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听说你不曾动心》 作者：方小姚 文案： 医生杜骁家世显赫，工作稳定，为人修养极佳，没有弱点和不良嗜好。 对他而言，最看不上的就是无拘无束、喜欢恃美行凶的不正经科学家韩千音。 杜骁曾经一度认为韩千音这人非常恶劣。 她不仅跟踪调查他、面不改色地对他当面调情，趁他不备咬了他一口；更可恶的是，在撩完一轮又一轮后，还不负责任地问他，“你……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男朋友？” 作为一个直男，杜骁忍无可忍。 而韩千音却认为杜骁这人非常可怕。 在她还没理清他们的关系时，他便默默地将两人未来小孩的学区房买好了。 韩千音：“……” 韩千音：“听说你从来没对其他人动过心？” 杜骁：“嗯。” 韩千音：“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 冰山暖男驯化史。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爱情战争 主角：韩千音，杜骁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突然接到市中心医院心理科陈医生的电话，韩千音有些意外。 两人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联络过了，当初妹妹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时候，曾经在陈医生那儿治疗了三年。而上一次联系，还是妹妹韩念心过世不久以后。 电话里，陈医生开门见山地问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还做梦吗，跟火有关的梦？” 韩千音想了想，“偶尔吧。” 即使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但还是会梦到火光滔天的场景。每每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才想起两年前，她的妹妹已经死于宝山湖别墅的那场大火，真是激烈又让人心痛的方式。 陈医生话音顿了顿，“那件事，警方都只是说自杀可能性大，不能完全排除是意外，你不必太自责。” 韩千音没接话。 “还是你至今放不下当初那个没有接到的电话？” 韩念心在出事的五个小时前，曾经给韩千音打过一个电话。当时的韩千音正在大洋彼岸的纽约忙得焦头烂额，她想，晚一天联系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永别。 在陷入片刻低迷后，韩千音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问道，“陈医生突然打电话来，有事？” “嗯。”陈医生欲言又止，“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又翻了一遍念心的日记。” 当初情绪日渐好转的妹妹病情突然恶化，曾让陈医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其解。妹妹过世后，陈医生特地复印了她过世前一段时间的日记。 韩千音静静地听着。 “我发现在她过世前几天的日记里，写了一串数字，像电话号码。”他顿了顿，一笑，“不过，也可能不是，甚至只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 虽然他知道，即使那数字联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按照韩千音的性格和执念，她也一定会追根究底。 韩千音听着，很久以后，才对他道，“谢谢。” 那天晚上，韩千音百无聊赖，拿出韩念心的东西，翻阅了起来。 先是粗略地看了一遍，收纳盒里有好几本英文学术杂志，里面收录着韩千音在美国读书时发表的文章。旁边还有一个外壳十分精美的文件夹，打开来，里面是她所有的学术成果，包括她跟人在英文期刊上的互动，都被整整齐齐地剪了下来，用胶水小心翼翼地在白纸上拼贴在一起。她甚至看到了那时还在上高中的韩念心，认认真真在旁边做了批注。 她失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心里却溢满了暖意。 过了会儿，韩千音终于拿出了那本迟迟不敢翻开的日记本，找到了陈医生说的那串号码。 “137xxxxxx16”。 她琢磨了这个数字很久。 韩念心平时做事细致仔细，写字也是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唯独在写这串数字的时候，字迹有些潦草。虽然推测不了当时的情境，但凭借韩千音对她的了解，至少在动笔的这一刻，她是心绪不宁的。 韩千音在手机上按下了这串号码。 听筒里传来铃声，很快，电话被接通了。 “喂，你好。”是个清朗的男声，吐词干净利落。 韩千音听着，没有接话。 那边又问了一句，“喂？” 即使是疑问句，男人的声音也几乎是没有温度的。她揣摩着那头会是一个怎样的人，跟妹妹可能有什么样的关联，短短几秒的时间，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韩千音斟酌一番后，联系了一个通讯公司的朋友，拜托对方打探这位持号人的信息。 几天后，那位朋友给她发来了信息。 “你给的那个手机号，只查到了一点。” “是什么情况？” 那边的人回复道，“持号人叫杜骁，男的，我查了一下，是京大附属医院普外科的医生。” 是个医生？ 韩千音不解，无法想象一个医生能和两年前正在上大一的妹妹扯上关系。妹妹平日里除了抑郁症，几乎可以说是身体健康，如果有身体不适，保姆和家庭医生也会知道，所以找别的医生看病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韩千音让朋友继续查找当年韩念心手机号和座机号的通话记录。时间有些久远，因为是两年前的事，数据只恢复了一部分。而在得到的这部分记录里，她发现自己的妹妹从未用这两个号码跟那个叫杜骁的男人联系过。 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 难道这串数字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又或者，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让韩千音没想到的是，在事情迟迟没有进展的时候，一个月后，她竟然遇到了杜骁本人。 在美国洛杉矶。 韩千音和杜骁第一次正式照面，是美国免疫学年会的前一天。 年会的举办地点选在洛杉矶以北一个叫西湖村的度假地。这场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著名会议，让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四季酒店热闹了不少。头一天下午，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和科研工作者已经陆陆续续到达。 还没适应时差的韩千音在刚补完3个小时的睡眠后，到酒店一楼的餐厅里吃晚餐。餐厅里低低地响起各种语言交流的声音，韩千音穿过来往的行人，在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她平日在亚洲女人算是中等身材，可一出现在这儿，便显得有些娇小了。即便穿着正儿八经的深灰色正装，一副死板得不能更死板的黑色小高跟，严肃认真的气场依旧被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和嫣红性感的唇破坏了干净。 按照某位好友的话来说，即使韩千音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也会让人毫无障碍地联想到“制服诱惑”四个字。 韩千音正用餐，突然听到隔着几米远，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离自己三米远的那桌，正朝自己招了招手，那张圆脸上，喜庆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韩千音有些意外，没想到会他乡遇故知，于是走了过去。 她叫他，“周老师。” 周严明是当初在纽约认识的的。那时韩千音在康奈尔读书，周严明是从国内过来的访问学者，两个人在一个课题组，共事了一年多。 两人寒暄着。也许刚刚与旧友久别重逢，一时感慨良多，韩千音有几分沉浸在忆往昔的情绪里。待她回过神来，眼睛重新聚焦，才发现在周严明的正对面，还坐了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子，看上去比自己长上几岁的模样。他微微侧身，挺拔又傲慢，摆出一副衣冠楚楚的端正做派。可被那双深黑的眼眸盯着，韩千音莫名感觉到了一个字，那就是“冷”。 周严明见两人四目相对，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事，京大普外科一把金刀，”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露出了他爱开玩笑的本性，“也是我们医院的院草，杜骁。” 韩千音迅速地打量着这人。此时，灯光从头顶照过来，落在他英挺的身躯上，深色的西装微微反光，整个人却看上去纤尘不染。 韩千音一笑，无视对方那张没有表情和温度的脸，礼貌道，“杜先生，你好。” “你好。” 声音很清朗，却也是冷的。 韩千音正想着找眼前这位医生看病的人得有多糟心，又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脑海里仿佛有什么细节被勾起。 这一刻，她想起妹妹去世前几天在日记里写下的那个未知号码。耳边回荡的是朋友的声音：“持号人叫杜骁，男的，是京大附属医院普外科的医生。” 她的心绪有片刻惘然。 待和周严明寒暄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韩千音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为了进一步求证脑海里的猜想，一番犹豫后，她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了妹妹日记里的那个号码。 隔了十来秒，几米开外的餐桌上，杜骁左手边的手机突然激烈地震动了起来。 韩千音一时心跳变得极快，她看着那边准备接起电话的人，迅速地按下了挂断键。 那天晚上，杜骁在酒店的健身房跑了五英里。从健身房出来时满头大汗，运动衫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坚实的轮廓。他的身体不是肌肉型，却看上去结实有力、精力充沛。他用毛巾擦拭着脖颈间冒出的汗，一边信步走着，整个空间里充斥着一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突然间，他将脚步顿住。 过了几秒，身后传来脚步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杜骁侧头，看见左边的拐角处韩千音正往这边走来。 虽然两人从晚餐算起，才正式认识不过三个小时，但在这段时间内，无论自己是去花园接电话、去楼下买咖啡、还是去健身房健身，这个女人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和他在同一个空间内。 她似乎是在观察自己。 于是，在韩千音目不斜视地经过时，他一番斟酌后，开口问道，“韩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韩千音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轻松地笑了。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在找你。” 杜骁一脸波澜不惊，淡淡地陈述事实，“从六点我们认识后，从花园到健身房，你已经跟了我一晚上。” 韩千音抬头，看面前的人散发的冷冽气场，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杜先生，你恐怕误会了，我回房间也经过这里，只是顺路而已。” “是吗。” “是啊，”韩千音道，“而且，杜先生也不必这么敏感，即便我在跟踪杜先生，那也只是普通女人犯花痴而已。杜先生长得这么帅，难道就从来没有被女人跟踪或者搭讪过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明明是逾矩的话，还带着点挑逗，可面前的女人竟然说得理直气壮。 “犯花痴？”杜骁面无表情地反问，“我可以试试。” 韩千音不解，她正疑惑着对方要怎样试探，下一秒，却见他掏出手机，按下了三个小时前的那个未接电话。 然后，韩千音的手机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 所有刻意的、伪装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沉淀了下来。 杜骁看面前的人冷静的面色，似有不悦。 他问，“有备而来？” 韩千音没说话。 他又道，“不妨跟我说一说，你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六年之后，作者我又认真发文啦。 本文HE~~ 本文HE~~ 本文HE~~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_^ 第2章 杜骁比韩千音高出大半个头来，此时，他那双冷峻而凌厉的眼正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 韩千音揣摩着眼下的状况。 她当然明白，杜骁看起来并不是友好之辈。只是琢磨了一个晚上，关于自己妹妹的日记里为何会有对方的电话，她仍没有丝毫头绪。结合目前所有的线索来看，也许直接问杜骁本人，反而更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他，“你认识韩念心吗？” 杜骁听了，似乎在琢磨这个名字，而后，他摇头，“不认识。” 韩千音打量着他，那神情语气不像是在说谎。 也许，真的是她对妹妹的事情过于敏感了？ “哦，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杜骁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睛里有难以捉摸的暗色，似乎在等她进一步的解释。 她仰头看着他，顿了顿，大大方方的模样，“我前段时间翻妹妹的日记，看到了一串数字，就记了下来。后来我把它当成电话号码，顺着这条线找到了你。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不认识我妹妹的话，那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电话。给你带来了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杜骁听着，沉思了一两秒。 “首先，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叫隐私。无论你妹妹年纪多大，翻看日记这件事本身，我不能苟同。” 他话音顿了顿，“其次，既然号码是在你妹妹那里找到的，你不应该跟踪我，而应该直接问她本人，这样你也许能更快得到答案。” 韩千音听着杜骁的话，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故作轻松道，“杜先生说得对，我也很想问她呢。可惜，她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杜骁一愣，过了几秒才用了无波澜的语气说到，“抱歉。” 那天晚上，韩千音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了韩念心。 自从十一岁父亲再婚后，韩千音便开始寄宿。当时妹妹还小，每次韩千音在电话里问她最近的情况，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在家里过得开不开心。每次韩念心都是怎么说的呢，“只要能偶尔见到姐姐就很幸福了，其他那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想起来，这是多么避重就轻的答案。 韩念心高一那年，韩千音刚拿到了康奈尔大学的offer，她曾经很激动地抱着韩千音，说，“姐姐，怎么办，我是你的脑残粉！” 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忧无虑，可谁能想到，一个月以后，父亲打电话来告诉韩千音，妹妹在学校里，失控了一次，将自己和同桌的作业本撕得粉碎，在教室里大喊大叫，后来送到了医院，诊断为严重的抑郁症。 即使后来韩千音去医院看她，她还是弯着眉眼，告诉韩千音，“姐姐，你去美国吧，我没有病，不用担心我。” 她一直都那么害怕成为深爱的人的负担，将自己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却没想到，她最后的离去，成了所有人心上的一把枷锁。 第二天，免疫学年会正式开始了。 韩千音的学术报告是正式开场后第二个。今天的她穿着一套深黑色的正装，里面是浅色的衬衫，看上去简洁而干练。因为这样的场面经历过不少，韩千音在上台前十分钟仍在淡定地刷朋友圈，而旁边一同来参会的小师弟江瞳比她还紧张。 “喂，千音师姐，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不用。” 过了几分钟。 “千音师姐，要不要再去上个厕所？” “并没有这种想法。” 终于轮到了她，她拍了拍身旁一直在抖腿的小师弟，扔下了句“记得给我拍照”，便走上了讲台。 会场的光线有点暗，站在台上的韩千音和坐在不远处负责主持的白人男子一比，显得瘦瘦小小。她的语言流利地道，咬词准确，是非常纯正的美式发音。干练的装束和严谨的姿态，搭配上那张美好又干净的脸，就像是苍茫大地开出的一朵粉色蔷薇。 杜骁坐在观众席后排左边的位置，他看着台上的人，一边琢磨着演示文稿里醒目的“线粒体自噬”几个字，脑海里蓦地闪过某个片段。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不算太久远的往事。 晚上是例行举办的欢迎宴。酒店后面的草坪上，早早地摆好了西式的自助餐桌。韩千音和江瞳到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了。此时的韩千音换了件粉蓝色的小洋装，一身清新又醒目的颜色。 她逛了一圈，走到西边的餐台边取芦笋。刚放下餐夹，突然感受左边一片高大的阴影覆盖过来，侧过头，她便看见了杜骁那张冷俊的脸。 其实，撇开他那高冷又让人膈应的说话方式不谈，他本人看上去真的很帅。 他似乎思索着，过了一两秒，才道，“有空吗，想和你聊两句，关于你妹妹的事。” 韩千音动作一滞。 两人坐在旁边的露台上，桌上放了两只装了柠檬水的玻璃杯，晚霞融化在水里。暮色渐冷，草坪上依次亮起了暖灯。 坐在对面的杜骁双手交握着，身子微微后仰，即使是一个随意的姿势，依然透出他良好的姿态与修养。 韩千音问他，“所以，其实你是认识我妹妹的，对不对？” “不认识。”杜骁道，“不过，我跟她，打过交道。” 韩千音静静地等着下文。 杜骁稍稍斟酌后，问她，“你记不记得两年前，你在《Sce》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线粒体遗传的文章？” 韩千音当然记得。《Sce》是科学界的顶级期刊之一，她发表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二十二岁那年，研究成果在她所在的领域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可没过多久，便开始有人讨论这项结果证明方法的合理性，以及实验可能存在的漏洞。 不过，韩千音有些不能理解，这跟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人又问，“那你记不记得，你发表文章后没多久，就有人给《Sce》致信，从现有的理论基础否定你的结论？” 韩千音没说话。 杜骁道，“那个人就是我。” “……” 说起来，那段往事还有点让人印象深刻。 当时的韩千音年少气盛，她看到对方的评论，一时情绪激动，两个通宵没睡，斗志昂扬地斟酌词句，给期刊编辑发去了那封热切的答复。一个月后，没想到对方继续提出了新的质疑，韩千音为了这事连续熬夜失眠，连头发都掉了不少。 某天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敏感细腻的妹妹似乎听出了韩千音状态不佳，问她怎么回事。 韩千音只是道，“也没什么，被一个难缠的人找了麻烦而已。” 韩念心听了事情的原委，忿忿不平道，“姐姐，需不需要我替你报仇？” 当时韩千音只当这是句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她问面前的人。 杜骁的语气很淡，像是寒冬过去后，山涧里刚刚苏醒的清泉，“自从写了那几封通讯信，和我手机号关联的几个重要的网络账户相继被盗。” 韩千音一愣。 “我找人想办法把账号找了回来，结果，据说盗号的人把密码改成了‘nishishabi’。” 你是傻逼？ 韩千音有点懵，她问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盗号的人，有可能是我妹妹？” “不是可能，是几乎可以肯定。”杜骁道，“当初那段时间太忙，所以账户找回来后没有往下查。直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又想起这件事来，于是让一个朋友去搜了当初黑客的来历。” 韩千音认真地听着。 “最后查到的IP地址是宝山湖别墅，也就是韩小姐你的住址。结合昨天你说的话，我想，我和你妹妹的渊源大概在此。” 韩千音听了他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她脑海里又浮现了妹妹那张单纯可爱的脸，隐约想起她曾在自己焦头烂额的那段时间里，信誓旦旦地说过，“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韩千音有些动容，只觉得心里一窒，无奈地笑起来。 那个傻瓜，其实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那天晚上，韩千音再次梦见了韩念心。 在宝山湖的别墅里，两人正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玩拼图。阳光照了进来，将周围铺上了一层暖色调。韩千音看着妹妹，突然有很多事想向对方倾诉。 只是还来不及开口，韩念心便抬起头来，她笑眼盈盈地看着韩千音，问到，“姐姐，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韩千音一时怔然。 礼物，什么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3章 隔天，会议的日程表里安排了一整天的讲座。韩千音正好没别的计划，便去听了杜骁的报告。 韩千音入座的时候，杜骁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报告进展得流畅顺利，杜骁的英语是英式发音，说话腔调十足时、有板有眼，举手头足间充满了骄矜的傲慢，倒是符合他那禁欲系的外表。 到了最后的提问环节，韩千音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台上的人淡淡的眼神往自己这边投来，她一愣，随即朝他笑了笑。 台上的人却立马高冷地别开了视线。 会议提供的午餐在东边的宴会厅，没想到的是，韩千音去的路上再次碰见了他，于是她主动上前搭话。 “杜先生，刚刚报告场下提问的时候，其实……你很紧张的吧？” 杜骁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淡如水。 “当时你朝我这边看的眼神，出卖了你。” 杜骁清清冷冷问，“什么眼神？” 韩千音笑眯眯的，“一副……怕我找茬的眼神。” “你想多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沉默了一会儿，杜骁突然主动问，“之前在美国的课题，你还在做？” “你说线粒体遗传？”她悻悻一笑，“那会儿不是在杂志上被你诸多批评吗，因为这件事，那年RO1没申请下来，实验没有经费维持下去，让我辍学了。” 杜骁侧过头来，表情有了些意外。 韩千音又笑眼迷蒙地看着他，“骗你的。” “……” “那个课题已经停滞了很久。我现在也回了国，在做别的方向。” “嗯。” “所以，已经是往事了。”她摆出一副想要同他握手言和的架势。“从今以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 他瞥了眼她伸出的右手，过了半晌，并没有作出回应，而是以看傻逼一般的眼神看了她几秒，然后抛下留在原地的她，兀自走到前面去了。 嘿，这人。 会议的最后一天下午，江瞳做了一个壁报展示。期间有个印度人提了个刁钻的问题，他一时答不上来，韩千音坐在台下，还佯装路人救了一次场。 后来完成任务下台，江瞳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韩千音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末了，拍拍他的肩，“晚上师姐带你出去吃大餐，给你压压惊。” “不参加今晚的颁奖晚会了吗？” 免疫学年会每年都会在最后一天的晚会上宣布获奖名单。 韩千音问他，“你能获奖吗？” 江瞳摇头。 “我也不能。”韩千音一笑，“所以我们别管了，去吃好吃的吧。” 结果两人刚走出会场，韩千音便收到老朋友周严明的短信，那边约她去附近的花园广场吃饭。 约的是一家法国餐厅。餐厅外面是宽敞的露台，旁边是湖和远山。岸边泊了几艘白色的船，傍晚金色的阳光从西边照过来，十分耀眼。 不远处靠湖边的大餐桌旁，周严明坐在正中间，旁边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男女女。目光转一圈下来，又看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杜骁。 她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看起来餐桌上的其他人也并不是相互认识，那边周严明一一介绍着，提起杜骁的时候，他向大家开玩笑道，“这是我的同事，我们科室的科草，杜骁。” 韩千音在心里默默吐槽，前几天不是还说是院草么。 也不知道旁边的杜骁是不是接收到了她的脑电波，正想着，便感受到旁边的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介绍完后，一行人随意又地聊着天。 再次和杜骁这么近距离地坐着，韩千音脑海里那些残留的疑问又汹涌了起来。她侧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人，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硬朗而坚毅的侧脸，那双深黑的眼睛看着前方，偶尔发声，突兀的喉结轻轻颤动着。 韩千音蓦地感觉到口渴，她喝了口柠檬水，想了想，问身旁的人，“杜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杜骁侧过头来看着她，风淡云轻的神色里表达的意思，大概是，“请讲”。 韩千音道，“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晚上，你接到那个来电，为什么会想到是我？” 杜骁依旧没有表情，“那不是你第一次打给我。” 韩千音怔住。 “一个月以前，有天晚上，你用这个号码打过一次。” “你记得？” 杜骁道，“嗯，我对数字比较敏感。” 敏感到过目不忘。 韩千音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男人，又想起他那天向她叙述查找骚扰短信时的场景，突然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可怕吧。 杜骁继续道，“前天电话打过来时，我刚准备接通，就挂断了。很明显，打电话的人正在不远处观察我。” 韩千音又问，“为什么会怀疑是我？” “当时在餐厅的人里，你手机摆放的位置最可疑。在场的中国人也不多……但最重要的是，你太心急了。” 韩千音愣了愣，随即一笑。 是啊，她太心急了。 这一刻，她终于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成为了一副清晰明了的画面。 她又看了眼杜骁，此时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餐刀，食指抵着刀背，骨节分明，是双漂亮的外科医生的手。这样的执刀手法，是手术学里的“执弓式”。 韩千音不禁莞尔。 夕阳强烈的光线透过西边的山头照来，天空是变换莫测的橘红色。终究只是早春，傍晚的空气多了几分寒意。餐厅的工作人员搬来暖灯，头顶飘来十足的热量，让人不禁口干舌燥。 回去的时候已是晚上。 通往酒店的路十分安静，天清气朗，暗蓝色的夜空中，繁密的星星聚集成了一条光带。韩千音看了看头顶，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可以看到银河。 韩千音吃完饭后，觉得有些疲惫，自动地落在热闹的人群后头。 杜骁接了个电话，渐渐落单。韩千音看着他路灯下那拖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忍不住轻轻踩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经意间，她听到了他电话里的内容。 “这孩子不能要，让她做掉。” “告诉她如果执意生下来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对了，帮她联系妇科医生，让他们派人过来看一看，很可能需要顺便做子宫切除。” “好，如果有问题再联系。” 她听着这话，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面前的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那双幽黑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眼睛。 月光下，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韩千音朝他一笑。 他没有回应，右手仍然举着电话，过了几秒，不带感情地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嗯，尽快。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想来想去，还是在睡觉前把文发了。 谢谢看文的老读者和新读者，看到有人留言好幸福~ 第4章 韩千音订的是大后天回国的机票，本来准备和江瞳两人租个车，沿路逛西海岸。结果，吃饭那晚周严明邀请他们俩一同自驾游，同行的除了杜骁，还有几个医院的研究生和同事。 韩千音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理由很简单，省油费。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便出了门。 天气严格说来，比前几天更好，天上有层云，阳光并不是近乎夸张的强烈。从车窗望去，他们正行驶在一片高地上，左边是荒凉绵延的山，干枯的土壤挣扎着冒出了点黄绿色。再近一些，有两条平行的公路，蜿蜒着从山里向这边绕来。柔和的风带着湿气，隐约有海浪的声音。透过右边蒙蒙的雾气，可以看到阴天里灰蓝色的太平洋。 周严明三十五六的年纪，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拉夫劳伦Polo衫，带上了那炫酷的蓝绿色反光墨镜，神气十足。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头跟韩千音聊天。 “所以回国后一直待在张教授的实验室？” “也不是，在家里休息了大半年。”她笑了笑，“后来经人介绍才去了所里，运气好考了张教授的在职博士。” 周严明听了，沉默了几秒。 “当初实验室几个美国人来中国的时候，我去西安和他们聚了一次，大家说起你，都觉得很可惜。” 韩千音没有说话。 周严明又问，“对了，后来他们说Jeremy还联系过你，想让你回去把书念完，你拒绝了？” Jeremy是韩千音在美国的导师。 韩千音看着窗外的海景，“嗯，两年前经历了那些事……只感觉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踏踏实实的，也没什么不好。” “你才多大，怎么说话像认命了似的。”周严明顿了顿，又道，“对了，我听他们说，Justin回国了。” 听到这个名字，韩千音的脸上是有波动的。 不过很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轻松自在和无所谓。 “他回国也挺好的。” “那时候你们闹了那么一场，真是风风火火。”他的语气顿了顿，“后来他知道了你家出的事，简直都快疯了。” 韩千音只是听着。 “他因为联系不上你，还来找过我。” 杜骁在开车，旁边的对话飘到耳朵里，他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韩千音。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一个叫La jolla的海滩旁，离停车场不远，就是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 也许是因为靠近南边，头顶的阳光变得更加强烈。路的尽头里，不太平整的石阶连接着一片绵长的白色沙滩。一群海狮正惬意地躺着晒太阳，浑然不顾周围来往的游人。再靠近水面一些，是乱石铺成的浅滩。 韩千音找了个角落，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刚刚和周严明对话后，心里烦闷的情绪渐渐冒出头来。她阔别已久的烟瘾又上来了，在背包里摸索了一会儿，将那盒万宝路握在手里的时候，又想到自己这时候抽烟有破坏环境的嫌疑，于是作罢。 刚起身往回走，结果看见离她两米处，杜骁正举着个夸张的镜头，往自己右边不远的方向拍照。 在她身后，一只海狮正立在阳光下，滑溜溜身体向后仰成了一个C形，惬意地享受着加州海滩的阳光。 正当他对着海狮按了几次快门、准备收起相机时，突然，韩千音恶作剧般地朝镜头的方向凑近，挡住了某人的视线。 她的脸占据了小半镜头，皮肤在阳光下白皙透亮，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镜头那边的人。 甚至特意朝他眨了眨眼睛。 结果对面的人根本没有感受她的友好，下一秒便毫不留情地把镜头移开了。 呵。 不知道他在高冷什么。 见杜骁已经转身往回走，她也跟了上去。 “杜先生——”她叫他。 他没有搭理。 “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比如？” “比如你是什么星座的？” 杜骁看了韩千音一眼，她的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满脸不正经的笑意。 “不知道。” “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无可奉告。” “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见面前的人仰头看着自己，他问，“你想干什么？” “想跟你做个朋友、进一步了解你呀，顺便……”她璀璨一笑，“把握一下交往的尺度。” 杜骁神色冷然，似有不悦。这大概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把这样直白大胆的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没再看她，径直走上了台阶。 此时，周严明在给一同出发的朋友打电话，在得知对方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后，两边商定在洛杉矶碰头。 到洛杉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不早不晚，周严明打电话和另一台车的同事联系后，一行人在好莱坞附近碰了头。在巨大的白色“HOLLYWOOD”标志下欣赏完夕阳后，天色已暮，又在市区里兜兜转转，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 由于长时间的开车和行走，平日里精力旺盛的杜骁也感到疲惫。他洗完澡，躺在那宽敞舒适的大床上，正不经心地调着电视频道，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一开门，发现江瞳站在门口，脸色焦急。 “怎么了？” “杜老师，你是医生吧？千音师姐的脚肿得很厉害，可以麻烦你帮忙看一看吗？” 杜骁进门时，韩千音正坐在床上打量着她的右脚。从小腿到脚踝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伤口，是在La jolla的浅滩上划伤的，受伤的时候不痛，后来她用清水稍微处理过，一路上也对此毫无知觉。结果晚上江瞳来自己房间借洗发水，才被他注意到脚上的伤口比之前更肿了一些。 伤口周围的皮肤发红，按上去有痛感。划伤处似乎并没有结痂，皮肉破损的地方有淡黄色的液体渗出来。 杜骁进门后，径直在韩千音身旁蹲下，打量了一番她脚上的伤，转头对旁边的江瞳道，“去附近的药店看看有没有双氧水和盐水，如果没有双氧水就买络合碘。对了，顺便买两包消毒棉签。” “好的。” 江瞳转身出门时，又听见身后的人补充，“药店就在酒店出门左拐的第三个街区，不用过马路。” 随着门关上，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此时，房间里只有韩千音和杜骁两人，杜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空气有些安静。 身后是酒店温暖舒适的大床，又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韩千音只觉得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洗漱过了，发梢还带着点水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清爽又干净。身上随意地穿着浅灰色的衬衫，纽扣并没有扣到底。他正低头打量着她的脚，导致她目光随意一动，便可以从他敞着的领口看到坚实的胸肌。 中间有一处有些晦暗不明，也许是光线问题，看得她突然心痒。 脸上渐渐升起了燥热。 韩千音正出神，目光却被当事人撞了正着。他面无表情，只是问，“有没有干净的纸巾？” “有消毒棉球。”她平时为了化妆，会随身备一些。 “消毒棉球更好。” 拿到棉球后，杜骁在伤口附近擦拭渗液。碰触的瞬间，韩千音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杜骁看了她一眼，沉默着。 她觉得疼，于是试图以说话来分散注意力。 “你们医生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注意附近的药店么？”她问他，“这是你们的职业习惯？” 他没有应声。 又过了几分钟，她觉得这沉默实在让人难熬，便提起前几天不小心听到他打电话的事。 “对了，在西湖村开会的时候，我听到你让电话那头的人流产、切子宫……是在说你的病人吗？” 话音落下，她见他抬眼，目光黑暗幽深，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应该是病人，对吧？”韩千音对他笑。 杜骁沉默着，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后，又冷着个脸、兀自低下头去。 见对方反应冷淡，韩千音也不生气，只是用腿轻轻踢了踢他。 “喂——” 隔了一会儿，杜骁才道，“如果你不希望我口水里的细菌给你造成二次感染，那么，你最好闭嘴。” 韩千音张了张口，终究噤了声。过了会儿，又感觉到从伤口周围传来的力度。 二十多分钟后，江瞳回来了，然后，他围观了杜骁给韩千音清理伤口那残忍的全过程。 杜骁用棉签沾了盐水，在伤口边擦拭着。力道不小，一时疼得韩千音叽叽歪歪的。 “杜骁，你轻点。” 结果那边的人根本没手软，力道一如既往。韩千音疼得厉害，却拼命地忍着脚上的刺痛，她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把他的手踢开。 “算了，我去医院好了。” 杜骁没搭理她。 到后来，大概是痛得已经麻木，韩千音整个人有些萎靡。 面前的杜骁放下棉签，又让江瞳从卫生间拿来垃圾桶，将盐水瓶倒在伤口上冲洗二十来秒，最后再在伤口周围来来回回涂了几次络合碘。 “已经没事了。”他一边收拾起四周的狼藉，“这几天就让伤口用纱布盖着，不要碰水。明天回国了去药店里买支百多邦，每天涂几次。” 韩千音觉得腿上火辣辣的，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低声说了句，“谢谢”。 夜有些深了。 杜骁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刚迈开步子，听到身后的人吐槽了句，“说好的温柔白衣天使呢。” 即使声音很轻，杜骁还是捕捉到了。他回过头来，对她扯了扯嘴角。 “温柔？”杜骁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至少我不是。” 第5章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在酒店大厅集合，杜骁在角落里接电话。没几分钟，看见韩千音从电梯里出来，明明昨天还是一副蔫菜的模样，一觉醒来后，又是活蹦乱跳的。女生走来的时候带着地面清脆的响动，杜骁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穿了一双高跟鞋。 看来昨天晚上的痛并没有让她印象深刻。 一行人准备在附近的餐馆吃早餐。今天的计划是附近的环球影城。原本计划表上还有一个迪士尼，但只有一天时间，且国内上海有一家规模更大的，于是作罢。 总共是八个人，坐了两桌。 韩千音正低头吃着餐盘里美味的草莓蛋糕饼，突然听到旁边那桌的一个女生低下头，神秘兮兮地跟江瞳交头接耳。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听见隔壁千音师姐的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女生叫谭熙，是京大附属医院风湿科的研究生，和江瞳年纪相仿，正是热爱八卦的年纪。 说话的音量恰好足够落入八卦主角的耳朵里。 江瞳以为是什了不得的事情，也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听到了什么。” “呃……就是觉得有点暧昧的那种，”谭熙露出了狡黠的笑，声音又压低了一些，“那什么，嗯……我听见千音师姐说，‘杜骁，你轻点’。” 江瞳听了，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那边在偷听的韩千音也是一脸黑线。 江瞳觉得有些好笑，向大家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原委。 周严明此时刚从洗手间回来，只听到故事后半截里、杜骁大半夜给韩千音看伤口这件事，他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韩千音，又看看坐在对面正冷着脸喝咖啡的杜骁，突然发现了不得了的真相。 “唉，我怎么没想到呢。” 见周严明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韩千音感觉到不自在。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问，“怎么了？” “千音，你没男朋友吧。” 没等她没回应，周严明又低头看了看杜骁，一本正经道，“我们科杜骁，年方二十八，待字闺中。什么都好，好得说都说不完。嘿，千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韩千音一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当对象介绍的架势。 见千音不说话，周严明又拍了拍杜骁的肩，“杜骁，作为男士应该你来主动。我看你们俩，真是特别般配。”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拿开了周严明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疾不徐道，“老周，还是算了。我不喜欢看起来这么作的。” 说话的时候，他嘴里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 话里的意思十分直白，大家先是一愣，随即，精明的老周才当玩笑“哈哈”几声救了冷场。 韩千音也笑了起来，回应道，“那正好，我也不喜欢看上去这么老的。” 虽然早知道杜骁对自己有成见，但关于当着大家的面说她作这事，其实韩千音有点无语。不过后来在环球影城看剧场表演的时候，她还是给他占了个座，也算是报答他昨晚伸出的援手。 周严明和杜骁进场时，江瞳刚从外面拍照回来。一排空荡荡的三个座位，韩千音正坐在最里面。 果然，杜骁选择了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韩千音有些无奈。既然不小心被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让他那么困扰，就让他保持距离、安安静静地做个美男子吧。 看完表演后，四人去玩了侏罗纪公园和小黄人。大概是玩得尽兴，韩千音没再多想杜骁的态度问题。后来一行人准备去参观电车之旅的时候，她还“不计前嫌”地帮杜骁买了瓶水。 等游览车的队伍很长，韩千音站在江瞳后面，中途被人搭讪过一次。 对方是个华裔，叫Kent，长着一张清秀干净的脸，看起来十分温和友好。 那时韩千音心情不错，也没有拒绝对方的礼貌善意的接近。后来坐上了观光车，江瞳、杜骁和周严明坐在前面，自己则和Kent坐在了后排。 周严明目光往身后正有说有笑的两人瞄了一眼，对身边的杜骁道，“你看，让你主动点。现在机会没了吧。” 杜骁不置可否。 韩千音和Kent则正聊起纽约。Kent是纽约市人，自己又恰好在纽约待了两年多一点。当年两人在上城区的公寓就隔了一个街区，再一细问，对方是康奈尔大学的医学生。 竟然是前校友。 游览车一边前行着。 先是经过了一排袖珍的楼房，又绕过4D侏罗纪公园、大白鲨和摩西过红海的场景，最后再次回到了发车点。 下了电车，Kent的朋友们看他搭讪美人成功，开了几句玩笑便先离开了。 那边的周严明虽然为自己的同事杜骁痛心了几秒，却也是个识趣的人。见千音和那位叫Kent的男士正聊得开心，一把拉住准备跟上去的江瞳。 “我们几个打算先去下面看看，你们玩自己的。” “也行。”韩千音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等韩千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江瞳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你这小子还想去当电灯泡？”周严明道。 “可是，那男的我们又不认识，师姐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放心吧，景区里这么多人呢，能有什么事。”周严明顿了顿，“而且，我还不了解韩千音，要有危险，也是那男的有危险。” “……” 见江瞳脸上担忧的神色，周严明又道，“行了，别想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吧。” 再次碰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一行人除了韩千音，人都齐了。大家玩得有些累，正坐在西餐厅里休息，等着服务员上下午茶。 谭熙朝身边的同门师姐叶佳纯感慨，“千音师姐真是受欢迎，好羡慕。” 叶佳纯喝了口摩卡，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羡慕的，等少女你的胸变得像她那么大，就什么桃花运都来了。” 谭熙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叶佳纯又道，“你也真是单纯，光看到人家被人围着多风光，有想过她练就这么一身本事，要经历多少男人吗。” 谭熙觉得师姐说得有些过，忍不住为韩千音鸣不平，“师姐，说得你好像就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似的。” 叶佳纯只是一笑，“当然了。” 谭熙有些意外。 叶佳纯补充到，“她不一定记得我，但我记得她。” 另一边的周严明正在和谢培南商量晚上的计划，过了一会儿，他给韩千音发短信问情况，那头很快回复，“你们在哪儿，我现在过来。” 十来分钟后，韩千音出现在了楼梯口。 她一个人。 周严明问，“那位Kent不一起？” “他得赶下午五点回纽约的飞机，刚走。” 对面的谭熙凑了过来，似乎忘了刚刚师姐的“教诲”，插话道，“我看到江瞳偷拍的照片了，好帅。我也想被这样的帅哥搭讪！” 韩千音疑惑地看向江瞳，“偷拍？” 这小子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江瞳也不敢说是怕万一韩千音被人拐跑了，好歹留下了个物证，他有些没有底气地撒谎道，“不是偷拍啊，千音师姐，是不小心拍到的……不小心。” 杜骁坐在一旁，刚才所有的谈话全落入了耳里，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他右手握着咖啡杯，食指一边漫不经心地在杯沿边绕着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不是公路文。 主角们马上就会回家的~^_^ 第6章 回忆起来，那天下午韩千音跟杜骁所有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韩千音终于得出结论，虽然杜骁浑身散发着不容易亲近的气场，但大多数时候待人还算客气。一群人走在一起，偶尔江瞳和谭熙问了些什么，他也会简单接一两句。 所以，他的高贵冷艳说白了，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已。 五点半左右从环球影城出来，周严明计划去城郊一家名叫Longhorn的牛排店吃晚餐。出发时，杜骁进了驾驶座，周严明正在外帮另一辆车的同事谢培南设置导航，便看到叶佳纯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周严明一愣，“这个导航有点问题，等会可能半路上需要重新设置，你会弄？” “没问题。” “嗯，洛杉矶的环线不好走，你到时在旁边看着导航提醒他。” “放心吧，周老师。” 周严明打开后座的门，示意江瞳往韩千音那边挤一挤，最后三人坐在了后排。 开车的时候，叶佳纯一直在旁边热情主动地问东问西，杜骁偶尔也会说一两句。 周严明这个明眼人没过多久便看出了端倪，忍不住调侃起来，“杜骁，我说，你是怎么做到单身二十八年的？” 杜骁了解周严明，知道这话不能应，于是充耳不闻。 旁边江瞳有些惊讶，“什么？二十八年？！” “没看出来吧，我们的杜老师是个雏。” “不是吧，杜老师。” 江瞳想了想，好歹自己还在大学有过一段痛心又无疾而终的初恋呢。 杜骁专心握着方向盘，汽车正驶过十字路口。 过了很久，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见杜骁难得地表现了幽默感，周严明笑了，“哈，听你小子的意思，以前背着我们偷偷搞过？” 杜骁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认真地开车。 过了许久，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好像走错路了。” 原来中途导航死机，叶佳纯重新设置了一次，把地址输错了。周严明在调整导航的时候，她在一旁解释，“我也不知道是两个地方啊。这两个词长得差不多，我英语又不好。” 周严明没多说什么，把导航递还给杜骁。 后来比另一车的谢培南夫妇晚到了四十分钟。所幸天色未晚，算上吃饭和去机场的时间，绰绰有余。 这顿饭韩千音主食倒是没吃多少，盘子里的菲力牛排剩一半的时候，她烟瘾有些上来了，于是跟桌上的人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会儿”，便离了桌。 没过多久，周严明也走了出来，傍晚的冷空气迎面袭来，他看见偌大的停车场上，韩千音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抽烟。 “当年在美国你跟我要烟，说的是抽着玩。现在看你这架势，可不像是抽着玩啊。” 韩千音回头，看见了他，一笑，手指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掸了掸。 周严明说的没错。 关于抽烟这事，韩千音是半个新手，烟龄也不过才两年多一点。回想起来，她是在当初准备回国的时候，才真正学会的。 那段时间的她，意志消沉、精神萎靡，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似乎生活中只有抽烟才是让人快乐的事。 眼看手中的烟燃了大半，韩千音将烟头摁灭。 突然，她没来由地说了句，“今天一起玩的那个Kent，认识Justin。” 周严明一愣。 他觉得不可思议，“哪有这么巧的事。” 韩千音失笑，“是啊。” 周严明望向韩千音，想了想，又问，“所以，当初的事，你还放不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什么事，早忘了。” 后来为了庆祝美国之行顺利结束，一行人点了两瓶红酒。大家干杯的时候，韩千音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多吞了几口。 谭熙见她快见底的酒杯，在一旁问，“千音师姐，你酒量是不是很好？” 韩千音准备解释，便听到那边的叶佳纯阴阳怪气地插话，“人家抽烟喝酒，但人家是好女孩。” 被这么呛了一句，韩千音有些莫名其妙，原本只当对方是单纯的脑残。刚要说什么，却见那边的叶佳纯打量着自己，装模作样道，“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认识你呢。你就是林晓檀那个在国外混了两年混不下去、最后得了抑郁症回国、文凭也没拿到的姐姐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 大家看了看叶佳纯，又看看韩千音，一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韩千音也有些意外，过了会儿，她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她笑了，轻松的语气，“哦，你就是林晓檀那个好闺蜜吧。”话音顿了顿，“我后来还一直想问问林晓檀呢，你跪着在你前男友那儿求和好的时候，他答应了吗？孩子最后做掉了吗？听说他后来连打胎费都没给你，这是真的吗？” 一连三个气势汹汹的问句，让对面的人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人似乎反应过来，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韩千音，你说的话怎么能这么恶毒。” 韩千音轻描淡写的，“也是，我不应该这么说。毕竟那也是一条生命。” 叶佳纯脸上是急怒攻心的颜色，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面前的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包括杜骁。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周围安静了几秒，韩千音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暴露的攻击性。为了不让事态发展、大家继续看笑话，她以去洗手间为借口暂时回避了。 韩千音洗脸的时候，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平时的她很少说这样直白又锋利的句子，大概是酒精的催化，才让理智一时失控。冷水冲洗过后，神志又恢复了一些，她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衬衫被水淋湿了一小块，薄薄的衣料变成了透明色，又正好是胸口那个尴尬的位置。内衣的形状若隐若现，仿佛随便一动，胸前的沟壑便透了出来。 看来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她将胸口的衣服扯了扯，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叶佳纯正坐在座位上，红着个眼睛，似乎刚刚哭过。周严明见刚才事件的两个主角凑在了一起，气氛再次剑拔弩张，慌忙打圆场。他看看手表，“离登机还有六个多小时，还可以看一看洛杉矶的夜景，谁有兴趣再跟我去转转？” 谢培南夫妇的飞机是两小时后起飞，准备先去机场。杜骁有一封国内的邮件需要回复，对洛杉矶夜景更是一副兴趣了了的模样。韩千音本来就有些疲惫，加上刚才那让人扫兴的一出，只想早点休息。 于是，他们四人先行离去。 一路上，除了后排的谢培南夫妇偶尔说一两句，气氛压抑得有些奇怪。 过了很久，正在开车杜骁对坐在副驾的韩千音道，“今天下午那种事情……在韩小姐身上经常发生？” 韩千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被Kent搭讪的事，“是啊。” “韩小姐看起来桃花很旺。”说这话的时候，杜骁那双冷峻的眼依旧盯着前面的路，又补充了句，“而且看起来似乎很享受。” “谢谢夸奖，”韩千音一笑，“不过这种感觉，杜先生单身二十八年，大概是不会懂的。” 后来的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杜骁开了广播，里面放了一首老歌，是一支名叫Bread的乐队的经典曲目。 “If a picture paints a thousand words, then why 't I paint you? …… When my love for life is running dry, you e and pour yourself on me.” “当我的生命之爱变得干涸， 是你的出现将我灌溉。” …… 韩千音听着耳边的旋律，心情变得意外平和。她坐在座位上，身体缩得很小，红酒后劲渐渐上来了，意识迷糊了起来。她只觉得这个姿势异常舒适，不知不觉间呼吸渐渐趋于安稳，似乎是睡着了。 杜骁抬眼看了眼身边的人。 此时的她头朝着自己这边侧着，大概是夜色的缘故，明艳的脸有着含蓄的温柔。路灯的光影在她的身上交叠着，那胸口微微起伏，襟前微湿，勾勒出饱满的形状。 他别开了视线，突然想起之前吃饭时叶佳纯的话。 抑郁症吗，呵，真是一点都不像。 第7章 一行人在机场附近的租车公司还了车，乘上了到机场的直达巴士。□□点的光景，车上的人很多，后面被填满了，杜骁和韩千音在前排的位置坐下。 车里并没有开灯，路灯朦胧的光线从车窗透进来，渗透着慵懒和惬意。不知不觉间，韩千音又睡着了。车行驶地并不平稳，她的身体轻轻晃动着，时不时碰一碰身边的人。 杜骁低头看了她几秒，最后，又将视线投进了远山漆黑的轮廓里。 等到了机场，韩千音还是朦朦胧胧的，她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困得厉害。回想起来，自己这一路嗜睡的唯一解释便是——刚刚那瓶红酒的后劲实在是太足了。 谢培南夫妇因为忙着赶飞机，刚到机场便匆匆道别，朝安检口奔去。一时间，只剩下韩千音和杜骁尴尬的两人。 韩千音问，“周老师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杜骁看了看时间，离登机还有五个小时。 “还早。” 两边的人约在机场大厅集合，韩千音有些累，在旁边找了个座位，留杜骁在大厅的候着。过了二十分钟，杜骁感到无所事事，回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韩千音，她正微微侧着头靠在座位上，似乎是闭目养神。 等他走近，才发现她旁边的空位上放着两个啤酒罐，其中一个是空的。 面前的人听到了动静，费力地睁开眼睛，话音有些含糊，脸上一副比刚才更加不在状态的模样，“你过来了？” 杜骁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她朝他一笑，“刚刚觉得口渴……去旁边店里买了饮料。对了，给你留了一瓶。” 杜骁沉默了两秒。 “你喝啤酒解渴？” 她有些意外，摸索着拿起空罐，凑近看了看，这才开始认真读起包装上的英文，“是酒吗？我明明买的是果汁。” “是啤酒。” “啊，真的是啤酒啊，那干嘛在上面画这么大一菠萝。”她自言自语着，一边又拿起另一个瓶子端详了一番，拿给杜骁看，“这个画的是苹果。” “……” 他帮她把啤酒瓶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然后坐下，低头看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人戳了戳他。 他抬起视线，看见她正用纸巾紧紧地捂着鼻子。 “那个……我流鼻血了。” 杜骁没说话。 “可能今天酒喝多了吧。” 杜骁带着韩千音找到了洗手间，发现洗手池都在厕所里面。最后不得已进了中间家庭专用的洗手间。 把门关上后，人声和嘈杂被隔绝在了外面，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我等会儿不会在飞机上流血而死吧。” 韩千音脸上的郁闷表现得直白，这和一个小时前那个张牙舞爪、充满攻击性的她有点不太一样。 杜骁只是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韩千音懵懵懂懂的，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有些不满，“喂……你冷笑什么？” 灯光从头顶照下来，映得她面颊绯红，那双含情的美目蒙上了层氤氲的雾气，整个人看上去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来这啤酒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醉了。 杜骁不是冷笑，却也没打算解释。他低头打开了龙头洗手，看见镜子里身后的韩千音正努力朝后仰着脖子，“别仰头。” 有一些血流进了嘴里，韩千音被呛了几声。 “咳咳，那我应该怎么办？” “站直，头稍微往前倾。” “哦。”韩千音按他说的做了。 杜骁拿纸巾稍微擦了擦了手上的水，走了过来。 他站在韩千音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他的影子像山一样地覆过来，然后面前的人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将她的鼻梁紧紧捏住。 也许是刚刚洗手的缘故，接触的时候是微微冰凉的触感，等过了一会儿，指尖散发的温度才带着痛觉袭来。 “痛呢，你轻点。” 杜骁没接话，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半分。 韩千音迷糊地想，这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还好我鼻子不是整的，不然假体都被你捏歪了。”韩千音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杜骁没吱声，一边松开了捏着她鼻子的手，过了一两秒，有血从她鼻子里涌出来。他皱了皱眉头，拿着擦手纸用冷水淋湿，敷在了她的鼻梁上。 韩千音被他的右手掌着后脑勺，鼻子又用湿纸巾按住，一时大气也不敢出，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别紧张。” 她哼哼唧唧的，“你的方法……和我知道的有点不一样。” “你一般怎么处理？” “用凉水拍脖子后面，啪啪啪的那种。”想了想，韩千音觉得自己的形容不太合适，“嗯……啪啪啪是拟声词……” 杜骁扯了扯嘴角，又问，“鼻血以前流过吗？” “很多年没流了，小时候算吗？”韩千音想了想，“小时候跟人打架流过几次吧。对了……来美国第一天也流了，洛杉矶气候太干燥了。” 见杜骁不说话，她抬眼看他，才发现他脸上又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忍不住嘟囔着，“你到底在冷笑什么。” 杜骁这时把手拿开，鼻血终于没再流下来。 洗手间明亮的灯光照在韩千音有些苍白的脸上。对杜骁而言，她本来就有些瘦小，原本白皙的脸上鼻子微微发红，眼神因为酒精有些涣散，一番折腾下来又是泪眼朦胧的，看上去可怜又无辜。 被连续问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后，杜骁愣了愣，下一秒，他联系起面前这位几天来的所作所为，心里突然勾起了一种连自己也感到陌生的情绪。那情绪有些复杂、有些烦乱，却隐隐地让人留恋和不舍。 这种认知让他有些厌弃和不快。 于是，静默了一会儿，他言不由衷地开口道，“笑你傻逼。” 韩千音顿住，似乎不敢确定，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杜骁没出声。 她皱起眉头，“你再说一遍？” 杜骁语气很淡，“笑你傻逼” 她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后才回味过来，他在说她傻逼。 她活了二十四年，被说什么的都有，但第一次被人说傻逼。 韩千音本来对杜骁心里有不满，一时酒精上头，只觉得两人旧恨又添新仇。 “杜先生，你……你凭什么？” 杜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不凭什么。” 韩千音仰头看着他，被他脸上那老子就是这么拽的表情彻底勾起了怒火。 她想起以前杜骁发表的那些针对自己的期刊信件，想起这两天对自己的高冷之姿，越想越生气。 以前是间接鄙视她的成果，现在倒好，直接连她整个人都鄙视上了。 “杜先生，你这番失礼的话，让我很生气。” 说话的时候，韩千音向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在杜骁的胸前。 杜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张潮红的脸下方是白衬衣包裹的饱满。隐隐地，他甚至能感受到压在胸前的柔软力度。 而面前的人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满脸严肃，“我韩千音，从来没被人骂过傻逼，你是第一个。” “……” “杜骁是吧，很好……我记住你了。” 杜骁还没摸清什么状况，就看面前的人用手勾住自己的脖子，又凑近了一些。她掂着脚，软软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柔细的发丝间淡淡的鸢尾香袭来，一时间，他脑子有点懵懂。猝不及防地，脖子左侧传来一阵很轻的痛感，她竟然咬了他一口。 “……”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此时，自己胸前的女人正仰着头，眼神迷离，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 似乎因为得逞了，韩千音脸上的怒意缓和了一些，大概是觉得浑身无力，她迷糊间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以求得到身体的支撑。 “以后别这么嚣张。不然小心我，”她又想了想，“小心我……把你的衣服通通扒光。” 杜骁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他心里有怒火，看着靠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的人，又觉得情绪无处发泄。 说到底，怪自己不该跟喝醉酒的女人说太多废话。 啧，算他自作自受。 总算等来了周严明他们。 杜骁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韩千音交给江瞳之后，才有机会去洗手间查探脖子上被她咬过的地方。大概因为力道不大，那里只有一排很浅的牙印，虽然没有破皮，但是皮肤泛着红。问题是，牙印的中间一小圈红中带着点淤紫，看起来似乎是……吻痕？ 杜骁眉头紧皱，一边用湿纸巾擦着那个位置，心里一边在吐槽。 真不知道那女人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因为航班提前两个小时，很快，他便和江瞳道别，准备登机。 在回国的飞机上，杜骁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他出现在一片森林里。似乎是早晨，一束束金色的阳光透过叶子的间隙照过来，林间飘着浅白色的雾气。四周很安静，有风吹动叶子的声音，地上满是绿色和黄色的落叶，没有路。 恍惚间，他听到有脚步踩在树叶的响动，那声音从身后的方向传来。他回头，看见远远地有一个身影，似乎在往林间深处跑去。 他朝那边的人追了上去，等距离稍微近了一些，他才模糊地从身形认出那是个女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耳边隐约传来了汩汩的水声。他穿过低矮的灌木，在他面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 那女人蹲在河边，似乎在喝水。她披散着长发，浑身上下赤/裸着，腰身纤细，下面是丰满的臀，弧度圆润。 他又走了两步，画面更加清晰了起来，他看见了她洁白的手臂和那对饱满又坚/挺的胸。 阳光照在她身上，简直白得发亮。 直到走近，他不自主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女人这才回过头来。 竟然是韩千音。 杜骁半路上醒过来时，空姐正在给旁边的客人倒咖啡。那淅淅沥沥的水声和梦里河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些恍惚。他望向舷窗外，下面是白色绵延的山脉，此刻应该是在西伯利亚上空，很快就能到北京了。 第8章 韩千音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一周没住人，房间里的灰尘并不重。她把行李收拾了，开始打扫起屋子来。 正忙着，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从猫眼往外看，好友司霏站在门口。 “回来了。” “嗯。” 司霏道，“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你家灯亮着，就直接过来了。” 司霏住在韩千音的楼上。当初刚回国的时候，韩千音对于未来生活也没什么头绪，后来看司霏住的地方环境不错，离研究所比较近，恰好楼下有一套两居室的户主准备转手，便买了下来。 后来才发现周围环境、上班路程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这个好友做饭真是不错。 司霏进门后懒洋洋地窝进了沙发里，韩千音蹲在茶几旁，一边从包里掏出从国外买的东西，“怎么，叫我去你那儿吃饭？” “想得美。” “哦，那你过来干嘛。” “来看看不行？” 韩千音一笑，把在机场免税店的战利品通通拿出来后，说了句“你挑挑看”，便去厨房给两人拿饮料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看见司霏正端详着桌上的瓶瓶罐罐，眼睛好像在发光。 “这两瓶小棕瓶我可以全要吗？” “把小黑瓶留给我就行了。” 司霏又拿起一只口红看了看，“啊，我最心爱的六号色。” 当初听说韩千音要出国，司霏给了她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当时还被鄙视了来着。没想到自己的要求一样没落下，她回味起韩千音刚刚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挑挑看”，只觉得男友力max，那杀伤力简直堪比“随便刷”。 韩千音一边收拾着，又从行李箱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帮我把这个带给你外公。” 司霏打量了一番“这是什么？” “海参。” “哈，替我外公向你说声谢谢。” 小时候两人的外公是好友。两家住得近，夏天里，两个老人常常顶着个烈日在别墅区的花园里下象棋，司霏和韩千音是从那时候便开始认识的。 “对了，下个月我外公七十大寿，你会去吗？” “去呀，”韩千音喝了口果汁，想起上次导师还专门找到自己，说是导师的导师、也就是司霏的外公交代他一定要领着韩千音过去让他看一看。 司霏的外公一直在业界德高望重、成就斐然，亦是桃李满天下。细细一想，自从自己从美国回来后，就没见过老人，算一算都已经过去两年了。 司霏将那些瓶瓶罐罐收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问到，“对了，这次出去有没有艳遇啊？” “没有。” “撒谎吧。”司霏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我看到跟你一起的那个江瞳在朋友圈里发的照片了，你来说说，站在后面的这个帅哥是谁？拍照的时候离你这么近。” 司霏的手机屏幕上，是韩千音一行人在环球影城前的合影。她看见司霏的手指着杜骁在的位置。 “哦，他啊。”韩千音看了一眼，又开始收拾起沙发上的东西。 司霏一听这语气，觉得有猫腻，“我就知道，有帅哥都不泡，简直不像你嘛。” 就算没有泡到手，调戏一下总是有的吧。 结果韩千音一反常态地淡着个脸，好像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的模样，“我是很想跟人家有点什么呀，可是没想到人家是朵高岭之花，根本泡不开。” 呃，泡不开…… 司霏一脸黑线。 另一边，回国后的杜骁，日子过得并不痛快。 回国后第二天，杜骁急诊夜班，期间因为抢救病人时动作幅度过大，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钱包掉在地上不见了。钱包里除了一些现金外，还有杜骁的银/行卡和身份证。 去补办身份证时，杜骁脖子上的吻痕还在。 这张有效期二十年的证件到手的时候，照片里，杜骁脖子左侧有个明显的痕迹。他的皮肤本身偏白，于是那团暧昧的红色愈发惹眼，这让杜骁感到一种有苦难言的烦闷。 看来，这个吻痕还会通过某种方式在杜骁的生活中散发余热。 期间，他和好友尹飏出来见过一次。 杜骁和尹飏是小学时认识的。杜骁喜欢玩桌球，那时候学校明令禁止小学生进“三室一厅”，道友寥寥无几。后来发现尹飏跟自己臭味相投，两人立马成了好基友。上了初中后，又加上了一个程海霖，三人组合在一起，成了当年响当当的“附中铁三角”，在那一带的桌球厅叱咤风云过很长一段时间。 见面是在一家清吧，吧台晦暗的灯光下，敏锐的尹飏还是捕捉到了杜骁脖子上的异样。 他直白地问到，“喂，杜骁，我没看错吧，你脖子上的是吻痕？” 杜骁没说话，只是喝了口面前杯子里的白水。 尹飏打量着自己的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哥们，想起自己和他认识的点点滴滴。总结起来，面前这位不抽烟、不喝酒、不碰女人，也许人生中干过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小学和初中每天放学和自己混在桌球厅，哦，还有，初二那年杜骁拿着他哥的笔记本电脑，铁三角三人一起偷偷看过一部日本爱情动作片。作为一个男人，他人生道路实在是乏善可陈，简直是要成仙的节奏。 不过，目前尹飏最为关心的问题是—— “来，说说，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杜骁难得地飚起了脏话，“去你妈的。” 很快到了一个月后。 司霏外公七十大寿这天，韩千音很早便赶去了举办寿宴的会所。她穿了件浅粉色的雪纺裙，踩着个黑色的小高跟。到的时候，宴会厅里熙熙攘攘来了不少客人，远远看见司霏正穿着明黄色的小洋装，在另一头介绍客人入座，一副优雅得体、大家闺秀的姿态。 司霏也看见了她，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今天来也没好好打扮打扮？” 韩千音觉得有点无辜，自己已经打扮过了啊。不过转念一想，在司霏的眼里，没打个高光鼻影，没贴上假睫毛，光是擦个粉底画了眼线都不算是好好化妆，便也释然了。 韩千音问，“你要干什么？” 司霏鄙视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里坐了多少祖国优秀的适婚青年？” “知道啊，”韩千音理直气壮的，“我就是嘛。” 司霏笑，“不要脸。” “嘿嘿。” 司霏领着韩千音找到了导师张教授，便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张教授正在跟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话。看得出导师今天很高兴，见到韩千音，把她介绍给了周围一圈学术大拿，其中有几个和张教授一样，也是司霏的外公黄院士的学生。 韩千音正陪着导师跟身边的人寒暄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旁边的张教授先回过头，看到走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杜骁。” 韩千音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愣，起初怀疑自己听错了。等她转过身来，才看到那个逆光而来的人。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正装，身姿笔挺，气宇轩昂。直到走近一些，那张脸的轮廓才变得清晰起来，还是英俊又冷感的模样，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嘴角带着浅笑，比在美国时看上去要温和一点。 韩千音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上次自己说的那句话，“小心我把你的衣服通通扒光。” 她脑子有些蒙，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打招呼，是不是应该装作不认识？ 杜骁已经走过来了，那醇厚的男性气息近在咫尺，她试图自然地朝他一笑。 此时，自己的老师已经开始热络地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杜骁，也是黄院士的学生，在附院的普外科。” 张教授又看看韩千音，“这位是韩千音，是我的博士生。” 杜骁朝她扯了扯嘴角，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韩千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礼貌些，一边大方得体地向身边的人点头致意。 “师兄，您好。” 张教授听了，“你这孩子，怎么算的辈分呢。他是我师弟，你怎么能叫他师兄？应该叫师叔。” 韩千音一愣，先看了看对面杜骁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又感受了一番周围的人聚焦过来的目光，突然想起杜骁那天在机场跟她说过的话——“笑你傻逼。” 韩千音：“……”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的男主啊哈哈哈~ 第9章 几秒后，空气里的沉默被张教授的笑声打破。 “开玩笑的。”张教授拍了拍韩千音的肩，又看向杜骁，“真是好久不见，等会我们俩好好叙叙。” 寿宴开始的时候，杜骁坐在他们那桌。他的位置在张教授左边，期间师兄弟两人一直在交谈着，韩千音听得十分清楚。 有些事情，韩千音自己都没想到。明明看上去差了二十岁，但从两人的相处来看，交情不浅。原来当年自己导师还没成立独立实验室那会儿，杜骁的博士课题就是他直接指导的。 呵呵，真是缘分啊。 宴会结束后，导师有事先走了，韩千音被黄院士拉去聊了聊家常。聊完后，韩千音看另一边的司霏正和一个男人聊得开心，决定不去打扰她。 从会所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大半。会所在郊区，面前开阔的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她今天出门没有开车，查了打车软件，却好半天也没叫上一辆。 韩千音正刷新着页面，突然见一辆白色的奥迪A6停在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杜骁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看着面前一如既往高贵冷艳的人，韩千音正意外，下一秒，便听见车里的人道，“你去哪？我可以顺便载你。” 今天难得天气很好，PM2.5的数值提示着这个城市目前还是适合人类生存的。郊区风大，呼呼地从车窗的缝隙挤进来，将韩千音耳边的发吹得有点乱，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抬头挺胸地坐着。 旁边的杜骁将车窗关上。 汽车已经开了一两公里，韩千音上车之后却一直没有说话，事实上，她在想，自己私下里应该怎么称呼身边这位曾经被自己咬过的长辈。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得出了结论—— “小师叔，谢谢你让我搭顺风车。” 杜骁看她一本正经的语气，有些无语。 师叔就算了，为什么要加个子“小”字？ “你之前怎么叫我，现在就怎么叫。” 韩千音没接话。说到之前……唉，她下一个要考虑的问题是：自己是应该当做在美国的那些事情没发生过，还是诚诚肯肯、态度良好地跟面前的人道个歉？ 虽然调戏师叔、轻薄师叔、威胁要扒光师叔的衣服不是死罪，也足够大逆不道了。 所以，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然后，她试着没话找话，“可以给我留个微信号吗？” 旁边的人看着前面的路，没有出声。 “洛杉矶最后那顿饭钱是你给的吧，什么时候方便，我转钱给你。” 沉默了一会儿，杜骁报了串英文字母，她悉数记下了。 虽然他还是那副藐视众生的样子，不过，看来并没有记仇。 想到这里，韩千音觉得轻松起来。 两人沉默了很久，眼看汽车下了高架后，又绕回市区。杜骁突然开口，“前段时间，我中了一个科研基金，这段时间正在做开题准备。” 韩千音静静地听着。 他继续道，“之前我们一直在筹备，包括刚刚吃饭的时候，我也和张师兄，也就是你的导师提起过。这个课题是我们一起合作的，他会帮我提供实验室的设备器材和技术。” “到时候我们科有两个研究生过去帮忙，我有空也会待在那边。对了，张师兄说他会派你给我们提供一些实验设计和技术上的指导。” 韩千音听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有合作，身边的人要和自己冰释前嫌的节奏。 想到这一层关系，韩千音突然就觉得面前的人沉着个脸的样子没那么唬人了。 她一笑，把之前心里的不满和尴尬收回口袋里，大大方方的，“小师叔，那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呀。” 周末，司霏也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夏天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突然决定要买泳衣。 她在微信上给韩千音发来两个链接，“哪个好？” 韩千音：“？” “前两天跟尹飏聊天，说今年可能会一起去海边度假。” 韩千音回味了一番，这才想起，好友前几天还跟自己提起过，这段时间红鸾星动，她身边出现了一位非常有潜力的追求者。这个尹飏据说家里和司霏外公黄院士是故交，也同以前在别墅区里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十分熟悉。 她发去消息，“你们确定关系了？” 司霏回到，“没有，还在接触。” 韩千音打开网页链接，见到了司霏挑中的泳衣。一件是浅蓝色的、带有水印百合的三点式，另一件是浅绿色的保守连身泳衣。 韩千音将那个浅蓝色的三点式截图，正准备给司霏发过去，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打开门，才发现是快递小哥站在门外。 签收包裹后，韩千音关门进屋，一边用目光搜索着拆快递的剪刀，一边漫不经心地将截图给那边的人发去。末了，她还补充了句，“如果是我的话，会买这件，比较省布料钱。（坏笑）” 消息发送成功后，韩千音开始兴致勃勃地拆包裹。 过了几秒，手机传来提示音。韩千音想着大概是司霏的回复，不经意地解锁屏幕，却发现手机屏幕竟停留在她和杜骁的聊天界面上。 杜骁发来了一个：“？” 韩千音一愣，往前翻了翻，才看到刚刚自己那张穿着火辣辣三点式的美女截图，和那句本来应该发给司霏的消息。 她这才意识到，前几天添加杜骁为好友，对方大概是在她给司霏发消息前通过了请求。刚才折腾快递时候，她不小心手指碰到了手机屏幕，结果打开了两人的聊天界面。 韩千音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给杜骁发去消息，“不好意思，小师叔，发错了。” 杜骁没有回复。 韩千音觉得这境遇实在是太尴尬，于是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她试图转移话题道，“美国最后那天的饭钱是多少，我给你发红包？”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的人才回到，“不用了。” 韩千音还没来得及打出谢谢的话，便看到他的下一句，“你留着买布料。” “……” 第10章 端午节那个周末，韩千音回了趟家。 虽然家就在本市，但算起来，上一次回家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那时正是清明节扫墓的时节，林晓檀和她妈张荞去济州岛旅游，家里就只剩下韩千音和父亲韩朝晖。气氛虽然不比两年前妹妹没自杀时的日子，但至少不像现在——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菜。家里的曾阿姨看她回来，特意做了几个她平时爱吃的。而坐在对面的林晓檀和张荞，从韩千音进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把她当空气。 张荞夹了只白水煮虾，“今天这虾有股怪味，我都说了海鲜用白水煮了腥，让你做椒盐的，曾姨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话记不住。你如果在我们家干觉得吃不消，早点说，我好联系朋友的家政公司。” 旁边的曾姨似乎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位妇人偶尔发难，并没有说话。 韩千音夹了一只虾放进自己的碗里，“什么腥味，我觉得很新鲜啊。曾姨您还记得我喜欢吃白水煮虾，真是对我太好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坐在另一头的张荞把筷子一放，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韩朝晖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张荞寒着个脸，“你没看到吗，这不有人拿话怼我吗？” 韩朝晖脸色更沉了，“张荞，你就不能好好吃顿饭？” 看着面前的丈夫满脸严肃，张荞终究还是色厉内荏。静默了半晌，又拿起刚刚被拍在桌上的筷子。 旁边的林晓檀讨好地迎了上来，“爸，你别理我妈，她最近更年期呢。”想了想，夹了块鲍鱼到韩朝晖碗里，“今天这道菜特别好吃，这鲍鱼可是我上次去日本玩的时候，特意给您带回来的。” 林晓檀在没脸没皮讨好这方面可算是继承了她妈年轻时的天赋。 要知道，当年韩朝晖正三十五六的年纪，事业如日中天，多少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他身上扑。他呢，最后背着自己重病的妻子，和副手的三助搞上了。这个副手的三助当年刚和生意破产的丈夫离异，还带了个十来岁的女儿，每天在公司主要就是给领导倒倒茶、复印文件、偶尔帮领导订个酒店机票，除了一张还算有点姿色的脸，简直平平无奇。 中间两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韩千音不太清楚。只是等韩千音她妈过世，张荞立马转了正，简直堪称小三界的典范。 嫁给韩朝晖之后，张荞甚至给林晓檀改了姓，叫“韩晓檀”。大概是觉得这个名字讽刺，韩千音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这个“拖油瓶”妹妹的原名。 韩朝晖尝了口鲍鱼，赞许地点了点头。旁边的林晓檀见了，正要邀功，就见自己的后爸从菜碗里挑了个大的，夹到对面韩千音的碗里，“这个真不错，千音，你也尝尝。” 韩朝晖给韩千音夹菜的时候，旁边坐着的两人从始至终都板着个脸。 张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她问对面的林晓檀，“那天听孙姨说，你和一个医生……走得很近？” 其实张荞这话说得委婉了一些，听和自己打麻将的贵太太原话是，“你女儿好像最近看上了一个医生”，张荞虽然没什么道德感，但在某些事情上又出奇地传统，比如说，自己的女儿主动勾搭男的这种事就让人挺没面子的。 “是啊。”林晓檀漫不经心地回话。 张荞看女儿一副不懂事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满意，医生这个行业她也算是知道一点，虽然不至于饿死，一辈子和大富大贵也没什么关系，以后真嫁过去，哪能像现在一样给晓檀优渥的生活。她又问了句，“还在联系吗？” “在呀。”林晓檀道，“说起来啊……这人和我以前认识的男生都不太一样。特别稳妥，感觉和他在一起将来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那种。” 张荞看女儿露出一脸花痴，皱了皱眉头，“不是看人长得帅吧。” “哪有。” 张荞又准备说什么，那边的韩朝晖突然插话，“医生挺好的，至少踏实，应该也读了不少书，正好和晓檀这沉不下心的性格互补。” 张荞见丈夫说了这样的话，不便直接反驳，只道，“你现在接触着，也别太陷进去。可别像之前那叶佳纯的事一样。” 林晓檀明显不高兴了起来，“妈，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荞又道，“对了，下个月你不是准备请你那些朋友来家里庆祝生日吗，你把那个医生带来给我和你爸看看。” “好啦，我问问看人家有没有空。” 韩千音在一旁沉默着，看着面前的母女一来一往的对话，嘴边从始至终都挂着一抹冷笑。 晚上回到属于自己的小窝时，她才舒了口气。 快入睡那会儿，司霏打来电话。 “今天林晓檀和她妈没少给你脸色看吧。” “你说呢。” “唉，要我是你啊，家里有这么两个恶心的人，我才懒得回去。” 韩千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妹过世后，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 其实韩千音曾经有过极度排斥回家的时光。 当年韩千音母亲子宫内膜癌晚期，韩朝晖表面扮演着完美的丈夫，却在暗地里出轨，让她总隐约感觉是父亲的背叛加速了母亲的离去。在那以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父女之情的概念。直到两年前韩朝晖生了场大病，她看见他因为肺部感染、在机器的辅助下艰难的呼吸着，心里的难受才让她意识到，自己体内那点和他割不开的血脉。 韩千音道，“而且，我如果不和我爸联络联络感情，将来他一个想不开，把钱全给了林晓檀两母女怎么办。” 司霏认真地想了想，在另一头表示赞同，“嗯，说得有道理。” 韩千音拿起滤水壶准备滤水，“你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哦，对了。”司霏这才想起来，“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尹飏，你还记得吗？” “你的新追求者？” “嗯，尹飏明天约了黑子他们去东边的度假村，想叫你一起，顺便介绍你俩认识。” “好啊，明天出门的时候记得叫我。”韩千音道。 第二天，司霏特意让韩千音开着她那辆特别骚包的紫红色奔驰上路，说是要让自己的出场更加闪亮一点。韩千音虽然有点无语，还是乖乖地当着司机。一路上，自己的好朋友在副驾驶的位置整理自己的妆容，折腾了大半路，足以见得她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韩千音远远看湖边的空地上站了五六个人，其中还有几张熟面孔。下了车，司霏朝其中一个有几分书生气的男人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吧。” 尹飏声音沉沉的，“我们也刚到。” 过了会儿，他看向了韩千音，两人打了声招呼。 旁边司霏目光正飘向别处，突然看到湖边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了愣，十分惊讶的样子。 “高……” “高什么？”韩千音看看她，笑了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几米开外，端正冷感的男人正信步从湖边的码头走上来，他穿着着灰色的衬衫，右手随意插在裤子口袋里，那双常年没有波澜的眼睛，此时因为强烈的阳光，正微微眯起。 司霏结巴了好半天，终于完整地说出口来，“……高岭之花。” 第11章 杜骁的出现，让韩千音有点意外。 她站在那儿，打量着站在对面面无表情的人，只见他迈步朝这边走来，微微皱着眉头，一边问司霏，“你刚刚说什么？” 大概是没听清。 司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嘴张了张，求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韩千音。 韩千音朝杜骁一笑，“小师叔，她刚刚夸你高富帅来着。” “……”杜骁无语。 突然传来手机的响动，韩千音看他此时低下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庆幸着目标被转移，只见面前的尹飏亲昵地一把搭上杜骁的肩，插话到—— “哈，我刚刚听到了，她们说你是高岭之花呢。” 韩千音有点郁闷。 杜骁冷冰冰的目光往这边扫了两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脸嫌弃地将尹飏放在他肩上的手挥开了。 看着杜骁沉默着往渡口走去，尹飏笑着解释了句，“我朋友学医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性格有点奇怪。你们别放在心上。” 恰逢是假期的第二天，一行人原计划是在度假村住一个晚上。待大家选好房间后，便活动开来。 人马分了两拨，尹飏、司霏和几个朋友待在室内打麻将。韩千音虽然有着各种恶习，但对麻将实在不感兴趣，于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准备在户外活动。 原本是和另外两男一女一起去打高尔夫的，几杆下来，同行好友水平实在是太菜，韩千音又不忍戳破，只好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后，韩千音无所事事地沿着湖边走。 今天天气很好，天蓝得十分纯粹，偶尔飘动着白纱似的云，阳光一点也不强烈。正是初夏时节，河边微风和煦，岸边的几株浅红色的夹竹桃开得正好，空气里隐约有什么香味飘来，像是茉莉，又像是栀子。 远远地，她看见湖的岸边坐了个熟悉的身影，于是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这才看见杜骁手里的钓竿。 她随意开口，“小师叔，你一个人在这里钓鱼？” 杜骁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来人一眼。面前的人穿着休闲裤，浅色的针织外套，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迎着湖边的风，发梢纷乱地飞扬着。她今天没有化妆，一副清新素丽的样子。 他见她笑盈盈地走近、搬了张凳子坐在自己身边，没有说话。 韩千音坐在他身边，支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太阳渐渐暖起来了，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人通体舒畅。 湖边风渐起，身边的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四周一派祥和。韩千音听着午后的鸟叫虫鸣，她发着呆，忽然问他，“在洛杉矶时你说要切子宫的病人，手术最后成功了吗？” 杜骁对她提起这事有些意外。 韩千音一笑，解释道，“只是随便问问。” 身边的人不冷不热地发了个单音节词，“嗯。” 她听了，朝他灿烂地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杜骁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不知不觉间便打发了一下午。 约莫五点钟的时候，他们准备往回走，杜骁把下午钓的鱼又倒回湖里，只留下了最开始钓上来最大的那条。 回到住的地方时，司霏他们的麻将散场了。看杜骁和韩千音走在一起，那边的黑子开了句玩笑，“杜骁，看来你跟我们的千音大小姐一拍即合啊。” 听到这揶揄的语气，杜骁和韩千音两人都没搭理他。 晚上一行人准备在东边不远处的露天烧烤场吃晚饭。 烧烤场在湖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大概是端午节假期的缘故，度假村有点人气。旁边已经亮起了篝火，隐约可见周围还零零散散坐了五六桌。 白天钓上的大鱼已经交给烧烤场的服务人员清洗腌制了一番，此时它正躺在烧烤架上。 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映着明明灭灭的碳火，将每个人的脸照得泛红。 空气里是食物烤熟的香气。 很快便把肚子填饱了，大家正三三两两聊着天，突然有人提议要玩杀人游戏。 于是大家临时找来纸和笔，发牌抽牌，玩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牌摸了两轮，巧的是都杜骁和韩千音做杀手。杜骁这人平时看起来严肃正经、道德感强烈，说起谎来眼睛眨都不眨，特别容易让不明真相的群众信任。他的假正经配合起韩千音的厚脸皮，简直是天衣无缝，杀了周围一个片甲不留。 于是第三轮开场，每次都一个出局的尹飏发狠话，“如果这次再是杜骁和韩千音做杀手，这把就别玩了吧。” 韩千音含笑抬头看了杜骁一眼，发现他目光沉凝，也正好在打量她。 韩千音这次是警察，结果第一轮就被倒霉地干掉了。 后来法官让发表遗言，她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杜骁吧，刚刚尹飏说如果我和杜骁是杀手的话，这把就换牌。当时杜骁看了我好几眼，眼神怪怪的，估计是在想我是不是恰好也是杀手。” 当然，还有后半句没说，能第一把就下狠手让自己出局的，只有自己冷血无情的小师叔嫌疑最大。 大家听了后，又各抒己见了一番，纷纷认为韩千音说得有道理，于是把杜骁给投死了。 下一轮开始后，两人在一边旁观。韩千音朝杜骁眨眨眼睛，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师叔，谁让你第一个杀我，我也是很不好惹的。” 杜骁悠悠道，“搞定了一个警察，好像也不亏。” 韩千音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杜骁当然没告诉她那嚣张得意都写在脸上。 玩过几轮杀人游戏后，又有人提议玩真心话游戏。 九个人轮流抽纸牌，谁抽到大鬼负责提问，抽到小鬼负责回答。 先是司霏抽到大鬼，尹飏抽到小鬼。 “以前有过几个女朋友？” “嗯，”尹飏想了想，“四五个吧。” 司霏不高兴了，“到底是四个还是五个。” “五个吧。” 司霏淡淡说了句，“哦，不错嘛。” 大家见她沉着脸，纷纷乐呵呵的，想着等会儿大概有好戏。 中间大家还提了很多其他问题，比如“初恋是几岁”、“吻过几个人”。也不知道韩千音是不是运气不好，半小时内竟然抽到了第三次小鬼。 对面的黑子看着她，一脸坏笑，“你们刚刚问的那些都太小儿科了，没有问到点子上，让我来问个厉害的。”他望着韩千音，“来，说说你看过多少根男人的二弟？” 旁边的女生道，“顾正希你太坏了！” 结果对面的黑子的目光更得意了一点。 韩千音想了想，很平静地说，“具体不记得了，大概三四百根吧。” 她听见周围的人吸了口凉气，有个男生吐槽了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边的司霏有些愤慨，“没想到你背着我看过这么多□□。” 韩千音看众人反应这么大，又补充了一句，“我在美国的时候，围观过裸奔。” 话说完，众人发出唏嘘。她看了看在一旁的杜骁，他沉着个脸，看不出情绪。 过了一会儿，又轮到黑子和她。不过换成了她问，黑子答。 韩千音当然没对他客气。 “说说时间最短的一次是几分几秒？”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笑了起来，有人说了句，“问得好”。黑子则是在对面立马咬牙切齿。 妈的，这女人。 他想了想，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四五分钟吧。” 旁边的尹飏插了句，“兄弟，原来你也有过难以启齿的往事。” 黑子铁青着脸坐下了。 杜骁坐在旁边，看着韩千音很跟大家笑闹着，从始至终都没说话。最后好不容易轮到他来回答，问问题的是个女生，她看着杜骁那张高冷帅气的脸，问了个比较含蓄的问题。 