吃。 梁刚把盘子往梁薇那挪了点,“这么爱吃?那明天让你妈多弄点。” 徐卫梅笑了笑,“她哪是爱吃,就是眼睛馋,看你吃那么香,孩子都这样的。” 梁刚嚼了几下,手上的酒碗停顿,拍桌说道:“我们薇薇是不是要生日了?” 徐卫梅:“嗯,再半个月吧。” “今年爸爸给你买个大蛋糕怎么样?” 梁薇笑了,“真的吗?多大?” 梁薇伸出手臂故意比划的很大,“就这么大!把你埋进去都行!” “别听你爸爸瞎说,老吹牛。”徐卫梅嗓音温柔。 梁薇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你说的,不许赖账,就要这么这么大的!”她也跟着比划。 去年生日梁薇什么都没有,连蛋糕都没有,家里所有的钱几乎拿去给梁刚赔赌债了,连正常的生活都是困难的。 今年他戒赌,正常工作,陆陆续续攒了些钱。 梁刚边喝酒边说:“以后有钱了给你买个蛋糕做的房子,饿了就咬一口,一辈子不愁吃。” 梁薇笑个不停,看他夸张的语气和神色觉得万分有趣。 梁刚说:“你多吃点,这么瘦。懒也是真懒,吃饭恨不得要把筷伸到你嘴巴前,以后在你脖子上挂个大饼,大饼的故事听过没?东边那里有个婆子,和你一样懒,有人怕她饿死就在她脖子挂了个大饼,后来那个婆子还是饿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薇配合的问:“为什么?” 梁刚筷子敲了敲碗,“因为她咬掉了脖子前的饼,懒到不愿意把饼转一转,就这么饿死了。” “你瞎说!我怎么没听过那个婆子?” “你不信?不信你明天去东边问。” “我才不信呢!吃你的花生米!” 梁刚哈哈的仰天大笑。 父女俩在抬杠,徐卫梅帮梁薇夹了些菜,道:“你快吃饭,你爸逗你玩的。” 晚饭过后梁刚习惯性的坐在饭桌边上喝一壶茶,梁薇洗完脚也坐在凳子上晃荡着,徐卫梅在里屋擦身子。 梁薇伸出手,“爸爸,给我玩会手机。” 梁刚回来的时候虽然没赚到什么钱,但是他用的手机是电视里经常广告那种,大屏幕高像素,里面还有两个小游戏,梁薇喜欢玩。 梁刚从裤腰袋边上的袋子里翻出手机给梁薇,说:“一天到晚就玩玩玩,作业做完了?” “明天做。” “嘿,老这么拖拖拉拉,性子就和你妈一样。” 梁薇玩消消看,游戏声音很响,她说:“可他们都说我脾气像你,妈说我脾气又急又燥。” “别听你妈瞎说。” 喝完茶,擦完身子,打完游戏,一家人关灯上楼睡觉,梁薇拿着梁刚的手机跑到自己房间,她用来听音乐。 梁刚把卧室门一关,说:“以后等她毕业不给买手机,这么痴迷手机不行。” 徐卫梅默不作声坐在床边擦头发,发梢还没完全干透。 梁刚开电视,脱衣服上床,他瞥见徐卫梅纤细柔软的背影心神一动,说:“你这两年也不长肉,等今年年底我们就有钱了,你好好买点东西吃来补补。” 徐卫梅低声道:“不需要。嫁给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过过好日子,你要是年底真拿到钱不如好好存着,薇薇以后还要上高中上大学,开销大着呢。你外面的债都还没还清......”说着说着她口气就变了。 梁刚皱眉,“我这不是在戒赌嘛,今年这几个月拿到钱不都上交给你了。我也在努力建设家园。” 徐卫梅背对着他,神情淡漠,“你在外面六七年就没挣到一分钱,这个家也从来没靠过你,没有你,我和薇薇也能活得好好的。” 别家的男人出去打工不说钱多还是钱少,总归能拿一点回来,可他呢,回来的时候狼狈不堪,一毛钱拿不出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还说自己在外面也过得苦,什么命差点都没了。她才不信他这些话。 梁刚双手枕在脑后,边看电视边说:“我知道你怪我,我也不想啊,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在外面过的有多苦,每天睡觉的地方一大帮男人挤在一起,夏天热死,冬天冻死,你以为我在外面逍遥快活?有两年我在那边都是给别人做白工,那老板卷钱跑了,我能怎么办!” 徐卫梅拿过另外的被子,和他分开盖,她说:“反正你怎么说都是对的,我不想听你讲了。” “我会好好赚钱的,谁不想过踏实日子,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徐卫梅侧过身:“随便你,反正我是为了薇薇才忍的。” 梁刚关灯,电视里在放新闻联播,看了会他有些犯困,阖眼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徐卫梅缩在一边在发短信,她文化不高,老旧的手机只有键盘输入,有些字她得拼好几回才拼对。 新闻联播结束,梁刚睡得浅,电视声音大一点就把他吵醒了,他关电视打算睡觉,却瞥见徐卫梅那幽幽的灯光。 嘀咕道:“快睡觉,明天你不上班了?” 徐卫梅把手机关机放枕头下。 梁刚看着她背影心里有点痒,钻着钻着就和她躺进一条被窝了。 手刚搭上腰,就被徐卫梅拿掉,她语气很不耐烦,“太累了,快点睡吧。” 梁刚不死心,手伸入她衣服里,徐卫梅十分抗拒。 他悄声说:“挺久没碰你了。” 徐卫梅和他对持,怎么也拿不开他手,她说:“你在外面那么多年没了我难道就憋不住了?” 一个男人在外面六七年,老婆不在身边,谁能忍这么久。 一帮男人住一间屋子,兴致来时就勾三搭四的结伴去找小姐,梁刚也去。 梁刚可不会告诉她,他说道:“你瞎想什么。”话音刚落,他就翻身上来。 “我很累,我要睡了。”她死活不愿意。 折腾了一会,她就是不愿意,这事也强求不得,万一动静闹大了被梁薇听到就不好了。 这种事被拒绝,男人都会觉得脸上无光,梁刚更是觉得诧异,他靠在一边问道:“你不让我碰是恨我还是外头有人了?” 徐卫梅始终背对他,“我不和你扯,我要睡了。” 第四十九章 那天,梁刚在隔壁小队一户人家里做木工,那户人家在搞装修,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工人,一帮老爷们干了一整天,傍晚都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吃晚饭。 有人说:“镇上开了家浴室,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那个年代有好些人家里连卫浴都没装,有些装了太阳能可一到阴雨天就没热水,而浴室不一样,水流大还热,还有空调,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洗一洗多少钱?” “男的十块,女的七块。” “不去不去,有这十块还不如买点猪耳朵回家啃啃。” 男人收拾砌墙工具,指着说:“你这王八,没出息。就问你去不去,兄弟我请你!梁刚去也去!” 梁刚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叼上根烟,嘿嘿笑了两声,“不去了,家里老婆孩子都等我吃饭呢。” 男人挪到梁刚身边,伸手悄悄比划道:“除了洗澡可还有别的好东西,里头按摩可舒服了!” 梁刚抖了抖烟灰,踹了他一脚,“你就花着去吧,不怕被你老婆知道?” “就你怂!”男人吆喝道:“兄弟们,我昨晚大牌赢了好几百块,走走走,请你们去洗澡!” 梁刚跨上摩托车准备走却一把被别人拉住,“走什么走!去洗澡!狗崽子,别想逃,等会洗完兄弟请你去吃饭!” 几个男人轮番轰炸,实在很难推脱,梁刚到浴室后给徐卫梅打了个电话,她似乎没有多大反应,也不管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浴室不大,装修也比较简陋,门口竖了个蓝色的牌子,是招牌,门口大大小小挤了很多车子,洗澡的人挺多。 里面洗澡的位置有限,晚上又正好人多,他们七八个爷们只能进去五个。 梁刚在柜台边上的沙发坐下,说:“你们先进去,等里头谁洗完了我再进来。” 另一个男人说:“我也等会来,我先去隔壁剃个头。” 一伙人只剩梁刚在外头等着,他倒也随意,抽根烟,和浴室的老板娘攀谈起来。 老板娘是外地人,普通讲的一团糟,梁刚也是,带着一股浓浓的乡村气息,两个人瞎说说,算是打发时间。 浴室的隔音很不好,里头有点动静就听得一清二楚。 外头有人叫老板娘,屋子里就剩梁刚一个人,他起身兜兜转转瞎晃悠,对着红色的价目表研究。 上面还有什么浴盐推拿,梁刚嗤笑一笑,这不就明白着是窑子嘛。 “建斌,要不要我帮你叫个按摩啊?”男浴室里头传来声音。 “切,我不需要,你等会帮梁刚叫个吧,他缺!” 听到有人提自己名字,梁刚注意力一下被转移。 那人说:“梁刚是需要,估摸着他老婆他也吃不到吧,谁不知道他那顶绿帽绿的都发光了,这口气他倒是憋得住。” “不憋还能怎么着,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在外头浪了那么多年,我要是他老婆我也在外面找人,跟着他能过什么好日子!” “诶,他回来有两三年了吧,听说外面赌债还没还干净呢,这赌啊真是一点都沾不上,这玩意可是要倾家荡产的啊!” “他能活出什么好日子,狗改不了吃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惜了他老婆,长得是真漂亮,生个女儿也漂亮。” “嘿,人家再漂亮也不拉你做姘头,你眼馋也没用,我听说那户人家正闹离婚,他老婆知道了吵着要离婚。” “那就有好戏看了,男的一离,女的也一离,两人挤一起正好!” “梁刚那货怎么舍得离婚,离了婚哪里还找得到老婆。” 两个男人一番嘲讽就没声了,估计是脱完衣服进入淋浴区了。 梁刚僵在那边,脸都绿了,烟烫到裤边都没注意到。 他扔掉烟,用脚狠狠碾了一番,双手握拳直冲进去男浴,掀开帘子,里头雾气腾腾,有几个陌生男人在裸着膀子穿衣服,梁刚拨开人,横冲直撞进淋浴区,里头雾气更浓,梁刚辨认好一阵才揪出那两个狗崽子。 也不管水把衣服溅湿,抡起拳头上去就是一拳。 力道大,地上湿滑,被打的男人重心不稳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硬朗的瓷砖把人撞得呲牙咧嘴。 “梁刚你干什么呢!”另一个男人吓一跳,想扶人却也挨了一拳。 其他人见情况不对,纷纷上来拉人。 梁刚一甩,吼道:“他妈|逼的,当老子耳朵聋听不见?我赌博跟你有个屁的关系,我老婆和你睡觉你这么清楚?打烂你这张逼嘴!”他扑上去作势要打人被后面的人拉住。 “梁刚,好端端的干什么呀!” “就是,有话好好说。” 倒在地上的两男人火气也上来,光着身子爬起来叫嚣道:“操|你妈|逼!哪句话说错你了?你老婆跟隔壁村那个老孙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乡里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老婆躺在别人床上开心着呢,巴不得你不回来,你回来了你老婆睬你吗?你就是个笑话!” 梁刚火气上来,额头青筋暴起,怒吼的声音隔着十八条街都能听见。 “你他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表面客气的叫兄弟,背地里就这么捅刀子?啊?你这个孙子!我今天我弄死你!弄死你!” “梁刚冷静点冷静点!” “建斌,你也消停点。” “对对对,大家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梁刚怒道:“你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别人戳你脊梁骨的时候就知道疼了!”他甩手走人可越想越气,骑着摩托车一路飙回家,路上差点栽跟头。 徐卫梅和梁薇刚开始吃饭就见他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跑楼上关房里。 梁薇轻轻问道:“妈,爸爸怎么了?” 徐卫梅示意她吃饭,随后自己放下碗筷上楼,“我去看看你爸爸。” 梁刚双手叉腰在房里走来走去,徐卫梅开门进来就瞧见他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你发生什么事了?”她声音一向轻柔。 梁刚看到面容姣好的徐卫梅脑子就嗡嗡嗡的炸开了,满脑子都是刚才浴室里那两个狗|逼讲的话。 他看着徐卫梅,上颌收紧,面目有些狰狞。 “到底怎么了?”徐卫梅关上门。 梁刚:“你老实和我说,你外面是不是勾搭到谁了?”他在气头上,嗓门很大。 徐卫梅面色一白。 梁刚指着她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待!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 “你在外面听到些什么了?” “你就和我说有没有!” 徐卫梅死不承认。 梁刚心里半信半疑,“好,你自己说的没有,要是被我抓到,我就打断你的腿!” 徐卫梅:“梁刚,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从我嫁给你你给过我什么,我跟着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刚嫁过来你父母欠的债是我还的,后来你赌博欠的债也是我还的,我娘家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你,可我还是嫁了,我现在也算是自讨苦吃。”过的再苦她也认了,可是她嫁的人对她没有半点关怀。 “你又在嫌我穷,我也想发财啊,我也想给你好日子过啊!谁不想有钱!” “你就会一天到晚说大话,自己赌博输了多少钱,那都是我辛苦攒下来的钱,我从早做到晚,都拿去给你还债,去年,我都没给薇薇买过一件新衣服,一件都没有,她说书包坏了,我只能哭着和她说让她体谅一下妈妈,那书包补了补背到现在。你不在乎这个家庭不在乎我都没关系,可你的女儿总该心疼心疼吧,你难道想让她以后连书都读不起早早去打工为你还债吗?” 梁刚别过头,每次徐卫梅说这些他自知理亏也不想多狡辩。 “你一走就是六七年,也没寄回来一分钱,薇薇的学费吃穿用的,都是我一个人在抗,别人家孩子穿新衣服背新书包,买书买零食,我也想给她,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她。可我一个人你知道多累,一个月不过就一千不到的工资,你知道我有多累!” “我知道这些年你委屈了,但我现在不是在努力赚钱吗!” “你一句话委屈就好了?日子是我自己一天天熬过来的,哪是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我外面有人给你戴绿帽子,梁刚,你那也是活该。我对你现在什么感情都没了,要不是为了薇薇我早和你离婚了。” 这话说的很微妙,梁刚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呵斥道:“果然!你果然在外面有人!” 徐卫梅哭了,“那你打断我的腿好了!你打啊!反正跟着你生不如死!” 她一哭一喊,梁刚有些心软,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的错,但依旧憋着一肚子火。 “你别哭了,别哭了!今天本来就火大,你还哭,烦死个人了,我是听到外面那些龟孙乱说话,就问你有没有和别的男人睡,你到好,又把陈年往事翻出来说我一顿。” 徐卫梅低头擦眼泪,看似柔弱其实也憋着一股倔劲。 梁薇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忽然沉寂了,她怕他们突然开门出来轻手轻脚的离开下楼,每下一步楼梯就停顿好久,她害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因为安静的太可怕了,再细小的声音在此刻仿佛也被无限放大。 她回到饭桌上,吃冷掉的饭菜,食不知味。 外面的天已经黑的不见底,整个世界似乎陷入寂静中。 第五十章 浴室这么一闹,全乡的人都知道了,这八卦消息传得比流感还快。 说徐卫梅是孙祥的姘头,说梁刚头顶绿油油,说这一家人弄不好了。 表面上虽然都客客气气的,但背地里都在讲这一家人,梁刚第二天去那户人家那里工作没和任何一个人搭话,嚼他舌根的那两个男人心里憋着火,对梁刚又是好一通嘲讽,说话声音故意很大,梁刚本来想忍忍就算了,做完这点活就走人。 哪知道那两人越讲越得劲,他听得窝火,抡起锯子就想上前干架,被其他工匠揽住。 十来天一晃,他听到不少流言蜚语,都说徐卫梅和孙祥怎么个好法,说他怎么个不争气法。 可回家看见徐卫梅憋屈的样子他也有点犹豫不定,再看看梁薇,梁刚决定把这口气往肚子咽。 他走到哪都觉得别人带有色眼镜看他,回到家徐卫梅对他也是爱理不理,心中一团火无处发泄,下班后他骑摩托车飙到隔壁镇上找了个小姐。 爽完后梁刚躺着抽烟,那小姐问了问他名字和住所,竟然晓得他。 说:“你老婆叫徐卫梅?” “怎么?认识?” “不是,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们那档子事情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下次来还找我呗,反正你老婆也不搭理你,下次我给你算便宜点。” 梁刚:“你他妈是从谁嘴巴里听来的?” “前几天也是你们镇的一个男人来找乐子,讲给蒋姐听的,蒋姐讲给我们听的。”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叫什么黄...建斌?应该是这个名字,来过几次,都是来找蒋姐的。” “好个王八羔子!他妈的就知道捅我刀子!以前还兄弟兄弟的叫,我操他个龟孙!” 梁刚骑摩托车驶向黄健斌家,偏偏他家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隔壁邻居说他们一家去吃喜酒了。 “好,等着,给我等着!”他恨恨的嘀咕着。 邻居大爷说:“你是做木匠的吧,啥时候有空,家里要装修了,门啊,吊顶,正找人呢。” 梁刚:“再过几天,等我忙完那边的就来。” “好好好,可千万别忘了,木匠难找,可别忘了。” “放心吧大爷,不会忘记的。” 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僵硬,梁薇一直想着那天在门口听到的话,也知道他们夫妻没和好,本来矛盾就深,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晚饭,最近梁刚不常回来,梁薇也不敢和徐卫梅提他。 有一天,梁刚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指着徐卫梅就是一通骂,*婊|子难听的词语都从他嘴巴里蹦出来。 他喝醉酒就会发酒疯,酒品十分不好,回来不过两三年,梁薇却已经摸清他的性子了。 徐卫梅装作没听见收拾碗筷,梁薇正打算上楼避开这个现场,刚转身踏上第一步阶梯就听见瓷碗哗啦啦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徐卫梅吃痛的叫了起来,她第一次发脾气吼道:“梁刚你发什么疯!” 梁刚掐着她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人直接扇到地上,白皮肤上立马印出五只手指印。 “你整天愁眉苦脸的把脸色摆给谁看啊!”他酒劲上头,鼻子面孔发红,双眸涣散,可是骂人的力道一点都不弱。 梁薇赶紧跑来扶起徐卫梅,梁刚呵了几声又说:“我今天就问你,要不要离婚,别他妈给我扯孩子,孩子给你,我不要!明天我们就去离婚,早上就去!” 徐卫梅双眸红着,说:“离就离,明天就离!” 梁刚拍桌,“谁不离谁就是怂货!” 他摇摇晃晃的上楼睡觉,徐卫梅擦擦眼泪让梁薇去写作业,她一个人默默把地上的碎碗打扫干净。 那晚徐卫梅是和梁薇睡一起的,她总觉得孩子小,所以不多说什么,把家里仅有的一万块五五分好。 梁薇不声不响的看着她。 徐卫梅说:“以后妈妈带你去外面借房子住,没事,有妈妈。” 梁薇转过身继续去写作业。 徐卫梅去梁刚房间把钱砸在他枕边,他早就呼呼大睡。 清晨醒来徐卫梅等他去离婚,梁刚忽然就认怂,跪着求着让她不要离婚。 “我昨天喝多了,乱说的,谁要跟你离婚,不离不离!” 徐卫梅是铁了心了。 梁刚:“离婚了对薇薇有什么好,孩子还小,昨晚是我犯浑了!我的错!” 徐卫梅看到梁薇红肿的双眼有些于心不忍,昨晚,梁薇一个人偷偷捂着哭。 她看的出来,梁薇很喜欢梁刚,哪怕他再混蛋,可自从他回来后梁薇确实比以前开心多了, 有爸没爸还是有区别的。 忍一忍就是一家人家。 徐卫梅忍了。 那晚过后,梁刚和徐卫梅似分居一样,他一个人睡,她和梁薇挤一间屋。 后来气氛得到缓和是因为梁薇的生日快到了,徐卫梅说奖励她20块钱,如果期末考的好再给20块,而梁薇心心念念的是梁刚的生日蛋糕,她知道不会像梁刚描绘的那么大,可是总耐不住去期盼。 两位数生日那天梁刚去了黄健斌隔壁家做木工。 这天早上还是晴朗的,到下午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了。梁薇在家看电视都没个心思,一会往外走一会又走进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的蛋糕。 梁刚说晚上会买好了再回来。 徐卫梅说今晚包馄饨。 会是开心的一晚,所以她期待。 梁刚给那家人家做定制门,要量尺寸,翻遍摩托车发现那一小包工具包没带,户主家里也没把卷尺什么的。 户主大爷说:“你去隔壁问黄建斌家借一借,他做泥水匠的,家里肯定有多余的。下雨了,我要去田里叫我老婆子回来。” 梁刚心里是不愿意的,但也没办法,硬着嘴皮子说:“行,我去借一个。” 