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君凝0】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m.jjxsw.com--久久小说网手机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黑狼哨兵的饲养方法 作者：冬暝 文案： 罗赛看着眼前新入学的哨兵与他的精神体黑狼。报告书上写着他单纯乖巧，聪明懂事，性格敏感，很容易感到孤独，需要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与陪伴。 “…………这哪里是狼，分明是只兔子好吗？” 年轻的哨兵无辜地眨了眨眼，“兔子可不吃肉。” 阅读提示： * 星际机甲，哨兵向导设定，私设如山。 * 美丽强大的向导姐姐X沉默忠犬的哨兵少年。 内容标签：年下 机甲 星际 主角：罗赛，西格 ┃ 配角：苏洛，朔夜 ┃ 其它：哨兵向导，机甲，星际 ========================= 1.转校生 人造殖民卫星纳斯卡α，赛尔顿第一军事学院。 八月的风本该伴随着盛夏的闷热感，在这颗距离蓝星3000宇域单位的小卫星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稳定运行的人工生态系统让这里常年四季如春，无论何时都是清爽宜人的气候。 新学期的开学典礼已经结束，前几日里停满了学院机场的各类飞行器也都陆续回到了蓝星与其他殖民卫星，闹腾了一个假期的年轻哨兵们也必须随着学院一起沉静下来，开始新学期紧张而忙碌的训练生活。 不过话是这么说，想从假期的放纵心态中迅速调整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比如前面那两个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家伙，学院与军装同款式的制服扣的歪歪扭扭，一人驼背塌腰地坐在走廊的石栏杆上，另一个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无论哪个让风纪委员逮到都是足以被罚站军姿三天的萎靡模样。 “喂，你听说了吗？这学期好像有个转校生进来。”坐在石栏上的学生随意开口道，“虽然还没见到人，不过在开学典礼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闻言另一个学生硬生生将打了一半的呵欠给憋了回去，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转校生？是谁？” “一个没有听过名字的小子。”石栏上的哨兵耸了耸肩。 赛尔顿第一军事学院是隶属于联邦哨兵向导管理机构‘塔’的学院，换言之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是精神力评级一流，毕业之后足以成为军队栋梁的哨兵。这些哨兵们通常一觉醒就会被送到‘塔’的相关机构进行培训，只有足够优秀的个体才有进入赛尔顿学院进修的资格，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转校生。 毕竟联邦中拥有强大精神力天赋的哨兵在觉醒初期就会备受关注，赛尔顿的学生们通常在进入学院之前就已经扬名于‘塔’的内部网络，在此之前籍籍无名的哨兵却获得了转校进入赛尔顿的资格，足以算得上是奇事一桩了。 “——你俩不去上课，偷偷摸摸地在这讨论谁呢？” 一道清丽的女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两人齐齐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转身朝着来人立正敬礼，“罗赛上校——！” 哨兵的五感比常人敏锐数倍，更别说是这些能够进入赛尔顿学院，精神力评级一流的学生们，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两人身后只能说明眼前之人是个向导，并且是个展开了精神屏障，精神力远远高于他们的强大向导。 “在学院里要叫罗赛老师。”来人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身着学院教职工的军式制服，墨绿的眼睛笑眯眯的，却生生将两个仪容不整还私下逃课的哨兵吓出了一身冷汗。 “罗、罗赛老师……抱歉……”尽管来人拥有一张完全称得上是美丽的脸，两个哨兵却一寸也不敢把视线移过去，紧张又局促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猛看。向导未经限制的精神网络如同一座大山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两人心中欲哭无泪，早知道会被罗赛逮到，他们宁愿去逃课老师那里写检讨站军姿了。 “自己去风纪处报道吧。”眼见两人快要抖成一团仓鼠，罗赛这才挥了挥手，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们，精神网络的重压陡然一撤，两人依旧站得笔挺，目送着向导离去的身影立正敬礼，直到那抹亮丽的酒红色没过走廊的拐角再也看不见，这才同时松出一口气。 “那就是传说中的……”一个哨兵抖抖索索的扣好了制服，语气间依然有些心有余悸的意味。 “是啊，罗赛·克里斯托法上校，赛尔顿第一军事学院的教导主任，也是学院里唯一的……不，应该说是整颗殖民卫星上唯一的向导吧。”另一个哨兵喃喃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呢，传闻中还是个绝色的大美人……” “传闻？刚才你没有看到吗？”扣好制服的哨兵奇怪道。 “……那种精神威压之下难道你敢抬头看她的脸？”另一人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朝同伴怒道。 “……不敢。”那人啧了一声，身为天赋绝佳的哨兵却被向导的精神力给压制住了，哪怕对方是军部的名人也会心有不甘，哨兵们方才还有些懒散的心态顿时一扫而空，与向导的短暂相遇激起了他们血液中本能的好胜与自尊，不再有兴趣关注那个奇怪的转校生，乖乖地滚回去上课了。 顺手惊吓了两个逃课小鬼的罗赛似乎心情不错，调出手腕上的通讯器将刚才记下的学号发给了风纪处，嘴角勾着笑继续往前走。有风扬起了她酒红色的长发，罗赛停下脚步朝起风的方向看了过去，天空是蔚蓝的晴云色，仅凭肉眼看来与蓝星的天空并无区别，她将被吹乱的鬓发拢到了耳后，脚步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来到了行政楼的顶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 “罗赛·克里斯托法。”罗赛抬头看向门前的微缩镜头，安保系统扫描了她的声纹与虹膜纹进行确认，而后亮起了绿灯，校长办公室紧闭的大门自行朝两边滑开。 “罗赛——快进来。等你很久了。”门刚打开，坐在书桌前的中年男人便沉声招呼道，他的眼角有些下垂，两鬓已经花白，眼神却很锋利，带着真正经历过生死与战场之人才会有的沉静与肃杀。 “失礼了，路上遇到了一些小插曲。”罗赛朝校长行了礼，快步走上前去。 校长的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赛尔顿的学生制服，安静而沉默的站在一边，向导的忽然出现似乎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只在她进来之时礼貌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罗赛挑了挑眉，毫无疑问这个少年也是一位精神力天赋绝佳的哨兵，但是能察觉到她刻意展开的精神屏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这是新来的转校生西格·萨维亚同学。从今天起就是赛尔顿的学生了。”校长将转校生的资料递给了罗赛，为了保密使用的都是纸质的文件。罗赛接过文件翻了两页，其实见到西格的瞬间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就如路上遇到的那两个学生所言，能进入赛尔顿的都是天赋绝佳，从觉醒初期在‘塔’里就会备受关注的哨兵，在这个阶段入学并且察觉到自己精神屏障的哨兵只有一种可能性—— 她的目光停在了资料中精神力评级的那一栏，果然是最稀有的超s级，精神阈值突破100，比今年入学测评的第一名还要高。在‘塔’公布的精神力评级标准中，最高分级只有s级所代表的顶峰数值100，所有阈值超过100的哨兵向导都会标记为超s级，至于具体超过了多少就因人而异了，不过在‘塔’成立的百年历史中统共也没出现过多少超s级，每一个都无一例外的成为了闻名世界的优秀战士，难怪上面会让这个哨兵破例入学。 罗赛将资料翻到了下一页，超s级的哨兵向导在觉醒时多少会有些异状，大部分普通哨兵是在青春期，也就是十二岁左右觉醒进入‘塔’的，不过西格的觉醒显然晚了许多，以至于‘塔’现在才找到他，匆匆将没有经过初期培训的哨兵就这么丢来了赛尔顿。 希望被塞进来的不是个麻烦的家伙。罗赛合上了资料，转身朝着沉默的哨兵少年笑了笑，“我是罗赛，学院的教导主任，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的二层。” 名为西格的哨兵点了点头，他有着一头在学院中甚为少见的黑色短发，双瞳却是纯粹的金色，与资料中他的精神体——一头黑色的西伯利亚狼十分相似。虽说能够察觉罗赛的精神屏障，但看得出他面对陌生的向导还是有些紧张，飞快的跟罗赛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沉默而腼腆的站在一旁。 “那么西格·萨维亚同学，你可以去宿舍报道了。我已经通知了那边的管理人员，他们会为你安排新的房间。”校长竭力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神色，不过被那双锋利的眼睛一衬，显得更加凶残可怕了。 西格朝两人立正行礼，而后转身走出了校长办公室。安保系统在他离开之后尽职的关上了门，唯一的观众已经离开，罗赛顿时放松了下来，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舒展长腿靠在了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 “你怎么看？”莫奈校长站起身来，目光停留在落地窗外的景色上。黑发哨兵的身影没过多久就出现在行政楼的下方，不急不慢的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关于这个转校生吗？该怎么说呢……与我之前见过的s级哨兵都不太一样。”罗赛架着胳膊回忆道，“那些s级与超s级的哨兵向导们在觉醒初期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属于天才的狂傲心□□，嗯，包括我自己也一样。那种与生俱来的，远远优于普通人甚至普通哨兵向导的能力会让少年人们的心性毫无顾忌的膨胀起来，觉得全世界就我最厉害。” 但是西格不一样，他甚至是沉默的，不自觉的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心情与思想都隐藏在了戴着‘不动声色’面具的脸下，罗赛不知道这是天生性格使然还是后天成长环境的原因，如果是后者的话…… “西格他不是联邦出生的人吧？”罗赛想了想，说道，“在‘塔’的稳定运作下联邦中的哨兵向导已经广为民众所接受，哪怕他出生在普通甚至贫穷的家庭里，觉醒成为超s级哨兵也是件值得骄傲与庆祝的事，用不着下意识的把自己藏起来，在加上那头黑发……” 罗赛的声音顿了顿，哨兵向导的血统与亲代遗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联邦中的优秀血统基本都已经集中在了赛尔顿学院，却没有一个是黑发金瞳的。 “他来自远东地区。”莫奈校长的声音有些沉。 “那就不难解释了。”罗赛了然，远东地区几乎是贫穷与战乱的代名词，六年前加入联邦之后混乱的情况也没能得到有效改善，任何人出现在那里都不奇怪。 “不过难为‘塔’竟然能从那地方扒拉回来一个超s级的哨兵啊。” “……西格是自行联系‘塔’的。”莫奈校长微微蹙眉，“这才是我在意的地方，他没有监护人，是自己从那混乱的地方摸到‘塔’的线索，一路到了这里。” 闻言罗赛挑了挑眉，虽说哨兵向导的觉醒也亲代血统有关，但民间偶尔也会出现隔代遗传觉醒的个体，通常这些个体的精神力评级不会太高，进入‘塔’以后也只需要接受基础的培训，在相关机构服役完成后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不用参军入伍。西格的情况原本也属于这一类，却没想到会鉴定出个超s级，想必‘塔’的高层也经过了一番考虑才将他送来了赛尔顿学院。 “原来如此，所以上面查不到他之前的生平，也没办法放任超s级流落在外吗？”罗赛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看样子来了个有趣的小家伙啊。”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关照西格，罗赛。”莫奈校长转过身来，直视着学院里唯一向导的眼睛，“各种意义上的。” “是是，老年人虽然上不了战场，但是看看小毛孩子们还是没问题的。”罗赛耸了耸肩。 “……你还不到二十五就自称老年人，那年逾五十快要失感的我是不是已经算入土了？”莫奈校长闻言额角一跳，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倚老卖老’的向导。 “那需要我为您做精神引导吗，莫奈校长？”罗赛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赶紧滚去干活！” “是！” 2.新室友 严格说起来，距离哨兵向导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超过三百年的历史了。 最初诞生的缘由已然不可考，但如今的哨兵向导已经广为普通人所接受，身影活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研究者将哨兵向导的现象称为‘人类的第三性征’，是种族进化的标志，而哨兵向导们优秀的身体素质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青春期发育出第二性征后，约有百分之一的人会觉醒成为哨兵或者向导，多出一个名为‘意识海’的不可视器官，让他们得以用精神力来探知这个世界，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感官。 意识海的结晶以精神体的方式出现——通常是动物的形象，普通人无法察觉到精神体的存在，精神体也无法对现实造成影响，是属于觉醒者们的特有标志。 哨兵的五感更为敏锐，身体素质也更为矫健敏捷，是天生的战士；而向导则拥有更为庞大细密的精神力脉络，能够撑起精神屏障来缓解哨兵因为过度敏锐的五感而变得狂躁，无法正常生活的情况。哨兵与向导之间可以形成一对一的连结，之后共享意识海，哨兵将不再为敏锐的感官所困，而向导也得到了足以保护自身的强大力量，两类觉醒者们相互扶持才能延续共存。 哨兵与向导会本能的渴望着连结，寻求一生只属于彼此的伴侣；然而从百年前开始，新觉醒的向导数量急剧减少，到现在哨向的比例只剩下6:1，即为觉醒六名哨兵才会出现一个向导。骤然剧减的向导让大量哨兵变得狂躁，成为危害社会的不安定因素，期间虽然也有向导素之类抑制哨兵狂躁的药物诞生，但依旧无法缓解因狂躁的哨兵而节节攀升的犯罪率，而稀有的向导也让人口贩卖等非法活动变得愈发猖獗。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专门管理哨兵向导的国家级别机构‘塔’应运而生，旨在保护哨兵与向导作为国家公民的人身安全与自由权利。‘塔’下属设立了对应的教育机构，研究院，事务局以及各种保障机构，严厉打击涉及哨兵向导的犯罪活动，运作稳定之后更是立法要求国境内所有觉醒的哨兵与向导都到‘塔’登记，统一进行两年左右的基础培训，而后进入事务局或者军队服役，五年之后即可退役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哨兵是天生的战士，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各国的军队中不断上升的哨兵比例就能证明。在‘塔’的运作愈发稳定，人类的科技也飞速发展的现在，大部分天赋优秀的觉醒者都会在基础培训后选择进一步深造，期望以后备军官的身份真正进入军队，成为守护国家的中坚力量。 ‘塔’因此设立了更多进修学院，而位于殖民卫星纳斯卡α，几乎占据了整个卫星资源的赛尔顿第一军事学院，就是被喻为联邦军官摇篮的，纯由哨兵学生组成的著名军事学府。 西格在脑海中将以上关于哨兵向导与赛尔顿学院的背景都回忆了一遍，抬头看向了眼前宏伟的宿舍楼，赛尔顿不愧为占据整个卫星资源的学院，连学生的宿舍楼也修建的如此豪华，堪比蓝星大城市中的高档公寓。西格调出手腕上的通讯仪，半透明的光屏弹了出来，宿舍管理员刚才已经将他的房号发来，凭学生证扫描可以进入，行礼也已经先一步送到房间了。 眼下已经过了中午，陆续有学生从食堂的方向走过来，西格虽然穿了制服，一头黑发却显得有些醒目，不少好奇的目光向他投来，夹杂着一些精神游丝的试探，这还是西格第一次面对同样来自哨兵的探触，不太自在的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在四楼，关闭的房门将西格与外界隔绝，骤然安静的氛围让紧张的哨兵放松了许多，然而还没等他找到自己的行礼与床位的时候，一个惊喜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某个身影翻身从上铺的床位上跳了下来。 “你就是新来的转校生吧？——太好了，我本来以为这学期只能一个人住了呢。” 那是个与西格同龄的男孩子，个子比他矮上了一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好看的酒窝，“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巴里，巴里·贾尔斯，来自殖民卫星纳斯卡β。” 一只鼹鼠模样的动物趴在他的肩头，粉色的鼻尖微微上翘，在他说话的时候窜到了少年的头顶，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黑发金瞳的哨兵。 “……鼩鼱？”西格知道那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精神体，令他意外的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哨兵却拥有非常少见的史前动物形象，通常哨兵的精神体都是代表力量与掠夺的肉食动物，很少见到这样的食虫类。 “啊，你是第一个准确叫出这家伙名字的人！”名叫巴里的少年似乎没想到新来的室友能认出自己的精神体，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老实说虽然我不怎么介意，但是这家伙被人叫做老鼠的话会很生气的。” 像是在响应他的话，鼩鼱从头顶窜到了宿主的手心中，站立起身体朝西格欢叫了两声。 “曾经碰巧见过它的标本。”西格挠了挠脸颊，朝巴里伸出了手，“西格·萨维亚，来自……蓝星。” 漆黑的大狼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边，绕着巴里走了一圈，尾巴扫过对方的裤腿，又默默消失不见，仿佛只是来露面打个招呼。精神体是哨兵潜意识的反应，通常不会受到宿主的直接控制，黑狼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说明它没有感觉到巴里与鼩鼱的恶意，算是初步接受了这个会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的室友。 “很高兴见到你，西格。”巴里双手握住了西格的手，大力地上下摇了摇，“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都不用客气哦！” “嗯。”西格看着笑出两颗小虎牙的年轻哨兵，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在校长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位向导，她也说了同样的话，虽然是场面话居多，不过初入学院就遇到愿意帮助自己的同学与老师，的确是一个值得高兴的美好开端。 “——请多指教，巴里同学。” - 巴里如同他的精神体鼩鼱一样，是个精力多到用不完，时刻保持着一腔热情的家伙。在得知西格是第一天抵达赛尔顿学院的真·转校生后，自告奋勇的做了新生向导，不仅在上课的时候悉心帮忙，下课后更是拉着他把学院逛了个遍，到最后饶是身体素质一流的哨兵也被累的够呛，差点没赶上食堂的晚餐。 “呼——好险好险，差点就得等夜宵了。不过那时候会有一大帮上完实战课的人过来，根本不可能从一群饿狼手中抢到食物啦。”食堂中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巴里端着来之不易的餐盘，吃的腮帮鼓鼓，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怎么样，西格，赛尔顿比你想象中的更壮观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西格默默点头，赛尔顿不愧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在这里甚至能见到最新锐的人形机动兵器——也就是俗称机甲的武器。整个学院除了教学，行政与学生住宿外，更有广阔的模拟实战演武场，以及禁止学生进入的研究场所；与其所赛尔顿学院占据了卫星中的大部分资源，倒不如说纳斯卡α就是为了赛尔顿而建造的教育研究用卫星，在这里的哨兵们会得到一流的封闭式训练，毕业之后成为独当一面的机甲驾驶员，进而往更高的方向前行。 如今人类的科技早已过了需要军队近身战斗的时代，更多的是以花样繁多的机动兵器为主，随着进军宇宙的时代来临，宇宙级别的战舰与机甲也成为战争与探索中的中坚力量，因此赛尔顿学院中提供了不少相关实操课程。 想到这个巴里有些沮丧，手中的餐叉戳起了肉丸，却没有往嘴里送，“说起来明天就是机甲实操的摸底测试了……该怎么办，最后一名会在接下来的课程里被教官老师重点关照的。” 之前巴里已经被那个络腮胡的哨兵教官‘关照’了整学期，奈何他在机甲微操上实在没什么天赋，最后擦边通过了期末考试，好悬没有因此被劝退。 “不太擅长？”西格抬头看他，毫无疑问巴里是个学霸，今天的课程中好几次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都是巴里在一旁救急，对于那些鬼画符一般的课本了如指掌，讲起来头头是道，在西格眼中几乎不输给讲台上的导师，很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一番。 “我是那种……怎么说呢，更擅长理论的类型吧。”巴里叹了口气，精神体鼩鼱出现在他的手边，粉色的翘鼻子顶了顶宿主无精打采的手指，“想笑就笑吧，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是投错胎的向导，哪有哨兵更加擅长脑力活动的。” 哨兵留给大众，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一贯印象的确是以彪悍的身体素质为主。西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努力思索了一番，“某种意义上你这样的更厉害？” “怎么听完觉得更沮丧了……”巴里戳了戳自家的小灰鼠，瞄了对面的好友一眼，“西格的话一定没问题吧，毕竟你看上去就是强得逆天自带天赋外挂的那种类型。” “是吗？”西格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总是一脸漠不关心的神情，精神力又彪悍的令人感到压力，没见周围那些对你好奇到要死的家伙们都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呢？”巴里抬了抬下巴示意，四周一些停留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立刻都收了回去，他神秘地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毕竟是比那个尤里乌斯·卡塔尔评级更高的存在啊。” “啊，尤里乌斯就是卡塔尔家族的继承者，这一届入学者中唯一的s级。”没等西格询问，巴里已经贴心的做出了解释，“……虽然现在不是了。” 西格已经用完晚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餐叉。他对显赫大家族的继承者没什么兴趣，倒是巴里对他的评价有些在意，面目漠然的强者，他下意识的模仿那个人的神情，在他人眼中原来是这样的形象么？ 3.实操课 来到赛尔顿学院的第一天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过去了，除了收获一只呱噪的鼩鼱室友与大量不努力学习期末很可能会挂科的课程资料外，似乎比西格想象中的要轻松一些。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双眼，身下柔软的床铺反而让他难以入眠，西格撑起身来，发现黑狼就蹲坐在床尾，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金色的兽瞳安静地望着他。 “……感觉像做梦一样吧。”西格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这样的地方住下来，甚至还能触碰到那些武器。” 黑狼当然不会回答他，西格侧头望向了窗外，夜空之中虽然不见群星璀璨，却也与蓝星上的别无二致，很难想象再往上几百里见到的不是循环的大气层，而是厚达数百米，包裹整个殖民卫星的琉璃合金。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奇迹般的安抚了哨兵的神经，精神体黑狼逐渐消失，西格也重新找回了睡意，拢过被子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的主要课程是令巴里头疼不已的机动兵器实操演练。赛尔顿学院的课程一共有三年，第二学年的期末才会进行专业的选择，在此之前会尽可能的拓宽学生们的知识范围，帮助这些优秀的哨兵们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机甲实操便是其中必修的基础课。 实操课上的机动兵器还不能称之为机甲，只是一台没有装备任何武器与工具的模型而已，涂装也没有完成，灰扑扑的不知要比学生们脑补的模样逊色多少。饶是这样数十台机甲模型在广阔的训练场地一字排开的场面也颇为壮观，年轻的哨兵们摩拳擦掌，这可比教室光屏上那些枯燥的课程文字有趣多了。 摸底测试的内容很简单，驾驶机甲模型完成启动，升空，落地，越过障碍物这四个连贯动作就算圆满成功。哨兵们天赋的精神力与敏锐的五感让他们能比普通人更快适应复杂的操作，教官发令之后一连五台模型都顺利通过，原本严肃的脸色也放晴了不少。 巴里紧张的手心冒汗，虽说这些动作都是上学期练习过的，但是一个假期后已经基本还给教官老师了。西格在他的身后，两人同一批次登上了机甲模型，按照指示进行操作，准备升空。 驾驶舱中有无数复杂的按键，西格将手放上操作杆，隔了两台模型似乎都能听见巴里口中默默念叨着操纵要诀，嘴角一翘。他深呼吸了一口，机械冰冷的机油味道在扩大的感官中显得无比清晰，其实严格说来西格才是第一次坐进驾驶舱的人，实操课的教官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新入学的哨兵，并没有特地为他补课，西格也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基本的操作方式已经看过说明，按部就班的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西格打开了视讯传感器，原本漆黑的驾驶舱顿时明亮起来，外界的画面呈现三百六十度环绕在四周，好像自己的视角变成了机甲模型的高度。操作界面的系统亮起绿灯，标注了目标的所在以及周围队友的位置，他推动操纵杆，模型尾部的引擎喷出青蓝的火焰，顺利升上了高空。 升空与落地西格都顺利完成，越过障碍物的时候却出了点小差错，哨兵敏锐的感官的确能让他们快速适应复杂多变的操纵，把握机甲行动时最微妙的变化反应，不过视角的变动却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西格显然还无法做到将机甲的身体当做自己的，第一次跨栏的时候便毫不留情的将栏给踏了个粉碎。 他引起的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好队友巴里同学成功夺过了众人的注意力，他被障碍物给绊了个狗吃屎，巨大的机甲模型整个扑倒在地，震的地面都隐隐颤动。 西格：“…………” 看来巴里的紧张并不是杞人忧天呢。 - 实操课的结果就是两人都被教官留下来重点‘关照’，生生被训了一上午，临近午餐时间才给放出来。两人手里握着成绩单一路往教室走，上面鲜红的‘评级e’显得格外醒目，巴里长叹了一声，已然预见了自己这学期在实操课上的悲惨生活。 “不过我没想到西格也会不过关啊。”至少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被关照了，巴里看了看身旁黑发金瞳的少年，很快打起了精神，“之前都没有接触过机动兵器吗？” “……嗯。”西格沉默的回应，虽然真正的机甲见过不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东西在战场上的可怕力量，哪怕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被摧毁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那样的话多练习一下就没问题了。”巴里跳到了前面，面对着西格倒着往前走，笑出了嘴角的小酒窝，“不过这学期你可要小心莫里德教官了，一旦进了他的黑名单——” 巴里的话还未说完便不小心蹭到了往前走的同学，他连忙转身道歉，却见到了一张出乎预料的脸，声音顿时一抖，“抱歉……尤、尤里乌斯同学……” 来人被一群哨兵簇拥在中间，齐耳的金色短发如阳光般耀眼，英气的长眉微微皱在一起，他比巴里高出了不少，即便是俯视别人那下巴尖也是上扬的，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意味。 “巴里·贾尔斯？”名叫尤里乌斯的金发哨兵一把拎住了巴里的制服衣领，将他拖到了自己跟前，“你竟然还没有被学院开除？” 他丝毫没有遮掩语气中的嘲讽意味，目光落在巴里手中的成绩单上，更是嗤笑了一声，“实操课评级e，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进入赛尔顿的？打算用升空降落都无法顺利完成的技术上战场吗？敌人估计会很高兴我方主动送人头吧。” “我不是……”巴里被勒的脖子通红，艰难地试图反驳对方的奚落，尤里乌斯偏不松手，恶劣地看着对方在自己手中挣扎。 “老鼠就还有个老鼠的样子，乖乖滚回殖民卫星去，我可不想在战场上把后背交个你这样的废物。” “放手。” 尤里乌斯的气还没撒完，忽然被人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给拉开了，他抬头看向了巴里身边的少年，黑色的短发与金色的瞳孔……是近来那个传的沸沸扬扬转校生？ “怎么，想给这卑劣的老鼠出头吗，西格·萨维亚？” “巴里已经道过歉了。”西格微微蹙眉，直视对方的眼睛，“学院风纪手册第二十三条规定，不能对同学使用暴力；第八十七条规定，不能在走廊上高声喧哗。” 黑发的哨兵抬起头，目光沉静，似乎真的只是在与违反校规的同学理论而已，“再者巴里的理论成绩很棒，只要他能通过毕业测试，就算不做机甲驾驶员，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西格……”巴里捂着脖子咳了两声，有些感动的望向了好友。 “哈。”尤里乌斯怒极反笑，目光扫过西格手中的成绩单，顿时更加火大，“你就是那个超s级的转校生？竟然考出跟这只老鼠一样的成绩，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了，还是说你也准备用这样的技术上战场？你倒是告诉我连基础操作都不能完成的人还想驾驶什么？宇宙战舰吗？” 周围的哨兵们同时发出了哄笑，越来越多路过的学生关注到了这边，发现这是学院中唯二的两个s级哨兵在对峙后都好奇的停下了脚步，巴里的脸色涨得通红，却找不到可以反驳对方的话。 “说到底你这家伙又是怎么进入赛尔顿的？真当这里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吗？精神力评级高又有什么用，能顺利从这里毕业的学院进入军队后至少会是少尉军衔，你在这里只是成绩不及格而已，出去却会让普通士兵用生命为你的愚蠢埋单！” 最后一句话蓦地勾起了西格的怒气，漠然沉静的金瞳少见的起了涟漪，他所经历过的生命与死亡并不是能在学校的走廊上轻飘飘提起，只为装模作样训斥同学的话语。黑色的西伯利亚狼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西格的身边，刚觉醒不久的哨兵还无法自如的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那夹杂着怒意与攻击性的精神网络如大山一般瞬间压向了人群，来自超s级哨兵的精神力令他们无法反抗，不少哨兵的眼睛当场就发红了，隐有陷入狂躁状态的征兆。 以这届第一哨兵名号入学的尤里乌斯自然不会甘心被其他的哨兵按压下去，另一股几乎不输给西格的s级精神力也迅猛的铺展开来，与他缠斗在一起，西伯利亚狼扑向了突然出现在空中的长吻鳄，结实的鳄鱼一甩尾将黑狼拍开，两头精神体在半空中打了起来，胶着的精神网络如同一个漩涡，将周围的哨兵都拖入了狂躁之中。 看似温和的鼩鼱是第一个被影响的，巴里大叫的朝尤里乌斯猛地扑了过去，一拳将高傲的贵公子打得向后倒去，他身边的哨兵自然不会同意，双方很快红着眼滚成了一团，鼩鼱发出尖利的叫声冲向敌人，各式各样的动物精神体不断涌现，而始作俑者也当仁不让的加入了战团，走廊上顿时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4.落荒而逃 罗赛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到那个黑狼的哨兵，虽然答应莫奈校长会好好关照对方，不过教学毕竟不是她留在赛尔顿的主要工作，闲暇的时候能想起来问问对方的近况就算完成任务了。 彼时她正在研究所里监控实验体的数据变化，在教学楼上课的雪莉老师忽然惊慌地冲进了研究所，手里还拿着来不及放下的教案平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罗、罗赛老师……你快去二楼走廊那边看看，有哨兵陷入狂躁状态了……” 罗赛赶紧将娇小的女老师扶到一旁休息，雪莉老师是赛尔顿学院中为数不多的普通人类，身体素质断然比不上那帮年轻的哨兵们，罗赛哭笑不得的给她倒了杯水，“紧急情况用通讯器联络我就行了，自己跑过来干什么？” “……啊！”雪莉老师这才反应过来，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反省，“是尤里乌斯和那个新来的转校生，两个s级的精神力碰撞，我担心会把周围的学生也都拉进狂躁中的，罗赛你快过去吧！” 学院里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哨兵，相互看不对眼干上一架并不是什么大新闻，不过集体陷入狂躁就很麻烦了。罗赛只得放下手上的工作，招呼研究员们继续监测，自己则脱下白大褂，扣好学院教职工的制服扣子，快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赶去。 结果人还没走到教学楼，罗赛首先就被一股尖锐的精神力迎面重击，被迫停下了脚步，超s级哨兵饱含愤怒与战意的情绪如同尖刀般伤人于无形。 看不出这位新来的小朋友脾气还挺大的哈？ 罗赛挑了挑眉，收起了之前看熊孩子们打架的轻浮心态，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屏障。绵密的精神游丝仿佛蛛网一般柔软而又坚韧，以向导为中心逐渐地扩散开来，那些正干架干的双目通红的哨兵们都茫然地停了手，相互之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跟抽疯一样非要跟人战个你死我活。 有清亮的鸟鸣声响彻走廊，烈火般的红羽簌簌落下，腾飞的精神体随着向导孤军深入敌方。 由精神力卓越的向导直接进行梳理的效果远比使用向导素来的快，罗赛一路往旋涡的中心前进，沿途被影响的哨兵们都接二连三的清醒过来，敬畏地望着胆敢只身深入超s级哨兵之战的向导的背影。挑起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们还在缠斗，黑狼与长吻鳄打的难舍难分，底下的两个哨兵皆已挂彩，却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似的继续嘶吼着扑向对方。 “好啦，闹够了没有？”罗赛一左一右伸手摁住了他们，明明能一拳砸裂墙壁的两头猛兽到了她手里却像是被顺毛顺舒服的大猫，讪讪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美丽向导。 西格只觉得像是有冰凉的雨滴将他从烈火之中唤醒，一时间周围的混乱，满心的愤怒，伤口的痛感，所有令人不悦的感觉似乎都离他而去，周身好像泡在天晴时的海水中，让人只想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份闲适的温暖里。向导的精神脉络柔软又舒适，引导着他缓缓向前，重新回到清明的意识之中。 黑狼嗷呜一声，身形逐渐淡去，恍惚之间西格好像听到了某种鸟类的啼鸣，比烈火更加鲜艳的尾羽自眼前一闪而过，回神之时已然变成了向导酒红色的及肩长发，他被揽在一个温柔的臂弯中，仿若大梦初醒，再也不记得之前被狂躁与愤怒支配的心境。 漂亮的红鸟在半空中扑扇着翅膀，绚丽的羽毛根根泛着萤光，鸟冠与层叠的尾羽像是晚宴场上最华丽的礼服，碧绿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翡翠，是现实之中根本无法找到对应物种的稀有精神体。它的出现安抚了走廊上所有陷入狂躁的哨兵，此时见目的已经达到，长鸣一声便缓缓淡去了身影。 罗赛老师？西格认出了眼前的向导，正是他在校长办公室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性。他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同样被罗赛揽住的尤里乌斯的目光，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茫然。 “都清醒过来了吗？”罗赛松开了两人，看着走廊上的满地狼藉与四周被波及的学生们，毫不客气地一人后脑勺赏了一巴掌，“那就都给我滚去教导处好好反省吧。” - 两个s级哨兵干架引发的集体狂躁风波终于因为罗赛的到来而告一段落，听说连莫奈校长都被惊动，亲自探望了医务室，确定所有人都无大碍后才放心离开。由于不少学生都受到了波及，学院今天下午停课半天，补发了足够的向导素，让尚在不安定状态的哨兵们都各自回去休息。 罗赛坐在教导处办公室的转椅上，架着胳膊抬头看向眼前两个罪魁祸首，有些头疼。s级果然都是些心比天高脾气大的家伙，哪怕像西格这样看似沉稳可靠的哨兵也不例外，贸然训斥只会招致他们的反逆情绪。 “详情我已经听巴里·贾尔斯同学叙述过了。”罗赛十指交叠搁在桌上，目光在两个哨兵的身上扫过，“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暗中对视一眼，又愤愤地移开了目光，较劲儿似的谁也没有先开口。罗赛一哂，都是快要成年进入军队的哨兵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她抬了抬下巴，先拿比较熟悉的尤里乌斯开了刀，“学生是否能继续进修取决于学院的规章制度与成绩评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了，尤里乌斯？别说你现在还在竞选，就算真正成为了学生会长，也不能如此草率地劝退任何人。” 金发蓝瞳的哨兵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行礼，“——是！” “s级哨兵的精神力对于这些还没有毕业的学生来说有多危险，作为转校生的西格不清楚，你也不了解吗？”罗赛不动声色的加重了语气，“还是说卡塔尔家族未来的继承者，是个被情绪冲昏头脑就会不管不顾引发混乱的任性之人呢？” “——非常抱歉！”尤里乌斯大声回答道，耳根涨的通红，蔚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罗赛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身为卡塔尔继承者的骄傲，既然已经祭出了家族的荣誉，尤里乌斯必然会好生反省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剩下的话她不必再多说，点到即止便可。 “三页的检讨书，明天上课前交到我这里来，听明白了吗。” “是！”尤里乌斯再次行礼，以军姿转身离开，临行前用余光瞄了西格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 办公室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罗赛抬眼打量着西格，黑发的哨兵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从那双漂亮的金瞳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罗赛见到他时的那个沉默而腼腆的哨兵，与刚才在走廊上跟人大打出手的模样判若两人。 “唉……”罗赛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虽然目睹了事件全程的同学都说你是因为尤里乌斯出言挑衅而暴起反抗的，不过你看上去并不是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发怒的人吧，西格·萨维亚同学。初来乍到就因为这样的事而与学生会未来的领导人杠上，很划算吗？” 西格微微别过头，依旧保持沉默，显然对罗赛的说法不怎么赞同。 “觉得我在说废话吗？”罗赛挑了挑眉，“不过你家黑狼却不是这样想的哦？” 西格一怔，发现自己的精神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办公室，正在桌下绕着罗赛的腿来回蹭，威武的黑狼此时跟只顺服的宠物一样猛摇尾巴，狗腿的让宿主都要看不下去。黑发哨兵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再没了先前的气势，目光微微下垂，不太敢去看向导饶有兴趣的模样。 那心虚的模样让罗赛觉得有趣极了，自控力不强的哨兵在心绪波动时很容易出现精神体，西格才刚刚觉醒没多久，显然还做不好这一点，被向导抓了个现行。 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啦。罗赛揉了揉黑狼顺滑的皮毛，忽然发现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嘴上不承认，精神体到是挺坦诚的嘛。” 西格已经窘迫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精神力不会骗我，因为对方奚落自己的成绩而发怒暴走什么的，不管是你还是尤里乌斯，甚至是一个能够进入赛尔顿进修的学员都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罗赛收回抚摸黑狼的手，抬头直视哨兵的眼睛，“只不过尤里乌斯愤怒的理由我大致能猜到，对你却还不够了解，不好妄加评判。是尤里乌斯说了什么让你在意的话，还是别的原因……算了，我想现在的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吧。” 西格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罗赛会这么说。 “由你自己来判断吧。”罗赛摆了摆手，忽然拿出了一张成绩单，嘴角一翘，“不过实操课e评级可不行啊，西格同学？你可是整个联邦都难得一见的超s级，不管是‘塔’的高层还是军部，学院，包括我在内都对你抱有很大期待哦。” 那张成绩单早已在混战中丢失，也不知道罗赛是什么时候捡回来的，黑发的哨兵再一次从脸到脖子都臊得通红，却又不敢出手来抢，憋的眼底一片水汪汪的氤氲，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动物，罗赛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掩饰般的咳了一声，挥挥手让西格也回去。 “还是三页的检讨书，明天早上上课前交到我这里，没问题吧？” 西格立正行礼，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拿回了自己丢人的成绩单，转身逃似的离开了。 “真是……”罗赛看着他眼睛红红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跟只兔子似的，哪里像狼了。” 5.旧梦 梦境将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呈现出来，有时候只需要一线隐秘而关联的线索。 那是新入伍的向导少女第一次见到自己被配对哨兵时的情景，她正处在骄傲不可一世的年纪，对一切父辈与上级强行安排的命令都心存排斥，下巴抬的与高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一样张扬，第一次见面就对日后的搭档出言不逊，“你就是那个‘极北的笨熊’？” “……是极北的暴熊。”哨兵的年纪比她大了不少，已然是青年的模样，身材高大，浅棕色的短发与冰蓝的眼睛表明了他来自寒冷的北地。青年无奈的捎了捎后脑勺，眉骨处有一道醒目的伤，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不过那都是周围人无聊给乱取的绰号，我是麦凯恩·霍其，隶属‘苍之牙’第三小队。” “麦凯恩·霍其上尉。”少女扬起了酒红色的长发，“我承认你是一位优秀的军人与哨兵，但是很可惜，我不能与你缔约连结。入伍之后仅凭机器的匹配度就必须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完成相守一生的约定，我认为这是非常不合理的制度。” “这一点我们倒是所见略同呢。”棕发的青年笑了笑，让眉骨上的伤疤显得不那么狰狞，“……很遗憾，我也无法放心将后背交给一个连骨架都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那时候的罗赛才到对方的腰那么高，仰视的时候气势却是一点不弱，被军部寄予厚望的两人在初次见面时却都十分嫌弃对方，说话之间夹枪带炮。气氛顿时有些紧张，罗赛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一头突然出现的北极熊给拦住了去路，与收敛起笑容满目沉色的宿主不同，巨大的白熊看上去十分喜欢罗赛，不仅伸出舌头舔她，还不顾少女的惊呼将人顶到了自己背上，反正不让她走。 而罗赛的精神体也出现在了麦凯恩的身边，朱雀拖着艳丽的尾羽蹲坐在哨兵的肩头，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新作的窝，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罗赛麦凯恩：“…………” 精神体反应哨兵与向导的潜意识，通常不会被宿主控制，眼前的情景仿佛是在嘲笑两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精神体）却很诚实’，原本剑拔弩张的的气氛顿时有些维持不下去，麦凯恩尴尬的咳了一声，强行扭转话题，结束了这一次不算愉快的会面。 ………… …… 罗赛自黑暗中豁然睁开双眼，冷汗在梦醒的瞬间涌出了毛孔，她条件反射般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旧式的香烟与打火机，抖着手点了好几次才点燃它。香烟冒出寥寥的烟雾升上半空，浓烈的烟味刺激着向导的感官，罗赛深吸了一口气，点燃了烟却没有抽，只是将它夹在手指间，像是在用这呛人的烟味安抚自己深陷梦魇里的神经。 朱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尾，华丽的尾羽在夜色中泛着点点萤光，罗赛自嘲的笑了笑，“……你有多少年没因为这事出来过了？” 精神体一般会在哨兵向导情绪波动激烈，或者想要反应一些内心意识的时候出现，然而随着对精神力掌控的提升，精神体无故自行出现的次数也会相对减少，罗赛甚至记不清上一次朱雀自己跑出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果然还是今天下去那场安抚消耗太大了吧？罗赛望着手指间寥寥升起的白烟，目光有些放空。毕竟她现在是一举一动都得保养好自己的‘老年人’，直接与两个s级哨兵的精神力碰撞还是有些吃力，她已经感觉到连结神经的末端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还梦见了跟那个人初遇的场景…… “很像吧？西格跟那头暴熊。”罗赛望着朱雀喃喃道，“……都是那种口是心非，精神力沉稳厚重，发起怒来却格外尖锐的类型。” “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又梦到过去吗？”朱雀当然不会给她答案，罗赛在烟味的环绕中闭上了眼睛，那个人身上总是带着这样的味道，明明是个感官敏锐的哨兵却烟不离手，也不知道他的神经是怎么忍受这剧烈刺激的。她很想再笑一笑，然而嘴角似有千斤重，仅仅是往上勾一下仿佛都会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黑暗让向导的精神与情绪都更加敏感，想要继续睡觉是不可能的了，搞不好还会习惯性的滑向意识的深渊，罗赛索性起床点亮了灯，看了看还没有消失的朱雀，调出通讯器联络了研究所那边，而后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时至深夜，研究所底部也依旧是灯火通明，今夜负责值班的是雪莉老师与她的助手，娇小的女老师与罗赛一样在学院制服外面套着白大褂，见到罗赛有些诧异，扶了扶眼镜，“怎么这么晚过来？” 罗赛是那种严格遵守时间上下班的人，工作虽然尽责，但想要她在半夜起来主动加班却是天方夜谭，雪莉老师拿着监控数据的仪器跟她一起走进了最里面的实验室，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反正睡不着，刚好又遇到点意外，不如贡献给实验数据吧。”罗赛指了指飞在自己上空的朱雀，红鸟像是明白她的想法，拖着华丽的尾羽落在了实验室中的培养仓上，转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雪莉老师摁下了眼镜上的特殊装置，这可以让身为普通人的她也看见哨兵向导们特有的精神体。见到朱雀的时候她也很意外，这显然和下午安抚狂躁哨兵时的情况不一样，精神体自行出现的情况在学院里虽然并不少见，但在这里工作多年的雪莉一次也没有在罗赛这里见到过。 “回想起来我们还没有测控过这个状态的数据吧。”罗赛在一个光脑装置前坐下，将与培养仓连接的头盔戴好，嘱咐雪莉做好记录，“说不定会得到新的突破。” 巨大的培养仓中是一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少女，她看上去已经沉睡了很久，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的浸泡而有些发白起皱，静静的闭着眼睛飘在淡绿的液体中，胸膛没有一丝起伏，如果不是那些游散在四周，可被仪器检测到的活跃精神游丝，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已经死亡。 罗赛固定好头盔，无视神经连结处传来的刺痛感，强行展开了精神脉络，顺着仪器设备与培养仓中的少女进行接触。 “检测指数5，营养装置运行正常，生命体征稳定。” “系统all green，精神接驳轨道展开，精神阈值测控开始——” 研究员的声音紧张有序的传来，少女的精神屏障依旧如钢铁般坚硬而密不透风，无论罗赛如何尝试建立连接也无济于事，她咬了咬牙加大了力度，停在容器上方的朱雀忽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啼叫。 “精神接驳指数稳步上升，40%，45%，突破50%……” 雪莉有条不紊的调整着监控设备的功率，负责记录的助手密切的关注着光屏上不断飙高变化的数字，逐渐显露出兴奋的神色，“70%，90%，103%……突破极限精神阈值，精神游丝收拢率超过50%，她有反应了，博士——！” 原本平静无波的培养仓中忽然冒出了一串气泡，顺着粘稠的营养液上行破裂，雪莉立刻启动了眼镜上的观测装置，原本游散在空气中，只能被检测装置确认存在的精神游丝第一次有了肉眼可见的波动反应，它们缓缓地朝中央聚集，似乎想要拼接成某个形状，已经隐隐能辨认出翅膀的模样——那毫无疑问是这个实验体少女的精神体。 虽然少女依旧没有呼吸，这却是研究所里取得的重大进展了，所有人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等待游散的精神游丝凝聚成型，然而未等助手的话音落下，原本突破阈值的测控记录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甚至低过了往日的平均值，逐渐成型的精神游丝猛然散去，监测仪器亮起红灯发出滴滴的警报声，雪莉惊慌地朝向导的方向看去，“罗赛——” 没有人回答她，朱雀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而坐在光脑装置前的向导已然就着头盔的支撑陷入了昏迷，嘴角隐隐有血迹溢出。 “罗赛！！——” 6.朱雀 这场半夜发生在研究所中的骚动并没有影响到教学楼，第二日清晨，早课的铃声准时响起，身穿制服的学生们陆续走进了教室，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西格一早就把检讨书交到了罗赛的办公室里，他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同样来交检讨书的尤里乌斯，两人互瞪了一眼后别扭的占据了办公室的左右角落，彼此都把对方当成空气互不理睬，哪知道一直等到早课铃响罗赛也没有出现，西格只好把检讨书放在了桌上，为表诚意两人不约而同的用了最古老的手写方式，尤里乌斯见状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先走了。 今天的课程是关于精神连结的，教授是个有些啰嗦的老头子，据说曾经是个非常少见的男性向导，失感之后开始从事精神体与连结的研究，在精神体具象化能源方面颇有建树。 西格走进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教授开课，他连忙走到巴里旁边坐下，呱噪的鼩鼱室友原本想要陪他去教导处，被拒绝后便自报奋勇的先过来占位，这会儿见西格平安无事才略略松了口气。 老教授的课讲的一板一眼，讲台上的光屏浮现出大段大段的文字笔记，附带一些记录的图片，感觉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全息数字屏幕刚刚在民间普及的时代，坐在底下的哨兵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记录，死寂沉沉的课堂气氛愈发衬得老教授毫无语调变化的声音宛如催眠曲。 “……‘连结’是哨兵与向导之间最为重要的联系，无论是多么优秀的哨兵，想要完全发挥自己的力量也必须要有向导的辅助；而无论是多么优秀的向导，想要看到更远的地方也都需要哨兵。‘连结’让两个人共享意识海，从此之后分享一切的幸福与苦难，是比结婚誓言更加神圣而稳定的关系。”老教授推了推眼镜，光屏上的画面换到了下一幅，是描述哨兵与向导觉醒过程的。 “‘连结’也是维持信息素与精神力的重要感官，众所周知，哨兵与向导的体征通常随着第二性征出现与衰退，维持的时间从十至十二岁起，到五十岁左右逐渐消失，而消失的过程就是‘失感’。”老教授的声音平缓无波，“‘连结’可以有效延缓失感的过程，不过伴随着向导的数量越来越少，世界上的大部分哨兵都将彻底失去这个机会。” 西格仔细地做了笔记，他没有上过‘塔’提供的基础课，所有关于哨向的知识都是自己东一点西一点拼凑出来的，因此听的格外认真。 “‘连结’通常是指精神连结，不过学术界更加认同生理与心理共同达到的连结；一旦连结成立，哨兵与向导就是绑定终生的关系，除非一方死亡才有可能出现断裂。”老教授的声音停了一下，下垂的眼角被皱纹压的抬不起来，“……不过这个说法也不准确，连结断裂的痛苦是活人无法承受的，甚至超越了分娩的疼痛程度，在医学上被划分为第十三级，所以相互缔约连结的哨兵与向导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你的搭档会成为你的力量，也会成为你的软肋。” 闻言西格手中的触屏笔顿了一下，成为彼此的力量与软肋，听上去真是比结婚誓言更加浪漫的承诺……这就是‘连结’所赋予他们的，新的生存意义吗？ 老教授讲的有些动情，不过在座的哨兵们却不太能感同身受，就像教授之前说过的那样，在向导数量不断减少的今天，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终生只能与冰冷的向导素为伴，对那虚无缥缈的‘连结’关系完全没有实感，坐在前排的学生甚至暗自打起了呵欠。 “上节课我们提到了精神体与宿主意识的关系。”老教授吹了吹胡子，下垂的眼角一瞥，是他有些生气的征兆，他浑浊的眼睛转了一周，目光停留在了教室中最醒目的黑发上，“……西格同学，你来简述一下。” 讲课途中忽然抽问昨天的内容，还是课堂上没有讲到，只是附带在笔记后面的研究话题，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找个理由修理修理上课走神的家伙们，西格首当其冲被点名，只得放下记录中的笔记站起身来，收到了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目光。 巴里有些着急，因为昨天下午的狂躁风波，甚至连他都没能看完教授临时塞过来的笔记，无法为西格提供场外援助了。 “精神体是哨兵向导的精神力浓缩反应，直接连接意识海，通常以动物的形象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反应宿主的个性与深层次意识。”西格暗中朝焦急的室友比了个ok的手势，直视着教授探究的目光，娓娓道来，“一般来讲精神体会在宿主情绪意识强烈波动的时候出现，这种波动并不单指情绪激烈，比如伤心或者愤怒的时候，也有宿主毫无意识，但精神体自行出现的情况，比如遇到你喜欢的向导时。” 西格举得是笔记中出现的例子，他自己却莫名回想起了昨天黑狼在教导处办公室闹出的乌龙，耳朵尖上顿时染了一缕红，声音停顿了一下，“……也有学说证明精神体是哨兵向导精神力的结晶，这可能是一种全新的多维空间物质，正因如此普通人无法看到精神体或者察觉到精神网络，精神体也不能对现实造成影响。不过精神力强大的哨兵与向导可以短暂的将精神体具象化，变成能让普通人看到，也能影响现实物质的状态；这样的转化昭示了精神力转化能源的可能性，一些技术已经成功运用在军用设备上，是联邦未来重点发展的科技。” 堪称满分的回答，老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西格坐下。他自己就是精神力具象化能源方面的专家，讲课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夹带点私货，那篇论文正是老教授不久前发表的，西格不仅认真的读了笔记，还将他附在后面的论文也仔细阅读了，令老教授十分欣慰。 有了西格这个称职的挡箭牌，剩下的课程也都在惊无险中结束了，下课铃响时全班都松了口气，学生们告别老教授，起身三三两两的往食堂方向走去。巴里跟在西格身边，满眼佩服，“我还以为昨天那样的情况你肯定没时间看笔记了呢，还不让我帮你写检讨，说到底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但不愧是西格，让人意想不到的大反击！” 鼩鼱一如既往的呱噪，西格蹭了蹭鼻尖，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想要顺利从赛尔顿毕业，我还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尤里乌斯的挑衅而发怒的，这个要跟巴里解释起来就很漫长了，索性将错就错让他背锅。不过拒绝巴里帮忙写检讨就是出于私心了……可惜早上没有见到罗赛，听说她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出了什么意外，难道是因为那场精神疏导太过费神？毕竟是两个s级哨兵的直接碰撞…… 想到罗赛，西格有些走神，巴里似乎说了很多话，不过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今天老教授难得准点下课，食堂中的人还不是很多，两人打了餐在角落里坐下，一直沉默的西格突然开了口。 “巴里，能告诉我更多关于罗赛老师的事吗？” “嗯？嗯……这倒是没问题。”巴里原本在跟西格讨论今天课堂上提及的精神力具象化能源的话题，他一说起学术性的知识就很投入，丝毫没有看出自己的室友早已神游天外，心思都不知飘去了哪里。不过到底在背后议论老师是个相当僭越的举动，巴里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你应该在入学手册上看到过了吧，罗赛老师是赛尔顿学院里唯一的向导。”巴里切了块肉排进嘴里，声音有些含糊，“不过除了她大概也没有向导敢与一群未结合的哨兵待在一起了，毕竟在这个哨多向少的时代里，单身的向导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块散发着香味的肉，很容易成为被饿虎扑食的对象啊。” “罗赛老师很厉害。”西格回想起昨天下午那场精神疏导，那个时候出现在哨兵群中的向导犹如水入沸油，原本应该掀起更大的风暴，却生生被那清水压制，从混沌的怒意与狂躁当中清醒过来。 在此之前西格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引导，与使用向导素时仿佛将躁动的神经强摁回去的憋闷感全然不同，罗赛的疏导犹如引江入海，将哨兵洪流般过载的情绪与感官按照正确的方式分散消离。对哨兵而言那无疑是非常舒适的状态，再也不用强迫自己在狂躁中保持清醒，只需要将一切都交给向导就好，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依赖情绪。 “对吧！”巴里放下了餐叉，神秘地笼着嘴，“她可是四年前‘星陨之战’中的有名人，据说是军部当时的第一向导，她的哨兵就是有‘极北的暴熊’之称的那个超有名的机师，最后驾驶朱雀战机拯救了联邦的大英雄。” 毕竟是军校的学生，说起四年前那场大战中的种种轶闻，巴里显得很兴奋，“罗赛老师本身也是超s级的向导，可惜战后好像因为受伤而被调离了前线，这才来我们学校担任教导主任，不过就算是负伤状态她也很厉害，每一次有陷入狂躁的哨兵，她都能通过精神疏导带回来。” “而且你见过罗赛老师的精神体吧？那可不是普通的红鸟，而是有幻兽级之称的朱雀。”巴里回想起走廊上那漫天落下的红羽，感慨道，“我们哨兵之间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说法，认为精神体越是脱离现实动物的形象宿主就会越厉害，虽然‘塔’并不承认……不过你看，身为超s级的你是现实中没有的黑色西伯利亚狼，s级的尤里乌斯是已经灭绝的长吻鳄，而军部现任第一哨兵苏洛是幻兽白虎。” “由此可见这个说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吧？虽然s级向导的数量太过稀少没有参考价值，不过拥有幻兽精神体的罗赛老师一定很厉害。”巴里最后笃定地总结了一句。 7.醒来 拥有幻兽级精神体的超s级哨兵虽然数量稀少，却也不是独一无二，而拥有幻兽级精神体的超s级向导就是无法想象的珍贵存在了。罗赛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强，对赛尔顿的学生们来说暂时是个无解的命题，她像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伫立在前方，提醒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哨兵们世界有多宽广。 不过这种等级的向导仅仅是留在赛尔顿为学生们做精神疏导也太过屈才了，罗赛背后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过去，西格思索了一下，继续问道。 “她的哨兵呢？” 方才还对军部秘闻侃侃而谈的巴里愣了一下，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知道。星陨之战结束后举国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庆中，大战的英雄却好像就此销声匿迹了，有传闻说是死在了最后的战场上，不然罗赛老师也不会是一个人来赛尔顿。”巴里喃喃道，“她的精神力太强，展开屏障的话整个学院里也没有哨兵能探查出她是否有连结，不过刚才的课上教授才讲过吧，失去哨兵的向导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能够承受连结断裂的痛苦，所以我也吃不准……啊，真是，这个问题都快荣登赛尔顿十大未解之谜了。” 巴里烦恼的挠了挠头发，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神色复杂的看了室友一眼，“……你干嘛会突然问起罗赛老师的背景，西格？你这家伙不会是喜欢上老师了吧？！” 西格切肉的动作一顿，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红，没有反驳巴里的话。 “……放弃吧。”巴里一副‘你没救了’的同情模样，“接受过罗赛老师精神疏导的哨兵起码有七成都会喜欢上她，剩下的那三成都是已有连结的，整个学院都是你的情敌，西格。” “……”西格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在办公室里莫名与他较上劲的尤里乌斯，心情微妙。 “再说罗赛老师那么厉害，也不知道她的哨兵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贸然去问就更显得冒犯了，所以根本就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巴里耸了耸肩，语重心长道，“那可不是我们够格能肖想的人……以西格你的精神力评级，只要能顺利毕业的话军部一定会为你安排结合的向导吧，何必把自己困在原地呢？还是早点放弃为好。” 西格没有回答，金色的眼睛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 等到罗赛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实验事故第二日的早晨了，守了她一夜的雪莉差点哭出来，扑上去用力抱紧了长发的向导，“混蛋罗赛——你可算醒了，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 “抱歉抱歉……”罗赛拍了拍女教授的背，像在哄闹别扭的小女朋友，顺口调笑，“我倒没发现雪莉你这么在意我的安危呢。看来我的魅力不减当年，哪怕不是哨兵也会被我迷住啊。” “……我对你的在意是研究者对重要实验品的那种，不要想太多了。”雪莉推了推眼镜直起身子，没好气的瞪了嘻笑的某人一眼，“你的珍贵程度比那个被泡在生物实验皿中的黑暗哨兵只多不少，别把自己不当回事肆意糟蹋啊。” “真是薄情呢，不愧是嫁给实验室的女人。”罗赛夸张的感慨了一句，嘴角勾着笑，眉头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雪莉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内里的精神连结肯定痛的厉害。 “喝吧。”有着一头粉色卷发的女教授递给罗赛一个水瓶，是实验室中常见的款式，“加了ii型的镇定剂，虽然对你那毛病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聊胜于无。” 罗赛道了谢，接过来一饮而尽，精神连结的尽头依旧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却比她昏迷前那种似乎要搅碎人脑浆的剧痛要好上太多，罗赛揉了揉太阳穴，将空掉的水瓶放到一旁，抬头询问雪莉，“数据记录怎么样？” “取得了新的进展，这一次超过了记录中那个哨兵少女的精神阈值，精神游丝收束率达到50%以上，精神体轮廓初现，根据推断应该与你一样是禽类的动物。即使身体还没有反应，但意识上肯定已经接触到你了。”雪莉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尽职的汇报道，“虽然只维持了0.3秒，但确切证明了依靠向导的共感来唤醒她的思路可行，只要能想办法让收束率超过80%，她一定会醒来。” “80%啊……看样子还得加把劲才行。”罗赛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实验室的休养仓里，摸了摸下巴，“果然还是需要朱雀出现的精神状态啊……” “接触的瞬间有什么异状么？”雪莉翻出了当时的数据记录，这还是罗赛接手实验项目以来达到的最高值，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那一瞬间飙高的精神力很可能让向导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连结彻底破碎，把雪莉吓得不轻，一直守在她身旁等人醒来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那时候光顾着痛去了，哪里还能感受到小姑娘纤细的心情变化？”罗赛无奈道，她喜欢把实验皿中浸泡的那个哨兵少女称作‘小姑娘’，虽然研究所的人都把少女当做实验体，不过负责唤醒沉睡哨兵的向导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精神力会原原本本的将意识传达过去。 雪莉想也是，干脆关掉了实验记录，在罗赛身边坐了下来，“朱雀为什么会在半夜突然出现？” 罗赛原本吊儿郎当想去玩女教授那一头粉色小卷发的手停在了半空，她大概只有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会变得沉默，“……我梦到那个人了。” 雪莉一怔，目光中流露出担忧。 “没事，只是一些过去的回忆罢了，估计是之前的精神引导消耗太大了吧，那帮没事找事闲折腾的熊孩子们。”罗赛笑了笑，双手搭在膝盖上，望向实验室中昼夜不停在运作的设备，机械平稳的嗡鸣声让她的眼神有些放空，“不过那样的状态我也不敢放任自己一个人留在宿舍……我会忍不住过去的。” 雪莉知道她所说的‘过去’不是身体去往哪里，而是精神进入一个她不明白的领域——属于哨兵与向导的领域。 或许在哨兵与向导之中也没有几个人‘有幸’能光顾那里。罗赛自嘲的想到，毕竟只有极个别的特例在连结断裂之后还能活下来，而她恰巧是其中之一。 罗赛曾经在‘塔’的老师形容连结就像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之后就是更为广阔的世界，那里与你心心相连，生死与共的哨兵，意识海的共融让原本单调的世界变得丰富多彩；然而她没有告诉罗赛那个美丽多姿的世界在连结断裂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什么样呢？大概就是世界末日的那种情景吧……原本支撑自己前行的，那股温暖而浑厚的力量在历经了山崩地裂的剧痛后骤然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人的精神结空荡荡的停在原地，意识海化为一片焦土废墟，然而她却还是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顺着断裂的连结找过去，迷失在干涸的意识海中痛彻心扉。 最初连结断裂的时候罗赛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过了一年，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反应，军部调集了最优秀的精神疏导师为她治疗也不见成效，最后是同在‘苍之牙’的战友们看不下去，轮流来疗养院里陪她，甚至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将她带到外面，一点点找回了罗赛对这个世界的依恋，这才让她逐渐清醒，接受了军部的调令，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失去了半身，伤痕累累的连结依然会传来剧痛，不知何时她开始点烟，是那个人一贯喜爱的古老牌子，呛人的烟味刺激着向导敏锐的感官，却能让她暂时忽略连结处的痛苦，罗赛就是靠着这样近乎自虐的方式撑到了现在。 雪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任何话语在罗赛承受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罗赛伸手揉了揉女教授柔软的小卷毛，笑了一声，“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我暂时还死不了呢。不过这情况应该算是工伤吧？替我向校长请个假，从今天开始我要旷工三天休息一下，毕竟现在的我是个伤残老人啊。” 雪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依然起身准备去校长室。她总是不习惯用通讯器联络对方，罗赛见状也没有阻止，笑嘻嘻的跟她挥手，“你也一晚上没休息了吧，雪莉，请假的时候顺便也带上自己，好好睡个觉。” 目送女教授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实验室的门口，罗赛嘿咻一声撑着膝盖站起身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将象征研究员的白大褂脱下来扔到了一边，准备开始自己愉快的临时假期。她往门那边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回来，从架子上顺了一瓶ii型镇定剂的稀释液，把自动金属吸管往嘴里一叼，喝饮料似的悠哉悠哉溜出了研究所的大门。 8.告白 赛尔顿学院的占地面积宽广，几乎覆盖了整个殖民卫星，学院范围之外是大片的农地，纳斯卡α外围有着丰富的氮元素资源，因此卫星中也设有农用合成土的研究项目，仅目前的成果而言，虽然还不足以向蓝星本土稳定出口粮食产品，供学院自给自足到是没有问题。 罗赛此时就站在学院边缘的高地上，她的脚下是数千公顷的繁茂农地，迎面吹来的微风中夹杂着某种植物的香甜气息，罗赛深吸了一口气，酒红色的长发被风扬起，她伸手将被吹乱的鬓发拢到耳后，望着远方的晴空略略出神。 天空的尽头看不到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被称为‘天柱’的，连接天与地的中央轴，利用轴心旋转的引力为整颗卫星提供跟蓝星相似的重力，这样的拟似卫星技术堪称是本世纪人类探索宇宙进程中色彩最浓烈的一笔。罗赛抬起头，个人的存在于这广袤的宇宙中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么对比起来她那点抑郁与痛楚似乎变得不值一提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色变了，气势恢宏的‘天柱’与延绵数里的农田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苍夷，萧瑟破败的大地。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将阳光挡的一缕不剩，植被都已枯死，建筑都已倒塌，干涸的大地寸寸龟裂，如同成年的旧伤。 “……果然还是不肯这么简单的放过我呢。”罗赛似乎并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地方，在疗养院中度过的那一年里，她无数次的出现在这里，徒劳地向着前方的海市蜃楼奔跑，将已然断裂的连结弄得更加伤痕累累。 ——这是她的意识海。 保持这副景象太久，她甚至已经忘记意识中最初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罗赛缓步往前走着，在她的脚下是一道分裂世界的巨大深渊，滚烫的连结如同太阳核心一般在地底燃烧着，不断冒出融化的液体，如同浓郁的鲜血，顺着核心往前延伸的是一片看不清情景的虚空，那里曾有她心灵的归宿，一草一木都是罗赛最熟悉的模样，引诱着她不顾伤痛，跨越深渊，再一次触碰曾经的温暖。 ——去见他吧。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着，脚下的步伐没有停留，一点点的往深渊走了过去。 “罗赛——！！” 现实中骤然出现的声音让意识海的幻境破碎，罗赛一怔，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高地的边缘，再往前几步就会掉下去，变成那数千公顷农田的肥料了。年轻的黑发哨兵看上去比她还要惊魂未定，金色的眼睛瞪着她，胸口剧烈喘息，刚才那一声喊的几乎要破音。 好像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了啊……罗赛蹭了蹭鼻尖，看在对方叫回自己的份上就不追究这小子以下犯上直呼名讳的行为了。长发的向导好整以暇的从高地边缘退回来了，好像方才差点掉下去的人不是她，侧头朝黑发的哨兵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现在学院里多了一个能把我找出来的人啊，西格同学。” 西格望着她没有说话，原本是看罗赛一直不来办公室所以试着找找她，没想到会撞见这样惊悚的场面，顿时将原本想说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想要独处的时候罗赛通常都会展开精神屏障，学院里没有人能发现她，不过西格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的屏障，这会儿能找过来罗赛倒也不意外，“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检讨书。”西格憋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多问什么，他的眼睛幼圆，眼尾微微的上挑，比起精神体的黑狼来说更像另一些温和无害的小动物，这么不说话望着谁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罗赛向来对小动物型的没什么抵抗力，说话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唔……抱歉，我倒是忘记昨天让你们一早把检讨书交上来了。”罗赛这才回想起自己的副业，也不提眼下正在‘工伤休息’的事了，“昨晚上遇到了一点意外，一直焦头烂额的搞到现在……先跟我来办公室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越过西格走在了他的前方，西格闻言听话的跟在了罗赛身后，两人一起从高地下来，顺着开满鸢尾的小道往教学楼的方向缓步而行。有风从远方来，带着植物特有的甜味与鸢尾的花香，气氛美好而静谧，西格望着前方向导的背影，看那柔顺的酒红色长发被风微微扬起，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 “罗赛。”黑发的哨兵忽然开了口，走在前方的向导回过头，高高挑起了眉。刚才直呼名字还能解释为情况紧急，这一次可就说不过去了。 今天的罗赛与平时不太一样，没有了面对学生时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制服的袖口被随意的挽起，领结也没有扣紧，整个人多了一分懒散闲适的气质。这大概才是她真正的，不用为身份而刻意保持的模样，散落的长发如同那一日朱雀落下的火羽，每一缕都正正地印在了西格的心间。 “我喜欢你。”盘旋在心中的想法一旦出口，情绪反倒不那么紧张了。西格停下了脚步，在向导回头的时候轻声说道，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让我做你的哨兵吧。” 夹杂着花香的空气依旧是静谧的，此刻却酝酿出一份微醺的暧昧来，罗赛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个年轻腼腆的哨兵胆敢口出狂言，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只剩下微风静静拂过的轻响。 许久，罗赛才转过身来，将被风撩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小子，倒也真敢说啊。” 西格安静的看着她，手心紧张的冒汗，他想黑狼一定已经自己跑出来了，这会儿大概正躲在旁边的花丛中准备看笑话。 “对我有这个想法的人学院里大概能占到的一半，不过敢付诸实践亲口说出来的你还是第一个，就这一点而言还是值得表扬的。”罗赛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却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换上了严肃的神情，“但是不行，西格同学，我不能答应你。” 西格屏住了呼吸，神色间却没有多少波动，像是一早就猜到了罗赛会拒绝自己。 “我是不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向导？喜欢我的缘由是因为第一次感受到这么舒适的精神引导？”罗赛似乎对此很有经验，连续两个问题都让西格无法反驳，“你根本没有明白连结的分量，西格同学。所谓哨兵向导之间的连结啊，是比口头上的喜欢要沉重无数倍，真正生死相依的的羁绊哦？会被初次见面的向导轻易迷惑的毛头小子还是回去多修炼个几年再来学人告白吧。” 西格闻言抿了抿唇，他很想告诉罗赛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不过眼下他的确没办法证明什么，黑发的哨兵垂下眼睛，正要开口，忽然被一阵异响打断—— “呜哇哇——”巴里一个踉跄被黑狼从花丛中拱了出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的撞进两人中间，原本静谧而暧昧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褐发的少年狼狈的站起身来，发梢上还沾着两片残叶，忙不迭地出声道歉，“对不起啊西格，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到你被罗赛老师拒绝的……” 西格：“……” 还特地说出来，真是谢谢你啊，巴里·贾尔斯。 “不过你都对罗赛老师说了些什么啊啊啊，实在是太失礼了，快给我道歉！”巴里跳起来摁住了西格的肩，自己先朝教导主任立正行礼。罗赛在学院里的威信不输于校长，毕竟没有哨兵能抵挡得住幻兽级向导的精神力，哪怕是尤里乌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在罗赛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没想到西格这个少根筋的真敢跑到她面前‘告白’。 “巴里·贾尔斯同学。”罗赛眯起眼睛笑了笑，示意对方不用紧张，巴里心中绷紧的弦还没来得及松下来，忽然听到了一句让他差点原地当机的问话，“……你喜欢我吗？” “我、我……”鼩鼱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出来，顺着肩头蹲在了宿主的头顶，暗示着他此刻惊慌到爆炸的心情，“当然、当然是喜欢的……” 学院之中大概没有哨兵会不喜欢罗赛。 “你看。”罗赛点点头，墨绿的眼睛看向了西格，意思不言而喻。西格用力握紧了手指，罗赛以这样的方式暗示他不过是这学院中万千喜欢她的人之一；这样的喜欢不过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本能的向往，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在路上遇到漂亮姑娘时的那种喜欢一样，罗赛甚至不会放在心上。 “……失礼了。”即使一早就猜到了罗赛会拒绝他，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也让西格心中腾起一股委屈的情绪。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向罗赛立正行礼，而后与巴里一起转身快步离开了。 罗赛望着黑发少年离去的背影，好像每一次见到西格都搞得他在自己跟前落荒而逃呢……毕竟少年人的脸皮薄，是不是她刚才说得有些过分了？ 向导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难得反省起了自己作为教师的言行来。 9.实机演练 “西格……西格！”巴里追在黑发哨兵的身后，对方的速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走’了，根本是在往前冲，巴里叫了两声西格都没有回应，相识这些天中西格很少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举动，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道歉我道歉，我不该在你后面躲起来——别不理我啊！”巴里一把拉住了室友，西格是他在赛尔顿学院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更难得是个温和又体贴的人，一点也没有超s级的架子，巴里不想因为这事而让两人起了隔阂，“……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你这家伙下了课就不见影，好不容易找到人又是跟罗赛老师在一起，我、我也不敢贸然上前啊……” 西格头也不回，就着巴里挂在他手上的姿势硬拖着往前走，巴里索性跟他较上了劲，死命抵着地不让他走，两人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西格绷不住，回头瞪了室友一眼。 巴里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喂……你真因为这事儿生我气啦？” “……情敌。”西格冷淡地抽回了手，很介意巴里刚才当着他面承认喜欢罗赛的事实。 巴里：“…………” 巴里：“你是真的想成为罗赛老师的哨兵？跟她缔结连结的那种？” 西格金色的眼睛依旧瞪着他，一副‘那不然呢？’理所当然的神情。 “你真是……”巴里被震惊到了，隔了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事实，明白过来西格的喜欢大概跟他与学院里大部分哨兵都不同，“该说你是大胆呢，还是果然不愧是超s级？” 褐发的少年一边说着，用肩撞了室友一下，“就算是这种喜欢，你也不能直愣愣地就跑去跟罗赛老师告白吧？啊，先说好，我对老师可没有这么僭越的想法，偶尔能接受她的精神疏导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巴里只用了一秒就将自己从‘情敌’的位置摘到了‘出谋划策的好兄弟’上，搂着西格的肩继续往前走，“至少你得先对老师的情况有个详细的了解，哎你别说，如果你能顺利从学院毕业进入军部的话，‘塔’的高层说不准真能允许结合申请，首先你得要……” 某只鼩鼱真是一如既往的呱噪，西格一路上被巴里出得各种馊主意弄的烦不胜烦，原本委屈又失落的心情却奇迹般的缓和了不少，或许巴里说得对，年轻的黑发哨兵在心里默默思考着，他的确表现的太着急，让罗赛来不及看清一颗捧到她面前的真心。 - 那之后连续一个月西格都再没有见过罗赛，挂名的教导主任似乎有别的事要忙，办公室里基本看不到人，西格大致能猜到那是关于研究所的任务，因为他经常也能见到班里授课的雪莉老师套上研究员的白大褂，匆匆前往那栋标示着学生禁入的白色大楼。 西格已经逐渐适应了赛尔顿学院里的生活，虽然是号称业界最严厉的军事学院，不过比起他自幼成长的环境而言依旧轻松了很多，至少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与下一顿的温饱；学院的生活很有规律，按时的三餐，适度的学习与锻炼，充足而安定的睡眠，一个多月下来西格甚至长高了一截，让个子小巧的巴里羡慕不已。 他原本就是素质优秀的哨兵，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西格跟上学院的大部分课程，月底的测试中他的成绩升到了中游，虽然还比不上同寝室的鼩鼱学霸，不过暂时没有挂科退学的风险了。 实操课上的训练也逐渐有了起色，至少能出色的根据指示完成启动-升空-落地-障碍物的基础动作，在空中进行一些简单的悬停射击了。通过月末测试的时候西格跟巴里都松了口气，接下来会进入真正的实战真机模拟课程，实操课的成绩过不去的话，他们甚至连获准上机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时间过的真快啊……终于要开始实机演练了。”巴里虽然自身驾驶技术烂到家，却是个狂热的机甲粉，对各式机体的资料如数家珍，无论是正在服役的热门机还是已经停产的过时款，他都能滔滔不绝的就机体优劣点说上一个小时，以至于西格也对他们即将在课上使用的机体了如指掌。 比如眼前这台蓝白配色，线条灵活紧窄的机体，学院根据人数配备了整整十台，在演练场上一字排开，比之前的模拟机要气派不知多少倍。 “新月社在六年前生产的天狼iii型制式机甲，拥有优秀的机动性与不俗的火力，常用于大气层内对空，对陆作战，驾驶系统采用的是当时最先进的精神共感技术，即使到现在也是军部最受欢迎的机体之一。”巴里双眼闪闪发光的望着演练场上巨大的人形兵器，像只站在粮堆上的小仓鼠，“……想不到会这么快就见到它，我真是太感动了，不愧是号称第一军事学院的赛尔顿！” 西格也抬头望向了高大的机甲，他的身高还不到整个机体的膝盖，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头部，人形机动兵器有着类似人类五官的机械头，十几米高的来复枪立在身边，涂装下的金属泛着锐利的冷光，像一尊冰冷而巨大的神像。西格抿了抿唇，在战场上这东西的确犹如神明，只需要一台就能把那些没有重武器的反叛者们赶尽杀绝，将人来人往的热闹小镇夷为平地。 他的思绪随着天狼机甲那冰冷的面部神情而飘远，巴里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不过西格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对方发现了他的走神，奇怪地偏了偏头，“西格？” 黑发的哨兵陡然回神，“怎么了？” “……你这家伙，又不好好听我说话啊。”巴里鼓了鼓脸颊，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说，这一批的天狼iii型都搭载了最新的精神共感系统哦？” 精神共感系统是建立在敏锐的五感与精神力上，只有哨兵才能使用的驾驶系统。将精神触梢延伸与控制机体的智脑系统连接，达到直接控制机甲动作的目的，这么一来会大幅度的提高机甲甚至其他人形机动兵器的灵活性，完成更多在极端环境下的危险任务。 精神共感系统的诞生从根本上取代了先前普通人由人工智脑辅助的驾驶方式，那些旧式的机甲在哨兵的面前犹如行动迟缓的老太太般不堪一击，如今各国的军队都大量使用哨兵作为机甲的驾驶员，在各个战场上都大放异彩。 不过将精神触梢探入其他智能系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很容易造成哨兵的感官过载，陷入狂躁之中，军部通常只会招收精神评级a以上的哨兵作为驾驶员，驾驶特殊机体的王牌机师们更是需要与向导结合来保证安全。这一次虽说是实机演练，学院也不允许哨兵私自进行连接，还是以磨练驾驶技术为主要目标。 “听说军部最新锐的机体不仅搭载了精神共感系统，更是直接使用了‘共感金属’作为机体的核心材料，利用精神力得共振让机体的操作完全跟上驾驶员的反应速度。那样的机体拥有两段以上的变换模式，装甲也可以根据环境改变，不管是在宇宙中还是大气层内都能自如的战斗，续航能力也是一流，可以搭载‘渔火’以上的重火力与大功率电磁炮，机甲本身的在共感金属的作用下会变得如同驾驶员的身体般灵活……虽说这样对机师的负担也很大，至少要达到能将精神体具象化的程度才可以。” 巴里回想起之前刊载在军方内部读物上的文章，“真想见识见识实物啊，那样的技术到底是怎么实现的……竟然真的能将精神力化为能源使用！” “期末学园祭的时候就能见到了吧。”共感金属是近几年炒的最火的装甲材料，相关的技术日新月异，能够在新锐机体上实装西格并不意外，“不是说现在的第一哨兵也会来？没有记错的话她的战机就是共感金属的成功案例——白虎ii式。” “如果能把白虎战机一起带来就好了啊。”说起这个巴里也很期待，赛尔顿学院的期末考试通常会连着学园祭一起办，场面搞的很隆重，每年军部都会派高层参加以表重视，今年来的人据说就是现任的第一哨兵与第一向导，也是觉醒者们组成的特别部队‘苍之牙’的统帅。第一哨兵是活在各种传说中的有名人，也是赛尔顿学生们向往的目标，自然比往年那些秃头谢顶的上将大叔们更让人期待。 “所以为了到时候不在学园祭上丢脸，我们一定得好好练习驾驶技术啊，西格！”巴里握了握拳，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决心。 “嗯。”西格应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在学园祭上出人头地，只是……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的叫好声，先前离开的五架天狼iii型以规整的队形稳稳落在了地上，驾驶舱缓缓打开，为首的驾驶员站了出来，取下了安全帽，一头金发飞扬在晨光中，犹如细碎的黄金般熠熠流光。尤里乌斯·卡塔尔踩着滑索从驾驶舱降落，一边还不忘给周围的人群挥手示意，区区一场实机练习让他搞的像大战后的英雄归来，毫不心虚的将众人的欢呼都收入囊中。 不过他刚才的表现也的确当得起一声欢呼，不仅出色的完成了所有的战斗指令，更是以零失误的成绩击落了所有移动目标，这样的驾驶技术哪怕立刻进入军队也能称得上优秀了。尤里乌斯在这一届的学生里的确是出类拔萃，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黑发哨兵的身上，湛蓝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屑。 西格握紧了拳头，唯独这个人，他不想输。 10.开小灶 罗赛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从研究所的大门走了出来。 