她问，“你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是什么？” 杜骁似乎想了一会儿，才答到，“我去过gay吧。” 韩千音听到这个回答，愣了愣。旁边的尹飏从杜骁抽到纸牌的时候便在笑，这一刻，他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过了一会儿，又轮到杜骁第二个问题。问的人是韩千音。 她侧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此时有月光、有蝉鸣，夏夜的风夹带着篝火的温度，她的脸颊被映得绯红。 她直白地问他，“你喜欢女人吗？” 他静默了一会儿，只回答了三个字。 “不知道。” 第12章 那一晚，韩千音有些失眠。 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着杜骁那张平静的脸，月光映得他的脸有些暧昧，夜色微醺，韩千音在那一刻感到灼热，不知烘烤着心里那微妙情愫的，是身边的篝火，还是心里的那把火。 她问他喜不喜欢女生，她听见他说，“不知道。” 这代表什么？她一时也陷入了迷茫。 明明好像对他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某个瞬间，她的心像突然被什么梗住了似的。 后来司霏甚至还打来宽慰的电话，“喂，你还好吧？” “挺好的。” 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好。 那边的人顿了顿，“是吗，我今天看你和他在一块儿，还以为……” 韩千音觉得这样正儿八经地讨论这事挺傻的，于是打断她道，“好了，美女你早点睡，明天还要美美地见你的那位。” “嗯，如果需要聊天，随时找我。” 放下电话，韩千音坐在床头。床边的落地窗正好对着湖岸。此时弦月挂在静朗的天上，幽蓝的湖面是影影绰绰的倒影。四周安静极了。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入睡。 另一边的杜骁，也在床上辗转了片刻。 后来进入梦乡，他感觉自己恍惚间回到了洛杉矶那个机场。依旧是狭小的家庭专用洗手间，天花板有些低，头顶白色的灯光暧昧地照了下来，明亮的镜子里倒映着他和韩千音的身影。 面前的人娇艳的脸上带着迷离的笑，没有焦距的双眼似乎在试图锁定自己。然后，她向前走了几步，离他越来越近。 杜骁想要后退，却发现梦里的自己动弹不得。 她贴近的时候，他感觉到陌生又甜美的气息袭来，无孔不入。她在他的身前厮磨着，让人生出一股难以抗拒的燥热。 似乎意识到他的不安，她朝他得逞一笑，勾住了他的脖子。 见韩千音把头埋进了自己的颈窝，杜骁联想起之前的状况，意识到她要对自己做不轨的事。刚想推开，却发现她并没有咬他，而是缓缓抬起头，用她的唇，一点一点、细腻地吻着他面颊边的肌理。 侧脸濡湿一片，唇舌缠绵又撩拨，让他痒得厉害。他想要抗拒，浑身却用不了力气。 终于，他忍不住喝止她，“韩千音！” 这一声让他从梦里醒了过来。 凌晨三点，杜骁躺在床上，脖子上仍有轻微的瘙痒，回忆起刚才的画面，他竟然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里。 第二天，韩千音又是那副活力十足的模样，再见杜骁时也没有任何不自在。一行人是下午离开的度假村，尹飏准备陪司霏去城东一趟，于是重色轻友地抛下了来时搭他车的杜骁。 韩千音看杜骁要去医院一趟，正好顺路，便载了他一程。 回去的路上，起初两人都没有说话。韩千音看着周围来往的人流与车流，突然想起来在洛杉矶的时候，周严明提过杜骁单身二十八年的事。 她又回忆起自己在机场对他作出的举动，心里有了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的来源很复杂，里面夹杂了点羞愧。如果真相是按正常逻辑推测的那样，杜骁应该是对她彻底不感兴趣的。不知道自己对他做了那种事后，他会不会觉得恶心？ 她想了很久，终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小师叔，我想跟你道个歉。” 旁边的人侧过头来。 “那时候在洛杉矶的机场，我喝醉了，对你有些冒犯，”韩千音顿了顿，“我虽然之前有点……没大没小，但那次是真的不太清醒。我酒量很不好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司霏。” 杜骁也没看她，“酒量不好，为什么要喝。” “最开始是不小心呛着了……” “……” “后来眼花了，英文不好认。” 杜骁继续沉默。 “小师叔，你可以原谅我的，对吧？”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了句，“不要叫我小师叔。” 隔天，韩千音四点半起了个大早，在实验室里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是筋疲力尽，在沙发上倒头便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间被一个电话吵醒。她伸手摸索着茶几上的手机，一边费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来，对面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是八点半。 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周严明的声音。 “千音，是我，老周。” 韩千音朦朦胧胧的，“周老师，您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 那边的人一笑，过了几秒，说到，“是这样。之前我不是提过Justin回国了吗，他那天联系上了我，想找我们当初几个在实验室的朋友一起聚一聚。” 韩千音怔了怔，又“哦”了一声。 周严明又问，“我们定在下个周二，你来吗？” 想了想，她说，“我就不去了吧。” 周严明也没有多问什么，道，“那行，我跟他们说一声。”过了会儿，又加了句，“你如果什么时候想去了，随时联系。” “好。” 挂上电话，韩千音在黑暗里发了会儿呆。 她回想了一番周严明提起的人，明明才两年多而已，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因为当初分别的时候，已经将对方的照片删了干净，韩千音甚至连他的面目都有些模糊，只是在她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那个人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强烈。那些意外、尴尬和磨人的纠缠，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想回忆。 即使一切似乎从未开始。 夜里十点，杜骁下了手术台，往平日里常和尹飏聚的那家名为“Paradox”的清吧赶去。 酒吧里充盈着暗黄色的光线，台上的棕色皮肤的拉丁歌手正用沙哑的声音唱着一首柔美深情的歌，英文发音并不标准，却别有韵味。 杜骁的视力很好，目光逡巡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尹飏。 尹飏的旁边还有一位。是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件灰色的套头针织衫，双手交叠，脸上是泰然自若的笑意。看到杜骁，他用清朗的声线向对方打招呼，“杜骁。” “程海霖？”杜骁的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又露出几分笑意。 尹飏也在一旁笑道，“怎样，意外吧？” “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程海霖让我别说，怕你会期待他给你带礼物。” 杜骁没搭腔，他重重在程海霖的肩上拍了拍，然后坐下。 “怎么突然舍得回来了？” “回来看看我的好兄弟，有意见？”程海霖喝了口红酒。 “虚伪！”尹飏不屑。 杜骁又问，“这次准备待多久？” 程海霖想了想，“可能不回去了。” 杜骁有些意外。 当年响当当的附中铁三角，在桌球厅一度成为了传奇。只是高一那年暑假，程海霖的父母离异，他随着母亲移民美国。后来三人虽然时常联系，却鲜少有机会见面。 毕竟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三人中间，其实程海霖和杜骁给人的感觉很像，外表上看去都是冷冷清清的，人也极其聪明冷静，甚至两人最后都不约而同地学了医。只是在那相似的外表和气质之下，一个的里面是火，而另一个的里面是冰。 杜骁开口，“你在那边的住培做完了？” 杜骁问的，是美国住院医师培训。 “不做了。”程海霖道，“三年时间白卖命了，每周七十个小时，不是人干的活。现在一个证也没拿到。” 杜骁听了，只是悠悠道，“为什么想不开？” 尹飏笑，“他这是为情所困！” 杜骁一愣，想了想，又觉得这是程海霖会干出的事。 程海霖看过来，“刚听说阿飏最近有情况了，杜骁，你呢，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杜骁没应声，是尹飏插的话，“你不知道，他特么还活在当初你留给他的阴影里。” “什么阴影，”程海霖一顿，立马反应过来，“哈，你说的是那件事？” 他和尹飏忍不住哈哈大笑。 认真追溯起来，都是三人初二的旧事了。 那个暑假，他们常去玩的桌球厅里，充斥着各色男女。让人印象很深的是有个火辣的小太妹，看上去比他们长上五六岁、约莫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在桌球厅里打暑期工，每天穿着一条小黑裙，上面的白色紧身t恤衫只将胸包围了一半，深邃的事业线大喇喇地敞在外面。 彼时的程海霖和尹飏正是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正欲脉喷张、血气方刚，自然注意到了每天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小太妹。 于是，少年们潘多拉的盒子就此打开。 大概是视觉上受到了深刻的影响，从那时开始，程海霖开始在网络上寻找各种男女之事的启蒙资料。尹飏知道了，有些不满，“有好东西你也别吃独食啊，给兄弟几个分享一下。” 一番商议，三人决定趁着杜骁家里没人，去他家看小黄/片。 那时的杜骁，终究是萌芽的年纪，说他对这些事一点也不好奇，那是假的。他找来哥哥的笔记本电脑，准备用来放程海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光碟。 画面开播，三人屏息以待，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很快，女主角出场了。 “靠，什么玩意儿，这女的怎么这么丑。”尹飏道。 程海霖一脸严肃，“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我爸电脑上弄下来的，你们将就着看看。我们又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学习下，涨涨见识，别这么多废话。” 镜头下移，给了女主角一个全貌。 这部片应该走的是熟/妇路线。女主角看起来上了一定年纪了，即便化了很浓的妆，也掩盖不了脸上岁月的纹路。那双眼睛很大，眼眶却因为失去了胶原，深陷在略显平坦的脸上，紫红色的眼影将眼尾拉得很长，不但没有增加半分美感，反而让她看上去异常凶悍。 她真的很瘦，肤色偏小麦色。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还是常年的纵/欲，全身十分干瘪，像是沉睡百年的枯木。左手纹的那只巨大的蝴蝶蝶翼一直延伸到身前，五彩斑斓的，衬托着她深色的皮肤，毫无美感可言。 “靠，这胸是假的吧。”尹飏忍不住评论。 程海霖也有点烦躁起来，“闭嘴，好好看你的片。” 过了几分钟，镜头向下，露出女主角那丛生的杂草。那里一片潮湿、晦暗，隔着屏幕都似乎能感受到那种滋生的腐味。 看着这充满腥味的画面，连程海霖这么“海纳百川”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适，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另一边沉默着的杜骁，淡漠的脸上有些不对劲，突然间，他朝门口的位置跑去。 程海霖刚想问两句，就看见自己的好兄弟站在垃圾桶旁，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下面是激动人心的小剧场时间—— 作者：杜先生，听说你从来没对任何人动过心？ 杜先生：嗯。 作者：那你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对女主的感受吗？ 杜先生：……硬过。 捂脸…… 下次再会～～ 第13章 那真是杜骁不愿回忆的往事。 一副不太美好的情/事画面，给杜骁带来了刻骨铭心的启蒙体验。 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身边有很多新鲜美好的面孔，那些花花草草并不是没有勾起他的遐思。可他那过人的记忆力就像一把伤己的利剑，每次他一联想到男女的那些事，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下午□□又另人作呕的画面，这要命的条件反射连杜骁自己也无法控制。 从那以后，杜骁再也没参与过程海霖和尹飏“长见识”的活动。 尹飏觉得杜骁应该是出了点问题，先是建议杜骁去看心理医生，还默默帮忙联系了一位小有名气的□□专家。结果杜骁说他才有毛病，根本没理解他的好意。 专家当然没看成。 直到后来有一次程海霖回国，他问杜骁，“或者，你要不要试试男人？” 杜骁没有排斥这个提议，不久后，他第一次去了gay吧。 程海霖和尹飏笑了好一会儿，却看杜骁一直板着个脸，终于收起笑容。 杜骁静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找人？” 程海霖静默了几秒，脸色沉了沉，“嗯。” 那边的尹飏问，“谁呢？” 程海霖也没回答，只是道，“到时搞定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尹飏不屑，“嘁，还藏着掖着。” 周五张教授打电话来，说医院那边正好有几个病人的标本，于是韩千音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抱着个冰盒便赶了过去。 找到普外科，事先联系好的曾医生正在看病人，于是她在护士站无所事事地等着。没过多久，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今天他穿着深蓝色的洗手衣，身姿挺拔而傲慢。大概是有什么工作上的心烦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透着一股低气压，然后，他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对面的医生值班室。 是杜骁。 曾医生发来微信，告诉她还要等十五分钟。韩千音无所事事，又开始打量起医院的工作环境。 目光随意扫了一圈，结果一不小心看见了自己的“妹妹”林晓檀。 林晓檀正从科室的入口进来，进门的时候还和旁边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她看上去今天心情不错，浓浓的眼妆搭配了少女感十足的粉色唇彩，头发挽起，扎了个俏皮的丸子头，下面是一身波点的蓝色连衣裙，挎着那个精致的香奈儿包，十分神气的样子。 韩千音看着不远处的人，只觉得她的样貌似乎又发生了点变化。这才想起前几天听说自己这妹妹去了趟日本，去维护她那回炉两次的欧式小翘鼻。 林晓檀原本是准备进医生办公室的，中途碰见了一位医生，两人聊了几句后，她又转身朝另一边的医生值班室走去。 她推开门，里面的杜骁正在脱下手术服，准备换上白大褂。 看到走来的人，杜骁愣了愣，意识到这是上次晚上来看病的一位病人。那天她和她朋友喝酒后腹痛入院，是杜骁看的急诊。 而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私下里来找他了。 “杜医生。” “有事？” “就来看看你不行？”林晓檀语气里带着亲昵。 杜骁冷着个脸，不动声色地微皱起眉头，“我很忙。”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自己白大褂的领口。 “好吧。”林晓檀悻悻的，“其实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来找你呢。” “嗯？” “上次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都一直没机会好好感谢你，这个星期我生日，去我家吃饭吧。” 杜骁的脸色又暗沉了一些，想起面前的女生从三个月前在自己手底下看病后，也不知道从哪里问到了他的私人电话，然后三天两头以各种名目邀约，很一致地都用要表达谢意这个借口，“没什么好谢的，随便换个医生也能给你治。吃饭就不用了。” “去嘛，”林晓檀不死心，“你认识叶佳纯吧，上次在洛杉矶的时候她说她和你一起呢，她也会去。” “叶佳纯？”杜骁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是啊，她是我的好朋友。”林晓檀一笑，“我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她竟然认识你。所以啊，杜医生，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对吧。” 杜骁努力回忆了面前女生的名字，隐约记得入院资料里记录的是韩晓檀，下一刻脑海里回忆出了某个场景，他顿了顿，问她，“你就是林晓檀？” “那是我以前的名字，”林晓檀脸上的笑更灿烂了，“是佳纯告诉你的吗，你和她聊起过我？” “……”杜骁没说话。 林晓檀打量着沉默的杜骁，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得意道，“好啦，杜医生，你不要害羞了。” 杜骁扯了扯嘴角，脸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嘲讽。 林晓檀自认为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自己撒娇有效，她继续用柔软的声气问了句，“好嘛，去吧？” 说着，一边伸手去拉杜骁的手臂，却在还没来得及碰触到时，便被他避开了。 此时的杜骁，正被她缠人的功力折磨得有些烦躁，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边朝门口走去，准备开门送客，“我下周没空。”顿了顿，又说到，“还有，以后没有特别的事，不要随便进医生值班室，谢谢。” 韩千音无所事事地等在护士站，远远看到杜骁面无表情地从医生值班室里走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殷勤的林晓檀。她想起上次张荞提起过林晓檀最近看上了某位医生，这一瞬间突然有了点顿悟。 那边林晓檀想把手上的什么东西给杜骁，似乎是被对方拒绝了。两人又很简短地说了一两句，然后，杜骁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林晓檀往这边走来时，韩千音主动打了招呼，一脸灿烂的笑意，“林晓檀，这就是你的新目标呀？” 林晓檀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有些惊讶，待回过神来，看到一旁穿着白大褂坐在护士站的韩千音。林晓檀没搭话，只是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踩着她那十厘米的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了。 让韩千音没想到的是，隔天在研究所食堂吃饭，竟然又见到了杜骁。 那时候已经近一点，错过了高峰期，食堂的人稀稀落落的。韩千音低头研究着菜色，平时喜欢吃的西红柿炒蛋已经没有了。她对猪脚、牛肉、虾丸之类的都提不起兴趣，于是打了一个清炒芽白和空心菜。 正准备端着盘子去结账，突然听到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请问这里可以付现金吗。” 韩千音抬头一看，杜骁站在窗口前，正微微探身询问。 窗口的大妈说，“不能付现金，只能刷卡。帅哥，现在充卡的师傅不在，你要么找谁帮你付一下？” 韩千音走过去，笑眯眯地对里面的大妈道，“我来帮他付。” 大妈看了看杜骁，又看了看韩千音，在刷卡机上打了个数字，“帅哥的十五块，你的七块，一共二十二。” “好的。” 直到刷了卡，她这才转过头来。身后的杜骁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帮他付账而产生了什么感激的情绪。 她笑了笑，“小师叔，我请你。” 就当是之前对他大不敬的道歉吧。 杜骁没应声。 两人往餐桌走的时候，韩千音问，“今天怎么在这里吃饭？” “有个会，下午两点半要见你导师。” “等会儿需要在这边转一转吗，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 “不用了，”他在餐桌上放下餐盘，“这里我比你熟。” “哦。” 两人低头吃了一会儿，她听见杜骁问，“你中午吃这个？” 韩千音看他目光落在餐盘里的两个素菜上，回答到，“嗯，今天来得晚，没什么想吃的。” “挑食？” 韩千音一愣，突然被人洞悉，有点不好意思，“只有一点点。” 杜骁没再说话。 空气沉寂下来，韩千音看着杜骁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山脸，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于是没话找话，“小师叔，你在英国待过吗？” 杜骁抬起头来，“为什么这么问。” “在洛杉矶的时候听了你的报告，感觉你英式发音很标准，应该是在英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吧？” 杜骁扯了扯嘴角，虽然是在笑，但那笑给人感觉有点冷，“去开过几次会。” “是吗？” “不过我从小学便开始看英超直播，”他顿了顿，“可能是在这方面受到过影响。” 韩千音听了这缘由，有些意外。 竟然还可以这样。 吃完午饭，韩千音回到办公室，准备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机来了消息提示，是杜骁。 韩千音点开对话框，发现他给自己发了一个红包，整整二十二块。 她留言，“？” 杜骁这次倒是回得很快，“中午的饭钱。” “可是你只花了十五块呀。” “我请你。” 韩千音愣了愣，脑海里瞬间浮现了杜骁那张冰山脸说“我请你”三个字的模样，竟然有点……受宠若惊。 第14章 周二晚上司霏炖了香菇红烧肉，又做了几个从未尝试过的新花样，特意让韩千音去楼上试菜。吃完后，韩千音洗了碗，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司霏有的没的说着自己和尹飏的情况。 正聊着，韩千音的手机突然来了个电话，是周严明。 韩千音感觉疑惑，这才想起今天应该是美国实验室那帮人聚会的日子。 “周老师，您好。” 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一时间只有熙熙攘攘的说话声，韩千音又“喂”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听见周严明道，“千、千音，今天我们当初几个实验室的朋、朋友都在这里呢，六缺一，就差你一个，他们非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周严明的话音有些飘忽，看来是喝得不少。 周严明这人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大多数是捉弄别人，很少自己有过什么失态的时候。今天这副模样，倒是有点难得。 韩千音一笑，“那麻烦周老师帮我跟大家问个好。” “嘿，你这臭丫头啊，可把我给害了。”他打了个酒嗝，“都问你怎么不来，你说我怎么回答呢，我总不能说实话吧。” 被他这么一说，韩千音觉得有些尴尬，她听到周严明此时又道，“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有人要来亲自问罪，你看着办吧。” 说着，就把电话递给了旁边的人。 等韩千音反应过来阻止他，话筒那边已经换了一个清润的男声。 “千音，是我。” 时间好像停止了几秒，慢慢地，韩千音才开口，“Justin?” “嗯。” 虽然那边的人语气平静，气氛还是有些微妙。 韩千音只是问，“回国多久了？” “一个月左右吧。” “挺好的。”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说。 那边的人似乎犹豫了一番，才问，“找老周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不介意吧。” 韩千音想了想，“如果我说介意，你还会留吗？” 那边的回复果断干脆，“会。” 韩千音没吱声，这不就结了。 结果，那边的人又适时地提醒了一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台笔记本电脑。” 说到这个—— 韩千音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是的，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样吧，你把你□□账号给我，我今晚就转钱给你。” 大概是她表现的太干脆，干脆到让人不自在，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加你微信，账号回头发给你。” “嗯，你尽快，别拖得我又忘了。”韩千音示意司霏递来纸和笔，笔尖在纸上停顿着，又问，“我当初该赔你多少钱来着？” 对方说了个数字。 “好。” 等韩千音挂上电话，才发现司霏正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满脸的八卦。 她凑近来，问道，“是Justin?” 韩千音“嗯”了一声。 司霏一顿，想起当初自己的好友和这位传说中的Justin的往事，自己的了解也是模模糊糊。只记得韩千音去美国半年的时候，开始在两人的通话里提起这个名字，后来次数逐渐频繁，也能感受到好友的欢喜。只是后来突然间发生了很多事，等韩千音回国后，司霏某一天再问起这个人，韩千音只是简单地回答她，早就断了，没再联系。 可没想到……听刚刚电话的意思，两人似乎还有没解决的经济纠葛？ 看着韩千音算不上高兴的脸，司霏心里的好奇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她硬着头皮又问了句，“你刚刚说要赔他钱，是怎么回事？” 韩千音低头看着手机，上面刚出现一条好友申请提醒。 她一边点击了“接受”，漫不经心道，“哦，就是我回来之前，砸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司霏看她轻描淡写的，有点吃惊。 “后来他为了这事，把我给告了，法院判我赔他钱来着。那时候我其实已经回国了，本来联系时说过会给他，但后来我家里那些事情你也知道的，一忙就忘了。” 司霏还来不及表达震惊，就听到自己好友突然抱怨，“判我赔钱也就算了，还找我要精神损失费。唉，要么我还是赖掉吧。” “……” 司霏无语了很久，等到终于缓过点劲儿，才想起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对了，当初你为什么要……砸他电脑？” 虽然很多往事和细节都模糊了，可那个晚上的事情韩千音记得非常清楚。 当时是晚上近十点，街区已经非常安静，笔记本是从Justin家里的二楼摔下去的，金属和塑料的硬件撞击在窗户下正对的石阶上，发出了破碎的声响。等人们找到它时，它已经一分为二，键盘的小格子洒了一地，中间还零星散布着屏幕的碎片。高密度的玻璃材质衬托着路灯的光线，发出着晶莹闪烁的光线，在那漆黑的夜空下，有种奇异的美。 那天简直是当时的韩千音活了的二十一年中，最为黑暗的一天。 那段时间，患有抑郁症的妹妹一直不太稳定的情绪，课题的失败和其他人的不看好，都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因为妹妹那让人担忧的心境问题，韩千音刚回了趟国，正是回康奈尔的第二天，时差甚至都没倒过来，她早上便接到了老板Jeremy的电话，告诉她努力两年的课题非但没有过得资金支持，其中有一位评审者更是把她的思路和想法批判地一文不值，认为她是一位说谎者，一名妄图欺名盗世的骗子。 韩千音对着评审意见研究了一个下午，人还没从失败中缓过劲儿来，突然接到了父亲从国内打来的电话。 正是美国东部时间下午五点，算上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国内恰好是凌晨。 所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称呼，心里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接起电话，她听到那边的人告诉她，妹妹韩念衾自杀了。 韩千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呆坐了很久，脑子里朦朦胧胧的，手里的英文突然间都不太认识了，心里明明有沸腾的情绪，脸上却只剩下漠然。她感觉自己不太清醒，喝了好几杯黑咖啡，终于离开了实验室。 后来她逛了几个小时超市，带着满满一车东西准备收银结账，当收银员报给她数额时，她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里没有信用卡和□□，仅剩的只有二十美元。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恍惚地看着周围的场景，正是圣诞节前，超市里的货架上装饰着红色和绿色的彩灯，白炽灯明晃晃地照了下来。韩千音突然感觉是在梦里似的，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太真切。当时超市人不多，收银员小姐见她情绪不太对劲，倒是很宽容，等了好一会儿，问了句，“Mam?” 韩千音这才回过神来，她拿起那堆成小山一样的购物车上的口香糖和避孕套，对收银员道，“不好意思，我只要这两个。” 出了超市，夜里的风有些凉，她瑟缩着给Justin打电话，问现在可不可以去他那儿。 一个小时后，她坐在了Justin家的书房里。 Justin看她脸冻得通红，手指发白，还没戴手套。他很自然地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不禁皱眉头，“不冷吗？” 韩千音摇头，“不冷。” Justin让她坐在书房里离暖气片很近的躺椅上，转身准备去楼下厨房拿热饮。 韩千音坐在座位上，打量着Justin让人熟悉的书房，不小心看到书桌上的相框。照片是去年几个朋友去滑雪时照的，Justin现在自己的左边，两人友好地搂着肩。韩千音握着手里的避孕套，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迷茫。 现在的她，就像是满身裂纹的瓷器，只需轻轻碰触，就会粉身碎骨。在这个煎熬的时刻，那么值得信赖的他仿佛是她的浮木，只有他，才可以拯救她那颗即将坠入深渊的心。 楼下传来细细的动静和微波炉的响声，也许是他在为她热牛奶。她一边打量着四周，握着“小雨伞”的手紧了紧，手心里仿佛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一定是疯了。 桌上的笔记本是打开的，旁边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杂乱地记录了很多医学专业名词，看来在自己来之前，他正在忙别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着，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了尖锐又熟悉的□□消息提示。 她看了一眼，那边一个叫“大风”的人发来了一个窗口抖动，于是不小心看到了页面上几句简短的交流。 “尼玛，竟然敢挂老子语音。” Justin回复，“我有点事，她来了，改天聊。” 那边问，“是大胸女神？” “嗯。” 韩千音一愣，大胸女神？ 韩千音从来没有偷窥隐私的习惯，但或许是那天她情绪异常，又或者是那句大胸女神的称呼引起了她的兴趣，她开始看起Justin和那位大风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比较长，她看得快速又认真。 自己第一次被提及是一年半以前，Justin说自己最近有了新目标，大风让发照片，于是Justin发了一张韩千音看不清脸的侧面照。 大风道，“虽然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但是看得出胸很大，你小子对大胸的热爱真是几十年如一日。” Justin打了个笑脸过去。 大风：“你高中谈的是大胸吧，大学几个也是大胸，这个也是，艳福不浅，让人羡慕。” “主要是身边资源好。” “哪个的胸最好？” “都好。” 后来，陆陆续续都是一些日常。 大风问他，“你觉得C杯摸起来爽还是B杯摸起来爽？” “不好意思，没有摸过C杯以下。” 大风发来一个鄙视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不会是因为大胸女神胸大才勾搭人家的吧，你这个禽兽。” “不好意思，这种事嫉妒不来。” 那边的人又问，“她现在是你身边是最大的那个？” “不是，不过比你历任都大。” “滚。” 韩千音看了几页后，开始快速地拖动页面。里面“大胸女神”不知道出现的多少次，这是他们对她的称呼。 她的脑子蒙了好一会儿，等稍微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她真傻，她还以为他可以拯救她。结果在他那里，自己只是一个包含第二性征的代称罢了。 第15章 Justin热完牛奶，想起韩千音说自己没吃饭，又烤了两个她平时喜欢的奶油小面包，准备了些蓝莓和蜜瓜。在厨房忙完后把这些端到楼上，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推开房门，他看到韩千音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眼色沉凝地紧盯着屏幕，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放下托盘里的东西，朝她走近。韩千音循声望了过来，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后，她站起来，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解开自己打底衬衫胸前的扣子，试图将衣服剥开。 白色的灯照得她表情冰冷，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脸上是嘲讽的笑意。 他的表情开始不安。 “你干什么？”Justin皱眉问。 韩千音只是笑着看他，“你不是一直想摸我的胸试试看吗，来，我让你摸。” Justin似乎明白了过来，神色极度慌乱。他走上前来，把她胸口的衣服拉拢，让胸重新严严实实地被遮住，“把衣服穿好。” “你不是想摸吗，我让你摸，”她的目光咄咄逼人，“怎么，怂了？” 说着，她又把自己的衣服扯开，他有些心烦意乱，只是再次把她的衣服轻轻拉上。 “哈，之前你朋友说我什么来着，”她试图想了想，“那个词我突然想不起来了，等等，让我再看看你们的聊天记录。” 她准备去动鼠标，桌上的笔记本却被面前的人拿了过去。 “别看。” 他的声音有些发软。 大概手也有些颤抖的缘故，他手中的笔记本很轻易地被她抽离了。 只是，她这次没再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聊天记录，而且走到窗边，将笔记本扔了下去。 直到听到那声闷响，她的脑子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她在那个瞬间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干的事情。大概是觉得失态，她拿起桌上的钱包和车钥匙，匆匆忙忙地离开。 隐约看到Justin开车跟了自己一路。经过市区的时候，韩千音绕了好几圈，才把他的车甩掉。 后面接踵而来了一系列事情。第二天她回了国，把家里那些事处理完后，又再次来到美国办理退学手续。Justin是在她刚开始办退学手续那阵子起诉的，她后来根本没等到开庭，就离开了。 判决结果是打电话被告知的，那时候的韩千音已经冷静了一段时间，她在网络上联系到Justin，告诉他，那晚的她过于冲动，自己会把电脑钱赔给他。 不过后来她一直用的手机被偷了，也顺便弄丢了他的联系方式，赔钱的事情因为其他琐事一拖再拖，最后便忘了。 晚上七点半点的光景，韩千音直接通社交软件把钱转给了Justin，末了留言道，“钱已转。” 等她洗了脸，刚敷上面膜，突然接到那天在医院取标本时认识的曾医生的消息。 “千音，病人的一般资料我已经收集好，我今天出差了，托了一个同事给你送过来。大概半个小时后可以送到你楼下，方便吗？” 其实资料倒是不急，韩千音回复到，“我都行。这么晚了，也不用太麻烦，以后我去你那里取也可以。” “没关系，我同事他正好有空，你家地址？” 韩千音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等了十来分钟，脸上的面膜还没干，电话便响了起来。 一瞄屏幕，竟然是杜骁。 这是她存了他号码这么久，两人第一次通电话。 她接起，“喂，小师叔？” “你家是进了大门左边第二栋？” 韩千音一愣，反应过来曾医生说的同事就是杜骁。她慌忙地盖上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一边起身，“你到了？” 怎么这么快。 那边的人“嗯”了一声，然后似乎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里面传来门口保安大叔熟悉的声音。 “你……可不可以在那里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来。” “不用了，”他只是问她，“你在天鹅座1102号？” “是。”韩千音一愣，不过他怎么知道？ “小区门口传达室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你的快递，我登记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他顿了顿，“英文的，估计是保安没对上号，我顺便给你带过来。” “啊，好的……谢谢。” 其实韩千音中途纠结了一番，觉得让人特意送上来终究有些不礼貌。可等她把面膜洗干净，稍微整理发型，正想着是直接穿着居家服下去还是换件外套，门铃已经响起来了。 韩千音打开门，看看杜骁站在外面。楼梯间清冷的光照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韩千音迎着他没有温度的目光，一想到自己的头发上没干的水渍和随意的居家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小师叔。” 杜骁静默了一会儿，把手里的文件夹和一个小盒装的快递给了她。 “谢、谢谢。” 她朝他一笑，其实直到这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意外。平时杜骁这人气场冷得好比南极，一看就不像是会在深夜里帮人跑腿的人，也不知道那个曾老师抱着怎么的心情向他开口的，“没想到曾医生拜托的是你，早知道的话，其实过几天我去你们医院拿也没事。” “白天在手术台上听到他无意中提起，我正好今晚要来这边办事，顺路。” 原来还不是特意拜托的，这更是让韩千音的认知受到了冲击。 “小师叔……你真是个好人。” “……” 杜骁扯了扯嘴角，韩千音也没明白他是不是在笑。那张严肃冷峻的脸，即使稍微有些舒展，也让人看起来觉得那是在冷笑。 韩千音见他站在那里没离开，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按正常流程走应该是问他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可一想到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实在是无法开口。 终于，面前的人道，“嗯，我先走了。” “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听起来真像是马后炮。 杜骁仿佛已经洞悉了她，淡漠地回到，“不用了。” 刚准备转身，却感觉身边的人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他低头，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娇小女人，难得一脸真诚地望着他。 “你等等。” 杜骁看见女人朝里面小跑了进去，过了半分钟手上拿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出来。 她递给他，“来，这个给你。”杜骁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是我们小区后面卖的提拉米苏，很好吃。” 杜骁一顿，所以……这是自己大晚上跑腿的奖励？ 他接了过来。 “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甜食屋。”韩千音一脸真诚，“你喜欢吃甜食吗？下次我给你带一些。” 杜骁只是淡淡回了句，“不喜欢。” 好吧，问冷场技术哪家强……面前的人肯定是冷场专业技术学校的校长。 不过，当冷场王遇上了脸皮厚的—— 韩千音一笑，“小师叔试试吧，吃了甜食后，说不定……会有很神奇的事情发生。” 那个晚上杜骁回到家里后，莫名有了些饿意，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冰箱，最后拿出韩千音给他的蛋糕吃了一半。 他平日的饮食比较注意，对含有高糖分的甜食不太感冒。几口下来，香浓的奶油和略苦的巧克力蛋糕配合在一起，味道还不错，但自己依然不喜欢。 都说甜食会增加人的幸福感，大概是因为那小半杯提拉米苏的缘故，杜骁心情轻松，晚上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他好像有了意识。头有点晕，他自己一时间也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屋里的顶灯正开着，却也不刺眼，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突然听见卧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然后，有人朝自己走来。 等近了些，杜骁才看到是个女人。女人丝毫不挂，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很白，匀称的身体散发着新鲜而迷人的美感。 可不知道为什么，杜骁看不清她的脸。 女人朝躺在床上的他俯下身，不紧不慢地解开他睡衣的纽扣，然后埋头在他耳根轻轻地亲吻。 同时，一双细嫩的手已经往下探去。 感受着在身上轻轻摩挲的柔软力度，他的大脑有些混乱。一瞬间，又觉得这场景莫名有些熟悉。他惊觉了什么，低下头来，自己身上如水一般柔软的人也恰好抬头看着自己，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里带着自己熟悉的不正经笑意。 是韩千音。 杜骁被她反复地撩拨着，他很想翻身压制，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她的手温柔地动着，唇在他的脖颈间恣意肆虐，终于，在某个瞬间，他身体里那股欢愉达到了顶点。 那一刻，他试图伸手去拉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指尖的触感却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杜骁醒了过来。 梦里的激烈让他有些微喘，身上留下了顶峰之后的空虚。隐隐约约，他甚至能感受到刚刚快感失控后，在身下某个位置遗留下的一片焦灼与湿热。 他低咒了一句。 再回忆起晚上那女人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他有些无语。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很神奇的事情？ 第16章 韩千音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自然科学基金的申请书递交在下个月，老师临时起意要把她上次在洛杉矶报告的课题写成标书递出去，于是整理和书写这一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之前的实验有些不完整，她加班加点补做了一些实验，接着又熬了几个通宵整理数据、搜集文献。等标书终于初具模型，已经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个月。 那天下午一点左右，她终于敲完标书里预期结果部分的最后一个字，只感觉整个人呼吸舒畅、浑身通透。 出了办公室，看见江瞳坐在实验台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泳槽，试图锁定被液体浸润的透明电泳胶。他小心翼翼地用移液枪抽吸了一些深蓝色的样品，在胶槽里面缓缓地注入。 旁边还坐了一个人，是个女生，女生的头凑得很近，眼睛认真地盯着江瞳手上的动作，偶尔又侧过头来打量身边人的脸。 韩千音看她那一脸崇拜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是谭熙。 两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韩千音。 “千音师姐。” 韩千音笑，“今天谭熙也过来了。” 江瞳脸一红，解释道，“谭熙马上要进实验室做毕业课题了，想先学点实验技术，只是过来看看。” “那加油。” 在实验室走了走，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靠阳台边的小房间已经被整理出来，里面只剩下一个办公桌和一张沙发。这时候恰好负责实验室管理的张姐路过，韩千音随意问了句，“这是有人要过来？” 张姐也往那间空荡荡的房间望了一眼，“听说是老板的师弟要来，给他预留出来的办公室。” 韩千音想起来，杜骁和她提过这事。 “多久会来？” “这就不清楚啦，听说是个医生，平时应该挺忙的。就算来了，也不会经常待这儿吧。” 张姐在一旁的厨房倒了杯咖啡就走了，韩千音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奋战。一边修改着标书细节，一边往里面插图，忙的时候一门心思浸在里面，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窗户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出门，看见那两个小伙伴还在实验台旁呢。 江瞳刚把蛋白膜的一抗敷上，正在收拾台面。看到韩千音，问她，“师姐，你还没下班？” “嗯，”她站在那里，看着江瞳在整理架子上用过的仪器，旁边不远处的水槽边上，谭熙正在清洗，一副琴瑟和谐的画面，她问了句，“你们吃晚饭了吗？” “没，”谭熙道。 “等会儿收拾好了去办公室叫我，师姐请你们吃夜宵。” 最后根据江瞳和谭熙的意见，一行人来到了离研究所不远的夜市吃烤串。 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内，头顶是明晃晃的白炽灯，隐约能看见浮动的青烟。此时人声十分热闹，外面食物的焦香不时飘进来，让人很有胃口。 最先上来的是烤茄子和铁板韭菜，三人低头开动起来。 一边吃，大家一边随意聊着。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说起了杜骁。 江瞳问谭熙，“你在医院里面找杜老师方便吗？” “还好吧，他在外科楼。怎么啦？” “上次他借给我几本摄影的书，想还给他。”江瞳道，“如果方便，你能不能给我顺便带过去？” “没问题呀。”谭熙一笑，“太好了，又可以跟男神见面了。” “花痴。”江瞳不屑地撇撇嘴。 “你们不知道，前段时间，杜老师还在我们医院闹了个大新闻呢。” 韩千音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江瞳也来了兴致，“什么新闻？” “杜老师被表白啦，是个麻醉师，两人之前好像上过一两次手术吧。结果那天那人就在手术室的更衣室里堵了杜老师，还说要约他出去来着，被路过的同事不小心听到了。” 江瞳听了，觉得不对劲，“唉，等等。那人跑到男更衣室里堵他？” 也真是够开放的。 谭熙看看江瞳疑惑的表情，“噗”地笑了出来，“表白的就是男人呀。” 韩千音听着，一想到更衣室里两男的光着膀子，一边问，“约吗？”，竟然有几分喜感。 “那后来呢，他答应了吗？” 谭熙道，“这就不清楚了。说起来，杜老师的性向之谜可是外科三大谜团之一呢。” “你们医生也这么八卦。”江瞳有点鄙视。 “扒扒更健康嘛。”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三人一边聊着一边吃，晚上近十点才散场。韩千音回到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后来是被自己的肚子痛醒来的。 也不知道是吃的东西不干净，还是辛辣的味道刺激了脆弱的肠胃，一开始肚子里天翻地覆的。过了一会儿，肚子倒是不叫了，只剩下右上腹隐隐作痛。 以前肚子也不是没痛过，她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可过了一上午，疼痛也没有一点缓解，她突然想起杜骁是普外科的医生，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小师叔，你知道肚子疼可以吃什么药吗？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过了十来分钟，那边来了回复，“现在人怎么样，能不能动？” “其它都还好，只是肚子痛。” 又过了几分钟，那边发来，“我现在在科室，你可以来找我。” 韩千音到医院的时候，杜骁正在医生办公室里低头跟同事说话。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的白大褂上，竟莫名让人心生崇拜。 他正用他醇厚的声线交代要开的医嘱。 韩千音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这时有个医生经过，多看了她几眼，“请问你有事吗？” “我找杜医生。” 医生一笑，“哦，杜哥啊。”他朝那边扬脸道，“杜哥，有美女找你！”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七八个医生齐齐回过头来，纷纷露出探究的目光。连韩千音脸皮这么厚的人，此时都感觉不自在。 杜骁此时也看到了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蛛丝马迹。 韩千音摆摆手，“没事，你先忙。” 杜骁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忙完了。” 韩千音被杜骁领着来到了旁边的治疗室，左边是桌子和柜子，上面放了很多她不认识的器具。靠窗户的位置还放了辆小推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你先躺下。”杜骁朝她示意了角落里的黑色皮床。 他挽起衣袖，在洗手池边细致地洗起手来。 韩千音躺在检查床上，默默地打量着周围的房间。她听到那边的人一边在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韩千音想了想，“应该是今天早晨吧。” “之前吃过什么特别的没有？” 她说到，“昨晚去吃夜宵了……” 杜骁朝她走过来，“怎么个痛法？” “像隐隐的胀痛。” “位置？” 韩千音又指了指自己的右上腹。 此时她平躺着，目光上移，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人。他俊朗的脸上满是严肃，像是没有感情又极度精密的机器。 “把肚子露出来，腿弯着。” 韩千音愣了愣，才把衣服敞开，暴露出自己的肚皮。虽然这段时间没长什么赘肉，可莫名其妙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面前的人稍稍俯身，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手掌坚实而温热。 “以前得过什么其他的病没有？”他问。 “嗯，之前得过阑尾炎，拖了几天之后医生说不适合做手术了，让我再观察。其它的没什么。” “嗯。”他低下头。 韩千音感受着他在肚子上轻轻按压的手，不自觉将目光落在他凑得很近的脸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虽然里面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既不温柔也不深邃，可是让人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坏人。 大概是觉得不适，韩千音扭了一下腰。 “怎么了？” “有点痒。” 联想起之前给自己伤口换药时的简单粗暴，这样轻柔的力度简直不像他。 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面前的人轻轻按完一圈，突然加重了力道，回到了以往狠辣的风格。 韩千音想了想以前无意间在某本医科书上无意中看到的一个词。 这叫什么来着，palpitation，触诊？ “痛吗？”还是那副没有感情、公事公办的声调。 “一点点。” 他把手放在韩千音右边肋骨下的位置，那张冷峻的脸又离她近了一些。韩千音抬起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气息包绕之下。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将他的白大褂镀上了一层绒绒的光，连时间都好像被放慢了。 韩千音的心律在这一刻有些紊乱。 只是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想起了谭熙的八卦，心里一阵深深的失落。她看着他，突然轻声叫他，“小师叔。” “嗯？” “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男朋友？” 面前的杜骁沉着个脸色，并没有搭腔。 下一刻，他的手指在胆囊点用力往下按了按，引起了韩千音一阵痛呼。 杜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深黑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不紧不慢道，“可能还要做个b超。” 第17章 做完b超半个小时后，韩千音拿到结果，看到上面写着，“胆囊息肉”。 旁边一位同是等结果的大婶往这边瞄了一眼，道，“小姑娘你年纪这么轻就得了这个毛病啊，之前我大姐六十岁的时候得了这个息肉，直接把胆囊给切啦。” 韩千音本来还不痛不痒的，可听了大婶的话后，有点郁闷起来。不知道大婶特地强调她大姐得病时六十岁是为什么。 再次找到杜骁时，他正在单独的办公室里。 韩千音在办公桌对面的座椅坐下，把结果递给他。 阳光从身后拉了一半的百叶窗照进来，将屋里的墙面画出了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面前的人冷峻的眉眼正盯着报告，表情严肃。 韩千音被他这副表情看得有些紧张，又想起了刚才大婶的一番话，于是问，“小师叔，不会要把胆囊切掉吧？” 他没有回答，过了一两秒，才开口，“有什么不良习惯？” “啊？” 这问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熬夜吗？” “……嗯。”韩千音点点头。 “频率？” “几乎每天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对方浑身上下摆着一副审犯人的架势，韩千音只觉得被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莫名地不好意思。 “平时饮食不规律？” “嗯，有时候吃多了，就会刻意节食……” “怎么节食？” “就是不吃……连着两三天不吃饭，只吃白水煮蔬菜。” 杜骁皱眉，过了一会儿，又问，“早餐按时吃吗？” 韩千音摇了摇头，再看面前的人，他的眼神又像是孩子犯错抓现行的家长了。 “还有吗？” 韩千音想了想，“没有了吧。” 杜骁把韩千音的结果放在桌上，身体往皮椅里靠了靠，右手一边灵活地转动起了手里的笔。 他又问她，“抽烟抽多久了？” 韩千音一愣，“你怎么知道。” 杜骁脸色很淡，“看见过你拿烟。” 哦，原来是这样。 韩千音答道，“两年吧。” “每天抽多少？” “这个不一定的，看心情。” “比如？” “比如今天看到小师叔你，心情就很好，到现在还没抽。” “……” 看自己的玩笑并没有缓和气氛，她开始认真答题，“平时也就三四根，不过心情差、压力大的时候一天能抽上一包。” “酒呢？” “只是偶尔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喝。” “嗯。” 杜骁紧皱着眉头，神情似乎又严肃了一些，终于收起手里的笔，拿起一旁的处方单，低头快速地写了起来。 等他写完后递给韩千音，她看见上面写了几个药名后赫然写着，“注意饮食、作息规律，戒烟戒酒。” 这…… 韩千音一脸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大概是知道她心里有疑惑，淡淡解释，“很多单发胆囊息肉是因为不好的生活习惯造成的，你这种程度还暂时可以先观察，以后半年到一年复查一次，只要没有长大，就不用处理。” “哦。”韩千音还是愣愣的。 “上面写的做得到吗？”他声音淡淡的。 “我……试试吧。” “嗯，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的，谢谢小师叔。” 韩千音准备起身，却听到面前的人又道，“对了——” 她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转过头来。 “给我介绍男朋友就不用了，”杜骁深黑的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我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我更不喜欢男人。” 此时此刻，光从面前的男人身后照进来，韩千音一时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浑身舒展地坐在属于他的领地里，一脸泰然，像骄傲的国王。 她的心重重跳了几下。 一种让她不适应的冲动浮上了心头，她下意识地想要反抗这种陌生的情绪。大概为了特意掩饰内心的柔软，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小师叔……你确定？” 他看了过来，依旧是没有温度的声音，“确定。” 晚上司霏做了糯米珍珠丸子，邀请韩千音上来蹭饭，两人边吃边聊，韩千音顺便说起了白天找杜骁看病的事。 然后便看到眼前的好友满眼放光，“哇，你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流？” “什么叫特殊的交流？” “就是那种……深入的？” “……”韩千音有点无语，“我是去看病呢，你就不关心关心我的病情？” “知道啦，我把你的检查单拍照发给我姑妈了，她说没事。” 司霏的姑妈也是医生。 “而且，上次我不是去松云寺给你算了一卦、说你这人是龟寿吗。” “……” “所以啊，你们有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检查的时候有没有让你解胸罩脱小裤裤之类的？” “……” 对于好友思想之龌龊，韩千音简直是无言以对。 顿了顿，她说，“他告诉我他不喜欢男人。” 不知道这种灵魂层面的话题够不够深入。 司霏听了，细细想了想，“你说，他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小姐你想太多了，”韩千音道，“也许……他只是不想被人介绍男朋友而已。” 难得遇上清闲的周末，杜骁决定去附近的游泳馆游泳，结果尹飏突然打电话来，说他要请吃饭。 这实在是难得。 杜骁和尹飏交往这么多年，对方请吃饭的次数寥寥可数。因为平时工作涉及公司运营和管理，尹飏对金钱的敏感度高于常人。每次私下聚在一起，结账时他都会以“应该是两个人里面比较有钱的那位付账”来推脱。 后来他自己出来创业，杜骁也入了股，于是借口就变成了“应该是老板请客，我这个打工小弟的义务就是负责吃好”。 杜骁想到对方每年给自己数目不小的分红，没跟他过多计较，每次都大大方方地付了账。 两人在电话里随意聊了几句。说到突然请客的缘由，那头的尹飏道，“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我做了一件特别对不起程海霖的事。”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当面再说吧。总之，我得向他赔罪，你也帮我想想办法。” 尹飏订的是私房菜馆里的小包厢，顶灯是明黄色的，映着墙上的水墨画，古色古香。 杜骁坐在那里品着明前龙井，缓缓啜了几口，清冷的眼神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你对程海霖做了什么？” “唉，”尹飏叹了口气，“你记得那年程海霖不理我的事吗？” “嗯。” “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两年前，程海霖突然跟尹飏冷淡了起来，平时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尹飏每次想和他聊天，总是被告知在忙，一派敷衍。尹飏隐隐感觉两人的关系出了点问题，只是山高水远，他也无可奈何。 半年前程海霖回国，尹飏终究有心结，于是趁着三人聚会完，单独拉着程海霖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交谈。两人回忆兄弟情深足足大半夜，从那以后，程海霖对他的态度才渐渐缓和起来。 可对方之前那段时间究竟为什么冷落自己，尹飏一直都没有头绪。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杜骁问。 “是这样的。”尹飏想了想，开口道，“之前有天晚上我们约喝酒，你不是没来吗？程海霖那天喝醉了。” 杜骁静静地看着他。 “后来我送他回家，从他包里掏钥匙的时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一个过了期的避孕套。” 对于尹飏来说，那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当时程海霖已经喝得烂醉，靠在过道的墙边。头顶的白炽灯照得他脸色惨白，尹飏看他不太清醒的模样，从他的手上拿过黑色的单肩包，一边问，“钥匙在里面？” 程海霖点点头，继续闭目养神。 尹飏打开他的包，在里面翻弄着，“怎么你包里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等找到钥匙开了门，他刚准备把钥匙扔回包里，却不小心发现了在放着钱包的夹层有个小东西。 尹飏一笑，掏了出来，看到包装上是全英文，他拿着在程海霖面前晃了晃，开他玩笑，“你小子不是回来找真爱吗，怎么，还特意把找真爱的装备从美国带回来，怕我们这里的不够用？” 大概是喝多了有些难受，程海霖抬眼看了看尹飏手中的东西，只是冷声道，“放回去。” 尹飏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盯着包装打量了一会儿，“嘿，还是超薄的。我看你根本没真爱这回事，就是想回国好好玩一把，我还不了解你。” “放回去。” 尹飏在好奇的兴头上，也没理他，“唉，不对啊，你这避孕套已经过期了。”他推门，一边准备把东西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随身带着过期的，就不怕几年后突然多出个儿子？哥给你先扔了，改天送你一打原装进口的。” “我让你放回去！” 尹飏突然被他吼了一声，有些发蒙。 下一秒，程海霖用力把他往门外一推，像是气极的模样，表情阴翳地说了句，“你给我滚！” 转折发生地太快，直到面前的门被用力地关上，尹飏才回过神来。他用力踢了程海霖家的门一脚，低咒了句，“什么东西！” “后来呢？”杜骁放下茶杯，语气不咸不淡。 尹飏想了想，“第二天早上，他可能是酒醒了，打电话过来跟我道歉，还解释了前一天晚上的事。” “怎么说的？” “他问我，记不记得以前常和他聊的大胸女神……” 第18章 大胸女神？ 杜骁皱了皱眉，自己印象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不过转念想起自己没有感情史的过去，好友的感情问题极少参与讨论，便没再多说什么。 尹飏道，“是在美国认识的小师妹，有点好感，因为看到了我俩的聊天记录，挺受伤的，一气之下回了国。” 杜骁难得一笑，“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男人嘛，能聊什么，侃的时候嘴贱，让人误会了。”尹飏坐在那里，一阵感慨，“算我对不起程海霖。据说那姑娘走后，他在家里发现了人家落下的避孕套。你知道，那晚他本来可以和真爱发生点什么的，结果……唉，你能想象他当时有多郁闷吗。” 杜骁但笑不语。 “所以这个避孕套的事一直梗在他心里，那个傻逼，还留着当定情信物呢。” 杜骁低头轻轻呵了呵手中的茶盏，冷冽的气质里多了些风雅。过了一会，他不疾不徐开口道，“这事很简单。” “怎么说？” “你捅出来的问题，你帮他解决。” 尹飏琢磨着杜骁的话，半晌后回味过来，“你说的也是，当初因为我多嘴，害他被大胸女神甩了，现在我帮他把人追回来不就好了。”尹飏点点头，“杜骁，看来你在感情方面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 周末赵楠过生日，约了大家一起出来庆祝，韩千音因为准备课题标书正忙着，本来没打算去。结果早上黑子打来电话—— “我们的千音大小姐，现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约你，都排不开档期了是吗？” “不是，”韩千音道，“课题申报下个星期截止，我还有一大堆事呢。礼物我已经让司霏给带过去了，放心吧。” “啧，谁稀罕你那破礼物了。这几年你十次里头有八次约不上，朋友们已经伤透了心。”黑子顿了顿，“不过虽然你这么绝情，但我还是给你点友情提示，杜骁今天也会来。” 韩千音正在整理手边的资料，听到“杜骁”这个名字的时候，莫名地心口一动，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平稳，“哦，挺好的呀。但关我什么事？” “嘿，现在高冷了？那天看你在度假村的时候，见了人家杜骁，可是满脸少女怀春。” 韩千音一愣，她有吗？ 又或者……当时就有这么明显吗？ “你看错了。” “唉，反正我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你还是不开窍，那我也没办法。”黑子阴森森一笑，“再友情提示一下，上次我们一起出来的女生，叫姚叶的那个，你还记得吗？人家也看上了杜骁，嘿，今天人家可是有备而来，你就好自为之吧。” 挂上电话，韩千音回味了一番黑子的话，又仔细想了想那位叫姚叶的女生，其实印象很模糊，似乎是坐在角落里、绑着浅蓝色蝴蝶结发带的那个。女生话也不多，一群人在闹，她也只是在旁边浅笑着。 本来韩千音没察觉什么，被黑子这么一提，竟然觉得她闷着不说话、一脸沉静的模样和杜骁还挺合适。 坐在电脑前，韩千音看着标书里文绉绉的话，那屏幕上的字符好像是会跳动似的，连带着心也静不下来了。一段话敲了删、删了敲，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心里烦躁的火星渐燃，过了几分钟，她拿出手机，打通了司霏的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十分嘈杂，看来一群人已经聚上了。 韩千音问她，“你们在哪儿？” 聚会的地方在一家娱乐会所的包厢里，房间里面灯光很暗，韩千音轻轻推开门，探进去半个脑袋，坐在左边的司霏正和一个朋友拿着麦在唱着《泡沫》，离她们不远左边的茶几上放了一个大号的生日蛋糕。包厢里长排的沙发上，零零散散坐了十几号人，杜骁就坐在长沙发正中间的位置，上身端坐着，一边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正听着旁边的尹飏在说什么。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正好侧过头来。韩千音本来下意识地往那边在看，突然碰触到他寒冽的目光，感到一惊。 还没缓过劲来，就听见黑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嘿，这不是我们的千音大小姐吗。” 韩千音没理他，进了门，径直往司霏身边的空位走去。黑子见状主动迎了上来，开起了玩笑，“奇怪了，千音大小姐不是说公务繁忙来不了吗？怎么我一说杜骁也会来，就突然有空了？” 黑子的声音很大，导致大家都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往这边望着。 韩千音平时脸皮还挺厚的，可在这一刻，她余光看见杜骁正在打量着自己，脸颊渐渐开始发热。 不过内心的不淡定很快被她镇压下来，脸上换了副全然不知的表情，“哦，原来小师叔也在啊。” 黑子笑她装模作样，“虚伪吗？” 韩千音没搭理他。 后来尹飏也加入了另一边的玩色子，几个女生扎堆坐在沙发边上点歌，长沙发中间空荡荡的，只剩下杜骁和韩千音。 此时，房间里充斥着舒缓的伴奏声，她转头看了身边的人几眼。 杜骁今天穿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挽了几圈，高冷里比平时多了点随性。他目光看着前方，黑色的眼眸映着屏幕闪动的光亮，表情沉凝，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叫他，“小师叔。” 他回过头来，幽深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上个周末的事，谢谢你，那些药吃了很管用呢。” “不客气。” 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客套回答。 下午唱完歌，大家一起转战吃饭的地方，给寿星切完蛋糕、庆祝了生日后，有人突然提议去打桌球。 到了桌球厅的包间里，韩千音听到有人叫尹飏“桌球小王子”。 尹飏指了指杜骁，“可别这么说，比我厉害的在这儿。” 黑子往对面瞄了一眼，看杜骁正坐在一旁，兴致并不高的模样。他一笑，拿起桌球杆，“比尹飏厉害？我得见识一下。杜骁，我们先玩一局。” 杜骁也没接话，站起来，一边拿起桌球杆，漫不经心地用巧克磨着，问，“你想玩8球、9球还是斯诺克？” “就8球吧，平时都玩这个。” 黑子开局，没有球入洞。然后杜骁打了好几个连杆。 韩千音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不自觉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头顶亮黄的灯光下，他压低了上身，脸贴近台面。修长的手指紧绷着，架着笔直的球杆，仿佛球杆此时和他已经连为一体。那张清俊的脸没有表情，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发出了如鹰隼一般的寒光，聚焦在不远处的白球上。 然后迅速出杆，连球与球碰撞的声音都清脆悦耳、干净利落。 两颗球被白球以120度角对撞后远离，分别落入了两侧不同的洞内。 对面黑子忍不住感叹，“靠，杜骁，这一杆也太漂亮了。” 杜骁没接话，收起球杆，又开始寻找新一轮的角度。几个球连番入洞，直到最后击落黑球，黑子也仅仅打了开球那一杆而已。 看黑子一脸不甘心，尹飏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服气了没有？” “是你你服气？” 尹飏嘿嘿一笑，“其实和杜骁玩吧，也不是那么可怕，主要是你没找到正确的方式。” “什么方式？” “以前我们同学跟他玩，都是2对2。” “怎么说？” “比如我和你搭，让他和一个完全不会玩的人搭。每一方都是一人一次机会。” 黑子无语，“这和胯下之辱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你的杆可以碰到球。” 待黑子和尹飏组好队，杜骁那边还缺了人，突然旁边一直安静着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的声音有几分柔软，“我来吧。” 韩千音坐在对面，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孔，这才想起来，她就是黑子提到的姚叶。 姚叶真是完全不会，黑子和尹飏又怕出现刚才那局一杆到底的场面，便让姚叶先上。 可她连怎么出球都不知道，拿着球杆往桌上摆，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旁边的尹飏看不下去了，“杜骁，你也教教别人啊。” 杜骁站在一旁，看了姚叶一眼，轻描淡写的，“你随便打，不用在意。” 明明是淡漠的话音，可姚叶听他这么说，脸“嗖”得红了。 结果手一滑，球杆碰到了白球，于是这杆作废。 “对不起。”她小声说。 他声音还是了无波澜，“没事。” 尹飏接过球杆，笑得阴险，“杜骁，好好看哥的。” 坐在一边观战的韩千音，沉默地打量着桌上的战局。她发现尹飏的技术确实比黑子要好一点，但打了几杆后一个失误，终止了他的得意。 出球机会落到杜骁手里。 他依旧像刚才那样，从容地出杆、击球，动作专业而娴熟，没有过多的华丽技巧。这样的他突然让韩千音想起了很多场景，想起在洛杉矶给她查探伤口的他，想起在度假村一起玩杀人游戏的他，想起了在医院里给她看病的他，许多个个他重叠在一起，变成了眼前这个冷静、从容、强大的男人。 连接五六个球入洞，旁边的姚叶发出了欢呼，她双眼殷切地看着杜骁，笑得十分灿烂，此时他们是同一阵营。 那和谐的场景让韩千音有点烦闷了起来。 她掏出包里的香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 又打了一轮，眼看只剩下最后一颗黑球，杜骁站在台边，思索了两秒，铆定了一个最佳角度。 刚俯下身，架起球杆，抬眸时却不小心看到了正对面的人。 韩千音懒懒地陷在沙发里，那双柔美的眼睛深深地看过来，一时也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只见她指尖的烟明明灭灭，升起了淡淡的烟雾，让她的表情更加朦胧起来。 杜骁低头，一个出杆，白球直接撞在台边，球打偏了。 “失误。”他放下球杆，一边道。 “哈，杜骁，你也有临门一脚踢歪的时候！”尹飏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黑子也气势冲冲的，“来来来，开始我们的绝地反杀。” 杜骁不置可否。 兴奋的黑子摆好姿势，准备让最后几个半色球入洞。对面的姚叶正屏气凝神地看着，突然不自觉往身边看了一眼，杜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台球桌，兀自向旁边的沙发走去。 仿佛是不经意地，他路过了韩千音的身边，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点燃的烟，没有情绪地扔下了一句，“掐掉。” 韩千音一愣，还没回味过来，便看他把烟头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摁灭了。 他回到台边，淡定地目送黑子打入最后一球。紧接着，黑子和尹飏兴奋地击掌大笑。杜骁默默站在一旁，即使输球，他的脸上仍然没有悲喜，仿佛对这事根本没有在意。 灯光洒在他身上，空气一时变得有些让人窒息，远远地看到杜骁听旁边的黑子开着玩笑，扯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韩千音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种情绪一击即中。 她突然拉了拉坐在旁边看手机的司霏。 司霏一脸茫然地抬头，问，“怎么了？” 韩千音看着杜骁，怔怔道，“我想睡他。” 第19章 “我想睡他。” 司霏错愕，“你说什么？” “我想睡他。”韩千音又重复了一次，缓慢而坚定地补充，“杜骁。” 司霏愣了愣，虽然自己这朋友偶尔没个正经的，但这样光明正大、色胆包天地说想睡某个男人，还是第一次。 过了好几秒，她顺着韩千音的目光，往对面站在台球桌旁那个颀长的身影望去。那边的杜骁似乎对这边发生的小风波毫不知情，正拿着球杆，一心一意地研究着出杆的角度。 她笑起来，鼓励地拍拍韩千音的肩，“那就勇敢地去睡吧。” 这时，站在正前方的黑子回头看了她俩一眼，明晃晃的灯光在他脸上隽刻下几道阴影，突然，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下一秒，包间里响起了一个十分兴奋的声音。 “杜骁，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男主角闻声，眼睛看向这边。 黑子那略显粗糙的嗓音此时变得格外响亮，“刚刚我听到韩千音说，她想睡你。” 对于突如其来的状况，韩千音完全没有准备，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包间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包括杜骁。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是意外，是疑问，还是……不齿？ 她张了张嘴，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有把火在燎似的，干得让人难受。 渐渐地，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静默了半晌，韩千音终于试图打破僵局，“我去上个洗手间。” 说完，拿着手机和钱包便出了门。 等她在洗手间里用凉水冲了把脸，理智又回来了一些。想起刚刚的场景，心里突然感觉尴尬到极点。 她失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虫上脑”吗？ 发了一会儿呆后，她给司霏发去短信，“你们玩，我先回家了。” “嗯，回家也好，这里场面都快控制不住了。注意安全，有空找你聊。” 韩千音看了短信，不禁轻轻吐了口气。 包间里已经八卦完一轮。经历了刚刚那一出，杜骁已没了打球的心思。 等众人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他才得到片刻安宁，于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黑子和赵楠朝他走来。 “杜骁，谈谈被人表白的感想呗。” “没感想。”杜骁冷声道。 何况，刚刚那算什么表白。 黑子搭上赵楠的肩，“我们哥俩过来，是想来安慰你的。” “谢谢，不过不需要。” “唉，看来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黑子一脸痛惜，“哥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被韩千音看上，你完了。” 杜骁没接话。 “没见我们叫她千音大小姐吗。”黑子道，“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是真正的大小姐啊。” 语气里还特地强调了“大小姐”三个字。 沉默了一会儿，杜骁只是淡淡回应，“关我什么事。” 旁边的赵楠笑，“那是你还不知道我们韩千音的厉害。” 厉害？ 杜骁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几个不相干的场景，说起她的“厉害”，也许他已经领教过了。 “怎么？” “这说来话就长了，”赵楠说，“别看她人长得美，身材火辣，你看我们几个哥们里面有谁敢碰她么？总之，谁碰了谁倒霉。” 站在另一旁的赵楠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毕竟是朋友，有些坏话我们也不能说得太过。总之奉劝你一句话，珍爱生命，远离韩千音。” 珍爱生命，远离韩千音。 直到回到家，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杜骁耳边还回响着这句话。 他打开卧室的电视，躺在床上，正心不在焉地看着晚间新闻，脑海里猝不及防地浮现出了双柔媚的眼睛。 那样荡漾流转的眼波，直勾勾地看过来，像是在挑逗，又像是挑衅，简直要摄人骨髓。 后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地，好像又回到了西湖村的四季酒店。 正是午后，强烈的阳光从电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让人有些恍惚。 他躺在地板上，浑身无力，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充斥着。在这个没有声音的世界里，辽远地传来了一个女人喘息的声音。 那声音一点一点地放大，柔软里带了点娇媚。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韩千音就在眼前。她正坐自己的身上，上身微微前倾，双手交叠地压着他的胸廓，身体上下有节律地起伏着。 此时，她穿着件灰色的西装外套，里面衬衫的扣子已经因为这剧烈的活动绷开，加上俯身的关系，杜骁很轻易地可以看到里面正随着起伏的节奏晃动的浑圆饱满。她的脸上是一副因疲劳而虚脱的表情，眼神迷离，唇齿微张，粉红色的唇像是被春雨润洗后的花瓣。 杜骁突然感觉到身体里的火热。他的视线下移，才发现他们两人的身体都是赤/裸的，某个部位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们竟然是在交/欢。 这个场景让杜骁醒了过来。正是凌晨五点，四下无声，他倒了杯凉水，等喝下之后，才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些。 韩千音这段时间过得有些混乱，待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之后，某种困扰的情绪涌了上来。脑海里总是不自觉浮现那一晚的场景。桌球厅里，杜骁微微倚靠在台球桌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向自己，依然没有多余情绪。 想来，自己这样对他“出言不逊”，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把衣服通通扒光”，第二次是“想睡他”，作为师侄的她会不会……太嚣张了一点。 于是，局面突然僵持起来。 在韩千音和杜骁没有任何联络的三个星期后，有天晚饭，司霏打探了两人的进展。 “不是要睡杜骁吗？睡得怎么样了。” “如果……我说现在根本无法面对他，会不会显得很丢脸？” “是不太像你。”司霏点点头，“拿出点那晚的激情该多好。” 呵呵，韩千音在某些瞬间真是恨死自己的激情了。 然而，事情在第四周突然有了转机。 那天韩千音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突然听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打开一看，是杜骁发来的短讯，里面只有短短三个字—— “有空吗？” 韩千音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复了过去，“有，怎么了？” 很快，那边打来了电话。 里面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寡淡，“是我和师兄合作的课题，他让我把实验设计给你看一看。” 原来不是私事。 韩千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哦，小师叔，你把文件发到我的邮箱吧，我看完之后再和你讨论。” “嗯，这周五能看完吗？” “你很急？如果赶时间我可以尽快。” “不用，只是我想如果可以，周五的时候见面聊。” 韩千音一愣。 “怎么，你不方便？” “这倒不是……” “那就周五见。” 话音落下，那头的人挂上了电话，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留下。 于是周五下午从研究所出来，韩千音便拿着笔记本在约好的咖啡馆等着。咖啡馆在街道旁的一个花园里，与人行道隔了扇藤蔓缠绕的栅栏，墙边鲜红的蔷薇花开得美艳。正是六点左右的光景，韩千音坐在二楼的露台，远处的楼群映着夕阳，街景尽收眼底。 没多久，看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人。 杜骁来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半个小时。 “不好意思，刚刚有个病人突发状况，联系了麻醉医生临时气管插管，没来得及给你发短信。” 看得出他走得很急，气息还有些不稳。 “等会还要回去吗。” “不用。” 其实韩千音是个时间观念很重的人，平时骄傲惯了，人也非常自我，要么与人不相为谋，相为谋时更多地希望自己不是刻意去迁就的那一方。可奇怪的是，杜骁让她等了这么久，她一点也没有生气。 本来以为会是十分尴尬的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糟糕。 一见到杜骁的帅脸，韩千回到了兴奋的状态，伤疤还没好，之前的疼便忘了干净。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准备开机，那边的人适时打断她，“我们先吃饭。”一边拿起了菜单。 咖啡馆在用餐时间会提供正餐服务，也是方便这附近的上班族。 “我不用吃了。”韩千音道，“你给你自己点就行。” 杜骁一顿，“为什么？” 韩千音有些心虚，总不至于实话实说，告诉他是因为来之前担心讨论的时间太长，自己偷偷先吃了碗泡面吧。 毕竟……虽然杜骁没有长一张让人光干活不吃饭的脸，但他也没有长一张会随随便便请客或让人请客的脸呀。 “现在还不想吃。”这是实话。 对面的人语气平平淡淡的，“又在节食？” “……” 杜骁招手，叫来服务生。 “一份丁骨牛排，18盎司的，一份菲力牛排，12盎司，都是五成熟。”话音落下，他看向韩千音，“如果我没记错，你在洛杉矶的时候是这么点的，对吗？” 那深深的眼神看过来，配合着那醇厚的语音，韩千音只觉得自己又是心尖一跳。 怎么有种……自己被勾引了的感觉？ 韩千音出神了几秒，才意识到目前的主要矛盾，她试图叫住准备转身的服务生。 “真的不用给我点了。”想了想，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来之前，我吃了碗泡面，现在还饱着呢。” “……” 最后，杜骁给韩千音点了份水果和蔬菜沙拉。服务生记录完后收起菜单，看了看这气氛奇怪又和谐的两人，是憋着笑离开的。 吃完晚饭，已经快七点。两人拿出电脑，终于商量起正事。韩千音给杜骁看了看自己修改后的实验技术路线，原来的方法有些改动，增加了siRNA干扰和其它几个步骤。末了，又做了张非常漂亮的机制图，把杜骁要表达的思路总结得恰当而生动。 为了更方便地听她阐述，杜骁此时坐在她身边，不自觉地轻轻向她侧着身，两人的距离一时间十分亲密。 韩千音闻到了他的体味，和他人一样，清清淡淡的，像风信子和西西里香木缘混合的味道。 这香味让她一时有些出神，她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禁抬头。此时的他眼睛里映着夜灯，下巴坚毅的弧线上隐约有泛青的胡须。她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有股热血窜到了脑海里。 突然，她说，“小师叔，想问你一个问题。” 杜骁以为她要问专业方面的事，目光依然锁定在电脑屏幕上，随口说到，“你问。” 于是，她诚心诚意地发问到—— “我可以追你吗？” 杜骁动作一滞，眼眸里的光有些闪动，过了好几秒，才平静地开口，“不可以。” 她也没有沮丧，笑眯眯的桃花眼里波光流转，只说了句，“我偏要。”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两个闷骚僵持了这么久，这文章终于进入天雷勾动地火的正题了~~ 然后有个事情要告诉大家，就是这文要V了，2月28日入V，到时候有大肥章~~ 非常感谢很多朋友的一路支持，让我有动力继续写下去。记得上一次写长篇还是2010年的事，可能是很久没写长篇的原因，所以这文在前几万字的时候，手感有些不佳，也因此反复修改。不过现在已经慢慢找回感觉了，谢谢能一路追文追到这里的朋友，也非常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当然，也许也有一部分朋友要和我说再见了，没关系，我们下篇文见。 预收坑已开，想了六七个脑洞，最后决定写从未挑战过的半婚后文，欢迎点击：亲密敌人。 这是一个节奏更快、内容更爽的故事。 简要文案：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仇更深。 于是，占薇和叶雪城这对百“日”夫妻，便开始愉快地相爱相杀了。 第20章 某天下班后, 杜骁坐在医生办公室里查看病历, 突然听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他一看, 韩千音发来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的附件是word文档。他以为对方给自己发来了课题相关资料, 打开一看，却发现是她的个人简历。 虽然有些疑惑，他还是多看了几眼。 末了，给那边的人发去简讯，“？” 那边的人回复, “这是我的一般情况。” “然后？” “不是应聘职位都需要有份简历吗？追求小师叔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都是竞争上岗，择优录取, 先到先得嘛。” 杜骁听了她这胡扯，有些无语。 他又多看了几眼她的个人经历, 稍微一算，发现她其实十六岁便上了大学，十九岁赴美读phd，二十一岁因个人原因辍学回国，半年后考上了他母校医学院的phd直博博士, 目前在读博二。 之前听说过她才二十四岁，求学经历便很复杂, 今天总算明白了原因。 “你读书很早？” “跳了很多很多级。”末了，是一个笑脸。 杜骁扯了扯嘴角，没再接话。 过了几秒, 那边又回过来，“所以，小师叔，你看我也不笨吧，绝对不会在智商方面拖你家基因后腿的。” 杜骁一笑，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最终没有回复。 没过多久，又响起了提示。 “还有啊，我长得也还行，以后带出去保证不让你丢脸。” “……” “身材也不错，如果需要，我可以告诉你三围。” “不用。” 真是自信得可以。 坐了一会儿，杜骁又重新打开了韩千音的简历。 简历的末尾，是韩千音的个人照。大概是她出国时候拍的。她站在渡船上，背景的一角是举着火把的自由女神像，她看着镜头，满脸青春洋溢。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保存键。 正看着手机，突然感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一抬头才发现是周严明，旁边站着的是同事小赵。 “怎么了。”杜骁问。 “没什么，”周严明笑道，“我们刚刚进来，正好看见你满面春风，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杜骁收起手机。 “没干什么？”周严明转过头问身边的人，“小赵，刚刚那张是女人的照片，你看到了没有？” 小赵诚实地点头，“看到了。” 杜骁没说话。 “是之前经常来找你的那个美女患者？” “……” “楼下病房给你送过午餐的小护士？” “……” “我知道了，肯定是孙院长的女儿。” “……” 周严明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不管是谁，看到你终于开窍了，作为前辈我还是很高兴的。”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才拿开周严明放在肩上的手，淡淡回到，“下班了，我先走了，你们聊。” 另一边的韩千音，在那天见过杜骁之后，心里就像住了一只猫，时不时在里面挠一下，酥酥的，痒痒的。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对杜骁的冲动是一时“精虫上脑”，直到现在才知道，这“精虫上脑”竟然是持续性的。 发完简历的第二天，她在思考着这个周末能以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把杜骁约出来。如果以课题的事为借口，是不是显得有些卑鄙了？ 思前想后，她问他，“小师叔，周末有空吗？” “什么事。” 她诚实道，“想约你吃饭呀。” 那边很无情地回复，“没空。” 好吧。 “那下周呢？” “没空。” “下下周？” 他没再说话。 看来想要拿下杜骁，道阻且长。 正在韩千音愁眉不展的时候，那天突然接到了正在外地出差的司霏电话。 好友声音有些激动，“千音，我昨天才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尹飏的家里，超级超级有钱！” 韩千音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家里也很有钱呀，司小姐。” “数量级都不一样。”司霏顿了顿，“我这次不是出来陪我妈谈一个合同吗，甲方就是尹飏他们家的子公司，兴扬实业，你听说过没有？这几年发展得特别快，已经是行业龙头老大了。” 韩千音想了想，道，“没听过。” 她对这些事情非常不敏感，这也是她当年没有选择像父亲一样在生意场发展的原因。其实她骨子里更像母亲，从母亲曾祖父那辈便是读书人，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 想了想，她问，“尹飏他们家做实业，都卖些什么？” “很多啊，卫生纸、餐巾纸、卫生巾、消毒水，还有……避孕套。” 真是接地气的富二代。 “那……你怎么打算？” “其实也没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她顿了顿，“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他还挺霸道总裁的。” “比如？” “比如……”司霏正想着，突然话音一转，“对了，尹飏前段时间也想在我们小区买房，本来想买我对面来着，开了很好的价格对方也没答应。正好你隔壁的住户不是想转手吗？后来试着联系了一下。” “买了吗？” “买了。” 韩千音听了，开玩笑，“要么我们俩房子换一换？你们可以在中间开扇门，晚上互通有无之类的。” “有无”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司霏一愣，过了会儿才道，“你思想也太龌龊了，我们还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好吗。” 韩千音倒是越来越放肆，“我的意思是……如果什么东西你没有，而他恰好有的话，你可以去找他借用一下，反正多用一次也不会损失什么。” “韩千音……你够了！” 韩千音只是笑。 过了几天司霏回到家，晚上叫韩千音去楼上吃饭，恰好尹飏也在。 三人围着一张小餐桌，上面放着丰盛的菜品。中间的虫草花炖鸡和照烧鸡腿是司霏家的保姆送过来的，司霏还特意下厨又做了几个菜。吃的时候，尹飏一边道，“看来我妈说得没错，你果然贤惠。” 虽然被这样夸奖让司霏有些得意，她还是捕捉到了话里的要点，“你妈？” “你们这次不是一起谈的合同吗？” 话是没错，可…… “你把我们的事给你爸妈说了？” “说了。”他顿了顿，突然回味了过来，问到，“不是吧，我们谈恋爱的事，你家里人还不知道？” 司霏的眼神有些躲闪，想了想才避重就轻，“什么谈恋爱，我根本没答应你好吗。” 看尹飏的脸上皱起了眉头，司霏又火速转移话题，“对了，千音最近正在追杜骁，你给我们说一说他的八卦呗。” 韩千音在一旁觉得有点无辜，这关自己什么事。 尹飏似乎因为刚刚司霏的话有些不爽，平日里好脾气的脸带着点沉闷。司霏为了哄他，又给他夹了个鸡翅。 “好了，好了，精华都给你。” 尹飏的表情过了半分钟才渐渐缓和下来，看了看韩千音，想了几秒才道，“看你这么有勇气，想挑战hard模式，出于人道主义我就帮帮你。你想知道什么？” 韩千音一愣，hard模式？ 她摇摇头，好像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只是道，“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 旁边的司霏插话，“我可以问吗？” 韩千音，“……” “在度假村的时候，杜骁说自己不知道喜不喜欢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飏猜到这个会被提及，一笑，大致地说了一番少年时的看a片事件。在听到杜骁看到某个场景后吐了很久、从此以后对男女之事留下了心里阴影后，司霏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不是吧，真看不出来，他那么纯情！” 韩千音在一旁面带笑意，纯情……好像是挺纯情的。 司霏又问，“那后来去gay吧呢，又是怎么回事？” “哦，”尹飏一笑，“算被另外一个朋友坑了吧。那次是我陪他去的，结果有个长得不错的gay过来搭讪他，肢体动作有点多，他把人给揍了。” “被骚扰了？” “嗯。”尹飏道，“那人在派出所还想办法打听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缠了他一阵，把他给恶心的。” “所以……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他就这样寂寞孤独地过到了现在？” “什么寂寞孤独，不是还有我吗？” “嘁——”司霏不屑。 韩千音听着面前这两人说话，一边低头给那边的杜骁发去短讯。 已经是晚上八点，因为今天是手术日，杜骁下班比平时晚一些。他从外科大楼走出来，正准备往停车场走去，突然听到了手机发来的提示，发送人是韩千音，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小师叔，你真可爱。” 让人摸不着头脑。 莫名奇妙地，杜骁这一天的劳碌被治愈了。他抬头看了看夜空，正是盛夏，暗黑的天幕里满布繁星，连空气都好像在这一瞬间清透了起来。 *** 距离上次见杜骁十天以后，韩千音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太对劲，用她跟司霏的原话来说，“就好像有几天没吃药似的”。 于是她做了一件很不像自己的事。 那天的晚饭时间，她跑去了杜骁的科室。明明是下班时间，医生办公室里仍是热热闹闹的，杜骁和另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实习生坐在中间那张大桌子边，正跟病人家属谈话。五六个男女老少齐齐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杜骁，他拿着桌上的病例，一条一条给对方耐心解释。 此时他身上散发着的，是骨子里的从容优雅、严谨专业。韩千音站在门边，竟不知不觉地望了十来分钟。 直到旁边经过的护士打断她，“小姐，您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 韩千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反常的举动，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好六点半。考虑到里面一时无法结束，于是决定下去楼下的餐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其实韩千音并不饿，在楼下的小吃店吃了份蒸饺，肚子已经有些撑了。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杜骁一直在忙着，估计没有时间吃饭，于是又折到马路对面的中式快餐店买了一份套餐和配汤。 再次回到医生办公室，杜骁在跟一群研究生讨论病历，旁边还坐了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大概是杜骁的上级。韩千音看那边的人讨论得认真，连自己进了办公室都不知道，于是轻声轻气地走到办公桌前，把晚饭放在了上面。 韩千音离开后，坐在了病区外面的长椅上，企图等他忙完。她本来想着给杜骁发条信息提醒他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握着手机，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九点半，手机握在手里，解锁以后，页面仍然停留在那条没有发送出去的短信上。 脑海里第一个窜出来的念头是，杜骁不会已经走了吧。她打量了周围的情况，自己坐的位置正对着病区的大门，如果他出来，肯定可以看到她。 她想了想，隔着门上的玻璃窗朝里面望了几眼。远远的，那个熟悉的穿着白大褂身影正好从拐角的办公室里出来，往走廊深处走去。 看来他还没有回家。 此时门已经锁了，她拍了拍门，结果却丝毫没引起那人的注意。等她看到门上有个电子门铃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半分钟后护士小姐发现了她，走了过来，隔着门铃的话筒对她说，“探视病人只能在晚上九点以前，您明天再来吧。” “我找杜骁。” 玻璃窗那边的护士多看了她两眼，过了一会儿，又说，“您等等，我问问杜医生。” 病房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妥帖了，杜骁回到值班室，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在这里度过一夜。 没过多久，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护士小姐探了进来。 “杜老师，外面有人找你，让她进来吗？” “什么人？” “女的，个子大概一米六五吧，挺漂亮的，穿了件黑裙子。” 杜骁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上午林晓檀拿着的住院证说要住院，还指明让自己做她主治医师的场景。当时她甜腻的眼神毫无掩饰地望着他，让他从心底感到排斥和不适。 虽然以“没有床位”回绝了她无理的要求，对方似乎还不死心，下午发了十来条短信，东拉西扯、没有重点，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难道晚上也不能消停？ 他轻皱起眉头，“姓韩？” 他记得她的身份证上是这个姓，虽然他习惯像最初在韩千音那里听到的那样，叫她林晓檀。 护士小姐想了想，“对，好像是姓这个。” “韩晓檀？” “啊……是吧。” 杜骁只是冷声道，“告诉她我在忙，没有空见她。” “嗯，好的。” 韩千音在门口等着，走廊那头的灯已经熄了，过道上的窗户开着，凉风就这么呼呼地吹进来。一旁的电梯间顶灯已经关了，暗黑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边的红色数字变动着，发出微弱的光亮。 没过多久，护士小姐又走了过来，隔着话筒对她道，“不好意思，杜医生他正在忙，没空见您。” 韩千音听了，有些沮丧，这样的拒绝也太直白了。 她有些不甘心，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杜骁发去短讯，“小师叔，为什么对我这么冷酷无情？” 没过多久，收到了对方回复的问号。 “为什么把我关在外面 ~(>_<)~。” 过了半分钟，那边回复，“你等一等。” 韩千音一愣，也不知道他是让她等什么，正疑惑着，便看到走廊那头走来的那个清俊出尘的身影。 门被打开，他一手支着门沿，微微向她倾身，平静的脸色里是难得的温和。 “原来是你。” 韩千音先是被他这倾倒众生的表情给晃了晃眼，过了会儿，才回味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小师叔，原来我还有这么多竞争对手啊？” 杜骁勾唇一笑，没有搭腔，只是在韩千音进门后顺手把门带上了。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病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剩下护士站的白炽灯亮着，发出冷冷清清的光线。刚才的护士小姐往这边望着，一脸的八卦。 偶尔病房里传来一两声咳嗽声。 韩千音跟着杜骁的步子朝值班室走去，突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小师叔，不知道为什么，深夜的医院，就我们俩，我觉得好刺激。” 杜骁不语。 进了值班室，杜骁顺手把门关上，坐在床边抬眼看她，“所以，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韩千音悻悻的，“如果我说是来给你送晚饭，你会感动吗？” “晚饭？” 说到这里，韩千音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跑到了医生办公室。然后沮丧地发现，自己带的外卖还好端端地放在办公桌上面。 她把餐盒提到了杜骁面前。 “就是这个，我买的。” 杜骁没有说话。 “桌上放着这么一大份吃的，你们都不关心是谁的吗？”她明明还留了张字条的。 他继续望着她。 “唉，你已经吃过晚饭了吧。” 杜骁沉凝着，过了一会儿才道，“也可以当夜宵。” “算了，都冷了。我拿去喂流浪猫好了。” “……” 之后两人没再纠结于外卖的问题。韩千音看杜骁没发话，倒是自己不客气地找个椅子坐下了。 “所以，除了送晚饭，还有什么事？” “就是来看看小师叔你呀。” 杜骁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韩千音真诚地说出了内心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没看到你，就好像没吃药似的。” 杜骁一哂，“你又没病，吃什么药。” “有啊，”韩千音道，“可惜你不给治……” 杜骁听着，嘴角挂着浅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面前的人给绕进去了。他顿了顿，转移话题。 “你要喝水吗？” “嗯。” 杜骁起身给韩千音倒水，听到韩千音在那边说，“我要冰的。” “没有冰的，只有温的和……” “那我要凉的。” “只有温的和开的。” “……”韩千音有些意外，“不是吧，你们这么大一家医院，连冰水都没有？” 杜骁把水杯递给韩千音，“有你喝的就不错了，废话这么多。” 这语气是柔和的，韩千音感受到了，她笑眯眯的。 “我这是在关心医务人员的生活质量嘛。”说完，她朝四周扫视了一圈，“里面冰箱也没有，如果你们想喝点冰饮料，还得跑到楼下去买？” “我们可以选择不喝。” “便当也不能带了？放外面会坏的吧。” “没有人会闲到带便当过来。” “那女朋友呢，比如女朋友让带个便当什么的？” “暂时没有人女朋友干这种事。” 韩千音突然有点同情他了，道，“小师叔，你们太可怜了。” 杜骁真是无言以对。 过了几天，又是周末，杜骁下午做完手术回到办公室，突然看到同事小赵正端着杯水从里面走来，特意跟他说了句，“谢谢杜哥。” 这道谢莫名奇妙，于是他没有搭理。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同事又走了过来，朝他点点头，“杜哥，真是谢谢了。” 他回味了几秒，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 “多亏你，我们终于喝上冰水了。” 杜骁不解，看那同事指了指角落带制冷功能的自动滤水机。“今天早上有个女人跑来找护士长，说她一直很崇拜医务人员，觉得我们工作太辛苦，想送一台滤水机和冰箱过来，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 “医院不是不让随便收东西？”杜骁问。 同事大概是心情好，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是啊，护士长一开始没同意，那女的就去磨主任。也不知道她跟主任说了什么，最后还写了张字据，说这两样东西放在这里只是借用，东西还是她的。” “后来就让她找人把东西搬来装上了。”同事乐呵呵的，“师傅过来安置滤水器的时候，我们都在这里。看到了本尊，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姑娘，我们向她道谢，你猜她怎么说？” 杜骁皱眉，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让我们谢谢你。”同事笑，“后来听阿美说，那天你上一线班，她来找过你。唉，杜哥真是幸福！” 同事说完，这才注意到杜骁浑身散发的低气压，那表情看着算不上高兴，于是讪讪地离开了。 杜骁此时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对于韩千音这样张扬的举动，他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感觉堵着。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给韩千音发去短讯，“把东西拿回去。” 那边的人发来笑脸，“又不是单独送给小师叔你的，凭什么让我拿回去？” 怎么这么伶牙俐齿。 “那为什么让他们来谢我？” “因为你是我的小师叔，那层楼里就你跟我的关系最亲。” 杜骁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只觉得，这女人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嚣张了。 周一早晨上班，在电梯里遇到了几个其他科室的医生，其中有个是大学同学，叫陈跃，目前在心胸外科。 老同学拍了拍杜骁的肩，“听说你们科添了几样家用电器？生活质量应该提高了不少吧。” 杜骁皱眉，“你怎么知道？” “前天你们护士长给我们护士长打电话，问有没有人送滤水机和冰箱。后来才知道这赠予是针对杜骁你个人的。” 杜骁沉着脸，没有说话。 陈跃又拍了拍他的肩，“现在我们整个外科楼都在羡慕，你被这样一个白富美追求，真是好福气。” “……” *** 关于给杜骁的科室送滤水机这事，韩千音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大热天，杜骁每天那么辛苦，却连水都不能好好喝上一口，听着挺让人心疼的。买一台滤水机和一台电冰箱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多大的麻烦，想到便做了。 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完全不考虑。 不过杜骁对此并不是很乐意，具体表现在，明明之前回她短信回得很勤，突然态度又疏离了起来，有时候和他说什么，好半天才不咸不淡地回短短几个字，好像要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似的。 是自己冒冒失失的举动带给他困扰了吗？ 韩千音正在这边愁眉不展，结果发生了另一件让她头疼的事。 那天，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最近别来无恙？” 是Justin。 韩千音本来不想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还是回复了个，“还好。” “有空见个面吗？” “有空，但不见。”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韩千音没再回应。 结果下午韩千音从研究所出来，便看到大门口的槐树下站着的男人。 也许是许久未见的原因，乍一看，还有些陌生。他个子非常高，大概接近一米九，比起两年前，显得更加健硕了一些。穿着件浅灰色的运动衫，隐隐勾勒出结实的胸肌和宽阔的肩。模样是和身材不搭边的俊雅，一副银丝眼睛架在脸上，温和的目光从里面透过来。 突然看到Justin出现，韩千音有些意外，还没等她反应，就看见那边的人走过来。 对方靠近的瞬间，韩千音只感觉头顶的阳光都被遮住了。她看了看面前身形巨大的人，虽然自己今天穿了一双小高跟鞋，仍然可以感觉到对方在体格上压倒性的优势。 她不禁想，当初自己是怎么和这人成为朋友的？ “Justin.”她叫他。 “都回国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程海霖，我没记错吧？” 他微微一笑。 “是周老师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他没回答，只是道，“该吃晚饭了吧。对了，以前你不是说在你母校附近有家很好吃的冷锅鱼？我们去吃这家。” “程海霖，”韩千音轻轻吐了口气，“你过来找我有事吗，如果有事就在这里说，吃饭还是算了。” 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因为韩千音的冷淡受到影响，“怎么，打算翻脸不认人？当初在美国，你在我家借住的时候说过，以后要请我吃冷锅鱼来报答我。” “……”这倒是真的。 “你打算把这顿饭攒到什么时候？” 韩千音没好气，“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吃不行吗？” “我不接受。”程海霖朝她笑，是标准的阳光笑容，“韩千音，这是我们的约定。” 最后，韩千音同意跟他吃这顿饭，只是吃之前多问了句，“除了笔记本电脑和冷锅鱼，我没再欠你什么了吧？” 程海霖笑而不语。 长期在美国生活的华人很少嗜辣，程海霖是其中的例外。当初在美国的时候，韩千音人生地不熟，整个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个中国人，程海霖带着她吃遍了周边的中餐馆。 那时候的她热情洒脱，想着这个师兄真是友好，差点堕入了对方的温柔冢，幸亏她及时发现，对方的亲切是因为她的外表满足了他对女人的某种特殊偏好。 吃饭的时候，韩千音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热情度不高的模样。而程海霖大概早已了解韩千音的性格，并不生气，只是随意地没话找话，“回国后过的怎么样？” “很好呀，”韩千音朝他露出敷衍的笑容，“你看，我不是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吗？” 他道，“还可以再多吃一点。” “不好意思，吃再多也估计没用。年龄到了，有些地方已经很难再长，估计不能满足某些人的变态品味了。” 突然被呛了这么一句，程海霖的神色有些暗沉，过了一会儿，他道，“你还在介意那件事？” “没有啊，”韩千音一脸无所谓，“只是记得而已。” 程海霖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其实关于那晚的乌龙事件，早在两年前他就跟她解释过很多遍了。好朋友给心上人取了绰号，他也有阻止和反对过，他甚至给韩千音发过他要求对方不要用“大胸女神”这个称呼的聊天记录截图。但男人之间的友情和节操有时候就是那么操蛋，偶尔对方忍不住嘴贱一句，说到兴头上，自己也被绕进去了。 他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韩千音用大勺捞着汤锅里的蔬菜，“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有时候，道歉是一回事，被道歉的那方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我是想为我后来做的那些事道歉。”他看着韩千音的眼睛，“那时候听说你要退学回国，是我反应过激了。我以为你在跟我怄气，所以才会那么糊涂，没有想到做那些事情反而会更加刺激你、给你带来困扰。” 想来，他到底干了多少糊涂事呢。 那真是他这辈子最走火入魔的时刻。 在知道韩千音办理退学手续的第二天，他给韩千音的导师发去邮件，说她之所以退学，是因为和自己发生了一点小的不愉快，希望导师能挽留她。后来见导师挽留失败，又给实验室超过半数与韩千音平日关系不错的成员群发邮件，提到了相似的内容。他甚至发邮件给了系主任办公室，希望他们能劝韩千音不要因为冲动而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一时间，他和她的那点儿破事，弄得全院上下人尽皆知。 其实那时的程海霖，只有一个想法。 他希望韩千音能给他点时间，让他可以向她解释，或者慢慢地向她证明。为了争取这点所谓的机会，他甚至因为笔记本电脑的事向法院提出了诉讼。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这种普通的诉讼对韩千音本人的回国进程没有任何影响。 她还是按期回了国，从此断绝了他和她的所有可能性。 两周以后，他从周严明那里打听到她妹妹去世、父亲病重的事。没多久，他才发现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能联系上她。后来辗转听说她精神崩溃，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快要崩溃了。 直到现在，他还在一种“到底意难平”的情绪里挣扎着。 韩千音没有看他，只是道，“提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干什么。” 程海霖沉默着，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思绪，一番犹豫后，他道，“千音，你知道我这次回国是为了什么。” 是陈述句。 韩千音听了这话，不紧不慢地放下了筷子。想想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抬眼问，“你吃饱了吗？” 程海霖没说话。 “吃饱了的话，我结账了。” 说着，招手叫来了服务生。 程海霖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悦，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韩千音。” 韩千音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擦嘴，这才好好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过了几秒，笑眯眯地对他道，“如果你回国是为了我，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有新目标了。” 程海霖的神情冻结了好几秒，“新目标？” 韩千音道，“是个比你帅一万倍好一万倍的人。” 程海霖没有说话。 “所以啊，你省省吧。” 杜骁晚上从游泳馆回家，突然接到尹飏的电话，说程海霖有心烦事，约出来一起聚一聚。 晚上九点，杜骁赶到了约定的清吧。 杜骁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两人。桌上的已经有好几个空啤酒瓶。 “怎么回事？”杜骁问。 尹飏道，“还能怎么回事，人这是失恋了。” 杜骁疑惑地看了程海霖一眼。 “他不是回国找人吗，人找到了，人家狠狠地拒绝了他。” “就这样？”杜骁见以往端正体面的好友一脸颓败的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失恋事大啊。” 杜骁没再说话。 那边的尹飏东拉西扯，想着办法宽慰了几句，又道，“不过，你们应该睡过了吧？那时不是说你们还同居过一段时间。” 程海霖没接话。 “睡过就行了，至少曾经拥有过。” “……” 看着程海霖飘过来的眼神，尹飏又道，“瞪我干什么，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一旁的杜骁对尹飏的歪理邪说感到无语。 程海霖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冥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直起身，“也别光说我，聊聊你们。”他看向尹飏，“你不是最近在你女朋友家楼下买了房？什么时候搬家。” “明年一月吧，到时候乔迁之喜请你们过去坐一坐。” “我也是不明白，干脆住一起就行了，还特意买套房，不折腾？” 尹飏一笑，“你就不懂了，这叫暧昧的小情趣。” 程海霖不屑。 尹飏脸上挂着笑，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杜骁，“你呢，最近和你的追求者怎么样了？” 杜骁正出神，突然一愣，“哦，就那样。” “听说她已经通过很特别的方式，向你们单位所有人宣布了你的所有权？” 说到这个，杜骁真是无语，“别提了。” “哟，”尹飏笑，“看来触碰到你男人的自尊心了？” 杜骁没接话。 程海霖听尹飏提过杜骁被人追的事，他打量着面前的人，捕捉到了对方脸上那点微妙的情绪，他道，“怎么到现在还端着，觉得不错就直接上。” 杜骁想了想，“事实上，我不太确定我和她是不是适合。” 也许是由于职业的关系，杜骁平时的生活忙碌而简单，如果对未来的家庭生活有什么规划，他希望那也是和他个性同步的规律和简单。而韩千音这个女人太风风火火、不服管教，在这样的莽撞和热情面前，他被吸引着，同时又忍不住担忧和惧怕。 “适合？”尹飏笑，“你真是想太多了大哥，结婚才说适不适合。谈个恋爱而已，开心就好，考虑这么多干什么？” 杜骁没接话。 “还是说……”尹飏突然回味了过来，“人还八字没一撇，你就已经想到要结婚了？不是吧，说不定人家就是跟你玩玩，没认真呢。” 听了尹飏的话，杜骁一时被心里某些陌生的情绪搅得有些烦躁，他喝了口杯子里的白水，没吭声。 隔天，杜骁还在想尹飏的话。 手机的收件箱里躺了几条韩千音发来的短讯，只是一些日常的插科打诨，他一直没回复。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回避什么。 这几天夜里睡眠不太好，导致白天精神不佳，他刚把咖啡煮上，突然听到桌上的手机震了几声。 他以为是韩千音，平时同事都是直接电话或者微信联系，只有她会给自己发短信。 一手拿着咖啡伴侣，另一手将手机解锁，却发现是周严明。 周严明说，“快上微博，看我@你的那条信息。你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太忙，留言稍微晚点回复~ 哈哈，看到大家对于情节的一点提问，只能告诉大家，你们想看的情节都有，哈哈，不要急。 另外，不会出现兄弟争女主的戏码，放心放心~ 第21章 周末, 韩千音在忙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 终于有了几分闲暇。难得有兴致把家里打扫一番后, 她坐在沙发上刷起了微博。 翻看热门推荐的时候, 她突然无意间看到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是冰冷的手术间, 一个医生正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角落的地板上。大概是因为空间狭窄，他艰难地在各种仪器和金属架子之间安置着身体，姿势微微扭曲。那张侧脸对着镜头，似乎在睡觉, 虽然带着手术帽和口罩, 可那双眼睛和熟悉的身形让韩千音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是杜骁。 微博前面的文字写着，“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同事等会还有一台急诊手术，心疼他三秒。” 韩千音一愣, 突然觉得照片里的杜骁可怜兮兮的，过了会儿，才想起打开下面的评论。 “医生辛苦了。” “其实医生这行业虽然有败类，但还是正直的人居多。” “我妈也是医生，急诊科的主任, 十年来三班倒，后来换岗在后勤工作了。呵呵, 看我妈那么辛苦，我想说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 韩千音看了好一会儿，又过了几分钟, 再刷新一次首页，却发现热门微博里多了一条。还是那张杜骁睡在手术室的照片，只不过旁边附上了他穿白大褂的正面照。韩千音想起这是在杜骁科室宣传栏里挂着的那张。都说证件照毁形象，可在当初一长排照片里，杜骁这板着个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是显得脱俗出尘。 没想到，即使这张照片放到了网络上，一样不输那各色各式的小鲜肉，简直是气质与皮相兼具。 下面的评论是不一样的画风。 “帅，想嫁怎么办？” “这是我老公。” “你们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随便把我男朋友的照片发上来。” 类似的评论很多，韩千音竟有些不愉快。她想着，等以后搞定了杜骁，一定要把两人亲密的自拍发到网上，让这些小妖精见识见识。 杜骁下午刚签完最后一份病例，突然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 发信人是韩千音，“小师叔，今天有空吗？” “没有。” “那我等你有空，我在楼下的停车场，花坛左边的第一辆车，很好认的。” 杜骁没回复。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出了外科楼，杜骁一抬眼便看见了靠着一辆紫红色的奔驰suv边上，正吸烟的女人。 他原本不想搭理她，可一看到她那肆无忌惮的模样，有些烦躁，于是忍不住朝那边走去。 “不是说了不抽烟？”他夺过了她手里的烟头，摁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韩千音想了想，坦诚地看着他道，“如果我说……其实抽烟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会不会显得太心机了？” 杜骁看她一脸无赖，有些无语。 “所以，你有什么事？” 韩千音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师叔，我觉得你工作太辛苦了，从今以后，决定每天下班以后送你回家。” “……” 终于上了车，杜骁坐在副驾驶。韩千音一边发动汽车，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 “对了，以后你笑的时候，可不可以笑得认真一点？” 杜骁不解。 “每次看你笑，都感觉冷冷的，好像要随时准备放大招似的。” 杜骁一怔。 放大招？她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今天微博上你的那张证件照，拍的不好看，明明本人要帅很多。” 杜骁往后靠了靠，轻轻呼了口气，看来她也知道那件事了。其实，他本人对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并不感冒，照片是他同事拍的，发微博的本意也是一句随意的调侃，没想到竟然被人转发了。 韩千音看他一路没说话，又问，“你们经常会做手术到那么晚？” “也不是经常。” “可是我总是看到你大半夜还在医院里。” “还好，没什么，习惯就好。”他的声音很淡，仿佛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本来那些加班都是他主动自愿的。 “怎么会没什么？”韩千音顿了顿，“如果一直这样，以后怎么娶老婆？” 娶老婆？ 杜骁仰了仰头，似乎觉得这是一个遥远的议题。 韩千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开口，“如果太累的话，就别干了吧。大不了我养你呗，我以后在实验室找个工作，也累不到哪里去。还可以发展个副业，跟我爸学着做生意。” 见杜骁不说话，她又道，“我是认真的。虽然我对经商不感冒，但还是挺会赚钱的。这台车是我自己投资买来的，厉害吧？” “所以呢，以后你跟着我，虽然不能过上什么肉林酒池的生活，但至少可以让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偶尔出国旅个游，再努力一点，还可以去某个小岛买个快艇之类的。” 她说得兴致勃勃，连自己都有些期待了起来，“听起来很不错吧？” 恰逢十字路口，她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却看他沉着个脸，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看来自己又唐突了？ 过了很久，杜骁淡淡问了句，“韩千音，你了解我多少？” 韩千音一愣，也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 她直白地回答，“完全不了解。” “那为什么说要养我？” 韩千音一顿，感觉自己还真被他问住了，那些肉麻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只是道，“因为小师叔养起来很有挑战性呀。” 过了会儿再抽空看杜骁，韩千音才发现，他的脸色更沉凝了。 杜骁回到家，有些烦躁，冲了个凉水澡后，心里仍有奇怪的情绪交织着。 他给尹飏打去电话。 “喂，我说……一个女人主动说养你，是什么意思？” “说明你可以靠脸吃饭，还能有什么意思。”尹飏在电话那头琢磨着杜骁的话，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向自己咨询感情问题，有些兴奋起来，“怎么，有富婆想包养你，谁这么不自量力？” 杜骁没吭声，又断断续续想起那句“你跟着我”，还有那句“大不了我养你”，越想越不自在。 “那说养我很有挑战性又是什么意思？” “很直白的意思，她想要征服你呗。” 征服？ 好像那些举动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解释。 杜骁冷哼了一声。 “所以，最后你到底做没做小白脸？” 杜骁难得地动怒了，“我看起来有这么穷？” “唉，开个玩笑，你这无可救药的大男子主义啊。” 大概是上次的聊天让杜骁不愉快，他冷落了韩千音几天。之前韩千音说的下班送他回家，他当然也没给她机会。 一开始，韩千音发短信一如既往地殷勤。 “小师叔，你喜欢法国菜吗，周末请你去吃好不好？” 杜骁没回复。 “最近据说有几部不错的电影上映，有兴趣吗？” 隔了十分钟之后，又发来了句，“我请客。” 杜骁原本想回句话，看到后面这句，不知道又触动了哪根敏感的神经，顿时心生暗火，又晾了韩千音几天。 直到周末，那边突然又发来了个，“小师叔，再不理我，我要生气了。” 杜骁并没有放在心上。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以后，韩千音果真没再“打扰”他。 手机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韩千音那边杳无音讯。杜骁一方面觉得自己乐得清净，可另一方面，心里隐隐有股莫名的不安，隔天和尹飏见面，才听说韩千音和司霏去韩国旅游了。 那天中午，他躺在手术室休息区的沙发上用手机看新闻，突然听到旁边有个女声在说，“小师叔”。 他一愣，回过头来，看见两个手术室的护士在讨论养另类宠物的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说的应该是，“小蜘蛛”。 面对这样的敏感，杜骁心烦意乱，想了想，找到了韩千音的号码，给她发去短讯，“什么时候回国？” 等了一刻钟，那边的人没有回复。 夜晚回家的路上，杜骁经过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准备买些居家用品。结账的时候，看见柜台里一排排香烟，他一眼辨认出了韩千音抽的牌子。 见便利店老板拿过东西，正准备刷条码，杜骁打断他，指着玻璃柜里那盒万宝路香烟，道，“等等，给我拿一包这个。” 老板认得杜骁，问道，“你也开始抽烟了啊。” “不是。” 老板憨笑着，“香烟这东西别抽，碰不得。我当时年轻不懂事，以为抽烟显酷，现在呢？戒了十年都没戒掉。” 杜骁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晚上，杜骁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他住在二十一楼，面前视野开阔，能轻易看见不远处蜿蜒曲屈的长河，以及河两岸辉煌明亮、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 心里有些烦闷，于是他拿出刚刚买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 吸了第一口，烟雾充斥在鼻腔和肺部，他皱了皱眉，只觉得这感官并不美妙。抽完一支后，他随手把剩下的香烟扔进了抽屉里。 等洗完出来澡，他发现手机上有几条消息提示。 是韩千音。 “小师叔，今天我们出海了，信号不好，刚刚才看到短信，不好意思。” “你睡了吗？” “我后天回国，需要我给你带什么？如果需要，直接给我留言就可以。” 杜骁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回复道，“不需要。” 韩千音道，“哦，那我给你带礼物。” “也不需要。”他按下了发送键，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句，“注意安全。” “嗯，知道。” 杜骁思索着，在手机屏幕上敲打了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发送，那边的韩千音又发来短信，“小师叔，我先睡了，明天又是充实的一天呢。” 杜骁顿了顿，把刚刚编好的短信删了。 短信上写着，“如果你把烟戒掉，我可以考虑让你追。” 他一笑，在空白的对话栏里重新输入了两个字，“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女主千音觉得自己是个攻，结果碰上了有轻微大男子主义倾向的男主…… ┑(￣Д ￣)┍ 无解。 第22章 韩千音回到研究所的第三天, 听说了临床实验室需要健康志愿者的事。想到自己做科研好几年, 还从未体会过当实验小白鼠的心情, 于是兴致勃勃地报了名。 研究所报名的志愿者有十来人, 那天, 临床课题组特地有专人过来收集血液样本。 志愿者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乖乖卷起衣袖，让对方在自己的肘静脉上扎一针，贡献三毫升静脉血。据说这些血液样本最后会送到分析室，与那些重症感染的病人标本放在一起作对比, 进而比较不同的临床治疗方案。 这么一想, 韩千音倒是感觉自己做了件有意义的事。 在一间小屋里被美丽的护士小姐告知参与实验的基本情况和等会儿的注意事项后，韩千音在志愿者同意书上签了字, 然后被领进隔壁房间等待抽血。 前一个志愿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进去五分钟后, 很快便出来了，右手拿着根棉签压在肘窝里，一脸乐滋滋的表情。韩千音打量了她一眼，疑惑着对方被扎了针还这么高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过头, 才惊讶地发现，坐在不远处的竟然是杜骁。 “小师叔？” 杜骁把刚刚收集好的样本放在试管架上, 又换上一副浅蓝色的橡胶手套。 他的语气很平静，“过来。” 韩千音走近，坐在了他对面, 一边卷起衣袖，将肘窝细嫩的皮肤袒露在他面前。 杜骁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冷色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手指娴熟地将止血带系在了她瘦小的上臂。 韩千音道，“小师叔，原来是你在抽血。” 杜骁道，“这是我的课题。” “哦，这样。” 在韩千音的印象里，这种工作都是温柔的护士完成的，她想起之前杜骁果敢狠辣的作风，心里突然惴惴不安起来。 “那你要对我温柔一点。” 杜骁轻哂。 他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静脉最明显的位置，又用络合碘涂了一圈周围的皮肤，最后拔开针头。 韩千音感到紧张起来，在看到针头距离自己的皮肤只有两毫米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杜骁抬头问她，“还好吗。” 她没说话，努力地憋着胸口的气，好像这样就能克服一切似的。 针头□□了血管，只是一瞬间的事，痛觉并不明显。她看着血液顺着窄细的通道流进了抗凝管，正发着呆，便感到面前的人将针尖抽离，并用棉签轻柔地按压在上面。 整个过程，竟然一点也不痛。 “好了。”杜骁一边道，一边侧身将样品贴好标签。 “嗯，谢谢。” 韩千音对他道谢，准备起身，突然听面前的人问，“韩国之行怎样？” “还好吧。”韩千音笑，“东西非常好吃。” “嗯，玩得开心就好。” 看着杜骁风淡云轻，韩千音心里突然有些情绪上来了，她端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 “小师叔，其实前几天，我生气了。” 杜骁没说话。 “知道为什么吗？”韩千音道，“那天我对你说了那些话，底都掏给你看了，你对我还是爱答不理的，好像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让我很生气。” 杜骁静静地看着她，“所以？” “所以我出去玩了一趟，冷静了几天。” “嗯，冷静下来没有？” “没有。” 杜骁勾了勾嘴角。 韩千音看着他嘴角的笑意，竟然也没脸没皮地轻笑了起来，“刚才你给我抽血的时候，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可能还是道行不够，”韩千音道，“我竟然感觉，好想再来一管。” 杜骁，“……” “小师叔，我是不是很花痴？” 杜骁看着面前的韩千音，阳光照在她脸上，那白皙的脸庞晶莹剔透，柔媚的面色里眉目含情，明明是一副招蜂引蝶的嚣张姿态，他却突然感觉她美好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视线，回到，“有点。” 那天尹飏来找杜骁，说起圣诞节决定要和司霏一起去海南度假的事。末了，他拍了拍杜骁的肩，道，“马上就要迎来各大虐狗节，你现在努力点，说不定还来得及自救一把。” 杜骁沉着个脸，没说话。 隔天杜骁回自己家吃饭，父母和大哥都在。中途父亲和大哥宁致远讨论起宁氏集团的朝阳传媒，他们准备的项目将让纽约百老汇剧目在中国原班人马演出。杜骁在一旁听着，突然开口问，“哥，平安夜那天的《歌剧魅影》有票吗？” 宁致远一愣，从没听说自己的弟弟对这种文艺界的事感兴趣，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有。” “我要两张。”杜骁夹了些菜，又问，“有包间？” 宁致远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父母，三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色，才道，“嗯。” “给我留一个，不用太大，但视线和音效要好。” 桌上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首先是杜骁的母亲杜月妍坐不住了。 这个小儿子，算是让她操碎了心。从小到大别的家长都是防止孩子早恋，只有她，自从感受到了儿子对女人的冷淡，每天就指望着他给她找个早恋对象。上了大学后，大哥宁致远女朋友换了好几个，杜骁却一直没动静，后来从他哥那里旁敲侧击打听，才听说是对女人不感兴趣。杜月妍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为自己这盘正条顺、聪明过人的小儿子心痛不已。 几个月后，她好不容易想开了，又不得不为自己的爱子谋划未来的出路。那段时间她把地球上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国家查了一遍，又摸清了这些国家的移民条件，想着无论如何，孩子能找到自己的爱人，在这世界堂堂正正地生活着，就心满意足了。 又过了两年，她见杜骁连男朋友也没交一个，心里渐渐生疑。后来有天和家里的帮佣一起清理两个儿子的房间，她在杜骁的书架上，发现了真相。 左边书架的中间那层，放了一排名人传记，都是杜骁高中开始陆陆续续买的：《贝多芬传》、《达芬奇传》、《牛顿传》、《柏拉图传》、《诺贝尔传》……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涉猎如此之广泛。 后来细细想了想，她才总结出这些人的共同点—— 都是单身。 用现在的话来说，杜月妍当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所以，杜骁突然找大哥要两张歌剧的门票，还要求附带单独的小包间，让她心里的那点死灰又复燃了。 杜月妍决定一探虚实。 她表面维持着淡定的长者威严，状似随口问了句，“和朋友一起去看？” 杜骁“嗯”了一声。 “也是，很多女生对歌剧感兴趣，这样文艺的情调我年轻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当年为了这个，你爸还得特意带我飞纽约，真是麻烦。”她顿了顿，又道，“你看那女孩子还喜欢什么，以后我们可以顺便留意，也许能往这类项目多发展。正好，集团在传媒这块，近两年准备主打国际文化交流和平台建设。” 杜骁只是道，“不用。” 杜月妍见他这反应，在心里暗喜，看来自己的儿子真的是和女孩约会。她这辈子谈过无数次项目，也曾在商场叱咤风云，可没有哪次套话像刚才这样，让她激动得想为自己鼓个掌。 旁边的父亲宁昭倒是一眼看穿了自己妻子的心思，想着杜骁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识人听话的老辣程度不在自己之下，刚刚妻子的话外之音，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听出来。 说到底，这臭小子是在跟他们一家人明牌呢。 宁昭看了眼杜骁，只是道，“既然在和女孩子接触，你就把你那台破车换一换。之前不是还买了辆新车吗，你不考虑我们家的面子，也总要考虑人女孩子的想法，她们在意这个。” 杜骁似乎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敷衍地回复，“嗯，我有打算。” 两天后，待宁致远将《歌剧魅影》的票搞定，杜骁给韩千音发去信息，“平安夜有空吗？” 发短信的时候，他正坐在医生办公室，整个人神清气爽。旁边的研究生见他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想他此刻大概是心情好，还壮着胆过来请教了几个问题。 杜骁确实心情好，而且这好心情来得莫名奇妙。只是随着韩千音那边的沉默时间延长，杜骁的心情指数在达到一个高峰之后，又开始逐渐跌落。 结果，过了一个白天，那边的人也没回复。 在医院食堂吃晚饭时，杜骁看着自己安安静静的收信箱，斟酌了一番，又给那边发去一个问号。 韩千音依然没有回音。 约莫晚上七点，他终于按捺不住，直接给韩千音打去电话，这才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 他觉得奇怪，半个小时内拨去三个电话，韩千音的手机从始至终都是沉默。这样的情况有些不正常，他心里的烦闷肆虐了起来，想了想，拿起手机，准备给日常跟韩千音厮混在一起的司霏打电话。 听筒里铃声响起的时候，杜骁这才回味过来自己刚才一系列不理智的举动，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来，告诉他—— “完了，杜骁，你栽在这女人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格说来，男主这一章没有撑完~ 下一章是没有肉沫的小车，哈哈，你们懂的~ 第23章 司霏此时正在机场与尹飏会合, 即将开始为期六天的海南之行。周围的人声嘲杂, 以至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 见屏幕上杜骁的名字时, 她有些意外。 电话接通后, 那边沉郁冷感的声音传来, “你好，我是杜骁。” “找我有事？”司霏问，“还是找尹飏？” “事实上，我在找韩千音。”杜骁顿了顿，“我联系不上她。” 司霏先是一愣, 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后, 笑了笑，“没事, 她这几天会有些不正常，你不用搭理她,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什么意思？” 司霏看惯了杜骁平日的高冷，这样的他倒是让人有些暗爽，“字面上的意思。” “你可以跟我详细说一说。” 司霏忙敷衍道，“我可不敢，具体的情况你还是去问她本人吧。” 杜骁一顿, 想了想，“如果说, 我用尹飏十岁到十五岁的裸/照跟你换。” 司霏有些意外。 “真的？” “嗯。” “你怎么会有？” “打桌球赢的。” 司霏有些动摇。停顿了几秒，她琢磨着对方的条件，又经过水深火热的天人交战, 正义感终于败下阵来。 靠。 司霏微微端正神色，一本正经地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夜里九点，杜骁开车向司霏提供的地址赶去。目的地在城郊的宝山湖别墅区，位置很偏僻，去的路上需要路过一片小森林。正是冬至，天上挂着清冷的弦月，映着地上白色的残雪，薄薄一层。汽车碾过的时候，发出沙哑的摩挲声。 杜骁看着前面晃过的树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司霏刚才的话。 “我说，你让她自己待着就好，不要去招惹她。” “自从她妹妹过世后，每年的这几天，她都是这样，连我也不搭理。” “哦，忘说了，今天是她母亲和妹妹的忌日。” 车很快驶入别墅区的车道，按着导航的提示，杜骁找到了司霏说那座“靠着湖、旁边有几棵很高的杉树”的别墅。别墅很大，看起来是近两年才翻新过。一楼靠着路的方向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拉上了一半，里面暖黄色的灯光透了过来。 杜骁走到大门前，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敲门。 约莫敲了五分钟，里面才隐约响起了动静。门口的对话机里传来韩千音慵懒的声音，“谁啊？” 杜骁道，“是我。” 下一秒，门打开，韩千音站在里面。此时，她穿着灰色与浅粉色相间的格子睡衣，头发披散着，并没有化妆。大概是感到意外，平日里肆无忌惮的眼睛张大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时间仿佛停滞了好几秒，她突然又把门关上了。 杜骁皱了皱眉头，继续敲门，“韩千音，开门。” “韩千音？” 里面总算回答了句，“你等等。” 等了十来分钟，门再次被打开。面前的女人已经脱掉了随意的居家服，换上了件黑色收腰短裙。短裙的领口很低，女人姣好的事业线露出大半。她的腰真的很细，让杜骁突然明白了水蛇腰这个词来形容女人，是多么贴切。紧贴着腰际的，是圆润饱满的臀，被短裙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大腿几乎是贴着根部露了出来，白皙、修长、笔直，美得不可方物。 明明是这样火辣香艳的装束，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上确是不知情的无辜。头发被随意地挽着，鬓角有几缕发丝落在脸上和唇边。即便不着颜彩，那柔美的唇瓣却是香软的桃花色。一双明眸带着氤氲的雾气，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炽热，仿佛要在杜骁的心上点火似的。 杜骁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此刻，屋里只有她一人。 女人眼色迷蒙，似有醉意，过了会儿，那双美目又弯弯笑了起来，“小师叔，你怎么来了？我刚刚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呢。” 这才提醒了杜骁。 是的，他为什么会来。 期间的心路已经忘了，只模糊地记得，在听到司霏那句“今天是她妹妹和母亲的忌日”时，他便决定，今晚一定要见到她。 他不答反问，“为什么关机？” “因为，”她顿了顿，“因为……不想见人。” 杜骁沉默。 两人僵持不过半分钟，她又轻柔一笑，“不过……小师叔，你可以。” 说着，便自然而然地过来拉杜骁的手。 杜骁一顿，看着那纤细白嫩的手指覆上在自己的手上，感到掌心一暖。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他没有拒绝她的邀请，两人的距离又靠近了些，他闻到了她身上清淡的酒气。 然后，他被她领上了二楼。 里面的第三间房，曾经是她的卧室。房间装饰素雅，落地窗前铺着浅灰色的地毯，上面凌乱地散着几个抱枕，旁边摆放了一张小桌，立了瓶开了封的白葡萄酒。 杜骁看她神色迷蒙，有些不快，问到，“喝了多少？” 韩千音娇俏一笑，身体陷进不远处的大床上，“一点点。” 他想要责怪，却回忆起司霏的话，心里终究不忍。斟酌了半晌，只道了句，“你不用这样。” 韩千音神色暗淡，嘴角却微微勾着，“小师叔，你不知道呢……” 他看着她。 “两年前，就是在这里——我妹妹，被我害死了。” 虽然因为韩千音妹妹的事情，两人曾经打过交道，但杜骁对她们的过往一知半解。在赶来这里之前，他以最快的速度托人打听了一番，结合起司霏之前的说法，他知道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案件没有定性，不一定是自杀。” “可如果不是自杀，为什么会选在和妈妈同一天呢？” 虽然毫无逻辑，这竟然让杜骁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稍稍思索，又道，“即使是自杀，也不是你的错。” 韩千音摇头，“不，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她们就不会那样对待念心。那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念心她……根本就不会患上抑郁症。” 杜骁目光深邃地看向她。 她见他沉默，只是一笑，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过了几秒，她侧过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一双迷人的醉眼打量着杜骁。 她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有病呢。” 杜骁有些意外，眼眸一沉，问她，“什么病？” “很严重的病，心病。” 杜骁看她那副因为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而有些得意的模样，觉得无奈。 “你可以告诉我。” 韩千音笑眼迷蒙地摇头，“我不要。万一告诉了你……我这辈子都追不上你了，怎么办？”。 “不会。” 她还是笑，“那我也不要。” 杜骁看着她。 喝醉了的她，比以往更加热情直白，性感里带着几分纯真，简直让人销魂。 顿了顿，她歪着脑袋，摆出认真的模样，“但是，我会为了你，努力好起来……”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在说什么，杜骁却觉得心被一种温暖而动人的情绪包裹着。 他看着眼前床上香艳的风景，一边试图压制住内心的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正一身清凉，恰逢寒冬时节，她这样招摇又暴露，恐怕很快会感冒。 终于，他放弃了追问，朝床上的人俯下身，拿起一旁的被子，随手给她盖上，“时间不早了，你先睡。” 她问他，“那你呢？”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韩千音打量着他，目光不自觉落到他突兀的喉结上。她怔怔的，觉得他那样沉着脸、面露冷色的模样异常性感。突然间，燥热从心底漫了出来，她难受地掀开了身上的覆盖物。 接着，她趁杜骁再次俯身替她盖被子的间隙，双手灵巧地攀上他的肩。脸又凑近了些，并撒着娇道，“小师叔，我不要睡觉。” 杜骁没说话。 “我不要睡觉，我要和你玩游戏。” “什么游戏？” 韩千音轻笑，“玩……酒后乱性的游戏。” 面对这样直白的勾引，杜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不要乱来。” 韩千音听到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反而笑得更艳丽了。 下一秒，她的手向杜骁的某个部位探去，那双柔媚又无辜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小师叔，你别装了，从刚刚上楼，我就看见你这里鼓着……都这么久了，你不难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是短小君……没事，以后会有大粗长的哈哈哈~ 作者刚下班，晚点点回复留言~ 虽然文章冷冷哒，但是感受到了大家的喜欢，好开心~千音和杜骁是我非常喜欢的两个主角~作者会坚持下去哒~爱你们~ 第24章 生平第一次, 杜骁体会到了大脑空白的滋味。 韩千音的手覆过来的瞬间, 他明显感觉到了那个柔软的存在。虽然之前在梦里也有过类似的场景, 但眼前的景象显然是不同的, 它是真实的, 有颜色、有温度、有质感的。 杜骁感觉一腔热血往脑海里涌去，动作僵硬了两秒，他才握着韩千音那只不安分的罪恶之手，不动声色地挪开。 “别开玩笑。” 她眨眨眼，认真地看着他, 勾着他脖子的手上一用力, 趁他不注意，竟将他拉倒在床。她爬起来跨坐在他腰间, 俯着脸，神色里是暧昧轻盈的笑。 她说, “我没有开玩笑。” 此刻，两人的距离极近，她几乎是贴着他的面庞，柔声道，“小师叔, 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想睡你？” 杜骁沉着面色, 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眸看着她。 她一字一句，“我韩千音，从来说到做到。” 话音落地, 她反手将黑色短裙后面的拉锁拉开。随着顺畅的滑动，裙子被剥下。她那玉盈盈的身体，像是破茧的蝶，以一种强势而妖娆的姿态在他眼前绽放着。 身上只剩下黑色的胸罩和内裤，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她并没继续，而是伸手过来，开始解杜骁衬衣上的纽扣。 她妩媚一笑，“现在，我要把你扒光了呢。” “……” 直到胸前的钮扣解开一半，杜骁才从目前的状况清醒过来。他努力支起上身，并试图一把控制住韩千音的两只手。终究是男人，力量上的优势得天独厚，面前的女人很快便在他的掌握之中。 韩千音挣扎了几下，未果。恍然间，她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的人握着她的腰，动作迅捷地翻了个身，然后占据了绝对的主导。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上，杜骁支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将她笼罩着，那张冷峻的脸正隔着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俯瞰着她。 两人之间，有微热的气流涌动。 韩千音笑起来，“原来……你喜欢主动，那好，我配合你。” 杜骁没说话。 又对峙了几秒，暖色的灯光里，他的脸比平时更加英俊和坚毅，眸光微微闪烁，仿佛情动的火苗。 韩千音见他许久没有动静，忍不住问他，“你……不想要我吗。” 身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想。” “我不信。” 说完，韩千音双手附上来，作势要侵扰他。 混合着情/欲气息的热度传到脸边时，杜骁感到有些失控，身下的人明明是处于他的掌控之中，却一脸势在必得，这让他有些恼火。 某个时刻，他恨不得将她直接吃干抹净。 可迷乱间，他只是握紧了她捣乱的手。 身下的人感受到了他制约的力量，安静了两秒，又再次变得不安分。 “你给我规矩点。”杜骁哑声道，他有些口渴。 “不要。” “睡觉。” “睡不着。” 见她还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他顺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丝袜，将她的手绑了起来，直到确定她在束缚之下再无杀伤力，才稍稍松了口气。 韩千音躺着，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突然璀然一笑，道，“小师叔……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羞耻play呀……” 此时的她，穿着件刚刚足料的黑色内衣，撩人的饱满、盈盈的细腰、修长而白皙的腿，简直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暧昧。她的手虽然被丝袜束缚着，脸上却是情动的潮红，那双迷蒙的桃花眼，正吃吃地凝望着他。 杜骁被这场景搅得心烦意乱，他呼了口气，从床上起来，然后掀起被子，一把将床上的人盖住，只露出个脸。 于是画风一转，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韩千音突然看起来有些可怜无辜。 她被困在床上，正懊恼着，却见杜骁冷着个脸转身朝门外走去了。 “你……生气了吗？” 杜骁没接话，过了几秒，才问，“你家浴室在哪？” “嗯？” “冲个凉。” 此时，室外温度是零下二度，冷水来不及吸收屋里空调的暖意，便从淋浴的喷头里落下来。刺骨的寒意落在炙热的皮肤上，终于让血液冷却了一些。杜骁仰着脸，感受着冰凉的液体，直到某个部位彻底偃旗息鼓，才关上龙头。 出来时，韩千音窝在被子里，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经历了刚才的折腾，她的能量消耗了大半，正处于半梦半醒间。模模糊糊听到了响动，她看着那个朝自己走近的人，有些不太真切。 “难受……”她低声说。 杜骁意识到了什么，他挪开被子，解放了她那双被束缚的手，白嫩的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好点了？”他问。 韩千音点点头，此时的她看上去很疲倦，却意外地乖巧。 “睡吧，”他道。 “你别走。”她低声祈求。 “嗯。” 韩千音朝坐在床边的他挪了挪，似乎还是燥热难耐，忍不住把被子踢开。 杜骁没说什么，将她的被子盖好后，索性躺在了床上，压在被子的一角。 此时，她紧紧贴着他，两人的气息极近，只是一个在被窝里面，一个在被窝外面。 杜骁心神不宁，只是抬头盯着天花板。一刻钟后，韩千音又躁动了起来，她朝他靠近了一些，呢喃道，“还是难受……” 杜骁看着她，“怎么了？” “我的小弟弟……还硬着呢。” “……”杜骁有点无语，看来是半梦半醒地在说着胡话。 “小师叔，可不可以让我亲一下。”她声音轻轻的，大概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弱势，带着点小心翼翼，“就一下。” 杜骁看着身边面若桃花的人，那鲜艳的唇瓣晶莹诱人，突然心一动。 他将脸凑近了些，感受到她的吐息越来越近，下一秒，终于控制不住，轻轻张口，将她的唇含住。 原本期待中浅尝辄止的吻，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厮磨着、舔舐着，感受着这从未体验过的香甜，心里的满足感充实地将他包围起来。情到浓处的时候，他的唇舌试探着深入，却感受到身前的人微微一颤，似乎是惊异于这样亲密又深刻的体验。而后，她僵硬了好几秒，才微微松懈，唇齿间露出空隙。 他迅速地顺势而为，攻城略地。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至意识到如果不停下来、就会擦枪走火的时候，杜骁才将她松开。 面前的人脸上是还未褪去的潮红，他看着她，隐约感觉自己的脸上也烧了起来，却风淡云轻地问了句，“可以了？” “嗯。”韩千音整个人都是软软的。 杜骁别开脸，让自己不再看她。又过了几分钟，他又听见她柔声唤他，“喂……” 杜骁只感觉心头一酥，忍耐突然达到临界。如果她再轻举妄动，他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来。 结果面前的人望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师叔……你压到我头发了。” “……” 那一夜，韩千音入睡很快，只留下神志清醒的杜骁在一旁暗自煎熬着。也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他终于模模糊糊睡去，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夜里三点。身边的人正安分地窝在被子里，娇小的身体朝他这边侧着，脸轻轻地贴着他的手臂，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在心口那温柔的鼻息。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想结婚了。 第二天，杜骁比韩千音醒得早。平时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即使在周末，也是六点一刻准时自然醒。他从不赖床，然而这一瞬间，竟然有些贪恋这张床的柔软。 耳边的呼吸很轻，温柔地落在他脸上。他转过头，打量了沉睡的韩千音一会儿，那张睡梦中的脸，此时一点防备都没有，睫毛很长，将眼帘盖着，昨夜的潮红已经褪去，脸颊是晶莹的质感，看上去纯真而稚嫩。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韩千音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右边的动静，下意识地朝右边靠了靠。直到触碰到了阻碍，半梦半醒间，她从被窝里探出手来，将身边那个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抱住。 风信子混合着西西里香木缘的味道传来，在她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十分有辨识度的味道。 她朦胧间睁开眼，然后看见了睡在身边的杜骁。 韩千音惊醒了过来。 愣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她又轻轻揭开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朝里面望了一眼。 杜骁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动作，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醒了？” 韩千音愣愣地，过了会儿，才十分抱歉地看着杜骁，“小师叔，我昨天……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久等啦~我来了~ 先试了下油门哈哈哈~ 第25章 杜骁看着面前的人, 问题有些蠢, 却莫名地让人心情很好。 他问她, “你能把我怎么样？” 韩千音听他这淡然的语气, 人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看着他这一身整整齐齐的装束, 像是松了口气。 “也是。” 可直到杜骁开车载着韩千音去吃早餐，韩千音还没回过神来。 坐在早餐店里，韩千音握着手里温热的豆浆，再次有些迟疑地向他确定，“我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 杜骁一脸肯定, “什么都没有。” 得到答案的韩千音“哦”了一声, 隐隐地，又感到失望。 杜骁看她这复杂的面色, 勾着嘴角，问了句, “昨晚的事，你真不记得？” “嗯，断片了。” “断片？” “每次喝酒后都会这样，”她想了想，“你还记得在洛杉矶机场那次吗？我只知道当时咬了你一口, 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说到这个，倒是提醒了杜骁。 之前她咬了他一口, 昨晚他“咬”了她一口，两人算扯平了。 韩千音打量着他变幻莫测的微表情，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小师叔，你在冷笑什么？” 杜骁一愣，忍不住反省了一遍，自己真的笑起来这么难看？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喝了口咖啡，想起了昨晚的画面，有些脸红。过了几秒，那面色又沉了下来，只是对她道，“好好吃饭。” 正是周六，韩千音有部分资料需要整理，于是吃完后，她准备搭杜骁的车去实验室。一路上，韩千音看着杜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她嚼了会儿口香糖，没有说话。 终于，车停在了研究所的正门口。 “好了。”韩千音道。 等车停稳，旁边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大概是阴天的缘故，车里的光线并不明朗。她看着他那张沉着冷峻的脸，心上又是一痒。 她问他，“你什么时候会去我们实验室常驻？” 杜骁只当她是普通的搭话，“大概三四个月后吧。” “哦，”韩千音很认真地思考着，“那你平时记仇记多久，会有三四个月那么久吗？” “什么意思？” 韩千音的脸凑近了一些，“没什么，只是……” 然后，她身体大胆地朝驾驶座上的他贴近，温暖的唇瓣覆盖在他的唇上。 他一愣，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里，混合着一股清甜的西瓜香。面前的人动作生涩，且有虚张声势的嫌疑。唇瓣厮磨了很久，才浅浅地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唇上舔了舔。 在杜骁还没回味过来的时候，她便离开了。 他看到她一脸紧张，潮红从脖子蔓延到脸上，那心虚的表情却似乎昭示着她蓄谋已久。 她声音有些低，坦白道，“早晨在床上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昨天我什么都没对你做，真是不科学……” “……” “看来口香糖没白嚼呢。” “……” 见杜骁面色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凝重，她又开玩笑，“这就是传说中甜蜜的初吻。嗯，是西瓜味的。” 杜骁还是没说话。 韩千音严肃认真了一些，“刚才真的是我的初吻呢。” 他沉默着，那双黑色的眼睛深深地望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浅笑着说，“嗯，我信。” 韩千音给司霏打去电话的时候，对方正在离三亚十几海里的小岛，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 那边的手机信号似乎不佳，电话接通的瞬间，停顿了好一会儿，韩千音才听到那边传来的海浪声。 她问，“玩得怎么样？” “还行吧，”司霏道，“风景真是挺美的。” “去了哪些地方？” “景点没怎么去，主要是在海边玩，吃了很多海鲜。”司霏想了想，“对了，昨天我和尹飏见到一个不错的摄影工作室，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订了套婚纱照。” 韩千音一愣，这是什么节奏？ “来之前想拍些好看的照片回去，谁知道尹飏那家伙的拍照技术简直太烂了……当时看到那个工作室宣传里的照片还挺动心的，脑袋一热，把订金给交上了，后来想退也退不了……” 韩千音把喉咙里的话又憋了回去，是谁上次说自己还没答应对方的追求来着？ “那是不是等你们回来，我就得准备好红包了？” “哈，别说了。这两天还吵了几次，他那大少爷意见太多，说不定还没回来就闹掰了。” “所以，这拍婚纱照是……” “就当做青春的回忆吧。”司霏道，“只要能美美的就行。” 韩千音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无语中。 过了会儿，司霏终于想起来，问她，“对了，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 “也没事。”韩千音想了想，笑了起来，“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聊什么？” 韩千音道，“我感觉我……好像恋爱了。” 自从和杜骁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接下来的一两天，韩千音心神荡漾。那天下午在实验室旁的餐厅里喝咖啡时，她正发着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在西湖村的某个晚上、那个和妹妹有关的梦。 当时两人面对面坐着，韩念心突然问她，“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再次回味起来，韩千音才意识到，自己的礼物，也许就是杜骁。 她突然感觉有点想他了。 过了几分钟，她乐滋滋地发去短信，“小师叔，今晚想约你，有空吗？” 杜骁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神经依然紧绷着。听到提示音响起，他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淡淡一笑。 “没空。” 那边的人回复了个“哦”，看起来有点沮丧。 “不过后天晚上可以，我有两张《歌剧魅影》的票，有兴趣吗？” “小师叔万岁！” 等杜骁收起手机，准备朝手术床的另一头走去时，突然发现隔了一米远处，周严明和同事小赵正打量着他。 杜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周严明对小赵道，“看到没，什么叫情到中年。” 小赵是杜骁的下级，见他那锐利的眼神飘过来，并不敢搭腔。 杜骁扯了扯嘴角，“情到中年？”他看向周严明，顿了顿，“那也总比某人夕阳红好。” 等杜骁转身出了手术间，周严明才转过头来，问身边的小赵，“夕阳红是什么意思？” “周老师，”小赵的语气有些犹豫，“他好像是在说你老了……” 平安夜那天，韩千音很早便到了约好的地方，她穿了件浅灰色的毛领大衣，长发梳着个精神的马尾，只留了些额头边毛茸茸的小碎发。出门前本来尝试过化个隆重的妆容，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于是卸了妆，只抹了些杏色的唇彩。照着镜子，突然想起万一要接吻怎么办，索性把最后一点唇彩也擦掉了。 杜骁在马路对面等红灯的时候，看着站在寒风里美好又干净的人，觉得心里一动。 过了会儿，旁边有个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士走上前来，似乎在问路。韩千音笑眯眯地给他指了方向，两人又搭了几句话。杜骁正琢磨着两人交谈的时间似乎长了点，便看见那位男士掏出了手机，又追问起来。 韩千音摇摇头，下一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杜骁的方向望过来。她回头和男士说了几句，一边指着他的方向。那位男士也将看向了这边，表情一愣，随即抱歉地笑了笑。 等杜骁走过马路的时候，男士已经离开了。 “什么人？”杜骁问。 韩千音看到他，乐呵呵的，“来问路的。” “问这么久？” “因为比较笨嘛。”她朝他凑近，企图拉着他的手，却有些犹豫。 “问路需要用手机？” “他说怕等会儿迷路。”韩千音揣着小心机地走在他身边，又想占杜骁便宜，又有些忌惮他的反应，于是手轻轻晃着，不经意般地偶尔碰一碰他的指尖。 “所以？” “所以，他问我可不可以给他电话号码，如果找不到地方想给我打电话。” 杜骁面色沉了沉，心里对这种套路不屑。 “给了？” “像我这样助人为乐的人，当然是告诉他——”韩千音笑，“‘我男朋友就在对面，他对这里比较熟，可能留他的号码会更清楚些’。” 杜骁一笑。 韩千音仰着脸，笑靥如花，“小师叔，我机灵吧。” 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撒娇意味地勾了勾他的小指。 杜骁被她撩得有些痒，只是将她的手一把握住，牢牢地箍在掌心里。 两人并排朝订好的饭店走去的路上，韩千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对了，刚才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 “哦。” “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可以直接留我的电话，让我跟他们说。” “嗯。”韩千音笑眯眯地点点头。 吃完饭后，两人又转战剧院。对于今晚，韩千音从约定的那天就开始期待，一方面因为这是她和杜骁第一次的约会，另一方面音乐剧本身也对她颇具吸引力。《歌剧魅影》算是音乐剧史上的经典作品，韩千音当初一直遗憾在纽约时没能看一场，没想到回国后，竟然欣赏到了原汁原味的演出。 两人的包间离舞台很近，音响效果极佳，配合着优美的画面、精巧的舞台设计，有种绕梁三日的震撼。两个多小时的演出很快就过去了，等演员们谢完幕，外头渐渐有观众起身离席，她这才从刚才的剧情里回过神来，侧过头，却发现杜骁正打量着她。 她朝他一笑，“好看。” “喜欢就好。” “很喜欢呢。” “在洛杉矶的时候，有一次你和老周聊天，提起过这部剧。” 韩千音一愣，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事。 “所以……”她厚着脸皮问，“小师叔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偷偷关注我了？” 杜骁没什么表情，“只是记忆力好而已。” “哦，”韩千音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悻悻，想了想，又问，“对了，演员真的都是从百老汇请来的吗？” “嗯。” “如果是这样……”她试探着问，“票应该很贵吧。” 杜骁没表情地点头。 “有多贵？” 杜骁想了想，“官网上买的话，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工资。” “是吗。”韩千音闷闷的，“虽然真的很喜欢，但我也不一定要来剧院看，买张正版光碟在电脑上看就好了。” 杜骁没说话。 韩千音的神色又认真了几分，“真的。那次在网上看到你睡在手术间里的照片，我就挺难受的，我才不要因为带我看剧，让你多睡几次手术室的冷地板。” “……” “所以，以后我们只要能见面就好了，你带我压马路我也开心呀。” 杜骁坐在一边，认真地想了想，“今晚的事，你如果过意不去，也可以AA制。” “嗯？” AA制？ 韩千音正有些疑惑，便感觉面前的人朝他侧过身来。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正聚焦在她的脸旁。温热的气息传来，她还来不及体会他身上的香味，便感觉他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唇吻了上来。 攻势来得太快，让韩千音有些无法招架。和他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不同，他的唇舌之间，仿佛充斥着炙热的火，一点一点地、企图将她点燃。 直到她整个嘴唇和口角被他吻得湿濡起来，他才将她放开。 她一时还没回味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那嘴唇因为津液的滋润，莹莹水嫩，鲜艳欲滴。他看着这画面，又忍不住凑近，在她的唇上轻吮，仿佛那是美味的玉液琼浆。 等到吻毕，杜骁才道，“就是这种AA制。” 韩千音一愣，看着面前人冷峻的脸上轻轻勾起的嘴角，心口跳了跳。 过了好几秒，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面前的人，是跟她冠冕堂皇地耍流氓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甜起来是不是很甜~哈哈 禽兽不如的小师叔呀~ 留言晚点回复~太爱你们啦~ 第26章 这天, 京大附属医院普外科的曾医生打电话过来, 让韩千音去医院取病人的血液标本。 到的时候是上午, 曾医生正在查房。韩千音没去打扰, 而是在护士站等了一会儿。坐在电脑旁的护士主班老师上次和她聊过几句, 后来又因为送滤水机和冰箱的事，认得韩千音。 她笑着看了韩千音一眼，和蔼地问，“你找杜医生？他现在在查房呢。” 穿着白大褂的韩千音指了指手里的冰盒，“不是, 我来找曾医生取标本。” 护士老师一笑, “他们那组查房更慢，你坐着等会儿吧。” 说着, 她示意着一旁的座椅。 韩千音玩着手机，中间无意中抬起头时, 不经意看见走廊的另一头、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从其中一间病房里出来。人群最前面，是位两鬓斑白的老教授，杜骁走在教授的右手边，正低头跟教授说话。两人的后面又跟了七八个年轻医生，浩浩荡荡的模样。 韩千音远远地望着杜骁, 此时他现在人群的前头，一脸严肃正经, 冷感里透着骄矜，让整个人看上去都像在发光。 见那群人往顶头的病房折了进去，韩千音突然想到了什么, 将手里的东西拜托给了一旁的护士老师，便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进病房时，一群人围着一位六十来岁的大爷查看病情，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患者身上，以至于队伍里混进来韩千音这位闲杂人等都不知道。 主任站在病床的右手边，正向对面的年轻医生提问。 “是这个病人肾功能不好？” 年轻医生道，“是的，慢性肾功能不全，3b期。” 教授用手指查看了老大爷的下眼睑，又问，“肌酐多少？” 年轻医生一愣，脸上是一时想不起来的为难模样，支吾了几下，不太确定地说，“一百多吧……” 教授开口教育，“一百多少，一百零一也是一百多，一百九十九也是一百多。” 年轻医生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想不起来了。” “病历记录呢，里面有没有写？把检查资料拿出来看看。” 年轻医生捧着病历夹，语气有些犹豫，“这个病人昨天抽血检查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整理……” 教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正要发作，旁边的杜骁突然开口道，“肌酐198，尿酸532。” 教授看了眼杜骁，顿了顿，终究把刚才想要责骂的话吞了回去。他神态缓和了些，又问，“血色素呢？” 杜骁没有丝毫犹豫地，“10.1克。” “嗯，有点贫血。” 杜骁又道，“他前天入院的时候血钾低，只有2.7，当天补了静脉钾，吃了补达秀，昨天晚上查了一次电解质，血钾是3.3。” 教授点点头，又问了病人几句，交代了诊断鉴别思路和治疗方案后，走向了隔壁那张病床。 这张床上躺着位中年男子，看起来有些虚弱。 管床医生是位年轻的小姑娘，她紧张地看着主任，“这个病人昨天手术完有点胸痛，查了心电图和心肌酶，心电图提示有点t波倒置，心肌酶肌钙蛋白有一百三十多。” “嗯，入院的时候心电图怎么样？” 女生一愣。 杜骁见女生沉默了好几秒，适时解围，“入院心电图下壁和侧壁t波也是倒置的，伴偶发房性早搏。” “他是有糖尿病吧，血糖高不高。” “用了预混优泌乐，昨天空腹血糖5.7，餐后波动在九到十一，糖化血红蛋白是6.0。” “血脂呢？” “低密度脂蛋白1.6，入院之前长期在吃阿乐。” “嗯，”教授又问病人，“这个人有糖尿病，还是有发生冠心病的危险因素，要密切关注胸痛的情况。” “好的，孙教授。” 查看完这位患者，孙教授看了眼杜骁，又往周围的同学扫视了一圈，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起来。 “你们现在每个人手上只管了三到五个病人，应该要对病人的情况绝对熟悉，一些重要的数值也应该准确记忆。你们看看杜老师，人家手底下有二十多张床，每个病人的情况和检查结果记得清清楚楚。他做得到，你们也要做到。” 周围的同学低着头挨训，气氛有些压抑。韩千音正出神，突然听到旁边的一个实习女生向身边的男生低声抱怨了句，“能跟杜老师比吗，杜老师的记忆力简直是变态。” 韩千音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杜骁，他正沉着眼色，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她想起，在洛杉矶的时候，他说过自己对数字比较敏感。 旁边的教授开始了关于医生素质的长篇大论，中间突然提问，“我们医生要做的事，以前美国的Trudeau医生在他的墓志铭上总结成了一句话，有谁知道？” 看年轻医生和实习生闷不做声，教授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韩千音身上。 “这位女同学是个生面孔，是新来的实习同学？” 这话说完，大家都看向了韩千音，包括杜骁。两人越过人群对视了两秒，她察觉到了他眼里纵闪即逝的意外。 待回过神来，韩千音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十来个人注视着，任脸皮再厚，也感到有些紧张。她想着该怎么解释，忽然听见教授又道，“同学，你知道Trudeau医生的那句话吗？” 韩千音愣了愣，犹豫了一番，开口答道，“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fort always.” “说得对，”教授的脸上露出了点慈祥，“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你们问问自己，做到了吗？” 孙教授顿了顿，“你们看看，中间还有好几个工作了几年的医生，连一个实习生也不如。” 年轻的医生们听着，脸上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孙教授又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临床专业的吗？” 韩千音张口，正想胡诌，却见杜骁打断了教授的话，“孙教授，不好意思，她是我女朋友。我先带她出去说一两句。” 然后，杜骁便在众人一副不明真相的表情中，拉着韩千音的手出了病房。 此时的韩千音，刚刚虎口脱险，还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便被杜骁的糖衣炮弹给击中了。她脑海里不停地在回放着刚刚杜骁的那句“她是我女朋友”，慢慢地，有清甜的感觉漫了上来，好像心野里漫山开出了粉红色的花。 待两人在走廊上站定，她仰着脸问杜骁，“小师叔，原来我是你女朋友啊？” 杜骁看着她脸上昭然的喜悦，一副仿佛做坏事终于得逞的模样，突然不想让她这么得意。 他面无表情道，“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 “你想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我的追求者？” 韩千音被噎了一下，“哦，好吧。我这个追求者不耽误你时间了，杜医生你回去好好查房吧。” 韩千音准备道别，手却还牢牢被面前的人握在掌心里。 “已经查完了。”杜骁淡淡道。 两人僵持的时候，孙教授恰好带着一大群人从病房走了出来。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往一旁惹眼的男女看去。韩千音有些难为情，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感觉杜骁握得更用力了一些。 孙教授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笑意，点点头道，“杜骁，不错嘛。” 说完，便领着众人向医生办公室走去了。 没有人的走廊，空气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自诩脸皮厚的韩千音，此时有些脸红。 杜骁看着她，却只觉得心情很好。 “你怎么在这？” “课题的事，曾医生联系我，让我拿病人的标本。” “嗯，所以顺便偷窥我们查房？” “什么叫偷窥，”韩千音有些无辜，“明明是光明正大的。” 杜骁一弯嘴角，表情又柔和了一些。 他想了想，问她，“你为什么知道那句话？” 韩千音顿了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刚才教授提的问题，笑道，“在美国实验室的时候，我们隔壁有个住院医生，有次聊天听他提起过。” 杜骁“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韩千音想了想，“小师叔，你今天有手术吗？” “下午有两台，怎么？” “又要忙到很晚吧？” “嗯。” “那你中午有空吗，我可不可以过来找你一起吃饭？” 杜骁淡淡道，“好。” 研究所离医院很近，韩千音带着收集的标本回到实验室处理完，又趁着午休时间赶了过来。杜骁正穿着深蓝色洗手衣，坐在病房看病历。他在为下午的手术做准备。 韩千音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结实精干的手臂支在桌上，深邃的眼睛盯着屏幕，宽松的衣物下隐约可见线条完美的倒三角上身。韩千音被他这专业沉着又性感禁欲的模样晃了晃眼。 唉，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帅到这种地步。 她在心里乐滋滋地想着，其实……手术洗手衣也应该算是制服诱惑的一种吧。 杜骁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见了她，一边起身，“等我换个衣服，你想去哪吃？” “没什么意见。”韩千音想了想，“如果你赶时间，我们去医院的餐厅也可以呀。” 杜骁没说话。 “小师叔都是在餐厅吃吧，正好看看你平时吃的是什么。” 见杜骁没应声，韩千音突然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对自己因为医院没冰水而送滤水机和冰箱的事留下了阴影。 她灿烂一笑，又道，“别担心，这次……我保证不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作者这个老女人浪起来也是很浪的哈哈哈~~ 继续甜一甜~ 这章应该是本文最专业的一章了，大家不要被吓到，以后不会有那些数字啦~如果有专业人士，也欢迎指正~ 然后就是关于买文的问题。初步估计本文是一杯奶茶钱，不是加了什么椰果爆爆蛋布丁的那种复杂奶茶，就是一杯原味奶茶的价钱（估计很可能没这么多……）。哈哈，谢谢小伙伴们支持正版哇~正版对于作者君最大的意义就是可以有更好的榜单，让这文被更多人看到~当然，也可以让作者在夜深人静码字的时候点个炒饭之类的夜宵补充点能量哈哈哈~ 明天夜班，不一定会更新~~其实应该定个时间准时更新的，但作者上班时间太不规律了，所以这个月还是暂缓~说实话，看到这么多留言好开心~ 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27章 相比于医院在饮水问题上对工作人员的苛刻, 在温饱问题上倒是显得宽厚仁爱。员工餐厅是自助餐的形式，菜品很丰富，还有例汤、水果和甜点提供。 韩千音逛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可挑毛病的地方。 待她取好食物回到座位上, 杜骁已经坐在对面了。 他冷冷地扫了眼韩千音盘子里的菜，西红柿炒蛋，清炒空心菜, 旁边放了碗只有萝卜的萝卜排骨汤，再加上一小份米饭。他皱了皱眉头, “又节食？” “没有啊。” “那些菜不喜欢？” “也不是……” 杜骁没再多说，吃了几口, 想起了什么, 又将自己餐盘里的菜夹了几块过去。 韩千音一愣，看着自己米饭上多出来的鸡胸肉, 过了几秒, 才道, “小师叔，我不要，上面肯定有你的口水。” 杜骁没有看她, 沉着个脸, “口水怎么了, 又不是没吃过。” “……” 韩千音有些无语，为什么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还可以保持着严肃正经、高贵冷艳、理所当然的姿态。 她喝了几口汤, 又放下手中的勺，看着对面的杜骁，不知不觉地发了会儿呆。 韩千音脑海里想起早上的场景。 她问他，“小师叔，查房的时候，教授问的那些数字，你真的是看一遍就能记住吗？” “嗯。” “难怪那时候还有人说你记忆力变态来着，”韩千音崇拜地看着他，“你过目不忘的除了数字还有什么？比如说……文字和图像呢。” “还行。” “我可以考考你吗。”韩千音殷切地看着他。 杜骁本来不想搭理这种无聊的话题，可看着她期待的目光，还是道，“你问。” 韩千音想了想，“那天看的音乐剧你记得吧，第五幕开场站在主角右边的女配角穿了什么颜色的裙子？” “……”杜骁顿了顿，“这根本是没有意义的信息。” “你不知道？” “红色，衣领是白色。” 韩千音一惊，当初观剧的时候因为这套衣服实在难看，所以印象深刻，没想到杜骁真的记得。 过了好一会儿，韩千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师叔，你猜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什么？” “幸亏你没前女友……不然，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杜骁有些无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千音接着一笑，“不过，是不是这也意味着……如果哪天我成了前女友，你会记得我一辈子？” 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 杜骁面色沉了沉，对她的话莫名感到不快，他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是我女朋友了？” “好吧，”韩千音乐呵呵的，“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说什么都对。” 吃完饭后，两人从员工餐厅往外走，没想到在电梯里，竟然碰到了叶佳纯和来医院找好闺蜜的林晓檀。 韩千音和林晓檀两人积怨已久，加上和叶佳纯在洛杉矶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狭窄的空间里，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站在角落里的林晓檀见杜骁和韩千音在一起，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自动略过了韩千音，向杜骁示好道，“杜医生，这么巧。” 杜骁朝她点头致意。 林晓檀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杜医生，我最近肚子又痛了几次，想有时间找你看一看。” 杜骁没有看她，“你可以去门诊挂号，那里有很多可以看病的医生。” “可是，我上次是在你这里治疗的，我想继续……” “我近两个月不会去门诊和急诊。” 见气氛有些僵持，旁边的叶佳纯过来打圆场，“杜老师，看在她是我好朋友的份上，你就帮她在病房里检查一下吧，这周末我们请你吃饭。” 杜骁没接话。 站在角落的韩千音一直沉默着。过了几秒，她看着林晓檀望着杜骁的花痴脸，微微一笑，手自然而然地挽上了杜骁的胳膊，“不好意思，你们的杜老师这个星期已经被我承包了，没时间。” 杜骁面无表情地站在中间，没有否认。 林晓檀一愣，随即望向韩千音，此刻，她脸上的意外和愤慨交织着，表情有些精彩。 韩千音还来不及细细欣赏，电梯突然响起了提示，她抬头看了一眼楼层，乐呵呵地挽着杜骁的手，走了出去。 经过大厅时，韩千音对他道，“小师叔，刚才帮你拒绝了烂桃花，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怎么感谢？” “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呀。” 杜骁笑了笑，没说话。 “不行吗？” 他大概是觉得面前的人气焰太过嚣张，于是道，“不行。” “好吧。”韩千音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变得沮丧，“既然小师叔不让我们成为那种关系，那我们就继续做好朋友吧。” 韩千音一笑，想了想，开心地补充道，“可以约会可以牵手可以接吻的‘好朋友’。” 杜骁晚上回到家里已经是八点，他打开电脑，准备研究最新的临床专科指南，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在邮箱里找到了上次从韩千音简历里保存的照片，设置成了桌面背景。 照片里的人漂亮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看向镜头，眼神纯真又美好，让人感到充实而安宁。 杜骁走了一会儿神，脑袋里难得浮现了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正想着，右手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 那边是一个略熟悉的女声，“杜医生，你好，我是林晓檀。” 杜骁皱了皱眉，“有事？” “嗯……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你。” 杜骁没说话。 “杜医生，你和韩千音在一起了吗？” “这是我的私事。” 林晓檀听他冷淡的语气，稍稍犹豫，“我只是认为……作为她的妹妹，我有必要提醒你。韩千音这个人，非常可怕，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听杜骁没说话，林晓檀又继续道，“她的真实面目很恶劣，你还不知道吧，她和她那个已经死了的妹妹一样，有精神病。” 杜骁突然想起那晚在宝山湖别墅里，韩千音告诉他自己有病的事。只是“精神病”这个词过于刺耳，他心里感到反感，“嗯，她跟我提过，如果我想知道细节，会直接问她本人。另外，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然后，杜骁挂上了手机。 听了刚才林晓檀的话，他心里充斥着烦闷的情绪。思考间，他揉了揉前额，回忆起有次打桌球，黑子和赵楠跟自己说过的话。 “珍爱生命，远离韩千音。” 情绪突然出现些让人陌生的波动，杜骁犹豫再三，给韩千音打去电话。 韩千音此时正在家里煮奶茶，房间里飘散着浓浓的醇香。一看到手机上闪烁着杜骁的名字，心里更加甜蜜起来。 “小师叔？” “嗯，是我。”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杜骁沉默着。 韩千音笑，“哈，我知道了，你是想我了，不好意思说。” 两人闲扯了几句不找边际的话后，杜骁一边思索着开口，“韩千音，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你有病的事？” 韩千音起初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话音里带着迟疑，“嗯。” “什么病？” 韩千音沉默着，只剩下轻柔的呼吸。过了一会儿，她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告诉我，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这样吗。” 条件有些诱人，让韩千音忍不住犹豫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开口，“这要怎么说呢。” 杜骁静静地听着。 “我这个人吧……有点苛刻，”韩千音道，“说好听一点，是完美主义，说难听一点呢，是吹毛求疵。” “然后？” “然后啊……”韩千音一笑，“如果谈恋爱的话，我希望两个人是完美的关系，这也是我一直没找到男朋友的原因。” “完美的关系？” “嗯。”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问她，“那你认为，什么才算是完美的关系。” “就像……就像我们这样。” “我们？” “嗯。”韩千音一副肯定的语气，“我们。” 杜骁有些出神，完美的关系，完美的爱情，他真的可以给她吗。 这一刻，他虽然犹豫，胸口里却像是有什么汹涌沸腾了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低哑，“那我努力。” 韩千音听着，喝了口奶茶，只感觉味道甜进了心里。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的人又问，“在洛杉矶，叶佳纯说你两年前得了抑郁症，又是怎么回事？” 韩千音道，“那时候我妹妹过世，父亲重病，事业不顺，整个人很崩溃，但还不至于到抑郁症的程度。而且……你看我这样没脸没皮的，内心这么强大，像抑郁症吗？” 确实不像。 杜骁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一个问题。” “嗯，你问。” “Justin是谁？” 韩千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他？” “在美国的时候，听你和老周聊天提起过。” 韩千音回想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一笑，“是在美国的学长，当初关系很好，不过后来回国没再联系。” “有多好？” 韩千音一愣，过了几秒才回味过来对方话音里的酸味。 “只是好朋友。”她笑道，“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就回国了。” 杜骁没说话。 韩千音听着那边的沉默，试探地问了句，“所以，现在我是你女朋友了吗？” 杜骁淡淡地，“嗯。” 嘿，这高贵冷艳的语气。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来了来了~~ 哈哈哈，小师叔的堕落之路啊~~~ 有没有觉得太甜了，要不要换一换口味？ 第28章 在杜骁和韩千音成为“男女朋友”的一个星期后, 尹飏搬进了新家，成为了韩千音的邻居。第二天，尹飏约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去家里做客，庆祝自己的乔迁之喜。 下午, 韩千音开着车，绕了一小段路，等在附院外科楼的拐角处。约莫十来分钟后, 见杜骁从楼里出来，她灿烂一笑。 车缓缓地发动。 一路上, 两人随意地聊着天。等红灯时，韩千音看了看旁边的人, 炽热的夕阳映在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 让她的胸口又是一阵荡漾。 她突然没来由开口道，“小师叔, 你们医院的手术洗手衣, 对外出售吗？” 杜骁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嘴角却染上了笑意，“不知道，怎么？” “以后在家里常备两套吧。” 杜骁不解地看向她。 “我们那啥的时候, 可以玩手术衣的诱惑……听起来是不是很刺激？” 杜骁一愣, 反应过来她所指的事, 一方面觉得她真是大胆脸皮厚，一方面又忍不住感慨她的想法多而古怪，顿时感到无奈。 他只是道, “如果我没记错，半个月前，你才经历初吻？” 考虑做/爱穿什么衣服，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韩千音道，“有计划总是好的呀。” “……” 韩千音见他没说话，又问，“你不喜欢制服诱惑吗？” 杜骁顿了顿，思考了一番，“手术衣的话，是你穿还是我穿？” 韩千音听着他低哑的声音，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天他穿着深蓝色洗手衣坐在电脑前的场景，“当然是……你穿了。” 于是被某人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韩千音有些失落。 “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有。”韩千音一笑，“你知道你穿着手术衣有多帅吗。那天在办公室看见你的时候，我简直恨不得变成一条小狗，对你摇尾巴。” 听韩千音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杜骁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啊，说不定到时候你只要朝我勾勾手、摸摸头，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了。” 杜骁没接话，回味刚才着那句什么都听他的，顺便想象了一番她描绘的画面，顿时感到心里的火又燃烧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韩千音住的小区停车场。 临下车时，韩千音拉住杜骁，“对了，还有个问题。” “什么？” “等会儿一群人面前，我们是继续装不熟还是……” 杜骁打断她，“为什么要装不熟？” 韩千音倒是被他问住了，难道告诉他，是怕他害羞？ 杜骁见她没说话，果断地牵起韩千音的手，只是道，“走吧。” 到尹飏家的时候，酒店丰盛的外卖已经上桌了，五六个人围着桌子坐上一圈，房间里充斥着让人垂涎的菜香。 杜骁就这样拉着韩千音的手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先是坐在正对面的黑子反应过来，“我没看错吧。” “你们这手牵手的是几个意思？”旁边的赵楠道。 韩千音刚准备接话，便听到杜骁回答，“就是你们理解的那种意思。” “靠！”发出感慨的是赵楠，“好白菜被猪拱了。” 韩千音一愣，随后看看杜骁，“小师叔，你觉得他话里的意思……我们谁是白菜，谁是猪？” 杜骁只是好心情地勾起嘴角。 尹飏的身边还有三个空位，杜骁在他身旁坐下，韩千音坐在杜骁右边。 她问尹飏，“司霏呢？” “她今天有事，稍微晚点。”尹飏看了看手表，“对了，还有一个朋友要来。他给我发短信了，让我们先吃。” 于是，一群人一边拿起筷子，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大家一番东拉西扯，先大致谈论了房间的装修布置，以示对主题及东道主的尊重。约莫十来分钟后，众人内心的八卦之火蠢蠢欲动，终于将矛头指向了杜骁和韩千音二人。 “所以，多久了？”问话的是赵楠。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韩千音想了想，两人的男女朋友关系在杜骁口头上得到正式确认应该是一周以前，刚要开口，便被杜骁打断。 “半个月。” 半个月前，是她和他第一次接吻的日子。原来，他那时候就认为两人已经在一起。 韩千音正埋怨着他对自己故弄玄虚这么久，转念一想，原来只要亲他一下就能将他搞定，真是太纯情了。 “所以，实际上距离韩千音说要睡你只隔了三个月？” 杜骁没接话。 赵楠又问，“嘿，那你究竟被睡了没有？” 韩千音见他脸上的坏笑，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身边的人没有温度的声音。 “关你屁事。” 黑子在一旁对赵楠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杜骁这人看着一本正经，其实就是闷骚。要我说，我们这几个里面，口味最重的就是他。” 这话让在座的众人不解。 “你们没听到韩千音叫他什么？人家一直叫他小师叔呢。一场师叔侄之恋，又狗血又禁断，简直是衣冠禽兽。” 旁边的人笑开。 韩千音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杜骁，明明他刚被人奚落了，脸上却挂着浅笑。 她朝他凑近，轻声说道，“怎么办，你的名声好像坏掉了。” 杜骁只是勾了勾唇角，“坏了就坏了，反正这方面的名声，以后估计也用不上。” 以后也用不上了，意思难道是说……只用这一次就够了？ 韩千音一愣，渐渐地回味过来，只感觉耳根烧了起来。 没多久，客厅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赵楠和黑子看看尹飏，又看看那边，正搞不清状况，门突然被打开，露出了司霏那张被冻红的脸。她一边取下红色的围巾，将黑色的大衣随手扔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口里微微喘着热气。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大家显然没空追究她晚到的事，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刚才开门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上。 “那个……”赵楠转头问尹飏，“你们同居了？” “没有啊。” “那为什么她会有你家的钥匙？”赵楠道。 重要的是，门开得那么熟练自然。 尹飏想了想，一笑，“这不是怕哪天忘了带钥匙，在她那儿放了片备用的吗。” 旁边的黑子面色沉重地搭着赵楠的肩，摆出一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模样，“别问了，赵楠，别自取其辱了。” “怎么？”赵楠不解。 “你还没看出来吗，”黑子痛心疾首，“今天这顿饭，其实就是鸿门宴，专门虐我们这几条单身狗的。” 赵楠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 司霏走过来，径直坐在了尹飏左手边。 尹飏见她一脸春光灿烂，问了句，“心情这么好？” “刚在路上遇见了阳光帅哥，问我路来着。” 尹飏皱起眉头，眼神流露出不悦，“比我还帅？” 司霏道，“这么说吧。” 尹飏认真地听。 司霏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如果把他比喻成泷泽萝拉，那你就是苍井空。虽然你也很优秀，但是因为出镜率太高，少了点新鲜感。” 尹飏听着她这话，拳头都握起来了，正要发作，便被那边的黑子打断。 “好了好了，别吵了，知道你们已经一起看过小黄片了。” “是啊，”赵楠附和，“我们单身狗已经很可怜了，让我们好好吃顿饭不行吗。” 司霏和尹飏，“……” 过了几分钟，不知道谁突然提起尹飏那位迟迟未现身的朋友。 尹飏解释，“是我和杜骁的铁哥们，你们没见过，刚从美国回来，准备以后在国内发展。” 韩千音听了，望了杜骁一眼。 “铁哥们？” “嗯。” “有多铁？” 有这号人物，而她竟然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杜骁一笑，只是道，“等会介绍你们认识。” 大家气氛热闹活跃地吃着饭，接近七点时，终于迎来了等待已久的敲门声。 尹飏放下筷子，一边走向玄关，“是我朋友来了。” 然后门被打开，隐约可见外面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来的人很高，因为被门挡住了一部分光线，并没有让人看清脸。韩千音漫不经心地匆匆扫了一眼，便低下头，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几口。 等她再次抬头时，尹飏已经领着那人走近，停留在自己右侧的空位旁。 凳子被拉开，然后，高大的身影准备入座。 韩千音正准备打量一番，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彻底愣住了。 面前的人还是那俊雅的神色，深黑的眉毛露出英气，眼眸里温柔的光从细框眼镜透过来。那目光很快地从她身上经过，然后，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波澜不惊地脱下亚麻色的大衣，从容而优雅。 随后，尹飏向大家介绍起来，“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朋友。” 旁边的人朝大家点头致意，“你们好，我是程海霖。” 韩千音动作僵硬着，久久回不过神。那一瞬间，她感觉到大脑亮起了短路的火花，然后，便陷入了持续的系统瘫痪。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作者开了预收坑哦，也是甜甜的小文一枚…… 作者今天又开了一个脑洞，如果文章叫《我叫你爸爸你敢答应吗》，有人想看吗？ 没错，作者君就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T T 然后，你们期待的情节来了~HOHOHO 第29章 韩千音大脑死机的时候, 听到一贯端着架子的司霏突然激动道，“原来你就是程海霖。” 程海霖只是浅笑。 尹飏不解地看过来，“怎么，你们见过？” “他就是刚才问路的阳光帅哥。” 尹飏反应过来, 吃醋地哼笑着，“原来你是泷泽萝拉。” 程海霖刚回国不久，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典故。他疑惑地看着脸上莫名不高兴的尹飏, 正想问泷泽萝拉是谁，司霏忙过来转移话题。 “刚刚开车碰上的时候, 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程海霖一笑, “迷路了, 我方向感很不好。” 这倒是真的。 当年韩千音在美国，程海霖是她的百事通, 从电话网络到水电煤气, 任何事情搞不定, 只需要给他一个电话便能解决。作为交换，韩千音则负责在两人外出远足或自驾游时指路。 说来也奇怪，一般说来理科好的人方向感都不会太差, 程海霖在国内时, 曾在全国初中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获过一等奖, 但他的方向感却是一塌糊涂。有次他跑去皇后区办事，下午五点一个电话打给韩千音，说自己迷路了, 还是她把他在杂乱无章的街区里找了回来。 他曾自嘲过，自己只能在路面四平八稳的曼哈顿生活，出了曼哈顿，他的自带GPS就成了废物。 韩千音的脑海里不着边际地闪现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往事，而另一边，尹飏已经将在座的各位一一介绍给了程海霖。 最后轮到了韩千音。 她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算合适，只是平静礼貌地说到，“你好。” 程海霖微笑着，“你好，好久不见。” 或许是好久不见这个词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又或许是程海霖的语音里带了若有若无的暧昧，敏感的司霏捕捉到了异样，她问，“你们以前认识？” 韩千音看程海霖张口，抢先说到，“嗯，认识。当初在美国的时候，程学长就在隔壁的实验室。” “这么巧？”司霏以为两人真是巧合遇上，在心里感慨着缘分的奇妙。 “其实不算巧。”程海霖意味深长。 坐在旁边的杜骁，打量了身边的人几眼，保持着沉默。 大家再次聊起来时，话题围绕着程海霖展开。 一个叫苏薇的女生听说他是医生，问，“怎么突然决定回国了？国外的医疗环境比国内好很多吧。” “在外面这么多年，总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他顿了顿，“而且，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找人。” 韩千音坐在一旁，心情复杂。平心而论，她对程海霖没有感觉，自然能理直气壮地面对。只是此时此刻，杜骁坐在自己身旁，周围是经常打交道的好友，如果两人的过往牵扯起来，又是长篇的故事。她既不想让杜骁不愉快，也不想让他在两人第一次公开关系时便感到难堪。 周围的人聊得热闹，她却心思游离，一边思忖着目前尴尬的解决方案。 那边的尹飏又说到，“你一直说要找人，也没见你拿个正面照给我们看看。如果我没记错，你要找的，就是当年那个大胸女神吧。” “大胸女神……口味很重啊。”说这话的是从不跟人生分的黑子。 韩千音听到了熟悉的四个字，只感觉事情开始向着不可控制的轨迹发展。她思前想后，决定在他面前袒露自己和杜骁的关系。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实施动作，身旁的人一边回答着对面关于国外生活的提问，一边顺手将远处的明虾自然流畅地夹进了韩千音的碗里。 韩千音一愣。 几秒后，她意识到周围的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又侧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近旁的杜骁。 此刻的他面无表情，黑色的眼睛目光深沉。 程海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多出格的事，语气平和地对韩千音道，“记得你以前很喜欢明虾。今天是因为太远了，夹不到？” 韩千音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她整理好心里的情绪，轻轻笑道，“程学长，你把我当成楼下实验室的乐珊了吧，喜欢吃明虾的是她，不是我，你总是分不清我们俩。” 听到这话，程海霖一时没明白她的用意。以前实验楼里，的确有一位叫乐珊的中国女生。只是对方既不喜欢吃大明虾，程海霖也从来没将她和韩千音两人混淆过。 然后，他见身边的人朝杜骁靠近了些，把虾放进了杜骁碗里，“我不吃虾，你帮我。” 杜骁没说话。 韩千音望着杜骁，又是灿烂一笑，“男朋友帮女朋友吃只虾，不算什么过分的请求吧。” 那边的黑子已经无法忍受了，“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恩爱，别秀了成不？” 话已至此，一切似乎明朗了起来。程海霖看着面前亲昵的两人，他突然想起，就在不久以前，韩千音对自己说过，她已有新目标，是一位比自己好一万倍的人。 程海霖失神了片刻，这才意识到饭桌间弥漫的尴尬，看来自己是那位莽撞的不知情者。 他大方一笑，“是，我好像记错了。” 杜骁幽深的眼色从碗里的虾挪开，落在了隔着一个座位的人身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晚饭吃完后，大家聊了好一会儿。程海霖一直坐在韩千音身边，两人没再交流。 后来散场，韩千音主动提出开车送杜骁回去。一群人准备出门时，程海霖突然接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对韩千音道，“师妹，我一个朋友找我在附近有急事，那里不方便停车。可不可以麻烦你开车送我过去，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 韩千音一愣，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她茫然地望了眼站在近旁的杜骁，刚准备开口，便听到杜骁道，“没问题，我们送你。” 韩千音有些无语，是她的车啊喂。 不过，既然男朋友都发话了，韩千音也不便再拒绝。想想这路程很近，刚刚在尹飏家里近两个小时都没发生什么，接下来十五分钟也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韩千音对心里的尴尬得再忍一忍。 三个人坐在车里，杜骁坐在副驾，程海霖坐在后排。 耳边飘来程海霖的声音，“上次你介绍的张主任，我之前联系过一次。” 杜骁听着，没吱声。 “他说过让我直接去工作，不过后来我想了想，还是没去。”程海霖往皮椅上舒展地靠了靠，“既然决定回来，那就享受一下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 “现在在我爸的公司里挂了个闲职，等过段时间再说。” “嗯。” 程海霖又跟杜骁搭了几句，杜骁始终不冷不热。韩千音在一旁观望，只感觉这样的杜骁和平时不太一样。心里有怪异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坐在后面的程海霖见杜骁不太接话，便把话头转移到了韩千音身上。 “喂，师妹。” 韩千音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 “学长。” 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却是一副带笑的轻松语气，“来，说一说，你是怎么把我们的冰山美人追到手的？” 韩千音虽然不知道他问此话的目的是什么，却还是被“冰山美人”这四个字呛了一下。 她微微斟酌，开口道，“很简单啊，只要做到八个字就行了。” “哪八个字？”程海霖问。 “威逼利诱，死缠烂打。” 那边的人一哂，“我和你认识这么久，真没看出你是做这种事的人。” “人是会变的嘛。”韩千音笑，“而且……其实以前和学长你也算不上多熟。” 程海霖听了，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终于把程海霖送到了目的地，下车时，程海霖朝杜骁和韩千音道，“谢谢，改天请你们出来吃饭。” 杜骁没有说话。 汽车再次发动，韩千音开过不远处的岔路口后，听到身边的人道，“回你家吧。” 韩千音一愣，“不是送你回家吗。” 杜骁又重复了一遍，“去你家。” 她笑道，“那……你今晚还走不走啊。” 杜骁没有吱声。 韩千音用余光打量了几眼身边的人，他看着前方，一脸的沉静深邃。 她想了想，于是开口问他，“小师叔，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语气清淡，“没有。” 杜骁这人平时一直板着个脸，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即使有什么内心波动，也难以让人从外表发现线索。 然而对于韩千音来说，他脸上肌理的每一分变化，都是不同的。 “你就是生气了。” 杜骁没接话。 韩千音想到他生气的唯一可能性，大概是之前程海霖帮自己夹菜的举动。只是如果是因为这个，最后答应开车送人又是怎么回事？ 唉，自己男朋友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超级大醋缸。 到了韩千音住的小区，两人下车后，杜骁准备送她上楼。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韩千音低头看着杜骁落在地上的影子，突然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身前的人回过头来，停车场冷色调的光映着他好看至极的眉眼。 “我家里没有那个。” “什么？” “避孕套。” 杜骁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三人对决~~~ 晚点回留言哦~ 第30章 “真的不用去买一些吗？”韩千音说到, “便利店就在那边不远，很方便的。” 杜骁还是没说话。 看着杜骁的表情，冷冷清清，绝不是什么高兴的神色。韩千音隐约感觉他还在生气, 等电梯的时候，她想说点什么，却有些犹豫。按照他目前的气势, 即便解释了，直觉告诉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电梯到了, 里面空荡荡的，两人走了进去。 韩千音看他沉默着, 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如果你坚持不买那什么，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话音刚刚落下, 身边的人突然侧身, 将她用力抵在了墙上。 那一瞬间, 头顶的灯光在他脸上留下了雕刻般的棱角，他的脸凑得极近，温润的气息轻轻落在她脸上。她被他束缚着, 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笼罩之下。 她刚想说什么, 面前的人便以不容拒绝的力量吻了过来。 他的唇侵吞着她, 像是在撕咬猎物的猛兽。和以往调情而暧昧的吻不同，这个吻，充满了占有欲。她被他束缚着, 只感觉嘴唇被他咬得生疼，隐约还能感觉到他脸上冒出来的胡渣，十分磨人。 大概是太过热烈，她有些不适，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杜骁听到了，稍稍松开她，看了看面前被吻的可怜兮兮的人，那水光迷离的桃花眼正看着他，娇俏的鼻头被他压得微微泛红。 她低声道，“电梯里有摄像头……” “让它拍。” 说着，他的唇又覆了上来。 直到电梯停在韩千音所在的楼层，杜骁才将她放开。 韩千音摸索着钥匙，打开了门，正准备拉杜骁的手，却听见他说，“我不进去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解。 他又道，“我打的回去，你早点睡。” 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们刚刚都亲成那样了……” 杜骁勾了勾嘴角，“你进去吧。” “那你一开始干嘛让我送你回家。现在又回来，不是折腾吗。” 杜骁沉默，其实他没打算真让她送他，后面发生的事，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见他没说话，她有些沮丧，“哦，我知道了，小师叔，你肯定是在生我的气，其实我跟……” 他适时打断她，“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对这种事太随便。” 随便？ 韩千音一愣。 他沉着个脸，突然压低了声音，“韩千音，你知道吗？” 耳边传来暧昧的喘息，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一字一句道，“我从来没想过和什么人开始一段关系。不过，一旦开始了，就会很认真。” 韩千音洗完澡后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杜骁临别时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他很认真，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只要看见那个人就感到心花怒放，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切和他分享，不管是主动还是倒贴，都未曾觉得有失体面。 程海霖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以往所有遇见的人都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 可转念一想，这往往是恋爱中的悖论。 越是倾慕一个人，越是热烈地付出，也许在对方的眼中，她越发变成了那个没有原则、没有尊严、喜欢轻易交付自己的傻瓜。 韩千音胡思乱想着，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没多久，隔壁隐约响起了“嗯嗯啊啊”的暧昧声。韩千音皱了皱眉头，想着这楼明明建成没多久，隔音效果竟然这么差。 她不禁在心里感慨，尹飏才搬来第一天，以后这日子要怎么过。 本着非礼勿听的原则，韩千音戴上了耳机。过了半小时，待她取下耳塞，那声音还在继续。 真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她睡不着，于是给杜骁发去短信。 “小师叔，还醒着吗？” 几分钟后，那边发来了一个“嗯”。 她写到，“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你是不是认为我太随便了？” “有点。” 还真是这样啊。 “那有没有觉得我讨厌过？” “有。” 杜骁坐在床头，回着短信。 又何止是令人讨厌。 “哦，那……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回复道，“如果没想好，你要怎样？” 韩千音想了想，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复，“那我们重新想。” 看上去温柔体贴的句子，让杜骁被折腾了一晚上的心情更暴躁了一些。 直到凌晨三点，杜骁也没有睡着。心烦之下，他给好友程海霖打去电话。 那边的人显然已经入睡，对于好友第一次深夜骚扰，心有意外和不满。 “喂，”程海霖的声音还有些含糊，“杜骁，什么事？” 杜骁沉顿了几秒，终于开口，问，“程海霖，你的英文名，叫Justin？” 那头程海霖听他问起这个，有些意外。 当年在国内，英文老师让大家给自己取英文名，程海霖已经考虑了未来当医生的事，于是给自己取了英文名，叫“Raphael”。 Raphael，拉斐尔，是圣经里操纵治愈术的天使长。 后来去了美国，回想了自己的中二岁月，程海霖只感觉自己这名字太不接地气，于是改成了Justin。 当然，这后半部分往事，程海霖没跟杜骁提过。 他说，“是，怎么？”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韩千音……是你要找的那位女神？” 听到这句话，程海霖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 犹豫了几秒，他承认道，“是。” 杜骁没说话。 程海霖问，“在车上的时候看出来的？” “没有，吃饭的时候猜到了，后来在车上只是为了确认。” 程海霖笑，“难怪你会让韩千音送我。” 杜骁想了想，又问，“所以……之前你跟尹飏提过的同居女友是她？” “其实也不算同居吧，只是住在一起一个月而已。” “……”杜骁思考着，又道，“那天晚上，被你当做信物的避孕套也是她留下的？” 程海霖一愣，“嗯，是。” 杜骁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程海霖，如果你把我当做朋友的话，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和韩千音之间的事。” 程海霖沉默着，听到那头的人补充了一句。 “事无巨细。” 隔天韩千音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上次杜骁给自己发来的课题，准备着开始接下来的实验设计。或许是状态不佳的缘故，没过多久，她感到眼睛隐隐胀痛，右眼皮还不停地跳着。 韩千音来餐厅喝咖啡时，张姐正在一旁泡茶，她见韩千音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问了句，“眼睛一直在眨？” “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了一早上。” “左眼还是右眼？” “右眼。”韩千音忍住了揉眼睛的冲动，“怎么了？” “哈，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 韩千音问，“右眼跳灾？” 张姐笑了笑，安慰她，“女人是反的。” 韩千音喝了杯黑咖啡，休息了十来分钟，感觉精神好了点，眼睛跳的也没再那么厉害。下午从研究所出来，看自己给杜骁的短信没收到回复，想着他大概在手术台上。无所事事之下，她一个人去附近商圈逛了逛。 眼看快要到农历新年，商场的天花板悬吊着红色喜庆的小灯笼装饰，中间空白的墙上贴了一排喜庆的年画。韩千音的心情也受到了些感染，她突然想起来，这即将成为她和杜骁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 她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追求一下仪式感，送他一件新年礼物。 韩千音漫不经心地逛着，手中已经纳入了几件化妆品，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钟表区。 路过百达翡丽专柜时，一款男士手表攫住了她的视线。 手表表面是银白色的，在明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冷光，看上去沉着大气。韩千音只感觉它和杜骁的气质特别搭，于是对一旁的销售小姐道，“这个可不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一瞬间，她想到杜骁和程海霖、尹飏的关系。尹飏是富二代，平时的吃穿用度自然不用说；程海霖父母离异，父亲是地产商，母亲是世界五百强的高管，生活各方面也是极其讲究。和他们比起来，杜骁这个还要睡手术室冷地板的医生，显得太过不食人间烟火、太过两袖清风了一点。 她总觉得，他值得更好的东西。 韩千音拿着手表，想象着杜骁那精干结实的手臂，搭配起来一定更添禁欲的诱惑。 她决定买下。 刷卡时，屏幕上的价格显示的是六位数。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吃土了，韩千音想。 不过等销售小姐把东西包好、递到韩千音手上时，她内心却被一种满足的快乐充满了。原来给心上人买买买，是这么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从商场出来，韩千音认为自己完成了件大动作，一时心潮澎湃，给杜骁打去电话。见手机响了几声后没人接，她想着他也许正忙得昏天黑地，于是在旁边一家广东菜馆打包了份烧鹅饭，准备去给自己的男友送温暖。 到医院的时候，杜骁正从治疗室出来。 他穿着深蓝色的洗手衣，大概是刚给病人检查过手术伤口，脸上戴了只浅蓝色的口罩，一双幽深的眼睛露在外面。那一刻，他锐利的目光聚焦在韩千音身上，一边脱下手上的橡胶手套，然后左手从一侧拉下口罩，动作干净利落。 他问，“你怎么来了。” 韩千音看着他，完全被他这制服诱惑的气场给震慑住了。过了几秒，才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刚才那手表买得简直太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简直就是强心剂呀，作者现在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发文哈哈~ 爱你们~~ 这一章的小师叔把我都给苏到了哈哈哈 第31章 韩千音呆呆地立在那里, 杜骁看了看她，领着她进了值班室，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来。 杜骁的视线落在了她提着的外卖上。 “这是什么？” “是我准备送给你的温暖啊。”她笑道, “烧鹅饭，想吃吗。” 杜骁看着她一脸热切，道, “我们七点钟有个讲座，会提供盒饭。” “哦, ”韩千音有些失落，“每次给你送饭都不合适, 看来我们的八字是不宜送饭。” 杜骁没有说话。 韩千音又问, “小师叔，后天晚上你有空吗？” “没空, 怎么？” “想约你看电影。”她悻悻的, “你那天加班？” “不是, 已经约了人。”杜骁道。 韩千音问，“很重要的约吗？” 杜骁深黑的眼睛看向她，“算是吧。” “那……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杜骁没回答。 韩千音顿了顿, 又是一笑, “跟你开玩笑的。如果没时间, 那我们改天。小年夜晚上可以吗，我们一起过小年夜。” 稍稍一想，小年夜很近了, 正是下个周二。 “可能会值班，不一定有空。” 韩千音声音软软的，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不管，那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一定要陪我一起过。” “……” 韩千音见他扎在裤子里的洗手衣乱糟糟的，忍不住用手理了理，又将裤带解开，重新系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一定要有空，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杜骁把她那捣乱的手拿开，“再说吧。” 韩千音抬头，看着杜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想了想开口问，“小师叔，你还在生气吗？” 他声音很清淡，“没有。” 韩千音郁郁的，“你撒谎。” 身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反问，“我为什么生气？” 韩千音朝他靠近，撒娇般地轻轻抱着他的腰，“因为……程海霖。” 杜骁没说话。 “小师叔这么聪明，肯定看出来了。”韩千音道，“之前我说过的那个关系很好的师兄，就是他。” 面对她突然的坦白，他倒是感到意外。 “但我可以对你发誓，我和他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韩千音的声音十分诚恳，杜骁听了，只是冷冷一笑，“那你认为，哪种程度才算发生了什么。” 窝在杜骁怀里的韩千音动作一滞，惊愕地抬头看着他，刚想开口，却感觉到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开。 “我还要去重症病房去看一个病人，先走了，晚上再联系。” 他说完这句，还没等韩千音反应，便出了值班室。 那天，杜骁的态度让韩千音如鲠在喉。 晚上回到家，她的右眼皮又开始跳了。待她躺在床上时才回味过来，自从昨天见了程海霖之后，她和杜骁之间突然像是起了迷雾。心里渐渐泛起了一种不确定的情绪，大概是不安。 她给杜骁发去消息，“小师叔，下班了吗？” 过了许久，那边的人也没有回复。 隔天，尹飏突然收到了程海霖的短信，约他出来喝酒。 尹飏给他打去电话，“我顺便叫上杜骁？” “别叫他。”程海霖道。 尹飏对他话里的冷淡感到意外。 在酒吧见面时，尹飏看着一脸沉郁的好友，问道，“怎么，又有心事？” “嗯。”程海霖喝了口啤酒，随意地应了一声。 “和大胸女神有关？” 程海霖不置可否。 尹飏看着他，心里疑惑不解，回想一天前在他家吃晚饭的某个画面，突然顿悟，“靠，你不会是看上杜骁女朋友了吧。” 程海霖沉默了几秒，道，“韩千音，就是大胸女神。” 听到这话，尹飏感到十分震惊，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靠！” 程海霖盯着面前酒杯里淡黄色的液体，默不作声。 “那你现在怎么想？”尹飏回想起之前三人在一起聊天的内容，只觉得事态复杂，顿了顿，又试探地问了句，“准备放手，还是挖墙脚？” 程海霖说，“我不知道。” 回国之前，程海霖有过心理准备，也许韩千音身边有了别人。他很无耻地想过，就算她结婚了，他也不在乎。只是，如果对手变成了杜骁，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现在心里不太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程海霖一笑，“上次你说过，有机会要补偿我。如果我挖杜骁墙角，你会帮我吗？” 尹飏冒汗，“大家都是兄弟……” 程海霖只是道，“我开玩笑的。” 另一边，杜骁下班后赶往离医院不远的西餐厅，准备赴那个很重要的约。 被服务生领到预定的座位时，约好的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林晓檀今天盛装打扮了一番，化了很重的眼妆，还特地戴了副棕色的美瞳。尽管唇上是艳红的唇彩，却穿了件略显清纯的白色连身裙。 见杜骁脱下黑色大衣，英俊的脸上写着禁欲的冷感，林晓檀感到一阵心神激荡。 事实上，接到杜骁主动打来的电话，已经是前天早上的事了。那天，她还赖在床上，突然听了手机响起。当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林晓檀甚至不敢置信。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杜医生？” “是林晓檀？”是个没有温度的男声。 “我是，你有什么……” “我想跟你聊一聊韩千音。” 于是，有了今晚这场看起来十分浪漫的邀约。 杜骁入座后，很快便切入了正题。 “你说韩千音人品恶劣，而且有证据？” “是啊。” “我想知道。” 林晓檀拿起桌上的菜单，热情地望着面前的人，“别着急，我们先吃饭吧，这家的牛排很有名。你想吃什么？” “我不用。” 林晓檀见他板着脸，有幽微的失落。她点了份西冷牛排，把菜单递还给了一直在旁边侯着的服务生。 然后，她道，“我感觉……你和韩千音两人说是谈恋爱，其实谁也不认识谁。这样其实很没意思吧？” 杜骁没接话。 她一笑，“杜医生是宁董的小公子吧？” “这跟今晚的事没有关系。” 林晓檀无视着对方脸上的不悦，继续说到，“不过也是，按照杜医生的个性，必然不会主动提起。韩千音这人又极其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主导。征服杜医生这样高冷的人，这……是她以前从来没玩过的套路。” 杜骁回味着林晓檀的话，想了想，问她，“那她以前，还玩过什么套路？” 那天晚上，两人聊到八点。直到从咖啡馆出来，杜骁想起刚刚林晓檀说的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韩千音以前在我们中学的时候，你知道同学背地里都叫她什么吗。他们给她取了个绰号，叫韩绿茶。” “从十六岁开始就不停地换身边的男人，大学的时候，还有人撞见她跟社会上的大叔勾搭过。不过她这个人也很聪明，每次跟人来往，都没超过两个月，事后别人问起来，她只说是普通朋友。” “一个小女生，哪来那么多异性朋友关系。就光我知道的，这些年她身边换过的男人，至少七八个了。那些人也真是可怜，明明在一起的时候好好的，以一个不痛不痒的理由就被踢开了，到最后还是一头雾水。” “其中有一个我恰好认识。两人好了没多久，韩千音就在那人面前玩消失。人家去找她，你知道韩千音说什么吗，她说，‘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对了，韩千音因为她妹妹的事，对我有很大的成见。关于我爱慕杜医生这事，她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怀疑，她会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的关系。” “不过也有可能并不是因为我。杜医生，刚刚忘说了。韩千音这人，对医生似乎有种特别的执着。刚刚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七八个人里面，超过半数是医生……” 冬夜里凉意袭来，杜骁深深呼了口气，在黑暗里融化成了薄薄的白雾。 作者有话要说：　　把标题改了一下~~ 亲爱的们，真是太爱你们了，每天晚上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回复留言都觉得好幸福嘿嘿~ 然后，对于这一章，我已经准备好了锅盖，遁走~~~~ 第32章 那天晚上, 杜骁先是给尹飏打了个电话。 他问那头的人，“司霏对你撒过谎吗？” 尹飏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回答到, “当然啊。” “很严重的谎？” “那要看你对严重的定义是什么了。”尹飏道，“比如她对我说自己对洗洁精过敏，骗我洗了一个星期的碗, 我就觉得挺严重的。” “……”杜骁想了想，“如果说, 对方明明有过去，却告诉你自己毫无恋爱经验, 这种谎言, 严重吗？” 尹飏听了，不禁皱起眉头, “这不就是装白莲花的绿茶婊？” 杜骁没说话。 尹飏听着这异常的沉默, 觉得不对劲, 他突然想起了程海霖，惊讶地问到，“不是吧, 你说的……是韩千音？” 他感觉事情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杜骁没有否认。 “你打算怎么办？”尹飏又问。 杜骁道, “我不知道。” 尹飏想了想, “其实要我说，韩千音应该不至于。” “是吗。” “感觉她这人还挺磊落的。”尹飏说，“而且, 如果人品有那么严重的问题，司霏能跟她关系好那么多年？你还是当面问清楚吧。” 挂上电话，杜骁想着尹飏的话。 当面问清楚，该怎么问？ 杜骁正琢磨着，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是韩千音的短信。 “小师叔，不要忘了我们的小年夜之约。\\(^o^)/” 他思绪烦乱，于是不冷不热回复了个，“嗯。” “还在医院？”那边又问。 “已经回家了。” “哦，既然都没有在忙，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杜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事实上，他还没有想好，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样的她。 杜骁从小到大，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做事情明明白白。在遇见韩千音以前，他在独立的人生里自得其乐，从未想过伴侣二字，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她的突然出现，让他一时被激情冲昏了头。现在回头看，这样火急火燎地谈一场不明不白的恋爱，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而自从知道程海霖就是Justin，韩千音就是大胸女神后，他的心绪一刻也没有平静过。 大概是看他没有回音，韩千音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你对我……是不是没有新鲜感了？” “不是。” 此刻的杜骁，反倒希望自己可以冷淡些，也许才能更客观地对待呈现在他面前的巨大信息量。 “又或者……是我经常联系你，让你嫌烦了吗？” “你别多想。” 杜骁背靠着枕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韩千音带着避孕套深夜去找程海霖的场景。想象着她跟程海霖同处一个屋檐下的画面、那些可能出现在她生命中却不曾被善待的人，他突然有些犹疑。在韩千音眼里，自己和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一时心里浮现出很多陌生的情绪。嫉妒、愤怒和怀疑交织着，在这沉静如水的夜里，几乎将他吞噬。 更晚的时候，他给哥哥宁致远打去电话。 “哥，你帮我查一个人。” 那头的宁致远问，“名字？” “韩千音。” “女的？” “嗯。” “为什么查她？” 杜骁道，“我女朋友。” 宁致远感到错愕，虽然年底杜骁向他要歌剧门票时，便有所猜想，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杜骁主动提起女性名字，且大方承认。 只是，他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又问，“你要查她什么？” “能查多少查多少。” 宁致远一笑，“你如果不指明方向，我连她高中的成绩单都能给你找出来，你信不信？” 没想到，那边的人却说，“也可以。” 宁致远对弟弟这种幼稚的行径感到无语，忍不住点醒他，“你不是职业病犯了吧？” 杜骁没说话。 “知道你们这些人喜欢刨根问底，但听哥一句，刨根问底是恋爱大忌。”宁致远道，“你这么较真，小心人家以后不带你玩。”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只是道，“我有分寸。” 小年夜那天，韩千音早早地把实验安排妥帖，又乐呵呵地给培养箱里的转基因细胞们换了液。待她将台面收拾了一番，走出了细胞培养室，手机里传来一条杜骁的短信。 “我来接你。” 让人意外的是，到了约好的时间，韩千音刚下楼，便看到实验楼前停了一辆车。 是台白色的法拉利，车身的线条流畅，明亮的车身在阳光下炙热得刺眼。韩千音打量了几眼，突然看见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冷峻的脸，和恣意张扬的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千音一愣。 上车后，她心里的惊讶还未褪去，忍不住问身边的人，“小师叔，你不会背着我……收人红包了吧？” 杜骁知道她是在疑惑车的事，只是道，“买这车的话，收了红包也不够。” “哦。”韩千音道，身子往后靠了靠，“其实我喜欢原来那辆，坐着更舒服。” 杜骁声音淡淡的，“这是新买的车，以后出来会常开。” 韩千音眨了眨眼睛，她看着身边的人，总觉得今天的杜骁有哪里不对劲。她想开门见山，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是杜骁先挑起话题。 “韩千音。” 听杜骁沉着嗓子叫了声自己的名字，韩千音坐直了一些，整暇以待。 “你认为你……了解我吗？” 这个问题，杜骁很久之前也问过她。只是，两人确定关系后又重新被提起，还以这么严肃的方式，让韩千音有些不自在。 于是，她试图开玩笑来缓和心里的尴尬，“小师叔，你今天特地开这么好的车来接我，不会就是为了向我展示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伶牙俐齿的她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你从来没有打听过我的事？”杜骁又问。 韩千音一愣，“算是打听过。” “了解了什么？” 韩千音想了想，“知道了那时候问你喜不喜欢女人，你为什么说不知道……” “还有呢？” “还有……为什么去gay吧。” “就这些？” “知道这些就够了，”韩千音笑了笑，道，“我们又不是马上要结婚，慢慢来。”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幽深的眼眸看着前方，“也是，我们又不是马上要结婚。” 然后，他没再说话。 到了预定的餐厅，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韩千音脱下外套，露出了里面的浅蓝色短裙，衬托得整个人生机勃勃。即使面前的人一身低气压，她依然美得肆无忌惮。 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盒。 礼物盒不大，表面是暗蓝色的天鹅绒包装，上面系着浅紫色的缎带。她把礼物放在桌面时，看到了他的表情里的意外。 “那么紧张干什么，”韩千音笑眯眯地看着他，“放心吧，不是求婚。” “……” “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杜骁稍稍犹疑，拿过了礼物。 她看着他，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热情主动”时对方的反应，又担心这样冒冒失失的大礼会引起他的不快，想了想，手覆上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等等，”她道，“还是回去再拆吧。” 杜骁抬眼看向她。 她一笑，“先保持点神秘感。” 杜骁顿了顿，将礼物放进了外衣的口袋里，“抱歉，我没有准备礼物。” 韩千音笑得烂漫，“没关系，我又不是为了想收回礼才送的。” 杜骁没接话。 韩千音又道，“我是因为真的很想送你礼物，才送的。” 就像之前心疼他夏天没冰水喝、大半夜睡冷地板一样。 两人点完餐后，韩千音正襟危坐着，她看着面前的人。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可是即使这样的面瘫，依旧帅得她心神荡漾。 她斟酌了一番，问他，“小师叔，今天怎么了？” 杜骁喝了口柠檬水，没有回答。 “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有哪儿不对劲似的。” 对于杜骁的情绪变化，她总是有着异于常人的捕捉能力。 杜骁思考了几秒，心里正定夺着那些疑惑是否要讲明。然而，理智还没得出结论，心里沸腾的情绪便让他脱口而出，“事实上，我有事想问你。” 韩千音挺了挺后背，“你问。” 杜骁沉默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很轻的声响。经历了漫长的犹豫与挣扎，他终于开口问道，“你认识周云乐？” 韩千音一愣，只感觉话题偏移到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她有些不知所措。 顿了顿，她才道，“认识。” “林宇飞呢？” “嗯。” “张卓？” 韩千音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她道，“如果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杜骁身体往后靠了靠，轻轻吐了口气，“我想问的是，当初因为这些人是医生，所以你才决定和他们交往？” 韩千音一愣，只感觉空气突然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作者也想这文甜甜甜~可是光甜的话，不免有些单薄~~ 男主也有缺点，这一章男主的缺点应该更明显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总会不冷静，估计这是他本文最傻X的时候了吧……谈恋爱、尤其是真爱的时候，有几个没犯过蠢啊，是吧。而且之前林晓檀联系他的时候，他也是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问女主。只是后来发现，女主可能对他有所隐瞒……所以作为一个搞科学的，职业病就犯了，准备追根究底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之前联系过的女配呀…… 昨天的评论让作者的小心心好痛，所以忍不住提前把下文放出来了…… 这篇文里，男主女主彼此都是对方的独一无二，是真爱。这文是温暖和甜为主，结局是HE。 谢谢大家支持~ 第33章 这世界上, 也许真的存在一类人，他们对某个职业人群有着特殊的偏好。 但杜骁知道，韩千音的“偏好”，没这么简单。 他抬眼,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空气静止了很久。 待韩千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和这些人交往过。” 杜骁暗黑的眼色一敛, “那程海霖呢，他怎么算, 什么都没发生？” 他坐在对面，幽深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湖水, 冷峻的脸上带着漠然, 仿佛没有表情的面具。 韩千音只是道，“关于他……我之前就说过, 我们只是普通的师兄妹。” 杜骁扯了扯嘴角, “普通的师兄妹……师妹半夜带避孕套去师兄家？” 韩千音彻底怔住, 那一刻，她的大脑有些迷乱。在美国的那晚，她情绪崩溃之下, 确起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她的想法还没说出口, 她和程海霖便闹崩了。程海霖都未必知道的事, 面前的人为什么会知道？ “你怎么……” 杜骁一笑，“我怎么会知道？” 韩千音没吱声。 杜骁道，“你去找她的那天, 把避孕套落在他家了。” 韩千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一会儿，杜骁又问，“所以，你会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和他们一样，是医生？” 韩千音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对面的人，那张冷峻的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今晚的他是守株待兔的审判者；而她，则是那位等待定罪的猎物。 即使事已至此，韩千音依然很坦诚，“我说过，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你是我唯一真心交往的男朋友。还有，程海霖那件事……我承认当时冲动，也为此很后悔。不过事实上，我和他就是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杜骁一笑，清清冷冷的，“这样说来，你和我……是不是也算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忍耐了很长时间的妒意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的理智第一次被情绪战胜。而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语气里的刻薄。 对面的人解释到，“我不会……” 他打断她的话，“不会？你可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韩千音有些意外，突然间，她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往，面色沉了沉，“什么意思？” 杜骁稍稍犹豫，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查过了，你母亲在你十岁那年查出子宫内膜癌，当时因为身体状况太差，医生拒绝立马给她做手术，导致肿瘤转移？” 韩千音听着，只感觉这样一字一句、不带感情的他，有些残忍而陌生。 “是。”她轻轻应声。 “你对医生的执念，是因为这件事？”杜骁一顿，“也是，不然之前在度假村，你为什么会特地问我，那个子宫切除的病人手术成功了没有。” 韩千音有些恍惚。 她今晚幻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此刻面临的却是如此尴尬而又糟糕的状况。 呆了几秒，她这才回过神来，“你……还知道什么？” 杜骁思索了片刻，又问，“之前关于抑郁症的事，为什么骗我？” 韩千音不解。 杜骁想了想，打开手机相册，递给韩千音。 她一愣，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两年前的一张处方单。姓名那栏是她的名字，诊断里赫然写着“抑郁症”三个字。 她有些迷惑，“这是很久之前的处方，你怎么会有照片？” 杜骁顿了顿，“我问过林晓檀。” 韩千音突然领悟。 安静了几秒，她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眼眶有些酸涩，但内心的倔强从来不允许她向任何人投降和服软。 “对于今晚，你可真是准备充分。” 杜骁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以，今晚小师叔做了这么多功课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杜骁低声道，“为了你的坦白。” “可是，你似乎并不打算相信我的话。” 杜骁沉默。 韩千音笑了，笑得无奈，“而且……你这样质问我，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杜骁想了想，“我也可以接受你的质问。” 韩千音看着他。 杜骁道，“如果你真的在意，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我的事。可惜，你从来没有想过了解我。” 韩千音一笑，这也成了自己的罪证了吗。 “你说让我说实话……但，我连我说的是不是实话都不能证明。” 杜骁的手指继续在桌面轻轻地敲打着，节律有些杂乱，那张冷峻的脸却依旧波澜不惊。 他看见韩千音眼睛泛红，却表情渐冷，像一只竖起刺来保护自己的刺猬。 过了很久，他突然问道，“韩千音，你喜欢我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想到的是林晓檀那句，“她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而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段时间他所有的举动，不是为了事实和答案，只是为了一种缥缈虚无的、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原来，他也是需要安全感的。 韩千音久久没有说话。 明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面色冷然，像战场上败落的女王。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红，带着莹莹水光。 安静了许久，她尝试发出声音，可张开口便感觉喉咙被人掐住了似的。挣扎了几次，突然又觉得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 而对面的杜骁，心随着这绵长的沉默一点点往下沉去。 他此时此刻心绪复杂，继续开口道，“按照你的情况看，也许妇科医生比较适合。” 韩千音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抬头看着他。 杜骁扯了扯嘴角，“做子宫肿瘤手术的是妇科医生，不是普外科医生。可能是我最开始那通电话，引起了你的误会。” 韩千音没有等他话音落下，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打断他，“对不起。” 她发红的眼睛有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声线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你说得没错，一开始之所以被你吸引，是因为你医生的身份，给你带来了困扰和麻烦，是我不应该。” “浪费你的时间了，真是十分抱歉。” 韩千音说完，便匆匆拿起大衣和手袋，离开了座位。 背景的钢琴声恰好在这一刻停下，四周变得极其安静，衬托得杜骁的心突然有些空荡。 事情走向直转急下，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直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餐厅门口，杜骁才反应过来，他起身，追了出去。 餐厅大门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而那个心里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看着对面闪烁的霓虹，突然想起她刚才说浪费他的时间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后，杜骁思考了很久。 他是个外科医生，有着外科医生处理问题的行为方式。在面对疾病的时候，和内科医生的步步为营、循序渐进不同，他们喜欢剖开骨血，在疼痛和伤害之中勇往直前，追寻问题的根源，毕其功于一役。 糟糕的是，在自己不熟悉的感情领域，杜骁冲动地选择了同样的方式。然后，给他和韩千音的关系，动了一个看似全然失败的手术。 之前的不安终于成了失望，而当愤怒和嫉妒的情绪退却后，他竟然感到了茫然。 这是他记事以来，少有的、类似于不确定的情绪。 杜骁发着呆，突然想起什么。 他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韩千音送的礼物，看见了里面银白色的百达翡丽手表。 杜骁皱了皱眉，心里感觉复杂。思索了一番后，在网上搜索到这块手表的价格，直接通过微信将金额按原价给韩千音转了过去。 “手表。” 那边的韩千音没有多问，便接受了转账。过了会儿，她发来一个红包。 杜骁心里有疑惑，打开后，看见红包里只有两块钱。 他发去一个问号。 韩千音回复，“你多给的零头。” 杜骁一滞。 顿了顿，他的心里升起不悦，问她，“什么意思？” 没等到对方答复，聊天界面里便弹出了一条系统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杜骁看着这句话，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反应过来后，杜骁给韩千音打去电话。不出意外地，电话里传来那个没有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挂上电话，杜骁的心里有些烦躁。 这个女人，已经将他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既然大家都不喜欢虐，就更新快一点吧~~ 不过坏消息是，存稿快没了呢~~ 留言晚点回……呜呜，虽然作者有点郁闷…… 第34章 那天出了餐厅后, 韩千音立马叫到了的士。 坐在车上，她哭了一路。哭的时候，动静很小，只是眼角淌着泪, 几乎没有一点抽泣声。坐在前排的司机大叔不明情况地搭着话，她也能正常作答。 最后是到了家门口，司机回头收钱的时候, 借着暗黄的灯光，才看到了韩千音满是泪痕的脸。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 “小姐, 你没事吧。” 韩千音道，“没事。” 韩千音下车后, 眼泪还是停不下来。回想起来, 自己都十多年没有哭过了，没想到一宣泄起来, 竟然是这样天崩地裂。 进了家门, 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她冲了个热水澡, 又热了热冰箱里的牛奶。刚准备睡觉时，便看到杜骁转来的手表钱。 比实价多了两块钱，她把多出的数额以红包的形式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 便把对方拉黑了。 哭过之后, 精力消耗了大半，那晚她很快便睡着了。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时隔许久之后，她再次做了曾经折磨她的那些梦魇。 梦境的开始, 眼前是一片起火的森林。树木深处泛着红光，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烟向夜空升腾。渐渐地，热浪随风袭来，眼前的火越燃越旺。 恍惚间，韩千音听了树林里传来了声音。 “姐姐。” 是韩念心。 意识到妹妹困在失火的森林里，韩千音朝远处奔去。眼前是浓得化不开的鲜红色，火焰放肆地燃烧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又听见远远地有个声音在说，“姐姐。” 她继续往前跑，渐渐地，周身不再热得刺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 不远处空荡荡的走廊上，坐了一对父女。 女孩十来岁的模样，一脸天真无邪，“爸爸，晚期……是病得很严重的意思吗？。” 父亲的脸上似有犹豫，想了想，点头道，“嗯。” “如果我好好照顾她，会让她好起来吗。” 父亲拍拍女儿的头，没有说话。 那个下午，女孩在走廊上坐了很久。 她想起半年前，父母带着她和妹妹一起去海边玩的场景。当时母亲还教她打沙滩排球来着，怎么突然就有人告诉她，母亲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呢。 假的，一定是假的。 一定是自己太调皮了，父母才想出这个办法来让她变乖。 那半个月里，女孩每天放学了就去医院，一个人在旁边搬个小板凳把作业写完，然后让母亲检查。有时候放学早，她也会去附近的舞蹈培训班接妹妹，两姐妹一起陪母亲打发在医院的寂寞时光。 她幻想着只要自己好好表现，有一天父母会告诉她，他们在骗她。 直到那一天。 女孩去附近水果店买了母亲喜欢的荔枝，刚乐滋滋地推开门，便看见母亲坐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淋漓的血顺着她的口角留下来，在白色的床单上染出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女孩茫然地站在那里，忙乱之中，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迅速围在床边。她看见那些人拿着很长的管子，从母亲的口里插了进去，母亲躺在床上微微挣扎，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般难受。 这时，一旁的护士发现了她，让人把她领了出去。随后，病房的门被锁上，她站在走廊中间，一个穿着白大衣的女生在她身边蹲下，问，“小朋友，你知道怎么联系你的爸爸吗？”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刚才的场景被吓得不轻。 女医生又唤了句，“小朋友？” “我、我有爸爸的手机号。”女孩报了遍号码。 医生说，“刚刚我们打过了，没人接，你妈妈现在情况很危险，必须联系家里的大人，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女孩想了想，懵懵懂懂地报了家里的电话。 医生在一旁按下号码，依旧没有回应。 女孩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想了想，“我可以去找爸爸吗，他的公司就在附近。” 女医生刚要说话，便被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打断，“让她留在这里吧，这样跑去，也让人不放心。我们再想办法。” 然后，那几个医生进了病房，再次将门紧紧地锁上。 那真是女孩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个中午。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治医生终于一脸疲乏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告诉女孩，她的母亲脱离了危险。 女孩进去看了眼母亲，母亲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昨天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突然间像是被人抽走了生气。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呼吸机有节奏地发出声响。 没过多久，她跑去医生办公室，找到母亲的主治医生，向他恳求道，“叔叔，可不可以给妈妈做手术，之前他们说只有给她做手术……她才能好起来。” 主治医生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妈妈身体条件太差，手术风险大。而且，现在手术也晚了。” 女孩对这话似懂非懂，在那一瞬间，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女孩的心被一种让人窒息的难过给包围着，她试图给父亲打去电话，那头却仍是无人接听。她感觉茫然无措，过了一会儿，终于走出了医院，上了那辆开往父亲公司的公交车。 这一刻，她心里很乱，她必须马上找到爸爸。 到父亲公司时，门口的秘书阿姨不在，于是她径直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让人猝不及防地，空气里飘来了男女暧昧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先是看见了散落在地上和沙发上的衣物。落在茶几旁的，是几个月前自己陪母亲买的那套西装，上面随意搭了条女人的丝袜。 她抬眼，很轻易地看到了正在沙发上缠绵的男女。 父亲赤/裸着上身，怀里抱着一位陌生的女人，两人像原始的猛兽那样啃咬着。过了好几秒，父亲才从淫/糜的气氛中回过神，他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下一秒，他意识到被女儿撞见自己的不轨，一脸错愕，抱着怀里的女人的手变得僵硬。愣了几秒后，他才松开身下的人，慌忙地抓起散落在沙发上的衣物。 相比于父亲的慌乱，女人显得十分气定神闲。她不慌不忙地从沙发上爬起，似乎并没有急于找遮羞布，只是悠悠看着女孩，露出了一个胜利者般的笑容。 女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安静地立在那里，隐约间听到有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 可第二天，父亲还是像以前那样，拍拍女孩的头，慈爱地对她道，“千音，听话，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妈妈现在很难过，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更难过。我们不要让她难过，好不好？” 女孩咬着唇，拼命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突然有点恨。 后来，梦境变得有些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和父亲纠缠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母亲的病房里。那时的母亲恢复了一些，已经脱离了呼吸机，可以下床活动。女孩进门，看见那个女人正坐在床边，和母亲聊天。 趁着母亲上洗手间的间隙里，她问那女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女人立马换了副脸色，神情里满是尖酸刻薄，“还能来干什么，看你妈什么时候死呗。” 女孩那一刻怒极攻心，刚要说话，便听到母亲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来。 母亲脸上依然是那副温和纯良的笑容，“千音，对了，张阿姨给妈妈炖了汤，我给你盛一碗，你也尝一尝。” 母亲走近，准备拿起一旁的保温饭盒，女孩打断她道，“妈妈，我自己来。” “嗯，小心烫。” 女孩低着头，不声不响地打开了盒盖，拿着碗的手顿了顿，心里突然改变了主意。下一秒，她转过身来，在女人错愕的表情里，把里面的热汤全部泼在了对方身上。 病房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你这个小畜生，真是没有教养！”女人的声音带着凄厉。 母亲感到意外又羞愧，她不停地向女人道歉，“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过了会儿，她又回过头来，责备地看着女孩，“张阿姨好心给我带了汤，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快给张阿姨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女人拿纸巾擦着父亲前几天送给她的高级订制时装，一边道，“你真该好好管管你女儿，教成这样，我都替韩总丢脸。” 那天女人走后，母亲责骂了女孩很久。 后来，女孩一个人坐在走廊外面，伤心地哭了。 朦朦胧胧地，天色暗了起来，窗外的晚霞变得绚烂。她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停在了自己面前。 “别哭。” 是一个稚嫩的声音。 女孩抬头，看见七岁的妹妹站在自己面前，她奶声奶气道，“姐姐，别哭。” 有时候，她是多么羡慕妹妹。也许什么都不懂，才更容易感到幸福，不是吗。 她有些茫然，神色里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问妹妹，“念心，姐姐……是不是做错了？” 妹妹看着她，粉嘟嘟的脸上溢着笑容，“姐姐没有错。” “是吗？”女孩问。 虽然妹妹不清楚发生的事，可她却十分肯定地说，“嗯，因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呀。” 半夜三点，韩千音从这个压抑的梦里醒来，耳边朦朦胧胧地回荡着那句，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是啊，她有什么错呢，她根本就没有错。 所以，没有人可以把她打倒。 没有人。 在韩千音拉黑杜骁的头几天里，杜骁像往常一样工作、吃饭、睡觉，过着普通的两点一线生活。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夜晚，韩千音站在他面前、倔强的眼神里泛着莹莹水光的模样。两人已经失联三天，他内心短暂的不确定褪去之后，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事实上，两个人中如果有人会生气，生气的那个人也应该是他。 又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依旧没有韩千音的任何消息。 某个白天，他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两人一直没有联系，这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他终于说服自己，他比韩千音长五岁，怎么能跟她一般见识？ 本来决定下班后便去她家找她，结果，还没等到杜骁走出医院大门，便接到尹飏的电话，对方问他，“你和韩千音怎么回事？” 杜骁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尹飏听出来当事人不了解状况的语气，“我听说，韩千音和你吵架后，一个人跑到马尔代夫旅游了，我以为你们小打小闹，也没来问你。直到昨天……” “昨天怎么？” “昨天韩千音的朋友圈里发了几张沙滩照，有张照片里她躺在躺椅上，只拍到脚。问题的关键是，她的脚旁边还有双男人的脚。” “……” “图片文字里说，马尔代夫的帅哥真多。” 杜骁听了，一直沉默着。 尹飏以为是信号不佳，试探地问了句，“杜骁，你还在听吗？” 杜骁吐了口气，沉声道，“嗯，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哦，留言可能要晚点回复了。 嗯嗯，文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作者唯一可以做到的是不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如果作者没有记错的话，这章之后，下一次小师叔把女主弄哭，应该是在床上了…… 捂脸，遁走~ 看文愉快哟~欢迎抓虫~ 第35章 联系尹飏后, 杜骁很快便给司霏打去电话。 司霏正躺在沙发做面膜，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时，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有事？” 杜骁的声音很冷清，“怎么联系韩千音。” “不知道。” “我有急事。” 司霏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旅游杂志, “我真的不知道啊。” 杜骁顿了顿，试探着问，“她让你这么说的？” 被看穿的司霏有些无语, 思索了一番，又改了口, “无可奉告。” 杜骁没再说话。 司霏想了想，终究忍不住道, “不过……我觉得你真的挺过分的。” “怎么说？” “你惹她生气, 挑哪天不好，偏要挑她生日那天？” 杜骁一惊, “她生日？” “是啊。” 他这才回味过来, 之前韩千音的确说过, 那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只是恰逢新年，让他大意了，“她事先没有跟我说过。”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啊, 你知道她原话怎么跟我说的。她觉得你赚钱辛苦, 如果把生日这事告诉你, 你没表示，她会难过；但你真表示了、送了礼物，她又觉得你这样花钱心疼。她这人对这方面大大咧咧的, 又不看重，没告诉你很正常。” “……”杜骁竟感觉心里突然被堵住了似的。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 “就这些。” “去马尔代夫之前没联系过你？” “……没有吧。” 杜骁沉默了一会儿，心绪变得有些烦乱。突然他开口，“我记得你上次问过尹飏，他中学时代的女神是谁。” “是啊，怎么？” “我可以告诉你。” 司霏听着，眼睛一亮。 杜骁没有想到是，他人生第一个和女人超过半个小时的通话机会，竟然是自己“卖友求荣”得来的。 两人聊的时候，司霏跟他讲了一件往事。 司霏和韩千音读初中的时候，两人在一个班。感恩节那天，班里的英语外教为了促进同学间的感情，让每个人都准备了小礼物，企图让大家在相互赠与中学会分享与感恩。 信教的美国老太太以抽签的形式给大家两两分组，大家按照分组面对面站定后，让所有人轮流赠予礼物，而收到礼物的那一方，除了说谢谢外，还要说一句，“I love you。” 结果轮到韩千音时，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将那三个词说出口。 和韩千音搭档的是一个小胖妹，天生敏感，看自己的伙伴不遵守游戏规则，以为自己遭到了嫌弃，伤心的哭了。 最后惊动了老太太。 老太太走过来，先是安慰了一番哭的同学，然后看着韩千音，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同学说那三个字，“It's just three words.” 那只是让人毫不费力的三个字而已。 韩千音有些低落。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曾告诉她，父母从高中开始恋爱，是那种近似于“完美的爱情”。 韩千音没有看外教的眼睛，“I don't want to.” “Why” “Because…I think love is disgusting.” 因为爱让人感到恶心。 杜骁直到听完，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因为感觉爱很恶心而无法开口说我爱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司霏道，“你可以因为a片恶心，从此对女人失去幻想。她爸那么渣，她本质上不相信爱情这事一点也不过分好吗？” 竟说得杜骁无言以对。 司霏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些点好奇，那天你说了那些话，她什么反应？” “……” “她那人攻击性那么强，没把你当场给撕了？” “没有，”杜骁想了想，补充道，“她哭了。” “什么？”司霏的语气十分惊讶，“她哭了？” “嗯。” “我很久没看到她哭过了。”司霏道，“我觉得这事很严重，估计你彻底没戏了。” “……” “难怪她那天突然在电话里说那话。” “什么话？” 司霏道，“她说，‘原来这世界上，完美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 杜骁想起了往事，只是感到胸口一窒，又问，“她还说了什么？” “哦，她说……她还是孤独终老吧。” “还有吗？” “还有……”司霏犹豫道，“如果你来找我，让我别搭理你……” 和司霏聊完，杜骁只感觉自己的思绪如乱线，好半天也理不出头来。 他在抽屉里找东西时，无意中看到一个月以前买的那包烟，于是抽出来一根，点上。 抽烟时，他给尹飏发去消息，“之前你一直很想找我买的那个吉格斯签名的足球，还有兴趣吗？” “当然有。”尹飏是英超迷，“你又不喜欢他，霸占着他的签名，这和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么区别？” 杜骁道，“送给你。” “啊？” 杜骁又重复了一遍，“送给你。” 对于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友善，尹飏感到不安，“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杜骁吸了口烟，道，“嗯。” “你做了什么？” “昨天你跟我说韩千音的事，我打电话问了司霏。”杜骁道，“她一开始不肯说，我以你中学时代女神的照片作交换，她才松口。” 尹飏一愣，随即破口道，“你他妈……” 杜骁没仔细听，只是说了句，“不好意思，记得有空来我这里拿东西”，便挂上了电话。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巧合与奇妙。 比如此时此刻，躺在韩千音隔壁沙滩椅上的帅哥，竟然也恰好是位医生。 法国医生。 两人是在机场认识的，对方也是单独出门旅游，于是来海边时的路上结伴成行。医生非常友好，一路上给予了韩千音不少帮助。 韩千音的法语储备不足，仅限于“merci”和“salute”这类口水话。医生虽然会用英语做简单的交流，无奈口音很重，听起来十分费力。 语言问题严重阻碍了两人的深入交往。 所以，他们在一起，除了吃饭、玩水、晒太阳，其它都靠的是神交。 由于语言限制，直到最后那天在马累国际机场分别，韩千音也硬是没对人家擦出丁点儿火花来。 不过，旅游归来的韩千音神清气爽，已经火速地将出国前的不愉快忘记得干干净净。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回来的第二天，她出个门扔垃圾，恰好看见杜骁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杜骁动作停住了，他微微侧过身，没有表情的脸对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望过来。 韩千音被打量着，只觉得自己连去楼梯间扔垃圾都没有心情了，于是转身进屋。刚准备把门锁上，突然听了那边的人唤到，“喂。” 她稍稍犹豫，还是礼貌地回了头。 “马尔代夫真有那么多帅哥？”杜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渗着寒气。 韩千音明眸皓齿一笑，“是啊，反正都比你帅。” 话音落下，她动作流畅地一个回头，便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相遇让杜骁有瞬时失神。待回味过后，他心里的火气才慢慢冒了上来。 这女人还真是无法无天。 他走到韩千音家门口，先按了几声门铃，过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的动静。 杜骁心情烦躁，忍不住用力拍起韩千音的门来。 “韩千音，开门。” “韩千音，我让你开门！” 结果没引来主人，倒是把尹飏给引来了。他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抱胸看着自己正在发神经的好友，觉得有些好笑。他想起昨天对方突然带着那个签名足球送上门，并要求留宿一夜，目的就是为了堵自己的邻居。没想到今天刚见上，好友便吃了这样的闭门羹。 “你这样硬来不行。”尹飏道。 “你进去。”杜骁的声音冷得像零下二十度夹着冰渣子的风。 尹飏知道此时不宜和他抬杠，默默地退回了屋里。 杜骁继续敲门。 又过了五分钟，门终于被打开，露出了韩千音那张笑盈盈的脸。纯洁的脸上化了妆，裸色的眼影衬得那双桃花眼风情万种，活脱脱一个妖孽。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可怕的麻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杜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她叫他杜先生。 杜骁试图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怒火，平静道，“我来和你谈谈我们的问题。”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或者说，你的问题。” 韩千音眨眨眼，“我没有问题，我们也没有问题啊。” 杜骁皱眉，什么意思。 韩千音依然笑着，“我一切都好；而我们是独立的个体，根本没有联系，能有什么问题。” 杜骁看了她一会儿，问，“你的意思是，在你那边，认为我们已经分手？” 韩千音一笑，“没有啊。” 杜骁不解。 她想了想，道，“之前你不是说关于和我在一起如果没想好，要怎么办吗？” 杜骁没说话。 “我说那我们重新想。”她一脸轻松，“后来我也想了想，感觉我们两在一起真的挺不合适的，反正我们也没正式承诺过什么，真正来往没到一个月，不如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骁真是长见识了，他还从来没见有人这么玩。 韩千音却是一脸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对吗。结婚了都可以因为某些原因取消婚姻，谈恋爱怎么就不能取消了？这样对我们都好，大家都还保留着初恋。” 杜骁听了，感觉自己想打人。 他看着韩千音风淡云轻的脸，心里只浮现了一句话——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这章大家能看得开心~~啦啦啦~ 本文不出意外，应该是日更，如果不能更新，会提前留言说一声哒。 第36章 取消恋爱这样新奇的说法, 杜骁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 想到自己单身二十八年，好不容易谈个恋爱，还被对方言之凿凿要“取消”掉，杜骁只感觉到气结, 胸口闷堵着，差点被憋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无奈之下，几天后他又给司霏打去电话。 这次司霏的语气却异常坚决, “不管你用什么来诱惑我，我都不会出卖朋友的。” 杜骁沉默了好一会儿, 突然低声道，“司霏, 我对韩千音是认真的。” 他的嗓音很沉, 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声线平静, 那厚重的情绪却仿佛可以渗进人的心里似的。 司霏一时间没有接话。 杜骁顿了顿, 又补充,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应该比谁都希望她幸福。” 司霏思索着。 那天听到韩千音说决定孤独终老，她一开始没当真。可事后想了想, 又觉得这是对方能干出的事来。 虽然觉得听筒那边的人说的没道理, 但司霏这一刻, 竟然被他诚恳的语气打动了。 挣扎了半晌，司霏道，“唉, 你还想问什么？” 那天两人聊了很多。 “韩千音以前谈过恋爱吗？”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杜骁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没有。” 杜骁想了想，“那周云乐、陈卓你认识？” 司霏听后笑了笑，“我认识啊。” “他们是怎么回事？” 司霏顿了顿，思考着整个事情该怎么表达，对方比较容易理解，最后她问，“杜骁，你知不知道dating” “Dating”杜骁疑惑，约会？ “就好比官方认可的暧昧，你难道从来没和人暧昧过吗？” “……”杜骁沉默，这个，还真没有。 司霏继续道，“Dating是男女相处的某个阶段，在国外，男女两人有意发展，又还没发展到男女朋友的这一段，就是dating。” 杜骁听着。 “在这个阶段，男女可以约会来相互了解，但并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 “所以？” “那些人严格说来，只是韩千音的dating对象。” 杜骁琢磨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最后没有发展成恋爱关系？” “因为……她对这种事非常苛刻，一直异想天开地想找到完美的爱情。” 这倒是跟上次杜骁得到的答案完整地吻合了。 司霏又道，“说起来很狗血，她第一个对象最后出局，是因为有次他们出去吃饭，那男生对服务员发脾气，她突然就对那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还有吗？”杜骁问，“类似的情况。” “这种事情很多啊。第二位貌似是因为很猥琐地问她是什么罩杯。第三位让我想想，对了，好像是一群人喝了酒后，那人想故意吻她，还有……” 事例很多，充分证明了，韩千音真是在感情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杜骁问，“那我呢？” 司霏叹了口气，“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杜骁听着。 “那些人都是他们追千音。你是这么多人里面，唯一一位让千音主动的。我当时看到你们恋爱了，以为你们真的能成呢。结果没想到，你会来那么一出。” “……” “她非常讨厌林晓檀，你私下联系林晓檀调查她，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杜骁没出声。 “韩千音从马尔代夫回来后，我问过你们的事，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司霏道，“她说，那天晚上的你，好像一个对她没有感情和信任的冷血动物，让她觉得陌生又可怕。当她开口想说喜欢，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她这才意识到，也许她根本没那么喜欢真实的你。” 杜骁心里一沉，过了很久才道，“好的，谢谢，我明白了。” 放下电话，杜骁有些失措。 不知不觉间，他也沦落成了韩千音心里的不完美。 只是，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完美的爱情呢？ 转眼新年快要结束，杜骁申请的课题准备开题。 那天傍晚，他去研究所准备清点材料，没想到等把东西收拾好出来，却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马路边的人。 韩千音站在一辆亮蓝色的跑车旁。此时天色有些暗，路灯的光模模糊糊，可杜骁还是轻易地将她辨了出来。让人意外的是，她剪掉了原来齐胸的长发，换上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刘海稍稍挡住额头，从侧面看，脖颈柔和的弧度暴露无遗。她一只手夹着烟，轻轻缓缓吞云吐雾，这模样让杜骁心中十分不悦。 韩千音的身边，站了个男人。男人看上去比杜骁年纪小一些，正微微靠着跑车门，带着笑意跟韩千音说话。 两人不知道说起来什么，韩千音轻轻笑出声来。 年轻男人目光一直落在韩千音的脸上，待她收起笑意，他突然伸手拿过韩千音吸过的烟，放在自己嘴里。 这条马路虽然不算是热闹的街区，但偶尔有行人，不时有人往这边招摇的男女望过来。 两人调情也调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一点。 杜骁脚步顿了顿，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看到杜骁突然出现，年轻男人问他，“有事？” 杜骁沉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我找韩千音。”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韩千音回过头来。 她看见杜骁，轻轻一笑，“原来是杜先生，有什么事？” 杜骁道，“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说。” 韩千音只是笑，“我已经和身边这位有约了，如果是不重要的事，还是算了吧。” 杜骁坚持，“很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告诉你。” “那你说吧，就在这儿说。” 杜骁面无表情，“你确定？” 听到这个反问句的时候，韩千音心里有过疑虑，她莫名产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她还是道，“确定。” 杜骁站在她面前，两人的距离有些近，那张冷峻的脸突然让韩千音有种压迫感。 他轻轻吐了口气，一贯波澜不惊的面色突然有点沉重。 “一个星期前，我去医院检查过了，梅毒阳性。” 韩千音愣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杜骁继续道，“我想起那之前我们那样……‘亲密’，为了你和你以后男朋友的健康着想，我决定跟你说一声。” 韩千音静静地打量着他，一言不发，倒是旁边的年轻男人不淡定了，快速拿下那根含在口里的烟，一脸尴尬的神色。 昏暗的路灯下，杜骁露出了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笑容。 两分钟后，年轻男人借口家里突然有事，提前离开了。原来停着那辆炫目跑车的地方，只剩下韩千音和杜骁两人。 韩千音对杜骁这种的无聊手段有些恼火，为了破坏她的好事，他竟然想出了下流的招数，连梅毒阳性这样奇葩的说法都用上了，于是忍不住骂了句，“你神经病啊。” 杜骁听了，心情突然变得更好了。 韩千音见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愿跟他作多纠缠，准备绕过他，离开这里。 结果刚迈开步子，她便被他拉着手臂，往怀里按了按。 头顶上飘来那个冷感的声音，“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韩千音的身体几乎贴着他的胸膛，男人的气息一时变得极近，让她有些不安。 “喂，我说杜先生——”韩千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推拒着，让两人身体间余出些距离，“你这样做不太合适吧，对面不远就是你单位呢，说不定哪个同事……” “你再乱动我就要亲你了。”醇厚而压抑的声音突然插入。 韩千音抬头看了看他的脸，周身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于是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杜骁才把一直放在韩千音腰间的手拿开。 韩千音退开两步，又听到杜骁很认真地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一个叔叔介绍的朋友。” 杜骁琢磨着，“相亲？” “不算吧。” “以后不要再见他。”杜骁道。 韩千音笑了笑，“听了你那番话，你觉得他以后还会想见我？” “……”杜骁顿了顿，“也不准见别人。” 韩千音抬头，勾了勾嘴角，“你让我不见、我就不见，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男朋友。” 韩千音像是听到了件好笑的事，“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杜骁冷峻的脸上带了点厉色，“你以为我会这样由着你胡来？” 韩千音看着杜骁，他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昭示着他比以前任何一次生气更加不悦。 韩千音并没有害怕，她正了正脸色，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没有胡来。” 他听着。 “也许你以为我在跟你闹脾气，或者借这个机会引起你注意。”韩千音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抱歉，我没有这么无聊。之所以想要和你结束关系，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我对你已经没感觉了。” 韩千音缓了口气，继续道，“可能你认为我有点过分，但是当初开始的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的。感情这种事情本来便让人捉摸不透，虽然你并没有做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但它就是突然消失了。我想即使再纠缠下去，也只是浪费我们的时间而已。” 突然听到韩千音这样一番长篇大论，杜骁一时回不过神来。 直到片刻后，他才突然想起当初黑子劝诫他的那句话。 珍爱生命，远离韩千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说我男主的人设有变化，其实没有啦，我一开始设定就这样，一部冰山暖男的驯化史。 到目前为止，男主只是高冷傲娇冰山，到后面，会让大家慢慢看到他暖男的一面，以及他为女主作出的改变~~ 嗯，事实上，有的男人认真起来很帅，有的男人认真起来很傻/逼，杜骁是介于这两者之间。 作者上个月一直忙忙忙，没怎么码字，现在存稿告急，看着空荡荡的word文档，心里慌慌的。这种感觉和□□余额为个位数差不多。所以以后可能没有时间每条回复留言啦，但是作者心情好还是会频繁发红包的~ 谢谢一直支持的你们~~ 第37章 周末, 杜骁坐在咖啡馆二楼的露台。阳光和煦地照在身上，让他想起上一次来这家咖啡馆的时候，他和韩千音还没有在一起。同样的位置，他坐在她近旁, 天边是绚烂的红霞，照得她脸上有种可爱的生机。 当时两人正讨论地热切，她突然向他靠近了些, 低声问他，“我可以追你吗？” 她认真看人的时候, 眼底有种天生的妩媚，却似乎对此并不自知。这样的风情最是诱人。 他喜欢她的诱人, 又讨厌她这种诱人。 正不着边际地思索着, 身边椅子被人拉开，在地上拖出冗杂的声响, 这让他抬起头来。 程海霖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坐定。 他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我还以为, 你真和我绝交了。” 杜骁没有说话。 程海霖又问，“和千音怎么样了？” 杜骁顿了顿，只是道, “还在生我的气。” 程海霖一笑, “怎么我听到的版本是, 你被她甩了？” 杜骁深黑的眼睛不带感情地扫了他一眼，程海霖一愣，又道, “和你开玩笑。” 杜骁喝了口咖啡，这几天夜里睡眠不佳，白天的精力全靠含咖/啡因的食物补充，“你约我出来，有事？” “主要有两个目的。”程海霖一脸轻松，和杜骁暗沉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是试探你是不是真的和我绝交了；二是看你们分手了没有。” 杜骁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分手也轮不到你。” 程海霖一笑，沉默了会儿，他问，“和我说说，现在什么情况？” 杜骁没说话。 “我真猜不出你到底做了什么。”程海霖道，“她和我的事有这么刺激你？” “有。” “上次就在电话里说过，她在我家借住，是因为她家暖气坏了。而且，那个圣诞节我表妹也在。” 杜骁道，“我生气的不是这个。” 程海霖看着他沉郁的面色，顿了顿，问道，“那是什么，避孕套？” 杜骁没吱声。 程海霖道，“尹飏之前说你有大男子主义，没想到你还有处女情结。” 而且竟然这么严重，有和别的男人做/爱的想法也不行。 杜骁没接话。他反省了一遍，也许就这件事而言，并不是单纯的处女情结在作祟。 他只是不爽，且没有缘由。而最开始他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矛盾的由头，没想到顺着它往下走，竟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程海霖看着他沉思的表情，倒是对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丝毫不加掩饰，“那行，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回头你们俩彻底分手后，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在后面排队。” 杜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道，“滚。” 和程海霖聊完，杜骁感觉有些烦躁。晚上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在床头摸索着那包万宝路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正拿起打火机，他突然接到了尹飏的电话。 “有事？”杜骁“嗤”地打上火机，黄色的火苗带着温度窜起来。他盯着火苗正中心的蓝色，并没急着把烟点上，而是松开手指，任凭它兀自熄灭。 “有情报告诉你。”尹飏道。 “什么情报？”杜骁再次按下打火机，火苗燃起来时，明黄色的火光有微微晃动。 尹飏笑，“我今天听司霏说，韩千音最近在学游泳。” 杜骁琢磨着这话。 “就在你办会员的那个游泳馆，每周六下午两点。” “哦？” “据说上次去马尔代夫，因为不会游泳，没有浮潜。所以请了个游泳私教。” 杜骁听着，说了句，“谢谢，我知道了。” 听对面干脆的语气，尹飏生怕下一秒电话被挂断，忙道，“还有还有，之前你不是有件2010年的签名球衣……” 杜骁终于把手上的打火机扔在了一边，“嗯，你有空可以来我家拿。” 尹飏一愣，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果断。 尹飏还没回过神，便听到那边的人接着道，“你帮我多探探司霏的口风，我这里还有很多好东西。” 挂上电话，尹飏沉思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这位一贯高冷的朋友，怎么就突然让人感觉有些猥琐了呢。 此时的韩千音，正躺在沙发里敷面膜。司霏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认认真真地在给脚趾涂着指甲油。 涂到食趾的时候，司霏似乎又觉得不太满意，端详了一会儿，拍了拍韩千音，“你说……我是不是还是选蓝色合适一点，红色总感觉有点俗。” 韩千音爬起来看了一眼，“还行。” “是吗……”司霏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端详了好几秒，“要么我还是擦掉重新再涂吧。” “……” 等司霏将脚趾甲涂完，韩千音已经将脸上的面膜洗干净，窝在沙发里刷起了手机。 司霏又在地毯上折腾了一会儿，看指甲油快干了，于是起身坐在韩千音身旁。身旁韩千音眼睛正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也不动，司霏拍拍她的手。 “你现在好点了没？” 韩千音疑惑地看着她。 “我说你和杜骁的事。” 大概是背硌得有些难受，韩千音翻了个身，换了姿势，“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对于好朋友这表现，司霏是发自肺腑地服气。 “不是吧，你怎么对杜骁这么绝情。”司霏道，“以前那几个周云乐、陈卓、Justin之类的，分开了你还会跟我多抱怨几句呢。” 韩千音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也许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吧。” 司霏回味着韩千音的话，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真的觉得这次你太绝情了。” 韩千音没接话。 “人也是你主动招惹的，说没感觉就没感觉了。” 韩千音看好友认真的模样，倒是厚脸皮地开起了玩笑，“不然怎么办呢，要么我给他点分手费？” 司霏甩去一个白眼。 “不过……按照那天他开的车来看，就算给了分手费，估计他也看不上。” 司霏无语。 “你说，他怎么能藏得那么好呢。”韩千音继续道，“这形象差别也简直太大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那种清新脱俗、风光霁月、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医生。结果发现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富家少爷，完全跟想象中不一样，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时候我们相处，有些事情我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生气。他这人就是特别计较的那种，比如你哪天给顿两百块的饭付了账，他非得第二天请你吃二百五的回来才甘心。你说这么斤斤计较地和女朋友过日子，不是有病吗？” “哦，他还说我随便。我不想对他随便点，我找他干嘛，还不如找你凑合着过呢。” “还有啊，他背地里调查我就算了。我想着要尊重他，如果有什么事，更希望他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听别人的描述胡乱揣度。可因为我没打听他的八卦，他竟然认为我是不够在意这段关系。” “你说这人奇葩不奇葩？” 司霏，“……” “总之，我跟他的思维就不在一条线上。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司霏本来想为杜骁鸣不平，却被韩千音这头头是道的说辞反驳得哑口无言，最后索性放弃了挣扎。 那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杜骁遇见韩千音，算他不走运。 隔天韩朝晖叫韩千音回家吃饭，她这次倒是很干脆地答应了。 到家的时候，张荞和林晓檀也在。几个人围着饭桌时，林晓檀大概是心情好，脸上的笑意十分灿烂，从拿起筷子时便表现地十分热络。 看着她“体贴”地给父亲夹菜，韩千音的表情很淡，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饭后，父亲和张荞上了楼，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韩千音和林晓檀两人。韩千音正坐在沙发上回消息，突然听到身边飘过一个声音，“听说你和杜医生分手了？” 韩千音点下发送键，这才不紧不慢地抬头，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人，“不算分手吧。” “难道……姐姐还放不下？” 韩千音一笑，脸上带着极淡的嘲讽，“不，你误会了。是多亏你帮忙，让我知道我和他并不适合，所以严格地说，是我们没有正式开始。” 林晓檀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现在杜医生应该是空窗期，你可以继续试试。”韩千音一笑，“但是我劝你不要再用看病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有几个重要的情节，作者在前文已经埋了伏笔了。 男主不完美，可是他却恰好填补了韩千音生命里的所有缺陷和遗憾。 作者希望借由这篇文，表达这种完美的爱情。 谢谢期待 第38章 周六, 韩千音按照和私教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到了游泳馆。 想学游泳的念头并不是临时起意。早在几年前去美国读书之前，她报过一个游泳培训班，班里一共十五个人, 连十三岁的小姑娘都学会了，她却仍停留在可以刨水的阶段。平时她这个人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怕, 唯独就是怕死。一旦进入深水区，她便非得抓住个什么东西才能安下心来, 最后游泳没学会，连教练对她的评价都是：太胆小了。 前段时间去马尔代夫, 她最初只是抱着散散心的态度, 没想到在当地被浮潜给吸引了。当时同行的法国医生下了水，还拍了几张水底的礁石和鱼类, 那五彩斑斓又幽暗神秘的画面有些让人心动。韩千音尝试过潜下去, 但因为水性太差, 潜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于是一回国，她立马找了个游泳教练。 今天韩千音穿了一件比较保守的暗蓝色连身泳衣，虽然领口开得比较高, 无奈胸前的部位还是显得有些突兀。韩千音的罩杯是C, 且发育较早, 十五岁时已经在班里的女生中“脱颖而出”了，对于此事，她一直感觉到困扰, 直接导致后来班里的游泳课，她永远是消失的那个。 如今到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对于这第二性征的事，她似乎早已能够坦然面对。 韩千音站在泳池边做着热身时，教练来了。 教练是女的，叫孙姐。孙姐比韩千音长上十来岁，大概是长期运动加保养得当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孙姐带着韩千音做了会儿热身运动，便带着她去浅水区进行动作训练了。 