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执手温酒 整理 =================== 《怎敌他晚来风急》 作者:一顾子矜    文案 本文原名《程程有余》《医生,你别动》 【假文案】 几年前, 曾晚对陆程和一见钟情。 身边朋友看过他糊成渣的照片,说,一般般,就一般般吧。 可他们都不知道,“一般般”的陆程和,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让她在高强度训练下,仍兴奋到愿意再练三百次发球的男人。 【也是假文案】 陆程和与同事们餐馆小聚,墙上电视里正播着体育频道的颁奖典礼。 一同事感慨:“哎妈呀,冠军领奖台上的那个真是乒坛一传奇啊!” 陆程和淡定:“嗯,我老婆。” 同事好奇:“谁?” 陆程和漫不经心:“冠军领奖台上的那个。” 众人:嗯???!!! 阅读指南: 1、死皮赖脸高冷男医生VS脾气超烂热血女运动员 2、破镜重圆文,不喜勿进。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竞技 主角:陆程和、曾晚 ┃ 配角:梁博、曲欣艾、商杰、宋秋筱 ┃ 其它: 作品简评: 沉寂几年未比赛的女乒运动员曾晚因荨麻疹复发,在医院与前男友骨科医生陆程和重逢,两人几年前各自因梦想与理想而和平分手,却未想到如此意外再见。陆程和继而约见曾晚,发现本是左撇子的曾晚突然换成了右手惯用手,左手掌心有一条几寸长疤,伤疤何来?乒乓球运动员不能打球,好比医生丢失手术刀。几经辗转,又历磨难,曾晚在陆程和的陪伴下用右手打球完成着未实现的梦想……本文励志向上,文笔流畅,感情细腻,讲述一个从巅峰跌至谷底的乒乓球运动员如何在前路迷茫的情况下继而追寻梦想。比赛场景使人热血沸腾,感情递增又不突兀,使人感同身受,是篇值得一读的好文。 =================== 第1章   当我需要独自站在远方的沙场,   武器就是我紧握的梦想,   而我受过的伤,   都是我的勋章。   ——《勋章》   第①章   四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倘若外出不巧遇上阴天,光线暗淡杂陈,又伴着几阵不解风情的疾风吹得人颤晃,不加外套,一件混纺卫衣走在街上,总还是单薄虚冷的。   曾晚瘦削的身子躬在卫衣里,拉低了下头上鸭舌帽的帽檐,将头埋的更里一些,口罩上方的一双瞳眸四处打量,眼神锐利,行人的微小动作她都一个不落纳入眼底。   她这也算是职业病,习惯性观察人的动作,若换做是在球场上,那就是判断对手的出手回球动作,以及球的落点方向。   绿灯行,曾晚随着人群去往马路对面,人挤人,她还真是不喜欢,可是没办法,队里的李医生请假生孩子去了,她又浑身难受,只能自己来医院。   李医生给她介绍了个王医生,是她的同学,李医生还特地在电话里叮嘱王医生,哪些药是能用的,哪些是不能用的,这下曾晚才放心些。毕竟她是运动员,最忌讳乱吃药。   曾晚从卫衣大口袋里伸出自己的左手,她皱眉瞧了眼,又插了回去。   那场意外过后,她几年没打过正式比赛,可那并不代表她永远不会再上场了,是不是?   她一直都这么安慰自己。   曾晚进了医院大门,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震得她一精神。   几年前,她可是医院的常客。曾晚这么一琢磨,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双关。   回忆起来,那时她青葱的很,因为一个男人,连脸都不要了,跑医院跑得勤快。后来呢,没了男人,又因为自己那破伤,跑得勤快。   诶,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就是跟医院这地儿过不去。   因是提前约好的,曾晚看了眼楼层指示牌,就直接乘电梯上楼了。电梯内拥挤,曾晚被撵到了角落,就像揉面团似的,四处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她内心懊恼,早知道不如走楼梯,不就是七楼嘛,连她训练量的狗尾巴毛都及不上。   曾晚缩在犄角旮旯,背贴着电梯壁,脚都恨不得踮起来,一个老阿姨看不过去,唠叨对前头人说:“你们向前点儿,这姑娘都没地儿了。”   电梯里的人无奈回:“不是我们不想,这电梯就这么大呀。”   “是啊,我们也挤。”   老阿姨叹口气,拼命腾出点地儿,让曾晚站过去些,曾晚摆手,语调偏冷:“阿姨,谢谢,我没事,马上就到了。”   老阿姨热心肠,还是扯着曾晚,让她靠往她身旁,曾晚感激道谢。   这电梯一楼一停,下去些人,又上来些人,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医生。曾晚戴着帽子,一直低头。电梯最前头几个刚进来的医生在交流,曾晚耳朵里偶尔飘入几个字符。   一个医生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问:“陆医生,你觉得呢?”   曾晚对“陆”这个姓氏极其敏感,她微微抬头,隔着几层人壁,想要看到最前头,奈何她人算不得高,几个高大的男人堪堪挡得她看不到半分,曾晚口罩下双唇微嘟,放弃了。   反正也不可能是他。   “嗯?什么?”那个被提问的医生说。   这回答显然是游神了。   曾晚微愣,这声音……   有点像啊……   曾晚蹙眉,思绪万千,内心的欲望迫使她向着声音源头投去视线,可她越想偷瞄就越是看不到。   “叮——”电梯门恰巧打开,曾晚忙不迭踮起自己的脚,担心被踩,手臂也护在胸前,怕被路人手里拎的袋子撞。   慌乱间,她无暇顾及那个声音,等人走出去大半,她再抬头,早就没了那几个医生的踪影。   “小姑娘,看什么呢?”老阿姨慈眉善目问曾晚。   曾晚浅浅一笑,口罩上方的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形,她声音温和了些,“阿姨,没什么,没什么,刚才谢谢你了。”她再次道了谢。   老阿姨摆手,说:“小姑娘,别客气。还有啊,这五楼是骨科,你要去?”   曾晚讶然:“骨科吗?”   “对呀,骨科。”   曾晚摇头,“我不去骨科。”   她视线欲再度投向外头,电梯门已经合上了,她泄了气,背靠在电梯壁上。   骨科啊……   怎么这么巧,他以前也是骨科的……   到了七楼,曾晚和老阿姨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出去,她问着前台的护士王医生在哪里,护士给她指路,曾晚道谢。   看个病也是麻烦,她这全身的疹子,得先去采血化验,于是她拿着缴费单子,又下到了三楼。医生下手快,血采完,便让曾晚坐在等候区,半小时出结果。   这医院还算不错,给配了台电视,多数不会玩手机的老人都靠着这电视打发时间,曾晚低头刷着朋友圈,耳内传来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这转音,这语腔,耳熟的很,她挑眉仰头,果然是体育频道的男主持。   男主持在报道着世界乒乓球锦标赛的赛况,曾晚搁下手机,认真听看着,她眉眼温柔望着屏幕上那几个穿着赛服的人儿,是她的师姐和师妹们。她弯弯唇角,浅笑,她们一定会赢。   乒乓球这项运动,如今中国立于至高点,这毫无疑问。   瞬间,曾晚的眼神又变得有些黯淡,她举起自己的左手,做了下握拳又松开的动作,重复几次后,她闭眼咬唇,无力摊靠在椅子上,有那么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   曾晚身旁有人议论——   “你们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打乒乓的女运动员吗?”   “谁?”   “就那个很厉害的,年纪不大,长得很可爱的那个。”   “曾晚吧,是她吧。”   “对对对!就是她!”   “怎么好久没看她打比赛了?”   “不知道呀,是不是被禁赛了?”   “还是技术不行了?”   “不清楚诶。”   呵,全是乱七八糟的猜测。   曾晚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把音量调到听不见谈论声,这才作罢。她最不愿听旁人嚼舌根,太影响心情。也最听不得别人提她以前的光辉,那时她有多耀眼,现在就有多暗淡。   她感激她的家人,朋友,以及教练,把她保护的这么好,让媒体得不到她的一丝讯息。这样媒体不能捕风捉影,也就杜绝了一切没源头的报道。   媒体能把你捧得有多高,就能让你摔得有多惨。   这话不是虚话,是实话。   曾晚将帽子罩在脸上,隔绝了全世界的交流,将自己封闭在仅属于她的空间里。   ……   ……   半小时后,曾晚的手机开始震动,是她刚才调的闹铃,她关了,起身拿着单子去机器上扫了个码,等了几秒,机器开始识别,随后一张打满她看不懂数据的单子吐了出来。   曾晚惊奇,哟嗬,现在医院这设备不得了,都能自动打印了。以前都是排队等单子的。   曾晚拿着单子,又怂爆了压低帽子,生怕别人认出来。出了采血区,她走楼梯回到了七楼。   王医生看完单子说其他一切指标正常,曾晚是急性荨麻疹,要挂水,还要吃药。   曾晚表情不佳,这荨麻疹她以前发过一次,没及时治疗,就变成了慢性,耗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治好。她本以为彻底治好了,结果这病压根儿没法根治,只能特别地注意吃和用,稍有不慎,就会复发。   王医生叮嘱:“等会儿去拿药,挂水。挂完水过段时间疹子才会退,药我给你开了一周的,一周后要是复发了,再来医院。”   “好的。”   曾晚想到什么,怕这医生给忘了,又补充:“王医生,我的药里不能有麻。黄碱,克仑特罗,吗啡,氢氯噻嗪……”   她刚准备报出一长串药物的名字,王医生笑着打断她:“放心吧,李医生交代过了。”   曾晚点头:“谢谢啊,王医生。”   取了药,曾晚去到输液室,可能因为是周五,输液室没什么人,特别清静。   护士长笑呵呵的,看起来很面善。   核对好了单子,护士长让曾晚去108号等着,一会儿有护士会去。本来是两人一个小隔间,估摸着现在人少,所以安排的都是一人一个。   有单独的空间,没人会打扰,曾晚喜欢。   曾晚把药往邻座一放,等着护士来。半晌,小护士推着车子来到曾晚跟前,柔声问:“名字。”   “曾晚。”   小护士对着名字,又对着曾晚的脸来来回回看了三遍,随后张大嘴巴。曾晚一想,口罩没戴脸上,这下坏了。她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小护士会意点点头。   小护士笑问:“想挂左手还右手?”   曾晚迟疑了下说:“右手。”   小护士余光扫了眼她的左手,曾晚赶紧把手缩回卫衣袖子里,小护士弯腰给曾晚右手手背涂上碘酒,叹气心疼问:“左手手背怎么那么长一道疤?”   曾晚刚才遮得不及时,小护士还是看见了。   曾晚浅笑,故作镇定回答:“一个意外。”   小护士蹲下,给曾晚插针,她有些可惜问:“那还打球吗?”   曾晚“嗯”了一声,“打。”   小护士:“很久没看你比赛了。”   曾晚笑笑没说话,命运捉弄人啊。   小护士:“好了,虽然就一袋水,但医生上头写了要打的慢,怎么算至少也得四个多小时,手机有电吧,别等无聊了。”   曾晚点头,“嗯。”   “那我去下一个病人那儿了。”   “嗯,去忙吧。”   小护士一步三回头走开,曾晚呼口气,被别人看到了她那最不愿意让人瞧见的伤疤,她有些烦闷。   她捋起袖子,左手手背上一道四公分长的长疤,丑陋至极,她将手翻了个面,掌心也有疤,约三公分长。   很明显,这只手曾被利器穿掌而过。   曾晚讷讷地望了会儿,又缩回手,她压低些帽檐,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接着她插起耳机听歌,眼光警惕地扫了一圈,随后阖眼小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纸巾开坑啦~   今天按爪给红包包~O(∩_∩)O(两章都会给,所以别按了一章另一章给忘了。(*^__^*) 嘻嘻)   这章我男主大概出现了一秒吧哈哈哈哈哈哈>_<   注:本文所有比赛时间都是作者瞎扯,切勿考据。    第2章   曾晚做了个梦,梦里她跌至谷底,那万丈深渊,无边的黑暗,刺骨的孤冷严寒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轻哼一声,转醒。   隔着鸭舌帽,曾晚感受到了外头的光亮,眼睛酸到流泪,她抬手将帽子重新戴回头上,一双黑亮盈着泪水的眼眸透露出一瞬的无助,可也就须臾,这感情就被收了回去,没人发现。   曾晚清清嗓子,坐直了,她抬头瞧了眼输液袋,才挂了半袋,她抽出手,按亮手机屏幕,屏幕上的时间提醒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两个半小时。   曾晚四处望了下,人变得更少了。她缓缓起身,拿起输液袋,背上自己的小包,开始找寻厕所,她尿急。   刚才给曾晚扎针的小护士快步向她走来,压低声音问:“找洗手间?”   曾晚点头。   小护士指着前方说:“前面右转,你就能看到牌子了。”   “谢了。”   曾晚提着输液袋,自己一个人向前走,途经长走廊,遇到了个坐在一旁长椅上的小朋友。她犀利地扫了她一眼,小女孩顿时被她这全副武装的模样给吓哭了。   曾晚无奈,她长得又不凶,只不过戴了口罩和帽子,有那么像坏人?   她想蹲下哄哄这小女孩,可憋不过尿急,还是赶紧往厕所去了。等上完厕所,曾晚想着小女孩应该已经被家长带走了,谁知她刚走出来,远远就瞧见小女孩仍在低头抽泣。   曾晚叹口气,本着她给惹哭她就得给哄好的原则,曾晚向她走了过去。这做事就得有始有终,哄个孩子还不容易嘛。   她单手提着输液袋,另一只手扶膝弯腰。这回她先把口罩摘了,耐着性子问:“小妹妹,哭什么呀?”   小女孩抬头瞧她,憋住眼泪,眨巴眨巴大眼睛,“姐姐你好凶……”   -_-#曾晚蹲下,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递给她:“自己擦眼泪,姐姐不方便。”   小女孩倒也听话地接过去,打开包装,抽出纸笨拙擦了起来。   曾晚一笑,“乖。”   小女孩旋即绽放笑颜,曾晚呼口气,她这张脸果然还是可以骗骗小孩的,满满的胶原蛋白,天然无公害。   “你爸爸妈妈呢?”曾晚问。   小女孩四处看了看,随后笑着跳下凳子,嗲嗲叫道:“爸爸~”   曾晚余光匆匆睨了一眼,有两人正朝她走来,还都穿着白大褂。她赶紧背过身,利索戴上口罩,压低帽檐,准备走人。   曾晚站起身,短发掩面,低着头与那两人擦身而过时,其中一人叫住了她,“等等。”   曾晚内心咒骂,不会被人给认出来了吧,要是被拍照放网上,那她就完了。这么一想,她愈发加快脚步。   “回血了。”那人又说。   嗯?-_-#   曾晚垂眸扫一眼自己右手手背。   靠!还真回血了!   曾晚脚步慢了下来,将输液袋举高一些,“谢谢啊。”   她匆匆忙忙道完谢,脚底抹油跑了。   曾晚没注意到,另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商杰无奈笑:“跑什么,我明明是好心提醒她回血,我长得很恐怖吗?你说是吧,程和。”   陆程和视线一直望着那慌乱跑远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敛回目光,微微皱眉,几不可闻道:“曾晚……”   商杰没听清,随口应:“什么真晚?”   陆程和摇摇头,示意没事。   陆程和低头看小女孩,眼神温柔:“苒苒。”   商苒苒甜甜地打招呼:“陆叔叔好~”她又转身向商杰伸出双臂,“爸爸,抱~”   商杰弯腰把她抱进怀里,问:“你让爸爸好找,你刚才不是跟妈妈一起吗?你妈妈人呢?”   商苒苒稚嫩道:“妈妈被其他护士阿姨叫走了,好像很忙,我就在这里等她。”   陆程和面无波澜,淡淡问:“你们夫妻,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怎么照顾孩子?”   商杰不以为意说:“平日里都让爸妈照顾,这不今天爸妈有急事,就把孩子扔我和她妈这儿了。”   陆程和颔首,问:“苒苒,刚才那个人是谁?”   商苒苒戳戳脸:“一个很可爱的姐姐。”   陆程和面容严肃,稍挑了下眉,“可爱啊……”   商苒苒认真点头。   陆程和蓦地浅浅一笑,动作温柔摸了下她小小的脑袋,不再说话。   商杰开玩笑说:“怎么,程和,对刚才那姑娘有意思?”   陆程和淡漠,继续跟商苒苒玩。   商杰看他那样,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呗。”   陆程和冷嗖嗖瞥他一眼。   商杰一脸幸灾乐祸:“医院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追你,我就不信没一个能入你眼?”   陆程和默声,如花似玉的姑娘?他根本没在意过。   商杰眯眼瞧他:“你不会是国外待久了,好外国妞那口吧?”   陆程和两手插回大褂口袋,冷淡道:“我回去了。”   商杰:“开个玩笑嘛~”   陆程和:“我还有病人。”   商杰一脸苦巴巴,明明是快下班了,见没病人,才陪他来找苒苒的。   *   曾晚回到输液室,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松口气。   “真特么累……”她嘀咕摘下鸭舌帽,给自己扇风,这水还得挂两个多小时,她现在就想快点回公寓。   大约一个小时后,曾晚觉得自己要把这凳子给坐穿喽,无聊的要命,手机捧在手里也不知做什么,输液室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她还坚。挺着。   曾晚单手揉揉脑袋,跟自个儿生闷气,摘下鸭舌帽罩在脸上继续数饺子睡觉。   饺子数着数着还真来了困意,半梦半醒间她觉着自己身旁坐了个人,可她没力气搭理,全当是自己的错觉。   恍惚间,曾晚迷迷糊糊听见有男人女人在说话。   男人:“可以摘了。”   女人:“要叫醒她吗?”   男人:“不用了,就这么摘吧。”   睡得浑浑噩噩的,曾晚又觉着身上一重,可她只当是梦,继续安心睡去。   ……   ……   没一会儿,曾晚醒了,她感觉有人正按着她的手背。她睁开眼睛,眼前是黑暗,光亮透着帽边渗进来,右手手背上那暖暖的触感提醒着她,身旁有人!   谁?   曾晚蹙眉。   曾晚手僵僵移去罩在脸上的鸭舌帽,头稍稍向右偏,一张小脸映入眼帘,曾晚松口气,捏捏她脸蛋,笑说:“小丫头,是你啊。”   商苒苒嘴里含着棒棒糖:“姐姐,是我呀。”   “你怎么在这儿?”   “我帮姐姐按着伤口呀。”   曾晚瞥了眼自己的手背,不知什么时候,针已经拔了,“谢谢你啊。”   “是妈妈让我按着的。”   “你妈妈是……”   商苒苒:“妈妈来了。”   曾晚抬头看去,是刚才给她扎针输液的小护士。看不出她已经是个孩子妈了,真是童颜啊。   曾晚不好意思笑笑:“原来你已经是个孩子妈了。”   倪芸牵着商苒苒,关切笑问:“好些了吗?”   曾晚点点头,身上不痒了,但疹子还没彻底消。   曾晚瞧了眼时间:“我该走了。”   倪芸支支吾吾地盯着曾晚,好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曾晚垂眸,这才发现身上盖了条薄毯子,她也是反应迟钝。   她抬头,笑看着小护士:“是你的吗?谢谢啊。”   曾晚将毯子还给小护士,小护士愣愣接过,模样踌躇,“不,不,不……”   曾晚以为她要说不用谢,于是赶紧接: “要的要的,谢谢。”   倪芸晕……她明明是要说不是她的……   曾晚起身,手插衣袋,准备走人。   倪芸:“曾晚,等等。”   曾晚见她这模样,问:“还有事?”   倪芸随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曾晚伸长脖子去看,什么也没有啊。   “嗯?”   倪芸回头,啊咧?人呢?   商苒苒嘟嘴困惑道:“妈妈,爸爸和叔叔呢?”   倪芸摇摇头:“妈妈也不知道。”   曾晚不太在意她们母女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将帽子和口罩戴上,她颔首,算是打招呼:“走了,拜拜。”   曾晚朝着楼梯走去,她双手揣在兜里,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   走了几步,倪芸忙在她身后喊:“曾晚,他们回来了!”   谁?   曾晚停下脚步回头。   