黄建斌家的院子前面是田野,西边也是田野,老爷子家在他东边,过去都要跨条小河,下了雨,河水涨得快,走过水桥板,鞋都湿了一半。 “喂,有人在家吗?”梁刚仰着脖子朝二楼喊。 看着这样子也不像有人在家。 又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雨又越下越大,梁刚抬手遮住额头,眼睛皱巴成一团,打算离去。 “你找谁啊?”突然,阳台上走出个大约十三四的岁女孩。 梁刚定眼一瞧,那小女娃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他喊道:“我来借把卷尺!” 小女孩捂着胸口,怯懦的说:“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梁刚赶忙抖了抖雨水躲进屋檐下,等她来开门。 女孩在楼上磨蹭了一会,下来时换好了衣服,头发用毛巾裹着,发梢还在滴水。 她开门,“你等一会,我给你找找,不知道有没有......” “好,你去找吧。” 梁刚站在门口抽烟,满脸的雨水他也不在意,眯着眼瞧那女孩,那张脸倒是和黄健斌有几分相似,一想到黄健斌他就恨,恨得牙痒痒。 女孩穿着白橘相间的宽松睡裙,背后的都是白的,她一弯腰,布料贴合身体,将小小的身子勾勒出来,连是什么颜色花纹的内裤都能瞧的一清二楚。 两条腿白花花的,臂膀和玉藕似的,刚才讲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 女孩在工具箱里翻找了一通,“叔叔,你看着这个行吗?” 梁刚叼着烟走进屋,拿过一看,“有没有别的,大一点的。” 女孩弯腰继续找。 梁刚垂眸就瞥见她下垂的衣领,里面啥都没穿,微微隆起的胸部粉嫩的不得了。 他脑子哄得一下就开始浑了,牙咬着烟头,差点咬到舌。 梁刚:“你爸妈呢?不在家?” “不在。” “家里没别的大人在?” “爷爷去打牌了。” 瞧那小脸清秀的,大眼睛小嘴巴,刚洗完澡浑身都香喷喷的。 梁刚最近没再去找过小姐,一是没钱二是那地方也让他窝火,所有都瞧不起他,就是黄建斌那孙子到处在瞎几把乱叫。 他闻着她的香味浑身的血都在沸腾。 女孩好一通捣鼓,“叔叔,没有别的了,只有这个。” 梁刚掐灭烟,嘿嘿的笑了两声 女孩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叔叔,你还要借什么吗?” 梁刚扔掉卷尺,上前按住她的头,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扛起来就往隔壁小隔间拖。 女孩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再大的哭声也被捂得只有细细的呜咽声。 “不要...救命......不.......” 梁刚稍微松开一点手她就叫,他有点紧张但又觉得刺激极了,抬手抽了她一个嘴巴子,“你再叫我就扇死你!” 女孩的脸立刻肿了一块,梁刚下手很重。 小隔间是黄建斌平日里用来打盹休息的,有张沙发,有个电视,对着大门还有扇宽大的玻璃窗。 梁刚把她按在沙发上,栖身而上,满嘴的酒味熏得她想呕吐。 “你乖点,别乱喊乱叫,不然别人都知道了,你父母脸都要丢光了,他们会不要你的。你乖点我也就轻点了。我告诉你,要怪就怪你爸爸那张欠操的臭嘴!说我老婆和别人睡,呵,那我就睡他女儿,弄死他!” “不要!救命啊救命啊!”女孩听完他的话嚎啕大哭,嘶声力竭。 梁刚其实还是心慌的,死死捂着她嘴巴。 “你他妈再喊,再喊我就杀了你!” 他疯了,露出的眼神让女孩畏惧,她只能哭,哭着乞求他,哭到讲不出话,哭到浑身抽搐。 外面的雨越下越急,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又狠又重。 梁薇站在门口看雨,裤脚被雨水溅到。 她忽然想到梁刚今天好像出门没带雨衣。 她思忖了很久,终于想起梁刚说今天在哪户人家里干活了。 是在废弃的红珠小学附近的一户人家里,离她家其实还是有点距离的,骑自行车过去差不多要三刻钟。 也许顶着雨,会骑更久。 梁薇欢喜的拿好雨衣,给自己也套上雨衣,上车就走。 她兴奋的冲进雨里,给爸爸送雨衣。 第五十一章 骑到红珠小学附近,梁薇已经气喘吁吁,雨衣在风雨里其实并不怎么管用,雨水漏进来从她领子里滑落,冷的人一颤,好在是五月,要是是寒冬腊月她估计已经冻成冰雕了。 房屋林立,乡间小道交错,她也不清楚具体是哪户人家,盯着雨眯着眼在小道里人家前传来传去 梁刚的摩托车停在人家屋檐下,梁薇路过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家人家的庭院静悄悄的,她沿着屋檐走了一圈,没见到半个人影。 “爸爸?”她走进敞开的大厅里,试着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梁薇在那家人家的羊棚鸡棚里也兜了一圈,老式的厕所坑那边也没人。 她站在屋檐下等了会,实在等不到,翻翻梁刚的摩托车,上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蛋糕还没买。 梁薇有点泄气,她等得无聊冒雨去附近找人,走过水桥刚打算往前边田地里瞧一瞧,却见那户人家门开着。 她跑过去,忽然听到什么细碎的呜咽声。 梁薇站在门口往里望,屋里大厅厨房没人,但那呜咽声十分清晰。 那声音让梁薇瘆得慌,她不敢往里走,在门口愣了一会转身走出去贴着墙站,雨声喧嚣,整个世界安静的似乎只剩这雨声了,越是这样那呜咽声就显得越瘆人。 鞋子被雨水打到,梁薇往里挪了一点,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虽然害怕但她很想听清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或者说谁在发出那样的声音。 挪着挪着她脚开始颤抖,那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 “求求你...救命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救命吓得梁薇心差点跳出喉咙,女孩嗓音尖锐,像把利刃刺破她的血脉,梁薇捂着胸口继续听。 “叫你不要喊还喊是吧,我...我弄死你!”男人低低的恼怒声不响,混在雨声里不是很清楚。 梁薇皱皱眉,隐约知道还有个男人。 女孩忽然尖叫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声音。 梁薇手指抠住衣服,嘴唇发白,她大约能猜到一点,可是她不确定,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应该怎么做。 她四下寻望,在墙角找到一把弯刀,梁薇握起弯刀打算进屋,手心出的汗湿了弯刀柄。 她抬头却正好瞥见斜对面的玻璃窗,拉着窗帘但边缘没拉紧,有条细缝。 她看见,有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孩被一个男人压着,男人双手扣住她的手,头埋在她颈窝处胡乱的亲。 梁薇走近,站在窗口,她握着的弯刀慢慢垂下。 男人裤子褪到脚跟,趴在女孩身上一动一动,那个女孩无力挣扎,眼泪源源不断的滑落。 女孩哭到打嗝,偏头正好看到站在窗外的梁薇。 她张口:“救救我......救救我......” 她可能是没有力气了,梁薇站在外面只能看见口型,听不到声音,可是她看懂了,那个女孩在向她求救。 那双圆润的眼睛满是泪水,又红又肿,她死死的盯着梁薇看,因为男人的动作她身体也在起伏,目光却始终停在梁薇身上,嘴巴一张一合,她用尽所有力气在向她求救。 梁薇微微张着嘴,感觉呼吸困难,她浑身都在抖,眼睛也慢慢红了,流下眼泪。 梁薇看向那个男人,男人穿的很粗糙,黑色的工作服,一头板寸,露出的侧脸上有些坑洼,梁薇摇着头,眼泪随之倾泻而下,她握紧手里的弯刀,指甲抠进手掌心的肉里,十指发冷,她似乎能将弯刀柄握碎。 女孩忽然眼睛一白,晕厥了过去,垂下的手伸向梁薇。 男人也停了动作,拍了拍女孩的脸,随即抽身,低骂了几句。 梁薇一晃感觉蹲下,她轻轻放下弯刀,捂住自己的嘴,蹲着慢慢往前移。 她害怕他出来,害怕和他面对面。 移动的很吃力,她不响弄出动静也不想移这么慢。 这一段路可能是她一生走得最艰难的。 移出院子,梁薇拔腿就跑,水桥渐渐被雨水淹没,她走得慌乱,差点踩空摔河里,倾盆大雨夹着狂风,她纤瘦的身子被吹的摇摇欲坠,雨水打在她眼睛上,梁薇逆着风,强睁着眼往前跑,一直往前跑。 她要离开这,彻底的离开这。 她连雨衣都没穿,骑上自行车疯了一般的逃离。 她也不记得到底骑了多久,只记得那自行车的龙头一直在晃,风雨打在身上,她冷的颤抖,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的眼神,好几次都踩空脚踏板,梁薇她腿软,可她只想离开。 回到家,她扔下自行车跑进自己的房间,浑身湿漉漉的她坐在床边一边抖一边哭,越哭越凶。 那个男人仅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来了。 她抬手捂住脸,哭得抽抽搭搭,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为什么...... “救救我.....救救我......” 她闭上眼,那个女孩无力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甚至幻听,那句救救我始终萦绕在梁薇耳边,挥之不去。 “对不起...对不起......”梁薇堵住耳朵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到眼睛睁不开。 徐卫梅下班回来习惯性的会叫梁薇下来,她有时候会在超市帮她买零食回来。 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她提着一袋薯片上楼,又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答。 推开卧室门,梁薇倒在地上,衣服上滴出的水湿了整个地面,家里还没装修,地是水泥地,有点水渍就十分明显。 徐卫梅一惊,赶忙扶起梁薇,可她像是昏死过去了,人没反应徐卫梅扶的吃力。 “薇薇,薇薇!”她把她挪到床上,怎么叫都没反应。 徐卫梅一摸梁薇额头,烫手的很。 她最怕孩子生病发高烧了,虽然梁薇从小体质不错,记忆中发高烧的次数也数得过来,但只要梁薇哪里有点不舒服徐卫梅就要心慌,跟无头苍蝇似的,这颗心就悬在那里怎么都不能安定。 她烧了点热水,给梁薇擦身子换衣服,梁薇毫无知觉,她甚至都没有办法骑车带梁薇去医院。 她给梁刚打电话左右就是没人接。 徐卫梅坐在床边握着梁薇的手,急的直掉眼泪。 她没办法,找出家里的退烧药混在水里给梁薇服下,天渐渐黑了,她只能祈求梁薇醒过来,这样她才好带她去医院。 梁刚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很好,手里却提着包装颜色鲜艳的蛋糕,家里没人,就见院子里梁薇的车横在那,徐卫梅的车停在家里。 徐卫梅听到楼下动静,火急火燎的跑下来,“薇薇发高烧了,你不是有个朋友有部面包车的吗,让他帮帮忙,送一下我们去医院!” 梁刚看起来愁眉不展,只淡淡哦了句,随后给他的朋友打电话。 整个流程都是徐卫梅在打理,梁刚坐在医院的走廊座椅上心不在焉,一整个晚上没合眼。 梁薇一烧烧了十来天,她不说话也不搭理人,徐卫梅还以为是烧坏脑子了,泣不成声。 梁薇看着她哭的样子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没事。 退烧那天回家,梁薇看见桌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蛋糕,她又想起那天,那个女孩望着她的眼神,她害怕极了,把蛋糕砸在地上,边嘀咕着什么边砸,用脚踢用手捶。 徐卫梅一看赶紧抱住梁薇,母女俩抱在一起哭。 梁薇说:“妈,我害怕......” 她不知道梁薇在害怕什么,只觉得这孩子发烧以后神经就不太正常,这一生,为什么她们的命运就这么苦,徐卫梅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她抱紧梁薇和她说有妈妈在,妈妈会保护你。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梁刚是用了法子,那女孩后来没和家人提,但畏畏缩缩精神失常的样子一下子就让父母感觉到不对劲了,孩子母亲给她换衣服孩子抗拒,扒开一看,到处是淤青块。 女孩憋了好几天的委屈哇的一声哭出来,大人们一问,全盘交出。 黄建斌带刀气势汹汹冲到梁刚家里,一刀砍在木门上,嘶吼如虎叫:“梁刚!我□□八辈子祖宗!我今天不宰了你我他妈就不是人!” 徐卫梅从楼上收完衣服下来,被他吓住。 梁刚还没回来。 梁薇放学刚拐进院子就听见这句话,她几乎是从车上滚下来的,预感告诉她,就是今天。 老妇人听到动静从小屋里出来,她认识黄建斌,看见那把刀劝阻道:“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黄建斌挥着刀逼向老妇人,“好好说?他妈的怎么好好说!啊!你养的好儿子,狗杂种!不要脸的烂货!你们一家都是不要脸的烂货!” 徐卫梅看他像个疯子一样,向梁薇招手让她过来,紧紧的将梁薇护在怀里。 刀刃映着夕阳泛着锐利的光,老妇人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抬手道:“哎哟我的亲娘啊,这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了,你好好说,孩子,你好好说。我们家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啊,怎么突然就......” 黄建斌瞪大眼睛,“没做对不起我家的事?啊?你他妈有脸说出这种话!你儿子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个狗杂种,人呢!给我出来!我今天非剁了他!” 喧嚣声很大,很快,周围的街坊都围了过来,纷纷劝阻,但看他手里拿刀都不敢靠太近。 梁刚回来时见院子里都是人,心头一跳,摩托车拐进院子,就见黄建斌举刀在破口大骂。 黄建斌看见梁刚,怒火蹭蹭蹭的就上来了,一脚踹在他摩托车上,梁刚没扶稳,翻车摔下,黄建斌提刀就要砍上去。 “我剁了你!狗杂种!” “建斌!建斌!”人群里忽然走出个女人,哭喊道:“别!别!”她一把抱住黄建斌,“报警了,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不要砍人,你要是坐牢了,我们母女怎么办,灵灵已经这样子,你不能再有事了!” 黄建斌听到自己妻子的话,手里的刀慢慢放下,哐的一声摔在地上,他指着倒在地上的梁刚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强|暴我女儿!你这杂种,你不是人!她才十四岁!十四岁!我打死你!” 他甩开妻子,扑上去朝着梁刚就是几个拳头。 强|暴二字,听得众人倒吸一口气,纷纷议论起来。 徐卫梅护着梁薇的手都僵了,她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梁刚不还手,只是在躲。 黄健斌的妻子哭倒在一旁,“作孽啊作孽!我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糟蹋我女儿,我家灵灵才十四岁,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啊!你自己女儿也这么大了,你怎么忍心做出那样的事情!” “强|暴?咋干这种事情啊!” “畜生都不如!没想到是这种人!” “吃喝嫖赌样样占的人能好到那里去!” “真是作孽!十四岁,那和我外孙女一样大啊,哎哟,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老妇人一听,脑子转不过来,心脏开始剧烈收缩,她捂着胸口眼珠一翻就晕了过去。 “奶奶!”梁薇尖叫出声,挣脱徐卫梅的手跑过去。 街坊看到老人气晕过去都来帮忙,有人在叫救护车。 徐卫梅看着满院子的人,被打的梁刚,黄建斌妻子的哭诉,晕厥过去的母亲,她愣在原地忽然苦笑了起来。 都是报应。 梁刚被打的疼痛难忍,不再忍耐和黄建斌撕打成一团。 “你没做对不住我的事情?你到处说我老婆和别人睡觉,你敢说你没说?你他妈又是什么好货!隔壁镇上的鸡不也经常去睡的吗!”梁刚对着黄建斌妻子喊道:“你以为你男人是好东西?外面不知道睡了多少鸡了!” 那女人一听,眼泪止住了,木纳的望着黄建斌。 黄建斌见自己的事情被抖落,更来火了,“我说的就是你!你老婆和孙祥睡过的事情这儿的人都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婊|子!不要脸的烂货!杂种!” 警察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鼻青眼肿,血迹斑斑,救护车是一同赶到的,徐卫梅默默的陪去医院,梁薇也想上车,却听见被警察扣住的梁刚挣扎着喊道:“你们干什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梁薇没上救护车,走到警察面前,看着梁刚说:“我亲眼看到了!” “梁薇!你胡说什么!”梁刚大惊失色。 “就是你做的,我亲眼看到了,那天,你把她按在沙发上,我亲眼看到了.....” 黄建斌哈哈大笑起来,“报应!你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出卖你!活该!你这个畜生!” “梁薇!你他妈胡说什么!”梁刚双手被扣住只能蹬腿。 警察:“是不是胡说回警局调查一下就知道了。小朋友,你也跟我回趟警察局。” 梁薇低下头说了句好。 人还没带上车,远处有个女人骑车来,看见梁刚也不顾警察就在旁边,拿起路边的树枝就打,边打边骂道:“你老婆你为什么不管管好!就知道勾引人!她这个*!就知道勾引人!我儿子都十岁了!他要和我离婚!徐卫梅这个贱人,贱人,贱人在哪!” 救护车早就已经走了。 女人发疯似的打梁刚被警察拦下,她看见警察忽然笑了,“他们抓你干啥?要蹲监狱?哈哈,你们一家都是贱货!活该!都他妈的活该!” 梁薇站在一旁漠然的看着这个女人。 她说的没有错,母亲是插足了她的婚姻,她很早就知道了,在梁刚还没从外地回来之前她就知道了。 女人看向梁薇,嘲讽一笑,“贱人的女儿也长得一副狐狸精样!小婊|子!呸!” 梁薇依旧淡漠的看着她。 梁薇在警局交代了当日所看到的一切,后警察送她回家。 家里没有一人,院子里还躺着梁刚的摩托车,明明是温暖的春夏,她站在那里却觉得冰冷刺骨。 这事传的很快,仅仅是一个晚上,传遍了。 晚上梁薇待在卧室还能听见隔壁邻居吃完饭闲聊的声音,他们嗓门大,讲到激动的地方和吼差不多。 房间寂静,那些话她听得很清楚。 第二天她去上学,连同学看她的眼神也是怪异的,每个人都在背后暗戳戳的讲,表面上和她还是客客气气的。 徐卫梅一直在医院陪着老妇人,隔了两天才回来,梁薇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 梁薇作业不做了,一回家就看着电视发呆,她老是出神,想到那天那个女孩望着她的眼神,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她却害怕的逃走了。 如果当时她听到声音就冲进去,如果当时她没有逃走,如果当时...... 她抱住膝盖,埋头。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徐卫梅回来,和她说:“薇薇,等你这个学期读完,我们搬家转校好吗?” 梁薇想到黄建斌的那句话,问道:“妈,我做错了吗?”她出卖自己的父亲是错的吗? “你没错,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们的错。薇薇,对不起,妈妈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徐卫梅抱住她,轻轻的摸她的头。 “妈,可我觉得我错了......” 她当时怎么能逃,怎么能因为害怕逃走。 那个女孩的一生都被毁了。 梁薇又想起那个女孩的眼神,她抱住徐卫梅瑟瑟发抖。 第五十二章 夜色浓重,病房里的小灯漾着暖色的光,梁薇的手被他握着,他的手掌宽大而厚实,她将埋藏多年的心结剖开给他看。 回忆起那些过往,梁薇讲述的很平静,语气淡淡,好似那些是别人的故事。 陆沉鄞坐在床边上耐心安静的听着。 梁薇:“他做的事丧尽天良,他就是一个疯子神经病。” “原来他犯的是这个罪,我以为是偷东西之类的。” 梁薇望着别处沉默。 陆沉鄞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梁薇,我觉得我终于开始有点了解你了。” 她对他真心这点他知道,可她的世界他总是融不进去,她给他展现的总是轻松的一面,什么事都不会多说一句,好像她自己能解决一切。 梁薇:“以前觉得不了解我?” 他摇摇头,“也不是,但像现在这样感觉更好。”