泳池边的长凳上坐了两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其中一个理着平头、身型很长的瘦子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人，“你看那边。” 身边的人转过头来，大概是光线变化的缘故，左耳边的耳钉闪了闪，“什么？” “那女的。”瘦子指了指韩千音在的方向，“身材很正。” 耳钉男面露不屑，“你真是见识少。” “真的很正啊，”瘦子被无端攻击，于是争辩道，“正到直接可以去拍片的那种。” 耳钉男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朋友。 瘦子挑挑眉，脸上是一副猥琐的表情，“哪种片，你懂的。” 此时的杜骁，恰好坐在旁边的长凳上，他正准备戴上泳帽，便不小心听到了身边两人的对话。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泳池里练习闭气的人，眼色深沉。 杜骁今天游泳的兴致并不高，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深水区游了一圈后，便兴趣了了地上了岸。经过刚才坐的位置，发现刚才那个瘦子和耳钉男还在。此时，两人似乎已经就韩千音的身材问题达成了共识，正齐齐站在泳池边。瘦子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刚上岸的韩千音肆无忌惮地拍摄了起来。 那边的韩千音对此并不知情，她悠然地坐在了对面的长凳上，准备稍微歇息一会儿。大概是因为有一部分头发从泳帽里露了出来，她把泳帽摘下，然后甩了甩头上的水。整个动作流畅自然，那年轻姣好又风情万种的姿态看得杜骁心口一热。 旁边的瘦子更是兴奋，“哇，这女的长得也很赞，真是好素材。” 耳钉男问，“干嘛，你这视频准备发你微博？” 瘦子道，“不，留着自己用。” “用”字加了重音，配上那猥琐的表情，让旁边的耳钉男和杜骁立马明白里其中的深意。 “真是人才。”耳钉男嫌弃地拍了拍瘦子的肩，又补充了句，“回去记得给兄弟几个分享一下。” 两人正拍地尽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手机屏幕里的动态画面，突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只拖鞋，精准无误地打到瘦子握着手机的手上。瘦子一惊，手不自觉松开，然后他看到手机沿着拖鞋传来的力度飞往泳池，“扑咚”一声掉进了水里。 手机沉了下去，水面上还漂浮着那只寂寞的蓝色拖鞋。 “我靠！”对于这突然其来的袭击，瘦子先是一惊，下意识就要往水里跳。 好朋友耳钉男拉住他，“别急，不是防水的吗？” “防水不等于可以泡水啊。”说着，瘦子便一头栽进水里。他先是在水里潜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得不清，又抬起头，向岸上的耳钉男喊话，“你也下来帮我找。” 耳钉男倒是没有急着下去，他想起之前的场景，这才意识到那飞来的拖鞋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回头一看，长凳旁边自己的那双拖鞋少了一只，周围停留了七八个人，都没有往这边看。 最后把目光停在不远处坐在长凳上的杜骁身上。 杜骁此时正在给自己的小腿随意地按摩，头低着，看不见眼睛。从侧面看去，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耳钉男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可疑，他往身边喊话，“喂——” 杜骁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脸上没有表情，那双生冷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这边的人，“什么事？” 连声音都是没有温度的。 耳钉男见到这架势，莫名感到心虚，他想了想，才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哦，没事，认错人了。” 杜骁见瘦子在水里摸索了十来分钟，气喘吁吁的，似乎是一副不堪体力负荷的模样。他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一些，重新整理了一番泳帽，又带上了泳镜，走到泳池边，整暇以待。 直到对面浅水区的韩千音正开始练习完蛙泳的动作，被教练带着往深水区走来，杜骁这才跳进水里。 对于韩千音来说，这么多年第一次踏入深水区，她心里是忐忑的，想起自己上次出现在游泳池的深水区，还是那个带着游泳圈也不觉得丢人的年纪，心里难免没有底气。 孙姐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安慰她，“不用怕，你其实基本的东西都知道，也学得很快，刚才在浅水区已经可以游起来了，只要放松一点就行。” 韩千音平时总是笑盈盈的眼难得透露出了些严肃，她看着浅蓝色的水面，对旁边的人道，“孙姐，你别随便松手呀，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好，我不松手。”孙姐的语气温和。 “还有个问题。”韩千音走的时候，脚步一点点地试探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孙姐，你体重多少？” “怎么了？” “担心万一我沉下去了，你会拉不动我。” 孙姐忍不住笑，“真不用担心。”她话音里顿了顿，“从现在开始，水会越来越深，你只要放松点，记住我刚才告诉你的话和练习的动作，不断重复就好。” 韩千音点点头，鼓起勇气迈开了步子。 一开始，韩千音只是沿着泳池边短距离地练习。游了五六个回合后，在孙姐的提议下，她才终于开始尝试着摆脱自己的安全领域。 就这样将游泳的距离拉长，韩千音渐渐放下了内心的紧张。最后一次练习时，两人试图把距离拉长到十五米，韩千音扶着泳池壁，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往中间孙姐在的方向划去。 她回忆着要领，一点一点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节奏。正当她聚精会神地专注在自己的动作上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巨响，伴随而来的，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她想着大概是有人从跳台上跳了下来，并没有过多在意。直到脸埋在水里时，透过泳镜，看见一具男性的身体像某种矫健的鱼类一般、从自己下方的水域中穿梭而过。男人的身体在浅蓝色的水里呈现出亮白色，身影跟着水波轻轻晃动着，他上身的肩部很宽，坚硬的轮廓顺滑而下，勾勒出腰部性感的弧线。那身型离韩千音的距离不近不远，即便在水里有些模糊，可他背部肌肉的纹理却硬朗分明。 男人游得很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超过了她。等她再抬起头时，却见那人已经冒出了水面，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四五米远处。 对于突如其来的障碍物，韩千音被吓了一跳。下一秒，只感觉脚上一阵抽痛，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动作。 她竟然抽筋了。 身前的人似乎感受到了韩千音的挣扎，他回过头，朝她的方向游了过来，从后面轻轻托住她。 “没事了。”是个熟悉的声音。 韩千音一愣，狐疑地回过头来，然后正好对上了杜骁那刚取下泳镜、发梢和睫毛都挂着水滴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她的腰被他从后面托着，虽然是个让人尴尬的姿势，但那双厚实手掌中坚实的力量，让她感到矛盾。 她想挣脱开，无奈小腿还在抽痛。 看着韩千音纠结的模样，杜骁勾起了嘴角。刚刚的跳水原本只是想逗她，没想到竟然把她吓到了。可此时作为罪魁祸首，他似乎毫无悔改之意，又故意问了句，“需要我松手吗？” “……”韩千音这一刻心里十分郁闷。 “你不说话，我就松开了。”他声音愈发可恶。 韩千音没回答，结果真感觉贴在身后的人力道放了放，她忙阻止他，“别。” 温厚的手掌再次结实地附上来时，她补充道，“我脚有点抽筋。” 话音落下，她感到身后的人又靠近了一些，她的整个后背，都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包裹着。 等稍微平静下来，韩千音回味着刚才的事件，慢慢感觉到生气。如果知道那么嚣张地从自己身下穿游而过的人是杜骁，说什么也要踹上一脚才够解气。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他那双有力的手仿佛是她全部的支撑点，想要摆脱，却又无计可施。 终于，不远处的孙姐发现了异样，朝这边游了过来。 “你还好吗？” 韩千音感觉自己像找到了救星，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一些，于是一把挣脱开杜骁的手，“腿有点疼。” “那我们先上去休息。” “嗯，”韩千音答应到，然后拉着孙姐朝岸边游去，没再看身后的杜骁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游泳馆PLAY 版本1.0~ 爱你们~MUA~ 第39章 接下来两周, 杜骁在周六下午两点来到游泳馆的时候，都没有再见到韩千音。 他想办法查到游泳馆的会员登记记录，才发现韩千音还会来游泳，只是将时间改到了周日下午两点。于是又一个周末, 杜骁提前一些到达了游泳馆，准备守株待兔。 没想到的是，直到近下午三点, 他也没有看到韩千音的影子。 两天后，他再次在服务台查会员记录时, 发现她将游泳时间改到了周日晚上。 这巧妙的错开，就好像她是在故意回避他似的。 关键是, 她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 杜骁站在泳池边, 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正坐在长椅上, 穿着明黄色工作服的救生员小弟身上。 杜骁走近的时候, 救生员小弟正低头发着短信, 杜骁看了眼屏幕，不小心瞄到了里面的内容。 他神色依旧是平静的，一边随意地和对方攀谈了起来。 “在这里兼职？” “嗯。”救生员小弟年纪很轻, 大概是打工的大学生, 看上去白白瘦瘦的, 是个老实孩子。到底是年轻、社会经验不足，他见到杜骁，神色里有些躲闪。。 “多久了？” “半年。” “平时主要干些什么？” “防止有人溺水, 偶尔维持一下秩序。” 杜骁想了想，“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业务吗，比如说帮忙盯人之类的。” 救生员小弟一惊，神色有些慌张，一时没有接话。 杜骁勾了勾嘴角，“她找过你？” 救生员语气有些心虚，“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杜骁道，“不然这几次你总是看我干什么。” 重要的是，那眼神里还有种让人无法言喻的……不屑。 救生员小弟否认，“我没有。” 杜骁又自顾自地接着道，“是她让你帮忙看着我，如果我来，就通知她？” “都说了，没有的事。” “哦，是吗？” 救生员小弟没说话。 “你刚刚给她发的短信，我看到了。” “什么短信？” 杜骁平静地复述着，“韩小姐，他来了。你最好改个时间。” 救生员小弟吃惊地看着他，话音一时梗在喉咙里。憋了好一会儿，脸都憋红了，才吞吞吐吐到，“你、你偷看我手机，真是不、不要脸。” 杜骁面色冷然，没说话。 救生员小弟又道，“太、太不像话了。你一个大男人，看起来也堂堂正正的，怎么这么猥琐。” 杜骁一愣，“猥琐？” “别装了，你跟踪骚扰韩小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那天游泳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杜骁听着，回忆起几周前游泳时的场景。韩千音腿抽筋，他从后面抱着她，确实容易让人引起误会。 不过，她到底跟面前的人说了什么？ 杜骁皱起眉头，“你误会了，她是我女朋友。” 小弟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韩小姐说得没错，你潜意识里果然以为她是你女朋友。看来你真是个喜欢意淫的跟踪变态狂。” “……” 这误会似乎有点深。 杜骁想了想，拿出手机，在周严明的朋友圈里翻出了那张一行人在环球影城前的合影。他亮出屏幕，指着照片上的自己和韩千音，“这是我跟她的照片。” 画面里，虽然杜骁站在韩千音身后，但两人的距离极近，韩千音脸上笑容灿烂。这让不知情的人一眼看去，感觉就像关系亲密的情侣。 救生员小弟脸上的防备减少了一些，“就算她之前是你女朋友，你一个男人，放手就应该干脆点。” “我们没有分手，”杜骁道，“她在跟我闹脾气。” 杜骁坐在救生员小弟身边，又聊了十来分钟，大致地感慨了几句自己被冷处理的郁闷心情。救生员小弟想起半年前那个甩掉自己的前女友，说到动情处，一时同仇敌忾。结合起自己失恋的悲伤遭遇，他很快就对同是男人的杜骁产生了同情。 于是，短短半个小时内，原本是韩千音“眼线”的他，便被杜骁给“策反”了。 又一个周末，韩千音收拾着东西，准备去游泳馆游泳。 不知是不是孙姐教得好，还是她突然开窍，在三节游泳课后，她已经基本能在水里活动自如了，也慢慢喜欢上了这项运动。临行前，为保险起见，她特地给游泳馆的救生员小弟发了条短信，“那个人不在吧？” 游泳馆小弟，“不在。” 韩千音发去一个笑脸，“嗯，谢谢了。” 两分钟后，杜骁收到游泳馆小弟的短信，“刚刚韩小姐问我你在不在，估计她等会儿过来。” 杜骁一笑，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待杜骁收拾好东西，赶到游泳馆后在更衣室里换上衣服出来，韩千音已经泡在泳池里了。 她今天换了件亮蓝色的泳衣，款式依旧保守，却毫无顾忌地将柔美的曲线勾勒出来。杜骁坐在泳池边的长凳上，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被她那诱人的泳姿勾得有些烦躁。 他心里打着算盘，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索性放下毛巾，直接下水了。 这次杜骁倒是没有靠近，而是保持了五六米开外地距离，在韩千音近旁来回游动着。她游地很认真，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约莫十来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往泳池边靠去，途中经过了杜骁身旁，那低低的娇喘让他身体莫名一阵燥热。 可杜骁还来不及回味那喘息里的温柔，便听到韩千音近旁响起了一个男声。 “你才开始学没多久吧，”那男人朝韩千音靠近，他随意地搭着话，“进步很快。” 韩千音大方一笑，“谢谢。” 杜骁回过头，看见了说话的本尊。是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男人，举手投足间有种气定神闲的风雅，这让他本能地竖起了警惕。 韩千音并没有留下话头，可那人还是继续道，“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的教练？半个月前你刚去深水区的时候，我还记得你拉着她不肯放手。” 不堪回首的事被人提起，让韩千音不好意思一笑。 “现在你已经游得很熟练，几种姿势都学会了？” 韩千音摇摇头，“还有仰泳和蝶泳没学会。” “蝶泳很难，”男人一笑，“你倒是不用急……” 两人聊了起来，一副若无旁人的模样，让杜骁感到烦闷。 他在想，为什么有人的桃花可以随时随地、毫无节操地泛滥？ 后来，当杜骁听到那人说自己在附近开了家咖啡馆，并邀请韩千音去喝咖啡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胸口升温的情绪到达了沸点，正准备动作，突然听到身后水花漫开的声音，将对面那两人聊天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等一切恢复平静时，韩千音和那男人已经一前一后上了岸。韩千音转头朝那人笑了笑，说了句什么，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所以，她到底答应了那人的邀请没有？ 如果没有答应，为什么他们一起离开；如果答应了，为什么两人上岸后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杜骁不着边际地想着，心里的困扰霎时间陷入苦闷的循环。他第一次因为这样无聊又幼稚的问题，纠结到魔怔。 最后，他在通往更衣室的近道上堵了韩千音。 已经是接近饭点的时候，游泳馆里人不多，加上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近道，四周安静得出奇。韩千音看到杜骁突然出现，有些意外。此时的他赤/裸着上身，穿了条深黑色的泳裤。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 杜骁完完全全挡住了她的去路，那张冷峻的脸因为逆着光，显得更加严肃。 韩千音倒是第一次看见杜骁的裸体，平心而论，皮肤偏白，肌肉不是夸张的发达，但胜在结实精干，还算是品相不错。 可惜那张表情有些欠扁。 韩千音顿了顿，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杜骁摆出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反问道，“我是这里的会员，我为什么不能来？” 韩千音一脸随意，“哦，那我以后不来了。” 这样风淡云轻的一句话，将杜骁蓄积已久的怒火彻底点燃了。 他朝她逼近了一步，那双沉着的眼眸像是冒着冷气的千年寒冰，直勾勾地看着她，“韩千音，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是不是？” 声音里的压抑，似乎昭示着他的忍耐已达到极限。 这样恣意的怒火，韩千音倒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杜骁这人平时虽然喜欢冷着脸，却很少激动。 她并不害怕，只是扬脸一笑，答道，“是啊。” 刚说完，便感觉他握着她的肩膀，以一个不容抗拒的力量往后推了推。她的身后是墙面，就在她准备迎接撞击的闷痛时，后脑勺被一个温厚的力量给托住了。 是杜骁的手掌。 待韩千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杜骁抵在了角落里，此时周围出奇地安静。他低着头，深黑的眼眸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的脸，表情渗着寒气冷意，就像一只正低头在研究怎么对猎物下手的猛兽。 韩千音本来是不怕他的，可此情此境，她真有些担心他会打她。 空气安静了几秒。 杜骁看着完全被自己影子覆盖的娇小身影，娇艳的脸庞上还是那副无谓的表情，却明显有了些瑟缩。见她默默地往墙角退了退，他勾起了嘴角。 原来，她还是怕的。 突然间，他怒火没有那么旺盛了，语气和前几分钟相比，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刚刚那人约你喝咖啡，”他的声线恢复了以往的不动声色，“你答应了没有？” 韩千音没有说话。 他又问，“答应了没有？” 韩千音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这么烦。 “没有。我可以走了吧。” 韩千音刚提起脚步，便被杜骁一把按回墙上。 杜骁的表情似乎又轻松了一些，他的目光聚焦在韩千音的头发上，一边用手将一小撮遮住她眼睛的头发拨开。 “为什么剪短发？” “嫌它长，就剪短了呀。” “是这样？” “不然呢，因为在你那里受了伤之后悲痛欲绝，决定斩断三千烦恼丝？” 杜骁一愣。 “如果你觉得这个答案让你开心，那你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这话让杜骁噎了一下。在那一刻，他突然理解以前尹飏为什么告诉程海霖要找“笨”一点的女朋友了。像这种口齿伶俐的，吵起架来简直让人咬牙切齿。 杜骁还没想到怎么接话，便听到韩千音又道，“杜先生，你如果再不让我走，我就要喊救命了，你也不想在这里丢人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有人会来，你恐怕早就叫了。” 被洞悉的韩千音没说话。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杜骁道，“为什么把我拉黑？” 呵呵，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如果我说，因为你太优秀了，让我自惭形秽，你信吗？” 杜骁的表情沉了沉，“你给我好好说话。” 韩千音只是看着他。 杜骁又问，“嗯？为什么把我拉黑？” 沉默了很久，韩千音才道，“因为……我讨厌你。” 杜骁一愣。 “你再说一遍？” 这次，韩千音倒是完全放下了心理负担，“因为我讨厌……” 可这次话还没说完，杜骁就朝她扑了过来，用他的唇结结实实地将那个“你”封堵住。 就像是一只确定无法驯服猎物的猛兽，最后，他只好无奈地选择了以暴制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知道算不算有进展呀………嘿嘿嘿 游泳馆版本2.0哦 第40章 距离杜骁上一次亲吻韩千音,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所以当他碰触到她的那份柔软时，心里的怒意像是滴入大海的黑色墨汁，很快便被消解掉了。在她的唇齿之间肆意研磨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抱紧了她一点, 两人的身体之间只隔了一层湿透的薄布，他感觉到她身体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软。 不知不觉间，他的某个部位“肃然起敬”了。 韩千音被他吻得昏昏沉沉, 那力道时轻时重，仿佛跟她捉迷藏似的, 让她一时来不及招架。直到腰际被某炙热的硬物碰触到，她一愣, 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她试图用力地推开伏在她身上的人, 杜骁却似乎不为所动，仍然嚣张地在她的唇齿间挑衅着。 终于, 她按捺不住激动, 咬了他一口。 杜骁这才退开来, 同时注意到了身前的人略带委屈的脸色。 她擦了擦嘴，仰着脸，对他一字一句道—— “变态。” 杜骁扯了扯嘴角, “你以前不是喜欢这个吗？” 韩千音看着那张冷静的脸上泛起的无耻的笑意, 突然感觉自己像不认识他一般。 她难得地被挑起了怒火, 无奈上身却被他钳制着，不能动弹。愤懑之下，只好踢了他小腿一脚。 那力气不大, 大概对面前的人来说，就好比轻柔的毛毛雨。见面前的人脸上又露出自得的表情，她忍不住补充了句，“神经病。” 然后，趁着杜骁的力道稍微松开，她气冲冲地离开了。 那之后，韩千音果然再也没去那家游泳馆。 而杜骁自从那天回来后，连日心情不佳。见此状，尹飏准备采取行动、联络朋友感情，也顺便为杜骁和韩千音创造机会。于是又一个周末，他和司霏决定组织大家去城郊的公园烧烤。 给韩千音打电话时，她听说杜骁也会来，撂了句，“哦，他去呀，那我就不去了。” 尹飏当然没敢把韩千音的原话告诉杜骁，聚会的那天，他只是跟一群朋友解释，韩千音已经有了其它重要的安排。 一行人在树林里挑了个靠湖边的位置，开始铺开阵势。约莫十来个人，大多是之前常出来聚的几个。待大家将火生好，把烤肉放上后，留下司霏、尹飏和另外一个女生照看吃的。其他人在杏树旁边的地上铺了条毯子，开始打起了扑克。 杜骁能帮忙的事不多，生火后便在一旁刷手机，正查看着邮件，突然听到那边的黑子朝这边喊，“杜骁，你会玩升级吗？” 杜骁往那边看了一眼。 黑子朝他热络地招了招手，“快过来，江湖救急。” 杜骁稍稍犹豫，走了过去，然后看到几个男人大喇喇地坐在毯子上，靠杏树的方向却坐了个女生。那女生抬头看着他，热烈的目光让杜骁不明所以。 “怎么？” 黑子一个坏笑，用下巴朝女生的方向示意，“还记得吗，姚叶。” 杜骁没说话。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玩桌球那个。” 杜骁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女生。 黑子看杜骁没有表示，继续道，“我们这里三缺一，姚叶有兴趣，只是不太会玩。要么你先打几圈，等她在旁边学会了，就把位置让给她？” 杜骁本来也没其它打算，只觉得玩一两轮也无妨，便答应了下来。 开局后，杜骁漫不经心地打着牌。他反应速度很快，加上记忆力极佳，有记牌的习惯，出手时几乎毫无犹豫。直到后来，身边的姚叶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于是怯生生地问了句，“刚才……为什么要扔掉那张？” 他一愣，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在观摩，于是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一两句。 姚叶听了后，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杜骁这人看起来十分有距离感，但说话的时候礼貌得体，似乎对于她的亲近也并没有排斥。这个认知让她打从心底有几分欣喜。 于是，迎着他那不苟言笑的面色，她又壮胆多问了几个问题，杜骁一一简单作答。 看着两人这一来二往，杜骁身旁的女生又是一脸殷切，于是在场的人摆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眼色。 黑子忍不住开玩笑道，“我们杜大帅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炙手可热啊。” 杜骁眼眸里不带感情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黑子继续道，“这画面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 杜骁在他说出让人尴尬的话之前，便适时打断道，“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不要脸，人家女生还要。” “哇，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说这话的人是坐在杜骁正对面的人叫陈书君，一起玩的次数不多，但打过好几次照面，“你也不看看人家姚叶，被我们这么说，笑得可开心了。” 姚叶听了这话，只感觉到两颊一阵燥热。她又悄悄侧过头看看身边的人，发现杜骁还是摆着那张沉着而不动声色的脸。 杜骁弃了张手里的牌，只是道，“你们还玩不玩。” “别转移话题，本来就是这样。”陈书君继续道，“要我说，姚叶比韩千音那台公交车好多了。” 杜骁一愣。 下一秒，他冷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姚叶比韩千音那台公交车……” 再次听到“公交车”三个字的时候，杜骁感觉这一两个月来绷在心里的那根弦突然断了。没等到话音落下，他便朝陈书君扑了过去。 待司霏和尹飏发现那边的混乱，杜骁和陈书君已经纠缠在一起。尹飏看到好友把那人抵在树上的场景，感到有些意外。他认识杜骁十多年，很少见杜骁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澜，更是从来没失去控制大打出手过。他并不记得杜骁身上有什么不能触碰的逆鳞，所以不免有些好奇，两人到底闹了什么矛盾。 直到走近，他才听到上去拉杜骁的赵楠在一旁道，“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在韩千音身上吃过亏。” 尹飏好像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过了好几分钟，旁边的人把杜骁和陈书君分开。陈书君左脸上已经浮现出大片青紫，他擦了擦嘴角，不屑地看着杜骁，“真是看不起你，明明被那女人给耍了，还那么犯贱地护着她干什么？” 杜骁神色冷然地看着他，只是摸了摸刚刚被他拳头击中的额角，没有说话。 顿了顿，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对尹飏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留下一地狼藉，转身兀自离开。而一直站在近旁的姚叶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几秒，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全程最无语的要数黑子了。原本是听说杜骁最近被分手情绪不佳，想给他引导缘分。结果两人好端端地发展着，竟然半途因为前女友的事和别人大打出手。那一刻，黑子脑海里只想起了一句话—— “此人注定孤独一生。” 杜骁从树林走出来后，眼前的视野变得开阔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眼头顶蒙着一层晦涩雾气的蓝天，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空荡。下一秒，又想起了刚刚“公交车”三个字，想起了两个月前的夜里、韩千音饱含泪水的眼睛，积压了两个月的情绪像是从壶里沸腾着漫出来的热水，让胸腔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窒息的燥热。 这一刻，杜骁突然特别想听一听韩千音的声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里面却依然是那个不带感情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那天晚上，司霏和韩千音提起了烧烤的时候、杜骁和陈书君打架的事。 韩千音和陈书君算不上很熟，当年她还在国内的时候，陈书君追过她一段时间，但她没有搭理。 陈书君大概是从那时候便记恨上了她。 不过—— “怎么你们把他也叫去了？”韩千音问。 “不知道，大概是赵楠的一个朋友叫的。” 韩千音没接话。 司霏想了想，又问，“关于今天的那件事，你……要不要给杜骁打个电话？” 韩千音听着。 司霏又试探着问，“算是慰问一下？” 韩千音没有说话。事实上，她能够慰问什么。 在挂上司霏的电话后，韩千音的心绪明明没有波动，那天晚上却意外地失眠了。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她侧过头，突然看见放在身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打开来，才发现里面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韩千音有些疑惑，本不想理睬。翻了个身，突然又想到如果是什么重要的道歉短信，这样默不作声，大概会对方造成误会和麻烦吧。 过了会儿，她回复了句，“你发错了。”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没有发错，我是杜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大家都好着急的样子~明明文章才写了十三万多字，大家就对我失去新鲜感了么……呜呜呜。 把不纯洁的小剧场删掉了……作者这个超级老司机去面壁。看来术语太专业，和你们这些新司机有代沟。哼哼 第41章 杜骁的道歉, 韩千音并没有回复。 可那天晚上，她却彻底失眠了，直到凌晨五点，才有了朦胧的睡意。对于此事, 她感到不解。明明是已经决定要从生命中彻底删除的人，却好像不经意间，仍然挑动着某根心绪。 不过, 这感觉很快便淡却了。 在和杜骁“分手”以后，韩千音又像往常一样, 投入到简单充实的科研工作里。 之前申请的基金已经被批准，加上最近发表了一篇不错的学术论文, 导师张教授感到很高兴, 特地嘱托韩千音在准备博士毕业课题的同时，也要留意国外合适的博士后培训项目。张教授很喜欢韩千音, 一直都希望她毕业后能在研究所任教。而对于上京大学这样的高校, 海外留学经历几乎是一个必备选项。 韩千音却对此非常犹豫。两年多以前她便是从国外回来的, 经历了学术成果被否定、亲人过世的波折后，似乎疲于奔命。一腔热血淋过了现实的冷雨，已不再沸腾。她甚至想过, 凭借着那些发表过的文章, 在一所三流的学校当一个实验室老师, 也挺好的。 对于生活本身，韩千音一直都是单纯而无所求的人。 这周二，张教授突然给韩千音发邮件, 让她第二天早上八点去他办公室一趟。 平时张教授形成安排得很满，两人例行是定在周三做课题的进度汇报。因此，韩千音感到奇怪，老师这样突然召见，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第二天大清早，八点还没到，她便来到了张教授的办公室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她透过敞开的小缝往里面看，隐约见到了个人影。稍稍犹豫后，她轻轻敲门。 过了几秒，门打开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扔下了句 “进来吧”，便往屋里走去。 是杜骁。 对于这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韩千音感到惊讶。她愣愣地看着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定。然后，他像是主人招待来客一般朝她示意，“坐。” 韩千音一时没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 对面的人大概看出了她的犹疑，只是浅尝辄止地解释了句，“师兄去找所长说点事情，可能会晚一点再过来。他让我们先等一等。” 韩千音从这句话里抓到了线索。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们？ 我们？ 不祥的预感像是平静的天气里骤然升起的飓风，让韩千音从一脸懵懂的状态中回味了过来。 韩千音突然想起，两年前自己也经历过这类似的一幕。那是决定从康奈尔大学退学的三天以后，她收到美国导师Jeremy的邮件，约她去办公室谈话。退学申请这事原本是通过和Jeremy协商，韩千音才向系里提交申请的。可在两人交谈的时候， Jeremy让她再次慎重考虑回中国的事情，韩千音对于从来说一不二的老板出现这样的反复感到意外。 直到Jeremy道，“前两天我收到了Justin的邮件，他大致跟我说了你们的问题。我本不该插手，但平心而论，不管是放弃学业，还是放弃他，对你而言都会是一件比较让人感到遗憾的事。” 韩千音很少和老师谈论个人私事，而那场对话，一度让她感到十分尴尬。 她回过神来，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清晨的阳光从杜骁背后照进来，稀稀落落地洒在他的身上，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他穿着件灰色的衬衫，袖口挽起，正信手翻动着那本英文学术杂志《Autophagy》。 韩千音唤他，“喂——” 杜骁抬起头来，幽深的眼眸看向韩千音。 “什么意思？” 杜骁没接话。 “别装傻，”韩千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和张老师说了我们的事？” 杜骁身体往沙发上靠了靠，只是饶有兴味地换了个姿势、架起了二郎腿继续打量她。 这样淡然的目光让韩千音更加生气起来。 “我告诉你，没用的。”韩千音道，“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道歉没有用，找我导师也没用。张老师那么忙，没空管别人谈恋爱的事。” 大概是难得看见韩千音这副模样，杜骁勾起了嘴角。 “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韩千音被他这淡定搅得心烦意乱，“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无耻，你找我导师说这种事情，就算不顾忌张老师以后怎么看我，也得想想以后怎么在同门师兄弟前自处吧。” 杜骁依旧没接话，一脸忍俊不禁。 韩千音无语，有的人还真是不要脸了。 “我告诉你，”韩千音继续道，“等会儿张老师来的时候，你如果敢和他说那些乱起八糟的，我……” “你要怎样？” 韩千音被他问住了，张了张嘴，一时感到语塞。 她憋了好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却见对面的杜骁似乎觉得有趣，轻轻地笑出了声。 #%￥#@%￥#%#！#……怎么有人能可恶到这种地步。 韩千音正要发作，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见自己的导师张教授出现在门口。 张教授似乎心情不错，一贯温和的脸上挂着笑意，“看来你们已经在这里聊上了。” 那边的杜骁回到，“嗯，师兄忙完了？” “事情哪里是忙得完的。”他看着杜骁，“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情况不会比我好。” 杜骁勾着嘴角，似是莞尔。 张教授看了看韩千音，又回过头打量着杜骁，一边道，“难得见你心情好，看来我这个徒弟刚刚和你聊得很开心啊。” 杜骁答道，“还不错。” “我记得之前在老师的生日宴上，你们就见过。算是同龄人，投缘是应该的。” 张教授哈哈笑了两声，一边拉开自己的办公桌前的皮椅坐下，“我也没想到，后来你们俩关系会这么好。” 韩千音感知到了里面巨大的信息量，感到心里一沉。 她犹豫了一番，在事情变得让人难堪之前，抢先解释道，“老师，我和杜……杜老师之间不是您想的那样。” 话音落下时，办公室里另外两人朝她转过脸来。张教授的脸上是疑惑，而杜骁的脸上却是意味不明的淡笑。 张教授问，“什么？” 韩千音迎上导师不解的表情，动作一顿。 她这才回味过来，有哪里不对。 张教授又问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们是怎样？” 韩千音隐约意识到自己对情况判断失误，她想了想，又硬着头皮瞎扯道，“……之前我听说杜老师的一些事、读过他的文章，所以对杜老师非常崇拜。” 张教授听了，开怀道，“那正好，给你一个向他学习的机会。” 机会？ 韩千音不解。 “来，我们说正事吧。”张教授对韩千音道，“之前杜骁有个课题，前期的实验设计一直是你在帮忙。现在他准备开题，可能需要我们提供人手。他希望你能参与到他的课题中去。” 韩千音有点懵。 所以，今天这样郑重其事地叫自己过来，是为了杜骁课题的事？ 张教授见韩千音没说话，继续道，“这个课题，我是很看好的。你以后跟着他做，数据也可以作为你毕业论文的补充。” 韩千音琢磨着拒绝的话。 做课题可以，但跟杜骁一起做，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老师，我最近可能没时间……” “怎么没时间？之前的文章发表了，毕业课题的框架也已经搭好。”张教授道，“听老师的，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年轻人，别偷懒。” “可是……” 张教授打断她，“好，暂时就这样吧。你先安心跟着他干一段时间。如果实在安排不过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 “对了，等会儿带他到实验室转一转，给大家介绍一下。” 韩千音走出张教授办公室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她看着身后正信步跟上来的人，没好气地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杜骁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课题的事，为什么找我？” “师兄刚才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这个课题前期一直是你在参与，邀请你加入，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韩千音扯了扯嘴角，“邀请，呵呵，您真是说得太客气了。” “不叫邀请，那叫什么？” 韩千音道，“搬出老师这座大山的行为，我觉得叫要挟比较合适。” “真的很抱歉，”杜骁勾了勾嘴角，“接下来可能又得要挟你带我在实验室逛一圈、顺便介绍我和大家认识了。” 韩千音，“……” “还有，”杜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刚刚师兄让你跟着我好好干，你记住了？” “……” 很快，两人的课题便开始步入正轨。 由于杜骁的工作重心仍在临床医疗方面，只有非手术日的晚上以及周末会来研究所，所以韩千音和他照面的机会倒是没有想象中那般频繁，而两人日常的交流主要是通过邮件。 在开题的最初，因为涉及到一些报账和买材料的事情，韩千音几乎每天都要联系杜骁。来往几次后，她感觉发邮件也挺折腾的，索性把杜骁的名字从手机号和微信里的黑名单移了出来。 那天，杜骁正在医生办公室里签病例时，突然收到韩千音的语音消息。 他有些意外，点开后，听筒里传来了那个低柔的女声，“杜骁，我们可能需要买两种蛋白抗体，我在网上查到了两个品牌，一个是Abcam，一个是Cell Signaling。Abcam的会贵一点，但是文献支持比较多，两种抗体买下来会比Cell Signaling贵上四千块左右。你看我们买哪种？” 他回味着，渐渐地，脸上露出了淡笑。 这女人，那天在她老师和实验室同僚面前，还装模作样地叫他“杜老师”，背地里却这样开始直呼他大名了。不过，这平淡无奇的“杜骁”两个字，虽然不如“小师叔”动听，却比“杜先生”那阴阳怪气的称呼好多了。 他低头，按下了话筒，低声道。 “你挑。”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韩千音回复了个字，“好。” 杜骁放下手机，正准备继续签病例，不小心看见了恰好经过的周严明，以及他的御用手术台小弟小赵同志。 周严明拍了拍小赵的肩，道，“你看，爱情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 小赵不解地看着身边这位爱开玩笑的上司。 “你认识我们杜老师这么久，他什么时候给人发过语音？” 小赵点点头，努力回忆了一番，想起自己平日里和杜骁的交集。对方的短信从来都是言简意赅，如果十个字以内不能说清楚的，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当然，即使是电话，对方也通常控制在一百字以内。 有一段时间，小赵还以为杜骁是在掐秒数，担心超过了时间会多收话费呢。 小赵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看来杜老师和女朋友和好了。” 杜骁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表情。 周严明拍了拍杜骁的肩，“你别不好意思。前段时间你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劲，下了手术台就没魂了似的，脸色又难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杜骁，“……” “唉，我也算了解你吧。”周严明叹了口气，“像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不会哄女朋友。女人是需要哄的。” “……” “既然不懂怎么谈恋爱，就要学。身边还是有很多好榜样的，你看看人小赵，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了，情场老手。” 小赵慌忙解释，“周老师您说得我多花心似的，其实就谈过那一个……” “骗一个女人能骗十来年也是本事。”周严明最后语重心长地总结陈词，“杜骁，你要努力啊。” 杜骁全程处于无语的状态。直到周严明离开，他想起对方刚才的那句话，“女朋友是需要哄的”。 他无奈一笑。 如果韩千音变得容易哄一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汉语真是博大精深啊。 你跟着我好好干…… 你跟我好好干…… 你跟我干…… 我干…… 感觉已经看不懂“干”字了…… 嗯，作者应该去写小黄文，面壁ing。 第42章 杜骁虽然平日在研究所露面的机会不多, 却靠人模人样的皮相俘获了一大批粉丝，其中大多是二十岁至五十岁的女性。 那天中午韩千音在食堂吃饭，有隔壁教授实验室的女生过来问她，“千音师姐, 你们实验室新来的大帅哥是谁呀？” 韩千音解释了句，“是张教授的师弟。” “哇，他也是来这里工作的吗？” “不是, 他是附院的医生，只是有空的时候过来。” 对面的女生立马露出一脸花痴, “竟然是医生啊，难怪我感觉他身上有种制服诱惑的气质呢。” 韩千音看着面前的人, 感到有些恍惚。 几个月前, 她在杜骁面前也应该有过类似的表现吧。 下午杜骁来了实验室一趟，韩千音和他在走廊上谈论报账的事时, 居然有人特地从楼下跑来偷偷围观。 待两人谈完公事, 负责实验室管理的张姐路过, 问杜骁，“晚上有空没？” 杜骁扯了扯嘴角，露出淡笑, “怎么。” “今天实验室聚餐,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还没等杜骁开口, 张姐便热情地继续道，“大家都会去，你也来吧。” 杜骁顿了顿, 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韩千音，“你会去吗？” 韩千音一愣。 这问题被张姐抢答了，“她也去，所有人都会去。张教授如果会议结束的话，也会赶过来。” 杜骁听了，道，“那好，你们也算上我一个。” 很快，杜骁参加聚餐的消息便传播开来，组里的女生们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到了快饭点的时候，大家早早地收工，兴致勃勃地赶到吃饭的地方点菜。 韩千音因为整理材料的事情耽搁了。一番匆忙赶到包厢，发现杜骁竟然已经坐在那儿。一共十来个人，挤了满满一桌，只留了两个空位——一个在杜骁左手边，一个在杜骁右手边。 最后，韩千音无奈地在杜骁左侧坐定。 一开始，饭桌上的气氛还算严肃认真，大家话题也比较含蓄。 直到后来，坐在杜骁右手边的师妹晓妍说了句，“张老师的会还没开完，来不了，他让我们自己吃。” 眼看终极BOSS将缺席，大家热情瞬间如脱缰的野马般释放开来。 上菜后，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不知不觉间，话题渐渐往杜骁身上靠拢，平日里便一直对俊男美女终身大事格外上心的张姐突然问，“杜骁，你有女朋友了吗？” 杜骁听到这唐突的问题，有些意外。 一旁的女生们屏息以待，想着张姐这问题简直问出了她们的心声。 张姐笑了笑，解释了句，“是这样……我有个侄女，也是在上京大学教书，年龄和你差不多，什么都好。如果你没对象，正好可以给你介绍呢。” 杜骁只是道，“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张姐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随后，大家又多问了几句，其间有个师妹开口道，“杜老师，您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杜骁诚实作答，“是很漂亮。” “她也是医生吗？” “不是，她和你们一样，也是做生命科学研究的学者。” “那她一定很厉害吧，在哪所大学工作呀？也许我们听说过呢。” 杜骁一笑，“她还没毕业，在本校读博士。” 韩千音听着这一问一答，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一条一条的，怎么感觉在往自己身上引呢。 在座的花痴小女生还在提问，当听到杜骁继续向大家解释、自己和女朋友是在洛杉矶的一个学术会议上认识的时候，韩千音感到不安，她轻轻踢了踢杜骁，示意他收敛点。 对面的女生又问，“是去年四月的那个会吗，千音师姐也去了呀。千音师姐，你们当时见过吗？” 韩千音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听到身边的杜骁意味深长道，“她——” 韩千音以为他要使坏，心里顿时着急起来，下意识便用右手去捏他的腿。 结果，她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突然间往下滑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杜骁裤裆的中央，恰好覆盖在了那“一包”上面。 韩千音脸上烧了烧，脑袋卡壳了半晌，然后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身边杜骁冷着个脸，依然面无表情。 他的语气停顿了一两秒，才沉声补充道，“……她见过。” 整个桌面表面一派祥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可下一秒，挨着坐的杜骁和韩千音同时红了脸。 忽然，韩千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师姐，怎么了？”对面的江瞳问。 韩千音一脸菜色，“去洗手。” 还要……拿筷子呢。 司霏听说了杜骁去韩千音实验室的事，晚上特地下楼来打探情况。 “你们平时相处得怎么样？” “就那样，像普通同事一样相处吧。” 至少没打起来。 司霏思考了一番，道，“还是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和尹飏分手了，他天天在我眼前晃荡。看见那曾经亲过的嘴和摸过的肉体，我肯定把持不住。” “……”好直白的形容。 司霏认真地看着韩千音，“你就没打算再重新跟他试试？” 韩千音诚实作答，“没有。” “那……如果有一天他结婚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什么感觉？” 韩千音一愣。 如果有一天杜骁结婚……她还真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可能被提起来，她不禁认真地考虑了一番。 像杜骁那样难搞的性格，找得到对象吗？ 应该……找得到吧。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韩千音想着杜骁那张如千年寒冰般的脸，脑筋转了转，莫名就回忆起之前有一次赵楠生日，一起打桌球的朋友里，有个叫姚叶的女孩子。 杜骁这样的，就应该配那种看上去温柔娴静、优雅大方的女生吧。 韩千音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她转头对司霏道，“我们还是别聊他了，换话题、换话题。” 课题的最初，韩千音和杜骁相处得平平顺顺。两个人骨子里都很理性，并没有出现之前预想的尴尬场面。 在进行长达一个多月的准备工作后，课题步入了正轨。 韩千音以前在美国做的课题，是“线粒体损伤与修复”，因为课题相近的关系，回国后她选择申请参与到张教授的实验小组里。杜骁和张教授都是师出黄院士，从做细胞自噬开始，如今研究方向渐渐转入线粒体自噬这一新热门。 一直以来，韩千音和杜骁的研究领域十分相近。两年前，自己在大刊上发表了那篇文章后，杜骁因为对某个问题的看法不一致，特地发了两篇ents。 没想到兜兜转转，当年意见相左的两个人，某天竟会为了同一件事在一起工作。 实验最初进行地并不顺利。 当用Western blot观察细胞A蛋白含量变化时，韩千音试过很多不同方法，也重复过好几次，在最后的结果上仍然没找到目标条带。 她把那实验数据整理后发给杜骁。隔了几分钟，杜骁回复道，“几天后有空吗？” 韩千音一愣，回复道，“有。” “我会过来。” 那个周末，杜骁找出了放在-80℃冰箱冻存的标本，和韩千音一起将实验重复了一次。 所有的实验步骤大同小异，除了最后一步。 Western-blot实验的最后，是显色和照相，通过感知目标条带发出的荧光，对蛋白成分进行半定量。以往韩千音用的是实验室的电子显像系统，可三天前系统突然出了故障，不得不启用实验室的暗室。 待杜骁和韩千音显色后，两人拿着胶片和载有蛋白的纤维膜进了角落里的暗室。 暗室里面不是真正的一片漆黑。虽然乍一看伸手不见五指，可待眼睛对弱光线适应后，会发现这闭塞狭窄的空间里，有微弱的红光。 韩千音看见杜骁整个人在暗色中化成了抽象的轮廓。 他适应得很快，进来以后迅速地找到实验台，将胶片压在了散发着荧光的纤维膜上。 “先曝光一分钟试试。” 韩千音点头，“嗯。” 一分钟过得很快。两人把胶片放进了显色的机器里，机器运行起来，发出齿轮运转一般的咔咔声。 这声音愈发衬托得暗室里安静得出奇。 杜骁站的位置离韩千音不足半米，他的脸庞正对着她的，可周围的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那张脸上平日里便没什么波澜起伏，可这样的一无所知，让她有些不适应。 很快，胶片被机器里送出。韩千音拿着胶片对着头顶的红光看了看，目标条带本该出现的地方空空如也。 “没有。”韩千音道，“杂带倒是有好几条。” 杜骁伸手拿过胶片，“我们试试十分钟。” “杂带会更多吧。” “不试怎么知道。” 杜骁重新将胶片和膜封装在了一起后将装置扣紧，随着“吧嗒”的锁扣声落下，整个暗室又重新陷入安静。 杜骁站在她对面，那张脸在黑暗之中依旧毫无线索。气氛本来便有些奇怪，更糟糕的是，这里面真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韩千音听到他问，“我们认识一年了吧？” 她对于这问句感到意外，那话音里的深沉更是让她不安。 “应该有吧。” 对面的人没再说话。 韩千音顿时感到尴尬，想了想，转身开始收起其桌面上刚刚被带来的杂物。“还有十分钟，我实验室里有点事，要么我过会儿再进来好了。” 她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在黑暗里摸索着。 当她把备用胶片和一些杂物收好、刚准备离开，身后的人又朝她靠近了一些。 然后，那个人温柔而稳健地伸手，从后面将她整个人环抱住。 韩千音僵在了原地。 黑暗里，她听到杜骁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韩千音，我真的……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作者君认真想了想，作者君对自己的定位是青春暖萌小清新鸡汤作者。 握拳，认真脸。 对了，作者君开了新文预收哦，欢迎围观~ 第43章 时间突然停顿了片刻。 韩千音听见自己的心跳应着耳边的呼吸声, 一点一点地被放大。渐渐地，那个怀抱的热度从后背传来，夹杂着属于杜骁的味道。 隔了好几秒，她才挪开他的手。 “抱歉。”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 退开几步，话音有些不稳，“我先出去。” 她走到门口,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哦, 对了——你知道吗，刚刚那种行为, 我可以举报你职场性骚扰的。” 身后的杜骁没有接话。 出了暗室后, 韩千音的思绪有些烦乱。她想起那番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杜骁, 于是在办公室里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 便提前离开了。 回到家, 她这才想起实验结果的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那边打了个电话。 韩千音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 “结果怎么样, 看到A蛋白的条带了吗？” “嗯，看到了。”杜骁的话音顿了顿，“试了曝光半个小时, 在45kD到55kD的两条很强的杂带之间，有一些符合我们预期的东西。” 说完，他便发来了照片。 韩千音对着图研究着，一边道，“这个位置，是不是分子量不太合适？” “理论上来说，应该在45kD标记之下。但是我去看了官网，有两篇文章做出来的结果和我们相似。” “那太好了。”韩千音道，“过几天我用浓度更低的胶跑一次，看可不可以把图做得更漂亮一些。” “好。” 直到挂上电话，两人谁也没有提起之前的插曲。 而事实上，杜骁对那时韩千音的反应耿耿于怀。接下来几天，他下班后都会去研究所待一会儿，偶尔也碰见韩千音，她倒没有表现出介意，只是开始避免起两人单独相处的场合。 杜骁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纠结之下，他给尹飏打去电话。 杜骁开门见山地问，“你平时是怎么哄司霏的？” 尹飏正在沙发上看球赛，听到了杜骁的问题，注意力被转移过来。他笑道，“干嘛。” “就是问问。” “你要哄谁？” “……” “韩千音？” 不然呢。 “哄女人很简单。”尹飏没再跟杜骁绕圈子，“看情况办事。” “怎么说？” “她如果还搭理你，就送送礼物，对她表达关心、说点好听的甜言蜜语。” 杜骁琢磨着尹飏的话，突然想起以前他和韩千音还在一起的时候，那个送礼物、表达关心和说甜言蜜语的人，总是韩千音。 他这才回味过来，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才是被哄的那一方。 杜骁心里很不是滋味，又问，“假如这些行不通呢？” “那就更简单了，”尹飏“嘿嘿”一笑，“直接来硬的，展现我们男人的雄风。按在墙上亲她一顿，她就老实了。” 杜骁皱起眉头，回忆起那次在游泳馆不愉快的经历，“你成功过？” “这种事看脸。”尹飏道，“凭哥的长相，什么搞不定？” “如果……搞不定呢？” 尹飏一听这语气，有了似懂非懂的领悟，“那情况很糟糕啊，说明她软硬不吃。” 杜骁没接话。 “这个时候只有一种可能，她真的对你没感觉了。” 挂上电话，杜骁陷入了茫然的情绪里。在床上坐了片刻，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了那包烟，抽出一根，却发现打火机不在手边。 他有些烦躁，去茶几上看了看，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了十来分钟，最后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火机。他吐了口气，点烟后吸上了两口，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正抽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自从成功检测出A蛋白的趋势后，两人的课题便变得顺风顺水起来。一个多月后，课题的第一张图已经出来。奇高的效率背后，是韩千音这段时间以来的全力以赴。 而自从那次暗室事件之后，杜骁倒是没再表现出什么不合适的行为。 对于韩千音这个女人，他是进不得，退不得。偶尔也想过暂且把这事放一放，可一旦她长时间游离于自己的感知之外，又让人感到浑身不适。 两人的关系一度僵持起来。 这天下手术台早，杜骁临时起意，决定去实验室一趟。到的时候才五点，以往的韩千音还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台前忙碌。可当杜骁路过她办公室时，却恰好看见她出门，似乎正准备离开。 她今天化了淡妆，本来青春洋溢的脸庞出落得更加娇嫩美艳。身上是一件明黄色的大衣，显得有些隆重。 有实验室的同事路过，随口问了句，“小韩，今天有约会啊？” 韩千音只是笑了笑，“有点事，请了半小时假，提前走。” 杜骁和她擦身而过，并没有被她注意到。他感到心不在焉，待回到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定后打开电脑后，突然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干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关上了电脑，起身离开。 杜骁走出实验大楼的时候，远远看见对面的树荫下停了一辆黑色的卡宴。副驾驶的车窗敞开着，露出了韩千音的脸。 他觉得那车型有些眼熟，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可能。还来不及多作思考，便看到实验楼的另一边，程海霖正拿着两瓶矿泉水走了过来。 程海霖看见了杜骁，灿烂一笑，“你也在？” 杜骁沉着个脸，不答反问，“你和她去哪？” 程海霖故意激他，“这么明显，没看出来吗。我和我的小师妹去约会。” “……” 程海霖并没有多作解释，扔下一句“先走了，改天找你”，便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 坐在车上的韩千音也看到了杜骁，他似乎整个人周身都泛着低气压。那一刻，他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她感到不自在，随手把车窗关上了。 汽车发动后，韩千音朝身旁架势座的人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程海霖温和一笑，“我刚刚告诉他，要和我的小师妹约会。你也看出来他变脸了？嘿，没想到他这么幼稚。” 韩千音陷入了无语，“和他开这种玩笑，你也很幼稚啊。” “怎么是开玩笑，难道我们这不算约会吗？”程海霖问。 韩千音懒得理他，转头将脸对着车窗，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大概是昨天熬夜看文献的缘故，她不小心睡了一觉。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程海霖恰好将车停下，她茫然地往四周望了望，“到了？” “嗯，下车吧。” 目的地是一家饭庄，韩千音一路跟着程海霖走到最里面的包厢。刚打开门，便看到周严明和几张熟悉的面孔在里面。 坐在包厢最里面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是林深。当年韩千音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在Jeremy的实验室做博士后，现在已经成了一名助理教授，也据说是今年提拔副教授、获得终身教职的潜力人选。 这次回国，林深主要是为了参加一个学术论坛，顺便跟京大的几位教授谈项目合作的事。 时隔几年，当初同在异乡的朋友又聚在一起，不免对当初那段轻松自由的时光一番回味。后来，男人们点了些酒，韩千音酒力和酒品都不好，整个吃饭下来滴酒未沾，只是和大家兴致勃勃地聊着。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对面的林深突然朝她走过来。 韩千音有些意外，“林老师，有事？” “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想找你聊几句。”林深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韩千音，他印象很深刻。当年他刚换工作到Jeremy实验室的时候，两人各自准备申报一个针对持有J1或H1签证身份学者的科研基金。研究经费只有六万美金，不算大额的数目，但对于那时候的林深来说却是非常重要。 他很清楚的记得，最后他并没有得到那笔经费，可韩千音却成功了。当时的他作为一个从事科研十年之久的学者，却输给了一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一度非常努力，也许是想证明那结果是个错误。直到今天，他已经踏上功成名就的路途，再回过头看看当年的对手，虽说不至于一身落魄，但也难免令人感时伤怀。 林深道，“直到上个月，Jeremy还和我提过你一次。” 韩千音笑了笑，“他还好吗？”她想起那个留着胡子的白人老头，也算是一位可爱的人吧，平时总是穿得很正式，喜欢梳八字胡，胡子末梢微微卷起。聊天放松的时候，他便会有意无意摸一摸胡子尾巴，试图让它们保持弧度。 韩千音想到这里，不免忍俊不禁。 “嗯，他很好。现在实验室比你走的时候又扩大了一些，”林深笑了笑，“不过他也提到，再干几年可能会退休。” 韩千音一愣。 林深继续道，“他和我提起过好几次，这些年来，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你。我们这些他身边的人当然懂。那时候他对你很重视，也给过你不少机会，本来是希望你能将他的那些想法传承下去，没想到……是你辜负了他。” 韩千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不亏不欠呢。 有人辜负了她的期待，然后，她又不得不再去辜负别人的期待。 那天美国同事聚餐散场后，韩千音的情绪一度陷入了低迷，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林深的话，想起了那句“Jeremy可能再过几年就要退休”。记得自己还在美国的时候，充满激情的老人曾经在实验室信誓旦旦地扬言，自己要干到九十岁。 韩千音不免感到有些心酸。 后来，韩千音几乎每天都会失眠。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她便索性坐在书桌前看科研文献或分析数据，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入睡。 这样的生活重复一星期后，所有的负能量终于在某天早上爆发了。 那天原本是周末，韩千音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被肚子疼了醒来。她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感受着右上腹隐隐作痛，这才想起来，自己娇嫩的胆囊里还有一颗定时炸/弹般的小息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小伙伴们，你们能想象下一章会发生什么咩~~ 哈哈哈~小清新作者邪恶地大笑三声~ 第44章 韩千音到医院的时候, 肚子已经不如早上那样疼了，只是有点饿。可想到还要保持空腹检查胆囊B超，硬是抵挡住了藏在手包里的奶油泡芙诱惑。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她。 诊室里坐着是位五十岁左右的教授, 姓孙，韩千音看着那整整齐齐往后梳的头发和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还没来得及细想, 孙教授倒是先认出了她来，“这不是杜骁的女朋友吗？” 韩千音一愣, 这才想起是上次自己跟着查房时、向自己提问的教授。她有些尴尬，只是解释道, “教授, 我和杜医生……已经是过去式了。” 孙教授笑了几声，“过去式？难怪我看那小子最近总沉着个脸、萎靡不振, 是你把她给甩了？” “……不算吧。”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话后, 便转入了正题。孙教授问了问韩千音的症状, 又开了个B超单。韩千音拿着单子经过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做完检查，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颗小息肉比半年前长大了三毫米。 孙教授看报告结果的时候, 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表情让韩千音有些紧张。 “教授, 我是不是应该把我的胆囊切掉了？” 孙教授扶了扶眼睛，“息肉虽然是长大了一点，但有可能是超声的误差；不过, 就算是真的，现在也还没达到胆囊切除的指征。一般来说，息肉大于一个公分，我们才会考虑手术。” “会是腺瘤吗？”韩千音上次查出来这小东西后，在网上搜索了一番，于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暂时不能确定。” “如果是腺瘤的话，是不是比较容易癌变？” “是的。”孙教授道，“但是可以再观察，就你目前的症状而言，不算严重，你不用太担心。” 韩千音斟酌了一番，还是开口道，“可是……如果它在还没长到一公分之前，就发生癌变呢？” “有这种可能，”孙教授道。 韩千音看着面前低头写病历的老教授，心里一沉。 然后，又听到他悠悠地说出下半句，“但概率不大。” “可……如果有肿瘤家族史呢？” 孙教授抬头看了看她。 韩千音又问，“是不是概率会大一些？” 孙教授斟酌了一番，还是给韩千音开了张住院证。末了，把病历本和检查结果递给她，道，“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冒一点风险，坚持做手术，去看看有没有床位吧。你知道我们病房在哪一栋，去那里登记就可以。” 普外科病房一共有四个病区，韩千音隐约记得杜骁在的是十五层的一区，为了避免尴尬，她拿着住院证去了隔壁。 登记的时候，护士带着微笑告诉她，运气很好，还剩下一个床位。于是韩千音向导师张教授说了请假的事，便火速办理了住院手续。 胆囊切除是个小手术，做腔镜的话，损伤非常小，恢复也很快。韩千音认为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不太重要的器官，而让以后的生活沉浸在担忧的阴影里。 到了病房里，人生第一次住院的紧张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成就感。等换上病号服，她给司霏打去电话，正说着自己决定做手术的事，便看到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走了进来。 男生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李，你叫我李医生就可以。” 李医生胸牌上写的是研究生，也难怪，看起来粉粉嫩嫩的。韩千音心情不错，对于这位李医生的病史询问十分配合。待病史采集完毕，她想起来什么，问了句，“对了，我的主治医师是张医生？” 李医生一愣，“没有啊，主治医生是杜医生。” 韩千音心里“咯噔”一下，“杜骁？” “嗯。”李医生点点头。 “可是刚刚在护士站的时候，那个登记的小护士告诉我是张医生。”她明明确认过的。 李医生爽朗地笑了笑，“可能登记的是新来的实习护士吧。她搞错了，这间房里是杜老师的病床。” “可是……他不是在隔壁病区吗？” “我们医院的上级医生都是轮岗制。” 唉，轮岗制。 待李医生走后，韩千音躺在床上，有点郁闷。 不过转念一想，杜骁就杜骁吧，好歹还算是熟人。两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纠葛，但他还不至于对自己下什么毒手吧。 杜骁在内科楼参加完全院大会诊，回到病房的时候是下午五点。组里的小李医生过来找他，道，“杜老师，有个新病人要请您看一看。” 杜骁一边打开电脑，查看今天病人的检查结果，一边道，“是什么情况。” “25岁的青年女性，因为反复右上腹疼痛半年、加重伴恶心1天入院，做了B超提示胆囊息肉。这次来是想要做手术把胆囊切掉。” 杜骁听着，随口一问，“现在痛得厉害吗？” “有点，她说是阵发性的。” 杜骁听着，一边关掉电脑窗口，起身道，“嗯，我们去看看病人吧。” 杜骁带着李医生赶到床旁的时候，根本没想到病人会是韩千音。他的脸色闪过了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开口问，“还在痛？” 韩千音抬头看着杜骁，此时他是医生，她是病人，气氛似乎变得有点微妙起来。 她点头，“嗯。” “哪里痛？” 韩千音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肚皮上划了划疼痛的位置。 杜骁多问了几句症状方面的问题，末了，拿着韩千音的检查结果看了看，突然道，“这病人怎么会收进来？” 李医生看着自己的上级，一脸不解。 “虽然症状像是胆囊的问题，但B超结果除了息肉，其它一点提示也没有，很可能只是单纯的胃肠道功能紊乱。” 杜骁拿着听诊器，在她的肚皮上听了听。半分钟后，撂下了句，“给她查一查大便常规，开点调节肠道菌群的药，明天早上让她出院。” 韩千音看着杜骁往外走的背影，怔怔地问李医生，“你们老师一直对病人都这么拽吗？” “没有啊，”李医生也不解，事实上，杜骁是整个普外科有名的虽然很酷却很受病人喜爱的医生。 韩千音无语，那他就是摆臭脸给她看了。 傍晚，杜骁在办公室改病例，突然见韩千音的管床医生小李出现，一脸怯生生地走到自己面前。 “怎么了？” 李医生道，“杜老师，刚才那位韩小姐说让你去和她谈一谈，不然……她会去医院服务中心投诉你……” “……” 杜骁再次走进病房的时候，韩千音正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朝他侧过脸来，露出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我说……杜骁，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从来不听一听别人有什么想法和诉求吗？” 杜骁没有说话。 “我之所以住进来，不是因为那些症状，而是因为我胆囊里有个小东西，它很可能会恶化。” “我知道。” 韩千音看着他，一副“这不就结了”的表情。 杜骁又道，“可我不认为有切除胆囊的必要，所以，我不会给你做手术。” “……” 杜骁朝她走近了几步，那双深黑的眼睛聚焦在她的眼睛里。此时，穿上白大褂的他，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胆囊并不是没有用。你这么年轻，为了一个小小的息肉而切除胆囊，对你来说是弊大于利。” “……” 他接着道，“而之前我态度不好，是因为我在生气。” 韩千音望着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感觉我好像有点了解你了。”杜骁一字一句，“在你的世界里，如果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好，你首先想到的不是修补，而是把它扔掉。不管是对待爱情，还是对待别的事。” “你以为这是拿得起、放得下。”他一笑，“其实，你只是不负责任。” “对于你的胆囊，你平时抽烟、熬夜、吃饭不规律，生活习惯极差。某天它出问题了，你没有从自己的生活习惯去反思和改正，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把它切掉，这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如果你觉得我不好，把我像垃圾一样随手扔掉也没关系。”杜骁的眼神带着执拗的认真，“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对你自己。” 韩千音听了他的话，胸口一时堵得难受。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辩解。 杜骁走后，韩千音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荡着他刚才的话。渐渐地，心绪沸腾了起来，她几乎想也没想便下了病床，朝门外走去。 对于杜骁刚才的那番话，她觉得很生气。 在得知杜骁还没有下班、还在办公室时，韩千音一把推开他办公室的大门。 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起来，“杜骁，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见证过别人的生离死别，就真正了解他们的心情了吗。你只是个高高在上的看客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韩千音想起母亲过世前几天的场景。那时的母亲明明已经虚弱地没有生气了，却还是用力抬手想擦掉女儿脸上的眼泪。 那时的她，是那么痛苦而可怜。 “你凭什么给我下定论呢。你根本就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你也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我不是不负责任，我只是……真的很怕。” 害怕失去，也害怕死亡。 可是，怕有错吗？ 杜骁只是仰视着她，那深沉的目光似乎要看进她的灵魂里。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低声道，“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曙光就在不远处啦~ 作者君决定写完这一段，之后要好好甜一甜，安抚一下大家的小心心~~和作者的玻璃心 T T。 第45章 韩千音被杜骁拽着手, 穿过一条长而昏暗的走廊。事实上，她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去哪里。 身前的人步子极快，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冷峻的脸上嘴唇微抿，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韩千音一时回不过神来, 只好任由他带着自己，来到了拐角处的一间房。 房子里的灯光很暗。待杜骁打开了墙上的一盏白炽灯，偌大屋子里的模样才显露了出来。她看见左侧有张铺着白色垫巾的小床, 床旁边放着一只身形巨大的医疗仪器，像怪物一样, 冷冰冰地立在角落里。 是自己白天用过的B超机。 杜骁在仪器连接的电脑前坐下，一边开机, 对韩千音说了句, “睡上来。” 韩千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没有动作。 “睡上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韩千音想了想, 脱掉鞋平躺在床上。等仪器准备完毕, 她看见杜骁在电脑前操作了一番, 又掀起遮在她肚子上的病号服，一边拿起放在床头的耦合剂，“会有些凉。” 韩千音没有说话, 算是默许。 耦合剂涂在了她肚子右侧的位置, 是滑而清冷的触感。她目光上移, 看着他那张异常认真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明明前一刻，两人还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现在却在这样安静封闭的空间里，以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和平共处着。 他右手拿着超声探头，放在了她肚子上，来来回回查看了几次，然后左手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末了，将显示屏幕转了个角度，对着她。 “你看。”他指着显示器上那一片闪动的光点。强弱不等的信号间，隐约浮现了一张抽象而模糊的画面。他手指停留在中间一个类卵圆形的小光圈上面，对她道，“这是你的胆囊。” 韩千音没有应声。 他手指动了动，挪到一个凸起来的小光点旁，“这个，是你的息肉。” “刚刚测了一次，并没有看到明显的长大。B超是一项主观性非常强的检查，你不必为了所谓的三毫米太介意。” 韩千音将视线从超声显示屏上挪开，落在他的眼睛里。昏暗的光线下，那双黑目映着电脑屏幕，闪烁着星火一样的光。 他继续道，“胆囊息肉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并不是腺瘤，而是固醇性的息肉。你的息肉不大，而且回声比较强，很有可能是固醇结晶黏附在上面。” 他的语速不快，里面偶尔夹杂了几个专业术语，韩千音大致听懂了。 “所以……” “如果是固醇性/息肉，几乎没有恶变的可能。” 她侧过看着他，明明之前还觉得他那不可一世的态度面目可憎，可这一刻，她却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韩千音沉默着，看见他收起超声探头，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问了句，“你确定吗？” “确定。”是异常肯定的语气。 “如果出了问题……要怎么办？” 杜骁听着，手上收拾仪器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她那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望着他，里面似乎有他久违的依赖和期待。 至少，在某些事情上，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也许是见他没说话，韩千音又用更低的声音补充了句，“杜骁……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怕死。” 即便事隔多年，她依旧能回忆起母亲死亡时的味道。那样压抑而黑暗的感情，像是一片乌云，重重地覆盖在她的童年之上，让人不见天日。 杜骁看着那个躺在身边软呼呼的人，心突然泛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他也说不清那是情动还是心疼。于是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哄孩子那样的语气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她似乎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你能保证吗？” 他点头，“我保证。” 那晚，韩千音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 她回味着杜骁在病房里说的话，才发现他那套说辞似乎并不是胡说八道。正仔细琢磨的时候，脑海里迸出了一个不相关的细节。 还记得美国同事们聚会的那天，林深对她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说，“韩千音，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脆弱。” 她一度只当那是句醉语。可如今从杜骁口里听到了一套同样负面的说辞，这心情，便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她不是明明已经强大到无坚不摧了吗？她其实很脆弱，这是真的吗？ 第二天早晨，韩千音醒得很早。六点左右的时候，护士小姐给她抽了个血便离开了。后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一直到七点二十左右，李医生过来看了她。 “所以，今天出院？” “嗯。”韩千音点头。 李医生对于她这配合的态度感到意外。昨天下午交涉的时候，面前这位小姐切除胆囊的意愿还非常强烈。他只知道后来杜老师和她谈过话，却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令她的态度出现了这么大的转变。 他笑了笑，“其实我说，您也算运气好碰上了我们杜老师，不然白挨一刀。” 韩千音也轻轻一笑，“是吗？” 李医生道，“是啊。其实杜老师人真的挺好的，我们科里那些患者表达谢意的锦旗，几乎一半都是送给他的。” 他话音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女人，那双晶莹明亮的美目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讲下去。 “杜医生经常收治一些难处理的病例。很多手术不好做、治疗效果差的病人，别的老师不愿意收，就推到杜老师这边来了。”他一笑，“其实说‘推’不太合适，主要是因为杜老师胆子大、有担当，几乎来者不拒。” 韩千音愣愣地听着，原来，杜骁是这样的医生吗？ 也许是吧。 想想他那个人，虽然性格讨厌一点，但人品方面真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医生见韩千音不说话，以为她沉浸在崇拜的情绪里，又兴致勃勃地继续道，“杜老师技术很好，经过他手的病人，治疗效果大多不错。那些人以为自己没希望，结果竟然在这里康复了，都说杜老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韩千音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泛出浅浅的笑意，仿佛漾开绿波的春水。 李医生竟然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鼻尖，开起了玩笑，“所以，其实你是我们杜医生第一个拒绝手术的病人。” 第一个？ 韩千音有些意外，可听对方的语气，怎么感觉自己应该表示荣幸似的。 她想了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人，“谢谢你。” 待李医生转身准备出门时，韩千音看着他的背影，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李医生——” 李医生回头看着她。 韩千音道，“也麻烦您帮我跟杜医生说声谢谢。” 上午抽血的结果出来后，李医生便给韩千音办好了出院手续。可因为一些清单的原因，她需要等到护士那边结完账才能离开。无所事事地躺在病床上，她回忆起自己这一次短暂的“医院之旅”，简直是瞎折腾。 但似乎并不是毫无收获。 十一点多左右，隔壁床已经恢复的老太太乐呵呵地出了院。新病人很快便来了，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由老公陪，进门的时候，韩千叶感受到了两人脸上压抑的情绪。她走路的脚步很轻，到了床边只是虚弱地坐下，留老公在一旁忙前忙后。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突然响起来。女人拿起听筒，然后说起话来，语调是跟脸上沉郁的表情不相符的轻松。 “小乐今天有没有听奶奶的话，好好写作业？”女人浅浅地笑着，满溢的温柔。 “嗯，妈妈已经下飞机了，在机场就给小乐买了礼物。” 韩千音听到这奇怪的对话，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下雪啊……”大概是听到那头的人问了句天气，女人话音一顿，还真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恰好没有下呢，不过屋顶都是白色的哦。” 大概是听到那边心满意足的回应，女人又说了句，“小乐要乖，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女人挂上电话后，似乎发现了韩千音探寻的目光，大方地笑了笑，随口解释到，“怕孩子担心，没告诉他生病和做手术的事，他还太小了。我们家里人商量好，跟他说爸爸妈妈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游。” 韩千音看着她床边的名牌，上面写着她的姓名和年龄：“周畅，37岁”。 她问，“孩子多大？” “才九岁。” 确实挺小的，比那时候的韩千音还小一岁。 “说实话，真的很想多陪陪他，想等他再长大一点。”周畅说着，似乎陷入了什么美好的遐思里，“这病是突然查出来的，去看了很多医院，都说我本来有严重的肝病，不能做手术。可是不做手术，不就是等死吗？” 韩千音没有接话，一边看周畅的老公将那些生活用品一件一件收拾得井井有条。 “趁着现在自己感觉还不错，我想搏一把。他们跟我说这里有一位特别不错的医生，我和我老公就找过来了。” 韩千音想，她说的那位特别不错的医生，应该就是杜骁了。 女人叹了口气，“希望医生可以给我带来好运吧。” 一直沉默着的老公此时终于收拾好东西，只是走了过来，将周畅扶上了床，沉声道了句，“别多想了，我去给你买饭。” 韩千音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情涌动了起来。 那天待手续办理完，韩千音很快就出院了。再次在研究所见到杜骁，已经是三天以后。 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走廊上讨论起科研进度及材料购买的事。等聊完二十分钟，韩千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起刚才自己那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会不会太不知好歹了一点？ 思考了一番，韩千音从餐厅冰箱里拿了件小东西，往杜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杜骁正在看文献。当韩千音突然出现，把那个小而精美的甜品盒放在桌上时，他感到有些疑惑。 韩千音只是简单道，“杜骁，前几天的事，谢谢你。” 杜骁打量了一番桌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提拉米苏。” 韩千音想表达谢意，却觉得一句“谢谢”过于单薄，于是选择了和他分享心爱的美食这样真诚的方式。 然而，杜骁却皱起眉头，怎么又是提拉米苏？ 韩千音问，“你不喜欢吃提拉米苏吗？” 杜骁没说话。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上次吃了她送的提拉米苏，后来发生的那件很神奇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顿了顿，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扔下了句，“你放在这里吧。” 自从再次送杜骁提拉米苏后，韩千音心情便轻松了许多。以前的她总认为同在一个实验室的杜骁是种负担，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压力早已消失不见。 她发现，即便经历了那么多不愉快，她和他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接下来一连七天，韩千音没在实验室遇见过杜骁。两人平时偶尔联系，主要讨论课题方面的进展。韩千音只当他是工作忙碌，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韩千音在实验室工作到很晚。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接到了尹飏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急切，“韩千音，你试试能不能联系上杜骁。” 韩千音不解，“怎么了。” 尹飏有些意外，“你还不知道吗？杜骁他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感受到了杜医生的好了吗？ 其实他只是个还没开发好的暖男~~ 第46章 对于杜骁的事, 韩千音觉得很意外。 她很快打开手机，在微博上搜索杜骁的名字时，却意外看到了一位叫“周畅的父亲”发表的长微博。 这名字有点眼熟，韩千音想了想, 回忆起出院那天，隔壁床那个跟孩子打电话的女人似乎叫这个名字。她感觉到心绪沉重，又搜索了一番各方的说辞, 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天抱着希望来住院的周畅, 有手术相对禁忌症。之前去很多医院、也咨询过很多医生，都劝她把基础疾病治好再考虑手术治疗的事情。可长年的肝病本来就是场持久战, 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好转的希望, 再拖延下去，只怕耽误了肿瘤切除的时机。周畅最后找到了杜骁, 他答应帮她做手术。 手术做完那天, 手术倒是成功了, 人却没清醒过来。一般情况越来越糟糕，周畅整个人陷入了肝昏迷，很快便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事实上, 医生已经事先跟家属交代了可能出现的风险, 周畅夫妇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这些谈话却都是医生跟夫妻二人沟通的, 授权委托书和手术同意书都是丈夫签的字。最后周畅下病危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才赶过来。 在医院里，周畅的父亲和医生闹了起来, 作为最亲近的家属，他表示对于这些风险并不知情。他甚至激动地朝着医生和周畅丈夫大喊：医院和丈夫在不适合手术的情况下给病人做手术，是谋财害命。 而这时医院的医生才了解到，两个月以前，周畅和她的老公已经在协议离婚。因为突然查出了周畅的病，原本已经进行到清算夫妻二人财产的步骤暂停了下来。 在那篇名为《我的女儿是怎么被她老公和主治医师害死的》的文章里，周畅父亲执意认为，周畅的主治医师杜骁跟丈夫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定，诱骗周畅同意手术，导致她生命垂危。 在这条长微博发出后没多久，所涉及的医院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大致的解释，但网友们仍然是众说纷纭。 “渣男和黑心医生，这组合，呵呵。” “不管怎么样，在明知道风险很大的情况下给病人做手术，有点不负责任。” “父亲好可怜。” “渣男和黑医生去死。” 当然，也有态度中立的路人。 “听上去很可怕的样子，是不是本宝宝以后和病人谈话的时候还要问清楚夫妻感情是否和睦？” “听说周畅还有个今年准备结婚的弟弟，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她家里人已经开口向医院要价两百万，别问我是怎么知道。[DOGE]” 事情还处在一团乱麻的时候，大多数人只是抱着看客心态。直到某天，“周畅的父亲”微博里突然PO出一张图，图里的人是杜骁，他正拿着一张X线片，对着灯光仔细查看。有心人将他拿着X线照片的手放大，用红色的圆圈标记出那块戴在他腕上的手表。 是韩千音送给他的百达翡丽。 “周畅的父亲”配的文字是：作为一个医生，您手上戴二十好几万的手表，是不是不太合适？ 此图一出，众人哗然。 很快，又有人认出，照片上的人便是大半年以前，在网上炒得火热的那位睡在手术室的医生。有无聊的大V将整个事件的进行了总结，在博文里放上了杜骁上热门的照片、他穿着白大褂的证件照、周畅父亲的长微博和那张杜骁戴着百达翡丽的照片，最后总结陈词，“白衣男神的扒皮史”。 网上骂得很难听。 “虚荣。” “想红想疯了。” “这么热衷于炒作，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手表道出了所有的真相。” “简直是丧心病狂。” 韩千音在那条微博底下的评论里翻了几页，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她想起刚才尹飏的话，“今天晚上看到那条扒皮微博，本来想给他打电话问问情况，结果一直不接电话。去他家里找了也没人，所以想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便按下了那个不知不觉间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发现他已经关机了。 路灯的倒影在车窗上闪过，她开着车，脑海里想起了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正琢磨着，她突然将车调了个头，往离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韩千音按照着尹飏给的地址，找到了杜骁所在的公寓。 楼梯间的灯是冷白色的，干干净净的深褐色大门紧闭着。韩千音按了门铃、又轻轻敲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她靠在门边的墙上，想着这个时候的他会在哪里。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周围异常安静，她看见头顶的灯闪了闪，又掏出手机，给杜骁发去短信。 “你在吗？” 韩千音本来对这条短信不报希望，可两分钟后，身边的门却突然打开来，杜骁探出身子来。 那张脸和平时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冷然又英俊的模样，只是稍显疲惫。韩千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僵持了好几秒，才听到面前的人道，“你怎么在这里？” 该怎么开口呢，要说自己其实有点担心他吗。 韩千音对他笑了笑，“我听尹飏说联系不上你，所以过来看看。” 杜骁没有说话。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韩千音作势准备道别，却听见身旁的人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啊？” 这是韩千音第一次进杜骁的房间，是个两室一厅的小居室。屋里的装修是自然的现代风，以白色和灰色为主，东西不多，地方和桌面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简单而冷清。 韩千音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然后看到右侧一整面墙都是书柜，里面大部分都是医学图书，中文的和英文的都有；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军事和自然人文方面的典籍。 原来他这么喜欢阅读。 韩千音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身边的人问，“喝水还是橙汁？” 她还真感觉有点渴了，“有可乐吗？” “没有。” “哦，那给我水吧。” 杜骁在一旁倒水，韩千音看着他依旧波澜不惊的面色，想起了网络上那些针对他的恶言恶语，一时心里烦闷得厉害。 待他将水杯放在她面前，她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关于手表的事……我很抱歉。” 当初她送礼物的时候一意孤行，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特殊的职业身份、也没料到那会给他带来的困扰。 “事实上，我一直在想，以前的我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你记不记得有人说过，如果另一半想要的是苹果，而你有的却是一车梨，千万不要把你有的梨强加给他，还渴望他感激。” 杜骁垂眸看她，没有说话。 “可我一直都不这么想，我总觉得，就算你喜欢的是苹果，我也偏要把我的梨给你。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喜欢上吃梨。” 杜骁听着，回味着她的这个比喻。 如果她的说法成立的话……他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已经嗜梨成瘾了。 可下一秒，韩千音又道歉了声，“我这么任性，给你带来了麻烦……真的很抱歉。” 杜骁听了，只是平静道，“那件事与你无关。” 她抬起头来。大概是逆光的缘故，他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你说的是网上的那些事？”杜骁又道，“你做了女朋友该做的，我做了医生该做的，我们都是按照原则和规矩行事，谁都没有错。” 韩千音有些恍然。 真的像他说得这么轻松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手机关机？” 杜骁看着她，目光深沉。 “你知道吗，尹飏他们……还有你的家人都很担心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韩千音捕捉到了杜骁眼眸里纵闪即逝的低迷。也许，在那钢筋铁骨之下，他并不如想象般刀枪不入。 她的心为他这样的情绪微微动容。 “不过，有一点我非常同意你……你没有错，事实上，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好。”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将医者“仁心仁术”四个字比杜骁做得更好了。 “你知道吗。那个病人我在病房里遇见过，当时她在给她九岁的孩子打电话，她说她要为了孩子搏一把。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当年……我妈妈遇见你这样的医生就好了。” 如果当年就遇见了他，也许，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完全不一样吧。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会少去很多遗憾。 也许是情难自禁，她眼睛里泛出了晶莹的光亮。杜骁看着她，嘴角微微抿着，突然走上前一步，紧紧地将她按在怀里。 韩千音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惊讶，抬了抬手，最终没有挣脱开，只是任凭他将脸颊轻轻靠在她的额头上。隐约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温柔地喷在她耳间。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身前的人气息平稳下来，韩千音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杜骁只是道，“你知道吗，我刚刚去了你家一趟。” 韩千音疑惑。 杜骁的声音很低，“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回来。” 她愣愣地听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在看到面前这一张脸的时候，彻底被安抚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很郑重地叫她的名字，“韩千音。” “嗯？” “你还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对于这个问题，在他怀里的韩千音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杜骁又道，“你可以让我等你吗？” 韩千音感受着周身传来的他的热度，忽然听见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几声。 大概是见她没说话，杜骁继续说，“等你对我有感觉。” 她回味着他的问题，总感觉怪怪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自己决定的。