夜已经很深了，人造卫星上的夜空无星无月，只有那座连接天与地的中央轴矗立在幽暗的夜色中，罗赛远远的望了一眼，用力地伸了个懒腰。自从上次实验数据有了突破后她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却始终无法唤醒那个沉睡的哨兵少女，对方的精神脉络如同铁网般坚固，任凭她如何接触也再没有露出缝隙，要不是那天实验室有不少记录见证人，罗赛简直要怀疑之前所有的数据都是她陷入意识海后看到的幻境了。 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往食堂的方向走去，打算来碗热腾腾的宵夜在回宿舍睡觉，途中路过室内体育场的时候她意外发现里面还亮着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是虚拟驾驶舱的位置，学院为了让初学机甲驾驶的哨兵们尽快适应并且提高技术，引进了一批原型是全息网络游戏的虚拟机甲对战装置，经过军部的改良后仿真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平日里无法使用真机的时候，学生们时常会来这里练习，偶尔还会联网与校内或者其他军校的学生进行对战，在没有真正走上战场之前，虚拟装置中的体感会是他们唯一的‘战斗’经验。 不知道这么晚还在里面的人会是谁？罗赛有些好奇，推开室内体育场的门走了进去。虚拟驾驶舱就放在右侧的角落里，总计有五十台，舱门是流畅的椭圆形，远远看去像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卵，其中只有一颗还亮着光，舱门上的电子屏正滚动播放着里面驾驶员的战绩。 罗赛轻轻敲了敲舱门，里面滚动的光亮很快静止，气密门缓缓打开，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声响，年轻的哨兵取下头盔，露出一头与夜色交融的黑发，汗津津的贴在额头上，金色幼圆的眼睛看到罗赛的时候微微一缩，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西格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罗赛，他刚才完成了整整五十场虚拟战斗，饶是体能一流的哨兵也被累的精神恍惚，差点以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到的幻觉，直到向导笑盈盈的开口说话才回过神来，耳根漫上一丝潮红，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很努力啊，西格同学。”罗赛一见西格手足无措的惊慌模样就忍不住想逗他，手指在舱门的电子屏上敲了敲，“不过50场对战32负16胜2平的成绩，有些惨不忍睹呐。” 西格抱着头盔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向罗赛展示的好像总是一事无成的那一面，难怪她会把自己当成只会冲动的毛头小子。 黑发哨兵的沮丧是那么明显，罗赛几乎要看见他低垂下来的狼耳朵了，这个时候作为老师明明该好好鼓励学生的，怎么老忍不住想欺负他……罗赛在内心反省了自己一百遍，决定破例给努力的西格同学开个小灶。 “让我看看……”罗赛滑动屏幕，调出了西格的详细战斗数据，“反射神经与敏捷性都是一流，武器数据与子弹轨道的设定也很不错，指令反应却有所欠缺啊……原来如此。” 罗赛朝西格勾了勾手指，黑发的哨兵放下头盔站起身来，离开虚拟驾驶舱走到了向导身边。他看上去还有些懵，不敢相信会在这里意外遇到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去办公室看过很多次，没事儿的时候也常去研究所大门转悠，却一次也没能见到罗赛，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之前突兀的告白让罗赛刻意躲着他，但对方的反应明明是没有放在心上，按罗赛的个性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躲着学生不见。 “其实按照你现在的进步速度，到毕业的时候已经足够优秀了。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赶上了大部分项目，老实说挺让我刮目相看的。”罗赛笑了笑，工作时间结束后她身上那股状似随意的痞气就又冒出头来了，制服的袖子挽了起来，一丝不苟的领口也解开了一颗扣子，“不过仅仅是这样的话你不会拼命到半夜还在这里练习……嗯，我猜猜，是想参加学园祭？” 西格点了点头，罗赛的态度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果然是没把之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西格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小失落，自己也拿不清此时对罗赛是个什么心情。 “果然是啊，毕竟今年来的人是第一哨兵，尤里乌斯那家伙肯定会在学园祭上大展手脚的。”罗赛很了解这些年轻哨兵们敏感的自尊心，跟身为准学生会长的尤里乌斯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西格这一个月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即使对方看在校规的份上没有明着折腾他，暗地里肯定也下过不少绊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就算了，西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在学园祭上输给对方。 “虽然按照现在的进度想要在学园祭上与尤里乌斯一较高下根本是痴人说梦。”罗赛看着因为这句话而低下头的西格，忍住想要伸手揉揉他头的冲动，话锋一转，“……不过谁叫我今天遇到你了呢？命运总是会垂青拥有天赋而又努力的人，对吧？” 西格愣愣地望着她，夜色之下的罗赛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柔光，笑容美的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找回了神游天外的意识，跟着罗赛走出了室内体育场，来到了存放练习用机体的仓库。 “罗赛……？”因为存放的是真机，仓库这边平时是严格禁止学生进入的。西格见罗赛在仓库前的密码锁上输入了一连串数字，经过虹膜扫描后安全装置亮起了绿灯，厚重而巨大的仓库门发出暗哑的声响，缓缓朝两边打开。 “要叫罗赛老师，西格同学。”罗赛挑了挑眉，竖起拇指朝里面排列整齐的天狼iii型指了指，“去吧，开一架出来让我看看基本功怎么样。” 西格略一犹豫，还是遵从了罗赛的指令，换上驾驶服走上吊桥，进入了其中一台机体的驾驶舱。天狼iii型复杂的操作台对他来讲已经不算陌生，西格启动了主引擎，视讯传感器随之激活，将外面的景象以三百六十度环绕的方式呈现在机师的眼前，他推动操纵杆，巨大的机甲缓缓抬腿，稳步朝着仓库门外走去。 比起最开始让机甲走的踉踉跄跄还会在障碍物前摔倒的时候来讲，这一个月里西格的驾驶技术可谓是大步提升，传感系统捕捉到了生命体征的存在，放大的特写画面跳到了他的眼前，是正拿着照明荧光棒指挥他前进的罗赛。向导的手势语言打非常规范，让西格跟随她的指示操作机甲做出相应的动作，这是实操演练课上的日常，西格打出收到指令的信号灯，坐在驾驶舱中深呼吸了一口，全神贯注的等待着罗赛的指示。 罗赛抬手，巨大的蓝白色机甲也几乎在同时抬起了手臂，做出了持剑挥砍的动作，她将两个照明荧光棒呈十字交叉状高举，天狼iii型顿时向后一个跳跃稳稳落在了地上，而后朝前一阵疾驰再停稳，沉重的人形兵器跑过时震得地面隐隐颤动，疾行掀起的风吹乱了罗赛酒色的长发，她的目光中满是赞许，看着机甲流畅的动作，忽然坏心眼的勾起了唇角。 朝机甲的方向挥了挥荧光棒，罗赛一手叉腰，一手放在额头比了个俏皮的横v，这个姿势可爱的有些过分，根本不会出现在机甲编队的练习中，反倒像是舞台上的少女偶像。 西格：“……” 巨大的蓝白色机甲在夜风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迟疑的抬起了手臂，分开腿部，一边叉腰一边比了个别别扭扭的v字，原本冰冷无神态的面部装甲愣是露出一丝腼腆的娇憨来。 “噗——”罗赛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西格这种又乖又听话的个性真是太好欺负了，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逗弄他的冲动，天狼iii型见状委委屈屈的放下了手臂，驾驶舱缓缓打开，黑发的哨兵取下了安全帽，踩着滑索降落到地面。 “罗赛……” 被那双金色幼圆的眼睛一看，罗赛顿时充满了为人师表的罪恶感，咳了一声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能做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你与尤里乌斯之间的差距只有大量的驾驶经验而已，西格同学。” 谈及正题，西格也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认真的等着罗赛继续。 “但这也是最大的问题，纯粹靠经验堆积起来的技巧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会的，毕竟尤里乌斯在进入赛尔顿之前就已经在‘塔’的事务局中服过役，他甚至拥有亲身上战场的经验，跟普通的学生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罗赛的声音一顿，侧头看向西格，墨绿色的眼睛里似有星光闪过，“不过想要在短时间内达到那个程度也并不是不可能，这对普通哨兵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但对于拥有超s级精神力的你来说却是刻进身体本能中的反应……倒不如说没有按部就班接受训练的你表现更让人期待，眼下的第一哨兵苏洛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哦。” “……精神共感系统？”罗赛既然提及第一哨兵，西格便大致猜到了她所说的可能性是指什么，共感系统能让驾驶员与机体的同步性大幅度提升，对与驾驶技术短板的西格来说的确是最佳的捷径，只是尚未稳定的哨兵贸然进行精神共感会很危险，除非…… 西格望着罗赛，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错，虽然未稳定的哨兵贸然进行共感很危险，不过有向导在旁辅助就没有问题了。”罗赛笑眯眯的竖起了拇指，“在你面前的人可是整个联邦都能排上号的优秀向导哦，西格同学。” 11.虚拟战场 “可以吗？……”能够接受罗赛的单独训练当然再好不过，但西格记得学院规定不能擅自启动库存的机甲，否则大家的训练也不会以虚拟驾驶舱为主。 “没关系没关系，我好歹也是（挂名的）教导主任，这点特权还是有的。”罗赛摇摇手指，自然而然的将机甲的放行许可规划到莫奈校长让她特意‘关照’西格的范畴里去了。虚拟驾驶舱的确可以有效提高驾驶技术与实战的体感，不过精神共感系统就只有真机才会搭载，原本只是想顺手指点一下陷入短板苦闷中的学生，不过眼下的场景让罗赛想起了一些在军队服役时的愉快回忆，自己反倒变得兴致昂扬了。 “详细的方法你有读过操作手册吧？”罗赛仰头看了看停在夜色中的巨大人形兵器，西格在模拟舱时使用的就是天狼iii型的机体，他对机体的设定，包括性能，拥有的武器种类以及相关弹道数据都非常熟悉，看得出是认真了解过的，“主引擎启动的同时进行共感连接，随后ai会自动校正操作模式，尽可能的释放你的精神力吧，不用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西格点了点头，重新戴上了安全头盔，踩着滑索升上了驾驶舱，按照罗赛所说再一次启动了主引擎。操作板的界面弹出了询问是否进行共感连接的视讯框，西格缓缓吐出一口气，郑重其事的点下了‘是’的选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精神触梢发散开来。 很快他便感觉到了属于这台机甲的精神脉络，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哨兵与向导，人工智能的精神冰冷而僵硬，触碰的时候就像机甲的金属外壳一样硬邦邦；集中的精神力让他的五感更加敏锐，引擎沉重的嗡鸣声与燃料的味道刺激的西格脑中犹如针扎，他感觉到精神触梢传来的刺痛，畏惧着犹疑不前。 黑色的西伯利亚狼出现在机甲的下方，蹲坐在原地仰头望着驾驶舱中的宿主，罗赛走上前去，笑眯眯的摸了摸黑狼柔顺的长毛，“不用担心。” 向导绵密的精神力化为如丝细雨，轻柔的将哨兵踌躇忐忑的精神触梢包裹起来，将他与外界的刺激隔离，引导他继续与机甲的精神脉络进行接触。西格长长的舒了口气，时隔月余，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仿佛回到生命之初时的舒适，一切令人头疼的嘈杂与噪音都离自己远去，整个人仿佛泡在温暖的羊水中，什么都不用想，因为前行的方向已经有人为你掌控，她会将你带到最应该停留的地方。 这是哨兵无法自己实现的状态，无论使用再好的向导素还是身处隔绝一切噪音的‘静室’中，所以他们会本能的渴求着向导，西格下意识的握紧了操纵杆，罗赛的精神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他与机甲之间的共感连接已经完成，缓缓睁开了双眼。 哨兵敏锐的五感被发挥到了极致，西格脑中一片嗡嗡响，深入机体中的精神触梢们正尽职的将各方信息都汇入脑海，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么庞大的信息量，推动引擎，踩下脚踏板，蓝白相间的机甲尾部发出一声嗡鸣，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后飞速升上了高空，一个漂亮的回旋在夜空中留下了炫目的半圆型，而后猛地熄火急坠，在即将触地之际再启引擎，水平垂直贴地飞行一段后稳稳降落在了演练场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稳稳停住的时候西格也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在传感器上放大画面的罗赛朝他竖起了拇指。精神共感系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好用，虽然达不到那种让机甲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程度，不过战斗中的数据都是通过精神触梢直接传达，机体各方的运行状态，弹药武器的库存，能源的余留，甚至每个动作会消耗多少，每个角度的转向会取得什么成效，所有的信息都清晰的汇聚到驾驶员的脑中，让他们得以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这样的驾驶系统能令机体更加灵活机动，但更加考验与依赖机师的驾驶水平，普通人虽然能用智脑得到数据，却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难怪被喻为只有哨兵才能胜任的驾驶方法。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罗赛拍了拍手，黑狼的身影逐渐淡去，意味着宿主哨兵的精神也逐渐平稳，西格操纵着天狼iii型回到了仓库中，踩着滑索从驾驶舱降落到地，金色的眼睛在仓库的照明中显得格外明亮，似乎还沉浸在兴奋的状态中。 “即使有我的疏导，长时间的精神共感也会给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这是你们在毕业期的时候根据总成绩评级才会开始进行的高阶训练呢，不过身为超s级的你在这方面算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我才会冒险让你先试试。”罗赛看着双眼亮晶晶的黑发哨兵，心中一软，与回忆中某只闹腾的白毛重合起来，“……以后每周二与周五的晚上我都会来这里，辅助你进行精神共感的训练，在得到我的允许前决不能擅自进行精神共感，不过驾驶技术的提升还是得靠你自己，这不过是课外实践，正式的课业与训练一个都不能落下，能做到吗？” “是——！”西格立正行礼，看着向导墨绿色的眼瞳，声音轻了一些，“……谢谢罗赛老师。” “终于肯乖乖叫老师了啊，臭小子。”罗赛一哂，摁住哨兵的脑袋把那头黑发揉的一团乱。 - 挑战申请发送成功，虚拟驾驶舱将西格的意识投射到全息的战场中。他的天狼iii型刷新在一片翠绿的湖泊上方，远处是层峦起伏的山脉，可供自由活动的区域只有湖泊与附近的森林地带而已。 这是一片典型的大气层内战场，重力指数设定为蓝星级，西格迅速调整了机甲的受力参数，录入引力，风速等数据修正弹道，而后展开雷达扫描寻找敌人的身影。 与他对战的人是虚拟战场系统中的强者，胜率常年稳定在92%以上，对方似乎不屑于偷袭，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雷达的捕捉范围中，视讯传感器将光学图像显示出来，那是一架炫酷的鎏金红色机甲，机身线条浑厚而流畅，搭载了包括开拓者导弹与悬磁炮在内的重火器，是近来军部最火的机型之一，有‘小要塞’之称，与天狼iii型同样出自新月社之手的机体，红莲一式。 虽然只是个校内网的模拟对战系统，但开发者依然保留了全息网游的部分特征，登录者每一次胜利后都能得到一些虚拟货币用于购买新的机体与装备，系统也随时与军部保持联系，即时更新一些新的机体资料，当然越是新锐的机体价格越贵，前方那架威风凛凛的红莲一式就像个财大气粗的氪金玩家，比起来西格这架蓝白相间的量产天狼iii型怎么看都是炮灰路人甲的标配。 红莲一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炫耀似的发射了背部的磁悬炮，火器绚灿的光影遮蔽了西格的视线，他没有丝毫慌乱的推动操作杆，天狼iii型的主引擎喷出一道淡蓝色的火焰，灵活的窜到了高空，磁悬炮自带追踪系统，立刻追寻着敌方机甲往上飞去，天狼iii型突然熄火，就着加速度急速下坠，在即将触及湖面的时候猛然加速紧贴着湖面飞出，磁悬炮来不及做出这么灵活的反应，接二连三的坠入湖水中，炸起了十几米高的浪花。 天狼iii型沐浴在漫天水花中，手中光剑划开水幕，朝着红莲一式疾行而去，红莲一式匆忙抽出巨斧抵挡，论力量到底是新型机更胜一筹，很快巨大的鎏金红机甲就压制住了窄小紧凑的蓝白机甲，天狼iii型像是抵挡不住般慢慢向后滑落，红莲一式趁机挥出巨斧，却被对方轻巧的躲过，蓝白机甲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饶到了红色机甲的传感器死角，□□绽放出一道璀璨的绿光，正正命中红莲一式的要害。 不再理会身后传来的逼真爆炸声，西格退出了虚拟战场，驾驶舱的气密门缓缓打开，他取下安全帽，摸了一把被汗湿的黑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五十场模拟对战结束，系统显示他的胜率为82%，50场41胜的成绩，一旁同时结束对战的巴里也从驾驶舱中露出头来，看到室友的成绩顿时目瞪口呆。 “41胜？！”巴里颤抖着指了指电子屏幕上滚动的数字，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西格，这家伙明明在几周前还是跟自己一样胜率不过半的菜鸟，怎么会在短短时间里进步这么多？ “还差得远。”西格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僵硬的手臂，顺势瞄了一眼巴里的成绩，“……老实说，巴里，你还是考虑申请战舰通讯相关的专业吧。” 巴里一颗敏感的玻璃心顿时被室友打击的碎成一片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一副被同壕战友背叛的委屈小表情，他就知道，这些s级的混蛋们迟早有一天会扔下他走在前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西格才入学不到两个月吧？照这个速度下去学园祭上挫败尤里乌斯也不无可能？ 巴里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不由得再次打量了黑发的室友几眼，西格并不是个浮夸的人，他说出口的话都是打算认真完成的，无论那听起来有多么天方夜谭，比如喜欢罗赛老师，比如不想输给尤里乌斯。 不过吐槽归吐槽，巴里也明白西格的进步并不轻松，至少他就做不到每天课业结束之后再去虚拟驾驶舱来个五十场，作为军事学校的赛尔顿日常训练已经不轻松，像巴里这样不擅长实操的哨兵光是顺利完成任务就已经精疲力尽，更别提像西格这样天天自行加训了。 想到这里，巴里对西格还是充满敬佩之情的，不过前提是西格并没有告诉他罗赛开小灶的事，毕竟是违反校规的私活，如果鼩鼱小同学知道自家室友每周都能有两次与罗赛老师独处并且接受精神疏导的秘密，一定会痛哭流涕的指责他竟然独享大餐太不够兄弟。 “你落败的33场里，有18场都是因为被追踪导弹命中，巴里。”平时听惯了罗赛对他的战绩评价，西格也会习惯性的翻一翻室友的战绩，试图从中总结出可以提高的地方，“规避动作，掩体，诱导弹，躲避追踪导弹不过是这三要素，哪一项出了问题？” “……规避动作。”巴里挠了挠头发，“练习的时候还好，一旦放进战场的环境里我总是做不好啊，骤转之后的水平垂直飞行。” “明天的实操课，我给你演示。”西格点点头，最初他在这方面也有短板，依靠共感系统的练习才找到些窍门，可以跟室友分享一下。 “明天学院不上课哦？”巴里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十月九日，是那场事故的纪念日啊。即使远在殖民卫星上，赛尔顿每年也都会举行纪念活动，为那场事故中死去的人们默哀。” 十月惨案……西格愣了愣，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名词。 算起来的确到这个时间了啊。 12.十月惨案 十月惨案，那是五年前一场发生在蓝星上的人为灾难。 位于联邦境内东南方向的繁华城市科沃特遭到了反联邦私立武装组织‘蓝星自由联盟’的袭击，造成超过五十万人丧生的惨重结果，随即联邦政府宣布发动不顾一切彻底剿灭蓝星自由联盟的决定，这场长达一年的清扫战争也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星陨之战’，在付出了血与泪的惨痛代价之后，星盟就此销声匿迹，而那五十万盘旋于科沃特城之上的冤魂至今仍是所有人心中不可言说的伤痛，联邦政府将这一日设立为纪念日，每年都会降半旗进行默哀，以此缅怀那些死在恐怖袭击与战争中的人们，更为了警示自身做好一切防卫工作，绝不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那时候西格还不到十一岁，每日都在为生存奔波挣扎，根本无暇关心发生在其他地方的战争。他故乡所在的远东地区于星陨之战结束后才正式宣布并入北洋联邦，对十月惨案的概念也就停留在资料记录上那一句‘星陨之战的导火索’的简单总结上，没有太多感同身受。 不过汇聚了联邦精英哨兵的赛尔顿学院显然很重视这个纪念日，星陨之战是自联邦成立之后最惨烈的一场战争，蓝星自由联盟自联邦成立之初就纠集各方反动势力活跃在边境与别国中，曾经数次制造恐怖袭击，十月惨案是其中最严重的一次，那时的星盟掌握了一种全新的武器技术，饶是联邦最后出动军队发起全面战争，在庞大的后备支援下也耗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彻底剿灭对方，学院之中很多哨兵的亲朋好友都死在了那场战争中，十月惨案的纪念日对他们来说不仅是纪念，也是亲友的忌日。 说起来……罗赛似乎也是在这场战争中扬名，而她的哨兵，那个有着‘极北暴熊’之称的王牌机师，也是在战争结束之后销声匿迹的。 西格回想起巴里曾经告诉他的事，心头不由得一紧，忽然很想见见罗赛。有了每周的特训之后罗赛跟他熟悉了不少，虽然还是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不过偶尔也会跟他聊聊训练之外的话题，每当这时候西格都会很开心，他想要更多的了解罗赛，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地方也好。 莫奈校长浑厚低沉的声音自讲台上响起，眼下学院中所有人都集合在礼堂之中，神情肃穆的听校长为十月惨案与后续战争中死去的人们致悼词。礼堂的气氛悲伤而沉重，不少学生已经红了眼眶，不断有动物精神体出现，安静地陪伴在各自宿主的身旁。 悼词之后尤里乌斯作为学生代表为牺牲者献上了代表怀念的白色花束，事先等在礼堂之外的十二架天狼iii型齐齐举枪，向天空鸣炮，巨大的炮响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年轻的哨兵们握紧了拳，目光停留在礼堂中央已经降至旗杆中段，却依旧飘扬的蓝色国旗之上。 这是他们的祖国，他们将要誓死保卫的地方。 以自己的骨血与手中的枪炮起誓，再也不会让这片土地上发生同样的惨剧。 缅怀仪式在一片沉重的默哀中结束，莫奈校长也已起身离开，接任的老师宣布接下来所有人可以自由活动。今天的赛尔顿学院全面停课，大部分学生都选择待在宿舍里收看蓝星上十月惨案的相关纪念活动，有同样伤痛与回忆的人则聚在一起相互安慰。巴里的家人似乎也有在星陨之战中丧生的，仪式结束后难得没有黏在西格身边，没精打采的跟他招呼了一声就先一步回宿舍了。 西格走向了老师们所在的区域，用精神力寻找了一圈却不见罗赛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正往研究所去的雪莉教授。娇小的女教授神色沉默，似乎在全校停课的日子里也不准备给自己放假，依旧打算进行研究，西格出声叫住了她。 “雪莉老师。”黑发的哨兵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罗赛……罗赛老师也在研究所里吗？” “西格？”雪莉在牵头课题研究的同时也担任学校里生物性精神力方面课程的教学任务，她记得这个总是认真听课，一丝不苟完成作业的黑发哨兵，歪了歪头思索道，“……今天的话她大概会溜个没影吧，罗赛可不是愿意乖乖加班的人。不过要说她去了哪里我也拿不准，毕竟罗赛不想让人找到的话，哪怕是最优秀的哨兵也没法搜索到她的踪迹。”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这个回答并不算意外，西格再次行礼，送别了醉心研究的教授，站在逐渐空旷起来的礼堂中犯了难。 该去哪里寻找罗赛呢？ - 此时的罗赛正坐在学院食堂最里面的一个小吧台前，这已经是她来赛尔顿学院的第三年，每年的今天她都在这里度过，压根儿就没有去礼堂参加纪念活动，客串调酒师的厨子照例递给她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罗赛朝他笑了笑，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向导的感官，罗赛拨弄着杯中的冰块，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调酒师见状叹了口气，先进吧台忙活去了，学院中原本禁止提供烈酒，不过食堂后面这块间隔出来的封闭吧台是个例外，学生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只有就职的研究员与老师偶尔会来喝一杯，借酒消愁是属于心思繁杂的成年人们的特权。 已经是第五年了啊……罗赛趴在吧台的桌上，望着泠泠晃动的酒液出神，距离那梦魇般的一天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最终一个不剩，只留下她还孤独的徘徊在世间，犹如一缕无依无靠的游魂。 闭上眼睛，嘈杂混乱的声响似乎还清晰地回荡在耳畔，罗赛看到了十九岁那年的自己，那时候她在军中如日中天，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已经隐隐有了第一向导的呼声，与麦凯恩的关系经过最初相互看不顺眼的阶段，也成为了默契的搭档，共同执行过许多危要的任务。 那一天他们刚刚结束了一个漫长的任务，难得能有几天休假，罗赛提出想回家探望父母，她家就在科沃特城，双亲都是业内很有名望的人，母亲是向导素研究领域的专家，父亲也是s级哨兵，自军中退役后进入了政界。自幼优渥的生活与绝强的天赋造就了那时候的罗赛，从懂事起她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叛逆独行的人，哪怕是觉醒后进入塔，被安排与第一哨兵结合的时候也不肯乖乖就范，闹出了一场差点危及生命的风波，所幸最后平安解决，她也就此接受了自己的哨兵与军队的义务，逐渐变成了一个可靠的战士。 因为入‘塔’的时候与家里闹了别扭，罗赛入伍几年都不肯与双亲联系，这一次终于放下了心结，好好反省了自己的臭脾气，打算回家认个错再服个软，再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哨兵。 可惜上天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星盟的袭击来的毫无预兆，因为使用了全新湮灭物质的能量炮，直到那要命的光束抵达科沃特城的上空之时，所有的探测与防卫都没有发现，罗赛与麦凯恩才刚刚走下飞行器，耀眼的光芒如流星般在她眼前坠落，世界在顷刻间崩塌，地动山摇。不远处的城市化为了熊熊火海，无数人的生命连同罗赛那还未来得及出口的道歉一起，在混乱嘈杂的声响中消失。 哭号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罗赛的感官瞬间过载，被意识海的洪流吞没，能量炮的后续效应还在继续，滚滚的热浪将沿途的一切都焚烧殆尽，麦凯恩抱着昏迷的罗赛逃进了一架半毁的机场巡逻用机甲，依靠驾驶舱的维生系统才勉强躲过了一劫。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等到罗赛醒来的时候，科沃特城已经从地图上消失，悔恨与愤怒让罗赛这个向导比自己的哨兵先一步失控，狂躁的精神漩涡席卷了整个城市的废墟，让无数哨兵过载，除了麦凯恩之外几乎无一幸免。 这场事故让罗赛被军部判了七日禁闭，惨痛的突袭让联邦政府所有的系统都是一团乱，军部趁着那一日罗赛造成的混乱逮捕了不少星盟的哨兵，审清楚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报复行动。禁闭结束之后罗赛随即向军部提出了战略计划，对星盟发起总攻，长达一年的星陨之战随即爆发，苍之牙化身为联邦的利剑在战场上横扫千军，罗赛与麦凯恩搭档的朱雀战机更是屡建奇功，最后成功的剿灭了星盟的老巢，彻底粉碎了这个武装恐怖组织的野心。 虽然是以麦凯恩的牺牲作为代价。 朱雀战机最后被白光吞噬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精神连结深处传来条件反射般的阵痛，罗赛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默默地忍受着回忆烙印在这一日上的痛楚。 13.醉酒 西格找到罗赛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向导趴在吧台的小桌上，酒红色的长发铺洒开来，前面是堆积如山的空酒瓶，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浓郁的酒味刺激着哨兵敏锐的感官，刚进门时西格差点被熏到过载，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 还好他这些日子对精神力的了解与掌控都更上一层楼，可以自己展开精神屏障抵御某些直白的刺激，否则刚进门就得晕过去。 “您是罗赛老师的学生吗？”客串了一整天调酒师的厨子如同见了救星，“麻烦您将她送回宿舍吧，我们也必须要打烊了。” 罗赛醉得人事不省，倒在桌上兀自咕噜着什么，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展开神经屏障，属于向导的信息素与酒香一起弥散在空气中，足以让任何一个哨兵沉醉。 西格强迫自己醒了醒神，走上去扶起烂醉如泥的向导，蹲下身将她背起，食堂的厨子终于松了口气，“抱歉，等我发现的时候罗赛老师已经醉成这样了，我们没办法联系她的朋友正为此苦恼呢。这种事也不好意思上报莫奈校长不是？” “谢谢您。我会将老师送回宿舍的。”西格点点头，站起身将罗赛往上送了送，背着她走出了小吧台所在的隔间。 夜晚清冷的空气解放了西格差点过载的感官，他无奈地看了背后的醉猫一眼，罗赛双颊嫣红，眼角泛着湿漉漉的水光，趴在学生的背上也不见外，顺手搂住了西格的脖子，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西格脸上一红，也不知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默默地往前走着。 从食堂到宿舍的距离并不近，西格怀揣着不必言说的小心思，故意走的很慢，被夜风吹了一会儿的罗赛似乎也逐渐找回了神智，缓缓睁开了眼睛。 “西格？”嗅到了青涩而熟悉的气味，罗赛意识到自己正被人背着，微微抬起了头。 她墨绿的眼睛在夜色下犹如冬日的湖水，深邃而清澈，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西格身体一僵，不敢回头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抱歉……让你看到老师这么不靠谱的一面……”罗赛的声音带着慵懒的醉意，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一点没动，甚至还伸手揉了揉哨兵光泽柔软的黑发，她用迟钝的大脑艰难地想了想，猜到了西格的来意，“今天也是约定特训的日子吧？我都给忘了……” “没关系。”西格继续往前走着，他并不是为了特训而来找罗赛的。 “作为补偿，下次教你一个必杀绝招。”罗赛在他耳畔轻笑了一声，西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敏锐的感觉到罗赛这声笑与之前的都不一样，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通常都是在……想起什么愉快回忆的时候。 许是今天的气氛太特殊，西格脑子一热，将盘旋在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是罗赛哨兵的绝招么？” 话一出口西格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跟罗赛的关系更近了一些，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及禁忌的话题？ 罗赛果然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让西格心里发慌，正准备道歉并岔开话题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的人极轻的嗯了一声。罗赛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收得更紧，哨兵身上青涩而不带任何恶意的精神力让她感到了安心，喝闷酒并不能让罗赛心中轻松一点，她的确很想找个人说话，趁着她还能借着酒劲开口的时候。 “……今天也是我双亲的忌日。十月惨案发生的时候，我家就在科沃特的中心。”罗赛喃喃低语道。西格没有回答，耐心的做好一个倾听者，然而直到西格背着她回到宿舍罗赛也再没有说话，目光有些放空，似乎沉浸在了那触目惊心的回忆里。 扫描了罗赛的教师证，西格进了屋，将不省人事的向导放在了椅子上，起身打算找点儿醒酒的东西过来。罗赛的房间以军校的标准来看杂乱的有些过分，东西都随意的扔在各种地方，西格在厨房里找到了热水壶与瓶装的蜂蜜，煮了蜂蜜水端出来，见罗赛正望着窗外的‘天柱’出神，目光悠远而空洞。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家了。”罗赛忽然苦笑了起来，声音很轻，西格怔了一下才发现她是接着刚才路上的话继续，“……谁都不在了。” 西格心中一紧，坐在窗前的长发向导看上去温和而平静，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孤独感，她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也不知是在看天柱还是虚无的夜色，这样的神情西格曾经见过一次，就是他在花/径高地叫住差点坠崖的罗赛之时。 空茫的孤独的，好像要启程前往一个他无法达到的地方似的。 “罗赛……”西格将蜂蜜水放在了桌上，在罗赛跟前半蹲了下来，抬头握住她的手。向导的手是冰凉的，似乎被西格的体温蛰到，条件反射般往外抽了一下，西格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握着她，金色的瞳孔直视着向导有些茫然的眼睛，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几乎算得上是誓言了。黑发哨兵的神情认真而平静，目光中却带着一丝腼腆的雀跃，像只大狼在撒娇，罗赛的心弦被狼爪子轻轻勾动了一下，醉酒让思维变得迟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吻已经落在了哨兵的眉心上，蜻蜓点水般一触就走，却也足以让毫无准备的毛头小子红了脸。 西格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心脏激动的快要跳出胸腔，差点又一次在罗赛面前落荒而逃。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阳光落在床铺上，罗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揉着额角从床上坐起身来。大脑里传来熟悉的钝痛感，是宿醉之后的一贯反应，昨天实在喝太多了，记忆几乎断片，罗赛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痒，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家里，顺手往床头柜上摸了摸，端起盛了凉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让干涩的喉咙与迟钝的大脑都恢复了不少，罗赛一愣，她并没有在床头柜上放水的习惯，不知是谁猜到了她醒来后也许会口渴，细心地将盛水的杯子放在她一只手能够到的位置上。昨晚的记忆零星冒出脑海，罗赛依稀记得最后好像是西格送她回来的，但具体的过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罗赛挠了挠后脑勺，虽然记不清到底跟西格说了什么，不过按照自己一贯的酒品，这么个听话又可爱的小哨兵送到眼前，没理由不逗一逗他吧…… 哎，喝酒误事啊！ 罗赛脑中冒出了无数的可能性，无论哪个都是糟糕透顶的画面，顿时挫败的叹了口气，衣衫不整的又倒回了枕头上，不过她的衣服虽乱却还是在酒馆里的那一身，应该没有对西格做什么出格的事。 至少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学生正一丝/不挂躺在身边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吧……罗赛伸手捂住了脸，到底没好意思发条讯息问问西格昨晚上的情况。 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罗赛顺手将头发撸过额顶，按下了视讯框上的接通键，雪莉教授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视讯框的上方，看到好友这副宿醉的颓废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即使是纪念日，你好歹也是在役的军人，罗赛，不要太放纵自己。” “抱歉抱歉，我已经在反省了。”罗赛毫无诚意的眨了眨眼，朝雪莉教授的投影飞了个吻过去，“宝贝儿一大早找我什么事？” 雪莉教授偏头躲开了向导轻浮的飞吻，这人在工作之外的事上总是没个正经，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她严肃地推了推眼镜，“你来研究所一趟，有东西必须要让你看看。” “哦，小姑娘那边终于有动静了？”罗赛一挑眉，翻身跳下床，火速收拾好自己赶往研究所。 来到研究所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脸上都挂着严肃甚至厌恶的神情，如果是研究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的话大家肯定不会是这个反应，罗赛有些莫名，向雪莉教授投去了询问的目光。雪莉推了推眼镜，将早上传来的晨报在光屏上打开，“原本昨天就该得到消息，不过联邦政府进行了封锁，后来实在压不住才传开了，我们今天早上才收到详细的报道。” 罗赛皱了皱眉，看向了光屏上占据了一半篇幅的专题报道，标题上的几个大字刺痛了罗赛的眼睛，她墨绿的瞳孔因为愤怒与震惊而骤然收缩到针尖般大小。 “蓝星自由联盟死灰复燃，于十月惨案纪念日上公开发表讲话？！” 14.黑暗哨兵 光屏上的报道滚动播放，中间还附上了星盟发表的讲话视频。为了躲避追踪，发言人的声音经过了特殊处理，画面上也无人露面，而是使用了星盟的图标——蓝底白案，所谓象征着自由的海洋包围着中央被橄榄叶覆盖的白色星球。 “至所有尚被蒙蔽在谎言中的各位——” 图标之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恶魔的蛊惑一般出现在世人眼前。 “我们是追求自由与真实的私立武装组织，蓝星自由联盟。” “五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惨剧不过是一场骗局，是联邦政府为了掩盖另一事件的真相而洒下的弥天大谎。 “收起你们可笑的悲伤与泪水吧，真正应该被缅怀的那些人，甚至连哭泣的资格也被剥夺； “收起你们肤浅的同情与决心吧，隐藏在北之洋下的黑暗终有一日会重见光明。 “正义从不会迟到，真相终会被揭露，自由无法被禁锢。 “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只昭示着——罪有应得。” 咚—— 一声巨响贯穿了整个实验室，忍无可忍的罗赛一拳砸在桌上，全息光屏的投影仪一跳，播放中的画面抖动了一下，彻底消失不见。 “……罪有应得？”罗赛一口银牙几乎要咬出血来，双手紧握成拳，“竟然说是罪有应得？！” 来不及回去的家与双亲的音容笑貌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化为齑粉的瞬间那还么清晰，那是罗赛自幼长大的城市，承载着联邦商业的命脉，每天都有无数怀揣梦想的人来到这里，是个无比繁华又热闹的地方。生活在那里的大多都是普通人，科沃特足够繁华，却没有首都那样严密的安保与驻军，这是它成为星盟恐怖袭击目标的最大缘由，根本不是什么罪有应得。 蓝星自由联盟自北洋联邦成立之初就一直走在反政府武装的第一线，原本就是由一些被联邦并入而失去领土的人组建的。罗赛知道在国土与资源的纷争中一定会有部分人的利益被牺牲，也从未畏惧过星盟或者其他非法组织的报复，那是她们作为军人应该战斗与保护的地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罗赛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无论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针对平民发起的恐怖袭击都是罪恶，没有人应该为他们所谓的自由与正义而牺牲！ “这帮不长教训的东西，竟然还敢出现在公众眼前？”激烈的情绪波动导致了朱雀的出现，有着华丽尾羽的红鸟鸣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实验室的仪器上，罗赛看着自己的精神体，胸膛剧烈起伏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雪莉。” “我在。”雪莉教授连忙回答，罗赛在她面前少有这么激愤的时候，她依稀知道罗赛的双亲死于十月惨案，这是她后来踏上星陨之战前线的主要原因，只是没想到罗赛对于星盟的消息会有这么大反应。 “准备唤醒的实验。”朱雀缓缓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似乎并未被宿主的情绪感染，罗赛也调整自己从冲昏头脑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无论星盟以何种理由复出，军部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苍之牙的统帅也不会袖手旁观，追击星盟残党是他们的工作，而她应该做的，是好好完成眼前的实验项目，让那个沉睡的哨兵少女所代表的技术尽快进入实装阶段，提高联邦的军事实力，从根本上掐灭星盟这类组织存在的可能性。 雪莉一愣，反应过来这是她们等待已久的，朱雀不经宿主意念自行出现的情景。自从上一次实验数据取得突破性进展后，无论她们怎么尝试对方都再无反应，想让罗赛的精神体自主出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实验仪器与监控装置都迅速就位，罗赛来到那个巨大的培养皿旁边，戴上了连接精神脉络的头盔，撤去屏障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检测指数6，营养装置运行正常，生命体征稳定。” “系统all green，精神接驳轨道展开，精神阈值测控开始——” 各方就位的研究员们声音有条不紊的响起，罗赛闭上了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刻意让自己回忆起星盟是如何在十月惨案的纪念日上大放厥词的。愤怒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间，通过精神力媒介全数传达到了另一方连接对象所在。 “精神接驳指数稳步上升，50%，60%，突破70%……”监测数据稳定拔高，雪莉紧张的望着不断变化的光屏，手心微微冒汗。 罗赛的身体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微微颤抖，情绪更加激烈的起伏，上一次短暂的接触让罗赛发现自身精神力波动也会影响对方的精神状态，机会难得，正好可以验证一番心中的猜想。静谧的培养仓中忽然冒出了一缕细小的气泡，所有研究员都屏住了呼吸，视线一寸也不敢从检测的光屏上挪开。 “阈值突破100%，精神游丝收束超过80%，来了——！”面对后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雪莉教授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么多日以来的辛苦工作等的就是接下来的瞬间，培养皿中的气泡越来越频繁，沉睡的少女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呼吸，游荡在她四周散乱的精神游丝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聚集，雪莉教授打开了镜片上的装置，属于哨兵的精神体在半空中缓慢的聚现成型，显现出某种动物的轮廓。 “这是……猎鹰？”雪莉教授的镜片微微泛光，露出了惊叹的神情。聚集的精神游丝最终形成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灰羽猎鹰，翅膀与尾部的翎毛犹如利箭般根根分明，绕着实验室的天花板飞了几圈后落在了朱雀的对面，锐利的目光不算友好的盯住了对方。 朱雀似乎觉得兴致缺缺，扑了扑翅膀便原地淡去了身影，罗赛随即取下头盔，猎鹰并没有消失，依旧绕着哨兵少女所在的培养皿来回飞动着。 “这就是她的精神体。”雪莉教授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精神体是向导与哨兵意识海的直接反应，精神体会出现就证明这个哨兵确确实实还活着，并且拥有健康完整的意识海；只要确定了这两点，唤醒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只要她可以醒来，‘塔’与联邦军部耗费数年心血，集中了包括罗赛这样幻兽级向导资源在内的机密研究项目就能取得决定性的进展，甚至提上实装的议程。 ——黑暗哨兵。 “可算是见到精神体了，不愧是真正完美的黑暗哨兵啊。”罗赛走到了雪莉教授身边，看着飞舞的猎鹰与监控光屏上不断跳跃的数字，“每一次都把我往死里折腾，我差点就要以为连向导的精神力也无法对她造成冲击了。” “普通的向导的确不能。”雪莉推了推眼镜，以研究员专业严谨的态度回答道，“但你是幻兽级的向导，即使‘连结’受过伤，也依然能做到将精神体具象化的程度吧。如果连你的精神力都没用，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能唤醒她的力量了，罗赛。” 罗赛嗯了一声，她的作用大概也只剩下这个了，所以军部才会将她调来赛尔顿学院，她望着培养皿中胸膛开始细微起伏的哨兵少女，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些进展了。 因为不知道精神体猎鹰会出现多久，整个研究所都在加班加点的进行记录，希望赶在精神体消失之前尽可能多的取得相关数据，罗赛有心帮忙维持，奈何朱雀始终没有再现身，只得做些监控记录的杂活。黑暗哨兵的研究项目取得重大突破的消息甚至惊动了莫奈校长，他在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助理赶到了现场。 “那就是……”看到飞翔的猎鹰时，一向严肃的校长也露出了惊叹的神情，他知道这个研究的时间比雪莉教授甚至罗赛都还要久，几乎已经快放弃希望了，却不想进展能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莫奈校长一边欣喜的同时，心底却也泛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他是哨兵，自然没有配备普通研究人员用来观看精神体的特制眼镜，视线中的景物明明都很清晰，唯有那头猎鹰是模糊的，莫奈校长知道这并不是视力的问题，而是他属于哨兵的精神力已经濒临失感了。 年逾五十的年纪的确已经到了该退居二线的时候，体内哨兵的信息素也在逐年减少，总有一天他曾经敏锐的五感会恢复到普通人的状态，再也看不到这些灵动的精神体，甚至唤不出那头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精神体搭档了。 年老而体衰，多么让人悲痛，却也无可奈何的事实。 校长的目光转向了浸泡在培养皿中的少女身上，哨兵与向导的失感的确是自然代谢的规律，但这其中却有一个令人嫉妒的例外——黑暗哨兵。 拥有完整而独立的精神连结，可以自行屏蔽调整五感，不存在感官过载的现象，因此也不会渴求与向导进行连结。黑暗哨兵不会失感，不需要连结，是哨兵之中真正能够掌控自己的王者；他们最初诞生的缘由已不可考，但是毫无疑问，成为黑暗哨兵，特别是在这个向导奇缺的年代，成为能够真正独立的黑暗哨兵是每一个无法连结的哨兵的梦想。 因为黑暗哨兵在历史中出现的次数过于稀少，一直以来都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然而这个传说却在七年前获得了实现的可能。七年前的‘塔’得到了这个陷入沉睡的哨兵少女，这是北洋联邦乃至整个世界上唯一确认存在的，真正意义上的黑暗哨兵，联邦整合了最优秀的人才资源对她进行研究，却始终无法取得有效进展，直到三年前罗赛退役从疗养院中出来，黑暗哨兵的研究才有了突破的可能性。 真是如梦幻一般强健的能力。莫奈校长望着那矫健飞翔的猎鹰，目光轻微的闪烁了一下，他早在七年前就见过这个少女，那时的她已经沉睡了近三十年，现实的身体年龄比他还要大上几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精神体，少女的猎鹰却能在沉睡近四十年后依然展翅高飞，精神体代表着哨兵向导的意识海，莫奈毫不怀疑眼前的少女如果苏醒，仍然会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哨兵之一。 ——这就是黑暗哨兵的力量。 不再年轻的哨兵校长怔怔地看着培养皿中沉睡的少女，轻轻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在半空中收了回来。他如少年人一样锋利的眼睛中有着向往与决然的神色，强迫自己收敛起心神，转身向研究员询问实验数据去了。 15.生日快乐 时间眨眼进入了十一月，蓝星上的故国已经是秋高气爽，花繁叶红的好时节，在这精密的人造卫星上却是体会不到四季交替，时光如梭的忧愁与美感了。 这学期的课程已经完成了大半，学生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与学园祭做准备，西格与巴里也不例外，在室友的鼎力帮助下，巴里总算是熬过了实操课的日常评级练习，接下来只要期末考的时候没有发挥失常，这学期的课程就能顺利结束了。 至于学园祭巴里就不敢过多奢望了，学园祭上除了有一般的校园活动之外，更会举行名为‘狩猎场’的实机实战演练，当然弹药都是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危及机师的生命。狩猎场采用淘汰赛制，参与的人都是根据期末考与平日演练成绩推荐出来的佼佼者，以随机小队的方式两两厮杀，直到决出最后的优胜队伍，可谓是学期末的重头戏。 联邦军部向来对赛尔顿非常重视，每年学园祭都会派要员参加，在狩猎场上表现突出的人自然能够先一步进入军部高层的眼睛，为日后的前途提前铺路，因此每年的学园祭都很热闹，年轻的哨兵们各个摩拳擦掌，期望能在这个舞台上大展手脚。 入学三个月以来，西格的驾驶技术可谓是突飞猛进，从最开始跟巴里一起扑街，虚拟驾驶舱胜率不过半的菜鸟进步到了对决场中令人畏惧的存在，现在整个校内网都知道有个驾驶着天狼iii型的疯子每晚出现，逮谁打谁战满五十场才离去，最初还经常被虐，渐渐地能战胜他的人越来越少，模拟对战系统中无法探知对方的真名，对此毫不知情的西格俨然已经成为了一道校园传说。 “今天也要打满五十场吗？”巴里敲了敲模拟驾驶舱的门，西格已经戴好了头盔准备进入战场，朝他点了点头，褐发的少年耸耸肩，无可奈何的先一步回宿舍去了。 今天是跟罗赛约好特训的日子，所以西格会待的晚一些。他调整数据进入了战场，天狼iii型刷新在一片浩瀚的宇宙中，前方是宏伟的战舰群，无数机甲推进器的光芒如星辉般点缀在银河之中，这是一张团战型的地图，他的对手就躲在战舰与机甲之中，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西格操作着天狼iii型飞向敌阵，推进器喷出淡蓝色的火焰，如一尾流星消失在了空茫的宇宙。 今天遇到团战地图的次数出奇的多，饶是西格已经适应了每天五十场的高强度训练，完成之后也被累的够呛，取下头盔在驾驶舱里喘了好久才缓过气来。通常这时候罗赛已经过来敲他的舱门了，今天却毫无动静，西格看了一眼通讯器，上面显示着11:35pm，这个时间难道罗赛还在研究所里？ 十月惨案的纪念日之后，罗赛所在的研究项目似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又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加班，教导处办公室里基本不见人来，不过跟西格约好的周二与周五晚上倒是都按时出现了。西格的精神共感也完成的越来越熟练，罗赛几乎不需要怎么引导他，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像联邦大部分哨兵一样，仅凭向导素的支撑就能完成普通机甲中精神共感过程。 到那时候，就没办法再以特训的名义见到罗赛了吧。想到这里西格心中有些沮丧，一边希望自己能尽快独当一面，一边又希望进步的慢一些，哪怕能与罗赛再多相处几天也好。 正想着，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联络讯号，西格摁下确定键，一个小型的全息投影立刻跳了出来，正是本该出现在这里的罗赛，向导今天难得没穿学院的制服，酒红色的长发松松垮垮的绑在脑后，手里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头也不抬的朝学生招呼，“西格，来我宿舍一趟。” 西格愣了愣，拿不准罗赛想做什么。上一次意外去她宿舍还是十月惨案纪念日的时候，西格从头紧张到脚，把罗赛送回去家时根本不敢乱看，安顿好她之后就离开了……还有那个似是而非的轻吻，事后罗赛完全没有提起过，也不知道是根本不记得还是太忙给忘了，到最后西格只能把那一幕当作是自己的妄想，珍藏在记忆的深处独自回味。 轻轻叹了口气，西格从驾驶舱中站起，往教师宿舍的方向走去。罗赛在门铃处设置了访客记录，西格刷了自己的学生证后大门打开，见向导还在厨房里忙着什么，招呼西格自己先坐，西格局促的在木椅上坐好，看得出罗赛为了邀请他过来作了一番准备，房间中再也不复之前四处乱扔的景象，西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忽然嗅到了一丝烟味，顺着源头看了过去。 小茶几的下面放着一个已经清洗干净的透明烟灰缸，不过凭借着哨兵敏锐的嗅觉依然能寻到一丝烟味，西格记得这个气味偶尔会出现在罗赛身上，正巧这时候向导出来拿东西，西格顺口问了一句，“罗赛老师有抽烟的习惯？” 向导的感官虽然不如哨兵敏锐，比起普通人也要强出很多，通常不会喜欢香水啊香烟啊这些具有刺激气味的东西，更何况学院里明令禁止使用这些可能激发哨兵过载的危险物品，罗赛大概也只有在宿舍里偷偷来一根。 “那个啊，倒不是我会抽，只是偶尔会依赖烟味镇定神经，都是些成年旧伤。”罗赛笑了笑，“抱歉，让你觉得不舒服吗？一会儿我给你做个精神引导。” 西格摇头，只是关于罗赛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久等了——！”出来晃了一圈拿东西，罗赛终于结束了厨房里的捣腾，郑重其事的端出了一盘白色的物体，放在了西格眼前。那竟然是一块手制的蛋糕，上面还歪歪扭扭的插了根蜡烛，图案是水果与海苔拼成了q般天狼iii型与西格穿着驾驶服的样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西格。”罗赛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瞒着不说很酷吗？要不是我看到了入学资料上的日期，今天大概就要平淡无奇的过去了，啊——” 罗赛说着，慌忙拿出通讯器看了一眼，11:50 pm，好险赶在了第二天到来之前给西格送上了祝福与礼物，“生日快乐，小黑狼。” 西格似乎是愣住了，望着眼前断然称不上好手艺的生日蛋糕，半晌没有说话。罗赛见状隔着桌子伸出一根精神触梢戳了戳发呆的哨兵，笑眯眯的逗他，“怎么，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 哨兵金色的眼睛漫上了一层氤氲，夹杂着不敢置信的欣喜，还有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无措，小眼神晃的罗赛有些招架不住，咳了一声侧过头去，“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卫星上的物资相对封闭，我琢磨了一下也不知该送你什么，索性去食堂那边顺了点材料做蛋糕，唔……跟着教程上做的，希望不会难以下咽吧。” “谢谢……罗赛老师。”西格用力握紧了手指，以平息意识海中掀起的巨浪，他的精神体出现在了餐桌旁，蹲着身子友好的甩了甩尾巴。 “蛋糕是现实世界的物质，可没你的份哦。”罗赛揉了揉黑狼顺滑的皮毛，黑狼闻言委屈地嗷呜了一声，蹭着罗赛的小腿不愿离开。 “我不是刻意隐瞒的……”西格抬头，双手握紧又松开，最后十指有些紧张的绞在了一起，“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也没有见过双亲，入学资料上的日期是为了减少麻烦随手填的，我、我没想到老师会……” “原来如此。”罗赛只当他不主动提是因为小少年的自尊心，还想给他个惊喜来着，“不过这不是正好嘛，择日不如撞日，以后就把今天当做是西格的生日吧。” 西格当然不会拒绝，收到罗赛亲手制作蛋糕的这一日，对他来说远比那个所谓的出生之日值得纪念。罗赛笑着帮他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摇曳的火光是温柔的橘红色，愈发衬得未着正装的向导柔美动人，罗赛抬起头，“来吧，吹灭蜡烛之后你就是年满十六岁，于联邦法律认可的成年哨兵了，要记得许愿哦。” 黑发的哨兵依言吹灭了蜡烛，罗赛笑眯眯的在一旁鼓掌，“恭喜恭喜，快来尝尝蛋糕，不知道味道如何，我对自己的手艺也很期待啊。” “老师，成年之日的愿望……可以说给您听吗？”西格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然说道。 “唔……虽说有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的风俗，不过也没关系吧？”罗赛点了点头，已经准备拿餐刀去切她费了好几个小时精心制作的蛋糕了，“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许能帮上你的忙呢。” ——那的确是只有你才能实现的愿望。 西格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抬头望向了罗赛的眼睛，“……我想成为你的哨兵，罗赛。” 向导正要切蛋糕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下意识的抬眼，正好与哨兵望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西格对老师这个称呼很固执，在提及某个话题，想要表达某方面意思的时候，他是决计不会称呼罗赛为‘老师’的。 他的意思非常明确，目光平静而坦诚，甚至由不得罗赛像之前那样打着哈哈混过去。他想要成为罗赛的哨兵，不是学院里那些依赖她精神疏导的混小子们的感情，而是真正与她连结，自此之后共享生死与骨血，悲伤与喜悦，用生命与一生的信念来守护她的，只属于罗赛的哨兵。 虽然小事上常常被罗赛逗得脸红惊慌，但此时的西格没有一丝犹豫与迷茫，年轻的哨兵是赌上了余生的觉悟才说出那句话的，那双金色的眼睛是如此饱含期盼与真诚，逼迫得罗赛再也无法将他当成那些会被自己信息素轻易诱惑的愣头青们。 “……抱歉，西格。”许久，罗赛撇开了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能答应你。” 西格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声音无比艰涩，“……我可以询问原因吗？”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连结了。”罗赛露出了疲惫的神情，撤去了自己的精神屏障，西格对她原本就是毫无保留敞开的精神状态，罗赛这一撤，双方的精神脉络顿时交缠在了一起，西格瞬间撞进了向导的意识海，等回过神来时已然站在了满目苍夷的世界中。 “你看。”罗赛就在他前方，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她的意识海用濒临破碎来形容也不为过，阴云黑沉沉的压在上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大地寸寸龟裂，妖风四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废墟一直延绵到视线的尽头，人在其中忍不住会心生苍凉，茫然四顾。 “我失去了曾经的哨兵。”罗赛往前走着，西格跟在她后面，越过了漫长的路程，最终停留在一道分裂世界的巨大深渊前，深渊的底部是一颗燃烧着的核心，整个球形已经残缺不全，不断的往外冒着岩浆，犹如火热的鲜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能够活下来已然是神眷，但我的连结却再也经不起别的触碰了。”罗赛望着深渊没有回头，神情悲伤而寂寞，风扬起她的长发猎猎飞舞，西格蓦地想起了她说偶尔依赖烟味镇定神经……那是她曾经的哨兵吗？ “就算无法连结也没关系，罗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西格朝前走了一步，罗赛的神情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会放任自己坠入深渊，这让西格心中焦急不已。 “所以我说，你根本还没有明白连结对哨兵与向导的意义啊，西格。”罗赛摇了摇头，侧头看着他，“无论是精神还是连结，我都没法办再接受别的哨兵……再说也不可能耽误学院最有潜力的超s级新生嘛，‘塔’的高层会气到封杀我的。” 她刻意让语气显得轻松，西格心中却愈发沉重，连罗赛亲手制作的蛋糕也变得食不知味起来。他无法抑制的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哨兵产生了嫉妒，甚至是愤怒的情绪，既然已经与罗赛连结，为什么又要离开，徒留她一个人痛苦？ 那个人才是她口中没有明白连结意义的哨兵才对。 16.学园祭开幕 进入十一月之后，学期末的课程安排也变得紧张起来，数不清测试与实践作业连学生们的课余时间也一并占用，西格再也没有空闲奢侈地一天连战五十场，与罗赛约定的特训也在生日那一天顺理成章的结束了。他离开的时候罗赛煞有介事地行了军礼，眼中带着笑意，“那就期待你在学园祭上的表现了，西格中士。” 赛尔顿学院的毕业生根据任职一般会领中尉到上尉军衔，在校的时候虽然没有强制入伍的要求，不过一旦进入战时状态会默认就近加入地方军队，领中士到少尉军衔，西格是刚入学的一年生，以中士相称倒也合适，闻言也原地立正回了个标准有力的军礼，“承蒙您的关照，罗赛上校。” 向导与他之间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因为告白失败而变得尴尬，可惜罗赛眼中的笑意从来都是老师对学生，上级对下级的关爱，西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满心的苦涩告别向导，回到了宿舍。 所幸接下来繁忙的课业让西格没有闲心缅怀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赛尔顿的考核制度非常严格，未达标的学生只能面临被劝退这一条路，除了机甲的实操课外学院还开设了很多理论，历史，战术等文职方向的课程，普通军校都有的体术，射击，单兵能力相关的训练自然也不会少，加上一些哨兵特有的精神力掌控课程，还未选择分科的一年生需要全部掌握，日程满满当当的排到了十二月初才基本结束。 这之后就是学园祭的筹备了，各班各系都被分派了任务，忙着搭建场地准备东西，最令人瞩目的狩猎场选拔也开始进行，今年采取的是双人小队作战模式，需要学生两两结伴才能报名，西格与巴里搭伙上阵，凭借这学期突飞猛进的驾驶技术与巴里过硬的理论知识，倒也顺利入围，获得了参加狩猎场角逐的资格。 为期三天的赛尔顿学园祭，在热闹的十二月里拉开了序幕。 不得不说这果然是赛尔顿学院每年最令人期待的时候，军校的生活枯燥无趣，好不容易得到三天能够可劲儿造的机会，一帮憋闷了整年的年轻哨兵们什么奇特的点子都能想出来，自建的鬼屋啊射击游戏之类项目已经是稀松平常了，今年竟然还搞出了学院偶像大会，由为数不多的女性哨兵们组成，把练习用的机甲模型换上了粉红的涂装，配上灯光音乐还颇像那么回事儿，青春靓丽的少女们在巨大的机械手臂中来回跃动歌唱，台下起哄叫好的声浪high得几乎要把卫星中央轴都给掀翻过去。 舞台那边的动静太大，整个操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正走在食铺区域的西格与巴里闻声也往那边看了看，他们手里拿着刚买的葡萄汁，是在农业研究所搭建的果汁铺子里买的，据说采用了今年在纳斯卡α上终于试种成功的新鲜葡萄，除了看上去颜色淡了点，喝起来倒是跟蓝星上的葡萄所差无几，酸酸甜甜的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真好啊……已经可以种出葡萄了。”巴里满足的咬着吸管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喝到新鲜的葡萄汁呢。” 他来自另一颗民用殖民卫星纳斯卡β，建立的时间比赛尔顿所在的α要早上许多年，那时候的宇宙农用地技术还不够完善，卫星周围也不像α一样聚集了大量的可用元素，因此一直没能发展出自用地，食物之类的物资都依靠其他卫星与蓝星出口供给。 “不过最想去看看的果然还是蓝星啊。”巴里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纳斯卡α上的人工生态系统非常稳定，气候一年四季都不怎么变化，偶尔刮风下雨也是农业研究所那边的需求了，巴里自幼在殖民卫星上长大，四季的概念都源于教学资料，对拥有自然气候的蓝星十分向往，“这个时候的话，蓝星上大部分地方都开始下雪了吧？飞扬的六菱形雪花，真想亲眼看一次啊。” “北半球的话。”西格默默回答道，也望向了天空，视线停留在‘天柱’之上，他的故乡远东地区十分寒冷，每年冬季都会冻死不少人，西格对下雪并没有巴里那么唯美的幻想，大雪意味着冬季最冷的时候已经到来，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熬过大自然严峻的考验，艰难的活下来。 广播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关于下雪的谈论，播报员用甜美的声音提醒大家新一轮的狩猎场对决即将开始，请参赛的驾驶员尽快到演练场那边进行准备。 “啊啊啊啊，来了——”巴里紧张的几乎要捏碎葡萄汁的杯子，有些抓狂的挠了挠头发，绝望地看向西格，“怎么办，西格，我们真的要上吗？对手可是那个尤里乌斯啊……” 因为这一次是双人赛制，原本不指望自己能上场的巴里被自家室友抓了壮丁，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西格的技术已经足够厉害，两人一路有惊无险的进了半决赛，这一场对战的正是尤里乌斯·卡塔尔及其搭档，对方是预定优胜的种子队，之前的对战也都是摧枯拉朽的迅速解决对手，彪悍地令人咂舌。巴里原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每场战斗都紧张的手抖，这次居然要面对整个学院最有名的s级哨兵，光是想想都快胃痉挛了。 “不要太小看自己了，巴里。你真的认为我们能打到这里只是靠我一个人？”西格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鼓励一下垂头丧气的鼩鼱同学，“驾驶技术并不只包括灵敏的反应与操作，驾驶员的学识也是其中之一，而这方面整个学院没人能比得上你。” “西格……”黑狼室友从来都是一张淡漠的脸，很少有人能在他那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但巴里知道西格不是个会用谎话安慰别人的家伙，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是真的这么想。 “双人对战，更何况还是实机实地对战，对驾驶员的学识要求更加广泛，先前几轮不都是靠你的战术顺利获胜的吗？”西格拍了拍他的肩，“冲锋陷阵让我来就行了，巴里，你只需要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掩护我冲过去，就像之前那样。” “说的也是！”巴里握拳点了点头，西格的话让他增添了不少信心，毕竟之前的胜利并不是作假，他们是靠战绩进入半决赛的，就算……就算最后无法战胜尤里乌斯，也不能为此紧张到胃痉挛嘛！对方再强也跟自己一样是一年生，努力拼一把说不定也能咸鱼翻身呢！ “走吧。”褐发的少年朝默契的与室友一击掌，一同往狩猎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 在狩猎场半决赛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一艘巨大的战舰抵达了纳斯卡α的宇宙港，港内的工作人员确认识别信号之后解除了拦截装置，闪灯引导战舰缓缓驶入港口，停滞在预留的港湾内。 战舰全长超过300米，舰身线条简洁流畅，因为搭载的炮口而呈现出倒锥形，涂装是炫目的银白色，站在港内远远望去宛如一枚森白的獠牙——事实上它舰身上的巨大标识的确是一枚张狂的獠牙，这艘战舰正是联邦哨兵向导特别行动部队‘苍之牙’的主力舰船白银号。 有资格乘坐白银号的人自然是苍之牙的首领，受邀前来观看赛尔顿学园祭的第一哨兵与第一向导。莫奈校长早已领着学院相关领导等候在此，战舰才堪堪停稳，众人首先听到了一声凛冽的虎啸，气密的舱门一打开便有白虎猛地窜出，向着学院众人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在场大部分都是哨兵，冷不防被同类的精神体以这样堪称攻击的姿态袭来都是心下一惊，唯有白虎的目标——这群人中唯一的向导依然镇静，露出了无奈的微笑，认命的被精神体白虎的大爪子抱住舔了个遍，还绕着她的小腿猫一样蹭了好几个来回。 一个白色的身影比白虎的动作更加敏捷，从天而降般扑进了罗赛的怀里，“罗赛罗赛罗赛——我想死你了呜呜！” 那是一个有着白色长卷发的少女，约莫不过十八/九的年龄，穿着苍之牙的制式军服，深蓝底的肩章上两杠三星，竟然也是上校军衔——正是联邦在役第一哨兵，拥有幻兽级精神体白虎的苏洛。罗赛揉了揉怀里的白毛，声音里带着笑意，“当着自家向导的面扑进另一个向导的怀里……阿洛，你就不怕朔夜吃味收拾你？” 来人笑嘻嘻的抬起头，一点也不掩饰对罗赛的喜爱，赖在她怀里撒娇，“但是罗赛的引导更舒服嘛，当初就应该跟你连结的，两个幻兽级的哨兵向导结合，肯定是世界最强！” “……阿洛，别闹。”后她一步走下战舰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黑发青年，五官带着典型北地之民的特征，轮廓深邃，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不带一丝温度。他也穿着苍之牙的制式军服，深灰色的长外衣被空港的气流吹的猎猎飞舞，肩章上只有一颗闪亮的金星，是少将军衔。 苍之牙的最高领导人，联邦在役第一向导，鸣海朔夜。 被点名的苏洛吐了吐舌头，步履轻盈地窜回了自家向导的身边，换上了工作时的严肃神色。白虎已然消失不见，来自幻兽级哨兵的威压顿时减轻了很多，暗中屏住呼吸的学院领导们这才暗中松了口气，由莫奈校长带头上前寒暄起来。 罗赛负伤前是上一任的苍之牙领导人，苏洛会与她亲近并不奇怪，虽然这样的招呼方式有些失了礼仪，不过没人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与联邦风头正劲的第一哨兵过不去。莫奈校长与两人亲切的握手，简单的介绍了目前的情况，所幸鸣海朔夜是个非常靠谱的领导，两三句话就化解了自家哨兵造成的尴尬，将话题引入正事，娴熟的与莫奈校长交谈起来。 17.狩猎场（一） 洛夜这一次来，不只是应邀观看赛尔顿的学园祭，更是以苍之牙统帅的身份执行联邦军部的密令。随着白银号过来的除了他俩，还有十二架最新锐的机体‘曙光’与对应的机师，学园祭结束之后这些人也会留在纳斯卡α上，成为正规军编制补充赛尔顿学院的防卫力量。 寒暄之后莫奈校长领着众人往学院的方向走，朔夜走在校长身边继续与之交谈，苏洛则趁机溜回了罗赛身边，她向来不喜欢这种文绉绉又都是废话的寒暄，苍之牙的外交事宜统统丢给了自家向导，心安理得的在后方偷懒。 “怎么军部会在这时候派兵？”罗赛低声问她，十二架‘曙光’虽说算不上什么大手笔，以纳斯卡α上的军备而言却也是次大增强了，这颗卫星是专做教育与研究用的，往来进出的人员都有严格的限制，离卫星不到400宇域单位就是北洋联邦的月面军事基地，不管对外还是对内都很安全，因此军部并未派重兵驻扎，防卫力量更多依赖赛尔顿第一军事学院的自动炮击系统。 “因为星盟的关系吧。”苏洛分析道，蓝星自由联盟在十月惨案上发表的宣言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联邦军部对此高度重视，已经着手派兵围剿，可惜星盟十分狡猾，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有关他们的确切情报，令人不禁怀疑起那场宣言不过是有心人故弄玄虚，毕竟星盟当初已经被联邦剿灭干净，哪能那么容易又死灰复燃？ “虽然话是这么说，军部也很重视赛尔顿的研究院，那个项目容不得任何闪失，以防万一才加派兵力过来的吧，毕竟当初的星盟是拥有宇宙舰队的，联邦境内的殖民卫星很容易成为恐袭的下手目标。”苏洛将双臂枕在脑后，凑到了罗赛跟前，“不过我听说研究所之前几年没动静的项目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果然不愧是罗赛，哪怕离开前线了也能时常听到你的名字啊。” 罗赛笑了笑，说到这次进展，本质上竟然还得感谢星盟的出现，眼下已经是学期末，黑暗哨兵的研究项目也已阶段性结束，相关资料报告已经收尾，只等学期结束罗赛带回蓝星进行交接。 两人说话时已经来到了学园祭中最热闹的狩猎场，这是一片占地宽广的模拟实战区域，正在举行的对战的是模拟城市环境，场地内四处都是倒塌的废墟与高楼，四架机甲灵活的穿梭其中，正激烈的两两战斗着。 “今年是团队赛？”提及战斗苏洛显得很兴奋，在vip观众席上坐下来后不住的找罗赛了解情况。飞在战场中的四架机甲有两架是最普通的量产天狼iii型，另外两架同样是出自新月社的机体‘破晓’，其中一架在暗紫的底色上增加了炫酷的金色纹路涂装，背部构造也不太一样，应该是搭载了特殊武器的亚种形态。 “双人对战。”罗赛回答道，视线却没有离开对战中的四架机体，没记错的话这一场是西格对尤里乌斯的半决赛，还好赶上了这一场，让她得以一睹自己亲手□□出来的机师是什么水平。 战斗过去了一半，四架机体都互有损伤，能源弹药也所剩不多，明面上看似乎是‘破晓’一方更占优势，两架机甲配合默契，将其中一架天狼iii型逼入了死角，这一架比起同伴的技术来说要弱很多，稍微挑战性一点的姿势都做的不够流畅，眼下陷入绝境更显惊慌，似乎连最基础的躲避操作都不会了。 “就是现在，西格——！”看似被逼入绝境的巴里大喊了一声，等候这一刻已久的黑发哨兵看也没看一旁弹出的视讯框，蓝白色的机甲长剑一甩便刺了过去，这个角度算得上是刁钻至极的偷袭，顿时打破‘破晓’2v1的局面，逼的两机拉开距离，而后天狼iii型的□□快速点射，普通破晓来不及躲避中弹倒地，而那架亚种形态的破晓却硬生生扭过视角，凭借精湛的驾驶技术躲过一劫。 “漂亮！”观众席上的苏洛吹了声口哨，那架看似被逼入绝境的天狼iii型根本是个诱饵，看得出这一组搭档很了解自身的弱点，甚至故意将弱点暴露给敌人，以此制造胜机，是个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战术；而另一方的机师也很优秀，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也没有乱了方寸，硬是凭借破晓与天狼iii型之间的性能差躲过了一击，这么娴熟的驾驶技术放在军部也是一把好手，如今的年轻哨兵们都已经这么了不得了吗？ 苏洛是个一点就燃的主，目睹这场精彩的战斗后顿时有些手痒，“现在是半决赛吧，罗赛，也就是战场上一共有4组8人？” “嗯。”罗赛抬头看她，不知道这只突然兴奋起来的白毛想要做什么。 “不如临时调整赛制，让他们跟我8v1吧。”苏洛眼睛闪亮亮地看了罗赛一眼，而后征求起了莫奈校长的意见，“反正最后也有安排表演赛，不如来场更激烈的？校长怎么看？” 苏洛此行带了自己的白虎战机，原本学院也希望她能驾驶战机向后辈们展示展示第一哨兵的风采，因此在学园祭的最后一天安排了压轴的表演赛，那种花架子一样的比赛当然不如真正的狩猎场能吸引苏洛的兴趣，尤其是在目睹了两个后辈的战斗之后。 “这倒没问题，苏洛上校愿意亲自进行战斗指导那最好不过。”莫奈校长和颜悦色的说道，虽然眼神看上去还是有点凶，“不过您确定要8v1？我们赛尔顿的学生，可不比正规军差到哪里去。” “战场上一试便见分晓。”苏洛单拳击掌，嚣张地笑出了一颗小虎牙，看向了自己的向导，“阿夜，调我的白虎战机来！” 朔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比谁都了解自家哨兵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人，尤其是眼下这种不必在意伤亡，只需要好好享受战斗本身的时候。连莫奈校长都已经点头同意，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调开手腕上的通讯装置，远程连线向战舰白银号输入了发射机甲的命令，并将坐标设定在了狩猎场的空地上。 “不要玩的太过火。”设定完指令，朔夜抬头看了自家兴奋的哨兵一眼，出声叮嘱。 “知道知道。”苏洛回答的那叫一个敷衍，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 留在战舰上的苍之牙队员立刻执行了舰长的命令，装载白虎战机的铁皮箱很快从宇宙港的方向呼啸而来，稳稳地落在了预先设定的坐标上。巨大的人形兵器将狩猎场砸的隐隐颤动，尚在激战中的四只队伍闻声也停止了动作，齐齐往动静传来的方向飞来。 “那是……”巴里驾驶天狼iii型飞在西格后面，等看清降落的物体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白虎……战机？！” 机体远程降落的动静不算小，对战中的几人原本还以为是敌袭因此迅速赶往事发地，哪知到地方以后正好看见厚重的运输装甲缓缓脱落砸到地上，露出那台威风迅猛的银白色战机来。 赛尔顿作为军事学院，学生们对机甲自然不会陌生，其中更有不少巴里这样狂热的机甲粉，对各式机体的资料如数家珍，更别说是白虎战机这样在役的传说级机体，哪怕只是图片上露出一角巴里也有信心准确的将它认出来。 已经换好驾驶服的苏洛直接从观众席上翻身跳了过来，三两下便站在了白虎战机的肩头，哨兵敏捷的身手一览无遗，她抱着头盔看向停在前方的八台机甲，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微光。 “……以上是狩猎场对战规则临时变化的情况。”通讯员同步连接了八台机甲，将刚刚发生的小插曲简单说明了一下，“半决赛取消，由各队组成8人小队共同对抗白虎战机，从白虎战机手中夺得目标物x，途中未被击落者视为优胜。” 视讯框上闪烁着目标物x的形状与所在位置，通讯员的声音继续，“比赛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请各小队抓紧时间进行补给。” “这也太乱来了！”巴里目瞪口呆，回头一瞥西格已经驾驶机甲往仓库的方向补给去了，连忙推动操纵杆跟了上去，传感器精确的捕捉到了白虎战机与它的机师，第一哨兵嘴角勾着笑，白色的长发迎风飞舞，与她的战机一样威风凛凛，巴里内心简直抓狂，被西格忽悠来参加狩猎场也就算了，谁也没告诉他最后会与第一哨兵对战啊！ “怎么了？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白虎战机，巴里应该高兴才对吧。”大概是室友的神情太过于崩溃，西格发来通讯框，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 “那是在没有成为敌人的前提下！”巴里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那可是白虎战机啊，西格，你知道白虎战机意味着什么吗——军部的王牌是苍之牙，而它是苍之牙的巅峰，王牌中的王牌，曾经创造过五分钟内一机毁灭敌军二十架新锐战机连同搭载战舰的彪悍记录，两军对峙中足以左右战场的人物，我们居然想从她手中夺得目标？不可能不可能！” 18.狩猎场（二） “别把我跟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们相提并论。”驾驶舱中的巴里正在抓狂，另一个视讯框忽然弹了出来，却是前方先走一步的尤里乌斯，看来学院已经将他们的通讯频道调为了队友模式，西格刚才的话也被他给听到了。 “没错，即使对手是幻兽级，我们这里也有s级的哨兵在。”西格难得同意了劲敌的说法，声音中听不出起伏，“再者我们只需要从她手中夺得目标物，并不需要真正战胜白虎。比起这个我更担心……”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尤里乌斯的视讯框一眼，巴里顿时明白过来，面对白虎战机已然是一大挑战，可更头疼的是之前还杀的你死我活的敌人转眼间就要变成相互合作的战友，巴里看着视讯框中如斗鸡般对视的两个s级哨兵，顿觉压力山大，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那边的情况更为严峻了。 “哼，这时候还拎不清情况的只有你这样的半道入学的家伙。”尤里乌斯不屑道，“狩猎场的优胜我势在必得，为此不管是将垃圾们踩在脚下，还是放下身段合作都无所谓，别以为我会像你们一样死撑着无聊的自尊。” “但愿如此。”西格淡淡地回了一句，巴里心中泪流满面，这俩货要吵架为什么还要专程把视讯框放在他这里？他们需要一个吵架的见证人吗？ 时间紧急，进入仓库之后立刻有机甲整备师迎上来进行补给，几人都没有离开驾驶舱，继续使用队内通讯交谈着。正如尤里乌斯所说的那样，不管之前有什么仇怨都不该拿到这时候来说，没人会天真的奢望能单挑第一哨兵，想要拿到狩猎场丰盛的优胜奖励，接下来的合作是在所难免的。 “巴里，讲讲第一哨兵与白虎战机的情况。”西格点名室友进行科普，虽然对白虎战机并不陌生，但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它的详细构造，这方面在场没人比巴里更加专业。 连尤里乌斯也知道对战机体情报的重要性，难得摆出了认真听人说话的神情，临时结成的小队里七个人都安静地等他开口，巴里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声音都紧张的结巴了一下。 “咳嗯……白虎机师的资料相信大家都不陌生，联邦在役第一哨兵苏洛，精神力评级为超s级，精神体表现为现实中找不到对应种类的白色巨虎，因此被称为‘白虎’，与罗赛老师的‘朱雀’一样是幻兽级的精神体，著名的联邦四象之一。她的作战风格勇猛直接，战场上通常会担任突破局面的攻坚手，我听说半决赛临时改制就是因为这位大人心血来潮想要参战……听上去的确是她的个性会做出来的事。”回想起那个突然砸到场地里来的机体运输装甲，巴里有些汗颜，这位第一哨兵真是比传闻中的还要肆意妄为。 “而她专属的白虎战机……是整个联邦军部都为数不多的，真正用‘共感金属’制作的机体，搭载了最新锐的n2（neural nexus）技术，真正能够将机师与机体融合的驾驶系统。”巴里煞有介事停顿了一下，“通常意义上来讲n2技术好像就是普通机体上搭载的‘精神共感系统’的升级版，但对应的威力与效果却是天差地别的，详细的情报属于军部机密我也没办法探查太多啦……不过白虎战机与苏洛的精神体白虎同名，并不是一个巧合。” “我记得那架机体有两段变形模式，另一个形态就是兽型的白虎。”尤里乌斯微微蹙眉道。 “没错，据说共感金属在制作成型的时候需要融入机师的精神力，是专为一人打造的战机，驾驶者至少要达到能将精神体具象化的程度，机体的动力源很大一部分也来自于此，精神体具象化的能源转换，相信大家对此并不陌生吧？” 众人点头，虽然是尖端的一线科技，不过学院里负责精神力课程的老教授就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上课的时候时常夹带私货，上过他课的人对这个概念都不陌生。 “老实说我现在都认为精神体具象化只是一个传说……那样庞大的精神力需求量，我们学院有人能够做到吗？只是一瞬还好，可是在战场上长时间保持……”巴里说话的时候几人都露出了不甘心的神情，哪怕是学院唯二的s级哨兵，在这方面也还差得远，只能听老师讲讲理论操作的可行性。 “因为苏洛的精神体是白虎，所以通过共感金属与n2技术呈现的机体才是白虎战机，我想大家应该能猜到这代表什么了吧？那架机体能与她达到我们无法想象的深度连接，或许根本不需要操作板就能让机体完成相应动作，再加上那棘手的变形能力……在军部目前在役的所有搭载了n2技术的共感金属机体中，白虎形态是毫无疑问的陆战王牌，很不巧我们这一次的战场就是陆战。” “哼，只是动作灵敏一点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尤里乌斯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他这话并不是夸大。模拟战中通常会使用消减威力的拟弹头，如果双方的机体没有在火力上的绝对差异，那么单凭驾驶技术他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更何况这是一场多对一的团队战，任那第一哨兵有多厉害，她也不可能上场就秒杀八个能在赛尔顿学院名列前茅的哨兵，第一军事学院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机舱外的补给已经结束，尤里乌斯率先推动操作杆，破晓战机的推进器喷出纯净的青色火焰，眨眼间便已冲向了战场，巴里张了张口，却没来得及发声，原本还想跟大家商讨一下作战计划什么的，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加油。”西格的机体从旁边经过，视讯框中的黑发哨兵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关闭了通讯画面，巴里见状连忙操纵天狼iii型跟上，虽然纸面上的东西讲起来头头是道，他那惨不忍睹的驾驶技术依然是硬伤，像这样的团队战最好是躲在队友身后辅助，只能暗中祈祷敌人的视线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准备好了吗？”等候多时的苏洛站起身来，戴上头盔进入了驾驶舱中，迅速的启动了引擎与驾驶系统。巨大而沉默的人形兵器忽然有了动静，双目寒光一闪，背部的推进器稳稳运作，顶天立地的站了起来，一声虎啸响彻天地，与机甲一般高的白色巨虎仿佛从天而降，在白虎战机启动的同时出现在了机体的身旁，厚实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绚白的光，威风凛凛。 “精神体具象化……”听闻第一哨兵将亲上狩猎场战斗，整个学院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这会儿狩猎场的观众席上已经被挤了个水泄不通，赶不上位置的学生只能留在外面观看大屏幕，看到这一幕时都是齐齐吸了口冷气。 这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极限精神力操纵方式，竟然就这么真实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不同于只能被哨兵向导看见，只能在精神力与意识海中造成影响的普通精神体，具象化后的精神体是真实存在于现实，能够确切影响周遭环境与普通人，眼下哪怕是没有佩戴特殊装置的研究员们也都看到了那头巨大的白虎，低声与同伴交流着。 发出长啸后的白虎高高跃起，直接融入了白虎战机之中，突破阈值的强大精神力掀起了一圈劲风，吹的所有人睁不开眼来，那架白银色的人形机甲随着精神体白虎的融入而悄然变化，身形慢慢变低，后肢拉长为如兽类般更适合奔跑的形状，前肢着地，头部形成白虎的模样，嘴里衔着一柄超过二十米的斩舰刀，如同猛兽森利的獠牙。 “我要来了哟——”苏洛舔了舔唇角，推进器一拉，兽型的白虎战机高高跃起，朝着八台机甲冲了过去。战报员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发难，慌忙宣布这一届的狩猎场决赛正式开始，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浪潮，整个学院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了狩猎场上，期待对战双方都会有怎样精彩的表现。 “x队形散开！”身为学生会长的尤里乌斯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指挥的工作，并没有因苏洛突然发难而慌了手脚，八台机甲立刻分散开来，呈包围状准备反击深入敌营的白虎战机，机械的巨虎一跃而起，跳过断裂的高楼，笔直的朝着两台红云ii式袭去。 好快——这是所有人对白虎战机的第一印象，兽型态在陆战上果然比人形更加灵活，苏洛几乎是眨眼就扑到了那两人眼前，獠牙一般的斩舰刀斩下了一机的手臂，另一机即时反应，拔出光束枪射击，白虎躲开了第一发光束，随即变换为人形，原本在獠牙位置的斩舰刀回到双剑形态握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向了来不及收枪的红云ii式。 爆炸声冲天而起，即使知道这是经过特殊处理，不会造成伤亡的爆炸，那声音依旧震得所有人回不过神来。开场还不到10秒，白虎战机已然完成了斩伤一机，斩落一机的成绩，这其中甚至还包括转换机体形态的过程，赛尔顿学院的精英们在军部的王牌前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第一哨兵实在是彪悍得有些过分了。 “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进攻派啊……”尤里乌斯咬了咬牙，按照任务描述苏洛才是负责守卫目标物的一方，哪知一开场他们的角色就彻底倒转，进攻掠夺的一方反倒被苏洛打的节节败退，失了锐气。 19.狩猎场（三） 一击得手的苏洛迅速将白虎战机转变为兽型，越过众机的包围向前方跃进，轻巧地落在了目标物的周围，巨大的虎型兵器甚至压低了头颅刨了刨爪子，装备了穿刺武器的尾部高高翘起，那模样比起人为操纵的兵器来说更像是一只真正的面露戒备的大型猫科动物，无机质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锐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扑杀敌人一般。 “b队形包围，由我进行主攻，天狼一号，天狼二号，红云二号掩护。”没有时间让学生们感慨力量与技术上的差距，尤里乌斯迅速下令，余下的七台机甲立刻四散开来，红云ii式与天狼iii型都有着不错的远程火力装置，而尤里乌斯所驾驶的破晓拥有更强的爆发力，适合作为主力冲锋。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操纵着破晓攻了上去，头部的火神弹齐发，手中的雷云电磁刀爆发出璀璨的光辉，朝着白虎战机狠狠斩落。 与火神弹同时到达的还有后方三台机甲的掩护火力，尤里乌斯的搭档，另一台破晓战机也出现在白虎的后方，更有两机已经埋伏在了白虎可能逃脱的方向，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前方，完美的将目标压制包围。 原本威风凛凛的白虎战机眨眼就落入了腹背受敌，深陷包围圈的绝境，不得不说这个阵型安排的着实精彩，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叫好声，连驾驶舱中的苏洛都吹了声口哨，露出了笑容，“不赖嘛，不过光凭这样的阵势就想解决我，也太小看第一哨兵了。” 语毕，白虎战机的尾部猛然甩出，伸缩自如的金属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形，穿刺武器如毒蝎尾一般以极刁钻的角度击中了背后的破晓，而后火速变换形态，拔剑接住了正面袭来的电磁刀，武器碰撞的巨大能量掀起了一圈肉眼可见的劲风，将满地残垣碎瓦吹的四散翻滚，尤里乌斯略略退开后再次提刀攻上，眨眼间已经斩下了四五刀，却连白虎的装甲都没能碰到一下。 好快。不止一次在心中感慨，然而真正交手之后尤里乌斯才发现对方的动作不仅仅是快而已，白虎战机总能以细微的动作闪避开他的攻击，不管是电磁刀还是后方的炮弹，它似乎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将战场上任何风吹草动都收入眼底；那巨大机甲的动作灵活的就像一个真正的哨兵或者野兽，以敏锐的感官来战斗，几乎感觉不到有机师在内部操作的滞涩感，比起来自己驾驶的机体宛如一个动作僵硬笨拙的大铁块，反应迟钝，不堪一击。 