这一回头,她就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光线交织,她眼前朦胧。   前方十米处的那个男人,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他写字时的小动作,他时严肃时温柔的眼神。这些,她都铭记在心,日日夜夜,怎么抹也抹不掉。   此时此刻,她能确定,他在看着她,非常露骨地,意味深长地……   曾晚启唇,隔着口罩,喉咙发出的干涩嗓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陆程和……”   商苒苒清脆的撒娇声蓦地充斥在走廊:“爸爸~!”   曾晚心头一哽,爸爸……   曾晚看去,那个小女孩欢快迈步跑向陆程和,还有那个小护士,满脸柔情,视线的终端也是陆程和。   曾晚咬唇,猛地扭回头,逃避似的全力跑向前,推开安全门下了楼。   三年了,陆程和结婚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是他们刚分手时就另寻新欢怀上的?   曾晚一口气跑了三层,她停下,无力靠在白色的墙壁上,不断呼气,口罩都发出“吼咯吼咯”的声音,她全然不顾这壁上掉灰,蹭了一背。   等心情平复了,曾晚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一步步跳着台阶下楼。   “哼……陆程和……狗屁……”   曾晚嘴里念叨,声音隔着口罩发出来听起来总是闷闷的,她觉着自己不争气,刚才怎么不大气迎上去送祝福。   她使劲敲了几下脑袋,“曾晚,他都结婚啦,都有老婆啦。”   “你在说谁?”   一个没温度的声音穿透空气。   曾晚仰头,陆程和手扶着栏杆,正居高临下觑着她,他面色严肃,薄唇微抿,眼眸深邃让人难以捉摸,整个人一丝不苟。三年了,还是这样,没什么变化。   曾晚疾步下楼,身后那人的鞋声也跟得紧,到了一楼,她忍无可忍,骤然回头,结果重重撞在他胸口,“咚”的一声,是真的用力,鸭舌帽都弹飞出去了。   曾晚冷哼一声,转身弯腰捡帽子,疏远平静道:“你跟着我干吗?”   那人伸手轻而易举扯住她卫衣的帽子,把她拉了回来,曾晚抓住前头的领口,侧过脸怒瞪他,“你要勒死我啊!”   一秒,两秒,三秒,没动静。   随后曾晚听见拍打衣物的声音,还有她后背那一下下的触感,她确认,陆程和在拍她的背?   曾晚:“你他妈——”   陆程和平淡插话:“衣服上都是灰。”手上动作没停下。   “关你屁——”   她回眸,视线擦过他的脸颊,他认真的表情,让她把话生生窒在喉咙口没说出去。   他:“我没结婚,你别给我加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新,明天还是老时间,晚八点。O(∩_∩)O    第3章   曾晚卫衣上的灰抖得差不多了,陆程和才收回手,插入白大褂口袋。曾晚感觉自己的领口一松,背后也没了那触感,她向前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迅速戴起鸭舌帽,尽量遮住自己此刻的神情,整理完备,她才转过身。   曾晚平视,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胸前的名牌,可陆程和却瞧不见她帽檐下的双眼。   曾晚:“什么叫我给你加戏?”   她这话说的平静,没了刚才那带着怒气的腔调,有些事不关己的意味,但又总透露出那么些好奇。   陆程和不紧不慢重复:“我没结婚。”   曾晚扁嘴,怕陆程和发现她这个动作,她赶紧恢复正常,可一想,她戴着口罩,她怕什么,“我知道,我没聋,你刚才说过了。”   陆程和:“所以说,你那脑子别给我脑补一场年度大戏。”   曾晚翻个白眼,什么叫她这个脑子?   “哦,再见。”   曾晚转身,只要推开这扇门,她就可以当今天没遇见过陆程和。   没结婚,又不代表没未婚妻,不然孩子怎么来的。   曾晚想着他就这么追上来,还真是不怕他那护士未婚妻误会。还有,他追上来做什么?   “等等。”他叫住了她。   曾晚没回头,闷声说:“还有事?”   “你药没拿。”   啊……药……   曾晚这下被自己给气到了,潇洒走人还特么做不到,就不能让她帅气一回?尤其是在身后这人面前。   她反手一伸,“药给我,拿了我就走。”   陆程和:“在输液室。”   曾晚回头仰视他,“你故意的?”   陆程和好笑地勾了下嘴角:“我像吗?”   曾晚内心答:像!   陆程和真不是故意没拿,药那时放在躺椅上,她跑得快,他又追得急,就没顾上,追下来就听见她一个在叽里咕噜说话,说他结婚了,有老婆了,他当时就站在她上头的台阶笑了,真真佩服她那想象力。   陆程和:“走吧,回去。”   他率先上楼,走了几节台阶,见身后没动静,他又回头:“不走?”   曾晚气呼呼,咬咬牙,除了默声跟在他身后重新上楼,没其他别的办法。   曾晚被陆程和带回了输液室,她躲在陆程和身后,特别谨慎地保持了下两人间的距离。   “陆叔叔,你去干什么了?”商苒苒好奇问。   曾晚听声音,是那个小女孩的。   陆叔叔?   不是陆……爸爸?   曾晚探个头,发现另一个医生正抱着那个小女孩,而那医生身旁站着小护士。   嗯?(⊙_⊙)   陆程和温和道:“陆叔叔去抓病人了。”   商苒苒指着曾晚:“是这个可爱的姐姐吗?”   陆程和回头瞥一眼曾晚,“嗯,是她。”   商杰说:“程和,快六点了,我带老婆孩子回家了,你……”   陆程和:“我马上也走了。”   商杰点头,侧过脸对倪芸说:“老婆,你去换衣服吧。换好了,你带着苒苒直接去车子旁等我,我马上就来。”   倪芸从商杰怀里接过苒苒:“好,知道了。”   曾晚从头到尾听着他们的对话,满脸窘迫,呃……她误会了。   她细细回忆,刚才小女孩叫“爸爸”的时候,陆程和身后正好站着这个年轻的医生。   曾晚恨不得扶额,她的这个脑袋啊,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下一秒,她又郁闷,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与陆程和现在只是陌生人。   哪怕他真结婚了,她也没资格摆出刚才那副表情,她思想越线了。   “曾晚?”倪芸视线越过陆程和叫她。   曾晚回神,手尴尬挠挠帽子,从陆程和身后站出来,“啊……我那个……药忘拿了。”   倪芸一笑,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替你收好了。”   曾晚接过:“谢谢。”   商杰瞧瞧曾晚,又瞧瞧陆程和,随后又瞧瞧曾晚,他恍然大悟,“啊!你是那个运动员?”   曾晚一愣,尴尬笑着抬头,所幸口罩和帽子很好的掩饰了她片刻的慌乱:“是啊,是我。”   商杰意味深长地睨了眼陆程和,陆程和只是回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商杰识趣,指着倪芸笑说:“我老婆很喜欢你啊。”   曾晚:“谢谢。”   又闲聊了几句,商杰一家便离开了,走前,商杰还拍了下陆程和的肩膀,扫了眼曾晚,挑眉一笑。   陆程和耸肩,抖掉他那只咸猪手,依旧面无表情。   走廊里只剩下曾晚和陆程和了,这下气氛更尴尬了,曾晚:“药拿了,我走了。”   陆程和拦住她:“等我一下。”   曾晚不解:“等你干吗?”   陆程和说得一本正经:“换衣服,吃饭。”   曾晚皱眉:“你脑子坏了?我会有心情跟你面对面吃饭?”   陆程和:“你没心情,我有心情。”   曾晚送他一句:“有病。”   陆程和理直气壮说:“我陪你挂了半小时的水,你怎么着也得向我表示一下感谢吧。”   曾晚疑惑:“你什么时候陪我挂水了?”   “就刚才。”   “刚才?”   曾晚回忆,挂水时有人坐在她身旁,那个……交谈声,现在仔细想来,那好像是陆程和的声音。   曾晚客气疏远:“那谢谢了,再见。”   陆程和:“这就没了?”   曾晚不耐烦:“你想怎么样?”   “我还给你盖了毯子。”   毯子?   曾晚懵,原来刚才那护士是想说毯子不是她盖的,结果她这个猪脑子,给误解了。   曾晚拧过头,扁嘴:“反正我没让你陪……”   陆程和一副占理的样:“可我已经陪了。”   曾晚气不打一处来:“陪陪陪,你三陪小姐啊?”   陆程和淡定:“我是男的。”   曾晚郁闷,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脸皮这么厚,她追他的时候,他都是爱理不理,后来即便在一起,他也没像现在这样,话多又缠人缠得紧。   三年了,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哼,彼此彼此吧。   她不再爱撒娇,不会用娇滴滴的语气说话,整个人老陈又满口脏话。人都说,遇事多了,就活得清明,可她是活得糊涂,刚出事那几个月,她就跟个行尸走肉似的,如今走出来些,却异常敏感,甚至自卑。   以前他说她像向日葵,现在如果她还是,那也是朵背阴的。   曾晚找借口:“我还要回队里训练。”   陆程和严肃:“训练归训练,饭总是要吃的。”语气就像家长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小孩。   曾晚蹙眉看陆程和,弄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当初两人是和平分手的,分手不就意味着分道扬镳么,至少在她概念里是那样。   两人僵持不下,就看谁先妥协,曾晚的脾气要是上来了,谁也拦不住,可偏偏在陆程和面前,她的那点脾气半分使不上,因为这人完全不接招啊。   呃……气场输了……   曾晚泄气:“医生说我只能吃清淡的。”   “嗯,我知道。”   ……   ……   就这样,陆程和让她等,她还真在他更衣室外头等。脱了白大褂,陆程和穿了件休闲圆领单衣,配上牛仔裤,搭上板鞋,瞬间像个大学生,乍一看,跟曾晚还有几分情侣。   两人面对面站着,曾晚人虽瘦,身上却没多余的肉,算是结实的一类。可曾晚比陆程和矮一个头,又抵不过男人挺立健壮的身躯,怎么看都很娇小。但实际曾晚身高一米六五,女生中不算矮的。   曾晚余光上下扫了他几眼,老男人还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给谁看?   陆程和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无奈笑:“你这一脸嫌弃是怎么回事?”   曾晚一怔,她这样全副武装,他还能看出她在想啥,会读心术啊。   曾晚:“你穿的不太符合你的年龄。”   陆程和:“我很老?”   曾晚心里算了下,再过几个月就该三十的人了,哪里不老,“嗯,老。”   陆程和弯唇笑笑。   陆程和与曾晚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这引来了不少关注。偏偏现在,曾晚特别讨厌别人的目光,哪怕是无意扫过的,她都会特别警惕,紧张。   曾晚压低声音说:“陆程和,我能和你分开走吗?”   陆程和瞥她一眼,又环顾四周,大概明白了,他说:“跟我来。”   陆程和扯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曾晚怔愣,等两人走到了楼梯口,陆程和松开她的手腕,说:“走楼梯吧。”   曾晚点点头,正合她意。   她扭动了下刚才被陆程和握住的手腕,两人间突然的肢体接触,让她有点不适应。   楼梯间只有两人鞋底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气氛低靡。曾晚浑身难受,她这就是自讨苦吃,实在忍不了了,她开口打破了这静谧。   “陆程和,分手三年,刚见面你就让我跟你吃饭,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程和淡淡回:“跟我吃饭怎么了,你心里有鬼?”   曾晚拉着个脸:“嗯,就是不想跟你吃饭。”   陆程和一笑:“分手了,连吃顿饭也不行了?”   “嗯……不行……”曾晚声音低了下去。   陆程和余光睨她,光线昏暗,他瞧不着她说这话时的神情,他选择不再接话。   *   这饭还是继续去吃了,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医院附近一家炒菜馆,两人坐下,陆程和随便点了几个菜,都是清淡的。   曾晚看着店员端上来的菜,青椒土豆丝,番茄炒蛋,还有蘑菇鸡汤。陆程和动起筷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挑青椒和番茄。   兴许别人会以为他爱吃,可曾晚知道,是因为她不爱吃,他才接受的。   曾晚耷下眼帘,默不作声拿筷子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就来了脾气,陆程和把她不喜欢的吃了,她偏不让,她偏就要自己吃。   她赌气般一口青椒塞进嘴里,迅速嚼了嚼咽下……呃……算了……还是留给陆程和吧……   陆程和视线一直落在曾晚身上,或者说,是她熟练夹菜的右手上。   他开口,困惑道:“你用右手?”   曾晚握着筷子的手稍稍一抖,应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震到了。她下意识将放于桌下膝上的左手缩进袖管里。   “嗯。”   “打球也右手?”   “嗯……右手……”   陆程和深邃的眼眸觑着她,稍稍凝眉,连咀嚼速度都变慢了。   他记得,她是左撇子。    第4章   炒菜馆   别桌都异常热闹,交流甚欢,唯独曾晚与陆程和闷不作声。曾晚有些游神,陆程和何尝不是,显然各有各的心思。   这顿莫名其妙的饭最终以陆程和的一个急诊电话收尾,陆程和付了饭钱,准备赶回医院。他走前还特地给曾晚拦了辆出租车,顺便拿手机把司机的工作证件,车牌号一个不落拍了下来。   司机回头看全副武装的曾晚,笑着说:“你男朋友挺关心你的,我头一回见一个男生对着我的工作证拍照。”   曾晚瞥了眼站在路边等她离去的陆程和,疏远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啊……”司机叹了一声,他阅人无数,这回居然猜错了。   陆程和弯下腰,敲了下曾晚的车窗,司机师傅热情替曾晚摇了下窗,也没问她愿不愿意。   陆程和看着曾晚,说:“路上小心,到了记得……”   “没这个必要。”曾晚打断他的话,态度冷淡。   更何况她已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   陆程和微愣,保持着弯腰的动作,静静觑了她会儿,随后叹气直起身,又重复了遍,“路上小心。”   曾晚点点头,算是出于礼貌回应。   “再见。”陆程和说。   曾晚抿紧嘴,须臾松开唇瓣,“嗯,拜拜……”   “师傅,走吧。”她话中有催促的成分。   “好嘞。”   车窗缓缓摇上,再度隔开了曾晚与陆程和。   曾晚闭起眼睛,她心脏跳得厉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男人。   她扪心自问,是不是到现在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答案是肯定的。看到他的第一眼,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将她覆没,汹涌强烈,她差点喘不过气。不然,她就不会落荒而逃。   换做是以前的她,会怎么做?有空就嬉皮笑脸跟在他身后,挖空心思让他在意自己一点。   可她已经不是朝气的向日葵,根本没有余力去应对内心的感情。   曾晚呼口气,算了吧……就这样吧……   车子驶远,曾晚睁眼回头,从后窗望向那个往回走的挺拔背影,直到模糊不见。   陆程和,我有我的梦想,你有你的人生。   今夜过后,就再也不见了。   *   回到运动员公寓,刚打开门,一个灵活的身影就蹦哒了上来,“晚姐——你可回来啦——”   曾晚摘了帽子和口罩,对她一笑:“别说你想我,我不信。”   曾晚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就是她的室友曲欣艾,进国家队五年,现在二十岁,曾晚比她大五岁,这回世锦赛她也没去。   曾晚垂眸瞧她右脚,没好气说:“蹦的像个猴,韧带好了?”   右脚脚踝韧带拉伤,对曲欣艾来说,现在最好是静养到痊愈,再站回赛场。   曲欣艾撒娇:“见到你兴奋嘛,你去医院一天了,连个电话也没有。”   曾晚听她这话的意思,算是明白了,敲敲她脑袋,语气温柔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   曲欣艾嘻嘻一笑,“吃饭了吗?”   “吃过了。”   曲欣艾嘟嘟嘴,疑惑道:“晚姐,你明明不爱在外头吃饭啊?”   曾晚冷哼:“被人缠的。”   “谁敢缠你?”   “一个男人。”   曾晚扔了包,坐到沙发上,曲欣艾单脚跳回她身旁坐下,眼里冒星星,“男人?晚姐,你可以啊。”   曾晚偏过头睨她,扯扯嘴角,“小艾,不是你想的那样。”   曲欣艾悄咪咪打量曾晚的微表情,拖腔拖调问:“我想的是哪样啊?”   “不就是想我有男人了嘛。”曾晚屈指轻弹她的脑门。   曲欣艾揉揉被曾晚弹的地方,下手还真不轻,痛死她丫的了,“嘶——晚姐,是你自己说你跟男人吃饭的。”   曾晚恨铁不成钢:“是男人就得有猫腻啊,没准那男人是我爸,或者我爷爷呢。”   曲欣艾竖起一指左右摆:“NoNoNo,见叔叔和爷爷你不会是这样的。”   “我哪样?”曾晚瞪着眼看她。   曲欣艾站起来,一点点跳离沙发,“你……欲求不满啊——”她跳得快,赶紧跑回自己房间,反锁上房门。   曾晚一个抱枕砸过去,只砸到了门板,“曲欣艾,你他妈敢出来一下试试!”   曲欣艾的声音乐呵呵从门里透出来:“晚姐,我说的是实话!”   “你那是瞎话!”   “实话实话实话!”   “曲欣艾!”   “略略略——”   曾晚扶额,真的是拿她没辙。她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镜头看来看去,欲求不满是啥样?她连脸都没红一下,个死丫头是怎么看出来她不对劲的。   曲欣艾把门拉开一条小缝:“晚姐。”   “嗯?”曾晚收起手机。   “你到底去见谁了?”   曾晚向她勾勾手指,笑得贼渗人:“你出来我告诉你。”   曲欣艾立刻把门“砰”关上,“你当我傻啊!我才不会上当咧!”   曾晚咯咯地笑了,丫头还真学聪明了。   曾晚起身,拎起自己的小包挎在肩上,怎么着都有几分不着调的痞气,任谁看了也不像个运动员。她挑挑眉,悄悄拿起另一个抱枕藏在身后。   她清清嗓子:“小艾啊,我跟你说,我见前!男!友!去了——”   门瞬间拉开,曲欣艾惊讶:“啥?!”   “噗——”   一个抱枕正中曲欣艾的脸。   曾晚比了个“yes”的手势,“死丫头,上当了吧。”   曲欣艾捡起抱枕,噘嘴拍着上头的灰,随后看曾晚问:“晚姐,你真真真见前男友去了啊?”   “真真真的。”曾晚胁肩说。   曲欣艾笑嘻嘻跳到她面前,“你给我讲讲呗。”   曾晚上下扫了她两眼,“讲啥?”   “你的情史呀。”   “还情史呢,我看是情屎还差不多。”   曲欣艾:“啊?”   曾晚往自己的卧室走,懒散说:“拉屎的屎。”   “……”   “我去拉屎,别打断我,搞不好会便秘的。”   “……”   曾晚拿了睡衣和换洗的内衣进了浴室,她拧开水龙头,她公寓的花洒昨儿个刚坏,她给拆了下来,现在这水从头顶猛地浇下,狠狠淋在了她的短发上,吓得她一哆嗦,又没边际骂了几句。   曾晚闭眼仰头,热水砸在她脸上,有些痛,短发半湿半干她也没顾上,她现在就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曾晚忽地伸手摸了把自己的头发,这些年什么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她的发型了吧。波波头,不管是练习还是打比赛,她偏好将面颊两侧的头发卡于耳后,刘海她喜爱薄一些的,这样更衬得她眼睛大而水灵。   曾晚头转了个圈,将发丝全部打湿,涂上洗发露洗了起来,她琢磨着,这些年她不愿意换发型,是不是因为陆程和当年夸过她一句“这样很可爱”。   “屁!老子的发型关他屁事!”   曾晚否定,她只是懒而已,她就怕尝试个新发型丑出天际,那她就真得二十四小时戴帽子了。   洗完澡,穿好衣服,曾晚拿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就走了出去。曲欣艾正在客厅看着体育频道的比赛,曾晚随口问了句赛况:“怎么样了?”   