他了解她的背景,了解她心理的难过,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做出让她为难的举动也不会说出什么让她觉得恼怒的话语,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 本来在她父母方面,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踩到雷,如今不一样了。 梁薇:“不想和你说是因为有些难以启齿,我自己都不是很想再回忆,况且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想让你也陷进来。” 陆沉鄞凝视她,目光温柔沉敛,“以后都可以和我说。” 他想起那晚在医院梁薇听他讲完他的事以后的反应,她不安慰他,也不说一些虚无的说辞,就这么简单明了的告诉他,如果这样做让你感到舒坦那就这样吧,告诉他她喜欢这样性格的他。 “梁薇......”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手指避开伤口和纱布。 如今回想起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和他一样,都被困在牢笼里,她挣脱不出所以感同身受。 梁薇:“我是不是很可怜?”她坦诚的与他对视,嗓音微哑。 “没有,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现在活得很好,非常好。梁薇,我也喜欢这样的你。” 她苦苦挣扎可也在努力生活,也许花的时间长了点。 梁薇忽的一笑。 也许她和陆沉鄞才是同一种人吧。 梁薇:“说出来后似乎也轻松一点了。” 她从来没和别人这样完整的讲述过,包括林致深,他只知道她的父亲在坐牢她不喜她的家庭,林致深连梁刚为什么入狱都不知道,梁薇也不想和他说太多,如果他感兴趣一查就能了解到,可梁薇知道,林致深不会感兴趣。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你父亲?”他问。 梁薇皱眉,“我给了他十四万,本来想给他找个房子住,以后分道扬镳,现在......他这样子也不能一个人生活,再说吧,过段时间再说吧。”她看陆沉鄞眼睛红血丝密布有些心疼,说:“很晚了,快睡吧。” 陆沉鄞睁了睁眼,确实眼睛酸涩,这两天几乎没睡过好觉。 “我洗完衣服再睡。”刚擦身子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盆里。 “明天再洗吧,你眼睛很红,快点睡。” 陆沉鄞笑笑,微微俯身,轻声问道:“想上厕所吗?”醒来以后她都没上过厕所,吊了两瓶盐水又喝了一杯热水,怎么可能没有尿意。 梁薇神情不自然,别过头,“不想。” 陆沉鄞双手撑在她两侧,故意把脸凑过去,鼻尖对鼻尖,他呵出的气都洒在她唇上。 “我抱你去还是给你拿——” “你抱。” 尿壶什么的梁薇死也不用。 陆沉鄞生怕弄疼她,抱的很慢很轻,“你脚小心点,别乱动。” 梁薇勾住他脖子,打了石膏的腿扯到一点就疼痛难忍,也许是因为刚做完手术的关系,一点都没愈合,根本动不起。 她忍着。 陆沉鄞将她抱到卫生间,梁薇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额头淤青发紫,鼻子,脸颊,刀刮似的小伤痕有好几处,侧脸那块纱布更是显眼。 他将她抱到洗手台上,“我先帮你脱裤子。” 病服裤是橡皮筋的,一扒就能扒下。 陆沉鄞让她抓住她的肩,小心翼翼的脱下她裤子,褪到膝盖处。 梁薇嘶了声,洗手台瓷面冰冷,她臀部贴着,一阵凉意。 她的私|处暴露无疑,梁薇拉了拉衣服试图遮住毛发,陆沉鄞看在眼里,但装作没看到,抱起她将她放到马桶上。 梁薇的脚不能有太大幅度的动作,更不能垂到地上,他轻轻托着她受伤的右腿。 梁薇:“......你出去吧,我自己能行。” 他蹲在她面前,手托着她的腿,眼睛对着她的那里,她怎么尿得出来。 陆沉鄞:“你今天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弱,我帮你扶着,腿不能再有万一了。梁薇,不给你用尿壶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梁薇干坐着,和他瞪眼。 陆沉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神态自然,嗓音低沉,口气像在哄小孩。 梁薇屏气凝神,还是不行。她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你还是出去吧。” 陆沉鄞闭上眼,说:“你拿手堵住我耳朵。这样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梁薇抬手捂住他耳朵,她摸到他有些畸形的耳骨,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他却微微一抖,低声道:“别摸。” 梁薇忘了,他很敏感。 梁薇捂得很紧,生怕他听到一丁点声音。 完事,他睁开眼,伸手去拉手纸。 梁薇:“我自己来。” 他扶起她,“你右脚稍微抬着点,别撞到边上东西,来,抱着我。” 梁薇像个得了软骨病的熊仔靠在他身上,陆沉鄞一手抱住她,一手拿纸给她擦。 “你轻点。” 他下手不知轻重,只觉得指尖微湿。 陆沉鄞:“我...没帮别人做过这些,弄疼你了吗?” 梁薇:“好了,哪有来回擦这么多次的!”纸巾薄软,她能感觉到他手指顺着细缝来回滑动。 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羞耻感。 陆沉鄞扔掉手纸,冲水,帮梁薇穿好裤子。 把她抱回床上,陆沉鄞才开始打理自己,简单的洗脸洗脚,也不知道忙活了些什么,已是半夜时分。 因为是高级病房,所以有长沙发,他拿了件外套罩在身上,躺下也不觉得沙发不舒服,没一会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困乏的很。 梁薇躺在病床上,不能翻身也不能起身,她望着天花板有些睡不着。 想到林致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龙市,还正好在她出车祸的时候帮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 如果他是来找她的,找她做什么? 她21岁认识林致深,在尝尽世间冷暖后她遇到了他,有钱有势有貌的一个男人,即使曾经在感情上受过伤害,但其实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哪个女孩不会心动。 梁薇对他心动过。 起初是为了钱,为了寻找刺激她才和他上床和他在一起,即使名声狼藉她也无所谓,所以林致深一直觉得她是个潇洒的人,无拘无束,肆意张狂,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畏惧别人的目光。 但他不知道,她之所以不畏惧仅仅是因为她已经饱受目光,因为遍体鳞伤所以毫不畏惧。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梁薇对他心动过,他不知道后来她的心动被他给慢慢消磨,直到最后,只剩下朋友间的薄薄情谊。 梁薇想起过去和林致深的点点滴滴倦意袭来。 次日,梁薇让陆沉鄞去酒店拿行李,还他买部新手机和手机卡,她需要联系林致深,把一切都还清。 她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很好认,梁薇知道他来了,时间掐的很准,陆沉鄞不在。 林致深把屏幕碎的一塌糊涂的手机给她,“和你撞的司机要求赔50万,你的车,保险公司赔20万。” 梁薇接过手机,还能开机,但刚开屏幕就暗了,没电了。 他说:“20万在你账上,50万已经帮你赔了。” 梁薇看向他,“手术费和住院费,一共多少?” 林致深:“想还?” “嗯。” “回头我让秘书把账单给你。” “好。”她把手机递给林致深,“等会你出去帮我扔了吧。” 林致深拿过,深邃的眼眸始终徘徊在她身上,他说:“他什么都没有,连给你的戒指都那么次。” “和你无关。” 他走向她,手撑在床边,俯身,“梁薇,你有心吗?” 梁薇半靠在床上,她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声音薄凉,“那你有吗?” 林致深深深望着她,抿唇不语。 他轻轻挑起梁薇的下巴,她浅棕色的瞳仁漾着平静,没有丝毫杂志,如此清透,他却在她眼睛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有什么好。” “林致深,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放不下。 梁薇拨开他的手,说:“没有心的,从来都是你。没了我,你会伤心难过吗?没了我,能陪伴你的女人千千万,没了我,你只不过是失去一个消遣寂寞的对象。” “我只有你一个。” 明明是很动人一句话,可是梁薇毫不动摇。 她知道林致深的为人,他不是什么女人都会揽在怀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洁身自好,这些年除了她他几乎没有过别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梁薇是他的心头好,都以为他对她深情一片,即使外传是包养,但都对梁薇刮目相看,所以林母对梁薇恨的深。 两个人在一起六七年,彼此都只有对方一个,可却不是爱情,不管怎么样他都不爱她。 所以才说,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梁薇:“你喜欢过我吗?你爱过我吗?你问他能给我什么,你呢,你又能给我什么?房子,车子,钱,还有呢,你还能给我什么?” 林致深直起腰,俯视她,“梁薇,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我27了,我已经27了,马上就28了,我最美好的时间都了你。” 她渴望的,林致深永远都给不了,再在他身边徘徊也是徒劳无功。 林致深像是忽然懂了,懂了梁薇所想要的,他确实给不起。 他说:“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 梁薇突然说:“一个女人在你身边待这么久,不仅仅是为了钱。”口气淡薄。 林致深背影对她,“如果你想回来,随时。”哪怕有一天她狼狈不堪,只要她愿意他都可以接受,只要是她。 梁薇:“我不会。你和我都是爽快的人,别拖泥带水,分开就分开,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插足。他很好,他比任何人都好。” 她爱过林致深,恨过林致深,可到现在其实是感谢他的,那些放肆的日子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会活成什么样子,也许也不会遇见陆沉鄞。 林致深需要梁薇,可他从来没爱过她。 这一生,他都不需要爱情。 他留下一句好,离开病房。 梁薇将电视音量调大继续看电视,好似他没来过一样,好似这几年都是梦一场。 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龙市,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了。 从两个月前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他了。 从她爱上他,得不到他,开始忘记他,到最后放下他,这一切不为人知,即使过程漫长而痛苦。 所以,她很庆幸遇见陆沉鄞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而他,对她也是这般情根深种。 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他出现的刚刚好。 梁薇看向手上的戒指,小小的钻石在阳光下光芒万丈。 第五十三章 住院一个月,陆沉鄞照顾的面面俱到,虽然躺在床上身子骨都泛疼,但梁薇气色着实好了很多,脸上的小细痕也逐渐淡化,只是纱布遮住的那道伤痕还在结痂,有时候发痒,半夜睡着后她会下意识的去挠。 一挠,第二天照镜子就是一阵懊悔。 可能因为年纪摆在那,梁薇格外注意自己的面容,边懊悔边和陆沉鄞说:“这能愈合好吗?我要不要去整整容什么的?又挠破了,什么时候能好啊。” 后来的几天晚上他都守在她身边,防止她挠疤。 梁薇早上醒来连续好几天都看到他趴在床上睡,一开始不懂,后来才知晓。 她说:“我不是小孩子,我现在晚上自己也在注意,控制自己不去挠。” 陆沉鄞笑笑,亲吻她额头随即起身去忙活早餐之类的事情。 男人的细心体贴无以言表。 他为了让梁薇恢复的快点,买了电饭锅,每天研究菜谱煲汤。 病房里空调暖和,他穿着灰色毛衣和牛仔裤一边盯着菜谱一边加佐料,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梁薇望着他的身影,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与美好。 梁薇打趣他,说:“这么好的手艺别浪费了,以后你可以在镇上开家餐馆,你掌厨我数钱。” 陆沉鄞知道她是开玩笑,于是附和道:“好啊,我掌厨你数钱。” 其实他的厨艺和梁薇比起来,总觉得不如她,女人烧的饭菜总归感觉更香一点,有种道不明的味道。 梁刚那边的衣食起居都有护工照顾,梁薇懒得管,也不让陆沉鄞去掺和,有几次陆沉鄞问她要不要端碗汤过去,梁薇不同意。 他知道她其实心很软,可是因为他差点连命都没了,本来就对梁刚憋着一口气,现在又怎么可能对他好。 不管梁薇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尊重她。 一天天过去,躺在病床不能翻身的日子实在难熬,她的手也有轻微的损伤,有阵子忽然就肿了起来,陆沉鄞每天帮她泡热水,揉捏按摩,后来喝了点药酒才慢慢消下去。等手能灵活动的时候,梁薇闲来无事和他玩手机游戏。 再后来,电视剧看腻了,游戏也玩腻了,可这屁股还是不能离开床。 梁薇望着窗外的天,还有那些高楼,即使知道外面是寒冬腊月,可她还是很想闻一闻新鲜空气。 她说想出去走一走,陆沉鄞不让。 翻了翻日历,已经是一月中旬。 梁薇说:“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过年了。” 陆沉鄞在剥核桃,白色小碗里已经堆了很多了。 陆沉鄞:“下次医生来检查我问问能不能出院。” 他把小碗递到梁薇面前,“吃吧。” 梁薇:“你别总给我吃东西,我觉得我最近好像胖了。” 虽说是病人,是动了手术的,是受了创伤的,但长期的卧躺和营养丰富的食物,梁薇长肉了。 “不胖,吃完这些我不剥了。”他擦了擦手,拿起大块的核桃肉仁喂她。 梁薇忽然摸他脸庞,说:“你瘦了很多。”脸颊清瘦了许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日子,他洗衣做饭,晚上要看她睡觉,白天照顾她起居,什么都是他在做。 “那等以后,你晚上多做些菜给我吃,帮我补回来。” 以后。 他下班回家,她做完晚餐在等他,菜肴不需要多丰盛,两个人够吃就好,她会给他多添一碗米饭,她会给他热一碗醇酒,她会给他多夹一筷菜。 他想遐想的以后也是梁薇所渴望的。 他们居住的地方可能并不繁华,他们可能并不富裕,但日子安稳,晨有朝露与阳光,晚有佳肴与爱人。 梁薇颤颤的嗯了声。 中午陆沉鄞接到李大强电话,梁薇在喝汤,见他接起电话瞧了她几眼,随后走到病房外讲电话。 李大强说:“你啥时候回来?都快过年了!合同也快到期了,你打算怎么搞?” “等梁薇能出院了我就回来。” 陆沉鄞站在走廊边上,窗户外面是另外一栋大楼,隐约能看清楚对面窗户里的病房模样,底下的树木只剩枯枝,寒风一吹,细枝颤抖。 李大强默了会,说:“她怎么样了?没啥大问题吧?你身边钱够不够?混小子,就这么屁股一甩跑到外地,工作也不要了,为了个女人真是昏了头了。” 虽然是责怪他,但李大强语气不硬。 “现在没多大问题了,只要好好养病就好。钱我自己有,舅舅,你...年后你打算去哪里?” “还没琢磨好,过完年再走。” 陆沉鄞捏着眉心,嗓音有些沉,“想好去哪里了告诉我,我以后来看你。” “行。她那医药费咋整的,她自己付的?” 陆沉鄞好久不发声。 李大强:“你说句话。” “她自己付的。” “她倒是有钱,我看她以后怎么对你,这种有钱人都没几个好心思!” 陆沉鄞不想把话题绕到这里,因为李大强并不了解梁薇,舅甥俩又扯了几句,电话被李莹抢去。 听到那几声哥哥,陆沉鄞笑了笑,语气温柔不少,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在学校得到小红花。 这通话电话也不算长,梁薇看了看时间,21分钟。 陆沉鄞进来,梁薇问:“你舅舅?” “嗯。” “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嗯。” 梁薇:“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时候能回去。”她看着他,又说:“回去后你工作怎么办,你不是说你舅舅外面还欠着——” 陆沉鄞帮她倒水,“工作可以再找。他的外债,以后我攒了钱可以寄过去。” 梁薇接过水却没喝,温热的水汽打在她脸上。 “陆沉鄞,你是不是一直压力很大?” 他摇摇头,温温的笑着。 梁薇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是个很有责任担当的人,他希望能帮李大强还一点债务,他希望能给她很好的物质生活,可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很难做到。 他坐在一边,背对着阳光,脸颊清瘦眼眸漆黑如墨,望着她的目光那般温柔。 梁薇视线从他的五官慢慢往下移,落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猛然间她灵机一动,眼睛都亮了起来。 再看向他的脸,这么俊朗的脸蛋如果不红真是可惜了。 梁薇喝了口水,说:“陆沉鄞,以后你掌厨我数钱。” 他一怔,“你想开饭馆?”这可不是笔小钱。 梁薇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她说:“等我们回南城,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段时间有时候无聊梁薇也会让他唱歌给她听,没了之前的别扭和推脱,他唱的自然,她听得享受。 之前没想到,也是刚才突然就意识到,她的男人要什么有什么,在这个直播兴起的时代怎么可能不会红。 她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毕竟之前在他人面前他有些羞涩也一直在推脱,梁薇不想让他心烦,所以没再提这个话题,只想过段时间到了南城再问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比较倾向于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她也会尊重。 陆沉鄞:“如果你真要开饭馆,那还是请个厨师吧,我不行。” 梁薇调侃他,“男人不能说不行。” 梁薇恢复的好,看他每晚搁睡在沙发上她也心疼,干脆让他和她挤一挤,病床也不算小,容下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起初他不同意,梁薇直言不讳,坦诚的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他还是不同意。 那晚,梁薇是这样把他骗过去的。 “我想和你一起看电影,我找到部不错的电影。”她指着手机说。 陆沉鄞一开始坐在边上和她一起看,梁薇说:“这样坐着多累,你躺我边上看吧。” 他半倚在床边上,手臂给她枕,她靠在他怀里,脸贴着毛衣,柔软而温暖。 梁薇忽然扯过被子给他盖上,说:“你别着凉。” 他穿着裤子鞋子,半倚在床上,怎么会着凉。 一部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梁薇缩在他怀里有些昏昏欲睡,他轻手轻脚的拿开手机试图下床,却被她勒的紧。 “就这样睡吧。”她说。 没办法,半推半就他就上了她的床。 他倚在最边上,尽量给她留出大的空间,梁薇受伤的是右脚,他睡在她左侧,这样就不会碰到伤口。 他抱着她,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睡吧,要枕着我还是——?” 梁薇:“枕着。” 她偏头看向他,他也转过头来看她,黑暗里隔着微弱的小夜灯灯光四目相对,梁薇的呼吸打在他下巴上,像羽毛似的挠人心扉。 梁薇仰起头,“再亲一下。” 陆沉鄞就轻轻吻了一下。 梁薇手伸到他裆部,伸进秋裤前开叉的裆里一把握住,内裤是纯棉的,很贴合肌肤,她轻轻揉套。 他上下牙抵在着,倒吸一口气。 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头重重的吻她,唇齿相依,舔砥撕咬。 但他不允许她挑逗他。 亲吻过后,他倒在枕头上,呼吸声浓重,紧紧拽着梁薇的手。 梁薇:“要不要?” 一如当初在仓库里,她也是这般挑逗他,勾引他。 陆沉鄞深深吸了几口气,说:“你还没好,不可以。” 