机体与机师融合的n2技术……直到面对面地体会过这令人绝望的差距后，尤里乌斯才明白为什么这项技术被喻为机甲驾驶系统的巅峰。 再一次发射火神弹后，破晓战机试图与白虎拉开距离，白虎却是紧咬不放，瞬间回到了兽型一跃而起，此时八台参赛的机甲已经倒了两台，一台失去手臂，除了在远处支援的两架天狼iii型与红云ii式外，还有尤里乌斯的破晓，以及另外两台‘疾风’。疾风战机如其名，以高机动性为主要特色，白虎战机追着破晓离开了目标物，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两人没有等待尤里乌斯的命令便驾驶机体冲了上去，妄图借由疾风的神速杀白虎一个措手不及，抢走目标物。 “那两个笨蛋——！”尤里乌斯见状忍不住骂出声来，疾风再快，在陆上能快得过兽型的白虎战机吗？！更何况苏洛根本不可能忘记她的任务是守护目标物！ 白虎战机的猛烈攻势让尤里乌斯应接不暇，无法回援，两台疾风已经冲到了目标物的上方，眼看就要得手，一声巨大的贯穿响突兀的出现，战场上顿时安静了几秒，疾风的驾驶员不敢置信的望着从机甲胸口穿入的武器，“怎么可能……” 穿刺武器猛地抽出，一台疾风应声倒地，白虎甩了甩尾巴，迅猛地抽向了另一台傻在原地的疾风，不过这一次它没能得手，来自远方的光束枪精准地击中了尾部的金属关节，穿刺武器一歪，最终插/进了一旁的废墟中。 苏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一击倒也做的有模有样，方才的包围阵型虽然精彩，却也逃不出教科书纸上谈兵的影子，而这一击无论是对时机的判断还是瞄准的手法都很老练，看得出对方拥有大量的战斗经验，虽然不一定是在真正的战场上。 “真正的战场可不会让你有闲心只击中敌人的武器啊。”第一哨兵的嘴角一扬，白虎战机抛弃了破晓，转身朝着发出这一击的天狼iii型疾驰而去，几个起落间就已逼到了西格的跟前，被队友救下的疾风还未能从命悬一线的危机中回过神来，眼睁睁地看着白虎过去却没有回援，西格放下瞄准镜，镇定地操纵天狼iii型退开，他比尤里乌斯更清楚直观的看到了白虎战机的动作，以他们眼下的驾驶技术想要正面对抗根本是以卵击石，除非…… 西格的目光短暂的在精神共感系统的启动按钮上停留了一秒，最终还是别过头去，毕竟是学院明令禁止擅自使用的东西，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用出来。 天狼iii型□□复枪射击，尽量将自己的位置控制在斩舰刀带给白虎的视觉盲区上，红云战机与另一台天狼iii型同时退开，而发愣的疾风也终于回过神来，一边射击一边朝着白虎的方向飞来，被冷落的破晓再次成为主攻手，雷云电磁刀闪过凛冽的电弧，同时朝着白虎袭去。 “对了，就是这样才有意思，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我才能好好享受战斗呀。”再一次深陷包围圈之中，苏洛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白虎尾巴一甩，穿刺武器在空中一个大回旋，击中了失去手臂而难以保持平衡的红云ii式，以此为突破口踩着破晓战机扑向了疾风，疾风措手不及，被白虎的斩舰刀拦腰截断，两台机体几乎同时掉落在地，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西格的瞳孔微缩，虽然技术与力量都远超他们，但苏洛并不是无脑冲入包围圈的，那么短暂的交手后她已经判断出几台机甲的战斗力，一出手就直攻包围圈最明显的弱点红云ii式，而后解决了不在状态的疾风，她必定已经看出小队之中唯有自己与尤里乌斯的战力稍高，那么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 ——铛。金属的撞击发出了刺耳的脆响，巴里惊魂未定的看着前方胶着的二机，白虎攻破疾风后掉转头就向他冲来，巴里甚至来不及反应，推进器都只拉到一半，所幸西格的动作比他还快，在斩舰刀落下的前一瞬挡在了队友的前方，天狼iii型的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西格低喝了一声将引擎开到最大，推进器喷出绚灿的蓝光，硬是将白虎的斩舰刀拦了下来。 “哦？预判到我的攻击了？”苏洛挑了挑眉，按说天狼iii型的装甲不可能抵挡得了白虎的斩舰刀，不过对方精准的拦在了长刀与嘴部机械交融的地方，这可不是普通哨兵机师能在瞬时间完成的操作，白虎朝后退开，看着蓝白色的天狼iii型上泛起阵阵虹色的微光，心下了然，“原来如此，是精神共感系统啊。” 西格大口的喘息着，千钧一发之际他也没想那么多，启动了精神共感系统后就冲了上去，天狼iii型的动作忽然变得灵活而流畅，隐隐有了能与白虎战机交锋的实力，两机来回过了几招，白虎转化为人形，斩舰刀与天狼iii型的装甲刀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战斗才刚刚开始，苏洛的白虎战机已经砍瓜切菜般击落了五台机甲，赛尔顿学院的精英在真正的第一哨兵前显得毫无还手之力，众人感慨其差距的同时也掩不住心中的失望，所幸这一面倒的战局终于有了转机，能驾驶量产的天狼iii型与白虎战机周旋，这才是赛尔顿的精英该有的表现。 欢呼声与起哄声又掀起了一次巨大的浪潮，最上层观众席上的莫奈校长却皱了皱眉，他当然看出那是精神共感系统的作用，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身边的罗赛。最近一段时间罗赛晚上偶尔会动用实机，就是与西格·萨维亚一起，对方能这么娴熟的使用精神共感系统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这不是正好嘛，莫奈校长。”罗赛打着哈哈，“励志成为驾驶员的哨兵迟早会接触这个系统，越早熟悉越是稳定，再说今天的现场有我跟朔夜在，还怕有哨兵陷入狂躁吗？” 这话倒是在理，原本学院禁止学生擅自使用精神共感系统就是因为他们都是未结合的哨兵，贸然接触很容易失控陷入狂躁与过载，而今天现场有军部前后第一向导坐镇，自然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莫奈校长不再追究，将目光重新放回到狩猎场，他也想看看开启了精神共感系统的超s级哨兵在苏洛面前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狩猎场上的战事并没有胶着太久，天狼iii型毕竟是各方面都很平均的量产机，近战能力在人形白虎战机的面前根本不够看，很快就被对方再一次压制，而这时候被晾在一边的破晓忽然动了起来，机身泛起与先前天狼iii型相似的虹光，雷云电磁刀上的光辉暴涨了许多，抢在天狼iii型被击坠之前与白虎战机交上了手。 ——精神共感系统！ 所有观众都是齐齐一怔，随即兴奋地叫好讨论起来，学院唯二的s级哨兵，终于是要拿出全力一战了。 20.狩猎场（四） 精神共感系统能将机师的精神触梢与驾驶系统连接，以此达到完全操控机体的目的，算是n2技术的前身，虽说灵敏度无法与白虎战机相比，但至少不会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僵硬铁块了。西格对尤里乌斯也能使用精神共感系统并没有太意外，既然他可以在罗赛的授意下提前接触，那么身为s级哨兵又是卡塔尔家族继承人的尤里乌斯自然也有别的渠道可以练习。 尤里乌斯的破晓战机是以出色的近战能力闻名的型号，见他过来，西格立刻操纵机体退开，重新拉出瞄准镜进行远程辅助，光束炮不断落在白虎战机上，每一次都恰好缓解了破晓战机的压力，尤里乌斯啧了一声，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西格的辅助做的非常完美，两人在学院明明是出了名的相互看不顺眼，这会儿却默契的像是一对多年的搭档，让不少观众跌破眼镜。 借由着出色的搭配，两人在苏洛面前一时还没有落尽下风，尤里乌斯一刀斩出，擦着白虎战机的装甲险险划过，白虎回手一刀还来，却被远处而来的光束炮击中后退的两步，这一轮掩护来的恰是时候，尤里乌斯趁机拉开了距离，头部火神弹连发，逼退了白虎紧随而来的进攻。 刚才那一下尤里乌斯十分熟悉，甚至亲身经历过好几次，只是之前都是作为敌人来的。他瞟了一眼传感器画面中的天狼iii型，虽然是他不屑使用的量产机，他对这架蓝白色机体的熟悉程度却也不亚于自己驾驶的破晓——那都是在虚拟驾驶舱中积累下来的大量对战经验。此时的尤里乌斯终于可以确信，这段时间在虚拟战场跟他打过不下百场的，那个在战网中被众人称为‘狂狼’的，总是驾驶天狼iii型出现的神秘人物就是西格·萨维亚无疑。 他相信西格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的对战次数多达上百次，相互之间各有胜负，为了对付这家伙尤里乌斯下了苦功夫研究战术与天狼iii型，西格也是同样，最了解彼此的往往是敌人，眼下两人意外成了队友，这种了解便转化为他们默契合作的基石。 又是一轮弹药倾泻，白虎咆哮一声变回了兽型，斩舰刀与尾部的穿刺武器同时朝二机袭去，却都被躲开，穿刺武器一个回旋后掉头攻向了破晓战机，尤里乌斯急忙操纵机体躲避，西格的光束炮也随即跟上，确保两人都与白虎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被救下的巴里终于从惊魂未定中镇静下来，眼看战局已经进行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的地步，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虽然看上去破晓跟天狼iii型的搭档与白虎势均力敌，但近距离观看后便会发现这只是一时的假象，且不说双方架势技术与战场经验的天差地别，眼下西格他们能与白虎对抗的关键就在于精神共感系统，但这对未结合的哨兵来说是个严苛的负担，他们能维持共感状态的时间很短，而白虎的机师苏洛却是一个已经稳定结合，可以实现精神力具象化的强大哨兵，她曾经有在战场上厮杀一天一夜没有回舰的彪悍记录，在维持共感状态时间这方面比西格与尤里乌斯不知要强大多少。 必须得在两人到达维持极限之前想办法夺得目标物……巴里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反正正面的战斗他也帮不上忙，不如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擅长的领域…… 望着先前被击落的机甲与再一次扑向破晓战机的白虎，巴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案，虽然非常冒险，但这样的情况下完全值得一试，倒不如说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从苏洛手中夺得目标物的办法。 没错，不是战胜白虎，而是顺利夺得目标物，这一点巴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 “西格，尤里乌斯，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 战斗中的二机忽然收到了巴里的通讯信息，听他说完之后两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但是巴里说的没错，虽然冒险，这个方法却值得一试，否则等到他们能维持神经共感系统的时间结束，立刻就会像之前那五台一样被苏洛切瓜砍菜一般削掉。 “明白了，掩护就交给你了，西格。”尤里乌斯也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之后立刻飞向了白虎战机，西格操纵天狼iii型跟在后面，巴里则原地拉开了瞄准镜，将准星对在了不断移动的白虎战机上。 新一轮的交锋很快开始，这一次多了架天狼iii型进行援护，巴里不像西格那样对战场时机把握准确，因此换上了天狼iii型搭载的阻击枪，这是天狼iii型能够搭载的最高火力，巴里一开始显然也将自己定位在援护位置上，因此西格的机体搭载的是装甲刀，而他是阻击枪。 瞄准镜中的机体不断闪动，巴里紧张地咽了咽喉头，一鼓作气的扣下了扳机，这次射击的机会是西格与尤里乌斯共同制造的，看上去像是把一击必杀的机会留给了这架被忽视的天狼iii型，倒是有些出其不意。白虎战机变换为人形躲开了这一击，它甚至没有移动，仅仅是靠变化形态就精准的判断出自己是否会中招，足以见苏洛对机体的掌控已经登峰造极。 精心准备的一击落空，巴里却没有多少失望，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关键是接下来的步骤。白虎战机果然朝他冲了过来，似乎终于想起这里还有一台没有解决的家伙，变回兽型的尾部猛地抽来，穿刺武器毫无悬念的击中了来不及躲避的天狼iii型，将它整个贯飞出去，重重的拍在了废墟的大楼中，砸出一个龟裂的大坑。 飞在后面的天狼iii型与破晓战机弹药齐发也没能救下队友，尤里乌斯拔刀斩了过去，西格则继续使用□□支援，战局似乎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改变，依然是精彩的2v1，那台被拍进大楼里的天狼iii型就像先前的五台机甲一样变成了不受关注的炮灰，别说苏洛，就连观众上也没有人将目光继续停留在他身上。 巴里被巨大的冲击晃的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立刻检查起自己的状态。狩猎场上虽然是使用实机实弹，但必要的部分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可以确保机师不受伤害，他深吸了一口气，机体已经损毁，看不到传感器外的画面，从现在开始就得他自己单独行动了。 尽可能大的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屏障，巴里小心翼翼地从天狼iii型的驾驶舱中溜了出来。因为没人受伤，学院也就没有安排医护队之类的人员进场接应被击落的机师，之前的几人都是自己出去的，但没有人说过被击坠后的机师不能自由活动，通过之前的观察巴里已经确定了这一点，这才会想出如此大胆的计划。 鼩鼱似乎感受到了宿主激烈波动的精神力，从巴里的头发里冒出来，好奇的歪了歪头，巴里玩命般朝着目标物所在的方向跑去，他已经尽可能让天狼iii型在临近的地方被击落，但人类双腿的异动速度与机甲的引擎当然不能比，巴里一边奔跑一边关注着空中的局势，西格与尤里乌斯已经按照计划将白虎的注意力引到另一个方向，这会儿更是全力爆发，剩余的弹药齐射，一时间空中布满了爆炸的光芒，连白虎也抽不出空挡去注意他这么个本该出局的炮灰。 空中的战局依旧激烈，即使在两人同时爆发的情况下白虎战机也丝毫不落下风，人形与兽形自由转换，尾部的穿刺武器与斩舰刀十分棘手，每一击都来的狠准又刁钻，西格与尤里乌斯早已放开平日的宿怨，拼尽全力援护对方，这才能在苏洛手下勉力支撑。 “那家伙，还没搞定吗？……”更强的爆发意味着更集中的操作与发挥，对使用精神共感系统的二人来说无疑加重了负担。要说这套系统有什么弊端的话，那就是更加依赖机师的能力，失去辅助的ai后战场上所有的信息都需要驾驶员来判断，这会让他们的操作更加精准，却也让精神与身体的负荷更加沉重，普通人甚至无法承受，让精神共感变成了哨兵专用的驾驶系统。 虽说是哨兵专用，眼下两个未结合，甚至是未毕业的哨兵却是有些撑不住了，尤里乌斯的额头不断滑落汗水，西格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他们接触精神共感系统的时间毕竟不长，更何况第一次用于实战就遇上了苏洛这种等级的对手，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两人感到吃力的同时，苏洛的攻势却是越来越猛，似乎终于进入了状态，兽型的白虎战机踩着倒塌的高楼飞檐走壁，穿刺武器如同飞舞的蝎尾瞬间缠上了前方的破晓战机，西格见状连忙开枪支援，白虎一偏头，獠牙一般的斩舰刀竟然挡下了枪击的光束，尾部愈发缠紧了挣扎的破晓，无论驾驶舱里的尤里乌斯怎么操作机体都动弹不得。 偏在此时，两人同时收到了巴里传来的讯号，作战计划成功，尤里乌斯咬了咬牙，忽然打开通讯频道朝西格大吼，“别管我了，快去目标物那边——！” 西格没有丝毫犹豫，天狼iii型转身就撤，那潇洒的背影让尤里乌斯噎了一下，顿时发现自己刚才那一吼根本是自作多情。到这一步苏洛也有些回过味来，尾部一抽将破晓战机摔到远方，而后高高跃起朝着天狼iii型的方向追了过去，很快狩猎场的广播上就响起目标物保护层被破坏的通报，苏洛瞳孔一缩，天狼iii型分明还没有到达目标物，趁着他们激战之际浑水摸鱼的人是谁？ 未等苏洛找到那个钻了自己天大空子的家伙，天狼iii型已经飞到了目标物上方，调转枪口对准了白虎，系统宣布目标物夺取成功，这场临时起意的特殊决赛，到底是赛尔顿的学生们赢了。 21.虚伪的和平 狩猎场的获胜通报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四下传来一片嗡嗡的议论声，白虎战机原地一愣，却是很快发现了缘由，视讯传感器将捕捉到的画面放大呈现在驾驶员的跟前，被夺取的目标物旁，褐发少年的身影从箱柜旁跳了下来，正高兴地朝一旁的天狼iii型挥手。 那个少年……苏洛回想起他也是参赛的驾驶员之一，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另一架天狼iii型的机师。第一哨兵扫了一眼先前击落的天狼iii型，顿时明白了自己失败的缘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么大胆的计划，倒是有些阿夜的风范了啊。” 刚才打的起兴，苏洛也承认自己对那六台被秒杀的机体放松了警惕，褐发少年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引诱她进攻天狼iii型，刻意让机体坠落在离目标物很近的地方，而后趁着三人激战的空档冲向了目标物。系统判定目标物保护层解除并且被机甲占领为夺取成功，解除保护层这一步除了强行用火力突破，也能通过输入暗码完成，而在狩猎场的战斗中是一定会保证机师的生命安全，褐发的少年显然也清楚这两点，才会冒险想出这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苏洛想了想，发现对方的计划可能并不止这么简单。即使天狼iii型坠落的位置离目标物很近，但驾驶员这么醒目的，带有活体生命体征的目标悄悄移动，按理说是肯定会被白虎战机的搜索系统捕捉到的，不过那时候她正在战斗的兴头上，主观上就忽略了已被击败的对手，再者白虎战机……拥有n2系统的白虎战机，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驾驶员的精神力来探查环境的，苏洛是超s级的哨兵，在战场上全神贯注之时自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能逃的过她的眼睛，不过眼下狩猎场这么放松的环境，又是被她忽略的手下败将，对方显然还展开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屏障，竟然真的就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混过去了。 广播中随即也解释了赛尔顿一方获得胜利的原因，与苏洛的猜想别无二致，这是一次冒险之极，却也精彩之极的战术安排，构思者显然对赛制与白虎战机都非常了解，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制造了获胜的机会。观众席上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好不容易从藏身的废墟堆里爬出来的巴里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喝彩声都是送给自己的。 苏洛踩着滑索从驾驶舱降落到地，一边朝三人走来，一边取下了头盔，白色的长发滑落，迎着微风细细飘扬，配上修身的驾驶服，愈发衬得第一哨兵英姿飒爽。 “虽然驾驶技术不怎么样，但却是个玩战术的好苗子啊。”对于自己认可的人，苏洛的态度亲近了许多，走上前顺势勾住巴里的脖子一顿揉，“不过很可惜的是你不能被算作优胜者之一。” 优胜的判定是场内所有没被击落并夺取目标物的机师，巴里虽然在夺取目标物上做出了巨大贡献，却因为机体被击落而无法获胜，想来挺让人惋惜。 “没关系，想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巴里腼腆地挠了挠头，看向同样从驾驶舱中出来的室友，“只要能帮上西格的忙我就很高兴了，之前我们能闯入半决赛都是依靠他……再说我的计划能够实现，也多亏了他跟尤里乌斯精彩的战斗呢。” 西格笑了笑，与巴里默契地一击掌。 虽然只是狩猎场上的模拟战，但能胜过在役的第一哨兵还是很给学院长了脸，观战的领导们都是神色飞扬，莫奈校长一向严肃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带头起身为优胜者鼓掌。罗赛也随之站起身鼓掌，目光停留在正与巴里说着什么的黑发哨兵身上，微微一笑，只是一瞬的目光西格仿佛也感觉到了，抬头朝观众席的方向看了一眼，与罗赛遥相对视。 打得不错。西格从教授精神共感系统与他的导师眼中读出了这样的赞赏。 优胜者的颁奖仪式也是由苏洛完成的，被第一哨兵亲手授予优胜勋章对赛尔顿的学生们而言无疑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西格还算镇定，尤里乌斯已经激动的有些手抖了，两人一同从苏洛手中接过了勋章，立正行礼，领奖台周围的观众顿时爆发出又一阵欢呼的浪潮。 “不愧是学院唯二的s级哨兵，今天的战斗都完成的非常出色。”苏洛笑眯眯地说道，前辈该有的可靠态度保持了几秒就破功，有些感慨的叹道，“老实说我没想到一年生中也有能纯熟运用精神共感系统的人存在呢，怎么样，毕业之后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苍之牙？” 面对联邦最优秀的尖刀部队发出邀请，这一次连西格无法再保持镇定了，不过两人大概也明白这样的口头邀请是欣赏的成分居多，到最后还是得看毕业成绩的。 ““承蒙前辈关照！””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敬礼回答，而后齐齐一愣看向了对方，苏洛哈哈笑了起来，走过去一人擂了一拳，是她惯用的鼓励方式。 “——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 - 原本安排在最后一天的保留节目意外地提前完成，众人目睹了一场精彩的战斗，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享受学园祭的活动了。苏洛似乎是第一次经历学园祭，硬缠着罗赛带她去操场上逛，莫奈校长见状干脆将招待两人的任务交给了罗赛，自己先带人回去忙工作了。 正好西格他们在旁边，苏洛热情地邀请了几人同行，能跟罗赛一起参加学园祭西格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还能与第一哨兵跟第一向导近距离接触，巴里已然是一副如坠梦中的幸福神情了。至于尤里乌斯，看得出他很纠结，一边不屑于跟西格与巴里同行，一边却又不想失去苏洛的邀约，苏洛直接将伸手他拉了过来，尤里乌斯别扭地嗯了一声，算是加入。 “看见了吗，对付傲娇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直球。”白发的少女笑嘻嘻地走在前方，一边还不时的回头给众人传授经验，尤里乌斯脸上一红，却又不好直接反驳前辈的话，他倒是很少有这样吃瘪的时候，看得罗赛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广阔的操场上已经被分割成了一排排的小店铺，按照经营性质划分，苏洛首当其冲的往食物区去了，朔夜无奈的笑了笑，跟上自家哨兵的步伐；罗赛与巴里走在中间，讨论着之前狩猎场上的战术，西格与尤里乌斯被迫凑到了一起，坠在队伍的末尾，相顾无言。 “……今天的对战，很精彩。”两人沉默许久，却是西格先开了口，目光依旧追寻着罗赛的身影，仿佛只是顺口起了个话题，尤里乌斯微微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这个顽固又坚硬的家伙会主动称赞他。 “你也不赖。”尤里乌斯哼了一声，却也认同了西格的实力，没有对方的援护他们谁也不可能独自面对白虎战机，不管是狩猎场上的西格还是虚拟对战中的天狼iii型，尤里乌斯早就将对方放在了劲敌的位置上。 当然，承认对方的实力是一回事，承认对方比他强对高傲的卡塔尔家族继承人而言就根本不可能了。 “干嘛？”尤里乌斯看着眼前忽然伸过来的手，侧头瞄了西格一眼。 “和解。”西格也正看着他，尤里乌斯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西格说的是入学不久时跟他干架的事。回想起来那之后他们虽然有过很多次交集，却也完全没有和解过来着……这家伙的脑子实在有够简单，打完架承认了对方就要和解，三岁小孩吗？ 不管表现得有多嫌弃，尤里乌斯还是伸手与西格握了一握，而后飞快的收回去，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 气氛很快变得融洽起来，苏洛个性开朗，是个十足的自来熟，很快就与众人打成了一片，一边品尝纳斯卡α上特有的食物，一边聊起了苍之牙里的见闻，几人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都要忘了时间。 天色渐暗，虽然没有蓝星上那壮观的落日美景，人工生态系统形成的云层也让暮色的光变得美轮美奂，远远映衬着高耸入云的天柱，别有一番美丽的风味，苏洛手里端着纳斯卡α特产的葡萄汁，正向众人说着与罗赛初遇的故事。 “苏洛上校竟然不是出身于‘塔’么？”巴里有些意外，每一任第一哨兵几乎都来自赛尔顿学院，哪怕是曾经身为第一向导的罗赛也毕业于赛尔顿学院位于蓝星上的向导部，不接触‘塔’而直接进入军部的哨兵非常少见，更何况是第一哨兵。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吧。”苏洛笑了笑，把头靠在了自家向导的肩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与阿夜原本不是联邦的人，那时候还小，经历觉醒的时候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还好，阿夜就……” 向导的数量远比哨兵稀有，而男性在向导中的比例更为稀少，一个男性向导在联邦之外治安混乱的地方觉醒，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那些人就在我眼前抓走了阿夜，觉醒初期的我还没办法与多个成年哨兵抗衡，只能眼睁睁……”苏洛说着垂下了头，朔夜无声无息地揽住了她，让她安心靠在自己怀里。 “还好后来遇到碰巧在那附近执行任务的苍之牙，将我们救下来的人正是罗赛，麦凯恩驾驶着朱雀战机出现的时候，啧啧，我当时就决定要加入他们，也成为机甲驾驶员。”苏洛说完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提到了某个名字，连忙转头去看罗赛，向导的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酒红色的长发在宵风中轻轻飘舞，似乎也随着苏洛的话回想起了那一次惊险之极的任务。 “……后来我就跟罗赛他们去了苍之牙，不过我能留下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精神力测评超s级吧，我不相信任何前来接洽的人，只信任将我救回来的罗赛他们，军部最后没办法，只能让我跟阿夜留在苍之牙了。”提及年少时的任性，苏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所以我不算是‘塔’出身，不过该学的课程该做的练习可是一点没少啊，你们可不能学我。” “这、这是当然的！”巴里立刻回答道，没人会怀疑苏洛那一手驾驶技术经过了多少锤炼，精神力只是天赋的一种，想要成为苍之牙的王牌机师，可不只是靠天赋能做到的。 巴里大概担心自己问错了话，回答的时候紧张地连精神体鼩鼱都冒出来了，小鼹鼠模样的动物顿时吸引了苏洛的注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猛兽精神体，鼩鼱让她非常稀奇，话题很快就歪到了其他方向，罗赛刚刚才从回忆中缓过来，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笑笑，苏洛这些年真是一点也没变。 华灯初上，学园祭的店铺们都开始陆续收摊，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些还在聊天，有些开始往宿舍与食堂走，西格三人向老师与前辈告别回了宿舍，苏洛则缠着罗赛要去食堂后面成年人专属的小酒吧看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这么隐蔽的情报。 避过喧闹的操场与食堂，行政楼此时显得安静极了，走廊上没有一个人，今天不是工作日甚至也没有开灯，黑黝黝的一片，如同没有丝毫光亮的宇宙深渊。 莫奈校长坐在一片黑暗之中，透过落地窗看向远方热闹而模糊的灯火，十指交叠，目光晦涩看不出情绪。不一会儿校长室的门铃就响了，莫奈校长叫了一声进来，门一打开便有十二人鱼贯而入，他们都穿着苍之牙的制式军服，双手背在身后以军姿站立，为首的领队立正行礼，“很高兴见到您，莫奈校长。” 莫奈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依旧出神地望着落地窗外。他的校长室有着整个学院最出色的安保系统，只有学院的人与事先登记资料的访客才能进入，安保装置需要扫描声音与虹膜来确认身份，眼下却是被他自行解除了，这说明眼前的十二人的到来不会被校内监控发现，他们依旧只是随苍之牙首领而来驻防的正规军。 “校长还在犹豫什么？”对方不理不睬，为首的领队也不恼，他清楚地知道莫奈正在做出一个艰难却必要的决定，“那个药的效果，校长大人不是已经亲自体验过了吗？只要得到赛尔顿研究院里的技术进行完善，您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黑暗哨兵。” 真正的黑暗哨兵。 莫奈回忆起在研究所里见到过的那个少女，沉睡了四十年，精神体却依旧矫健的黑暗哨兵。 他蓦地抓紧了转椅上的扶手，站起身来。 22.风暴序幕 苍之牙是联邦中最出名的尖刀部队，任务繁忙，身为领导者的鸣海朔夜与苏洛自然不方便在纳斯卡α上停留太久，学园祭结束的第二日便准备离去。 罗赛将他们送到了白银号停泊的宇宙港，苏洛显得依依不舍，临走之前抱了罗赛好一会儿，声音闷闷的，“……等学院放假回蓝星的时候，我请你喝酒啊，罗赛。” 罗赛揉揉哨兵的白发，苏洛对她有一种类似对长辈的依赖，当初她负伤调离前线的时候苍之牙里也是这姑娘反应最为激烈，直到近两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在学院放假苍之牙也没有任务的时候时常会找罗赛聚一聚。 “不过看上去你好像终于从那场梦魇里醒来了。”苏洛抓着罗赛的手，昨天晚上她不小心提到了麦凯恩的名字，罗赛的反应却并不激烈，这令她非常欣慰，“……我很高兴，罗赛。等你的连结恢复到差不多，是不是可以回苍之牙了？” “连结恢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罗赛笑了笑，苏洛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都开始盘算起让她回苍之牙的事了。不过苏洛说的没错，只要能从过去的执念中走出来，凝聚着精神力的连结就会缓慢的自愈，最近她梦到过去搭档的次数减少了很多，也没怎么使用香烟镇定神经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管再怎么怀念与不甘，那个人终归已经离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苏洛最后用力抱了她一下，而后跟自己的向导一起走向白银号战舰，宇宙港的区域已经没有重力覆盖，两人轻轻点地便向着登舰口飘去，快要入舰的前一瞬罗赛忽然出声，“阿洛，朔夜——” 两人齐齐回头，罗赛挥了挥手算是道别，“星盟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当然了。”苏洛回以微笑，“这就是苍之牙存在的意义之一啊。” 白银号缓缓启动，舰尾引擎喷射出大量纯净的蓝色火焰，如一尾流星般消失在了浩瀚的宇宙中，罗赛站在控制台前，眼看着白银号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往学院的方向走去。 学园祭结束之后再有几天收尾工作，就会迎来众人翘首以盼的寒假了。学生与普通老师的假期有足足一个月，罗赛这样身兼研究任务的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不过长达十天的假期也值得期盼，寒假的研究所是轮班制度，罗赛盘算着是不是将假期放到最后，这样比较方便去疗养院那边转转…… 沉浸在即将放假的闲适心情中，罗赛，乃至整个纳斯卡α上的监控人员都没有发现，在白银号离开的同时，一艘潜伏在卫星外围资源碎石带中的战舰正悄悄冒出头来。 “监测到大型热源的移动，目标已经从纳斯卡α上离开。”未知的战舰中，通讯员正向舰长汇报情况，白银号是联邦最出色的武装战斗舰之一，单位移动速度也属上游，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脱离雷达感知区域，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坐在舰长位置上的人站起身来，板了板手指活动身体，一副已经等太久不耐烦的模样，他穿着不同于苍之牙的另一种军服，短款的上衣卡肩收腰，肩章上却没有联邦的军衔，取而代之的是蓝底白案，被橄榄叶覆盖的星球图案——正是属于蓝星自由联盟的标志。 “通知里面开始吧。”舰长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墨绿色的短发嚣张的往上翘着，伸手理了理有些紧的领口，嘴角一勾，“席卷联邦的暴风雨，就由我们来拉开序幕。” 随着他的声音，未知的战舰从碎石带中缓缓现身，它身后竟然还潜伏了数艘同等规模同样标识的战舰，此时齐齐转头对准了毫无察觉的纳斯卡α，如同一群虎视眈眈等待瓜分猎物的野兽。 - 赛尔顿学院的学生们并没有察觉到悄然接近的危险，此时依然是放假前夕的闲散景象，学园祭之后还有各班经营成绩的统计与优秀评选，不过这些显然已经不能吸引整个心都已经进入寒假的学生们，统计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着，大家都已经三三两两与好友聊起了假期的安排。 “西格……假期不回家吗？”已经是下课时间，巴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室友的声音，有些意外的侧头问道。虽说学院也允许假期留校，不过一整年都待在遥远而封闭的人造卫星上实在有些无趣，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回家，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蓝星与其他卫星旅个游什么的。 西格点点头，他孤身一人，并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更不想回那个充斥着混乱与穷困的家乡，比起来他宁愿待在学院里。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纳斯卡β？”巴里挠了挠脸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纳斯卡β是他的故乡，那里并不是颗拥有美丽景色与丰富资源的人造卫星，他之前邀请同学去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被残忍拒绝了。 “可以吗？”西格有些意外，去巴里家看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巴里喜出望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虽然没有学院这边漂亮，不过纳斯卡β上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带你挨个体验一下。” “嗯。”西格笑了笑，也为自己不用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假而开心。 巴里还准备说些什么，刚一张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摇晃打断，西格瞳孔一缩，立刻拽过巴里踹翻课桌躲到了后面，巨大的爆炸声与倾塌声随即席卷了教室，冲击波将玻璃撞的粉碎，悉数砸在了西格他们藏身的课桌上。 能进入赛尔顿的都是一流的哨兵，这场袭击来的突然，却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大部分学生都像西格一样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一些人来不及找掩体而被碎玻璃划伤，已经是比较惨重的情况了。躲过一劫的众人还惊魂未定，第二波爆炸很快来临，随之响起的还有凄厉的警报音，三长两短的频率，是学院进入最高红色警戒状态的标志。 “敌袭？！”进入红色警戒代表着什么已经无需多言，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赛尔顿学院位于单独的人造卫星纳斯卡α上，人员进出都有着严格的控制，怎么可能会毫无预兆的发生敌袭？敌人是从哪里来的？内部，还是外围宇宙？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传来，西格眉头一蹙，他发现爆破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学院存放机甲的仓库，还有固定炮台所在的地方，敌人毫无疑问对赛尔顿学院的构造非常熟悉，一出手就打算摧毁赛尔顿的武装防御力量，这样下去他们很快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甚至不知道敌人到底来了多少，是什么组织的势力。 广播声终于姗姗来迟，引导众人离开教学楼，到防空洞里集合，有老师在走廊上进行指挥，班里幸存的学生们不敢犹豫，急忙遵循指示往外走，西格与巴里也被挤在人潮中，朝防空洞的方向涌动。教学楼外凄惨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靠近仓库的方向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土地，而附近的炮台已经没炸的粉碎，根本没来得及启动。 看这破坏力估算，敌袭起码是十台以上的机甲，包括小型的战斗舰，这样规模的敌人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赛尔顿，到底是从哪里…… 脑中灵光一闪，西格忽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心底却不太愿意相信。满足近期进入纳斯卡α，十台机甲以上这两个条件的，分明只有昨天随着苍之牙一起抵达学院，正式成为防卫军的那十二架‘曙光’。 黑发的哨兵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宇宙港的方向，这个时间白银号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那么发动敌袭的，真的会是苍之牙的人吗？ “西格？”好友突然停下，巴里差点被人潮挤得跟他失散，连忙又艰难地挤了回来。西格出神地往了那个方向望一会儿，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记得罗赛好像亲自去送白银号离开了，这个时候她回到学院了吗？港口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受伤？ 无法抑制心中的焦急，西格干脆打开通讯器调出了罗赛的频道，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叫对方都没有反应，不是罗赛不接，而是通讯器失了讯号，不管哪个频道都是一片灰色跳动的乱码。 “怎么回事，通讯怎么连不上了？”发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是西格一个人，周围试图与外界联系的学生都发出了惊慌的声音，敌袭对以成为职业军人为目标的他们来说或许并不算可怕，然而通讯被切断的话纳斯卡α就会变成一颗真正的孤星，无法向外求援。 意识到这一点后大部分学生的脸色都变了，没有人比他们清楚失去通讯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惊慌与恐惧如同瘟疫般快速在人群中传播，老师竭力出声维持队形才没有发生乱窜踩踏的事故。西格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忍住了就这么掉头出去找罗赛的冲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单独行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敌袭相关的情报，眼下还是去防空洞暂避为好。 23.敌袭 这边的罗赛还没来得及走出宇宙港，忽然听到控制室传来一阵骚动，她微微皱眉又折了回去，发现控制台上检测到了正在接近的大型热源，是战舰等级，并且不只一个。 罗赛心中没来由的一惊，她可不认为这些热源会是白银号去而复返，通讯员紧张的进行着操作，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报告，是无法识别信号的战舰！” 无法识别信号，意味的来船不是联邦的战舰，也不是友军，那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敌袭！ 罗赛蓦地上前一步，一旁的通讯员还在试图与那艘不速之客的战舰取得联系，“前方战舰请注意，贵舰正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进入北洋联邦所属殖民卫星纳斯卡α，请立刻停止接近，否则将被视为对北洋联邦的侵略行为，重复一遍，请立即停止——” 入侵的战舰并没有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蛮横地突破了宇宙港的大门，舰首与舰尾炮弹齐发，很快就将港口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控制室被爆炸晃的地动山摇，罗赛一把将通讯员的头按下去，下一秒粉碎的玻璃与金属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通讯员直接被爆炸的余波震晕过去，罗赛的额角也被碎物划伤，汩汩流出鲜血，她挣扎着撑起身，来不及去管控制室里死伤惨重的工作人员们，拼命打开了对卫星内部与蓝星本土的联络讯号，然而回应罗赛的是一片灰暗的幽静，哪个频道都没有反应，毫无疑问所有的通讯都已经被人为切断了。 闯入的战舰还在继续进攻，释放出数台机甲朝着学院的方向飞去，战舰与机甲上都喷涂着醒目的标识，蓝底白案，被橄榄叶覆盖的白色星球，不是星盟又是谁？ 罗赛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握紧了拳头，燃烧的火海与受伤的同伴跟记忆中最深刻而痛苦的部分重合，星盟的标志醒目如火，利剑般刺穿了她的神经。 星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样规模的战舰与装备，他们果然卷土重来了？十月惨案上的发言不是空话，而是星盟下一步动作的预言吗？ 各种可能性与突发的灾难搅的罗赛脑中一团乱，但她知道眼下情况紧急，星盟忽然攻入卫星的目的尚不清楚，但要说这里有什么是绝对不能让星盟染指的东西……罗赛眼神一凛，她迅速晃醒了伤势较轻被震晕过去的工作员，交待她赶紧组织人手将伤员抬去防空洞，而后跑出控制室找到外围停放交通工具的地方，拽过一辆悬浮摩托风驰电掣的朝着研究所的方向飙去。 一路上的情景让罗赛胆战心惊，显然这并不是一次毫无预谋的突袭，而是里应外合的包抄，星盟的机甲还没有入侵到学院的中心，但是主要的设施都已经被破坏殆尽了，罗赛甚至看到了已然被轰炸成一片废墟的机甲仓库，还有冒着黑烟的主炮台，一颗心笔直的沉了下去。 这么精准的火力打击，再看不出是学院里出了内鬼就枉为曾经的第一向导了。 罗赛加快了速度，一架眼熟的机体忽然闯入了她的视线，随即就是一炮轰翻了另一座位于教学楼附近的主炮台，那赫然就是随白银号一起进驻卫星的十二架‘曙光’之一，其余的曙光很快与入侵的星盟战机汇合，继续扫荡着学院。 竟然会是他们？罗赛咬了咬牙，第一个冒出头的怀疑对象就是洛夜，正因为是那二人亲自传达的命令，尽管觉得突兀，罗赛却也并未怀疑过那出自苍之牙的十二架曙光。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她自行否定，如果真凶是洛夜，星盟也不用专程等到白银号离去才动手，趁着昨晚上所有人沉浸在学园祭的时候不是更方便？再者罗赛相信苏洛他们绝不可能与星盟同流合污，那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这点程度的信任终归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星盟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进了苍之牙，难怪联邦军部在十月惨案之后没有找到任何有关星盟的确切线索，他们准备干什么？为了这一步策划了多久？还是说当年的星陨之战并没有彻底肃清这群恐怖/分子，反而让他们苟延残喘，甚至卷土再来？ 罗赛心如乱麻，飞驰的悬浮摩托一个漂亮的回旋堪堪停在了研究所的大门口。研究所的防卫系统与教学楼那边不是一个等级，这会儿还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罗赛微微松了口气，取下安全帽快步走进了大门。 所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从事军用科技研究的学者们显然也拥有非同一般的敏锐性，在突袭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在组织各室拷贝资料，准备撤退了。负责黑暗哨兵项目的雪莉自然也清楚这项研究的分量，此时正紧张的指挥众人将那个哨兵少女连同培养皿一起拆分下来，扭头看见匆匆走来的罗赛，连忙叫住了她。 “情况怎么样？”一路疾驰的罗赛甚至来不及处理额头的伤口，胡乱擦了一把流到眼皮上的血。 “我联系不上莫奈校长。”雪莉一脸的忧心忡忡，“不过资料备份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些部分还没有来得及送抵军部，必须首要确保它们的安全。” “我明白。”罗赛微微蹙眉，看了看四处雪片般飞舞的废弃资料与脸色慌乱的研究员们，“等资料备份完毕后你带着‘小姑娘’先去防空洞，跟学生们一起，那里有预先准备的逃生运输舰。” “逃生舰……”雪莉教授惶然抬头，情况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不只是那十二架曙光，外面还有复合级的战舰，是星盟的人。”罗赛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墨绿色的眼睛因为隐怒而更显得幽深，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却连对方的来意，是什么时候侵入学院都不清楚，如何不让罗赛恼火？ “动作快，他们有很大可能性是冲着‘小姑娘’跟研究资料来的。”罗赛催促着研究所里的众人，她知道联邦军部是怎么得到这个珍贵标本的，星盟与那次的事件也脱不开干系，时隔数年是他们这边率先取得了突破，而星盟竟然就丧心病狂的直接上门抢来了。 “内部通讯恢复还需要多久？”罗赛侧头询问另一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赛尔顿学院的主要设施之间是拥有一套独立通讯系统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通讯中断的，负责联络的青年急的满头大汗，“就快好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恐怕敌人不会给我们时间了。 罗赛闭了闭眼睛，迅速理清现在的局势，以及她最该做的事情，赛尔顿学院里最重要的就是学生与研究所，只要保全了这两部分，其余的都可以再建，现在的关键是联系不到学生那边的情况……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所有人措手不及，正在奔跑的研究员摔倒在地，来不及收拾的实验器具从桌面滑落，压碎的玻璃与记载实验记录的纸张撒了满地，被来回的脚步声匆匆掩过。不远处传来连续的炮击声，显然是入侵的机甲触发了研究所的防卫系统，大型的光屏自众人眼前弹出，显示着外围惊险的情况。 入侵的机甲一共有三台，而赛尔顿学院里为数不多的驻军终于姗姗来迟，驾驶天狼iii型与三台曙光激战，不断有炮弹落在研究所里，震动接二连三的响起，墙壁簌簌落灰，整个实验室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倒下。 “加快速度！——完成备份的人先去防空洞！”罗赛大声指挥已经准备好的研究员们通过地下通道前往防空洞，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后开始撤离，罗赛焦急的看向了负责通讯的青年，“还没好吗？” “成了！”白大褂的青年松了口气，手腕上的通讯框跳了出来，界面比平时用的要简略很多，只能在紧急情况下完成学院内部的通讯，“但还是联系不上莫奈校长……防空洞那边发来讯号，是科莫上尉，已经组织大部分学生撤离！” 一丝不祥的预感自罗赛心中闪过，她来不及细想，立刻做出了战略部署。罗赛的军衔是上校，在赛尔顿学院中仅次于校长，非常情况下自然接过了指挥者的重任，“通知科莫上尉，尽快聚集所有师生，等研究所这边的人到齐之后立即登舰逃生，同时向联邦的月面基地发出求救信号。集结纳斯卡α上剩余的机甲随行护卫，外面很可能还有敌舰，不要恋战，全速向月面基地进发。” “是——！”负责通讯的青年连忙将消息转达给对面，在这期间光屏中的战斗已经一面倒的结束了，天狼iii型在曙光面前不堪一击，火速被消灭，重重地贯入了研究所的大楼，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形深坑。 炮击声与子弹密集的射击声延绵不断，研究所优秀的防御系统还在勉力阻挡着三架曙光的进攻，其中两架在罗赛发出命令后忽然一滞，随即调转方向往防空洞那边飞去，罗赛心中寒意更甚，这分明是敌方窃取了赛尔顿学院的内部通讯频道。 最后一架曙光悬停在研究所的前方，光屏将捕捉到的画面悉数呈现在众人眼前，对方的驾驶员甚至主动开通了联络讯号，驾驶舱内部的画面顿时无所遁形。 “你真的认为自己还能逃得掉吗，罗赛·克里斯托法上校？”驾驶员缓缓取下了头盔，嘴角勾出一丝戏谑的笑，所有人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这个人脸上，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曙光的驾驶舱中。 莫奈校长。 24.浴血 “抓紧时间撤离！”一声立喝叫醒了震惊的研究员们, 撤离工作很快继续展开，罗赛在全息屏中与莫奈校长四目相对, 指甲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其实并不难猜到学院中的叛徒是谁, 能全面切断对外通讯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主管学校乃至整颗卫星运作的莫奈校长, 只是罗赛不愿也不敢相信, 这个共事多年，令人敬重的校长会与星盟同流合污。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残酷而痛心的, 至于理由, 刚才的战斗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为了黑暗哨兵？”罗赛闭了闭眼睛, 强迫自己摆出最坚硬的一面, 这颗卫星上的最高领导人已经叛变，如果她也倒下, 那么今天纳斯卡α上所有人都怕是凶多吉少了。 自动防御系统还在尽职的攻击着入侵者，飞炮袭来, 曙光一个小幅度转身便精妙地躲开，这样的动作唯有精神共感系统才能做到，而年近五十, 即将失感的莫奈校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共感的精神力，他此时能坐在驾驶舱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暗哨兵。 “还是瞒不过你啊。”莫奈笑了笑, 抬手一枪拦截了一颗斜上方的炮弹，不远处又有几架曙光朝研究所的方向飞来, 而所有残余的兵力已经被罗赛调至防空洞, 这里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防御系统外再没有可以抵挡星盟铁蹄的力量。 “老实说就这么让你死去也挺可惜的。”莫奈摇了摇头, 继续着与研究所内的通讯，“即使成为了黑暗哨兵……不，应该说就是因为成为了精神力独立而强大的黑暗哨兵，才愈发能感觉到你的魅力，罗赛，能令黑暗哨兵也产生想要连结的欲望，你果然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幻兽级向导啊。” “看在你的份上，如果研究所乖乖将黑暗哨兵的研究记录交给我，就放你们一马，怎么样？”莫奈轻笑了一声，他的眼睛依旧锐利，甚至连花白的鬓发也恢复到普通发色，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神采飞扬。 “……别再让人恶心了，莫奈·亚索。”罗赛阴沉了脸，“为了追寻力量而背弃过去所有的这份决心，如果不是立场对立的话我倒是挺敬佩你的，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已经做好面对结果的准备了吧。” “结果就是我作为哨兵重生了，再也不是那个只能管管学院鸡毛蒜皮的懦夫校长！”莫奈似乎被戳中了痛点，语气陡然尖利起来，“罗赛，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必了。”罗赛干净利落的关闭了通讯，转头看向唯一一个还在忙碌的实验室，“雪莉！” “最后一点……完成了！”在两人说话期间，雪莉教授一刻不停的进行着拷贝，最关键的黑暗哨兵研究资料终于备份完成，装进了哪怕遗落在宇宙中也不会损坏的绝密储存盘里。 “快，去防空洞那边。”罗赛微微松了口气，黑暗哨兵的研究资料绝对不能落在星盟手里，除了雪莉拷贝拿走的部分，实验室里的废弃资料也不能留下，可惜眼下却没有多余的人手来完成这些了。 “你呢？”眼见所有人员都已经撤离，罗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在某个研究设施跟前摆弄着，雪莉认出这是精神力扩充装置，心中担忧更甚。 “我留下来牵制莫奈。”罗赛头也没抬，扔过来一个银色的小金属，“他知道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拥有开启绝密文件的权限，所以我不走他也会调集势力留在这里，毕竟星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而眼下开启绝密文件的权限，也就是那个银色金属的小装置已经被罗赛抛给了自己，雪莉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快去吧，料理完这边的事我会想办法脱身的，区区几台机甲暂时还奈何不了我，倒是防空洞那边再不撤的话就更危险了。”罗赛抬头笑了笑，将实验装置的线路连接在了自己身上，“……让星盟渗透到这个地步也有我的责任，这次真是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啊。” 她的精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起来，是精神力扩充装置的效果，雪莉咬了咬牙，不再坚持，带着剩下的研究员们转身冲向了通往防空洞的地道，没过多久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悠长而清脆的鸟鸣，雪莉在奔跑途中回过头，看见如战机般巨大的朱雀自研究所的上方腾空而起，羽毛如火焰般绚灿，洒下落羽状的流炎。 雪莉的眼眶一热，这一次她没有开启眼镜上的特殊装置，连身为普通人的自己也看见了朱雀现世的英姿，这毫无疑问就是罗赛的精神体具象化。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罗赛……！娇小的教授最后看了一眼那绚丽的红羽，潜身进入了地下通道。 “接下来……就让我好好会一会星盟的‘黑暗哨兵’吧。”朱雀烈羽之下，向导站起身来板了板手指，酒红色的长发被气流掀起猎猎飞舞。 - 战局越来越激烈，赛尔顿学院幸存下来的机甲在敌方的进攻下已经所剩无几，在防空洞主持大局的科莫上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团团转，内部通讯恢复之后，罗赛上校的指示很快到达，科莫上尉来不及惊讶叛变者竟然是莫奈校长这个事实，急忙组织已经到此避难的师生进行登舰。 星盟这次进攻的时机着实巧妙，纳斯卡α上的驻防原本就不多，在第一时间破坏机甲仓库与炮台后战力更是不值一提，即使学院里有这么多优秀的哨兵，但没有可以驾驶的机甲，到了敌人跟前也只有逃命的份。 这些学生……科莫上尉看着眼前的哨兵们，心中下定决心，这些学生们都是联邦军部的未来，决不能让他们就此陨落在星盟的偷袭之下，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将这些年轻的哨兵们平安送抵月面基地，只要能与那边取得联系，区区星盟的残党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报告——研究所最后一批人员已经抵达！”传令兵送来了好消息，科莫上尉一挥手，准备在这些人登舰之后立刻起航。 随着大部队来到防空洞的西格与巴里此时还在舰外，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还没有登舰的学生了，所有人正排着队，有条不紊的往逃生舰上走去，西格听到传令兵的话后猛地回头，果然没在研究所的人群中找到那个牵肠挂肚的身影。 “罗赛呢……？”西格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看向了传来隆隆炮响的外界，然而防空洞结实的土层将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眼看登舰口离自己越来越近，西格咬了咬牙，忽然脱离队伍，朝防空洞外跑去。 “西格？！”巴里吓得魂飞魄散，这一路上西格都在担忧罗赛老师的安全，眼下见她没有登舰，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出去找人了，巴里伸手想拦，然而超s级哨兵全力爆发的速度哪里是他能赶上的，甚至连一旁护卫的哨兵也没能拦住，黑发少年的身影一晃，转瞬间就消失在了防空洞的入口。 “西格……”巴里想要追，却被身旁回过神来的同学们拉住，只能担忧得望着室友消失的方向，喃喃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外界的战况光听声音已经可以感受到激烈，越来越多的曙光与挂着星盟标志的机甲朝防空洞这边聚来，西格谨慎地选择了一条隐蔽的小道，心中又是焦急又是茫然，赛尔顿学院这么大，他该去哪里寻找罗赛？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阵清扬的鸟鸣传来，西格蓦地抬头，看见具象化后的朱雀飞舞在研究所的上方，正与数架曙光缠斗，那绚丽的红羽为他指明了方向，西格迅速从小道往研究所的方向飞驰而去。哨兵出色的体能在此时发挥的淋漓尽致，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研究所倾塌的大门，朱雀的身影越来越黯淡，西格知道没有搭载n2系统的机甲支撑，纯粹的具象化会大量消耗宿主的精神力，罗赛怕是快到极限了。 黑色的西伯利亚狼出现在了西格的前方，与他一起朝着研究所奔跑，像是感觉到宿主对向导的担忧。西格避过正在缠斗的朱雀与曙光战机，从侧门潜入了研究所内部，实验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有些地方彻底垮塌，碎石瓦砾砸的到处都是，根本不见罗赛的身影。西格心中愈发焦急，前行的同时也在意识海中呼唤自己的精神体。 “去寻找罗赛。”他这么告诉自己的黑狼，“你记得朱雀宿主的精神力吧。” 黑狼嗷呜了一声，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罗赛正处于强力释放精神体的状态，这时候的黑狼拥有比他更加敏锐的洞察力，西格立刻跟上了自己的精神体，翻山越岭的从实验室的废墟中跨过，往更深处的地方前行。 炮火声与不知名溶液的味道刺激着哨兵的感官，西格却一点也不肯张开精神屏障，最大程度的探查着周围，不肯放过一点动静。黑狼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西格也感觉到那块垮塌的天花板下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慌忙冲了上去。 “罗赛——！！” 25.逃亡 罗赛被炮击倒塌的天花板压在了下方, 西格小心地将她救了出来，向导身上的伤口与血迹触目惊心, 西格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抑制住瞬间涌上心头的愤怒, 差点没冲出去与外面那帮人同归于尽。罗赛费力地睁开眼, 墨绿色的瞳孔有些失焦, 隔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西格……？”她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了哨兵的袖口, “你、你跑来这干什么, 赶快……” 说到一半却又意识到这时候再赶回防空洞已经来不及了, 而西格拼死在这个时候折返回来找她是因为什么, 答案再清楚不过。 “你这个笨蛋……”到最后罗赛也只是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松开了手。 “罗赛才是笨蛋。”西格看她这一身伤, 心疼的不得了，态度也少见的强硬了一些, “你以为凭借一个人的牺牲就能拯救整个学院么？” 研究所外朱雀的声音越来越黯淡，罗赛的神经仿佛针扎般剧痛，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她轻轻笑了笑, “……我才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这么几台机甲放在过去的话……麦克都不用出场，我一个人用精神体就能全解决了……” 可惜到底不是过去了, 失去了另一半，伤痕累累的连结已然撑不到她解决敌人的时候, 如果不是西格的话, 她大概真就被埋在这里, 长眠研究所了。 “还能站起来吗？”西格扶着罗赛起身，向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从她的指间溢出，眼白也布满了血丝，乍一眼看去好像双目泣血，骇人异常。 这是精神力过载的现象，比起哨兵的感官过载，更多会发生在以精神力掌控为长的向导身上。西格干脆蹲下身将罗赛背了起来，身体上的伤比起来都是小事，精神力过载如果不赶紧治疗的话，很可能会伤及意识海，西格回想起罗赛意识海中的那片废墟，她再也经不住这样的重创了。 研究所外传来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闷响，垮塌一半的天花板外，身影越来越黯淡的朱雀终于是彻底消失了，最后停留在被曙光战机一剑洞穿的瞬间，趴在西格背上的罗赛顿时又是一口鲜血，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意识。 “往……机甲仓库……的方向……”罗赛艰难地开口，几个词好像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西格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机甲仓库是入侵者的首要打击目标，如果能躲开他们的视线，最先被毁灭的机甲仓库反而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再者那里储备着能供人类在太空环境下生存的宇航服，眼下逃生舰肯定已经离开，他们想要脱身，就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从星盟手里抢到机甲或者飞行器了。 说完这一句罗赛便没了声息，不知道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还是在为下一句话养精蓄锐。西格不敢大意，背着向导从来时的路往外走，没一会儿却听到了嘈杂的人声，毁灭朱雀之后星盟的人直接闯进了研究所内部搜查，西格环视了一圈，发现比较大型的实验室基本都已经被炸成了废墟，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一心担忧罗赛的安危倒是没有注意，从这些炸毁方位来看显然不是被外界的炮弹击中，多半是研究所内自备的销毁系统。 脚步声越来越近，星盟的机师们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并没有防范研究所里可能有哨兵的存在，大咧咧的声音传到西格耳中，不用看也能推算出他们的位置与队形分布。星盟进入研究所的人一共有四组，正好呈四个方向包围他们，其中属北方向的人数最少，只有两人，且步伐最为凌乱，搜查的同时还在抱怨被留在学院，没能抢到追击逃生舰这种立大功的活儿。 西格瞬间选定了突破方向，他以废墟作为掩体，小心翼翼地将罗赛放到了一根倒塌的圆柱后面，随手从地上拾了一块玻璃，大概是某个实验器具碎裂之后的产物，形状如小刀般锋利，适合握在手中进行偷袭。属北方向的两人逐渐接近，西格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废墟的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哨兵的五感敏锐，尤其是在眼下身陷危境，探查力全开的时候。西格默默地在心中进行倒数，感觉到两人的位置越来越靠近，三，二，一…… ——就是现在！ 黑发的哨兵忽然暴起，手中的碎玻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星盟一人的咽喉，那人眼中只来得及察觉到一抹残影便仰倒在地，失去了气息，临死前双眼瞪的巨大，仿佛不敢相信有人能这么迅速地完成刺杀。一击得手，西格立刻转向，旋身一记重踢磕在了另一人的下巴上，将没来得及脱口的惊呼给堵了回去，而后手起刀落，利落地抹去了另一人的呼吸。 整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确定两人都没了气息后西格才微微松了口气，冷汗后知后觉的冒了出来。他体术搏击课的成绩比机甲实操要优秀的多，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非死即亡的局面，但有罗赛在身后，西格更加需要确保行动万无一失，他收起那块玻璃残片，这才回头去找罗赛，背着她重新往机甲仓库的方向跑去。 外面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到处都是冒着硝烟的残垣断壁，大多数机体都被调去追击逃生舰了，只剩了零散的飞了几架在空中，西格谨慎地选取驾驶员的死角前进，他不知道那两个被干掉的机师什么时候会被发现，也不能被任何一台机甲发现，否则此刻手中只有一块玻璃残片的他与罗赛只有死路一条。 天空的尽头忽然一阵闷响，紧接着是波及整个卫星的地动山摇，骤然掀起的飓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小道上的景观树快要被拦腰折断，西格努力地稳住身形，只见先前传来闷响的天空竟然塌陷了一大块，仿佛拼图被人扣走了一片，只剩下黑洞洞的幽深底色。 天空当然不可能塌陷，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只有一个可能——包裹纳斯卡α外层的琉璃合金被切割融化了！卫星内部的空气正从这个缺口快速流失，形成了眼下的飓风，一些花盆之类的小玩意儿已经被气流卷走，朝着那个缺口飞去，义无反顾的消失在宇宙中。 破损的天空后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不断有光影明灭，西格此时却是无暇他顾，趁着天空倾塌造成的慌乱吸引大部分机甲的注意力时，背着罗赛顺利潜入了已然被轰成了废墟的机甲仓库。他很熟悉这里的构造，从侧面找到了存放宇航服的地方，这里比起宽阔的主仓库不过是狭小的一隅，虽然被炮火波及垮塌了大半，里面存放的东西倒是都还在，西格从碎石灰烬中挖出了两套还算完好的，先给昏迷的罗赛套了上去，自己犹豫了两秒，到底没有穿上。 厚重的宇航服在保障人类生命体征安全的同时，也限制了哨兵敏锐的感官，他必须想办法先保证罗赛的安全才行，最好的方法是在仓库里找到一台驾驶舱还没有损坏的机甲，驾驶舱里的维生系统足够让一个人在宇宙中生存两个月，只要他们能顺利逃出纳斯卡α就还有一线生机。 而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可能让他俩套着笨重的宇宙服在仓库的废墟里慢慢翻找，西格依旧将罗赛藏了起来，翻身跳下仓库还剩一半的舰桥，熟悉的天狼iii型此时已经排着队变成了废铁块，几乎只能凭配色来分辨，他艰难地在废铁之中穿寻着，忽然眼前一亮，顺着一架破损机甲的手臂往上攀爬，停在它的驾驶舱处。 这是一架‘破晓’，比起量产的天狼iii型来说更加结实，眼下虽然腿部与武器都被破坏，驾驶舱却还是完好的，他的运气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一台可以用的。西格稍稍心安，折回去将昏迷的向导带过来，仔细地放进驾驶舱，扣好安全带，罗赛依旧没有意识，不过驾驶舱中的维生系统会最大程度的维持她的生命体征，西格正要抬手启动，忽然听到了一声机械旋转的细微声响。 那是机甲来复/枪瞄准锁定的声音！西格瞳孔一缩，立刻后跳离开了驾驶舱的位置，带着灼人热量的光束炮随即落在了他的身侧，炸起大量的碎铁，西格就地一滚堪堪躲开，站起身就立刻往机甲仓库前方跑去。 被发现了……他咬了咬牙，余光瞥到破晓战机的驾驶舱已经关闭，机甲的探测系统通常是以检测生命体进行锁定，驾驶舱中的罗赛应该没有受到刚才炮击的影响，为此他必须引开敌人的注意力。来复/枪的光束接二连三的落下，最后一发掀起的气浪将西格整个抛飞出去，随着碎铁瓦砾一起喷出仓库，落在了敌人的机甲跟前。 “学生？”机甲驾驶员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视讯传感器将捕捉到的画面显示在他眼前，那个被他发现的倒霉蛋是个穿着赛尔顿学院制服的少年，身上挂了不少彩，此时正交叉双臂护在身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如狼一般谨慎又戒备的看着他。 一个手无寸铁的学生，对着机甲竟然摆出了战斗防御的姿势？驾驶员冷笑了一声，推动操作杆向前，巨大的人形兵器再一次举起了枪口，对准了眼前的黑发少年。 “去死吧。”驾驶员露出了悲悯又得意的眼神，扣动了扳机。 轰—— 近距离爆炸掀起的气流几乎要将西格卷上天去，死亡并没有如约降临，被一枪轰杀的是星盟的机甲，西格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眼前从天而降的银白机甲，斩舰刀与悬浮电磁炮握在手中，胸口代表着苍之牙的獠牙图标在阳光下泛着森白而锐利的光。 白虎战机！ 26.彼岸之人 与耀眼的白光一同亮起的, 还有足以令人生生昏厥过去的剧痛。 连结被不可抗力的生死所撕裂，融为一体的意识海倾塌断裂, 深渊分割了世界, 自此以后那最熟悉最依赖的另一半都只存在于彼岸。 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罗赛不知道第几次站在自己意识海的深渊前, 狂风吹的天地变色, 深渊底部的核心似乎更加濒临破碎，滚滚的岩浆从内部漫出, 几乎要遍布整个深渊；她酒红色的长发被风吹的猎猎飞舞, 神情却是平静而淡然的, 望着深渊彼岸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轻笑了一声。 “这大概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了吧。”她拢起飘扬的鬓发别到耳后, “……但是抱歉，我不会过去了。” 彼岸的身影消散在风中, 罗赛话音落下的瞬间，肆虐着这个世界的狂风似乎变小了一些, 阴云密布的天空在逐渐放晴，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坚忍不懈的落在了深渊底部的核心上。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感觉到的是精神连结与大脑的钝痛, 罗赛艰难地转了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上下床的下铺，堪堪只够一个人睡的位置, 被子是没有花纹的片色，简洁朴素到无趣的地步, 不远处是另一张上下床, 照明的光源有些暗, 衬得床沿的银色金属晦暗无光。 房间的构造罗赛并不陌生，是舰船上常见的人员休息室，从前在苍之牙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住在这样的房间里的。 罗赛一动，趴在她床边的白发少女便立刻察觉，揉了揉眼睛直起身来，罗赛倾身与她拥抱了一下，苏洛的眼眶红红的，用力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你可算醒过来了，罗赛。” “我昏迷了多久？”罗赛揉了揉眉心，她现在这状态到底不比当年全盛时期，仅凭具象化后的精神体与敌方机甲小队战斗什么的，的确是太乱来了。神经末梢的钝痛让她下意识的想去拿平时放在床头柜里的旧式香烟，苏洛一把按住她的手，翠绿的眼瞳一动不动的紧盯着罗赛。 “别再点烟了，罗赛。”好不容易眼前之人才从过去的梦魇中逐渐清醒过来，苏洛不想让她再变回疗养院时的颓废模样，“……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放下过去吧。” 苏洛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罗赛却明白她指的是谁，西格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与罗赛相识多年，精神感知强大的第一哨兵。罗赛叹了口气收回手，昏迷前的记忆逐渐恢复，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看到了西格的脸，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西格呢？我们现在在哪里，纳斯卡α上怎么样了？” “从你来到白银号上开始算的话，已经有一整夜了。”苏洛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那小子一直守在你身边不肯走，不久前实在撑不住了才换我来的。说起来这次你能得救多亏了他啊，罗赛，我回程救援的时候逃生舰已经离开了，全靠西格带着昏迷的你东躲西藏，与敌方机甲周旋直到我来。” 她话音未落，房间门外传来了到访人员识别的讯号声，内舱门很快打开，苏洛耸了耸肩望向来人，“看，正在说呢人就到了。你一醒他就能感觉到，这算是心有灵犀吧？” 白发的少女站起身，把空间留给了好不容易相逢的两人，笑着拍了拍哨兵少年的肩，“剩下的事就等你们出来再说，现在是感人至深的重逢时间，好好把握哟西格少年。” 内舱门缓缓关闭，房间中只剩下遥遥相望的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静谧的空气。西格怔怔地望着靠坐在床上的向导，她看上去还很虚弱，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酒红色的长发松松挽了一束垂在肩上，是西格不曾见过的柔弱模样。西格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痛感令人踏实，说明眼前的一切不是他的幻想，他们真的活着离开纳斯卡α了。 “怎么不过来？”罗赛朝他招招手，西格自进门之后就站在门口发愣，一副生怕戳碎眼前美梦的神情，罗赛有些想笑，看来这一次的确是把小朋友给吓着了。 被点名的哨兵少年这才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在苏洛刚才的位置坐下了，罗赛伸手揉了揉那头顺滑的黑发，露出了微笑，“这一次能得救都靠你呢，谢谢你的努力，西格同学。” 西格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又放松，抬头看向虚弱的向导，金色的眼瞳里流露出认真而担忧的神色，“罗赛……不要放弃自己。” 从那一次恰巧将差点掉落高地的罗赛唤回来，到这次主动留下殿后的举动，西格发现这个看似随和闲散的老师，的确是有些轻生的心疾……或许平日里不容易看出来，但到了需要她牺牲来挽回局面的时候，西格从她眼中看到的没有不舍，只有解脱。 是因为那个断裂的连结吗？西格无法开口，但他希望罗赛能明白，她的身边还有自己，还有苏洛这样，会因为她的离去而痛不欲生的人存在。 “你这家伙……果然很敏锐啊。”罗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笑了笑，“连你都看出来的话……我的确需要打起精神来了。” 向导收回了自己的手，“抱歉，西格，让你担心了。不过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我用这条被你救回来的命保证。” 她不会再想走向深渊的另一端了。 失去意识前撞入她眼里的，是另一双充满生机的金色眼瞳，就像意识海中那一缕穿透层层阴云落下来的，坚韧的阳光，她在深渊的边缘游荡的许久，一点点的上浮，最终被那双金瞳的主人伸手拉了出来。惶惶不可终日追逐着过去的步伐，总有一天会停下；而她还会有新的邂逅，还有该努力完成的事与担忧着自己的好友，还能再次迈步，走向未知的未来。 在那场命悬一线的危机中，西格救下的不只是学院里深陷机甲包围圈的研究员，更是那个徘徊在意识海断层中茫然四顾的向导。 ——谢谢。 “可以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吗？”罗赛的精神脉络还处于大战后的疲惫中，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经面露倦色，拉了拉披在肩头的制服重新躺回了被子里，西格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她的床边，没一会儿忽然感觉到向导的精神触梢轻轻探了过来，以挠猫下巴的力度碰了碰西格，而后停在了他的精神域中。 西格微微一愣，虽然身体并没有接触，不过罗赛这样的举动倒像是普通人之间握着手睡觉了，向导很快闭上了眼睛，呓语般低声说了一句，“西格的精神力，很令人安心呢……” - 说是休息，罗赛也不过小睡了不到一小时，待精神力恢复到可以自如行动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跟西格一起到了白银号的中枢舰桥。 鸣海朔夜与苏洛都在这里，正神情凝重的望着大屏幕上的光点。白银号的舰桥是标准的宇宙战舰配置，窗口是环二百七十度的全息光屏，中央除了舰长的主位外还有一个长宽十米左右的大型全息战术地图，左右配备战斗管制通讯员与机动兵器联络员，窗口之下配备舵手与炮手，是战舰之中最为凝练精简的构造方式。 “情况怎么样了？”罗赛绕到全息战术图的前方，上面标注了白银号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纳斯卡α的坐标并不远，离联邦的月面军事基地约有250宇域单位，处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尴尬地带。 “身体已经没事了？”朔夜抬头问了一句，虽然表现的不如苏洛那么亲近，但他当初也是被罗赛带入苍之牙，一路成长到现在的位置，时隔多年对罗赛依旧有着对前辈的尊敬。 “没问题。”罗赛作势活动了一下胳膊，继续研究着全息战术图，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图像上并没有显示纳斯卡α的位置，反倒多出了大量不规则的热源，层层叠叠的将白银号包围起来，让探测的雷达也失去了作用，苏洛说她已经昏睡了一整夜，而白银号还停留在这附近，照这情况来看到是被困住了。 “目前的情况不怎么乐观。”舰长位上的朔夜滑动屏幕，窗口的光屏顿时切换了图像，那应该是不久前发生的战役，纳斯卡α周围不断有战舰与机甲出现，炮弹光影缭乱，不难看出里面正在发生激烈的战斗，罗赛甚至看到有来自卫星内部的大型光束炮熔断了纳斯卡α外围的琉璃合金，内部空气快速被析出，很快就有零碎的物体散落在宇宙。 “我发现不对劲令白银号折返的时候，星盟已经发动攻击了，他们一早就潜伏在卫星外围，算准了白银号离开的时间，与先头潜入的十二架曙光里应外合。”朔夜的神情依旧沉稳，似乎只是在单纯的解说战况，“……很遗憾，这次的问题出在军部，连我也没能及时发现那十二架曙光的问题。” “不止军部，还有莫奈校长，他们冲着黑暗哨兵来的。”回想起那个总是严于律己，工作认真负责的校长，罗赛忍不住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他那种一丝不苟的个性，才更加无法接受自己正逐步失感变成普通人的事实吧。 “我们折返支援的时候正好遇到出航的逃生舰，顺手清理了道路让他们往月面基地先行一步了。”苏洛接着说道，罗赛闻言心下稍安，至少学生们与研究员都逃了出去，没有落在星盟的手里。 “不过从科莫上尉那里得知你还留在卫星里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啊，火速赶去支援，再晚一步估计你现在就看不到西格小少年了。”苏洛心有余悸道，白虎战机赶到的时候敌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西格，再晚那么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不过这并不是你不仅批准就使用e物质能量炮的理由，阿洛。”朔夜看了自家哨兵一眼，窗口的光屏又换了图像，这次是满屏爆炸的白光，罗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种规模的爆炸……她总算明白全息地图上此刻围绕在白银号周围的不明热源从何而来了。 27.继任者 围绕在白银号周围的不明热源已经多到让雷达无法正常工作, 这样规模的残骸可不是随便几艘战舰能够形成的，摆在罗赛跟前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无论她愿不愿意相信——纳斯卡α, 这颗繁荣的人造卫星, 已经在先前的战役中彻底爆炸解体了。 “阿洛孤机深入卫星, 救起你们二人后遭到了星盟的围剿，最后关头使用了白虎战机上搭载的e物质能量炮, 原本已经出现漏洞的卫星无法承受, 直接导致了纳斯卡α的解体。”朔夜陈述着事实, 一旁的白毛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我也没办法嘛……总不能真的死在星盟的围剿里, 那样的话联邦会一口气损失两名幻兽级与一名前途无量的超s级的觉醒者，算下来还是重造一颗纳斯卡α比较划算不是……” 朔夜面无表情的把凑到自己跟前的白毛戳开, 他当然明白这一点，就算事后被告上军事法庭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哨兵死在眼前, 这么说只是在警告某人下次不能再不打招呼就乱来了。 “白银号受到爆炸余波的冲击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航线，以目前剩余的燃料来看不可能再执行最初的计划。眼下的问题有两个。第一，由于纳斯卡α的解体所造成的大量热源与射线, 白银号上的通讯被全面截断，我们无法获悉外界的情况，外界同样也无法了解我们。”朔夜将窗口的全息光屏换回了最普通的同步光学影像, 环绕在白银号四周的卫星残骸顿时显露出来。 “第二点就是星盟吧。”罗赛略一沉思，说道, “围攻纳斯卡α的战舰不止一艘, 现在雷达探测系统没法用, 我们无法确定敌人的行踪，如果贸然展开遭遇战的话……” “白银号上的补给撑不了一场战斗，在广阔的宇宙空间里哪怕再来一次e物质能量炮也不能保证我们的胜利。”朔夜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凝重，“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先前往月面军事基地，在那里获取回蓝星的补给以及外界的情报；在此之前对星盟的追击能避则避，过多热源的残骸导致探测系统失效，我想敌人如果在附近，也面临跟我们一样的困扰。以此为前提规划线路仔细避让的话，有很大几率能够顺利脱身。” “就怎么办吧，你的计划一向稳妥。”罗赛点点头，白银号并不是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朔夜总能在危机之时保持冷静，选择最适合当下的计划，这一点当初罗赛还在苍之牙任职时就已经显露无疑。 只是星盟……罗赛回想起那飘扬在自己记忆各处中的白星橄榄叶旗帜，用力握紧了拳，眼下通讯全断情况不明，她再担忧也是无济于事，一切只能等抵达月面军事基地再作打算了。 “舰长，规避航线运算完毕。”前方的掌舵手回头报告，朔夜点头示意，双目平视前方。 “全舰第二战斗配置，对舰迷彩保护层展开，修正轨道前往北洋联邦月面军事基地，起航之后改为惯性航行。”朔夜的声音通过舰桥广播传达到了白银号的每一个角落，第二战斗配置要求所有乘员在己方位置待命，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而惯性航行则是利用主引擎的一次喷射产生的推进力进行静默航行，最大限度的减少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 白银号的主引擎喷出一道绚灿的火焰，随即消弭于无音，巨大的舰船如同一尾银白的游鱼，静静地穿梭在卫星残骸的海洋之中，向前航行。 以这样的速度前行，脱离卫星残骸带需要一小时左右，再之后就可以不管不顾的全速前进，白银号是联邦最出色的武装战舰之一，在宇宙中自信没有任何一艘同等级的战舰能够超越它的航行速度，只要能顺利通过这个残骸造成的碎石带，白银号的安全就会得到保障。 计划看上去执行的很顺利，但舰桥上的每个人心中都悬着一口气，爆炸之后星盟的战舰都失去了踪迹，如果已经离开附近区域倒还好，最怕的是跟白银号一样停留在碎石带中…… 突兀的警报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舰桥上静谧的空气，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的节奏！ “前方发现大型能量波动，推测为战舰级，距离61。”监测战局的通讯员厉声播报，显然也很紧张，手指快速的在光屏上操作着，不断有新的数据被送上来，“数据库对比中……是流云级战舰，与先前进攻纳斯卡α的型号一致，舰长——！” “全舰，第一战斗配置。主引擎全开，前进的同时发射特装炮，目标前方大型残骸！”朔夜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白银号的动作，既然已经进入双方的近距离探测范围，再想悄咪咪的躲过去显然不可能，朔夜第一时间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希望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尽量拉开距离。 “啧。”苏洛愤愤地捶了一下墙，脚下一个用力便朝升降梯的方向飘了过去，全速前进的白银号会将原本用于重力控制的部分也转入为引擎提供能源，此时全舰都是失重状态，第一战斗配置要求所有机师在驾驶舱待机，苏洛伸手抓住升降梯中的扶手，她在第二战斗配置状态时已经换上了驾驶服，这会儿戴上头盔，直接就往白虎战机所在的机库去了。 特装炮的光束在窗口外炸开，舰桥上的人都下意识的遮了遮眼睛，挡路的残骸被轰的粉碎，稀里哗啦的洒了白银号一头，重物的冲击造成了连续颠簸的摇晃，罗赛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西格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顺手为她扣上了舰桥扶栏上的安全锁。 主引擎全力喷射，白银号以万夫莫敌的气势冲过碎石区，抵达了稍微广阔些的地方，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是心头一凉，白银号并没有迎来冲破桎梏的机会，在大型残骸的后方隐藏着两艘同是流云级的战舰，与先前那一艘呈三角包抄的趋势，严严实实的将白银号给兜进了包围网中。 这架势说是不幸偶遇，倒更像等候多时的围剿，看来敌方一早就知道白银号还留在附近，甚至连他们计划前往的方向也了然于胸，耐心十足的潜伏在必经的路上，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想杀苍之牙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这支自枪林弹雨中磨练出来的军队无论遭遇多么绝望的情况也不会畏惧战场。哪怕今天大部分主力都不在白银号上，苍之牙的首领也没有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在看清局势的第一时间便下达了指令。 “全舰，展开对舰，对机甲战斗准备。左舷45度倾角前进，特装炮与舰尾飞炮装填，从三号敌舰右侧突围。”朔夜握住座位扶手的动作紧了紧，微微侧头看向身后机甲战斗联络员的位置，“掩护就交给你了，阿洛。” “了解！——”全息光屏上传来少女的声音，是已经在白虎战机驾驶舱中就位的苏洛。战机联络员立刻向机库下达了舰长的指令，巨大的人形兵器自机库移动到机装甲板上，而后进入白银号右方的弹射轨道。 “白虎ii式发射准备，系统all green，装备空战部件，弹射通道连接完毕。”随着战斗联络员的播报声，白虎战机已然通过层层调试装配进入到发射前的状态，它的武器除了先前在学院亮相的斩舰刀之外，还多了两台固定在后背的翼状炮口，以及与机甲齐高的长管电磁炮。宇宙中的战斗不比陆地，白虎的形态占不到好，因此选择了远程火力更充分的空战部件。 “苏洛，白虎ii式，出击——！”第一哨兵唇角微微一翘，白虎战机的推进器喷出绚灿的白光，如一星微茫迅速的融入到苍幽的宇宙之中，展开双翼冲向了敌舰，几乎同时那三艘流云级的战舰中都有细小的光芒析出，正是释放机甲的表现。 “探测到敌方机甲接近，数量五，数据库对比结果为‘曙光’！”通讯员实时跟进战况，相关信息扫描结果已经同步显示在窗口的光屏与全息战术地图上。 朔夜微微蹙眉，五架曙光，星盟的人果然是特意等在这里打伏击，但是星盟是如何得知白银号还停留在附近的？因为卫星残骸的问题连他们自己都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星盟竟然比联邦军部先一步得到了白银号的行踪？ 炮火轰开了朔夜隐埋在心底的疑问，白银号以左/倾角的方向避开了三艘流云级的主炮，密集的弹幕哒哒哒的响了起来，阻挠敌军的机甲接近，白虎战机将双刀的剑柄对接，形成了一柄适应宇宙距离战斗的超长斩舰刀，干净利落的解决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架曙光。 爆炸声震得舰桥隐隐颤动，西格有些紧张的抓住了固定身形的安全锁，宇宙中的战斗与陆地上全然不同，人类的力量在浩瀚无垠的空间与各类机动兵器的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无论单兵作战能力多么优秀，此时的他也无法阻止那些朝着白银号袭来的炮火，只能忍受着战舰在剧烈的摇晃中全速前行，企图冲破敌军的包围。 只有白虎战机依旧彪悍，苏洛巧妙的利用了周围的卫星残骸，迅速变化为白虎兽型，踩着巨大的漂浮物迅速转向扑向了另一架曙光，尾部的穿刺武器在炮火中划过一道流星般的光芒精准命中，白银号被围的压力骤减，立刻发射了舰尾飞炮，阻拦后方两架曙光的同时，更是借由飞炮的推力让战舰加速前进，迅猛地突破了目标敌舰。 宇宙中航行的战舰自然不可能一个猛回头继续进攻，突破完成的瞬间，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鸣海朔夜的作战计划总是这样大胆又慎密，加上白虎战机适时的助力，迅速完成了一例教科书般经典突围。罗赛微微笑了笑，苍之牙的继任者如此可靠，再没有比这更令她欣慰的事了。 28.临危受命 只是突破敌方包围圈还不能算是高枕无忧, 白银号径直驶入了密集的碎石带，这里除了纳斯卡α解体之后的碎片, 还有很多原本围绕在附近的资源小卫星, 残骸与巨石交错, 令前行的航线遍布艰难险阻, 朔夜特地选择了更加难走的路，用以甩开身后的追兵。 果然, 跃进碎石带后前方又探测到了两艘距离很近的战舰, 如果白银号脱离碎石带的话势必会面对被五艘战舰夹击的困境, 只是碎石带中的航线也并不轻松, 稍微一个疏忽便可能令战舰撞上漂浮在宇宙中的碎石，舰毁人亡。 赤红皮毛的狐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鸣海朔夜的身旁, 渐变黑的爪子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松一跃便跳了上去, 罗赛认得这是朔夜的精神体，没有任何异色，看上去非常普通的赤狐, 正象征着宿主的精神力——鸣海朔夜是联邦历史上极少数精神力未达到s评级，却依然稳坐在役第一向导之位的人。他的精神力只够a级，堪堪达到了赛尔顿学院的入学标准, 实在称不上是天赋强劲者，众人对他实力的认可除了与苏洛高达99%的配对指数（至今都是‘塔’里的传说）, 更是因为他无论何时都沉稳镇定的大脑, 以及超高的战术素养。 比如眼下毫不犹豫驶入碎石带的策略。仅靠掌舵手的努力不可能避开路线中的所有障碍, 朔夜第一时间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不是普通的现形，而是精神体具象化，赤狐低鸣一声跃到了上空，与舰长主位融为一体，跟白虎战机启动n2系统时的融合一模一样。 属于向导的n2系统……罗赛挑了挑眉，这项在她当值时还在理论中的技术系统，如今也已完美实装了。不同于哨兵们将精神触梢与战机融合的方式，向导的n2更多是利用精神力覆盖战舰的指挥系统，以此做出更敏锐更及时的指令。 随着n2系统的启动，细密绵长的精神游丝遍布了整个舰桥乃至整艘战舰，犹如一次精密的内部扫描，西格浑身一震，显然还不习惯接触陌生向导的精神游丝，下意识地往罗赛的方向靠了靠。 “左舷60度，舰侧装甲炮发射，目标右下方碎岩。”朔夜冰蓝色的眼睛因为精神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水光盈盈，指令一个接一个的发出，掌舵手与战况监测员都需要全神贯注才能跟上他的命令，白银号快速朝着左侧前进，释放的装甲炮悉数轰在了右下方漂浮的巨岩上，强制完成了转向，以一个巧妙的角度穿过前方两块残骸，有惊无险的化解了即将撞上的危机。 轰——后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却是一艘流云级也想驶入碎石带强追，一个不慎撞上了漂浮的资源小卫星，燃烧的火光充斥着整个窗口全息屏，所有人心中都捏了把汗，他们何尝不是正行走在这随时可能坠机的钢丝绳上？ 