曲欣艾盯着电视机屏幕,担心道:“瞿姐今天发高烧,比赛虽然打得不错,但脸色特别差。”   曾晚喝了口水,远远投去目光,信心十足道:“师姐没问题的。”   曲欣艾“嗯”了一声。   曾晚不作声响坐到曲欣艾身边,神情严肃看起了比赛,墙上的挂钟分针不停转,瞿夏每次发球接球,曾晚和曲欣艾都习惯性的紧张一回。   一小时后,不出所料,瞿夏赢了,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单打七局四胜制,谁先拿下四局就赢,赛果四比一,瞿夏还是绝对碾压的。   曲欣艾挥舞着双手:“赢了赢了!”   曾晚笑着点头:“嗯。”   比赛结束,曲欣艾向曾晚身边挪挪,“晚姐,现在可以给我讲情史了吧。”   曾晚斜眼看她,“你不是知道么,我还给你讲什么?”   曾晚当年和陆程和谈恋爱时,曲欣艾可帮她做了绝对的保密工作,虽然这保密工作用处为零,全队的人都知道了,包括教练。   曲欣艾苦瓜脸:“我是知道啊,可我就知道你在谈恋爱,对象是个医生,还看过一张糊成渣的照片,然后没了。”   曾晚一笑,好像是这样,“你知道的够多了。”   曲欣艾:“不够不够。”   曾晚躺在沙发上,问:“那你想知道什么?”   曲欣艾立刻星星眼:“比如怎么开始恋爱的啊,恋爱过程啊,还有羞羞啊……”   “羞羞?”曾晚哭笑不得打断。   “对呀。”   “曲欣艾,你害不害臊。”   “我成年了嘛,这些总要懂的嘛。你看啊……我小小年纪没了妈……”   曾晚摆手:“得得得,给你讲,给你讲。”   反正都过去了,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曲欣艾抱住曾晚:“亲姐啊,I love you~”   曾晚佯装拍掉她的手,笑说:“少来。”   曲欣艾的母亲小时候丢下她和她父亲跟外边的男人跑了。曲欣艾刚进队时胆小的很,恰好跟那时阳光活泼的曾晚分到了一个寝室,曾晚对她照顾有加,多年下来,两人感情深,对曲欣艾来说,曾晚就是她亲姐。   说好了给曲欣艾讲,那曾晚也不能食言。两人钻一个被窝,裹着被子。   曾晚沉吟片刻,一瞬间,她觉着自己跟个说书的似的,要是讲得好,底下人还会给赏钱。不过身旁的这丫头不让她倒贴钱就不错了。   “姐,别发呆,快讲讲讲~”   “急死你拉倒。”   ……   ……   2013年,春末,她与陆程和相识。   那日天气晴朗,无风,空气中夹杂着夏天的味道。   训练完毕,她躲在香樟树下凉爽的阴头里,拿着球拍给自己扇风,汗水不停流下,浸透衣衫,她累死累活,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似的。   她拧开矿泉水,猛灌了半口,当视线再度放平,不远处训练场右侧台阶下的一个身影撞进了她的眼内。   就是那个挺拔孑然的背影,她痴痴看了许久,顷刻,身体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剩下的半口矿泉水全然忘了咽下。   就是这样一个午后,她明白了什么叫命运使然,什么叫……   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女主的崛起与男女主感情戏并重,所以不会一味地写感情戏。   可能预收快一年了,许多收藏都变僵尸收了,所以,谢谢此刻评论里积极撒花的小仙女萌~   来,挨个啾一下~\^O^/    第5章   翌日,曾晚起了个大早,刚洗漱好从洗手间走出来就觉着有道刺人的目光,她后退几步,转过脑袋,发现曲欣艾正挂在餐厅的椅子上用哀怨的眼神看她,对,十分哀怨。   曾晚走上前,挑了下她的下巴,笑眯眯:“咋啦,我心爱滴姑娘~~~”边说话还边自己唱了起来。   曲欣艾幽幽道:“晚姐……我昨天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故事才听了个头啊……TAT”   曾晚更开心了:“我心爱滴姑娘~~~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曲欣艾捂脸,她昨天怎么可以睡着,她居然睡着了!而且连曾晚啥时候回的房间都不知道,简直跟头猪一样!不不不,猪还比她好一万倍!   曾晚看她那懊恼的样子,弯唇笑了,她能理解她。   曲欣艾虽然韧带伤了,但她还是会练定点接发球。运动员最怕没手感球感,她需要维持。因为下半身不能动,所以她就更加拼命练,哪怕是定点接发球,对墙打球,一天训练下来,身体也是极累的。   床上那样舒适,曾晚讲得又是睡前催眠故事,这姑娘自然而然就听着睡着了。   曲欣艾撒娇:“晚姐,再给个店呗~”   曾晚:“不好意思,我们村搬走了。”   “嗷——”一阵狼嚎。   曾晚拍她脑袋:“快去洗洗,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吃完训练。”   曲欣艾又嚎了几声,乖乖去盥洗室。   曾晚和曲欣艾不磨蹭,速速去到队里的食堂,吃完饭就去体育馆集合。   途经体育馆,路边种的那些个香樟树依然挺立,微风吹来,树叶的清甜味道,曾晚片刻慌神,有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末。   两人走进体育馆,枣红色的塑胶运动地板十分抢眼,这就是曾晚平常训练的地方。一些老队员正在外头打比赛,今日的体育馆显得有些冷清,里头列队等训话的大部分都是后辈。   曾晚和曲欣艾赶紧入队,负手站立的教练胡国宁来回扫了她们几眼,随后指着她俩:“你们俩去一边,其余人先去外头操场跑十圈。”   曾晚和曲欣艾对视一眼出列,其余的后辈则听指挥小跑去外头开始了热身运动。   教练胡国宁站在曾晚和曲欣艾面前,他扬了下下巴,示意拄着拐杖的曲欣艾自个儿先去角落里做热身训练,他有话单独对曾晚说。   曲欣艾会意,支着拐杖去到了最后头的角落,有模有样地做起了扩胸运动,时不时还往这边偷瞄几眼。   曾晚一脸认真看着胡国宁,尊敬喊:“教练。”   胡国宁是曾晚的教练,可他不单单是她现在的教练,更是她的启蒙教练。他曾是中国乒乓的翘楚,是国手。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退役后不知怎么的跑去当了体育老师。可能也是这样的机缘巧合,他发掘了曾晚,并且栽培她,可以说,曾晚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从前曾晚大放光彩时,媒体报道上总写曾晚的球风像极了胡国宁,攻守均衡,全方位防御,没有弱点,优点又尤为突出。   而如今……   胡国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曾晚,叹口气:“小晚啊。”   “教练,您说。”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球,你还想打吗?”   “想!”她回答的铿锵有力。   胡国宁脸色一板,呵斥:“你想打?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你想打!几年前有好好治疗左手的机会你不要,偏偏执着于练右手,你的右手现在能打吗?能吗!”   曾晚知道她教练是心疼她这三年在苦练右手。她不是右撇子,想把右手练得跟左手一样,有多难可想而知。   曾晚眼神坚定看他,风淡云轻道:“教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左手再怎么治,都没可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胡国宁语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他的学生,他最钟爱、最得意的学生。   那日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玻璃穿掌而过,她手筋断了,哪怕接上,以后左手也难像以前。   那时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左手废了,那曾晚这辈子的前途算是毁了。曾晚崩溃,他又何尝不是,一口气差点过去了。   胡国宁是板寸头,本来都是黑发,因为曾晚全白了,都是操心操的,“小晚,可你这右手有进展吗?”   曾晚垂眸:“快了。”   “这句话你半年前就跟我说过了!攻守均衡,跟你说了一万遍不能只防守,你怎么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胡国宁语气重。   “我明白,我在克服。”   “克服?你克服了半年,我怎么没见你有进步!屁个克服!”   曾晚没再说话,她知道自己是遇到了瓶颈,什么方法都试了,她天天逼自己,可这个坎儿就是过不去。   胡国宁是又心疼又心急,运动员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曾晚现在在这批孩子里已经算不上年轻的了,等年龄再大一些,身体可能就跟不上,要想再回到巅峰,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曾晚暗暗咬牙,随后抬眼,她目光炯炯坚定道:“教练,我能行的,您之前觉得我右手打不了球,可现在我右手不是练成了嘛,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胡国宁皱着眉头,右手能打球和右手能打好球,这不是一个概念。曾晚能练成右手打球已经是个奇迹。   可即便曾晚练成了,只要她上场和人切磋,总是漏洞百出。右手横拍两面反胶,正手反手都不够完美,更何况曾晚现在出手怯生生的,只会防,不会攻,和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以前,她的弧圈结合快攻打法惊为天人,现在却打不出来。她每攻一次,防守范围就变小,只要对手看穿,她就会失分。当她意识到这点,努力防守,攻势就弱了下来。   时间一长,立刻会出现防御死角,最后惨败。   几乎每一次和队员切磋,都是这个结果。   胡国宁看着曾晚,叹息道:“守和攻,怎么才能做到平衡,小晚,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曾晚点点头。   “小晚……”胡国宁欲言又止。   “教练,您说。”   “再过一个月,队内有个比赛,你要是再没进步,就要接受调整,调回省队……”   曾晚坦然接受,“嗯……我知道……”   从一队退到二队,再回到省队,曾晚没什么意外。   要不是教练胡国宁一直护着她,她早该被踢出去了。这些年,她多少次要被调出去,胡国宁都死死拦了下来。   胡国宁这一护就护了三年,哪怕让曾晚烂在这里,受人非议,也不准她走。   胡国宁知道,若是放任曾晚走了,那就等于彻底放弃了她。   胡国宁接着说:“小晚,输了也没关系,教练跟你一块儿走,去省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会回来。”   言外之意,他不会放弃她。   曾晚笑了下: “谢谢。教练,那我去帮小艾练球了。”   胡国宁颔首,摆摆手:“去吧。”   曾晚转身向曲欣艾走去,胡国宁望着她孤军奋战的背影,眉宇间是苦涩与担忧,可最终他还是欣慰地笑了。   他的这个学生,真的没让他失望,即便在最潦倒绝望的时候,那份子骨气,也没人能及得上。   诶……明明身怀宝藏,可怎么就使不出来呢,他得想想办法。   胡国宁摸着下巴,认真思忖着什么。   曲欣艾见曾晚朝她走来,立刻迎了上去,她关切问:“晚姐,教练跟你说啥了?”   曾晚抿嘴摇头,拿起球拍,淡淡道:“没什么,日常训话。”   曾晚回头远望胡国宁,从小到大,他是她的恩师,也是她追逐的目标,如今他已年过半百,在他退休前,她想让他看见她重新站回赛场的模样。更何况当初他选择回国家队当教练,也是因为不放心她,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曾晚说:“小艾,我先去跑圈热身。”她搁下拍子,发泄般冲向外头。   十圈下来,曾晚扶膝愣神喘气。   曲欣艾用手在曾晚面前挥了挥:“晚姐?”   “小艾,我们练球吧。” 曾晚回神,站去台子的另一边。   抓起黄色小球的那一刻,曾晚的眼神变了,更加锐利,愈发凶狠,左手抛出球的那一刻,右手挥拍击打,黄色小球触到拍面,急速飞出。   曲欣艾惊讶瞪着眼,手里的拍子还没动,球已经蹭着她的腰过去了,好快……好快……   即便她接到了,那也肯定会弹飞出去。   曲欣艾咧嘴一笑,兴奋:“晚姐!”   曾晚:“继续。”   “好!”   ……   ……   一上午训练结束,曾晚和曲欣艾坐在体育馆的椅子上休息,两人同步喝水,擦汗,相视一笑。   曲欣艾给她比了个赞:“晚姐,今天很有冲劲嘛。” 发球更快更有力,长球落点也更精准,说明私底下又偷偷练习了。   曾晚心事重重,没应话。   “嗞嗞嗞——”   曾晚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她捣鼓半天掏出来看了眼屏幕。   曲欣艾凑过去一瞧,“谁呀?”   曾晚耸肩:“不知道。”   一串未知号码。   曲欣艾:“挂了吧,是记者怎么办。”   曾晚赞同,按了拒绝接听。   两人收拾好东西,去食堂的路上,电话又震动了,还是那个号码。   曾晚蹙眉想了下,接了:“喂。”   “是我。”   认出声音了,她冷冷说:“你等一下。”   曾晚瞧了眼曲欣艾,“小艾,你先去食堂占个座,我一会儿就来。”   曲欣艾乖巧:“好嘞。”   等曲欣艾拄着拐杖走远,曾晚再度把电话放在耳边,“陆程和,什么事?”   那头人不紧不慢说:“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有你的电话。”   曾晚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行,那陆大医生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那……我还是不说了。”   把她当猴耍?   曾晚怒了,“陆程和,你他妈的有病?我问了你又不说!挂了!”   说挂就挂,不带一点犹豫。   今天练完球,曾晚其实心情并不好。因为她没有进步,一点也没有,偏偏陆程和撞枪口上,正好被她当出气筒。   挂断后,曾晚望着这个未知号码,犹豫半晌还是存了下来,备注——神经病陆程和。   自从他俩又见面后,她就觉得他不正常,虽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她总觉得他对她莫名的热情,这让她有点心慌。   “叮——”短信来了。   曾晚扁嘴拿起来看。   神经病陆程和:【疹子退了?】   蓦地,她停在食堂门口,挑眉促狭一笑。   她给陆程和回:【没有!哭唧唧——】   这不最近流行网络语嘛,加上正好。按完发送键,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哭唧唧”这种词实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叮——”短信又来了。   陆程和:【我一会儿正好路过你训练的地方,顺便来看一下。】   曾晚僵在门口,这下事儿大了。   她回:【滚蛋!老子没事!】   曾晚紧张等着陆程和回信,“叮——”   陆程和:【还有五分钟就到。】   曾晚吞了下口水,靠,玩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奸诈程度,我家傻碗输了陆干部一大截,不接受反驳(傲娇脸)    第6章   曾晚用筷子夹起餐盘里的青菜往自己嘴里送,随意嚼几下咽下,神情凝重,如此不断重复。她悔,悔一分钟前为什么不甘示弱去撩了把陆程和,结果把他撩到了这儿。   可她就说了句疹子没退,陆程和也不用亲自过来确认吧,更何况他是骨科的,又不是皮肤科的。   虽然人还没到,但这等待的五分钟,曾晚心慌意乱。她昨晚还信誓旦旦在心里默念是最后一次见面,这下倒好,今天就把昨晚想好的全当成坨坨了。   曲欣艾喝完一口汤,双手托着脑袋,歪脸看着慌神的曾晚,这饭就吃了几口,想什么呢,“晚姐?”   “啊?”   曾晚一吓,声音在食堂彻响,大家向她投来目光,她清清嗓子,故作镇定。   曲欣艾:“晚姐,你咋了?”   曾晚苦着个脸,含糊问:“小艾啊……你说……怎么跟别人撇清关系……”   曲欣艾闻到了一丝丝特别的味道,嘿嘿笑问:“谁呀?男的女的呀?是不是昨晚那个前男友呀?”   “不是不是不是。”曾晚连连否决,脸上是被人戳中心思的不耐烦,她搁下筷子,拿起自己的包,往肩上一挎,端起盘子就跑。   既然陆程和要来,那她躲还不成嘛,他见她不在,肯定就自己回去了。   “哎!晚姐!你饭不吃啦!”曲欣艾提着嗓子直叫,曾晚压根儿不理她。   曲欣艾啧啧摇头,被她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她姐这个煤气罐,迟早要爆炸的。这心思都写脸上了,明明跟那个男人有关,还跟她说不是,口不对心。   曲欣艾望着曾晚快步走向食堂门口,可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曾晚又停了下来,整个人有些僵硬怔愣。   曲欣艾伸长脖子去看,只看到食堂那门上钉着挡风帘子外有个高大的人影,她委屈,这帘子也挡的太好了吧,她都看不到脸。   曾晚刚准备逃跑,陆程和好巧不巧站在食堂外头,手里拿着车钥匙,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挺悠闲。   曾晚视线落在陆程和身上,在他面前,她就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半晌说不出话。回神后,曾晚又旋即扭回头扫了眼在吃饭的前后辈们,生怕他们看见陆程和多想。   见没人关注这儿,曾晚敛神呼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随后较为心平气和向外走,与陆程和擦身而过时,她轻声说了句,“跟我来。”   陆程和上下仔细扫了她几眼,倒也跟着去了。   曾晚带陆程和去了操场,两人坐在最高处观赛的台阶上,选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儿有遮阳板而已。   曾晚将刚才买的自动贩卖机饮料递给了陆程和,陆程和接过,不客气地直接拧开喝了一口。曾晚单手撑在膝盖上,人向前倾,手掌托着脑袋,侧过脸认真打量着陆程和,毫不避讳。   陆程和似是习惯了她这样的视线,等拧好盖子,他偏过头回望曾晚时,曾晚又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   “曾晚。”   “嗯?”   “你荨麻疹退了?”   曾晚低头瞧了下自己,啧……她穿的还是训练的衣服,基本短袖短裤,有没有发疹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呃……退了啊,所以刚才不是跟你说不用来了嘛。”曾晚这话说的尴尬。   陆程和斜眼瞥她一眼,随后又望向远处,眯着眼笑说:“我还以为你跟我假客气,怕麻烦我所以才不让我来的,毕竟……”他再度转过头看她:“你说你疹子还没退。”   曾晚瞄了眼陆程和的神情,摆明了知道她是故意的。现在这样,曾晚也只能在心里把自己骂几千遍,都怪她脑子被驴踢了,这尊大佛是她请来的,她自然得把他请走啊。   曾晚干笑两声,“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嘛……”   陆程和骤然严肃下来:“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语气沉重,曾晚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曾晚手心冒汗,为隐藏自己内心的焦虑,她不断地举起手中的矿泉水瓶喝水,就这一会儿,大半瓶都没了。   曾晚赶忙换个话题,“哦对了,我的电话,你哪来的?”   陆程和水瓶凑于唇边,顿了下,说:“王医生给的。”   曾晚点点头,为了方便沟通病情,她走的时候特地与王医生互换了电话,她余光瞄了眼陆程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她的电话从王医生那儿骗到手的。   而且,要她的电话做什么……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曾晚不讲话,陆程和也不讲话。   