梁薇:“用手。” “不用——嘶——”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覆盖上来。 她轻轻的说:“每次帮我擦身子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他其实没有忍,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罢了。 梁薇微微侧过上半身,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帮他。 陆沉鄞紧紧搂住她。 这次,他是真的忍的很辛苦。 他经不起梁薇的逗弄。 也许是很久没做,梁薇没套|弄多少下他就交代了。 外面寒风呼啸,床上两个人紧紧相依。 第五十四章 那天,梁刚忽然浑身抽搐晕厥过去,经过抢救,医生才发现梁刚是肝癌晚期,明确的告诉梁薇没救了活不过一个月。 梁薇没有半点悲伤,她也不需要任何安慰。 她和陆沉鄞说:“这就是报应。” 好不容易出狱,却迎来了生命最后的日子,这都是报应。 梁薇出院那天也帮梁刚办了出院手续,她没告诉梁刚肝癌的事情,打算把梁刚送去疗养院,让剩余的日子活得稍微轻松一点。 办完手续陆沉鄞回病房收拾东西却不见梁薇。 而隔壁病房传来很大的声音。 梁刚问她上次那个男人是谁,梁薇不想和他纠缠,干脆明了的告诉他会把他送到疗养院,她会承担所有费用,梁刚却追着她问那个男人是谁。 梁薇以为他说的是陆沉鄞,随口答了句男朋友。 梁刚突然像发疯一样挥着手喊道:“那个男人不可以!我不想坐牢了!我不想了!” 梁薇觉得他可能精神有点问题,也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 他一直重复一句话,他不想坐牢了。 随后似喃喃自语:“太苦了,太苦了,我不能再坐牢了...不能......” 住院的这段时间梁薇从未去看过他,也不曾关心过,她不知道梁刚很想见她一面,想问问那个男人是谁,可他就是见不到,这一个月每天噩梦连连,梦里都是那个男人的影子,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让他陷入深深的恐惧。 陆沉鄞站在门口,随后推着轮椅带梁薇出去。 他说:“你父亲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感觉精神上有点问题,要不要请精神科的医生看看?” 梁薇:“我看他眼睛挺有神的。” 出狱后嚣张跋扈,拉她一起寻死,能受什么刺激。 但也不能熟视无睹,两个人去找医生仔细询问梁刚的精神情况,医生说只是可能年纪大了,这场车祸让他受惊了,还没缓过来,需要细心照料。 梁薇联系了龙市最好的疗养院,等人来接。 她和陆沉鄞收拾好东西坐在梁刚病房等,护工给梁刚喂饭,他不肯吃,盯着梁薇和陆沉鄞看。 指着陆沉鄞说:“他又是谁?” 梁薇虽然有些不耐心,但还是答道:“男朋友。” 梁刚一怔,问道:“那上次那个断腿的是你谁?” 梁薇这才明白他之前盘问的男人是指林致深。 “是谁!”梁刚语气强烈。 梁薇垂下眼,瞥见陆沉鄞的鞋子,淡淡道:“朋友。” “他...叫什么?” 梁薇不回答也不理睬,任由他像个疯子一样嘶吼的问。 陆沉鄞对梁薇说:“真的要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的疗养院?梁薇,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有一天他过世你还是要处理后事,老人很容易出事,不如带回南城,安置在南城的疗养院怎么样?有事也比较方便。”他说的隐晦,其实指的就是梁刚肝癌晚期的事情,梁刚活不久了。 梁薇沉着身子,似乎在思考。 梁刚在监狱蹲了十三年,早些年他在外面工作身体就落下很多伤,如今更是不堪一击,再加上车祸股骨骨折,下半身等于瘫痪,他这个年纪的骨头伤口愈合得极其慢。 再看看梁刚如今有些疯魔的样子,梁薇甚至觉得他活不过半个月。 她拨了疗养院的电话取消名额。 梁薇说:“就带回南城吧,不用去疗养院,就住我那边。我腿脚不便正常也需要请人照顾,顺带了。” 隔天一早陆沉鄞包了一辆面包车回南城,梁刚躺在最后一排,他和梁薇坐在中间那排。 梁刚一路话也不说,像是坦然接受命运般的等死,他的眼睛不再有神,宛如一汪死水,他也不敢再问梁薇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 直觉告诉他,他逃不过。 到达南城下午四点,夕阳还留有余晖。 车子刚拐进小路,村里的狗通通冒出来吼叫,原本安静的小村子一下子嘈杂起来。 葛云听到动静想着是他们回来了,昨天陆沉鄞来电话说今天下午四五点到。 她擦了擦手,解下饭兜匆匆走出去,看见陆沉鄞正推着一个老人,梁薇拄着拐杖单脚跳着往里走。 路上石子多,梁薇这举动看得葛云心惊,她跑过去。 “伤成这样怎么不坐轮椅。”葛云扶住梁薇。 梁薇朝她笑笑,“没事,好的差不多了。” 陆沉鄞把梁刚推入屋内,转身回去搬行李,住院一个多月,大包小包都是些生活日用品,梁薇说没必要带回来,可那些盆啊电饭锅都是新的,他不想浪费就都带回来了。 葛云说:“万幸万幸,听到小陆说你出车祸真是心惊肉跳的。”她对梁薇很有好感。 客厅里的梁刚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葛云看他有些白发,也猜到这应该是梁薇的父亲,她不多言,将梁薇扶到沙发上说:“我去帮小陆搬东西,你坐一会。” 梁薇:“麻烦你了。” 葛云比她小一岁,但是十分老成,可能是生活阅历的关系,她那副瘦弱的身子骨扛起的东西让梁薇刮目相看,说话却温温柔柔的。 葛云笑着摇摇头示意她没关系,她转身出去瞥到梁刚的样子,沧桑的面孔。 她刚走出没几步忽然停住,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隐约还能听到屋里的对话。 梁薇说:“这是我的住所,以后你就住这里,我会请保姆来照顾你。” 梁刚其实是不愿意跟在她身边的,但他没有选择,梁薇态度很强硬,他也好奇对他嫉恶如仇的梁薇为什么现在对他这么关心。 梁刚鼻子出气冷哼,说:“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把我带在你身边干什么!我不用你管!” 梁薇神色平静,“你以后安安静静的待着就好。” 如果不是他活不长了,梁薇也不会把他带回南城,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处理梁刚后事比较方便而已,就像陆沉鄞说的,如果放在龙市,回头她还要回龙市为他操持后事,麻烦。 梁刚想起林致深,蜷缩着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又问:“那个瘸腿的男人会来找你吗?” “不会。” 梁刚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眼神闪躲,垂下头不再讲话。 梁薇觉有些异样。 站在外面的葛云慢慢往家走,她没有去帮忙搬东西,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有千斤重,夕阳下她的背影渺小而可悲。 回到家她继续择菜烧饭,让她清醒过来的是菜刀划伤她手指,不大不小的伤口其实最疼,她倒吸一口气眼泪就出来了,食指溢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她含在嘴里,满嘴都是血腥味。 李莹看到妈妈被切伤,扯她裤腿问她有没有事。 葛云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得水灵灵的,聪明又乖巧,她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抚摸李莹的脑袋,说:“妈妈没事。” 李莹抱住她,“妈妈你疼的都哭了。” 李大强回来就见母女俩抱在一起,他洗手,说:“哭什么?” 李莹:“妈妈被刀划伤,很疼。” 李大强睨了葛云一眼,“多大点事情,有什么好哭的,家里有创可贴吗?有的话就贴一张。女人就是麻烦,我从前被人追着砍都没掉过一滴泪。” 葛云擦了擦眼泪,不理李大强,继续做饭,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大强喝了口水,说:“刚把地租的钱交了,银|行卡里也没剩多少了。还有最后几批大葱,卖完咱们就走。” 葛云轻轻嗯了声,“小陆他们回来了。” “瞧见了。”李大强左手叉腰,“他一心扑在那女的身上,我看他现在没了工作怎么活。” 葛云没再回话。 梁薇把一楼最东边的空房给了梁刚,她让陆沉鄞把沙发摊开当做床搬到空房里。 梁刚这身体还是需要躺,长时间坐轮椅很容易导致骨头再裂开。 梁薇是被陆沉鄞抱上楼的,对他来说梁薇也需要好好躺着。 “你这楼梯很危险,你也不能下楼,以后有事叫我。”他说。 梁薇:“我需要请个保姆,怎么联系家政公司。” 陆沉鄞把她放在床上,“今天先休息,坐了那么久的车,明天我给你想办法去联系。你要住家保姆还是临时工那种?” “住家的吧,楼下还有空房,他随时需要人照顾,我腿脚这样也不方便。哦,对了,有空顺便去帮我在冥园里买块墓地。” 陆沉鄞蹲下帮她脱鞋,“别急,慢慢来。” 梁薇拉住他的手,“你工作怎么办?” “我明天去找。” “陆沉鄞......” “嗯?” “和我一样在网上唱歌怎么样?” 他浅浅一笑,“谁都不认识我,唱了也没用,我又不像你。” 见他似乎不是很反感,梁薇说:“可以先试试,等时间久了,认识你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有钱了。” 陆沉鄞扶她躺下,“嗯,听你的。但我明天还得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梁薇点头,“也对,直播这种也急不来,没有一个主播是夜成名的。” 梁薇想起欠林致深的,还有这房子的贷款,她觉得有些负债累累。 她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明天开始我开直播。” 陆沉鄞想起上次她穿的那条裙子,目光沉了沉,“你现在不能穿那种裙子了,腿不方便。” 梁薇勾起一抹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举起双手勾住他脖子,把他拉下,贴在他耳边,说:“以后不穿了,只穿给你看。” 两个人亲热好一阵才分开,陆沉鄞回家烧饭给梁薇吃,他看见葛云已经在烧了,说等会端点饭菜给梁薇还有她父亲。 李大强说:“你倒是像她一家的保姆。” 说到保姆,陆沉鄞问:“这里哪里可以请保姆?” 葛云坐在边上忽然问道:“梁薇要请保姆吗?” “嗯,她不能下楼,她父亲也需要人24小时照顾。” 葛云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紧,说:“要不我去帮忙照顾一下?等回头你们找到了保姆我就走。” 李大强:“你有毛病啊,闲在家里闲出毛病了?” 葛云低下头:“帮点忙也没什么。” 陆沉鄞说:“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我等会和梁薇说说,自己人也让人放心。” 李大强:“去她家白干活?脑子有病!” “舅舅,梁薇会给工资的。” 李大强手一挥:“随便你们,一个个脑子都有毛病。” 葛云的手越握越紧,紧到全身都在微微颤栗。 第五十五章 陆沉鄞睡在梁薇家方便照顾她和梁刚,晚上他和梁薇提了葛云来照顾一段时间的事情,梁薇一开始不同意,她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能让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照顾她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的起居。 陆沉鄞说因为是自家人,所以他在外面也会放心,他说葛云人很好也细心。 人好细心这梁薇是信的,不出所料的,梁薇提及给工资的事情。 陆沉鄞也没回绝,说:“是应该给点的。” 梁薇靠在他怀里,“你明天出去找工作,想好找什么吗?” “刚问了问舅舅,他说有认识的人,可以让我出去做小工,一天两百吧。” “小工?做什么?” 两人依偎在一起,小小的卧室温暖如春,平淡如水的对话更像是夫妻间的夜话。 陆沉鄞握住她的手,有意无意的揉捏她的手指骨,答道:“跟着去挖树,搞绿化的那种。” 梁薇的唇抿成一条线,静默片刻说:“那是体力活,很累。” 他长臂圈着她,她靠在他胸口,陆沉鄞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宠溺似的磨蹭了几下。 “男人不干体力活谁干。”他声音压得低。 她说:“那你干过哪些体力活?” 他理所当然的说:“种地。” 梁薇:“还有呢?” 陆沉鄞思量半天实在想不出。 梁薇捏了记他的腰肉,硬邦邦的,几乎捏不动,这点力道就跟挠痒痒似得,他没多大疼痛感,但确实有点痒。 “别碰腰。”陆沉鄞抓住她的手,补充道:“腰和耳朵,不能碰。” 梁薇知道这两处是他的敏感处,她使坏,故意仰头去舔他的耳垂。 陆沉鄞顾虑到她腿,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只能忍着由她胡作非为。 他边忍边说:“梁薇,明天给你买糖吃,要吗?” 又是含沙射影的在说她,梁薇已经不在乎了。 她头靠在他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吐露在他肌肤上,梁薇撩起他的衣服,五指触碰到他腹部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腹肌若隐若现,指尖滑过肌肉纹理曲线,从上往下,撩过稀疏的毛发,慢慢再往下。 陆沉鄞不阻止她,眼睛盯着她的手。 眼看着快要伸进去了,她忽然收手,说:“你明天几点起床?” 陆沉鄞揽紧她,“五点。” “五点,天还没亮。那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四五点吧。” “中饭呢?” “那边会留饭。” 梁薇手搁在他腹肌上,说:“辛苦了。” 她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抬眸看他,陆沉鄞喉结滚动,按住她的手往裤子里面带。 “你别总撩拨我。”撩拨了还不给弄。 他说的急切,似乎很难耐。 其实自从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做|爱的次数并不是很多,虽然有段时间夜夜笙歌,但实在不算多,再到现在她出了车祸不能碰,这段时间他也很累一直不曾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包括给梁薇洗澡换衣服,但一个初尝情|欲的男人禁不起一点挑逗,可她偏偏总喜欢撩他。 梁薇手轻轻握拳,故意不去握住。 他带着梁薇的手去贴合,“别闹。”他想让她去触碰。 梁薇嘴角噙笑,“很难受吗?”她说的轻飘,更像是戏弄。 陆沉鄞扣住她脑袋深深的吻她,有点无奈又有点咬牙切齿,“梁薇,等你好了——”他话说一半,剩余的半句梁薇能从他深邃的眼眸里读懂。 她傲起下巴,“我等着。” 陆沉鄞皱眉笑着,她就认准现在他拿她没办法。 “别闹了,帮帮我,梁薇,帮帮我.....”男人放低语气,沙哑到极致的嗓音满是情|欲。 她带给他欢愉,而他也试图给予她享受。 他埋在她脖颈处亲吻,大手温柔的捧着她脸颊。 梁薇眼神涣散,喉咙里溢出轻轻的呻.吟声。 她说:“好刺激......” 在不能做|爱的情况下寻找一丝慰藉,小心翼翼却忍不住为之亢奋。 黑夜寂静,可总有人试图在黑暗里寻找微光,哪怕是一闪而过,只要能温暖人心就足够了。 这场缠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两个人的极点都来的很快,他经不起梁薇一点点的逗弄,很快就交代了,而她也是这样。 梁薇说:“女人也干体力活的。” 上下滑动这个动作,很累人。 陆沉鄞在帮她擦手,梁薇躺着看他,他头发长长了,开始留不同的发型了,额前细碎的发微微垂下,灯光照在发上投下一片剪影,显得他眼眸更幽深了。 她躺着的床柔软而舒适,屋里的灯光温暖而敞亮,就连房间里的空气都是好闻的,她又瞥到那一排落地窗,当初她站在那里和他说,希望有一天醒来能她的爱人能从身后抱住她,而外面正好是灿烂的阳光,而后有一天真的就实现了,那个人正好是他。 梁薇视线又转回他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那天我以为我要死了,我想着我死了,你会是什么反应,你会很难过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即使你已经求婚,但我总想着你到底有多爱我。” 他手一滞,抬眸看见梁薇眼底一片温和。 她说:“你那天说你会终身不娶,我挺满意这个答案的。说真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幸福一辈子。” 她一点也不遮遮掩掩,就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梁薇:“说是自私也好,占有欲强也罢,我就希望你只爱我一个,这辈子就爱我一个。” 陆沉鄞吻她额头,低低的笑着。 梁薇对他的占有欲对来说是幸福的。 就像上次她说如果他离开她,那么就都不要好过。 他很开心,换句话来说,他在梁薇心里的位置很重要,她对他很执着,她认定了他。 而他,也是如此。 这样明确肯定的心意能抵挡一切苦难。 梁薇说的很认真,可他一直在笑,漆黑的眸子里倒影是她,梁薇被盯的不自在,抬手狠狠打了下他肩膀。 “我说话你没听见?” 陆沉鄞抚摸她的脸庞,“嗯,听见了。” “这辈子,我就只爱你一个。”黑夜里,他宣示。 她勾着他脖子往前勒,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那是梁薇这辈子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的一句话。 她讲话的气息扰得他耳朵痒,心也痒。 第二天一早醒来,陆沉鄞嘴角也还是弯的,没人知道他乐呵了一整晚,这也是一个多月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他下楼看梁刚,他在熟睡。 葛云一早上镇买菜烧好饭,也给梁薇他们准备好了早饭。 陆沉鄞说:“老人要是想上厕所就扶他去卫生间。” 总归是男女有别,他不想葛云为难。 葛云淡淡一笑,“没事,我能处理好。” 李大强刚起床,他很反对葛云去当保姆照顾那对父女,又是好一通嘀咕,转而对陆沉鄞说道:“你赶紧给她找个保姆去,再过段时间我们就走了,谁给他们擦屁股。” 陆沉鄞嗯了声,吃完饭按照李大强给的地址走了。 李大强对葛云说:“我争取这两天尽快把剩余的大葱割完卖掉,早点走。” 葛云放下碗筷,她吃的不多,说:“不用这么急,割多了卖不掉就浪费了,年后再走吧,不然赶上春运,也不方便。” 李大强冷哼一声,“之前吵着闹着要走的是你,现在倒放宽心了。” 葛云起身收拾碗筷,不再多说。 早上七点她热完饭菜端去给梁薇。 她第一次上楼,屋里的装潢让她浑身自不在,光亮的地板能看见她的倒影,她低头能看见自己卑微的样子,而这个别墅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豪华珍贵,那是她这辈子都触摸不到的。 梁薇撑着拐杖,洗漱完在敷面膜,黑面膜把葛云吓一跳。 “简单的饭菜,不知道你合不合胃口。”葛云端着饭菜不知道该放哪里。 梁薇:“放书桌上吧,谢谢你了圣邪龙牧尊。”她走近一看,“这是你上次送我的腌菜吗?味道很好,我很喜欢,你上次送的我已经吃完了。” 葛云抿唇微微笑着,“就是很普通的腌菜,你要是喜欢我那边还有。” 梁薇坐下扯掉面膜,打算吃饭,“听说你也是龙市人。你别站着,坐啊。”她指了指化妆台配套的椅子。 葛云缩手缩脚的坐下,瞥见梁薇的化妆品,她垂下头,嗯了声,声音细如蚊声。 “龙市哪里人?”梁薇吃了口腌菜,味道很好。 葛云张口却忽然停住,停顿了几秒答道:“萧汕的。” “奥,那里的啊,可听你口音和我家乡的倒是挺像。” 葛云:“都是龙市的,本来就是一个口音。” 闲聊没几句,葛云站起来,“你父亲还没吃饭,我给他喂饭去。菜还热在锅里呢。” 梁薇随即意识到,葛云准备了不同的饭菜,也许是考虑到老人的关系,就如陆沉鄞所说,葛云是个细心的人。 梁薇:“你不用给他准备什么好的饭菜,大家吃一样的就好。” 葛云一直笑着,温润的如同一块美玉,“我做了蛋羹,想着老人吃这个比较软一点,也好下饭。” 梁薇道了句谢谢,她把一个白信封塞给葛云。 “这是一个星期的工资还有饭菜钱,我尽量在一个星期里找到保姆。真的很感谢你。” 葛云推辞几下也就收下了,她脸有点红。 梁薇觉得她是个面薄的人,为了缓解尴尬扯了点李莹的事情。 两人交流起来倒也算合拍。 葛云回去把信封往桌上一扔,端好蛋羹和米饭面无表情的往梁薇家走,她走的很稳甚至很用力,每一步都很坚定。 走进去时,梁刚正视图自己起身,他看到葛云伸手寻求帮助,“扶我一把.....” 葛云站在门口盯着他看,站了好一会。 她吸了一口气,把饭菜放下,去扶他,“想方便吗?” 梁刚点头。 葛云把他推到一楼的卫生间,梁刚很难从轮椅上站起来,葛云架着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又脏又浑的气味,令人作呕。 