白虎战机以兽型灵巧的穿梭在碎石与残骸之间，与白银号的火力相配合，解决了一架又一架机甲追兵，不过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白虎战机以寡敌众，到底还是没法面面俱到。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剩下的流云级战舰到没有急着冲进来，而是继续释放机甲并配以火力掩护，爆炸的气浪将白银号掀离了原定方向，右侧重重地撞上了漂浮的巨石，战舰内部宛如遭遇了十级地震，一片兵荒马乱，东倒西歪。 “可恶——！”眼看又有三架曙光脱离战圈朝着白银号飞去，苏洛咬牙受了一发光束炮，白虎战机的穿刺武器解决了前方的敌人，而后变换回人形火速赶往支援。四周虎视眈眈的战舰自然不会让她如愿，穿甲弹飞炮接连发射，在碎石带中炸出一片连续的火光，苏洛操纵机体躲避着不断袭来的爆炸余波，虽然未被击落，速度却也无可奈何的被拖慢，眼看那三架曙光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碎岩后。 白银号撞上岩石后很快调整角度想要重新出发，然而主引擎已经运转到最大功率，战舰却还陷在岩石中无法脱离，掌舵手无论如何也无法调转舰首角度，有些慌乱的喊了出来，“舰长，右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朔夜皱了皱眉，n2系统虽然能帮助他更加精确的掌握战舰内外部的情况，却也不是长了眼睛一般能看清周围所有的景象，探查舰外局部情况的工作原本应该交给灵活的机甲，只是白虎战机还在与敌方战舰缠斗，根本赶不及来救援。 “后方敌舰机甲接近，数量三！”战况监测员将敌机的光学图像投放到窗口光屏上，三架曙光来势汹汹，而白银号的一半还嵌在岩石里，固定的位置难以调整主炮与其他炮口的角度，根本无法对抗身形灵巧的曙光战机，敌机接近的警报声如同催命咒一般盘旋在舰桥上空，炮手调转左侧装甲炮进行射击，三架曙光呈扇形散开，持续逼近白银号。 “白银号上没有别的机甲可以出动了吗？”罗赛忽然出声问道。 “是没有机师了。”朔夜叹了一声，他与苏洛这次来原本就是私人原因居多，苍之牙的成员大多留在了蓝星的基地里，白银号上除了战舰运作所必须的工作人员外，就只有苏洛与那十二个随同曙光一同前来的机师。他们下船之后白银号上只剩下苏洛一个机师，闲置的机甲倒还有，却没有可以驾驶它的人。 “倾角80，主炮，左侧破甲炮发射！”来不及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朔夜连续下达了发射主炮的命令，只是被岩层遮盖角度的主炮难以追上曙光战机的身影，不断有光束炮落下，震得白银号的舰桥隐隐颤动。 “左侧船舷中弹，局部发生火灾，已启动封闭隔门，一号二号推进器受损，主引擎输出功率下降20%！”舰桥颤动的同时，战况播报员的声音更是让众人心中一沉，原本想要利用碎石带脱身的战术反而成为了束缚战舰的元凶，被卡在原地的白银号犹如一个活靶，一旦推进器受损超过50%，白银号就会成为一只扭腿的猎物，只能等着敌舰将自己包圆消灭。 “阿洛——！”不管怎样也得先解决这三台曙光，朔夜通过精神连结向自己的哨兵求援，白虎战机瞬间变回人形，背后翼状的炮口齐齐发射，阻挡流云级们袭来的火弹，驾驶舱中的苏洛拉出瞄准镜，举起与机甲齐高的长管电磁炮对准了白银号的方向，扣动扳机。 轰——！ 电磁流在空中划过一道荀灿的白光，擦着白银号舰桥的方向斜斜往上，两架接近的曙光来不及躲避，当空中弹爆炸，而另一家侥幸逃过一劫的曙光也陨落在白银号趁机发射的破甲弹下。尽管视野已经被白光所占据，朔夜的指令依旧精准，与苏洛的援护配合默契，一举解决了要命的危机。 爆炸的火光逐渐散去，舰桥上的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击毁了三架曙光也还会有别的追兵，眼下他们依然处于待宰猎物的困局中。 “让我去吧。”一直沉默的西格突然开了口，目光坚定，显然也了解眼下的局势是多么迫在眉睫，“虽然我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不过探明战舰右侧被困原因并予以协助并不需要苏洛上校那样的身手吧。” “西格……”罗赛看向他，面露犹豫之色，身为赛尔顿的教导主任，再怎么样她也不应该让一个入学不到一年的学生上战场，不过西格是整艘船上唯二能够驾驶机甲的人，她没办法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拒绝哨兵主动请缨。 “没问题，我不会勉强自己的。”西格朝罗赛点了点头，解开扣在护栏上的安全锁，脚下一蹬径直往升降梯的方向去了。 升降梯直接往下便是停放机甲的机库，西格换上了驾驶服，按照检修人员的指示前往待机，白银号上有他所熟悉的天狼iii型，西格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老搭档，翻身跳进驾驶舱，启动了引擎与操作系统。 视讯传感器同步激活，原本漆黑的驾驶舱顿时有了色彩，外界的景象呈三百六十度环绕出现在机舱内的全息屏上，西格在询问是否启动精神共感系统的界面上选了确认键，深吸了一口气，踩下脚踏板，推动种操纵杆让机体活动起来。 “天狼iii型发射准备，系统all green，装备空战部件，弹射通道连接完毕。”机甲联络员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响起，蓝白色的巨大机动装甲兵器被移动到机装甲板，而后进入弹射轨道，层层叠叠的机械手与起重桥为它装备上空战部件，做好发射前最后的调试准备。 “西格！”罗赛的脸出现在了原本属于机甲联络员的视讯框上，向导墨绿色的眼瞳中有忧色一闪而过，随即被很好的掩藏起来，朝即将奔赴战场的哨兵微微一笑，“拜托你了，一切小心。” “是。”西格应了一声，视讯框消失，他前方幽深的弹射通道缓缓向外打开，露出了浩瀚宇宙的一角，细碎的星芒中夹杂着爆炸的火光，是他在模拟战场上见过无数次，接下来却要第一次亲身面对的景象。 西格咽了咽喉头，金色的眼瞳平视着前方，拉动操作杆让天狼iii型踏上了弹射轨道。 “西格·萨维亚，天狼iii型，出击——！” 蓝白相间的机甲如同一只腾飞的猎隼，展开双翼滑出了白银号的轨道，尾部喷射出纯净的淡蓝色火焰，朝着战舰右侧受损的部位稳稳飞去。 29.流星 实战中的机体早在进入弹射轨道之前就已将相关数据调整完毕, 倒是省去了虚拟战场上需要自己设定的步骤，西格快速检查了一遍, 操纵天狼iii型来到白银号的右侧, 经过大半个学期的练习他对天狼iii型已经非常熟悉, 机甲灵巧的躲过碎石与漂浮物, 稳稳地停在了卡住船体的岩石上。 “船翼被岩石层中的分泌物质黏住，即将开始援救作业。”西格将具体情境的光学影像通过天狼iii型传回了白银号, 显示在窗口巨大的环绕全息屏上。 这应该是一颗被纳斯卡α重力吸引的小型资源卫星, 岩石层密度不高, 以白银号的动力原本应该轻松突破才是, 所以朔夜才没有下令避开，没想到岩石层内分布着大量流体状的不明物质, 粘性非常大，竟然生生拖住了白银号的船体, 哪怕以最大引擎输出也无法挣脱。 时间紧迫来不及分析这粘性物质到底是什么，西格采取了最稳妥的方法，拔出天狼iii型搭载的斩舰刀, 开启光子模式。流动的光芒为斩舰刀镀上了一层流光溢彩的外衣，西格发射了机甲头部的火神弹，将岩石层打至松动, 而后挥刀斩开那些缠住船翼的白色物质。 白银号的障碍清除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而掩护母舰躲过一劫的白虎战机却没那么轻松了。三艘流云级的炮火如影随形, 白虎战机只能借由碎石带中的漂浮物勉强躲避, 击坠数架曙光之后, 其中一艘流云级中又释放了两星光点袭来，白虎战机的雷达疯狂报警，光学影像显示为一架曙光与一架新型的‘流星’战机。 “啧，连这种机体也搞到手了吗，蓝星自由联盟。”流星级的战机同样出自业内大头新月社之手，原本也是联邦军部的专用机型，此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敌对的武装势力中，苏洛拿不清是新月社还是联邦军部的问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星盟这次的确是来势汹汹，不顾一切了。 流星战机如其名，是以速度与灵巧性为优势的机体，搭载了同名‘流星’的光束粒子炮武器，威力巨大射速奇高，是宇宙战中非常受欢迎的机型。这架流星被涂装成了骚包的嫩粉色，在宇宙中炫技般打着旋儿飞舞，迅速逼近了白虎战机。 苏洛驾驶机体升高，背后翼状的炮口齐齐闪烁，连串的炮弹呈弧线形袭向了两台敌机，而白虎战机也趁势跟上，战舰双刀合二为一，以雷霆万钧之势斩下。 “联邦四象之一，果然有两把刷子啊。”通讯频道忽然传来了一个张扬的男声，苏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流星战机的驾驶员，不禁哑然失笑。 战时开启通用的通讯频道是对所有舰船与机动兵器的要求，不过这是为了接收敌舰的紧急联络，以防出现投降或者休战之后再造成无畏的伤亡，苏洛纵横战场这么多年，真见过几个把通用频道当做聊天工具的敌人，结合他之前炫技般的飞行方式与那根本不方便隐藏的嫩粉色涂装来看，这人作为实战中的机甲驾驶员而言，实在是幼稚过头了。 不过驾驶技术倒是非常优秀，不仅躲过了所有的飞弹袭击，还灵巧地绕开了苏洛的斩舰刀，另一架曙光暂避锋芒选择避让，而流星战机却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直接与白虎战机打起了贴身肉搏战。 白虎战机手持双刀，双方你来我往眨眼间就过了十几回合，期间曙光精准的飞弹援护打乱了苏洛的动作，白虎战机后跃变回兽型，借由漂浮的卫星残骸迅速调整身形，尾部的穿刺武器击退了流星战机的又一轮进攻，勉强拉开了距离。 以一敌二，白虎战机看上去并没有落了下风，坐在驾驶舱中的苏洛却止不住的暗自心惊，空战或许还看不出端倪，但搭载了n2系统，能够实现急速微操的白虎战机在贴身战中拥有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迄今为止她也没遇到几个能与白虎战机势均力敌的对手。 驾驶技术是一回事，机体的性能差距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流星与曙光都是她所熟知的机体，苏洛百分百确定这两架机体不是由共感金属打造，不可能搭载n2系统。 精神共感系统？第一哨兵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她不敢置信的词汇，仅凭精神共感系统就能驾驶这样的机体与白虎战机平分秋色，那么驾驶员的技术……或者说驾驶员的精神力，需要达到怎样的高度？连她这个幻兽级的第一哨兵也无法实现的高度…… “哈哈哈哈——害怕了吗？畏惧了吗？在本大爷的力量之下，无人敢不臣服！”白虎战机的退缩显然令流星战机的驾驶员兴奋异常，粉色的机甲如同一只轻巧的雨燕再次逼近了敌人，白虎战机回到人形，背后炮口齐发，而流星战机也同时释放的飞弹，弹道是临时完成的设定，竟然每一颗都精准的命中了袭来的炮弹，在半空中就完成了拦截。 这样的思考速度与反射神经……苏洛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对方的确是使用了精神共感系统，只不过作为哨兵的能力极其出色，硬是弥补了机体性能上的差距。 “怎么样？时隔多年再次现身的黑暗哨兵，令四象白虎也无力招架吗！——”流星战机的驾驶员大笑道，背后两座流星炮架起，炮口对准了躲藏在残骸之后伺机而动的白虎。 “闭嘴！”曙光战机的驾驶员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制止了同伴自曝底牌的愚蠢行为，苏洛神色一凛，心道果然。 能够超越她这第一哨兵精神力的存在，只可能是传说中拥有完成独立精神脉络，甚至不需要向导的存在就能爆发极限的黑暗哨兵。 只在传闻之中出现过的存在……竟然真的在战场上遇到了吗？还有那个曙光战机的驾驶员，苏洛没有忘记他的声音，正是在赛尔顿学院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莫奈校长！ 他明明是个即将失感的老年哨兵了，此时却坐在曙光的驾驶舱中，完成着不输给流星战机的战术动作……难道他也成为了黑暗哨兵？ 结合所有的可能性，苏洛只能得出这个不可思议的结论，然而黑暗哨兵的诞生几率低于千万分之一，在‘塔’成立的百年之间甚至找不到一例真正完整的记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买一送一满街都是的情况了？ 被莫奈呵斥之后的流星战机没再多话，密集的炮弹狂风骤雨似的向白虎战机轰去，苏洛灵巧地借由漂浮的残骸躲避，忽然收到了来自母舰白银号的弹窗通讯。 “苏洛上校，白银号已经完成障碍清除作业，即将全速起航，请尽快归舰。”战斗管制员的影像出现在视讯框中，神色间也为着白银号脱困而松了一口气。 “知道了，我再拖他们一会儿，不用等我，自己追上来。”苏洛点了点头，关闭视讯窗，后方没有了顾虑，她也能放开手脚一搏了，“毕竟这里有两个难缠的家伙，让他们追上白银号可就不好搞了。” 第一哨兵舔了舔嘴角，白虎战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嗡鸣，从残骸之后一跃而起，尾部的穿刺武器划出一个刁钻的半圆破风而来，缠住曙光战机的右腿将它扔了出去，而后亮出獠牙扑向了流星战机。刚才倾泻一轮流星炮的粉色机甲显然还处在填补能量的空档中，被白虎扑了个措手不及，斩舰刀将流星压到在漂浮的岩石上，切下了左端的炮口。 炮口的爆炸声衬得白虎战机锋利的侧影犹如猛兽，苏洛一声笑，声音在通用频道中响起，“这种幼儿园过家家一样的战斗方式，到真是令我目瞪口呆，无法招架啊。” 苏洛被黑暗哨兵的存在惊到是事实，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对两人束手无策，第一哨兵的名号可不只是精神力强大反应快就能拿到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虎战机已经占据了主动，四爪紧紧地压住动惮不得的流星号，尾部的穿刺武器对付曙光，强势打开了局面。 “再见了，幼稚鬼。”少女奚落的声音落在了流星驾驶员的耳中，未等他发怒，白虎战机已然张开了大口，獠牙一般的斩舰刀向后合拢，形成了一个半开合的炮口，星星点点的青蓝色光芒在炮口前端聚集，而后汇成一束耀眼的蓝光，直接命中了流星战机与它身后的岩石。 “e物质能量炮，袖珍版10%功率发射——！” 蓝色的光束如热刀切奶酪一般击碎了漂浮的岩石，借由炮击的后座力白虎战机迅速后撤，连续切换了几次形态，转瞬间便已消失在碎石带中。三艘流云级的战舰释放出了更多的机甲，受损的流星战机立刻被回收，而白虎战机的身影却是跟脱困的白银号一起再也看不见了。 30.月面基地 白虎战机与天狼iii型都顺利归舰, 白银号再没有犹豫, 剩下的引擎全力喷射, 在舰载n2系统的加持下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碎石带, 刚一脱出白银号便收到了来自月面基地的通讯信号，那边得到消息之后显然也在不停地寻找他们，听到那不断重复的电讯声后,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追击的流云级似乎也察觉到大势已去, 谨慎地停在了碎石带的周围。月面基地是联邦在蓝星之外最大的军事要塞, 常年部署着两个舰队以上的兵力, 那可不是区区三艘轻型武装战舰能够攻下的目标。 “白银号识别码确认成功！基地发来磁线引导讯号。”通讯员将月面基地的讯号投影放到了光屏上，这里的距离还不足以构建全息投影，不过简单的文字讯号已经足够基地确认白银号的位置。 “接受引导讯号，修正航线前往联邦月面军事基地c区。全舰, 第二战斗配置。”宣布完这个指令后朔夜解除了n2系统，长长地叹了一声, 整个人靠在舰长的专座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色, 维持n2系统是极其耗费精神力的, 更别说掌控对象是远比机甲庞大的战舰，像西格与尤里乌斯这样还未毕业的哨兵甚至连精神共感系统也维持不了多久，而朔夜却是一直保持到白银号脱出碎石带, 不难想象他为何会面露疲态。 舰桥的舱门感应到来人后自行打开, 苏洛焦急地飘了进来, 身后跟着西格。他们归舰之后也一直在驾驶舱中待命, 直到刚才舰长宣布解除第一战斗配置后才离开自己的机甲回到舰桥。 苏洛感觉到连结处传来的疲惫，上前握住了自家向导的手，尝试调动精神脉络以缓解他的过度消耗，用于引擎加速的重力系统在第二战斗配置中逐渐回归本来的工作，飘在半空中的白发少女逐渐落到了地上，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朔夜。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行了。”朔夜轻轻摇头，安慰性地朝苏洛笑了笑，而后看向了与她一同进来的哨兵少年，“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西格中士。” 西格立正行礼，神色依旧沉稳，既没有首次出击成功的兴奋，也没有表现出被长官赞扬的骄傲，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很让朔夜欣赏，比起那些天资卓越却个性古怪的s级王牌们，西格这样的个性显然更加适合战场，毕竟这里不是学院的比赛场，情绪上的激烈变化很容易造成致命的疏忽，在这一点上苍之牙的很多成员都不如眼前的新兵做的好。 罗赛也笑眯眯地朝西格竖了竖拇指，先前还被朔夜夸赞沉稳的哨兵少年顿时露出了羞涩的浅笑，金色幼圆的眼睛里流光溢彩，耳朵尖都泛起了红，整个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一向导默默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评价。 “先前对战的影像资料都留下了吗？”距离抵达月面军事基地c区还有一段时间，朔夜侧头看向了苏洛，先前脱离的时候她被敌方区区两架机甲拦住，差点陷入苦战，这一点引起了朔夜的关注，他可不相信星盟里的战斗力能与第一哨兵平分秋色，这之中必然有些不同寻常的敌方。 “留下了，一台流星与跟我们过去的十二架曙光之一。”谈及正事，苏洛的神情也严肃起来，“都是非常普通的机体……不普通的是驾驶员，我所遇到的两人都是黑暗哨兵无误。” 她这话一出，整个舰桥都安静了下来，罗赛与朔夜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显然两人都清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黑暗哨兵的存在稀少到已经成为传说，但相关话题与研究却一刻也没有终止过，那毕竟是每一个哨兵梦想中的完美姿态，学术界甚至将之视为觉醒者出现后人类种族性的又一次进化。 “果然……星盟在黑暗哨兵的研究上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甚至在我们之前了。”罗赛一声叹息，不管有没有持续时间与后遗症之类的限制，至少星盟看上去已经完成人工黑暗哨兵的研究了，这就是他们袭击纳斯卡a的原因吗？在得知学院的项目也有了重大突破，甚至很可能是他们所没有掌握的突破，因而不惜毁灭这颗卫星也要得到手…… 毕竟这世上唯一可以确认的黑暗哨兵**在学院研究所的手中。 “目前还不清楚他们拥有的黑暗哨兵数量，不过的确非常棘手啊，哪怕是驾驶着流星与曙光这类的量产机，他们也能达到与白虎战机相差无几的战斗力，难怪星盟会有底气选择在十月惨案纪念日这么敏感的时间大张旗鼓的发表讲话。”苏洛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月面基地与蓝星的情况怎么样了，星盟这么大手笔的复出，不可能只对一颗远离联邦国境的殖民卫星出手吧。” 她的担忧也正是众人心中所想，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忧心忡忡，白银号在静默中沿着引导的既定航线抵达了联邦月面军事基地，半空中弹出了浮空的磁力轨道线，与白银号缓缓连接。 “识别码确认，第一特别行动舰队苍之牙所属，轻型武装舰白银号。”浅灰色的巨大球面出现在白银号的视野中，随着距离的接近愈发能看清楚卫星表面凹凸不平的浅坑——是月面的环形山。 磁力轨道线一直延伸到某座环形山的内部，众人听到了识别码通过的播报声，将目光都投向了那隐藏在环形山之下的军事要塞。 联邦月面军事基地，是人类在宇宙中建立的最大的军事要塞，一共分为四个军区，分布在月球的东北方向。拥有完整编制的第三，第八宇宙舰队常年驻扎于此，经常会接到宇域外任务的苍之牙在这里也留有驻点，可在任务途中提供补给，修耗的资源。 c区就是苍之牙驻点所在的军区，归属第三舰队管辖，鸣海朔夜与苏洛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入港的流程都很熟悉，白银号顺着磁力轨道缓缓驶入了c区的宇宙港，停泊在专为来访战舰准备的地方，他们需要在这里先办理入境手续，而后才能让白银号进入苍之牙的驻点进行补给。 巨大的战舰稳稳停在了港湾中，苍之牙的两位正副领导人也都整理好了军姿仪容，准备迎接前来接应的同僚。确认通行的绿色指示灯已经亮了许久，然而气密的舱门却始终没有要打开的意思，苏洛微微蹙了蹙眉，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阿夜。”她看了自己的向导一眼，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朔夜不动声色，目视前方，从精神连结处安抚有些焦躁的哨兵。 31.战时状态 斯莱少校领着士兵们退出了白银号, 气密的舱门再次关闭，舰桥上的人到底没能下去。对方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模样，不久后便送来了食物与水源方面的补给, 加上白银号上原本的储备, 足够一行人在白银号上待个十天半月的。 “看样子你这次可是被阴惨了啊, 朔夜小子。”罗赛抬头看了苍之牙的现任领导人一眼, 靠在舱门附近，斯莱连她也没有放下船，摆明了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白银号上的人登陆，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怀疑, 本可以拒绝白银号的降落请求，这会儿把船放进来却不让人下船，背后的意味就值得深思了。 整个军部大概也只有罗赛敢把位极中将的第一向导叫做‘小子’了，这个称呼背后的调侃不言而喻，朔夜却没办法反驳, 会变成现在的局面的确是他的责任。 “从那十二架曙光……不, 应该是更早的时候，敌人已经安排好一连串的套了。”朔夜垂下目光，手指均匀有节奏的敲击着舰长主位的扶手, 是他进入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一贯慎密沉稳，这次却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连续栽了跟头, 实在让人看了笑话。 星盟发布复出宣言后苍之牙就开始全力搜寻他们的踪迹, 只是朔夜没想到先出问题的会是己方内部, 来自军部高层的防卫指令，还有苍之牙驻点所在的c区第三舰队……星盟到底对军部渗入了多少？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又有多少还挂着‘自己人’的外衣，时刻准备着像那十二架曙光一样背后捅刀？ 朔夜的谨慎与沉稳是用在战场与敌人身上的，这一次却被迫要将目标转向身后，舰桥上的气氛有些沉默，众人脸上都不见了先前奋力脱出重围的喜悦，只留下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斯莱少校可能只是被当枪使了。”苏洛沉吟良久，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他那人死板的有些过分，上级的命令就是绝对，c区里也只有他敢带人把白银号拦在入港口吧。” 朔夜没有接话，这也是眼下比较麻烦的情况之一，他们对敌人了解的太少，因为那十二架曙光而被扣押调查的事就算走正规程序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只是这时机挑的刚刚好，如果知道军部有签署调查令的话白银号就不会在这时候登录月面基地，他们也不会落入如此被动的状态。 苍之牙是联邦之中极少数没有固定驻区，可以根据任务需要减免手续，急速调动，且单兵小队作战能力一流的部队，五年前就是对抗星盟的一线战力，在这个星盟复出卷土重来的关键时刻，苍之牙的领导人却被扣在了月面基地上，无法发出命令，更没办法完成对星盟的阻击，如果星盟的目标依旧是联邦的话，这一手可谓是扼住了联邦的獠牙，精彩至极。 “舰长，部分通讯已经恢复了。”从脱离碎石带后就一直试图恢复通讯的播报员抬头说道，月面基地上建有通讯卫星，可以完成对蓝星的实时联络，虽然白银号现在处于被管制的状态，只能接收一些新闻类与通用类的频道，无法使用内部加密网络与苍之牙的分部联系。 图像加载完毕后出现在了舰船窗口的光屏上，纳斯卡a遇袭后在蓝星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卫星解体的画面被各大新闻反复播放，没过多久蓝星自由联盟便宣布对本次事件负责，还顺带发表了比之前更加露骨的复出宣言，矛头直指所谓‘联邦的阴谋’，誓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北洋联邦是目前蓝星上地域最大，人口最多的联合国家，其原身就是几大强国的联合，一路发展到如今一家独大的地步，不少小国都是迫于压力与无奈而加入联邦的，待遇自然比不上最初的几个组建国，联邦之中一直不乏反对强权，倡导实现一体化与真正民主平等的声音，只是在强国势力如日中天之时很容易被忽略，因此才有了极端分子组成的‘蓝星自由联盟’，以武力冲突的方式与联邦对抗。 星盟彻底销声匿迹的这些年，边缘化的小国待遇愈发被忽视，一些地方，像是西格出身的远东地区就因为丰富的矿产而陷入了混乱，商政狼狈为奸压榨着底层的资源，国民的矛盾进一步加剧，星盟的高调复出立刻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不少城市同时爆发了恐怖袭击，甚至还有公然宣布脱离联邦独立的地区，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的炸出来，连新闻的报道都显得有些混乱，对比之下最初被袭击解体的纳斯卡a反倒不那么吸引人注意了。 星盟来势汹汹，果然掀起了一场世界范围的狂风暴雨，如他们在复出宣言时所说的一样，更有不少趁机浑水摸鱼的不法组织，甚至连著名的军工厂‘新月社’的船只都在返回蓝星的宇域中遇袭，据说是遭遇了宇宙海盗的洗劫，等月面基地的援兵赶到时，随行的七艘运输舰都已被击坠，搭载的新型机甲也被洗劫一空。 光屏上不断闪过这两天有关星盟复出的新闻，有人恐惧惊慌，有人失去了亲友爱人，也有人痛哭流涕的感激他们的救世主终于姗姗来迟，一边响应星盟的号召加入各地暴/乱的势力。 罗赛的目光微沉，时隔五年，这个组织恶心的地方真是一点没变，刻意混淆视听制造混乱的手法依然娴熟，罗赛从来不否认联邦之中也有黑暗与不公的一面，甚至也不反对有人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撼动强权，争取自由与应有的利益，她敬重一切赌上生命的觉悟。 然而星盟并不是这样，即使打着追求自由正义的幌子，他们所做的也不过是袭击无辜平民这样只会加重矛盾与仇恨的下作勾当，仔细分析的话星盟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诉求，他们只是在叫嚣着揭露联邦的黑暗而已，利用这一点煽动反动势力制造更多的混乱，让联邦政府焦头烂额，便好像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一般。 直白而幼稚的仇恨，却也正是这样的方式更能引起那些生活无望，一腔苦楚与憋闷无处发泄之人的共鸣。 联邦政府疲于应对各地频繁发生的暴/乱，外交部与总统府都已经发表了多次公开讲话，最近的一次则正式宣布联邦政府已经进入战时状态，会尽全力保护公民们的安全，再次剿灭武装恐怖组织蓝星自由联盟。 “发布战时状态命令的话……”罗赛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我跟西格就已经算是苍之牙的编制了。” 赛尔顿学院的军规之一，如果紧急进入战时状态，则所有师生按照军衔就近加入军队编制，协助完成战斗任务，罗赛他们此刻就在白银号上，自然是就近并入苍之牙，直到政府宣布战时状态结束。 32.会面 通讯接通, 首先窜出来的声音不是科莫上尉, 而是罗赛熟悉的雪莉教授，带着几分迫切的焦急, “罗赛，你在那里吗？” “雪莉？”罗赛也没想到会直接与她对话, 凑到了通讯台前。通讯中只有声音而没有显示对方的全息投影, 证明这是一次不会被基地监控到的加密联络，罗赛心头微微一沉, 雪莉这么谨慎的举动, 显然那边的情况也有异状。 “太好了, 你没事。”雪莉教授的声音听上去松了一口气，当时在逃生舰上偶遇白银号时, 就是她告诉苏洛罗赛还在纳斯卡a上的, 苏洛听闻之后驾驶白虎战机毫不犹豫的冲向了还处在敌人包围中的殖民卫星，她是真的在担心罗赛的安危，雪莉教授相信这个与罗赛羁绊颇深的第一哨兵会把她救出来，因此白银号一登陆她便想办法送来了联络。 “详细的情况现在不方便说，你想办法过来这个地点吧。”雪莉说着, 一封标有固定坐标的讯息也同步送达了, 是位于月面军事基地a区的某个位置。讯息送达之后通讯就断开了, 罗赛将那封坐标存入了自己的私人通讯装置,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封通讯来的突然也断的突然, 根本来不及分析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得到的只有一个坐标而已, 却也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了。略一思索后罗赛便做出了决定，不管是为了打破眼下的困局还是确保黑暗哨兵的研究资料安全，她都需要去见雪莉教授一面。 “是陷阱的可能性呢？”朔夜抬眼问道。 “低于目前我们所面对的风险。”罗赛肯定的回答，舰长见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需要借用两套苍之牙的军服。”月面基地的情况罗赛也不算陌生，很快就有了完整的潜入计划，回头看向身后的黑发哨兵，“西格也一起来，可能的话能让你回到赛尔顿学生那边最好……你可没有理由被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呢。” 西格的目光一闪，没有直接拒绝罗赛的好意，不过要在这样危急的时候离开罗赛身边，他是决计做不到的。 苍之牙的军服很快到位，与学院短款的制服不同，苍之牙的军服无论男女都是长大衣的款式，被其他编队里同僚们戏称是‘走路都带风’，罗赛娴熟地扣好了腰带，手指抚过面上那枚银色的獠牙标志，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西格那边也换好出来了，罗赛发现他似乎比初见的时候长高了一些，个子已经快要超过自己了，哨兵的骨架清瘦而挺直，属于少年人的青涩与长款军服烘托出的成熟揉和在一起，酝酿出几分这个年纪特有的撩人魅力。 “挺像回事的。”罗赛笑了笑，朝西格扬了扬手，“准备好了吗。” 黑发哨兵立正行礼，以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 “万事小心，罗赛。”苏洛欲言又止，到最后也只能说出这句，罗赛笑着比了个ok，与西格一起离开了舰桥，进入了升降梯。 白银号还处在被禁止登陆的状态，平时走的正舱门自然不会打开，不过罗赛对偷溜出舰船的行为相当熟悉，径直就往机甲弹射通道那边走了过去。白银号的弹射通道有两个，位于舰船的左右侧，此时已经在舰长的授意下缓缓开启了一条缝，这么点空隙当然不够机甲通过，放出两个人倒是轻而易举，罗赛快步走过长长的弹射通道，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橡皮圈，将一头酒红色的长发束成了马尾。 西格的军服扣的规规矩矩严丝合缝，比起来罗赛却是随意多了，领口留了颗扣子，袖子也挽起了一截，整个人带着几分适宜的慵懒，并不是那种没了风骨与精神的疲态，而是由时间与对实力的自信堆砌出来的强大气场，硬要形容的话……西格觉得这大概就是苍之牙领导者的风范，唯有这支特别的军队能够培养出这样的军官，这正是他所没有见过的，属于苍之牙时期的罗赛。 “出舰之后尽量跟着我躲开监控走，月面基地使用的是‘天眼’系统，你知道怎么应对吧？”走出弹射通道之前，罗赛整了整衣领，向西格嘱咐道。 西格点点头，潜入课程也是赛尔顿的基础课之一，目前世界上几种使用广泛的监控系统他都大致有涉猎，加上哨兵天生敏锐的感官，躲开监控行动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好，我们出发吧。”罗赛先一步跨出了弹射通道。 既然是潜入，能不让其他人发现当然最好，西格已经做好了寻找掩体与监控角度隐藏自身的准备，哪知罗赛直接大咧咧地往外走去，径直穿过宇宙港进入了c区的主体设施，除了有监控的地方之外，她似乎并不避讳遇到基地中第三舰队的士兵们，西格心中一惊，想要出声阻止时已然迟了，只得硬着头皮跟在罗赛身后，假装自己是她的副官。 罗赛信步往前，一点没有慌乱的模样，穿过走廊时甚至还笑眯眯地朝对面走来的士兵打招呼，对方见到他们也并没有一点吃惊，相互间礼貌地行了礼，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西格的心咚咚直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罗赛的精神暗示。向导原本就拥有精神力掌控方面的天赋，更别说是罗赛这样难得一见的幻兽级向导，由她发出的精神暗示除非事先知晓，否则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哨兵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状，罗赛大概是借着苍之牙的军服暗示所有遇到的人，她与西格只是c区苍之牙驻点中普通的一员，会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会引起任何特别的关注。 不过人可以被暗示，机器就不行了，因此罗赛才会嘱咐他注意躲开监控。 非常大胆，却又十分有效的策略，直接从c区中央穿过当然比他们躲着所有士兵绕远路要节约时间，西格恍然大悟的同时，忽然想起了鸣海朔夜指挥舰船直接驶入碎石带的情景，同样是基于自身实力而做出的大胆战略，果然是与罗赛一脉相承的风格。 他看着走在前方的长发向导，心口有些热热的，忽然就很想看看曾经罗赛领导苍之牙的模样，仅仅是不经意的细节中展现出的风采就已经如此动人心魄，那个时候站在巅峰的第一向导，又会有着怎样夺目的身姿呢？ 没有察觉到身后哨兵的小心思，罗赛不断朝遇到的士兵们点头微笑，一路有惊无险的进了a区。在关卡需要扫描身份证件的时候他们差点露馅，所幸后面来了一群刚换下值班的士兵，闹哄哄地进入a区，罗赛略施小计顺走了两人的身份证件，趁着那边为此争执顺利溜走脱身。 第33章 2.14 “我们抵达月面军事基地的第一时间, 就有人想要夺走这些资料。” 雪莉教授缓缓开口道，这句话里包含了太多信息，罗赛微微蹙眉, “第八舰队？” “第三舰队。”雪莉教授肯定地说道, “所以我让科莫上尉想办法将安置点落在第八舰队所在的A区，至少目前看来第八舰队还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雪莉教授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 “我们也是在C区登陆的, 对方在逃生舰还没有驶入补给区的时候就提出要上缴重要的研究资料方便保护，我没有同意。黑暗哨兵的研究在军部是S级的保密项目，就算是负责项目的赛尔顿学院里也只有研究所的人知道，驻扎在月面军事基地的宇宙舰队又怎么会得到消息？并且在我们一登陆就提出了保护, 简直就像是……” 雪莉教授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们一早就知道纳斯卡α会遇袭，而我们别无选择, 只能乘坐逃生舰前往月面基地一样。” 罗赛没有回答, 白银号也是被第三舰队拦下来的, 雪莉猜测的不错，敌人的确是一早就布下了埋伏，想将他们逼到月面基地后再一网打尽, 顺利的话就能一举得到黑暗哨兵的研究资料并限制苍之牙的行动, 一箭双雕的计策。 只是对方估计没想到会在雪莉这里碰了软钉子，这个娇小的女教授在面对自己的实验成果时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第三舰队没有取得正式的交接手续, 级别与权限也够不上这个项目，一时间倒也不敢下手强抢，只能想办法将雪莉他们限制在月面基地上。 “让你过来的原因就是这个，你也知道吧，罗赛，眼下的局势越是拖延对我们来说越是不利，所以我必须将权限交还给你，再由你想办法送出去。我是这个项目名义上的负责人，只要我还在这里，敌人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给你腾出机会。” 雪莉教授的目光坚定，“我已经向蓝星申请了保护运输条令，可惜‘她’受到了严密的监控，暂时无法让你一起带走了，这也是我想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亲手销毁‘她’。” ‘她’自然指的是被雪莉教授带出来的，那个沉睡在培养皿中的黑暗哨兵少女，比起不知道被雪莉藏在哪里的实验数据来说，这个项目中的另一个关键物自然受到了敌方的重点关注。 罗赛沉吟了一声，似乎也在思考这个计策的可行性，“保护运输条令的确可以跨越月面基地的管制权限，不过那边会让你的申请顺利送抵蓝星吗？” 这项条令是针对所有S级的重要物品，比如实验的研究成果或者任务的保护目标，因为遇到不可抗力的外因时而向军部发出的保护运输申请，只要条令签发，任何军区与基地都没有权限扣留，必须在第一时间协助条令将物品送抵目标地点。 一旦条令签发，罗赛他们就能带着研究资料返回蓝星的中央科研院，然而眼下她们正处在一个通讯受限，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的状态，申请是否能成功，没有人可以保证。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帮帮忙。”金发的哨兵出现在会议室的前方，他身后还跟着科莫上尉，西格，与不知什么时候找过来的巴里，鼩鼱少年看上去眼泪汪汪的，显然是为好友的重逢喜极而泣。 罗赛闻言抬起头，高高挑了挑眉，这几个家伙虽然很有眼色的离开了会议室，却并没有走远，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直偷偷关注着她们的谈话。这已经算是违反军纪的行为了，尤里乌斯连忙摆了摆手，“抱歉，我只是在想这个时候你们应该会需要卡塔尔的力量。” 在座的没人会忘记尤里乌斯是那个卡塔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些年在商政界都如日中天的新兴势力，会有办法突破月面基地的封锁吗？ “纳斯卡α解体之后，父亲就已经送来通讯，他不会让我就近加入第八舰队，而是想办法借由军部的调令将我送回蓝星。这一次发布的战时状态会持续多久尚无确切消息，我可没办法一直悠哉地待在月球上面混日子。”尤里乌斯耸了耸肩，看向会议室中的二人，“就算是有调令我也不可能单独乘坐一艘舰船回蓝星，不过加上保护运输条令就名正言顺多了，你们得到了确切送达申请的机会，我也得到了蹭船的机会，不是正好？” “罗赛，我也去。”西格紧接着尤里乌斯的话说道，巴里一见这阵仗，紧张地咽了咽喉头，却还是选择站在好友的身边。 “我、我也……！” “你们几个，是把任务当成课上的模拟练习了吗？”雪莉教授摇了摇头，“护送舰在途中很可能会受到星盟的袭击，怎么能让没有上过战场的学生们去送死？” “我已经进行过实战了。”西格目光笃定的说道，不容雪莉教授反驳。尤里乌斯闻言也嗯了一声，挑眉看了黑发的哨兵一眼，“在进入赛尔顿之前，我可是在‘塔’的事务局里服役两年啊，实战什么的，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我、我……就算不能驾驶机甲，也可以帮忙战斗管制通讯！”巴里绞尽脑汁了一番，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能与两个神人同学匹敌的经历，自觉地将自己定位成舰船上的操作人员，虽然不如驾驶员那样威风，却也是航行中必不可少的力量。 雪莉教授被三人连珠炮似的反驳给噎了一下，正要准备开口拒绝，却被罗赛拦了下来。向导摸了摸下巴，忽然发现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战略方案，“哪怕是运输舰也需要配备相关的乘员吧，难道你认为我能一个人驾驶舰船前往蓝星？” 罗赛笑了笑，“与其让舰队方面配备人员，平白给敌人留下空子，我倒是觉得赛尔顿的学生们更加适合呢，尤里乌斯的计划，值得一试。” 雪莉张了张口，沉默地与她对视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再拒绝。罗赛虽然时常会有些大胆的计划与举动，却不是会乱来的人，既然她能这么说，想必也是经过仔细考量后得到的结论。她妥协般微微叹了一声，看向金发的哨兵，“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尤里乌斯同学。” 尤里乌斯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挥了挥手先一步离开去准备了。哪怕是最小规模的护送舰，舰桥中也需要掌舵手，炮手，战斗通讯管制员，舰长在内的四个人，他们还需要两个，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尤里乌斯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转身就往防空洞的人群中走去，着手联系他们。 计划暂时就这么定了下来，罗赛用暗码给白银号上去了个消息，告诉苏洛与朔夜她即将搭运输舰降落蓝星的事，雪莉教授看上去依旧忧心忡忡，显然对罗赛他们不是很放心，罗赛伸手揉了揉教授粉色的小卷毛，“比起我们，你更该担心一下自己啊，雪莉。” “我没问题。”雪莉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微沉，“即使星盟已经渗透到月面基地，他们也只敢暗中动作，只要那些人一日没能从我这里得到研究资料，我就没有生命危险。倒是你那边……罗赛，这个项目是我付出了全部心血的成果，我绝不允许它落入不法组织的手中，成为掀起战乱，伤害联邦公民的元凶。” 星盟真正掌握了黑暗哨兵的研究会是什么结果，想想莫奈校长的情况就明白了。一旦黑暗哨兵在星盟完成量产，将是足以左右世界军事格局的力量，那是雪莉教授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景象。 她会接触这个研究的初衷简单而纯粹，只是想帮助那些因为觉醒比例失调，而永远失去与向导结合机会的普通哨兵们罢了。 “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星盟如愿以偿的。”罗赛伸出手，轻轻与雪莉教授一击掌，立下了誓约。她与星盟的纠葛足以用血海深仇来形容，如果这个世上还剩最后一个人抱有誓死也要覆灭星盟的决心，那个人也一定是罗赛。 “交给你了。”雪莉教授郑重地点了点头。 保护运输条令的许可很快就下来了，原本卡塔尔家族与雪莉教授这边都是卵足了劲在寻求突破僵局的机会，眼下有了契机，相关运作迅速而顺利，等到尤里乌斯联络好另外两位乘员时，运输舰的调令也已经通过第八舰队下达，三小时后就能出发。 雪莉微微松了口气，月面基地是联邦在大气层外宇域的军事中枢，四个军区中每天都有无数的舰船抵达与起航，保护运输条令下达的很快，这里又是第八舰队所统领的A区，对方想要在第一时间获得情报并不容易，再者作为项目负责人的她还与最重要的实验体一起留守在这里，等那边得到消息，运输舰早已经起航出发前往蓝星了。 “准备好了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罗赛起身拍了拍手，几位乘员们都已经换好了衣服，西格与尤里乌斯更是换上了驾驶服，陆续登上了前方的运输舰。 罗赛最后与雪莉教授拥抱了一下，脚尖用力，也飘向了停机坪上的小型运输舰，她回头朝送行的教授挥了挥手，右手按在胸口附近的位置，那里静静的放着一枚银白色的小型硬件装置，正是这艘运输舰所要护送的真正货物——关于黑暗哨兵的研究资料。 乘员们在舰桥中各自到位，舰载驾驶系统启动，环绕舰桥的窗口解除光学迷彩，显示出外界的情景来，作为战斗通讯管制员的巴里迅速进入角色，双手飞快的在屏幕上操纵者，“VI型运输舰水纹号，进入起航准备。动力确认，出力上升正常，维生系统运转正常，防卫系统自检完成，引擎空转正常，封闭舱门，前行准备——” 罗赛于舰长主位落座，伸手扣上了安全带，束在脑后的酒红色长发因为失重而飘在身后，绕成一道炫目的弧线。她平视前方，目光沉稳而坚定。 “水纹号出发。蓝星降下作战，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是一发新章就被秒盗，气到爆炸T^T 所以从这章开始会在尽量不影响正版读者阅读体验的前提下尝试一些防盗的方法，比如改改标题之类的，先跟大家说一声啦_(:з」∠)_ - 谢谢孑兔的地雷X2，虽然不是在这篇文下面的2333 第34章 2.14 在水纹号化作一尾流星消失在浩瀚宇宙中时, 位于C区宇宙港中的白银号还没有得到消息，苏洛收到罗赛的通讯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再怎么看罗赛只身前往A区甚至答应蓝星降下作战的行为都有些莽撞,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的第一向导, 身边甚至没有结合的哨兵，连结又很虚弱，不该贸然踏上战场。 “罗赛……没问题吗？”白发的少女飘在舰桥的窗口附近, 望着群星璀璨的宇宙, 不知其中哪一簇光芒会属于罗赛他们的舰船。赤红的狐狸呜呜叫着挤在她怀里，渐变黑的两只爪爪搭在她的肩头，湿漉漉的鼻尖不断的顶着苏洛的手，示意她抚摸自己, 苏洛有一搭没一搭的揉弄着狐狸厚实的皮毛，目光中带着忧色。 与沉静的宿主不太一样，精神体赤狐在喜欢的哨兵面前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变着花样的撒欢求抚摸, 也不管此时舰桥中略显沉闷的气氛, 大概是看不惯对方毫无底线的撒娇，威猛的白虎出现在了哨兵少女的身后，低吼一声咬在了狐狸的后颈, 稳稳地叼着它去了舰桥的角落蹲下, 还用前爪压住狐狸的尾巴，任凭对方百般挣扎，白虎岿然不动。 “白虎, 不要欺负它。”苏洛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她与朔夜的精神体都跟宿主的脾性大相径庭，特别是在与对方独处的时候，沉稳冷静的朔夜有一只粘人爱撒娇的赤狐，而个性跳脱开朗的苏洛却有一只凛冽沉默的白色巨虎，用罗赛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他们会达到99%匹配度的原因，不管是人还是精神体都彼此契合，生来就会本能的适应对方。 狐狸呜呜叫了一声，委委屈屈的消失了，没了折腾对象的白虎在原地转了转，舌头舔舔宿主的手心，也消失不见了。乘员们都已经回房各自休息，舰桥上只剩下苏洛与朔夜两人，气氛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罗赛不会有事的。”朔夜的情绪似乎并没有随着精神体的消失而波动，搁在扶手上的左臂撑着脸，顿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阿洛你没有察觉到吗？罗赛的精神力已经发生变化了……那次事件之后她的状态顶多能算得上‘不能死’，眼下却有一些‘想要活下去’的气息了。精神力的强度虽说与**也有关系，但更多还是看自身的信念与意志，就这一点而言的话，罗赛的状态比在学院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苏洛闻言怔了怔，自疗养院中出来以后，罗赛虽然看上去像个常人，却始终没有彻底从失去哨兵的痛苦中走出来，联邦军部集结了最优秀的医生与治疗技术也没能拯救罗赛的意识海，那里一直都是荒芜的废墟，中央巨大的裂渊让曾经不慎闯入的苏洛触目惊心。如果罗赛的意识海一直保持着这番模样，用不了几年她依然会死于精神衰竭。 为此苏洛一直很担心，罗赛对她来说是前辈，是导师，也是挚友，苏洛不希望对方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却也能够理解罗赛的痛苦，失去结合对象的觉醒者犹如失去了半身，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朔夜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但罗赛还是坚强地活下来了，经过最初在疗养院中那浑浑噩噩的一年，她带着那伤痕累累的连结，回到了还有同伴与好友存在的此岸。 那次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的疗效对罗赛来说似乎格外轻微，不过终归也是有变化的，不管罗赛的变化是因为研究项目，教师的工作，甚至是对星盟的仇恨，或者是那个不曾将目光从她挪开过的黑发哨兵少年……苏洛都觉得很欣慰。 ——她希望罗赛能真正的，好好的活下去。 ——这大概也是逝去的暴熊所由衷祝愿的。 “既然连罗赛都已经打起精神了，我们也不能输啊，阿夜。”白发的哨兵少女重新找回了斗志，朝自己的向导握了握拳，朔夜勾了勾嘴角，伸出精神触梢代替自己的手去挠了挠苏洛的脸颊。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在舰长主位上换了个姿势，十指交叠搁在膝盖上，“军部不会放任这样的乌龙继续，驻点那边已经与蓝星取得联系，48小时内必将撤销调查令……但是我们能不能回蓝星还不好说。” “星盟的主体依旧在宇宙中吧？三艘流云级的追踪舰，都能超过大部分小国的宇宙军备了。”苏洛皱了皱眉道，“如此一来就是苍之牙的战场了，至于蓝星那边，我相信罗赛不会束手无策的。” “嗯，所以比起眼下的处境，我更担心隐藏在背后的势力。”朔夜揉了揉眉心，“阿洛，你还能回忆起那十二架曙光的调令是怎么下达的吗？” “军部最高层开展了关于星盟复出后强化军备防御的会议……”苏洛摸着下巴回忆道，逐渐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会议，会议之后直接下达的？”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很犹豫，命令当然不会凭空变出来，就算是军部直接下达的防卫指令，也该有宣布的人与过程才对，然而苏洛对此一点也想不起来，朔夜会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他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一个人记不清还能说是马虎，两个人同时出错的几率就小得多了，更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一向谨慎细致的鸣海朔夜。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性吧。”朔夜抬了抬眼睛，冰蓝色的瞳孔带着幽微的沉色。 “精神暗示……”苏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实在不能怪她有疏忽，整个联邦军部能对她下达精神暗示的人大概只有鸣海朔夜，她可是幻兽级的哨兵，哪怕是现在的罗赛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她的精神脉络，而现在的事实是她的确被暗示了，还是跟朔夜，军部的第一向导一起中招，直到被敌人坑成这样才反应过来。 “有两种可能性，其一，军部高层有人成为了黑暗哨兵，我们先前对此毫无防范，大概从会议开始之前暗示就种下了。”朔夜继续分析道，精神暗示在对方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发动的效果最好，如果事先已经有了警觉，朔夜自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突破他的精神脉络，“其二，发动暗示的人是我们身边非常熟悉，非常信任的对象，下达的暗示并不止一个，而是日积月累，滴水穿石，哪怕我们将记忆彻底翻出来梳理一遍，也找不到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被影响的。” 苏洛沉默了一下，“……无论哪一种都是很难办的情况啊。” “所以我们还得回一趟蓝星。”朔夜的目光坚决。 - 水纹号静静地航行在浩瀚的宇宙中，舰尾的引擎喷射出四道炫目的光芒，朝着蓝星的方向稳定前行，罗赛宣布全舰进入第二战斗配置，在月面基地出发的舰船都会定期检测安全信号，至少在月面基地的防卫范围内，水纹号不用担心会突然遇到星盟的袭击。 “航线坐标点确认完毕，四十五分钟后开始惯性航行。”巴里不断敲击着投影键盘，将航线上所有的数据都落实完毕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会知道舰载通讯还是因为西格，这家伙评价他机甲战绩的时候居然建议自己去战舰通讯科，巴里当然严肃地反驳了，不过私下还是去了解了相关课程，毕竟没有人说过哨兵就非得要是机甲驾驶员嘛…… 就像是现在，运用通讯科的知识他也能帮上大家的忙，对巴里来说，这比直接驾驶机甲去跟敌人战斗要适应多了，他有信心自己在这方面能做的更好。 “将第三区的坐标改为6470，2980。”罗赛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下达了指令。 “是！”巴里条件反射的根据她提供的坐标进行航线调整，等到输入完毕后才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这里是……” “南区碎石带，与之前纳斯卡α解体后形成的情况很相似，是早年联邦战争中留下的残骸与附近小型的资源卫星形成的特殊宇宙地貌。”罗赛先他一步说了出来，“放心吧，有舰载N2系统在，水纹号会毫发无损穿越碎石带的。” “但是绕行这么远的距离，舰上的能源……”巴里担心的不止是一帮由新手学生组成的航行队伍。 “提前二十分钟进入惯性航行，随后适用单引擎输出，能源足够我们抵达蓝星。至于水源的补给，可以在临近的资源卫星上完成。”罗赛胸有成竹的解答道，显然一早就准备这么做了，“我们可不能蠢到再被敌人打一次埋伏啊，就算顺利从月面基地脱离，按照原定路线掐准时间降落的话不正好被那边堵截，该换我们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了。” “明白！”巴里点了点头，这样大胆又意外的作战方式很契合少年人的心性，舰桥上的乘员们很快调整航线规划，规避原定路线，从南部的碎石带绕行前往蓝星目的地。 罗赛微微一笑，还有一点她没有明说，这条穿梭于碎石带中的路线并不是她临时起意，而是属于‘塔’的秘密线路，眼下军部之中有星盟的势力渗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至于‘塔’的内部……罗赛也很快会得到答案。 舰桥再次归于沉寂，只有雷达规律运作的声音定时响起，第二战斗配置下西格与尤里乌斯都在驾驶员休息室里待命，罗赛抬眼看向窗口外苍茫的宇宙，深幽的夜幕中点缀着几星亮光，如同夏季的夜空，却远比夜空更加浩瀚无垠，其中一星亮光格外清晰，像是飞散的流星，间断的闪烁着。 闪烁着？罗赛忽然一怔，察觉到不对劲来，与此同时雷达滴滴的警报声已经响起，巴里连忙调出探测结果呈现在窗口的全息屏上，光学图像将那抹流星的真身显示出来，是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四方形物体，看大小只能容纳约两到三个人，舱门紧闭着，四周也没有推进器一类的物体，只能跟着惯性在宇宙中随波遂流。 “……救生舱？”罗赛看着光屏上的图像，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在救生舱里捡到关键人物这个剧情简直有执念哈哈哈~ 洛夜暂时下线，私心放白虎跟赤狐出来溜溜w - 谢谢勿忘喵跟孑兔的地雷=3=！ 第35章 救生舱 漂浮在宇宙中的四方形容器上还不断闪烁着信号灯, 三长三短的重复间隔，正是国际上通用的求救信号，虽然很不可思议, 但这的确是从舰船损毁后脱出的救生舱没错。 “西格, 你去看一下。”罗赛略一犹豫，打开通讯频道向休息室里待机的黑发少年说道。那个漂浮的救生舱上没有军徽，却是联邦商船里常见的涂装, 这意味着里面很可能是受难的普通联邦民众, 拯救与保护平民是每一个联邦军人刻进本能里的反应，即使现在身负着特殊使命，罗赛也没办法对落难的救生舱视而不见。 西格领命而去，天狼III型的身影很快滑出弹射通道, 引擎喷出纯净的淡蓝色火焰，张开双翼朝着救生舱的方向飞了过去。 舱门上的求救信号还在不断闪烁，西格试着用通用频道联系了一下, 内部却没有反应, 只是求救信号的频率变得更加急促, 舱内探测出两个生命体，其中一个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流失，也没有检测出任何武器与危险物质, 西格给水纹号去了一个未见异常的信号, 而后驾驶天狼III型抱住漂浮的救生舱朝母舰的方向飞了回去。 回到机库之后，巨大的人形兵器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救生舱放到了甲板上, 罗赛将驾驶工作暂时交给了掌舵手，与巴里一起也下到了甲板上，加上归来的西格与待机的尤里乌斯，还有机库中的两个整备师一起，六个人齐齐地盯住了毫无动静的救生舱。 气密的舱门发出一声闷响后缓缓打开，首先出现的竟然是大量漂浮在空气中的血珠，没有了重力的限制，这些血液像是被开了慢镜头一般在空中肆意铺洒，如同绽开的血花。 所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撑住了舱门用力拉开，一个年轻的男性从救生舱中跨步出来，他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那些飘飞的血珠大多来自于他身上，栗色的中长发几乎被血糊住，头部左侧有一道伤可见骨的裂口，虽然已经草草包扎过了，血却依旧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将那只漂亮的碧色眼瞳也浸染的血红。 重伤的青年看上去狼狈不堪，目光有一瞬停留在几人的军服上，却是微微松了口气，侧头朝救生舱里面说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没有差到踩中头奖……已经没事了，出来吧，大小——” “你这副模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他话音未落，舱内的另一人已经扑了出来，声音中带着担忧与急切，堪堪拉住青年的胳膊防止自己因为失重而飘出去，神色惶急地看向了众人，“是谁都好，拜托你们救救他——” 青年的伤势的确刻不容缓，罗赛没有耽搁，立刻把人送去了医务室，行进的途中对方便因伤势过重而失去了意识，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青年安置在了医疗舱中，眼看着光屏上各项生命体征都逐渐稳定后才放下心来。水纹号是规模最小的运输舰，舰上没有配备专门的医务人员，如果遇到医疗舱也无法救治的情况，那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见青年脱离了生命危险，随行而来的少女这才从全身僵硬的状态中缓和过来，双手叠放在胸口的位置，像是在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 机械整备师们已经回到机库调整机甲去了，医务室外只剩下罗赛四人，少女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抬头看向了几人，“谢谢您们的帮助，请允许我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明香，是个商人，躺在里面的人是奥尼尔·希尔，我的私人雇佣兵。” 先前情况混乱，众人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个随行的少女，她不过才十**的模样，有着属于东方人种的黑发黑瞳，束着高高的马尾，发端系有朱红的御守符。少女穿了一身和风的旧式礼服，一些地方已经在战乱中被划破，但依旧能从昂贵的面料与精致的做工中看出华贵逼人的气势，她虽然年轻，却并没有被这身过分华丽的衣装所压制，整个人看上去反倒是与那份华贵相得益彰。 少女的下颚微微抬起，是一个不会过分张扬，却也让人不敢小觑她的弧度，先前神色中的慌乱与惶急都被仔细地收了起来，眼下的她举手投足间都是如那微抬的下巴一般恰到好处的高傲，哪怕仅仅是站在这里，也让人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力。 “你好。”罗赛朝她微微颔首，“我是罗赛·克里斯托法。如你所见，这里是联邦所属的运输舰‘水纹号’，我们在任务途中恰巧遇到救生舱，因而采取了救援行动。你刚才说自己是商人……那么你们所在的商船遭到袭击了吗？” “是的。”明香的目光下垂了一瞬，露出沉痛之色，“……我们的商船在β宇域中遇到了蓝星自由联盟的袭击，整个船队都牺牲了，多亏奥尼尔在最后关头将我塞进了救生舱。” 她抬起头，苦笑了一下，“不过进入救生舱后我们也在这附近的宇域中漂流接近48小时了，维生系统即将枯竭，如果没有遇到这艘船的话，现在估计也已经葬身宇宙之中了吧。” 星盟在偷袭纳斯卡α之后，又在蓝星与周边宇域发动了多次恐怖袭击，几人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到受害者，也都面露悲痛之色。 “抱歉……”罗赛叹息了一声，“相信联邦政府一定会手刃星盟，给所有受难者一个交代的。” “克里斯托法上校。”明香一早就注意到了几人的肩章，罗赛无疑是这艘船上的最高领导人，“这艘船是要前往蓝星吗？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您能将我们也送回蓝星……当然，作为条件的报酬尽管提出，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满足的。” “乐意效劳。”罗赛点点头，原本她也是这个打算，水纹号肩负着护送研究资料的重任，眼下他们不可能再返回月面基地，只能带着这二人一同前往蓝星了。 “至于报酬就不用了，保护每一个联邦的公民，是作为军人的职责。” “谢谢。”明香弯下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乌黑明亮的眼睛里也有一丝动容，“您是位非常优秀而称职的军人。” 救生舱的小插曲似乎就这样定了下来，罗赛嘱咐明香好好休息，正打算回舰桥继续工作，身后的尤里乌斯却突然往前两步，拦在了两人前方。 “等一下。”金发蓝瞳的哨兵出声说道，目光停留在黑发少女的身上，轻轻挑了挑眉，“就这么不清不楚的糊弄过去，恐怕不太妥当吧，毕竟以您的身份要是在这艘船上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没法交代，铃木明香大小姐。” 她先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刻意隐去了姓氏，罗赛大概也猜到这姑娘的来头不简单，然而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罗赛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铃木明香？那个铃木家的继承人？ 铃木财团是联邦中最为庞大的商业帝国，旗下产业涉及多个领域，金融，房产，制造，甚至是娱乐业，可以说是掌握着整个联邦经济命脉的支柱之一也不为过。别的不说，单就铃木财团下属军工产业之一的‘新月社’就足够令在场所有人感到敬畏，毕竟联邦军部所启用的机体有半数以上都出自新月社之手。 如果眼前这个少女真的是铃木家唯一的继承人，那么不光是罗赛，就算站在这里的是联邦军部的最高统帅，也会客气地将她奉为上宾。尤里乌斯所在的卡塔尔家族被视为近年来迅速崛起的新兴势力，不过比起铃木财团这个庞然大物，也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用急着否定，或许您已经不记得了，我在去年帝都的舞会上见过您一次。”尤里乌斯微笑道，这一刻他的神情略带了些风流与轻佻，没了在军服加持下的沉稳与一丝不苟，倒更像是卡塔尔家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了。 “尤里乌斯·卡塔尔。”铃木明香显然也回想起了眼前之人是谁，暗自咬了咬牙，她原本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身份，只是没想到卡塔尔家的继承人会出现在这里，眼下再想瞒过去已经不可能，明香正了正身形，抬头直视尤里乌斯冰蓝色的眼睛，“我并未有要刻意隐瞒身份的意思，克里斯托法上校说过，水纹号在这样的情况下愿意护送任何一位联邦的公民，那么我是否姓铃木又有什么关系呢？您说对吗？”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转头看向了罗赛，显然在征求她的看法。罗赛心中早已惊涛骇浪，表面却还要强装镇定，铃木明香所言不错，倒不如说以她的身份没有强求特殊待遇已是不易。 没想到竟会在路上捡回这么一个大人物，不过回想起来她们刚刚抵达月面基地的时候，的确有听说新月社的商船在附近遇到袭击的消息，罗赛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既然少女是铃木家的人，就更不可能将她丢下或者返回月面基地了，罗赛只希望剩下的旅程能顺利一些，别再出现这样的意外。 “铃木小姐说的没错，我们的责任是保护联邦的每一位公民，不会因对方的姓氏与出身而改变。”罗赛朝她笑了笑，“能够为您提供帮助是我们的荣幸，接下来的旅程中，我们会在任务之余优先确保您的安全，请放心。” “有劳了。”铃木明香对尤里乌斯探究的目光恍若未闻，露出了得体的微笑，朝众人福了一礼后转身走进了医务室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奇妙的执念之二，一定要写一个名叫‘铃木明香’的大小姐角色，以往都是在短篇里匆匆略过，这一次终于上升为主要角色了ww 第36章 绝境的泪光 医务室的舱门缓缓关闭, 安保系统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说明舱门已经被锁上。与外界隔绝的环境让明香稍稍放松了警惕, 整个人虚脱般靠在休息椅上, 再也没有刚才刻意展现出的凌人气势。 医疗舱还在不断工作着, 躺在里面的栗发青年连着呼吸器，紧紧闭着眼睛, 如果不是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他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明香抱住自己的双腿, 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医疗舱微微出神。营养液泛起幽微的绿光, 随着青年的呼吸不断冒出细密的气泡，她的眼神黯了黯, 奥尼尔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整个随行保护的私兵团里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恐怖袭击, 铃木财团的私兵装备了新月社提供的最先进的机甲与武器, 比起联邦的正规军也不遑多让，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败在敌人的突袭之中。 铃木明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微微颤抖的手指掐住了另一只手臂，试着分析眼下的情况。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医疗舱中的营养液缓缓退去, 各种泛着金属光泽的器械也都收了起来, 气密的舱门发出一声闷响，奥尼尔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揉了揉头发, 从舱内坐起身来。 “奥尼尔！”守在一旁的明香几乎快要喜极而泣，上前两步握住了青年的手。奥尼尔是自幼就在她身边保护的贴身侍卫，对明香来说远不只是一介私兵，更是为数不多她的家人之一，栗发的青年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伸手在少女头顶虚虚抚摸了一下。 “抱歉，让您担心了，大小姐。”他身体的伤处还很痛，医疗舱毕竟不能让所有伤口痊愈，只是做了治疗与包扎而已，奥尼尔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看他被绷带裹起来的手臂与大腿，这副模样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再顺畅地驾驶机甲了。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轻声问道，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已经在剧痛当中模糊了，奥尼尔只依稀记得他们的救生舱似乎被谁给捞了起来。 “联邦军部的运输舰。他们已经答应顺路将我们送至蓝星。”明香抬起头，乌黑的眼睛有些氤氲，眼角微微泛着红。 那副逞强的模样让奥尼尔心疼极了，这是明香第一次以铃木家主的身份接手的大型商贸活动，哪知还没到目的地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说不定也不是意外，但不管是因为什么，终究都算是他这个护卫的失职，如果他能再谨慎一些，再强大一些，成为像团长那样真正能够守护铃木家的中坚力量，明香就不会再遭遇这些。 白底黑点的雪豹出现在救生舱的旁边，蜷着尾巴蹲坐在舱门上，像是在响应宿主的心绪般滚着喉咙呜咽了一声，这是奥尼尔的精神体，然而身为普通人的明香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望着奥尼尔的目光没受任何影响。 “不用太担心，我会保护好您的。”奥尼尔坐起身，对明香保证，也是对自己的决心，无论如何他也要将明香平安的送回铃木财团，哪怕是拼上性命。 “嗯，我明白。”明香点点头，心中蓦地涌出一股热潮，她不想在奥尼尔面前落泪，快速地起身离开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食堂端点吃的过来。” 奥尼尔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明香已经打开舱门出去了，眼泪止不住的飞涌出来，走廊上没有重力装置，失重的泪珠飘飞在黑发少女的身侧，她胡乱的擦着眼角，脚下用力向着走廊的前方飘了过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显露出银河浩瀚的一角，明香被这陡然撞入眼中的景色震住了，一时间也忘记了去食堂的方向。 奥尼尔的安慰让明香心中更加自责，父亲去世之后她明明应该快速成长起来，撑起铃木家的大旗，然而事实却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躲在别人的庇护之下……奥尼尔，私兵团的大家，还有父亲留下辅佐她的亲信们，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她用了四年的时间，却依旧这么一事无成。 明香双手握拳，用力地捶向了落地窗的玻璃，挫败的低下了头。泪珠飞舞在她的两侧，少女像是陷入绝境之中，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深恶痛绝。 这是她继任家主之后第一次单独进行商贸活动，她知道财团中一直有人不满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小姑娘坐在铃木家这艘大船的主位上，因此明香一早就做好了安排，自认为已经万无一失，甚至打算借此机会让小瞧她的那些人好好看看家主的能耐——然而现实却打了她一个惨痛的耳光，她在前往交易地点的途中被人暗算，不仅与信任的私兵团失联，更是连对手是谁的可能性都找不到头绪，身边可以仰仗的只剩下一个受伤的雇佣兵……作为铃木财团的继承者，被逼到这副凄惨的模样，实在是太失态了。 虽然罗赛他们答应送明香回到蓝星，然而眼下蓝星的情况她也不清楚，借由星盟的势头前来偷袭的战舰显然是想对她痛下杀手，如果不是奥尼尔拼死相救，她早已倒在了敌人的炮火之下，对方既然敢孤注一掷对她下手，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宣布了她的死讯，彻底将铃木财团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回去之后又能怎么办？铃木家的家主可不是依靠血统能够坐稳的位置，更何况当年她父亲的死因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这些年关于铃木明香的继承权始终被人非议，她一直憋着口气想要让所有人认可，然而付出心血与努力之后换来的却是自己人的背后袭击。 对，自己人，不知道是财团的股东，还是铃木家其余的分系……外人不可能知晓铃木船队的安排与准确位置，那些总是笑着摸她脑袋的叔叔伯伯们，背地里却是不惜借用星盟的手也要置她于死地么？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与付出，在那些人的眼里就只是碍事而已么？ 这个认知让明香的后背一阵阵的发冷，绝望的情绪仿佛洪流般缠绕着她，握紧的拳头抵着落地窗的玻璃，最终也还是颓然松开来了。 “铃木小姐？”一个略带意外的声音传来，铃木明香惊慌地抬头，不期然看到了罗赛的身影。 “您在这里做什么？”长发的向导温声问道。少女乌黑清澈的眼中带着被撞破心事的慌张，她的眼角还有为来得及褪干净的红潮，鼻尖发红，身旁飞舞着滚动的泪珠——显然刚刚才哭过一场。罗赛的心骤然软了一下，初见之时被她刻意释放的压迫力与姓氏所震，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骤然遭受这样的变故，自然会感到惊慌与恐惧。 “没什么事。抱歉，让您看到如此失态的模样。”铃木明香擦干眼泪，脸上再次挂上了得体而骄傲的微笑。 少女先前望向窗外的眼神让罗赛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绝境之中孤身一人，仿徨无措的感觉，在星陨之战后她也经历过。罗赛想了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话说回来，您认识‘玄武’吗？罗兹·鲁伯特，那个著名的武装雇佣兵团‘战锤’的首领，我听说他后来投靠了铃木财团。”回忆起那个同为联邦四象之一的哨兵，罗赛眼中也生出些感慨，“那家伙当年可是令苍之牙也头疼无比的对象啊。” “是的。罗兹团长与‘战锤’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力量，奥尼尔也是战锤中的一员……就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我才得以在这不见血的战场中存活至今吧。”明香略略垂下了目光，可惜不见血的战场如今也亮出刀刃，想要彻底置她于死地了。 “唔……所以你看，你手中留有的砝码，其实比想象中的更多吧？”罗赛眨了眨眼睛，这句话没有用尊称，听起来倒是像朋友之间的鼓励了，“我先回舰桥了，食堂在左侧走廊的第二间，饿了的话可以去找些吃的，八小时之后水纹号就将进入南域碎石带，那之后的航程不会轻松，最好提前做足准备。” 向导说完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明香怔怔地望着向导离开的背影，她的话在脑海中盘旋了许久，明香忽然抿了抿唇，露出了铃木家主在人前时自信而骄傲的微笑。 是啊，她身后的力量远比自己意识到的要多，否则对方也不会这么急着想要铲除她。奥尼尔，罗兹团长，战锤佣兵团，还有新月社……她是铃木财团法定的继承人，铃木家这一任的当家主人，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怎么能为区区一场偷袭而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既然对方没能杀得了她，就做好被清理出局的准备吧。这一次再不是单纯涉及利益的对换交锋，而是你死我活，退一步万丈深渊的决斗场。 黑发少女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她再次往罗赛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而后转身走向了食堂的方向。水纹号的食堂是二十四小时自动运作的，食物的香味很快勾起了明香的食欲，在救生舱中飘荡的时候她只吃过一点压缩干粮与水，这会儿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等在医务室的奥尼尔还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明香，紧接着就看到黑发的少女捧着一摞山一样高的小面包进来了，砰的一声豪迈地将餐盘搁在了休息区的桌子上，回头朝他招呼了一声。 朱红的御守符随着明香的动作轻轻晃动，少女微微一笑，眼底再也不见先前的沮丧。 奥尼尔心中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朝明香走去，看来他是多此一举了，他的大小姐，他的主人，从来都不会令人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明香是大金主ww 新月社是让朱雀战机重现的关键，当然要先一步打好关系ww 第37章 追击 水纹号安静地穿梭在银河之中, 六个推进器中只有两个在工作，喷出细细的青色火焰。为了节省改变航行路线后显得拮据的能源, 在到达碎石带前水纹号都会使用这样的惯性航行方式, 只留下两个推进器进行小功率输出以调整前行的方向, 八小时之后就将进入目标地带。 这样长时间无障碍航行不会消耗乘员们太多精力，罗赛解除了第二战斗配置, 只留下负责监控敌袭的人力，这一带的视野开阔, 雷达波长几乎能覆盖前后10个宇域单位，被敌人偷袭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倒是不容易发生。 罗赛坐在舰长主位上, 正在光屏上游览关于舰载N2系统的资料，想要穿越碎石带就必须要依靠舰载N2系统, 虽然理论上只需要向导拥有精神体具象化的能力，但是罗赛的连结受过伤, 究竟能不能顺利同步, 之后又能撑多久都是个未知数，罗赛需要结合自己的情况进行预测并安排相应的战术。 解除了第二战斗配置后，西格也不用在休息室里待机，回到了舰桥上。此时舰桥上的大部分乘员都已经离开各自休息，为接下来的碎石带穿越做准备, 一时间耳畔只剩下雷达工作的轻微滴滴声, 西格从后面走到了舰长主位旁，将装有饮用水的金属容器递给罗赛，目光瞥见她微微上翘的嘴角, “……刚刚出去遇到什么了，罗赛？” “顺手安慰了哭泣的小姑娘。”罗赛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从西格手里接过水容器，将金属吸管叼在嘴里，双手依旧在光屏上的全息键盘上操作着。西格凑近了一些，看着光屏上不断闪过的画面，很多都是他还没接触过的陌生词组。 那头顺滑的黑色短发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罗赛没忍住手痒，伸手揉了揉哨兵少年的头顶，笑眯眯地看着他。 西格有些莫名，但看得出罗赛心情不错，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 “没什么，只是久违的感觉到了前行的动力呢。年轻真好啊。”向导感慨了一声，没有再多解释。 “罗赛也休息一会儿吧。”西格望着她，认真的建议道，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罗赛又是其中的关键，不容有任何闪失，而N2系统沉重的负担多半会给她濒临破碎的精神脉络造成创伤。 “没问题，好歹我也是联邦四象之一啊。”罗赛摇摇手指，她能感觉到自己醒来之后的变化，废墟般的意识海随着精神状态的转变而有了新的生机，穿透厚重云层落下的阳光，还有残垣断壁边缘长出的新芽，无不鼓励着她继续前行。 她有把握驾驭N2系统，对抗星盟的决心，与这股终于找回的生存的**，同样坚定。 八个小时的航程很快过去，期间并没有遇到星盟的袭击，舰长主位上的罗赛轻轻松了口气，穿过碎石带之后就是蓝星轨道舰队的监控范围，星盟再想要偷袭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只要能顺利抵达碎石带，这场旅程中最危险的部分就已经过去了一半。 “通告，接下来本舰即将进入南域碎石带，全舰第二战斗配置，非战斗人员请尽快回到房间中，做好防冲击与颠簸的准备。”一切准备就绪后，罗赛放出了全舰广播，舰桥上的乘员都已到位，作为驾驶员的西格与尤里乌斯也都换上了驾驶服，进入机库上方的休息室中待机，铃木明香与奥尼尔也已经出了医务室，此时正按照广播的指示回到了安排的房间中。 “水纹号，航线修正，引擎输出功率60%，均速前行。”确保了航线指令，罗赛轻轻闭上眼睛，朱雀的身影出现在舰桥的中央，扑扇着华丽的红羽落在了舰长主位的椅背上。舰桥中的乘员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像是不敢惊扰这美丽的生灵，朱雀仰头发出一声长鸣，撞入罗赛怀中，与舰长主位所在的操控版面融为一体。 ——N2系统启动。 罗赛呼出一口气，失去视力后的感官更加敏锐，她的精神触梢随着N2系统的连接一起探向了整艘舰船，各方信息如潮水般涌入，罗赛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连结在飞速旋转，而后逐渐趋于平稳，她的精神力掌控的不再只是个人的身体，而是整个水纹号，每一处动静罗赛都了如指掌，那些站在甲板上，房间中的乘员，此时都像是站在罗赛的意识上。 “倾角60，左舷45度，引擎输出功率80%，加速的同时舰尾发射特装炮。”命令从罗赛口中连串下达，水纹号的推进器喷出大量纯净的蓝色火焰，如离弦之箭般冲入了碎石带，借由特装炮的爆炸而改变角度，巧妙的绕过了三块巨大的岩石，以对宇宙舰船而言显得匪夷所思的的微操角度在碎石林立的区域中平稳前行。 曾经朔夜在白银号上展现过的精湛驾驶技术，如今在水纹号上再次重现，舰桥上没有一丝杂音，所有人都在紧张的自行着罗赛的指令，他们都是还没有正式毕业的学生，甚至也是第一次在真实的战场中执行任务，须得保证自己全神贯注才不会出错。 水纹号在众人的努力下灵活地穿梭着，三小时后已经位于南域碎石带的边缘，即将脱出进入蓝星轨道舰队的监控范围。罗赛终于松了口气，或许是星盟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得到水纹号的情报，或许是‘塔’的路线十分隐蔽，总之这一路走的都很顺利，脱离碎石带后水纹号就能为突破大气层降下蓝星做准备了。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有松完，突兀的警报声忽然响起，雷达急促的滴滴声犹如催命符，让所有人都是神情一震，兼任战局简报员的巴里快速操作着，将雷达扫描的结果放大到环绕整个舰桥的光屏上，“感测到前方有热源接近，是战舰级，推测为敌方战舰！” 罗赛咬了咬牙，握住扶手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紧，几乎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 敌袭？竟然还是埋伏于此等着水纹号自投罗网的姿态，难道敌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位置了？她这一番煞费苦心的改变航线，对敌人而言不过是猫戏老鼠，根本没有区别吗？ “数据库热纹对比中……数量一，是流云级！”巴里继续播报战局，手心也惊出了一片冷汗。 流云级是非常经典款的中型战舰，配备了大量对舰战斗用的火力，更有十架左右的机甲搭载空间，作为运输舰的水纹号正面对上流云级的战舰，基本没有任何胜算。 “全舰，第一战斗配置。左舷70度前进，最大程度避免与敌舰交锋！”罗赛厉声喝道，敌舰的光学影像已经捕捉到了，上面蓝底白案的标志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凉，他们一路上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却还是逃不过星盟的追击，在这即将看到胜利曙光的前一刻被堵截了么？ 罗赛心中比学生们更加震惊，她了解的信息更多，因此更能明白星盟此时埋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战场上的消息与局势都是瞬息万变的，敌人能这么从容的进行埋伏，说明对方清楚知道水纹号的战术与图谋，还有可能行进的方向，然而水纹号的出行是临时起意的决定，连相熟的洛夜也不知道具体的起航时间，星盟又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脑海中冒出了无数的可能性，一时间罗赛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说星盟渗透的势力远比他们估计的要深入，搞不好连‘塔’之中也有陷落，否则月面基地的人不会知道这条线路。 “敌舰释放机甲，数量4，大型热源锁定，是悬浮电磁炮！”巴里播报的声音都有些抖，罗赛沉下目光，事到如今再反省之前的计划也是于事无补，蓝星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剩下的选择唯有放手一搏。 “左舷60度，倾角80，引擎最大功率输出！”罗赛大声发出指令，几乎同时敌舰流云级的电磁炮已经飞速袭来，在N2系统的辅助下水纹号艰难地原地侧身，堪堪躲开了敌舰主炮的轨迹，犀利的电弧自舰桥上方擦闪而过，差一点点就能将水纹号的中枢横扫殆尽。 “倾角30前进！准备释放机甲拦截！”罗赛一刻也不敢松懈，让没有主炮的运输舰去与敌方战舰对轰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水纹号唯一的胜机只有尽力迷惑敌人，突破他们的包围网下降蓝星。 兼任机甲战斗管制员的巴里立刻向机库那边传达了舰长的指令，早已在驾驶舱中待机的两人立刻启动战机，从机库中被运输到弹射通道的甲板前。临时调集的运输舰中没有尤里乌斯惯用的‘破晓’战机，他只能屈尊与西格一起驾驶量产的天狼III型，进入弹射通道。 “天狼一号，天狼二号发射准备，系统all green，装备空战部件，弹射通道连接完毕。”巴里紧张地进行播报，伴随着他的声音，蓝白色的巨大机动装甲兵器从机装甲板进入弹射轨道，层层叠叠的机械手与起重桥为两台机甲装备上空战部件，做好发射前最后的调试准备。 西格的出击顺序在尤里乌斯的前方，只见弹射舱门缓缓打开，浩瀚而幽深的宇宙显露出危险的一角，西格忍不住咽了咽喉头，他知道这次不同于之前只是进行支援工作，而是要与敌人真刀实枪的战斗，于他而言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斗，以天狼III型驾驶员的身份。 “哼，紧张到手脚僵硬了吗？”西格的动作没能逃过尤里乌斯的眼睛，视讯框忽然弹出，金发蓝瞳的哨兵出现在图象中，仰着头面带不屑，“一会儿可别拖我的后腿啊，西格·萨维亚。” 对方脸上那熟悉的表情反倒让西格放松了不少，微微勾了勾唇角，关闭了视讯框。天狼III型的发射已经准备完毕，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动操纵杆，踩下脚踏板，配合舰船的指令操纵机体踏上了弹射器。 “西格·萨维亚，天狼III型，出击——” “尤里乌斯·卡塔尔，天狼III型，出击——” 两道白色的尾光自水纹号中滑出，各自分散展开双翼，迎击四架敌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胶战 “左舷30度, 倾角10，前行的同时发射求援信号。”罗赛沉声发出指令, 水纹号借由碎石的遮挡悄然前行, 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指令不过是为了鼓舞人心而已, 越过碎石带再往前20个宇域单位就是蓝星轨道舰队的巡视范围，敌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故意卡在关键的位置，将水纹号逼往另一个方向。 所幸敌舰只有一艘, 罗赛不知道这是星盟广撒网而布下的阵容，还是为了将战斗的动静降低到最小以求不惊扰蓝星轨道舰队, 不过无论哪一种对水纹号而言都是一个机会。光屏上雷达的光点不断闪动，倒映在向导墨绿色的眼瞳中, 罗赛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突围战术思路，通过通讯频道将战略布置发到了舰桥各乘员与出击的两位驾驶员手中。 掩护突围法——这是运输舰经常采用的突围战术, 非常适合眼下前有来敌, 后有碎石林立的情况，其成功的关键在于机甲的火力掩护与舰船的精准操控，恰巧是现在的水纹号能够做到的要素。 驾驶舱中的西格深吸了一口气，在脑中将课堂上学到的关于掩护突围法的知识默念了一遍，拉下瞄准镜举枪点射。瞄准框中尤里乌斯已经驾驶机甲与敌机发生接触, 即使在真正的战场上, 卡塔尔家族继承人的气势也是丝毫未减，手中的斩舰刀发出凛冽的光劈向敌机，硬是把天狼III型开出了破晓战机的气势。 西格火速掩护, 来复/枪的绿光阻碍了两架敌机的视线，让尤里乌斯顺利突围斩向了其中一机，蓝白色的机体狠狠撞向了敌人，对方似乎也没遇到过这么野蛮硬要跟人近身战的天狼III型，略微一个愣神的功夫，尤里乌斯的斩舰刀已经刺穿了敌机的驾驶舱。 初战告捷，西格紧张到冰凉的手心也逐渐回暖，两台天狼III型在空中默契地擦身飞过，就像完成目标后默契击掌的同伴，各自回旋后向着第二架敌机包围而去。 流云级的敌舰继续逼近，主炮正不断聚集着能量，被大热量锁定的警报声响彻了水纹号的舰桥，罗赛沉着冷静，顶着压力拖到最后一刻，才下令让水纹号往右下方驶去。敌舰主炮的光辉几乎下一秒就铺天盖地而来，全数砸到了水纹号前方的巨大碎岩上，一时间石块纷飞，水纹号也被乱石冲击的摇摇晃晃，艰难地飞向了下一个掩体。 毕竟是运输舰，水纹号可以仰仗的只有舰侧飞弹与舰尾特装炮而已，剩下的火力大概还没有重型机甲上搭载的多，也无法像流云级一样奢侈的使用具有远距离打击能力的主炮，罗赛下令让水纹号在碎石带边缘穿梭，不断被敌舰的炮火波及颠簸着前行，像是被打得抱头鼠窜。 这样狼狈逃命的姿态显然也落入了敌舰眼中，流云级愈发迫近，似乎已经放弃了击坠水纹号的想法，打算直接连人带舰一起捕获，炮火连续倾泻而出，原本应该在此时完成对水纹号火力支援的天狼III型们却没了动静，巴里调出二机的光学影像，发现他们正被敌舰的曙光战机纠缠，一时间无法抽身援助。 罗赛目光微沉，水纹号的逃窜很大程度上是特地演示给敌舰的诱饵，目的就是让对方尽可能的接近碎石带，眼下没了机甲的火力援护，水纹号的位置就会显得有些突兀，只要敌舰的指挥者不是个缺乏常识的蠢蛋，就不会再让战舰往前。 “前方机甲接近，数量一，是曙光战机！”巴里的声音有些颤抖，罗赛心中叹息了一声，果然，敌舰已经停止了前行，转而派遣机甲前来探明究竟，对于没有重火力覆盖，机动性又远不如单兵机甲的水纹号来说，无疑是最不想面对的情况。 “倾角45，左满舷，右侧飞弹装填！”水纹号在罗赛的命令下骤然转身，藏入后方的岩石之中，船舷右侧的飞弹逐一发射，袭向飞来的曙光战机。 “罗赛——！”眼见水纹号陷入了危机，西格心中焦急，奈何对手却不给他脱身支援的机会。 失去一架曙光后，敌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与尤里乌斯之间默契的配合，两架曙光立刻执行了绞断战术，一机缠一机迫使他与尤里乌斯分开来，无法再进行援护。 两人毕竟还是学生，实机战斗的经验与技巧都不可能达到轻松压制对手的程度，战局一时间胶着起来，西格频频为母舰的安危分神，差点被敌方曙光一枪命中驾驶舱。 “现在可不是给你分心的时候！”另一架天狼III型在关键时候开了一枪，掩护了同伴的危局，尤里乌斯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西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先解决眼前的敌人再说。 追击水纹号的曙光战机躲过了飞弹幕，身形一转从水纹号的弹道死角切入，迅速逼近到运输舰的侧旁，炮口对准了水纹号的舰尾，三弹齐发，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准确命中了目标。 “船尾中弹，特装炮炮管过热受损，已经进行紧急隔离！”巴里手忙脚乱的操作着面板，受损处的光学图像已经通过监控传过来了，对方的目的非常明确，没有上手就攻击最关键的舰桥，而是选择舰尾下手，舰尾有着对水纹号而言最重要的火力与引擎推进器，一旦这两样被破坏，水纹号就犹如一头被拔掉獠牙又砍伤腿的猎物，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罗赛老师——”巴里惊慌之下甚至忘了遵照规定称呼军衔，舰桥在炮击的波及下剧烈的摇晃着，所有人都握紧扶手或者安全带以防自己被甩出去，罗赛咬了咬牙，正要说话，舰桥的舱门却忽然打开了。 受伤未愈的奥尼尔与神色担忧的铃木明香站在舱门口，没等众人将诧异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就率先开了口，“让我也出击吧，克里斯托法上校。再这么下去水纹号可不只是被击坠的结果了，甚至可能被全员生擒，我想这是你绝对不愿意面对的最坏情景吧。” 奥尼尔是私人武装佣兵团‘战锤’中的骨干成员，身手比起正规军而言也不遑多让，甚至比此时奋战在前线的西格与尤里乌斯还要可靠，眼下情况紧急，能多一个战力自然是最好，罗赛略一犹豫，“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栗发青年的左腿还缠着绷带，这会妨碍他对脚踏板的操作，进而影响整个机甲的灵活程度。奥尼尔摇了摇头，“只是站在舰尾射击的话完全没有影响，现在水纹号需要的就是火力防护吧。” 他们可没有在舰桥中观摩整场战斗，只从水纹号的飞行状态与中弹轨迹就推断出目前的局势，足以看出奥尼尔是位实战经验丰富的优秀战士，罗赛很快做出决定，向机库发出了准备出击的指令，“那么舰尾的援护就拜托你了，希尔先生，水纹号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座推进器了。” 奥尼尔手搭眉骨飞了个礼，脚下用力，转身飘向了升降梯的方向，舰桥的舱门关闭，明香也跟着他飘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栗发青年的手，“奥尼尔，等等——” “就算您出言阻止也不能改变什么，眼下的局势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大小姐。”奥尼尔的手略一用力，将她也带进升降梯中，按下了机库的层数，升降梯立刻往下坠去。 “你现在这个状态出击又能做什么？身体上的伤先不说，精神力的话……你的精神力根本撑不了哪怕一分钟的精神共感吧？”明香垂下眼睛，不想让奥尼尔看到自己眼角的泪光。 身体上的伤势尚能通过医疗舱治愈，但精神脉络的疲惫与损伤却不会恢复，奥尼尔已经持续作战超过48小时，早已失去使用精神共感系统的能力了。 “您明明知道还有办法。”奥尼尔注视着自己的主人，黑发少女泛红的眼角让他十分心疼，但只有这一点奥尼尔不会退缩，没有拼尽全力而让明香陷入生命危机，这是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底限。 闻言少女的身形一怔，升降梯在这时候抵达了机库，密闭的门缓缓打开，明香抬头看向了栗发的青年，见他碧色的眼睛里唯有决意，终于还是妥协般叹了口气。 