而且这样问起来……像是要找备胎似的。” “嗯，”杜骁道，“就算是当备胎……也要当官方认证过的。” 韩千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感觉天气渐暖，万物回春呀~ 哈哈哈，作者没有骗人吧~ 第47章 那晚, 韩千音后来靠在沙发上，和杜骁还聊了一会儿。先是说着这次医疗风波的事，后来又谈到了科研，韩千音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 不知不觉间，便窝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了。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 她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温暖大床的正中间, 浅灰色的磨毛被将整个身体盖得严严实实。隐约间，能闻到淡淡的风信子香。她的目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似乎是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白色的墙, 白和灰的家具, 透露着主人的冷淡和拘谨。 韩千音愣了愣，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所以, 是杜骁把她弄上床的？ 韩千音掀开被子, 坐在床边, 发现地上周到地放了双深蓝色的男式拖鞋。 她穿上鞋，打开了卧室的门，客厅里空荡荡的, 一个人都没有。沙发上的布纹比昨晚多了些褶皱, 上面还堆着个大枕头, 看来杜骁昨晚是在这里将就的。 又走了几步，看到餐桌上留了张字条。 “我先走了，医院有些事情要处理。准备了一些早餐, 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可以，记得吃。” 没有落款。 韩千音抬眼，看见字条的不远处放了个餐盘，上面有一个煎蛋，几片西红柿和两片烤面包，旁边还放了瓶鲜奶和一小碟蔬菜沙拉。她感到意外，医生都这么养生吗？ 意外的是味道竟然非常不错。蔬菜沙拉是用Ranch汁伴的，清新爽口。烤面包酥酥的，漫着股焦香。尤其值得表扬的煎蛋，外表带着一层薄而金黄的酥脆，浑圆的蛋黄却是溏心的，口感极佳。 没想到杜骁这人看起来自以为是、高傲自负，竟然还会做饭，而且……做得还很好吃。 享受完这顿美美的早餐，看着从客厅落地窗照进来一缕金色的阳光，韩千音顿时感觉心满意足。 另一边，杜骁正焦头烂额地应付各种部门谈话和网络攻击时，事情出现了新的转机。 三天以后，那位手术病人周畅醒了过来。 眼看她身体渐渐恢复，有照顾的护士向她提起了杜骁因为给她做手术、而受到她父亲和网友抨击的事。就连周畅自己也感到意外和不可思议，她的手还握笔不稳，便迫不及待写了几句话，让护士交给了她丈夫。 很快，一直被骂“渣男”的丈夫终于在网上发声。 他在微博里写到，“周畅已经醒了过来，身体的情况也逐渐好转。她有些话想告诉大家，托我转达。整个事情下来，无论我和她未来如何，都十分感谢各位网友的关心。” 微博下面附的图片，是周畅的亲笔—— “我很好，也越来越好。感谢我丈夫，也感谢给我手术的杜医生。在所有人都告诉我希望渺茫的时候，是他们的果断让我重获新生。手术很成功，我会加油。” 至此，“周畅的父亲”之前所有的指控便不再成立。 即使误会几乎已经完全澄清，但仍有好事者在医院的官微上故意找茬，“周畅手术的事情是解决了，但杜医生那块手表还没解释清楚呢。” 评论里众说纷纭，有人说那块手表是爱慕杜骁的女人送的；也有人提到杜骁家庭出身及其富裕，这样一块手表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杜骁没有再理会那些流言，事情在此告一段落。 那天举行科室周会时，主任特地问杜骁，需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即使是这段流言四起的日子里，他依旧没有停止过工作。可这一刻，却欣然接受了直属上司的提议。 除了真的感到有些疲惫之外，他有他的私心。 他还有很重要的个人问题亟待解决。 主任说的假期，最终以脱产科研的名义上报给了医院。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每个工作日都需要去师兄的研究所报道。 申请很快便被批了下来。假期开始的头一天，杜骁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出门时碰见一直跟着周严明厮混的小赵。 小赵感慨着：“杜老师，真是羡慕你，有这么长的假期。” “没什么好羡慕的。”杜骁扯了扯嘴角，事实上，谁想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小赵笑呵呵的，“你不知道，后来周畅给医院写了感谢信，有媒体还联系主任想来采访你。现在你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良心担当；我们科那些年轻的小护士被你迷得简直……那个词她们是怎么说的？迷得‘不要不要的’。” 杜骁没说话，对于英雄两个字，却有另一番感触。 事实上，有可以洒热血的机会，谁不想成为英雄？ 遗憾的是，在神话或传奇里，大部分的英雄都是孑然一人。倘若英雄们的故事里出现了父母和妻儿，那些牺牲的英勇和壮烈，就变得不再完美。 他的同事中，也不乏有想成为英雄的人，只可惜现实的环境并没有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而杜骁不一样，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又有来源于家庭的底气，自然无所畏惧。 不过…… 现在，他好像也有了怕的东西。 在风波渐渐平息的这段时间，韩千音的课题进行地意外顺利。那天在实验室整理数据时，她看着线粒体超速离心后免疫共沉淀的结果，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旁边的师妹晓妍见她一脸激动，问了句，“师姐，怎么啦？” 韩千音只是一笑，没有说话。她看了这结果半天，打开电脑软件一番测算后，突然道，“晓妍，晚上有空吗？” “有，怎么了？” “把江瞳叫上，师姐请你们几个吃饭。” “哇——幸福来得好突然。”晓妍道，“师姐为什么请客，是实验结果特别好，还是有其它的事啊？” 韩千音目光仍落在屏幕中的蛋白条带上。其实，实验结果与她和杜骁的预期想去甚远，如果站在原本研究目的的角度出发，可以说简直是糟透了。 可韩千音却道，“就是高兴得想请人吃饭呀。” 下班后，韩千音和江瞳、晓妍几个一起去了研究所附近的饭馆，吃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韩千音准备回家，脑海里莫名想起杜骁说过，他从明天开始会整日待在实验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下一秒，手机里便收到了那人的短信。 杜骁问，“你在哪？” “刚吃完饭，有事吗？” “之前整理资料的时候，有个实验记录的标记想问你，现在已经解决了。” “你还在实验室吗？”韩千音问。 “在，怎么？” “我马上过来，有事找你。” 晚上七点，研究所大楼的窗户零零散散亮着光。韩千音回到实验室里，同事和研究生们大都回家了，空旷而宽敞的房间里弥漫着机器杂乱无章的嗡鸣。 远远地，韩千音看见杜骁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似乎准备去餐厅打水。 她的心绪一阵激动，几乎小跑着赶到他面前。 杜骁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恰好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韩千音平时也会笑，但即使在跟自己热恋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看见过她这样开怀的、发自肺腑的快乐。 “怎么了？”他问。 还没等他了解事情的始末，面前的人似乎已经无法克制内心的喜悦，热烈地张开双手拥住了他。 杜骁一愣，有些失神。 “你知道吗？”在他面前，韩千音的那些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简直爱死你了！” 杜骁听了这后半句，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爱”，虽然少了前文和铺垫，还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 他应该说什么，我也爱你？ 杜骁思索着。直到身前软软的人从怀里离开，他才从一种恍然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他正了正色，试图遮掩脸上的火热。 “怎么回事？” 韩千音放开他，笑眼迷蒙地看着面前的人。“你记不记得前天你提出的那个实验方案？我做了。” “结果很好？”杜骁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嘴角微微勾起。 “结果很不好……”韩千音说到，“但是，你记不记得两年前我在《Sce》发表的那篇文章里，你评论说我们发现的沉默基因最大的漏洞，是没有找到靶蛋白？” 对于突然提起这件往事，杜骁有些意外。 韩千音热切地看着他，“从我们这次得到的结果来看……靶蛋白似乎找到了。杜骁，”韩千音的情绪依然没有平复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 杜骁深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我今年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加入了你的课题组……太感谢了。” 她的声音是如此真诚。 明明实验失败并不是好事，可杜骁在这一刻却打从心底为她高兴。 “对了，我可不可以有个小请求？”韩千音抬眼望着他。 “你说。” “我……可以把这个实验结果发给Jeremy吗？”韩千音一脸恳切，补充道，“Jeremy是我的美国老板。” “……” “他看到了，也一定也很开心。” 杜骁感觉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因为考试满分而欢呼雀跃的小学生。他看着她脸上欣喜的神色，突然感觉到，她有时候确实挺孩子气的。 即使内心已经被她快乐的情绪浸透，他也只是淡然道，“嗯，你发给他吧。” 随着天气渐暖，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变得好了起来。尹飏因为筹备公司上市的事，从三个月前开始便非常忙碌。待他将大大小小的事宜安排妥帖后，终于找了个喘息的机会，给杜骁打去电话。 “我在这里忙成狗，你好歹也算是我公司的股东，准备什么也不管、坐着数钱？” 当年尹飏自己出来创业，他家里曾极力反对，甚至采取了断水断粮政策。在缺少启动资金的情况下，杜骁那段时间对他倾囊相助过。事实上，公司的原始资金里，杜骁占有的比例比尹飏还多得多。 杜骁回到，“不好意思，有这个资本，羡慕不来。” 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后，尹飏突然说起了他的新想法。 “什么想法。” “我决定等公司上市后，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嗯？” “求婚啊。” 杜骁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时间过得真快，尹飏和司霏已经在一起大半年了；而他和韩千音的关系，依旧像现在这样，不算好，也不算太坏。 “有计划？” “嗯，准备先买房。”尹飏说，“正让我助理在看城东那片的独栋别墅。对了，你要不要一起？” 杜骁对买房没概念，却发现自己竟不想拒绝他的提议。虽然女人还没哄好，但婚房……总有一天是需要的。 他说，“也可以。” “那我跟助理说这事，”尹飏又问，“你对房间有什么要求？” 杜骁原本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只有“舒适”二字，正琢磨着，他脑海里突然跳出了几个月前，韩千音在游泳馆里被人猥琐偷拍的画面。 “只有一个要求，最好带游泳池。” 尹飏一笑，“没看出来你这么热爱游泳。” 杜骁没说话。 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时韩千音站在泳池边的场景。她穿着深蓝色的泳衣，正侧过头张望着。她丰满而匀称的身体是湿的，像被雨水打湿的桃花，就连无辜的眼神里也泛着氤氲的雾气。 看上去简直勾人得要命。 严格说来，不是杜骁喜欢游泳；而是某人穿上泳衣后……实在太不“雅观”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更新~~~~ ——来自一个勤奋还长得好看的作者。 第48章 半个月后, 尹飏和杜骁去城东那块叫玉兰湖的地方去看了房。 小区靠着一个较大的自然公园，别墅群是围湖而建的，绿化和空气都不错。每栋房子几乎都有一个宽敞的院子。杜骁看的那家建在一座小山坡上，从外面看是简单的西式风格, 房屋里面宽敞明亮。一共有三层，其中一层是地下室，包括车库、杂物间和浴室。从地下室出来, 便是后院和游泳池。房屋的前门地势稍高，连接的是一楼玄关。 他和尹飏上楼转了一圈, 发现楼上一共五间房。 尹飏问，“是不是有点大了？” 杜骁在每个房间都看了看, “我觉得刚好。” 除开主卧, 靠楼梯边有两间房，左边那间宽敞, 适合好动的男孩住；右边那间墙壁带着淡粉色, 从窗户往外看, 正好能看到不远处教堂尖尖的屋顶，这样童话般的温馨适合女孩。还有一间光线不错，可以作书房；至于剩下的那间, 如果家里再多出一个小家伙, 他也不介意。 杜骁思量着。可下一秒, 他想到了韩千音那风风火火、无拘无束的性格，她会喜欢孩子吗？ 大概发现他在走神，尹飏琢磨着他那张沉浸在遐思中的脸, “你那是什么表情？” 杜骁被他这么一问，道，“怎么了？” “一脸淫/荡的笑。” “……”杜骁只是回到，“淫者见淫。” 尹飏被他一噎，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好几秒才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嘴皮子越来越损了，跟谁学的？” 杜骁没说话，还能跟谁。 他也没再跟尹飏计较，又在楼上走了几步，到二楼的露台多看了几眼。过了一会儿，他问尹飏，“这附近有不错的小学吗？” 尹飏听了，心中感到大惊，“你女朋友都没搞定，就想着孩子上小学的事了，你神经病啊你。” 被尹飏这么一说，杜骁这才发现问题的症结。好像任何事情只要跟韩千音有关，自己就容易想得多、又想得远。 他无奈地笑了笑。 在杜骁买完房一周后，杜骁的主任将自己一名叫何云嘉的研究生托付给了杜骁，加入了现在的课题组。没多久，韩千音的师妹庄晓妍完成了之前的任务，开始承担起部分实验。从此，他们这个项目便一共有了四名成员。 一开始，何云嘉对实验操作不熟练，大部分时间都需要韩千音在旁边指导。按照年龄来推算，这位师弟只比韩千音小一岁，却看起来一脸稚嫩，外表相当讨实验室里年长阿姨们的喜欢。此外，他人非常机灵，做事又勤快，韩千音对他也不乏好感。 学了大半个月实验技术后，有天，他宣布请一直照顾他的韩千音和庄晓妍吃饭。 傍晚，三人往外走，正好在实验室门口碰见了杜骁。 那时韩千音和何云嘉走在前排，何云嘉离她极近，两人有说有笑。杜骁见了这场景，心里顿时生出了些烦闷，问了句，“你们出去？” 何云嘉爽朗道，“我们去吃饭，我请客。杜老师要一起来吗？” “我不去了，约了张教授。” 等他们走远后，杜骁情绪又郁结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他才想到一个事实—— 自己刚刚这是在吃学生的醋？他疯了吗？ 都说真爱是忍也忍不了、藏也藏不住的。一段时间下来，和韩千音同组的小师弟和小师妹便发现了端倪。 那天三人正在做一个较为复杂的实验，晓妍突然道，“千音师姐，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韩千音仔细盯着离心管里微量的线粒体沉淀，漫不经心回到，“什么事？” “我总感觉……杜老师对你有意思。” 韩千音被呛了一下，她把离心管插在冰盒里。刚转过身来，便迎上了晓妍那张诚恳的脸。 一旁的何云嘉此时也过来凑热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韩千音无语，仔细想想，自己和杜骁两人在实验室里的相处稀疏平常，并没什么特别的，“怎么这么说？” 晓妍嘿嘿一笑，解释道，“第一，杜老师都对我们所有人都直呼大名，但是却叫你‘千音’。” 韩千音一愣，杜骁什么时候叫过她千音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上午的时候，他不是还叫我的大名韩千音吗，你们都听到了。”韩千音回味着，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对方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这就是事情很神奇的地方呀。我们也知道他当着师姐你的面都是直呼你大名。可是……你知道他背地里是怎么说的吗？”晓妍清了清嗓门，开始模仿了起杜骁那一板一眼的语气，“庄晓妍，我打不通千音的电话，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何云嘉，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千音？庄晓妍，如果你等会看到了千音，让她过来找我……” 韩千音，“……” 有这么夸张吗。 庄晓妍想着平时杜老师那副高冷的模样，似乎乐不得不行。何云嘉在旁边笑呵呵地补上一刀，“这个我可以作证。今天早上你请假了。见你九点半还没来，杜老师还问我：何云嘉，你知不知道千音今天几点来？” “……”韩千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他确实找我有事。” “所以——”晓妍有些激动，“还有第二点啊。” 韩千音无语，琢磨着眼前的两位研究生不好好学习、天天脑袋里都在研究些什么。 “这是何云嘉发现的，”晓妍道，“千音师姐，你有没有察觉到……每次我们做实验的时候，杜老师都会很频繁地路过吗？” 韩千音一愣，她从来都没留意过。 “后来我和云嘉仔细观察了一下，如果平时你不在，杜老师就不会‘路过’了。” “……” 晓妍总结陈词，“综上所述，杜老师对你——有、猫、腻。” 韩千音也不知道接什么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身边的低温离心机“咔擦”地停了下来，她才转移话题到，“别八卦了，好好干活吧。” 隔天上京大学附属医院的曾医生打来电话，让韩千音去手术室取组织标本。中午，她拿着冰盒在手术室的侧门外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铁门突然打开，清冷的白炽灯光下，一个穿着深蓝色洗手衣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戴着口罩，一双锐利而冷感的眼睛看向韩千音。 待对方取下脸上的口罩，清俊又不可一世的脸才露了出来。此时，他穿着那件曾经让认心动不已的深蓝色“制服”，仿佛一座高贵的神祇。看着那张熟悉的、坚毅有如雕刻般完美的棱角，韩千音突然有些失神。 怎么办……还是觉得面前的人有点帅呢。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四周异常安静。两人对视了好几秒后，她才低声叫出他的名字，“杜骁。” 杜骁示意韩千音把冰盒打开，将手上装着标本和液体的透明塑料袋扔了进去，“你要的东西。曾老师让我拿给你。” 韩千音点头，“嗯，谢谢。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昨天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有个大手术，让我过来帮忙。” “哦。”难怪今天早上没有在实验室见到他。 她朝他笑了笑，“那加油。” 杜骁一怔，然后微微勾起了嘴角。 回到实验室的韩千音，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杜骁从手术室铁门里走出来的瞬间。那一刻，他高挺的身影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燃烧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杜骁这人有多讨厌，但……她竟然为他这模样感到恍惚。 果然是色令智昏啊。 韩千音胡思乱想着，一时没有头绪。突然，放在桌上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开头为001的手机号。 这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 她犹豫地接起，然后听到了那头熟悉的声音，“韩千音，我是林深。” “你好……请问突然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林深道，“Jeremy想见你。” 那个晚上，韩千音通过网络视频，见到了自己阔别三年的导师。Jeremy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异常和蔼。韩千音认出了背景里熟悉的温馨装饰，看来他是在自己的办公室。 他问韩千音，“音，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对于美国人来说，发“千”这个字有些困难，当初实验室里的外国都称呼韩千音为“音”。 “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 “发了一些文章，也参加过一些会议。明年大概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 Jeremy一笑，“我看了你的那些文章，说实话，有点失望。” 韩千音听到敬爱的老师这样评价，感到意外，一边试图辩解到，“那些文章影响因子不低。” “不，音。”Jeremy正色道，“我们评价一项研究的价值，不是在于它发了多高影响因子的文章，而是在于它本身的影响力。你认为呢？” 韩千音没有说话。事实上，从三年前认识Jeremy开始，对方便是这样锋利又激进的态度。可也正是他的激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千音都受到他的鼓舞。 还记得刚进实验室时，韩千音作为菜鸟，某个实验重复了很多遍也没有成功。Jeremy是怎么安慰她的呢——“你知道研究为什么叫research吗，加了这个前缀re-，注定会search很多次。” 韩千音已经不知道自己被他灌过多少鸡汤，比如，“改变世界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又比如，“如果想走得快，你可以一个人上路；如果想走得远，你需要找个伙伴一起走。” 可这位激情满满、曾经说要工作到九十岁的老人，很快就要退休了。 想到这里，韩千音感到不是滋味。 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几分钟后，大概是有人敲门，Jeremy按下了身旁的某个按钮，接着，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地平移。下一刻，视频的画面里露出了他身下的电动轮椅。 韩千音一惊。 待跟人交代了几句后，Jeremy重新回到屏幕前，大概是看到了韩千音沉郁的脸色，他笑了笑。 “Jeremy，你的腿怎么了？” “你知道的，老毛病。类风湿越来越严重了。” 之前韩千音还在美国的时候，Jeremy为了治疗折腾他已久的类风湿关节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医院注射一种叫做英夫利昔的单克/隆抗体。韩千音对此曾表达过自己遗憾，可他却一脸乐观，“我很知足了，这病拖了二十多年，之前吃免疫抑制剂的时候，那副作用简直要命。多亏科技进步，让我免于受到更多痛苦。” Jeremy对医学科学发展的好处深有所感，这也直接促使他更狂热地投入到研究中去。 可他对韩千音选择成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十分不解。在他眼里，韩千音很聪明。而那些选择终身致力于科学事业的人，既非常聪明，又非常不聪明。 科学研究从来都是一条道路崎岖而艰难的路，真正的胜利者只有极少数。 他问过韩千音选择成为生命科学家的初衷，韩千音的回答是，“也许……只是为了弥补童年的某种遗憾吧。” 那个关于亲人重病时、束手无策的遗憾。 韩千音看着屏幕里坐在了轮椅上的恩师，心里泛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只是，面对着那张笑脸，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Jeremy此时突然转移话题道，“音，之前你给我发的实验结果，我看到了。” 韩千音轻轻呼了口气，试图从遗憾而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然后，她听到那边的人问，“你——想不想再试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早的更新~~嘿嘿~ 第49章 转眼到了六月, 空气里的燥动日渐升温。韩千音和杜骁的课题已经完成了大致的框架，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数据填补。 对于课题的完成度，韩千音感觉到惊讶。她从来没有哪一次进行地如此顺利。想想杜骁这人，虽然以前和他没少闹矛盾, 可真正共事起来，却是意外地和谐。两人默契度很高，而且总能轻易理解对方的想法和思路, 一起共事时便让人感到十分轻松。 平心而论，杜骁真的是一位不错的工作伙伴。 至于两人的私人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研究所里开始流传起关于韩千音和杜骁的八卦。 韩千音有次向师妹晓妍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晓妍一脸诚恳的模样，“千音师姐, 我和云嘉绝对没有出卖你……其实是隔壁的师妹啦。那天师妹说, 她碰到过杜老师好几次想约你出去，被你拒绝了。” 这事倒是真的。 “而且, 你不觉得很明显吗……每次我们几个去食堂吃饭, 只有你在的时候, 杜老师才会加入我们；如果你不在，他才不会和我们一起去呢。” 韩千音大概也留意到了这些细节，只是对于杜骁刻意的亲近, 她没敢往深处想。 晓妍看韩千音的脸色和气, 又怯生生地补充了句, “我们都在猜测，其实杜老师是为了追你，才来我们研究所的……” 听着晓妍的话, 韩千音看着窗外。 外面那颗高大的杏树已经冒出了茂密的叶子，树干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她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树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天，杜骁在显微镜前看细胞时，突然听到江瞳和某位女生走进来，一边聊起国庆节研究所组织旅游的事。 国庆假期的集体旅游是延续了多年的传统。去年研究所组织大家去了附近的风景区爬山。今年经过一番讨论，大家最终决定在附近的小岛露营。 江瞳和女生开始说起帐篷帐篷的事，他看到杜骁，随口问了句，“杜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露营吗？” 杜骁将细胞培养皿摞在一起，放进细胞培养箱里，道，“不去，我那时候已经回到医院了。” “哦，”江瞳有些失望，“那我们实验室就只有十一个人能参加了。” 杜骁在心里算了算，问，“怎么是十一个？” 江瞳道，“千音师姐也不去，只剩下我们这些小兵小将。” “她不去？”杜骁问。 江瞳看着他，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杜老师，你还不知道。千音师姐可能会出国，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国内了。” “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两个星期前，有人看到千音师姐向所里递交了留学申请，据说所里已经批准了。” 杜骁没有说话，只是立在那里。霎时间，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直到等韩千音午休后回到研究所，杜骁才有机会向她确认这件事。 正是下午三点的光景，韩千音在清理桌面上的便笺纸，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抬起头，看见杜骁站在面前。 他没有敲门便进来了，让人有些意外。 韩千音朝他笑了笑，“怎么了？” 杜骁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过了好几秒，才道，“听说你要出国。” 韩千音回道，“嗯，是啊。半个月前提交的申请，昨天系里才批准下来。”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想明天告诉你的。因为之前还没有确定，所以……” 他打断她，“去多久？” “嗯……最少两年吧。”韩千音一脸轻松，“也得看课题什么时候完成，如果需要的话，可能毕业后留在那边的实验室工作。” 杜骁听着，没有说话。 看杜骁脸色并不是什么高兴的神色，她轻轻呼了口气，道，“你放心，我十月才走。现在，我们课题的框架已经出来了，还有几个重要的实验，我会尽量赶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不过，有一些收尾的细节……可能需要拜托你和晓妍他们。” “……” “事情我都会交接清楚，我今天早上也跟晓妍和云嘉提过了，如果文章投出去后需要补充实验，他们可以帮忙。” 杜骁只是问，“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 韩千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确应该早一点跟他沟通，但是出于某种说不清的个人情绪，她不知道该怎样向他开口。 她只好笑笑，“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处理好、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杜骁没有说话。 “其实，我真的需要跟你说声谢谢。”韩千音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你提议的那个实验，我们也不会发现……当初那个有关线粒体遗传的课题还有希望。你不知道，不管是对于我……还是我的美国导师，这个课题一直以来都是心病。” “……” 她朝他展露出温柔的笑意，“所以，多亏了你，我们才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 杜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意中治了她的心病，可他的心病，谁可以来治呢。 韩千音看他板着个脸，又开玩笑道，“对了，如果……以后我们的成果获了奖，我一定会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作为贡献者之一的。” 他站在那儿，只是看着她，那深黑的眼眸里透着冷光，一时让人捉摸不透。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嗯，等你离开的时间确定下来，记得早点告诉我。我们需要重新做实验计划。” “嗯，好的。”韩千音点头。 等杜骁走出办公室以后，韩千音松了一口气。她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跟他提起出国的事，直到刚刚经历了，才发现场面并不如她预想中那样可怕。 只是，回味着他刚刚波澜不惊的面色，她感到情绪有莫名的失落。 所以，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韩千音晚上回到家，给司霏打电话，说到了准备出国的事。 “去两年？有可能不回来？” “看情况。是研究所和康奈尔那边联合培养，至少需要两年。”韩千音道，“等这个课题做完，我再考虑下一步的事。” 司霏有些不乐意“太突然了，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韩千音一笑。 其实，这件事对她来说也非常突然。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的，大概是那天视频里、自己的恩师Jeremy坐在轮椅里的模样。 即使满面疲容，Jeremy淡蓝色的眼睛里仍然闪烁着明亮的光。他问她，要不要试一试。 韩千音几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如果不试一试，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Jeremy，都会是一生的遗憾。 电话那头的司霏又问，“对了，你出国这事，杜骁知道吗？” “嗯……他听说了，今天来问过我。” “他有说什么吗。”司霏前几天听尹飏提过杜骁想买“学区房”的事，只是最近太忙，没来得把这个笑谈告诉韩千音。 本以为两人的关系正在稳步好转，没想到却会发生这样突然的变化。 韩千音笑了笑，“他没说什么。” “所以，你们俩的事……就这样了吗？” “应该就这样了吧。” 挂上电话的瞬间，韩千音回味着刚刚司霏的问话，陷入了茫然。 明明她已经对杜骁没有感觉了，可想到今后也许跟那个人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她还是感到低落。 不过……既然今天白天杜骁都没有说什么，自己再想两人的事，也没有意义。 本来就是两个要强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天雷勾动地火的架势，也许从一开始，彼此便不够适合。 所以，就这样吧。 韩千音将屋里收拾了一番，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她刚换上睡衣准备睡觉，便听到了门铃声。 让她意外的是，开门后，她看见杜骁站在外面。 韩千音还来不及打招呼，便感觉面的人一把将她推进了屋里。他按着她的肩，将她抵在墙上，整个人的阴影严严实实地覆盖了过来。 杜骁的动作很快、力气也不小，韩千音几乎任他拿捏。直到门被关上，随着那道重响，屋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韩千音终于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光洁而有质感的布面多了几道皱褶，整个人看起来激动而疲惫。那双平日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激烈的情绪，韩千音一时读不懂那是什么。 他低下头来，似乎因为愤怒微微喘着粗气。在她还来不及开口说话的时候，便道，“韩千音，你太过分了。” 她从来没见过杜骁这副模样，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你太过分了！”他又重复了一边，似乎是气极的模样。 韩千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不是说了让我等你吗，”杜骁咬牙切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身前的人就像是一只正在嘶吼的猛兽，韩千音被那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她试图轻轻推开他，“杜骁，你是不是喝酒了？” “我没有喝酒。” 此时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清醒。 他看着被欺在怀里如柔水一般的人，端详了好几秒，终于低下头，用力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猜一猜，下一章会发生什么？？ HOHOHO~~ 第50章 明明杜骁是以一种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的, 可他的唇却分外柔软。韩千音被他紧紧地压制着，不留一些缝隙。他用那潮湿的质感磨砺着她的唇，仿佛一位濒临枯竭的沙漠旅人，汲取着久违的甘霖。 他粗粝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急促。这副陌生的模样让韩千音既感到意外又难以招架，一时间，她竟忘了推开他。 不知道被吻了多久, 韩千音缺氧得厉害，于是试图张口呼吸。身前的人感知到了她这个小动作, 粗野的力度终于稍微缓和下来。 杜骁停了下来，隔着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看着她的眼睛。 直到这一刻, 韩千音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紧张。 面前的人还是那张从初见时便没什么表情的脸, 坚毅的棱角显得英俊又不近人情。只有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微微泛着血丝, 透露出他的疲态。 幽暗的目光落在了韩千音身上，乍看平淡无波，却仿佛是深渊的入口, 隐约回响着最底处暗涌的喧嚣。 韩千音忽然心口一紧。 本来去美国重新开始是一件好事, 她在内心深处却有几分令人费解的不确定。这一刻, 她终于找到了源头。 原来，认真看着面前这张脸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很心动。 怎么办？ 她突然感到鼻尖一酸。 静默了半晌，韩千音不想再思考, 她轻轻地扯着杜骁胸前的衣服，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然后，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也说不上两人谁主动、谁被动。韩千音捧着杜骁的脸，亲吻地很认真，身前的人则热烈地回应着她。即使两人关系已经破败多时，在这种事情上，却有着格外的默契。 看似洪水猛兽般的感情，真正品尝起来，却如甘甜的涓涓细流。 吻到情深处，韩千音忍不住轻轻地掐着杜骁的腰，发出了轻微的嘤/咛。听着这婉转的声音，杜骁心底最后的防线突然之间破败了。他抱起韩千音，嘴唇顺着她侧脸的弧度一路向下。 他嘴角有些胡渣，印在韩千音柔嫩的肌肤上，有磨人的力道。吻了好一会儿，她轻轻拍拍他的手。 杜骁停下了手里动作，抬头看着她，眼眸里此时有火在燃烧。 “怎么？” 杜骁不解，难道是自己太激动，吓到她了？ 韩千音胸口起伏着，脸上是诱人的桃花色，那双眼睛里难得地带了点欲语还羞的赧然。 “那个……”她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看，“床在那边。” 韩千音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天前，自己还以为从此以后再无可能的人，此时却正伏在自己的身上。虽然她从来没有料想过这样的发展轨迹，却由衷地感觉到，就这样被他抱着，也没什么不好。 拥有过，大概就可以没有遗憾了吧。 两人都是新手，杜骁却依靠着他雄性/本能引导着她。即便身下的人不失温柔地回应着，但他忍了太久太久，远比她更热切。 他们激烈地拥吻着、砥砺着，企图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动情的夜色覆盖在他们交/缠的身体上，一派美妙祥和。 直到他们真正拥有彼此的那一刻，韩千音才从这诱人的情/欲中惊醒过来。 她身体有些僵硬，感觉事情和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 怎么会那么痛？ 杜骁感受到了她的反应，将节奏放慢了一些。尽管他已经足够温柔，但有些痛楚，在所难免。 “你还好吗？”他低哑的声音带着微喘。 “有点……不舒服。” 他渐渐停了下来，见她皱起的眉头，那模样可爱又可怜。于是忍不住伏下身去，吻着她的眉心。 大概是因为他的上身稍稍移动，身下的人感觉更疼了一些。 韩千音感受着杜骁的尺寸，忍不住抗议，“你的小兄弟……是不是太‘威武雄壮’了一点？” 杜骁，“……” 她喃喃道，“早知道痛成这样……第一次就应该先找个不‘威武雄壮’的试试……” 明明是在夸杜骁先天条件优越，可他忍不住感到生气。下一秒，身体恶作剧般地动了动，便痛得她立马求饶。 “杜骁——” 他只是把头伏在她光滑的颈间，温柔低语，“别乱说话。” 被自己压在身下了还这样口无遮拦，不是找虐吗。 “嗯……” 韩千音渐渐从痛觉里解脱了出来。 此时的她，被这份久违的情动彻底占据了理智，只好任由身上的人折腾着。身体也从最初的不适，慢慢变成欲语还休的渴求。 最后那个瞬间，韩千音看着和自己肌肤相亲的人，有些动容。她忍不住想，即便他无法给自己完美的爱情，大概也可以给自己完美的性/吧。 至少，被这个人抱着，她真的很幸福。 事过之后，韩千音很快便睡着了。杜骁躺在她身边，见她脸上潮红还未褪去，唇瓣残留着情/欲的余韵，一派香/艳的颜色，于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又亲。 她睡得很沉，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 也许是因为之前被杜骁折腾得太厉害，韩千音一夜好眠无梦。直到第二天清晨，她感受到了自己身旁温热的身体，才隐约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一睁开眼睛，她立马迎上了杜骁的视线。 他侧躺着，被子只盖到了腰际。韩千音一直没有好好打量过他的身体，这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倒衬托得坚实的胸膛意外得秀色可餐。 那双深黑的眼睛里，血丝比昨晚仿佛又多了一些。 韩千音被他这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紧张，她该说些什么，早安？ “你睡得还好吗？”她一边问，一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胸口。 杜骁只是看着她。 韩千音又道，“我看你睡得不好……要不要再补个觉？” 今天正好是周末。 杜骁不语。事实上，他一夜未眠，脑海里想了很多事情，关于他和她的未来。 直到韩千音脸靠着枕头、几乎又要睡去，杜骁才开口，“对了，是先见你家长，还是先见我家长？” 韩千音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见家长，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杜骁对于她这反应有些不悦，解释了句，“我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其实婚礼不用太急，我们可以先领证。不过按照规矩，还是得见一见家长。” 韩千音更懵了。 杜骁继续道，“等你去了美国，我会一个月去看你一次。如果你有空，也可以飞回来。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她琢磨着他的话，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关于昨晚的事，她本来是抱着不留遗憾、今宵有酒便醉的态度。至于两人虚无缥缈的未来，她感到心绪茫然。在他们几乎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她心里又有着伤痕累累的过去，韩千音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我不要……”韩千音轻轻发声。 杜骁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找一位一个月才能见一次的老公？” “……”这话倒是让杜骁一噎，他又想了想，道，“如果能请假，我可以一个月去看你两次。” “……那我也不要。” 杜骁深深吸了口气，一贯不易动容的他，此刻却在尽力压制着心底烦闷的情绪，“那你想怎么样？” “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 起码她不会轻易失去。 杜骁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有些生气，“韩千音，我得对你负责。” 负责？ 韩千音听着，怎么觉得这个词有些可笑呢。 记得她还在美国的时候，朋友圈里有白人、华人和几位其他国家的留学生。韩千音是一群女生里面唯一的处/女，每当大家讨论“技术”上的难题时，她总是插不上话，还为此被人嘲笑过。 也有人向她提议，先交个男朋友，有了“爱之初体验”再说。 虽然韩千音不看重那所谓的“第一次”，却总认为做/爱这件事，应该跟真正有感觉的人一起才可以发生的。至于很久之前她带着避孕套去找师兄程海霖的事，纯粹是个乌龙。在情绪崩溃之下，韩千音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想的是什么。 后来她遇见了杜骁，从两人在一起的最初，她便真真切切想要拥有这个男人。只是在她眼里，性从来都是赋予女性的能力和权利，而不应该成为一种负担。 “为什么说负责？”韩千音道，“我不需要……” 杜骁的情绪有些起伏，他支起身体，认真地看着她，“昨天我们已经那样了……如果我不对你负责，我们算什么？” 韩千音想了想，即使心里有些迟疑，却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些，“算朋友呀。” 杜骁语气变得更加不悦起来，“有可以做/爱的朋友？” “有啊……”韩千音试图发声，可“炮/友”两个字却卡在了喉咙里。面对眼前的人，似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只是，杜骁轻易地从那嘴型认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空气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韩千音第一次体会到了男人穿起衣服来可以有多快。她想着自己大概需要说些什么，可还来不及解释，面前的人便已经整理好衣物。下一秒，他将门重重一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司机请多指教…… 今天真的有太多事情，更新地晚，很抱歉~~ 第51章 自从杜骁怒气冲冲地从韩千音家离开后, 两人便再没联系过。而韩千音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转眼周末又过去了。 想到两人可能在研究所见面，还要打不少交道，她只感到尴尬又头疼。 周一的早晨, 天气忽然剧变，整个城市迎来了十年未遇的风暴。明明前几天还是二十多度的宜人气候，转眼却下起了夹着冰雹的大雨。 雨喧嚣了一个早上, 窗外的树叶被打得稀稀落落，地上一片破败萧条的景象。这猛烈的雨势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午休过后, 空气倒是清朗了一些，气温却降到了十度以下。即便在开着空调的实验室, 也能隐隐感到从外面渗来的寒意。 也许是受到天气影响, 韩千音整个白天都表现得心不在焉。 她路过杜骁办公室几次，却看见那道门一直紧紧地锁着。原本还担心两人见面时的尴尬, 可是没见到他, 心里又是另一番无法言说的滋味。 近五点时, 韩千音问晓妍师妹，“今天看到杜老师了吗？” 庄晓妍道，“没呢, 今天他不在。” 旁边的何云嘉听了, 过来插话, “杜老师今天请假，他生病了。” 韩千音一愣。 他生病了？ 她问，“什么病？” “这就不知道了。”何云嘉笑了笑, “他也没跟我细说，不过杜老师自己是医生，应该没事吧。” 傍晚走出研究所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一些。灰蓝色的天幕里闪过一道道亮白色的光线，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韩千音白天出门时迷迷糊糊，既没看天气预报、也没有开车。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衫，站在公交站台时，被冷得瑟瑟发抖。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到家的公交车6路迟迟没有出现，只来了一辆17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个冲动便上了车。 直到来到杜骁的家门口，韩千音还有些恍惚。那一刻，她脑海想的全是何云嘉说杜骁生病了的事。 楼梯间里的灯光异常冷清，寒风从窗户里渗进来，夹杂着沸腾的嘈杂声。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外面的雨势再次变大。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杜骁的门铃。 响了好几声，屋里却没有人回应。韩千音感到奇怪，她又敲了敲门，依然毫无动静。 他不是生病了吗，会去哪里？ 韩千音又敲了一会儿门，直到确定里面没有人，终于放弃。她从楼梯间的小窗格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狂风大作，实在不是回家的好时机。 刚才下公交车后直到走到杜骁楼下的这段路上，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淋湿了。大概是冷得厉害，韩千音蹲在了墙角里，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妄图减少自己的比表面积以控制散热。 雷声似乎越来越大了。 韩千音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这样的天气，那个人会去哪里。既然生病了，应该不会跑很远才对。又或者……是因为难受得厉害，他现在在医院？ 想到这里，她掏出手机，按下了杜骁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走廊上便传来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下一秒，熟悉的铃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响起。 韩千音抬起头，看见从走廊那端走来的高挺而清俊的人。他的肩上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杜骁。”韩千音叫他名字。 杜骁有些诧异。他挂断了手机，看着正蹲在角落里的人。她短发和衣袖已经被雨淋湿了，一副狼狈的模样，就像下雨天无家可归的小猫。 他还来不及开口发问，便看身下的人可怜兮兮地仰头道，“你去哪儿了？” “……”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冻死了。” 杜骁装好了特地去超市买的保险丝，屋子里终于重新通了电。他把热空调开到最足，又找出毛巾和T恤，递给韩千音，“毛巾是没用过的，你先去洗个澡。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如果不介意，先穿我的将就一下。湿衣服我拿去烘干。” 韩千音抱着他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回不过神来。 “刚才不是还说快冻死了吗？”杜骁见她立着没动，问道。 话是没错，不过……韩千音来的目的又不是为了避寒。 她想了想，终于问，“你生病了吗？” 杜骁一愣。 韩千音道，“何云嘉说你病了，我才过来看一看的。” 听到她真诚的语气，杜骁想了想，只是道，“我自己就是医生，你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可是……他们都说医者不能自医。” 杜骁看着她，他还以为她会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事实上，抑郁了两天的情绪，在见到她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时，便莫名其妙地被治愈了。 原来她就是他的心药。 此时，看着韩千音盈盈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只是将干毛巾盖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命令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洗澡。” 过了晚上十点，外面的风雨越来越狂暴。研究所微信群里有领导发通知道，“天气预报显示风暴还会持续，全所明日放假一天。” 杜骁躺在沙发上，听着窗外雷声大作，突然希望这时光可以再漫长一些。 待韩千音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她第一次穿男人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杜骁给她的T恤是白色的，能隐约看到里面的黑色内衣。衣摆恰好遮住了大腿根部，让白皙修长的腿型暴露无遗。 韩千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苦恼。发梢还沾着水，胸前的弧度又有些突兀，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在勾引他似的。 她努力把身子藏在黑暗里，朝客厅冒了个头，道，“你这里有睡裤吗？” 对韩千音而言，杜骁的睡裤太长，于是杜骁问，“有沙滩裤，你要吗？” 沙滩裤—— 韩千音在脑海里想象了自己穿上后粗犷的模样……还是算了。 再转念一想，自己光着身子都被对方看过了，露个腿算什么。按照这T恤的长度，还能勉强当个齐那啥小短裙穿。 韩千音释然了。 杜骁看她走出来，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感觉脸颊热了起来。“吹风机在浴室的抽屉里，你先把头发吹干。” 韩千音笑道，“我平时都不用吹风机呢，对发质不好。” 面前的人没再坚持，只是朝她招手，“那你过来。” “嗯？”韩千音不解。 她走了过去，按照示意坐在他身前的地毯上，背对着他。 然后，她感觉到他拿着掸在自己肩上的干毛巾，包裹着她的头，轻轻揉搓起来。 “头发还滴着水，你不怕得风湿？” 韩千音表示不屑，“你这是哪听来的歪理邪说。” 身后的人搓着头发，“都这么说。” 韩千音笑了，“亏你学的是现代医学，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是个老中医呢。” 杜骁眼里漫开了笑意，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信一信，总归没错。” 等头发干了一些，韩千音这才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异常安静的空气里，被一声惊雷划破。 韩千音道，“雨越来越大了。” “嗯，”杜骁道，“刚才新闻里说，路面积水很严重，送你回家可能不太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在我这里睡一晚。” 韩千音眨了眨眼睛。 杜骁被她这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你睡床，我睡沙发。” “哦。” 韩千音躺在杜骁床上后，很快便睡着了。被子和枕头间都是杜骁的味道，清清淡淡的男人香，十分好闻，这让她做了个美梦。 半夜里，韩千音是被冻醒来的。 即使房间里开了空调，她还是觉得冷。朦胧间睁开眼睛，她想起杜骁还睡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层毯子。这样睡着，他大概会感冒吧。 韩千音摸索着，穿上拖鞋，走进了客厅。 黑暗中偶尔划过闪电，将客厅里照得透亮。韩千音看见那个在沙发上侧躺的身影，逼仄的空间让他的睡姿有些拘谨。 她打开壁灯的开关，然后轻声轻气地走到杜骁身旁，拍了拍他的手臂。 “杜骁。” 睡在沙发上的人听到了声响，动了动。 她又叫了一遍，“杜骁。” 杜骁睁开眼睛，“怎么了？” “冷不冷，要不要去床上睡？” 杜骁稍稍坐起，看着面前的人，原本睡得不沉的他立马清醒了过来。 此时，韩千音弯着腰朝向他，宽大的领口透露出饱满的美景。身上穿着他那件T恤，腿只遮住了一小部分，透露出绝佳的比例，要多诱人有多诱人。 这女人，大半夜跑过来勾引自己，还有没有一点分寸了？ 杜骁只是冷声道，“不去。” “去吧，”韩千音锲而不舍，“这样睡会感冒的。” “不去。” 韩千音看着他，正思考着要不要找件衣服给他披上。突然间，她发现了问题的端倪。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的两腿之间，已经撑起了引人注意的小帐篷。 韩千音发现了他的弱点，觉得好笑，便故意逗他，“你啊，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嘛。” 杜骁知道她意有所指，没吭声。 韩千音更是来了兴致。她俯身朝他的脸凑近了一些，一边轻轻地用指尖抚着他的小腹，慢慢地往下滑，“其实……我们再来一次，也没关系啊。” “……” 她的声音柔得像水一样，“和你做那种事，很舒服呢。” “……” “所以，要不要去床上睡？” “不去。” 见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韩千音笑得更得意了，轻轻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小腹，“杜骁，你行不行啊。” 行不行？ 杜骁一愣，她刚刚在用嚣张的语气问自己行不行？ 他伸手，突然面前的人用力一扯，转眼间便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那一刻他想的是，问一个忍耐到极限的男人行不行……简直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各位，之后假期，作者一定想办法存点稿…… 爱你们~~ 然后，是不是有点甜啦~嘿嘿，小师叔要被千音带坏了~ 第52章 杜骁将韩千音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骨架不大，摸在手上都是软软的肉。肌肤光滑而细嫩，碰触起来，手感极佳。 他想, 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韩千音是什么样的水呢？ 也许是坏水，也许是媚水。总之, 她是那么让他情难自禁、欲罢不能。 他微微喘着，轻哼道, “行不行，嗯？”然后, 仿佛惩罚一般, 左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对着她唇进行了一番粗粝而恣意的进攻。 她身体很软, 唇是软的, 胸口是软的。被他抱着, 仿佛没有形状，让人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真想吃了她。 这一刻，杜骁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隐忍, 放肆地侵蚀着她的唇。右手从宽大的T恤下摆探了进去, 一点一点地开始释放着他原始的本能。 如果说两人第一次的时候, 杜骁还有所顾忌，这次，他是一点也不想克制了。 明明是她先惹他的。 他的动作有些粗野, 无论是唇还是手，都让韩千音一时难以招架。她被他吻得气喘连连，待好不容易有了些空隙，她才用尽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支起上身，将两人的脸隔开些距离。 她生气地用手拍了下他的肩，“干嘛这么凶。” 杜骁一笑，“就是要让你长点教训。” 韩千音想回话，却被身下的人一拉，唇又老老实实地被封住了。正吻得如火如荼，他抱着她的手突然开始发力。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已经从沙发上起身，杜骁像抱小孩那样把她抱了起来，一边往卧室走去。 “杜骁，”韩千音终于挣脱他唇上的羁绊，对他的狂暴进行抗议，“你要干嘛，放我下来。” “不是要我到床上睡吗？” “……”那你也不用这么粗暴啊。 韩千音本来有些迷糊，还来不及细想眼下的状况，便被杜骁扔在了床上。 她看到他伸手，将床头的灯开了。 “开灯干嘛？”她问。 “看你。” “我不要。”韩千音觉得难为情，忍不住抗议。 “由不得你。” 杜骁整个人笼罩了过来，光从头顶照下来，那张冷峻的脸彻底沉浸在阴影。此刻的他，看上去像一个激动而残忍的暴君。 韩千音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等会儿……你可不可以温柔点？” 杜骁勾了勾嘴角，“温柔？你要多温柔？” 韩千音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正想着，杜骁又开始发动攻势，热切地吻了过来。他的手在她的身体上肆恣，大概是觉得她身上的衣服碍事，意乱情迷之下手用力一扯，将衣服撕开来。 然后，身下的人玉盈盈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眼前。 韩千音睡觉前便已经将内衣脱了，此时她的身体上只挂了一件内裤。暧昧的黄色暖光下，那张娇艳的脸上还挂着突然被扒光的惊讶，勾人的桃花眼里泛着盈盈的水光，一片泛滥的情动。全身雪白而稚嫩，那对胸正剧烈地起伏着，让杜骁的心口又是一热。 杜骁对女人的身材没什么想法，虽然以前隐隐知道韩千音某个部位傲人，可待她彻底袒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知道这完美的凹凸有致是多么让人情难自禁。 如果早一点遇见韩千音，大概他会成为一个彻底的色/情狂吧。 杜骁看着她，故意问，“说要将我扒光？到底是谁扒光谁，嗯？” 韩千音只是吐槽道，“你这衣服……质量不太好呢。” 杜骁看到身下的人一副不知轻重的模样，微微勾唇。没事，他有的是办法。 他再次吻了下来。一番激烈的唇舌撕磨，韩千音被吻得几乎窒息。直到他稍稍远离，她才松了口气。下一秒，却见他身体慢慢往下吻去。 也不知道在她身上流连了多久，他突然将身体挪进她的双腿之间，抬头问，“让我温柔一点是吗？” 韩千音听着这使坏的语气，感到有些不妙。 “我会……非常温柔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他匍匐在自己的腿间，以一种虔诚的姿态，挑逗着她。 韩千音被他折腾得几近神智涣散，“这感觉好奇怪……” “够温柔吗？” “停下来……真的很奇怪。”韩千音伸手试图推拒着杜骁的肩膀。 杜骁不为所动，情难自禁地亲吻着，一边低语道，“韩千音，你怎么这么美。” “……嗯？” “你怎么能这么美……” 韩千音被一种激荡的情绪侵蚀着，大脑已经不能再思考。 “还要我再温柔一点吗？” 韩千音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不要了，不要了。” “可是……”杜骁一边动作，一边道，“我很想再对你温柔一点。” “真的不要了，杜骁。” “不要我温柔？” “嗯，”韩千音点头。 “你确定？”杜骁一笑，快速褪去了身上碍事的衣物。然后，他从她两腿之间抬起身，准确而迅速地将她彻底占有了。 这次的杜骁远比第一次直接得多。两人交缠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动作太激烈，韩千音忍不住发出声音。 “你轻点。” 杜骁只是问，“我到底行不行，嗯？” “轻点……” 听着她的声音，杜骁感到愈发情动。 身下的人已经带了点哭腔，“真的……太用力了，求求你。” 可那一刻，杜骁想到这女人之前的嚣张和无视，只感觉有满腔情绪需要发泄。 他没有理会她的恳求，依然凶狠地侵/犯着，“我到底行不行，嗯？” “……”她已经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到底行不行？”见她不说话，他又加大了些力度。 韩千音的承受已经快到极限，她开始无助地求饶，“你行，你简直太行了……轻点吧。” “我是谁？”杜骁似乎不满意，继续逗她。 “杜骁……” “你爱不爱杜骁？” 身下的人不说话。 这沉默让他有点恼火，于是故意重重折腾了她几下，“爱不爱，嗯？” “……” 杜骁心有不悦，停下了在她发间和脖颈间的亲吻。可直到抬起头来，才发现她眼里泛着晶莹的水光，枕头上湿了一片。 她从什么时候哭的，他竟然不知道。 身下的人喃喃低语着，“有点难受，你太凶了。” 杜骁也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听了她刚才的反应，明明该哭的人是他才对。 唉，算了。 他自嘲一笑，记得他听说韩千音很少哭的，而他三番两次地将她弄哭，也是本事。 杜骁试图克制着在心里翻滚的情绪，温柔地动作着。 “好一点了没有。” 韩千音轻轻地抽泣起来，“杜骁，你太坏了。” 他坏吗，明明更坏的是她才对。 杜骁控制着自己，尽量让她舒服一些。 “刚才有弄痛你吗？” “……就是太激烈了，感觉很奇怪。” 杜骁没说话。 “你太讨厌了……我要跟你绝交。” 杜骁感到心底黯然，却还是开玩笑，“……你身体这反应，似乎不想跟我绝交。” 韩千音没说话，低低地抽泣着。 杜骁感觉自己的心也化成了一滩水，他凑上去吻着她眼角的泪，一边道，“韩千音，对不起。” “唔……” “别哭，我错了。”杜骁道，“对不起。” 结果，最后服软的人还是他。 杜骁又折腾了韩千音一阵，直到两个人都舒服了，动作才停下来。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没有说话。杜骁看着天花板发着呆，过了会儿，看身边背对着自己的人平稳地呼吸着，想着她大概睡着了，于是他起身将床头的灯关上。 黑暗里，身旁的人却侧过身来，将自己的腰结结实实给抱住了。 她是那样软软的、小小的，光是碰触就让他心绪难平。 过了很久，他低声问，“韩千音，你睡着了吗？” “没有。”身旁的人含含糊糊地回答。 杜骁翻个了身面对着她，好一会儿，才将积压在心里的事问出来，“关于我们结婚的事，你后来有考虑过吗？” 韩千音将头朝他的怀里埋了埋，低声道，“你那天摔上门就走了，傻瓜才会继续当真呢。” “对不起，”杜骁也没想到短短几小时之内，他说了这么多次“对不起”。“那天我真的很生气。” 韩千音没说话。 “不仅是那天，”杜骁斟酌着，又道，“包括你生日那天，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在知道程海霖喜欢的人是你后，我一直很不平静。我以为你故意对我说谎隐瞒……然后，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也问了不该问的人。” 韩千音倒是已经将这一段放下了，一副轻松的语气，“那个时候的你也很凶。” “我本来是想找你要一个解释的，”杜骁顿了顿，“可在听你说‘我们又不是马上要结婚’的时候，非常失望。” 韩千音一愣。她说过吗，也许只是随口一句话，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深入接触过女人……甚至没有想过以后一定要结婚。”杜骁道，“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很自然地想到结婚生子的事情。我以为像我们这样，会很容易就走到那一步。所以在知道你可能对我不认真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谁说我不认真了，我当时对你也很认真……”韩千音声音低低的，“你知道你那样害得我多伤心吗，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杜骁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韩千音也没跟他计较，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仿佛回应他的道歉。 “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结婚的事？” 韩千音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杜骁，虽然你那时候让我很伤心……可有一件事，我认为你说的很对。” “什么？” “我们还不够了解。”韩千音轻轻呼了口气，“你知道吗？我以前每次看到你，心里就像开花了一样，根本没想到你和我想的不一样、你有一天也会让我那样难过伤心。我有点害怕，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我不会。”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结婚这件事太重要了，我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没有信心。杜骁，你能理解吗？” 杜骁沉默着，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间，一时感到无奈又无措。他想了很久，突然开口问，“韩千音，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韩千音一愣。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恳求，“我只是……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对不起大家……作者昨天加班到好晚，晚上码字的时候才写了一百字眼睛就闭上了。 更新送上，为了表示歉意，特地开了我们家最好的车…… 第53章 在杜骁问完“要不要搬过来”后, 韩千音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翻了个身，右腿不老实地搭在杜骁的大腿上。杜骁这才意识到，她已经睡着了。 那天, 杜骁又失眠了。 直到天色蒙蒙泛白，他终于感到一丝困意。见韩千音安安分分地窝在自己的身旁，轻轻地吐息着, 他心里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才沉沉睡去。 待他醒过来的时候, 风暴已经停了下来，窗户里透出午后清新的阳光, 外面稀稀落落地传来几声鸟鸣, 似乎一切又恢复了生气。 他感觉到头疼，摸索着找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已经是下午两点。宽敞的床上剩下他一个人, 显得格外冷清。 他探了探昨晚韩千音睡的位置, 被窝已经彻底冷却了下来，看来她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杜骁懵懵懂懂地起床，光脚踩着地毯走出卧室。客厅里没有韩千音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头, 又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洗手池边有水, 应该是她洗脸后留下的痕迹。他打开热水的龙头探了探，水已经凉了。他转身走向厨房，“韩千音？” 没有回应。 再去阳台和书房看了一圈, 都不见人影。 杜骁感觉自己的心情一点一点往下沉去，他想起了昨晚最后的沉默。虽然昨晚他的提议有些唐突，但也不至于让人唯恐避之而不及。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什么意思？ 他拿起手机，试图给韩千音打去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听着电话里机械的女声，杜骁愈发烦闷了起来，他将手机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撞上了小巧的花瓶。花瓶在桌上滚了几圈，最终还是掉了下来。随着清脆的碰撞声，晶莹透亮的玻璃碎了一地。 杜骁感觉这声音仿佛打开了自己情绪的某个开关，他将整个事件回味一番，愈发变得怒不可遏。 那女人什么意思。 本来他低落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又跑过来像逗宠物般地撩一撩他，睡完就跑，把他当什么？ 杜骁坐在那里，摸索出之前买的那包烟，点上了一支，等抽完冷静下来，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又或者……和自己同居的提议，真的让她这样反感？ 也许他不该这么急的。 想了好一会儿，杜骁也没个头绪。于是回到卧室里，企图找到关于她离开的蛛丝马迹。昨晚他把烘干的衣服放在床头的沙发上，已经被她收走了，只剩下一条干毛巾搭在上面。他多扫了几眼，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百块钱。 这钱是什么，他昨晚的劳务费？ 此时，杜骁已经快出离愤怒了，他再次试图拨通韩千音的手机，里面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女声。 他无奈一笑，想起昨晚两人交缠时，她对自己的指责、并信誓旦旦说要绝交。他以为那只是冲动之下的胡言乱语，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看来，自己又被那个女人随手扔掉了。 杜骁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决定去韩千音家找她一趟。 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等他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准备出发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是杜先生吗？” “嗯，请问你是？” “我这里是乘风快递。请问您在家吗，有您的快递，现在给您送上楼方便吗？” 杜骁一愣，问，“什么快递？” “就是普通的网购。” “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杜骁有些疑惑，“麻烦你确认一下姓名，是不是搞错了？” “您的信息是杜骁，电话是137xxxxxx16？” “是的。” “那就没错，”快递小哥在那边道，“我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可以上楼，麻烦您等一等。” 几分钟后，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快递小哥出现在了门口，将一个褐色的纸箱递给杜骁。 “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就好。” 待签完字后，快递员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杜骁站在原地，琢磨着标签纸上写的“多功能折叠衣架（文胸内裤）”，毫无头绪。 杜骁刚把东西搬进屋里，正准备串联起这前后发生的事，门铃又再次响了起来。 打开门，他发现韩千音正站在门外面，手里还拖了个灰色的行李箱。 杜骁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千音见他一脸茫然，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杜骁看着她，问到，“怎么回事？” “你不是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住吗？”韩千音道，“……不会是跟我开玩笑的吧，我东西都搬过来了。” 那一刻，杜骁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仿佛是一个即将窒息的人，找到了久违的氧气。前一刻还濒死的心情，突然被一种欣喜完完全全地包围住了。 他走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嘴唇在她的脸颊上蹭了又蹭。 韩千音被他亲得莫名其妙，“喂，你不怕被你邻居看见吗？” 想起刚认识这人的时候，多说几话就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表情。如今变成这副没羞没臊的模样，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一点。 杜骁一笑，“反正不熟，看见了也没关系。” 韩千音有点无语。 两人一番厮磨后才进了屋，韩千音看见放在地上的纸箱，一脸惊喜，“哇，这么快就到了啊。” 杜骁深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柔和的春水，“是你买的？” “对啊，”韩千音道，“昨晚去晾湿毛巾的时候，发现你家阳台没有晾内衣的衣架，就在网上买了。” 杜骁将她把行李箱放好，勾着嘴角问，“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五点左右吧。醒来了一会儿，想起这件事，就顺手买了。” “你怎么事先没有告诉我？” 韩千音不解，“告诉你什么？” “当时，我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为什么没回答我？” 她倒是理直气壮，“因为那时候还没想好呀。” 杜骁忍俊不禁，“所以，睡了两个小时后，突然做了决定？” “对啊。” 杜骁轻轻叹了口气，“我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 韩千音看着面前的人一副睡过头的模样，发型有些凌乱，还衣衫不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以为我什么？” 杜骁没说话，只是在心里补充了句，还以为又被你抛弃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是那种一声不吭就玩消失的人吗？” 杜骁看着她。 确实不是，不过却是一声不吭便准备出国、并且打算很久都不会回来的人。 “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他又问。 “在家里收拾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忘记充电了。” 他想了想，“那……放在床头的一百块钱是怎么回事？” 韩千音疑惑地看着他。 杜骁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我看到你放钱在床边，还以为是你给我昨晚的打赏。” 韩千音突然回味过来什么似的，“原来钱在你这儿啊。我早晨拿包的时候，里面的钱散了出来。我明明记得我有捡起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钱包里少了一百块。” 杜骁无奈，“……” “快点，把我的钱还给我。”韩千音笑眯眯的，想了想又多问了句，“不过……原来在你眼里，睡你一次一百块就够了呀？” 看着她这副嚣张的模样，杜骁忍不住用手掌轻轻推了她脑袋一下。 韩千音嘟哝着，“干嘛动手。” 杜骁只是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等等。” 韩千音见他转身进了卧室，继续好心情地拆包裹。等到杜骁出来，她已经把晾衣架拿了出来，地面也收拾了干净。 她坐在沙发上，见他走到面前，那双眼睛里有浅笑。 “伸手。”他说。 韩千音狐疑地看着他，“一百块而已……用不着这么隆重吧。” “伸手。”他继续命令道。 韩千音只好将手探出来。 结果下一秒，他把一张纯金色的卡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韩千音拿着这张东西端详了一会儿，道，“我只要我的一百块，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这里面，有很多一百块。” 韩千音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杜骁解释了句，“这是我信用/卡的副卡。” “给我吗？” 杜骁点头。 “额度多少啊？” 杜骁说了个数字。 韩千音听了，有些小兴奋，“所以……是随便刷的意思？” “嗯。” “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刷的时候，需要向你报备吗？” “不需要。” 韩千音高兴了一会儿，可转念想了想，又感觉这样有点奇怪。她还是把卡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不过，我不能要。” 杜骁道，“你拿着，本来就是你的。” 韩千音不解。 杜骁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卡是半年前办的，当时没来得及拿给你。” 还没来得及，两人便分手了。 韩千音迟疑了几秒，也没再多说什么。她思考着，然后从自己的钱包里也找出了一张卡，递给杜骁。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这样……那我也把我信/用卡的副卡给你好了，虽然额度没有你的多，但是，你也可以随便刷。” 以前韩千音每次办信用/卡，总会习惯性地办一张副卡给妹妹韩念心。这张卡是两年前办的，妹妹刚去世不久，她依然习惯性地办了副卡，结果一直放在钱包里。韩千音没想到的是，某天它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杜骁没有推拒，接过了韩千音递来的卡。 韩千音看着他郑重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怎么办，感觉我们像在进行某种不可说的桃色交易呢。” 杜骁将卡收好，道，“睡我一次一百块就够了，睡你一次要多少，嗯？” 韩千音想了想，“不多，大概一个亿吧。” 杜骁看着她那副得意的表情，忍不住逗她，“那我……给你两个亿要不要？” 韩千音看着他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突然回忆起某科普小知识里提到——男性每次高/潮的精子数是两亿。她脸一红，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臭流氓。” 杜骁看着她，那一瞬间，他心里仿佛被一种叫 “温柔”的情绪溢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叔偶尔也要开启霸道总裁模式…… 爱你们~ 第54章 搬来杜骁家里的第一晚, 韩千音竟然认床了。 辗转到了凌晨一点，她拿起手机，发现里面有封邮件提醒，瞬间睡意全无。 躺在床上的杜骁做了一个梦, 朦胧间又醒来了一次，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朝身旁的位置探了探，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 他清醒了过来，手下意识地在韩千音睡过的地方感受了一会儿, 那里还是温热的。 他起了床，感受到了这夏夜里的凉意, 随意披上了居家服。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洗手间的方向有光，他朝那边走了过去, “韩千音？” 没有人。 这女人, 连半夜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 最后, 杜骁借着一小点明明灭灭的红光，在一片暗色的阳台上发现了韩千音。 杜骁走近，直到对这昏黄的背景光适应了, 才发现她坐在一个小凳子上, 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根烟。 发现他走近, 韩千音抬起头来，表情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她问，“你醒了？” “嗯。” 杜骁顺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烟, 一边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按了按，“不是说戒了？” “偶尔嘛，不经常抽。” 杜骁淡淡的，“上次不是说怕死，要把胆囊切掉？” 韩千音不屑道，“还训我……这烟是你的呢。” 杜骁有些意外，回想了一下，自己白天抽烟的时候，顺手将那包烟扔在了茶几上，最后似乎忘了收起来。 他没有说话。 韩千音又问道，“大家不是都说你不抽烟吗？” “……”对于这个问题，杜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看，苦心经营的好男人形象瞬间倒塌了吧。”韩千音的声音透过这柔媚的夜色传来，“不过……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抽的是一个牌子。” 杜骁轻轻一笑，没有多言。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了这高楼吹来的夜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韩千音身上。 他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微微俯视着她。 “大半夜，突然抽什么烟，嗯？”他低声问道。 “有心事。”韩千音是开玩笑的语气。 “说一说？” 韩千音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杜骁看了张图。图片大概是科研实验室的照片，周围放了各种仪器，他感到有些疑惑。 “这是？” “刚刚Jeremy给我发邮件，说实验室的经理听说我要回去，非常高兴。已经将我的地盘收拾出来了。” 杜骁一愣，原来是韩千音在康奈尔大学实验室的照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对了，Jeremy还在邮件中提到了你。” 他问，“提到了我什么？” “他老人家用非常郑重的语气，让我一定要代他向你表达最真诚的感谢。”韩千音道，“他说，是你救了我们的课题。” 杜骁没说话。 韩千音笑，“我从来没过见他用那么重的词，你要不要看原文？” 杜骁没说话，心情里一点也没有因为学术大咖感恩戴德而产生激动，“不用了。” 直到这一刻，他还对于这件事抱着复杂的心情。偶尔他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提议做那个实验就好了。 他问面前的人，“对于去美国这件事，你很开心吗？” 韩千音一愣。事实上，她一直都是开心的吧。只是，整个事件如果把他算在内，心情却有些复杂了。 原来，自己既放不下未来，又抛不开过去。 思索了几秒，她道，“杜骁，你知道吗？我二十岁刚去美国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个课题了。一开始Jeremy和我发现，用线粒体C基因转录因子的抑制剂干预，可以减少肿瘤细胞内线粒体的数量。我们将这个实验结果发表在《JEM》上，却被质疑是实验中引入的某种杂质导致了这样的现象。” 杜骁听着。 “那时候，我们没有放弃。”韩千音道，“又做了一年，我们提出了C基因转录因子和线粒体遗传的理论，却立马被你评论说不可能。” 夜风有些冷，杜骁看着她有些模糊的脸。 “其实这样认为的人不只是你。”韩千音笑，“三年前，Jeremy想申请NIH的RO1基金，我们在标书里放了一些前期实验数据，因为两张蛋白组学的图有些相似，有位评委甚至直言不讳地提到，对我们数据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 “我本来……不该轻易放弃的，”韩千音道，“可是后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就突然觉得很累了。” 杜骁只感觉自己的心也动容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抱着她的头。 怀里的人低声道，“杜骁，我其实也想了很久……也许，我还是会去美国。” “我知道。”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样说也许有点自私，我只是感觉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就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嗯。” “对不起，太远的事……我不敢去想。” 他抱着她，回应着，“没关系。” 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住在一起后，韩千音发现杜骁身上一些让人嫌烦的地方。比如说周末的早晨，他非拉她起床吃早餐。 按照韩千音平时的习惯，如果没什么别的安排，她会选择在十一点起床，慢悠悠地收拾到十二点，吃一份完美的早午餐。而杜骁却恰恰相反，长年养成了习惯让他每天六点自然醒，因为韩千音在身边的关系，他偶尔会在床上多躺一会儿，但大多数时候，不到八点便会去厨房准备。 杜骁习惯吃简单的西式早点，标配是烤吐司加煎蛋，搭上水果和牛奶。偶尔会用培根和蔬菜沙拉代替。 韩千音第一天老老实实地吃了饭，并给了好评。结果第二天杜骁再叫她起床，她就不乐意了。 杜骁拿开她故意遮在脸上的毯子，“韩千音？” 她闭着眼，平稳地呼吸着。 “韩千音？” 她似乎感受到了动静，睁开眼，有点起床气，“干嘛。” “吃早餐。” “唔……不吃了。”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杜骁感到不高兴，他忙活了半个小时，她说不吃就不吃了？ 不能惯着。 杜骁拍了拍她的脸，“起来。” 韩千音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这么烦，“说了不吃的。” “你想不想留着你的胆囊？” “嗯……不留了。” “不怕息肉变成不好的东西？” 她声音低低的，半梦半醒的模样，“……不怕。” 杜骁爬到床上，捏了捏她白白嫩嫩的脸蛋，“起床，快。” 韩千音有点不耐烦，“嗯，我精力充沛……不需要吃早餐。” 杜骁看着她，一笑，“精力充沛？” 直到面前的人欺上来，韩千音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整个人还处于半梦半醒间，被他褪去睡衣的时候，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他在自己头顶上说，“既然精力充沛，我帮你消耗一点。” 韩千音本来是想抗拒的，被杜骁挑逗了一番，也动了情。一共来了两次，她实在被他折腾得不行，最后逃跑般地从床上爬起来，乖乖去吃了饭。 随着进一步了解，韩千音慢慢发现了杜骁另一种恶趣味。 比如某天晚上，两人纠缠在一起时，杜骁附在她耳边哑声道，“叫我‘小师叔’。” 韩千音感到嗓子火热，几乎地发不出声音。 杜骁又重复了一遍，“叫我‘小师叔’。” 身下的人这才回味了过来，她看着他眼底燃着的火，忍不住道，“变……态……” 杜骁只是勾了勾唇，乘胜追击。 见身下的人连连求饶，“叫不叫？” “神经病……” 杜骁倒是愈发恣意，直到韩千音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将“小师叔”说出口来，他才不再故意折磨她。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喘着粗气，韩千音对杜骁刚才的举动有不满，“杜骁……你以后能不能成熟点？” 杜骁看着面前真正不成熟的人，笑着问，“怎么？” “以后不要什么事情都用……呃……这种方式解决？” 在床上用“武力”让女人屈服，这一点也不算是大丈夫好吗。 “嗯，是不太合适。”杜骁一本正经，“可是我发现，对你来说，这种方式最有用。” “变/态。”韩千音不想搭理他。 两人躺了一会儿，韩千音想起刚才的事，心里渐渐有奇怪的感觉漫了上来。想了很久，她低声问身旁的人，“对了……你当初和我在一起，不会真的是因为‘小师叔’这个称呼吧？” 难道真像当初黑子他们说的，因为“小师叔”既禁欲又禁断，所以掀起杜骁灵魂深处的邪恶之火？ 杜骁听了，只是忍不住笑，“你胡说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韩千音想了想，“刚才为什么……你非得让我那样叫你。”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不会……被我猜中了吧。”韩千音有点郁闷。 温暖的被窝里，她突然感觉身后的人附了上来，有力的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该怎么说呢，”杜骁的声音沉沉的，“可能听起来有点肉麻。我喜欢你叫我‘小师叔’，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因为别人都叫我杜骁，而‘小师叔’这个称呼，只有你一个人叫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十年后，我再看这篇文，一定会感到羞愧的……捂脸~ PS：恋爱需慎重，同居需慎重，因为篇幅所限，本文没提到避孕措施。 第55章 周一回到实验室, 韩千音和杜骁两人重新开启了“点头之交”的模式。 关于在研究所到底是否要公开关系, 两人曾经认真地讨论过。杜骁表示希望公开, 他认为这样会更“方便”一些。 “方便？”听到这个词时，韩千音狐疑地看着他。近段时间他表情得过于热情，让她忍不住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杜骁觉得有趣, “我的意思是，以后早上可以一起开车上班。另外, 吃午饭的时候单独在一块也比较自在。” “一起开车上班……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韩千音对“名声”这种事不计较, 可不代表她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研究所里的小伙伴们大多是循规蹈矩的普通人。对于自己和杜骁在短短一周之内同居这事, 她隐约担忧这会给大家的认知造成冲击。 而且，如果让张教授知道了派徒弟跟着师弟干活，结果徒弟真的跟师弟那啥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一番讨论下来，杜骁没有拗过韩千音，答应了她在研究所里隐瞒两人的事。 中午杜骁去韩千音办公室找她吃饭，却看见晓妍正拉着韩千音从里面出来, 旁边跟着何云嘉。 他看着面前三人, 问, “你们去哪？” 庄晓妍热情道, “杜老师，旁边开了一家很不错的川菜馆, 要不要一起去？” 平时杜骁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所以庄晓妍问这句话，礼貌的成分居多。 杜骁的目光越过庄晓妍，落在了对他轻轻摇头示意的韩千音身上。 他偏要逗她, 于是大方一笑，“那好，我请你们。” 韩千音为了避免引起另外两人怀疑，一路上对他的态度并不热情。到了川菜馆，四个人两两对坐着，韩千音坐在了他斜对角的位置。 空气里飘着食物诱人的香气，一行人点了六个菜，四荤一素一汤。菜很快就上来了，晓妍看了看千音，将那盘看起来让人垂涎欲滴的豆花鱼片推到韩千音面前。 “师姐，你上次不是说最喜欢吃这道菜吗，趁着在国内好好享用吧。” 韩千音一笑，拿起了筷子，“也不至于这么夸张，纽约中餐馆还是挺多的。实在没地方吃的话，大不了自己做呀。” 杜骁听了，一笑，“你会做饭？” 他想起和韩千音住的这几天，除了偶尔他做做早餐，两人的饮食问题通常靠靠外卖来解决。 也许是杜骁语气里的不屑太过直接，庄晓妍多看了他几眼，“杜老师为什么一副很怀疑的样子？” 杜骁解释了句，“因为，你们的千音师姐看上去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韩千音有些不满，“杜老师，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会做实验的女孩子，做起饭来都不会太差。” 话音落下，旁边的庄晓妍和何云嘉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杜骁也忍俊不禁，“哦，这话怎么说？” “做饭很简单呀，”韩千音道，“菜谱就像我们的实验方法一样，按照顺序一步步来，只要严格遵守说明，几乎都不会出错。” 杜骁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他赞许地颔首，问她，“所以，你做过吗？” “……”韩千音语塞。 庄晓妍想起韩千音在美国待过两年这事，又道，“师姐，之前你在美国，自己都不做饭吗？” 韩千音道，“那时候太忙，平时吃的比较随意。超市里可以买到有腌好的火腿或者肉酱，夹在面包和吐司里，简易版三明治一分钟就能搞定。” “虽然是很方便……也不能天天吃这个吧。”晓妍道。 “嗯，有时候会拌点沙拉，或者买半成的披萨回来烤。” “看来你还挺适应国外生活的嘛。”晓妍一边夹着菜，“我初三的时候在美国交流了一个月，住在当地家庭里。那饮食简直就快把我折磨惨了，一个月整整瘦了七斤。” 韩千音只是笑。 晓妍又道，“对了，千音师姐，你有想过留在美国吗？” 韩千音对于她突然这样问感到意外。 “我在想……千音师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金发帅哥，以后生个混血宝宝？” “啊？” 庄晓妍一脸花痴，“网上不是有很多混血宝宝的照片吗，感觉混血宝宝既漂亮又可爱，哈，你不这么认为吗？” 韩千音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杜骁，“还、还好吧。” 庄晓妍又热情地跟韩千音讨论了一会儿混血宝宝的问题。直到吃完饭，四个人走回实验室的时候，韩千音和杜骁稍稍落在后面。 韩千音正听着晓妍跟何云嘉说话，突然身边的杜骁靠近了一些，低声问了句，“你认为混血儿很可爱？” “……”韩千音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了。 下午韩千音去了杜骁的办公室，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最近的实验结果。商议出下一步的实验方案后，杜骁又突然没头没脑问她，“你对‘金发帅哥’……怎么看？” 韩千音有点无语，用文件夹拍了拍他的肩，道，“我还有一组蛋白等着显色呢，懒得理你。” 然后没等他发话，便出了门。 待韩千音走后，杜骁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知道“金发帅哥”和“混血宝宝”对于女人的诱惑力有多大，只是回想起晓妍吃饭时的热切，便忍不住揣摩起来——韩千音她怎么想？ 杜骁感到有些不安，想起她说准备去显色，便径直朝走廊尽头的暗房走去。 推开旋转门后，外面的嘈杂声被彻底隔离开来。他慢慢地适应着里面微弱的红光，然后看到了桌台旁边正低头清理胶片的人。 即使在黑暗里，韩千音的身体仍然对他散发着巨大的诱惑。 他一眼就将她辨认了出来。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过来干什么。也许只是想忙里偷闲看看她，也许只是想向她表达对“混血儿”这个可能性的不满。 他朝她走近，在她还没来得对一切作出反应时，便一把拉过她的手，迫使她转过身来。然后，他一手握着她的腰，兀自亲吻下去。 韩千音有些懵懂，感受到他过于亲热的动作的手掌间的力量，她张口试图发出声音，“不要，有……” 杜骁没搭理她，重重地占有了她的唇。 品尝着她甜美的气息，杜骁心里的不快渐渐平复了下来。过好一会儿，他终于感受到面前的人两手放在他的胸前，用力推拒着。 虽然在这段时间里，他对韩千音“偷袭”过不少次，但从来没有哪次引起她这样的抗拒。 可她越是抗拒，他便越想挑逗她。 杜骁将韩千音抱得更紧一些，调整了个姿势后，正准备继续，突然听到了身后桌子被什么碰到的声音。 杜骁一愣，唇稍微退开了一些，终于给了韩千音喘息的机会。 然后，他听到了韩千音用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道—— “……有人。” 时间突然凝固了几秒，杜骁回头，这才在发现在黑暗中的身影。一个略显耳熟的男声响起来，“我好了，老师、师姐，你们继续……继续。” 是小师弟江瞳…… 待江瞳开门离去后，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又恢复了静谧。杜骁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妥的事，他轻咳了一声，“他怎么在这里？” 刚才进来时，他明明只看到了韩千音一个人的身影。 “他胶片掉在了地上，你进来的时候，他正在角落里找……”韩千音越想越无语，拍了下他的手，“唉，真是被你气死了。” 说完，韩千音捧着自己的东西，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黑暗中，杜骁回味着刚才那场景，不禁低低一笑。 短短几天时间，韩千音和杜骁不可告人的关系便在研究所变得众所周知。大家纷纷表现出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平时一直约韩千音吃午饭的庄晓妍将饭友改成了何云嘉；而两人一起做实验时，以往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围观的师弟师妹们则识趣地留给了他们二人世界。 这倒是意外顺了杜骁的意。 韩千音少了饭友，每天只好跟杜骁一起吃饭。两人在研究所出双入对的时间多了起来，渐渐地，实验室里默认了他们是公开的一对。 后来的的某天，晓妍还特地苦恼地跑来问韩千音，“那天我们去川菜馆吃饭，我还撺掇师姐你找一位金发帅哥，生个混血宝宝……杜老师没有生气吧？” “……” 虽然杜骁没有明说，但韩千音能感觉得到，他还是有一些在意的。 和杜骁一番相处下来，韩千音对于以前的一句话感受十分深刻，男人就像小孩子似的。杜骁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很成熟，偶尔还会有些让人讨厌的大男子主义；可是在某些情况下，他却幼稚得可恨又可爱。 韩千音想，如果有一天真的和他分开，自己大概会非常舍不得吧。 