她咬牙强撑着他。 饭是梁刚自己动手吃的,葛云就站在一边等他吃完。 他动作不利索,吃的慢,她就亲眼看着他一口口的吃掉那碗鲜嫩的蛋羹。 走的时候葛云说:“等会我来照看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淡淡的口吻。 她关门的时候冷风从细缝里流进,梁刚打了个哆嗦。 第五十六章 冬日的阳光最温暖舒适,下午梁薇和葛云坐在院子里,墙壁挡风,两个人晒太阳闲聊,正值周末,李莹也在家,小孩子离不开母亲,跑到葛云身边趴在她身上。 葛云戏说:“你羞羞脸吗?这么大了还缠人。” 梁薇握了一把糖给李莹,这些糖和零食还是上次陆沉鄞买的,她一向不太爱吃零食,就都剩在那边了。 梁刚躺在东边的屋子里,葛云透过绿色的玻璃窗能看见床。 她剥开一粒糖喂给李莹,朝梁薇问道:“你父亲和你怎么会......” 出车祸这事陆沉鄞没和他们细说,只是说梁薇和她父亲关系不是很好。 葛云余光瞥梁薇看她神色,梁薇眯着眼享受阳光的沐浴,神情自然。 梁薇也剥了颗躺塞进嘴里,温和道:“说来话长,路上起了点争执,和大卡车撞上了。” 葛云:“现在车祸太多了,开车一定要小心,再怎么起口角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梁薇拨弄着小小糖纸,阳光下糖纸泛着五彩光泽,她淡笑了声,“他就是想死,现在也随了他的愿了......”后面那句话她说的声音很小,葛云没听仔细。 葛云说:“怎么会有人想死呢?” 梁薇:“他本来就该死。” 葛云抬头被阳光照的眼睛都睁不开,她的脸被晒的红扑扑的,皮肤有些粗糙,不似梁薇,脸蛋细腻光滑,长时间的操劳可以让女人迅速老去,葛云蜷着双手试图能寻找一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她柔柔道:“你父亲是做了什么事吗?” 天空湛蓝,白云飘飘,万籁寂静,突然远处一声不知名的吆喝打破这个画面。 梁薇低头将糖纸折成千纸鹤,“坐了十三年的牢。”她不想说出那件事,只用坐牢替代他的罪。 葛云长长的嗯了声,“十三年,能赎清他犯的罪?” 梁薇:“就算是一辈子他也不能赎罪。”她把李莹招过去,将千纸鹤送给她。 葛云拉住李莹,说:“拿了别人东西要说什么?” 李莹捏着千纸鹤,似乎十分喜欢,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葛云说:“你现在准备养你父亲?” “也不是养,就让他这段日子稍微过的舒心一点吧。” 葛云弯起眼睛笑得很好看,梁薇这才发现她其实长得很清秀,五官也是,可能不保养所以看上有些苍老。 葛云扯开话题说:“小陆这两天挺晚回来的吧。” “嗯,那工作很累。” “我也不知道他舅反对什么,虽说家庭条件方面确实存在差异,你们可能不合适,但我觉得你不是看着钱的那种姑娘。” 糖在口里融化的很快,梁薇被甜的有些牙齿疼,她笑着说:“陆沉鄞他很好。” 葛云:“我嫁给他舅的时候他就跟着了,这几年相处下来,虽然没啥钱,但人确实好的很。他不像他舅舅,脾气很好,人也细心,招人喜欢,小莹对他可亲了。” 梁薇轻轻嗯了声,漾着淡淡笑容,看起来幸福至极。 葛云瞥了她一眼随即挪开视线,阳光忽然被云朵遮住,没了阳光一下子就变冷了,这就是冬天,温暖是短暂的,寒冷才是本质。 这天也是奇怪,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到傍晚的忽然起风下雨了,一瞬间温度就降了十来度,突如其来的温差让人倍感不适。 梁薇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远处的景色,空旷的田野只有大片的枯树林,风一刮,电线杆似乎都在摇摆。 她打了个电话给陆沉鄞,他很久才接。 梁薇听到他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风吹过留下呼哧呼哧的刺耳声。 他喘着气,有点急,问梁薇怎么了。 房间里打着空调,很温暖,梁薇想到他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有些心疼。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外面下雨了,还要做到很晚吗?” 陆沉鄞:“嗯,突然就下雨了,这边还有两车没装完,估计要很晚,你早点睡。” “你......”话到嘴边梁薇改了措辞,“你自己当心点,别受伤。” 她本来是想问他冷不冷,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可转念一想他总归会说不冷,事实是他很冷,总归是这样。 这几天他回来的晚,梁薇会给他留灯,客厅里亮一盏,二楼小厅里亮一盏,房间里亮一盏,她晚上做直播睡的也晚,有时候刚眯上没一会他就回来了,听到动静看到楼下没了灯光她就知道他回来了。 直播的效果没以前好,有人说想看她穿性感的衣服,可梁薇就是穿居家睡觉唱歌,不化浓妆也不做头发,有人说她这是转型了,从御姐变成清纯|学生妹了。 之前网上的谣言已经淡下去,网络总是这个样子,网民插完一刀就走,也不会记得自己带给别人多少伤害,总以为自己的三观是正确的,自己的想法是正确,与之不同的都是不对的。 梁薇想起陆沉鄞说改天也试试,她正了正麦,说:“改天让我男朋友来唱一唱怎么样?他的音色比我好。” 此话一出,弹幕瞬间比刚才多了五倍,白字成行滑过,看的人眼睛花。 有人说:你男朋友是不是那个总裁? 有人说:女神居然有男人了! 有人说:你们上过床了吗? 有恶言恶语也有甜蜜祝福和鬼哭狼嚎。 这行做久了,她能自动把那些坏话过滤掉。 梁薇看着弹幕淡然一笑,说:“我男朋友很帅。” 这句话炸出不少妹子,直呼想一睹真容。 梁薇吸女粉的原因是,她没整容,有唱功,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厚爱成婚。 梁薇:“改天等他有空了,我让他来唱。” 她直播只开两个小时,晚上六点到八点。 葛云敲了敲她门,她直到梁薇在工作,她手里端着饭菜,梁薇接过,边吃边和网络那头的人闲聊。 有人说:你吃的那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 梁薇:“是朋友做的,肉沫茄子,红烧肉,鱼汤。”说完她看向站在门口的葛云,感谢的一笑。 朋友二字让葛云眼睛睁大,她望着她,眼眸幽深,欲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转身下楼。 葛云的手艺很好,可能因为都是龙市人,她做的饭菜很合梁薇胃口。 有人说:主播你少吃点,胖了就不再是尖下巴了。 有人说:恕我直言,主播已经胖了很多了。 葛云去梁刚房间的时候梁刚正趴在床边上呕吐,中午吃的饭菜吐了一地,满屋的酸涩味,味道呛人。 她平静的看着梁刚,等他吐的差不多了,去外头拿拖把拖地,顺便给他拿了个盆。 “等会想吐就吐这里。” 梁刚伸手想抓她衣服,葛云往边上一让,他抓了个空。 “毛巾......给我......毛巾......”梁刚最近连讲话都不利索了。 葛云拿毛巾给他,也不帮他擦。 梁刚:“你是什...什么保姆,会不会......会不会伺候人......” 葛云背对着他,终于把污秽物清理干净,她握着拖把柄开始觉得自己的双手都是臭的。 整理完,她喂他吃饭,梁刚却摇头说吃不下。 葛云难得和他说话,说:“不吃饭没力气,你老了,很容易出事的。” 她把豆腐拌在饭里,喂梁刚,“吃几口也好。” 一碗饭梁刚吃了三分之一,他实在吃不下。 梁刚:“我肚子不舒服......你告诉梁薇......让...让她带我去医院看看。” 葛云:“你只是水土不服而已,就忍忍吧。” 梁刚来火,觉得这个保姆听不懂人话,他想发火,胃里却像火烧似的,翻江倒海的感觉又袭来,这一吐,刚才吃的饭都吐在了被子上。 葛云:“我给你洗被子去,你好好待着。”她扛走梁刚的被子,剩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冷的发抖,想大声喊却偏偏没力气。 外面风大雨大,有几道闪电闪过,在冬天似乎很少见到闪电,葛云在一楼的浴室里洗被单,被那白光吓一跳,随即苦笑起来。 “如果老天爷真要劈人,希望您能长长眼睛。”她说。 七点四十五分左右,葛云上来问梁薇要新的被褥,说梁刚弄脏了被子,老人没被子盖。 冻了一个多小时的梁刚早已浑身僵硬,当葛云把被子扔到他身上的时候他骂不出什么有力道的话只能用那双老眼瞪着她。 葛云帮他掩好被角,轻轻的说:“没被冻死就已经很好了。”她说的很轻很柔,就像是藏在黑夜里的一把刀,明明不见踪影却能让人毛骨悚然。 八点整,梁薇准时关直播,本来是早就关了,因为有闪电,可后来没再有了。 这天气,十分怪异。梁薇甚至觉得那白光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撑着拐杖回卧室,刚躺下卧室的灯啪嗒黑了,她望向窗外,楼下也没灯光了。 梁薇开手机手电筒,摸索着起来。 风带着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宛如古代战场上的千军万马。 她按了按灯的开关,没用。 外头轰动突然一个雷,白花花的闪电一闪,仿佛能劈到人身上,梁薇被突然的雷声吓一跳,她握紧拐杖往外走,停在楼梯口,她没办法走下去,下午去晒太阳还是葛云扶她下去的,很费劲。 “葛云,你在吗?”梁薇那手电筒往下照,手机的手电筒不是很亮,根本看不清什么。 底下没人回应。 梁薇又挪到阳台上,院子里漆黑一片,陆沉鄞的家里倒还有灯光。 可能是电闸跳了。 “葛云——葛云——”梁薇朝底下喊了两声,她似乎不在梁刚的房间。 梁薇见没人应答想着还是回卧室睡觉吧,等陆沉鄞回来了再说。 她刚走到小厅,便听见什么嘶嘶嘶的声音。 她止住脚步,仔细一听,确实有那声音,不像是外面的。 外头一道闪电亮过,一瞬间照亮整个小厅,只见楼梯口那里有一条黑蛇半之直着身子面朝梁薇,边吐信子边微微摇动。 梁薇心一惊,她抿住唇让自己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即使亮光一刹那的闪过,但她十分确定自己没看错,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活生生的蛇,它漆黑的眼睛像是无底洞。 周围寂静,细微清晰的嘶嘶声吐露着危险的气息。 梁薇脑子乱作一团,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蛇,为什么蛇会在她家里。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那时候陆沉鄞说,前面那个老仓库里有蛇,他以前还抓到过,还拿去卖了。 又是一个闪电,蛇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梁薇也不曾动过。 她慢慢把手伸到后面,凭感觉解开手机锁,试图拨陆沉鄞电话。 第五十七章 她不确定那蛇有没有毒,照理来说南城是没有毒蛇的。 因为是触屏手机梁薇找不准,她这个新号码里拨过的电话只有陆沉鄞与葛云,按下后能听见隐隐的嘟嘟声。 蛇的嘶嘶声越来越近,梁薇绷紧身体,胳肢窝夹着拐杖,她单手握紧拐杖。 突然,小厅的灯亮了起来,蛇就在她几步之遥,它忽然停住边吐信子边扭动,像是在观察什么。 梁薇不敢轻举妄动。 她也不懂蛇的品种,只是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蛇,没毒。 楼梯口葛云突然蹑手蹑脚的走上来,她做嘘的手势示意梁薇别出声。 她突然上前准确压住蛇的头部,捏住七寸,迅速拎起蛇尾吊起来打结。 葛云说:“没毒的。” 梁薇只有小时候去田里玩见过蛇,后来再也没有了,不管是有毒没毒这种生物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要用什么装起来吗?”梁薇问。 葛云:“不用,等会我拿去杀了。刚刚电闸跳了,我去开后上来找你,就听见蛇的声音,以前住仓库的时候经常能碰见蛇,我见惯了。” 短短几句话却包含着许多信息。 梁薇:“谢谢,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葛云摇摇头,捏着蛇下楼。 她从前住过仓库?像她别墅前那种用来放置稻草的仓库吗?她的生活似乎十分艰辛。 梁薇捂着胸口,还有些惊魂未定。 葛云下楼后拿刀剁死了蛇,蛇血溅了一地,就连厨房的冰箱微波炉上都溅到了,她一刀剁的比一刀很,到最后蛇成了碎肉。 她把蛇肉装在保鲜袋里扔在一旁,随后开始擦洗那些血迹,她不能弄脏梁薇的厨房,多么高端华丽的厨房。 陆沉鄞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外面还在下大雨。 梁薇思来想去睡不着,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她起床去楼梯口等他上楼,站在那里还是有些不寒而栗,一个小时前还有条蛇爬在那。 雨水从他发上滴落,裤脚也在滴水,整个一水人。 他抬眼看见梁薇,“怎么还没睡?” “有些睡不着,你怎么湿成这样。” 他径自走进卫生间,“一晚上都在挖坑种树,大家都是冒雨干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下雨了。” 梁薇一瘸一拐的也走进卫生间,他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湿漉漉的衣物堆在地上。 他已经习惯在她面前赤身裸|体了,不像以前,经不起一点调侃。 梁薇给他开浴霸,关上浴室门。 “你先擦一擦。”梁薇给他干毛巾,随后想帮他去放热水却被陆沉鄞握住胳膊。 他拉着她让她坐在马桶盖上,梁薇视线正对着他毛发浓密的某处,下面那软绵的一坨即使疲软着也是壮观的,茂密的黑毛越往上越稀疏,浴霸橘暖色的灯光下,他的腹部肌肉看起来格外结实有力。 陆沉鄞:“我自己来就好,你别乱动,这里有水地滑。” 他把白毛巾挂在脖子上,站在洗手台前漱口,梁薇挪开视线,说:“刚刚家里有蛇。” 陆沉鄞动作一滞,嘴边上还留着牙膏的白沫,他扭头看向梁薇,“蛇?怎么会跑家里来?抓住了吗?你没事吧?”他心里一紧,跨步到梁薇面前,弯腰去查看她身上有没有被咬。 梁薇有些哭笑不得,他那坨东西就这么一直晃在眼前,虽然见了无数次了,可说正经事呢。 他一弯腰贴近她,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梁薇能嗅到他皮肤上散发的男人味道。 “有咬到吗?” “没有。”她视线一转,看到陆沉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有血迹,手背上有好大一条口子。 她拉过他的手查看,“你这怎么弄的,被什么划伤了吗?” “搬树的时候被树枝划了,没事。”他拍拍她的手,转回去继续刷牙,“那蛇后来你怎么弄的?” 他侧面对着她,梁薇看到他紧绷结实的大腿线条,小腿腿毛浓重,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臂青筋明显,肌肉有力,这身材和这长相怎么看都是归于小鲜肉那类的,可他比同龄人成熟稳重,他宽阔的双肩即使年轻却能扛起一切。 “葛云抓的,她似乎很熟练。” 陆沉鄞点点头,“没事就好,这里没有毒蛇。” “就是有点不懂,那蛇怎么会游到二楼来。” 陆沉鄞洗了把热水脸转头却发现梁薇呆呆的望着他,眼神几乎是痴迷的状态,他嘴角难掩笑意,说:“坐在这等我洗澡还是回房间?” 梁薇拄着拐杖起身,“你洗吧。” 陆沉鄞却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梁薇:“你不冷?” 他忽然抱住她,轻声说:“这几天我总有种错觉,总觉得我们已经结婚了。” 她等他下班,为他留灯,为他担心一日三餐,如果说当初的梁薇是有棱角的,那么现在似乎被他消磨的差不多了,她的温柔她的体贴都渐渐显露出来。 他脸颊上都是水,蹭的梁薇耳边的发也湿了,裸着的身体炙热温暖,他紧紧抱着她,梁薇穿的珊瑚绒睡衣,十分柔软,隔着厚实的睡衣他依然能感受到梁薇的细腰,那么不盈一握,她总以为自己长肉了,其实没有。 梁薇伸手抚上他的背,她的手有点凉,贴在他背上陆沉鄞倒吸一口冷气,梁薇笑着,依旧在抚摸他的背脊。 她说:“只不过是一张证书的事情。”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她想要的不多,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他想娶梁薇,即使她说不要办婚礼,可是这一辈子就只有一次,他还是想让她可以留下美好的回忆,所以他要努力赚钱。 陆沉鄞想到医院的费用,眼眸忽然暗了下去。 梁薇不提那个人,虽然他信任她,可是...... 他总觉得心里有块小疙瘩,时不时被磨得刺痛。 他说:“明天如果下雨就不能出去工作,你教教我那个唱歌的吧,我试试。” 梁薇:“好啊,你别有负担,就当做是娱乐消遣。” 梁薇想过,就算陆沉鄞一个月工资仍然是两三千,她也不会觉得苦,她可以攒点钱,以后开家店,让他去经营。 以前她开直播是开着玩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没个正形,别人能月入百万,她就拿个几万花花。 两个人各怀心思,虽不明言但都是为了对方。 他吻了吻梁薇进去洗澡。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雨,陆沉鄞穿着四角内裤靠在落地窗边上抽烟,天阴沉的很,前面那些泥坑积水严重,通往仓库的泥路都快要被水淹没。 他烟瘾不重,只有烦心的时候才会想起抽几根,梁薇烟瘾比他重,抽烟似乎已成为习惯。 一支烟抽完,他微微拉开窗户通风,冷风灌进来打在他身上,寒意深深,他回到床上躺在梁薇左边看手机新闻。 梁薇被噩梦惊醒,背后一身冷汗。 她分清那是梦境之后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梦到那条蛇了。” 陆沉鄞握住她左手,说:“小时候听人说梦到蛇似乎是有什么征兆的,我查查。” 半分钟之后,陆沉鄞笑得很有深意,他看着梁薇不说话。 梁薇:“你查到什么?凶还是吉?” 陆沉鄞:“网上说,梦到蛇是欲求不满,性|欲旺盛......”说完他把手机递给她看。 梁薇掐了把他腰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陆沉鄞:“嗯,网上的说法也不可靠。” 梁薇见他还在笑,瞪他:“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陆沉鄞:“好好好,不笑了......” 小小的嬉闹过后梁薇说:“今天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不出去了吧?” “嗯。” 她和他十指紧扣,“那让葛云休息一天吧,她还要带孩子。” “好,我今天顺便去附近找找有什么家政公司。” 早上六点,陆沉鄞起床去自己家,刚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愣住了。 楼底下五扇玻璃窗上都被涂了红油漆,写着几个大字:去死吧!去死吧! 油漆味道飘在空气里,就算是雨水也冲刷不走。 陆沉鄞赶忙用拖把去擦,油漆已经干了,因为是雨天干的不是很彻底,但也擦不掉。 他不想让梁薇看见。 李大强出门去看看大葱有没有雨淋坏,正巧瞥见陆沉鄞在捣鼓着什么,他撑伞走到梁薇院子里,这才看清陆沉鄞在干嘛。 李大强也被这红油漆吓一跳,“这是得罪谁了?” “不知道。”陆沉鄞怎么擦都擦不掉,只是有些糊。 李大强说:“我这几天人都瞧不见你,想说两句话都不行。还没几天了,也快过年了,和舅舅过个年吧,过完年我再走。” 陆沉鄞跟在他身边十来年,他是很喜欢这个侄子的。 陆沉鄞点头答应。 李大强看他擦的费劲,说:“别折腾这没用的了,哪这么容易擦干净,去镇上问问油漆怎么除,买点什么药水回来再擦。”他站在屋檐下点了根烟,又说:“她爸住楼上?” 陆沉鄞放下拖把指了指李大强身后的房间,“住那间。” 李大强倒想看看葛云这几天忙里忙外照顾的人什么模样,窗帘没拉紧,李大强额头贴着玻璃窗,手遮在额前往里窥探,那床上躺着个男人,似乎奄奄一息。 李大强:“这人...是不是快死了啊。” 陆沉鄞:“嗯,你小点声。” 李大强眼一眯,看清那人的面孔,他的瞳孔陡然放大,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陆沉鄞看他面色不好,问道:“怎么了吗?” 李大强牙齿都在哆嗦,烟没咬住,掉在地上,被雨水浸湿,烟很快就灭了。 他像个木雕一样正愣着,也不回话,眼珠子转的像车轱辘。 “舅舅?” 李大强蹙眉,“你别吵。”他抖着手微微颤颤的摸向裤裆又掏出根烟,点燃。 沉静了好半天,李大强说:“这都是孽缘啊,作孽啊。” 陆沉鄞听的一头雾水,“舅舅你在说什么啊。” 李大强忽然想起什么,抓住陆沉鄞的胳膊问道:“上次来找梁薇的那个开汽车的有钱男人有再来过吗?我记得没有,是吧,那人没来过,是吧?” 陆沉鄞想到林致深神色也渐渐淡下去,沉沉的嗯了声。 李大强刚松一口气,就听见陆沉鄞说:“但梁薇在龙市医院的时候他似乎来过。” 