她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药瓶递了过去，奥尼尔见状微微笑了笑，拨开瓶盖倒出几片，全数吞了下去。很快他眼底的疲色就有了缓和，白底黑斑的雪豹出现在宿主的身旁，发出一声精神抖擞的咆哮。 “雪豹出现了吗？”即使看不见对方的精神体，明香也能猜到他服药之后的情况。奥尼尔蹲下身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体，雪豹亲密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又绕着黑发少女的小腿绕了一圈，消失不见。 这是铃木财团旗下新月研究所生产的改良型向导素，比起一般向导素的效果来说稳定了数十倍，可以立刻安抚并治愈哨兵有所损耗的精神脉络。 不过强大的药效通常伴随着剧烈的副作用，目前这款向导素还处于研究阶段没有对外发售，明香带在身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会有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 “如果我是向导就好了。”每一次看到奥尼尔服药，明香都会产生这样的懊恼感，她的双亲都是觉醒者，本身觉醒为向导的几率也很高，所以父亲才会安排刚刚觉醒成为哨兵的奥尼尔做她的贴身护卫，哪知道她最终只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别说疏导自己的哨兵，就连他的精神体也看不见，只能眼睁睁地让他不断服用冰冷的向导素来克服哨兵的本能。 “……大小姐保持属于大小姐的模样就是最好的。”奥尼尔此刻忽然很想抱抱沮丧的少女，花费了一些自制力才忍住了自己僭越的念头，温声笑了笑，“我去了，为安全着想，您应该尽快回到房间去。” “一切小心。”明香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也朝奥尼尔露出了一个微笑，目送着他飘向机甲驾驶舱的方向。 鎏金红色的机甲很快被送上了机装甲板，无数重叠的机械手臂与起重桥为它装备上各个部件，进入弹射通道，水纹号上搭载的最后一架机体是拥有重火器，行动相对笨重的红莲一式，正适合眼下奥尼尔的情况。 “奥尼尔·希尔，红莲一式，出击——” 鎏金红色的光芒自弹射口中滑出，机体展开双翼飞向高空，稳稳地落在了水纹号被轰得焦黑的舰尾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空中击掌的两台机甲23333 - 谢谢沧姐的地雷X5 (づ￣3￣)づ 第39章 迫降 红莲一式的火力很快覆盖了水纹号的后半区域, 奥尼尔干脆调整机体进入固定支架模式，炮口对准了前方骚扰的曙光战机, 磁悬炮划出凛冽的电弧, 正正命中目标。 爆炸产生了绚灿的白光, 舰桥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罗赛下令继续往碎石带中游前行, 敌舰的流云级为了不丢失目标，也跟着迫近了些许。 另一边的机甲战场上, 西格历经艰辛终于再次与尤里乌斯建立起了联系，两台天狼III型呈半圆形包围了其中一台曙光, 这一次换做西格主攻，舰载长刀挥下, 尤里乌斯释放出密集的火神弹进行掩护，顺利排除一机。 另一架曙光见状拉开了距离, 二机没有急追, 而是悬停在原地，以保护的角度面对敌舰流云级，为身后的水纹号护航。 流云级的主炮再次发射，已经做好准备的罗赛从容下令躲避，水纹号的引擎喷射出纯净的火焰, 绕到了敌方主炮的死角, 红莲一式移动到了舰首，开拓者导弹接连发射，竟是代替了主炮对流云级摆出攻击的姿态。 这愤然反抗的态度似乎激怒了敌舰的主帅, 流云级再次迫近，主炮调整角度锁定暗放冷枪的水纹号，红莲一式的火力可没有真正强到能与流云级战舰对轰的程度，四发开拓者导弹之后奥尼尔便驾驶着机体守在了舰桥上方，悬磁炮的炮口依旧对准了敌舰，毫不退缩。 “敌舰到达预定位置！”眼看着流云级越来越近，巴里时刻关注着雷达坐标，终于得以大声播报出来。这个位置正是掩护突围法实施的关键，罗赛因为战局而紧绷的神色稍缓，指令接连发出。 “倾角50，左满舷，引擎输出功率60%前行。”掌舵手有条不紊地执行着罗赛的命令，水纹号贴着藏身的巨岩后滑出，舰首堪堪暴露在敌舰的视野之下。 敌舰流云级丝毫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光束炮朝着舰首密集发射，主炮也在蓄力之中，只等水纹号的身形彻底进入射程范围就能给它致命一击。 炮火的亮光几乎要点亮整个视野，水纹号靠装甲硬挨了光束炮，仿佛只是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外散的两架天狼III型也在不断骚扰掩护母舰，而红莲一式却已经悄然回到了舰内，流云级势在必得，不为所动，主炮的光辉越来越盛，水纹号的舰桥上已经响起了被大型热源锁定的警报声。 “——固位钩锁发射！”罗赛卡在千钧一发之际下令，水纹号中部的位置忽然射/出一道粗壮的钩锁，深深扎进了巨岩之中，舰船前行的趋势顿时一缓，被钩锁牵引着向上滑去，巨大的向心力将舰船拉扯的咯吱作响，整个内部都在剧烈的晃动，巨岩的表层也不断有主炮的热量与光芒在舰船旁炸开，水纹号再次以不可思议的微妙角度堪堪躲过了原本应该必中的袭击。 “趁现在，引擎输出功率100%，同时舰尾特装炮发射！”水纹号的骤然转向出乎了敌舰的预料，那边一时间没了反应，罗赛等的就是这一刻，水纹号不管不顾的顺着被牵引的方向全速前进，甚至加上了为数不多几个幸存下来的特装炮，以后座力为加速度，闪电一般窜出了碎石带，向着近在咫尺的蓝星飞去。 阶段一作战成功，留下当烟/雾/弹的两架天狼III型也旋即跟上，水纹号即将进入蓝星的重力场，他们必须要在这之前完成归舰，否则一旦被重力吸住下坠，以天狼III型的装甲强度根本撑不住穿越大气层时所产生的高温。 流云级被晃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来时水纹号已经前行出好一段距离了，巨大的战舰有些恼羞成怒的调整角度追上来，同时释放出两星光点，朝着水纹号飞快的袭来。 “检测到敌方机甲接近，数量二，热纹数据库对比完成，是‘曙光’与‘流星’！”巴里将敌机的光学影像送到环绕舰桥的光屏上。 “那个是……”罗赛看着那台骚粉色涂装的流星战机，觉得迷之眼熟，先前的记忆陡然漫上脑海，罗赛瞳孔一缩，打开了对机甲的通讯频道，“小心那两台，特别是粉色的流星战机，里面的驾驶员很可能是黑暗哨兵。你俩不要恋战，甩开之后尽快归舰！” 那台流星战机太有特色，怕是整个联邦军部加上星盟也找不出第二台来，正是白虎战机的战斗影像中显示过的黑暗哨兵的机体。罗赛不确定另一架曙光中的人就是莫奈校长，不过就算来的只有流星战机一台，能拖住白虎战机的实力对眼下的西格与尤里乌斯来说，也是难以对抗的强敌。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流云级奋起直追，而水纹号拼尽全力逃向蓝星，西格与尤里乌斯也全速飞向母舰，奈何各方面性能都很平均的天狼III型到底比不上以迅捷灵活著称的流星战机，粉色的星芒迅速逼近，流星炮的光束先一步到达，在往前就会击中水纹号，两架天狼III型同时转向，拔枪射击抵消了流星炮的攻势。 “哈，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要靠本大爷力挽狂澜啊！”一道突兀的声音撞进了西格与尤里乌斯的耳中，两人齐齐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通用通讯频道中传来的声音，也就是来自敌机——那台粉色流星战机驾驶员的通讯。 “怎么，被本大爷华丽的身姿给吓傻了吗？”流星战机的驾驶员哈哈大笑，对两架敌机齐齐怔住的反应非常满意，一手流星炮一手舰载长刀，单枪匹马的就冲了过去。后他一步到达的曙光战机似乎很清楚这一位的脾气，立即拔出炮筒开始了掩护攻击。 西格与尤里乌斯在驾驶舱中面面相觑，他们的反应与苏洛别无二致，都被这人的奔放与幼稚给吓了一跳。 通用频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留下的，属于国际惯例，各类机甲战舰在生产时就会自动配备，因此星盟的机体也拥有这一功能。通常情况下这个频道只会用来宣布投降或者停战，刻意冲到敌机面前耀武扬威？但凡能从军校毕业，或者接受过基础训练，有一点战场常识的人都不会做出这么无脑的举动。 流星战机一边怪叫着一边冲来，虽然性格不太靠谱，但这个驾驶员的技术却是一等一的，原本就以灵巧著称的流星战机在他的手中更是迅疾如风，西格甚至抓不到对方的残影，哪怕无心对战，两台天狼III型也还是被他拖在了原地，再难突破一分。 与此同时，水纹号也接近了蓝星的重力场，骤然加重的坠感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巴里手忙脚乱的操作着各类准备系统，根本无暇感慨他即将开始心心念念已久的蓝星之旅。 “全舰，大气层突入准备，下降路线确认，测试耐热剂喷射口后，耐热涂层填充！”罗赛沉声下令，目光也不断关注着身后战场上的局势，流云级咬的很紧，水纹号根本不敢慢悠悠地停下来等待两架天狼III型归舰，只能依靠两位机师的全力战斗了。 “哼，区区两架天狼III型也想奈何本大爷？”流星战机的驾驶员依旧喋喋不休，机体的攻势也依旧犀利，加上背后曙光战机的掩护，西格与尤里乌斯绞尽脑汁也无法突围，眼看着离母舰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不远处就是迫近的流云级，主炮的炮口阴森森的朝向战场。 “下降通道进入第一阶段，距离突入大气层的临界点还有七分钟！”耐热剂缓缓包裹了水纹号的船底与船侧，这个预报意味着二机还有七分钟的时间归舰，一旦过了大气层的临界点，重力与温度就会上升到让普通舰船失去控制的程度，所有被蓝星重力吸住的东西都只能乖乖坠落，或者被大气层摩擦的高温燃烧殆尽。 “本大爷现在的状态可是天下无敌啊——！！”流星战机叫嚣着，流星炮的光束接连发射，天狼III型躲开了攻击，流星战机却没有停止射击，光束朝着前方的水纹号袭去，“被曾经踩在脚下蔑视的人逼入绝境的感觉怎么样啊，罗赛·克里斯托法！！” 这道通讯也传入了水纹号的舰桥，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了怔，下意识的望向了舰长主位，却见罗赛也微蹙着眉头，似乎正努力回想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谁？”迅速整理了一下记忆，罗赛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号人，再者她对人向来一视同仁，就算是十五六岁最张扬的年纪也没有对麦凯恩之外的人出言不逊过，何来将对方踩在脚下蔑视一说？ “…………”没有什么比兴致冲冲找旧仇人打脸，对方却根本不记得这回事更伤人了，流星战机的驾驶员沉静了好几秒没有说话，西格与尤里乌斯抓紧这个空档，一举越过流星战机包抄了它身后的曙光战机，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一架。 “可恶——”爆炸的光辉似乎换回了流星驾驶员的神智，他咆哮着驾驶战机冲了过来，流星炮发泄般胡乱地发射，“可恶，可恶——！！” 西格拔枪点射，抵消掉了大部分的流星炮，实在抵不过的就侧身躲开，一些流星炮的光束甚至击中了后方的流云级，可见流星驾驶员已经愤怒到敌我不分的状态。 “下降通道进入第二阶段，距离突破大气层临界点还有四分钟！”巴里的声音回响在舰桥上，同步的通讯也送达到天狼III型的驾驶舱中。 “尤里乌斯，你先走。”西格操纵机体悬停在尤里乌斯的前方，以防卫的姿态挡在了他与流星战机以及流云级的前方。驾驶舱中的金发哨兵微微一怔，随即冰蓝色的眼瞳中流露出被轻视的愤怒。 “西格·萨维亚！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是需要同伴的牺牲来掩护自己逃走的懦夫吗！” “当然不。”西格的声音依旧平静，就像在课堂上讨论一个普通的战术，“本次任务目标不仅是安全护送研究资料至蓝星，还有你。” 尤里乌斯准备了一箩筐准备教训西格的话都堵在了喉头，哪怕正处在生死攸关的激烈战斗中，西格也没有忘记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护送重要的研究资料至蓝星，以及作为送出通讯交换的条件——让尤里乌斯·卡塔尔回到蓝星。 这份该死的冷静与任务命令至上的信念正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所必须具备的要素，尤里乌斯顿时没了教训他的立场，心有不甘的啧了一声，“搞定后赶紧跟上来，你可是我尤里乌斯视为劲敌的人，可别让区区星盟击坠了！” “嗯。”西格的声音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尤里乌斯咬了咬牙，推动操作杆，天狼III型的引擎喷出一道炫目的火焰，朝着已经进入蓝星重力场的水纹号飞速离去。 “别想跑——！”流星战机叫嚣着想要追上去，一直采取防守姿态的另一架天狼III型却忽然豪放起来，密集的火神弹倾泻而出，配合着手中来复/枪的点射，将流星战机缠在原地。 独自深陷于致命的绝境中，西格却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精神触梢通过共感系统与天狼III型深度融合，战场上的一切都清晰的传入他的脑海，以惊人的速度归纳处理，做出反应。超S级哨兵的反射神经与战斗能力在这一刻彰显无遗，西格顶着流星战机与流云级的炮火，姿态强硬，直到尤里乌斯的机体消失不见。 他不会后退，更不能输，因为在他的身后是罗赛，等待着自己的掩护，差一点就能顺利撤退的罗赛。 想要保护心爱向导之时的哨兵是最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最后西格瞳孔失焦意识晶体破碎的爆种画面已经近在眼前了233333 深受SEED系列毒害的作者…… 第40章 脱围 嫩粉色与蓝白色的光影在空中交织, 伴随着武器碰撞划出的火花与炮火的光束一路上升，炸裂, 宛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光影之后分开的二机却并没有心情欣赏这堪称美丽的情景, 西格刻意将流星战机拉离了流云级的射程, 徘徊在蓝星重力场的边缘，这分明是他第一次经历在蓝星周围的实战, 却能熟练的使用相关战术，都是基于精神共感系统所综合的战场情报, 临时分析反应之后的选择。 战场上的一切都化为清晰的讯息传入脑海，西格飞速地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手中动作不慢，与扑来的流星战作一团, 几个回合下来之后流星的驾驶员也发现了端倪，逐渐从暴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这小子……”能驾驶天狼III型与自己打的不分上下, 绝不是个可以随便打发的家伙, 流星驾驶员正了正心神，开始全力以赴的与西格纠缠，机甲后方的推进器陡然加速，咬向了躲闪不及的天狼III型。 西格操作机体加速下坠，流星战机紧随而来, 炮火统统送向了驾驶舱的位置, 西格将舰载长刀的能量开到最大，紧急充当了盾牌的功能，紧接着疾刺向前方的流星战机, 流星提枪抵挡，双方短暂的交锋之后再次拉开距离。 流星战机的优势在于灵活的性能与高超的远程打击能力，距离一远后天狼III型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流星炮的光束不断袭来，西格拔枪勉力抵挡，两星光芒在虚空中如闪电般不断交叠碰撞，带出一连串爆炸的光芒。 天狼III型的驾驶舱里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整个操作面板也亮起了醒目的红色，提示剩余的能源已经滑下20%进入危险区，西格目光微沉，流星战机一个迅雷的Z字走位闪现进炮口/射程，天狼III型的雷达自动追踪锁定，火神弹接连追了出去，被流星战机一一甩开，天狼III型已经是强弩之末，而迟了西格许久进入战场的流星战机看上去还精力充沛。 流星炮一发接一发的送来，西格不再使用来复/枪，转而通过机体转向来躲避，这需要繁复的操作技巧与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却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饶是在虚拟战场中西格也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动作，但现在的他心中有一股熊熊燃烧的火，足以支撑他超越平时的自己，在绝境之中生生劈出一条路来。 “下降通道进入第三阶段，耐热剂展开，开始突入大气层！”距离临界点越来越近，巴里的声音中透着焦急，将联络送到了负责断后的天狼III型手里，终于忍不住越过了战斗管制通讯员的身份，直接朝驾驶舱喊了出来，“西格，快点，要来不及了！——” 流星战机在虚空中绕出一个炫目的圆，似乎吃定了天狼III型能源不足，直接拔出了舰载长刀，推进器加速，不断逼近。流星的舰载刀上方搭载了射击武器，一边靠拢一边进攻，带着电弧的子弹击中了天狼III型，蓝白色的装甲被砸出一阵波纹般的涟漪，腿甲处猛地爆炸开来。 西格瞥了一眼剩余的能源，不再节约，来复/枪密集的点射，而后直接将能源耗尽的枪掷了出去，凌空用火神弹击爆，天狼III型的推进器喷出纯净的淡蓝色火焰，趁着爆炸余晖的遮掩迅速地向母舰飞去。 “西格，快——”巴里的通讯频道一直没有关闭，不断催促着好友，尤里乌斯已经顺利归舰，水纹号也已经彻底进入了蓝星的重力场，殖民卫星无法比拟的沉重引力让巴里感到陌生与恐慌，眼看西格被敌机纠缠难以脱身，更是焦急不已。 “全舰防冲击准备——打开弹射通道，让天狼III型从舰尾就近登陆！”罗赛手心中也全是汗，天狼III型的装甲不足以撑过大气层的燃烧，眼下能源耗尽之后甚至无法展开装甲磁场，如果赶不上登舰，西格就算顺利逃脱也免不了被燃烧成灰烬的结局，然而逃脱的道路也并不顺利，流星战机与流云级接连迫近，眼看天狼III型就要落入敌舰的射程。 “大型热源接近，是敌舰主炮！” 随即而来的是山崩地裂般的剧烈摇晃，舰桥上一切没有固定的东西都被摔的七零八落，重力场已经产生效果，那些被摔落的物品没有像平时一样四散飘舞，而是掉落在地，顺着甲板摇晃的幅度一会儿滚到左一会儿滚到右。大气层与舰船装甲剧烈的摩擦，舰桥中的温度迅速升高，众人的额角都隐隐滚下热汗，好一番手忙脚乱才稳住了水纹号的航行。 “突破大气层临界点！”巴里的声音满是绝望，这一发炮击让水纹号加速进入了蓝星大气层，西格的天狼III型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在最后关头失去了登舰的机会，水纹号必须马上封闭舱门进入突入状态，否则不只是在外的天狼III型，整艘船都会被高温烧成灰烬。 这种感觉就像伸手去够悬崖边上的人，好不容易都触碰到指尖了，却还是功亏一篑的让对方摔下了深渊，巴里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眼看着因为陷入重力场而与水纹号越行越远的天狼III型，情绪几乎崩溃，“西格——！！” 身为舰长的罗赛又如何不明白眼下局势的紧迫，然而关闭舱门的命令在舌尖绕了几圈，却始终说不出口，天狼III型蓝白色的机体在大气层的摩擦中几乎失真，与记忆中被白光吞没的朱雀战机逐渐重合，罗赛的精神脉络剧痛，火红的朱雀腾飞而起，朝着光屏上被重力拉扯快要变形的机体发出清脆的长鸣。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会再允许同样的情况发生，她不能接受这个总是对自己毫无保留敞开一切的哨兵学生死在这种地方。 “校准天狼III型的光子讯号，发射运输装甲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隐约的念头划过罗赛的脑海，她来不及细想，立刻朝身边的人下达了指令，舰桥中因为高温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符般盘旋在所有人的心头，已经绝望的巴里闻言微微一愣，慌乱抹了把眼睛，“可是现在……” 发射出去的装甲很明显也会受到重力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射并且抵达天狼III型需要周密的计算，显然不是眼下能够立刻完成的情况，罗赛摇了摇头，声音中也透着焦急，“按我说的做！” “是！”巴里立刻输入了发射装甲的指令，弹射通道在关闭的前一刻停住了，罗赛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隐有血迹流出，她还维持着水纹号上的精神共感系统，大气层中剧烈变化的环境几乎让她的感官过载，罗赛咬了咬牙继续释放精神力，朱雀发出凄长的鸣叫，在场所有哨兵都感觉到了向导这一瞬间澎湃如海的精神波动。 “运输装甲发射成功，抵达天狼III型所在，舱门及弹射通道关闭，耐热剂全舰填充，开始突入大气层！”紧张的完成了所有的操作与播报，巴里隔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罗赛的方向，朱雀已然消失不见，罗赛依旧没有放松，正全神贯注的指挥舰船下降。 利用精神共感系统越过舰船运算程序直接进行位置修正已经是罗赛所能做到的极限，运输装甲考虑了机体在运输途中可能遇到的所有极端情况，理论上是能够抵抗大气层燃烧的，不过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成功，罗赛看向了天狼III型最后出现的方向，下意识的扣紧了舰长主位的扶手。 一定要活下来啊……西格！ “嘁——”有了重力场的加持，转眼间水纹号与天狼III型就已经下降到炮弹再也不可能够到的位置，流星驾驶员恼怒的捶打着操纵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甘。 先前的白虎战机也就算了，眼下竟然连个驾驶着量产机名不经传的小子也能从他手中逃脱？他是最强的黑暗哨兵——！！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现实打脸？ “都是你见鬼的战术计划！如果一早就让我出击的话，怎么可能让到手的猎物从眼皮底下逃脱？”越想越不爽的流星驾驶员索性打开了通讯频道，劈头盖脸的给舰长一顿骂。 “稍安勿躁，戴夫。”舰长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对比之下戴夫的态度就像打架输了急着推卸责任的小孩，急躁而幼稚。 “对方的航线已经偏离了，他们会降落在预定地点之外的位置……降落到我们希望的位置。”舰长声音低沉的笑了笑，“后面的事就交给那些人吧，毕竟蓝星是他们的主场。” 戴夫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也下意识的收敛了一些情绪，流星战机悬停在即将陷入蓝星重力场的上方，手中的流星炮筒指向了水纹号消失的方向，“下次见面之时，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活着离开，罗赛·克里斯托法——！！” 炮火的光辉飞向了前方，而后被大气层燃烧，徒劳地化为了一道道真正的流星，带着机师不为人知的过去与决心，仿佛在为离去的运输舰送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让西格获得‘真男主就是要单机穿越大气层’成就了XD - 不知道在哪看到分析说高达系列男主甚至男配的被动技能就是无伤穿越大气层，开量产机也一样，在显示屏前笑成狗，然后决定必须要写这个情节了23333 第41章 花海 水纹号在蓝星重力的牵引下急速下降着, 舰桥内警报声迭起，高温, 磨损, 空气密度, 抗压强度，各种数据都在大气层的剧烈摩擦下跌出了安全值, 罗赛沉声指挥，将每一项警报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水纹号摇摇欲坠的撑过了最艰难的阶段，终于, 一直阻碍着舰船下降的巨大力道逐渐消失，水纹号一阵摇晃, 越过了对流层，正式进入的了蓝星的领域。 舰桥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密封的耐热涂层缓缓消散而去, 视讯传感器重新开始工作，将外界的情景显示在环绕舰桥的大型光屏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蓝星一望无际的天空与大海，因为下降前的一番激战，水纹号偏离了原本的航线，降落在了预定位置以外的地方, 而随着水纹号落下来的还有另一个物体, 正是被包裹在移动装甲中的天狼III型。 “检测到驾驶员生命体征，他还活着，西格——！”巴里的双手飞快地在操作板上移动着, 几乎要喜极而泣，“西格，听得到我说话吗，西格——！” 他尝试着与天狼III型建立通讯连接，却始终得不到回应，驾驶舱中的情况不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受伤，是否还有意识，巴里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生怕好友出了什么意外，不断通过母舰的讯号呼叫天狼III型。 水纹号顺利降落在了某个不知名小岛的海岸边，紧接着身旁传来一声巨响，是运输装甲落在地上，在沙滩上砸出了好几米的深坑，未等舰船停稳罗赛已经打开舱门冲了出去，直接从外围的甲板翻身跳下，她的举动将舰桥中的几人吓的心脏骤停，要知道舰桥离地面足有十米高，这里可不是失重的宇宙，直接跳下去会摔死的！ 所幸海岸边有厚厚的一层沙子作为缓冲，罗赛三下两下跳了下来，立刻往移动装甲的方向奔去，装甲的外壳被烧的焦黑，底部更是已经破损，露出里面几乎不成人形的机甲来。天狼III型的能源全数耗尽，蓝白相间的外装甲变回了毫无生机的素灰色，看不清里面驾驶舱的情况。 罗赛的心砰砰跳着，失去能源的天狼III型无法自行打开驾驶舱，她干脆直接上手，用蛮力掰开了那些碍事的机械，扭曲变形的舱门发出一声闷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罗赛顾不得躲，首先就去查看里面机师的情况。 西格已经昏迷过去了，周身被热浪蒸得大汗淋漓，黑色的短发也被汗湿成一绺一绺，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与头盔上，罗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哨兵少年的皮肤滚烫的吓人，即使隔着驾驶服也能感觉到那蓬勃的热量，罗赛拉开他的驾驶服将手贴在心脏的位置，感受到那里传来微弱而坚韧的跳动，眼眶顿时漫上热潮，双膝一软，差点就这么跪倒在沙地里。 还好……西格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那一瞬间罗赛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没有人知道她下达那个命令是用了多少勇气与觉悟，上天到底还是不忍太过苛待她，没有让她再次经历相似的场景与回忆。 后她一步跟上来的尤里乌斯看到这一幕，默默地止住了脚步，没有上前打破向导几乎崩溃的低泣。 - 水纹号降落的位置在北大洋中部，是北洋联邦的领土。先前观测到舰船突破大气层的就近组织很快发来了通讯信号，罗赛收到讯号后也暗自松了口气，这正是她刻意绕行后想要接触的目标——苍之牙蓝星总部。 黑暗哨兵的研究项目中涉及的势力错综复杂，除了牵头的军部之外，还有提供重要素材的‘塔’，联邦政府那边也有专门的负责部，罗赛回顾这一路的行程，军部出现了叛徒，‘塔’的隐蔽线路也被敌人知晓，剩下政府那边的人根本没有怎么接触过。 星盟有备而来，罗赛不想冒这个险，思来想去之后决心先行联系苍之牙的总部，将研究资料安全送到帝都的科研院后再走程序，将结果上报给所有关联的上级。 眼下这般敌暗我明的局势下，至少苍之牙是最令罗赛信任的地方，那里有着她曾经的战友，他们一起为同样的信念与目标并肩奋战过，对罗赛而言没有比这更为牢靠的关系了。 苍之牙的入港许可很快就下达了，就算不提罗赛的身份，原本他们在月面基地的时候挂靠的也是苍之牙的编制，确认许可之后水纹号设立了新的航线，从岛上完成相应补给之后直接从海面上前往苍之牙的总部所在。 北大洋是蓝星上面积最为宽广的海洋，水纹号所剩的能源不多，再加上之前战斗中受损，无法在大气层内高速飞行，因此选择了海船模式，从他们降落的小岛到苍之牙需要约三天的航程，在此期间正好让历经生死激战的乘员们稍微放松一下。 西格被送进了医疗舱，连续不断的高温让他的生命体征一度垂危，所幸超S级哨兵的身体素质一流，进入医疗舱后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伤势慢慢愈合，等到罗赛完成与苍之牙那边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西格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舰上没有专业的医务人员，众人对西格的状态也有些束手无策，奥尼尔来看过一次，推测说西格这样的情况多半是精神脉络受损，如果他是保持着精神共感的状态与天狼III型一起坠入蓝星的话，那么精神方面的伤势会比身体上的更为严重，毕竟身体还有驾驶舱中的维生系统保护，而精神却与那被大气层高温烧的不成人形的机甲一同受创了。 精神方面的伤势就算真的请来专业的医生也不一定有办法，罗赛遣散了跟着一筹莫展的众人，独自来到了医务室。要说安抚哨兵受损精神脉络的方面，整个联邦大概也没几个经验比罗赛更丰富的人，她在西格的医疗舱前方坐了下来，望着浸泡在营养液中的黑发哨兵，轻轻将额头抵在他上方的透明玻璃上，闭上了眼睛。 精神触梢无声的探出，温柔地抚摸着哨兵沉睡的面容，哪怕在昏迷中西格的精神也没有对罗赛设防，向导的触梢逐渐深入哨兵的精神域，顺理成章的来到了他的意识海中。 回过神来的时候罗赛已经站在了一片下雪的荒野上，天色有些灰蒙蒙的，细小的雪花从虚空中不断落下，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不远处是空旷而破败的街道，觉醒者们的意识海中通常不会有别的生物，只会再现与构造最能反映内心潜意识与记忆的场景，罗赛下意识的往前走着，忽然意识到这条突兀的街道正是西格的故乡，星陨之战后才并入联邦的远东地区。 没有一个人的街道显得孤寂而冷漠，用预制板与土墙搭建起来的房屋歪歪斜斜，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墙壁上浸透着不知名的液体，成年累月的堆积，呈现出一种陈旧而肮脏的颜色；半空中横七竖八的拉着线，有些晾着衣服，有些挂了布帘，将原本狭窄的小巷分成了小块的空间，罗赛掀开布帘往前走去，尽管没有人，这些场景的生活气息却很浓郁，她已经能想象出一群光着脚的小孩从布帘下跑过，大人从前面的小窗户里探出头来，凶暴又无奈的谩骂着的画面。 前方的布帘忽然动了一下，罗赛心中一惊，差点以为真的会有小孩子窜出来，紧接着一声狼啸传来，布帘被掀开，后面的东西猛地跃起将她扑倒在地，热情地舔着向导的脸颊。 ——是西格的精神体黑狼。 罗赛笑着揉了揉绕着她猛甩尾巴的大狼，精神体偶尔会出现在宿主的意识海中，它们是反应宿主精神力强弱最好的标识，黑狼这么有精神，可见西格的问题不大，让罗赛稍稍放下心来。 “你的宿主在哪里？”罗赛挠着黑狼的下巴问道，大狼舒服地仰起头，压下前爪伸了个精神抖擞的懒腰，朝罗赛低叫的一声，咬了咬她的袖口，一步一步往街道深处走去。罗赛起身跟上了它，有黑狼的帮助自然比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瞎逛的好，意识海的大小没有界限，要寻找西格迷失在此的意识无异于大海捞针，罗赛原本也打算用精神体代替探测。 黑狼领着罗赛走出了街道，交错破败的街道大概有一座小镇的规模，不远处是隐藏在白雾后影影绰绰的城市轮廓，比罗赛想象中的要大许多，黑狼没有走向城市，而是朝着外围的荒野出发，天空中依旧飘着小雪，一星白落在了西伯利亚狼纯黑的皮毛上，很快被体温融化，消失不见。 城市的踪迹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一望无际的荒野，荒草贴着地面延伸，视线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苍白而冰凉。 黑狼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像是要就这么走到世界的尽头，罗赛跟在它的身后，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的情绪，渐渐地她发现身边的景色在悄然变化，虚空中飘下的雪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灰云后的天空绽放出细碎的阳光，荒野上的植被变的丰富起来，虽然显得杂乱，却也生机勃勃，再不复之前的苍凉。 黑狼回过头，朝向导嗷呜了一声，忽然快速奔跑起来，罗赛跟着它翻过了一座高坡，眼前出现了一架巨大的人形机动兵器，正是西格最为熟悉的天狼III型。蓝白相间的机甲单膝跪地，半蹲在荒野之上，机械的手掌平摊着搁在地面，胸口的驾驶舱打开，像是在方便里面的机师顺着手臂走出来，罗赛顺着机甲打开的方向看去，整个人一怔，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眶。 漫山遍野的花海，随着微风摇曳着的，火红的鸢尾。一条小径沿着花海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罗赛当然认得这条路，是赛尔顿学院中的高地花/径，西格第一次向她表白的地方。 这小子……微风带来了鸢尾的花香，罗赛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这满目的火红灼伤，酸涨涨的疼着。 她终于意识到西格对她的感情或许一开始就比她以为的更加深刻。眼前这片静静绽放的花海像是世界的另一端，与远方那座荒凉破败的城镇遥相对应，一点点的将生机与希望延伸过去……最后那里会变成花团锦簇的繁荣模样，还是这片鸢尾被荒芜与寒冷击败而枯萎，都取决于西格日后，或者说是罗赛未来会选择的路。 他将她放在自己的意识海里，放在足以左右这个世界，与所有过去对抗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防备地被加粗红字告白砸了一脸的罗赛2333 哨兵向导的意识海是精神深层次的反应，相当于过往人生，心态，回忆的精炼总结，在意识海里看到鸢尾花海说明西格在告白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一生的觉悟了，绝不只是罗赛以为的一时兴起被诱惑，所以有点小感动的w - 谢谢孑兔的地雷=3=！ 第42章 同窗 罗赛在花海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顺着鸢尾丛中的小径走了下去，黑狼嗷呜了一声, 没有跟上去, 而是蹲坐在花海的外围朝向导的背影甩了甩尾巴, 很有眼色的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自家宿主。 西格就在花/径的深处，听到有人来的动静诧异地回过头, 等看清来人是罗赛后更是瞪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交织着欣喜与无措的情绪, 罗赛微微笑了起来，酒红色的长发被微风扬起, 随着细碎的花瓣一起飘往身后，她向黑发哨兵伸出了手。 “醒过来吧, 西格。” 意识海的幻境陡然破碎，医疗舱中的营养液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后开始迅速往下退, 沉睡的黑发哨兵倏地睁开了眼睛, 隔了好一会儿眼底才恢复焦距，看向了舱外神色关切的向导，意识海中的记忆第一时间冒了出来，西格脸上一红，忽然又想到之前未完的战局, 焦急地想要开口。 “水纹号已经顺利进入蓝星了, 星盟的船没有追下来，苍之牙那边也顺利联系上，再过一天左右的航程就能到达。”罗赛伸手示意他不必开口, 将眼下的局势简单说了一下，“我们能够顺利逃脱多亏你的努力呢，西格。” 西格微微一怔，敏锐地发现罗赛称呼中的变化，以前在学院里的时候罗赛总会以老师的身份叫他同学，哪怕临时入伍后也会加上军衔的后缀，倒是少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称呼他名字的时候。 哨兵幼圆的眼睛雪亮亮的，金色的瞳孔里泛着不加掩饰的开心，饶是罗赛已经做好了准备，依然感觉心肝都被晃了一下，掩饰般咳了一声。 “后续的清理还没有做完，先躺着。”眼见西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罗赛赶紧让他躺回去，虽然已经恢复了神智，但医疗舱的工作并没有结束，西格这会儿还全身都是粘液呢，“我在外面等你。” 医疗舱有条不紊的工作起来，西格望着罗赛离开的背影恋恋不舍，从来没有觉得医疗舱的工作效率这么慢过。 回想起那个出现在花海中的身影，哨兵的耳根顿时又涨红了，让罗赛看到他意识海中的鸢尾小径无异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跟她告白，西格心中有些后知后觉的慌乱，他也没有想到罗赛会以进入意识海的方式唤醒他，毕竟这是哨兵与向导连结之后共享的地方，让他人进入是亲密又暧昧的行为，上一次罗赛让他撞入意识海只是为了让西格死心，这一次却…… 即使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罗赛只是为了救人，但西格依然控制不住飞腾的绮思，他想马上见到心爱的向导，当面好好问一问她的想法，告诉罗赛只要她愿意，无论都少次他都可以把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 在西格度秒如年的等待中，医疗舱终于发出了治疗结束的滴滴声，气密的舱门发出闷响到打开来，西格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换上了医务室中准备好的制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结果等在医务室外面的人不止罗赛，巴里第一个大叫着扑了上来，眼泪糊了室友一脸，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西格满心的绮思被鼩鼱的眼泪劈头盖脸的一浇，顿时灭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室友的后背，“我还好好的在你眼前呢，巴里……” ……哭的仿佛跟他就这么葬身宇宙了一样。 “呜呜……西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巴里上气不接下气的控诉着，当水纹号被敌舰主炮命中加速进入大气层临界点的时候，他心跳都要骤停了，怎么看都觉得西格只剩死路一条，还好罗赛老师临危不乱，抢在坠落之前发射/出移动装甲。 “抱歉……”眼见巴里哭的连精神体都冒出来了，蹲在他的肩头跟宿主一起呜咽，西格也有些难为情了，心中却很温暖，他知道巴里是真的担心他，否则也不会离开月面军事基地，跟他一起参与水纹号这趟危险的计划。 “你没事就好，呜呜……”巴里蹭了蹭眼角的泪，再一次大力拥抱了死里逃生的好友。 “哼，难道你还真以为他会死在那种地方。”尤里乌斯也等在门外，对巴里哭哭啼啼的行为很是不齿，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西格会没事的模样。 “西格你别听他说，罗赛老师给你疏导的时候这家伙在医务室门口徘徊了好几次，我都看到了。”巴里瘪瘪嘴，毫不留情的揭了贵公子的短，尤里乌斯一噎，耳根有些泛红，开口想要怼回去，巴里连忙躲到西格身后统一战线。 “谢谢。”西格只用了两个字就让对方闭嘴了。尤里乌斯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了甲板外围的景色，好像突然对大海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兴趣，西格笑了笑，也不揭穿他。 “这句话应该由我们来说才是。”铃木明香与奥尼尔也等在门外，衷心向这个勇敢的战士道谢，西格礼貌腼腆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向导身上，罗赛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确认西格平安无事后就与铃木明香一起先一步离开了，看样子像是有事要谈。 “距离到达苍之牙的驻地还有十二小时左右，在此期间你们可以尽情在甲板上活动，以后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哦？”罗赛走了一截，又回头嘱咐了一句，正好撞见西格有些失望的神情，金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眼角往下搭了些，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小动物，罗赛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果然还是比较像兔子吧？ - 西格被巴里拉着去到了甲板外围，在这里可以零距离的感受蓝星上的海风与美景，巴里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整个人兴奋的像个小孩，看到偶尔飞过的海鸥都会大呼小叫一番。 尤里乌斯也跟他们一起，满脸被拉低了智商的挫败感，一言不发的靠在栏杆上装酷，共同参加战斗的经历让三个同期生的感情增进了许多，至少巴里现在不会像刚入学时那样怕他，气氛好的时候还会把卡塔尔继承人拽进他们讨论中。 罗赛与铃木明香去了会议室，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那么按照先前与你的约定，我不会将救起铃木家主一事上报。”罗赛架着胳膊，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件事在西格昏迷的期间铃木明香专程找罗赛商量过，眼下他们已经安全抵达蓝星，明香与奥尼尔也在着手离开的准备，明香希望罗赛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把她与奥尼尔当成普通的联邦公民。 救下平民这事说大不大，如果只是普通人，那么给军部的报告只需要一句话提及并附上身份就是，然而如果救下的人是铃木家的家主……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一旦铃木明香遇袭并被军部的船救下的消息传播开来，对整个铃木财团，甚至是联邦的商业圈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再者他们这一次是被自己人暗算，明香希望将计就计暗中揪出凶手予以还击，罗赛经过仔细的思虑后答应了她。 “就当是还‘玄武’的主人一个人情吧，大小姐见到他的话替我问声好。”罗赛这么解释道。 “感激不尽。”铃木明香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能在罗赛这里抢得先机的话，面对财团里的内鬼她就不会再这么被动。 “不过就算我没对军部上报，也不能保证别的渠道不会走漏风声哦？”罗赛意有所指的朝甲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尤里乌斯的背影靠在栏杆上，金色的短发随着海风飘扬，如同正午时分的阳光。 “卡塔尔继承人的方面不用担心。”黑发的少女微微一笑，“我已经与他达成了协议，他以卡塔尔家族的名义担保绝不会泄露消息，在必要的时刻与地点还将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 闻言罗赛挑了挑眉，很快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卡塔尔家族是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新兴势力之一，不过到底是新兴势力，在很多领域都没有古老世家的影响力，而铃木家却是经营了数百年，撑起联邦商业帝国半边天的庞然大物。 虽然铃木家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也留下了一些问题，但家族的根基还在，卡塔尔想在商业圈中更进一步的话，与铃木家搭线联手无疑是相当明智的选择，在加上双方都是家族未来的决策者与继承人，从现在开始建立合作正好，一旦卡塔尔家族帮助铃木明香稳坐家主之位，尤里乌斯又何尝不是得到了一个足以巩固地位的强力外援？ 紧张的战斗才刚刚结束，年轻的继承者们却早已从恐慌中清醒，开始盘算最有利于自己的道路，罗赛耸了耸肩，语气间有些感慨。 “那就没问题了，哎，该怎么说呢？果然是后生可畏吗。” “罗赛上校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已经是军部大名鼎鼎的第一向导了啊。”明香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初遇的时候没有注意，不过在休息厅中意外遇到罗赛后她很快回想起来，眼前的向导正是联邦四象之一的朱雀，曾经在星陨之战中威名远扬的大英雄。 罗赛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先一步回到舰桥准备入港苍之牙的事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越来越少了我有点方QAQ 第43章 接洽 苍之牙的总部位于联邦外海的独立岛屿上, 占地面积不算大，但拥有完备的军事设施与机场港口, 水纹号的识别码一早就传达过去, 确认身份无误后岛屿后方的港口缓缓打开, 水道的两旁亮起了指示灯，引导水纹号驶入海港, 停泊在事先安排的港湾中。 舰船入港停稳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到这一步他们紧急下降蓝星的作战才算是圆满成功，罗赛脑内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散开, 精神上的疲惫一拥而上，她眼前一黑, 隔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眼眶酸痛，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强打起精神来。 铃木明香与奥尼尔已经在两海里以外的海域中先一步下船了, 水纹号上只剩下舰桥中的四人，两位机师，以及两位后勤的整备师，大家在罗赛的带领下走出舰船，自觉排成一列, 以标准的军姿立正行礼, 而跟随长官前来接洽的苍之牙成员也同样回以军礼。 “罗赛·克里斯托法，带领水纹号全体乘员进行代号L3任务交接。”罗赛上前一步，也朝对面的军官行礼, 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莱娅·迦娜，苍之牙指挥部负责人，欢迎你们的到来。”前来接洽的军官是一位肤色微褐，有着枣色及腰长发的美丽女性，穿着苍之牙的制式军服，看上去与罗赛同龄，肩章上两杠三星，也是上校军衔。 两人同时放下手，目光对视了许久，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暂时放下了军务与身份，走上去与对方亲密的抱了抱。 “好久不见，莱娅。”罗赛有些感慨的抚摸着对方的长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头干练的短发呢，都长到这么长了。 “你也是，罗赛。”莱娅松开她，“没有什么比重逢之时见你安好更开心的事了。” 毕竟当初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分离的……虽说后来莱娅也到疗养院中探望过罗赛，但在战争中连受重创并失去了首领的苍之牙百废待兴，身为指挥部负责人的莱娅忙的分/身乏术，等到一切终于走上正轨时，罗赛也已经调职前往赛尔顿学院，莱娅的职位性质让她难以离开苍之牙的总部像洛夜那样飞来飞去，这些年一直没能抽空与罗赛好好聚一聚。 美丽的军官笑了笑，苍红的眼睛里也满是感慨，唏嘘着与旧友再次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简单的交接后罗赛随莱娅去往会议室进行详细报告，水纹号上的乘员们被允许在基地内自由活动，尤里乌斯设法与家族内取得了联系申请调令，他并不打算借此机会进入苍之牙，战时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希望自己是以赛尔顿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联邦的精英部队正式认可。 乘员们相互讨论着现状，巴里显得有些茫然，似乎还没能从任务结束的状态中调整回来，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都让他有些懵，会坐上水纹号也是单纯因为担心西格而已。 “西格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加入苍之牙吗？”巴里侧过头问道，他们临时挂靠的编制是苍之牙，这应该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我要留在罗赛身边。”西格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巴里莫名的回想起纳斯卡α遇袭的那一天，发现罗赛老师并不在避难人员之中时，西格也是这样没有一点犹豫的离开了防空洞，前去寻找罗赛。 ……他想要成为罗赛老师哨兵的宣言，果然不是说说而已的空话呢。 巴里感慨的同时也有些羡慕，西格似乎从来没有迷茫过，总是在朝着目标坚定的前行着，哪怕目标看起来暂时挺遥远，哪怕途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虽然我也很想待在苍之牙，不过以目前的水平而言很困难吧。”巴里悠悠叹了口气，虽说是临时挂靠，但苍之牙是典型的精兵队伍，西格这样优秀又天赋卓越的哨兵自然不用多说，凭自己这想毕业都得加把劲的驾驶技术，就算留下来也是做文员的可能性最大。 “其实……跟尤里乌斯一起调任更合适。”西格垂下目光想了想，认真建议道。 尤里乌斯要去的地方有卡塔尔家族在背后撑腰，自然不会被为难，巴里跟他在一起反倒是最安全的选择，或许提前进入战场的压力会让部分学生加速成长，但巴里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有天赋也很努力，按部就班充分练习的方式更适合他的个性，就这么跟尤里乌斯一同待到战时状态结束是最好的情况。 “西格……”巴里还想说些什么，结束通话的尤里乌斯正好走过来，与他们商量起了调任的详细安排。 - 另一边在会议室里展开的讨论就没这么轻松了，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迅速进入了正题，因为这算是一次正式的工作汇报与交接，莱娅按照规定召集了另外两位苍之牙的军官同行，那两位都是罗赛离任后加入的，对这位前首领并不太了解，只是礼貌地颔首致意，示意她随时可以开始。 罗赛简明扼要的描述了纳斯卡α受袭以来的遭遇，以及水纹号降下蓝星的缘由，最后提出将实验资料送完帝都的护送任务请求。这项研究的机密等级高达S级，就算是苍之牙的首领在这里也没有直接获取的权限，三人商讨之后一致同意了罗赛的请求，将尽快安排人手护送实验资料前往帝都。 而后是官方形式的程序交接，以及水纹号乘员的安置问题，苍之牙这边给了一日的考虑时间，罗赛暂时挂靠苍之牙的编制，尤里乌斯那边的调令也已经下来了，是驻扎帝都的第四十九军团。 汇报完成之后两位军官便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罗赛与莱娅在里面。 “真是……终于结束了。”罗赛毫无形象的整个摊在了会议室的转椅上，望着天花板眼神放空，“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我都很难适应军部那一套汇报规定啊，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得整这么麻烦。话说回来‘青龙’呢？这种时候他也该出来露个脸吧？” 联邦四象之一的‘青龙’斯科特·加拉赫，与莱娅结合的超S级哨兵，跟自家明理可靠的向导不同，是个脾气火爆目无军纪，脸上直接写着‘嚣张’二字的家伙。虽然领着少校军衔，在苍之牙也是排名第二的强者，却基本不怎么管事，只被当做纯粹的战斗力使用，用苏洛的话来说是个比她还要钻牛角尖的战斗狂，比起驾驶员来说更像是纯粹渴望着上战场的机甲。 “最近阿洛不在，他找不到人练手，一直是副兴致缺缺谁也不想理的状态。”莱娅笑了笑解释道，走上前去将窗帘拉上了，会议室顿时笼罩在一片黯淡的柔光中，她手腕上的通讯终端投射出安保系统的界面，上面显示会议室已经被完全封锁，充分确保了接下来的谈话是在绝对隐秘的环境下进行的。 “阿洛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罗赛保持着望向天花板的姿势，开口问的就是苍之牙首领的情况。她离开的时候白银号还处在联邦发布的调查令中无法脱身，也不知道眼下人在哪里。 “调查令已经解除，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白银号就会回来。”莱娅的语气并不轻松，她也说了‘不出意外’，证明眼下的局势并不乐观，隐藏在暗中的势力既然废了这么大力气将洛夜二人困在月面基地，就不会让他们简单的回来。 “具体的情况，朔夜那边已经跟你通过气了吧？”罗赛撑起头，伸手捏了捏眉心。苏洛与鸣海朔夜不在的话，莱娅就是苍之牙的临时负责人，所有的事务都得靠她去运作才行，不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嗯，军部出了叛徒，还不知道星盟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哪一步，所以罗赛你才会改变线路接触苍之牙吧。”莱娅靠坐在会议室的桌子边上，胳膊架在胸前，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手臂，一看就是从朔夜那里流传下来的思考惯用姿势，“以及星盟势力中出现的……黑暗哨兵。” 莱娅说着，从通讯终端中投射出一个小型的全息屏，手指一划拨到了罗赛跟前，“隐藏在军部中的势力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关于黑暗哨兵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罗赛，你对‘奥朗实验室’知道多少？” 罗赛闻言皱了皱眉，从脑海中艰难的寻找出了关于这个古早词汇的记忆，“……是那个奥朗博士关于E物质的实验室？我记得……‘塔’里唯一关于真正黑暗哨兵的记录，就是从那里发现的。”后半句罗赛没有说完，这例记录也就是那个沉睡在培养皿中，精神体是猎鹰的哨兵少女。 “八年前奥朗实验室发表了名为《关于E物质的存在与认知》的论文，就此掀开了E物质研究的高/潮并催生出共感金属的应用，为联邦的科技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可惜一年后实验室便毁在了垂涎于此项技术并且试图抢夺的商团手中，联邦政府收到求援的时候已经迟了，商团的私兵包围了实验室，当时负责救援的就是苍之牙，我看过任务记录，最后奥朗博士死于这场纷乱，实验室被摧毁了大半，里面的研究人员也都下落不明了。” “我记得……那是我刚到苍之牙时执行过的任务之一。”那时候罗赛还只是听令跑腿的小杂兵，留下的印象并不多，只对那个黑暗哨兵少女的记忆尤为深刻，“商团想要的技术不只是E物质相关，还有黑暗哨兵……这是苍之牙在善后调查时了解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青龙也是苍之牙的人w 虽然是个比苏洛还难搞的战斗狂魔w 第44章 新任务 “没错, 黑暗哨兵。”莱娅接过罗赛的话, 手指在光屏上滑动，调出当时的任务记录来，“融合与引导E物质进而人为的制造黑暗哨兵, 罗赛，你不觉得听起来有些耳熟吗？任务记录中阿洛遭遇的两个黑暗哨兵，其中一人是原赛尔顿学院的校长，一个已经濒临失感的年老哨兵吧。” “你是说……星盟手里的技术与奥朗实验室有关？”罗赛摸了摸下巴。 “我查过资料，奥朗实验室是近十年中在黑暗哨兵的研究上最具突破的代表, 只不过没能完成实装, 因此名气被更加轰动的E物质实用性的研究结果所掩盖。在实验室被摧毁之后联邦政府也组织了相当的学术力量继续研究, 罗赛你去赛尔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莱娅说着，看向了她。 罗赛没有否认, 虽然因为保密条例她不能告诉莱娅详细情况，不过她去赛尔顿的缘由并不难猜，一个无法稳定连结再上战场的幻兽级向导, 是关于觉醒者研究中最珍贵且不可复制的实验素材。 “那么，在奥朗实验室消失八年之后, 联邦政府在黑暗哨兵的项目上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吗？”莱娅反问道。 “有是有, 不过比起星盟目前展示出来的成果, 要差上一大截。”罗赛垂下目光, 赛尔顿的研究只是唤醒了那个黑暗哨兵少女的精神体而已，但星盟却已经实现黑暗哨兵的人为转化，先不提这项转化中有多少限制条件与后续伤害, 至少目前的联邦绝对做不到。 “这就是我怀疑星盟与奥朗实验室有关的原因。罗赛，联邦倾尽投入也没能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项目，星盟如何能先行一步？难道他们能在消亡的这几年间获得比联邦政府更丰富的物质与学术资源？”莱娅站直了身体，“只有一个可能性。” “……他们当初在奥朗实验室中得到了更关键的东西。”罗赛的心微微一沉，比那个沉睡的黑暗哨兵更关键的东西是什么？是不为人知的研究资料……还是研究人？奥朗博士已经确认死亡，那个实验室中还有谁能撑起黑暗哨兵的研究，甚至比军部集结的学者们还要优秀？ “罗赛，为此我想让你帮忙完成一个任务。”莱娅抬起头，苍红色的眼睛在会议室黯淡的天光中显得幽沉，“奥朗实验室的事故已经过去了八年，当初留下的资料也很模糊，我希望你能带人去实验室遗址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与星盟相关的线索。黑暗哨兵，E物质研究，还有那些不知所踪的研究员，甚至是当初试图侵吞研究成果的商团，我怀疑这些都与星盟此次复出息息相关。” “现在你是我的上级，委派任务直接下达指令就可以了，莱娅。”罗赛轻笑着耸了耸肩，“……不过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去，眼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了吧。” 星盟留下的线索有限，关于军部中的内鬼是一条，可惜罗赛离开编制太久，对系统内的在职人员并不了解，虽然挂着上校的军衔却没什么实权，即使想要调查也是有心无力，这方面交给拥有特殊权限的苍之牙现任首领更合适。 至于另一条线，追踪星盟的战舰是一个方法，不过对方既然有备而来，位于宇宙中的大本营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揪到尾巴，联邦政府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军部舰队在宇域外大海捞针式的搜索，相较之下倒是奥朗实验室那边更值得一试。 再者关于奥朗实验室的事故，她是当年苍之牙中位数不多还健在的几个参与者之一，因为黑暗哨兵的研究项目也了解更多实验室的□□与细节，比如连莱娅都不知道的那个黑暗哨兵少女的存在。如果此时苍之牙要派人前往查探八年前那场事故的后续，罗赛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拜托你了。”莱娅会选择罗赛，更多的却是从信任的角度来考虑，“……眼下阿洛他们不在，斯科特那家伙的脾气你也知道，而我无法离开苍之牙总部。军部中的内鬼一日没有揪出来，我们的行动就随时可能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下，甚至连‘塔’的势力也并不是完全可信的……” 罗赛默然，回想起暴露水纹号的那条‘塔’的密线。 “所以我希望由罗赛你暗中潜入，一旦发现任何线索请立即联系总部，由苍之牙直接出手抢在敌人之前进行控制，夺得先机。”莱娅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曾经的同僚。 “了解。”罗赛点了点头，忽然微微蹙眉，“我记得奥朗实验室的遗址是在远东地区？为什么记忆这么模糊……”按理说曾经执行过任务的地方，罗赛无论如何也该记得地名才对。 “任务的记录在远东星城近郊，不过那一带几经变迁，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面貌了。”莱娅调出当时的任务记录，继续说道，“现在的远东地区很混乱，星盟复出之后那里一直是暴/乱高发区，已经出现好几起大规模流血事件了。但是远东地区是六年前才加入联邦的新区，当初为了劝降政府给予了当地高层很大程度的自治权，这几年的关系也一直很紧张，加上星盟的煽动……因此军部不好在风口浪尖上贸然派驻军过去，里面的情况是不是与上报的信息一致也说不准，目前掌握的情报就只有这些。” 模糊的记忆在看到任务记录的瞬间又清晰起来，罗赛伸手揉了揉额角，大概是这几天接连遭遇战斗，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疲惫的状态，才会出现忽然想不起来的情况吧。 “至于随行的人选方面，我尽量挑了一些罗赛你比较熟悉的，人数尽量控制在3-5人以内比较合适。”莱娅的手指划过全息屏，正要将候选队员的资料传过去，罗赛却是摇了摇头回绝了。 “人太多反而不方便，其实提到远东地区的时候我心中就有合适的人选了。”向导笑了笑，墨绿色的眼底闪过一星微光，“与我同行的西格·萨维亚，正是远东地区的出身。这样需要隐秘潜行的任务没有比当地人更好的‘向导’了吧。” “的确。”莱娅点了点头，放下一直架在胸前的手臂，“那么就这样安排吧，我会立刻为你们准备伪装的身份证件，等到帝都的护送任务结束后，罗赛，你与西格就直接乘坐民用航班前往远东地区。” - 因为任务的原因，西格自然也被留在了苍之牙里。罗赛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赛尔顿的学生们在休息室里讨论接下来的打算，纳斯卡α被解体，即使重建学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短期内他们都要按照临时战争条例就近挂靠军队编制，眼下难得能有选择去留的机会，几人都显得很慎重，相互交换着意见看法。 西格第一个感觉到罗赛的到来，说到这个罗赛还有些小郁闷，她的精神屏障还没有在哪个哨兵面前失手过，哪知遇到西格之后就像没有一样，随时随地都能被他找到自己。 她朝众人笑了笑，向西格招招手，单独将他带到了休息室外。巴里与尤里乌斯大概也猜到西格即将与他们分别，神色间都隐隐留着不舍，目送着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这一幕让罗赛有些感慨，原本要到毕业时才会到来的离别，倒是让他们先一步经历了，人生的际遇总是无常啊………… 这个念头带起了一丝记忆深处的画面，罗赛蓦地停住了脚步，微微睁大了眼睛。 “罗赛？”走在她身边的西格也停下来，疑惑地歪了歪头。 “啊……没什么，回想起一些古早的记忆罢了。”罗赛摆了摆手，“……我大概知道敌舰上那个冲我叫嚣的机师是谁了。” “流星的驾驶员？”西格问道，关于那个人他也很在意，虽然行为幼稚但却是个技术一流的黑暗哨兵，不知为什么会针对罗赛。 “戴夫·安布尔，卡纳兹学院第七十七届的毕业生，精神评级C的哨兵，与我同龄。”罗赛摸着下巴回忆道，“算得上是我的同学吧？不过那时候我在向导部，卡纳兹的向导部被誉为是赛尔顿在蓝星上的分院，简单来说就是最一流的向导培训基地，不过因为向导的数量太少，我不认为这个称号有任何可比性，卡纳兹甚至都不是军校。” “不过哨兵部就不太一样了，虽然说是‘塔’下属的一流学院，但比起作为军校的赛尔顿还是有巨大的差距，在卡纳兹毕业的哨兵与别的学院一样，可以直接进入‘塔’的事务局服役，成绩优秀才能申请继续进修，而其中让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学院就是赛尔顿了。” “那个名叫戴夫的人，没能进入赛尔顿吗？”西格大致猜到了后续，精神力评级C是不足以驾驶军队中大部分在役机甲的，如果与向导结合的话倒是还有机会，但在如今向导稀缺的大环境下，除非是有私交的情况，不然‘塔’又怎么会浪费资源将宝贵的向导分配给精神力评级只有C的哨兵？ “回想起来那家伙在落榜的时候似乎很不甘心啊……还干出过偷开机甲袭击教学楼，以证明自己实力的蠢事，虽然那之后就被校方记过开除了，也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罗赛依稀回忆起这么件事，她那时忙着为毕业之后的出路与家里闹矛盾，对哨兵部的情况也不了解，会记得这家伙纯粹是因为他干出的蠢事太过轰动，为大家提供了好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笑料。 “所以才会加入星盟，变成黑暗哨兵吗？……”罗赛喃喃自语着，听上去的确很像戴夫会做出来的事，不过这仍不能解释为什么对方会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学院时期罗赛根本就不认识他，不过那时候罗赛是卡纳兹的风云人物，对方不认识她的几率基本等于零。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个人也是后来转变的黑暗哨兵，并且与莫奈校长一样，是原本素质天赋并不高的转变者。”罗赛最后总结道，这么来看她的确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奥朗实验室的事故，星盟的技术，甚至是他们袭击学院的缘由，说不定都与这个代表着黑暗哨兵巅峰技术的神秘实验室有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休息室所在的大楼，海风蓦地吹来，扬起了罗赛酒红色的长发，她将鬓发别到了耳后，侧头看向了西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不觉就跑偏题了……西格，有个任务要告诉你。” 罗赛将调查奥朗实验室的任务简单描述了一下，声音轻了轻，“抱歉，又要让你跟我一起踏入险境了，仔细想想好像从纳斯卡α被袭击之后，只要跟我扯上关系就总是害你游走在生死边缘呢，西格……其实你本不用留在苍之牙的。” 黑发的哨兵少年摇了摇头，金色幼圆的眼睛望着罗赛，神色平静而坦然，清澈的仿佛能直接看到他的心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罗赛。” 既然会主动参军，西格就不会惧怕危险与牺牲，倒不如说能够帮上罗赛的忙，能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喜欢的向导，令他非常开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罗赛貌似无奈的笑了笑，朝着西格握拳伸手，“那么以后也请多指教了，小黑狼。” 西格弯起唇角，也握拳伸手，与罗赛轻轻一碰。他明白向导这么做的意思，在未来的任务中，他不再只是需要罗赛保护照顾的学生，而是与她并肩作战的搭档伙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主线的伏笔埋的太早，大家都快不记得了23333 终于摘掉了西格的学生卡……接下来是回老家的主场副本w 第45章 星城 军用飞空艇缓缓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时值年末, 位于北半球的帝都已然进入了冬季, 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空气干燥而冰凉，带着大地上独有的厚重感, 与殖民卫星的感觉相似却又不同。一行人从飞空艇中走出，望着飘洒的细雪一时间都有些感慨，第一次亲身感受下雪的巴里没了兴奋的心情，望向好友与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舍。 “这应该是我们短期之内最后一次搭乘同航班了吧。”罗赛拍了拍褐发少年的肩，从这里开始他们就得分开了, 罗赛与西格去科研院送资料, 而巴里随尤里乌斯到第四十九军团报道, 在与星盟的战争结束，学院重建完毕之前, 或许他们都无法再见面了。 巴里最终听取西格的意见去了四十九军团，这也是联邦数一数二的优秀部队，被冠以帝都守护者的称号, 巴里偏向理论方面的才能更适合这样需要复合型人才的大军团，而不是苍之牙那样走精简路线常年执行极端任务的尖兵。剩下的几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到最后随着水纹号一起下降蓝星的赛尔顿学生里, 只有西格一人留在了苍之牙。 可以的话罗赛其实一个人也不想留, 苍之牙并不适合还未毕业的学生们提前接触, 不过西格的话……她侧头看了黑发的哨兵少年一眼，对方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也回过头来, 视线与罗赛在半空中撞到了一起，原本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睛立刻荡起了一丝雀跃的涟漪。 ……就算她不让，西格也会强行留下来的吧，更何况奥朗实验室的任务的确需要他的协助。 “西格，罗赛老师……”巴里眼泪汪汪，精神体鼩鼱出现在他的肩头，窜到了宿主头顶上坐下，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褐发的少年张了张口，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最终却只说出了两个词，“……保重，再见。” ——不是别离，而是终会再次相见的意思。 罗赛微笑了起来，与学生们挨个握手送上鼓励，目送他们跟随军部的人坐上了前往四十九军团驻地的接送车。 “走吧，到我们了。”直到接送车的背影消失在磁悬浮的轨道尽头，罗赛才转过身，与西格一起去往首都中央科研院的所在。 顺利将最重要的研究资料送抵之后，罗赛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原本按照规定在学院结束一期工作之际，她也应该趁着假期将阶段性的研究报告送来中央科研院的负责人手中，只是没想到情势会在短时内突变，当她如约带着资料来到科研院时，会是这样一番紧张的心情。 帝都有四十九军团驻扎，防卫网也是最为坚固的，可以说整个星球上都没有什么势力能够威胁到这里的安全。罗赛微微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着手准备与西格前往远东地区，开始下一个重要的任务。 苍之牙制作的假身份已经植入两人的通讯终端，暂时覆盖了原有的真实记录，罗赛与西格化身为两个边远城市出身的商人，想要趁着远东地区内乱发一笔战争财，这样投机倒把的人在远东首府星城附近随处可见，能够最大程度的方便他们打探消息。 潜入自然不能再穿军装，罗赛与西格都换上了苍之牙准备的常服，是联邦东南一带常见的款式，女性是传统的包裙，头发绕着布带编成三股辫松松垂在肩头，男性则是宽松的长衣长裤，袖口与脚腕处扎紧，暖和而不失灵活，一看就是劳动人民朴实智慧的结晶。 尽管现代科技发达，联邦之中依然有交通不太便利，生活方式偏向旧时传统的地区，罗赛还是第一次穿上这样的传统服饰，一路都饶有兴趣的把玩着自己与彩色布带束在一起的辫子。 西格照例沉默，安静地望着飞空艇底下城市的缩影，不过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精神力来看，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故乡还是令他有些紧绷，罗赛一边在机载光脑上查阅远东地区相关背景，一边探出精神触梢，安抚般戳了戳哨兵的精神域。 西格抬起头来看她，目光瞥到光脑上显示的图片，眼神微微黯了一下。 “罗赛，你对远东地区了解多少？” “唔……曾经因为任务去过一次。”罗赛继续游览着光脑上的简介，这些资料显然都是经过宣传部门美化后的产物，字里行间充满了历史课本式的官腔，介绍着这个饱经战乱的地方。 远东地区占地约四十万平方公里，首府为星城，拥有一千四百万左右的人口，境内山脉众多，矿产丰富，自古以来就以矿业作为该地区的支柱产业。地区内拥有六十三个民族加上数量众多的外来移民，具有典型的混居式文化，大部分人口都居住在星城以及周边地带，剩下的地域土地较为荒芜，只有一些零星的村庄小镇散落在外。 罗赛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混居式文化’上面，有些嘲弄的意味。 远东地区靠着丰富的矿产起家，长达百年间都依靠矿产出口来维持国内经济，每一任政府几乎都与当地矿业大亨勾结，虽然靠着出口资源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但多数财富都进了少数人的口袋里，导致远东地区一直是贫穷与混乱的代名词。 混乱的情况在六年前并入联邦后相对好转，不过没过多久就传出远东地区再次发现‘共感金属’原矿的消息，这类金属是当今制作机动兵器装甲最先进的材料，价格堪比黄金，又导致了无数势力与资金涌入远东，彻底摧毁了刚刚开始建立的秩序。 这之中联邦政府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军部之中使用共感金属的武器数量大大提升，甚至连当初因为消耗巨大而不敢想的向导N2技术也得以实装。在可观的利益面前联邦政府并未阻止远东的混乱……难怪这里会成为被星盟煽动的重灾区。 所谓的混居式文化，大概只有‘混’，而没有‘居’吧。 “那个地方……很容易引起人的仇恨心。”西格垂下目光，望着飞空艇下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妒忌，不甘，痛苦，绝望，最后都会化为仇恨。武力冲突或许会比你想象的更多，请一定要小心，罗赛” “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得拜托西格护卫了。”罗赛在降落的广播声中关闭了光脑，朝身边的哨兵少年微微一笑。 飞空艇再次稳稳降落在机场上，罗赛与西格走下长梯，远东地区的气候比首都更冷，虽然不像极北地区那样常年风雪肆虐，与四季如春的纳斯卡α比起来也算得上是寒冬了。 天空中飞扬着鹅毛般的大雪，仅仅是从机场走到候机厅这一截路，两人的发梢与肩头都积上了白霜，罗赛朝手心里呵着气，出口的呼吸形成了一团白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候机厅中人来人往，远东地区显然还没有财力为机场购置眼下时兴的安保系统，使用的还是旧式的红外扫描，入境的人排着长队进入海关，工作人员操着东域口音的联邦通用语询问每一个人的资料与入境理由，而后不耐烦地盖上电子章放行。 罗赛与西格挤在队伍之中，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人群，与他们一样着东南地区服饰的人也不在少数，两人顺利混过了海关，提着行李走出了候机厅，乘上开往市区的悬浮轻轨。 罗赛轻轻松了口气，对人还可以使用精神暗示，机器就不行了，老实说看到这么严密的海关检查她心中也有些没底，好在苍之牙临时准备的身份证明没有露出破绽。 机场通常是一个国家与地区的脸面，远东虽然装备落后，该有的程序却一个也没落下，倒是有些出乎罗赛的预料，规整的与远东地区留给外界混乱差的印象全然不同。 或许这些年来远东地区的确有过高速的发展，摆脱当初落后的模样了？ 罗赛思考着，视线中的景物开始缓缓后退，是悬浮轻轨启动了。西格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罗赛的疑惑很快就会找到答案，用她自己的双眼。 在海关处耽误了不少时间，车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也被幽蓝的夜色吞没，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像是人造的星光，一路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轻轨驶出机场路，进入了属于城市的地界，这里距离远东地区的首府星城很近，没一会儿就能看到那座城市在夜色中隐隐显现的轮廓，星城无愧于其名，以幽暗的天幕做背景，散发着比星辉更加闪亮的光芒——那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以各种照明点亮的科技之光。 罗赛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绿瞳露出了赞叹的神情，轻轨的轨道就架在星城的外围，也有顺着街道脉络往里面延伸的，闪烁着白光的列车呼啸而过，像是深入水泥森林之中的探险，视线中缥缈的星光越来越清晰，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座建立在高地上的城市，高楼大厦林立，外墙的玻璃在灯光下泛着萤蓝的微光，宛如星河；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半空中悬停着各式各样的车辆，在规划的轨道上川流不息，而更高一些的地方漂浮着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有的在播放广告，也有联邦当红偶像组合即将在此召开演唱会的宣传，不断变化的投影在夜空中落下动态的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 这样繁华而热闹的城市，比起当初的科沃特城也不遑多让了。车窗外恢弘的灯光落在向导的眼底，罗赛露出感慨的神情，星城中几乎集中了远东地区所有的财富，八年前就已经很热闹了，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不输给联邦境内任何一座城市的规模，还是让罗赛为人类的创造力感到惊叹。 西格的目光却落在了轻轨的另侧，绕城而行的轨道将世界分成了两个，一边是在夜色重愈显璀璨的星城，而另一边却是黯淡无光，存在感几乎被星城剥夺殆尽的普通区域。 罗赛微微一怔，顺着他的目光往车窗下方望去，这才发现那灯火通明的繁华‘星城’只是真正星城的核心区域而已，以那块高地为中心如蛛网般向外延伸发散出远比核心宽广数倍面积的‘城郊’，才是星城隐埋在黑夜里的真面目。 夜晚的城郊也有照明灯光，不过比起高地上的恢宏显得有气无力，大多数建筑都非常陈旧了，一些二三十层的高楼明显是上世纪的遗留物，外墙斑驳脱落，密集的矗立着，让街道看上去又细又窄，中间还横七竖八的立着许多廉价的广告灯箱，不过往来的人依旧很多，展现出一股与高科技星城全然不同的，充满了市井气息的热闹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刷星城副本w 第46章 动乱 轻轨最终停靠在远离核心区域的车站, 罗赛注意到途中开往星城内部的轨道线路似乎与他们乘坐的不太一样, 从机场出来除非有专车接送，否则到达的都是这个位于城郊东域的车站。 罗赛对此倒是无所谓，星城那样的发达繁华的城市意味着信息会更加透明公开, 一举一动都处在安保系统或者警察局的监视网络下，相比之下反倒是城郊的环境更适合他们这样的外来者活动。 夜空中飘扬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昏黄暧昧的灯光笼罩着街道，罗赛与西格走出车站，打算先找间旅店落脚, 城郊的外来者不少, 四处都挂着那种旧时代常见的廉价招牌,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附近小吃摊的油炸香与劣质香烟的味道, 令人感到胸闷而烦躁。 普通人尚且这样，更别说感官敏锐的哨兵了，罗赛微微蹙眉, 正要展开精神屏障为西格做疏导，黑发的哨兵却默默摇了摇头, “我没关系, 罗赛。” 他自幼在这里长大, 早已习惯这样的气氛, 虽然难受，却也能忍耐。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向导。”西格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俩人能听见, 与此同时罗赛也感觉到周围传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精神试探，她默不作声将屏障展开，牢牢地锁住了所有关于自己精神脉络的秘密，四周游荡的精神游丝接连碰壁，不甘地缩了回去。 这里有哨兵的存在并不让罗赛意外，远东地区是让‘塔’也鞭长莫及的地域，除非是像西格这样主动联系的，民间自行觉醒的哨兵向导们少有能得到‘塔’的保护与学习相关知识的机会。 凭借着出色的身体机能，哨兵或许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而体能羸弱，没有丝毫精神力常识却又数量稀少的向导…… 西格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罗赛想了想，改变了展开屏障的方式，同时加入精神暗示，让初见她的人下意识的认为眼前的女性是普通人。 亲身进入城郊的感受与轻轨上看到的情景又有所不同，走在街道上，罗赛更能感受到城郊中这股死气沉沉的气氛。四处都能见到废弃的大楼，墙面爬满了灰绿色的植被，被时光留下斑驳的灰迹；基础城建也非常落后，负责清扫的机器人锈迹斑斑，已经能看到铁皮之后陈旧的电路板与机械轴心，一些机器人坏在了路边也没人修理，导致街道上满是来不及清扫的垃圾，衣着破旧的无业青年们一群群的蹲在墙角，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 往来的行人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神色冷漠，匆匆而过。罗赛的目光越过陈旧的屋顶落在了不远处的高地上，星城在夜空中光芒闪耀，愈发衬托着城郊的破落，宛如永远无法抵达的神迹。 鲜明的对比刺的罗赛眼眶生疼，她终于明白这里才是真正的星城，而那个高高在上的梦幻之地，不过是掌握着远东地区所有资源与金钱的家伙们所打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西格对家乡的评价会是‘很容易引起仇恨之心’，每天都活在近在咫尺的幻象跟前，难免会让人心生怨怼，为命运的不公而仇恨这个世界。 ——的确是最适合星盟煽动的地方。 西格走的很快，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浪费一秒，罗赛收起打量的目光跟上了他的脚步。来到远东自然是西格更熟悉当地情况，罗赛见他路过了好几家旅店都没有停下，也不多问，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搭档。 “这条街上……基本都是黑店。”又一次从某家旅店的招牌前经过，西格侧头朝罗赛解释了一句，“因为临近车站的关系。” 罗赛了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旅客们的确是最好的挨宰对象……她蹭了蹭鼻尖问道：“西格有合适的地方吗？” 黑发的哨兵点了点头，“至少要先走出东域……南域那边有一个很出名的地下情报人，可以先从他那里入手。” 能从当地人手里得到情报自然再好不过，虽说是要调查奥朗实验室的旧址，但眼下他们连旧址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苍之牙的任务记录中显示的方位早已经被成片的居民建筑吞没，化为星城的一部分，罗赛估算了一下星城城郊加上附近区域的面积，顿时发现光靠他们两人找到旧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旅店的话可以先……”西格继续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声音忽然一顿，他嗅到了一股突兀的火药与机油味，虽然只是迅速地一闪而逝，却还是被哨兵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西格金色的瞳孔猛地缩紧，一脚踢翻了旁边小吃店摆在门口的石桌，拉过罗赛矮下身躲到了桌子背后，用身体护住了她。 机枪的连响在下一秒就笼罩了整个街道，一群形色各异的男人端着枪冲了出来，头部都用白色的毛巾包住，嘴里高声叫嚣着什么，罗赛依稀能听清‘为了自由的明天’一类的口号，子弹几乎是擦着石桌的顶端飞过，蹦起大量飞舞的石屑，而后嵌进罗赛身后斑驳的外墙上，砸出一片龟裂的蜘蛛纹。 最靠近机枪的路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街道上一片鬼哭狼嚎，所有人都在惊慌尖叫着逃跑，罗赛与西格冷静的躲在石桌之后等第一波混乱过去，这个时候出去只会被人群推搡着前行，反倒成为那些恐怖分子的活靶子。 有重物咚的一声砸到石桌的面上，而后缓缓滑落在地，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双目还惊恐的瞪大着，眼白之中全是血丝，口中冒着鲜血，至死不能瞑目。机枪声依旧络绎不绝，罗赛与西格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朝木桌外跳开，西格闪电般地冲向了离他最近的持枪人，矮身躲过对方的射击，一击飞踢让那人手腕吃痛松开了机枪，而后干净利落折断了他的咽喉。 轻型机枪轰然落地，西格来不及捡，一个翻身躲进街道旁的小巷中，子弹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全数落在了小巷的墙壁上，将原本就斑驳脱落的外墙钉出一个个深可见骨的坑。 罗赛那边也顺利解决了一人，还救下两个慌不择路的少女，将她们一起带到了小巷中。少女们拥在一起瑟瑟发抖，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罗赛皱了皱眉，往外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是星盟？” “是被他们煽动的人。”西格似乎一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这也是他不让罗赛做精神疏导的原因，只有保持哨兵百分之百的敏锐度，才能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中发现端倪，夺得先机。 “往这边。”西格看了看周围建筑的分布，很快规划出了逃脱路线，领着罗赛与两个惊恐的少女往小巷深处撤去。 罗赛有些不解，这时候往深处撤并不是个稳妥的选择，万一里面是死胡同怎么办？他们以平民的身份混入远东，没有配枪，武器也在刚才的混乱中随着行李一起遗失了，哪怕西格是身手一流的哨兵，也没办法手无寸铁的与一群持有重火力的壮汉们搏斗。 “跟我来。”西格似乎看出了罗赛的疑惑，抬眼看了看她，哨兵敏锐的嗅觉告诉他比那些机枪与恐怖分子更加难缠的东西马上就要来了，特殊的金属在电路中燃烧产生的异味，整个星城之中只有那一个可能。 突兀的警报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旋转的红光，一阵一阵的落在小巷的入口处。罗赛微微一愣，这是民用警备中最常见的模式，是星城中的警察听闻暴动赶过来了？ 西格的神色在听到警报声后更显沉重，拉着罗赛与那两个少女就近爬上了某户居民楼，就着楼道上的杂物躲藏起来，这个位置正好能借由楼道尽头的窗口看到下面的情况，警报声与旋转的红光越来越近，伴随着一阵机械移动的规律声响，首先映入罗赛眼中的不是星城的警察们，而是一个圆滚滚的机器人头部，顶着深蓝与白色的涂装，胸口架着幽深的枪口，边上是星城警署的标志，两侧弯曲着如鸵鸟一样矫健的反关节后肢，正适合在这样狭窄的街道上快速移动。 “那个是……”罗赛有些不敢置信，那是军部中使用的无人机‘陆兵V式’，外形像是大型鸟类，动作灵活速度快，专门用于陆上镇压作战，一般出现在清扫战场的时候，无人机中搭载了AI系统，会自动锁定所有没有友方辨识码的活物进行火力攻击，堪称陆上杀手。 由于陆兵V式的攻击性太过霸道，军部在投放之时也会小心应对，罗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东西竟然能往城镇街道上丢，要知道这里除了手持机枪的恐怖分子之外，还有很多来不及逃跑或者受伤的平民啊！ 连续的枪响验证了罗赛的担忧，鸵鸟形状的机器人缓缓立起身，迈开机械腿快速奔跑着，自动锁定捕捉范围内的一切活物进行清扫。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惊恐到忘记逃跑的平民，眨眼间就被无人机给轰成了肉泥，惨叫声络绎不绝，墙面被溅射上大片血迹，和着刺鼻的血腥味，生生将一条普通的街道变成了鲜活的人间炼狱。 普通人，甚至是持枪的恐怖分子都不是无人机的对手，一面倒的屠杀很快结束，失去了目标的陆兵V式慢悠悠地聚拢，在案发地点拉出了警戒线，禁止民众再进入，而后将满地的尸体都推到了街道的角落，那里等着一辆闪烁着红灯的警车，警务人员们熟练的将一具具人形扔进黑色的塑料袋里，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完成这样的工作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罗赛甚至忘了惊讶，直到那些机器人开始清理地面与墙上的血迹时才回过神来，喉咙口一阵阵的泛着腥气，差点就要吐出来。 饶是她参军多年也没见识过这样直接用无人机屠杀平民的场面，然而不管是警戒线外围观的人群还是处理后事的警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冰冷而漠然的，仿佛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形都算不上是人类，只是用完即弃随意丢弃的垃圾而已。 远东地区的政府……就是这么处理民间暴/乱的？ 罗赛止不住的心惊，掐着手心一片冰凉，望着满地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久久无法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罗赛：还有这种操作？！ - 联邦中心区域以外的地方其实问题挺多的嗯…… 第47章 情报 少女们已经受惊过度昏迷过去了, 西格一直警惕地注意着外围的情况, 直到警局的无人机都陆续撤走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应该一早就猜到了陆兵V式的存在，因此选择了小巷作为脱身路线, 否则直接从街道走的话, 现在正好被那些陆地死神们堵个正着, 机器可不能接受精神暗示, 再想要全身而退的话，大概只能让罗赛精神体具象化了。 不过那等于是将朱雀的到来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很大可能直接导致任务失败，属于万不得已时才会用出来的最终手段。 “……竟然会在街道上直接使用陆兵V式。”罗赛揉了揉眉心，她似乎低估了星城之中的危险等级。 “对城郊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态。”西格垂下目光, 街道上的路灯大多在刚才的激战中损坏了, 夜色幽幽的笼罩着大地, 黑发哨兵金色的眼瞳在仅剩的黯光中显得明亮而锋利，“刚并入联邦的时候, 政府甚至动用过机甲进行镇压。” “机甲？在街道上？”罗赛微微瞪大眼睛。 “绝对强大的武力震慑是能令所有人乖乖听话的最好方法。”西格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 “这就是远东政府高层的态度, 哪怕加入了联邦也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们需要的只是高地上那个光鲜亮丽的星城而已, 至于周围依附星城挣扎求生的人们……没人会在意蝼蚁的死活。” 哨兵的情绪出现了一瞬间的紧绷, 罗赛已经张开了精神游丝准备安抚，对方奋起的精神力却又潮水般退去了，西格抬起头来，望向罗赛的时候眼中的情绪已经平复, 似乎刚才只是在单纯谈论任务地点的现状。 “警局的封锁一般会持续到明天早上，我们先去南域。”西格说着站起身，将其中一个昏迷的少女背在了身后。 虽然无法阻止暴行的发生，但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他依然会选择帮助别人，即使被警局封锁这里也断然称不上安全，罗赛也站起身，将另一个少女扛了起来，两人一起往封锁线外的方向撤退。 突破警局那敷衍的封锁线并不是什么难事，罗赛与西格成功撤出了东域，将两个昏迷的少女送到了医院，留下一定数量的诊金后才离开。街道上依旧很热闹，发生在东域的暴/乱似乎并没有影响城郊人民的日常生活，罗赛听到不少人在讨论先前的交火声，语气之间掺杂着对逝者的奚落与噩运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侥幸，轻松的近乎冷漠。 向导听的暗自皱眉，目光落在前方的黑发哨兵身上，西格脸上依旧平静而淡漠，此时却与周围人的神情重合了起来，那是真正对生命的漠视，还是因为无能为力而强行给自己塑造的保护层？ 罗赛一时间找不到答案，她侧头用看了看在夜色中亮着白光的医院，心下坦然。 至少这孩子还留有最珍贵的赤诚之心呢。 - 南域的街道比起东边要萧瑟了许多，罗赛与西格从夜间通行的公共巴士上下来，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首先冒出脑海的想法就是这个。 东域虽然陈旧，却也不难看出曾经的繁华，建筑大多是破败的高楼，而南域比起来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贫民窟，房屋大多是用土墙与废旧的预制板胡乱搭建的，说是街道也不过是宽一点的路罢了，根本不见清扫维护用的机器人，角落里积着被踩脏的黑雪，空气中满是潮湿腐旧的霉味。 这里比起东域更加接近西格意识海中投射的世界，他看上去也对南域更加熟悉，带着罗赛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家住宿条件还算过得去的旅店。 “就在这里了？”罗赛看了看大堂的情况，虽然陈旧但很整洁，前台使用的还是老式的电脑登记，一看就知道没有进入星城的数据库，不会暴露他们假身份。 西格点了点头，跟前台拿了房卡，却没有立刻去房间，而是拐到了旅店的地下室里。让罗赛有些诧异的是这个地下室竟然是个小型的图书室，不算宽阔的空间中盈盈亮着八台显示屏，与前台登记用的电脑一样，都是老旧到连全息屏幕都没有的款式；房间的四面都贴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只有上世纪才会见到的纸质书本。 图书室中只有他们两人，西格熟练地走上前去，刷卡登录了电脑界面，罗赛拉过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观察西格的操作。全息投影技术已经发展成熟很多年，自幼生活在大城市与军校之中的罗赛从来没使用过这样具有实体的屏幕与键盘，对按键陌生的‘嗒嗒’声有些好奇。 “这家旅店是附近情报网的中枢点之一。”西格一边操作一边跟罗赛解释，麻利的登录了网页，这应该是星城城郊暗中形成的区域网，界面像个热闹的网络论坛，首页飘着各种各样红色加粗的热门帖子，从询问最近原矿价格到买凶交易应有尽有。 罗赛看到了关于不久前暴/乱的讨论，西格顺手点进去，里面的讨论十分详尽，与街道上那些干巴巴奚落与庆幸不同，帖子里甚至暴出了参与者的身份与动机，还附了照片为证，看上去颇为真实可信。 星城这么混乱的局势，连警局都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嫌疑人的身份，这些情报却先一步流传在城郊的地下网络之中了。 当然帖子里的情报并不是每个游客都能看到的，西格的账号似乎拥有相当程度的权限，他关闭了暴/乱的讨论帖，点进去另一个加密的版块，在这里可以发布任务相关的帖子，能够进入的人都具备相应的信用记录，这表明西格在此之前就已经接触过星城的地下情报网络。 他在版块中发表了关于奥朗实验室情报的任务，罗赛回过味来，看着少年不断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你之前说南域有个很出名的地下情报人……就是指这里吧？” 