又是一个周末，杜骁因为要参加一个本市的临床交流会议，早早地便出了门。少了人管教的韩千音睡了一个踏实的懒觉，直到近中午，她才心满意足地起了床。 稍稍洗漱一番后，她看到杜骁几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记得吃早餐。” 韩千音避重就轻地回复了句，“认真开会。” 末了，又附上了个笑脸。 一个人的周末，虽然有些冷清，但丝毫没有影响韩千音的好心情。她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刚打开电视，便听到门铃响了起来。 韩千音打开门，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年纪看上去比韩千音要长一些，大概是保养得当的缘故，让人猜不出年龄。她眉头间有颗美人痣，衬托得脸庞分外美艳，举手投足间都是温和和优雅。 “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女人面带微笑，问，“杜骁在吗？” “他不在。” “那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下午吧。”韩千音想了想，“您有事吗，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他打电话。” 女人摆手道，“我下次再来。” “或者……您留个联系方式，我让他联系您？” “不用，”女人刚准备迈开步子，又转过头来，问道，“对了。小姑娘，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是？” 韩千音简单地解释了句，“我是杜骁的朋友。” 女人看了看穿在韩千音身上的男式抓绒衣，也没有点破，只是笑着道，“原来是朋友。” 下午，杜骁会议一结束便赶了回来。两人吃了饭后，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韩千音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事，“白天有个女人来找过你。” “哦，谁？” “她没说……”韩千音回忆着，试图描述一番，“个子挺高的，长得也很美，对了，她眉毛中间有颗美人痣。” 杜骁顿了顿，从手机里翻出了张照片，指着一群人正中间的某个出挑的妇人道，“是她吗？” 韩千音点点头，见杜骁脸上出现了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疑惑地问，“她是谁呀？” 杜骁抬眼看着她，淡淡道—— “我妈。”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故事正在稳步地进展~~ 第56章 韩千音努力回忆了一番早上见杜骁母亲的场景。 当时的她穿了件刚刚罩住大腿的浅灰色睡裙, 因为觉得冷, 又随意披了件杜骁的外套。虽然已经梳洗过, 短发却稍显凌乱。这副模样大概很容易就让人发现自己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事实。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搞清楚情况，便轻易地开门了。 韩千音一脸郁闷, “啊，早知道我先给你打电话, 再……” “没关系。”杜骁道。 “真的吗？”韩千音听到他淡定的语气, 心里仍有隐隐的担忧, “你要不要跟你家人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韩千音被问住了，稍稍斟酌后，道，“解释……我们不是她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 看着杜骁一脸淡定的样子，韩千音倒是有些着急了起来，“被你父母发现了你的……呃……露水情缘,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 杜骁听了, 脸上有些不悦, 伸手揉了她头发一把, “露水你个头。” 不过，趁着韩千音不在的时候, 杜骁还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妈，怎么回事？” 杜月妍见儿子这不友善的语气，反问到, “什么怎么回事？” “前天你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我说过了周六一整天的会，去不了，”杜骁问，“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边来了？” 提到这个，杜月妍心里有些不满。虽然自己的小儿子特立独行、她和他爸都管不了，但以前每周还是会抽空回家吃个饭。可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人影了。 杜月妍想了想，开口道，“是这样。前段时间我听你哥说，你突然在城东买了套房。” “嗯。”杜骁应声。 杜月妍一笑， “因为尹飏也在附近买了，我以为你是顺手，也没有多想……后来我也是听一个朋友提起，那天她正好在她家服装店里，看见有个小姑娘来买衣服，刷的是你的信用卡。” “……” “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后来去打听，才知道你们都住在一起了。” “……” “我就想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杜月妍道，“找女朋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爸妈说一声？” 杜骁有些无语，只是道，“我自己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了？”杜月妍说到“分寸”两个字就来气。 她想起从自己这个小儿子大学毕业后，每次问他什么时候找对象，他都是敷衍着说自己有分寸。在杜月妍眼里，自己的儿子一点也不懂事。他不仅不听话，脾气又拧，还大男子主义，有时候喜欢钻死理，缺点数出来一大堆，某些方面更是完全随了他爸。 杜月妍当年和他爸刚在一起时吃了这性格的不少苦，算是深有所感。 他这副模样，如果女孩子哪天受不了，跑了怎么办？ 杜月妍想了想，“既然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下个星期回来吃饭，你哥也在，你带那小姑娘回家让我们看看。” 杜骁敷衍道，“这事我得先问她。” 杜月妍有些意外，难道自己的儿子还没搞定对方？ 杜月妍挂上电话，看着自己身边正在查看公司报表的老公，有些激动，“欸，杜骁交女朋友了。” 老公宁昭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平静道，“去年年底他不是还找老大要音乐剧的门票吗？有什么可奇怪的。 “当时这事没下文，我还以为没戏了。”杜月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结果都听说两人同居了……周六那天趁着杜骁不在，我去他们家探风，正好碰到小姑娘一个人在。” “哦，怎么样？” “很漂亮，挺礼貌的，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干净舒服。”杜月妍陷入了美好的遐思，“唉你说，咱们儿子也这么帅，以后孙子得多好看。” 宁昭看着一脸美好憧憬的妻子，笑了笑，“杜骁还没把人搞定，就想着孙子的事了？” 杜月妍一愣，想着自己的老公完全没参合，“搞不定”这事是怎么看出来的？ 宁昭解释道，“去年年底他在家里提过，不就是给我们打招呼？你想想，后来一点下文也没有了，中间有一段杜骁心情又不好，一看就是被人甩了。” 杜月妍听着丈夫的分析，觉得有几分道理。 她心里愈发蠢蠢欲动、坐立难安，总感觉自己得做点什么才行。 那天晚上杜骁躺在床上，突然提起下周回家吃饭的事。末了，他问迷迷糊糊躺在身旁的人，“你去不去？” 韩千音琢磨着，这不就是见父母的意思。 她思考着自己目前和杜骁奇怪的关系。两人虽然已经住在一起两个星期了，也光明正大地在外人面前出双入对。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除了刚开始时讨论过关于“结婚”的事以外，从未说过有关“喜欢”和“爱”的话题，更是对彼此的关系讳莫如深。 严格说来，他们连正式的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大概这样不在意未来、不计较后果的状态，等到真正放手的时候，才会让人更加坚决而果断吧。 韩千音想了一会儿，“我还是不去了。” 如果把彼此的家人牵扯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杜骁也没有细问，应声道，“嗯。” 两人有好一阵没说话。 韩千音担心他生气，又解释了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没必要。” “……”杜骁理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千音翻了个身，像以往那样环住杜骁的腰，“前两天，Jeremy实验室那边让我发了个人资料，2019表也许很快会寄来……我十月中旬就会出发。” 杜骁在心里算了算，距离韩千音说的时间，还有不到三个月。 原来在她心里，短短的三个月，见父母这事是多余的。 夜色里，韩千音的声音很轻，“如果见了面，而我们没有结果，长辈们会非常失望吧。” 杜骁看着天花板，他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一定没有结果？” 她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因为……我不相信。” “不相信我？” 韩千音摇头。 事实上，她是不相信爱。 她问杜骁，“半年前你调查过我的事……我家里的情况，应该了解一些？” 杜骁一时心绪复杂。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你知道吗？”韩千音道，“我爸妈是高中的时候开始早恋的，我妈是我爸的学妹，两人考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就结婚了。从我记事起，就知道我爸特别疼我妈。我妈常跟我说，爸是个完美的人。可能是受她的影响，我十岁以前，一直以为他们那种就是完美的爱情和完美的婚姻。” 杜骁只是听着。 韩千音陷入了回忆，“说起来很幼稚，我的小时候……一直希望找一个像我爸那样的男人。” 杜骁听着她平静的语气，不禁感到一阵心疼。他抬手，轻轻环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 “后来，我妈不是生病了吗，我爸一直在照顾她。”韩千音顿了顿，声音却变得有些艰难，“不过，在她过世前两个月，我才发现，原来我爸很早便出轨了。” 杜骁没有接话。 “这件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韩千音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其实是很偶然的机会……那天妈妈的情况突然恶化，医生联系不上我爸，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被吓得不轻……去我爸办公室找他，正好撞见他和别的女人一起。” 杜骁试图在脑海里描绘出她所说的画面，不用细想便知道，那一定是极具冲击力的场景。 “我很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后来跟我说，妈妈情况不好，让我不要提这件事让她更难过。”韩千音说着，“我替他隐瞒了下来，要求他不要再见那个女人。不过……也许是我那时说话分量太轻，我爸和那女人并没有结束。” “可即使他没听对我的，我又能怎么样呢？”韩千音渐渐感觉鼻尖发酸，“我想起妈妈那么痛苦，想起她说的完美的爱情，就觉得她好可怜好可怜。” 每当回味起这些往事，她似乎还能隐隐感受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年幼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的生命日渐枯萎，看着信仰的美好逐步坍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躲在医院一个少有人经过的花园偷偷地哭。 杜骁低哑地开口问，“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在找‘完美的爱情’的原因？” 韩千音的声音低低的，“……已经没有在找了。” 杜骁想起她曾经对司霏说的那句“完美的爱情根本不存在”，只觉得心口一窒。 韩千音此时却换上了故作轻松的语调，“既然没有完美的爱情，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长时间分离的后果太不确定，而韩千音一点也不想她和杜骁被现实考验。 “所以啊，与其以后对彼此失望，还不如让它结束在看起来还不错的时候。你说呢，杜骁？” 杜骁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韩千音抬头，试图在黑暗里辨清他的表情，却突然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韩千音，我不会。”他的声音沉沉的。 她一愣。 杜骁又道，“我不会……让你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迟来的更新~~ 今天的小剧场是作者本人亲自出镜： 花季少女为何迟迟晚归，透明作者为何屡屡断更，壮年男友为何夜夜独守空闺。欢迎进入今天的走近科学之——今天留的泪就是当年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 恩恩……其实也没有屡屡断更这么夸张，对吧？作者会努力哒！ 第57章 一 这天逛街, 韩千音从杜骁钱包里掏零钱买水时, 不小心看到了杜骁的身份证。 照片上的人一副淡然的模样, 头发短短的，十分精神。那双暗色的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嘴唇微微抿着, 让本该严肃正经的身份证照竟然显得又酷又拽。 韩千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 很轻易地发现了照片里杜骁左侧脖子上的红痕。 她难得地深究起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来。 痕迹不大, 从颜色和形状来看, 不像蚊子包。又在那个暧昧的位置，总让人产生一些不太合适的联想。 唉，怎么越看越让人怀疑呢。 后来两人走了一段，韩千音实在憋不住，便直截了当地问了身边的人，“你证件照是怎么回事？” 杜骁看了看她。 见他不说话, 韩千音有点不高兴起来。联系起以前关于杜骁的传言, 不会这家伙其实一直在大家面前故意装纯吧。 再细细一想, 怎么感觉两人第一次那啥的时候, 他的动作有点熟练呢？ 韩千音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身份证上, 脖子这一块儿，有点红红的。” 韩千音说着，一边在自己脖子对应的位置比划了一番。 杜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证件扫了一眼, 回到，“哦，这个严格地说……应该算吻痕。” 韩千音见他面不改色，心里有点不满，捏了捏他的手，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谁干的，嗯？” “一个傻/逼。” 听到这形容，韩千音有点无语。 “漂亮吗？”韩千音细细回想起来，当初两人第一次接吻，她只顾自己表衷肠了，也没深究过他的历史。只想着他以前没有过女朋友，便理所当然认为那也是他的初吻。 “漂亮。” 韩千音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起起落落，她有点不乐意了，“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虽然她也不一定要求他只能有过她一个人，可在听到他有别的可能性时，心里的酸味都泛了起来。 杜骁看着韩千音这难得的计较，嘴角挂着浅笑。 韩千音这才体会到其中的促狭，回想了一番，从问题的一开始，似乎就有哪里不对劲。 “你笑什么笑。” 杜骁脸上的表情更得意了，过了会儿，他温柔地看着她，道，“你记不记得在洛杉矶机场的时候，咬过我一口？” 韩千音不解。 “这就是证据。”杜骁说到，“回国后很不巧，我的身份证掉了，去补□□件的时候这痕迹还没消，所以……” 她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渐渐地，肩膀开始颤抖起来。 韩千音在憋笑。 她想，他这人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怎么偶尔会这么可爱。 一开始她还试图压抑着笑声，直到后来实在感到难忍，于是抱着他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手臂里，试图将自己的得意的表情遮住。 杜骁不乐意了，“有这么好笑吗？” “有啊。” 当然有。 杜骁，“……” 那天晚上，韩千音便开始后悔自己傍晚对杜骁的嘲笑了。 两人吃饱喝足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韩千音正调着台，突然听到杜骁在耳边问了句，“韩千音，你下周去重新办护照是吗？” “嗯，怎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感觉他扑了过来，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开始一点一点地吸吮着。 韩千音觉得不妙，一番折腾后推开他，匆匆忙忙跑到洗手间照镜子。果然，脖子两边全是深深浅浅的吻痕。 她大概揣摩到了他邪恶的小心思，有点气急败坏，“杜骁，你怎么这么幼稚？” 他撑着手臂，侧着头看她，一脸性感。 韩千音想到将来的照片里脖子满是暧昧的痕迹，便越想越生气，“到时候办了护照……都没法拿出去见人了。” 杜骁一点也没有做错事的觉悟，他悠悠看着她，“韩千音，你要知道，我的那张身份证，有效期可是二十年。” 韩千音听着，想了想，突然没那么生气了。 二十年这样漫长的时间单位，听上去莫名让人有些动容。 即使未来的时光里，他们没有办法陪在彼此身旁。有这样微妙的牵绊，也算是聊以慰藉吧。 隔天，司霏突然给韩千音打来电话。 另一头的人语气激动，“你这个死丫头，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 韩千音感到茫然，“……怎么了？” “你和杜骁竟然同居了？！” 韩千音从和杜骁住在一起的第一天，便料想到了司霏这样的反应。 “当初是谁说，‘唉，我和他就这样了’，”司霏模仿着韩千音当时的语气，“‘我和他根本不适合’来着？” “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司霏继续忿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一声？” 韩千音琢磨着该怎么说。 事实上，直到杜骁那晚出现之前，她自己“事先”都不知道，两人会发展成这样。 “我真的本来以为就这样了，”韩千音试图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不过，后来他来找我……我突然发现他真的长得好帅。” 司霏无语。 “原来，他的脸完完全全就是我欣赏的类型。” “……所以，你怎么打算。”司霏清了清嗓子，“不出去了？” “出啊，”韩千音说，“不过……在出国之前，要先把他榨干。” 这没羞没臊的对话，让司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挂上司霏的电话，韩千音便听到浴室的方向传来响动。过了几秒，那个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身体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问，“谁的电话？” 韩千音只觉得心一动，她笑眯眯地仰头看他，“司霏。” 杜骁在她身边坐下，状似不经意般问，“所以，我完完全全是你欣赏的类型？” 韩千音一愣，他竟然听到了。 韩千音故意开玩笑，“只有脸是。” 杜骁也没再逗她，只是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她靠近他胸膛的位置，隐约感受到他心口有力的跳动，突然边感觉自己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刻。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韩千音听到杜骁又提起了周末回家吃饭的事，末了，他问她，“你真的不去了？” “还是……不去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去吧。” 韩千音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很早以前两人不就是说好了吗。 杜骁斟酌着，又道，“昨天我爸妈打电话来，想让我带你回家看一看。他们让你随意一点，不要太紧张，就像是叫个普通朋友回家吃饭那样。” 韩千音有点郁闷，都特意打电话了，还怎么随意啊。 “你没有去男同学家里吃过饭吗？” “……”这么比喻起来，怎么让人感觉有点奇怪呢。 “我本来不应该反复跟你提这事的，不过后来想想，我也能理解他们。”杜骁顿了顿，“他们没什么别的想法，大概只是希望看看我喜欢的女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韩千音看着他，那一刻，她因为他说的“喜欢”二字，感觉到心有片刻动容。 大概跟个人成长经历有关，以前的她，总对“喜欢”和“爱”这两个字抱有敌意，她甚至说过爱很恶心。虽然一直试图寻找完美的爱情，却在内心深处，对爱本身有着强烈的抗拒。 只是这一刻，她光是听到他说到“喜欢”二字，便感到从灵魂里漫出淡淡的满足感。 她又抱紧了他一些，低声道，“可是，我怕我会紧张。” 杜骁像是安抚小孩一样地拍了拍她的背，“有我在，你不用怕。” “嗯。” 她想了想，终于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上短小君，作者准备先睡一觉~~呼呼 第58章 虽然杜骁说当是去普通朋友家一样, 可韩千音还是给杜骁的父母准备了礼物。杜骁的父亲酷爱书法, 她为此特地托人买了块徽墨。送给杜骁母亲的则是一套祖马龙的香水。 到家的时候, 出来迎接的是杜月妍。韩千音看见熟悉的面孔，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天清晨两人意外的碰面。 她脸微微发热，说了声, “阿姨好。” 杜月妍曾经跟丈夫在商场打拼多年，早些时候还是一副强硬的女强人架势。直到大儿子宁致远开始在家里的公司里工作后, 便渐渐心安理得地清闲下来。 以前在公司, 下属们对她都有几分畏惧。杜月妍大概也清楚自己的个性, 在韩千音来之前，她还在和自己的丈夫讨论着，怕自己表现得过于强势，吓到人家小姑娘。 结果见了韩千音本人，才发现对方腰杆直挺，脸上是甜甜的笑意, 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杜月妍招呼他们在一楼的正厅里坐下, 丈夫宁昭也在, 四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韩千音今天的话倒是不多, 杜骁的爸妈偶尔问她什么，她便答一两声。过了一会儿, 杜骁顾及到她的拘谨，问她，“要不要去我房间看一看？” 韩千音怕这样显得不够礼貌，回头看了眼杜骁的父母, 只见杜月妍对她点头道，“你们去。” 韩千音随着杜骁上了楼。 杜骁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房间里有一个对着花园的落地窗。屋子里简洁干净，装修风格和杜骁现在住的公寓有些类似。靠近西边的位置，摆了一个大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右边的柜台上，则是大大小小的奖杯。放得并不整齐，韩千音凑近看了看，费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少儿诗歌朗诵第一名”、“足球明日之星”、“心算大赛第一名”。 韩千音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和面前漠然的男人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杜骁看着她脸上流露的笑意，解释了句，“是我妈硬要留下来的。” 韩千音移动着视线，看见书架的一角放了本相册，她指了指，“我可以看看吗？” 杜骁点头。 相册里大多是杜骁从小学到高中时的留影，杜骁和他的那些朋友一起，每张照片里他都板着个脸，让人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你为什么这么不爱笑呀。”韩千音一边问。 “因为笑点高。” 韩千音抬头看了看刚刚一本正经开玩笑的人，阳光从窗户落进来，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一双眼睛了无波澜，像是夏天午后盛满波光的湖面。 她的心，好像也随着他的眼波，微微荡漾了起来。 虽然总是冷冰冰又一板一眼的模样，可韩千音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见了里面的灵魂。他是那么坦率阳光、正直善良，虽然缺点一大堆，但整个人干净又通透，纯洁得一点杂质都没有。 韩千音在那一刻忍不住凑近，轻轻抱住了他。 刚在他怀里感受了几秒，结果便听到哥哥宁致远在外面的敲门声，“杜骁，出来吃饭。” 长方桌上一共坐了五个人。杜骁和韩千音挨着坐，斜对面是他的大哥宁致远。这是韩千音第一次知道杜骁有个哥哥，长得和杜骁不像，整个人话比较多，比杜骁开朗一些。 趁着还没开饭，宁致远突然开玩笑地问韩千音，“喂，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千音一愣，做到什么？ “怎么搞定我弟的？” 韩千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应。刚想开口，便听到杜骁冷声冷气的，“别理他。” 她松了口气，那就不理吧。 杜月妍见这架势，知道自己的老大偶尔说起话来也没轻没重。她担心韩千音感觉到尴尬，于是岔开话题，“听杜骁说你喜欢吃这些菜，我就让阿姨多做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韩千音扫了眼桌上丰盛的菜品，白灼虾，清蒸鲈鱼，蒜蓉空心菜……还真都是自己平时常吃的。 她朝杜月妍笑了笑，“都很喜欢，谢谢阿姨。” 虽然韩千音个性独立又有主见，可眼睛眯眯笑起来十分甜美，一副软妹的模样。杜月妍真是打心眼里看着开心。 “你如果喜欢，以后可以常过来吃饭，让杜骁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待杜骁父亲接了个电话回来，一行人便开动了起来。韩千音表现出一副斯文的吃相，只夹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杜骁吃着菜没说话，中途随手便夹了一些远处的白灼虾放在她碗里。 这场面让杜月妍看到，在她心底掀起了一些小风浪。 杜月妍想了想，准备探一探两人的口风。于是，她状似随意道，“千音读博士还没毕业吧？” “嗯。”韩千音点头。 “还有几年毕业？” “按照正常算，应该是一年。” 杜月妍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杜骁今年已经二十九岁，即使等小姑娘毕业了再结婚，似乎也不算太老。 她又顺口问道，“那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呢？” 杜月妍本意是想问有关两人终身大事的问题，结果韩千音听了，还以为她那认真的语气是在关心自己的职业规划，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准备去美国。” 这个答案让杜月妍有些意外，“你们年轻人，有事业追求是好事。是毕业后马上去？” 韩千音到，“不……是今年十月。” 杜月妍听了，看看韩千音，又打量了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杜骁，一时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空气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杜月妍才回味过来，看来，自己的儿子还真搞不定啊。 晚上直到韩千音回家后，她回味着自己说出去美国这事时、饭桌上突然满满的尴尬，心里觉得十分懊恼。 “杜骁，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本来杜骁的爸妈还和和气气的，可自那以后，总感觉几人的相处变得有些奇怪。 “我后来想想……觉得第一次见面就提起那么让人扫兴的事，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虽然这次见面的定义是“带一位普通朋友回家吃饭”，可杜骁妈妈的眼睛里，韩千音却看到了许多意外的期待。说出事实的那一刻，她既不想让对方失望，又不想让对方在很多期待后更加失望。 “没关系。”杜骁倒是一脸平静，“反正他们迟早也会知道。” “嗯。”韩千音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韩千音仰着头，轻轻靠在杜骁的身上，两人一时没有说话。杜骁看着身边软软小小的人，突然回忆起今天吃饭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很多次都叫韩千音“小姑娘”。 三个字，软软糯糯的，有些粉嫩，套在她身上，却意外地适合。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韩千音的场景，一行人在洛杉矶的时候，江瞳小师弟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她。后来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江瞳只比韩千音小半岁。在实验室时也是，严格算来，何云嘉和庄晓妍几乎也是韩千音的同龄人，可三人在一起，韩千音总能拿出镇住其他人的气场。 所以，明明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有大姐头的气质？ 杜骁向韩千音提起这事，她想了想，道，“因为……我真的有个妹妹啊。” 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有过”。 杜骁听了，回忆了起来。似乎两人最开始打交道，还是因为这位妹妹。 “你和她感情很好？” “很好……”韩千音模模糊糊想起妹妹的样子。最后一次见妹妹的时候，她脸上的婴儿肥似乎都没有退去，眼睛是同小鹿一样的杏仁眼，水灵灵的，十分可人。小时候有男生欺负她，大多是韩千音替她出头。 也许是母亲过世早的关系，妹妹一直性格内向，而韩千音很早便考上了附近的寄宿高中，后来因为学习忙碌，有段时间对妹妹的事情变得疏忽起来。 而等她发现问题所在时，已经晚了。 韩千音对杜骁道，“妹妹小时候有点怕生，不过性格还是挺开朗的……后来我爸不是再婚了吗，她一直跟着我爸住。我妹妹就是那样，特别怕给人家添麻烦，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忍受不了，绝对不会抱怨一个字。” 韩千音至今还能想起那个高三的五月，妹妹突然给她打电话，一边哭着说，“姐姐，我完了。” 等韩千音赶到医院时，继母张荞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她问了妹妹韩念心事情的经过，韩念心却颤颤巍巍的，声音一直在抖。 “刚刚她想打我的脸，我很生气，就推了她一把……”韩念心的大脑还没从空白中回过神来，“怎么办，姐姐。弟弟没有了是吗……那是不是，我杀了人？” 韩千音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难受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千音后来才知道，张荞拿捏着妹妹的个性温顺，一直在言语和身体上对她施行暴力，而那些大多造成的是一些看不见的伤口。自己的父亲终日不见身影，而韩千音又在读高中的关键时期，妹妹怕给她带来困扰，结果把这些一个人藏在心里，什么都没说。 妹妹总以为，等自己也考上姐姐在的寄宿高中，所有不好的事情就会过去了。 “当时小孩已经有了七个月，”韩千音道，“据说生下来是可以存活的……所以念心她一直认为自己杀了人。” “这就是她患上抑郁症的原因？”杜骁问。 “应该是吧。”韩千音声音低低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除了在家里遭受的这些外……她在学校里，还被林晓檀和她的朋友孤立。” 韩千音简直不能想象，那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小孩，会是多么晦暗和惨烈。 作为姐姐，韩千音一直对韩念心的遭遇心存歉疚。以至于在后来很长的岁月里，她都试图弥补妹妹。大学期间她在外面租了房，让妹妹周末的时候过来住；后来自己有了经济来源，每次办信用卡的时候便会习惯性地给妹妹办一张副卡；出国了以后，她每次回来都会给妹妹带期待的礼物。 韩念心经过心理治疗，情况渐渐好转。在一切让韩千音又模模糊糊看到希望的时候，却没想到韩念心竟然自杀了。 韩千音的声音很低，“你知道吗……在她去世前五个小时，她给我打了通电话。我那时候很忙，发现未接来电的时候，只以为那是一个普通的电话……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和她聊一聊，事情会很不一样吧。” 如果在活过的二十多年里挑一件特别后悔的事出来，大概莫过于这件了。 杜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已经过去了，别多想。” 韩千音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没有说话。 杜骁叹了口气，将她再抱紧了一些。他想，自己的小姑娘，还真是意外地让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样的更新，是不是让人猝不及防？ HIAHIAHIA~ 第59章 就这么和杜骁厮混着, 好像连炎热的夏天也变得凉爽了一点。一眨眼的功夫, 八月只剩下一个尾巴。 韩千音那天在书房里整理自己的文件, 突然不小心看到了桌上的台历。原来不知不觉间，离出国的日子又近了一点。 她和杜骁认识了一年半的时间，看上去很长, 却又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 在杜骁的威逼利诱下, 韩千音彻底把烟给戒了。 一开始, 杜骁提到戒烟的时候，韩千音并没有当真。有次她大早上躲在阳台抽烟，被他撞见了。那时他也没太清醒，只是对她说，以后再抽烟，对她不会客气。 韩千音从来没有怕过谁的狠话, 尤其这话是对方在睡眼朦胧的状态下说的。她看着他, 一脸撒娇的模样, “哦, 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啊？” 见杜骁板着个脸、转身进了屋里，韩千音笑了笑, 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后来某个忙着赶论文材料的午后，韩千音在迷乱的状态下，拿着根烟明晃晃地从杜骁面前经过。那一刻杜骁并没有表现什么，可一个小时后, 韩千音正准备将论文工作收尾，却看到杜骁面无表情地进来问了句，“写完了？” 以前每次做完了什么事，杜骁都会带她出去吃好吃的。韩千音以为这次也有奖赏，甜蜜蜜地看着他，“嗯，写完了。” 结果杜骁二话没说，拉着她就往卧室走。 “干嘛，”韩千音看着面前的床，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吧，这大白天的你也要……” 话音还没落下，便被面前沉着脸的扑倒在床上。 “韩千音，你是越来越嚣张了。” 韩千音盯着悬在正上方那张凶巴巴的脸，心里默默吐槽，明明更凶的人是你才对。 “我怎么了啊我……” 杜骁没有多言，低下头吻了她一阵，一边伸手朝她腰下探去。 韩千音以为他又要和自己做那种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时放松了些警惕。回想两人住在一起的两个月以来，行事作风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激烈，彼此对于另一半身体的求索，逐渐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 她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却是第一次如此温柔又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男人盛开。 韩千音正准备享受爱抚，却突然感觉他的唇离开了。她睁开眼，见他皱着眉头，一脸严肃。面前的人大概觉得姿势变扭，下一秒便握着她的腰，翻了个身。 然后，韩千音被他扶着腰，乖顺地趴在他强健的身躯上。 “怎么……想要我在上面呀？”韩千音笑嘻嘻地看着他。 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动作，就感觉杜骁在自己的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 她不乐意了，“杜骁，你干嘛？” 杜骁眉眼间都是厉色，仿佛教训熊孩子的班主任，“还抽不抽烟？” “神经病……” 杜骁将她搂在怀里，右手再次重重地来了一下。 虽然屁股上肉多，可男人的手劲大，韩千音不满道，“你还真打我啊。” “打的就是你。” 韩千音看杜骁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真的会“打女人”。她心里有些情绪上来了，一边推拒着他，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挣扎了几下未果后，男人彻底从她身下抽离出来，将她盈盈的细腰按在床上，一下又一下地打着。 “我问你，还抽不抽烟？” 他落下的力道渐渐减轻，身体倒是不难受。可被他这样按着在床上打屁股，韩千音只感觉怪怪的，浑身上下都漫出了羞耻感。 原来他说对她不客气，是真的不客气啊。 “杜骁，你先松开我行吗？” 坐在床上的人见她一脸不知悔改的神色，厉声问，“还敢抽吗？” “你这样欺负女人，算什么啊。” 没想到杜骁还真不要脸了，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欺负你又怎么了？” 韩千音趴在床上，对于这样绝对力量的弱势，早已放弃了挣扎，哼哼唧唧的，“你太暴力了，我明天就搬回去……” 结果感觉到屁股上又落了重重两下。 “来，说你以后到底抽不抽烟。”他动用着暴力，一边虚伪地谆谆善诱。 韩千音抿着唇不说话，她一点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屈服。 “下次再碰到你抽烟，还这样。”杜骁的语气像训小孩似的，“你听到了没有？” 韩千音别过头去。 感受到屁股上又是一下，她抗议道，“喂……真的有点痛。” “你听到了没有？”杜骁又厉声问了一遍。 “嗯，听到了……”韩千音回答地满是心不甘情不愿。 “以后还抽不抽？” “不抽了、不抽了。” 于是，这场家庭战役以韩千音的彻底败北而告终。 意外的是，韩千音自那以后烟瘾小了不少。偶尔感到难以克服的时候，想起杜骁打她屁股时凶巴巴的模样，也会默默地把烟放回去。 渐渐地，两个月下来，韩千音被杜骁改造成了不抽烟、不熬夜、按时吃饭的四讲五美青年。 那天，两人不知道聊起了什么，突然说起了生日的事。 韩千音生日从来过的是公历，今年恰巧碰上了小年夜那天；而杜骁……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碰上他的生日。 她模模糊糊想起来，那天看杜骁的身份证，出生日期上写着9月10日。 这一刻，韩千音恍然大悟，这家伙这么难搞……原来是处女座的。 杜骁正在看专业期刊，突然间周身渐渐浮现出某种奇怪的感觉，他抬起头来。果然，坐在旁边的女人正看着这边，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 她凑近了一些，软软的声音诱人得像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你是不是……很快会过生日了？” 明明两人都朝夕相处多时，可别她这样看着，杜骁依然感到身体微热，“怎么。” “想不想要生日礼物？” “你想送我什么？” 韩千音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秘密。” 直到生日那天晚上，杜骁才发现自己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套情趣内衣。礼物没等他拆开，已经穿在了该穿的人身上。半透明的小吊带短裙，长度刚好遮住了大腿。她坐在床上仰视着他，曼妙的曲线像是春天刚抽出嫩芽的柳条，柔软又生动。 杜骁连问都没问，就像禽/兽一般扑了上去。 一番云雨后，韩千音躺在他的臂弯里，竟然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杜骁问。 “就是觉得有点遗憾。”韩千音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失落。 “遗憾什么？” “我一直想跟你玩制服诱惑……”韩千音眼巴巴地看着他，“嗯，洗手服诱惑。” 杜骁轻哂。 “真的，”韩千音抓着他的手，“你都不知道你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衣服，有多帅。” “你当初看上我是因为它？” 这倒不是，还有脸。 韩千音想了想，“这样吧……” “嗯？” “以后你可以来美国找我，如果服务让我满意，我给你报销机票钱，怎么样？” 杜骁笑了笑，轻轻一捏她的腰。 韩千音被他挠得有些痒，躲了躲，“我是认真的……不过，你来之前，得先打电话问问我那时候有没有男朋友。” 杜骁一愣，听到她提到“男朋友”三个字，有些怔忪。 “男朋友？” “嗯，”韩千音闭着眼睛，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然怎么办，还真要单身一辈子吗？” 杜骁回味着她这句话，渐渐意识到……原来在她心里，也许真的把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当做快乐又短暂的露水情缘。 他本该生气，可想起她内心对感情的不安和不确定，实在没什么脾气。 那双有力的手稍稍一紧，箍着她的腰向自己贴近了一些，杜骁突然低声问她，“韩千音，如果……当初我没有惹你生气，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你还会决定去美国吗？” 韩千音听着，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也许，只是也许，她还是会舍弃不下那些曾经追逐了很久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低，“……我不知道。” 杜骁沉默着，大概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韩千音，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什么事？” 他说，“我决定，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第二波~~~ 第60章 “我决定, 和你一起去。” 这低沉的声音在韩千音的脑海里回荡了好几遍, 她轻轻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只感觉眼眶一热，仿佛有什么要从里面漫出来了似的。 她担心他看出自己过分的激动, 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里。过了好一会儿，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 抬头看着他。 杜骁仍然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可眼睛和嘴角的弧度都是温柔的。 韩千音忍不住捧住他的脸，摩挲了一会儿，似乎很艰难地开口道—— “不，我不同意。” 这个答案让人意外。 杜骁没说话，他在等她的理由。 “去了美国后，你有什么计划呢？”韩千音想了想, “你还想当医生吗？” 杜骁没有说话。 这便是他之前一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美国有着与国内完全不同的医师培训体系, 想去美国行医, 意味着他至少需要花很长时间, 来准备那几近疯狂的执业医师考试。而通过了这架千军万马想挤过的独木桥，残酷的竞争才刚刚开始。在那里, 外科医生的培训包括住院医师和专科医师。竞争激烈不说，住院医师的培训周期是七年，而专科医师的培训周期是三年。这也意味着，杜骁需要再花十几年的时间, 才能达到现在他已经达到的位置。 “或许可以试试。” “可是我不要，”韩千音的声音很低，其实很早以前，她不是没有自私地想过要让他一起，只是几年前在美国医院看望朋友时不小心经历的画面，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国内有不少具有医学博士学位的人员，会选择在美国当地的实验室工作一段时间，待拿到了绿卡，才拥有了更好的住院医师竞聘机会。绿卡申请成功的时间长度不等，除了医学院应届毕业生，大多数人直到三十五六岁，才拥有成为一名住院医师的机会。 那天她在医院碰到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国男子，戴着厚重的镜片，头发的两鬓因为强大的工作量已近乎斑白。韩千音看到了他的白大褂上，写的是“Resident”。 在他旁边站了一位三十出头的白人，虽然看上去比他年轻，但显然已经是他的上级。 中国男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得那位白人破口大骂。 “你脑袋长得这么小，难怪蠢得要命。” “主任招你进来，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我看你还是滚回你们中国去吧。” 中国男人在一旁低着头不语，被一个年轻人这样羞辱，想想就知道内心有多心酸。事后韩千音向当时在那个科室轮转的程海霖打听，才知道这么激烈的言辞，不过是因为在做手术的时候，中国男子不小心将一把持针器掉在了地上。 而杜骁…… 韩千音看着面前的人。在她眼里，他是那么高高在上地骄傲着，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可以这样伤害到他。 “为什么。”他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 “因为……我还是觉得现在的你比较帅。” “可是，”杜骁低下头来，将脸埋进韩千音的颈窝里，“我不想和你分开。” 比起错失某种人生的可能性，他更害怕错失一个人。 韩千音想了想，“杜骁，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样子吗？” 杜骁听着。 “我喜欢你明明很拽、却又很善良。”韩千音缓缓道，“几个月前我不是住在你病床上吗。你那时候劝我不要切胆囊、拉着我往B超室走的样子，其实有戳到我呢。” 杜骁感到意外。 “后来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你简直帅毙了。”韩千音像是哄小孩一样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啊，与其我们带着遗憾地在一起，还不如彼此分开、好好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说呢。” 窗外夜色幽静，杜骁在这昏暗的光线下，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韩千音笑，“以后想你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你还是那副我很喜欢的样子，就很满意了。” 事实上，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 不需要任何改变，不需要为我改变，这样原原本本、正直善良的你。 杜骁心绪从没有像此刻不平静，他抱紧了韩千音，声音从贴着她肩膀的唇上挤出来，“韩千音……你怎么这么狠心。” 韩千音一愣。 她狠心吗，也许是有点吧。 只是不知道是对他狠心，还是对自己更狠。 九月中旬，签证办了下来。韩千音开始准备着出国的清单，一片忙乱的同时，她和杜骁的课题也进入了尾声，大大小小的事情挤在了一块儿。 而在出国之前，韩千音还见证了一件大事。 那天和尹飏、赵楠那群人一起出去，原本的名义是欢送韩千音赴美。一群人约在了之前常聚的桌球厅碰面，准备进包间时，韩千音接了个电话，便让杜骁一个人先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韩千音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正在被女人搭讪的杜骁。 看来某人很招蜂引蝶嘛。 韩千音看着那张女生的脸和温文古典的眉眼，隐约感觉到有些眼熟，这才想起来，上次在这里聚的时候，那女生还和杜骁一起玩桌球来着。 似乎叫……姚叶？ 见女生一直在向杜骁问话，而坐在一旁的人始终面无表情，韩千音乐呵呵地坐在了不远处，摆好了看戏的架势。 这时，旁边一直在玩球的尹飏转头对杜骁道，“要不要来一局？” 杜骁似乎乐得有脱身的机会，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玩？” “和以前一样，还是二对二。” “我搭女生？”杜骁问。 “你随便挑一个。”黑子嘿嘿一笑。 那边的姚叶见到这架势，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既然上次是我，那这次也……” 可话音还没落，站在台球桌那边的人便冷着个脸，指着韩千音道，“就她吧。” 明黄的灯光将韩千音像桃花一样鲜嫩的脸打上了柔光，晶莹的眉目里流露出惊讶，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吗，我完全不会啊。” 杜骁朝她走近，一把拉起她的手，声音低沉又好听，“没关系，我教你。” 黑子看这架势，笑了几声，“你找千音大小姐啊。” 韩千音见他脸上鄙视的笑，有些不乐意。不过韩千音对于桌球确实是零基础，连桌球杆都没摸过几回。 “找她怎么？” “是准备找她旧情复燃啊，”黑子坏笑着，“还是知道自己不行，打算破罐子破摔？” 杜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信不信，她一个人就可以灭了你？” 这话说得极有底气，韩千音傻不愣登地看着他笃定的表情，差点连自己都相信了。 “还有，”杜骁没理会旁边的人脸上的差异，兀自转过身，信步走到另一边拿球杆，似是漫不经心道，“我们已经燃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除了在场的少数几位知情人士，其他人完全沉浸在发现意外的八卦的震惊中。 一部分在讶异他们什么时候复合了，一部分在惊讶他们竟然分手了，还有极个别在想……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说到底，都怪他们从来不秀恩爱。 面对这场面，一项厚脸皮的韩千音渐渐也开始感觉脸烧了起来。 她走到杜骁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轻轻问，“我玩桌球根本不行的……你干嘛吹这么大的牛。” “没事，有我。” 依然玩的是8球。第一个出杆的是黑子，他用一个极其花哨的姿势打出了一击，红的半色球被白球碰撞后，滚入右上角的洞口。接着，他又一口气拿下三个连杆，才让对面有了机会。 韩千音期待地看着杜骁，却听见他道，“你来。” “真的要我来啊？”韩千音道，“我完全不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韩千音还拿着球杆不知所措，突然感觉杜骁的身体从后面靠了过来，他的气息完完全全笼罩了她，引导着她伏下身，又托举着她的手摆出桌球的标准姿势。 “就是这个动作，记住了？” 韩千音懵懵懂懂地点头。 “好，”杜骁从她身后挪开，走了台球桌的另一边，指着一个全色球的某一点道，“你现在用杆将白球撞向这个点……” 韩千音想着刚才杜骁在耳边说的那些要害，尝试着出杆。方向是对的，可惜力度不够，白球碰撞到杜骁指着的那个点后，两个球只滚了一小段距离，全色球便停了下来，距离洞口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 韩千音有些懊恼，“我真的不行的。” 杜骁走到她身边，示意没事，“还不错。你已经掌握了姿势，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 “哦。” 下一个轮到的是对面的尹飏，他流畅的一系列动作后，对面的球只剩下了五个，而韩千音和杜骁这边，进洞的数目是零。 韩千音本来期待杜骁出手让他们彻底翻身，结果杜骁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示意道，“你继续。” “啊？”她很惊讶，“又是我吗。” “说了让你一个人灭掉他们。” 韩千音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摆出姿势，朝着杜骁指点的位置出杆，一口气下来，竟然进了四个球。 对于这样的发挥，韩千音已经是意外又惊喜。激动之余，她不禁拉了拉杜骁的手，“我真的可以啊。” 杜骁一笑，“都说了你可以。” 黑子看见你侬我侬的两人不爽，拿起球杆，摆出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等老子赢了再腻歪行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黑子看起来有点莫名的烦躁，他皱着眉头对着白球一个出杆，力道偏了分毫，结果没有球入洞。 他低咒了一声。 再次被轮中，韩千音似乎终于找到了状态，借着杜骁指点的角度，一口气将剩下的全色球和黑球全打入了洞里。 赢的那一瞬间，韩千音激动地差点抱住杜骁，“你太厉害了！” 杜骁眼角里都是满满的柔情。 而对面的黑子和尹飏看上去很郁闷，今天出门的时候，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被杜骁用一个女人永远钉在了桌球的耻辱柱上。 赢了之后的韩千音感受十分美好，开心地不禁拉着杜骁的手，微微晃动了起来。 晃了晃，又晃了晃。觉得不满意，她又将脸贴了上面。 正暗搓搓地兴奋着，韩千音突然感觉到一些异样，回过头来，看见姚叶正看着自己这边，那目光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烧出一个洞来。 她既不害臊、也不担心，想了想，得意地将身边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打完桌球后，一群人又去吃饭。中途尹飏走了过来，在杜骁旁边耳语了几声，韩千音模模糊糊地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杜骁，“不是说吃完饭就散了吗，还有活动？” “有，等一会儿有件事需要你配合。” “什么事？” 杜骁想了想，道，“吃完饭后，尹飏会跟司霏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作者君发现，如果加班只是到晚上九点……还是能够码出新章的。 第61章 韩千音上次看见别人求婚, 已经是三年前, 自己和几个同在康奈尔留学的朋友去帝国大厦的顶楼看曼哈顿夜景。那时是深冬, 纽约刚下了场小雪，整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笼罩着朦胧的雾气。韩千音靠着大厦东面的墙，看着不远处自己嘻嘻哈哈拍照留念的朋友, 突然听到另一边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她往那头张望，看见一个亚洲男生单膝跪地, 将戒指送到了女朋友的面前。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 “哇, 求婚了。” 那时候的她在想什么呢，好像也没有多激动，毕竟是别人的浪漫，对于感情懵懂的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可尹飏的求婚，她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一群人吃完饭后，韩千音突然提议和司霏一起逛街。算来两个好朋友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单独聚一聚了, 于是司霏爽朗地答应了下来, 去了附近的商业中心。 商业中心的正中是一个广场, 晚上六七点, 正是人来人往的光景，周围环绕的巨屏荧幕正各自播放着五颜六色的广告。在夜色下, 这满满的烟火气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美。 韩千音看了看手机，时间恰好是六点五十，她对司霏说自己要上洗手间后便离开了，留司霏一个人在原地。 好友离开后, 司霏一个人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着。过了好几分钟，她感到有些无聊，便看着前面不远处几个小朋友溜冰。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司霏。” 是尹飏的声音。 司霏有些奇怪，刚刚不是明明说要先回家吗，怎么这人还在这里。 她回过头，发现身后没有人。 司霏心里觉得奇怪，过了一会儿，尹飏的声音却从另一边传了过来，“司霏，看这边。” 她朝着身后望去，这才意识到那声音很大、也离自己很远，仿佛是从广播里传来似的。 一抬头，她这才看到广场周围离得极近的广告荧幕组成了一副巨大的画面，而在画面里正温柔对她笑着的人，竟然是尹飏。 她有些惊讶，一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也发现了异样，纷纷停下了脚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屏幕上的尹飏一改平日随性的作风，穿上了十分正式的黑色西装。他眼角带着笑，看向广场，黑色的瞳仁仿佛聚焦在司霏身上。 “司霏，”尹飏沉沉的嗓音开口道，“今天是我们认识520天的日子。” 夜色已至，广场上刮起了微风，带着扑面的温柔吹来。 ”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想到这一天了。我真的很希望，我们相识5200天的时候还在一起。” “所以，嫁给我吧。” 话音落下，广场上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汹涌的欢呼声。 韩千音和杜骁站在广场一角咖啡馆的露台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也许是因为多年的挚友将要迎来她人生中重要的时刻，她有些激动，不自禁间紧紧地握着杜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远远地，司霏站在广场中间，仍旧是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尹飏的身影淡去，广场周围的屏幕打出了巨大的几个字，“Will you marry me” 司霏正准备掏出手机给始作俑者打电话，突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了喧嚣声。滑轮与石砖的摩擦声着着小孩的笑闹声传来。司霏循声望去，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在围观的那群溜冰小孩，正齐齐向自己滑过来。小孩们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不过十来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每人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支红玫瑰。 为首那个戴着黑框镜片的孩子停在司霏身前，将花塞入了司霏的手里，一边用甜甜的声音道，“阿姨，嫁给他吧。” 司霏看着孩子脸上的婴儿肥，惊讶的心绪里冒出了一股沁人的甜软。 刚把手上的花收好，下一个孩子又把花送上，“阿姨，嫁给他吧。” 司霏懵懵懂懂地接受着孩子的馈赠，每当一个孩子送给她花，便会对她说一句“嫁给他”。 不知不觉间，她手里已经有了近二十朵玫瑰。 最后，一个刚比她膝盖高一点的胖乎乎小朋友吃力地踩着溜冰鞋向她靠近，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哎哟，可累死我了。” 他抬头，似乎发现司霏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似乎被吓了一跳，“姐、姐姐，你嫁给他好不好？” 司霏看向这位小胖墩，心里有些动容，“为什么？” “嫁给他……”小胖墩竟然还撒起娇来，软软的声气道，“那个叔叔说，如果求婚成功，他请我们所有人吃哈根达斯。” “……”司霏有些无语。 “姐姐，求求你。”小胖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司霏被这位小胖墩缠得无奈，突然看到尹飏从人群的后面走了出来，他穿着刚才在荧幕里穿的那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着，一身帅气又干净的模样。那脸上带着淡笑，正信步朝她靠近。 这一刻，司霏终于回味过来，她问面前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尹飏眼睛里满含笑意，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朝她靠近了一些，突然单膝跪地，仰视着面前的女人，“司霏，嫁给我吧。” 司霏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期待的男人，心中的感动在那一刻像潮水一样泛滥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尹飏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着，他掏出怀里的戒指，流畅自然地套进了司霏右手的中指。 周围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在看到这圆满的一幕，大家再次爆发出欢呼。 司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感动的泪水已经将她的视线模糊掉了，在哭出来之前，她扑进了尹飏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韩千音看着这一幕，心绪同样动容。小时候一起挤在被子里，说以后要嫁给骑士的女孩，如今已经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韩千音由衷地为她欢喜。 至于自己…… 韩千音看了眼身边的杜骁，他的目光锁定在广场的人群上，目光深沉。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真的非常非常舍不得。 直到夜里入睡，韩千音还沉浸在司霏被求婚的激动中。她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大概是觉得有些热，随意地把被子踢开来。没多过久，杜骁就用毯子将她的肚子盖上了。 “你给我老实点。” 知道身旁的人还没睡，韩千音转过身，面对着杜骁，企图透过黑暗看见他的脸。 他靠着枕头，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沉着，英俊又坚毅的弧线简直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今天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尹飏怕你忍不住告诉司霏，让我别说。” 韩千音听了，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她还是忍不住使坏地掐了掐他的腰，道，“准备了多久了？” 杜骁想，尹飏大概是从买房时便在着手准备了。事实上，在听到尹飏的求婚计划之后，他也想过无数遍自己求婚的场景。也许天生少了点浪漫的细胞，每想出一个计划，总有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他总感觉过于热闹的场面不太适合韩千音和自己，却又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他想要给她最好的，因为在他心里，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她。 他抱着她，闭着眼睛，“很久了吧。”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打开床头明黄色的灯。她走到一旁找自己的手提包，掏出了一支口红。 杜骁看着她一脸莫名的笑意朝自己走来，不明所以。 “我刚才想起一件事。”韩千音道。 “怎么？”杜骁有些不解。 “我想起来，”韩千叶说，“今天打桌球的时候，有女人搭讪你，你还一脸很享受的样子。” 杜骁一愣，“有人搭讪我了吗？” “我们玩球之前，你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女人一直在跟你说话，你忘了？”那时韩千音坐在对面隔岸观火，就是想看看杜骁能和对方聊多久。 杜骁终于回忆起来，那时是有人不停地跟自己说话，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他只觉得烦，却没联想到是搭讪。 ”还好吧，”杜骁道，“我们又没说什么。” “可是之前有一次打桌球的时候，你还和她一起来着，”韩千音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那女生打得不好，当时你好温柔地让她随便打，还说‘没关系’。” 杜骁失笑，“哦，原来上次一起打桌球的也是她。” 他虽然记忆力好，但这事竟然没有印象。 韩千叶，“……” 杜骁琢磨着韩千音脸上的表情，“所以，你是在吃醋？” 韩千音被他这样直白地发问，也没有顾忌，回答道，“是啊。” 杜骁只是看着他。 “就是吃醋了，”韩千音哼哼唧唧的，“竟然光天化日在我眼皮底下和别的女人说那么多话，我要……” “你要怎么？” 韩千音没回答，迅速用口红给自己化了个烈焰红唇。然后，在杜骁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她在脸上烙下了重重的一吻。 嘴唇离开的地方，留下了火红的口红印。 似乎感觉一个唇印不够，韩千音又亲了几次。一分钟下来，杜骁的脸上、脖子上和肩上布上了鲜红的唇印。 杜骁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只是看着她，有些无奈。 没想到下一秒，面前嚣张的女人掏出手机，对着他的脸拍了张照。 “你在干什么？”杜骁失笑。 韩千音将带着口红印的杜骁的照片保存好，一脸心满意足，“留个到此一游的纪念。” “……” “这样一来心理就平衡多了。” 杜骁真是拿她没办法。他正想着要不要在睡觉前将脸上的唇印擦掉，突然感觉自己被这个软乎乎的人抱住。 “杜骁……”她叫他名字，“你是我的。” 他听了，有些动情。 怀里的人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只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正在气喘吁吁地码字~~~ 第62章 出国前的半个月, 韩千音将原来住的那套小公寓收拾好，留了片钥匙交给楼上的司霏保管。当司霏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看着被白布罩着的家具, 问她, “所以, 准备就这么一直空着？” “嗯，有很多自己的东西, 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所以……就先放在这里吧。”韩千音道，“如果以后真的不回来了，也许会直接把房子卖掉。” “真有可能不回来吗？” 韩千音没有说话，她脑海里浮现出杜骁的脸, 瞬间惘然。心里的天平其实是倾向于快点回国这个选项的，只是世事太无常, 她和他都不知道未来有什么等在那儿。 临走之前, 韩千音把自己和杜骁一起完成的课题数据整理好, 将文章的初稿写了出来。虽然只做了大半年的时间, 课题却进行地意外地顺利, 因为具有一定的新颖性，两人最后决定投往美国科学院院刊。 出国前需要完成的事情正一项一项地被打勾，韩千音也把所有东西和出国的行李彻底挪到了杜骁家。这天杜骁去了医院一趟，韩千音正一个人在家里清理行李，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韩千音踩着拖鞋小跑着开门，打开一看，竟然看到杜骁的母亲杜月妍在外面。 杜月妍脸上挂着雍容优雅的笑, 她问，“我可以进来吗？” 韩千音有点尴尬，进来倒是没问题，就是里面有点乱。 待韩千音将摊在地上的两个二十八寸大号行李箱收拾好，沙发前才空余出一些地方。杜月妍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看着摊在沙发上的物品，问，“什么时候的机票？” “十天以后。”韩千音回答。 杜月妍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一个人？” “嗯。”韩千音总感觉同居这事被一方的父母撞见了有点尴尬，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因为这几天我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就把东西搬到了杜骁这里，暂时存放一下。” 杜月妍点头。 韩千音意识到了什么，“对了，阿姨，您喝水吗？” 杜月妍摆手，“不用，我坐坐就走。” “那我给杜骁打电话……” 面前的贵妇人微笑着打断她，“事实上，我这次过来不是找杜骁。我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韩千音有些意外，她实在想不出杜骁妈妈在哪儿得罪过自己。 杜月妍看着韩千音脸上懵懂的神色，一笑，“上次杜骁带你去我们家，我和他爸第一点表示也没有，就那么让你回去了，后来想想，很过意不去。” 韩千音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哦哦，不是说好像带朋友回家吃饭一样吗。”根本就不用讲究什么礼节和规矩吧。 “怎么能这么说，”杜月妍道，“我儿子第一次带喜欢的女孩到我家来吃饭，我什么都没表示，那就是我这个母亲不称职。” “您太言重了……” 杜月妍回想起那天吃饭的场景，难得地叹气道，“其实，那天我和他爸看到你真是挺高兴的，想着杜骁这小子终于能安定下来，没想到……你竟然马上要出国。说实话，你说出国这事的时候，我和他爸有点措手不及。” 韩千音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后来你们吃完饭就走了，匆匆忙忙的，我和他爸也还没回过神来，就忘了这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杜月妍看着韩千音脸上有些迟钝的领悟，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杜月妍看人很准，第一眼便知道面前这小姑娘的精明和聪慧程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却对她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杜月妍琢磨了几秒，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绸面的小盒子，递到韩千音手里。 “这东西，本来是准备上次给你的。” 韩千音有些愣愣的，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试图把东西递还回去，“阿姨，这东西我不能要。” 杜月妍一笑，“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就说不能要？” “……” “你先打开看看。”杜月妍朝她示意。 韩千音稍稍犹豫，才打开来。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上面是璀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杜月妍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杜骁奶奶当年从巴西带回来的帕拉伊巴，一共有两颗，她让人做成了项链，交给了我，让我以后送给孙媳，一人一条。” 韩千音听了这不同寻常的来历，只觉得自己更不能要了。 她把东西退还到杜月妍手里。杜月妍看着她，一笑，“我看你应该也是做事风风火火的人，怎么这件事情上扭扭捏捏的。” “……” “听阿姨的，拿着吧。”杜月妍开玩笑道，“这东西不送给你，只怕以后也送不出去。” 手里再次被塞了那个小东西，韩千音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坚定的颜色，也不愿意再作争执。她想着，回头还是把这东西直接还给杜骁吧。 晚上杜骁回家后，韩千音跟他说了白天发生的事。 当杜骁看到那条项链的时候，有片刻怔忪。旁边的韩千音还在絮絮叨叨道，“这东西我怎么能要嘛，感觉太奇怪了，你还是拿回去替我还给阿姨吧。” 杜骁没接话，他一边把项链拿出来。 “只是去了你家一趟，我那天都没有太在意……” 韩千音正说着，杜骁突然打断她，“韩千音，转过来。” “嗯？”韩千音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然后，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看到他拿着项链的手绕过她的脖子，将项链的扣锁从后面扣上了。 韩千音一脸莫名所以，她看着面前的人又将刚给自己的项链理了理，那温和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露出赞许的神色。 “你戴上很美。” 韩千音反手试图将它取下来，“你干嘛，不是说了让你帮我还回去吗？” 杜骁拉住了她准备解开项链的手，“我妈说了送给你。” “我不要……” “你白天为什么不当面拒绝她？” 嗯，这是个好问题。 也许韩千音潜意识认为杜骁更好说话一些，尽管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没有拒绝掉她，就表示你已经收下了。” “……”说得韩千音哑口无言，不过她还是表示不服气，“杜骁，这项链可是你和你哥一人一条，你送给我，就不怕以后你老婆和嫂子聊天的时候发现吗？” 估计到时候会引起家庭的戮战吧。 杜骁看着面前没心没肺的人，有些无奈，“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 “留着吧。”杜骁道，“真的，你戴着特别好看。” 临行的日子一天天靠近。 出国的前一天晚上，韩千音清点完行李，又将机票和护照收拾好，便早早躺在了床上。杜骁也睡得早，两人就这么在黑暗里躺着，一直没有说话。 韩千音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她心里有各种奇怪的情绪交织着，有些难以入眠。 过了一会儿，她摸索着往杜骁的身上靠近，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她凭着直觉摸索着杜骁的那张脸，许久后，用低柔的声气问，“杜骁，你舍得我吗？” 身旁的人没有说话。 “我突然感觉……好舍不得你呀。”韩千音道，“我怕明天早晨会哭，所以，我一个人打的走就好了，你不用送我。” 话音刚过，身边的人一个翻身，男性阳刚的气息便朝她迎面扑来。韩千音感觉自己被杜骁笼罩住，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停顿了几秒，然后，身上的男人结结实实吻了下来。 这个吻，和以往的吻似乎不同。它更热切，也更缠绵。 过了一会儿，身上的人才将韩千音松开。 大概是被吻得动了情，韩千音气喘吁吁的，一边坏笑着问，“怎么，想和我来个分手炮呀？” 身上的人沉默不语，他既没有反驳她，也没有惩罚她，这跟平时的表现有些不太一样。 “来嘛。”韩千音鼓励似的捏了捏他结实精干的腰。 “不来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杜骁说完，作势准备翻个身远离。韩千音看见了，似乎有点不舍他的怀抱，于是伸手去摸他的脸。 结果手刚碰触到，便感受到了那张脸上稀薄的水迹。 “杜骁……”韩千音的心一紧。 男人没说话，翻了个身陷落在床上，背对着韩千音。 韩千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在黑暗里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才明白，有的人是慢慢地告别，有的人是突然间告别，还有的人，因为不忍告别，所以无法说再见，只好将离别的愁绪交给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作者已经不忍心提起自己这个星期的变态经历了……周一加班到九点作者还是坚持更新啦，周二……你们能想象花季少女凌晨两点下班，提着笔记本电脑还去夜市摊买烧烤的场景吗……哈哈，那家烧烤大叔已经认识我啦，之前有天我十点去买烧烤，大叔问我，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哈哈哈。 不过马上就要迎来春天啦，作者之后目测会好很多。应该可以日更。 另外……有点纠结下一篇文啊……本来想写半婚后文的，不过最近还是想写另一个脑洞，如果文名叫《此生无憾事》，大家会有兴趣吗？ 第63章 杜骁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十分强烈了。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一边伸手去探睡在身边的人, 才发现这次被窝是彻底冷了下来。他立马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八点半。 他想起韩千音的登机时间是10:10, 于是起床往客厅走去。前几天一直堆在餐桌旁的两个大行李箱已经不见了, 桌上只是留了张纸条，上面是女人娟秀的字迹, “我走了，没叫醒你。再见。” 末尾连落款也没有, 这个女人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按照杜骁以往的生物钟来看, 早晨通常是他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刻。可在这个瞬间，所有的能量仿佛同时抽离了一般，他全身上下都浸在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里。 他陷在沙发里，闭上眼睛静默了一会儿，脑海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 又掏出手机, 拨通了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响了好几声，韩千音没有接听。杜骁压抑着的沉闷终于被心烦意乱所取代。 他思考着，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 两人不说再见就分开？ 杜骁这一刻才感觉到这提议简直荒谬至极, 于是随手拿上车钥匙和护照，便出了门。 去机场的路上，花了整整大半个小时。到了目的地，杜骁也管不了那么多, 随手将车停在了路边，便飞速地跑到Delta航空公司的服务中心，买了张去美国的票。 安检和出入境过得还算顺利，到达韩千音所在的登机口时，已经是09:50。候机厅空荡荡的，只留下了几位地勤人员在整理一些资料。 他愣了愣，问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请问已经登机了吗？” “是的，先生。”工作人员脸上洋溢着热情的微笑，“需要我帮您办理手续吗？” 杜骁道，“是这样，我女朋友在里面。我想进去对她说几句话，不知道可不可以。” 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没有机票，我们是不能让您登机的。” “我有。”杜骁想了想，掏出了刚才随意买的那张机票，“也是你们航空公司的，我就进去看一眼，很快会出来。” 工作人员扫了眼机票，笑着拒绝，“很抱歉，您这张的航班号是NK7801，目的地是底特律，我们不能让您登机。” 眼看交涉未果，杜骁退了几步，只感觉有些无奈。他想了想，似乎不死心，又拿出手机拨了韩千音的电话。 几秒后，不远处响起了熟悉的音乐。他循声望去，看见韩千音正站在离自己五六米远的位置，一手拉着小行李箱，一手正在接电话。 “喂——”刚说出一个字，那边的人便发现了杜骁，一双泛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她的眼睛是红的，鼻尖是红的，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直到走近一些，她才从惊愕的表情里恢复过来，浅浅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杜骁看着她脸上的蛛丝马迹，那显然是刚才哭过的痕迹。 他没有说话。 韩千音又笑着道，“不是说了不用送吗？” 杜骁心里五味陈杂，“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 至少要说一声再见。 韩千音笑了笑，在心底默默收拾了一番自己的情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提示是09:55。 “我快登机了。”她说。 “嗯。”杜骁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得笔直。 “那……我先走了。” “嗯。” 杜骁看着那个拖着行李箱的娇小身影经过自己身旁，又渐渐向服务台走去。原本仿佛有千言万语，可面对她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不过，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似乎也不错。 杜骁正出神，却没想到对面的韩千音突然放下行李箱，以一个出乎意料的转身向自己跑来，然后扑了他个满怀。 韩千音把头紧紧地埋在他胸口，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杜骁深吸了一口气，叫了声，“韩千音？” “杜骁，”怀里的人低着头，柔软的声音含含糊糊地从两人身体间的缝隙传来，“我……希望你以后身体健康、生活美满、事业顺利，然后……如果可以的话，找个对你好的妻子。希望她可以崇拜你、爱护你、照顾你……” 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自我又任性。 杜骁轻轻推开她，深沉的目光对上了她晶莹的眼。那个瞬间，刚刚脑海里闪现过的所有句子只剩下了一句—— “韩千音，我爱你。” 韩千音登机后，在长达13个小时的旅途中睡了一觉，期间醒来过一次，她看着从舷窗外透进来的冷白色，面前的电子航程图提示着飞机正在经过北冰洋，这时，她突然想起杜骁的那句“我爱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仿佛包含了所有起承转合的心绪。 可她忍不住会想，杜骁说爱她，他是认真的吗，他确定吗，他以后都不会变吗？ 更何况，她……爱他吗？ 这一刻，杜骁的脸与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童年往事混杂在一起，她觉得有点头疼，便适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又睡了一觉，醒来时飞机已经平稳地降落在了纽瓦克机场，她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突然感觉自己刚从一场很长的梦里醒来。 到了美国后，韩千音适应地很快。 韩千音住的地方是上城区康奈尔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公寓，房间是一室一厅的单人居室。花三天时间将生活彻底安顿下来后，她便开始了紧张的实验室工作。 这和三年前尤为相似，简单的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成为了她生活的固定模式。而在此期间，她试图克制自己不要去想杜骁。 三个月后的某天，她突然收到了杜骁的一封邮件。正文里只有简单一句话，“文章已被接受”，下面附上了美国科学院院刊发来的录用通知。 韩千音打开附件里的学术论文，名字那一栏里，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杜骁紧跟在后面，通讯作者是国内的导师张教授。 韩千音在名字的下面，发现了一行字—— “Qianyin Han and Xiao Du tribute equally to this paper.” 韩千音和杜骁是本文的共同第一作者。 莫名地，看到这句话时，韩千音心里有种感动。 从此，杜骁注定出现在她的每一份人生履历里。而她和他的羁绊，就以这样的方式，被刻骨铭心地记录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君…… 第64章 韩千音出国后，杜骁和她偶有联系。看得出她真的很忙, 两人只有在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 才会多说两句。 第二年一月中旬, 杜骁去了次美国。 原本是去旧金山参加一场学术交流, 准备回国时, 他突然想起很快就是韩千音的生日，临时买了去纽约的机票。 从始至终, 他都欠她一个生日。 刚过完圣诞，纽约还沉浸在节日的余韵里。杜骁按照司霏给他的地址, 找到了韩千音所在的公寓。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站在韩千音家门口时，他看了眼面前的门牌号，确认无误后，伸手敲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应。 原本是想让她个惊喜, 没想到竟然失算。他掏出手机, 给韩千音的微信留言，“你在哪？” 对面的人一直没有回应。 大概是长途旅行让人感到疲惫，杜骁将行李箱放倒, 坐在上面。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走廊上偶尔有学生经过，略带诧异地看着这个等在门边西装笔挺的男人。过了十二点，走廊上的灯灭了几盏，光线昏昏沉沉的, 让人脑海里泛起睡意。不知不觉间，杜骁靠在墙上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杜骁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旁边，地上的脚垫还歪斜地维持着原来的角度。 看来韩千音一夜没有回来。 他扯了扯衣角，准备起身，隐约间，听到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有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在说，“往这边走。” 然后，杜骁看见韩千音从走廊的尽头走来，近半年不见，那女人比分开的时候瘦了一些，平时笑盈盈的眼睛里透着点疲态。即便隔了很远，杜骁还是注意到了她发白的面色。 在她身旁，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很高，两人的距离极近，乍一看，就像韩千音依偎在他怀里似的。 杜骁怔怔地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两人，脑海里突然想起出国前不久韩千音说过，去找她之前，应该先问问她有没有交男朋友的。 似乎并不是没有征兆，在他和她的过去里，她似乎总是先翻篇的那一个。 霎时间，杜骁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边的人也发现了他，他听见韩千音低低地叫了声，“杜骁？” 他试图调整呼吸，得体大方地对韩千音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在这里？” 是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疑问句，杜骁听了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吗？ 心里好像突然飘来了一片沉重的云，压得他胸口几乎喘不过气。他还是保持着风淡云轻的姿态，“是不是不方便？” 他抬头，看见面前的男人也以同样意外的表情看着自己。 “如果不方便……我先走了。”话音落下，他伸手去拿行李箱。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他因为害怕听到答案，索性不问。原来，他也会有这么怂的时候。 正准备迈开步子，杜骁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他回头，看见韩千音抬头仰视着他。 她眼里流转的波光透露了激动的心绪，似乎微微吐了口气，才小声道，“进去坐坐吧。” 杜骁坐在了韩千音的客厅的沙发上，房间不大，是女生的宿舍的模样，窗帘和桌布是温馨的浅绿色。不远处的桌子上东西有些凌乱，看得出主人平时乏于收拾。 韩千音进厨房给两人倒水，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杜骁和那个陌生男人，空气有些沉重和压抑。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有机会打量面前的人。 杜骁突然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男人大概发现了他打量的目光，只是一笑，礼貌地伸手摆出了个握手的姿势，“你好，Kent。” 发音有些生涩，看来平时并不经常说中文。 杜骁握手的动作有些敷衍，“杜骁。” 然后，两人相顾无言。 杜骁想了想，“对了，我们是不是见过？” Kent道，“真的？” 杜骁没有说话。他想起和韩千音的那场相遇，当时一行人在环球影城里，韩千音被一位同是康奈尔医学生的华裔搭讪过，隐约听她提起，那人似乎叫这个名字。 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竟然在这里又相遇了。杜骁不知道心里应该是什么滋味。 韩千音这时从厨房里出来，将水杯递给两人。又看了看杜骁，“你吃早饭了没？” 杜骁没说话。 “应该没吃吧。家里还有披萨，我给你去烤。” “你不用管我。” 杜骁话音刚落下，旁边的Kent便道，“韩千音，如果需要，我等会带你这位朋友去吃饭。现在的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没关系。”韩千音作势转身。 Kent转身想伸手拉住韩千音，没想到她已经走向了厨房。这个略显亲密的小细节被杜骁捕捉到了。他的心空荡荡，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出现有什么意义。 Kent发现了杜骁的目光，道，“昨天晚上，千音发烧发到了40度，在验室晕倒了。中途我去收标本的时候发现她躺在走廊上，送她去了医院。” 杜骁一滞。 “她感冒好几天了，自己不在意，还在通宵做实验。”Kent道，“你都不知道她工作起来有多疯狂。” 杜骁脑海里回荡着面前人的话， 40度，感冒，通宵，疯狂…… 脑海似乎有点空白。 韩千音把披萨放进烤箱里，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她看向Kent， “昨晚真的很感谢你。” “没关系。” “不知道你那些标本扔在冰盒上还能用吗？” “也许不能。” “那我改天帮你再做一次好了。” Kent笑道，“好。” “嗯，你今天有事吗，我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Kent明白韩千音的意思，笑道，“嗯，我先去忙。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韩千音点头。 Kent准备离开，末了看了眼在一旁从始至终沉着个脸的杜骁，笑道，“对了，这位杜先生，你确定不用我带你去吃早餐？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中餐馆。” 杜骁道，“不用。” 待Kent离开后，空气重新安静了下来。韩千音看着正一板一眼挺直坐着的男人，感觉到空气里莫名的紧张。 “喂——”韩千音叫他。 杜骁看着她，事实上，他对刚才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的打情骂俏有些不能消化。 “饿了吧？披萨还有十分钟就好。” 杜骁只感觉自己的生理欲/望和感官都不复存在，他问，“刚才那人是谁？” 韩千音琢磨着这话，又打量了一番他脸上的不悦，“这还不够明显吗？” “……” “他当然是我的……男朋友啊。” 话音落下，杜骁的脸像被西伯利亚的风肆虐地吹过一般，瞬间冻结了。 “……男朋友？” 韩千音对于他这样直白的反应感到好笑，于是不再逗他，“骗你的。” 杜骁的脸还残留着上一个表情。 “是在一栋实验楼的同事。”韩千音笑，一边又给杜骁面前的水杯满上，“说起来真的很巧，那时候我们在环球影城，你记不记得我认识了一个康奈尔的朋友，就是他。” 杜骁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我病倒了，是他送我去医院的。” 打了退烧针后，两人还在医院急诊待了一会儿，折腾一圈下来，没想到已经天亮。 “喂。”韩千音看他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忍不住叫他。 杜骁只是看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韩千音看着他沉郁的面色，扬脸向他凑近了一些，“怎么，又生气了？” 杜骁清了清嗓子，“既然生病了，怎么工作到那么晚。” “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啊，以为只是个小感冒，烧到了四十度一点感觉也没有，”韩千音明显中气不足，语调却带着轻松。“说起来，我以前从来没有晕倒过……” 杜骁冷不丁地来了句，“忘了小师叔对你的教诲了？” 韩千音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幽默失笑，她抬头，朝他眨了眨眼睛，“小师叔以前教导过什么？” “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按时吃饭。” 韩千音真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 “我很认真。”杜骁道。 “我知道……”韩千音道，“我只是想，快点把实验做完。” 来到美国以后，生活的节奏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快进键，每天的工作量是国内研究所的两倍。虽然辛苦，但只要她低着头往前走、不想其它事，竟然也不觉得累。 “所以……忙到连接我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冬令时的时差是十三个小时，杜骁打电话通常会挑在韩千音方便的时候，只是很少得到回应。他以为她几乎已经忘掉了他。 韩千音哑然。 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呢，难道真的要告诉他，只要一想起某人，她便会心神不宁，索性选择不去想。 是谁说过，真正让人疲惫的，不是脚下的高山，而是鞋里的一粒沙。 对韩千音来说，杜骁便是那粒沙，每每想起，都会将她的心磨得生疼。 “怕和你一说话，我就分心了呀。” 现在的她，只想快点将这一段路赶完。 杜骁打量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几分钟后，他突然起身，问韩千音，“你家阳台上可以抽烟吗？” 韩千音点头。 “我去抽根烟。”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一下子到两年后，是不是作者的套路不太一样？哈哈哈 第65章 杜骁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抽烟这恶习的。 他很少沉迷于某一件事情, 可自从认识了韩千音，既定的原则不知不觉间便被打破了。回想起来，这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韩千音刚走的那段时间里，他一度没什么热情, 只有在面对手术和病人的时候，升高的肾上腺素才让他有了点鲜活的体验。这样长时间的分开一度让身边的人不看好, 他哥宁致远甚至试图给他介绍合适的对象。他见过那人的照片, 是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女生。 “我想你大概就喜欢这种女孩, 有想法又带劲，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杜骁拒绝了他，“还是算了吧。” 一个韩千音，已经折腾得他元气大伤。 不过，即便这样, 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纽约, 给她过起了生日。 韩千音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 “我托实验室的朋友带了几包重庆火锅料回来, 中国超市有蘸料和肥牛卷。到时候一起煮火锅吃吧，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干了。” “你前天不是才感冒？” 韩千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这有什么关系吗？” “忌食生冷辛辣。” 韩千音不乐意了, “你怎么这么迷信, 谁说的啊？” “我说的。” 韩千音有些鄙视, “你一定是潜伏在西医界的老中医。” 杜骁笑。 最后，两人去了时代广场附近一家叫玫瑰时间的西餐厅。坐在靠窗户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时代广场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韩千音目光落在窗外，一边说到, “你知道吗？我以前听我妈说，我爸向她求婚的时候，是在时代广场的跨年夜里。那年他们去的时候，从五六点开始，这附近的街区便被封锁了，里面的人根本挤不出来，又不能没地方上厕所。她从下午一直憋尿憋到了凌晨新年晚会结束……后来我爸在零点整跟她求婚的时候，她已经快憋不住了，随口就答应了我爸。” 杜骁听她说着，陷入了沉思。 “我小时候一直想看看爸妈求婚的地方是什么样，时代广场这名字听起来多么有气场啊。”韩千音道，“结果几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才发现就那么大一块地，完全没有气势，连跳广场舞都不够。” 杜骁不禁失笑。 可下一秒，他又忍不住想：这样美好的过去和残酷的结局，到底给面前的人留下了多少阴影。 吃完晚饭后，韩千音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杜骁正站在楼梯边抽烟。 韩千音讨厌婆婆妈妈地管别人的事，可看到杜骁这副模样，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趁他不备，夺走了他手里的烟。“你在干什么？” 杜骁看见她将烟头扔进了垃圾桶，没有说话。 “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坏习惯的，嗯？”韩千音打量着他，想起当初自己戒烟成功，还是因为某人动用了暴力。 杜骁看到她这幅模样，微微勾了勾嘴角，“被你传染的。” “……” 其实让杜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也说不上来。韩千音走后，心情烦闷的时候居多，偶尔会不自觉抽上一两根，于是渐渐有了瘾。 “还戒得掉吗？” 杜骁看着她，“你想让我戒？” 韩千音点头，她想的是，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快活啊。 “那我努力试试。” 杜骁一共在纽约待了三天，在游完自由女神像、布鲁克林大桥后，他们又顺道去了华尔街和世贸中心附近。两人走在大街上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韩千音突然问杜骁，“你在美国，除了西海岸和纽约，还去过什么地方？” 杜骁想了想，“你知道哈里斯堡吗？” 韩千音点头，“知道。”是宾州的首府。 “小时候我们家跟哈里斯堡的公司有合作，在那里待过一星期。” “哦，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杜骁笑，“你知道《查理与巧克力工厂》？据说是以那里一家有名的巧克力公司为原型。我记得当时是在夏天，去游乐园的路上，两边路灯就是他们家巧克力形状，还能闻到可可的香味。” “这么棒？”韩千音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杜骁点头，见面前的人黑色的眸子里流转着迷人的光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干嘛？”韩千音忙护住自己的发型。 “头发长了。”记得去年分开的时候，刚刚能遮住耳朵，现在俨然已经能落在肩上了。 韩千音揪着自己的发尾琢磨着，“是啊，平时也没时间管它，是不是看起来很乱。” “不乱。”杜骁嘴角挂着笑，“韩千音，把头发留长吧。” 韩千音有些意外。 “再留长一点。” 你长头发的模样，真是美极了。 杜骁在纽约待的几天里，韩千音就像对待老朋友一般，客气而周到地招待着。直到他回国后，她才想起之前说过，某人让自己舒服了给报销机票钱的事…… 韩千音不缺钱，所有有些懊悔，似乎并没有物尽其用啊。 杜骁走后，她开始认真地留起了长发。 之前头发短，她总是嫌弃头发长得太快，可真正决定蓄起长发，才发现头发的生长简直是龟速。直到四月份天气渐热，才勉勉强强可以梳个马尾。 她一边做着实验，一边在纠结着发型问题，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个月。某天，她突然接到司霏的电话。 那头的人告诉她，“千音，我怀孕了。” 韩千音一愣，想到司霏和尹飏两人连婚都求了，大概应该可以说恭喜的话，“你们……” “我们决定火速补票。”司霏道，“之前已经见过家长了，也商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二十号。” 韩千音琢磨着，五二零，听起来是个吉利的日子。 “我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她笑。 “红包无所谓，你得回来，还等着你给我做伴娘呢。” 司霏婚礼前三天，韩千音如约回国。 之前的公寓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她也不愿意回父亲那儿，于是很自然地想到了杜骁。 踏出机场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他。也许，是真的很想他吧。想念他的身体，更想念他这个人。 结果刚坐上的士，那边的司霏就打过来了电话，“你在哪儿呢？” “刚下飞机。” “我们都在店里试衣服，就等你一个人了。” 韩千音被司霏一番催促，最后拖着行李箱去了婚纱店。进大厅拐上了楼梯，韩千音一眼便看见全身镜前被人簇拥着、正在试婚纱的司霏。 韩千音走近，看着准新娘穿着白色的长裙，一脸光彩照人的模样，莫名有点感动。 半年前被求婚的人，现在真的要嫁人了。 韩千音正看得出神，突然被司霏打了一下手，“别愣着，快点试衣服，我们还要排练呢。” 司霏一共找了三位伴娘，除了韩千音以外，另外两位是她的表妹和一位大学室友。她们和韩千音打交道不多，只能算点头之交。 伴娘的衣服是浅粉色的，露肩、过膝，裙子表面是梦幻的纺纱，看起来跟新娘的礼服搭配得十分完美。 韩千音换了衣服出来，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和前段时间在实验室里忙忙碌碌、不修边幅的模样相比，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司霏的表妹站在一旁，忍不住感慨道，“你穿上真漂亮。” 韩千音本来就是艳丽的面色，暖色调的裙子与原本张扬的美简直相得益彰。 一旁的司霏撇撇嘴，“警告你，后天妆要化得丑一点。” 韩千音又打量了自己几眼，有这么夸张吗？ 司霏又道，“对了，你这衣服有哪里不合适吗，我还可以让人帮你改一改。” 韩千音：“嗯……胸部这里有点小了。” 司霏，“……” 韩千音本来想着试完伴娘的衣服便去找杜骁的，结果一番折腾后，已经到了晚上九点。时差没倒过来的她耗光了所有力气，于是在司霏安排的酒店随意地将就着，想着等忙完婚礼的事再去找他。 第二天一行人去婚礼现场大致彩排婚礼当天的流程，大部分时间里，韩千音都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一整天围观下来，她只感觉办一场婚礼真是耗时耗力。 到了晚上，婚礼大大小小的事终于被准备妥帖。司霏给伴娘分配了任务，表妹和室友被安排与尹飏那边的两位伴郎配对，只有韩千音一个人还单着。 韩千音忍不住问，“那我呢？” 司霏看着她，道，“哦，你和杜骁两个人……在宴会厅门口给客人发喜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得有点晚，作者已经很努力了~~ 对了尹飏，读yang，第二声。 第66章 杜骁因为工作的关系, 错过了婚礼前一天的彩排，只好第二天先到达酒店、由婚庆公司的人员带领熟悉流程。 十点半左右，新人和家属陆陆续续到达酒店。 司霏今天穿了件修身的鱼尾婚纱，旁边的尹飏则是一身白色的西装, 看上去光彩照人。两人看见杜骁，过来聊了会儿, 尹飏锤了锤杜骁的肩, “我已经迈出人生一大步了, 兄弟你也加油。” 杜骁一笑，没有接话。 宴客厅门口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事先准备好的喜糖和小礼物。杜骁正和人说着什么，突然听到旁边几个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小声又激动地聊着—— “快看那边？” “什么？” “女神啊。” 杜骁随意地抬头，结果不小心见到了从白色雕花拱门走进来的韩千音。 亮白色的灯光下, 她看上去像是在春日绚烂阳光里盛放的桃花, 灵动的眼睛里波光流转, 带着动人的笑意。头发被盘在后面，露出了弧度优美的脖颈和肩膀。粉色的伴娘服穿在她身上,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勾勒出她那美到极致的腰身。 她就这样款款地向走来, 大概是太过耀眼, 周围的背景都显得有些暗淡下来。 杜骁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那些人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就是女神，他的女神。 韩千音发现了他，她朝他一笑。“司霏说，我们一起。” “嗯。”杜骁的心跳有点快。 宾客逐渐抵达, 韩千音和杜骁站在收红包的桌台旁边，负责发糖。新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宴会厅入口，招呼来宾和安排入座。 后来杜骁被尹飏叫去说些事情，留下韩千音一个人站在门口。没过多久，她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走来——是程海霖。 程海霖看见韩千音这副娇俏的模样，微微一愣，笑道，“千音，你还是这么美。” 韩千音只是礼貌地将喜糖递到他手上。 “听说你又回美国了？”问这句话的时候，程海霖中的语气带着点怅然。回想起来，当初他对他们的未来翘首期盼时，她突然跑了回来；他准备放下一切回国和她重新开始，她又匆匆忙忙地去了纽约。 似乎他和她总是在错过。 韩千音点头，“嗯。” “还在Jeremy的实验室？” 韩千音点头，想了想，她问，“你呢，准备今后一直待在国内吗？” “这要看你。” 对于面前的人口里的调笑，韩千音一愣，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程海霖捕捉到了她表情里的尴尬，大方道，“开个玩笑，我不会再对你死缠烂打的，放心。” 韩千音微微松了口气。 程海霖又道，“不过……我准备过半年回美国，继续完成我的培训。” “还是康奈尔吗？” “嗯。”程海霖笑，“小师妹，说不定以后做实验的时候，我们又能碰见。” 韩千音刚对程海霖扯出个笑容，便看到从他身边信步走来的杜骁。他沉着脸，似乎对见到自己的好友并不感到高兴。 “程海霖。” 程海霖问他，“伴郎这活感觉怎么样？” “……”杜骁没接话。 程海霖凑近韩千音，道，“你不知道，本来应该是我跟你站这里的。结果某人非要自告奋勇，把我伴郎的位置给顶替了。” 韩千音看了看杜骁没有表情的脸，有些诧异。 杜骁只是淡淡解释了句，“正好有假。” 程海霖走后，韩千音想起他说的话，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具体哪里让她感到不自在，她又说不太上来。 结果，杜骁冷不丁地问了句，“刚才他跟你说了什么？” 韩千音一愣，意识到“他”应该指的是程海霖，“没说什么啊。” “没有吗，”杜骁回味着刚才的场景，“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韩千音有点无语，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笑过。 “喂……干嘛。”某人是……吃醋了吗。 杜骁面不改色，“就是有点碍眼。” 韩千音，“……” 对于程海霖这个人，单纯从朋友的角度而言，杜骁和他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可一旦涉及到韩千音的问题上来，杜骁一点也不愿意退让。想想那两人的共同经历，杜骁只感觉自己的好朋友怎么看都让人不顺眼。 宴会厅仍然陆陆续续涌来宾客。 没过多久，迎面走来了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人看上去已经上年纪了，大概是有些糊涂，她们走到杜骁和韩千音面前。其中一个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着他们，“不错不错，年轻人真是不错，郎才女貌。” 另一位老太太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恭喜你们，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韩千音想着老人大概是搞错了，她侧头看了眼杜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似乎并不觉尴尬。 见他没开口的打算，她只好解释道，“抱歉，新娘和新郎在那边。” 老太太有些茫然，愣愣地往韩千音示意的方向看了眼，一脸迷惑，“是那边吗？哦，搞错了，我这个老糊涂。” 说完，拉着自己还没回过神的好朋友往另一边走去。 老太太离开后，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客。韩千音和杜骁笔直地站着，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韩千音想起刚才和程海霖的见面，想起刚才两位老太太的误会，心里更加尴尬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杜骁沉沉的声音，“你又瘦了。” 韩千音一愣，“……有吗？” “嗯。”杜骁侧头看了一眼，她的锁骨比之前更突兀了一些，多了点勾人的味道。他问，“又在节食？” “没有，”韩千音道，“我有在听你的话。” 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按时吃饭。 杜骁心里一动。 杜骁和韩千音进了宴会厅，坐在靠近前台和红毯的酒席。接下来的流程和节目没有对他们再作安排，他们只需像普通宾客一样坐下吃饭便可。 经过新人互动，父母致辞和小游戏后，最后到了扔捧花环节。在场仍旧单身的年轻女孩们跃跃欲试，挤在宴会厅中间的红毯上，等着新娘将好运传递给自己。 司霏站在台上，往人群看了一眼，发现了正端坐在一旁没有动作的韩千音，于是朝那边的人勾勾手，作出口型，“你也来啊。” 韩千音摆手，这样天真烂漫的举动已经不再适合她。 待主持人又说了几句，台下的女生们早已蓄势待发。于是司霏转过身去，似乎酝酿了几秒钟，才扬手将捧花往身后扔去。 捧花飞向空中是，场下有片刻哄闹。这一刻，韩千音正在发呆。当捧花越过不远处尖叫的女生们、飞到她面前时，她仍旧是一脸茫然。 直到看到周围的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她才看到那落在离她半米远位置的捧花。大家笑盈盈地看着这边，仿佛她是下一位被丘比特关照的幸运儿。 韩千音并不想捡起那束花，她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婚姻，也不相信浪漫的幻想，只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些幼稚。 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下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韩千音并无动静。直到气氛几乎转向尴尬，她忽然听见身边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循声望去，坐在对桌的杜骁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将地上的捧花捡了起来。 韩千音感到意外，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见面前的男人稍稍弯下腰，将捧花递向她：“你的花。” 那双冷峻的眼里，此刻包含着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温柔的情绪。 韩千音没有回应。 大概是见她还在出神，杜骁又重复了一遍，“你的花。” 韩千音木木地伸手，过了一两秒，才低声道，“谢、谢谢。” 莫名其妙地，她的心就像融化了的巧克力。 婚宴结束后，尹飏和司霏本来想约几个好朋友聚一聚，结果两人找了一大圈，却没看见杜骁和韩千音的身影。 尹飏掏出手机，正准备给杜骁打电话，却被司霏拦了下来。 “别打扰他们了。”司霏道。 尹飏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微笑着放下了手机。 酒店的楼梯间，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和穿着粉色长裙的女人吻得如火如荼。不久之前，在他将象征着爱情和婚姻的捧花递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两人的心墙出现了裂隙，隐忍许久的感情就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泄出来。 韩千音感受着杜骁唇的力度，脑海里的理智已经是溃不成军。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好好地、温柔地品尝眼前的男人。 杜骁的唇吻着她的侧脸，向她脖子的弧度滑去，一边用压抑的声线道，“今天看到你穿着这件衣服的时候，就想把它脱掉了。” “脱吧，”韩千音笑，“司霏说这衣服送给我了。” 杜骁因为她热情的回应有些兴奋，重重地吻了几下，让她不禁娇喘出声。 “杜骁……我们换个地方？” “嗯，等会儿。”等他再亲够一些。 “对了……”韩千音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今天开了什么车？” “后来那台。”杜骁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法拉利？” “嗯。” “哇……我还没在法拉利里做过。” 杜骁忍不住一笑，对韩千音的热情奔放有些无语。“你这话……好像你在别的车里有过经验似的。” 韩千音，“法拉利啊，你不觉得听上去就很刺激吗？” 杜骁一笑，打断了她的幻想，“这几天刚降温，你这么瘦，估计稍微不注意就会感冒，所以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哦……” “乖，去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们热情奔放的女主~~ 第67章 韩千音原本答应得好好的, 结果一上车就开始不老实。 她的手蹭过来的时候，杜骁刚发动汽车、在空旷的停车场里缓缓移动着。他感受到那个柔软的力度蹭在他的腰际，渐渐地，周身好像燃起了一把火。 她不知收敛, 反而得寸进尺地问，“我们还是去个人少的地方吧？” “……”杜骁没说话, 试图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方向盘上。 “去吧。”她不知轻重地捏了捏他的腰。 “韩千音, ”杜骁沉了沉嗓子, “你再乱来，我就把你绑起来。” 身边娇媚的人听了，反而被激起了兴致，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你要怎么绑我啊？” 话音里带着暧昧, 让杜骁的理智像是掉入烙铁的水, 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克制, 冷着个脸，不带感情地道, “把手拿开。” 语气有些生硬, 让韩千音一愣。她侧头, 看着他彻底冷下来的面色, 只好悻悻地把手缩回来，“不来就不来，凶什么凶。” 直到韩千音彻底安分下来，杜骁才踩下油门, 以最大限速往停车场外驶去。 到达杜骁公寓所在的小区时，天已经黑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里，周围的灯是昏昏沉沉的冷白色，透过车窗照在驾驶座上的人脸上，杜骁的表情让人看得并不真切。 回来的一路都没再说话，韩千音以为是自己轻佻的热情让他生气了，于是识相地乖巧起来，安安分分地，没再对杜骁动手动脚。 待汽车停稳后，见他仍然不说话，韩千音试图忽略汽车里的低气压。虽然刚才在酒店里有一刻情难自禁，可冷静地想一想，按照目前自己跟杜骁的关系，似乎任何亲密都是逾矩。 结合起杜骁那人平时一本正经的做派，韩千音道，“那……今天晚上，是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话音落下几秒，杜骁突然侧过头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 “干嘛？” 杜骁什么都没说，低下头，紧紧地封住了她的唇。 大概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太富有侵略性，韩千音一时没回过神来。朦胧间，她感觉他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背，一路向上，直到顺畅地拉下裙子背后的拉链。 裙子稍稍被剥下，他埋头在她胸前，恣意地索取。 “想要法拉利？”他问。 “嗯……”她的声音没有底气，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她虽然偶尔喜欢虚张声势，可每次真枪实弹上阵的时候，却又总是首先丢盔弃甲的那个。 还没等她来得及品尝其中的滋味，身上的人动作却戛然而止。她从刚才迷离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睁开眼，看到了杜骁那张冷峻又克制到极致的脸。 他随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在她怀里。 韩千音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叫停。 杜骁回过头，没有再看她那双带着雾气的眼睛，扔下了一句“晚上降温了，把衣服披上”，便率先下了车。 “干嘛啊……”韩千音小跑着，一边追上他的脚步。 “没带避孕套。”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韩千音笑着看他，“偶尔吃一次药也没关系嘛。” 杜骁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脑袋。 韩千音捂着脑门，有些郁闷。 然而一进屋，杜骁隐忍的面具瞬间便被撕下。 韩千音扫视着阔别近大半年的客厅、正准备感慨一点变化也没有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被人一拉，然后重重地跌入了某个胸膛。 他身上的肉很结实，韩千音被撞得地有些疼，她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干嘛这么用力。” 杜骁一笑，暧昧的气息渐渐朝她的耳际靠近，低声道，“说了要帮你脱。” 两位饥渴了大半年的茂年男女，似乎突然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心中□□的藤蔓迅速地汲取着他们对彼此的渴望，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晚，韩千音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在自己身上冲撞的人，心里是无法形容的满足感。 她想，这床可真是舒服。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四处漂泊，却不经意间养成了认床的习惯。更糟糕的是，只认这一个男人的床。 看着那张经年以后仍然让自己心动不已的脸，深黑的眼睛包含了那些对自己的关注和拥戴，她一时有些感动，忍不住热情地给他回应。 一轮下来，韩千音已经筋疲力尽。 她内心洋溢着满足感，笑了笑，看着那个让自己欢欣不已的男人，“你真好用。” 杜骁听了，对这样的夸奖哭笑不得，“那——要不要多用几次？” 韩千音刚想摇头，便见身边的人欺上来。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却见他不为所动。 原本白天的婚礼已经十分折腾，她真是有些累了，没想到身边的人精力竟然这么旺盛。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忍不住泛着笑意，“不是说好用吗？” “可……现在并不想。” “乖，”杜骁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只要躺着享受就好。” 韩千音迷迷糊糊地回味着这个“乖”字，似乎今天还提过一次。虽然有些肉麻，但被杜骁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不过，听上去总是怪怪的，好像自己变成了宠物之类的东西。 韩千音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被杜骁翻来覆去。事实上，哪里像他说的只需要享受，一番折腾下来，她几乎是带着哭腔求饶，于是忍不住抱怨道，“你这是强制消费。” 原本是抗议，杜骁却更起劲了。 直到最后一刻，两人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一起。韩千音虽然筋疲力尽，可事情结束后，她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人。他在黑暗里也睁着眼睛，正望向这边，两人对视了几秒。 韩千音朝他凑近了一些，抱着他的腰。 安静了许久后，突然听到杜骁的声音传来，“韩千音……关于我们，你怎么打算？” “嗯？” 杜骁沉默着，他斟酌着应该怎样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口。难道他和她还要继续维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过了很久，韩千音才嗫嚅着，“其实，我一直在想……你可不可以等我？” 杜骁一滞。 韩千音道，“我错了……我以前一直认为，我们这样相隔两地，一点保障也没有，索性不要去尝试……我还想过分开之后，我们可以很快重新开始。不过经历了之后，才发现真的很难。” 杜骁听着。 “虽然你之前让我很难过……虽然我不相信有不受时间和距离影响的感情，可是我，总是忍不住会想你。” 韩千音的声音很低很低，杜骁听了，心里的感受复杂。 “后来，我就跟自己说……只要快点把事情做完就好了。”韩千音道，“我在美国，一直有很努力地工作，就是希望可以早一点回来，光明正大地给我们一个机会。” 杜骁听着，心里好像突然被什么堵住了。 “所以啊，”韩千音道，“在我把那些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交女朋友、不要结婚？” “如果你真的很寂寞，就给我打电话好了，我以后都会接。”比起让自己分心，她更害怕的，也许是彻底失去他吧。“还有……你如果有那种需要，也可以来找我。如果我有需要……我也只会来找你。” “你等一等我，好不好？”她继续说着，“不知道你以前想和我在一起的话算不算数，嗯……我想等我们条件成熟一点。” 等条件再成熟一点，他们再在一起。 不知道是出于过往的阴影，还是对他的珍视，她竟然不愿意让两人的关系冒一点点风险。 “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是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杜骁听着怀里人软声软气的话，从来冷静克制的他，此时的心却柔软地像一滩水。他借着月光，看着韩千音的脸。面前的人微微闭着眼，嫩嫩的脸庞我见犹怜。 他忍不住一笑，轻轻抱着她，用侧脸在她的头发上蹭了蹭。 “我一直在等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更是有原因的。 嗯，今天跟我的壮年男友吃饭去了。此处敲黑板，是青壮年的壮，不是老当益壮的壮。 因为平时忙的原因，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那天让他在网上帮我填个东西，他一边打电话一边随口问我，唉你叫什么来着……虽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是本宝宝觉得如果再不见很可能就会失去他了……所以。 么么哒，爱你们。 第68章 夏天的时候, 韩千音去了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叫匹兹堡的城市，参加一个有关线粒体自噬的学术沙龙。 最后一天，完成一个长达十五分钟的口头报告后，她一时间无所事事。实验室同行的印度姑娘和英国phD打算去逛这座城市有名的卡耐基博物馆去了, 她一个人待在酒店写下周实验室组会汇报的材料，并准备周末飞回纽约。 正整理数据, 她突然想起杜骁说过, 自己曾经在宾州待过一段时间。她支着下巴, 看着窗外洗脱灰尘后、看上去崭新的楼群，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大清早，她在附近的租车公司租了辆车，一个人开车来到了杜骁曾经提到过的哈里斯堡。 按照导航提示，她找到了那家著名的巧克力工厂, 将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阳光有些刺眼, 她抬头, 眯眼看了看头顶的蓝色。纯净的天际下，可以看到不远处好时乐园过山车在空中蜿蜒的轨迹。 一条长路通向尽头处的巧克力工厂, 两边是高耸的路灯, 灯罩是像巧克力一样水滴般的形状。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爱, 她轻轻吸了口气, 隐隐约约地，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醇香。 她忍不住打电话给杜骁。 杜骁那边正是晚上十点半，他看见屏幕上的号码，愉悦地弯起嘴角, 接听的瞬间，他听到那边激动的声音。 “你猜我在哪儿？” 平时韩千音很少让他猜这种问题，他有些疑惑。 难道有惊喜？ 杜骁已经躺在床上，却起了身，一边找衣服，“你回国了？” 韩千音不禁笑出来，“不是。” 杜骁手边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明明不该抱期待，这一刻却莫名有些失望，“哦，那你在哪？” “你猜呀。” 杜骁坐在床边，有些无奈一笑，想起前几天她似乎提过想去北边，“阿拉斯加？” “不是。”韩千音道，“你跟我提过的。” 杜骁有点疑惑，大概是学术机缘巧合，他和她在美国的足迹有过太多的重合，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城市会让她这样兴致盎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韩千音大概是憋不住了，笑道，“我在你以前待过的哈里斯堡。” 这真是让杜骁感到意外，“你怎么跑到那去了？” “前两天不是去匹兹堡开会吗，正好离得近，就顺便过来了。” 杜骁琢磨着，想了想道，“那里好像除了巧克力工厂，并没有特别值得参观的景点。” 所以，根本就不值得特地开几个小时长途车特地跑一趟。 “我感觉很不错啊，乐园看起来挺有童趣的。”韩千音笑，“而且……我也想来看看你曾经待过的地方，是什么样。” 杜骁没有说话。 “你说的没错……”韩千音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里香软的味道，“空气里真的有可可的香味。” “……” “好甜好甜。”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绕过半个地球而来，直直地击在杜骁的心上。那一刻，他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像是春风拂过树梢、茂密的叶子一同晃动时的轻盈。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招他喜欢。 杜骁原本是准备七月份再去一次纽约，中途因为医院有志愿活动，需要去周围贫困县市义诊，便把去看望韩千音的计划推迟了。 韩千音倒是十分支持他。 “去吧。” “可能会待上一到两周。” “那就晚点见，”韩千音笑，“我这边没关系的。” 想着杜骁半个月后会来，韩千音整个人都沉浸在快乐的情绪里。她难得勤快地将屋子好好打扫了一番，又将餐桌和书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上了粉色的玫瑰。就连实验室的同事都感受到了她的兴奋。这天她在整理自己的实验桌时，Jeremy正好坐着轮椅路过她身边，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不经意哼着歌的韩千音，笑道，“音，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韩千音道，“因为科学使我快乐啊。” Jeremy摇了摇头，“我看，是那位帅哥使你快乐吧。”说完，他指了指旁边背景墙上的照片。 韩千音的实验桌旁边便是自己的办公桌，对着的是一面背景墙。平时她喜欢在上面放一些比较私人的东西，中间贴了几张朋友的照片，有国内实验室小伙伴的集体照，有和司霏的自拍，还有一张是上次杜骁过来、两人一起在时代广场的合影。 Jeremy指的，便是杜骁的位置。 她有些诧异，问自己的导师，“为什么这么说？” “这张照片在正中间最醒目的位置，如果视线从电脑显示器移开时，也最容易被看到。”Jeremy道，“我感觉，其它几张照片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韩千音愣住了。 这位小老头，掩人耳目四个字竟然说的是有些奇怪的中文。 晚上六点半，韩千音给杜骁打去电话。 时差让很多事情不方便，最后两人定在这个点打电话，也是综合了许多因素考虑。平时工作几乎都没有空间时间，而韩千音喜欢睡懒觉，早起几乎不可能。于是只好挑在杜骁起床、韩千音刚从实验室回来的这个间隙。 她给杜骁拨去电话，那边响了好几声后没有人接。这是他去周边县市义诊的第七天，她想他大概正在忙碌，便没再打扰。 意外的是，晚上七点左右司霏突然给她打来电话。 “千音，看到我转发给你的那条新闻了吗？” 韩千音正在研究着奶酪蛋糕的做法，想着等杜骁来要向她证明自己当初说的“会做实验的女孩子，做饭不会太差”。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新闻？” “这几天不是连着下暴雨吗，昨天半夜志县暴发山洪了。” 韩千音手上的动作停滞下来，她抬头看了眼窗外，突然想起杜骁去义诊的地方就叫做志县。 那边的司霏又道，“我们几个看到消息后就给杜骁打电话了，没有人能联系上他。” 韩千音僵在原地，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那一刻的韩千音，要多不理智有多不理智。事实上，待心里的茫然褪去后，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浮现。当年妹妹过世的消息也是这样猝不及防，一种混含着绝望的压抑铺天盖地袭来，甚至比上一次还让人感受强烈。 她在那里呆坐了几分钟，又试着拨通杜骁的电话一次。 依然没有人接。 当压在心口的窒息感褪去后，她心里只剩下害怕。整个人浑身上下浸泡在一种恐惧和悔恨的情绪里。懵懂的认知却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恐惧些什么，悔恨些什么。 山洪吗，如果杜骁他有什么事…… 她甚至不敢去想。 五分钟后，韩千音拿上自己的手提包，收拾好钱包和护照，便去了机场。 买的是最快到达北京的机票。整个旅行长达17个小时，飞机安安静静地穿梭在平流层时，韩千音坐着位置上，脑海里没有一点思绪。 直到下了飞机，折腾了一圈，才到达杜骁所在的志县。 中途，韩千音试着打了一次杜骁的手机，那边已经是关机状态。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迷乱间，最终找到了杜骁志愿服务的那家医院。 医院规模不大，韩千音问了一圈下来，却没有人认识杜骁。 站在门诊大厅，她愣愣地，不停地问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已经失去太多了，如果再失去他，该怎么办。 好像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旁边走来一名护士，韩千音抱着最后的那点希望，拉住那人，问，“请问……你知道杜骁医生在哪里吗？” 护士扔下一句“他现在正在急诊抢救”，便疾步离开了。 韩千音的脑袋里出现“轰”的一声。 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急诊抢救室，韩千音才看到这里一片狼藉。山洪暴发的位置正好对着一片老式居民区，不少房子都坍塌了，伤情惨重。对于这样一个小规模的医院而言，医疗负担已经超过了它的极限，走廊狭窄的地面也睡满了伤员。 韩千音想问杜骁到底在哪里，却一个工作人员也没有见到。 这时，走廊一端的大门里，一群人急匆匆地将某个病人推进来，为首的年轻医生一边对两人往来的行人道，“请让一让。”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抢救室里有两位医生走了出来，其中一位问，“什么情况。” “在家里被埋了十五个小时才被发现，生命体征平稳，暂时没有出血和挤压伤。” “好，先送去病房吧，等会张医生会过来看。” 年轻医生想了想，多问了句，“对了，那个休克的病人救过来了吗？” “刚才心跳骤停，已经按回来了，现在正在输血。” 韩千音站在旁边，脑袋里还是空空的。直到那位说话的医生转过身来，那双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眼睛聚焦向自己时，长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突然沸反盈天。 韩千音很少哭的，可是在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地方，她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就那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晚上等到杜骁忙完之后，两人才回到他住的地方。无论杜骁去哪，韩千音都乐呵呵地跟着他，即使他洗澡的时候，她也乖乖地等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最后两人躺在床上，她又像一只树懒一样紧紧地抱上来。 杜骁看着自己女人这样难得乖巧又粘人的模样，有点心疼。 “那个护士跟我说你正在抢救，简直快吓死我了。”韩千音道，“原来……是你在抢救别人啊。” 杜骁忍俊不禁。 “好像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我根本不能思考好吗？原本就联系不上你，还真以为你有什么事。” 事发那天，杜骁清晨五点半便被叫去医院支援，中途忙碌时不注意，手机掉在地上摔坏了。经过一轮急救后，他终于喘了口气，借同事的电话给韩千音打去电话，才发现那时候韩千音已经关机。 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正在飞机上。 “我后来联系过尹飏，也让他和司霏想办法联系上你……” 这是真的，韩千音找到杜骁后，才看到手机无数个未接电话和短信。 韩千音声音很轻，“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快点找到你。”虽然她用了最笨的办法。 “我这样莫名其妙地赶回来，是不是看上去有点傻？” 杜骁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有点傻。” 却傻得让他好心动。 “我当时就是觉得……如果你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安静地伏在他身上，耳朵靠近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的传来。 杜骁安静了很久，突然叫她名字。 “韩千音。” “嗯？” “我爱你。” 韩千音大概觉得这个姿势维持久了，有些难受，又动了动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她的声音很轻，“我很想你。” 杜骁稍稍低头，看着此刻被自己完完全全拥有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将那句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结婚吧。” 此时，韩千音低着头，杜骁看不到她的表情。 许久之后，杜骁感觉到胸口泛起温热的潮湿，很久后，怀里的人才点点头。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写到这里，主角的感情线已经很明朗了；接下来可能还剩两万字左右，再交代之前剩下的两个伏笔，以及女主事业线的结果。 另外，在此很抱歉地说一句，作者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大的事，已经放下了让作者君深夜未归的工作，请假回家了。这周的更新可能会不太稳定，甚至会断更几天，很抱歉让大家这样等待。还是坚持把这章放上来，算是给追文疲劳的大家一个结果。如果不想再等，也可以把这里当作暂时的结局，以后如果想起再来看也行。 感谢大家对作者君的包容。 最后，想推一推作者基友，是只勤劳又可爱的小蜜蜂，欢迎去围观她的新文~ 【基友剪风声的文：《春夜喜你》】 靳夜是如今古玩修复圈男神，业内一致最为看好的后生。 陶师傅对爱徒赞不绝口，夸他能力强，一看便是下了功夫的。 靳夜但笑不语，一直盯着旁边的陶禧。 他大半功夫下在她身上，那是一座费尽心力才能撬动的冰山。 能力强不强，还需要她的首肯。要叫她欲罢不能，夜夜绮梦潮生。 巧的是，陶禧也这么打算:) 第69章 韩千音这一次在国内待了一周, 等杜骁的义诊结束后, 两人便火速回家领了证。 那时候，韩千音想的是，即使发生了最坏的情况、即使她和他在不久后的将来会因为阻隔而离婚, 这一生, 她也至少应该嫁给他一次。 而杜骁之前计划过几百次的求婚，最后就这样平平淡淡、顺理成章地走到了最后这一步。 结婚其实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过程。 排队领证的时候, 韩千音拉着杜骁的手, 感觉到他掌心里细密的汗。 她看着身边一动不动、神色严肃的人，那正襟危坐的模样好像是第一次准备面试的毛头小子似的。于是忍不住笑道，“怎么，紧张呀？” 杜骁的声音平静，“我怎么紧张了？” “手心都湿了。”韩千音掰开杜骁抓着她手，将掌心摊在面前, 上面因为水迹散发着绒绒的光。 杜骁只是解释道，“屋里热。” “哦，这样吗。”韩千音笑。 杜骁仍旧板着个脸。 “对了, 等会儿照相的时候, 记得好好笑, 可别皮笑肉不笑的, 知不知道？” “嗯。”杜骁淡淡地答应道。 结果呢, 尽管事先韩千音千叮万嘱，最后结婚证拿在手上时，杜骁微微勾着唇, 一副冷酷的表情，让整张照片有种“大佬和他的女人”即视感。 韩千音对此表示很不满，她抗议道，“我要重拍……” 杜骁将证件从她手里抽出来，揣到自己的口袋里，将她搂在怀里，“别看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杜骁开着车，带着韩千音弯弯绕绕地出了市中心，往城东的玉兰湖别墅群驶去。沿着里面花园大道转了大半圈，最后，两人在一栋米白色的双层别墅前停了下来。 韩千音有些不解。 杜骁下了车，走到右边替她把门打开，道，“下来。” 被杜骁拉着进屋的时候，韩千音懵懵懂懂的。房门打开正对着是一楼起居室，整个空间里的装潢是淡雅的浅色调，搭配着新绿色的装饰。白色的沙发后面是一面铺满了绿色植物的装饰墙，上面缠绕着生机勃勃的藤蔓。屋顶的灯是简易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客厅衬托得像一个华丽又可爱的小花园。 韩千音被杜骁领着向餐厅的方向走去，装修风格和客厅类似。厨房里随处装点着绿色的植物，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这是？”韩千音有些疑惑。 杜骁道，“这是我们以后的家。” 韩千音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别的情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直直地立在那里，目光被房间里一些精巧又用心的细节吸引着。 “屋里的植物可以驱虫，很好养活，平时也不用担心打理的问题。”杜骁道，“装修已经完工，家具也齐全了。等到正式搬进来，客厅会铺上地毯，我已经选好了颜色。” 韩千音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杜骁领着她继续往厨房连通的后门走去，打开来，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露台，一眼便可以看到宽敞的院子、绵延的草地和远方教堂尖尖的屋顶。 “这个露台比较宽敞，以后家里请朋友聚会很方便，”杜骁看了一眼露台的楼梯下面，“院子里面有个游泳池，已经改建过了，有深水区和浅水区。旁边那个白色的圆形小水池可以出热水，还带有按摩功能。” 韩千音顺着他的示意往下看去，发现在游泳池的一端，还精心设计了一个小跳台。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挑的？” “嗯。” “什么时候？” “房子是一年以前买的，”杜骁道，“后来闲着没事，就开始一点一点准备装修。” 事实上，每次一想在这套房里安置什么东西时，他脑海里构建的，都是以后他和韩千音一起在其中生活的场景。 “抱歉，我之前没有问过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杜骁道，“如果有什么不满意，我们还可以改。” 韩千音拉着他的手，有些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她才哑声道，“不……我很喜欢。” 事实上，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杜骁侧头，看着身边的人脸上微微显山露水的激动，轻轻一笑，他牵着她进屋，朝楼梯走去。 二楼是卧室，一共有五间房。每一间都已经添置了家具，用途一目了然。韩千音在每间房里转了一圈，心情有些复杂，她看向杜骁，“需要那么多张床吗？” 很早之前，她便对杜骁的大男子主义有过体会，这一刻，看着那几间粉粉嫩嫩的儿童房，她竟然有点担心起来。 “那个……其实，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她指的是孩子。 有时候，韩千音感觉自己很成熟，可以完完全全照顾好自己；可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没有真正长大。 杜骁打消了她的疑虑，“这个不急，我们顺其自然。” “嗯。”韩千音看着他英俊又让人喜欢的脸，笑眯眯地点头。 结果下一秒，却听到身边的人话题一转，“哦，对了。这边都是学区房，开车过去大概一刻钟的路程。据说那小学不错。” 韩千音，“……” 后来韩千音和司霏打电话的时候，聊起了这事。那边的司霏终于憋不住，乐出声来，“你不知道，之前尹飏和我提到杜骁要买学区房这事的时候，我简直快笑疯了。” 韩千音有些无语。 “那时候你根本还没搭理他好吗。” 韩千音问，“男人到了……呃……这个年纪，是不是都想要孩子了？” 司霏被她这么一问，想了想，“我不知道……也许是吧，当时尹飏听说我怀孕的时候，还真是挺高兴的。” 作为一位已经孕五月的准妈妈，司霏现在在家里是太后级别的待遇，尹飏一点家务也不舍得让她干，平时说话也小心翼翼的，怕惹她生气。连司霏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 韩千音听着好朋友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话，陷入了沉思。 那天夜里，韩千音躺在床上，突然问身边的人，“杜骁……你想要宝宝了吗？” 杜骁翻了个身，看着身边柔软的人，微微一笑，“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感觉你有点想，”韩千音声音轻轻的，“如果你很希望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也没有关系……” 杜骁笑着问，“你不去美国了？” “去啊，”韩千音道，“怀孕和这个又没有冲突。” “然后，你一边大着肚子、天天做实验？” “……” “韩千音，你要清楚一件事情，”杜骁沉沉的嗓音里带着些温柔，“我想要小孩，那是因为是我和你的孩子。你是那个‘1’，如果没有你，后面再多的‘0’也没有意义。” 是吗，韩千音没有说话。 “我以前觉得结婚和生孩子都挺麻烦的。”杜骁又道。 “哦。” “所以，其它的事情不重要，最重要的事，是和你在一起。” 韩千音被他讲得有些心动，一时间只感觉面颊火热，过了会儿道，“哎呀……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呀。” 杜骁一笑，朝她欺上来，“不仅会说话，还很会做事……” “唔……色狼。” 韩千音回到美国实验室的一个月后，在实验室周会上引起了小轰动。 十几个不同肤色的人围着长桌，等着大老板降临。坐在左边角落的韩千音翻看着自己准备好的实验数据，突然听到对面的印度姑娘问，“音，你的手怎么了？” 韩千音疑惑地抬头。 那姑娘的声音有些激动，“戒指！” 韩千音看了眼无名指上发亮的白金指环，笑了笑，“哦，结婚了。” 桌上顿时沸腾了起来。 “天啊，上周隔壁那个新来的助理教授向我打听你，我还告诉她你没交男朋友呢。”那位烫着细密金棕色小卷的英国phD道。 韩千音一笑。 “你老公是谁，我们认识吗？” 韩千音摇摇头，“他在中国，你们没见过。” 坐在办公桌一端、一直沉默着的林深这时插话，“他老公你们肯定知道。也是做线粒体代谢非常有名的医学科学家，之前发表在《nature medie》上的那篇有关线粒体自噬的转化医学研究的作者就是他。” 林深有几个项目正在与上京大学合作，其中一个重点项目便是跟附属医院普外科的主任一同申请的，上个星期回去，他听到了关于韩千音的八卦，一度感到十分惊讶。事实上，男方对于自己结婚的消息倒是意外地高调，在地球的另一边，这传闻沸沸扬扬的，早已不是隐私。 “啊，不就是当初评论你发在《Sce》上文章的那位？”有人立马反应了过来，“你们这算什么，因恨生爱？” 韩千音琢磨着他们的话，不禁一笑，也许他们叫相爱相杀更合适一点。 等到Jeremy过来，韩千音汇报了这段时间的研究进展。课题进行得十分顺利，会后，Jeremy特地将韩千音留了下来。 两人原本在讨论下一步实验设计方案，Jeremy突然问，“音，你结婚了？” 韩千音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大概是林深之前跟导师提起过这事。 她点点头，“嗯。” “所以，你的打算是……” 韩千音大概猜到了导师的担忧，笑道，“我会做到这个课题结束。” “课题也许还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你先生不介意？” “他……十分支持我。” 尽管听到这个答案，Jeremy还是叹了口气，“我之前是想让你留下来，把这个课题做下去……看来，我留不住你了。” 下午，韩千音兴致勃勃地做着实验。中间等蛋白离心的间隙里，她拿出手机刷微博，突然看到关注的上京大学附属医学发了一条微博，文字里写着，“今日上午，我院完成了第一台达芬器机器人辅助下的肝癌根治术。” 附上的图片里，操作者站在操作台前，他穿着淡绿色的手术服，在手术帽和口罩的遮盖下，只露出了一双冷峻的眼睛。那目光专注盯着面前的视窗，认真得让人着迷。 韩千音很轻易地便认出了那是杜骁。 看到这条消息后，她莫名感到心绪有些激动。生平第一次给杜骁发了条超肉麻的短信—— 里面只有一句话，来自以前课本里一首叫做《致橡树》的诗： “我如果爱你——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我回来了，谢谢等待的各位~~ 嗯……这章是不是有点肉麻？ 第70章 即使韩千音已经加紧了实验进度, 关于线粒体遗传的课题依然花费了两年半的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里, 她和杜骁异国恋三个月，异国婚一年半。 课题靠近尾声的那段时间里，由实验室已经获得康奈尔大学终生教职的林深牵头, 带领着几位项目负责人和学生, 一起前往上京大学医学院进行学术和项目合作交流。 那时的林深，刚被国内作为“千人计划”引进, 成了医学院肿瘤研究所的特聘教授。回国的第三天, 医学院院方特地组织了一场学术讲座。 这场国际合作在整个业界算得上声势浩大。原因是康奈尔大学将与上京大学合作，建立大型转基因动物实验基地。林深联系的几位康奈尔的教授也参与其中，以后，两校不仅会加深交流往来，联合招生培养硕士生和博士生的问题也列在了年内的计划中。 那天，同市几所高校的医学生和教师慕名而来, 却在看到学术讲座主讲人的时候，傻眼了。 作报告的那位既不是作为千人专家的林深，也不是团队里任何在国际上具有知名度的教授, 而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 杜骁也在, 他坐在后排的角落里, 看着台上的韩千音。 白色的灯光落在她脸上, 盈盈的眼睛里泛出柔和的光, 让那精致的脸庞带了一点欲语还羞的娇俏。她穿着深灰色的正装，头发盘了起来，柔嫩里包含着性感的风韵。即使站在那里, 什么都不干，她也会让人忍不住遐想。 一开口，声音也是软软的，“非常感谢康奈尔大学和上京大学给我这个机会——” 即使是一副一本正经女强人的打扮，依然让人十分有保护欲和占有欲。 杜骁微微向后靠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人。 “这次本来是应该由我的导师Jeremy.K.Lewis教授主讲的，但是因为导师身体的原因，活动不方便，所以没有过来。他把向大家介绍线粒体遗传这个课题的任务交给了我。” 韩千音点着幻灯片，对自己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领域娓娓道来。 她开始介绍最早的实验结果，在简要概述了当初发表在《JEM》和《Sce》上的两篇文章后，场内一片哗然。 韩千音看上去年纪比较小，且文章截图里，那发表日期赫然显示是六年前。 前排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这两篇顶尖文章第一作者的名衔，已经足够让她走上人生巅峰。 难怪，主讲人会是她。 韩千音捕捉到了场下有人说的话，“你们认为这是人生巅峰吗？”她一笑，“那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人生低谷了。” 韩千音切入下一张幻灯片，上面显示的，是杜骁当初针对她文章的评论，有两句话用红色下划线做了标记。 “在我们的文章发表后，很快就遭受到各方面的质疑。”韩千音道。 接下来，她讲述着在疑问面前自己的困惑，又提到三年前那个杜骁带来的转机。因为这个转机，她和Jeremy才开始了新的征程。 “大家都知道，线粒体是我们细胞里的能量工厂。在代谢旺盛的细胞中，为了保证能量供应，线粒体的含量会比较丰富。那么，大家认为，什么是体内代谢最为旺盛的细胞？” 场下安静了一会，陆陆续续响起了学生的声音，有说脑细胞的，有说肝细胞的。 听到了几个答案之后，韩千音笑了笑，打出了下一张幻灯片。荧幕中，那个巨大浅紫色的细胞张牙舞爪地伸出狰狞的触手，正企图侵蚀周边的组织。 “事实上，大多数恶性肿瘤细胞，代谢是最为旺盛的。” “过去的研究中，学者们一直企图通过识别肿瘤细胞表面特异性抗原的表达，来实现靶向治疗。近年来，有部分学者已经意识到了，对于恶性肿瘤而言，能量代谢标记，是它们身上最重要的标记。” “当然，肿瘤的能量代谢强度也有差异——”韩千音放出下一张图，“我们实验室通过对比不同癌细胞和正常组织的线粒体数，得到了初步结论。” 在图片里，几种癌细胞的能量消耗是普通细胞的数倍甚至上百倍。 韩千音一笑，“所以，如果将细胞的线粒体数控制在能满足正常细胞需要，却又远远低于癌细胞需要的时候，细胞会发生什么？” “我们已经通过干预靶蛋白，人为地启动了沉默基因对线粒体数量的负调控，是我们的实验结果。” 放出的柱状图里，实验组肿瘤细胞的抑制率达到了93.50%。 场下的观众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图片。话音落下后，空气安静了一两秒，然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十分钟后，课题介绍完毕，紧接着到了场下观众提问的环节。 有人问，“关于这个课题，不知道你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韩千音回答，“我们在发现这个靶点后，与康奈尔大学药学院的一位非常有名的教授团队联系过，现在已经研制出了初步的药物，我们给它取名为‘Anchor’。” 就像一把精准的锚，总是能万无一失地找到它的靶点。 “我们将Anchor申请了专利，动物实验非常成功，目前正在筹备I期临床试验，不过我和我的导师以及药学院的教授达成了共识，如果将来药物成功投入临床，我们不会收取高昂的专利费用。” 又提了几个问题后，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女生拿到了提问的话筒。 她看上去有些腼腆和紧张，“我想问的是……除了文章和专利以外，你在这个课题里还有什么别的收获吗。嗯，我说的是人生啊……个人经历之类的。” 也许是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无聊，女生说完后立马坐了下来，一副想要快点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模样。 韩千音笑了笑，“有啊，最大的收获……大概是，我得到了一个老公。” 台下的人群顿时窸窸窣窣的，泛起又一阵骚动。 韩千音笑眼迷蒙地补充，“就是之前我提到的、在《Sce》上发评论否定我的那位。如果没有他当初的提议，便不会有我们后来发现的这一切。” 杜骁坐在位置上，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浅浅的笑。 他身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对朋友低声道，“你知道吗，台上那个女生，不到二十七岁，最近的那篇文章已经被《Nature》接收了。她在国内的导师是张德淸教授，我老公跟他们那边有来往，听说康奈尔那边愿意给她提供终身教职。” “——那岂不是人生赢家？” “不过她已经拒绝了。” 这些话语不经意落入杜骁耳朵里。在这一刻，他看着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有些恍惚。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她那么美好，真的是只属于他的吗？ 讲座结束后，坐在前排的同事回过头来，问杜骁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杜骁摇头，“我还有事。” 杜骁在台下找到了韩千音。女人原本在跟身边的金发教授严肃地说着什么，目光一触碰到杜骁，立马变得温软可爱起来。 待和同行的同事朋友道别后，她美滋滋地站在杜骁面前。 “你来了啊。” “嗯，一直坐在后面。” “刚刚我讲得怎么样？”韩千音道，“其实我心里很紧张的……虽然以前有过经验，但这次是Jeremy委托的重任，总是担心会砸了他的招牌。” 杜骁将落在韩千音左边脸颊的发丝拨开，“你讲得非常好。” “是吗？”她眨了眨眼睛，盈盈的眼眸里倒映出他清俊的影子。 他温柔一笑，“嗯。韩千音，你是我的骄傲。” 在开车回杜骁公寓的路上，韩千音坐在副驾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杜骁聊着。 她还在说着关于“Anchor”的事。 “你知道吗？之前Anchor动物实验很成功，有两家药物公司得到了消息，曾经希望从我们手上购得专利和后续研发的权利。” “哦，开价多少？” 韩千音报了个数字。 杜骁一笑，“你能分到多少？” “不知道……”韩千音想了想，“也许能分到四分之一？” “那很多了。” “是啊……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几个亿。” 而且是真正的几个亿。 杜骁将车停在车位，带着笑意看了眼身边的人。她语气带着沮丧，脸却是泰然，“不过啊……如果这药开发成功，卖便宜一点，也许能帮助到不少人吧。” 至少，从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童年的遗憾。 杜骁不语。 “怎么办，突然感觉自己好穷。”韩千音碎碎念着，“以后只能节约一点过日子了。”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朝杜骁的脸凑近了些。 “还有啊……之前还说要养你，估计也养不起了。” 杜骁道，“没关系，我养你。” “你确定？我很不好养的。” “是吗。” 韩千音点头，“特别特别能花钱。” 杜骁一笑，“没关系，改天我们把我的资产理一理，看够不够你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用尽作者多年所学的歪歪，有同学反映太复杂了。 于是作者改了一个霸道总裁版的出来~~ 第71章 在林深所带领的团队回美国后, 韩千音在国内多待了几天。 周末是司霏小孩的周岁宴, 韩千音和杜骁一同赶到酒店的时候，碰到了导师张德淸教授。张教授是黄院士的学生，和司霏一家算是熟识, 自然过来捧场。 在这两年多时间里, 韩千音回国时偶尔也会看望老师，可自从她和杜骁结婚以后, 还没有特地登门拜访过。 在宴会厅门口迎面遇见时, 张教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见韩千音挽着杜骁，一笑，“你们过来了。” “老师。” “师兄。” 面前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韩千音和杜骁结婚的事情，张教授早已经知道，所以看着这对一个叫老师、一个叫师兄的场面, 莫名有种喜感。 张教授笑了几声，“杜骁啊，在我眼皮底下, 你竟然把我学生拐走了, 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韩千音被老师这么一说, 脸有些红, 微微低头。倒是身边的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张教授听了杜骁这一本正经的回话，摇摇头，“你啊, 本事见长，脸皮也是越来越厚。” “……” “被你这么一搅和，辈分都乱了。”张教授道，又拍了拍杜骁的肩，“千音马上就要回国了，你也加紧一点脚步，给你家添个口，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杜骁一笑，“谨记师兄教诲。” 张教授说完，乐呵呵地走到临近入口的一桌打招呼去了。韩千音看着自己老师的背影，一副不太振作的模样。 杜骁看着她耷拉着的嘴角，笑着问，“怎么了？” “老师说的一句话好像点醒了我。”韩千音道，“辈分都乱了……” “那有什么关系？” “我刚刚想了一下，你是我师叔，你的妻子我应该叫师婶。这么说来，我是我自己的师婶……” “……”杜骁没有回话，低头看着面前一脸认真推算着的人，忍不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韩千音看他憋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我说韩千音，”杜骁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刚才张教授讲了那么大一段，某人重点都没抓到。 韩千音冷漠脸，“哦。” 吃饭之前，司霏带着宝宝出来了。尹飏则是在宴会的各个角落里流窜着招待宾客。 小孩子抱过来的时候，韩千音开心地不得了。是个男孩，柔柔嫩嫩的，眼睛特别像妈妈，又大又亮。他安安静静地窝在司霏怀里，不吵不闹，十分乖巧。 “豆丁，还记得千音阿姨吗？” 豆丁睁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让人好奇的新事物。上次两人见面已经是三个月以前，那时豆丁刚刚会爬，嘴里咿咿呀呀能说几个没有意义的字。 不过，从他这呆呆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已经不认得她了。两人对视了几秒，豆丁突然朝韩千音伸手，轻轻抓起她胸前的头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似的把玩着。 韩千音看着他低头认真研究的模样，一笑，“看来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孩就是忘性大。”司霏道。 “会说话了吗？” “会说一点，不过今天可能人太多了，他有些胆小，一直没开口呢。” 韩千音低头，看到豆丁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放开，正东张西望着。那灵巧的模样让她心里一荡，于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太可爱了。” “喜欢自己生一个啊。” 韩千音只是笑。 一起经常出来玩的朋友正坐在隔壁那桌，黑子、赵楠和姚叶他们都来了。姚叶坐着朋友中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人群，往旁边那桌的杜骁看去。 之前韩千音出国，她以为那两人已经分手了，也试图主动联系过杜骁几次，男人的回复比较冷漠。她想着，自己如果一直坚持，总有一天会打动他。结果某天，杜骁突然回复了自己，短信里只有一句话，“我和韩千音已经结婚了。” 那一刻，姚叶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有点微妙，有点无奈，好像自己从头到尾的热情都成了一个笑话。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一年一群人一起打桌球时，他一边用巧克磨着桌球杆，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自己说，“你随便打，不用在意。”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她却从里面品出了温柔的甜味来。她想，虽然杜骁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内在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吧。 可惜，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去求证了。 身边的张冉偶尔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和姚叶关系很好。当初姚叶把喜欢杜骁这事告诉她后，她还撺掇过黑子撮合他们。 张冉见姚叶目光正望着杜骁的方向，于是安慰好友道，“你也别太介意了，好男人多的是。像你这样的，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杜骁他没选你，是他眼瞎。” 姚叶没有说话。 “真的。你知道那个韩千音什么背景吗？她爸开了个小破公司、有点收入，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富家小姐了。如果不是司霏喜欢带着她出来玩，我们这些人根本不会搭理她。”张冉撇撇嘴，往韩千音的方向瞥了眼，露出一个很看不上的表情，“说白了，她配不上杜骁的。” 姚叶一愣，“你觉得……她配不上？” 那自己呢。 张冉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你就不一样了，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家里又有实力，一点也没比杜骁差。他就应该找你这样的，才算相配。”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姚叶微微叹气。 “你等着吧。”张冉道，“你看韩千音那脸，长了一副勾人的面相，估计是用过什么手段。她之前在我们朋友圈子里风评很差的。杜骁这种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最容易被她这样的野味吸引。” “野味？”姚叶听了这形容，不禁失笑。 “就是野味啊。你说，人吃饭总不能天天吃野味吧。估计等过段时间，杜骁就腻了。你有的是机会。” 姚叶听着，想起张冉提到的风评很差这一点，隐约想起了之前有朋友因为说了对韩千音不敬的话，杜骁还跟人大打出手过。看起来那么淡然和从容的他，那一刻脸上的愤怒让人感到陌生。她在惊讶之余，其实有点羡慕。 想到这里，姚叶感到心塞。 张冉见自己说了一大通，好友还是一脸闷闷不乐，又道，“别想了，拿自己跟那种女人相比，你不觉得低级吗？” 程海霖也被安排坐在这一桌，就在张冉右手边的位置。最近一段时间恰好放年假，已经在康奈尔又培训了一年多的他特地回国度假，顺便参加了死党尹飏小孩的周岁宴。 刚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耳朵里。 在听到“低级”两个字的时候，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叫了一声，“小姐——” 身边的张冉和姚叶同时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你们刚刚聊的那个人，在世界顶尖的期刊上发表过成果，参与研究的药物现在正要投入临床试验，她也即将成为上京大学最年轻的副研究员。如果这叫低级，那么，你告诉我什么叫不低级？” 被这么一怼，张冉愣在那里，张口结舌，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韩千音和杜骁完全没有感受到另一边的火力，正一派和谐地享用着美食。两人聊了聊下午的计划，韩千音提出的公园划船、山林踏青的想法都被杜骁否定了，一番商量下来，杜骁决定和她一起去——照B超。 韩千音不得不感慨一下杜骁的敬业。 当初她准备做胆囊切除术的时候，杜骁拒绝了她，并且向她保证不会有事。后来每年回国，杜骁都会带着韩千音去做B超，并亲力亲为地帮她查看。经过了两年观察，息肉除了最开始长大了一点点外，一直平平静静的，也让韩千音彻底松懈了下来。 从宴会厅出来，杜骁拉着韩千音往车里走，女人一脸不乐意，“可不可以不要照B超了，我不喜欢……” “为什么？” “做B超的时候，耦合剂涂在身上黏黏的，可不舒服了。” “我可以晚上回去帮你洗。” “……我不要。” 韩千音有点后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息肉，竟然让自己被面前的男人逼得把烟酒都戒掉了。现在生活作息特别规律不说，每年还要去做自己讨厌的检查。她已经开始后悔找了医生当男朋友这事了。 “韩千音，你得听我的。”杜骁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那你先告诉我……这事你会管多久啊？” 杜骁笑了笑，说了句让韩千音绝望的话，“嗯，对于像你这样的病人，我一般都是……终身负责制。”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前文提到的事一点一点地在做了结啦，还有两个伏笔，我尽量一万多字解决，哈哈哈~~ 第72章 韩千音很郁闷, 因为照B超的时候, 杜骁说她胖了。 她低下头，看见小腹那儿比之前稍稍凸起一些，但也并不算夸张, 自言自语道, “这两个月也没多吃了什么啊。” “也许不是吃出来的。”说着，杜骁握着超声探头往下移, 渐渐靠近小腹的位置, “来，我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杜骁低着头，勾着的嘴角让韩千音立马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手，“别乱来，肯定不是那样……” “哪样？”他高兴地挑了挑眉毛。 “怀孕。” “怎么不可能？你这个月已经推迟了两天。”杜骁指的是大姨妈。 韩千音有点蔫。跟杜骁正经相处一段时间下来, 她才知道另一半记忆力好是一件多么让人心累的事。虽然记得大姨妈的日子、记得每一个纪念日这种事显得很体贴，可每次在他面前耍小心机时，让对方用记忆碎片拼凑起来的逻辑攻破自己的谎言和掩饰, 韩千音竟然会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 好在, 他们还没有吵过架, 没有给他翻旧账的机会。 “可是……即使怀孕了, 也要五周以后才能看到吧。” “谁知道？”杜骁说这话的时候, 眉头皱着，脸上是不能更正经的表情。 韩千音，“……” 探头在小腹上来来回回扫动了几次, 杜骁的眼睛盯着屏幕，眨也不眨。 “喂，到底有没有啊？” 杜骁过了几秒，才放下探头，用纸巾擦了擦她的小肚子，“看来，你肚子上多出来的，真的是肉。” 两人检查完后往外走，杜骁的脚步有点快，韩千音稍稍落在后面，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喂——你今天是不是动心了？” “嗯？”杜骁回头看她，什么动心？ “宝宝啊。”韩千音一笑，眯了眯含情的眼，“是不是觉得司霏的小孩特别可爱，自己也想有一个？” 杜骁没说话。 “想要的话，我们也生一个啊。” 杜骁听了，像是感觉有叮叮咚咚的泉水温柔地敲在心上，“你上次不是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偶尔也要给自己一点压力嘛。” 杜骁忍俊不禁，面前的人仰头看着自己，灵动的眼睛里水光流转，只觉得一阵心神荡漾。 他没有说话，伸手推了推她肩膀，将她抵在墙上。 下午四点医院走廊，没有人经过的拐角处，一对男女躲在光线黯淡的角落里拥吻。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韩千音正望着窗外的车流发呆，突然想起一个存在她心里很久的疑问。 “杜骁，你为什么会想要当医生？” 杜骁开着车，动作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感觉有点奇怪。”韩千音想了想，杜骁的朋友们，似乎都选择了更光鲜也更容易的人生，杜骁的职业在那一群人里，实在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杜骁反问她，“你为什么想做科研？” 这问题对于韩千音同样适用。 长得漂亮、家境尚可、聪明机灵，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会让人生有很多选择吧。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条并不平整的道路呢？ “因为……”韩千音想了想，“因为我有执念啊。” 杜骁抿了抿嘴，脑海里想起了韩千音母亲的事，并没有细问。 “那你呢？”韩千音扬脸凑近他，“你还没回答我。” 杜骁还真的回忆了一番，其实当医生并不是从小就有的梦想。他记忆力不错，却对这事记得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决定当医生是高二那年，当时被某个细节打动过，但后来就忘了。 韩千音在听到“不知道”这个答案时，一脸失望。 三个月后，韩千音在康奈尔大学的课题结束，正式将所有的工作移回国内。上京大学肿瘤研究所向她递出了橄榄枝，最后，韩千音以副研究员的身份，留在了张教授的科研团队里。 回国以后，还有许多琐事。 之前韩千音回来，一直住在杜骁的单身公寓。如今两人组建了家庭，有了关于新生活的计划，也开始将搬家这件事提上了议程。 那天韩千音在清理衣服的时候，杜骁坐在一旁正拉过来行李箱，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一提，“对了，韩千音，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韩千音一愣，她这才想起，两人已经领证近两年了。 她一笑，“都老夫老妻了，还办婚礼啊？” “那天不是去我家吃饭吗？我妈问我这事。”上一辈在人际场上有说不清的羁绊，对于杜骁这样的家庭，不办婚礼确实不合适。但让杜骁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天在看到某刊物时，不小心扫到的三个字—— “仪式感。” 这是他和他心爱的人一生一次的婚礼，也许真的值得纪念一次。 然而，韩千音问他，“你有时间吗？” “婚假还是有的。”杜骁帮韩千音将叠好的衣物码在床边，在她对面的盘腿坐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去一个小岛结婚，叫上一些亲戚和朋友，见证一下。你怎么想？” 韩千音沉浸在他所说的画面里，脸上浮现出一层欣然的光。 那表情有点花痴，杜骁嘴角带着笑，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如果可以，再努力一点，顺便买个快艇。” 韩千音眨了眨眼，望着他脸上促狭的表情，有些不解。 杜骁拿起床上的衣服，一边放进行李箱里，“你之前跟我说，如果我跟着你，可以带我偶尔出国旅游，再努力一把，还能去某个小岛买个快艇。我想你应该喜欢这个。” 韩千音终于回味出话音里的调笑，“你一个男人，这么记仇啊。” 杜骁抿着嘴，脸上一片柔和。 “所以，你刚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韩千音的心神被他搅和得一愣一愣的，表情有点呆。杜骁揉了把她的头发，“我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 直到把搬家的事情搞定后，韩千音挑了个张荞和林晓檀不在的日子，带杜骁去见了自己的父亲韩朝晖。 出国这几年，韩千音虽然经常回国，但回父亲家并不频繁。除了那里有自己不喜欢的人外，她对于当年的事，和父亲终究心有芥蒂。 在一年前的某次探望中，韩千音向韩朝晖提起了自己结婚的事。 那时候韩朝晖感到很意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意见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简单地问了问韩千音大致的情况。 在知道另一半是杜骁后，他笑了笑，“哦，杜骁啊。以前宁氏集团周年庆的时候，见过一次。人可靠吗？” “应该吧。”韩千音回答。 “是个医生？” “嗯。”韩千音点头。 韩朝晖有好几秒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右手食指和中指不自主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你到现在……还放不下你妈那件事？” 韩千音抬头，看了眼神色凝重的父亲，轻轻一笑，“跟这事没有关系。之所以会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她只是在意他这个人。 第一次见岳父，即便已经结婚，杜骁还是拿出了周全的礼数。整个人表现得亲疏适当、进退有度，倒是让韩朝晖看得十分顺眼。 保姆曾阿姨做了一桌饭。曾阿姨到底是疼韩千音，大多是她喜欢吃的菜。一家三口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坐在一起吃着饭。 这两年，韩千音也听说了一些家里的事。张荞虽然懂得讨男人欢心，可近几年来，也许是更年期近了的缘故，脾气越来越差，和自己父亲吵架的次数也频繁起来。听说有几次吵得厉害时，韩朝晖甚至说过“离婚”二字。两人本来是半路夫妻，又没有孩子，感情基础并不牢固。但是韩朝晖因为一件事，一直对张荞心存愧疚，每次事后都决定不计较。 当初因为妹妹韩念心推的那一把，张荞失去过一个孩子。 不过，听说最近已经吵得更厉害了。就在上周末，张荞一句话都没留，便整整五天没回来，住在公司。 饭桌上，韩朝晖在提问，杜骁只是礼貌地回答。 其中有问到两人关于未来的打算。 “婚礼我们准备在马尔代夫办，就请上几个亲戚朋友。”杜骁道。 “至于孩子的事，我们现在随缘。” 一场饭吃完，好像也没感觉拉进了多少关系，依然是清清淡淡、客客气气。 见完家长，韩千音和杜骁出了门，正往停车位走的时候，杜骁手机突然响了。 “嗯，我是。”杜骁应道，他暗黑色的目光扫了眼韩千音，然后转过身，往对面的树荫底下走去。 两人隔了大概五米的距离，韩千音听不清他和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 以前他接电话，从来不会回避她的。 当天，同样的事情还发生了一次，是两人回到玉兰湖的新家时。刚驶进别墅区，杜骁口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见杜骁没反应，韩千音伸手帮他掏，却被他警惕地抢先拿出手机，一鼓作气按掉了。 韩千音有点惊讶，她看了他沉凝的表情一会儿，问道，“干嘛不接？” “是骚扰电话。” 韩千音琢磨着，有猫腻。 “杜骁……你这么偷偷摸摸的，不会是背着我找外遇了吧？” 杜骁哼笑出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刚刚背着我跟别人打电话，现在又把没有存名字的号码按掉，很容易引人怀疑的好吗？” “……” “我告诉你哦，你别乱来，我很容易吃醋的。” 杜骁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人认真的脸，一笑。 “我真的很容易吃醋的。”韩千音认真地强调，“如果你敢有外遇，我就……” “就怎么？” “我就把你出轨的事挂到下一篇文章的aowledgement里去，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杜骁被她逗笑了，“你放心吧，不会。” 车驶入了他们新家前的停车位。汽车停稳后，杜骁并没有急着下车，一动不动地坐着，一边陷入沉思。韩千音看到他这副异常的模样，问他，“怎么了，总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杜骁顿了顿，“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告诉你？” “什么事啊？” 杜骁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五年前，你妹妹的死……也许并不是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惊奇地发现作者君说完结说了好久…… 反正不是两章后，就是三章后~~ 嗯嗯，新文想了很多个梗，最后也没定下来~那个新文预收可能随时被别的文案替换~~因为作者的坑实在太多了，所以不想再制造多余的坑……（当初要是把短篇都发一个合集里就好了T T） 然后，作者也是有微博的：@方小姚 欢迎来做客哟~ 第73章 妹妹韩念心的死, 是韩千音一点也不愿意面对的回忆。 也许是情绪过于深刻, 掩盖了很多细节，她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记得是圣诞节前，也是母亲忌日靠近的日子, 妹妹的情况虽然逐年好转, 可每到这时候都会陷入低迷之中。那一年，她的抑郁尤为严重, 韩千音还特地回国看望了一次。 回到美国实验室第二天, 韩千音没来得及倒时差，便听说了课题被批的事。妹妹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在赶往实验室的路上，心情烦躁。直到在Jeremy的办公室坐定，她无意间拿出手机，才看到妹妹的未接来电。 面前的Jeremy已经开始分析起RO1专家的评审意见, 被挑的刺太多，让韩千音有点无所适从。那段时间的Jeremy算得上不幸运，一共申请了三个课题, 同时被拒, 实验室的运营也即将面临捉襟见肘的境遇。 而韩千音的这个课题, 是Jeremy投入最多的。一番商讨下来, Jeremy说了他的结论, “音，我知道你非常在意这个课题，也付出了很多。但是现在, 它的漏洞太致命，我们不得不停下来。” 停下来。 韩千音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瞬间死机。 那个下午，韩千音坐在实验室旁的餐厅，对着评审的意见一字一句地琢磨。脑海里涌现出了困意，她用咖啡克服着，直到苦味刺激着胃微微疼了起来。 一直坐到了近傍晚，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妹妹自杀了。 根据事后调查，大概是事先服用了安眠药，然后用存放在地下室的香蕉水消灭了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 一如妹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发过的某条微博说的那样：不想再让丑恶的自己，玷污了这个还可以被拯救的世界。 在那以后，韩千音一直不愿意想起这件事。妹妹那个未接来电总是魔怔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韩念心刚出事的那段时间，韩千音经常做梦，梦见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提醒显示的是妹妹。电话总是在她准备接通的那一瞬间挂断，然而再拨过去，那边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告诉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又或者，会梦见她自己躺在着火的别墅里，视线所及是像血一样的火红色。隐隐约约地，仿佛不远的地方有人在哭喊。 很快，韩千音好像也病了。 话少，嗜睡，食欲不振，讨厌社交。最开始看心理医生，还是司霏硬拉去的，诊断也很快便明确了下来，是抑郁症。 也吃过一段时间的抗抑郁药，后来因为副反应很重再去看病。那时候已经换了位医生，又详细问了问韩千音的情况，医生告诉她，“情况是很严重，但还不至于到抑郁症的程度。药也别吃了，你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试着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韩千音也想不出能做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事，最后阴差阳错地通过司霏介绍，进了张教授的课题组，当了一名技术员，很快又读了在职博士。 妹妹的事，韩千音尽量不让自己主动去想。 所以杜骁突然提起，她的心里空荡荡的，竟然什么情绪都没有。 隔了好几秒，脑海里才浮起了思绪，渐渐地，她回味过来杜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感到不可置信，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杜骁看着韩千音脸上呆滞的表情，心里感到不忍。他也猜到了告诉她这件事后，会在她心里引起怎样的波澜，所以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你妹妹韩念心她……不是自杀。” 这件事应该从何说起呢。 大概是从某一天，韩千音跟他提起自己最后悔的事，就是错过了那个妹妹自杀前五小时打来的电话。 韩千音总是以为，如果接了那个电话，妹妹经过开导之后，一定不会选择那样激烈的方式。细细一想，自己的女人好像就是这样，平时里好像大大咧咧，什么都不计较，却总喜欢把坏事的由头往自己身上揽。包括年幼时母亲患病，她都在责怪自己的无能。 在听到韩千音对整个事件的大致描述后，杜骁有些意难平，心里浮现出一股强烈的直觉，却无从解释。 接下来的几年，他一直有意无意在通过家里的关系，获得这件事的线索。最开始，除了将韩千音父亲当年的风流韵事打听得更清楚一点，继母张荞前一段婚姻以及继妹林晓檀的情史也知道了大概。 林晓檀在三年前，曾经轰轰烈烈谈了段恋爱。 对方是两人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的，男人叫周家成，本人混得不行，一直有一群三教九流的朋友。但因为是本市周家的小公子，算是有几分名望的豪门，张荞对于这段恋情也并没有阻拦。 可没想到的是，周家在林晓檀大二那年破产了。 周家成本身也没什么本事，少了家里的大树之后，张荞自然是看不上，便逼着林晓檀和对方分手。后来两人还偷偷来往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周家成也没有正经工作，有时候还要靠林晓檀接济。 周家成整天无所事事，和自己的一群酒肉朋友混在一起，不高兴的时候喝酒，高兴的时候嗑药。在周家成的朋友里，有一位叫张高正的小混混，平时喜欢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别人给他送了个外号，叫“野鸡”。 事情是在野鸡这里，有了突破口的。 私下里帮忙调查这事的人告诉杜骁，周家成在和林晓檀分开第二年后，因为一次吸毒时药物过量过世了。平时经常厮混在一起的野鸡也是瘾君子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有段时间却突然出手阔绰了起来。 别人问野鸡哪来的钱，野鸡只是回到，“老子有老子的门路。” 别人又问他，是什么门路，他却不肯说了。 后来花了点钱，找人跟野鸡一位同样是瘾君子的朋友打听，才知道——“野鸡最近好像吃软饭吃得挺快活，跟当年周家成一个样。妈的，我真看不起他，吃软饭就吃软饭吧，搞死去的兄弟的女人算什么。” 死去的兄弟的女人，那不就是林晓檀？ 后来想了很多办法，找了那一带的地头蛇出面，半是威逼半是利诱，野鸡终于在拳头下道出了真相。 “还是周家成在的时候。有一次跟他下馆子，说好的请客，结果吃了没几口突然接了女人的电话溜了。老子当时没带钱，也跟着溜了出去。后来看他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一路。” “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野鸡笑得有些猥琐，“他女人，就是平时总是给他钱的那个林晓檀，杀人了。” “当时老子就躲在树上，就看见他帮他女人把尸体搬到了床上。那娘们想要毁尸灭迹，放火的过程也看到了。不光看到了，还拍了下来。周家成以前想考警校，一天到晚研究侦查反侦察那套，没想到在这里全用上了。” 周家成在世的时候，野鸡看在朋友一场，帮他保守着这个秘密。朋友过世后，随着时间流逝，感情渐渐单薄不说，长年累月的药瘾也让他慢慢无所顾忌。 他开始频繁地向林晓檀要“封口费”。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杜骁都被林晓檀骚扰着。细细一想，大概是从野鸡用视频要挟她开始，她便再也无暇顾及他的事。 “现在野鸡的视频已经在我手上，”杜骁侧过头，看着身边的韩千音，“不过在报案之前，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韩千音看着他，“我们报案吧。” 她眼睛里闪烁着动荡的情绪，又补充道，“现在。” 五年前已经定性为自杀的案件，因为一个“凶手处理受害人尸体过程”的视频重新启动。当年的证据几乎已经所剩不多，但林晓檀不是内心强大的人，几番盘问下来，便承认了杀人的事实。 后来，韩千音在杜骁的陪同下，去探视过林晓檀一次。 林晓檀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对于即将面对的审判并不担忧。 当韩千音问她缘由时，她笑了笑，“韩千音，其实罪魁祸首就是你们自己。你们一直都看不起我……” 连林晓檀自己都回忆不起来，那天是怎么跟韩念心起的争执。大概是对方又说了什么戳心的话，林晓檀气冲冲地进了韩念心的房间跟她理论。韩念心看起来比韩千音性格柔弱一些，伶牙俐齿程度倒是一点也不输韩千音。林晓檀一时气结，想起当年对方推自己母亲那一把，愈发生气，一时间对韩念心下了重手。 再回过神来，韩念心的眼角撞在了床边，右眼一直在往外流血。 韩念心吓得张嘴想要尖叫，那一刻，林晓檀已经愤怒得失控，她在韩念心发出声音之前，便顺手拿起枕头捂住了对方的脸。 等周围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韩念心已经没有一点动静了。林晓檀在那一刻很慌乱，她只是讨厌韩念心，却并没有想过要杀人。 从来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第一时间，便是想到找男友周家成求助。 “可惜啊，家成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即使后来我彻底放弃了他……他还在为我保守着这个秘密。”林晓檀道。 韩千音看着林晓檀那张风轻云淡的脸，有些激动。杜骁坐在她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似乎在抚慰她。 那天离开的时候，林晓檀突然叫住杜骁。 “杜医生，”林晓檀看着他，目光有些晶莹，“你知道吗？第一次在急诊室见到你的时候，我肚子很痛，你告诉我没事。那个时候，你让我想到了家成。” 因为林晓檀的事，韩朝晖和张荞的感情彻底破裂，在林晓檀判决前，两人便离婚了。 那之后，韩朝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韩千音回家探望父亲，看见他一个人搬了张椅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那株玉兰树。 她走近，听父亲道，“你知道吗，那棵树是你母亲去世那年种下的，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韩千音顺着韩朝晖的视线望去，玉兰树上在夕阳底下茕茕孑立，树梢上零零落落地开着白色的巨大花朵， 她回过头，才发现父亲的眼睛泛红，脸颊上有稀疏的泪。 “爸。” 韩朝晖擦拭着眼角，哑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你妈。” 那天晚上，韩千音失眠了。她躺了好一会儿，感受到了身边杜骁翻身的动静，于是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杜骁……” “还没睡着？” “嗯，睡不着。” “有什么心事？” “你说……”韩千音犹豫着问，“当年我爸出轨那件事，我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吗，我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原谅我爸。”说到这里，韩千音又感觉到从心头漫上来的酸楚，语气里也带上了点鼻音。 “别多想，”杜骁将她往怀里按了按，“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好。” “嗯。” 安静了好一会儿，韩千音又问，“对了，你怎么会想到突然查我妹妹的事？” “只是顺便查了一下。” “那……你查了多久啊？” “也没多久。”杜骁答得风淡云轻。 其实，他的初衷很简单。 很久之前，有人告诉他，女人需要哄。 对于韩千音这样难哄的女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到最笨的方法，为她多做一点事。 哄的本质是要让人快乐。他这样的做法，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作者君很激动~~ 下章大结局~结局后有个婚后生活的小番外，有宝宝~嘿嘿嘿~ 然后作者要把开头改一改……回头看，感觉开头写得不满意~~感谢你们支持到了现在~ 第74章 正文结局 韩千音回国后的第一个生日, 杜骁的母亲杜月妍知道了这事, 叫小两口回家吃饭。 杜月妍听说韩千音喜欢吃虾和芝士，她回忆起曾经在纽约一家餐厅吃过的芝士虾。大只的明虾对半切开，上面盛着用蛋液和芝士拌好的浆汁, 蒸完出来, 橙红色的虾上面盖着一层饱满的鸡蛋羹，散发着芝士的鲜香, 至今都让人忘不了那个味道。 于是杜月妍找来配方, 决定亲自下厨做这道菜。 韩千音最近也对做饭产生了兴趣，杜月妍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便在一旁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厨房外边的起居室，杜骁正在陪父亲宁致远一起看新闻。 韩千音用搅蛋器拌着蛋液，不经意透过门往外看了一眼。杜骁靠在沙发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盯着电视机的目光显得漫不经心。 可就是这样的不修边幅的样子，都让她好动心。 韩千音以前是怎么跟司霏说的来着？她说，杜骁做梦流口水的样子都帅得她一脸血。 这大概就是花痴得无可救药了吧。 韩千音脉脉含情地望着外面的表情, 被杜月妍捕捉到了。杜月妍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媳妇感情很好, 笑了笑, 问到, “杜骁平时话多吗？” “还好……”韩千音不太明白杜月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那孩子, 跟我和他爸平时也没多少话。”杜月妍道，“他跟我一个姓，到头来还是老大跟我比较亲。” “可是, 我感觉妈你很疼杜骁啊。” “小儿子嘛，”杜月妍将清洗好的虾沥出来，“小儿子总是容易多受照顾一些。” 韩千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人生经验一般，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杜月妍又道，“以后你们俩在一起生活，要多沟通。杜骁那家伙，是只喜欢低头做事的人。这样的性格在感情和家庭生活里容易吃亏，你比较直接，以后有什么不对劲，你问他就好。” 韩千音回想着杜骁做的那些事，发现还真的像杜月妍说得那样。 他就是会默不作声地把一切都做好的人，不炫耀、不邀功。 “如果他不对，你就批评他，他不会记仇的。” 韩千音点头，“嗯。” 杜月妍又道，“你不知道，杜骁青春期的时候，可让我和他爸头疼了。” 韩千音有点意外，按照杜骁的成长轨迹而言，他应该是聪明听话的阳光少年才对。 “为什么？”韩千音问。 “从小到大，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是自己一声不响地做了决定，事后才通知我们一声。” 韩千音并没有感到出乎意料。 “后来我和他爸觉得这样很危险，高二的时候，问过他以后想学什么专业。”想起儿子叛逆的往事，杜月妍还忍不住叹气，“结果他告诉我们，他想当医生。” 说到了韩千音一直以来疑惑的事，她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着杜月妍。 “说实话，他那样的条件和天分，靠着我们家里的平台，肯定会有更好的出路。医生那么辛苦，当时我就不同意。”杜月妍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况且，我们家和他爸那边，往前追三代，家里都没有一个学医的。所以这事我们当时都不理解。” “后来闹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拧过他。”杜月妍继续道，“我和他爸回头分析了这事，才想起那年他外婆在京大附院住院时，他每次放学都会过去探望，也许是那时候接触了一些医疗行业的事。我们一开始猜测，杜骁想当医生，是不是受了他外婆的影响。” “不过，她外婆当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年妇科病，做完手术后很快就出院了。怎么说也不至于影响这么大吧。”说到这里，杜月妍有些忍俊不禁，“后来听大儿子说，那段时间杜骁去医院的路上，会路过病室后面的花园。他每天都看见有个小女孩躲在树下面偷偷地哭。你也知道杜骁是多善良的孩子，经过的时候，他想去安慰对方，又有点害羞。” “他跟他哥提过几次。在老大的鼓励下，他最后决定要去开导那位小女孩。可等他刚下定决心，那位女孩却不见了。” “杜骁后来为这事在意了很长一段时间。” 韩千音握着手中的搅蛋器，有一瞬间出神，她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杜骁高二那年，都快十几年了吧。”杜月妍道，“杜骁外婆是夏天的时候住的院。” 夏天啊……韩千音想了想，有些恍然。 那天晚上，两人回到自己家里，韩千音还特地问了杜骁这事。 “所以……其实你学医，是因为当初的那个女孩？” “不算吧。”杜骁道。也许最开始为此受到过影响和启发，但真正下定决心，有很多复杂的原因，他已经不记得了。 “有这么大的八卦，干嘛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对于韩千音的追问，杜骁一笑，“你不是说你很容易吃醋吗？” 韩千音撇撇嘴，“那好，我现在问你什么，你要好好回答我。” 杜骁没接话，眼睛里带着笑意。 “那是0X年6月的事？” 杜骁点头。 “那个女孩是不是剪了齐刘海，头发到这儿。”韩千音往自己的脖子处比了比，“十来岁的样子。” 杜骁没说话，按照模模糊糊的记忆来讲，和韩千音的描绘相似，一时间感到诧异。 “她是不是穿过一条蓝黑相间的连衣裙，嗯……有时候会穿一件火红色的短袖？” 杜骁无奈一笑，“这我哪里记得？” 韩千音有思考了一番，似乎终于抓住了要害，“对了，她经常背着一个亮蓝色的大书包。” 听着韩千音的描述，杜骁似乎回忆起了极其朦胧的印象，他不解地看向韩千音，却见她兴奋地抓着他的手，道，“那个女孩……就是我啊。” 杜骁一愣。 “那时候妈妈生病住院，家里不是又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吗？”韩千音说到，“我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哭，只好一个偷偷躲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韩千音几乎每天都会一个人哭很久。 不过此时此刻，她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好像都已经释然了。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呀。”她忍不住抱着杜骁，在他的左脸上啾了一下。 杜骁还没回过神来。 韩千音想起杜月妍白天说过的话，心里像是淌过一股暖流，又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可爱”这个形容让杜骁一顿，然后，又听见她道—— “我真是爱死你了。” “好爱好爱。” 在两人一同经营婚后生活的半年后，韩千音开始跃跃欲试，准备下厨做饭。 之前两人要么叫外卖，要么是杜骁做。可韩千音心疼杜骁上班辛苦，一直想让他每天回家时能吃到热饭热菜，于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潜心研究菜谱。 这天周末早上，韩千音决定向杜骁展示自己的初步成果——溏心荷包蛋。 她系好了围裙，站在灶台前。杜骁坐在不远处的餐桌边，打量着她。 “你别认为做荷包蛋很简单哦，其实要做出外焦里嫩的荷包蛋，是很有讲究的。” “哦？” 眼前的女人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我试了好几次，总结了一套做荷包蛋的方法。” 杜骁忍俊不禁，他看着她那张美丽而动人的脸，阳光从左边的窗户照进来，将那半边轮廓染上了金色。她亭亭地站着，让杜骁突然感到一种岁月静好的美。 恍然间想起了当初买这套房的细节。 他看完房后回家的当晚，梦到过类似的场景。韩千音站在厨房里，一边侧过头，笑靥如花地在跟他说话。 于是，他第二天就把这套房买了下来。 韩千音在一旁说着自己总结出来的步骤，“首先呢，放十五毫升花生油，开小火，等上2分钟、油开始冒热气以后，把一个鸡蛋打入锅中。” “第二步是将火转为中火，等1分30秒鸡蛋成形了，用锅铲将鸡蛋翻个面，改小火，让鸡蛋的另一面慢慢煎熟。” “2分半钟后，再撒点盐粒和花椒粉，一个完美的溏心煎蛋就做成功了。” 韩千音正为自己总结出类似于实验步骤一般精确的方法而得意，身后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转过身来，“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那一刻，杜骁坐在三米开外的餐桌上，用手支着下巴。深黑的眼睛里带着迷恋，眨也不眨地望着这边，脸上正流露出痴汉一般的表情。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 谢谢各位一路支持~~下一本可能要八月左右开坑坑~~希望你们还记得我~~ 还有一个短剧场式的小番外~ ===================== 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