第五十八章 梁薇本还有些倦意,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手机响了,她这个新手机号几乎没告诉过别人,包括周琳他们,鲜少有电话或者短信。 她划开一看,是快递短信。 出车祸以后她没在网上买过东西。 梁薇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听到楼下有讲话声,拄着拐杖走到阳台上喊陆沉鄞。 陆沉鄞在询问李大强缘由,李大强只是摇着头,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听到梁薇声音他生怕被她看到玻璃窗上的东西,也不再问李大强,放下拖把上楼。 李大强撑着伞走进大雨里,苦笑般的呢喃道:“欠了的总要还,总要还......” “外面在下雨,你别到阳台上去,地上都是水。”陆沉鄞扶过梁薇关上阳台门。 梁薇把手机短信给他看,“我没有买过东西,这个手机号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陆沉鄞看到短信内容慢慢沉默了下来,他和梁薇对视一眼,都不由而同的想到上次的快递。 梁薇:“你今天去镇上吗?如果去的话帮我拿一下吧。”她不怕这些东西,只是猜不到会是谁,直觉告诉她不会再是陈湛。 陆沉鄞想着楼下的红油漆,思量后说:“去的,等会要去买点东西,顺便问问家政方面的事情。你别担心。” 他让梁薇再睡一会,随后下楼继续去清洗玻璃。 打算去镇上买菜的葛云看见陆沉鄞在那边忙活,也听李大强说了红油漆的事情,她撑伞跑来说:“用水擦不掉就用汽油擦。” “汽油?”陆沉鄞对这方面不懂。 葛云:“嗯,汽油。不过...怎么会被泼红油漆,昨晚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梁薇知道吗?” 陆沉鄞:“她不知道,不打算告诉她,上次......”他顿了顿说:“我昨晚回来的时候窗上也还没有。” 葛云说:“要报警吗?可惜这边的路没摄像头。” “不报警,你别和梁薇说,我不想让她烦心。”陆沉鄞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去镇上,他掏钱给葛云,“你帮我买捅汽油吧,顺便帮我去中通拿个快递吧,编号191。” 葛云反复确认好编号后骑着电动三轮车去镇上,雨渐渐变小,她开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是茫茫细雨,密密麻麻的雨打在她脸上,眼睛都被糊的睁不开,她却开的十分快,握着三轮车把柄的手微微颤抖,被风吹得指尖发白。 这天越来越冷,似有下雪的预兆。 梁薇靠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在拨号页面里输入一串手机号最后删除,又输入又删除,如此反复,最终还是没拨出去。 不到七点葛云就回来了,她匆匆忙忙把汽油和快递给陆沉鄞后想回去给梁刚和梁薇烧饭。 陆沉鄞说:“今天你休息吧,我在家,我来照顾就好了。” 葛云有点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来吧,你先把这个清洗干净,别让梁薇看见。我拿了梁薇钱,应该把事情做好的。” 陆沉鄞一心扑在擦油漆上,没在意梁刚那屋。 早饭很简单,葛云给梁薇煮了红薯粥,陆沉鄞让她端上去,他身上都是汽油味和油漆味。 葛云上楼的时候梁薇正坐在梳妆台前涂乳液。 “陆沉鄞呢?” 梁薇就是随口一问,哪知葛云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梁薇揉搓手背的动作渐渐停下,葛云把粥端到梳妆台上。 梁薇:“他不在吗?” 葛云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在楼下呢,他......” “他怎么了?” 葛云:“就是在忙呢,你先吃,我给你爸爸端饭去。” 模样古里古怪的,梁薇起初没放在心上,一碗粥吃完才觉得不对劲,虽然和葛云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还算是对她有所了解,葛云这人脸皮薄,什么事都藏不住,单纯的很。 葛云给梁刚做的是白粥,配的是一碗香喷喷的炒肉。 梁刚近日胃口极差,人一下子就消瘦不少,葛云把饭喂到他最前他也吃不下。 他说:“我肚子...难受......疼......” 葛云把肉拌在粥里,喂他,“吃点吧,补身体。” 梁刚闻到挺浓的腥味,皱眉别头,他不想吃。 葛云:“这是蛇肉,补身体的。”她说的平缓。 梁刚是一口都吃不下,葛云没办法,只能把早饭端走,陆沉鄞看到纹丝不动的饭菜询问情况。 葛云轻轻摇着头,说:“他这几天似乎都没胃口,还呕吐。” 陆沉鄞想着梁刚是肝癌晚期,病重身子差也是正常的事情。 玻璃窗被他擦的很干净,只是气味很重,陆沉鄞用水冲洗好几遍后才放下心,他看着脚边的快递,拿起掂量了几下,很轻,和上次的那个几乎是一样的重量。 他拿上楼给梁薇,梁薇不在卧室,也不在小厅。 走到阳台上一望,梁薇在东边的转角处,那个视野,往下望可以看到楼下朝东房间的窗户,被泼红油漆的其中一扇。 梁薇似乎不吃惊,淡淡的问道:“怎么不告诉我?” 陆沉鄞抱她进屋,“怕你担忧。” 梁薇:“这里,我没得罪过谁。” 他和梁薇坐在床边上,陆沉鄞把快递递给她,“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薇撕开盒子的胶带塑封,里面是一条死蛇,被砍成了两段,蛇眼睛瞪着,是条红色斑纹的小蛇。 梁薇只觉得有些反胃,她握紧双拳把那东西扔进垃圾桶。 骤然间,她想到什么,看向陆沉鄞说:“昨晚的蛇,楼下的油漆,这个快递,肯定是同一个人。家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蛇,还爬到二楼。” 陆沉鄞也没多惊愕,他看到快递的一瞬间早已把这些都串联在一起。 他说:“会不会还是上次那个......”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上次陈湛有办法知晓她的住址和电话,这次也一样。 梁薇默了几秒说:“不像是那个人。” 她总觉得不是陈湛,陈家需要林家的投资和支持,陈湛一看就是掀不起风浪的人,他畏惧林致深。 “再有下次,我们报警吧。”陆沉鄞握住她的手。 “好。” 陆沉鄞把垃圾袋打了个结扔在一边打算等会带下去扔了,他忽然想到梁刚,说:“你父亲他这几天似乎不行,葛云说他饭都吃不下还吐。” 梁薇:“癌症晚期的人,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抱梁薇下楼去看梁刚,还没走近那屋子就听见呕吐声。 葛云扶着梁刚给他拍背顺气,他不吃饭吐不出什么,只有一些苦胆水。 葛云拿毛巾给他擦嘴巴,看见梁薇他们来了,着急的说:“要不要给他吃点什么药,或者叫董医生来看看?” 梁刚看到梁薇,伸出手,“医生......我要...医生......” 梁刚抬头的那瞬间,两道鼻血缓缓流下,站在边上的三个人都被惊到,葛云赶忙去把梁刚扶好,给他擦鼻血。 梁薇:“医院里带来的药都在吃吗?” 葛云:“在吃,可是怎么不见好?” 梁薇淡淡道:“在吃就行了。治得好治不好都是命。”她看向梁刚,平静的眼神诉说着她的冷漠。 葛云背过身,她帮梁刚盖好被子,本还有点心悸,现在完全松了口气,她对梁刚露出浅淡的笑容,弯起的嘴角像一把弯刀,一刀割喉。 车祸以后梁薇没抽过一支烟,一是医生叮嘱二是陆沉鄞管的紧。 她和陆沉鄞坐在屋檐下,这茫茫细雨像是一幅山水画,远处是树林田野,挂在仓库墙上烂掉的丝瓜枯藤被风吹动,寒冬的雨天特别冷,湿气入骨,梁薇点烟的动作都是抖的。 他今天没阻止她抽烟,他知道她烦心的很。 半根烟尽,梁薇说:“我没半点头绪。” 直觉告诉她不是陈湛,可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到第二人。 陆沉鄞从客厅里拿来毛毯给她罩腿上,说:“你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哪会这么轻易知晓真相。” “窗上写了什么?”梁薇抖了抖烟灰,忽然问。 “就是泼了红油漆。” “说实话。” 陆沉鄞沉了口气,那几个字他怎么说的出口。 梁薇:“让我去死?” “差不多。” “这风格倒是和上次那人很像。” 葛云从屋里出来,她把清洗好的毛巾晾在外面,对梁薇说:“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让人生恨的事情,你再想想。” 梁薇抬头看了眼葛云,她今天没扎头发,头发披着,显得脸蛋更小,模样温婉。 梁薇:“我不知道......” 葛云抬头望天,说:“昨夜的雨下的真大,和春夏的雨有一拼。” 梁薇掐灭烟,她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天。 梁薇的午饭是陆沉鄞做的,他也让葛云休息,两家人的午饭他包了。 饭菜摆在梁薇家里,李大强起初不愿意来吃饭,后来还是陆沉鄞生拉硬拽给拉来的。 对陆沉鄞来说,这样的一顿饭以后很难再有。 葛云说:“快过年了,这样热闹的吃一顿饭倒挺有年味的。” 李大强边喝酒边打量梁薇,话到嘴边被一口酒咽下。 梁薇感受到他的目光,因为是陆沉鄞的舅舅她语气很好,问他有什么事情。 李大强摇摇头,一言难尽的神情。 喝了几碗酒李大强有些神志不清了,拔着喉咙粗声粗气的问道:“你爸爸,你爸爸以前是不是去过荆市啊?” 梁薇听出点苗头,反问道:“你认识他?” 李大强拍桌,“你就说他去没去过!” 梁薇:“2000年之前他在外面打工,似乎是在荆市。” 李大强五官都皱在一起,单手撑在桌上抹了把脸,说:“你爸爸叫什么?” “梁刚。” 李大强咬牙摇头晃脑,像是被掐灭了最后一点希望。 他后面不再说话,一个劲的喝老酒,陆沉鄞和葛云都没见他白天一下子喝过这么多酒,想拦着他却被李大强一通吼。 饭后,陆沉鄞收拾碗筷,葛云扶李大强回家。 细雨打在两人身上,头发很快蒙上一层水珠,额前的发湿透。 李大强走几步踉跄几步,他对葛云说:“这都是命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他妈这么巧的事情!阎王爷要我报道我想逃都逃不了!我要是死了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都是命啊!不!我们要快点搬家,快点走!不能再拖了!大葱不要了,钱不要了,我们明天立刻走!” 李大强本来酒品就不好,这种糊话葛云这几年也听了不少,今天却觉得他讲对了一句话。 这都是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第五十九章 林致深步步逼近,浑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皮鞋,李大强倒在地上,挣扎似的往后缩了几步。 林致深站在他跟前,他的目光落在李大强的断指上。 大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溅成出水花,田野上湿气腾腾仿佛笼罩起一片轻烟,乡间雨天寂静,只听见唰唰唰的落雨声。 林致深盯着他,眸色锐利而冰冷,他握着拐杖在李大强断指边上敲了两下,轻轻的说道:“十六年了,我找你找了十六年了。” 李大强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脸色蜡黄,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怯怯的望着林致深,他突然爬起来朝着林致深磕头,“不是我不是我......” “你忘了吗?就算你会忘,可我永远不会忘记。” 他的断指,他的声音,林致深永远都不会忘记。 李大强磕到额头出血,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当时鬼迷心窍,我...我现在小女儿才在幼儿园,求求你了。” 林致深似恍然大悟,道:“放了你?”他轻笑了声,“我当初求你放了我的时候,你放了我了吗?” “求求你,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求求你......” 林致深垂下眼眸,看向别处,他握紧拐杖,冷声吩咐道:“把他带上车。” 李大强看见身材高大的保镖上前要来抓他,他颤抖着爬起来想要逃走,奈何中午喝了点酒,浑身使不上劲,挣扎了几下还是被保镖扣的严严实实。 保镖把李大强压上车,司机看到林致深在淋雨没人撑伞,赶紧过来撑伞。 林致深看见梁薇别墅门开着,里面却没人,他走到二楼,阳台上晾着几件男人的衣服,浴室里有双人牙刷和拖鞋,卧室里有淡淡的烟味,挂在椅子上男人的皮带,扔在穿上的男人毛衣。 她不在,那个男人也不在。 林致深绕到西边的房间,里面很整齐简单,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梁薇用来开直播的房间,书桌上有一部手机,他按下开机键,上面是他的二十一通未接电话。 林致深放下手机下楼。 “别带我去警察局,别!”李大强看见林致深也上了车,苦苦哀求着。 林致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抬眸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李大强。 司机:“先生,我们去哪里?” 林致深整了整袖口,“往回开。” 车子驶过一片田野,林致深让司机拐弯进小路,这条弯曲的水泥小路四周都是空旷的田地,冬天,地里荒芜一片,唯有孤独的树木任风雨吹打。 冬夜六点的天已经很黑,车灯照亮一小片土地,粗急的雨滴在灯光下洋洋洒洒。 林致深下车,司机站在他身边给林致深撑伞。 保镖抓着李大强不客气的从车里扔了出去,雨天路滑,李大强站不稳咚的一下倒在路上,雨水混着泥土溅了他一脸,混着冬季的寒风,李大强不可抑制的瑟瑟发抖。 林致深居高临下的看他,问道:“住在别墅的女人去哪里了?” “梁薇?我...我不知道啊...可能和小陆出去了吧......”李大强被车灯照得刺眼,被雨淋的一片狼藉。 林致深:“那现在,我和你算算从前的账。” 李大强一下子就怂了,爬着过去拉住林致深的裤脚,却一把摸到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那不是他的小腿,李大强痛哭起来,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林致深提起右脚的裤管,指着右小腿说:“看到了吗?这是假肢,这十六年里我都是靠着这个在走路。” 林致深用拐杖打掉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不急不缓的说道:“你知道后来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他像在回忆,又像在讲述一个故事。 他说:“在医院醒来发现自己没有了右小腿,被新闻曝光,全世界都知道林家的儿子,林氏的继承人成了残疾人,在我所生活的圈子里,他们在背后都对我指指点点,即使表面上客客气气,但都在背后捅我刀子。你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最耻辱的是什么吗?” 林致深站在李大强背后,他盯着他发抖的背,轻轻的说:“是女人和你上床的时候嫌弃的目光。” 林致深没有交往过女朋友,但在那样的圈子里不碰女人是不可能的,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渴望女人的同时也渴望被人正常对待。 可那些女人,明明吃惊于他的假肢,明明厌恶和他上床,却个个装作满心欢喜的样子。 到后来,他再也没碰过女人,直到遇上梁薇。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他你应该坚强,不必做想不开的事情,你以后腰缠万贯要什么没有。 他想要健全的身体,钱能买到吗? 这十几年,那些人不痛不痒的说着,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恨,没人知道他日夜难眠的痛楚着。 司机和保镖充耳不闻,面不改色。 林致深拿拐杖敲了敲李大强的小腿,说:“我这十几年的恨,你该怎么偿还呢?” 李大强只觉得背后发毛,他颤着音说:“送我...我去警察吧,我坐牢,我坐牢!” 林致深扯了扯领带,清隽冷漠的面容染上一丝阴狠,他对保镖吩咐道:“把他的双腿打断。”平静的音色彰显着几分狠毒。 李大强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要命的猛磕头,“求你了!我去坐牢!我自首!别,别打断我的腿!你打了我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求你了!” 林致深似笑非笑的说:“同归于尽吧。” 他活的那么痛苦,也寻不到活着的意义,积压了十几年的仇恨能在今日得到释放,就算是一起毁灭,他也无畏无惧。 小路两旁有种植树林,保镖捡了根粗壮的树枝,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慢慢走向李大强。 林致深:“打断为止。”落下这句话他回到车上,耐心等待。 保镖抡起树棍捶下第一下的时候,李大强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呐喊出来的,响彻田野,却无人知晓。 林致深坐在车内,漠然的注视着前方在地上打滚的男人。 这场雨也不知下了多久,也不知要下多久,雨水里混着浓烈的血腥味,小路铺的不平,有积水的水坑,那一滩水是红色的。 司机站在边上是看不下去,背过身叹了几口气。 保镖看李大强奄奄一息,怕出人命,去报告林致深。 李大强的裤子已经被染红,他抽了几下,眼珠子快要翻过去。 林致深洁亮干净的黑皮鞋踩入血里,他屈膝蹲下察看李大强,瞧他还有一口气。 林致深:“痛吗?” 李大强连喘息都是困难的。 林致深:“当初和你一起绑架我的那个人是谁?” 李大强抽搐着不说。 “你说的你的小女儿在幼儿园——” “梁刚......是梁刚......梁薇的爸爸......” 看见林致深微微的皱眉,李大强忽然痴狂的笑起来,“原来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梁刚就在别墅里......” 他想到梁薇和林致深非浅的关系,再想到林致深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知晓,他莫名觉得痛快。 林致深很快冷静下来,他拄着拐杖往回走。 保镖:“先生,这人怎么处理?” 林致深头也不回,冷冷道:“扔在这里。” 这种恶劣天气,这种失血量,将李大强扔在人烟稀少的田野边,无疑就是让他死。 车子刚起步,司机是个心软的人,说道:“先生,如果人死了,对您也没好处。” 林致深没说话。 车子重新回到别墅前,林致深下车前对保镖说:“叫救护车。” 保镖应了声,立刻拨打120。 梁刚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嗒嗒嗒有规律的声音,似脚步声却又不像。 房门门把被转动,梁刚睁眼扭头看去。 他看到黑色的西裤,一根黑色的拐杖,再渐渐往上,那张脸,那个男人。 梁刚颤着手指向林致深,哑哑道:“你——你——” 林致深步伐稳健的走到床边,看到梁刚病态的模样冷笑了声,说:“上次就认出我了吧,真可惜,我现在才认出你。” 梁刚一下子就愣住,咽了两三口唾沫,嘴唇发麻,嗓子发干,再难吐出一个字。 林致深:“我和梁薇认识差不多七年了,说来真是可笑,把我变成这样的人竟然是我信任的女人的父亲,她父亲带给我痛苦,她却给我带来慰藉。” 万物轮回,什么因就种什么果。 林致深弯腰一把掐住梁刚的脖子,狠狠道:“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们吗?” 梁刚反抓他的手试图挣脱,可是这两天没好进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林致深掐的越来越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可怎么办,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长了。可你凭什么死的那么轻松?” 梁刚看到他狭长的眼眸深不见底,一字一句都带着戾气。 林致深松开手将梁刚重重的摔在床上,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背过身,说:“就算你只能活一天,也要付出代价。” 梁刚不懂他话是什么意思,看到他离开立刻松了一口气,后背惊的一身冷汗。 林致深从别墅里出来,司机上前给他撑伞。 他刚才掐梁刚的手还在发抖,他恨不得就像刚才那样一把掐死他,可他不能,因为梁薇,所以他不能。 夜色深重,街坊邻里都早已关灯休息,村子被大雨冲刷的寂静而沉默。 听到车子发动离开的声音,葛云从厨房的柜台下站起来,她撑在琉璃台上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林致深所说的话她听得很清楚,即使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她听明白了,那个男人想要梁刚的命。 