罗赛点了点电脑荧幕，西格不愧是本地人，这样的地下网络让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的人来找的话，估计光是摸到门路就得花费好一番功夫了。 西格嗯了一声，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显示屏幽蓝的浅光，露出些怀念的神色，“进入赛尔顿之前所有的知识，我几乎都是在这里学到的，从最基础的识字加数开始……它们是我的第一任老师。” 他的目光越过电脑，落在了四周古旧的书架上，腼腆地笑了笑，“这里的前一任老板与我的养父是熟人，不用干活的时候我基本都呆在这里……瞎捉摸些东西。” 这其中也包括论坛上的任务，事实上西格正是通过这里的网络了解到‘塔’的情报甚至与联邦中央塔取得了联系，离开星城之前他已经完成过多起委托，在论坛中的ID也是小有名气的存在。 哨兵少年似乎不太好意思提及自己的过去，搭在旧式滑鼠上的手指快速地点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罗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黑发，一想到年少的西格就是在这么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地下图书室里默默地接触了解着外面的世界，她的心中就泛起了一阵细密的酸疼。 西格一怔，侧过头来看她，金色幼圆的眼睛望着向导墨绿的瞳孔，轻轻眨了眨，带了些宽慰的意味，罗赛心头一软，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到电脑弹出清脆的提示音来。 “……好像有人回帖了。”她将快要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收敛心神重新回到了最重要的任务上。 “阴沟鼠。”西格翻了翻回帖人的ID，并不意外，“是他的话倒可以试试，不过对方要求以贵金属交易。” 西格在任务帖上留下了一万联邦通用币的报酬，要求知晓奥朗实验室旧址的位置与地域所属人等相应情报，不过回帖人显然不太信任联邦网络中流通的货币，希望以远东地区更为有价值的硬通货——稀有矿产作为交换。 “报酬的数量可以接受，只不过短时间内我们去哪里搞到这么多贵金属？我记得这是政府发布的禁止民间交易种类的其中之一吧？”罗赛皱了皱眉，回帖人索取的贵金属是连她也知道的稀有种类，“这样的话就只能走黑市了，西格你有认识的路子吗？” “我离开星城已有一年，不太了解现在的市场。”西格打字回应着阴沟鼠，与他确定订金，时间，地点之类的细节，“……不过应该不难找到了解这里的人。” 确认好细节后，西格将任务详情发送到了他与罗赛的通讯终端上，而后关闭了电脑，站起身来。罗赛拿不准他想要做什么，与西格一起走出了地下图书室，回到了旅店空旷的大堂里。 他走到旅店的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少年从一旁的角落里走过来，十分有眼色的询问道，“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先生？在星城之中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小小只的西格趴在电脑屏幕前双眼放光的样子，还挺可爱…… 第48章 交易 来人约莫只有十一二岁, 还完全是小孩子的模样, 衣服又破又旧，赤着脚踩在街道的积雪上；小家伙也有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身体非常瘦弱, 衬得脑袋有些沉重, 将细长的脖子压成不堪重负的模样, 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又大又圆, 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需要能够立刻买到K3金属的地方。”西格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的需求，递给男孩一张纸质的钞票，“这是定金，如果事情顺利完成的话还有三分之二，能办到吗？” “当然没问题！”小家伙大概很少能遇到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 搓了搓手兴奋地接过钞票塞进怀里, 转身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没问题吗？”罗赛有点担心, 没想到西格竟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小孩子。 “他们就是靠这个生存的，只要给够了钱, 没有什么事做不到。”西格的声音依旧平静, 回到了大堂里, 抬眼看向罗赛, “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罗赛。由我来守夜，等那小鬼拿到消息就立刻出发。” “你今天的精神力也处于透支状态，瞎逞什么能。”罗赛一眼就看出哨兵眼底的疲惫，西格拒绝了她的精神疏导, 从进入星城开始就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这会儿早该山穷水尽了才是，向导伸出精神触梢戳了戳黑发哨兵的前额，“放轻松。” 西格呼出一口气，放送精神力将感官都交由向导来把控。罗赛绵密的精神触梢如细雨丝一般轻融融地包裹了哨兵，西格轻轻闭上了眼睛，久违地感受到了那股所有情绪都远离自己而去的‘空白’状态。 那个瞬间他仿佛回到了母胎的羊水中，骨头缝里都透着暖洋洋的舒适感，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思考，只用随着向导的精神力随波逐流就好，这是每个哨兵都梦寐以求的时刻，西格只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止，让他能够永远的沉浸在向导的温柔乡之中。 罗赛的精神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西格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被精神引导之后的哨兵经常会出现这样带有挽留与占有情绪的动作，罗赛任由他拉着，直到哨兵金色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焦距。 不等她开口，西格已经自行松开了手，低头蹭了蹭鼻尖，“我没事了，罗赛，去休息吧。” 安抚好西格的精神力后，罗赛也稍稍放下了心，不再推辞。她今天还经历了一场计划外的枪战，此时也疲惫的不行，为了接下来的谈判与调查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行。 溜没影的小少年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出现，累得气喘吁吁，罗赛将他招进来一起吃了早餐，那狼吞虎咽的架势仿佛已经饿了一年，看得罗赛有些心疼。也许是因为那头黑发的关系，她总感觉能从这个小家伙的身上看到西格的影子，曾经在南城区长大的西格，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候？ 小少年带回了K3金属的市价与交易地点，那里是个定期举行的地下金属交易会，除了大单的公司贸易外也接待小规模的散户，正好符合罗赛他们的需求。三人一同前往了交易会，顺利购得了需要的贵金属，西格如约将剩下的报酬给了小少年，罗赛想了想，又加了一些钱，这部分就是她的私人存款了，少年那格外瘦弱的身形让罗赛动了隐恻之心，她无法真正为对方做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就尽量帮吧。 西格见状欲言又止，最后似乎也猜到罗赛多给钱的原因，张了张口还是保持了沉默。交易物品已到手，西格与罗赛回到旅店，再一次通过地下图书室的电脑登陆论坛，联系上了ID为阴沟鼠的情报贩子。 对方回应的也很爽快，约在东域某个大楼里见面，两人大致准备了一下，乘坐市内轻轨前往目的地。 途中他们经过了昨夜发生暴/乱的地方，警戒线已经撤走，落雪覆盖了所有痕迹，一片狼藉的街道也差不多恢复了原貌，虽然只过去了一个晚上，但被惊吓的生活似乎已经回到了原状，死去的摊贩换上了新人，街道上的气氛依旧忙碌而热闹。 罗赛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再去关心那场事故，星城以惊人的自愈力在持续运转着，并没有给外来者留下任何惋惜悲痛的时间。 与阴沟鼠约定的地点即将抵达，那是一栋已然废弃的大楼，楼道口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一看就是久无人问津之地。罗赛与西格警惕地进入了楼道，来到对方所说的103号房间，房门紧闭，罗赛与西格交换了一个眼神，伸手扣响了陈旧的门扉。 “请进。”里面传来某个干瘪的男声，两人推门而入，随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并不像外面那样破败陈旧，被人重新翻修，铺着厚厚的白毛地毯，暖黄的落地灯投射在真皮的沙发上，颇有一番都市丛林中的闲情逸致。一个外貌如同声音一样干瘪的中年男人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西装扣的歪歪扭扭，双腿搭在茶几上，朝进屋的两人努了努嘴，“随便坐。” 茶几上还摆着开瓶的威士忌与半个酒杯的冰块，男人也没有要起身给客人也倒一杯的意思，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目光溜了一个圈，最终停留在黑发的少年身上，微微一勾唇角，“我倒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黑狼’，会是一个毛头小子啊。” ‘黑狼’正是西格在论坛上的ID，眼前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接下此次交易的‘阴沟鼠’了。被直接点名身份的西格并没有太大反应，坦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平静，“你好。” “我们要的东西呢？”罗赛在西格身边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抛出了来意。 “奥朗实验室的相关情报。”阴沟鼠耸了耸肩，手指间银光一闪，露出一个特质的移动硬碟来，他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来回转着硬碟上的拉环，说话的尾调微微上扬，说不清是嘲弄还是试探，“……我可是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星城之中能找到的情报都在这里，哪怕是在政府那里你也不可能了解更多了。” 他一边说着，却没有要将硬碟递过来的意思，显然是在等自己想要的交换物品。罗赛也不废话，将盛放K3金属的木箱拎到了茶几上，面对阴沟鼠打开，柔和的淡绿色光辉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这正是K3金属的特性，接触空气后会散发出一定量的分子萤光。 阴沟鼠狭长的眼睛亮了一下，豪迈地将手中的硬碟抛给了对方，罗赛扬手接住，阴沟鼠也关上了K3金属的盖子，将小木箱拎到了自己跟前，“接入通讯终端就能直接阅读，识别码是黑狼的论坛ID码，你们可以验完货再走。” 罗赛迅速接入终端阅读，西格则继续盯着阴沟鼠的动作，这些常年游走在边缘地带的情报贩子们老奸巨猾，在交易顺利结束前都不能掉以轻心。阴沟鼠看上去并不介意哨兵的目光，悠哉地起身倒了杯威士忌，晃了晃冰块一饮而尽。 烈酒浓郁的气味顿时蔓延开来，西格暗自蹙眉，这股烈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哨兵敏锐的感官，令他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刺激，伸手蹭了蹭有些麻痒的鼻尖。 通讯终端顺利接通，移动硬碟顶端的小孔投射出记载着资料与图象的全息屏，正是关于奥朗实验室的资料。 这个在八年前因为E物质的发表而名声大噪的实验室如今只剩下一个留在业界的传说，大部分设施都已经在那场事故中被破坏，变成了堆积货物的场地，就在北域靠近外郊的地带。罗赛继续往下翻动，发现这块地的所属权在一个名为泰勒·埃尔西的人手中，资料显示他是铃木财团下属分社‘埃尔西矿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人就住在星城的核心区域之中。 埃尔西是在事故发生的第二年接手这块地的，从经营活动来看也只是将这里当做存放矿物的仓库，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与奥朗实验室旧址相关的消息了。罗赛微微蹙眉，抬头看向了兀自饮酒的阴沟鼠，“就只有这些？” “就只有这些。”阴沟鼠耸了耸肩，放下酒杯，“你要知道‘奥朗实验室’本身就是一个官方禁词啊，美丽的小姐。能找到这些已经是星城情报网的极限，也得亏看到帖子的人是我，放到现在这些小年轻的手里，大概连查到这个词背后所代表的东西都得花费一番功夫吧。” “能想办法见到这个泰勒·埃尔西么？”罗赛继续问道。 “那可就有点儿为难了。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不是阴沟里的老鼠能随便见到的存在啊。”阴沟鼠自嘲的笑了一声，摇了摇手指，“不过你们大可以自行进城去见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姐你们的来头也不简单吧？除了拥有邀请函的人以外，星城每周会定期向城郊的平民们开放一次，没有犯罪记录的人都能进去。” 男人翘着二郎腿，施施然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惬意地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嘴角勾起一丝隐秘而邪恶的笑容，“……虽然得看有没有这个机会了呢。” 浓郁的酒味遮蔽了哨兵敏锐的嗅觉，这一次率先让西格发现端倪的是声音，机械而平整的，像是鸵鸟的后肢踩踏在地面的，带着些微弹跳性的轻响，如同死神逼近的步伐。黑发的哨兵瞬间汗毛倒竖，整个身体都因惊惧而微微颤抖起来。 “快趴下，罗赛——！！” 第49章 旧居 密集的子弹下一秒就贯穿了房间的外墙, 暴雨般倾泻而下, 轰向了房间中央的三人，尘土四散飞开, 伴随着大量落下的砖瓦石块，呛出成片的灰雾，笼罩了整个房间。 西格眼疾手快的扑上前去, 没有顾上罗赛, 而是在第一时间掐住了阴沟鼠的身影，脚一勾让他跪倒在前方, 利用沙发与墙壁形成的死角构建了一个简单的防御网, 挡在最前方的就是被扼住咽喉的阴沟鼠。 “等、等一下……”男人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少年会是身手一流的哨兵，他已经在暗号发来的瞬间着手撤退了, 却还是落在了对方手中, 这样的反应力与判断力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甚至也不是他之前打过交道的普通哨兵！ “罗赛？”西格没空理他，双目紧盯着被子弹击穿的地方，用精神力在灰烬中寻找向导的位置。 “……没事。”罗赛一个翻滚，借由掩体的遮挡撤到了西格身边，靠在沙发背后喘息着, 她的左肩受了伤，鲜红的血色浸透了外衫, 顺着手臂一滴滴落在了地板上。 西格瞳孔一缩，手上用了力，阴沟鼠顿时惨叫起来，拼命扳着扼住喉咙的手指, 对方的动作却坚硬的如同枷锁一般纹丝不动。 袭击房间的罪魁祸首们接二连三的涌现出来，正是警局之前肃清街道时使用的无人机陆兵V式，将三人团团包围起来，装载了识别码的摄像头一阵收缩，在阴沟鼠身上出现了短暂的停留，底下的枪口进入半锁定模式，并没有继续攻击。 “你向警局举报了？”西格眯细了眼睛，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这个中年男人除了情报贩子的身份外，大概还担当着警局的线人，只要他向警局举报就会招来无人机，拥有友方识别码的他自然可以全身而退，而被包围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要这么做？”罗赛借着沙发的掩护观察外围的局势，包围他们的一共有五台陆兵V式，头部闪烁着象征警报的红光，深蓝白的涂装与那天在街道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伤处传来的剧痛不断撕扯着她的神经，罗赛撕开衣袖，将渗血的地方简单做了个止血包扎。被西格扼住喉咙挡在前方的阴沟鼠桀桀干笑了两声，“我都说过‘奥朗实验室’是官方禁词了，美丽的小姐。” 罗赛微微蹙眉，顿时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含义，奥朗实验室是被远东政府严令禁止的情报，就算是地下网络中也不会有人甘愿冒险以见面的方式售卖情报……阴沟鼠会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打算让实验室的情报泄露，却想趁机捞一笔酬劳，这样的话只需要在交易途中进行举报，警局的无人机自然会清扫所有可能得到信息的人。 被无人机包围后阴沟鼠就显得有恃无恐，离开了他西格与罗赛就会立刻被无人机锁定扫射成蜂窝，哪怕再优秀的哨兵也无法在这么狭窄的地方赤手空拳的面对五台无人机，落在两人手里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西格有些懊恼的啧了一声，他到底低估了情报贩子们丧心病狂的程度，以为通过旧时在地下网络中的线路就能确保安全，以至于让罗赛陷入这般险境。 无人机的摄像头不断收缩变换着，‘消灭任务目标’与‘友方目标不得攻击’这两条指令让它们陷入了自我矛盾之中，鸵鸟形状的机械后肢抬起又放下，原本逐渐缩小的包围圈慢慢停了下来，但陆兵V式胸前的炮口依旧对两人虎视眈眈。 “罗赛，在我数完三声之后两点方向突围，没问题吗？”西格谨慎地观察着无人机的动作，将阴沟鼠往外推了一些。即使知道自己拥有友方识别码，就这么暴露在黑洞洞的枪口下依旧让阴沟鼠心头发虚，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头。 “你想干什么，黑狼？我劝你最好别在无人机面前乱来，它们可不是人类，剿灭只需要——” 男人的话音断在了一半，西格收回手刀，将昏迷的阴沟鼠整个扔了出去，正好撞在两点方向的无人机上。鸵鸟形状的摄像头一阵收缩，被撞倒的无人机因为友军识别码而偃旗息鼓，剩下四台则迅速锁定了冲出死角的西格，枪口哒哒哒的转动起来。 哨兵飞速地向前移动，子弹几乎擦着他的脚后跟射去，西格飞身骑上了其中一台，双手扭过摄像头与胸口脆弱细长的连接处，咔嚓一声连着电线一起掰断，失去了目标判定的无人机顿时混乱起来，子弹毫无章法的胡乱倾泻，西格翻身跳下，借由家具的遮挡后退，旋身一击飞踢击中无人机后肢的关节处，那乱射的炮口顿时矮了一截，摔倒在地。 在他身后，朱雀浴火而生，这地方没有别人，罗赛也懒得隐藏，直接使用了精神体具象化。失血让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罗赛知道他们必须干净撤出无人机的包围圈，一旦对方久攻不下，AI会自动判定提升目标物的危险等级，解锁胸前的炮口进化为更难对付的重武器，那才是插翅难飞了。 朱雀的实体挡住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密集弹幕，西格拽过罗赛的手，拉着她拼命朝着房门外奔跑，楼道内也埋伏着陆兵V式，西格察觉到整栋大楼都已经被包围，当机立断乘坐电梯往楼顶而去。 朱雀的身影逐渐淡去，罗赛毕竟受了伤，身体的虚弱让精神力也变得不稳定，无法维持具象化的高消耗。陆兵V式前进时机械弹跳声不断逼近，两人干脆彻底登上了天台，这附近的建筑十分密集，站在天台上就能够到隔壁大楼的屋顶，西格托了罗赛一把，从天台进入相邻的建筑，巧妙的绕过了警局的包围。 装载无人机的警车就停在街道口，警报声后知后觉的响了起来，警局大概也没想到目标能从无人机的包围中逃脱，这会儿才拉起了警戒线，有身着警服的人员举着扩音器向周围不明所以的民众们解释，使用的名目果然是有人举报非法地下交易。 “走这边。”西格避开人群，护着受伤的向导悄悄撤出了警戒线，警局的搜查范围也在扩大，阴沟鼠出卖了他们的信息，再回到先前的旅店显然不可取，更何况罗赛的伤势已经撑不到那时候了。 西格略一犹豫就决定了方向，小心避开警局的搜索，穿过小街往南城的方向而去，罗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滚落豆大的冷汗，咬着牙一言不发的跟在哨兵少年的身后。西格领着她来到了南域与东域的交汇处，这里似乎是更为古早的街道，没有什么高楼，都是些不到七层的民居建筑。 黑发的哨兵在一栋三层小楼的跟前停了下来，这是远东地区在上世纪初常见的民居，一楼四户，每户都带着梯形的小阳台，边角雕有带着远东风情的翻花，外墙虽然陈旧，却不难看出曾经精致的涂漆，以南域的范围来看算是条件非常不错的住所了。 西格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最里面的那间门口摆放着一盆已经枯死的花，西格从泥土里面挖出一把古旧的钥匙，直接开了门锁，让罗赛进来。 擅闯民居可不是什么好对策，罗赛正要开口，西格已经回头将门关上了。看得出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虽然布局整洁，但到处都扑着灰，房主大概是出了远门，木柜之类大型的家具都用塑料布罩住。 西格扯开沙发的罩布，先让罗赛坐下来，而后打开木柜翻找起来。他对房屋内的结构很了解，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罗赛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这里可能真的是西格曾经住过的地方。 “智能型的医疗机器人……幸好还在。”西格如愿在木柜里找到了救生包，从里面取出了便携式的小型医疗器械，启动了开关。自动充能的机器人还留有足够的能源，球状的主体亮起了绿灯，西格将小球悬放在罗赛的伤口处，球体立刻开始取样扫描，内部伸出数个机械爪，相互配合着剪开了罗赛伤处的衣服，开始进行治疗。 医疗球在伤处释放了麻醉喷雾，痛楚顿时减缓了许多，罗赛的脸色好了一些，目光停留在正努力工作的机器人身上。她手臂上是枪伤，子弹还留在体内，如果没有这个小东西的话会很麻烦……不过西格能找出这东西也让罗赛有些诧异，这是军用的便携式医疗机器人，并不是用钱可以随便买到的，哪怕在医院里也很少使用，西格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里是我曾经的住所。”西格在罗赛跟前半蹲下来，医疗球已经取出了伤处的子弹，正在进行缝合操作，他稍稍放了下了心，“这附近没有监控，不会被警局的人找到，可以放心好好休息。” 连门锁都还是需要用钥匙打开的陈旧款式，的确不像是设有监控网络的地方。 罗赛也稍稍放松了身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第50章 照片 清扫机器人尽职地工作着, 圆盘形状的主体贴着地面, 伸出四条连着塑料管的触手，吸尘打扫擦拭同时完成, 很快就将蒙灰的客厅收拾干净，嗡嗡转动着滑进了卧室。 西格又翻出了一些止疼消炎的药，倒了杯水一起给罗赛服下, 医疗机器人的工作基本完成, 向导手臂上的枪伤已经缝合完毕，机器人给伤处盖上一块消毒贴后便缩回了球形, 躺在罗赛手边不动了。 向导的身体素质不比哨兵, 这么严重的外伤必然还需要继续服用治疗的药物，不过眼下暂且没有大碍了。西格再次检查了房屋周围的情况, 确认没有追兵后才来到罗赛对面坐下, 面露自责之色，“抱歉，罗赛，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刚刚脱险就急着开反思会了吗？”罗赛看向急着大包大揽的哨兵，无奈地笑了笑, “至少我们得到了奥朗实验室的相关情报……如果那只老鼠所言属实的话。” “在星城下一次开放日到来之前，我会先潜入旧址附近进行探查。”西格垂下目光, 星城的开放日在周一，距今还有三天，正好让罗赛借此机会养伤，至于凶险未明的实验室旧址, 由他一个哨兵单独潜入更为稳妥。 “看样子只能交给你了呢，西格。”罗赛动了动自己受伤的手臂，微微叹气，以不完备的状态跟西格一起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而已。 这么一会儿已经足够她从突袭中冷静下来，仓促中掩盖的问题也都浮出水面，“……其实严格来说，这次交涉失败的原因更多在我身上吧。” 西格抬起头，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罗赛。 “你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丧心病狂也是情有可原的，阴沟鼠会用直接杀人越货的方式，是因为他笃定我们只是这座城市的旅客，在当地没有任何靠山吧。”罗赛继续说道，“但是以‘黑狼’的身份与对方接洽的我们原本不应该被发现才对，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对方在交易开始之前就已经得知我们的身份了。” “他提出了K3金属的交易方式，消息灵通的话不难打听到黑市中突然高价求购少量K3金属的人吧。让我来猜猜，将消息透露给他的人……是带我们去地下交易市场的那个小家伙？” “……是。”西格的喉咙动了动，吐出了这个字。 “难怪我多给他报酬的时候，你会是那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呢。”罗赛了然地笑笑，“……我不合时宜的同情心，反而成为令对方得以判定我们身份的重要因素了吧？” 如果不是来自外面世界，生活条件宽裕的旅者，又怎么会对当地人习以为常的贫苦小孩生出隐恻之心？仅凭这一点就足够让阴沟鼠狠下心干一票大的，至于罗赛真正的身份他并不关心，连联邦军部的势力都难以进入远东地区，城郊又是他的地盘，管她是谁终归也无法查到自己头上来。 “……城郊的地下情报网络比向导的精神脉络更加错综复杂，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源于街道上那些无所事事的游民们。”西格的声音顿了顿，“最好能不在外人面前做别的事。” 原本他想说‘多余的事’，只是这个词汇在西格的舌尖绕了一圈，到底没舍得说出来。罗赛会对那个黑发小家伙多加照顾的原因西格大致可以猜到，哪怕只是这样间接而隐秘的关心对他来说也是格外令人雀跃的，西格不想亲手切断任何罗赛投射在他身上的关注。 因为一点私心而让罗赛陷入危机……说到底这还是他的责任。 “……买卖外来者的情报，甚至将他们带入事先布好陷阱局中，这些事我曾经都做过，甚至远比那孩子更加过分，所以我知道。”西格微微垂下了目光，“抱歉，罗赛，没能事先告诉你，我……” 他不想让罗赛知道曾经为了活下去而无所不为的，那个毫无底线，双手沾满罪孽的自己。 “该道歉的人是我。”罗赛揉了揉哨兵略显沮丧的头，让他抬起眼睛，轻轻弯了弯唇角，“原本应该集中十二万分注意力在任务上的，却老是忍不住分心……毕竟这里是西格长大的地方呢。” “没有你的话，堂堂联邦上校今天说不定就折在这儿了。”罗赛收回手，“打起精神来，正因为过去的经历才成就了现在的你，这没什么好介意的，你很好的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任务，西格。” 西格望着她，金色的眼瞳中似有雾气弥漫。 “接下来就好好想办法从已知的情报中寻找线索吧。”罗赛说道。 - 罗赛因为枪伤而不方便外出，因此取药，购买食物，打探外界现状的任务就都落在了西格肩上。哨兵少年简单将屋子里的设施与用途告诉了罗赛，而后便出门执行任务去了，放松下来的罗赛也很疲倦，闭目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西格还没有回来，夕阳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落下，细细的一束打在地板上，从罗赛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阳光中成群结队上下翻飞的灰尘。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休眠的清扫机器人，西格走之前关闭了它的智能AI，所以设定的打扫程序结束后它不会自动感应，继续清扫。 罗赛的视线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虽然楼体破旧，但房屋里面该有的现代化产品却很齐全，与整栋楼充满历史感的古旧气氛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屋主选择这里的理由更像是冲着无监控环境而来的，加上之前的军用医疗球，令她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猜想。 她站起身来，目光在木柜上方寻找着什么，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旧式的木制相框被倒扣在柜面，上面蒙了一层细细的灰，贴地式的清扫机器人刚才没能够到这里。 即使现在的全息数字化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偏爱纸质照片的人依然不在少数，罗赛上前拾起了相框，神情微微一怔，而后柔软下来。 照片上是两个人的合影，西格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黑色的背带裤与小衬衣，留着齐耳的细碎短发，金色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琥珀宝石，安静沉敛地望向镜头；他身边是一位年逾五十的男性，身穿古板的西装，有着远东地区相对常见的褐发深瞳，一只手握着旧式贵族常用的狮头杖，另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肩头，嘴角向下压着，眼神锋利如刀。 不管从气质还是尺寸来说，两人的穿着都显得有些不合身，看上去像是临时用了照相馆提供的服装，硬凹成这么个胡乱拼凑了各种旧式贵族元素，反而让人感觉到敷衍的造型来。 罗赛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小时候的西格就是这么一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让人想要摁住他的嘴角强行让他笑一笑……而旁边这个男人，就是西格之前隐约提起过的‘养父’了吧？ 果然是个退伍的军人。罗赛夺得目光停留在他握着狮头杖的手上，上面依稀可见老茧，正是常年驾驶机甲后才会出现的位置，这么来看西格的养父或许还是个失感的哨兵，在军队中培养出来的习惯让他选择了陈旧却没有监控的房屋，急救包中也携带了惯用的医疗机器球。 看上去像是那种外表很凶，却会对养子上心的类型呢……罗赛放下相框，心中生出些好奇，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儿。 整间房是两室两厅的布局，客厅连着厨房与小餐厅，面积并不大，只够堪堪放下一张桌子；两个房间都是卧室，大一些的那间属于西格的养父，房间的布置简洁的几乎算是苛待了，除了衣柜与床铺外什么都没有，显然是从军队里带出来的习惯。 理应属于西格那间也很简洁，细碎的摆饰都被收了起来，墙面与地面都漆的干干净净，只留下无法移动的家具，被罩上厚厚的防尘套，再也找不到任何西格曾经生活在这里的蛛丝马迹了。 卧室里太久没住人，空气有些憋闷，罗赛走出房门来到后方的小阳台上，夕阳的余晖渐盛，将视线所及之处都染上了一层暖光，让远处的街道显得温馨又热闹，是城郊中难得一见的和谐景色。 罗赛轻轻活动了一下带伤的手臂，正准备放松自己深吸一口气，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小楼住户之间隔的近，不到两米就是隔壁家的阳台，上面摆满了花盆，像个袖珍的小花园，正拎着水壶出来伺候花草的女主人诧异地望着罗赛，随即露出欣喜的神色。 “您……是西格的熟人吗？” 第51章 相谈 意外碰到与西格相识的邻居让罗赛有些措手不及, 所幸是位很温柔和蔼的太太, 主动拎了自己手作的甜点过来，罗赛在厨房里好一通手忙脚乱, 总算顺利找到煮茶的工具，沏出两杯没有埋没太太手制小甜点的热茶来。 “抱歉刚刚吓着您了。”太太进门之后不住的道歉，她约莫四十出头, 有着一头柔顺的烟灰色长发, 松松地挽在肩上，一袭朴素的布裙, “我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呢……西格他也回来了吗？” “嗯, 他暂时出去买食物了。”罗赛将长裙的袖口放下来，不动声色地遮住了手臂上的枪伤, 将热情的邻居太太迎了屋里, “您坐吧。” 两人简单的寒暄了两句，罗赛得知邻居太太名叫艾琳·莫里斯，一直与西格家是邻居，很喜欢那个沉稳懂事有礼貌的孩子，常常做些小点心送过来, 在西格养父工作忙碌的时候偶尔也帮忙照看他一下。 罗赛顺口伪装了一个身份，说自己是附近矿业公司的主管, 而西格在离开星城后找到了一份淘矿的工作，这次回来是陪主管进行生意上的交易。 “那孩子没事就好，还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真是令人宽慰的好消息。”莫里斯太太的手轻轻叠放在胸口, 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最初他了无音讯的时候我还为此担心了很久，刚刚觉醒的哨兵很容易成为人贩子的目标，他的养父又是那副不负责任的模样……” “您……知道西格是哨兵？”罗赛有些意外。 “是的，他觉醒的时候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家里又没有别人在，是我守着他熬过去的。”莫里斯太太叹了口气，“我曾经在医院里工作过，对觉醒者有一定的了解。” “这些事我是第一次听说呢。西格的养父也是哨兵吧？我一直以为是他在教导西格作为哨兵的常识。”罗赛蹭了蹭鼻尖，将自己的猜想混杂在问题里一起抛了出去。 “马里德·萨维亚，那个人曾经是联邦的军人，退伍之后就回到了星城，平时靠做点杂活与之前在军队里的存款生活。他大概只能算是曾经的哨兵吧，毕竟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莫里斯太太似乎并不喜欢西格的养父，提及他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微微蹙眉。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马里德才会热衷于收养那些十岁出头，很有希望觉醒成为哨兵的男孩子们。”莫里斯太太厌恶地摆了摆手，“街道的角落里那些吃不饱饭，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的小孩子，您也见过许多了吧？马里德将他们带回家养到十二三岁，没有觉醒的话就换下一个……他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或者说能够让他回忆起当年的哨兵养子。” 罗赛准备去倒茶的手一顿。 “可惜上天不会成全他那荒诞的想法，那些被他带回来的孩子们没有一个成为觉醒者，西格也一样。”提到西格，莫里斯太太又叹了一声，“马里德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那些孩子们都受不了他，最后只有西格留下来了。” 罗赛没有想到这之中还有如此曲折的过去，心中抽疼了一下，“西格的养父……有虐待行为吗？” “揍人这种程度根本是家常便饭。”莫里斯太太回忆道，“他跟这条街上的男人们一样，喝酒，赌博，暗中接黑活儿，什么都沾。脾气阴戾又暴躁，醉酒的时候免不了把小西格当出气筒发泄，我不止一次看到那孩子顶着一脸乌青，依然任劳任怨的把那醉汉扛回家去，打水给他养父洗脸擦身。” 罗赛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西格身上那份习惯性的隐忍，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最开始至少还能管管西格的衣食住行，再怎么样也比再让他去街上流浪的好，后来看他迟迟没有要觉醒的征兆，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只当那孩子是养在家里可以帮忙收拾照顾自己的宠物，三天两头的在外酗酒不回家，西格就只能挨饿。”莫里斯太太像是终于找到人说道对方种种看不过去的行为，情绪越发投入，“结果就这么糟蹋自己吧，没两年就去了，说来也奇怪，马里德刚走不久，西格就出现了觉醒的征兆，竟然真的成为哨兵了。” 还是放眼整个联邦都很稀少的超S级哨兵。罗赛在心里默默说道，不知道西格的养父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的跳起来？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孩子离开之前还专程来跟我道别了呢……可惜我一点没往他会走的方向想，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西格已经好几天都了无音讯了，也不知道最后去了哪里，是不是被人口贩子给拐走了，城郊这里治安乱，就算报到警局去也没人理，哎，我只能暗中祈祷他平安无事。” 莫里斯太太的情绪缓了缓，涩然地朝罗赛笑了笑，“抱歉，很久没人能跟我说起小西格了……不过听说他现在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看来天神大人们有好好听到我的祷告声呢。” “感谢您能提供让我了解下属的机会，莫里斯太太。”罗赛回以微笑，捏起一块点心吃进了嘴里，香甜的味道顿时弥散在唇舌间，是与制作者一样温和甜蜜的味道。 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西格的事，天色快要擦黑之际，西格也从外面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被这和乐融融的女子茶话会气氛给惊得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将买回来的食材放到了桌上。 “罗赛。”他唤了向导一声，又看向了对自己颇为照顾的邻居太太，微微颔首，“莫里斯太太。” 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少年，莫里斯太太眼角氤氲，起身拥抱了西格。比起上次见面时西格长高了不少，眼神依然是沉默而隐忍的，是最让莫里斯太太心疼的模样，令她感慨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罗赛趁势留她下来吃饭，三人一起准备了一顿简单的汤锅——锅和餐具还是从莫里斯太太家借的，就算是之前住着人时西格家也没怎么开过火，更别说是远行数月之后了。 吃过晚餐后邻居太太心满意足的回家了，罗赛与西格都默契的没有在她面前提今后的打算。西格在厨房收拾好东西，给罗赛调了一杯蜂蜜水端出来，他记得罗赛很喜欢这个，在学院宿舍的小厨房里也单独放着一瓶。 “谢谢。”罗赛果然露出了欣喜的眼神，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西格查看了罗赛的伤口，医疗球的处理很及时，伤处愈合的很好，也没有感染发炎的迹象，他小心地拆开绷带给罗赛换上新药，抬头不小心看到向导眼中的笑，忍不住出声问道，“……莫里斯太太跟罗赛说了什么？” “一些关于西格过去的事。”罗赛单手撑着脸，任由西格帮忙折腾换药，目光落在少年垂下头时格外显长的睫毛上，眼睛一眨不眨。 “她一定告诉你说我的过去很凄惨。”西格的眼神也柔和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莫里斯太太很善良，但我在养父这里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水深火热。” “但是他酗酒还打人是事实吧？”一想起小时候的西格要常常忍受暴力罗赛就十分心疼，可惜马里德已经去世，让她一腔怒火没处发泄，生生憋出内伤。 “与可以取得的东西相比，并非不能忍受。”西格换上了药，拿出新的绷带为罗赛包扎，语气中没有太大的起伏，“在父亲身边可以接触到很多新东西，哨兵向导的知识也好，‘塔’的存在也好，以及那个地下图书室与论坛的ID都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西格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房间中略显黯淡的灯光，还有罗赛心疼的神情，微微弯了弯唇角，“再者父亲他也并不是随时都在酗酒，神智清醒的时候，他会给我讲在军队中的经历，讲联邦的历史，那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世界。” “如果像那些人一样逃开的话，我只能回到街道上做一个为了生存什么都干，连字都不认识的小混混……”西格的目光沉静，“但留在父亲身边就拥有了另一个可能性。……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罗赛。所以不需要同情与怜悯。”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罗赛已经第二次从西格口中听到这句话，似乎只要认定了这一点，他就不会再犹豫迷茫，笔直地朝着目标前行，哪怕过程中满是荆棘，哪怕目标看上去遥不可及。 在命运留下的那座山一般看不见顶也看不见路的巨大困境前，有人畏惧瑟缩，有人崩溃大哭，有人放弃回途，而西格沉默地收拾好行装，独自一人，义无反顾地开始向上攀爬。 西格将绷带打结，仔细地剪掉了多余的尾端，将药瓶与工具放回盘子里，起身准备将东西都端到木柜那边去。哨兵少年的背影笔直而挺拔，动作规整的一丝不苟，透露出一股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平静来，正是这份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让罗赛格外心疼，她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西格，伸手将那头柔软的黑发揉得一团乱。 “罗赛？”西格顿住脚步，小幅度的侧过头。 “你做的很棒，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西格。”向导微笑着在他耳边这么说道。 虽然语气与动作都是属于长辈式的鼓励，西格却感觉眼眶蓦地一热，像是被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意识海中的鸢尾花田大片大片的绽放，快要填满整个荒野。 在他前行与成长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谁对他说过这句话，对他努力的方式做出过肯定。 自己一个人磕磕绊绊的往前走，虽然也走出了一条路，但在那么多伤心难过绝望迷茫的时候，也希望听到有人能鼓励他一下，能在他黑影憧憧的前行路上点亮一盏明灯。 ——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与遗憾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争先恐后的化为热意涌出了眼眶，西格就着被罗赛从后面抱住的姿势不敢回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放着药瓶与绷带的金属盘上。黑色的西伯利亚狼出现在前方，像是代替无法哭出声的宿主一般，发出了呜咽的长嗥。 向导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精神触梢化为绵密的细雨，拢紧了哨兵剧烈波动的精神域。 罗赛在心中叹了一声，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会被那双金色的眼睛所触动的原因，西格就像是一株在废墟中长出的嫩芽，在干涸的空气与凛冽的风沙中抽枝发芽，沉默地坚韧地，一步步从逆境之中走出，舒展开枝叶，探向更远的地方。 世界不曾温柔待他，他却依然长成了现在这般正直挺拔的模样，因此更能触动，更显可贵，如同在暴风雨后满是泥泞狼藉的沙滩上，不小心拾起了一颗闪亮的小珍珠，让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心里，好好珍惜他。 作者有话要说： 罗赛大概从这里开始发现自己对西格的感情有点变化了w 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揉揉(*/ω＼*) 特别喜欢这样的西格，本章算是我开这篇文的动力源之一吧(*/ω＼*) - 以及你们最近都不留言了是不是因为我也没说话QAQ 工作考试码字同时进行忙的焦头烂额的作者需要爱的留言嘛QAQ 第52章 决意 西格此次外出的首要目的是打探情报, 整理好情绪后他重新回到了任务中, 像罗赛汇报目前已经掌握的消息。 “警局那边已经没多大动静了。”西格从通讯终端中调出投影的照片, 划到了罗赛跟前。先前他们做交易的那栋陈旧的大楼已经解除了封锁，画面上看上去人来人往，热闹依旧，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就像那场暴/乱的第二天一样。 这是预料中的事，罗赛点点头。 星城警局在城郊范围内的工作杂乱而敷衍，连持枪暴/动这种规模的事件也处理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更别说区区被人举报的‘非法交易’, 城郊之中所谓的非法交易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躲两天避过风头就安全了。 “以及关于阴沟鼠提到的那个地方。”西格抬起头，语调中带着一丝疑惑, 声音顿了顿, 像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来描述自己的所见，“我偷偷潜入了进去, 外围的警戒并不严，使用的是普通仓库的安保系统，但是实验室建筑的入口把控的非常严格，使用了与学院类似的虹膜纹扫描装置, 我没能找到潜入的突破点。” 这也是预料中的情况, 并不应该让西格疑惑才对，罗赛翻看着他储存在终端里的照片，里面的确是非常普通的仓库, 四处都整齐的堆放着原矿与器具，中间是一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大平层，四周没有窗户，正是罗赛记忆中奥朗实验室的模样。 “有什么令你在意的地方吗？”罗赛问道，矗立在仓库之中的建筑物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提取原矿试剂的实验室，在星城及周边地带都是挺常见的设施，可谓滴水入海，丝毫不会令周围的人起疑。 “那里面……感觉很空旷。”西格说着，自己也皱了皱眉，“我无法潜入内部，所以在距离入口最近的地方站了一会儿，这栋建筑的内部非常空旷，罗赛，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就好像只糊了一层墙砖的壳子一样。” 超S级哨兵的感官无比敏锐，西格会特别注意并且提出来，说明他的确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地方。 “是说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吗？”罗赛分析道，难道这里只是对方留下的幌子？但是仅从外观来看的话，这栋建筑的确是曾经的奥朗实验室没错。 “并不只是实体的东西……”西格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也有精神感的空旷，在那栋建筑内我什么都感觉不到。罗赛，这很奇怪……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西格的话或许会让普通人疑惑，但身为向导的罗赛却立刻明白了，觉醒者依靠意识海中的精神力来探查世界，在他们的眼中世间万物都是拥有精神脉络的，精神力之间的触碰与交融带回更多普通人无法察觉的反馈，对以敏锐感官著称的哨兵尤是如此。 西格说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就是说那一块地方并没有精神脉络，是真正连空气都不存在的‘虚无’，这实在太诡异了，难怪他会感到疑惑，在罗赛的印象中她也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不……硬要说类似情况的话…… 罗赛墨绿色的瞳孔暗了下去，向导陡然沉重起来的精神力让西格一惊，抬起头来看她，“罗赛？” 硬要说类似情况的话，罗赛曾经也经历过。在科沃特城被星盟的炮火毁灭的时候，她也曾感受到过那种连精神游丝都被焚烧殆尽的空旷，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 那之后联邦政府的说法是星盟使用了质量湮灭性质的武器，而随即爆发的哨兵大规模失控过载的现象则归咎于朱雀的异动。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心绪影响了精神力的波动，可如果那时的空旷感确实存在的话……是不是说明星盟所使用的武器，也与奥朗实验室有关系？ “我没事，忽然回想起一些事罢了。”罗赛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你所说的那种感觉，我曾经在十月惨案发生的时候也经历过，看来奥朗实验室的背后果然有星盟的影子……如果偷偷潜入无法达到目的，那么就只剩下另一条线索了。” 泰勒·埃尔西，实验室所在仓库的拥有人。西格回来之前特地去地下图书室查了一下，那附近的大片地域的产权都在埃尔西矿业公司名下，而这只是泰勒·埃尔西所拥有的庞大产业中的一项，他的身家放在母社铃木财团中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物，名副其实的商业大佬。 “我记得阴沟鼠提过埃尔西就住在星城的核心区域里。”罗赛摸了摸下巴，“那么星城之中也有他的产业吧？” “他同时也是星城一家房产开发公司的负责人，旗下拥有一栋百货大楼以及数个住宿小区。”西格将资料通过终端传给罗赛，这类在联邦政府机构中拥有备案的半公开信息在地下网络里是最容易获取的情报，只需要支付少量的报酬就能知晓。 “直接找到私人住所的难度太高，百货大楼那边倒是可以试试……”罗赛沉思了一会儿，大致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西格安静地听她说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一如既往大胆而有效的安排，很符合罗赛的风格。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问题，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没有特殊事务邀请函的平民想要进入高地上的星城，就只能等每周一次的放行，所有进入者都会接受严格的审查，确保没有犯罪记录与危险行为倾向，可想而知星城中的治安良好，与动不动就会遇到恐怖分子暴/乱与无人机扫射的城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等待星城开门的三天，罗赛与西格都在这栋小楼之中度过了，莫里斯太太每一日都会过来串门，带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甜点，帮忙准备晚餐，再与罗赛聊一聊西格的过去，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她的丈夫早逝，唯一的儿子又不在身边，难得有人能耐心的陪她话话家常，非常开心。 可惜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并不能持续太久，星城开门的日子很快到来，罗赛与西格离去之前专程跟莫里斯太太道了别，两人只说即将回去工作，等到放假的时候还会再回来。 莫里斯太太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们离开，罗赛走出一截后回头，看到对方站在小阳台上微笑着挥手的模样，心头忽生感慨。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当初会不告而别的原因了呢，西格。”罗赛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朝身边的哨兵少年说道，“不想因为离别而让她难过，也不想让她知道外面的真相。因为只要她还在这里，无论何时回来，都好像不曾离开，都能找到自己存在于此的痕迹吧。” 或者说正因为有莫里斯太太这样的人在，西格的成长过程才能够维持笔直向前的模样。 “嗯。”西格回头望了一眼，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柔和的意味。 两人一起乘坐入城的轻轨，与到来的那天一样，在高高的铁轨架上再一次看清了星城真正的模样。仅仅是那模糊的轮廓已经勾勒出属于城市的繁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构建出一片繁茂的水泥森林；浮空的全息屏上依旧热闹，年轻的偶像组合正卖力的推销着产品，画面结束在少女如花的笑颜上。 磁悬浮的轻轨驶入丛林之中，方才映在铁轨架下方的场景变得触手可及，繁华的科技感扑面而来，星城不愧为远东地上最闪亮的星，与联邦之中任何一座城市相比都不遑多让，罗赛与西格一起从轻轨上下来，望着人来人往的车站，忽然生出一种终于回到大城市的感慨。 “比想象中的更多人呢。”罗赛看了看入城检查口前面排起的漫漫长队，忽然兴起，“西格之前有进去过么？” “是的，与父亲一起。”西格点点头，马里德毕竟是从联邦军队退役下来的，习惯了现代的科技产品，他屋子里大部分便利的工具，比如清扫机器人，都得进星城才有的卖，偶尔他也会大发慈悲的带上西格一起，虽然原因大多是为了搬运东西缺个人手之类的。 “那一会儿就得麻烦你当导游了。”罗赛眨了眨眼睛，朝他一笑，两人顺着人潮挤进了检查的关卡。 身份认证通过的很顺利，历经周折罗赛终于站在了星城的大街上，望着半空中悬停的飞行器们咂了咂嘴。星城的内部一如轻轨上见过的繁华，街道平整而宽敞，两旁隔着精心打理过的绿化带，各式飞行器在交通灯的调度下有秩序的前行。 四周高楼林立，纵横交错的轨道将视线中的天空切割成小块，大楼的顶端漂浮着全息投影的巨大广告牌，即使是白天，整个城市也显得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 “走吧。”罗赛回头招呼了一声，与黑发的哨兵一起往市中心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澜的地雷(*/ω＼*) 第53章 暗线 埃尔西公司旗下的百货大楼位于星城中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集购物、美容、美食等娱乐消费活动于一体, 再往上由商业写字楼组成, 百层之上的顶楼更是设有能俯瞰整个星城的旋转餐厅，是星城中最有名也是最受有钱人们欢迎的奢华宴场。 观光电车有直达埃尔西大楼的班次，两人没费什么力就找到了地方，今天是星城开门第一日, 大楼里客流量巨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罗赛站在门前，眯起眼睛望向了埃尔西百货大楼气势恢宏的标牌, 如果没有星盟的偷袭, 这个时间她也应该结束了学院的工作回到蓝星, 在大城市中度过自己的假期了，虽然时限只有不到一天, 不过机会难得, 就让她好好享受一把逛街的乐趣吧。 西格没有说话，如同忠心的保镖一般跟在向导的身后, 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哨兵不太喜欢这样人多嘈杂的地方，眉头下意识的微微蹙起，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整个人严肃的像个小老头。 “西格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么？”罗赛回过头, 用精神触梢戳了戳哨兵过于紧绷的嘴角, 笑道，“不用担心，今天我请客。” 作为军校生的西格能拿到的只有微少的补贴, 罗赛的薪水却是一直没机会花，户头上已经攒下了一笔可观的数字。 西格摇摇头，过往来星城的时候他总习惯沉默地跟在养父身后，尽心尽责的充当搬运工，将自己与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店隔离起来。 罗赛揉了揉他的黑发，没有强迫他，自己率先进入了购物战斗模式，从通讯终端上下载了埃尔西百货大楼的地图攻略，拉着西格朝喜欢的店冲了过去。 远东矿产丰富，相关的周边产业也很发达，比如富含矿质的提取物所制作的食材，装饰品，护肤品，甚至还有特殊染色的布料，很有地域特色。 其中还有某个知名的国际一线大牌，使用的就是共感金属的伴生矿提取物制作的原料布，据说成品穿上身后会根据心情变化颜色，对精神力强大的人来说尤其显著，相关专利技术已经被军部购买用来定期检测觉醒者们的心理健康指数，不过纯粹作为穿戴的服饰罗赛还没有试过，非常有兴趣。 西格还是第一次见到化身购物狂魔的罗赛，有点懵地跟她扫荡了好几家店，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满了袋子，而走在前面的向导正斗志昂扬的冲向下一家。 西格小跑了两步跟上去，嘴角一翘，他想要更多的了解罗赛，特别是这样不曾展露于人前的一面。 这一次罗赛走进去的店正是地图攻略上提到的那家使用共感金属伴生矿作为原料的服装店。店面坐落在大楼的中庭，装修的格外豪华，服饰从女装到男装应有尽有，罗赛饶有兴趣的逛了一会儿，发现与普通的衣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您试一试就明白了。”店员大概见过很多这样的客人，笑吟吟地上前推荐道，帮助罗赛选了几条裙子拿进更衣室里。 “那西格在这里等我一下。”罗赛叮嘱了一声去了更衣室，西格点点头，拎着大包小包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角色跟周围那些陪太太或者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们别无二致，默默弯起嘴角，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有点开心的样子。 更衣室的门帘唰的被拉开，换好装的罗赛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她穿了一袭白色及膝的礼裙，带着蕾丝缎带边的手套，酒红色的长发绾在脑后，用镶钻的同色系发带束成了蝴蝶结，只留了两丝弯曲的鬓发，衬得人温婉华贵，像是宴会场上的阔太太。 礼裙的下摆与手套末端晕逐渐染上了一层渐变的水粉红，随着向导走动的幅度波光粼粼，宛如艳阳天里的湖面，愈发显得罗赛明艳动人。 “怎么样？”罗赛在镜子跟前转了个圈，顺口询问哨兵少年，一边自行评价，“真的会变色呢……水粉红的话是什么含义？” “红色系代表您现在的心情带着期待与愉悦。”一旁的店员笑着解说。 西格被惊艳了一脸，短时间内都回不过神来，眼前的罗赛与作为赛尔顿的教导主任，还有苍之牙的前任首领时的模样都不同，骨子里的随性洒脱被华贵的礼服一衬，变成了一种游刃有余的美丽，这是西格没能见到过的另一个罗赛，属于那个科沃特城中双亲健在，家境优渥，天资卓绝的大小姐时期的罗赛。 “很适合。”西格认真地点了点头。 向导长裙上的水粉色加深了一些，罗赛露出微笑，看着眼前耳朵红红眼神明亮的小哨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西格也来试试吧？” “？！”西格一怔，紧接着就被罗赛推着塞进了更衣室里，店员颇有眼色的送来了适合少年的装束，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试衣间的门帘平静了许久才踌躇着被拉开，西格也换了一身精致的礼装，经过改版后更加适合少年体型的燕尾礼服，领口系着与罗赛同款的蝴蝶结，显然是出自一个系列的作品。 原本雪白的礼服上逐渐泛起了通透的粉色，这一次不用店员解释罗赛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西格小同学的心思简直不要太好猜。 “罗赛……”黑发哨兵的脸已经快要涨得跟衣服一个红色了，求饶似的小声叫道。 “嗯，西格也很合适呢。”罗赛笑眯眯地点头，看着少年窘得通红的耳朵尖，有些心痒痒，西格这么乖她总是忍不住想逗一逗。 又试了一些衣服，心情大好的罗赛直接手一挥，让店员将试过的衣服都包了起来，难得遇到大金主的店员眉开眼笑，加上罗赛之前买的东西，各式各样的购物袋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堆成了小山，数量壮观的让过往游人都驻足啧啧称奇。 “不知不觉买太多了啊……”罗赛摸着下巴，很为难的样子，想了想后叫了店员过来，“这样吧，替我预定百世快递的服务，把东西都寄回新科沃特城去。” 新科沃特城是在原址旁重新规划修建的城市，如今已是小有规模，罗赛在那里有套公寓，学院放假的时候通常都会回自己的公寓里住。 “了解。”店员微微躬身道，从罗赛手中接过地址，乐颠颠地跑去联系快递业务了。 等罗赛逛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天色已然邻近傍晚，买的大部分东西都被送去了新科沃特城，倒是让负责拎包的西格轻松了不少。见时间差不多后罗赛干脆带着西格去了顶楼那间著名的旋转餐厅，正好两人买了不少礼服，很符合一场浪漫晚餐的气氛。 玻璃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星城之中灯火通明，仿佛降临的夜幕让城市更添一分热闹。西格坐在餐桌边，搁在桌布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些，饶是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计划里的安排，但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西格难免有些焦躁。 坐在他对面的罗赛依旧是笑眯眯的神情，仿佛她今天真的只是来购物的一般。向导伸出精神触梢安抚般戳了戳哨兵的精神域，到底还是年轻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更容易沉不住气。 “难得可以算是约会的时间，西格却这么心不在焉的话，我会很失望的哦？” “罗赛……”西格一怔，随即局促地低下头，耳根以迅猛的速度再次涨红。他心中始终记挂着任务，倒是没有意识到今天两人的行程完全算得上是约会，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侍应生将餐前的浓汤端了上来，轻轻躬身离去，夜色在他们的脚下缓缓转动，舒缓的音乐中传来隔壁桌的窃窃私语，而后一位女士低笑了起来，餐厅中的气氛恬静而暧昧。 哨兵金色的眼睛忽然一缩，那些隐藏在恬适中的些微异动逃不过他的耳朵，有人正从四个方向包围而来，其中不乏哨兵的存在。 “罗赛。”西格再次开口，声音沉稳，礼服下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暴起突围。 “你看，这不是来了么。”放了足足一天的饵才钓上来的大鱼，罗赛也觉得挺不容易，从容地用小银匙舀了一勺碗里的浓汤，“……可惜了这场晚餐呢，我明明挺期待的说。” 她话音未落，周围潜伏的势力已经一拥而上，戴着墨镜穿黑西装的保镖将餐桌所在的方向团团围住，掏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用餐的两人，四周的客人们发出了惊慌的尖叫，连滚带爬的逃走了，没一会儿整个餐厅中就只剩下他们一桌，先前上菜的侍应生躲在酒柜的后面，吓得瑟瑟发抖。 “真是大阵仗的欢迎方式啊。”罗赛勾起嘴角，放下手中的银匙，侧眼看向一堆铁塔般围住自己的黑西装们，精神触梢如潮水般铺散开去，化为一柄柄无形的利刃，毫不客气的刺向了哨兵们的精神域。 黑西装中顿时有几人惨叫着倒在地上，都是身手一流的哨兵，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超S级的向导，包围的阵势顿时被冲乱。西格等的就是这一瞬，抄起桌上的两把餐刀，迅雷一般切向人群，枪声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在做好准备的哨兵跟前却是慢了一步，西格旋身踢飞了最近的两人，餐刀飞向另一人握枪的手，借由酒柜躲过了袭来的子弹，而后闪身到领头者的身后，最后一把餐刀抵在了那人的颈动脉上。 酒柜被子弹击碎，各色的美酒与玻璃洒了一地，发出了轰然巨响。躲在后面的侍应生发出惊恐的尖叫，全身抖如筛糠，好几次想要转身逃跑都吓得腿软，在满地的酒液中蹭着地毯往后缩，比先前逃走的客人们还要狼狈不堪。 城郊的平民对暴/乱与无人机扫射都麻木不仁，城内的侍应生却被没有针对自己的枪战吓的屁滚尿流，真是十分讽刺了。罗赛施施然从餐桌前站了起来，目光掠过倒了满地的黑西装们，看向了面露惊恐之色的领头人。 “那么，能麻烦这位先生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是想满足一下‘战闲时相伴快乐逛街’的情节念想，不过大纲排不进去，只能过过干瘾了_(:з」∠)_ 第54章 与会 黑西装战战兢兢地走在前方, 身后跟着一袭盛装礼服的向导与哨兵, 长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三人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看上去就像管家领着客人去往晚宴场一般。剩下的人都被制服留在了旋转餐厅里，为首的黑西装被抓来做领路人，此时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原本他们的任务也是将这两人带到老板的面前, 虽然武力胁迫失败，不过好歹也算完成了任务……不过既然这两人也想要见老板，为什么不乖乖就范非得揍他们一顿再说？！ 黑西装忍不住偷偷瞟了瞟身后的两人, 哨兵就算了, 这个向导是怎么回事？精神力彪悍得闻所未闻, 如果不是她一来就解决了所有的哨兵，只剩下身手一般的普通人, 他们这帮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怎么可能像散沙一样瞬间崩盘, 持枪围人却被目标反杀，说出去都不用混了。 这种等级的精神力起码是A评级以上, 搞不好会是S级，难怪他们之前都没有发现对方的精神屏障，当成普通人吃了这么大个闷亏。但是S级的向导怎么会出现在星城里？联邦‘塔’不可能放过这么稀有的优质资源，肯定会往军部推荐……还是说这两人本来就是军部的人？ 这个认知让脑内活跃的黑西装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样子老板这次是挑上了一条大鱼啊…… 胡思乱想着, 黑西装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站定，抬头看向眼前高大厚重的胡桃木大门，顶端的摄像头自动识别了黑西装的身份与权限, 他取下了墨镜，沉声开口，“老板，人带过来了。” 厚实的木门缓缓打开，黑西装自觉地站在外面，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罗赛提起裙摆跨步向前，与西格一起走进了门后的房间。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眼前是宽敞而豪华的办公室，空气中充斥着实木家具特有的淡香，坐在转椅上的金发男人转过身来，朝两人微微一笑，伸手朝沙发的方向示意，“两位，坐。” 眼前的人正是泰勒·埃尔西，罗赛在资料上见过他的照片，没想到他的办公室就在埃尔西百货大楼的高层，倒是给他们省去了不少找人的功夫。向导毫不客气地坐下了，抬眼打量这个星城中著名的商业大亨，埃尔西看上去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挺括的西装，领口松开了一截，嘴角带着和善的弧度，眼睛也笑眯眯的，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西格站在沙发边，双手背在身后，以护卫的姿态警惕地守在罗赛身边，这里是接近百层的高楼，他们没有飞行器，如果真发生点什么就只能被困死在房间中，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行事。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们会以这样的方式找上门来呢。”埃尔西十指交叠，搁在办公桌上，看向罗赛的眼睛眯得弯弯，“你是怎么笃定我会出面的？” “既然‘奥朗实验室’是足以让警局出动无人机的禁词，那么身为实验室遗址拥有者的你，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吧？我甚至觉得在地下情报网的论坛上发帖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罗赛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墨绿色的眼睛似笑非笑，“我都已经把东西寄回联邦的地址来提醒你了，这还注意不到的话，就不可能是在铃木财团中也能占有一席之地的商人了。” “苍之牙的人。”埃尔西嘴角的笑意更深，虽然尽力表现出和善的一面，但他骨子里的狡猾与阴戾却无法被微笑所掩盖，结合起来反而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们想干什么？当年能带走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了吧。” “你知道就好办了。”罗赛的声音沉了下来，墨绿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眼前的金发男人，属于向导的精神力悄无声息的铺散开来，哪怕身为普通人的埃尔西也感觉到这股无形的威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有胆量直接来见他，在S级向导的面前，撒谎与拒绝配合说出实情都是不可能的行为，对方只需要一个精神暗示就能瓦解他所有的防备，而最关键的切入点，怕是从进门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埋下了。 “我们希望能再次调查奥朗实验室。”罗赛继续说道。 果然啊。埃尔西夸张地叹了口气，两手一摊，“只有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他一边说着，从办公桌上投射出两个全息投影屏，手一划调到了罗赛跟前，正是关于奥朗实验室遗址的资料。投影屏上滚动播放着相关的图文记录，还模拟了实验室的真实场景，以全息的方式展现出来。 “这是……”罗赛微微蹙眉，看着眼前旋转的实验室遗址投影，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漂浮在眼前的是一个空旷的坑洞，如同建设高楼前挖下的地基，那栋疑似实验室建筑的内里果然什么都没有，仿佛被人凭空挖走了一般。 “从我接手的第二年起，实验室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共感金属的原矿放在那附近会减少与外界的反应幅度，更利于保存，因此我把那里改造成了仓库。”埃尔西滑动着投影屏不断展现当年异变的资料，“说出来你们可能也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奥朗实验室的遗址是凭空消失的。” “凭空消失？”罗赛咀嚼着这个词。 “对，没有任何征兆，突然某一天就凭空消失了。”埃尔西换了个姿势，将下巴搁在交握的手指上，“我请过很多专家来进行验证，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比较可信的说法是奥朗实验室中留有当时的研究装置，那场事故之后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所以引发了空间断裂的传送现象，毕竟这也是E物质可能引起的效果之一。” 罗赛沉默了一下，脑内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发现了这之中不合常理的地方，奥朗实验室凭空消失这样的大事，苍之牙的后续任务报告中怎么会一字未提？ “为什么没有直接联系联邦？”罗赛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然有。”埃尔西调出了另一份报告，“最权威的调查报告就是联邦官方出的，不过他们也无法说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现象，更没法找到消失的实验室遗址到底去了哪里。” 罗赛快速扫过报告，视线停留在最末尾的签名上，的确是由科研院出具的。看来西格之前感觉到的异常就是因为这个现象所造成的，被传送的不仅是实验器具设备一类的实物，而是连同空气与精神脉络也一并消失了，所以连带放在那附近的共感金属原矿的反应都减轻了很多。 这不合常理，如此重要的信息不仅没有出现在苍之牙的任务记录中，甚至也没有被科研院提及，联邦当初是从奥朗实验室中得到黑暗哨兵的实验体与相关资料的，而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的罗赛竟然到今天才知道实验室离奇消失的事…… 星盟……或者说别的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着手进行反扑了么？ “情况就是这样。”埃尔西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狐狸模样，“如果你们能找到实验室的遗址，那么继续调查当然没有问题……倒不如说我很希望你们能找到，毕竟我也很好奇呢。” “我明白了。”罗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感谢你的配合，泰勒·埃尔西先生，我想再去仓库的实地看一看，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没问题。”埃尔西轻松地耸了耸肩。 “谢谢，告辞。”盛装的向导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埃尔西玩味地眯细了眼，比起进门时那随意中带着游刃有余的模样，眼下气势凌人带着攻击性的向导更能吸引他的目光，金发的男人豁然睁开了眼睛，蓝色的瞳孔犹如冻结的大海，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凛冽了起来。 “罗赛·克里斯托法上校。”埃尔西的声音越过办公桌，落在了即将出门的罗赛耳中，“你对联邦，对祖国的一切都怀有信仰吗？” 向导闻言陡然回首，墨绿色的眼睛紧盯着埃尔西，在灯光下流露出危险的神色，走在她身后的西格也全身一凛，下意识的望向了难得露出攻击姿态的罗赛。 “别紧张，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埃尔西慢条斯理地摆了摆手，换了个姿势笑望着她，“即使这一切有可能背叛你？即使这一切远不如你所想象的那般美好光明？即使你曾经为此付出了一生都难以释怀的伤痛与代价？” 罗赛的瞳孔微微一缩，却并没有生出犹豫之色，冷笑了一声，“埃尔西先生这话说得，倒是很有些星盟的意思了，怎么，您也对联邦感到失望，准备去做星盟的资助人了吗？” “这是哪里的话。”埃尔西似笑非笑的否定道，“只是大势所趋之下，个人是很难撼动命运齿轮的。希望克里斯托法上校能对自己的信仰坚信不疑，从一而终。” “不劳您费心了。”罗赛看了他一眼，打开门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艾尔西其实还是另一条线的关键人物，大家有看出来么w 第55章 荒漠 向导走的很快, 西格小跑了两步才追上, 踌躇了一下开口叫道, “……罗赛？” 被人三言两语激起怒气，这可不像是罗赛会做的事，向导闻言顿住了脚步，原地深呼吸了两口, 强迫自己从不当的情绪中恢复。 “我没事。”罗赛回过头，眼底已经恢复到往常的模样，“如果连埃尔西都没办法的话, 就只能靠我们自行寻找了, 先去城郊的仓库看看, 我会把这些天的情况整理成资料发回苍之牙，看看莱娅那边能不能想到办法。她一直没有联络的话说明洛夜还没有回到蓝星, 接下来……” “罗赛。”西格上前一步, 握住了她的手腕，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向导滔滔不绝的声音顿时哑火，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她对西格这么一言不发望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西格的态度没有退缩，他想要知道罗赛情绪反常的原因, 想要成为她面对压力与烦躁之时可以倾诉的对象, 尤其是像眼下这样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 “……西格答应进入赛尔顿的原因是什么？”罗赛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侧头望向窗外的夜景，繁华的星城在视线中只留下一个光怪陆离的缩影, 带着一层模糊的光晕，宛如星辉银河。 “更深刻的了解关于自己……了解关于哨兵的知识，以及成为联邦的士兵，守卫和平。”西格不明白罗赛忽然问起这个的理由，不过还是照实回答出来。 “真是个好孩子。”罗赛闻言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黑发，神色随即黯淡下来，“……但是我对联邦的心境，已经无法像你这么纯粹了呢。” “身为军人的使命与职责我一日也不曾忘记，不过比起最初入伍的时候……在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之后，我的内心也会对联邦产生疑问，但那些都是无法问出口，也不可能得到回应的问题，只能放在心底，不去深究。” 罗赛收回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会生气的原因，大概是埃尔西的话让我无法反驳吧，在赛尔顿的时候的确有过做完这个项目就退伍的念头……不过唯有星盟，唯有星盟的存在我绝对无法容忍，也无法宽恕，在彻底摧毁这个毒瘤之前，我会献上自己的一切。” 西格嗯了一声，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没有听到罗赛刚才堪称大逆不道的发言。只要她不曾对脚下的路感到迷茫就没有问题，而无论罗赛想做什么，西格都会守护在她的身边。 ——作为她的哨兵，哪怕她无法连结也没关系。 - 从埃尔西那里得到了相关的资料报告与进入许可，罗赛与西格一刻也没有耽误，就着夜色来到了位于城郊边缘的仓库。守门的人大概已经被打过招呼，领着他们一路抵达那座空旷的建筑前，解除安保锁后就离开了。 罗赛轻轻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与全息投影一样巨大的坑洞，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的实验室荡然无存，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爪子将实验室连根刨起，带到了别的地方。她绕着坑洞的上方缓行了一圈，最终在门口站定，微微蹙起眉。 “西格，你怎么看？”罗赛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但需要有人来验证，同样拥有S级以上精神力的西格无疑是个合适的讨论对象。 “之前没有进入到实地因此没能发现……”西格显然也明白罗赛的疑问，沉思两秒后看向她，“走进实验室里的感觉，与进入意识海的瞬间很像。”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吗。”罗赛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她所在的世界变换为大地上裂开的深渊，与西格之前见过的不同，虽然依旧残破，天空中却不再狂风大作，阴沉沉的乌云散开了许多，有阳光从云层中透出，落在废墟旁新长出的小花上。 这是罗赛的意识海。西格微微怔住，还未来得及说话，幻境已经解除，两人回到了空旷的坑洞上方。 仔细体验过一次后，西格更加确定待在这里的感觉很像在谁的意识海中，只是感觉不到那股反应出宿主潜意识的精神力。他与罗赛交换了一个眼神，意识海的存在准确来说并不是幻境，与精神体一样，那是只有觉醒者们才能感觉到的地方，进入意识海不会消耗现实中的时间，因此被研究者们称为幻境，视作被想象出来的一类地方。 但精神力评级越高的觉醒者越清楚意识海绝不是幻境，就像精神体最终也可以在现实中具象化一样，意识海的世界也可以，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然而眼前的情景恰好证明了一切。 这片空荡荡的坑洞会是谁的意识海？消失的奥朗实验室又去了哪里？ 无数疑问盘旋在两人的脑海中，罗赛知道的内/幕更多一些，此时已经联想到了那个黑暗哨兵少女身上。如果当初是她将意识海具象化留在了实验室里，那么实验室本身……会被替换到她的意识海中么？ 罗赛被自己的突发奇想给吓了一跳，随即摇了摇头，意识海具象化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了，非得是黑暗哨兵才有可能完成，至于将现实中的物体精神化，除非整个实验室都是由共感金属这类对精神力高度敏感且能共鸣的材质构成的。 再者她好歹与那个‘小姑娘’朝夕相处了三年，如果对方的意识海里真的隐藏了奥朗实验室，她没道理一点也没察觉到，那么多次实验性质的精神触碰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过黑暗哨兵的意识海的确长期处于没有反应的状态，整个项目小组费尽心血才勉强唤醒了精神体，之前他们一直当对方的意识海随着身体在沉睡，但如果那个哨兵少女根本没有意识海，或者说她因为某些意外将具象化的意识海留在了这里呢？ “朱雀。”罗赛唤出自己的精神体，火红的大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出现在坑洞的半空，扑扇着翅膀嘶鸣了一声，落下无数火焰般的红羽。 “去底部看看。”罗赛对它说道，朱雀凌空绕了个圆，朝着坑洞深处飞去，它的身体泛着灼烈的火光，所过之处如同点亮了灯笼，让站在上方的宿主看得清清楚楚。 西格握了握拳，他对精神体的操控并不熟练，无法像罗赛这样主动唤出黑狼，索性沿着坑洞的外壁一路滑了下去，顺着朱雀飞过的路径仔细查看。 “怎么样？”罗赛在上空问道，也顺着外壁小心翼翼地滑了下来。 “没有发现异状。”西格摇摇头，朱雀火光照过的地方只是在普通不过的土层，毫无疑问这就是奥朗实验室当初建造时打下的地基。 朱雀也嘶鸣了起来，绕着两人上空来回飞舞，找不到可以停留的地方。 “我们的想法陷入误区了吗……”罗赛伸手触摸坑洞的外壁，入手处是再真实不过的岩层触感，朱雀的红羽落下来，在地上细细铺了一层，这更加证实了眼前的坑洞的确是某个人的意识海——精神体是不可能对现实世界造成实际影响的。 “如果这里真的是意识海具象化后的场景……罗赛，实验室很可能就在这里。”西格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是说在这个意识海里。” “嗯。”罗赛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也逐渐回过味来，“这个坑洞，更像是意识海世界的某个角落吧？我们见到的并不是完全的世界，而是遗留在这里的角落……所以这一片区域里只有实验室内感觉不到精神脉络的存在，真正构建起这个世界，能反映出宿主精神力的主体，应该在另外的地方。” 关键是如何才能找到那里。罗赛摸着下巴沉思，带入自己换位思考，假如她也能做到意识海具象化，那么与现实世界最大的连接点在哪里？如果让别的觉醒者不慎进入的话，要如何走出去？ “如果朱雀也具象化呢？”西格的声音几乎与罗赛的想法同时蹦出来，向导弯了弯唇角，抬头看向了自己的精神体。 “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不过值得一试，大不了就当给莱娅他们留下参考数据吧。”罗赛牵起了西格的手，细密的精神游丝将两人包裹起来，而后呈几何数量疯狂递增，几乎在坑洞底掀起了肉眼可见的风压。 向导如海啸般澎湃的精神力压的西格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回握住对方的手，尽可能的靠近她，朱雀周身的火焰暴涨，翅膀与尾羽不断变化拉长，越来越接近曾经在学院研究所前力战机甲的模样，罗赛将西格彻底笼罩在自己的精神域中，朱雀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啼，从火焰之中俯冲下来，叼起罗赛扔到了背上。 “朱雀，带我们离开这里……去往精神力源所在的地方！” 朱雀扇动着翅膀，落下无数火羽，如柳絮般漫天飞舞，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巨鸟一飞冲天，直接撞碎了实验室的外墙，带着罗赛与西格上升到了半空中。 火焰与落羽逐渐散尽，冰凉的夜风扬起了罗赛的长发，向导望着眼前的情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整个星城已经失去踪迹，出现在两人视线中的，是夜色中一望无际的沙漠，夜风卷起漫天的黄沙吹向远方，朱雀依旧在朝前飞行，而远方传来尖锐的鹰啸，展翅超过两米的巨大猎鹰由远至近而来，飞在朱雀的前方，像是在引领它去往某个地方。 罗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黑暗哨兵少女的精神体猎鹰，她坐在朱雀柔暖的羽毛上，轻轻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这一次赌对了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仅剩的存稿了……大家要珍惜最后的日更时光啊[捂脸哭] 以及终于要进入实验室副本了，开启讲设定模式ww - 谢谢猫酱的手榴弹！=3= 第56章 巧遇 猎鹰与朱雀同时在荒漠之中停下, 身形逐渐变淡, 慢慢消失不见。 罗赛起身的时候感到了一阵眩晕, 多亏西格在旁托了她一下才没有摔倒，保持这么久的精神体具象化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打量起周围的情景来。 眼前依然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比起刚刚黄沙漫天的情况来说多了一些枯草类的植被，前方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与山包，胡杨树歪歪扭扭地生长着, 被夜风吹的扑棱棱响, 砂砾随风飘扬, 逐渐露出了隐藏在小山包之下的建筑群来。 那是远比星城城郊的实验室更加壮观的建筑，灰色石板铺就的路面顺着沙丘往下延伸, 一直消失在黑洞洞的深处, 两旁高耸着圆柱形的灯塔，顶端隐隐燃烧着火焰, 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张大了口的石兽。 罗赛调出通讯终端，上面显示出信号圈外的图案，无法使用通讯联络与定位，她抬头看了看夜空, 如绸缎般幽蓝的夜幕无星无月, 失去了所有可以判断方位的手法，罗赛一时间也说不准他们到底是对方具象化的意识海中，还是已经回到现实了。 她通过终端的拍照功能将眼前宏伟的建筑群记录下来, 与身旁的西格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朝着那向下延伸的灰石路面走去。 西格将战术折叠刀握在手中，全神贯注的警戒着四周。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越是往下就越暗，罗赛打开了终端的照明功能，当作手电筒向前晃了晃。 “这里会是消失的奥朗实验室吗……”罗赛微微蹙眉，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入目所及都是阴森森的走道，这与她记忆中的实验室似乎不太一样，更像是联邦的科研院，照明系统已经彻底损坏，罗赛在路上一连试了几个开关都不行，只能依靠终端的光亮。 西格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罗赛回过头，见他动了动鼻翼，眼神凛冽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有血的味道，不过时间已经很久了。” 罗赛移动着终端，手电筒的光亮落在前方的墙壁上，默默无言。墙壁上有三道溅射状的血液，已然干涸成暗褐色，被雪白的墙面衬得宛如死神爪印，哪怕已经过去多年，也不难想象当时实验室中激烈的战斗与死伤的惨状。 向导继续移动着光亮，周围依稀能见到另一些干涸的血迹，但没有死尸一类的东西，应该是后续清理过了。一念至此罗赛再次蹙眉，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当初苍之牙在奥朗实验室的救援任务是怎么善后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她拼尽全力也无法看得清晰。 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情况，回想起来最初与莱娅谈话时罗赛就感觉到记忆的模糊，罗赛的心一沉，意识到这大概并不是单纯的不记得，而是有人对她使用了精神暗示。 对幻兽级的向导使用精神暗示……这听上去比奥朗实验室凭空消失更加不可思议，然而这两者都在她眼前成为了现实。 罗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是谁，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法对她下达的暗示？隐藏奥朗实验室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年她都在赛尔顿学院的研究院里，连向导都没见过几个，根本不可能有被暗示的机会，那么就是在星陨之战开始之前种下的？甚至可能是完成奥朗实验室救援任务的时候，那个时期的罗赛对自身精神力的掌控尚不成熟，给敌人留下了机会也说不定。 那时候的自己可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敌人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奥朗实验室中存在着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秘密么？ “罗赛？”西格见她半天没有动静，轻声叫了向导的名字。他们已经越过那片溅血的长廊进入了实验室的内部，大概是因为深埋在地下的关系，多年未有人烟的实验室并不如何衰败破旧，除了那些干涸的血迹，大部分设施都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角落处也不见蛛网与虫迹，只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 “想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我怀疑之前有人对我下过精神暗示，西格。”罗赛的声音沉了沉，看向前方如同迷宫般的实验区，“所以我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真正的奥朗实验室。不过从刚才的猎鹰精神体来看……这里才是真迹的可能性大于我脑中的记忆。” 西格皱眉，显然也觉得要对罗赛这样级别的向导下精神暗示有些匪夷所思，想要不着痕迹的在向导的精神脉络里留下暗示，其困难程度相当于在感官注意力全开的哨兵跟前卖弄小动作，怎么看罗赛都不该是会中招的人。 哨兵少年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忽然神情一变，拉着罗赛贴到了墙上，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有极细微的脚步声回荡在实验室内，从方向判断应该是距离这里挺远的对立面，对方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西格屏住呼吸仔细探听，确认脚步声来自于两个人，这样谨慎带着试探性的前行与他们此时的状态别无二致，那两人多半不是实验室里的原住民，而是与西格他们一样的外来入侵者。 身为向导的罗赛没有那么敏锐的感官，被西格拉着背贴上墙后才反应过来，两人悄无声息地换用暗号手势交流。 【有情况？】罗赛轻轻抬手。 【入侵者。】西格也无声地比了两个手势，【两人。】 罗赛挑了挑眉，除了他们之外这里竟然还有别人，这可着实让她意外了一把。西格明确说明对方也是入侵者……难道有人赶在他们之前通过星城城郊的遗迹找到了这里？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这一次罗赛也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依稀听到了脚步声，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对西格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精神游丝凝练成细细的一缕，朝声响传来的方向探去。 【哨兵1，普通人1。】精神游丝很快带回了反馈，罗赛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是普通人的话至少说明这是个未结合，或者向导不在身边的哨兵，对罗赛来说远比稳定结合的哨兵要容易对付。 向导的手势刚刚打完，对方就停止了移动，稀疏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饶是西格集中全部注意力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都有些凝重。 毫无疑问，对方的哨兵发现了罗赛的试探，并且为此警觉停下了试探的脚步，罗赛微微蹙眉，精神游丝带回的反馈的确说明对方身边没有向导，但是未结合的哨兵几乎不可能察觉到她刻意隐藏的精神力，除非…… 【黑暗哨兵？】西格对了个口型，无声的询问道。 罗赛摇了摇头，她感知过黑暗哨兵的精神力，那是一种近乎封闭的，粘稠而冰凉的体验，与对方哨兵的精神力全然不同。 两人暗中交流期间，对方却是再一次开始移动了，西格仔细的辨认脚步声，发现对方正弯弯绕着冲他们的所在而来，步履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位置与掩体。 哨兵警觉地将距离保持在罗赛无法发起精神力攻击的范围，迂回着不断接近，两人也就贴着墙移动，确保自身处于能够奋起反击，不被包抄的状态，就这么捉迷藏一般绕来绕去许久，最终罗赛在一个拐角处的前方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哨兵就在另一面墙的背后，一直躲猫猫也不是办法，眼前的场地宽阔，正适合正面交锋。 长时间紧绷着神经的状态让西格的精神体现世，得到宿主的允许后，黑狼狂啸一声，如闪电般冲了出去，而对面墙后也冲出一只有些眼熟的雪豹，两头精神体立刻战作一团，西格在黑狼暴起的同时前扑，战术折叠刀的刀刃高频振动，划出凛冽的破空声袭向了敌人。 