尴尬久了,曾晚也没觉得有啥了,四处看看风景,打发时间,就等着曲欣艾给她打电话,叫她去训练。   “三年来,你变了不少。”陆程和主动开口。   曾晚将矿泉水瓶搁在脚边,缓缓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总要长大的,就看是怎么长大的了。”   她大概是伤了,明白痛了,才会迫不及待长大吧。   陆程和微微侧过头,紧盯她左手的伤疤,低沉问:“那条疤,能跟我说说吗?”   见面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怪不得她昨晚用右手吃饭。   曾晚一愣,她居然忘记遮这疤了。也是,队里人都知道这疤的存在,没必要遮。可在陆程和面前,她大意了……   曾晚侧过脸低头,手下意识藏起一些,拉下唇角:“不能。”   陆程和冷沉肃然道:“以前我不问,哪怕是小伤口,你自己都会来找我包扎。”   曾晚听着扁嘴,她那时是脑子秀逗了,变着法子想接近他,所以训练摔了,伤了,她就正好有借口去找他了。   曾晚冷冷回他:“你自己都说是以前了。”   陆程和陡然站起,正色看她,“手伤成这样,你怎么继续打球?”   曾晚不看他,“我有我的方法,你别多管闲事。”   “曾晚!”   “陆程和!”   她仰视,他垂眸。   两人都板着脸,视线撞上的那一刻,谁也没有先移开。   曾晚攥紧拳头,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他妈的都分手了,到现在还勾引他。   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帅,也就……侧脸轮廓鲜明一点,皮肤白了一点,唇线性感了一点,身高高了一点……   操……   输了,她承认,陆程和完全是她的菜。   “你丑死了。”   曾晚提着的一股气弱了下来。   她赌气般地重新坐下,抱着膝盖,短发罩面,像是给自己立起来的保护罩,隔绝他人。   陆程和本来正容亢色,被曾晚这一句话给逗乐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在憋笑。   他叹口气,也随她坐下,他想看她的神情,可曾晚一头乌黑的短发,挡得他一分一毫也瞧不到。   “我很丑吗?”   “丑!”是气话。   “那你当年应该去看一下眼科,不然怎么会看上我。”   曾晚语塞,什么人啊,专门来这里气她的嘛,她天天火气都大,他还给她浇油。   曾晚低头反驳,“我当年看上的是你的人品。”   “哦?是吗?”   曾晚将自己的鞋带抽了系,系了抽,她当年就是对他的背影鬼迷心窍了。   对于初见,她记忆犹新。   那时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她觉得不够,她将球拍夹在手臂间,匆匆忙忙盖上矿泉水瓶,脑袋懵懵的,从臂间抽出球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训练场跑。   等跑到他身后三十米的地方,她停了下来,向他慢慢靠近,再近一些,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是冰冷的,低低沉沉的,偶尔掺杂温柔。   她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她瞧着他蹲了下来,才发现他面前地上还坐了个年迈的清洁工,那个老奶奶的脚,似乎是扭伤了。   她记得他当时对老奶奶说:老奶奶,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听见那句话的一瞬,脑袋里就一个念头,完了,真的喜欢了。人高,声音又好听,心地还善良。虽然没看清长相,但那不重要。   没女朋友的话,她就追了,追定了!   她看着他扶起坐在地上的清洁工奶奶,而他一转身,刚巧就瞧见傻嘿嘿站在原地的她。   两人对视的瞬间,她知道自己被套牢了,她内心的沙漠悄无声息滋生了大片绿洲。   曾晚敛神,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曾晚再度坐直,侧过脸静静觑着陆程和,眸光闪动。   陆程和五官单独看不能说有多精致惊艳,但结合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和俊朗,非常耐看。   当年她追他的时候,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可不少,她凭着她的满腔热血,最终杀出重围,坐上正宫宝座。   陆程和严肃正经,见曾晚正望着他出神,他也顺势打量起她。他琢磨着,样貌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比以前瘦了。性格倒是“脱胎换骨”,不爱撒娇,会说脏话了,脾气更差了。   但……   看他的眼神,始终如初。   蓦然,他扬唇浅笑,神情柔和。   曾晚被他这个笑拉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尴尬清了清嗓子。   她喉咙像被炭烧似的,说不出话,“我,我,我……”   “曾晚。”他沉静喊她。   “嗯。”   “右手打球难吗?”   曾晚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抿嘴苦笑,他既猜到她在用右手打球,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她难得在别人面前露出疲倦,有些无力:“难,怎么会不难,比登天还难……”   “那为什么不放弃?”   曾晚低头笑,“陆程和,你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分手了?”   陆程和眼神黯了黯。   那时他要出国深造,而她要训练,要打比赛。   在理想和梦想面前,他们都没有选择爱情,而是达成共识——和平分手。   “嗞嗞嗞——”曾晚的手机震动。   曾晚看了眼屏幕,接了起来,“喂,小艾,好,知道了。”   收起手机,曾晚将矿泉水放进背包里,“陆程和,我要去训练了,先走了。”   曾晚站起来,转身的瞬间,左手手腕被人握住,冰凉的触感在她肌肤上蔓延。   陆程和的手永远那么冷……   她皱眉回头,哑声道:“陆程和……”   “曾晚。”   曾晚蹙眉,唇角下拉,打断欲开口的陆程和,她有些嘲讽道:“陆程和,你不会是想吃回头草,想泡我吧?”   说这话,她喉咙干涩的疼,她话说的越难听,他们之间就越没希望。今天的见面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她不想再犯蠢了。   陆程和觑着她,神情淡然清冷,手上力量未减。   曾晚无助,怎样做他才能放开她?   她扫了眼自己手上的疤,灵机一动,故意压低声音说:“陆程和,左手,你握着疼……”   “很疼……”她抬眼,眸中泪光闪闪。   听见她说“疼”,又瞧见她快挤出眼泪的模样,陆程和想着是不是自己太用力了,迟疑片刻,他的手才缓缓松开。   曾晚感到腕上的力量弱了下来,冰凉的触感消失,她垂下眼帘,不敢正眼瞧他,推开他,匆匆迈步跑开。   陆程和还愣着,须臾,他缓过神,直直立在看台上,远远望着曾晚张皇离去的背影。   素来整整截截的他,轻笑出声。   他居然被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傻碗最机智啦啦啦啦^O^    第7章   结束了下午的训练,曾晚和曲欣艾坐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上休息,曲欣艾坐在曾晚前下方的位置,等体育馆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她转身仰头去看曾晚,曾晚嘴里含着矿泉水,腮帮子鼓鼓的,眼神有些呆滞。   曲欣艾叹气,自从曾晚中午见了那个前男友,一下午训练都不在状态,被教练狠狠批评后,曾晚打球是猛了,可更加毫无章法,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烦意乱。   “晚姐。”   曲欣艾侧身坐着,两手伏在椅背上,下巴搁于手臂,抬眼看曾晚。   曾晚咽下嘴里的水,“嗯?”   “你是不是还对你那个前男友……念念不忘?”   曾晚瘫软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疲惫不堪,她张开双臂搭在一排椅子的椅背上,脑袋仰着,两眼无神望着体育馆的天花板。   “诶……小艾……”   “嗯?”   “我这颗死了的心……大概是活过来了。”   曲欣艾眨眨眼,“还喜欢啊,那就再追呀。”   曾晚扬唇笑着摇头,“小艾,你不懂。”   “不懂什么?”   曾晚抬头瞧着她,沉吟许久,缓缓站了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胁肩说:“现在的我……”她顿了顿继续:“嗯……面包不会有,爱情也不会有。”   “啊?”曲欣艾更疑惑了。   曾晚站直,双手叉腰:“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曲欣艾不服气:“我很大了。”   曾晚鄙视一笑。   曲欣艾贼兮兮:“晚姐,你们……就你跟你那前男友……之前发展到哪一步了?”   曾晚看清小丫头在好奇什么,做了个鬼脸:“小屁孩,够黄的啊,不告诉你。”   曲欣艾:“莫非……那人把你扑倒了?”   曾晚扶额笑得更乐:“别人扑倒我?再怎么着,也得是我扑倒别人啊。”   曲欣艾托腮:“哦~所以你把别人扑倒了?”   曾晚咧嘴笑得愈发无奈,“没有的事,走吧,回公寓。”   她弯腰屈指弹了下曲欣艾额头,“天天脑袋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快收拾东西。”   曲欣艾揉了揉脑袋,一头雾水,委屈应声:“喔……”   绕了大半天,所以到底扑没扑嘛……π_π   *   见过曾晚后,陆程和忙了一下午。   下班时间到了,陆程和正打算回家,护士小跑来通知他来了个急性血源性化脓性骨髓炎的小儿患者,情况很不好,陆程和听后就急匆匆跟着去了。   陆程和来到病床前问诊,孩子的母亲衣着旧朴,双手死死攥着,看着陆程和动作,并一一回答陆程和的问题。   基本确认病势后,陆程和向护士伸手:“化验单子。”   护士递了上去,陆程和扫了几眼后皱眉。   护士又将照好的片子卡于阅片灯下,方便陆程和查看。   陆程和研究起片子,思考过后,他回头看着那位母亲,严肃道:“得先做引流手术。”   孩子的母亲眼睛立刻红了,“手术啊……可我们没钱……”   这种情况陆程和也遇到过不少,救命钱肯定是有的,但要花出来,家长会犹豫。通常,陆程和会亮出底牌,让他们知道孩子现在有多危险,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狠下心。   他启唇,心平气和给孩子母亲讲明,如果现在不做应急手术,继续拖下去,时间愈久,孩子将要面临的最严重的后果是截肢。   孩子母亲听完后,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她哽咽:“截肢啊……不行的不行的……小宝还这么小……我们做手术,现在就做……多少钱都做……”   陆程和朝护士颔首,护士会意,带着孩子母亲去办手续了。   还好这个母亲是明白人,先前陆程和还遇到过说医院和医生坑钱的,他这人严肃又不爱说废话,笑脸也不多给一个。这面瘫脸遇上急脾气家属,那画面真的无法想象。   “医生叔叔……”病床上的小男孩叫他,“我不会死吧……”   陆程和走到床边,摸了下他的头,温和道:“怎么会,我会让你康复的。”   刚巧,他们科室有台手术临时取消,人手也够,陆程和就将那个孩子的手术安排了下去,即刻做了。   ……   ……   等陆程和再度回到办公室时,天都黑了,商杰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位置上等他。   陆程和揉揉眉心,“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商杰:“哥们儿,夜跑不?”   “不跑,我现在很饿,我要先吃饭。”   陆程和打开衣橱,开始换衣服。   “那去搓一顿?我请客!”   “不去,我要回家睡觉。”   商杰啧啧摇头:“借口,都是借口啊~是睡觉重要,还是朋友重要啊。”   陆程和瞥他一眼,答:“睡觉重要。”   商杰捂着胸口,一脸伤心说:“哎哟哟,我这小心脏哟,我们革命的友谊居然如此的脆弱~”   陆程和冷冷笑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有革命友谊了?”   商杰指着陆程和说:“你住宿时,热水谁给你打的?”   陆程和挑眉点头:“你逃课,我不是冒充你替你喊到了吗?”   “我还给你洗臭袜子呢!”   “那明明是你洗错了。”   “我还帮你拒绝一群妹子的追求呢!”   陆程和扭头:“难道不是你自己看中了校花?正好借机追求了一把?”   商杰苦恼泄气:“得了,说不过你。”   陆程和换好衣裳,关上橱门,他拿起包,顺便瞧了眼商杰的模样,拍他肩说:“走吧。”   “不走。”   “我本来还想说去夜跑,既然你不……”   “走走走,去去去。”   商杰打了个响指,跟陆程和勾肩搭背:“嘿嘿,还是你够义气。”   陆程和耸肩,扒下他的猪爪,一脸冷漠嫌弃。商杰对陆程和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他脸皮厚,继续搭他肩。   *   陆程和与商杰在医院食堂随便吃了些东西,而后两人就去到附近的东临河绿化带散步。   两人都没穿运动装,夜跑估计是跑不成了。   不过,陆程和也明白,商杰哪是想找他跑步,估计是又和倪芸吵架了,找人诉苦来了。   陆程和手插裤袋,看着沿河的风景,淡淡问: “和苒苒妈吵架了?”   商杰啧啧感慨:“兄弟,还是你懂我啊~”   “是个人都能猜得出。”   “诶呀,还不是我俩工作都忙,她今天感冒了,怪我不关心她,我明明关心了呀,她又说关心的不够。”   陆程和听后,淡冷的脸上挂了笑,“你这情商,也不知道是怎么娶到苒苒妈的。”   商杰:“哎哎哎,哥们儿,你这话就不对了,当年可是苒苒妈倒追我的,我为了她可是拒绝了一溜子排队的人。”   陆程和认真听着,鄙夷道:“吹吧,你的牛已经在天上飞了。”   “嘿嘿。”   走了大半天,两人来到书报亭,商杰掏钱买了两瓶脉动,将其中一瓶递给陆程和:“程和,等你结婚了,就明白我的苦了。”   陆程和默声,接过商杰递来的饮料。   两人继续向前走,商杰拧开喝了一口,随后“嘶”一声,饶有意味睨着陆程和,笑说:“程和。”   “嗯?”   “我问你啊,你之前交往过的女朋友里,难道就没有一个让你有想结婚的念头?”   陆程和指腹不停摩挲瓶盖,沉思须臾,低沉说:“有。”   商杰乐了:“哟,据我所知,你可只交往过两个人喏?”   陆程和唇角上扬,微抿一口饮料,冷俊的脸上添了些暖色。   商杰好奇,“是谁啊?”   陆程和不作答。   商杰:“哥们儿,你可不能话说一半啊,真要是这样,我这个星期都会因为你失眠的。”   陆程和挑眉不语,似乎很乐意看他失眠。   商杰来了兴致:“你不说,那自己猜猜,是宋秋筱?初恋可是最难忘的哟~”   陆程和扫了他一眼,“坐会儿吧,前面有椅子。”   商杰:→_→这椅子要不要出现的这么及时啊……没看到我正在套话嘛……   两人悠闲坐下,商杰的手机响了,倪芸给他发了微信,说要是再不回家,以后都不要回家了。   老婆既然给机会了,商杰自然得接领子。   商杰瞧了眼时间,离倪芸给的到家时间还有半小时,反正他家离这儿近,还能再磨个十分钟。   商杰瞄了眼正慢条斯理喝着饮料的陆程和,滴溜转了下眼珠,笑问:“不是宋秋筱……难道是曾晚?”   陆程和刚将瓶口送到唇边,手倏地顿了下,虽细微难察,但商杰看在眼里,他扬眉,哟,好像说中了。   “曾晚?”   陆程和没说话。   商杰眯起眼,陆程和其实比他早上两年大学,因此他对曾晚与陆程和的事情不甚了解。   陆程和与曾晚谈恋爱是拿到博士学位后的事情,虽然偶尔听陆程和提起过,可他从来没见过她,或者说是,只在电视里见过她。   当他得知陆程和与曾晚在谈恋爱时,那可是惊得下巴都掉了,一个医生,一个运动员,明明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   商杰不可思议结巴:“真是曾,曾,曾晚?”   陆程和这才淡淡回了句:“曾晚什么曾晚,我还假碗呢。”   “……”   “程和,咱不开玩笑。”   “我的笑话不好笑?”   商杰:→_→你会讲笑话,猪都能上树了。   商杰摇头,琢磨不透他真兄弟脑袋里在想什么。   “程和,你给我说说你怎么想的。我昨天就瞅你看人家姑娘的眼神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挂记人家姑娘?”   商杰双手环胸,一副老前辈的架势盘问着陆程和。   陆程和望着河面高楼明亮虚幻的倒影,说:“你再不走,苒苒妈就要催你了。”   商杰悠哉:“不急,这不有时间嘛。”   陆程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紧不慢说:“今天南边修路,路上堵,你再拖下去,可不能按时回家了。”   商杰张大嘴,“啥?修路?”他急得拍大腿,“诶哟喂,你不早点说,完了完了完了。”   陆程和勾起嘴角,有阴谋得逞的意味,“快走吧,开车小心。”   “诶哟,那我可走了啊。”商杰往回跑,跑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脖子伸得老长:“程和,你就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呗,这样我也好给你支招啊。”   陆程和站了起来,看着商杰那搞笑的样子,张口无奈说:“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样。”   啥?商杰困惑脸,他边挠头边离开,他刚才说了啥?   一急都给忘了。   不管了,还是先回家挨老婆的骂重要,“走了啊——拜拜——”   陆程和挥挥饮料瓶,算是打招呼。   商杰走了,陆程和耳根清净。他吸了口气,薄凉清冷,随后默默往回走。   回到路边,陆程和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下解锁键,车灯闪了两闪,陆程和坐进车里。   他也不急着走,慢慢摇下车窗,手肘悠闲搁在窗沿,手掌支着脑袋,微风拂面,他指尖轻敲头顶思忖起来。   陆程和听着广播,眼睛微阖。   想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懒散翻出那个号码,发起短信。   【还在训练?】   “嗞嗞——”她回信了。   【陆程和,你他妈别给我发短信了!我现在就把你拉黑!再见!】   陆程和一笑,收起手机,她说拉黑,那肯定是已经拉黑了。   商杰刚才问:你是不是还挂记人家姑娘?   你说,这么倔的丫头,他哪能不惦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医生真的很喜翻傻碗的……   皮诶撕:如果别的时间有更新,那一定是在捉虫~*^o^*    第8章   一周后,世锦赛结束,中国队大获全胜,曾晚的队友们风尘仆仆归来,前阵子冷清的体育馆今儿个终于热闹起来。   跟着出去带比赛的教练是许建树和应琴,两人也是夫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总是这个道理。   胡国宁教练上前拍拍许建树教练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记得俩教练没退役前,可是双打的好伙伴,单打的好对手,关系铁着呢。   瞿夏站在教练们身后环顾一周,终于在角落发现了曾晚和曲欣艾。她背着包向二人走去。曾晚瞧见她走来,迅速站了起来,礼貌笑道:“师姐。”   “瞿姐。”曲欣艾也打招呼。   曾晚和瞿夏的主教练都是胡国宁。   瞿夏是队里的宝,亚锦赛,世乒赛,乒乓世界杯,奥运会等冠军拿到手软,大满贯得主。   胡国宁教瞿夏比曾晚迟,理应是瞿夏叫曾晚师姐,可是瞿夏入国家队早,也比曾晚大一岁,曾晚觉着自己更应该叫她师姐,这一叫,就叫了十三年。   瞿夏扫了眼两人,笑问:“你们俩躲这个角落干嘛呢。”   