葛云苦笑了起来,她伸出粗糙的双手,泪眼婆娑的看着,这双手,曾经抗拒过梁刚的侮辱,那么现在,也能亲手解决他所带来的侮辱。 她闭上眼想起过去肮脏的一切,恨意让她全身都在颤栗。 许久,她像个提线木偶缓缓走向梁刚的房间,可瞳仁里却燃起熊熊烈火,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同归于尽。 梁刚看到葛云进来,没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林致深的最后那句话,他害怕,很害怕。 葛云拿过搁在凳子上的毛巾,细心的对折好。 她站在床边,看着半死不活的梁刚打心眼里高兴。 她幽幽的说:“被刚才的男人吓破胆了?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风从门缝里漏进来,阴风阵阵。 葛云眼泪止不住,可却在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她说:“十三年真是一转眼的事情,我好恨啊,我好恨你为什么没有判死刑,为什么只是坐牢,你这样的人渣应该去死。” 梁刚仔仔细细的辨认她的眉眼,越看越像,他像是自我欺瞒似的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你会不是的...不是你......” 葛云厉声道:“怎么不是,你好好看看我的脸,我怎么不是!” 她的语气忽然又软了下来,似濒死的夜莺,声音婉转却满是凄苦,“你是不是觉得胃里很恶心啊,你是不是头晕总想睡觉又睡不着啊,浑身都难受,是不是?你现在所有的感受都是当初我的感受,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恶心,恶心死了!” 她把毛巾伸到梁刚嘴鼻前,“本来我是想让你慢慢死掉,可今天有人愿意做替罪羔羊,那你就早点去死吧!” 葛云一把捂住梁刚的嘴鼻,死命的捂住,恶狠狠的盯着梁刚,看到他挣扎却挣脱不了的样子葛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亲手杀了他,多么痛快的事情。 第六十章 在回来的路上,陆沉鄞接到李大强的电话,李大强气弱的讲了几个字便再也没有声音。 他在求救。 陆沉鄞心里一慌,踩下油门赶回家。 梁薇洗完胃浑身无力,薄唇苍白,她靠在座背上,问陆沉鄞怎么了。 陆沉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知觉得李大强那边情况紧急,他回拨了无数个电话都打不通。 是不是和梁薇一样中毒了,他这样猜测着,可又不像,家里还有葛云,李大强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 陆沉鄞把车停在梁薇院子里,一下车就冒雨奔回家,葛云坐在桌边双手握在一起,大吊灯将她的脸色照得惨白。 “舅舅在哪?” 听到人声,葛云一惊,看到是陆沉鄞她松了口气,只是摇头也不说话。 陆沉鄞一想起李大强说的救命二字就提心吊胆,他不管不顾的冲进雨里四处寻找,承包的土地很多,他去了最近在收割大葱的田地,顺着河道一直走,然后再绕到隔壁田地,就这样一直找。 梁薇坐在客厅里,单手捂着胃,隐隐还有反胃的感觉。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陆沉鄞回来,梁薇倒了杯水,抬眼看见梁刚开着的房门。 自从回来以后她很少会去看他,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想看到他的脸。 梁薇放下水杯撑着拐杖慢腾腾的挪向梁刚的房间。 推开门,屋里一点亮光都没有,梁薇打开灯,除了开关的啪嗒一声房间里再无别的声音。 梁刚手垂在床边上,僵直的伸着,一动不动。 梁薇以为他睡着了,还想着他手伸外面怎么不怕冷。 她走近想给他把手放好,却看见梁刚瞪大的双眼和僵硬的神情。 梁薇止步,她想到了什么,却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梁......梁刚......”梁薇叫他,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连眼皮也不眨。 梁薇上前把手往他鼻子下一搁,没气。 看着梁刚快要瞪出的眼珠子,梁薇微微皱眉,他僵在那的手掌蜷缩,像是极力反抗过什么。 这不像一个自然死亡的人的模样。 梁薇合上梁刚的眼睛,转身出去。 她站在院子最外面,叫葛云的名字,梁薇没打伞,雨很快将她淋的半湿。 葛云听到梁薇的声音颤着肩膀又哭了起来,擦干眼泪她走出去,看到梁薇在那里凝视着她。 梁薇说:“你过来。” 葛云也不打伞就这么从泥地里走了过来。 梁薇带着她回客厅,她说:“你怎么不撑伞?” 葛云沙哑道:“路不长。” 梁薇额角的发还滴着水,她转过身看着葛云,说:“我爸爸他死了。” 葛云眼睛微微睁大,别开视线不敢和梁薇对视,她低下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 梁薇不疾不徐的说:“你走之前他还有气吗?” “刚小莹喊我我就走了,走之前还有气,怎么会现在...啊,我想起来了,刚才有个男人来过,我以为是你的朋友就没在意,没想到...对不起......梁薇,对不起.......”她红肿的眼睛一哭更加红了。 “男人?” “是啊,穿着西装开着汽车,还有保镖呢。”葛云始终不敢看梁薇,只是小声的讲述。 梁薇说:“麻烦你帮我去二楼西房的书桌上拿下手机。” 葛云抹了把泪一言不发的上楼去拿手机。 梁薇靠在厨房的琉璃台上,拿过刚才的水杯又喝了一口。 果然不出她所料,有林致深的二十一个未接电话。 葛云站在一侧瞧瞧望着梁薇,默不作声。 梁薇回拨电话,林致深接的很快。 林致深似乎很累,那种疲惫的嗓音梁薇第一次听见。 梁薇:“你来找我了?” “嗯。” “是陈湛吗?” “不是。” 林致深:“梁薇,我找到了......” 梁薇抿着唇,秀眉微蹙,“找到......他们了?” “嗯。”一个沉沉的嗯是这十六年里最沉重的话语。 梁薇:“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致深说:“我想见你。” “我这边有点事情,我不能——” “我想见你,最后一次。” 林致深淡淡的说着,没了往日的尖刺,就像一个无所依靠的孩子,梁薇深知他这些年的痛苦和仇恨,她没办法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拒绝这个要求。 梁薇应答后,问道:“我父亲死了,听人说你进来过。你有见他吗——” “死了?” “嗯。” 林致深莫名笑了两声,“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 梁薇:“我改天去找你。” 挂断电话,梁薇看向葛云,仔细一瞧才发现她眼睛通红肿胀,面色惨白如石灰。 “你怎么了?”梁薇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葛云的手像是在冰柜里冻过的一样。 葛云试图抽回手却被梁薇握的紧。 “你怎么抖的那么厉害?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梁薇轻轻的询问在葛云耳朵里是不依不饶的怀疑。 她头埋的越来越低,怎么也挣脱不出梁薇的手。 梁薇说:“我父亲不像是自然死亡,你还见过其他人来过吗?” 葛云直晃脑袋,“没有了......”声音带着点哭腔。 梁薇松开她的手,眼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梁刚的尸体,之前说联系殡仪馆也还没联系,没想到他走得那么快。 葛云怯懦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葬礼?” 梁薇摇头,“交给警方处理吧。” 一听警察葛云紧张起来,“为啥要交给警察处理,联系办丧事的人抬去殡仪馆就可以了。” “死的太蹊跷了,虽然是肝癌晚期但还可以活一个月的,再怎么病重也不会从医院回来后没几天就走了,他的模样也不像自然死亡。” 葛云像从头到尾被浇了捅冷水,她结巴的问道:“肝...肝癌晚期?” 梁薇点头,从茶几上拿过烟,点了根烟缓缓抽着。 葛云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她伸出自己的双手,被冻的通红的双手,让岁月折磨渐老的双手,亲手杀死梁刚的双手。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可抑制的痛哭起来。 认出梁刚的第一眼,她握紧拳头发誓要他生不如死,她给他下农药慢慢折磨他,想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每天多看梁刚一眼她的恨就多一分,这几天她总是会梦到那段过去,一切都仿佛是昨天,历历在目。 可为什么上天这般戏弄她。 她杀了一个将死之人。 梁薇双指夹烟,微微挑眉,有些惊愕的看着葛云,她的行为举止梁薇有些看不懂,她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想去扶葛云一把,刚跨出去一步就听见葛云怅恨的说:“他死的活该,死的活该!” 葛云双手交叉捂在心口,吼道:“你们姓梁的都不是好东西!”她猛地看向梁薇,嫉恶如仇的说道:“你们姓梁的都不是好东西!你也是!因为你,就因为你我活成这样子,可你呢,活得光鲜亮丽,吃的好穿的好,什么都好,过那么好的生活!你们毁了我一辈子却活得那么心安理得!你明知道你父亲是个什么人还要帮他养老!梁薇,你也应该去死!” 她起初见到梁薇,只觉得自卑,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可是她却活得狼狈不堪,再后来因为梁薇的体贴她也感动过,直到发现梁刚,直到梁薇说要让梁刚老年的日子过的舒心点,她才发现她有多憎恨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过的如此顺风顺水,而梁薇,又凭什么活的那么快乐! 梁薇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含义,只见葛云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琉璃台随手拿起一把水果刀逼向梁薇。 葛云打掉梁薇的拐杖,哐当一声,巨响无比。 “葛云,你——”梁薇撑在椅子把手上,慢慢往后挪,向她逼近的刀尖闪着锐利的光芒。 葛云哭得鼻子通红,她咬着牙面目狰狞却也酸楚凄然,她说:“梁刚是我杀的,我用我的手亲手杀了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梁薇,好好看看我的脸,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你记得吗,那天的雨也像今天的那么大,我对你说,救救我,救救我,我请你救救我,可是你呢,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你父亲侮辱!你逃走了,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也是后来,葛云才知道那天的女孩是梁刚的女儿。 黄建斌,葛云的父亲,那天他大闹一场回来后失心疯似的大笑,说梁刚的女儿作证他犯罪。那时候她才知道那个逃走的女孩竟然是梁刚的女儿,她恨透了他们,恨透了! 经不住别人的议论和目光,她改名换姓,初中后考到外地的职校,离开一个地方却始终不能磨灭痛苦的事实,再后来遇见李大强,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大,但她对是真心的好,一跟就跟到现在。 上天终于长眼了,让她以这种处境遇见她一生中最憎恨的人。 梁薇难以置信的仔细辨认葛云的脸,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对不起......”梁薇看着那双眼睛记忆潮水般涌现,她能说的只有一句对不起,而她,也很想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有用吗!” 葛云再也无所顾忌,仇恨已经把她淹没,她缓缓走向梁薇,手里的尖刀对准梁薇。 梁薇咬唇,她知道葛云现在已经不能冷静了,她拽住椅子狠狠甩向葛云,攀着沙发边缘竭力想逃。 葛云被突然甩来的椅子吓到,随即避开,梁薇单脚根本走不快,她几步就追上了。 梁薇刚走到门口就被葛云拽住手臂,重心一个不稳,梁薇狠狠摔在地上,门槛和院子的地面有高低,膈在她腰部,坚硬的水泥膈的人生疼。 “你也去死吧!你也去死!”葛云像疯魔了一般拿刀就要捅上来。 梁薇嘶了声,眼疾手快的抬起左脚朝葛云腹部踢去,很重的一脚,葛云被踢倒在地,水果刀哐的一声落在大理石上。 梁薇往后缩了一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她微微背过身双手撑地,单脚支撑,刚弯起腰就听见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葛云提刀冲来。 大雨被风吹斜,梁薇浑身几乎湿透,她被雨糊的有些睁不开眼,凌乱的发被雨黏糊在脸上,白色的石膏沾上点点泥水,变得肮脏不堪。 那个雨天,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害怕,不知所措,像现在这样,她想逃。 “梁薇!” 陆沉鄞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葛云要挥刀刺下,他想去制住葛云,葛云却拿刀乱挥一通。 “陆沉鄞,你别靠近她。”梁薇艰难的撑起身体,腰部实在痛的很。 陆沉鄞伸手张开五指做停止姿态,他看着葛云说:“你先冷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葛云哭得悲切,她说的话哭腔重,陆沉鄞听不懂。 趁其不备,陆沉鄞夺下葛云手里的刀,丢在地上。 “你冷静点。” 梁薇凝视着她,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抚平她心中的恨,她不怨葛云的举动和想法,只是希望她别犯错了。 葛云边哭边喃喃自语着什么。 陆沉鄞见情况缓和,转身去扶梁薇。 “腿没伤到吧?” “没。” 梁薇因为中毒洗胃的原因面色实在差,加上淋雨,唇色发白没有一点气色,她因为害怕所以还在微微颤抖,直到被陆沉鄞握住手,宽大的手掌带来无限温暖。 陆沉鄞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梁薇的肩膀,轻轻拍打着。 “没事了。” 远处忽然传来警笛声,令人心惊的声音把人逼向悬崖。 既然这条路注定已经走到头,那为什么不多拉个人陪葬。 葛云抄起堆在墙角的木条,那是之前梁薇别墅装修剩下的木条。 梁薇抬眸瞥见葛云,她心一紧,抱着陆沉鄞用尽全力转身,她想为他挡,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陆沉鄞愣了一秒扭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木棍,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反抗,他拽紧梁薇将她裹在怀里,腿往右一跨,整个人把梁薇挡住。 那一棍打在陆沉鄞后脑勺,他仰头嘶出声。 “陆沉鄞!”梁薇推开他查看伤口,抬手一摸,掌心一片血迹。 “我没事。”他浅笑着,余光却瞥见葛云拾起刀子向梁薇冲来。 梁薇一心都扑在他的伤口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沉鄞一个拉拽拉进他怀里。 陆沉鄞眼皮有点重,脑袋晕晕晃晃的。 这一刀刺在他左边的小腹处,隔着厚厚的衣服,刀具镶嵌在他身上,鲜血慢慢渗出,染红了黑色的羽绒服。 葛云没想杀他,她惊慌失措的拔出刀,白色的刀刃上血红一片,她手一抖,刀子落在地上。 拔出刀的瞬间陆沉鄞微微一颤,但他依旧紧紧抱着梁薇,他像一座大山一样包围着她,守护着她。 滂沱大雨越发肆虐,就像天塌似了的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无情的鞭子狠命抽打在这个世界。 寒风凛冽,无声无息却吹的人心灰意冷。 梁薇靠在他胸膛处,她听到他鲜活的心跳,她双手揪住他的衣服,指甲隔着衣服似要镶进她的血肉里。 梁薇喉头微微滚动,她咽下涌上的酸涩,用力抱紧他,耳边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陆沉鄞——”她轻轻的叫他的名字,一如既往。 陆沉鄞气喘得急,温热的气息都吐露在她耳上,他抬手扣住梁薇的脑袋,沉沉的嗯了声。 漫天的雨滴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梁薇的眼角处顺着脸颊慢慢滑下。 “陆沉鄞......陆沉鄞......”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陆沉鄞身子有些踉跄,梁薇支撑起他,她不允许他倒下。 他说:“五月...五月......我们结婚......”低哑的嗓音有些急又有些颤栗,好似下一秒他就会崩塌。 那天他向她许下诺言,说,明年的五月我就娶你。 梁薇闭上眼,睫毛湿润,她说:“我知道,你答应我的。” 他猛的加大力气抱紧梁薇,他说:“梁薇...我想娶你,我只想娶你......我就爱你一个,死了也只爱一个,下辈子也只爱你一个,我只要你......” 那个初秋的黄昏下,他记住了她,从此深情永不负。 梁薇浅浅的呼吸着,“我不想听了,你别说了,以后再说给我听。” 他的裤脚下慢慢流出血,汇入雨水里,浸湿梁薇的双脚,空气里渐渐开始有了血腥味。 陆沉鄞靠在她耳边,张了张唇呢喃了什么,慢慢的他的臂膀垂下,他的身子往下垮。 “陆沉鄞!你混蛋!” 梁薇努力支撑起他,她抱着他,就是不允许他倒下。 最终还是抵不过他高大身躯的重力梁薇和他一同倒地。 他靠在梁薇身上,倒在她怀里。 梁薇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无名指上的钻戒借着房里透来的光微微闪着。 梁薇缓缓睁开眼,她看着他们交合在一起的双手,是那么契合,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就如他这个人一样。 梁薇牵起他的手抵在她眉心处。 “陆沉鄞.......” “混蛋!” 话音刚落梁薇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全身都颤抖的厉害,滴在手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警察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纷纷愣住,随即逮捕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葛云,把梁刚的尸体抬出来。 他们是接到林致深的报案赶来搬运梁刚尸体,当然也来了救护车。 “救救他,救救他......”她抱着他,向医生无助的哀求着。 救救他,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 她的石膏有裂缝,里头渗出血。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男人坐在血水里,一个小腿血淋淋,一个下半身血淋淋。 医护人员抬陆沉鄞上救护车进行急救,护士扶起梁薇,在那一刹那梁薇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 倒下的那瞬间,她看到密集的雨滴,看到远处的亮光,看到残阳似血的黄昏,看到冰冷湖水里为她而来的那个人。 他靠在她耳边,张了张唇呢喃道:“梁薇...对不起......” 对不起,给你的诺言可能再也无法实现。 对不起,我还有许多未曾给予你。 对不起,即使希望你只爱我一人但也希望你以后能遇到更好的人。 我有一点遗憾,遗憾里都是你。 “梁薇,我会娶你的。” “什么时候?” “你生日什么时候?” “五月二十七日。” “那等明年的五月,我娶你。” 第六十二章 (正文完) 三月初,春寒料峭,万物苏醒。 梁薇站在幼儿园门口等人,众多家长中属她最显眼,身姿挺拔面容姣好。 小朋友排成两列,手牵手友爱的一起走出校门。 梁薇朝右边第三个小女孩挥手,她浅浅的笑着。 李莹向她奔去,乖巧的喊道:“梁薇姐姐。” 梁薇蹲下,摸了摸她的头,顺手拿过她的书包,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李莹止不住的笑,说:“等会就能见到妈妈了。” 梁薇的笑容慢慢僵住,深深的望着李莹,半响,她挤出一个笑容附和道:“是啊。” 梁薇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葛云被判死刑,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 这是她们母女最后一别。 