对方的哨兵反应一样迅猛，单手成爪握住了西格持刀的手腕，左腿卡住黑发少年的膝弯一掀便要把他背摔在地，西格顺势仰起上身缠住对方的腰，借力扭开手腕再次出刀。 顶级哨兵之间的战斗宛如疾风迅雷，快得看不清身影，眨眼间便交锋了数个回合，罗赛的声音与另一个柔美的女声一起响了起来，却是不约而同的出声制止。 “西格，停手。” “奥尼尔，等等——” 眼前的哨兵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一头略显风流的栗色中长发，碧色的眼睛里泛着如兽类般凶戾的杀气，西格微微一怔，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正是曾经被水纹号救起的奥尼尔·希尔，在他身后是留着姬发式的铃木大小姐，初见时那身华贵的和服换成了方便活动的短打劲装，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上面依旧绑着那枚古朴鲜红的御守符。 奥尼尔也认清了眼前的哨兵是熟人，眼中的杀意尽数收敛，松开了还板着西格肩的手，两人同时拉开距离，精神体们连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起消失不见。 “罗赛上校……”铃木明香眼中带着诧异与好奇，缓步走到了前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小姐上线w 第57章 阴幕 “铃木大小姐。”罗赛也走上前, 朝黑发的少女露出微笑, “虽然我也很意外……不过我大概不能说这是巧合吧？” 两人同时打量着对方,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紧绷之前，铃木明香率先打破了沉寂，松了口气随意地将手叉在腰上，“……看样子罗赛上校不打算与我们为敌呢。” 罗赛耸了耸肩, “我们迫切需要与这里相关的情报，难得遇上熟人，可能的话当然还是能互相交流更好了。怎么样, 有兴趣坐下来好好聊聊么, 铃木大小姐？” “叫我明香就好了。”黑发的少女看了罗赛一眼, 忽然这么说道，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 手指挠了挠脸颊, “……上次的事，谢谢。” 听上去明香应该是在为罗赛私放他们的行为道谢, 不过罗赛知道她指的其实是在水纹号休息舱前的鼓励，那是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向导弯起唇角的嗯了一声，也不说破，顺势靠在了走廊冰凉的墙壁上, 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以面对接下来的谈话。 “首先是我需要立刻确认的一点, 这里的确是真正的奥朗实验室……而不是什么人的意识海吧？”罗赛将目前的情况在脑中大致梳理了一遍，从最关键的地方切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的确是奥朗实验室。”铃木明香点了点头, 咀嚼着罗赛的问题，忽然眉头一蹙，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拦在外面的是意识海具象化的话一切就都能说通了，难怪之前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实验室的踪迹，明明狄丽雅已经将可能出现的范围告诉我了。” 罗赛意外地抬起了眼睛，铃木明香毫无疑问是个不具有精神力的普通人，但她却很了解觉醒者的知识，‘意识海具象化’这样的词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知道的，单从理论知识储备来看，这姑娘大概能与雪莉教授不相上下。 “刚才我与西格精神体之间的战斗已经足够说明了，这里是现实世界中的奥朗实验室。”奥尼尔在旁补了一句，精神体会影响意识海的世界，哪怕是具象化后的世界，刚才黑狼与雪豹打的惊天动地，如果这里真的是某个人的意识海，那么早该大地震颤尘土飞扬了才对。 “至于我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铃木明香的声音顿了顿，清澈的黑瞳中闪过一丝波光，思量片刻后便选择向罗赛和盘托出，向导说得没错，眼下双方都缺少与实验室相关的情报，能相互交换合作自然是最好，由她来做这个主动展现诚意的人也没问题，能让战锤的团长‘玄武’罗兹·鲁伯特称赞的人这个世界上可没几个，值得她这个主人赋予信赖。 “狄丽雅·迪伦，我们新月社之中绝对的技术骨干，曾经就在这里担任奥朗博士的助手。”铃木明香继续说道，“是她告诉了我实验室遗址的大致范围，她知道实验室底下存有未处理的研究设备，当初联邦的军队并没有带走最关键的东西，实验室会在两至三年内发生E物质转移现象。” 铃木明香的神色黯了一下，“出于某个缘由铃木财团一直在不留余力的寻找实验室的遗址……可直到最近才有了消息，找到确切地址后我与奥尼尔就立刻赶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原来如此。”罗赛思考着铃木明香的话，她总觉得狄丽雅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心中陡然一沉，总不会又是精神暗示？ 不过随即她便暗自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可能被精神暗示这个事实太具有冲击力，以至于让她失去了原本的判断力，对狄丽雅这个名字的熟悉并没有那种记忆仿佛蒙上一层纱的诡异感，属于真的想不起来那一类。 “我们找到这里的过程就有些说来话长了呢……说来追溯到源头还与你们铃木财团有关。”罗赛笑了笑，将星城的旧遗址以及与泰勒·艾尔西的接触过程告诉了明香，“我与西格都察觉到旧址中的怪异，最终确定那里的确是某个人的意识海具象化，而后就让具象化后的朱雀给带到这里来了。” “艾尔西？实验室旧址的那片地，竟然是在艾尔西的名下么？”突然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铃木明香微微一怔，目光随即沉了下来，十指不自觉地绞紧，“……罗赛上校，你们是为了追踪星盟的线索才找到奥朗实验室来的吧。” 罗赛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这是机密的军务，她原本没打算告诉明香，不过对方自行猜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艾尔西，果然……是他吗。”像是终于确认了某件事情，黑发的少女沉痛地闭上了眼睛，颊边整齐的鬓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散开了些许，她身后的奥尼尔听到这个名字时瞳孔一缩，狠狠咬了咬牙，一拳击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哨兵饱含怒火的拳头将墙面的金属也砸凹进去，罗赛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个大概，“他就是下令在宇宙域里偷袭你们的幕后人？” “……近两年里铃木财团内部发现了不少流向不明的军备武器，我几次三番组织彻查，都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彻底执行，也找不到背后最关键的经手人。父亲去世之后财团里的大小事务都得依靠先前的大股东们，说到底还是我没有动他们的能耐。”铃木财团的继承人幽幽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就隐隐猜到了，不过这次遇袭让我更加确定，那些流向不明的武器大多落入了星盟手里，财团内部的股东之中，有人背叛了铃木家的训诫与联邦的法律，做了星盟的资助人。” 罗赛微微蹙眉，回想起来在宇宙中遭遇星盟的几场战役里，接触到的机型的确都出自新月社之手，甚至还有‘流星’这样在军部都还没来得及普及的新型机。如果星盟之中真有来自铃木财团的大股东，那这一切都能说得清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如今的我在财团之中已经与幽灵无异，只差一个正式的死亡通告了。”铃木明香苦笑了一下，“对方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把所有的不利条件都隐藏的很好，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选择来实验室寻找关于某个事件的突破口，毕竟我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不知道我还活着。” “找到突破口的希望很渺茫，不过命运果然没有放弃铃木明香，让我在这里意外遇到了你们，抓到了艾尔西的狐狸尾巴。”明香望向罗赛的眼神有些感慨，“……又在绝境中被你们救了一次啊，罗赛上校。” “拯救你的人是你自己，明香。”罗赛笑了笑，“坚持不懈的朝着目标前进的话，机遇总是会在途中跳出来的。” 她身后的西格闻言也点了点头，对此深有同感。 “不管怎么说，是你们的出现让我看清了前行的方向。”明香也弯了弯唇角，随即又塌了回去，神色之中难掩悲伤，“……我一定要查明那个事件的真相，有战锤跟新月社在，艾尔西暂且撼动不了主家的地位，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罗赛不了解铃木财团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不过泰勒·艾尔西是真的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吧，那人眯眼笑的神情还停留在罗赛的脑海中，在星城的时候前面明明演得滴水不漏，却在谈话结束的时候直接叫破了她的名字，还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命运的齿轮无法撼动。 向导暗中掐了掐手心，如果艾尔西真的是星盟的资助人，那么她必然会协助铃木明香的行动，誓将让那人得到联邦法律的严惩。 “所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好好探一探这座实验室的遗址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吧。”罗赛整理好情绪，再次开口时已经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样，“你们有搞到地图之类的情报么？” 铃木明香摇了摇头，“能够找到这里已经是极限，至于里面的情况，只能靠哨兵敏锐的感官与精神力了。” “刚才我们过来的路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奥尼尔接过话来，他是素质一流的哨兵，在这一点上比明香更有发言权，“都是些废弃的实验室，感觉不到任何活跃的精神力，实验仪器与记录也大多被销毁了。” 奥尼尔提到这个，罗赛也想起一件事来，看向了栗发的哨兵青年，“关于这点我有一个疑问，奥尼尔，你的精神力没有结合的迹象，却与结合之后的哨兵一样稳定，据我所知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黑暗哨兵的身上。” 哨兵青年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向导会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果然瞒不过幻兽级的向导啊。如你所见，我的精神力的确有些异状，但我并不是黑暗哨兵，也与星盟的研究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存稿，以后的更新就只能随缘了哈哈哈_(:з」∠)_ 评论都有看！等我今天忙完就回，么么哒！(づ￣3￣)づ 第58章 真彦 罗赛饶有兴趣地挑眉, 等着他继续。 奥尼尔看了自家主人一眼,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才继续说道，“我的精神力之所以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服用了某种向导素的关系, 与市面上常见的，通过人工合成提取的向导素不同，运行原理大概更接近机甲的N2系统吧，毕竟是新月社那帮家伙在研究神意系列机体的时候折腾出来的。” “N2系统将精神体具象化瞬间的爆发的力量作为能源，为机甲提供稳定运行的能量, 这款向导素也是一样，利用药物的作用短时间里引爆精神力，而后储存‘能源’让哨兵的精神力稳定释放运行。”铃木明香接过奥尼尔的话头说道，“不过副作用也很严重, 会对哨兵的精神脉络造成无法逆转的影响，在攻克这个难题之前暂时不会面向市场销售, 属于实验阶段的药物。” 罗赛了然, 奥尼尔的精神脉络的确有些僵硬, 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所固定, 她的目光越过两人, 最后停留在雇佣兵望向主人的神情上，大致猜到了他会选择服用禁药的原因。 以铃木财团的实力, 想要为奥尼尔配对一个优秀的向导并不是难事，但他已经有了比向导更加重要，不惜拼上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宁愿用药来抑制自己属于哨兵的本能也不愿再与别人建立连结。 “这款向导素的研究，是狄丽雅主导的吗？那个曾经担任奥朗博士助手的人？”罗赛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与黑暗哨兵相似，却尽力避免伤害的研究成果，不难让人联想到这项技术与奥朗实验室的联系。 “是的。”铃木明香没有隐瞒，“不仅如此，狄丽雅也是二代神意系列机体的研发者之一，主攻方向就是精神体具象化与共感金属的契合使用，如今在役的白虎II式与玄武巨兵都是她主导的产品。” “果然啊……”罗赛摸了摸下巴，目光中流露出惋惜。即使最后的研究成果被星盟利用，但奥朗博士的确是位惊才绝艳的伟大科学家，他在E物质与共感金属方面的研究远远领先了现代科技水平，哪怕只是实验室中的助手也能撑起N2系统的深化，不难想象博士本人还在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如果当初实验室的惨剧不曾发生，这里一定会诞生更多造福于世界的研究成果吧。 罗赛在心中叹了一声，看向铃木大小姐，姬发式齐平的刘海与鬓角让她看上去娇小柔弱，眼神却是坚定不疑的。向导背靠着墙换了个姿势，“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告诉我你们寻找实验室的目的吗，明香？” 铃木明香先前几次提到是因为某个事由而寻找奥朗实验室，黑发的少女垂下目光，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有些为难的样子。罗赛也只是顺口一问，关键的地方明香都已经跟她道明，她撑直身体正要开口让对方不必勉强，明香却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握紧双拳抬起头来。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总有一天发生在这里的真相会大白于天下。”少女清澈的黑瞳在照明的微光中明亮的惊人，“我是为了调查父亲……调查铃木真彦之死的真相而来的。” 闻言罗赛微微蹙眉，关于奥朗实验室那一团乱的线索仿佛被牵出了一个线头，顺着拔弄下去就能窥见真实的一角。 “罗赛上校大概听说过吧，外界流传的关于奥朗实验室惨剧的导火索。” “垂涎于E物质技术与黑暗哨兵可能性的商团，与奥朗博士商业洽谈失败，而后为了私利袭击了奥朗实验室。”罗赛回忆道，“奥朗博士随即向联邦政府求救，最后负责救援与善后的部队就是我所在的苍之牙，那场事故最终造成博士死亡，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也都下落不明，大部分心血研究都毁于一旦。” “那个所谓的商团，就是铃木财团。”铃木明香咬了咬牙，眼神中隐匿着愤恨，“……父亲也死在了这场事故中，连带战锤的部分精英一起，是罗兹团长拼死将他的遗体带了回来。事后财团被联邦政府的专案组冻结调查，差点就此解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苟延残喘下来，经过这些年的积累慢慢回到正轨。” 站在明香身后的奥尼尔面露疼惜之色，那段时间的铃木家风雨飘摇，而尚在懵懂之年的铃木明香被强迫推上了最危险的位置，她努力着一步步站稳脚跟的身影都映在奥尼尔的眼中，只有他知道明香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成为那个人前光鲜亮丽的铃木大小姐。 “因为这场事故，父亲在财团中成了罪人，连葬礼都没能好好举行……”尽管已经过去了七年，提及父亲的死铃木明香依旧难掩悲伤，清澈的黑瞳一片氤氲，“所有人都在理所当然的指责他的贪婪与疯狂，怨恨他将家族带入泥沼，无论这场事故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合理。” 她费尽心力才将父亲的心血维持了下来，尽管内部各种派系的争斗从未停止，但铃木财团毕竟没有解散，依旧是足以左右联邦市场命脉的商业帝国。 可惜总有人等不及了，不惜与星盟同流合污对她这个家主痛下杀手，打的还是铃木真彦的女儿不配继承铃木家的旗号。 她的努力与付出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前行的绊脚石。铃木明香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既然她能坐在家主之位上，手中就不可能没有可供驱使的力量，只是明香不想将刀锋对准自己人，外患已经虎视眈眈，而内忧足以瓦解这个古老而庞大的集团，艾尔西还有那些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却依旧无所顾忌的下手，依仗的不过是明香父亲之死的污点而已。 “所以我一定要查明当时的真相，父亲不可能因为垂涎黑暗哨兵的技术而对奥朗实验室下手，这之中一定有什么隐情，他一直是个敬畏生命且反对用人为手段强制改变生命性征的人……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明香努力地笑了一下，“我的父亲与早逝的母亲都是精神力评级A的优秀觉醒者，可惜我没有遗传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只是个毫无天赋，连奥尼尔的精神体都看不见的普通人。” 黑发少女的声音顿了顿，混杂着悲伤的哽咽，“……如果、如果他真的垂涎于黑暗哨兵的技术，就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儿作为普通人碌碌无为的活着……他从来不认为觉醒者的力量高人一等，每个人都可以很精彩的活着，父亲自幼就是这么教导我的。” “铃木先生说的没错。”罗赛一声叹息，“……学院里也有很多身为普通人的优秀研究者，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拥有这样思想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因为利益而不顾一切的袭击奥朗实验室，这之中大概还有别的隐情。” 黑发的少女吸了吸发红的鼻尖，望向罗赛坚定地点了点头。 情报交流完毕，接下来是探索实验室遗迹的时间。由于通讯受限，四人分成了三组，以精神力探查为主寻找实验室里的线索，明香与奥尼尔一起，而罗赛与西格分开行动，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深入实验室的内部。 在这样的情境下，觉醒者们的精神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精神脉络铺散开来与同伴进行交接，确保所有分组都在能够感知的范围内，方便提醒与警示，取代通讯终端完成即时交流的功能。 罗赛就着通讯端上的照明往前走着，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无信号，只能作为手电筒使用。她将照明投降了前方一个废弃的实验室，光束扫过的地方扑腾着雾一般的灰尘，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滚落满地的实验器材，摔碎的试管与表面龟裂的透镜无声地躺在雪片般的资料中，不难看出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一场兵荒马乱，与赛尔顿研究所被星盟机甲袭击时的情景十分相似。 向导蹲下身来，就着灯光翻找着地上的资料，上面都是些普通的课题，并没有发现与黑暗哨兵以及E物质相关的讯息。 罗赛翻了一会儿后站了起来，望着满地狼藉陷入了沉思。 严格说起来，他们是跟着具象化后的精神体朱雀来到这里的。在确认了星城城郊仓库中的遗迹只是某个人意识海具象化的一角后，罗赛的思路是让朱雀循着构建这个意识海的精神力源头飞去，这对处于同一位面的精神体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像西格的黑狼曾经带着她走向宿主意识海中那片停留着天狼III型的花海一样。 朱雀最后停留的地方是实验室的前方，连同那个黑暗哨兵的精神体猎鹰一起消失，那么构建出整个意识海的源头应该就在实验室里面才对，然而铺散开来的精神脉络并没有感觉到异常的地方，以罗赛的精神力评级而言，这个世界上少有能彻底避开她感知的精神力存在。 会在哪里？向导的视线停留在照明光束中翻飞的灰烬上，思绪却是已经飘向了远方。奥尼尔与铃木明香在过来的路上也见到了很多这样的废弃实验室，内里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讯息，说明真正有关E物质与黑暗哨兵的核心实验室还在别的地方。 而作为源头的黑暗哨兵本体甚至还远在月面基地上，如果真的存在将精神力具象化的物质与本体分离的可能性……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精神脉络化作活跃的游丝，随着向导的意念漩涡般向着四周散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朱雀在意识海中跃跃欲动，才刚刚实现了具象化的精神还很疲惫，却又为脑中那个隐约的可能性而雀跃不已。罗赛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身侧所处的世界缓慢的褪色，废弃的实验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雪夜里温馨的房屋，不远处传来木材烧火时轻微的噼啪声，空气中似乎有诱人的食物香味飘来。 罗赛在房屋里来回转悠着，在床头柜上的旧照片，书房里的日记本，餐桌上丰盛的食物前都略做停留，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回了客厅前燃烧的壁炉上。这栋房屋，或者说这个意识海里有很多值得存放神识与思念的地方，但无一例外都是安静而死寂的，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唯有壁炉里在活动着，跃动的火焰驱散了雪夜的寒冷，前面温了几个熟土豆，正散发着朴素的清香。 向导在壁炉前站定，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等罗赛再次睁开双眼时，雪夜小屋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她再一次回到了奥朗实验室的旧址中，眼前的房间比先前任何一间实验室都要宽敞，中间放置着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屏幕中央的画面正是她最后在意识海中所见到的，燃烧着火焰温着土豆的壁炉。 罗赛的精神一个恍惚，过度与他人的意思海同步在没有结合的情况下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所幸她顺利完成了这个心血来潮的猜想。 她找到构建这一切的精神力源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更新频率尽量保持隔日更(づ￣3￣)づ 第59章 鳞铁 西格独自走在幽暗的长廊中, 两旁都是废弃的实验室, 在通讯终端的照明下显得鬼影幢幢，他仔细看过了里面，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研究设施, 与赛尔顿的研究所有些相似。 有了星盟人工黑暗哨兵的印象先入为主, 西格还以为会看到大量人体实验的痕迹，比如成千上百浸泡在溶液里的胚胎之类的，不过这一路上的实验室都朴素的丝毫没有亮眼之处, 让人难以相信曾经引领世界的先进技术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他又找到了一间废旧的实验室, 正准备进去看看, 忽然神情一凛。精神脉络的末梢传来熟悉的触感, 如同朱雀火热的烈羽, 是罗赛发出的讯号。西格不再耽搁，转身出了实验室, 顺着讯号传来的方向飞速赶去, 奥尼尔显然也接到了同样的讯号，西格能感觉到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终在某间实验室的门口停了下来。 “发现什么了吗？”铃木明香急切地问道，罗赛会让大家在这里集合, 一定是有了重大发现。 “看。”罗赛让众人进了门，这是一间面积宽广的实验室, 但周围都是空荡荡的，唯有中央放着一台全息投影装置，底部被不知名的晶体所冻结, 一簇一簇的散发着柔和的萤萤白光。 投影屏幕就在装置的上方，正是罗赛先前见过的雪夜小屋的景象，画面长久的停留在燃烧的壁炉上，仿佛已经融入为实验室中的一角。进屋的三人都是齐齐一愣，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来。 “这间小屋……”铃木明香上前了两步，望着投影中的画面瞪大了眼睛，“……我的确在调查实验室遗址的资料卷宗里见过……无论什么时候它都在这里，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怀疑过这就是沙漠之上的普通房屋啊。” “这里也是我们之前经过的地方。”奥尼尔皱了皱眉，他与明香先前就是从这附近深入，而后察觉到罗赛他们的存在，进而周旋碰面的。按理说这么明显与众不同的房间他们绝不该错过才对。 “罗赛，那个晶体……”西格注意到的却是簇拥在投影装置下方的不明晶体，形状像是霜冻形成的冰块，柔和的白光充斥着整间房，已经不再需要别的光源，西格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是精神力的结晶吗？” 虽然三人的着侧重点有所不同，但正好点出了罗赛接下来想说的事情，她朝西格点了点头，“没错，这的确是精神力的结晶，仓促间我也无法解释它形成的缘由，不过应该与E物质的转化有关系。” 向导说完，目光转向了铃木大小姐与哨兵青年，“至于你们之前几次三番都没能发现这间实验室……我想是因为意识海具象化的关系。” 铃木明香沉思了一会儿，她虽然不是觉醒者，但理论知识储备却比一般觉醒者要丰厚的多，更容易理解‘意识海具象化’这种多数只存在于纸面理论中的概念，“……你的意思是，这里也是某个人的意识海？”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罗赛将她找到这里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与之前从星城城郊找过来的感觉很相似，刚才我也是通过意识海的基点来到这里的。” 向导望着眼前投影的壁炉，“可以确定的事有两件，第一，星城城郊的旧址，外面的部分荒漠，还有隐藏这间实验室的雪夜小屋，都是某个人的意识海具象化。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这些意识海被切割成了不同的地方，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隐藏奥朗实验室的原址……发生了E物质转移现象，还保留着重要研究记录的，真正的原址。” “……不仅将意识海具象化，甚至几年如一日的保持原状……真的有觉醒者可以做到吗？”铃木明香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内心已经认同了罗赛的说法，正是因为这种不可思议才让奥朗实验室的遗址消失在所有势力的情报线中，无论是铃木财团还是联邦政府，甚至是想尽办法买下星城旧址，背后站着星盟的艾尔西也遍寻不到。 “如果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暗哨兵……说不定呢。”罗赛的目光落在那些包裹着投影装置的晶体上，有些感慨，“这是我可以确定的第二件事，这里就是构建整个意识海世界的精神力源，是当初发生E物质转移时现象后的基点，那个觉醒者费尽心思想要隐藏或者是保护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 精神力的结晶中有熟悉的气息，来自于那个黑暗哨兵少女，罗赛在研究所中与她朝夕相处了两年，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对方的精神力。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研究所穷尽心力也无法唤醒黑暗哨兵了，哪怕已经凝聚出精神体，对方也没有醒来的可能，那个沉睡的少女早就将自身的精神力留在了奥朗实验室里，以结晶的方式化为意识海具象化的能源，数年如一日的维持着隐藏实验室遗址的屏障。 自己能阴阳差错的找到这里……也算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吗？在实验中无数次试图触碰少女精神域的罗赛，最终却在这里见到了少女真正想要保留与守护的世界。 “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铃木明香再一次感慨道，因为新月社而对觉醒者了解甚多的她清楚这其中的分量，“这里是远东地区的南部沙漠，距离星城足有数百公里，哪怕是具象化后的精神体也不可能离开宿主这么远吧。” 铃木明香思考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意识海的具象化与精神体不太一样，我们曾经的模拟实验结果更像是不同位面的世界叠加在同一个空间，如果有着黑暗哨兵级别的精神力，又被E物质转移现象带到这里来的话也不无可能……难怪我们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地图上显示的位置，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必定是拥有同样强大的精神力，可以在现实世界与意识海中自如穿梭的觉醒者……这个人只能是你，罗赛上校。” 如果眼下的联邦中还能找到一个精神力媲美真正黑暗哨兵的存在，就只能是唯一拥有幻兽级精神体的向导罗赛·克里斯托法了。 铃木明香的话让罗赛心中快速滑过了一丝灵光，有什么东西快要呼之欲出，将看似不合理的一切都联系起来，她伸手捏了捏眉心，疲惫的精神脉络却再也无法高度集中注意力，那关键的线索一闪而逝，消失在脑海深处，再也不见踪影。 “总而言之，先来看看这里面还留有什么吧。”关于寻找过程的讨论告一段落，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回了投影装置上，那是一台实验室中常见的设备，集存储阅览的功能为一体，可以防备普通的冲击与激光武器，哪怕在爆炸中也能安然无恙。 设备底部的精神力结晶萤萤泛着光，罗赛走上前去，激活沉睡的投影屏，试图登入内部系统。半透明的视讯框凌空弹了出来，要求输入管理员密码，罗赛将自己的通讯终端接了上去，双手快速操作，没一会儿系统就亮起了绿灯。 奥朗实验室只是私人性质的研究实施，用的还是几年前的安保系统，自然无法与罗赛手中的军用系统比，顺利侵入主机后罗赛迅速打开了里面的文件夹，半空中的投影也缩小到适合显示文档的大小，四个人都围了过来。 “基本上都是关于E物质的研究记录。”罗赛扫过数量庞大的数据群们，输入了几个与黑暗哨兵相关的关键词，却都显示没有检索结果，只能退而求其次，打开了关于E物质研究的总结性报告。 这部分资料可谓是联邦目前最新锐的机甲，也就是二代神意系列机体的核心技术，四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视线紧密地越过文档上的每一个字。 众所周知，奥朗实验室是近代E物质发现与使用的技术源头，报告中详尽解释了E物质到底是什么，简单来讲这与觉醒者们的精神力很相似，E物质的E取自‘Emotional’，与自然界的‘情绪’息息相关，是一种游散在天地间的不可视能源。 对觉醒者们而言这个概念会更加容易理解一些，所谓的E物质就是他们释放精神力时从外界收到的反馈，在觉醒者们的眼中世间万物皆有精神脉络，只有强弱与活跃度的区分，而这些力量被奥朗博士归结于‘E物质’，目前人类还无法探查E物质诞生的规律与缘由，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与三百多年前开始出现的觉醒者现象有密切的关联。 E物质与情绪及精神力有关，可以被收集利用，与其他能量相互转化，哨兵向导们的精神体具象化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具象化的瞬间所爆发的能量足以为单体机甲提供所有的动力源，再由驾驶员催动精神力驾驭运作，从而达到延长续航的目的，是神意系列机体的核心技术之一。 以白虎战机为例，苏洛的精神力能够支撑机甲离舰活动超过四十八小时，几乎能与核能引擎相媲美，但以精神力为能源可以使得机甲的构造更加灵活，并且搭载E物质能量炮，最大限度的发挥哨兵的个体能力，成为能以一机之力影响整个战局的尖刀。 而曾经的朱雀战机是第一代的神意系列机体，当时距离奥朗博士发表论文不过才两年，朱雀战机的性能还多有不成熟的地方，就已经能制霸当时的宇宙战场，是令友方倍感安心，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最强王牌。 而紧随E物质的研究使用进入大众视线的，就是共感金属了。罗赛继续往下翻着研究报告，停在了共感金属的解析报告上，用奥朗博士的理论来解释，这种金属就是被高浓度E物质所同化原矿的提纯产物，共感金属又被称为‘鳞铁’，在高倍显微镜下的分子是如细鳞一般规律性排放的，一旦周遭的E物质浓度产生变化，鳞铁性状也会随之改变。 研究报告中的鳞铁在遇到具有导向性的E物质或者精神力的时候，会产生如铁器遇到磁石时的明显反应，细鳞状的分子结构不断变化固定，让鳞铁得以随着精神力的改变而形成完全不同的形状与特质。 鳞铁拥有金属的柔韧与力度，也拥有软性材质的高塑性，这项技术很快就用在了军备上，成为二代神意系列机体的另一项核心技术。白虎战机之所以能快速改变形态，就是采用了鳞铁装甲的原因，而拥有共感特质的鳞铁也是发射E物质能量炮所必不可少的装备。 看到这里罗赛的眉头微微一蹙，E物质能量炮在朱雀战机的时代还没有完成实装，而后她便离开了一线，对这种武器的了解也只停留在纸面的印象上，只知道是以驾驶员精神力为能源的特装光束炮，因为E物质的特性，目前少有能够有效防御的手段。 报告上详尽的解释了E物质能量炮的可能性，从最初的观点来看，这种规模的能量不该只是单体机甲或战舰上搭载才对，尽管奥朗实验室不是军用研究设施，但以报告上推算可能达到的数字来看，E物质能量炮起码也该是核弹一类对城对地规模的武器才对。 爆炸反应之后会造成物质湮灭，或者物质转移的现象，原理也与觉醒者们的精神体或者意识海的具象化相似，只是觉醒者们引爆的是自身的精神力，而E物质能量炮引爆的是所有可能收集到的，游散于自然界中，属于各项物质的精神力。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奥朗实验室被转移的原因，恐怕当初实验室内部留有的E物质研究设施发生了爆炸，将实验室本身与停留在此处的意识海一并带到了远离星城的荒漠上。 罗赛的目光则更沉了一分，西格抬头看了看她，猜到了向导心中所想——当初落在科沃特城上方的毁灭性武器，如今看来也是E物质能量炮无疑，不同于联邦之后搭载于机甲之上的缩小版，而是最初诞生于奥朗博士理论中的，未加限制的大型对地武器。 星盟之中……必定有奥朗实验室的人，并且是掌握了核心技术的研究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在讲设定是不是有点无聊……没关系下章我们就搞事！（你 第60章 日记 向导沉痛的闭了闭眼睛, 强迫自己从悲伤中清醒过来。 铃木明香没有直接经历过十月惨案, 反应比罗赛慢了一步，却也意识到星盟那骇人听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E物质能量炮脱不了关系，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头, 说出了罗赛心中所想, “星盟内部……大概也有奥朗实验室的研究员在吧，跟狄丽雅一样，曾经协助过奥朗博士的研究, 掌握了核心技术的研究员。” “狄丽雅是怎么加入新月社的？”罗赛侧头询问道, 这是关于星盟的又一条线索, 如今那个组织神龙不见尾, 能够挖出关键人物的背景对联邦来说自然是重要情报。 “她与罗兹团长也是旧识, 奥朗实验室的事故发生以后就来到了新月社，据说是因为不想进入联邦政府的机构。”铃木明香回忆道, “……那时候从奥朗实验室里逃出来很多研究员, 大部分都已经下落不明了，听说其中一些进入了联邦的研究设施, 不过也有加入星盟的可能性。” “等到这一次的任务交接结束后，我也应该去拜访一下狄丽雅这样从奥朗实验室里出来的研究员啊。”罗赛沉吟道, 毕竟确定了星盟之中也有他们曾经的同僚，将这里作为突破口的话, 说不定能挖出关于星盟基地的线索。 “罗赛。”西格忽然出声叫住了向导，“……这里。” 顺着西格所指的方向将文档目录滑到了最底部，众人忽然发现了一个名称不太一样的文件, 研究报告都是以日期与研究项目命名的，唯有这个文件只有一个空落落的人名‘Vivian’。 罗赛心中一动，打开了那个特殊的文件夹，加密界面再次弹了出来，但这难不倒已经第二次化身黑客的军部向导，系统很快通过，文件夹内隐藏的秘密展现在众人眼前。 “日记？”铃木明香有些莫名，文件夹内储存的资料格式都是最基础的文本，与研究报告全然不同，直接以日期为顺序集合，是典型的日记形式。 ——联邦历2671年6月2日，晴。 今天的天气不是看预报瞎编的，下午出实验室走了一圈，是远东难得的大晴天，让我回想起最初见到你的时候，那也是个艳阳天，你站在百货大楼前跟我打招呼的样子，比顶上广告屏里的明星还要好看呢。 你的模样跟那时候比起来一点没变，但是再不醒来的话，我可就要老了啊……薇薇安。 ——联邦历2671年6月16日，阴。 从噩梦里惊醒，突然迫切的想要见到你。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觉醒者与普通人的区别呢？为什么哨兵离开向导就会痛苦的活不下去呢？为什么明明心意相通朝夕相处的两人，却要被最残忍的静默相隔呢？ 我一定会让你脱离这个该死的宿命，薇薇安。 ——联邦历2671年8月22日，阴。 实验取得了很重要的进展，我发现了觉醒者们与世界的联系，普通人察觉不到的东西……姑且先叫它‘E物质’吧。实验室里的大家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就快要成功了，让你成为不再依赖向导的哨兵，让你醒来。 外界似乎把这样的存在称作‘黑暗哨兵’，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薇薇安一点也不黑暗，薇薇安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四个人的目光一起停留在日记上的‘黑暗哨兵’上，这是他们进入奥朗实验室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关键词，铃木明香犹疑着开了口，“这是……奥朗博士的日记？” 日记的末尾偶尔会署名，的确是奥朗博士无疑，而频繁出现在日记里的‘薇薇安’，罗赛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那个沉睡的黑暗哨兵少女。接手这个项目前她曾经了解过，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不到二十岁的青春模样，但对方实际沉睡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十年，算来倒是正好与奥朗博士是同龄人。 “应该是了。”罗赛点了点头，四个人继续翻看日记后面的内容。 ——联邦历2672年8月21日，阴。 薇薇安，早上好。 今天的实验内容依旧是测试E物质与共感金属的相性，我用实验程式做了你喜欢的草莓蛋糕，共感金属同化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看，足够以假乱真了吧？ 如果被你发现里面是铁块的话，肯定会生我的气了，你醒来我就带你去星城吃草莓蛋糕好不好？上次狄丽雅带了一些回实验室里，做的可漂亮了。 ——联邦历2672年9月28日，阴。 明明所有的生体试验都已经通过了，你已经成为完美的黑暗哨兵了，为什么还不醒来呢，薇薇安？你还在生我的气，认为我不该将失去向导的你留下来吗？ 但是哭着对我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觉醒者就好了’的人也是你啊……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成为你的向导。 看到这句话的铃木明香眼眶一热，用力掐了掐手心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偷偷瞄了身旁的奥尼尔一眼，奥朗博士的日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遗憾，多少次明香也曾暗自痛苦懊恼自己不是觉醒者的事实，只能一味懦弱地被奥尼尔保护。 ——联邦历2672年10月17日，阴。 我梦到你了，薇薇安，一只精神又威风的猎鹰，那是你的精神体吗？ 回想起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你的精神体，作为普通人的我是那么的卑微无力，明明说过会一辈子保护你，却还是让觉醒成为哨兵的你落入了猎杀者的手中。 抱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与陌生的向导强行结合，看着你因为失去连结而痛不欲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觉醒者就好了。没有人应该承受这些突如其来的‘觉醒’，从此与普通人分道扬镳，被那些该死的‘本能’折磨终生。 我费尽心力建立这座实验室，也只是为了弄明白觉醒者们出现的缘由，以及那其中被消除的可能性而已，我明明应该已经成功了啊，薇薇安。 为什么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再看我一眼呢？ ——联邦历2672年11月23日，阴。 E物质与共感金属的研究论文要发表了，科尔文与狄丽雅他们都很高兴，据说学术界里也很期待，这几天实验室里处处是喜悦的气氛。 但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愿望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我会保护你的，薇薇安。 所以醒来吧。 看得出这些日记只是奥朗博士随心而发，记录的时间很没有规律，通常是在有事情想跟‘薇薇安’说的时候才会零星的写一些，罗赛发现除了第一篇日记的天气是‘晴’以外，剩下的每一天都是阴，也不知道是博士从那天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实验室，还是心情一直处于阴郁的状态所以这么写。 并且从日记的内容来看，奥朗博士发现与研究E物质的动机，竟然都是因为这个哨兵少女？作为‘塔’的历史中唯一一例真正确认的黑暗哨兵，罗赛一直以为对方是天生，却没想到她也是人为转化的。连结断裂的觉醒者会有多痛苦没有人比罗赛更清楚，并且失去在精神连结中占有主导地位的向导会令哨兵更加痛不欲生，如果薇薇安曾经真的失去过向导，那么在连结断裂的瞬间她就会过载而亡。 奥朗博士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将她封存在实验室里，通过对E物质的研究一点点的转化少女的精神力，将她彻底变成了不需要向导就能生存的黑暗哨兵，但直到论文发表少女也一直没有醒来，博士的日记愈发沮丧，接下来连续好几个月都没了动静。 “这个‘薇薇安’，就是奥朗实验室中的黑暗哨兵吧？狄丽雅曾经跟我提到过，不过她的存在于实验室内部也是禁忌，只有博士本人可以亲自接触。”铃木明香也为日记里的内容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担忧更甚，“……狄丽雅的研究方向就是精神力构造与转换，N2系统毫无疑问是奥朗实验室技术的升华，那款向导素也是。” 或许那根本不算是向导素，而是奥朗实验室中关于人工黑暗哨兵的技术，难怪狄丽雅一直拒绝将这项产品推向市面，也不肯详细说明那些不可逆的副作用到底是什么。 感受到明香担忧的目光，奥尼尔轻轻摇了摇头，对他来说与黑暗哨兵相关更好，如果真的可以成为传说中不依靠向导而能独自行动的哨兵之王，他愿意付出除了守护明香之外的任何代价。 能够站在她身边的人，必须是这样的强者才是。 “嗯。”罗赛在心中叹了一声，日记中奥朗博士的心境与在赛尔顿研究院时的她何其相似，做梦都能梦见那个哨兵少女终于醒来，可惜数十年来无论外界怎么变化，她始终都是那副安静沉眠的模样。 “黑暗哨兵……就在联邦的研究院里，我曾经是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略一思索罗赛还是将薇薇安的下落告诉了铃木明香，既然对方已经知道黑暗哨兵的存在，再隐瞒也没有意义，双方交换情报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另外的收获。 “苍之牙在救援奥朗实验室的任务中回收了黑暗哨兵，不过在之后的研究中她一直没有醒来，就跟在博士这里的时候一样。”罗赛抬起头，墨绿色的眼睛在结晶的柔光中显得有些暗，“从数据上检测她的确是完美的黑暗哨兵，不过……” 不过从未醒来过。仅凭数据所支撑的‘完美’没有任何意义，联邦数年来投入大量人物资源的研究项目很可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这个认知让罗赛分外沮丧。 “但是星盟中的确出现了能够驾驶机甲的黑暗哨兵吧？”铃木明香微蹙着眉，系在发端的红色御守符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我们继续往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对这种为爱走向极端的疯狂科学家梗毫无抵抗力(*/ω＼*) 谢谢沧姐的地雷=3=！ 第61章 回应 ——联邦历2672年12月25日, 阴。 Merry Christmas, Vivian。 今天出席了在星城举行的圣诞晚宴，论文的发表很成功，E物质与共感金属的研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我在晚宴上收到的赞助请求比之前三十年份加在一起都还要多, 甚至还有来自联邦中央科研院的，实验室大概再也不会为经费烦恼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薇薇安？ ——联邦历2673年1月11日, 阴。 论文的轰动效应似乎还在继续, 我并不太关心, 让狄丽雅把那些想要上门求见的人都给推了, 因为这些事让最近的研究都无法顺利继续，早知道论文的发表会带来这些麻烦, 我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今天科尔文提到了E物质及共感金属衍生技术军用的可能性, 他推算出的数字的确很惊人，理论上会更新现代机甲科技的核心, 甚至创造出全新的武器。 E物质的效用好像正在往我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方向延伸开去，我感到有些不安, 薇薇安。 ——联邦历2673年2月14日，阴。 联邦中央科研院发表了最新的勘测结果, 证明远东地区的共感金属储量为全球最高，这并不是巧合，当初我会将实验室设立在这里, 也是因为远东地区整体地域精神阈值很高，这片土地中拥有得天独厚的E物质并催生出大量的共感金属，想要完成黑暗哨兵的转变，就必须借助这一切。 但让联邦政府知道这一点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结合科尔文牵头主导的那份E物质能量推算报告，这些天始终徘徊在我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实验室的名声太旺会招来许多是非，我知道科尔文与狄丽雅都收到了不少著名研究所的高薪挖角，不过他们谁也没有跟我提过离开的事。 这俩傻孩子，明明离开这里会得到更好的发展，留下来跟我一个为了旧愿而死磕的疯子有什么意义？ 抱歉，薇薇安，明明是难得的情人节，却跟你说了这么多无趣的事情。 ——联邦历2673年2月28日，阴。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实验室中出了叛徒，将你的存在上报给了联邦政府，想让实验室并入中央科研院。 那些冷血的研究者只想知道黑暗哨兵的秘密，他们会把你当成实验用的标本解剖研究的……我绝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薇薇安。 ——联邦历2673年3月16日，阴。 远东地区宣布正式并入北洋联邦了，看来我是低估了那边的野心，联邦政府是想将E物质的技术与共感金属一起收入囊中吗？ 我联系了真彦，答应将实验室所拥有的专利都卖给铃木财团，他是最初为奥朗实验室注资的人之一，有资格接受这一切，作为交换的代价他会为我们提供继续研究的场所，保证你不会落入联邦政府的手里。 没事的，薇薇安，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你。 看到‘真彦’的出现，铃木明香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她的父亲铃木真彦果然与奥朗博士有关系，并且从日记里的内容来看，是奥朗博士不堪联邦的重压才主动提出与铃木财团合作，当时正值新月社高速发展的阶段，铃木财团会对奥朗实验室里的技术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事实上就是因为这些技术才让新月社一跃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机甲研发商。 如果这份日记属实，那么铃木真彦根本不是如外界所言那样，垂涎于奥朗实验室的技术，因为谈判破裂而痛下杀手，这只是当时负责‘救援’的联邦军队，是政府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给出的官方说法。 而当时联邦最精锐的尖刀部队‘苍之牙’会出现在奥朗实验室的原因，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一念至此，铃木明香神色复杂地看了罗赛一眼，如果她当初就在苍之牙……那她也是害死父亲那些人中的一员吗？ ——联邦历2673年3月27日，阴。 实验室里的不少人都被中央科研院调走了，政府下达了合并的最后期限通知，想让我们捐出所有专利作为公有技术使用。科尔文气得砸桌子，看得出剩下的研究员们也都人心惶惶。 考虑到最坏的结果，真彦答应调集战锤佣兵团的力量前来接应，只要我们能躲进新月社在宇宙里的研究设施，哪怕是联邦军队也是鞭长莫及。 27日的日记写的很匆忙，第一次没有提到薇薇安的名字，四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一天发生了什么，2673年3月28日，是奥朗实验室事故发生的日期，罗赛在这一天接到了‘援护’任务随苍之牙一起来到远东，而铃木明香在这一天得知了噩耗父亲死讯的噩耗。 ——联邦历2673年3月28日，阴。 薇薇安，薇薇安，薇薇安…… 对不起，束缚了你这么多年。 我就快要见到你了吧，希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能看到你微笑的灵魂。 等等我，好吗？ 这是文件夹里最后一篇日记，结尾的部分有很多不规则的乱码，像是有人趴在全息键盘上胡乱按上去的，奥朗博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写下了这些话，他到底还是败给了联邦的权势，不仅没能保住实验室，更让最重要的人落入了联邦手中，开启了罗赛日后参与的黑暗哨兵项目。 罗赛只觉得眼眶酸胀无比，抬手捏了捏眉心，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就是当年奥朗实验室事故的真相，那么对她下达精神暗示的人也很明了了，是当时苍之牙的首领，主导这次任务的联邦第一向导怀特。怀特虽然没有幻兽级的精神体，却也是极其稀有的超S级向导，那个时候的他正处在精神力巅峰的时期，又深得包括罗赛在内的苍之牙士兵们的信任，想要下达精神暗示并不是难事，更何况这无关他的私心，而是来自军部的命令。 奥朗实验室事故的真相必须被掩埋在时间的尘土里，才能为联邦科技的稳定发展提供助力，与万千人类与整个世界的发展比起来，被牺牲掉的那些个体显得如此不值一提。联邦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作为尖刀的苍之牙也接到过许许多多类似的任务，用军部高层的话来说，这是国家存在所必然伴随的阴影面，抹杀这一切让阳光下的世界和谐发展，就是苍之牙联邦军人必须履行的义务之一。 由苍之牙首领直接下达的精神暗示，所有参与任务的人都忘记了那一日的真实情景，他们与‘战锤’的机甲激烈战斗过吗？是怎么走进实验室，带走了被放置在最深处的沉睡的黑暗哨兵呢？ 记忆早已模糊，罗赛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一抬头正巧撞上了铃木明香的眼睛，少女乌黑清澈的眼瞳漫上了一层潮湿的水汽，眼角通红的望着向导。 “抱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罗赛垂下目光，不忍与她对视，“当时苍之牙的首领下达了精神暗示，没有人记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后续的任务卷宗也被改成了官方公布的那套说辞，如果不是恰巧来到这里，看到奥朗博士留下的日记，真相或许就会永远的埋在这片荒漠里了。” 铃木明香闭上了眼睛，奥尼尔接住了她有些摇晃的身体，碧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女悲痛的神情，眼神里的高光慢慢黯了下去。 “罗赛，下面似乎还有些字。”四人之中大概只有西格还保持着镇静，奥朗实验室的事故真相虽然令人震惊，但他不是直接参与者，不像另外三人那样陷入回忆精神恍惚，注意到文档最后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些东西。 博士的日记末尾是大量的无规则乱码，罗赛将乱码拖到底，发现竟然还有一排可以辨认的字符，不知道是谁打上去的。 ——奥利维特，不用道歉。 ——我一直都在的。 不一样的名字，但在场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两句话是写给谁的，罗赛的心口有点热，抬头看向了投影装置的前方，那里空荡荡的一片，是不是曾经放着巨大的培养皿，少女安静地沉睡其中，默默地注视着年少时的恋人沉迷于唤醒她的研究，一天天老去？ 拉到底的文档忽然自行关闭了，最后的两句话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被看到之后就自行消失，连同簇拥在装置下方的精神力结晶也越来越黯淡。罗赛心中一惊，忽然发现他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既然走廊上的灯已经无法打开，说明实验室中的电力早已耗尽，那又是什么在为这个储存装置提供能源的？ 精神力的结晶逐渐粉碎，化为星星点点的萤光飞散开来，投影装置也山穷水尽，全息屏幕消失，彻底化为了黑暗。笼罩在这一片的意识海再次出现，是罗赛与明香都见过的那片雪夜里的小木屋，有猎鹰的清啸由远至近而来，扑扇着翅膀停在了木屋的窗台前。 四人的周围变成了暖融融的客厅，壁炉里的木柴安静地燃烧着，模糊的虚影出现在了沙发上，依稀能辨认出是两个少年人，短发的少年戴着眼镜正低头看笔记，而少女从他身后冒出头，俏皮的搂住了对方的肩。 猎鹰仰头长啸，矫健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与意识海的世界一起逐渐崩塌，等四人回过神来时，雪夜的小屋与沙发上的人影都已经消失不见，四周依旧是陈旧的实验室，却已是漆黑一片，再没有先前的柔和白光，罗赛打开通讯终端里的手电筒功能，发现存储装置已经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哨兵少女精神力的结晶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向导的目光隔着黑暗与高墙，望向了此时荒漠上应当正明亮皎洁的圆月。 她知道那个还远在月球沉睡的黑暗哨兵少女，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之后更新时间从上午11点沦落到晚上11点_(:з」∠)_ …… 第二卷到此结束，接下来专心跟星盟搞事了w 第62章 救援 四人望着消失的精神力结晶，一时间相顾无言, 空旷的实验室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埋藏在这里的真相似乎也随着结晶体一起消失了, 但到底是有东西留了下来, 让曾经的往事得以重见天日。 薇薇安会选择的构建意识海隐藏这里, 而没有在被苍之牙攻破的时候直接毁灭实验室, 就是不希望这些真实的记忆被篡改隐瞒，能够被那个跨越她意识海的人看到吧。 黑暗之中响起一声叹息，罗赛调亮了通讯器上的照明, 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目光落在终端的屏幕上, 忽然意外地挑了挑眉, “信号好像恢复了……？” 先前一直显示着讯号外的通讯框上出现了信号格, 定位地图终于姗姗来迟的开始工作，寻找到佩戴者所在的位置, 通过扫描先前存储的奥朗实验室资料得到了这里的全息地图，拉成半透明的模型显示在众人跟前。 “罗赛……！”身为超S级哨兵的西格率先察觉到了不对, 拉过向导扑在地上, 同样身为哨兵的奥尼尔也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将铃木明香护在了自己怀里。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紧随而上, 整个实验室都开始剧烈颤抖摇晃, 墙壁与天花板龟裂开一掌宽的大缝, 碎石砂砾簌簌落下，砸在地上腾起了大片的灰尘。 “……敌袭？！”罗赛扶着西格稳了稳身形，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全息地图上闪烁的红点, 都是没能通过认证的敌对讯号，其中零星的四五个正向他们的位置包围，而实验室遗址的不远处还检测到了大型热源，是战舰级！ “走这边。”曾经在苍之牙丰富的作战经验让罗赛第一时间做出了决策，四人迅速撤出了损毁的实验室，往入口的方向移动。敌方拥有战舰，那么来袭的单位有很大可能是机甲，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被机甲围堵在废弃的实验室里只有死路一条，得先撤离到相对空旷的地带，万不得已时还能依靠朱雀的具象化强行突围。 “为什么会有敌袭？！”铃木明香被奥尼尔护着走在后面，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要知道他们能找到这里也是运气的成分居多，为什么敌人会在这种时候精准的出现？ “可能性只有一个。”罗赛晃了晃手上的通讯终端，一恢复信号就立刻被盯上，不难让人猜到对方是在他们的通讯端上动了手脚，罗赛迅速将现在的位置发回给了苍之牙总部，她在进入星城城郊时也发送过定位，不过无论如何也赶不及外面虎视眈眈的那艘战舰了。 “大小姐，需要联系战锤那边吗？”奥尼尔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还没有确认敌袭者的身份，不过来的人如果是星盟……不管那些人是冲着罗赛还是明香来的，他们四人都是凶多吉少了。 “嗯，伊斯的船应该就在附近，让他火速过来支援。”铃木明香点了点头，看向了神色严肃的向导，“罗赛上校的话应该能使用精神体具象化吧？拜托了，在增援赶来之前一定要撑住。”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罗赛苦笑了一下，强提起精神继续赶路，短时间内三次使用精神体具象化，还是在没有任何外力加持辅助的情况，就算是她也快要撑不住了……然而现在显然不是叫苦抱怨的时候，只希望她的极限能撑到任何一方增援赶到的时候吧。 说话的期间四人已经接近实验室遗址的入口，远远能见两架‘破晓’徘徊在灰石板楼梯的前方，不断有炮火在顶上落下，震得地面隐隐颤动，荒漠中的细沙从裂口中簌簌滑落，在地板上积起小小的沙丘。 “果然是星盟。”罗赛眯了眯眼睛，看清了两架‘破晓’的涂装，上面蓝底白案的标志一点也没让她意外，自从塞尔顿学院被袭击之后，星盟似乎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抓到她的行踪，无论罗赛处在多么隐蔽的位置，她心中隐约有了某个猜想，但现在还不是能验证的时候。 奥尼尔抛给西格一把手/枪，自己则握紧了另一柄小型激光枪，连同腰间的粒子震动匕首，是他此时带在身上的全部武器，与前方巡视的机甲比起来只能算作聊胜于无。铃木明香站在他的身边，下意识的掐紧了手心，罗赛他们是从星城城郊的意识海过来的，被星盟跟踪的几率几乎没有，那些人更像是冲着她来的，难道她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泄露了吗？ 罗赛调动通讯终端的地图，入口处闪烁着两个红点，而实验室的上方与他们所在的后方还各有两个，最大的战舰级停留在更远一点的荒漠之上，看上去暂时没有要动的趋势。 战锤的船与苍之牙的增援都还在路上，仅凭他们四个人与手里的这点武器是不可能与机甲乃至战舰抗衡的，可供选择的战术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办法抢夺敌人手中的资源，只要能搞到一台机甲，以西格与奥尼尔的驾驶技术，无论是谁都能从包围网中撕开局面，保护剩下的人拖延时间。 罗赛打了两个手势，西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奥尼尔与罗赛想到了一块，也不需要她再多言，明香知道接下来不是她能插手的领域，先一步躲回了奥尼尔身后，尽量不让自己成为觉醒者们行动的阻碍，四人默契地站好了位置，西格举起枪，端口变化为加长射击模式，对准了不远处入口巡视的破晓战机。 砰——子弹掠过黄沙与灰烬，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命中了破晓的驾驶舱，在合金装甲上留下一道醒目的弹印，破晓战机立刻警觉，两台机甲一前一后的向着实验室深处飞来，探照灯扫过不透光的角落，最终谨慎地停在了灰石板阶梯快要结束的地方。 两台破晓探查不到任何生命迹象，罗赛全力撑开精神屏障，微微抬了抬下巴，西格与奥尼尔立刻进入了下一阶段的作战。依靠幻兽级向导超绝的精神力，罗赛可以短暂的屏蔽搭载精神共感系统的机甲探测，这些机甲多半会依靠驾驶员的精神力来达到准确探知，反而给了她机会，同样的战术巴里·贾尔斯也曾经在狩猎场的战斗中对苏洛的白虎机甲使用过，只不过那时候哨兵是利用了苏洛大意轻敌，而眼下的罗赛则是实打实的屏蔽了。 奥尼尔从不同的角度射击，同样击中了一台破晓的驾驶舱，虽然子弹与激光束并不能击穿破晓的装甲，但要害被人接连命中依然让驾驶员非常紧张，两台机甲降落在地，举起来/复枪不断射击，朝着奥尼尔所在的方向逼近。 栗发的哨兵一个翻滚，灵巧地躲开了敌机的进攻，转手又是两发激光束，引诱两台破晓继续深入，罗赛密切地关注着全息地图上的红点，见刚才两机停顿后剩余的红点与战舰级都有动静，果然是将这里的动静先上报了过去。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两台破晓愈发靠近实验室的内部，那里已经被先前的炮击弄出了许多裂痕，黄沙不断顺着缝隙滑落，常年被埋在地下的陈旧墙壁有些不堪重负，被滴水穿石的黄沙将裂缝撑得越来越宽。 这是罗赛选定的‘陷阱’，两台破晓继续前行，足部与腿甲却忽然往下一凹，前方的灰石地板被人事先击碎成渣，汹涌的黄沙如同旋涡般嵌住机甲动弹不得，躲在两旁的西格与奥尼尔一跃而出，子弹与激光落在那些摇摇欲坠的裂缝上，越来越多的黄沙倾泻而下，连同摇晃不稳的天花板一起砸下，将两台破晓严严实实的压在了下方。 破晓战机恼羞成怒的炮火都被具象化后的朱雀拦下，西格与奥尼尔持枪跃上，战术刀与粒子震动匕首绞断了破晓的保险栓，强行打开驾驶舱，迅速解决了内里的驾驶员。 “呼……还好是熟悉的机型。”抢夺计划最关键的部分顺利完成，奥尼尔轻轻松了口气，匕首插回腰间，俯下身将铃木明香拉了起来，带着她一起进入了驾驶舱，另一边的西格也重复了同样的动作，两名哨兵各自带着必须要保护的人进入了破晓，再次启动了机甲引擎。 奥尼尔快速地连上了精神共感系统，推出引擎拉起操纵杆，脚踏板一个用力，破晓的推进器冲破石板与黄沙，直接从断裂的天花板中突进，一口气来到了实验室的上方。 “抱歉，大小姐，可能会不太舒服，暂且忍一忍。”剩下的四台破晓已经逼近到入口处的地方，奥尼尔舔了舔嘴角，推进器最大功率输出，直接朝着最近的那一台冲了过去。骤然拉高的速度让铃木明香头晕目眩地撞进了哨兵青年的怀里，破晓战机手中激光刀一闪，对面那台的手臂已经被切下，金属装甲被熔断的切口泛着灼烈的红光，很快就引燃了电路与机械，整台在空中爆炸。 爆炸掀起的余波让驾驶舱中一阵摇晃，明香下意识的抓紧了奥尼尔胸口的衣服，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战斗中的机甲驾驶舱，看着复杂的操作板与四面环绕的视讯传感屏只觉得手忙脚乱，哨兵的身体素质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铃木明香被爆炸晃的头晕恶心，奥尼尔却还能驾驶机甲完成一个180°的大回旋，躲开了紧随而来的光束炮击。 相较之下另一边的罗赛就游刃有余的多了，她从容地挤在驾驶座与后舱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这个位置正好能同时将全息传感屏与西格的操作收入眼底，黑发的哨兵也在第一时间接上了机甲中的精神共感系统，罗赛一边为他疏导一边注意着战舰级的动向，将西格的驾驶舱当作了临时指挥所，接连下达了优先突击的指令。 在罗赛的精神引导下驾驶机甲对西格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彻底放开顾忌与精神共感系统深度连接，拔出激光刀斩向了最近的一台敌机破晓，已经损失一名同伴的星盟驾驶员终于找回了状态，两机迅速拉高进行远程协助，留下一机与西格缠斗，西格快速拨动操纵杆，操作板上响起了密集的连音，破晓战机以灵活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了敌机的炮火，暗紫色的机体在子弹与光束中几乎绕出了幻影，直切敌对破晓而去，激光战刀干净利落的捅穿了对方的驾驶舱。 机甲爆炸的光芒映的夜空耀如白昼，这次变成了2v2势均力敌的状态，但双方的驾驶员差距太大，没一会儿剩下的两台破晓也被全数歼灭，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战舰级已经迫近，将两机的所在纳入了射程范围。 “高性能集束火炮，注意躲避！”罗赛的声音与机甲内置的检测警报同时响了起来，更多的破晓战机从战舰中释放出来，阴森森的炮口对准了实验室的上方，白亮的光芒逐渐聚集成点，而后划出一道直冲天际的射线，将射程内的所有东西都焚毁殆尽。 两台破晓都已经提前拉高了距离，望着底下荒漠被灼烧的痕迹依旧心有余悸，战舰的主炮与机甲之间的战斗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击坠，饶是机师再优秀也难以逾越火力上的绝对压制。 再者一番鏖战下来两台破晓的能源都接近见底，敌方却还是满状态整装待发，罗赛在解决围过来的四台破晓之后就尝试着让二机突围往救援所在的方向汇合，但敌方显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打算，开始不疾不徐的围困战法，后续释放的机甲并不贴近战斗，而是配合战舰的炮击逐渐收缩包围网，想要将二机逼入山穷水尽的绝路。 西格拉高距离，与奥尼尔合击又解决了两台，然而这点胜利对于现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破晓战机的能源即将告罄，操作板已经亮起了红灯，警报声急促地响了起来。西格的机体被两台破晓拖住，光束枪没了能源，机甲腿部的推进器被地方的炮弹命中，驾驶舱内狠狠一震，整个机体向一旁倾斜过去。 罗赛猝不及防地被剧烈的摇晃磕了一下，额角汩汩冒血，扶住驾驶舱的拉手才稳住了身形，那鲜红的颜色刺的西格心底一跳，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操纵杆。 向导额角的鲜血与操作板上的红灯像是要融为一体，西格在重叠的警报声中反而出奇的冷静了下来，他再次进入了之前掩护水纹号降落时的状态，大脑与精神力好像一个扩容后的CPU，高速而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所有通过精神共感系统并入脑海里的信息并做出反馈。 在敌机看来这台破晓像是回光返照，攻势忽然猛烈了起来，无论多么密集的射击也能被它躲过，而对方的激光刀仿佛长了眼睛，精确地切进了己方每一个细小而致命的疏忽之中。 眨眼间又有两台敌机凌空爆炸，奥尼尔暗自咂舌，驾驶快要耗尽能源的机体削落两台同型机，这样的技术已经不能用彪悍来形容了，西格的驾驶技巧比起上次在宇宙□□同战斗的时候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同为哨兵驾驶员的奥尼尔清楚在绝境的情况下作出这般准确操作有多困难，他只在自己的团长——‘玄武’罗兹·鲁伯特与搭载了N2系统的玄武巨兵上见过同等级的操作。 ……能跟在四象身边的哨兵，果然不能小觑啊。 奥尼尔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驾驶舱忽然剧烈地摇晃，是肘部被敌机的光束炮击中，怀中的黑发少女差点被颠得抛起，奥尼尔赶忙伸手将她拉回怀中护着，全神贯注的对付接下来的敌袭。 现在可不是能顾着感慨西格驾驶技术的时候，一旦破晓战机的能源耗尽，无论他俩有多么厉害都只能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说起来伊斯那家伙怎么还没来？出行之前明明千叮万嘱让他把舰船隐藏在附近，随时等候大小姐的求援信号…… 险险躲过一发炮击，奥尼尔啧了一声，举起来福/枪对准上方的敌机射击，枪口喷出两道火舌之后便没了动静，与此同时一直滴滴响着警报的操作板能源表也彻底见了底，奥尼尔拔出了激光刀，破晓战机的装甲失去了动力源，暗紫的涂装逐渐淡去，恢复为启动前的浅灰状态。 “该死的——”操作板彻底暗了下去，破晓战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着沙漠坠去，强烈的失重感让黑发的少女下意识的发出了尖叫，奥尼尔只能尽力将她护在怀里，以减少着地时巨大的冲击力。 敌机的炮口再次对准了他们，而不远处西格的机体也失去了涂装，同样往下坠落着，奥尼尔咬了咬牙，抱紧铃木明香准备摁下弹出驾驶舱的紧急按钮。 轰—— 巨大的炮击声如同骤雨轰然落下，奥尼尔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能源耗尽的机甲驾驶舱中漆黑一片，紧接着一声重响，是破晓战机坠入荒漠的动静。 与他们同样遭遇的罗赛却是彻底松了口气，通讯终端上显示出新的战舰级光点，闪烁着萤绿的光芒，毫无疑问是己方增援，通讯请求几乎同一时间弹了出来，罗赛摁下了确定键，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曾经最熟悉也最安心的标记。 苍白而张狂的獠牙——那是属于苍之牙所独有的记号。 作者有话要说： 外出旅游浪了两天没码字……这章就五千大放送啦！(づ￣3￣)づ 第63章 批捕 “罗赛，后撤。”苍之牙总部的负责人, 莱娅·迦娜上校的脸出现在了通讯投影上, 一身长款军装, 头顶佩戴军帽, 是苍之牙下属舰长出击时的标准配置。 罗赛微微一愣, 没想到莱娅会离开总部亲自前来，原本以为苍之牙的增援会赶不上，眼下却是比铃木财团停在附近的船更快抵达了, 这么点时间不可能从北洋上的总部来到远东地区, 莱娅与苍之牙的舰船能够及时出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他们早在自己送出坐标情报之前就已经在远东地区了。 苍之牙一共出动了三艘大气层内的战列舰, 火力配置与移动速度都远高于作为宇宙战舰的流云级, 炮火与激光束毫不留情的倾泻而下, 很快就一面倒的结束了战局。星盟的战舰仓皇撤退，莱娅派出了机甲进行追踪, 大部队却选择停留在奥朗实验室的遗址附近。 苍之牙预料之外的行动让罗赛心中莫名打了个突，但不管怎样四人总算是安全获救, 前来救援的还是自己最信任的对象之一, 罗赛呼出一口气，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才打开了驾驶舱, 与西格一起降落到荒漠上。 哨兵少年取下驾驶服的头盔, 露出一头柔软的黑发, 刚才的战斗激烈，他的呼吸还有些喘，刘海汗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 西格伸手胡乱地抹了把眼睛，视线这才清晰起来。 精神脉络很疲惫，却没有狂躁的征兆，说明他已经能控制自己深度连接精神共感系统后的状态，虽然这其中也有向导安抚的原因，不过比起最初练习的时候，西格已经能够适应实战的节奏，不会每次走出驾驶舱都累到虚脱无法动弹了。 不远处的栗发哨兵也护着自己的主人走下了驾驶舱，四人在荒漠上站定，望着两架能源耗尽坠毁的破晓战机，都有些心有余悸。夜风卷起漫天的黄沙呼啸而过，没一会儿就淹没了破晓的腿甲，这些损坏的战机终会被埋藏在黄沙之下，如同奥朗实验室的遗址一般。 苍之牙的战舰也在荒漠上停下，旗舰的舱门缓缓打开，一身正装的莱娅率先走了出来，枣红的长发垂及后腰，与军服的下摆一起被夜风吹的猎猎飞舞。她的眉头微蹙，神情严肃，身后跟着一众苍之牙的中级军官，径直朝着罗赛几人走了过来，脸上全无见到好友平安归来的喜悦。 对情绪敏感的西格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对莱娅一行摆出了敌对的姿态，罗赛探出精神触稍安抚他，也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迎向了苍之牙的人。 “任务代号X-1，罗赛·克里斯托法与西格·萨维亚顺利归队。”罗赛行了个军礼，墨绿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枣红色长发的向导，“莱娅·迦娜上校，感谢您的救援。” “罗赛·克里斯托法上校。”莱娅回以军礼，严肃的神情没有一丝软和的迹象，“你被指控包括叛国罪，泄露机密军事情报罪等多项罪名，现以联邦最高司令部的名义对你进行批捕，押后待审。” 莱娅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语调，砸得在场四人都有些回不过神，西格露出了诧异之极的神情，随即转化为愤怒，握紧拳头就要朝红发的向导发难。 罗赛抬手制止了他，眼底划过一丝短暂的惊异，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态的举动，先前一直悬在半空打突的心因为莱娅的一番话反而沉静了下来，向导似笑非笑的望着对方，“难怪你会离开总部亲自前来，洛夜不在蓝星的情况下想要批捕我归案，就只得莱娅你亲自出面了吧。” “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请谨言慎行。”莱娅苍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指挥身后的人给罗赛戴上手枷，领回旗舰进行审讯。 “把他们也带回去一并进行口供取证。”莱娅瞄了一眼西格跟他身旁的少女与哨兵，手一挥下达了指令，“把临时研究所搭建起来，奥朗实验室的真迹就在这里，尽快完成搜索鉴定工作。” 铃木明香也没想到一出来就被卷进了军部的麻烦里，眼下铃木财团的增援没到，他们也不方便轻举妄动，与奥尼尔对视一眼后佯装顺从的被苍之牙的人带回了停泊在前方的旗舰里。 罗赛双手被缚，身后都是持枪押抵着她往前走的军人，十足的在押犯待遇。她被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密闭谈话室中，卫兵将手枷拷在了特制铁桌的扶手上，就算她突然站起身来也无法挣脱逃开。 处理完一切后卫兵就退到了审讯室的角落，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宛如两座雕塑。罗赛动了动手腕，枷锁磕在铁质的桌沿，发出咣当的脆响，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的红发向导身上，带了丝嘲弄的意味，“……这一次连做做样子也不愿意了啊，莱娅。” 军部的规定是同队审讯时必须有三个同级军官在场，就像上一次汇报水纹号任务的时候一样，要合法的审讯拥有上校军衔的罗赛，在场至少得是三个校级军官，而莱娅显然将这条规定用身后的两个护卫滥竽充数了。 “你的存在属于特殊情况，由军区司令部特批的案例。”莱娅不为所动，一丝不苟的打开桌面的投影孔，将控罪的文件都放到了罗赛跟前，“越是这个时候就越应该避嫌，希望你不会因为过去在苍之牙的身份而产生任何不合时宜的幻想，罗赛·克里斯托法上校。” “那让我们开始吧。”枣红色长发的向导换了个姿势，十指交叠搁在了桌面上，审讯室上角的监控开始运作，底部闪烁起红灯，忠实地记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谈话。 单束的灯光打在冰冷的铁桌上，像是一道分界线，将面对面而坐的两人分成了审讯者与受审者。莱娅滑动手指，翻开投影文件的第一页，“中央科研院已经证明你交过去的资料缺少了最为关键的部分，隐瞒关键军情没有上报，你对此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克里斯托法上校？” 莱娅抬头看着她，“根据水纹号提交的任务报告来看，纳斯卡alpha解体事件发生之后，知晓并能接触甚至暗中做出手脚改动这份关键研究资料的人就只有你。我们联络不到另一个项目负责人雪莉·兰姆教授，她也是你的同党吗？” 罗赛暗中蹙眉，她检测过那份资料的完整性，至少在水纹号遭遇星盟伏击之前的潜行阶段，储存装置中的资料还是一份不少的，那之后是哪里出了纰漏？ “以及关于这一次的任务。”莱娅继续翻动着文件，“为什么在发现奥朗实验室的遗址后没有及时上报，反而将情报泄露给了星盟？” “……你们认为是我将情报给了星盟？”罗赛反问了一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奥朗实验室的旧址是某个觉醒者的意识海具象化，能够通过那里进入实验室真迹的人只有你，罗赛。连全程关注着你的行动随时准备支援的苍之牙都不知道，星盟又是怎么精准定位到这里的？如果苍之牙没能及时赶上，你已经带着关于黑暗哨兵的关键性资料，坐上星盟的战舰逍遥法外了吧。” 莱娅的声音未停，“不管是白银号还是水纹号，又或是这一次的任务，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星盟总能提前埋伏得手，一两次可以解释为巧合，但每一次都能精准的预测埋伏，难道星盟之中有人能未卜先知？” “比起未卜先知这种不切实际的回答，你们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吧——这些任务之中有人向星盟泄露了行踪，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陷阱？”罗赛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墨绿色的眼睛望着一本正经的莱娅，蓦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么一看到真是所有证据都不利于我啊。” 莱娅沉默的看着突然发笑的旧友，神情依旧严肃冷峻，“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上述行为了吗，克里斯托法上校。” “呵。”罗赛又笑了一声，嘴角弯起了弧度，随即又压了下来。她看着眼前一口一个‘克里斯托法上校’的旧友，回想起不久前在苍之牙总部的密谈，以及她委托自己前往寻找奥朗实验室的时候，眼眶莫名的有些酸涩。 即使再不愿意相信，事实依旧血淋淋的摆在了她的跟前。 来自内部的背叛，神龙不见尾的内鬼，某人留下的精神暗示，寻找奥朗实验室的真相，黑暗哨兵的技术，星盟的袭击，直到现在还被困在月面基地的洛夜，先前数次隐约浮现于心中的线索被莱娅此时的行动串联了起来，拼图中最关键的一块归位，让罗赛终于得以看清这段时间笼罩在身边的阴影究竟从何而起。 “我是否承认有关系吗？”哪怕是阶下囚的待遇，罗赛的后背依旧挺直，她抬头看了一眼上角的监控装置，“……这段监控的真实画面怕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看到了吧，既然已经滴水不漏的做到了这一步，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让我认罪，莱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娅关闭了投影装置，两名向导之间再没有障碍，视线直接在半空中交汇。 她依旧是公平正直的模样，苍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看上去并未因旧友陷入犯罪事实而产生任何包庇或是听其苦衷为其开脱的想法，这是莱娅一贯的作风，正因如此苍之牙上下才这么信任她，作正副首领的苏洛与鸣海朔夜甚至放心将总部的工作都全权交付。 罗赛倒真的希望莱娅能维持这份铁面无私，希望她能像现在这样对待每一个犯下罪行的苍之牙成员，然而事与愿违，从她口中说出怀疑自己与星盟勾结的那一刻开始，莱娅就不在是那个将身心都献给保卫联邦的苍之牙总部负责人了。 作为经历过星陨之战的成员，她难道会忘记上一任首领，忘记麦凯恩·霍其因何而死，忘记罗赛是以什么为信念才从失去哨兵的伤痛中挣扎着活下来？ “你真的认为我会私通星盟，背叛联邦，背叛苍之牙？”极度的愤怒与悲哀之下，罗赛所呈现出来的情绪反而显得平静，一旦将莱娅放在整个事件的背后，所有的线索都变得清晰起来，她先前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潜意识里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也不想将矛头对准自己最信任的部队。 到底是迟了一步，一念之差沦落至此，如今落在眼前的是所谓的叛国通敌之罪。 “能定罪的人不是我，是联邦军事法庭。”莱娅似乎也不愿再浪费时间，直接结束了审讯，站起身来，“反驳的话都留着说给法官听吧，克里斯托法上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在飞机上写的，终于从台湾浪回来了，接下来恢复隔日更争取日更_(:з」∠)_ - 之前不少小天使都看出来莱娅有问题了吧~ 罗赛跟洛夜都属于不太会怀疑身边人的类型，所以来自背后的捅刀一般都直接命中死穴…… 第64章 出逃 押送者已经离开，感应舱门自动关闭, 视线被黑暗所笼罩。 罗赛双手戴着手枷, 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望着墙面上硕大的倒计时微微出神。这是旗舰上的禁闭室, 通常是给触犯军纪被罚反思的士兵用的, 整间房都被吸音金属包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光, 没有声音, 素灰色的墙面上只能看见不断减少的倒计时数字, 在黑暗中幽幽泛着漂浮的红, 令人心烦气躁。 罗赛闭了闭眼睛,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目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星盟的目标之一是关于黑暗哨兵的技术, 虽然还不能确定具体的情况，但星盟手中掌握的技术必定还有缺憾, 是以他们会袭击纳斯卡α上的研究所, 以及……劳神费力的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 向导揉了揉眉心，这么想来, 恐怕从洛夜降落月面基地开始, 他们的行动每一步都在星盟的算计之中, 有莱娅这个级别的内应从中作乱，洛夜直到现在都还无法脱身，而罗赛能乘坐水纹号顺利降落蓝星也是对方刻意为之的结果, 埋伏在蓝星轨道附近的星盟战舰的目的不是击坠他们，而是为了将水纹号逼迫到苍之牙总部附近降落——与罗赛最初的打算不谋而合，只是没想到在总部里等着她的会是连环锁般的另一个阴谋。 接下来故意跟她提及奥朗实验室并接下调查的任务，当初事故后的真相莱娅显然是清楚的，但在与罗赛的交谈中却一句也没有提及，那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模糊却没有深究，如今看来都是莱娅的小动作。虽然掩盖事故真相的精神暗示是当初的苍之牙首领留下的，但与莱娅的谈话中才被再次激活，那时的罗赛对她丝毫不设防，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的中招。 细想起来莱娅·迦娜及其搭档哨兵斯科特·加拉赫都是在洛夜之后才加入苍之牙的，她没有经历过奥朗实验室事故的那场任务，没有被当时的首领留下精神暗示，一旦从别的渠道，比如星盟那里了解到当年的真相，应该很容易看出苍之牙的任务记录并不符合事实才对。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再次给罗赛重复了当初掩盖任务真相的暗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她引到了远东地区。 罗赛最初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千方百计的让她去星城，直到在遗迹中听到铃木明香的话——她是唯一能够穿越黑暗哨兵意识海，通往奥朗实验室真正旧址的人。 星盟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迫切的想要得到所有关于黑暗哨兵的研究资料，不管是赛尔顿研究所里的，还是被埋藏在意识海具象化之下的奥朗实验室里的。这是支撑星盟复出的重要力量，只要拥有真正成熟的量产黑暗哨兵的技术，星盟的机师都能以一敌十甚至敌百，才可能撼动联邦在军事力量上的绝对权威，去实现他们口号中的‘推翻’与‘颠覆’。 只可惜星盟里那个实现黑暗哨兵技术实装的研究员大概没有想到，奥朗实验室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黑暗哨兵’的研究，奥朗博士倾其毕生之力想要做的，不过是唤醒因失去连结而濒死的恋人罢了。 眼下赛尔顿的研究进度不尽如意，奥朗实验室中保存博士日记的装置也已损坏，而远在月面基地上的黑暗哨兵实验体……罗赛回想起与意识海一起消失的猎鹰，怕是也追随着消失的回忆一起离去了。 星盟的目标可谓是全数落空，一旦莱娅他们发现实验室的遗迹里什么都不剩会怎么样？ 罗赛蜷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幽深。莱娅的行事风格她很清楚，而在背后策划出这一切的星盟首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们不可能放任这段时间的连续行动颗粒无收，既然已经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抓捕叛徒的好戏，接下来…… 莱娅会不会真的将她交到军事法庭上还是个未知数。 她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落入星盟手里，变成他们完成研究的助力。 向导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后续的计划也逐渐在脑海中成型，如果她猜得不错，在奥朗实验室遗迹里一无所获的莱娅很快就会再次找她谈话了。 没让罗赛等太久，在禁闭室的倒计时过去三个小时候，紧闭的舱门果然再次打开了，身着军装的红发向导快步走了进来，看着神情间丝毫没有意外的旧友，微微蹙了蹙眉，“……你早就知道了？” 罗赛依旧靠坐在墙壁上，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先前的话回敬了过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奥朗实验室里最关键的资料在哪里？……还有赛尔顿研究所的。”莱娅苍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双手负在身后，标准的审讯嫌犯的姿势，“看在曾经同僚的面上，我劝你最好从实交代，罗赛。” “谁知道呢？”罗赛戴着手枷，视线还矮了一截，整个人气势却是丝毫不弱，她好像又变回了苍之牙那个叱咤风云的第一向导，嘴角的弧度带着痞气，落在莱娅眼里就成了胸有成竹的意味，“说不定是我一早就看透了你们的打算，所以把重要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你以为自己能一直瞒下去吗？”那态度让莱娅没来由的有些焦躁，说话的语调也急切了一分。她加入苍之牙时罗赛已经是军部中如日中天的第一向导，不管多么危险困难的任务，每当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总能带领队伍顺利完成，过去的经历让莱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固定认知，以至于一看到罗赛的微笑，心中就下意识的突了突。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奥朗实验室最关键的资料在我手里，你们想要得到它的突破口只有一个。嗯……或者我也可以学学薇薇安，让这些东西藏在意识海里谁也找不到呢？”罗赛耸了耸肩建议道。 莱娅暗自咬了咬牙，她到底还是太急切了，应该在罗赛上报任务结果后再宣布对其实施制裁，罗赛过于了解她，抓住一点机会就能把握主动，把原本一面倒的局势变成了现在这样较这劲儿的谈判，莱娅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眼下想要得到实验资料，突破口就只剩下这个难缠的幻兽级向导了。 罗赛等的就是这个瞬间，莱娅的心绪一动，精神脉络也随之出现空档，向导蓄势待发的精神力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了过去，莱娅一行突遭重击，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一个个都愣怔在了原地。 罗赛火速窃取了莱娅的指纹打开手枷，夺门而出，朱雀在她身后浴火而生，以具象化的姿态坚定的守护在宿主的后方，莱娅到底也是优秀的向导，突袭短暂的晃神后迅速恢复过来，立即指挥舰船进入紧急状态，全舰追击脱逃的罗赛。 急促的警报声如催命符般盘旋在战舰之中，罗赛没有犹豫的朝着机库的方向奔去，打算抢夺一架机甲出逃，仅凭一人之力不可能与苍之牙的精锐相抗衡，她至少得找到可以反抗的装甲火力才行。 脚步声从前方涌来，是一队追击的卫兵，朱雀腾飞而起，在对方回神之前落下火焰的烈羽，悉数吞没袭来的子弹，罗赛敏捷地撤向一旁，她对苍之牙的旗舰布局很了解，不断变化路线躲避追踪，稳定朝着机库前进，莱娅似乎也猜到了她的打算，越是靠近机库包围过来的卫兵也就越多，罗赛依靠朱雀勉强解决了几波，额角虚汗淋漓，越发力不从心。 这已经是她在一天内第四次使用精神体具象化了，能够顺利召唤出朱雀已经是意志力惊人的举动，再者苍之牙的现役成员中大多是稳定结合的哨兵向导，精神攻击的效果对他们而言大打折扣，单凭肉身体术罗赛也不可能是那些哨兵的对手，最终在临近机库的前方被包围了起来。 朱雀发出凄厉的嘶鸣，穷途末路的向导看起来并没有要乖乖投降的意思，在场所有哨兵都感觉到精神脉络近乎狂躁的□□，如果没有结合的向导安抚很快就会被拽入精神力的深渊之中，饶是在场的向导也都暗自心惊，他们之中已经少有人认识罗赛，却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星陨之战收尾时那场几乎席卷整个战场的狂躁旋涡。 仅凭一个人就能在战场上掀起轩然大波，这就是幻兽级向导的力量吗？ “罗赛，这边——！”熟悉的声音从包围圈的后方传来，罗赛微微一怔，认出了属于西格的精神力，本能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黑色的西伯利亚狼从人群中跃起，不是具象化的状态，却足以对在场的觉醒者们造成冲击，黑发的哨兵少年在混乱中握住了向导的手，拉着她超后方的机库疾跑。 “你怎么在这里？”罗赛顾不得惊讶，黑狼与朱雀一左一右的护在宿主的身旁，西格拉着她转过一个大弯，视线陡然开阔，成排的机甲整齐的停放在机库之中，金属装甲都还是没有启动时的素灰色，四周连接着固定用的钢索与电缆。 “我听到全舰警报在追击你。”西格一边回答，脚下的速度却一点没慢，“铃木大小姐也在。” 不远处铃木明香正站在一架‘破晓’上朝着两人挥手，奥尼尔已经坐进了驾驶舱，机体的脚下躺了一片被撂倒的整备人员。见等的人已经到齐，铃木明香也潜进了驾驶舱中，破晓战机启动，头部眼睛处亮起红色的灯光，装甲迅速激活，逐渐褪去素灰，显现出破晓特有的，如夜空般的蓝紫色涂装。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强行启动的破晓战机挣脱了固定用的支架与钢索，迈步向前一手捧起了西格与罗赛，弹射通道在破晓强启的同时就已经锁死了，奥尼尔索性推进器一拉，直接朝着紧急降落口飞了过去，破晓头部的火神弹连射，雷云电磁刀最大功率输出，直接将封闭的舱门熔断，切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通路来。 慢了一步的莱娅眼睁睁看着破晓战机绝尘而去，立刻下令启动旗舰并释放机甲进行追击。她快步回到舰桥指挥，雷达定位将逃走的破晓显示在全息的战术投影屏上，莱娅看着被巨大的机甲握在手中的罗赛，用力掐紧了手心。 不该这么疏忽的，情报中明明确认了罗赛的精神力因为失去连结而濒临破碎，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取灭亡，为什么还能做出这样的反击，甚至三番两次频繁的使用精神体具象化？ 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离开。 莱娅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次，打开了舰内的通讯频道，向自己的哨兵出声求助，“斯科特。”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吗？”青龙的声音懒洋洋的出现在通讯频道之后，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与战意，“这一天我可是等很久了啊，‘朱雀’。”