曲欣艾扒着曾晚的手臂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脚踝,“瞿姐,我这不是脚不好嘛。”   瞿夏捏了把她的小脸蛋,“作孽啊,行了,你坐下吧。”   曲欣艾嘻嘻一笑,又慢慢坐下了。   瞿夏手握着背包带子,收起刚才的玩笑表情,认真望着曾晚,言简意赅道:“小晚,打一局吧。”   曾晚惊讶,“现在?”   曲欣艾倒是有点兴奋,两眼发光仰视二人。   瞿夏:“嗯,就是现在。”   “这么突然……”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我……”   曾晚退缩了,她已经很久没和瞿夏交手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有多长时间了。   瞿夏突然大声起来,“曾晚,你的胆呢!你在怕什么?”   这引得前方的人纷纷向这儿投来视线,曾晚皱眉,面露不悦,她不太愿意成为大家的焦点。   曾晚压着声音:“师姐……”   “打还是不打?我倒想看看,你现在打球烂成什么样了!”瞿夏话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曾晚抬头,向教练胡国宁投去求助的目光,胡国宁完全无视,可曾晚知道他明明听见了,但为什么不帮她?   瞿夏摘下包,拉开包的拉链,拿出她的球拍,她用逼迫的语气说:“曾晚,你有种就拿起球拍打一局,没种,你也不配再拿这副球拍。”   曾晚紧咬牙根,她明白瞿夏在逼她,可现在她上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输,会输的多彻底,她更加清楚。   曾晚弯腰,慢吞吞握住她搁在凳子上的球拍,瞿夏瞥她一眼,向球桌走去,曾晚跟在她身后。   本来热闹的体育馆瞬间安静,大家都聚精会神望向曾晚与瞿夏。他们心知肚明,谁都会对曾晚放水,唯独瞿夏不会,连友谊球都不会让,她只会让曾晚的比分永远停在零。   那样尴尬的比分太容易打击一个运动员的自信心,尤其是对曾晚。这就是胡国宁先前一直禁止曾晚与瞿夏比赛的原因,可今天他默许了。   而曾晚现在缺的,除了技术,就是自信。   瞿夏回头,瞧着那一群人,“谁来当裁判?”   “我来吧。”   人群中挤出一个人,他手里拎着瓶矿泉水,手臂上是结实的肌肉,灿烂笑着。   瞿夏点头,“行啊,梁博,就你了。”   梁博,男乒主力,球风很阴,总喜欢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今天不知怎么有闲情当裁判来了。   曾晚沉默握着乒乓球,掌心渗汗,她低头觑着,白色的小球压在她手掌触目惊心的长疤上。   瞿夏扫了眼她的左手,又瞥见她有些落寞的神情,赶紧说:“小晚,开始吧。什么都不要想,尤其是你的左手。”   曾晚愣着抬头,有些惊慌,怕人发现她故作坚强的伪装。   “嗯……”   梁博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曲欣艾身旁,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问:“瞿夏,三局两胜,五局三胜,还是七局四胜?”   瞿夏皱眉瞧了眼梁博,说:“当然三局两胜,早点结束的好。”   曾晚抿唇,有点不服气。   曲欣艾偷偷扯了下梁博的毛巾,“师兄,你明明知道瞿师姐和晚姐一直都打三局两胜的,干嘛多此一举再问一遍啊?”   梁博把自己的包放进曲欣艾怀里,揉了下她的脑袋,笑眯眯说:“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你不把她逼到绝境,不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差劲,她怎么会进步。”   曲欣艾一阵鸡皮疙瘩,她梁师兄笑起来忒可怕。   “可你演得很假诶。”   “有嘛……”梁博依旧笑着,虽然演得假,但似乎对曾晚挺有用的。   “有啊。”   梁博继续蹂。躏曲欣艾的头发,“小花猫,我不在有没有想我啊。”   曲欣艾一脸嫌弃,“梁师兄,你别揉啦啦啦……”   不知不觉,大家伙儿已经站到了侧方准备观赛。   石头剪刀布,瞿夏赢了,选方位,先发球。   “瞿夏,热身来的路上已经做过了,就免了。小晚,我可开始了,不会手下留情的。”   曾晚皱眉,身体紧绷,卯足劲儿。   瞿夏出其不意,一个逆向旋转球,率先夺得一分。   她打量起曾晚的神情,出言教训:“曾晚,比赛呢,你还分心?”   曾晚只是说:“我没有。”   她没有,她只是在思考。   瞿夏发第二个球,她抛球挥拍,是个短球,曾晚倾身去接,左后方立刻有了空隙,瞿夏瞄去,一个压板斜球搓长打去。   谁都以为曾晚接不到这球,可她反应迅捷灵敏,旋即侧过身,右手反手去接,球触到球桌弹起,曾晚用力挥击,球迅速旋转飞了回去。   现在曾晚右侧全是空当,只要瞿夏打回这球,就能得分。   看准了,瞿夏拉大步伐打去,“哒”一声脆响,白球出乎意料从瞿夏球拍上弹向了天花板,最后落在了瞿夏身后的地板上,“哒哒哒”,球滚到了一边。   瞿夏没得分,球完全是从她的拍子上飞了出去。   被迫地飞了出去。   瞿夏蹙眉,晃了下自己的拍子。   胡国宁在旁看得真切,曾晚并没有克服攻守问题,唯一变的,是击球时所用的力量,对手吃不准,自然不能准确回击。   胡国宁摇摇头,还不够……   瞿夏扬唇笑笑,比她想的好一点,虽然漏洞百出,但至少能回击了。   瞿夏:“继续。”   曾晚点头。   此刻曾晚心里咒骂:靠……不够好……还可以更完美的……   她明白自己如今没有技术优势,唯一的优点,就是控制击球力量,这是她练习右手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做好的事。这些日子,她陪着曲欣艾练定点球,这也帮她自己更好的掌握了打球的力度。   瞿夏的技术很全面,曾晚这点小动作能用第一次,可第二第三次就不灵光了。瞿夏基本不会给曾晚回击的机会,只要拉开打,曾晚立刻处于下风。   对拉,反拉斜线,削球。   曾晚越打越吃力,瞿夏迈开步子,大臂一挥,球总能打到曾晚的空位处,而曾晚,被长球拉得左右跑,没一点回击能力。   不知不觉,曾晚已经输了一局。   现在又失了十分,这最后一分只要瞿夏拿了,三局两胜,她就赢了。   曾晚看着神情自若的瞿夏,又看着手忙脚乱的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哪里不对了,不管对手是谁,她为什么总被带着走。   最后一球,在瞿夏回击的时候,曾晚停了下来。   眼前人曾是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可她现在连成为她的对手都没资格。   曾晚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仔细瞅着瞿夏的一举一动,拉开步子,反手,击球,轻盈跃起,瞿夏仿佛与她那半边球场融合了。   曾晚将瞿夏的全部动作纳入眼中,这些她以前也能做到,现在只是换了个手,她怎么就跟个被人操控的机器人似的。   瞿夏的最后一球触到球桌,弹在了曾晚的肚子上,随后掉落在地。   “哒哒哒……”球滚到了曾晚鞋尖。   曾晚低头瞧着那颗球,她弯腰去捡,攥在手心,眉头依旧皱着。   瞿夏率先拿下两局,赢了,而曾晚统共只得了两分。   比预想的零分场面好。   梁博在旁风淡云轻说:“瞿夏胜。曾晚,你这最后一球算是消极比赛了吧,连接都不接。”   曾晚没应声,只是握着手里的球发呆。   比赛结果在大家意料之内,可大家没有兴致乏乏,反倒意犹未尽。他们总觉得,如果继续打下去,曾晚兴许能赢下一局。   倏地,曾晚右手手臂伸直,保持水平,她握着球拍,从身体左侧慢慢向右侧挥,以此重复两回,像是在比划两条弧线。   她喃喃自语:“嗯……左手……右手……嗯……”   大家不明白曾晚在做什么,胡国宁和许建树倒是相视一眼。   许建树凑在胡国宁耳畔悄声道:“曾晚好像开窍了。”   胡国宁手环胸,低声说:“她沉淀够久了……”   整整三年,没有另一个三年给她耗了。   虽然只剩一个月,但他不能让曾晚就这么离开国家队。曾晚用右手打球虽然不靠谱,但他觉得,曾晚那么坚持,总是对的。   许建树:“诶,她们俩可是天生的对手,你忘了她们几年前对打时有多凶。刚才瞿夏说要跟曾晚比赛,吓了我一大跳。你明知道瞿夏不会放水,你还让她们打。”   胡国宁朝许建树翻了白眼,“你不也没阻止嘛,还说我。”   许建树: “所以啊……是你让瞿夏找曾晚比赛的,是不是?”   胡国宁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既然曾晚自己不行,那只能让别人帮她开窍,胡国宁也只是想让瞿夏试一试,没想到颇有成效。   蓦地,曾晚兴奋地跳了起来,“艹!”   众人:吓……晚姐骂人了……⊙﹏⊙   瞿夏纵容一笑,故意怼她:“不服气啊,自己骂自己呐,那么开心?”   曾晚:“开心啊!怎么能不开心!”   众人:懵……⊙▽⊙   输了比赛,曾晚原本心事重重,可不知怎么,瞬间笑开了花,她两眼放光看瞿夏,“师姐。”   瞿夏:“嗯?”   “没什么。”曾晚摇摇头,想谢谢她,可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哦。”瞿夏垂首浅笑,她明白。   曾晚往回走,喝了口水,拉起曲欣艾,“小艾,小艾,练球,练球。”   曲欣艾:“啊?”   她姐现在这副亢奋的样子,她陪着练还不得练死啊,更何况她脚还残着呢。   曾晚又迅速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行,你不能动啊,得找个会动的。”   胡国宁走到曾晚身后,“小晚,我陪你练。”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曾晚现在的情况。   曾晚回身重重点头,“嗯!好!”   曲欣艾悄咪咪问梁博:“晚姐她怎么了?”   梁博眯眼笑道:“醍醐灌顶,功力大增。”   曲欣艾:→_→晚姐又不是练武的……   ……   ……   训练结束,曾晚虚脱靠在椅子上,胡国宁有事先离开了,曲欣艾也被梁博拖走了。   偌大的场地,只剩曾晚。   曾晚四处摸了摸,咦,她手机去哪儿了?   她仔细一想,拍了下自己的前额,她这个猪脑子,居然给忘了,她早晨特意放在公寓没拿,就怕陆程和给她打电话。   虽然她已经把他拉黑了,但他要是拿别人电话骚扰她怎么办。所以她干脆不带了,眼不见心为静。   “诶……吃饭喽~”   曾晚拖着疲乏的身子,拿起自己的包,准备慢慢悠悠荡去食堂。   走到外头,晚风出来,曾晚神清气爽,今儿个有突破,心情着实不错。   她单手插裤袋,低着脑袋,哼着小曲儿,边走边踢路上的石子,脸上笑容甜的很。   走着走着,视野里多了双鞋。   曾晚抬头,天还没黑,路灯却刚巧亮了。   一刹那,她觉得古人的词写错了,不该是“蓦然回首”,不该。   他伫立在幽幽黄光的路灯下,眉眼似画,不着声色,每一次的出现,都让她措手不及,避无可避。   她不曾回首,而此时此刻,那个从前搁在心尖上的人……犹在灯火阑珊处。   “陆程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唱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医生大概是带着圣光出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章   陆程和近在咫尺,曾晚一霎慌乱,眼珠左右转了下,手不自觉挠头。她清清嗓子,无论多尴尬,她都竭尽全力假装眼前这人压根儿不存在。   她继续哼着曲儿,极度“自然”地再度垂首,她向右挪一点,绕开眼前这人往旁边走。   曾晚心里默念一万遍:别叫住我,别叫住我,你他妈千万别……   擦身而过的瞬间,曾晚呼口气,刚想一溜烟抬腿跑,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曾晚。”   操!   曾晚翻了个白眼,收住腿。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成,她郁闷,陆程和这是干嘛呢,咋就三天两头出现在她面前,阴魂不散呐。   她转身,把自己的不满不爽全摆在脸上,故意让他看。   “干吗?”语气也透着不耐烦。   陆程和面容一如既往严肃,曾晚在陆程和面前胆就小,瞧见他那样,带着怒气的火苗被浇灭了点,陆程和继续严肃,火苗又灭了些。   陆程和启唇,“我没吃饭。”   曾晚眨眼,“哦……那你去吃啊……这附近还是有小饭馆的。”   陆程和:“我没钱。”   曾晚扯扯嘴角,“你就装吧,骗人。”   陆程和将裤子口袋抽出来给她看,空空如也。曾晚上下仔细打量他,一身运动服,还有汗,这是刚运动完?她又琢磨,不该啊,平日里多细心的一人,出门前脑袋里都把要带的东西列了一百遍才对。   曾晚给他支招:“你可以支付宝啊。”   “没支付宝。”   曾晚心里掂量起来,没支付宝,又没现金,然后又出现在她面前,这是要像她借钱?   不行不行,这钱不能借,一来一回,那还不得没完没了。   曾晚轻咳一声,向他伸手:“我不信,手机。”   陆程和直爽递给她,让她去捯饬。   老远看,两人这样子活脱脱像对夜灯下约会的小情侣。   曾晚按了下键,屏幕亮了,但是有密码,她把手机递回去,“密码。”   “你知道的。”   她知道?难道……   曾晚心底咆哮了一声,不尴不尬地又缩回了手。   这密码是输呢……还是不输呢……   曾晚撒谎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陆程和勾唇浅笑,“你改的你会不知道?”   “我,我,我忘了。”   “行,那我说,LC……”   LCH520ZW,这种丢死人的非主流密码也就只有几年前的她能想出来。   曾晚赶紧阻止他,“别别别,求你别说,我丢不起这个人。”她嘟着嘴,特别顺手地将密码输了进去,“你说你这么些年也不换个手机,换个密码?”   陆程和:“我有两个手机。”   言外之意,我换了,但是这个我没扔,带在身上而已。   曾晚微窘,这手机非但没支付宝,而且还是2G网,这陆程和是故意的吧。   曾晚把手机双手奉上,“陆大医生,你就直说吧,你想咋的?”   陆程和面不改色从曾晚手里拿回手机,指腹无意擦过曾晚手掌的疤,曾晚一个激灵,赶紧把手负在身后。   陆程和瞥见了她警惕性的动作,没戳破。   “你请我吃个饭。”陆程和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滚犊子……   曾晚冷哼一声,不理他,转身继续向前走。   可身后那人紧紧跟着,曾晚停下,他也停下,曾晚动,他也动。   曾晚忍无可忍回头,“陆程和,你几岁啊,怎么那么粘人啊?”   “我有事跟你说。”陆程和语气沉而柔和。   曾晚打量他的神情,什么事这么重要啊,弄得她有点慌,她点头,“好,说吧,什么都能说,除了感情。”   陆程和沉默,随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曾晚把手拿出来,“你的手。”   曾晚蹙眉,“我的手怎么了?”   “让我看看。”   曾晚后退两步,她不喜欢别人看,更别说让人碰,她拒绝:“不要。”   陆程和也不勉强,淡淡问:“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曾晚咬唇睨他一眼,继续向前走,陆程和这回大步一跨,与她并排而行。   “早八百年前就看过了,没救,就那样吧。”她语气淡淡,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程和声音浑厚:“怎么弄的?”   曾晚也不打算遮了,左手在陆程和面前挥了挥,“碎玻璃片。”   陆程和问一句,曾晚答一句,这走着走着,就到了食堂。   曾晚余光扫一眼陆程和,问:“你刚才运动了?”   “嗯。”   “从你家到这儿?”   “嗯。”   “你家住哪儿?”   “海远。”   “啥玩意儿?”   “海远公寓。”   曾晚摆了个手势,示意陆程和先别说话。她麻溜地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起公寓到这儿的距离。   没等曾晚开口,陆程和先说:“慢跑半小时,开车十分钟。”   曾晚听得愣愣的,她看向他,“所以说一周前那天你是真路过?”   “嗯。”   陆程和点头,是路过,也是特意过来看她一眼。   曾晚看了下时间,“行吧,请你吃饭,赶紧的,吃完我就回去了。不是啥山珍海味,就食堂。”   “嗯。”   曾晚推开食堂大门,谁知里头一人也没有,空空荡荡,还有点阴森。   “阿姨?”曾晚叫着,还有回声,要是大半夜来,估计能拍个恐怖片。   食堂阿姨拿着钥匙从后厨走出来,远远看了眼这边,“是曾晚啊,今天食堂江叔请假了,晚上没饭。咋,没人通知你啊。”   曾晚想了想,呃……好像是有这回事……   刚才打球的时候她教练说了,结果她正亢奋,转眼就给忘了……   陆程和听后,抓起曾晚的背包带子向外走。   “诶诶诶,你干嘛。”曾晚猝不及防小碎步后退,侧着身被带了出去。   出了食堂,陆程和松手,曾晚瞪他,“没饭吃,你回去吧。”   陆程和不死心,面无波澜,“你刚才不是说外头有小餐馆。”   曾晚扁嘴,嘀咕说:“我不爱在外头吃。”   陆程和看着她的神色,没说话。   “我送你回去吧。”陆程和看了眼已经慢慢暗下去的天空。   “不……”   “别拒绝,这是绅士风度。”   他话语沉肃,曾晚耷下脑袋,终是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水泥路上,静默了一阵,曾晚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月前。”   “喔……美国好玩吗?”   “不是去玩,是去学习。”   “喔……那你现在工作好吗?”   “嗯,还行。”   “在医院什么职位?”   “副主任医师。”   曾晚停了下来,惊讶:“副主任医师?你会不会年轻了点儿?”她听队里的李医生说过,医生这个职业是要熬的,熬出头真的很难。   陆程和偏过脸认真觑她,“你忘了?我16岁念的大学。”   比同龄人早。   曾晚张大嘴巴,是哦……是有这茬。   她又扳手指,“可好像也不够年纪啊。”   陆程和看她认真思考的模样,继续耐心说:“我在国外拿了个奖,所以破例了。”   曾晚明白了,开挂啊……陆程和的人生的确一直在开挂……   她佩服道:“厉害厉害。”   二人继续向前走,曾晚话唠的毛病上来了,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于是问:“你那天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训练基地?”   陆程和一愣,轻咳一下,“没什么,王医生说的。”   “喔……”曾晚心想,王医生知道的真多啊。   曾晚纳闷,嘟囔起来:“这基地也是,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陆程和听得一清二楚,整肃的面容柔和下来,勾唇偷笑,这是在嫌弃他,还是想躲他。   曾晚收着自己的脾气,两人居然好言好语聊了一路。   突然,前方一大爷喊:“小心嘞——水管爆嘞——”   啥玩意儿???   曾晚还没回过神,陆程和就拉着她往旁边闪,曾晚觉着那叫一个刺激啊。大爷本来正收着浇灌木丛的水管,谁知中间那截儿裂了,水花迸溅,好巧不巧,天色暗沉,陆程和与曾晚站的地方就是那裂口。   “啊——”   曾晚边叫边跑,死死抓着陆程和的手。   两人跑开些距离,站在了棵香樟树下,曾晚摸了把脸,抹下一手水。   陆程和松开她的手腕,曾晚转头去看他,笑乐了,“哈哈哈。”   陆程和人一半是湿的,一半是干的,曾晚瞧他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就笑了。   “别笑我了,看看你自己。”   曾晚低头,得了,她比陆程和惨,全湿了。   还好曾晚这衣服颜色不透,可就是吸附在身上,把她的身形勾勒的一清二楚,她赶紧向外拉拉锁骨那儿的衣服,让自己胸形至少不要这样突出,怪别扭的。   曾晚低头捯饬的时候,陆程和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曾晚抬头,恰巧对上陆程和的目光,吓得她往后一退,结果后头无路,背靠在了树上。   暮色幽幽,陆程和凑近了些,曾晚屏气,心跳猛加速,空气瞬间溽热起来,曾晚别过头,低下去些,与他视线错开,她皱眉慌张说:“你干嘛,想亲我啊,我会叫的啊。”   