梁薇将李莹送到葛云那边后退了出去。 她在走廊外抽完一根烟往左边走了几米拐进另一个房间。 林致深看到她,不改神色。 梁薇在他对面坐下,除了上次在法庭上,这是她第一次来见他。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得知事情原委后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林致深,她的双肩承着两份罪,一份是葛云的,一份是林致深的。 林致深清瘦了许多,却依然给人冷峻孤清的感觉。 梁薇拿起电话,她凝视着林致深,四目相对,两人都很平静淡然。 林致深把电话贴在耳边,身子微微前往弯,一手搁在台上。 梁薇说:“我来见你了。” “腿伤好了吗?”林致深沉静的看着她,淡哑的嗓音携着一丝沧桑。 她的腿,早在法庭上他就已经看见了,可他选择以这样的话语作为开头,一如既往淡泊的口吻,就像当初他询问她被狗咬伤一事时那样,他在关心她。 梁薇:“已经痊愈了。” 林致深狭眸微敛,抿唇不语。 梁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两个人都沉默着。 想起法院判决那天林致深从容冷傲的模样,梁薇心中有些苦涩。 她轻轻问道:“像现在这样,值得吗?” 这句话她也问过葛云,她很后悔,但又不后悔,可看到李莹后她失声痛哭,到最后,对她来说是不值得的。 林致深却说:“值得。”两个字深深落地,铁打不动。 李大强半身残疾,林致深报案自首,举证李大强和梁刚当年绑架一事,林致深被判有期徒刑六年,李大强被判有期徒刑十六年,梁刚已死无法裁决。 他说:“即使是六十年,我还是会那样做。” 这就是林致深,他从未变过,这份仇恨就像一条绳索,捆住他,捆住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他,他挣脱的同时也必将粉身碎骨。 可他终于挣脱了。 梁薇:“你恨我吗?” 他和仇人的女儿彼此依靠了六七年,即使他这个人再冷漠,可梁薇知道他是个好人,他对她,很好。 “我本可以亲手杀了梁刚的,只要我的手再用力一点,可是我停下了,梁薇,不为谁只为你。”他不急不缓的说着。 若换做从前,他讲这样的话,梁薇可能更动容一点,那时候她喜欢林致深,虽然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份心意,但时常会被他的一些言行举止所左右,纵使那些看起来很平常。 林致深:“我不恨你。” 梁薇:“以后...以后都会好的。” 六年后,都会好的,等到那个时候,他不再被仇恨左右,依旧享受着林氏继承人的位置,也能寻得一真心之人。 那样的林致深一定很好。 到最后一刻,林致深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干净俊朗的脸庞再无往日的阴霾。 他看着梁薇走出去,脸上的笑容消失,垂下眼眸转身往回走。 他想问一问,你会等我吗,像以前那样,我来找你,你在等我。 可他终究还是没问,答案显而易见,梁薇和他已经相隔甚远。 他曾被仇恨蒙住眼睛,他肆意享用梁薇的慰藉,给她一切,却不愿付出一点真心,他害怕她也会成为捅他一刀的人。 林致深回到监牢,坐在床上抬手覆住半边脸,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直到梁薇离开他,他的世界开始动荡,再也寻不到一个像她一样懂他的人。 再回头,她和他已经彻底分离。 幸运的是,他从前不爱她,所以现在不会痛苦,不幸的是,他此刻想爱她,可是她早已离他远去。 后来林致深试想过,如果当初某一天他放下仇恨,认真看一看周围的一切,看一看梁薇的心意,现在会不会都不同了。 再后来监狱里有人问他,“你处过几个对象啊?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应该碰过很多女人吧。” 林致深沉思许久,答道:“一个。” ...... 梁薇回到葛云那边,看见李莹正兴奋的和葛云讲述着她这段时间在学校里的事情,她把手背上的图章给葛云看,这是今天老师表扬她勤奋好学给盖的。 葛云额前的发都白了几丝,她忍着眼泪面带微笑认真的听孩子讲,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莹,每一眼每一秒都是永别。 梁薇看了几眼走到别处等待,窗外的树枝冒出新叶,阳光温暖绵长,寒冬已去,万物复苏,可那个人呢,那个人...... 梁薇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眼底一片惘然,阳光照在她身上,也照在小小的钻石上。 物是人非。 ...... 九月中旬的南城天气依旧有些炎热,夕阳晕染了一片云彩,似血的红。 他把唱片搬出来整齐划一的摆好,荒芜的公路鲜少有行人路过,即使路过,也不会有人会在此停下。 他挑了张好歌精选的碟片,里面有他母亲最喜欢的邓丽君。 那时候收音机里老是放邓丽君的歌,母亲也最爱唱她的歌,而母亲的声音和那个歌手一样温婉动人。 烧饭洗碗挑菜的时候她都喜欢唱上一段,即使就会那一段。 小时候一听到母亲唱歌,他便知道母亲要烧饭了。 陆沉鄞从后车厢里翻出一串小灯泡,他笑了笑把灯泡随意扔在纸箱上,那是前几天张玲玲从网上买的,拿到后发现卖家多发了份,她就送给他了。 香樟树被风吹落叶,晚风清凉却依然夹着一丝闷热,他被夕阳照得汗流浃背,面色发红。 陆沉鄞坐在折叠椅上边抽烟边看手机,他输入鄞县二字,百度跳出来相关词条,那些图片里都是他的家乡,他浏览风景照,一张张的往下翻,有一张满是油菜花的山野照吸引他的视线,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油菜田地边上有个穿深蓝色旧衣服的老人在耕地。 他把照片放大看,苍老的侧脸像极了陆兵。 陆沉鄞夹着烟没抽,烟自燃,烟灰承受不住重力自然断折掉落。 他把图片保存到手机里,随即狠狠吸了几口烟,烟头扔在地上,他用脚碾灭,力道之大,脚下的小草都被踩的无形。 歌曲舒缓,陆沉鄞悉数吐出烟雾,他想起过往的一切,从前快乐的日子,母亲的病逝,父亲的再婚,陆光海的死亡,再也无法拼凑的家庭,最后,他想的还是从前快乐的日子,即使记忆对那段往事已经开始模糊,但他知道,那是他最怀念的时光,因为那段时光里有他最想念的人。 他无意一瞥,只见不远处的路边上停了辆红色的跑车,甚是显眼。 再回头时发现有个女人向他走来,仅仅是远远一瞥,却也惊艳到他了,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陆沉鄞迅速低下头玩手机。 风起又消散,安静的黄昏,醉人的香气。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他始终不敢抬头。 直到听到她声音,很明朗又很性感的嗓音。 她说:“嗨帅哥,我想问个路。”语气有些轻佻又十分友好。 陆沉鄞微微握拳,提了一口气抬头。 她长发随着风微扬,淡棕色的瞳仁宛如晶莹的琥珀,面容精致,是很舒服的长相。 她向他问路,把手机递给他的时候陆沉鄞看到她漂亮的指甲,白皙纤细的手指骨,指尖仿佛带着香气。 他给她指路,抬眸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目光相撞,她也愣了下。 随后他热心的给她解释,她却在笑,唇角勾了一点点的弧度,可勾走的是他的心。 她道谢后走了,高跟鞋越来越远,陆沉鄞只觉得耳根子发烫,他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才她的一颦一笑。 屁股还没坐下哪知她又折了回来。 她说:“陈奕迅的cd有吗?” “有!”他回答的特别快。 他本想送给她,可她问价格。 他想留住些什么,幸好,他能留住一张钞票,她给的,是一张钞票,也是一张纸,更是一份纪念。 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这种行为......像是龌龊之人才有的。 她再次调侃他,说:“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陆沉鄞僵住,脑子一片空白。 再回首,她和她的车已经消失在西边。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剩余的cd,准备回去。 其实他今晚本不打算这么早回去的,他想坐一整晚,可他现在要回去。 她所前往的地方正是他住所的隔壁。 不出所料,他回来时看到她停在路边上的车,即使没见到人,他却莫名心满意足,他隐隐觉得总会再见。 他听到喊叫声,跑到边上一看,她倒在地上,表情痛苦。 陆沉鄞刚想跑过去可眼前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他茫然的看向周遭,是小镇,清晨的小镇人来人往。 “陆沉鄞!”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梁薇站在对面,她笑意慢慢的望着他。 她向他奔来,陆沉鄞刚想张手去拥抱她,梁薇却消失了。 他看着空空的怀抱不知所措。 画面一转,他看到夜色下梁薇在深深凝视他,她向他伸出手,说:“你别回去,和我在一起。” 他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宾馆中。 有一对男女相拥在窗前,外头是漫天绚烂的烟花,男人吻着女人,他说明年五月我们结婚。 “梁——”话没喊出口扭头一瞥看见病床上的梁薇,憔悴不堪,满身疮痍。 “梁薇......”他颤颤的叫她的名字,心中疼痛不已。 所有片段犹如扭曲的时光隧道交织在一起,像是被加快一百倍放映。 中秋圆月的相伴,月光下的热吻,秋日里的散心,简单的求婚..... 故事到最后,他看见葛云挥起木条砸上来,梁薇试图为他遮挡,他护住她,一棍猛烈,还没反应过来,腰部一凉,痛感随即如潮水般凶猛涌来。 他紧紧抱着梁薇,恐慌感侵袭而来。 他瞬间冒出无数个想法,他和梁薇没有以后了,他的承诺再也无法实现,陪伴她的不会是他。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想说的话却只剩一句对不起。 倒下的那一刻陆沉鄞想起初次遇见梁薇的时候,踏着残血的夕阳她缓缓走来,她问路,他为她指路。 “梁薇.....” “梁薇.....” 他呢喃着她名字,像身处炼狱,他想逃脱出去,去寻找她。 ...... 梁薇把李莹送回乡下隔壁大婶家,对李莹温柔叮嘱了一番后悄悄塞给大婶一笔钱。 这段时间多亏了她细心照料孩子,不然梁薇分|身乏术,早些时候她腿脚不便,还要照顾陆沉鄞还要顾着李莹,实在无法两全。 李莹拉住梁薇的衣服,问道:“什么时候能去见哥哥?” 梁薇摸了摸她头,“这个周末,放学了就带你去见哥哥。” 梁薇到达中心医院住院部的时候已经夜深,病房里的护工看到梁薇来了点头示意后离开。 梁薇关上门,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梁薇......” “梁薇.....” 听到弱微的声音梁薇擦手的动作一愣。 “梁薇......” 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病床上的陆沉鄞戴着氧气面罩,靠几瓶盐水维持生命。 脾脏破损,失血过多,头部重创。 他躺在这里,比预想的结果好很多了,所以梁薇一直心怀感激,大年初一那天她去庙里上香,是第一个,她叩拜佛祖,感谢让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无论多久醒来,她都愿意等待。 如果他走了,她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上黄泉路。 “梁薇......” 陆沉鄞张开眼,他看到缓缓向他走来的女人,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的面容是那个黄昏下的女人的样子,是他心爱之人的样子。 “梁薇...........”他手指微动,他想触碰她。 梁薇走到他跟前,她弯腰握住他的手。 “我在。” 从此黎明与黄昏,我都将在。 正文完 第63章 番外 一年之后,挪威卑尔根。 五月的卑尔根气候还算宜人,清晨阳光绵延在一望无际的西海岸,海水湛蓝清澈,海面上波光粼粼,这座风光明媚的港湾之城映着阳光开始苏醒,宁静的早晨尽显惬意与希望。 梁薇倚在栏杆上吹海风,白色的柔软浴袍胸前开叉开的大,凉风灌入衣领,梁薇紧了紧领子,将头发拨到耳后,熟稔的点上一支烟,这是当地的烟,味道有些寡淡。 在这个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天都在下雨的城市能遇上一个晴天是多么幸运。 梁薇抖了抖烟灰,转头一瞥,隔壁阳台上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穿着干净的灰色毛衣和衬衫,有棱有角的脸蛋好似平面杂志模特,梁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外国小伙看着风景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微微弯着。 这一笑,梁薇啧了一声。 真帅。 外国小伙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个女人盯着他看,黑发瓜子脸,清秀的面容没有半点妆容痕迹,烟雾从她指尖缠绕上来,他视线往下,女人裸|露的胸口有几处的红色痕迹。 小伙子似懂非懂,微笑着朝梁薇打招呼,问她是否一个人,他是英国人。 梁薇英文一般般,简单明了的回了句no。 话音刚落,她腰间一紧,一双大手搭在她腹部,头顶响起磁性低沉的声音。 “别看他。” 小伙子见状微笑着转身回房。 梁薇微微侧过身把烟递到陆沉鄞嘴边,“抽一口?” 陆沉鄞接过烟,掐灭,“不抽。” 他已经穿戴整齐,深蓝色的毛衣和黑色的西裤,阳光照耀下,他的皮肤白皙干净。 在家养了一年,不出去干活,不风里来雨里去,他的肤色立刻变白许多。 梁薇抬手覆盖在他心脏的位置,蓝色毛衣的绒毛从她指缝里挤出,微风飘过,她的发飘着,绒毛也被吹动,他的心脏跳动的鲜活有力。 陆沉鄞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发勾到耳后,又温柔的顺了几下,手掌停在梁薇耳根处。 梁薇的手渐渐往上,她抚摸他滚动的喉结,陆沉鄞皱眉,轻声道:“别这样摸。” 梁薇挑眉一笑,“这里也是敏感处?” 陆沉鄞抓住她的手,“不是。” 梁薇仰头盯着他看,深邃狭长眸子里倒影的是她,端正清隽的五官好似清爽的山涧,她感慨道:“还是我们陆哥哥好看,外国人比不上。” 他这张脸若是淹没在田野之中那真是可惜了,可梁薇现在是后悔的,她宁愿他就这样隐没在田野里,只有她能看到。 苏醒之后他恢复的很快,医生也说过,一切无大碍只要醒来就好。 面对现实,他和她都感到深深的无力,葛云的死刑,李大强的残疾加判刑,林致深的不悔,房子的贷款,李大强之前欠的高利贷,李莹这个可怜孩子的以后。 而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无法想象梁薇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扛起这一切的。 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梁薇一天直播十个小时,不用去医院照顾他,她多了很多空闲时间,钱也翻倍赚。 可他却心疼极了她。 某一天他试着也去直播,简单的唱歌,也不多说别的话,因为梁薇的带动关系效果还算理想。 十天之后,微博热搜——头绑纱布的小鲜肉直播。 他走红的速度让梁薇吃惊,很快,直播公司和他签约,他唱一个小时能抵梁薇五个小时的收益。 梁薇帮他开了个微博,取名——梁夫。 陆沉鄞不喜欢那些网络平台,特别是上次梁薇因为网络遭遇不好的事情,让他更不喜欢这些,所以他很少会发微博。 于是,他成了一个长得超帅,歌唱的超级好,对女朋友温柔体贴,又很神秘低调的男主播,分分钟引爆万千少女的心。 网络对他来说很没有安全感,他甚至吃惊于账户上的巨额收益。 梁薇说:“以后我得靠陆哥哥养活了,这赚钱能力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半年之后,他还清李大强的债务,还清梁薇的贷款,还有之前林致深所代付的医药费。 他攒了一笔钱,带梁薇和李莹移居到霖市,但依旧留着南城的房子。 那里即使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可却也有十分美好的回忆,他和她都不舍得失去这个地方。 和梁薇商量过后,他自己加盟了快递,开了家快递店,收入还算客观,比起虚拟的网络这种真实的渠道让他觉得踏实。 于是,他的微博彻底沦陷了,万千少女哭喊着求陆哥哥直播。 陆哥哥这个称呼,是有一天陆沉鄞刚打开直播的时候,梁薇刚洗完澡不知道他要开直播,她娇娇的喊了声陆哥哥,弹幕瞬间炸了,从此,那些女生都喜欢叫他——陆哥哥。 梁薇为此发过微博‘呵斥’那些女生,她宣示主权。 今年五月,他带她去注册领证,虽然比他承诺的晚了一年。 这趟挪威蜜月旅行也是之前他承诺给她的。 陆沉鄞扣住她的脑袋附身深吻,梁薇顺势勾住他的脖子。 映着大海和阳光,顺着微风和花香,在港口的欧式阳台上缠绵热吻。 喘息间,他说:“婚礼...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梁薇摇头,“我不需要。” 她和他都孑然一身,婚礼的现场,不会有一个亲人前来祝福。 “那要个孩子吧。” 梁薇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昨晚——”不戴套! 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说忘记了。 陆沉鄞忍着笑,拥住梁薇,他说:“所以别抽烟了。” 梁薇掐他腰,惹得陆沉鄞眉头紧锁,忍无可忍,他抱起她回房间。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海浪徐徐,一世安宁。 夜晚从费洛伊恩山俯瞰完卑尔根的夜景,两人乘缆车下山。 陆沉鄞帮梁薇拍了很多照片,但他拍照技术很不好,所以拍很多。 梁薇靠在他身上慢慢删选照片,挑了四张还看得过去的放微博。 “你这技术真是不敢恭维,回头去学学?看看网上他们都是怎么给女朋友拍照的。”梁薇说。 陆沉鄞纠正道:“是妻子。” 梁薇瞥他一眼,一笑。 梁薇顺势看了看微博热搜,退出的时候在下面的热门微博上看到一条新闻。 林氏继承人被判六年有期徒刑,却在昨晚突发心梗离世。 梁薇的手渐渐僵住,她愣了很久才敢点开那条新闻,是林氏,是林致深。 梁薇关掉手机。 陆沉鄞看她神色不对,仔细一看,梁薇眼眶有些红夫君止步之兵长有妖气。 她别过头,看到卑尔根的万家灯火,夜空星星璀璨。 梁薇闭上眼,陆沉鄞搂过她轻声询问怎么了。 梁薇说:“不该是这样子的。” 蜜月旅行结束后梁薇和陆沉鄞去了趟荆市,林致深葬在荆市的墓园,那排墓碑上望过去,就属林致深最年轻。 陆沉鄞把一束白菊放在他坟头。 他很愧疚,是他的舅舅毁了林致深一生,从梁薇口中得知他多年的痛楚陆沉鄞也十分遗憾。 夏日炎炎,梁薇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还有些不敢置信,那些过往仿佛还是昨日。 梁薇知道林致深的心脏,确实有些问题,他偶尔会心绞痛,后来越来越严重,调息过一段时间,但公司的事情太过繁忙,他很难顾上自己的身体,再者,被仇恨所吞噬的他什么都顾及不了。 陆沉鄞留下梁薇独自往回走,他在车里等梁薇。 梁薇蹲下,把那束花整了整,看着林致深的照片仿佛他还在。 梁薇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你也不知道...我曾经有多喜欢你,所以曾经多喜欢现在就多感激。” 遇见林致深,他给了她一切,为她挡风遮雨,虽然他始终给不了梁薇想要的。 “我知道你撑不下去了,你的身体也撑不下去了。” 他为仇恨而活,这些心里的怨恨都是支撑他的一口气,等到尘埃落地的时候,他失去目标。 他太累了。 “可不该是这样的,林致深,不该是这样的......” 他为了仇恨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梁薇懂他,可她期盼着六年之后能看到不一样的林致深,不再满目戾气,不再心狠手辣,时间磨去他的棱角,然后有个人慢慢温暖他。 她希望他能遇见一人,对他真心相待,温柔体贴。 梁薇站了许久,被火辣的太阳照得汗直流,可她并不觉得热。 突然刮过一阵大风,白菊被吹得花枝散开,梁薇眼睛被吹的酸,眼角滑下一滴泪,她深深望着林致深。 临走之前,梁薇说:“对不起。”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梁刚对他做的事情,对葛云做的事情,所以她会永远背负着这份罪责。 梁薇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陆沉鄞倚在车窗边上望着她。 骄阳似火,碧空万里,微风和畅。 他下车。 他朝梁薇伸出手。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