陆程和一怔,他抬手取下了曾晚发间的一片树叶。   树叶从指尖掉落,陆程和视线停在曾晚红嫩诱人的唇瓣上,薄唇微启,低声说:“我本来没想……”   曾晚惶惑,“什么……”   “你说了,我才想……”   “啊?”   倏地,曾晚下巴被冰凉明晰的手指钳住,她头被迫仰起,思绪未定,陆程和的吻就重重落了下来。曾晚想躲,头迅速向后,结果后脑勺撞在了树上,陆程和身体没控制住,一个趔趄,压向了她……   “唔……”   曾晚疼得皱眉,连陆程和也因唇间的疼痛拧起眉宇。   陆程和稍稍移开唇瓣,曾晚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骂人:“操!又撞头又磕牙!你要疼死我啊!你他妈会不会亲?会不会?”   陆程和不恼,浅浅笑,冰凉的手掌拂起她额前被水打成绺的刘海。   他弯腰,唇瓣轻轻印了上去。   额前绵柔的触感提醒着曾晚,你丫的又被人吃豆腐了!还不快反抗!快反抗!   曾晚刚想推开他,他已经重新站直,拉开距离。   澄澈干净的声音在曾晚头顶响起,“生日快乐。”   曾晚耳畔嗡嗡的。   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   陆医生:亲了就是我的人了。   傻碗:呵,滚犊子。   (皮诶撕:这种强吻只适用于藕断丝连的前~男女胖友。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ω ̄=)    第10章   曾晚皱着眉头,这天天打球,打着打着连日子都忘了,今天4月22日,她的生日。她抬眸觑着陆程和,她自个儿把生日忘了,陆程和居然还记得。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不稀奇,她也记得他的。   曾晚向右挪了两步,手背蹭蹭嘴皮子,模样异常嫌弃。   陆程和余光瞥着她动作,镇定自若说:“你把我的生日礼物擦了,可就没有了。”   曾晚手停了停,看向他翻了个白眼,“生日礼物?”她指着自己的嘴,“就这还生日礼物?今天是你生日还是我生日啊?”   “你生日。”说得理直气壮,就差气死人。   “我生日你就送我这个?又是撞树,又是磕牙,我可不乐意,我看你倒是乐得慌。”曾晚对着香樟树胡乱指了一通。   陆程和背过身,嘴角扬扬,偷笑了。曾晚说的对,他心里是挺乐呵。他润润嗓子,侧过脸看她,“那你想要什么?”   曾晚摆手:“我哪敢要啊,要不起。”   曾晚顺好自己的包,气呼呼向着公寓走去。被人占了便宜,那人还理直气壮,她能不气嘛,这不得气死。   陆程和神闲气定跟在她身后,曾晚边走边扯扯自己的衣服,理了理,借着路灯的光,她发现短袖左侧的袖口蹭了血。   她停下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她没受伤啊。   曾晚转身,“陆程和。”   “嗯?”   “你受伤了?”   陆程和面无表情点头,“嗯。”   曾晚犹豫了下,仍是几步上前,“那你怎么不说。”她上上下下瞧着他,想看伤口在哪儿。   陆程和主动伸出右臂,小臂一处蹭开了皮,流了血,应该是刚才不小心在香樟树哪儿划的。曾晚凑近些瞧了瞧,这皮肤白的,结痂长疤可就丑了。   “是医生吧。”   “嗯?”   “知道怎么处理吧。”   “嗯。”   “那你快回家吧。”曾晚开心得要命,语气都飘起来了,总算能甩掉了。   陆程和看了眼时间,淡淡道:“我现在走回去,至少要一小时,到时候没准就伤口感染了。”   这话说着当然是骗她的。   曾晚听他这语气,是不想走?   没等曾晚开口,陆程和思考了下,又说:“你家有消毒用的东西吗?”   曾晚:“……”   *   迫于无奈,曾晚把陆程和带回运动员公寓了,偷偷地,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看见了。   她跟做贼似的,结果陆程和大摇大摆,慢慢悠悠地跟在后头,曾晚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哎,我说陆医生,你能低调点吗?”   “怎么?”   “你要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我带了个男人回来啊,腰弯下来点,快点快点。”   陆程和象征性地弯了弯。   呵,曾晚翻了个白眼。得了,她这是对牛弹琴。   两人终于磨蹭回曾晚的住所,曾晚掏出钥匙,叮嘱陆程和,“里头还有我室友,你一会儿先别进,我跟她说过之后,你再进来。”   “嗯。”   曾晚低头开门,这叫什么事儿啊,没把这尊大佛赶紧送走,还给带回了家。   曾晚推开门,漫不经心走了进去,“小艾啊,今天家里要来客人……”   “晚姐——生日快乐——”   “小晚——生日快乐——”   “曾晚——生日快乐——”   灯一亮,满屋子的人和礼花筒里四处洒落的亮片。   曾晚紧张地绷着脸,完蛋……   曲欣艾蹦哒上前,笑着说:“晚姐,我们等你好久啊。”   曾晚:“呃……路上有点事。”   曲欣艾又说:“对了,晚姐,你刚才说什么?有客人?”   大家齐刷刷看曾晚。   曾晚支支吾吾:“呃……就……”   就在曾晚犯愁怎么说的时候,门再度被拉开,大家视线投向曾晚身后。   陆程和大大方方走了进来,向众人打招呼,话语镇定沉静:“你们好,我是陆程和,曾晚的……”   “朋友!”曾晚插嘴。   陆程和弯唇笑应:“嗯,朋友。”   大家点点头,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曾晚嘴角抽搐,她回头瞪陆程和,不是说等会儿再进来吗!   陆程和完全无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曲欣艾盯着陆程和,又握着曾晚的手晃来晃去,笑得贼八卦。   曾晚的父亲曾维华走上前:“晚晚,别让客人站着了,快进来快进来。”   陆程和伸手拙了下曾晚,示意她向里走,曾晚没办法,只好照做。   曾晚望向客厅茶几:“你们今天给我惊喜啊,居然还有蛋糕。”   瞿夏手环胸靠在冰箱旁,生无可恋:“是啊……给你惊喜你还回来这么晚,我们要饿死了,怕菜冷了不好吃,叔叔还没煮……”   曾晚赶紧推着曾维华:“爸,你先去做饭吧,大家都饿了。”   曾维华回神,又扫了眼陆程和,点点头:“好。”   曾晚又忙指着茶几:“要不你们先吃蛋糕填填肚子?”   曲欣艾猛摇头:“不行不行,你还没点蜡烛,还没许愿。”   曾晚询问:“那我先点蜡烛许愿,然后你们开吃?”   众人狂点头,看来是饿疯了。   点上蜡烛,陆程和帮忙关了灯。   曾晚放下包,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握,眼睛闭着。大约十秒后,她睁眼,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烛火。   陆程和开灯,曲欣艾勾着曾晚的手臂,撒娇问:“晚姐,许了什么愿望?”   曾晚:“你说呢,和以前一样。”   曲欣艾:“除了比赛,训练,难道就没有感情上的?”   曾晚余光掠过陆程和,说:“没有。”   陆程和靠在一旁墙上,静静听着,神色未变。   曾晚切了几块蛋糕搁在盘子里:“好了好了,你们吃蛋糕吧。”   曾晚偏过头看了眼陆程和,随后放下刀,起身走去前方壁柜,她拿了医药盒,又返回扔进陆程和怀里,她指向右侧:“洗手间在那儿。”   陆程和颔首,“谢谢。”   众人吃着蛋糕,有一眼没一眼看着曾晚和陆程和。   胡国宁和许建树坐在地上的毯子上交头接耳。   胡国宁:“这小子怎么进来训练基地的?”   许建树:“小晚去接的?”   胡国宁:“不像啊……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名字也耳熟。”   许建树:“啧……我没什么印象啊……”   应琴拍了下两人的肩膀:“嘿!你俩老头子叽叽歪歪说什么呢!”   胡国宁许建树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梁博端着蛋糕,凑向俩教练身旁,笑眯眯的,看似随意说:“曾晚前男友不是叫陆程和嘛……”   嗯???   胡国宁,许建树,应琴三人愣了下。   曲欣艾挪过来,插了块水果堵住梁博的嘴,“梁师兄,你闭嘴吧你!”   梁博笑眼看曲欣艾:“小花猫。”   曲欣艾有不好的预感,梁博趁曲欣艾不注意,立刻弄了点奶油蹭在她鼻子上。   “梁师兄!”   “梁博!”   “臭小子——”   “啊啊啊——教练!!!”   “别弄了别弄了别弄了!”   “诶呀呀——”   大家乱了一团,得,这奶油全都当美容产品涂脸上了。   瞿夏端坐在一旁,继续生无可恋,她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她摇摇头,无奈走向厨房,还是去打帮手比较靠谱。   陆程和瞧了眼一团乱的众人,一手抓着药箱,一手拉住曾晚的手腕走向洗手间。   曾晚压低声音反抗:“陆程和……你干嘛……”   “我自己涂不了。”严肃又理直气壮。   曾晚皱眉:“你就冲冲伤口,抹点药,这不挺简单的嘛。”   陆程和低眉不语。   不知不觉,在拉扯中曾晚被拖进了洗手间。   “咔哒”一声,门关上。   众人停止打闹,齐齐看向紧闭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ω ̄=    第11章   曾晚瞥了眼被关住的洗手间门,抬头看他,“擦个药你关门干吗?”   陆程和没有回应,打开水龙头,开始简单地冲洗伤口。   曾晚手环胸,靠在门板上看着他动作,她直白说:“咱们三年没见,第一次见面你非要请我吃饭,今天你又让我请你吃饭……”   她咬咬唇,继续说,“除了吃饭,你就没有别的借口来接近我了?这个借口真的很烂。”   她清楚,她明白,既然知道陆程和在想什么,摊在台面上讲,总比放在心里瞎琢磨来的强。   陆程和关了水龙头,直起身正眼看她,低沉平静道:“你把我电话拉黑了,我不找个借口,怎么来看你?”   还真是实话实说。   曾晚微微皱眉,手指在胳膊上有节奏地敲打。陆程和手臂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   一滴,两滴,三滴。   曾晚看不下去,“别愣了,先把水擦干。”   陆程和不紧不慢开始动作。   曾晚思忖了会儿,说:“陆程和,我们之前不可能。”   陆程和面容如往常般严俊:“那只是你以为,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我天天训练,哪有时间谈恋爱。”   “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我认为彼此拥有私人时间也很重要。”   “陆程和!”   “三年前放开你,我后悔了。”   不管陆程和说什么,语气总是无波澜又理直气壮。   曾晚越听越气,又想想以前的事,她火冒三丈。她曾与陆程和相爱,谁的爱更多一些,曾晚一直觉得是自己,如果不是她的主动,陆程和是绝无可能与她在一起的。   曾晚冷笑一声:“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陆程和打开药箱,棉签沾好消**水随后递给曾晚,曾晚睨他一眼,顺手接过,抓起陆程和的手帮他涂起来。   陆程和淡淡道:“所以重新来过,不行吗?”   涂抹完,曾晚收手,把棉签重重扔进垃圾桶,咬牙切齿说:“没可能。”   陆程和俯视她,眼神深邃含情,曾晚抬眼与他对视,眸色冷漠。   曾晚启唇,声音薄凉:“我每天睡前都会想,想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还能不能继续打球,没有乒乓球我该怎么活。”   “陆程和,难道你不明白吗,我后半辈子里没有你,所以连想都不会想。”她把每个字眼都咬得很重,生怕陆程和听不明白。   话毕,曾晚立刻耷拉下眼帘,短发将她之后所有的神情都隐藏了起来。   曾晚说谎了,她怎么可能没想过他,她偶尔深夜会对着夜空发呆,想着他在地球另一端的生活是如何的,是不是变得更加优秀,有更多人追求。   陆程和肯定道:“可你还喜欢我。”   曾晚一抖,这话她该怎么答,他的语气让她都否认不了,“没有……”   她反驳,可少了底气。   陆程和:“说谎不好。”   曾晚手攥成拳,抬头直直盯着他:“没有!”   陆程和视线停在她脸上,唇角微扬:“骗人。”   “我……”   “出去吃饭吧。”   “你……”   陆程和抓起她的左手,指腹摩挲她手掌上的疤,曾晚欲抽回,可力气不够大。   陆程和声音哑哑的,“曾晚,现在不是三年前,我不需要你在我和乒乓球之前做出选择。”   曾晚垂目,觑着陆程和明晰修长的手指,她低声说:“我没时间了……你也等不起我……”   她25岁了,而陆程和快30了。   她现在全部的精力都只想放在乒乓球上,她要在未来的三年,赢中乒公开赛,乒乓世界杯,乒联巡回赛,亚乒赛,世乒赛,她还要用右手打上奥运会。   “三年,33岁,我等得起。”   “陆……”   曾晚还想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了,“笃笃笃——”   曾维华在外头说:“晚晚,和你的朋友出来吃饭了。”   曾晚应:“好,爸。”   曾晚不想再与陆程和辩解,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陆程和提着药箱跟在曾晚身后走了出去,梁博眼尖,瞧着药箱问:“你们谁受伤了啊?”   胡国宁明显一急,“小晚,你受伤了?”   曾晚摇头,她随手指了指身后的陆程和:“不是我,是他。所以我带他回来消毒。”   胡国宁松口气。   曾维华望着人高马大的陆程和,热情招呼:“来,小伙子,坐下来一起吃。”   陆程和也不客气:“谢谢叔叔。”   曾晚:“……”   这顿晚饭吃得还比较愉快,陆程和不算健谈,但一般胡国宁聊到的话题,他都清楚,而且还能时不时插上几句,这让胡国宁和许建树对他有些刮目想看。   大家闲聊甚欢,但眼神有意无意会飘向淡定斯文的陆程和,然后又飘向他身旁埋头吃饭的曾晚。   众人:嗯……两人绝对有事……   *   饭后,大家都走的七七八八,教练也赶着回去了,只剩瞿夏在厨房帮曾维华整理。曲欣艾坐在沙发上玩着开心消消乐,曾晚盘腿看着体育频道的比赛。   稀奇的事是,梁博与陆程和倒在阳台上对着夜景聊天,而且非常愉快。   梁博惊奇,笑眯眯说:“没想到你还懂挺多的嘛。”   “就一点点。”   “别谦虚别谦虚。”   陆程和一笑,没说话。   梁博转身,背靠着阳台栏杆,抬了抬下巴示意陆程和看里头,陆程和回头,望向板着脸看电视的曾晚。   梁博:“兄弟,曾晚,你还是放弃吧。”   陆程和蹙眉。   梁博依旧笑着:“诶,兄弟,你别想歪,我对她可没什么心思。”   陆程和眉头未松,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梁博叹口气,双臂环胸:“曾晚她啊,很要强你知道吗?”   “嗯。”   “过去的这段日子,她把一天的时间分成五份,三份在练球,一份在看比赛研究打法,剩下的最后一份才是休息。”   陆程和认真听着。   梁博:“三年前,她觉得没了你,还有乒乓球。可不巧,在没了你后,连乒乓球也没了。”   “她的伤……”   梁博似乎不想提,只是说:“你对她来说是患得患失,乒乓球则是她的另一个灵魂。她现在认为自己很差劲,配不上你,所以你再逼她,也没有结果的。”   陆程和薄唇微抿,在思考。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我先走了,兄弟。”   梁博拍拍他的肩,向里走,他跟曾晚他们打完招呼就背着包离开了。   梁博走后曾晚转头看向阳台,陆程和也望着她。   夜风微凉,吹得人沉醉,两人静静对视了会儿,陆程和走了进来,他对刚从厨房走出来的曾维华说:“叔叔,我就先走了。”   曾维华看向曾晚,说:“晚晚,你送送人家。”   曾晚板着脸,明显不乐意,可拗不过她父亲,只好起身去送。   两人一道走至楼下,曾晚始终低着头。   公寓防盗门口,曾晚:“就送到这儿了,你走吧,拜拜。”   曾晚转身,陆程和叫住了她:“曾晚,如果……”   曾晚没回头。   “陆程和,三年前我不需要你,现在也不需要。”   话毕,她匆匆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问:纸巾,你有什么梦想吗?   纸巾:有啊,希望每一章都有玻璃渣,糖里掺屎,屎里有毒的那种。(挺直腰板)    第12章   陆程和回到海远公寓,路上面色如常,似乎未受刚才曾晚话的影响。可他按完密码锁,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人还是有些无力地靠在门背。   他轻揉眉心,沉沉呼了口气。他直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这才发现门关地毯上有双铆钉女士鞋。   他蹙眉,向前走几步,瞥见了在他家沙发上奋力玩着游戏的人。   那人敷衍叫了句:“哥,你回来啦。”   见陆程和没反应,陆惜语怕他冷声训自己坐没坐相,于是赶紧撂下游戏手柄,转过身,象征性地关切了下,“哥,今天晚上没手术怎么也回来的这么晚?”   陆程和眼神直勾勾盯着陆惜语,透着些凉意,看得她心肝直打颤儿。   陆惜语琢磨着,自己是哪里惹他生气了,她扫了一圈,迅速摆好脚边被她踢飞的拖鞋,这样总行了吧。随后她继续拿起手柄,玩游戏。   陆程和靠在墙边,话语清晰道:“我去见曾晚了。”   陆惜语身子一抖,这下还管什么游戏,还管什么手柄,连忙关了一切设备,坐端正等着挨训。   客厅静寂。   等了半天,陆程和也没说一句话,陆惜语抓起自己的书包就想跑:“哥,我还是先回家了,改天再来玩游戏——”   陆程和:“你敢走一步试试。”   严肃至极,陆惜语脚步愣生生没敢迈。   “哥……你知道了啊……”   “你觉得呢?”   陆惜语耷拉下脑袋,认错:“哥,我错了,你骂我吧,要不,你没收我游戏也行。”   陆程和质问:“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陆惜语坐回沙发,整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哥,你那时都跟晚姐分手了……我知道你还喜欢她,可是你们各有追求啊……你出国前让我注意她的情况并向你汇报,我也汇报了,只有那件事我觉得还是不要说了,所以我就……”   陆程和冷声接话:“所以每次我在美国问你,她最近怎么样,你都说一切正常。我问你,她为什么没有参加比赛,你编了一个个理由搪塞我。陆惜语,我过去三年还真是脑子放在手术台上,信了你的话。”   太相信,以至于从没想过曾晚出事了。   陆惜语扁嘴:“哥……除了晚姐手受伤的事情没告诉你,别的事我都帮你办妥了啊……”   陆程和疾言倨色:“别的都不重要!只有这件事——”   千不该万不该瞒着他。   陆惜语撇嘴,不服气,她抬头顶撞回去:“你那时跟晚姐分手去美国,不就是因为你要追求你的事业吗!”   “哥,如果我当时告诉你,你是不是能二话不说放下你的理想回来?!”   陆惜语这一串话,每一句都是戳着陆程和心窝子讲的。   “我,你的亲妹妹,怕你有一丝丝的犹豫,就干脆替你做决定了。哼,反正坏人我做,你现在事业有成,还得先谢谢我。”   陆惜语委屈,她还枉做好人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陆程和启唇,沉沉说:“我会的。”   陆惜语嘴撅得老高:“会什么啊?”   “回来。”   陆惜语一愣,她抬眸瞧陆程和,刚好撞上他深邃认真的眼神。   完了……看她哥这个眼神,她就知道她是真的做错了,曾晚可比他的美国深造重要多了。   陆惜语低下脑袋,绞手指,道歉:“对不起……”   挨骂就挨骂吧,她不后悔。当年他哥为了学医可没少跟爸妈吵架,每次吵完就冷战,好不容易爸妈同意了,他也学有所成能去美国进修,她不希望他轻易放弃……   陆程和缓缓摇头:“算了……”   他本就没打算跟陆惜语计较,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没有挽回的余地。   要不然刚知道的那天,他就提着她的领子让她面壁思过了。   今天这样的浮躁失控,是因为梁博的话,也是因为曾晚有意疏离的态度。   陆惜语抬头看他,上前几步挽住他的手臂,讨好道:“哥哥哥哥……我帮你再把晚姐追回来嘛……你看你,回来的这三个月都没什么动静……”   陆程和薄唇微抿,回来这三个月他考虑着该怎样去见她,好几次他人都在训练基地外头了,可都没进去。   只是没想到,他在脑海中演练过的无数遍久别重逢,都不如医院的意外相遇来的真实。   陆程和叹口气:“惜语,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陆惜语乖乖点头:“喔……”   陆惜语一步三回头离开,本来就想来她亲哥家打个游戏,结果……诶……   出了门,陆惜语嘟嘴思考了会儿,边走边翻出曾晚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一下就通了。   “喂,晚姐——”   *   第二天,体育馆。   胡国宁帮着曾晚练着球,他严厉:“不够快!”   “再快点!”   “你要砰一下打过来,不是软绵绵的!”   “现在在练你搏杀,不是对拉!”   “曾晚,力量!速度!”   乒乓球在胡国宁的手里不间断地发出,曾晚要一个个打回来,强而有力,准确无误。   “对!记住上一球的手感!”   “很好!”   就这样练到一筐球没了,胡国宁才停下。   “停,曾晚,休息会儿吧。”   从胡国宁的表情来看,似乎对曾晚今天的状态很满意。   曾晚走到一边,拿着毛巾擦汗,喝水喝着就开始走神,打球时神经是紧绷的,放松下来就有别的东西开始抢占她的思维。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陆惜语昨晚说的话。   ——晚姐,我哥很喜欢你的。   ——晚姐,我哥说,要是三年前他知道你受伤了,他二话不说就会从美国回来,他可认真可认真了,那个样子,连我都吓到了。   ——晚姐,我哥不善于表达,他就闷葫芦,把爱啊,喜欢啊,通通放在心里。所以……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小晚。”胡国宁叫她。   “嗯。”曾晚回神。   胡国宁:“好好练,加把劲。”   “好。”   “没多少时间了。”   “嗯,我知道。”   曾晚叠起毛巾,思忖了下说:“教练,我现在想专练右手反手防守。”   胡国宁正色看她:“专练?防守?”   他就是因为她只会防守,才如此担忧,她怎么还要专练?   曾晚的这个想法是那天与瞿夏比赛时,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   曾晚解释:“用左手打球时我的正手进攻很强。左手正手,右手反手,现在在我概念里是一个东西。不是说相同,是那种感觉。”   曾晚伸出双手,左手做了个挥拍的动作,从左至右,右手则是做了个推打的动作,从身前至右前方。   她既然做不到攻守均衡,那就专注防守,加强体力,别人打不破她的铜墙铁壁,自然会心急,自然会有漏洞。她要守住自己的心态,打破别人的步调,从而慢慢寻找机会进攻。   她希望胡国宁能明白她的意思。   胡国宁皱眉忖度,左手正手,右手反手……   挥拍方式与推动方式全然不同,有些相似的是角度,那个角度……只是从曾晚自己的视野出发,大致相同而已。   沉思须臾,胡国宁皱着的眉头松了。   “行。”   胡国宁同意,现在他也是破罐子破摔,能不能留住曾晚,听天由命。   曾晚重重点头。   胡国宁拍拍她的肩:“再休息会儿,就继续练。”   “嗯。”   曾晚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轻触了几下。   胡国宁扫了眼:“刷微博呢?”   曾晚摇头:“不是,把人捞出来。”   胡国宁笑笑,他是真老了,小年轻的话他都听不懂了:“人?从哪里捞出来?”   曾晚勾唇一笑:“黑名单里。”   胡国宁:“啥?”   她笑笑不语,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弄完后,她又麻溜得把手机扔了回去。   “教练,不磨蹭了,咱们开始练吧!开始开始开始!”   胡国宁:→_→这德行,亢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不坏(?????)    第13章   午间,阳光透着百叶帘照入陆程和的办公室,光束中细尘飞舞,莫名安谧。木桌前,陆程和正低头在病例上写着些什么,神情专注,下笔严谨。   “笃笃笃——”   “进。”陆程和搁下笔,转动了下脖子,椅子一转看向门口。   一位小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文件袋,她双手递给陆程和:“陆医师,您的资料。”   “谢谢。”陆程和接过。   小护士走了,陆程和一圈圈绕开文件袋上的白线,他迫不及待从里头抽出一沓A4纸,上头是密密麻麻的数据。这是一份详细的病例,陆程和草草浏览了一遍,随后合上。   首页患者姓名那栏里印着两个字——曾晚。   陆程和眉头微蹙,想起什么,又拿起资料细细瞧着,目光最终落在曾晚紧急就诊的时间。   他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他去美国的二天。   两天之内,曾晚没了他,也失去了乒乓球。   陆程和十指交握,背靠在椅子上,眼神呆滞,整个人显得木讷。按照这病例上写的,即便曾晚接受了各种手术,左手也无法再恢复如初。   陆程和揉着眉心,心里顿生焦躁。向来理智沉着的他,这些日子有些失控了。   “嗞嗞嗞——”手机在桌上震动。   来电显示妹妹。   陆程和接了起来,“喂,惜语。”   “哥哥哥哥。”陆惜语兴奋。   “嗯,你说。”   “哈哈哈,我——”   “叮铃铃铃——”陆程和办公室的电话催命般响起。   他对陆惜语说:“惜语你等一下。”   陆程和忙接起座机,“喂,嗯,马上来。”   陆程和站起来,神情严肃,边走边对陆惜语说:“惜语,我有个病人,有事等会儿说。”   陆程和收了线,将手机放回口袋中,推开门小跑起来。   *   陆惜语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将手机从耳旁拿下,举在手里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哼,臭哥哥,就知道病人病人,我可是在帮你追未来老婆啊!!!”   门卫大叔从玻璃窗里探头看着陆惜语:“小姑娘,又来啦。”   陆惜语点头:“嗯,叔叔,给。”   陆惜语将手中的白色信封递给门卫,门卫接在手里,好奇问:“小姑娘,你说你这三年天天来就给曾晚送个信封,还不让我告诉她。你又说你不是她粉丝,这我就搞不明白了。”   陆惜语笑笑:“这个嘛,是个秘密。”   她的确不是曾晚的粉丝,可曾晚是她的嫂子呀。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   陆惜语又说:“叔叔,保密保密。”   门卫大叔点头:“好好好,现在的小年轻啊……”   陆惜语嚼着口香糖,脸上画着妆,右耳骨一排耳洞,双手插在牛仔外套,里头是灰色背心,下身黑色破洞紧身裤。一头墨色长直发披着,其中挑染了几搓深紫。   与陆程和的稳重相比,陆惜语除了样貌与他几分相似,气质压根儿寻不到一块儿,模样极其叛逆,言行举止有些痞气。   陆惜语老远就瞧见那个背着包向她走来的人,她挥手:“晚姐~”   曾晚听见她的叫喊,也挥了挥手。   曾晚走到门口,说:“赵叔,让她进来吧。”   门卫大叔:“好嘞。”   门一开,陆惜语蹦哒进去,一手就勾上曾晚的手臂,“晚姐!”   曾晚笑笑,随后问门卫大叔:“赵叔,今天有我的信吗?有的话我就直接拿了,不用你等会儿再送来了。”   门卫大叔扫了眼陆惜语,说:“有有有,给你。”   曾晚收进包里,“麻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   曾晚领着陆惜语向运动员公寓走去,门卫大叔是一头雾水,着实不知道陆惜语这个小姑娘在搞什么名堂。   路上,曾晚扫了眼陆惜语的样子,憋着笑说:“惜语,你这穿的是越来越有个性了。”   陆惜语挑眉:“我就是想跟我爸妈唱反调,他们不让的,我偏要做。”   “比如?”   “比如穿成这样,比如天天打游戏。”   曾晚摇摇头,没说什么。   陆惜语噘嘴,跟个孩子一样:“晚姐,你怎么跟我哥一样,都不训我啊?”   曾晚拿钥匙开门,噗嗤一笑说:“你就是缺爱,我怎么舍得训你。”   陆惜语扁嘴:“你要不要这么实诚……”   曾晚在鞋柜给陆惜语找拖鞋:“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耿直。”   陆惜语换上拖鞋,轻车熟路躺在曾晚公寓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曾晚从书房拿了瓶冰红茶扔给陆惜语,陆惜语从沙发上竖起来,眼疾手快接住:“晚姐,你谋杀啊。”   曾晚踢了踢她的腰,示意她挪挪,陆惜语会意,向右侧移了些,给她让位置。   曾晚转过头看她,问:“昨晚在电话里不是都说清楚了嘛,怎么今天非要见我一面?”   陆惜语喝着冰红茶,偷瞄一眼曾晚,嘀咕说:“昨晚的是不完整版……”   曾晚咧嘴笑:“合着你昨晚的还是删减版的啊,行啊,我倒想听听,这个未删减的是什么样的。”   陆惜语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曾晚边说还边掏出手机,“看来我还是得把你哥重新加回黑名单啊……”   啥???黑名单???   她哥个蠢货之前还被加了黑名单??这人追人技术也太逊了吧!   陆惜语琢磨着,估计昨夜曾晚听了她转达的真情告白才把她哥从黑名单移出来。既然移出来了,那可别再加回去了。   陆惜语扑上来,“别别别,未删减版的现在就说给你听!”   曾晚握着手机,“说吧,我听着。”   陆惜语先给曾晚打预防针:“晚姐,听完后你不准讨厌我……”   曾晚点头:“嗯,你说。”   花了五分钟,陆惜语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曾晚面无表情,似乎陆惜语说的事对她来说无关打紧。   陆惜语低着头:“大概就是这样……”   曾晚沉默半晌,张嘴说:“合着你是你哥派来监视我的间谍?”   “啊……这个……”   陆惜语结巴,她嫂子的脑回路她跟不上啊,间谍什么的是重点吗?   曾晚心里冷冷嘀咕:呵,陆程和啊陆程和,怪不得知道她的训练基地,还知道她的电话。   陆惜语试探问:“晚姐……向我哥隐瞒你受伤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曾晚摇头,“怎么会,你做的很好。”   陆程和没必要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听曾晚这么说,陆惜语越发内疚,低着头咬吸管。   曾晚瞧着姑娘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赶紧换个话题:“惜语,你都24了,工作找了吗?”   陆惜语点头:“有啊,游戏公司助理。当然,我爸妈看不上。”   曾晚颔首,没再说什么。   *   陆程和从手术室出来,清洗完穿上白大褂,刚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看见陆惜语给她发的两条微信。   妹妹:哥哥哥哥,记着给晚姐打电话!   妹妹:一定要打哦!我已经救你出黑名单啦!^O^   黑名单……   陆程和挑眉,浅浅笑。   陆程和:你这个月的零花钱有了。   妹妹:欧耶!\\^O^/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真的是好银!!!^O^跟傻碗关系很好的    第14章   两周后,夜间,体育馆灯火通明,微风从四敞的大门吹入,涌来半丝凉意。曾晚拿着球拍扇风,眼神失焦漶漫,汗水从额前往下淌,渗入衣物中消失不见。   曲欣艾站在台子的对面,手插着腰转动脖子,面前三筐的乒乓球都打没了,地上倒是散了一片。   曲欣艾:“晚姐,今天结束了吧。”   曾晚点点头:“嗯,差不多了。”   曲欣艾直接朝地上一坐,“晚姐,你也真是拼命,人家一天三练,你一天五练,你哪来的力气。”   曾晚放下球拍,走到她身旁坐下:“体力要一点点累积,你还差点儿。”   曲欣艾打球速度占优势,变化球和短球这队里没人能及得上她,但就是体力不行。   曲欣艾靠在她肩膀:“我脚踝快好了,好了我们就能打一局了。”   曾晚:“行啊,我等你。不过……”   “不过什么?”   曾晚愣了下,还是没将她要比赛的事情告诉曲欣艾,不然她又得闹了。   “不过……我现在可赢不了你。”曾晚轻易承认。   曲欣艾古灵精怪:“所以我等你啊,全盛时期的你。”   曾晚受伤前和曲欣艾对打战绩是完胜,而且都是大比分赢得比赛。不过这三年,曲欣艾长进不少,若是以前的曾晚和她对打,估计也讨不了好。   曲欣艾掰着手指:“我和大多数人都打过比赛,就是没跟瞿姐打过,心还挺痒的。好不容易有机会了,结果脚给扭了,也是惨呐~”   曾晚鄙视瞧她一眼,“让你走路不看路。”   曲欣艾做鬼脸。   曾晚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叹气说:“小艾啊,我想喝酒。”   曲欣艾听了立刻蹦起来,“喝酒???”   “嗯。”   “晚姐,你可千万别!!!我招架不住!!!”   曾晚环胸,不服气说:“怎么,不相信我的酒品啊?”   曲欣艾嘴角抽搐:“还酒品呢……那东西你压根儿没有……”   曾晚:→_→   *   两人去到训练基地室外操场,挑了个观赛台最高处坐下。曾晚手里拎了两袋子啤酒,全是刚才曲欣艾偷偷跑出去买的。   曲欣艾瞧着曾晚豪爽开了一罐,她说:“晚姐,你悠着点。”   曾晚将手里一罐先递给曲欣艾,随后自己开了罐凑到嘴边就喝了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一罐就空了。   曾晚用右手将酒瓶单手捏扁,随后用力一扔,落在了操场上。   曲欣艾阻止都来不及:“晚姐,你这扔了等会儿还得捡呢……被教练知道要挨骂的……”   曾晚捏了把她的小脸蛋:“没事,喝完了一起捡嘛。”   曾晚又开了一罐,一声不吭地就往嘴里灌,曲欣艾被这气势吓退,“晚姐……你有心事?”   曾晚眯着眼摇头:“没有……怎么会有……”   一听就是假话。   “晚姐……”   曾晚眼睛发酸,再过半个月,她还能不能留在这儿……要是调回省队,她又能不能回来……   曾晚转过头看曲欣艾,又捏了把她的脸,“小艾啊……小艾啊……”   曲欣艾握着她的手:“晚姐,你怎么了?”   曾晚不吭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苦涩与无奈尽露。   手机在这时响了,曾晚从口袋里拿出来,上头赫赫亮着的那个名字,曾晚看了就来气。   “小艾啊,你说说他,他是不是傻?天天给我打电话,一天一个,我不接他还打,是不是傻,是不是!”曾晚撑着额头,心里的苦闷都借着酒发泄了出来。   曲欣艾扫了眼来电显示,咦……陆程和……那个前男友啊……   电话铃声停了下来,一阵静谧,天大地大,空旷孤寂蔓延。   陡然间,曾晚觉得自己渺小,可这样渺小的她,磨难至苦经历的一点不小。   曾晚心底苦滋滋的,接连五罐啤酒下肚,五个空的易拉罐被投掷出去。曾晚开始搜罗第二个塑料袋,曲欣艾阻止她,神情不忍道:“晚姐,你已经喝了一袋子了……”   “我还能喝……能喝的……”   曾晚单手开了罐,脸上潮红,已然微醉。   “怎么样,小艾,我厉害吧 ”   “小艾,你看看,看那边,飞碟~”   “嘿嘿嘿,嘿嘿嘿~”   “小艾,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废物啊……”   “小艾,我跟你说啊,我最近长胖了,食堂伙食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这球不打了!不打了——”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 ”   曲欣艾在旁吸吸鼻子,曾晚的醉话里多少有那么几句戳着她的心窝,她听着心酸。   “晚姐……回去吧……”   “不要,我要睡这儿,多凉快呀~”   “晚姐……”   曾晚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曾晚醉醺醺就接了,“喂,你是哪个小可爱呀~”   “曾晚?”那人关切叫着。   曲欣艾抢过手机,“喂,你好。”   “曾晚她怎么了?”   曲欣艾一听声音,赶紧瞧了眼来电显示,哎哟喂,是晚姐前男友……   曲欣艾抓住东倒西歪的曾晚:“没事没事,晚姐她喝醉了。”   陆程和:“她喝酒了?”   “就……一点点?”曲欣艾看着空袋子莫名心虚。   陆程和沉默片刻,问:“她身边有谁?”   曲欣艾:“就我一个呀。”   “你们在哪里?”   “训练基地的操场。”   “等我三分钟。”   “啊???喂,喂——”   电话被陆程和挂了,曲欣艾立刻敲脑袋,她笨啊,笨死了,人家问什么她居然还认真地回答了,吹个牛都不会。要是明天晚姐醒了,估计都追着她打 。   曲欣艾碎碎念:“晚姐,你可别骂我,我不是故意的。”   曾晚醉得糊里糊涂,轻轻拍着曲欣艾的脸颊:“小艾呀,小艾宝宝~”   曲欣艾:呃……明天你就不会叫我宝宝了……   她可以预想到,明天曾晚拿着一筐乒乓球追着她骂:曲欣艾,你个辣鸡!辣鸡!大辣鸡!   曲欣艾抖三抖,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到三分钟,曲欣艾就望见路灯下有个身影快步朝这儿走来。   她啧啧两声,这速度够快啊。   陆程和几大步跨上台阶,绕到曾晚他们面前。   曲欣艾粗粗打量他,一身运动服,还在流汗,看来是刚才在这附近运动。   陆程和视线一直没离开正在打嗝的曾晚,低沉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曲欣艾干脆把钥匙给了陆程和:“你和晚姐先走吧,我捡一下空罐子,一会儿就来。”   她得善后啊……   陆程和没吭声,只是接过钥匙,眉头微微皱着,揽过曾晚,“麻烦你了。”   曲欣艾:“啊……不麻烦不麻烦……”   曾晚被拥着站了起来,一阵趔趄,差点栽下台,陆程和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细腰。   陆程和对曲欣艾说:“帮个忙,谢谢。”   “哦哦哦。”   曲欣艾搭了把手,陆程和背起曾晚,曾晚顺势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程和:“我们先走了。”   曲欣艾点头。   陆程和背着曾晚绕出平台,又慢悠悠下台阶,往运动员公寓走去。   曲欣艾:→_→啧……怎么有股子喧宾夺主的感觉……我才是晚姐真爱!哼!   作者有话要说:  喝了酒的傻碗会……嘿嘿嘿(☆_☆)    第15章   夜风凉凉,天色幽暗。明晃的路灯下,两人重叠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曾晚手依旧死死环着陆程和的脖子。   曾晚哼哼唧唧,头转向右侧,眼睛半眯着。忽地,她伸出手指着右方:“去那儿……我要去那儿~”   陆程和停了下来,顺着曾晚手指的地方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他脸微微侧着,问:“去那儿要干吗?”   曾晚嘟着嘴:“就要去那儿……”   陆程和:“先回家。”   曾晚抗拒,挣脱着要往下跳。   陆程和叹气:“好,别闹,我们去那儿。”   曾晚这才服帖起来。   兴许是为了节约电,右边一片的路灯都没有开,陆程和背着曾晚算是在摸瞎,可曾晚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一直都在给陆程和指路。   不知走了多久,曾晚囫囵:“到了……”   陆程和四处望了下,一愣,这儿是……   曾晚扭动着从陆程和身上下来,陆程和怕她摔,手死死扣住她的腰,她笑眯眯:“到了呀~”   陆程和一直这样搂着她,她往哪儿,他就顺着她。   歪七扭八的,曾晚努力睁大眼睛,她推开陆程和的手,扶着一旁的网子,“陆程和……你还记得这儿嘛……”   一股酒气,根本没清醒。   陆程和应声:“嗯。”   是个老训练场,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一瞬,这网子上的应急灯亮了一盏,陆程和抬头瞧了眼,这灯亮的真及时。   “陆程和……”曾晚靠在网子上叫他。   陆程和闻声低头觑着她,曾晚脸上映着红晕,嘴唇红润,眼睛水汪汪,让人瞧着不由得心疼。   “嗯。”   曾晚歪过头仰看他,“你他妈是陆程和吗?”说的是醉话。   “是。”   “是个蛋蛋。”   “……”   曾晚揉眼睛,随后撑着站起,一个踉跄,摔进了他的怀里,陆程和抱住她,就再也没松开。   曾晚贴在他起伏的胸膛,手向上攀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脸搁在他肩上,热气一阵阵撩拨着陆程和的脖颈。   陆程和怕她摔,揽着她的细腰,两人贴得更紧些。   曾晚哑声喃喃,带着哭腔:“陆程和……陆程和……”   陆程和脖间有了凉意,是曾晚的眼泪。   几年没哭过的曾晚,打死也想不到,醉酒后的她会在陆程和怀里哭,而且还说着真心话。   曾晚颤抖道:“陆程和,你他妈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陆程和拥着她,动作温柔,宽厚的手掌一下下拍着的背,在安抚。   “你怎么就天天在我眼前晃呢,你……你……咳咳……”曾晚被呛到了,咳了起来。   曾晚想松开他,陆程和偏不让,死扣着她的腰。   曾晚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模样像个小孩子:“松手……你滚蛋……我的乒乓球呢……球呢……”   陆程和温和劝她:“在家里,我们回家吧……”   “我不要……不要——”   “那你要去哪儿?”   “我……”曾晚四处张望,眼中满是无措,“我没地方去……没有……马上连这里……这里也不要我了……”   陆程和不解:“你说什么?”   曾晚突然安静下来,她擦着眼泪,靠在陆程和怀里:“陆程和……”   “嗯。”   “陆程和……你放过吧……好不好……”   这句话是不舍,是无奈,也是发自肺腑的恳求。   陆程和心头哽着说不出话,“曾晚……”   曾晚抬头,对上他的双眸,陆程和察看她的神色。   这才确认,依旧没清醒,全是酒后胡言。   曾晚缠上他的脖子,让他稍稍低下头,自己一个劲儿的凑上去,陆程和察觉到她想做什么,挺直腰板,反而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在她迷糊的情况下,他不愿让一些事发生,他知道,等她清醒了,她会忘了个干净。   “曾晚,你离远点。”   “我不要……”   “曾晚。”严肃古板的脸上神情微变,愈发无奈。   “不要不要不要。”语气像极了三年前撒娇的样子。   陆程和一直向后退,曾晚紧逼向前。   在酒精的作用下,陆程和在曾晚眼里分出了三个幻影。曾晚双手拨弄了下自己的短发,摇头晃脑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踩上了一旁的三节台阶。   这样,她就比陆程和高那么半个头。   曾晚笑得天真,长大双臂:“嘻嘻,你要是不接住我,我就要摔倒了。”   曾晚向前一冲一冲,作势要摔下去,陆程和见状旋即几步上前,站在她面前,“不要闹了,回去了。”   上次曾晚耍酒疯还是几年前的事,她一样无理取闹,他依旧手足无措。   曾晚委屈地嘟嘴,双手捧住陆程和的脸,她向前倒,陆程和结结实实接住了她。姿势一变,曾晚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嘴唇压了过去,陆程和脸一侧,吻落在了他面颊。   曾晚气鼓鼓:“你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陆程和淡冷的脸上挂了笑,“真的不闹了,乖,回去了。”   “哼!我不要不要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   陆程和轻啄她一下,无可奈何:“这样可以回去了?”   曾晚嘿嘿傻笑,从陆程和身上滑了下来。陆程和以为结束了,谁知曾晚转身上了节台阶,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含住了他的下唇。   陆程和睁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瞧着她密长的睫毛,他缓缓阖眼,终是重新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鼻尖的酒气,溽热的温度,缠绵深情的纠葛,甘甜又苦涩的味道。   陆程和松开她舌尖,曾晚安静了,伏在他肩头,平稳呼吸着。   陆程和轻轻抚上她的脸:“曾晚,这个吻,你给我记住了。”   曾晚迷糊:“我居然做春梦了……”   陆程和无奈一笑,他能指望现在的她记住什么。   曾晚嘀咕起来:“陆程和……我一定会成为……中国乒乓球历史上……第一个无死角的乒乓球运动员……”   “什么?”   “右手反手防守……”   话语渐渐弱下,再无声响。   陆程和抬头望向墨染的夜空,清晰浑厚——   “你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喵?(?>ω<*?)    第16章   翌日,天稍稍亮,曾晚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生物钟作祟的缘故,或者说更多的是心里上的压力,她往往连个懒觉也睡不了。   拖着疲乏不堪的身子,她摸索着去了盥洗室,灯一开,曾晚惝恍,镜子里她的脸色比死人还差,她掀起水龙头,冷水扑面,让自己极速清醒起来。   扯下挂在一旁的毛巾,她寥寥几下抹了把脸,发梢还滴着水珠。   毛巾握在手里,她双臂撑在水池上,闭眼回忆着昨晚的事情,眉头紧皱。   一口气憋到底,“诶……”   断片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曾晚搓了把毛巾,重新挂了起来。路过客厅,天空破晓,她眼睛微微眯起,走向与客厅连通的阳台。   她弯腰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向远处眺望,日出四洒的训练基地生机盎然。   曾晚眸光掠过老的训练场,脑海里浮现出零星碎片。一个男人的脸,在她面前放大了无数倍的脸上……   陆程和!   她一哆嗦,都差点没站稳。   曾晚站直,敲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她昨晚见陆程和了?她昨晚怎么会见陆程和?她不是跟小艾在一起喝酒的吗?   曾晚快步冲去曲欣艾的房间,“小艾小艾小艾——”   曲欣艾弹了起来,惊魂甫定:“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曾晚指着门口:“我昨晚是不是……”   曲欣艾打了个哈欠,坏笑:“是什么呀?”   曾晚又收回手,指了下自己和曲欣艾,“我昨晚在和你喝酒,对吗?”   “对呀。”   “没别人?”   “喝酒的时候没别人。”   曾晚眨眨眼睛:“那喝完酒呢?我怎么回来的?你……应该不能扛我回来。”   “你……”曲欣艾一口气憋得老长,“当然是陆医生抱回来的呀。”   “噗——我操!”曾晚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刀,“你说什么?”   “你是陆医生抱回来的呀。”曲欣艾在床上比划动作,“这样,这样,这样,把你抱在怀里回来的。”   “啥玩意儿???”曾晚不敢相信。   曲欣艾嘟囔:“明明你们在我前面走的,结果比我晚回来诶……你们去干嘛了?”   曾晚拂起自己的刘海,他们去干嘛了,她怎么知道他们去干嘛了!没印象啊!   “我静静啊……我想想啊……”曾晚来回踱步,焦躁的很。   她和陆程和……好像……她的妈呀……   曲欣艾笑问:“晚姐,想起来了?”   曾晚摆手,磕巴:“没,没,没有,什么也没想起来,你赶快洗洗。”   话毕,迅速跑了。   “晚姐,晚姐~”曲欣艾拍被子叫着。   曾晚跑回自己房间,“砰”的把门关上,背贴着门被,深呼吸数次,懊恼不已,“曾晚啊曾晚,你没长脑子脑子脑子。”   啊啊啊——她是不是亲陆程和了?还特么是她自己不要脸死命赖上去的。   “叮——”手机短信的声音。   曾晚拉着脸走去床头柜,弯腰拿起手机,是陆程和的短信。   【神经病陆程和:记得你的承诺。】   曾晚“嘶”了一声,坏事了,她承诺什么了?完全不记得。   不会是结婚,交往之类的吧,那她肯定赖掉。   曾晚没打算回,短信又来了。   【神经病陆程和:不记得了?】   曾晚扁嘴,陆程和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   【神经病陆程和:右手反手防守,第一位无死角的运动员。】   啊……原来说了这个啊……   曾晚脑海里依稀闪过些画面,那是她的心里话,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怕别人说她空有梦想没有能力。   曾晚犹豫半晌,没有回信。   她觉得这样对她和陆程和都好。   “叮——”短信又来了。   【神经病陆程和:我知道你在看,别装傻。】   哼……曾晚内心冷应。   【神经病陆程和:去上班了,晚上会给你打电话。】   曾晚这下坐不住了,回:【你别得寸进尺!!!不准打!!!】   【神经病陆程和:我说了算。】   曾晚冷笑,妈的,拉黑。   【神经病陆程和:你要是把我拉黑,我会让你天天见到我。】   曾晚:嗯???真是她肚里的蛔虫???日你个仙人板板哦!!!   【神经病陆程和:开车,勿回。】   曾晚挠头,“噫——气死个人!”   曾晚攥着手机发呆,想扔又舍不得扔,那可是她的钱,随后大吼一声:“曲欣艾——”   “有有有!”曲欣艾耷拉着拖鞋,刷着牙就蹦哒过来了。   “昨晚是不是你把陆程和招来的?”   “姐姐姐。”曲欣艾双手伸在身前挡着,“我,我,我就那么不小心说漏了嘴。”   “曲欣艾——”   “啊啊啊——亲姐——”   “你个辣鸡!大辣鸡!”   “救命啊——”   *   吃完早餐,曾晚和曲欣艾一同去了体育馆,教练和其他人还没来,她俩今天起太早,给闹腾的哟。   曲欣艾拍拍自己的脸,委屈道:“晚姐,你刚才捏的我脸疼。”   曾晚瞥她一眼,慢悠悠地喝水,“脸疼啊,脸疼就对了,让你长个教训。”   “我又不是故意说漏嘴的……”   “行啦,宝贝儿啊。”曾晚搭住她的肩,“下次再说漏嘴,我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哼……”   “你还哼?”   “嘤……”QAQ   曾晚又捏了把曲欣艾肥嘟嘟的脸蛋,这才作罢。   昨晚那茬儿过去,她估摸着陆程和不会马上死心。不能拉黑名单,那他打电话她不接不就得了。   陆程和不放弃,一直这么缠着她,她指不定哪天坚持不下去就妥协了……   曾晚发现自己有这个念头,忙甩甩头:曾晚,醒醒!你醒醒啊!连想都不要想!   人陆陆续续来了,曾晚和曲欣艾也从看台上下来,大家集合,井然有序站成三队,就等六个教练来。   没一会儿,体育馆门口依稀传来谈论声,大家循声望去,不止教练,还有一群人,而且不像是运动员。   曾晚见状蹙眉。   主教练许建树来到队伍前头站着,说:“今天队内比赛,每个人都要上,七局四胜,单淘汰赛,胜者进入下一轮。”   大家面面相觑。   曾晚眼神黯了黯,本来是半个月后的比赛,现在提前了。   许建树:“别墨迹了,赶快赶快,就16个人还磨磨叽叽的。”   队员高怡站出来说话:“许教练,您分配呗,哪有我们自己搭着比赛的。”   许建树啧了一声,点点头:“也是,你们16个站成一排。”   大家照做。   许建树指着:“第一个和第十六个一号球桌,第二个和第十五个二号球桌,就这么依次来。”   听到指令,大家动作利索,两两一组赶紧站好位置。   许建树嗓门大,继续说:“裁判就是我今天请来的这几个裁判员,他们都是有证的,你们都给我认真打,给我当成奥运会打,懂不?”   许建树带来的裁判员在每个球台侧方的位置坐下。   曲欣艾在第三组,她一直盯着第一组的曾晚看,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看到曾晚刚才凝重的表情后。   许建树:“好了!开始了!”   曲欣艾还愣着。许建树在一旁瞧见了,说:“小曲,你就不用比了,脚还没全好,别凑热闹了。高怡,你直接进下一轮。”   高怡和曲欣艾一组。   高怡耸肩:“行吧。”   许建树向她招手:“小曲,来,坐这儿看比赛。”   曲欣艾点点头,向教练走去。   曲欣艾扫了一眼,六个教练的表情都极其沉重,尤其是曾晚、瞿夏和张靓的教练胡国宁。   曲欣艾顺着胡国宁的视线看去,在看曾晚而不是瞿夏和张靓。   曲欣艾不由得皱眉:晚姐……   体育馆里击打声渐渐响了起来,“哒哒哒”,回响消散又重新卷起。   曾晚的对手是比她小三岁的队员徐玉洁,徐玉洁身形在女队员中是壮硕结实类的,所以打球力量极其大,尤其是正手。   没一会儿,其他几组的第一局比赛都已结束,早早继续第二局。   唯独曾晚这儿在僵持着,击球声比其他组大了好几倍,持续的对拉让其他几组的人都不由得停下来观看。   令人吃惊的是,徐玉洁的每一个搏杀力量球都被曾晚用右手反手的搓高给推了回来。力量球,只要接球员角度与力道的控制不佳,稍有不慎就会弹飞出去。   而曾晚……来回交叉步跑,搓高,交叉步,搓高,以此重复。   徐玉洁耐不住了,频频进攻都被软力打回,焦躁的她愈发加重力道,“哒”的一扣。   出界!   11:9   出乎意料,曾晚拿下了第一局。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o^*    第17章   观众席上的曲欣艾始终攥紧拳头,看见曾晚拿下第一局,她心里呼口气,幸好幸好,第一局是熬过去了,可谁先拿下四局,才是胜利,这么一想,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许建树凑到胡国宁耳旁,仅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曾晚她控球越来越精准了。”   胡国宁:“嗯。”   那是没人看到她无数次偷偷练习到深夜。   许建树夸完又叹口气:“诶……可惜了……”   胡国宁额前青筋一跳,抑制怒气:“你给我安静看球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决定好了。”   许建树有些为难,解释道:“这是曾晚她自身的问题,我们留她三年还不够久?她一直耗着,那二队那些有实力的新人也会不服。机会是给有实力有准备的人,曾晚的话……”   胡国宁憋着气不吭声。   许建树也不再自讨没趣,收回接下来要说的话,老伙伴在气头上,他实在不好再发表言论。   其他组继续比赛,曾晚和徐玉洁开始第二局,曾晚发球。   第一球触网,重发。   第二球反手加旋转,直接得分。   胡国宁聚精会神看着曾晚的比赛,曾晚使用反手的几率比正手大了好几倍。曾晚正手薄弱,如果对手识破,逼她使用正手,那曾晚该怎样应对?   徐玉洁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一直打力量球,体力消耗大,汗水渐渐浸透衣裳,微喘起来。   相比较,曾晚汗少,表情沉冷,让人瘆的慌。   第二局,曾晚再度获胜——11:8。   紧接着,第三局开局。   曲欣艾抿嘴,面色担忧,“她发现了。”   顾着其他几桌比赛的许建树扭头问:“谁发现什么?”   曲欣艾盯着徐玉洁:“玉洁发现晚姐惯用反手了。”   曾晚如今的实力没人清楚,徐玉洁与她交手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该怎样打徐玉洁没个准头。但两局交手下来,总会看出苗头,徐玉洁既然能进国家队,那临场反应,改变战术的能力必定不会差。   许建树望去,兴致颇高,挑眉道:“嗯……果然……玉洁一直在变相打曾晚的正手啊……”   接球,对拉,逼着曾晚使用右手正手。   曾晚连失两分。   徐玉洁准备发球,现在比分——2:0。   徐玉洁一直拧着曾晚的正手,曾晚正手要么打不到,要么回击出界。不知不觉,曾晚失了八分。   比分——8:0。   曲欣艾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曾晚被徐玉洁压制的死死的,这比分该怎么逆转。   徐玉洁似乎越打越顺手,曾晚表情未变,私底下她喜欢骂人,她总是嘻嘻哈哈,可一到赛场,她永远沉着脸,让人瞧不出喜怒哀乐。   许建树偏过头对胡国宁说:“曾晚她……”   胡国宁:“别说话,看球。”   许建树:“……”   因为不是正式比赛,徐玉洁叫停,借着擦汗的空隙对曾晚说:“曾晚,你这样是不行的。”   曾晚不以为意说:“是嘛……”   “我一直打你正手,你必输无疑。”   “哦……”   曾晚反应平淡,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   徐玉洁皱眉,有些不满。   擦完汗,曾晚和徐玉洁重新开始比赛。   曾晚发球,一个简单的短球,徐玉洁盯着曾晚的正手打,拉斜线,徐玉洁等着曾晚用正手接时,谁知曾晚多走了半步,反手接球。   徐玉洁震惊,这距离,反手能接到?!   球回到徐玉洁面前,她赶紧拉直线,这么远的距离,曾晚绝对不可能跑回来,也不可能打得到。   她又错了,曾晚不仅跑回来,还准确地打了回来!   徐玉洁慌乱,愣神一秒,没接到。   比分——1:8。   胡国宁看着比赛,旁若无人问许建树:“曾晚,你们还要调走?”   “嘘——你小声点。”   许建树小心翼翼扫了眼身旁的曲欣艾,确定她没听见,这才松口气。   他看着曾晚的一系列动作,给予评价:“老胡,这次也许是巧合。”   可接连七球,曾晚都用反手打了回来。   比分拉平了!   曾晚没有克服正手的问题,而是更加频繁使用反手,比第一局和第二局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好比一个人偏科,语文考零分,可数学考满分,这样均分也不差。   胡国宁冷笑:“许建树,你还觉得是巧合?”   许建树哑巴了,犯愁道:“不是我不想留,但……她还差火候。”   胡国宁板着脸:“你究竟怎么想的,全说出来。”   “不是我怎么想的,我哪能想啊,我也做不了决定,是……”   许建树左右警惕瞥了两眼,用手罩住嘴巴,凑在胡国宁耳边说话。   大约过了十五秒,胡国宁拍腿而立,大声说:“什么?!”   许建树拉着他,“老胡,你坐下,坐下来说!”   胡国宁脸都给气红了,“说个屁!”   许建树:“坐下!孩子们都看着呢!”   胡国宁扫了一圈,连正在打比赛的曾晚都循声看来,胡国宁这才克制怒气,重新坐回凳子上。   胡国宁神情凝重:“不行,你跟我到后头去说。”   许建树点头:“行行行。”   两教练起身,向上走了几排,走到观赛台最高处,二人手比划着说着什么,但距离太远没人听见。   曲欣艾短发掩面,僵在座位上,她整个人在发抖,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面颊从下巴一颗颗落到手背。大家都专注着比赛,“嗒嗒嗒”,没人听见这个声音。   ——曾晚,你们还要调走?   胡国宁与许建树的对话,她听见了。   虽然只有这一句,但足够了。   曲欣艾哽咽:“晚姐……”   她抬头看着球桌旁在比赛的曾晚。   她明明那么那么努力……   为什么不再等等她……   曲欣艾胸中一团怒火,她不顾自己扭伤的右脚,攥紧拳头快速跑下观众台,去到曾晚所在的赛场。   这时曾晚刚拿下第三局比赛——15:13。   曾晚望着火速跑到她身旁的曲欣艾,困惑:“小艾?”   曲欣艾眼眶还是红的,曾晚知道她哭了,但这是在比赛,她来不及安慰,一本正经说:“小艾,在比赛,出去。”   “晚姐……”   “在比赛,出去!”   “晚姐,他们要调走你啊!”   说完这句,曲欣艾哭了出来。   体育馆安静,众人震惊,但没人站出来说话。   以曾晚现在的实力留在国家一队,的确不够格,这无可非议。   曲欣艾抽泣,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曾晚眼睛也湿润了。   曾晚没有像往常一样破口骂她,反而摸了下曲欣艾的短发,心平气和说:“我知道……等我打完比赛再说,好吗?”   许建树站在观赛台最高处,手里的矿泉水瓶气得砸过来,当然,没砸中。   他大吼:“曲欣艾!你还不快给我死出来!”   曲欣艾抓住曾晚递过来的毛巾,垂头擦眼泪,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曾晚看向徐玉洁,说:“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陆医生的第一天,想他。o>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