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原本的状态罗赛的精神力是无法这么激烈战斗的， 不过一路上被西格治愈了不少，这是星盟情报中没能预料到的地方。 - 谢谢23709104的地雷=3=！ 第65章 升空 机甲的飞行速度对于外部没有任何防护的人类来说实在有些吃不消, 夜风在耳旁呼啸而过，刮擦的皮肤生疼，一张嘴就能吃个满口沙，破晓战机还只能用一只手护着他们, 另一只手握着雷云电磁刀，时不时的斩下无法躲避的炮击。 也幸亏罗赛与西格都是习惯了实战颠簸, 身体素质过硬的觉醒者, 否则被机甲握在手中三百六十度花式旋转, 普通人早已头晕目眩吐满地了。 破晓战机并不恋战, 躲避的同时引擎全速喷发, 向着远处的荒漠飞行，那里停泊着战锤佣兵团的支援舰船，这会儿已经收到了来自老板的通讯，光学迷彩在破晓战机飞来的同时逐步解除, 露出庞大的舰影，深灰色流线型的战舰气势恢宏，顺从讯号缓缓朝前行进，就着月光在荒漠中投下一块移动的漆黑阴影。 “竟然是威尔逊级的宇宙战舰……该说不愧是新月社的本家铃木财团吗？”看着那艘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大舰船，罗赛暗自咂舌, 威尔逊级作为宇宙战舰比现役常见的流云级更加先进, 除了大气层外宇域的战斗，也基本能胜任蓝星上的海空交战，主炮搭载了口径可观的阳电子炮，更是全舰覆盖有电离相转移装甲, 能抵挡大部分激光武器，是一艘用途宽广，火力与防御力都非常出色的新型综合战舰。 威尔逊级的弹射通道对空打开，奥尼尔顾不上身后的追兵，直接熄灭引擎紧急迫降，巨大的机甲在通道内歪出几个趔趄才稳住身形，快步走上了机库的甲板，将罗赛与西格安全放到了地上。铃木明香与奥尼尔踩着滑索从驾驶舱里降落，一行人来不及多说，齐步往通向舰桥的升降梯走去。 “明香——！”还没到舰桥，里面已经冲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个头作为男性来说实在不算高，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一头柔软的米白色天然卷，乍一看特别像只好脾气的小绵羊。 “你也太乱来了，对面那不是苍之牙所属的战舰吗？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能惹上联邦最难缠的精锐啊啊啊——！”然而小绵羊也被逼得近乎崩溃，抓着自家老板进行血与泪的控诉，“你之前可没告诉我会跟正规军交战的！” “说来话长，现在也不是能说的时候！”明香果断将他原地转了个圈，推进舰桥里，“比起这个你还是想办法对付一下眼前的局面吧，伊斯，苍之牙的追兵马上就要过来了！” 其实不用她提醒，炮火的冲击已经让舰桥里摇摇晃晃了，被赶鸭子上架的威尔逊舰长抹了把脸，重新坐回了舰长主位，指挥战舰应战。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伊斯整个人的气场就摇身一变，再不见那只软糯好欺负的小绵羊，眼底压着沉光，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让周围人不敢生出反抗之心，战时指令通过他的声音有条不紊的传达到整艘舰船。 “全舰对舰对机战斗准备，火力管制系统解除，左舷30度前进，侧翼炮管1-10号全部装填，注意躲避来敌！” 随着舰长的命令，掌舵手拉起方向轮，引擎喷出柔煦的蓝色火焰，威尔逊战舰拔地而起，迅速完成了转向，避开了对面袭来的火炮，剩下的激光束打在了舰首，被相转移装甲悉数拦截，威尔逊级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一劫。 身在漫天的炮火与混乱的战场中，伊斯却是一眼就判断出了必须要躲避与直面也无妨的袭击，作为舰长的能力可见一斑，苍之牙的机甲已经逼近了威尔逊级的有效射程，伊斯正准备下令释放机甲进行拦截，却被身后的向导出声阻止了。 “别与他们纠缠，威尔逊级拥有自行突破升空的配置吧，从现在开始朝着宇宙全速前进！”罗赛的额角滑下了一滴冷汗，略带焦急的朝伊斯舰长说道。 伊斯回头看了罗赛一眼，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精神力威压惊人的向导，只是碍于情势紧急没有来得及询问，作为上船躲避追杀的陌生人而言这个建议完全称得上僭越了，伊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板，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无妨，按罗赛上校说的做。”铃木明香点了点头，罗赛是苍之牙出身，又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由她来判断战局会更加准确。 “苍之牙追击的三艘都是大气层内的战舰，只要能赶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升空进入宇宙我们就暂时安全了。”罗赛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西格站在他的身后，忽然也明白了可能前来的敌人是谁，金色的眼睛流露出沉重的意味。 “那个人？”伊斯与铃木明香都有些不明就以，单人战力最多只能算作一架机甲，听罗赛的口气难道会比身后三艘战舰更加难缠？ “斯科特·加拉赫，联邦四象之一的青龙。”罗赛呼出一口气，念完那个人的名字，“审问我的莱娅·迦娜上校是他的连结向导，如果莱娅人在这里，那么青龙战机也必定会随行，再拖下去一旦被青龙咬住，我们就再无脱身可能了。” 闻言伊斯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没打算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上联邦四象，要知道那四架机体可是被喻为足以左右一场战的传说级存在，削掉一艘威尔逊级还不是绰绰有余，况且如果他没有记错，青龙战机的特色正是各种各样的重火力配置以及远程阻击能力，战机中央的主炮堪称小型阳电子炉，就算是相转移装甲也无法完全防御。 “全舰防冲击准备，升空突破大气层倒计时开始，引擎推进力100%，注意后方来袭火力！” 威尔逊号再次拔高，这一次却是毫不恋战，径直向着高空飞去，战舰的引擎全速推进，很快就与下方拉开了距离，苍之牙的战舰紧追不舍，也相继升上高空，炮火如骤雨般倾泻而下。 饶是撤退伊斯舰长也没有乱了阵脚，保持全速前进的同时指挥后方反击，舰尾炮弹齐射，轨道上无法避开的炮火全都被拦截在半空中，接连的爆炸震的舰船隐隐颤动，来不及回到房间里的船员都摔倒在地，舰桥里也是一片东倒西歪。 忽然舰桥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铃木明香一个不稳脱手摔了出去，奥尼尔赶忙将她拉回来，西格同时也揽住了罗赛，没人管的伊斯舰长比较惨烈，刚刚坐下来他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直接给这阵摇晃颠了个趔趄，差点扑到在掌舵手背上。 “左舷中弹，机库后方与仓库发生火灾，已经降下防火闸门，救灾小队请尽快行动！”来不及给伊斯舰长抱怨的时间，战斗通讯员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中都沉了一沉，雷达上并没有扫描到接近的战舰或者机甲，能在这个位置击中威尔逊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青龙战机！ 仿佛印证了众人的猜想，原本已经逐渐被甩开的炮火又一次落下，雷达捕捉到青龙战机的光学影像，立刻投放到舰桥之中。 “那就是……”映入众人眼中的是一架青碧色涂装的战机，青龙应该正保持着兽型，比起通常意义上的‘龙’来说更接近东方传说中的蛟龙形，机械的龙身带起流畅有力的线条，在大气层内的行动比起普通机甲来说更加迅猛，没一会儿就追到了威尔逊级的后方，尾部盘出一个凌空的圆形，大量细小的光线从空气中不断聚集，在圆形的中央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发光能量体。 “上浮！”被大型热源锁定的警报声急促地响起，伊斯大喝一声，前方的掌舵手用尽全力拉起了威尔逊级的控制盘，整艘战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凌空拔起一百八十度旋转，堪堪避过了随即袭来的粗壮光束。 灼热的光柱几乎撕裂空间，结束之后还能看到夜空中有燃烧后的灰烬起起伏伏，威尔逊级上的所有人都暗自心惊，不敢想象刚才那一发要是击中船体会怎么样。 四象之中白虎擅近战，朱雀在陨落之前以灵巧闻名，玄武是不常移动的要塞级别巨兵，而青龙的特色就是龙形时的超远距离追踪阻击，单论火力而言哪怕是玄武巨兵也及不上青龙的强度，在战场上甚至有小型战舰的称号。 眼下威尔逊级的情况遇到青龙真是算抽中下下签了，青碧色的战机一击不中，却没有变回人形急着追上来，颀长的龙身在半空中扭成了一个奇特的形状，龙头朝前缓缓张开嘴部，从里面探出一架口径可观的合金炮口。 青龙战机从尾部开始如通电般一节一节的亮起光来，漫过机械的纹路朝头部涌去，像是某种力量在不断的聚集，与此同时那架炮口也缓缓发光，越来越闪，将夜空照的耀如白昼。 “是‘龙息’……”罗赛手心冰凉，青龙战机所独有的压缩脉冲光子炮，是共感金属在斯科特精神力作用下诞生的特殊武器，这个世界上唯有青龙那如海啸般暴虐而强悍的精神力能够催动发射它，在这个距离内以威尔逊级的大小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全舰，进入E计划模式。全速前进，MX相转移装甲最大功率输出，后翼防卫武器展开，备用喷射引擎启动，做好副体脱离准备！”伊斯舰长紧紧握着舰长主位的扶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这艘威尔逊级是新月社独创的升级版，拥有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新功能，冷静应对的话未必会败在‘龙息’之下！ 战舰尾部的引擎爆发出巨大的光辉，不管不顾的朝着高空冲去，空气之间剧烈的摩擦让舰内温度升高，所有人的脑门都溢出了汗，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紧张，从战时情报管制员的屏幕上可以看到船体正在发生变化，大量能源聚集在后方，备用引擎启动，尾端相连的部分开始解除控制，慢慢附在船体后方。 既然这一发龙息必中，那就做好被炮轰的准备并把握住趁机逃脱的机会。龙息这类威力惊人的武器不可能短时间内连发，只要能撑过这一轮，威尔逊级就能突破大气层，进入宇域内甩开身后的追兵。 被大规模热源锁定的警报声再次响彻舰桥，伊斯舰长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全息屏中的雷达信号，卡在龙息发射的前一瞬下达了命令，“就是现在，舰尾脱离——！” 轰—— 龙息的光束毫不留情的击中了威尔逊级的后方，被熔断的金属切面引燃了机芯，在夜空中猛地爆炸开来，如同荀灿的烟花。舰桥被巨大的气浪掀的东摇西晃，宛如遭遇了十级地震，伊斯舰长艰难地稳住身形，看了一眼全息屏上的战况，暗自松了口气，“——全速前进！” 借由爆炸产生的气浪，威尔逊级反而朝前跃了一大截，战舰尾部的引擎已经全部脱落，成为了龙息下的牺牲品，而备用的引擎则支撑着舰船继续快速前行，整个过程犹如在刀落下的前一瞬壁虎咬断自己的尾巴逃生般惊险，饶是早已习惯了战场的罗赛也在心中捏了把冷汗，直到威尔逊级正式突破大气层进入宇域内才稍稍放下心来。 青龙战机再彪悍也不可能单机突破大气层，升空不比降落，需要更大功率的推进引擎，一行人望着后方雷达传来的光学影像，上面显示着逐渐远去再追不上来的青龙与苍之牙的战舰，都暗自心有余悸。 莱娅与斯科特大概也没料到这艘威尔逊级会拥有双套引擎，等察觉到异状的时候已经追不上战舰远去的背影了。驾驶舱内的青龙非常不爽地啧了一声，一拳捶在了操作板上，而坐镇后方的莱娅默默无言，望着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的罗赛，像是早已料到这个局面一般，长长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宇宙了，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猛烈w 仔细看了一下最近西格宝宝都没啥戏份？下章来个导演特摄[doge] 第66章 连结 空气摩擦带来的震动与高温逐渐消失, 蓝星化为巨大的云海水幕落在众人脚下，威尔逊级顺利升上了高空，脱离重力场进入了宇宙域的范围。 伊斯舰长攥得死紧的手终于放松开来，虚脱般瘫倒在舰长主位上, 抹了把冷汗津津的额头。舰桥中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相继从紧张的战时状态里缓和下来, 威尔逊级的引擎喷出纯净的淡蓝色火焰, 平稳的朝着前方飞行, 将蓝星上蔓延开来的战火摔在身后。 “……现在你能解释一下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了吧, 我的铃木大小姐？”伊斯揉了揉自己的天然卷, 侧过头来看向了自家老板，他只有在秋后算账的时候会这么称呼明香，“到底发生了什么？” “详细的情况我也说不清，不过那群苍之牙的人显然没安好心, 说是让我们协助调查，问话的时候却是一口一个陷阱，稍有不注意就得被他们按上叛国共犯的罪名，还勒令我们交出奥朗实验室内的机密内容，否则直接收押。”提及在苍之牙舰船内受到的待遇, 铃木明香恼怒地哼了一声, “我们才刚刚找到实验室的遗迹不久，星盟与苍之牙的船就相继赶来了，要我说他们之间才是有暗通情报吧，否则一个个的都能巧合一样掐着时间来？” “关于这一点……大概得归责到我身上。”她身旁的罗赛叹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星盟与苍之牙才是真正勾结的对象，莱娅千方百计的引我来星城就是为了得到奥朗实验室里的遗留资料，可惜你也看到了，那里根本没有所谓的‘黑暗哨兵’研究，但是敌方不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我们是资料消失之前最后的目击者，一无所得的星盟肯定会对我们百般纠缠，直到我们交出‘研究资料’。” “那些人知道我的身份。”铃木明香微微垂下了眼睛，舰桥内的光透过她浓密的睫毛，在眼底上留下两扇模糊的阴影，“……原以为我还活着的消息瞒的天/衣无缝，看来还是落入别人耳中了啊。伊斯，我大概知道财团的幕后人是谁了。” 伊斯微微一怔，神情也随即严肃起来，“之前派人袭击商团船队的人？” 不久前发生在月面基地附近的宇域的遭遇战可谓是铃木财团近几年来损失最惨痛的一次，不仅失去了所有的运输舰与新机样品，随行护卫的‘战锤’也死伤惨重，更害得铃木家唯一的继承人差点命丧黄泉。 铃木家的声势在联邦不说是只手遮天，也算得上举足轻重，连伊斯都不相信会有哪家不长眼的星域海盗敢公然对铃木家下手，表面上借着星盟作乱的由头，背地里必然站着铃木财团内部的人。 “泰勒·埃尔西。”铃木明香握紧了拳，“这些年来我对奥朗实验室的调查过程困难重重，似乎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四处阻扰，最关键的原址不见踪影，最后却是被埃尔西那只老狐狸收入了旗下，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罗赛上校，我大概还会被蒙在鼓里吧。” “这就是我选择脱逃的原因，假设我的死讯没有瞒过埃尔西，那么与星盟勾结的苍之牙有很大的可能也知道这个事实，任由他们带回去的话……说不定等待我的不是公正的法庭，而是举着尖刀的埃尔西啊。” “原来如此……”伊斯捏了捏眉骨，明香的选择没有错，特别是在威尔逊级就在附近接应的情况下。 “我还找到了奥朗实验室覆灭的真相，父亲他……父亲他没有做出任何愧对铃木家的事。”明香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一些，喉咙无法抑制的哽咽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什么黑暗哨兵的研究，父亲也没有垂涎于实验室的技术而痛下杀手……想要得到这一切的是联邦，袭击实验室的人也是联邦，父亲他不过是被推到面上来的替罪羊！” “明香……”伊斯眼中一动，几乎想要伸手抱一抱泫然欲泣的黑发少女了。战锤是铃木真彦最信任的私兵团，团中大部分成员都是看着铃木明香长大的，即使年龄差距不大，对她也总有一种父辈长兄般的关爱，舍不得让小姑娘受任何的委屈。 但他们能够帮助明香的地方毕竟有限，被迫提前继任家族的小姑娘一路磕磕绊绊的成长起来，撑起了铃木家的产业，保住了战锤与新月社，更是找到了当年泼洒在父亲尸体上的污点，誓要当众洗清。 她一步步的走过来了，如今却遇到了来自背后的捅刀，命悬一线。伊斯心中刺痛，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赌上战锤佣兵团的名誉，一定会保护明香的安全！ “我不会让埃尔西的阴谋得逞，不管他身后是星盟还是苍之牙，统统放马过来吧！”黑发的少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被朱红御守束在脑后的马尾在失重的空间中飘扬起来，像是挥洒开来的墨。 罗赛眼中漫过一丝笑，神色间却不见轻松，莱娅可不是个会半途而废的人，苍之牙的追兵出现只是时间问题，除了地面上的部队，还有留在近地轨道与月面基地上的，威尔逊级只是一艘战舰，先前仗着对方都是大气层内的战舰才侥幸逃过，一旦在宇宙中被包围…… 向导在心中叹了口气，说到月面基地，也不知道洛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们知道叛变的人是莱娅吗？还是说他二人也并不像罗赛想象的那样值得信任？ 莱娅的背叛像是一把插/进心脏的刀，一时间似乎周围所有人都值得怀疑，都不能信任，让罗赛感到身心俱疲。明香继续在与伊斯讨论着接下来的打算，罗赛忽然抬起眼睛，看向了黑发的少女，“……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躲开苍之牙的追击。” 闻言明香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却在罗赛接下来的话中慢慢严肃了起来。 “把我交出去吧，原本莱娅的目标也是我，你们，还有西格都是被连累的对象而已。苍之牙的战力不是区区私兵团可以对抗的，我现在只是一介叛军，不值得你们这样冒险相救。” “罗赛！”西格一惊，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向导的手。 “……其实到我们的船队遇袭为止，埃尔西的计划都称得上是完美无缺。”铃木明香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声音顿了顿，却说起了另一件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我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也找不到奥朗实验室的遗址，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没有遇到你们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浮尸星海了，被罗赛你们救起来是他的计划中唯一的意外。” 少女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直呼罗赛的名字，“而同样，莱娅上校的计划中，战锤的舰船也是唯一的例外吧，那样的情况下就算罗赛是幻兽级的向导，也没办法从三艘战舰的包围中全身而退，更何况你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对她设防。” 一旁的伊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是觉得罗赛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听到幻兽级时总算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曾经在星陨之战中一战成名，苍之牙曾经的领导者，联邦四象之一的朱雀么？ “我们原本都已经败在身边背叛之人的手上，却因为意外的相遇而得以喘息甚至找到反杀的机会……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呢。”黑发的少女超向导眨了眨眼睛，将曾经从她这里得到的鼓励递还回去，“还远没到四面楚歌的时候啊，罗赛。” 罗赛微微一怔，却是回想起当初在水纹号上暗自垂泪的明香，忍不住自嘲般的弯了弯唇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心态还不如一个相同境遇的小姑娘，在这种时候放弃的话，别说是罗赛自己，连麦凯恩的泉下之灵也不会原谅她的。 “我明白了，谢谢。”向导轻轻颔首道，“但是苍之牙的追兵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如果星盟对黑暗哨兵的技术势在必得，那么苍之牙追上我们只是时间问题……抱歉，先前为了让你们撇清关系，我告诉莱娅所有的秘密都在我手里。” “关于这一点我也正要说。”明香的目光落在了舰桥外幽深的宇宙中，“黑暗哨兵的事情我想详细地问问狄丽雅，而眼下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只能回战锤的大本营啦。新月社的总部与战锤的基地都在纳斯卡β星域的附近，有小行星带的掩护就算是苍之牙想要找到我们也得费些时候，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退路可循已经是比想象中要好太多的情况，罗赛点了点头，伊斯将航线设定为战锤大本营，全舰进入第二战斗配置，防范着时刻可能出现的苍之牙追兵，还有最为棘手的青龙战机。 - 接连的变故让所有人都身心疲惫，趁着敌人还没有到来前抓紧时间各自休息了。铃木明香回到了休息室，而机师们都聚集在机库前的待机室中，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西格的心思却没有放在他们的讨论上，跟奥尼尔待了一会儿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担心今天看起来格外反常的罗赛。奥尼尔挥了挥手让他去找人，这种状态即使留在这里，上了战场也容易被敌人偷袭得手，平白送了性命。 在战舰上找到罗赛的位置对西格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罗赛并没有刻意展开精神屏障，没用多久西格就在休息大厅里发现了罗赛的身影。大厅中有着巨大的落地窗与景观玻璃，四周与脚下都能看到星空，酒红色长发的向导一个人静静的飘在半空，背影看上去格外孤独，好像要独自前往遥远的宇宙。 “罗赛。”西格忍不住朝她伸出了手，就像过去数次将她从意识海的幻境中唤醒一样，向导闻声回过头，目光落在哨兵金色的眼睛上，露出了一丝笑。 “我正准备找你呢，西格。”罗赛回握住他的手，西格轻轻拉了一把，让她从漂浮中落回透明的地板上站稳，“抱歉，又让你因为我而卷入这样的事情里，等到了战锤的基地我会想办法把你送——” “罗赛。”西格的声音打断了她，哨兵的手在向导站稳后也没有松开，反倒是一个用力，在失重的环境下轻而易举的将罗赛拥进了自己怀里，“……你真的认为把我送走就好吗？” 属于少年人的怀抱并不宽阔，却坚实有力，抱紧向导的动作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隐藏心中的情绪，罗赛怔了一怔，在哨兵少年愈发收紧的力道中缓缓抬起手，回应了这个竭力忍耐而又小心翼翼的拥抱。 “……明香会逃是因为有自己的打算，那么你呢，西格？”罗赛的手环住少年挺拔的背，轻声问道，“身为联邦军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逃走会被视为叛逃，很可能再也回不去军队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从星城一步步走到现在，不该就这么放弃的。”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罗赛。”西格的声音夹杂着不易觉察的轻颤，“……你明明知道的。” 最后的尾音近乎叹息，罗赛心中一震，明白了少年话中的含义。想要让他安全的回到学校大概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好意罢了，西格怎么可能对自己见死不救，一个人相安无事的活下去呢？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向自己表明过心意了啊。 所以少年会对罗赛的话感到生气又委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她拥进怀中，期望她能好好听一听眼前之人的心声。 被最喜欢最信任的人用自私的好意对待的痛苦，罗赛明明比谁都了解才是，没想到真的濒临险境之时，却还是下意识的采用了跟那个人一样的想法。 但是西格选择了截然相反的回答，他从来都把罗赛放在心尖上，没有过踌躇与迷茫。 ——陪在你的身边，无论刀山火海，天堂地狱，我们一起面对。 哨兵坚实有力的心跳就在耳畔，一下又一下，勾着过往肝肠寸断的回忆，让向导的眼眶泛起了红。她低笑了一声，愈发拥紧了年轻的哨兵，将脸埋进他的怀中。 她必须要承认因为西格能留下来时，暗自欢欣的心情。就算理智中有一百个理由应该拒绝他，应该让他远离这些阴谋与旋涡，但站在悬崖跟前四面楚歌之际，有人能在身旁坚定地握住她的手，依然会让人心生依恋吧。 一直逃避着西格感情的人，是罗赛自己才对。 这一份毫无保留向她敞开的真心，从西格第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折回赛尔顿研究所的时候，她就无法再拒绝了。 “其实最初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是下定了现在这样的决心之后才来的吧？”罗赛抚摸了一下哨兵柔软的黑发，记忆中的少年在鸢尾花小道的尽头朝她走来，“我却只把你当成跟那些毛头小子一样的心血来潮了。——抱歉，西格，从今往后，我会认真回应你的心情。” “罗赛……”西格侧过头，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话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对告白的答复了吧？罗赛……罗赛她终于能正视自己，回应自己了吗？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升温之时，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了整艘战舰，红色的警示灯不断闪烁，是战舰遭遇敌袭，全舰进入第一战斗配置的标志。罗赛与西格齐齐一愣，同时松开了对方，条件反射般一个往机库走，一个往舰桥赶。 “西格——”紧随而来的炮火落在了威尔逊级旁边，落地窗外的宇宙燃起爆炸后的亮光，如同夏夜里骤然绽放的烟花。罗赛出声叫住了黑发的哨兵，这一战生死攸关，如果落败的话，说不定就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了。 “以威尔逊级现役的战力，正面对上青龙几乎是没有胜算的。”向导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西格，精神脉络外的屏障完全展开来，只要对面的哨兵也探出精神触梢，很容易就能发现她过去隐埋在意识海最深处的，濒临破碎伤痕累累的精神结。 黑发的哨兵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比听到罗赛的回应更加不敢置信，没有未结合的哨兵能够抵抗向导主动展露连结的诱惑，等到大脑回神之时，西格已经下意识地探出自己的精神结完成了与向导的连结，精神力陡然充沛起来，意识海的世界多出了一片新天地，是他曾经不慎闯入时见过的废墟与深渊。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不再狂风大作，和煦的阳光从西格的世界延伸过去，一路映过停着机甲的鸢尾花海与古旧的小镇，越过废墟与断裂的深渊，落在底部滚烫的核心上。 “但是幻兽级与超S级的觉醒者结合的话，多多少少能有一战之力吧。”罗赛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好像是在课后特训时教给西格一个新绝招，“虽然意识海的愈合度还有点勉强，不过眼下也不是怕疼矫情的时候了。” 西格目瞪口呆，恍坠梦中，心跳后知后觉的加速，脸上一路从脖子涨红到耳根，好半天才把舌头抖顺了，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哪、哪有这么随便就进行连结的……” 连结可谓是哨兵与向导缔约一生的仪式，在包括西格在内的大多数觉醒者的认知里都应该像结婚宣誓那样选一个良辰吉日，对心爱之人表白心迹之后在连上相守一生的契约，日后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是能令人会心一笑的，弥足珍贵的场景，而西格刚刚好像……在发愣的瞬间就已经过去了？！ “不然呢？”罗赛挑了挑眉，“需不需要我换上正式一些的礼服手持鲜花单膝下跪求个婚什么的？” 黑发哨兵的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隔着两人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灼人的热度，“就、就算有也该让我来吧……” 急促的警报声与闪烁的红灯盘旋在休息大厅的上空，明明是生死攸关的紧急情况，两人的脚步却像被粘在地板上一样，谁也迈不开腿。罗赛噗嗤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哨兵的黑发，在对方晃神之际倾身上前，吻了吻西格小动物一样幼圆的金色眼眸。 “去吧。”向导朝着必须要立刻动身赶往机库的哨兵温柔的说道。 “我会在这里，等待你的凯旋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了最后一句才能爆种怼青龙啊w 这章写了整整一天，明明是大纲初期就脑补过的镜头，真正写到这里的时候反而因为线索与场景的微小变化而卡的生不如死始终觉得没写出脑补的意境……_(:з」∠)_ 看上去超随便但恰巧证明了罗赛这个的心境，如果能让西格多一分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希望，忍受剧痛建立连结也没关系。这章的罗赛才是真正接受小黑狼了，她会心动的原因正是西格多次的生死相随，某种意义上与麦凯恩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呢。 第67章 天狼 威尔逊级在炮火的颠簸中艰难前行, 罗赛进入了舰桥，自动感应的舱门打开，铃木明香与伊斯舰长早已在这里，正神情凝重的看着全息屏幕上的战况。 “情况怎么样？”罗赛脚下用力, 飘到了战术地图的前方，扣上了安全锁。第一战斗配置下的舰船为了保障推进器与炮管的动力, 会解除拟重力系统全力供给战场所需, 因此舰船内都是失重状态。 “……不太乐观。”知道罗赛就是朱雀后, 伊斯舰长的态度也多了一丝敬畏, 下意识的寻求她的看法。战时情报管制员将敌舰的情报投射到全息屏上, 雷达扫描出两艘舰影，其中一艘是苍之牙的特装舰，与白银号是同类舰种，速度与搭载火力都不输于新型的威尔逊级战舰。 “他们调集了月面基地附近的驻军, 算好时间打了个埋伏，恐怕青龙战机就在那艘特装舰里。”伊斯舰长握住扶手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紧，这是他在心绪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以本舰的战斗力而言没有正面对决的胜算。” “目标在突围，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让明香先走。”罗赛看了一眼雷达的图标, “不管怎么样战锤营地的位置不能暴露, 否则我们手中就一点筹码也不剩了。” “战锤那边不用担心……因为玄武巨兵的存在营地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需要内部特有的通讯信号来确定，这个信号除了战锤的成员就只有历代的铃木家主知道。”铃木明香回答道，暗暗握紧了拳, “只要我们能抵挡青龙……” “把青龙交给西格吧。”罗赛抬起眼睛，声音波澜不惊，却是让舰桥上的人齐齐一愣，“这艘船上还有闲置的机甲吗？最好是天狼III型。” 虽然与青龙战机之间的差距巨大，但在战场上还是使用自己最为熟悉的机型更好，他们不需要在这里战胜青龙，只要保证威尔逊级能够顺利撤退就好，对于现在的威尔逊级而言，拥有重火力且行动远比战舰敏捷的青龙是最危险的对象，为此需要一个能够抵挡青龙战机的尖兵。 “天狼III型没有，不过与它相似的机体倒是正好有一台。”铃木明香想了想，郑重地回答道，“新月社还没有投产的新型机之一，基于使用率最广的天狼III型为范本扩充的机体，增加了能抵御激光武器的充能盾与电磁刀，部分核心配件使用了鳞铁，在精神共感系统方面的提升最为明显，灵敏度比起天狼III型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暂时定名为‘天狼IV型’，原本这一次对军部的商谈中就有天狼IV型的量产计划，可惜样机都更船队一起毁在星盟的偷袭中了，威尔逊级上的这一台是唯一现存的版本。”铃木明香说着，侧头看向了罗赛，乌黑的眼睛里闪过担忧，“但是交给西格没关系吗？……那孩子还只是个在校生吧。” “现在是朱雀的连结哨兵了。”罗赛微笑着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弹，目光落在了舰桥外浩瀚的星河上，“他很优秀，作为机师的潜力并不输给斯科特……以我们目前的情况而言，找不到比西格更合适的机师了吧。” “……我明白了。伊斯，通知机库那边西格的战斗参数调整天狼IV型，务必赶在青龙出现之前！”铃木明香的眼神一凛，舰员们领命，有条不紊的工作起来，机库里的整备师们也开始忙碌，罗赛在屏幕上看到了一晃而过的天狼IV型，用力握紧了拳。 ——拜托你了，西格。 连排的飞炮袭来，感知雷达发出急促的滴滴声，伊斯舰长迅速下令躲避，威尔逊级双侧的导弹齐发，将轨道上无法躲开的炮弹都拦截在半空，战舰前足部位的弹射通道缓缓打开，有机甲从内部飞出，化为零星的光点融入了银河星海之中。 “破晓一号与破晓二号负责右舷，奥尼尔队长，麻烦你注意舰桥附近。”战时通讯管制员向出发的机甲们分配了任务，威尔逊级的右舷被敌方两艘战舰紧逼，炮管填充有些跟不上，拦截飞弹的任务就都交给了行动灵活的破晓战机。 奥尼尔驾驶的是他的专属战机‘雪豹’，虽然没有四象那样随意变化形态能力，却也比一般的量产机型要高端许多，雪豹战机上搭载了超远程脉冲狙/击/枪，是奥尼尔最擅长的武器。 他拉下瞄准镜，架起狙/击/枪的枪管，电磁流迅速的闪过，狭长的光束精准的命中了前方刚刚释放出战舰的机甲，光线泯灭在幽暗的宇宙之中，随即牵连出剧烈的爆炸，机甲的残肢碎铁被余波掀飞，就这么飘散在虚空之中。 “联邦的尖刀苍之牙，也不过如此啊。”驾驶舱内的奥尼尔嗤了一声，瞄准镜的准星一阵收缩，狙/击/枪的枪口对准了下一个目标。 机甲之间的战斗激烈，战舰之间的对决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宇宙之中不比内陆，对射线级的武器使用率更加宽广，苍之牙的特装舰借由小行星的遮挡已经突击到威尔逊级的前方，搭载了阳电子炮的炮台缓缓伸出，瞄准了眼前的敌人。 被高能热源锁定的警报声再次响彻舰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特装舰前行的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威尔逊级的射程之中，伊斯舰长咬了咬牙，“左舷30°，推进器65%输出功率前进，阳电子炮发射准备，目标敌方特装舰！” 威尔逊级舰桥下方的炮台缓缓打开，也同时对准了前方蓄势待发的特装舰，双方的舰长都全神贯注，捕捉两舰在交锋之时那一瞬间的空档。 ““发射——！”” 阳电子炮的轨道亮起闪耀的光线，双方舰长的能力都非常优秀，两道光线几乎是同时亮起，一道擦中了特装舰的右舷，高温迅速熔断了战舰的金属表面，留下一个疮口般醒目的伤痕，而另一道堪堪从威尔逊级的右舷炮管前掠过，刺眼的光芒闪过舰桥，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众人也感受到了那道光炮中的灼人热量。 伊斯紧扣着扶手的手微微松开来，这一轮交锋看上去是他小胜一筹，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苍之牙的特装舰忽然原地拔高，交锋之后的舰船并没有向旁边撤去，反而直直的朝着威尔逊级逼来，伊斯一惊，急忙下令威尔逊级避开，躲在特装舰身后的机甲因此显露出踪迹，青色的龙头在炮火的余光中显得格外狰狞，口中蓄势待发的炮架闪过一丝白光，第二道阳电子炮发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了威尔逊级。 “左舷与尾部中弹，1-6号炮管被摧毁，推进器功率下降10%！”战时情报管制员的声音随即响起，舰桥被冲击的颠簸摇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特装舰之后的那架机甲上，青色流畅的机械线条，余温未散的狰狞炮口，正是他们倍加防范却还是被将了一军的青龙战机。 “竟然用整艘战舰给一台机甲做掩护……”伊斯咬了咬牙，特装舰那第一发打歪的阳电子炮根本是刻意留下的破绽，幸而战锤的舰长没有因为表面占了上风而失去警惕，在对方拔高的时候已经下令舰船转向，否则青龙的炮击命中的就是众人所在的舰桥了。 “天狼IV型的调试还没有完成吗？”铃木明香焦急的问道，青龙战机一击得手，迅速变换为人形，展开双翼朝着威尔逊级所在的方向飞来。 “还差一点……完成了！”通讯员接通了机库的频道，看见调试完毕的机甲正被运上弹射甲板，天狼IV型的涂装依旧延续了上一代的蓝白相间，机身线条更为流畅，左侧增加了狭长的十字星光盾，背部的飞翼骨架更宽，搭载了新型的线性粒子光炮。 驾驶舱中的西格伸手摁了摁头盔的边缘，透明的防护罩缓缓降下，视线里多出了各种闪烁变化的数字，他启动了天狼IV型的引擎，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依次亮起，在黑暗中划过斑斓的彩光，全息屏幕激活，将外界的情景呈三百六十度环绕在驾驶员的周围，最中央出现了新月社的标志与天狼IV型机甲的全称，紧接着是确认精神共感系统连接的画面。 威尔逊级上的整备师非常熟练，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系统数据调整到适合西格驾驶的状态。年轻的黑发哨兵呼出一口气，拉高推进器，踩下脚踏板，巨大的机甲轰然而动，缓缓走上了发射前的通道口，弹射通道口缓缓打开，露出了璀璨银河的一角，西格听见通讯员的声音有条不紊的响起，先前剧烈挣动的心跳在出击前层叠的播报声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强大的敌人就在前方，跟上次在学院里与白虎那场带着表演性质的练习赛不同，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在战场上真正露出獠牙的四象，西格伸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那里的跳动依然有力，带着两个人的分量。 他并不畏惧，因为眼下的他，也是四象之一。 是‘朱雀’罗赛·克里斯托法的连结哨兵。 弹射通道口彻底打开，所有指示灯全线飘绿，巨大的蓝白色机甲被推送至浩瀚的宇宙之中，双翼的骨架展开，手中的盾牌泛起十字形的亮光，周边增加了一圈半透明的防护罩将半个机身笼罩其中，朝着前方的青龙战机飞去。 “西格·萨维亚，天狼IV型，出击——！” 作者有话要说： 出击的画面简直写不够(*/ω＼*) 谢谢庐边似月的地雷~ 第68章 变数 奥尼尔放下瞄准镜, 前方的机甲应声爆炸，余波将他的‘雪豹’掀得后退了两步，一番胶战之后敌军的机甲已经毁灭的差不多，而他们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在同伴自杀式的掩护下奥尼尔重创了另一艘战舰的引擎，对方可用的推进器不足30%, 无法再追上全速前进的威尔逊级, 算是基本解除了威胁。 栗发的青年低头默念了一句悼词, 神色沉痛地咬了咬牙, 踏着同伴们的尸体继续向前。特装舰驶向了威尔逊级, 两道阳电子炮同时发射，奥尼尔驾驶机甲躲避，锁定到了特装舰后方的青龙战机，正要将通讯送回母舰, 却被另一架机甲给拦了下来。 苍之牙到底是正规军，前来追击的机甲虽然比不上青龙战机，却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老手，初期没能适应‘雪豹’的狙击能力而吃了些亏，很快就调整过来, 现在的奥尼尔除非有同伴的掩护, 否则很难找到机会架起长/枪扣动扳机了。他费力的与苍之牙的‘曙光’缠斗了一会儿，眼见青龙战机的阳电子炮发射，而威尔逊级中很快释放出了新的机体。 蓝白相间的涂装，手持电磁斩舰刀与实质性盾, 是新月社还没有对外发布的新机‘天狼IV型’，奥尼尔的瞳孔缩了一下，驾驶天狼IV型的机师，是西格？ 战机的飞翼骨架一拢，在幽空中划出一个炫目的圆，直直的袭向了收起炮口的青龙战机，特装舰中发射出漫天的弹幕，威尔逊级也放出飞弹进行抵御拦截，两机之间牵出连串的爆炸，耀眼的光辉几乎将激战中的两部机体整个吞没。 天狼IV型的动作灵活地不可思议，飞翼的骨架一张一拢，背部与腿部的推进器不断变化方向，如同小巧的雨燕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愣是一发也没有被擦到。青龙战机回到人形，它更加擅长远距作战，被近身之后反而讨不到好，一时间被忽然出现的天狼IV型压制，纠缠许久也没能如愿拉开距离。 奥尼尔艰难地解决掉那架缠人的曙光，拉出瞄准镜打算支援，透过准星看了一会儿后却又把狙/击/枪放了下来，与四象之一正面对决的西格竟然没有落下风，天狼IV型的动作已经不是普通精神共感系统能够做到的了，西格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使得精神力稳定的突进了一大截，奥尼尔的视线在瞄准镜中甚至都有些追不上他，这个时候贸然开枪支援只会打乱对方的攻击步调，相较之下倒是左舷炮管中弹的威尔逊级更需要援护。 快速判定了战场局势，雪豹战机展开双翼，朝着母舰所在的方向飞了回去，苍之牙另一艘战舰虽然引擎被毁，火力支援却还是实打实的，连排的飞弹朝着威尔逊级防御薄弱的左侧袭去，奥尼尔架起长/枪，快速解析敌方的弹道数据，绚丽的光束斜向上打在了威尔逊级的侧方，以此为墙将随后而来的炮弹全数拦截，牵出一串爆炸的火光。 另一边的战局中，青龙战机保持着人形，快速提枪点射，天狼IV型举起长盾，光束悉数落在了十字星盾的面上，被那半透明的防护罩抵消，西格趁机拉起推进器超前跃进，天狼IV型就着举盾的姿势冲向了敌人，手中的电磁刀泛起凛冽的电流，朝着青龙战机狠狠斩下。 西格也深知对青龙战机贴身近战的重要性，一旦被对方拉开距离，以两机的火力差距很可能会被青龙一直压制直到击坠。他将推进器开到最大，天狼IV型的引擎喷射出绚丽的蓝色火焰，雷霆万钧地挥出每一刀。 斯科特被这架突然出现的机甲打了个猝不及防，两轮交锋没能讨到好处，这才收敛起了对付杂鱼的心态，饶有兴趣的舔了舔唇。强敌总是会让他兴奋，斯科特被连续的斩击逼退到后方，如西格所愿那般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天狼IV型身上，再没空去分心进攻威尔逊级。 “原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倒是比想象中的跟能干啊。”斯科特碧色的眼睛在驾驶舱中幽幽发光，瞳孔紧缩，如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能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吗？” 他狠狠拉起了推进器，一直对近身战持躲避状态的青龙战机忽然态度一转，以强硬的姿态迎面撞上了天狼IV型，炮口架住了电磁长刀，腰间的炮管朝前折叠，对准因为举刀而露出空门的天狼IV型一阵疾射。西格立刻拉过十字星盾阻挡，青龙战机却早已料到，把炮口当做巨锤挥舞，猛地砸到盾面上，而后迅速回到了龙型，头部与尾部的飞炮齐发，从长盾的死角进攻，眨眼间就逆转情势将天狼IV型逼入绝境。 雷达迅速锁定了来袭的炮弹，超S级哨兵的反应力在那一瞬间被催到了极致，弹道计算与规避动作迅速完成，西格迫不得己主动拉开了距离，天狼IV型在空中一个倒转，手中的电磁刀与双翼的炮管齐发，精准地命中了所有袭来的炮火，爆炸的火光透过视讯传感器呈现在环绕驾驶舱的屏幕上，在哨兵少年金色的眼中倒映出璀璨的光影。 西格握住操纵杆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周身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乏感。如果是从前的他断然躲不过刚才那一波进攻，生死危机的关头让身体自行做出了反应，那一瞬间西格感觉自己仿佛与天狼IV型融为一体，原本需要时间计算的操作都变成了下意识的反应，这才能在电光火石之间规避青龙所有的攻击。 心跳逐渐加速，大脑似乎现在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刚才的瞬间对西格而言短暂而又漫长，身体抓到了一些隐约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发芽，将西格的操作意识带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一番激战之后西格的精神脉络中的流动依旧充沛而稳定，过往在共感系统中触梢顾不上或是有心无力的地方都被另一股柔和的精神力填补，与机体深度连接的状态下西格早该力竭，这一次却依然精神奕奕，操作机体躲开了青龙随即而来的光束炮。 这就是连结的力量。 哪怕是孤军深入敌营也不足为惧，因为他的向导就在这里，在战场上，与他同行。 黑发的哨兵深吸了一口气，精神触梢凝聚成形，深入机甲的四肢百骸，得到精神力作为能源的天狼IV型朝左侧疾飞躲过了一波光束炮，而后举起光盾，展开机翼再一次朝着青碧龙形的战机冲去。 青龙战机与天狼IV型的战局激烈，威尔逊级与苍之牙特装舰之间的较量也还在继续。奥尼尔驾驶‘雪豹’落在了威尔逊级被击毁的炮台上，架起□□的固定支架进行定点打击，威尔逊级在前后两艘战舰的追击下躲得有些狼狈，却坚强地撑住没被击坠，炮火组成的弹幕不断射向敌舰，夹杂着脉冲狙/击/枪的光束，灵活地在两舰之间闪转腾挪。 特装舰主位上的莱娅皱了皱眉，罗赛身边的武装力量强的超乎她的想象，如果事先知晓她身边是铃木家那个著名的武装私兵团‘战锤’的舰船，她绝不会只带这么点人进行追击。 战锤的成员是出名的少而精，从单兵作战能力来看并不输给苍之牙，再加上背后有新月社的支持，放在联邦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团队，在铃木家摇摇欲坠时展现出惊人的力量，被视为铃木家这些年虽然略有衰败，却依然具有实力的象征。 还有那台突然出现的新型机……竟然能拖住青龙，莱娅可不记得战锤中有这样的人物，他们的团长‘玄武’虽然也被称为四象之一，驾驶的却是玄武巨兵这样特殊的机动装甲，断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莱娅眉头一跳，忽然意识到某个可能性，苍红色的眼睛沉了下来。 如果罗赛与她身边的某个哨兵结合了……不，应该说她一定是与某个哨兵结合了，除开星盟开发中的极限黑暗哨兵，就只有四象级别的精神力可能驾驶一架不知名的机体牵扯住青龙战机，莱娅联想到罗赛逃狱时那如尖刀般锋利的精神力，在星陨之战后的五年中，她竟然遇到了第二个能与之连结的哨兵么？ 罗赛并不如想象中的颓然萎靡，这是比起‘战锤’的出现更加让莱娅意外的变故。她低头揉了揉眉心，计划外的事项接连发生，让她又隐隐有了种局势将要失控的不祥预感，似乎每次与罗赛扯上关系都会变成这样，虽然看似被逼上了绝路，但命运之神总会给她留下冥冥之中的一线生机，失去麦凯恩的时候是，这一次也是。 但是莱娅也已经一脚踏入深渊，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青龙——”向导打开了对机甲的通讯频道，“你的情况怎么样？” 通讯频道的尽头传来电流的刺啦声，斯科特的声音随即响起，一扫之前懒洋洋的状态，整个人都处在亢奋的情绪中，“我一定要击坠这家伙！” “明白了。”莱娅不再说什么，默默关闭了通讯频道，没有任何人能够拉住战斗时的青龙，就算是她这个连结向导也不行，与强敌交手对那个人而言宛如瘾君子跟前的海/洛/因，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那一时沉浸在战斗中的欢愉。 “左舷45，倾角30°，引擎输出功率80%前进。”莱娅压了压军帽的帽檐，视线落在雷达扫描上威尔逊级的信号标上，语调间带上了一丝刻意压制的冷漠，“高出力集束火炮校准，阳电子炮准备，今天绝不能让那艘船逃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像是这个月第一次连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doge] 莱娅其实比谁都认同罗赛的实力，从一开始就不太想这么做，但是她无法忤逆自己的哨兵，她跟青龙的关系有点相反，是哨兵占据主导。 谢谢庐边似月的地雷=3=！ 第69章 伤痕 巨大的光束宛如洪流般贯穿了星河, 威尔逊级提前躲避开来，堪堪悬停在原地，借由对方阳电子炮后的空档回敬了一轮集束火炮。另一艘苍之牙的舰船被直接命中，炮台与弹射通道口都损伤惨重, 四处都冒着灰烟。 青龙战机与天狼IV型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不过稍微注意看的话就会发现局势正往青龙的方向偏移,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格越发感到了力不从心, 并不是精神力与体力上的贫乏, 而是机体之间的巨大差异。 搭载了N2系统的神意系列战机几乎能完全依靠机师的精神力作为源动力, 续航时间虽然因人而异, 但大多数都是10小时以上起跳，足以令普通的机甲望洋兴叹。一番缠斗下来以核电为主要能源的天狼IV型的动力源已经快要见底，而青龙战机却愈战愈勇，高射炮与电磁炮齐发, 用炮火死死咬住了天狼的咽喉。 西格拉起推进器躲过了青龙的又一轮进攻，展开机翼灵活地游走在枪林弹雨之中。青龙一时间无法击坠他，西格也拿对方毫无办法，战局一度胶着，但维持现状下去的话输的人只会是能源耗尽的西格。 眼见能源条已经滑入了红底的危险区, 警报声滴滴滴的响了起来, 黑发的哨兵少年看了一眼不远处奋战的威尔逊级，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操纵杆。伊斯舰长的能力优秀，舰桥中还有罗赛在旁辅助，仅仅是那艘特装舰的话根本拦不住全速前进的威尔逊级, 真正拖住他们的原因是青龙，只要青龙战机龙形时的超远距离阳电子炮在，威尔逊级就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必须在能源耗尽之前想出办法……西格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无数的作战计划冒出头来，却又都因为不够有效而被提前枪毙。他拔出电磁长刀斩向青龙战机，那架机体甚至没有什么近战装备，却丝毫不退缩的迎战，挥起合金的炮筒架住了天狼IV型的长刀，炮口火光连闪，每一发都就近砸在了带着电磁流的刀刃上，天狼IV型只觉得手臂的铠甲重如千钧，不得已变换角度再次举刀，青龙战机一发飞炮打歪了刀柄，撞出一声金属摩擦的巨响，炮筒再次与长刀激烈交接，竟硬是用远程的装备打起近身战来。 以机甲的标准而言两机的动作都灵活到不可思议，青龙这一手驾驶技能几乎能称得上是机甲中的‘枪体术’了，西格暗自心惊，望着这即将见底的能量条，眼中精光一沉，下定了决心。 他猛地将推进器拉到最大，天狼IV型背后的引擎喷出绚丽的火焰撞向了青龙战机，青龙迅速变为龙形，两侧与头部迸发出凛冽的火光，这一次西格不躲不避，迎着炮火继续往前，身后的机翼展开，弹药不管不顾地朝青龙倾泻而下，炸开一片刺眼的光芒。 青龙当然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敌人，龙首一扬就近叼住了天狼IV型的手臂，狠狠一用力便将那金属装甲咬的粉碎，细长的尾部卷住了天狼IV型的腿甲，炮口的高温几乎瞬间融化了腿甲表面的合金，天狼IV型宛如被蛇缠住的猎物，转眼间便被制住手足，动弹不得。 ——就是现在！ 西格瞳孔一缩，操作天狼IV型用仅剩的那只完好的手臂迅速从腰侧拔出了高频振动粒子匕首，朝着叼住自己的龙首猛地切下，那是专门用来对付机甲装甲的装备，饶是青龙战机也抵挡不住，被猝不及防的扎中了喉咙，天狼IV型手部用力，硬是将匕首绞进了龙首内的炮管中，而后双翼一震释放出最后的飞弹，自断手足从青龙的绞杀中突出重围，推进器全速运作，朝着威尔逊级所在的方向飞了回去。 他的目标不是击坠青龙，而是让那部机体失去狙击威尔逊级的能力，刚才那一击损坏的青龙内部的阳电子炮装置，对方似乎也没料到西格会使用这样自伤五分再伤人三分的不要命**，短暂的一愣神间天狼IV型已经窜出了很远，只剩下蓝色的机翼在宇宙的幽空中亮起层叠的微光。 威尔逊级的战时情报管制员也密切的注意着西格这边的战况，见他回撤后立刻打开了舰船的弹射通道，雷达将天狼IV型的光学影像投射到屏幕上，那几乎只剩半个身子的惨状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哨兵少年的声音随即响起，听上去倒是没有大碍。 “青龙的威胁暂时解除了，短时间内它无法再发射阳电子炮。” 伊斯舰长听完报告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再也不跟那艘特装舰纠缠，召回还在外面的机甲后火速调头离开，特装舰紧跟而上，炮火与光束如骤雨般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威尔逊级直接打开了相转移装甲，顶着弹雨不顾一切的逃离，只要引擎没有受损连两侧的飞弹都懒得发射，以甩开对方为第一目标。 特装舰在火力上虽说表现不俗，但机动性比起脱离了部分后置引擎的威尔逊级来说略显不足，死命追了一段后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只能遗憾的放任到手的猎物再次脱逃。 直到雷达上再也扫描不到任何舰影，舰桥中的气氛才隐隐一松，伊斯舰长宣布进入第二战斗配置后罗赛立刻解开了安全锁向通往机库的升降梯飘去。 机库中非常热闹，忙着检修受损机甲的整备师们此时都聚集在天狼IV型的脚底下——虽说它看上去已经没有脚了，整个腿甲都被炮火撕裂，露出密集的金属电路来，偶尔还会弹起短路的电弧，显得凄惨又狼狈。 驾驶舱缓缓打开，机师踩着滑索降落到地上，取下了头盔，露出被汗湿的短发与一双沉静的金瞳来。 整备师们将归来的功臣围了起来，不知是谁起的头，稀稀落落的掌声接连响起，很快就连成了一片，西格微微一怔，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些掌声是送给自己的，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奥尼尔也在鼓掌的人之中，西格最后的表现值得这一声喝彩，在那样濒临绝路的情况下依然能做出最佳的判断，在战场上是很多老兵都无法办到的事。天狼IV型刚刚飞抵威尔逊级就耗尽了能源，涂装回到素灰色，就这么一路跌落到机库，再晚一秒可能就回不来了。 一旦天狼IV型持续与青龙战机胶着，最后被击坠的一定会是能源耗尽的它，而后等待威尔逊级的便是双重阳电子炮的围捕。西格在危机之时那份冷静到极致的决断力让奥尼尔动容，如果说有一类人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话，那西格一定会是其中一员。 此时被众星捧月的西格却没有想这么多，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探索着什么，很快落在了想要第一个见到的人身上，嘴角微微一翘便朝着自己的向导走去。让他略感意外的是罗赛没有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等他过去，而是跃出了人群，先一步扑向西格，紧紧地抱住了他。 “……罗赛？”西格收紧双臂回应她，不期然摸到了一手急促的心跳，向导心中的惊涛骇浪通过连结传递了过来，冲击的他眼眶发热。 “我差点以为你也会……”罗赛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哽咽，她将头埋在哨兵的肩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呢喃，“你也会……” 西格心中一痛，蓦地明白了罗赛以为他也会怎么样，更加用力地拥紧了她，“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罗赛，绝对不会。” 牺牲自己让对方活下去这样的想法，在拥有连结的两个人之间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罢了，假想一下如果罗赛牺牲自己让他活下去的话，西格只会觉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而已，明明知道剩下的那个人会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却依然这么选择，西格做不到这么残酷的事。 他好像终于窥见了罗赛意识海里那道深渊的对岸，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没关系，在之后的人生里他有足够的时间让罗赛走出来，或者牵着她的手一起前往对面，抚平那个人曾经留在她心中的所有荒芜与颓败。 连结处传来了久违的温暖，狠狠地攥住了罗赛的心脏，她再也忍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咬紧嘴唇闭上了酸涩的眼睛，泪光自她眼角一闪而过，没落在西格的肩头，他比初见的时候拔高了许多，现在已经跟罗赛持平，可以好好的将向导抱在自己怀里了。 几近崩溃的情绪只显露了一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从西格怀中直起身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到往日里的神情，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哨兵，“辛苦了，这次多亏你的努力，西格。” 黑发的哨兵少年唔了一声，金色的眼睛望着她，耳根有些泛红，仿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跟罗赛做出亲密的动作，当然之前醉酒后的偷吻不能算…… “奖励……” 西格声如细纹般说了一句什么，罗赛没听清，歪了歪头，“嗯？” “可以给我奖励吗，罗赛？”这一次连脸也涨红了，哨兵少年的手还握着自己的向导，眼睛里泛着水光，满是期翼的神色，罗赛几乎能看见他身后猛摇的尾巴了。 向导于是温柔地笑了起来，倾身上前，在自家哨兵的嘴角落下一个吻，“这样吗？”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起哄声，战锤的气氛不比正规军中的严肃，荤/话调侃张口就来，很快西格便被周围人的打趣搞得面红耳赤，逃似的拉着止不住笑的罗赛离开了机库。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相信这个点我还是更新了！ 感谢庐边似月的地雷(*/ω＼*) 第70章 前路 威尔逊级安静地航行在幽暗的宇宙之中, 引擎喷射出淡淡的蓝色火焰，保持最低消耗的惯性航行。甩掉苍之牙的追兵后铃木明香第一时间与战锤基地的所在取得了联系，确定了战锤基地现在的准确坐标，而后将威尔逊级设定为惯性自动航行的状态。 惯性航行下的威尔逊级增添了一个新功能‘幻影’, 能够最大程度的掩盖舰船的痕迹，包括光学图像与热量等等数据, 达到真正意义上的‘隐形’, 先前因为追击战一直没办法开启, 进入这个状态下的威尔逊级才算能真正放下心来, 想要搜索到处于‘幻影’之中的战舰踪影比大海捞针更加困难, 目前还没有技术能够有效破解新月社所构想实装的‘幻影’功能。 到达目的地坐标还需要二十八小时，伊斯舰长宣布全舰解除了第二战斗配置，一场激战之后众人都十分疲惫，除了还在机库忙着修理的机甲整备师们, 大部分舰员都选择回房休息了，餐厅与大厅中也三三两两的来了人，相互之间交换着之前的战斗与接下来的打算。 西格从战场下来就发起了高烧，让罗赛吓了一跳，他身上的伤不轻, 也不知道是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忍到现在, 威尔逊级的船医对伤势进行处理之后也严肃的批评了西格的行为，也亏得哨兵的身体素质过硬，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在他走下驾驶舱, 离开舱内维生系统的瞬间就该倒地昏迷了。 医疗舱里人满为患，大多是危及性命的重伤，西格这样暂且没有大碍的就被船医赶回房间自行休息了。罗赛一路将人送回房间，倒了杯水眼看着西格乖乖将医生开的药片都和水咽下，换了宽松的睡衣缩回床铺，这才放下心来，揉了揉少年柔软的黑发，替他掖好了被角。 “……抱歉，连我都没能发现你的伤势。”罗赛撩开少年被汗湿的刘海，精神触梢无声铺展开来，细密地笼络住哨兵的精神域，轻柔地安抚。 从连结处感觉到的只有山呼海啸般的喜爱之情，从她与西格建立连结开始就是这个状态了，因此罗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哨兵的异样，颇为自责。西格晕乎乎地摇了摇头，来自连结向导的精神安抚比之前任何一次精神疏导都还要来的舒服，让哨兵完全沉溺其中，连精神体的黑狼都冒了出来。 朱雀也出现在了房间中，连结之后的精神体们会自然而然的被对方吸引，朱雀扑腾着翅膀在房间中盘旋，黑狼则追着它来回绕圈，两只玩了好一会儿你追我赶的游戏，最后越过舱门，到外面闹去了。 罗赛见状笑了笑，低头看向自己的哨兵，“睡一会儿吧，我会留在你身边的。” 哨兵的感官敏锐，哪怕是睡眠状态也不能完全放松下来，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他们。在‘塔’与赛尔顿学院的时候，他们的卧室通常经过特殊的隔音隔光处理，三百六十度环绕着能让哨兵放松下来的‘白噪音’，比如流水声之类的，能让身处其中的哨兵睡个好觉。 不过那些都是人为的代替手段，真正能让哨兵放松身体进入沉眠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自向导，特别是自己连结向导的精神安抚。 罗赛留在这里，西格才能睡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觉，黑发的哨兵点了点头，盖上被子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后。 西格有些困惑地又睁开了眼睛，罗赛的精神安抚的确已经生效了没错，但他的精神脉络还是很兴奋，哪怕身体累的要命也丝毫没有睡意，退烧药似乎没能起作用，他觉得身体越来越热，脸颊而耳根更是滚烫，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息。 “罗赛……”西格小声的叫了自己的向导，罗赛也注意到了他的异状，俯下身来用额头试了试西格的体温，果然烫的吓人。 向导微微皱起眉，哨兵的身体素质一流，在得到有效治疗后按理说不该再高烧了才对，哪怕当时冒险单机穿越大气层时西格没有发烧发成这样，这样的温度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 罗赛一怔，忽然意识到西格这场高烧根本不是因为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势，他们之间的连结明明从一开始就说明问题了，却因为一直处在紧张而危险的局面中，任谁也没心思往哪个方向想。 哨兵与向导之间的连结分为精神与**双向，两者都达成后才会形成真正稳固的结，通常是先进行精神连结，而后的情况因人而异，但总的来说双方会彼此吸引进入想要交合的情/热之中，这样的情况被称为‘结合热’，在**的连结完成之后就会自动消除。 西格越来越燥热，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索性坐了起来。罗赛转身接了杯冰水给他，西格一饮而尽，身体的热度却是丝毫未褪，接过水杯时与罗赛轻触的手指仿佛点燃了一片火海，大火熊熊烧过，将意识海燃的寸草不生。 “你大概不是发烧，而是陷入结合热了吧。”罗赛笑眯眯地说道，西格闻言一噎，差点将刚刚喝下去的水都喷出来，有些惊慌的瞪大了眼睛。 他还处在被罗赛牵手凑近都会脸红的场外阶段，忽然拿到本垒的门票，一时间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向导却不给他平复炸雷的机会，往西格的方向移动了一段，伸手抚了抚他烧得通红的耳朵，在少年的眉心留下一个吻，“这样是不是好受多了？” 周身的热度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轰隆隆地压下来，砸的西格一阵头晕目眩，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轻哼，伸手拦住了向导近在咫尺的腰，希望她再靠近自己一点。 “……西格是一旦精神连结就会全身心渴望向导陷入结合热的类型呢。”罗赛的手指抚摸着少年耳根后的一小块皮肤，西格金色的眼睛里漫上氤氲的雾气，落在罗赛的眼中，像只被欺负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顶着结合热上战场还顺利完成任务的哨兵，西格大概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吧。”罗赛低笑了一声，如他所愿那样凑的更近，近到可以让彼此呼吸相接的距离，“……不过现在的条件有些难办呢。” 向导意味深长的往哨兵还在被子里的部位看了一眼，“只是解除结合热的话倒是还有别的一些方法哦？” “罗赛……”西格最受不了她像现在这样用带着勾的尾音调侃他的模样，眼泪汪汪的唤了罗赛一声，自暴自弃的握住了向导的手，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她。 - 事实证明西格发烧的原因的确与伤势关系不大，等他平复下来之后身体的热度也随之消退，恢复到能随意下床走动的程度了。之后罗赛去了铃木明香的房间，眼下两人的立场算是绑在了一条船上，有必要好好理清目前的情况与接下来的安排，正好在抵达战锤基地前有这么一段算得上闲暇的时间。 西格安静地跟在罗赛身边，进门之后发现奥尼尔也在，两个哨兵相视一笑，默契地守在房间的对角，让罗赛与铃木明香能够放心交谈。 “果然目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蓝星自由联盟吧。”铃木明香坐在上下床的床铺上，微微垂着眼睛，十指绞在一起，神色间满是凝重的意味，“细想起来一切的爆发点都始源于十月惨案的纪念日，从星盟公开发表复出宣言之后。” “星盟的反扑来势汹汹，其中最关键的是他们手中的军备与操控这一切的黑暗哨兵，因为有了与联邦军部一战的实力，才会搞出这么多混乱来。”罗赛接过她的话说道，星盟的复出归根结底还是有了相应的军事实力，否则就像星城中那些被粗暴清理的暴/乱者一样，空有口号而没有实力，在联邦这片大洋最终连个小浪花也掀不起来。 “关于军备……”铃木明香抬起眼睛，叹息了一声，“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星盟使用的机甲与战舰，很可能来源于我们铃木财团。” 铃木财团旗下最著名的兵工厂莫过于新月社，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中等规模与小规模的生产线，一些缔属于联邦的大型兵工厂中也有铃木财团的控股，每年都会完成军部提出的大笔订单，与政府之间长期稳定的合作正是新月社得以顺利运作的基础，倒戈星盟的泰勒·埃尔西身为铃木财团股东会的高层，有能力也有途径搞到数量不少的优质军备。 这也是为什么星盟目前为止登场的所有机体与战舰都出自新月社之手的原因。 “老实说我不明白埃尔西会倒戈星盟的原因。”黑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恼，“就算能借由星盟的手解决掉我，他又能从那种穷凶极恶的组织里得到什么？铃木财团才刚刚从失去父亲的动荡中缓过来，为什么要毁掉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经营？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杀了我却也搞垮了财团，我认识的埃尔西不会做出这么无谋的事。” “你低估了‘战锤’的力量，明香。”罗赛墨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经过之前的战役你还没明白吗？能在苍之牙与青龙的包围中全身而退的战舰整个联邦也数不出几艘来。战锤是铃木家的私兵，想要取你的性命就必须找到能击败战锤的方法，而拥有黑暗哨兵的星盟是埃尔西唯一的选择。” “至于他能得到什么。”罗赛也叹了一声，回想起那个如同狐狸一样总是挂着微笑的男人，“……战争。这还不够吗？” 黑发的少女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束在脑后的朱红御守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铃木明香蓦地明白了罗赛的意思。 铃木财团旗下有众多兵工厂，在战争时代产品自然能卖出赏心悦目的好价钱，埃尔西并不满足只为联邦政府服务，他要更多的客源，最好还是竞价式抢着购买最新式武器的客源，而星盟显然是个好苗子，一旦他们如愿以偿的将混乱与战场扩大，埃尔西就不会缺少‘客源’，到时候失去家主的铃木财团别说颓败，就赚钱的角度而言还会更上一层楼吧。 铃木明香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方案，所以埃尔西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跟她商量，直接下了杀手。 如果不是被水纹号恰巧救下，现在的埃尔西已经得手了吧？那之后铃木财团会变成什么样，新月社与战锤的大家又会面对怎样的困境，铃木明香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所幸她还没有彻底的输掉这场赌上性命与未来的博弈……她还有最后的机会。 “军备是其一，而黑暗哨兵技术的源头我们大概也知道了，星盟之中一定有前奥兰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这一点或许到了基地之后直接询问狄丽雅更快。”罗赛思索道。 “关于这一点，目前能够确定的是星盟所掌握的黑暗哨兵技术中一定有缺陷，让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吸取其他人的研究来攻克提高。袭击纳斯卡α，还有引诱我去往星城寻找奥朗实验室的真迹都是因为这个……” 罗赛的声音忽然顿了顿，铃木明香也是神情一凛，两人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星盟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新月社了。”铃木明香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第三个与黑暗哨兵相关的研究所，那就只能是有狄丽雅在的新月社，虽然新月社主攻的方向是机甲神经相关的驾驶系统，不过涉及黑暗哨兵的部分的确是有，比如奥尼尔带在身上的那款新型向导素。 罗赛心中则有另一层担忧，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空荡荡的手腕，还有站在后方同样手腕空空的西格。从过去的几次遭遇来看，星盟之中似乎能准确定位她的所在，罗赛猜不透对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最有可能被定位的通讯终端已经连同西格的一起摧毁后扔进了宇宙，如果是借由精神力定位的方法，这个世界上已经很难有不让罗赛察觉的精神力行动，加上与西格连结之后精神脉络更加稳定，她有自信能躲过所有精神力性质的探查，甚至能遮蔽目标物反将敌人一军。 察觉到罗赛的目光，站在后方护卫的西格也抬起眼睛，不解地歪了歪头。 罗赛朝他笑了笑，黑发哨兵的脸颊立刻漫上了一丝红晕，慌张地移开了视线。向导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明明已经建立连结了还这么容易脸红，小黑狼的这些地方真是格外的可爱呢…… “如果真是这样也无妨。”铃木明香的声音及时拯救了罗赛差点滑向别处的思维，回过神来低低咳了一声，“……我们与那些家伙之间，终归会有一战的吧。” 向导的神情一凛，随即也沉默地点了点头。 星盟想要得到黑暗哨兵的研究成果，并且继续与埃尔西合作取得军备的话，无论是她还是铃木明香，甚至是整个新月社都躲不过这一战，更何况罗赛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必须回到蓝星，或者是月面基地也好，将莱娅与青龙的叛变公之于众，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而后找到星盟的老巢，予以他们最终的致命一击，彻底剿灭这颗不该生存于世的毒草。 “这样的话，新的战斗力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了。”铃木明香看向罗赛，乌黑的眼底生出一丝跃跃欲试的情绪，“正好狄丽雅最近在进行新机体的研究，如果能赶在星盟找到我们之前完成就好了。说起来现如今二代神意系列的机体中四象只差一台了吧。” 少女的尾音略略扬高，“——朱雀战机。” 作者有话要说： 西格少年把内心涌动的情绪都算在战意头上送给青龙消受去了2333（你 真正的本垒可能得等战后了吧…… - 谢谢阿风跟庐边似月的地雷=3=！ 第71章 重逢 有了‘幻影’系统的加持, 威尔逊级在历经二十八小时的惯性航行后顺利抵达了战锤基地与新月社总部的所在。 直到看清这个基地的构造，罗赛在明白为什么说战锤的基地没有固定坐标。基地建立在一个小型的行星碎块内部的岩层中, 约有十数艘战舰的大小，具铃木明香介绍, 能同时容纳上百人的生活与日常活动, 拥有完善的机甲制造线，通常完工的新型机就停在基地的仓库中，由战锤的成员负责实机测试，然后再向蓝星上的工厂推送量产。 而岩层之外是一头足有普通机甲十倍左右大小的机械巨兽，外形像是某种陆龟, 头部似龙, 背着小山般厚重的甲壳, 上面密布着交错的机械纹路，不难看出底下潜藏的炮管。陆龟的尾部牵引着整个基地, 看上去像是神话传说里背着大山前行的妖兽, 气势惊人。 “那是……玄武？”罗赛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的陆龟巨兽上。 “嗯，是玄武巨兵。基地的移动与防卫平时都是由它来完成的。”铃木明香点了点头, 回答道。玄武的战机被称为‘玄武巨兵’，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机甲, 而是大型的机动装甲, 无论是防御力还是火力都已经达到了小型要塞的级别，如此庞然大物光是看着都让人心生畏惧，难以想象里面的机师，那个拥有幻兽级精神体的哨兵是如何驾驶它的。 这附近都是小行星带, 大大小小的碎石土岩被蓝星的引力牵引着环绕在四周，战锤的基地隐藏在最不起眼的巨石之中，如果没有基地内部的通讯信号，就算是联邦的军力也很难在宇宙中找到他们，是最好的藏身地点。 罗赛不禁感慨，果然是财大气粗的铃木财团，竟然将研究所建立在宇宙中，不过也正是这样绝顶的隐秘性让新月社一直稳坐机甲研发的第一把交椅，没有像奥朗实验室一样被眼红的势力偷袭毁灭。 基地所在的巨石整体呈倒锥体形状，在确认威尔逊级的信号后倒锥体中部的岩石移开了一块，半透明的磁悬浮轨道展开，顺利与威尔逊级完成了对接，伊斯舰长下令将舰船的航线控制交给基地，由着那悬浮轨道将威尔逊级缓缓引入了巨石内部，停留在船港之中。 身为家主的铃木明香受到了基地最高规格的接待，战锤的团长，基地总负责人‘玄武’罗兹·鲁伯特亲自带人到船港迎接，新月社的社长与底下的管理人也都悉数到场，足以体现他们对家主到来的重视。 “这一路的旅程辛苦了，明香。”罗兹团长年逾四十，身材高大壮实，战锤紧绷的制服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鼓起的肌肉，他朝黑发的少女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她身旁的向导身上，伸出了手，“感谢你在蓝星上对我家大小姐的照顾，朱雀。” “明香也救了我一次。”罗赛也微笑了起来，伸手与罗兹团长一握，“我们怕是有十年时间没见过了吧，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你重逢，玄武。” “所以说世事总无常呢。”罗兹团长耸了耸肩，他与罗赛在战场上相遇的时候，对方还是苍之牙名声鹤起的幻兽级向导，双方在任务中多次对立，谁也没能讨到好去，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的某次难缠的任务中，罗兹因形式所迫与苍之牙暂时合作，帮助他们达成了目标，那之后听说罗赛与她的哨兵升任了苍之牙的首领，紧接着朱雀战机在星陨之战中所向披靡，按说罗赛应该还是军部宝贝的四象向导才对，没想到再见面时对方竟然会是叛逃者的身份。 “社长，怎么没看见狄丽雅的人呢？”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铃木明香也懒得再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她现在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问狄丽雅，奈何新月社前来接应的人里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狄丽雅的话，应该还在研究室里，最近二代神意系列的系统升级接近尾声，她总找不到合适的测试源，每天都在跟我抱怨。”新月社的社长无奈道。 “那就正好不过了，我这里可是找到了最一流的测试源啊！”铃木明香眼睛一亮，拉着罗赛就要往研究室的方向赶，罗兹团长于是让前来接应的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与明香一起去了狄丽雅的研究室。 基地里的内部交通很方便，乘坐升降梯不一会儿就能从港口到新月研究室。穿着白大褂的女性研究员正忙着记录实验数据，回头一瞥忽然来了这么多人，手一抖差点输错数字。 狄丽雅人如其名，是个正直妙龄的美人，有着性感的红唇与金色大卷发，身材火爆的连宽大的研究服也盖不住曲线，鼻梁上架着精致的无框眼镜，望向众人的神色很快从诧异变成了不耐与暴躁。 “找我干什么？”狄丽雅从转移上转过身来，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打扰我做实验’的戾气。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实验数据，神情却忽然一怔，精神脉络的感知中传来一阵多年不见的熟悉波动，狄丽雅转过头来，目光掠过研究室中的人，最终停留在罗赛身上，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罗赛……？你是罗赛·克里斯托法？” 罗赛从进门开始就觉得眼前的研究员十分眼熟，跟她第一次听到‘狄丽雅’这个名字时一样，两名向导默契地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朱雀腾飞而起，在研究室里绕了一圈后停在了一个细长的设备上，而狄丽雅身后出现了一只美丽的暹罗猫，冰蓝色的眼睛与宿主如出一辙，轻轻喵了一声，蹲在她身边优雅的舔起了爪子。 “莉雅？莉雅·迪伦……不，现在改叫你狄丽雅·迪伦了吧。”精神体是不会骗人的，看到那只暹罗猫后罗赛终于回想起眼前这人是谁。 莉雅·迪伦是她还在向导学院时的同期生，虽然不是幻兽级，却也是十分少见的S级向导，比起当时正处在中二期的罗赛，莉雅更加成熟美艳，在学院里可谓是女神级的人物，不仅是隔壁的哨兵部，连‘塔’里也有不少她的忠实拥趸，罗赛没少跟她被放在一起比较，久而久之两人都有些看不惯对方，虽然相识，却完全称不上是朋友。 莉雅的学术能力在学院时期就与她的美貌一样出名，毕业的时候明明听说她已经被‘塔’内定，结果却加入了奥朗实验室，罗赛也猜不出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大小姐与军部的苍之牙杠上，还带回了一个叛逃的军官，没想到会是你。”狄丽雅的视线终于离开了实验数据，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曾经的‘劲敌’，“堂堂四象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小红鸟。” 在学院时期狄丽雅就常常这么称呼罗赛，顿时勾起了一些不算愉快的回忆，罗赛忍住了内心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将话头切回了正题，“既然是‘老熟人’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介绍了吧。狄丽雅，我们有很多问题想要跟你聊聊。” 研究室变成了临时的会议场，铃木明香，奥尼尔，罗兹团长，罗赛，西格，加上狄丽雅自己与一旁忙活的助手，足足七个人将不算宽敞的研究室挤了个满满当当。狄丽雅将记录工作交给了助手，在转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十指交叠搁在膝盖上。 “说吧，想跟我聊什么？” “我们在蓝星上找到奥朗实验室的遗址了，狄丽雅。”铃木明香代表众人开了口，闻言美艳的研究员微微一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抖出一根细长的卷烟叼进了嘴里。烟盒倒过来用就是打火机，狄丽雅点燃了烟却没有急着吸，任由它静静的燃烧。 空气中并没有出现呛人的气味，这是觉醒者专用的香烟，燃烧的介质中会产生一种安抚精神力的东西，比起一般的香烟来说，更多起到的是刺激精神脉络的作用。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当初奥朗实验室覆灭的真相，也找到了黑暗哨兵的源头，虽然都已经随着实验室再度消失了。”回想起在荒漠上看到的那片具象化后的意识海，铃木明香叹了口气，“父亲当时会前往奥朗实验室的缘由也清楚了，狄丽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吧，所以才让我去遗址里寻找真相。” 美艳的研究员没有回答，香烟燃起寥寥的烟雾，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所以呢？”隔了许久狄丽雅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因为叼着烟而显得有些含糊。 “确认了这些的同时，我们也推断出星盟之中一定有前奥朗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他为星盟带去了黑暗哨兵的技术，因此星盟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巨大的战力。”铃木明香环视了在场之人一圈，“至于战力的另一项军备……提供者大概也还是铃木财团。” “果然是埃尔西吗？”罗兹团长的眉头一沉，铃木明香遇袭后他派人彻底调查过，当时嫌疑最大的对象就是泰勒·埃尔西，与后来明香从罗赛那里得到的关键情报不谋而合，“这样下去不是对铃木家很不利吗？一旦被联邦得到确切的证据，说明星盟卷土重来的关键助力都与财团有关的话……会重蹈真彦那时候的覆辙。” 上一任的家主铃木真彦就是因为牵扯进奥朗实验室的事故，被冠上了杀人罪与窃取国家重要机密的罪行，铃木财团为此差点一蹶不振，如果再因为同样的事被政府盯上的话，就算是屹立了百年的商界大树也撑不过这一轮了吧。 “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对付星盟，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回到蓝星，让埃尔西伏罪。”铃木明香握紧了拳，“……不过在此之前，星盟可能会想尽办法找到这里，找到新月社的研究所，这就是我想问你的，狄丽雅，当初奥朗实验室里关于黑暗哨兵的技术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为什么星盟会如此执着的想要得到相关的研究成果？奥朗实验室的遗迹里没有任何关于详细研究的报告，看上去博士根本没有想走上走这条路……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吧，狄丽雅。” 狄丽雅幽幽地喷出了一个烟圈，眉头微微蹙起，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去了星盟的研究员，是科尔文吧。” 罗赛一怔，她还记得这个名字是奥朗博士的日记中除了狄丽雅之外唯一出现过的另一个。 “博士想要复活他陷入沉睡的恋人，试图将她转化为黑暗哨兵，当初参加了这个项目的人只有我们三个，科尔文的研究比我更加激进，他帮助博士取得过多次突破性的进展。” 狄丽雅的声音顿了顿，听上去带了些时光所赋予的艰涩，“实验室的事故发生后，那家伙对联邦失望透顶，后来就没了消息，如今想来以此为契机加入反对联邦的星盟也不奇怪吧。你们说已经在实战中遇到过星盟的黑暗哨兵？” “是的，单从精神力来看每一个都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了，能将精神共感系统的量产机开出神意系列战机的水准。”多次遭遇黑暗哨兵的罗赛对此最有发言权，众人都等着她开口，“说实话，如果星盟之中有大量这种水准的机师，不管是战锤还是苍之牙，现如今最一流的机甲部队在他们跟前都讨不到好。” “这是不可能的。”狄丽雅抬起头来，冰蓝色的眼睛里不容置疑的肯定神色，提及学术方面的知识她似乎换了个人，一扫先前那慵懒伤怀的模样，“黑暗哨兵的人为转化存在很多巨大的难题，就算是博士当时也没能全数攻克，他的恋人到最后也没有醒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科尔文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看起来像是黑暗哨兵，其中一项问题在现阶段都是无法避免的。” 狄丽雅说着站起身来，朝奥尼尔招了招手，哨兵青年不明就里的走上前来，刚刚站定就感觉到意识海里探进了无数的精神触梢，其强度已经能算得上是一次精神引导了。他常年依靠向导素来舒缓自己属于哨兵的本能，对来自向导的安抚并不适应，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狄丽雅……一声不吭就把精神触梢探入禁域，已经算是性骚扰了吧。”栗发的哨兵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叫我迪伦博士。”狄丽雅并不买账，继续深入奥尼尔的精神域，甚至解开了他的精神屏障，让内里的情况展现在众人跟前。在场除了铃木明香都是觉醒者，看过奥尼尔的精神域后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顿时让铃木大小姐也紧张了起来。 “奥尼尔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直在服用我给的向导素吧？”狄丽雅用精神触梢扒着哨兵的精神屏障，相当粗暴但有效的让所有人都看懂了她想要说明的问题，不幸被当做实验品的奥尼尔满脸憋屈却又不好发作，整个人快要炸毛。 “我对‘黑暗哨兵’的研究并没有往人为制造的方面深入，而是想办法减轻未结合哨兵对向导的依赖，毕竟在这个向导稀少的年代，多一分稳定在战场上就能多一分胜算。”狄丽雅在奥尼尔即将暴走的前一瞬撤回了精神触梢，时机卡的一秒不差，“那款向导素是我在力求平衡之下的最佳产物，所谓的平衡是指哨兵精神脉络结晶化的程度，奥朗博士一直致力于研究这一点，我们得出的结论是结晶化程度越高，对向导的依赖就越低，毕竟精神力的运作都已经固定成型，所有的情绪疏导都能自行完成，就不再需要向导的精神引导了。” 众人都还沉浸在刚才所见的情景中，奥尼尔的精神域比起普通的哨兵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华丽’了，整个精神脉络都充满了晶体一般的柔和萤光，节点上的神经元如同凝固的水团，像果冻一般剔透，远远看去就像是精神世界里的星空。 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华丽’是好事，觉醒者的精神脉络是比风更加自由而无形的力量，精神力也反应出觉醒者的性格与情绪，这样的禁锢会发生什么，个性与情绪被禁锢的人会是什么样，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哨兵的精神脉络会更加活跃，因此才有过载的危险，过载是因为不稳定，所以只要让精神域变得稳定就好了，像这样逐渐逐渐使哨兵的精神脉络结晶化，最后形成完全固定的输送运动模式，理论上就不需要向导，成为完全的黑暗哨兵了。”狄丽雅继续说道，“但这是一个矛盾的命题，结晶化是不可逆转的过程，一旦精神脉络彻底结晶化，就意味着这个人不再具有思考能力，不能对外界做出反应，变成了大脑是块硬石头的植物人，这样的人是不是黑暗哨兵，对外界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罗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是沉睡在溶液里的薇薇安始终无法被唤醒的原因，奥朗博士的确如愿以偿的让她变成了完美的黑暗哨兵，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她永远也无法苏醒过来。 “奥尼尔……奥尼尔最后也会变成这样吗？”铃木明香却是慌了神，急切地抓住了狄丽雅的手，懊悔的几乎要哭出来。早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奥尼尔服用那款向导素的。 “放心吧大小姐，都说过那是我在力求平衡之下的最佳产物，尽我所能降低哨兵对向导依赖性的同时，减缓他们精神脉络结晶化的程度。”狄丽雅耸了耸肩道，“以奥尼尔服用的频率计算，这款向导素顶多会让他提前个几年失感，不会变成植物人的。” 铃木明香这才松了口气，罗赛却听出了狄丽雅话里的意思，“那么星盟的黑暗哨兵……” “怕是一早就已经完成结晶化了吧，我不知道科尔文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暂时还能行动，不过最多半年……不，只要四个月左右这些‘黑暗哨兵’们就会达到极限，变成没有脑子的植物人。 “所以他们才会大动干戈破釜沉舟的寻找另外的研究成果啊……”铃木明香恍然大悟。 “……我担心的问题有两个。”罗赛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第一，如果莉雅你的话属实，那么星盟就已经被闭上绝路了，要么在四个月内找到完善黑暗哨兵的方法，要么时间一到被联邦赶尽杀绝，我猜星盟的领头人并没有告诉那些转化的黑暗哨兵们真相，否则莫奈校长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 “如果是这样的话，基地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危险。”罗兹团长皱眉道，“星盟一定会赶在联邦之前找到我们，夺取研究成果。难怪复出之后他们会袭击那么多并不重要的目标，四个月的时间……那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亡命之徒了。” “没错。”罗赛点了点头，“而第二个问题，如果那些黑暗哨兵的精神脉络真的已经完全结晶化……我不相信星盟的领导人会这么有勇无谋，没有丝毫挽回余地的技术只能算是失败作，对方能制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断然不可能依靠一个失败品而让星盟大张旗鼓的复出。” “他们会留有后手？”奥尼尔沉声问道。 “精神脉络彻底结晶化后的黑暗哨兵，有没有可能变成只知道接受命令战斗的……行尸走肉？”罗赛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既然原理是通过结晶化来固定精神力流向从而不需要精神引导……如果有人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结晶化后的模式，让失去意识的黑暗哨兵变成只能接受自己的指令行动的傀儡呢？” 她提出的想法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狄丽雅眉头紧蹙，似乎也在思考其中的可能性，过了半晌才回答道，“这个问题我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无法立刻回答你。但你说的没错，考虑到星盟的行动模式，或许最终没办法避免彻底结晶化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不管怎样，眼下基地需要增强战力，以抵御星盟不知何时会来的袭击。正好眼下的新月社有一台足以影响整个战场的机体。”罗兹团长总结道，朝罗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狄丽雅，你心心念念的合适测试源，不就在眼前吗？” 被黑暗哨兵带跑的研究员终于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正是联邦四象之一的朱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目前为止二代神意系列机体都是四象的座驾，没道理这台由她主导建造升级的核心享受不到四象精神力的待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烦恼着去哪儿找回来一个幻兽级的测试源，朱雀就自行送上门来了。 “原来如此，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选择啊，小红鸟。”狄丽雅嘴角一勾，露出了属于科学怪人的狰狞（？）笑容，“交给我吧，浴火而生的朱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我的研究心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之后处于写多少放多少的状态，出现大肥章的几率有显著提升w 朱雀战机登场倒计时w - 谢谢庐边似月的地雷=3=！ 第72章 筑灵 星河静静地浮动在眼前, 浩瀚的夜幕中闪烁着星点的暗辉，生命在宇宙跟前宛如沧海一粟, 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让人心生敬畏。 罗赛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沉浸在思考里的注意力微微一敛, 却没有回头, 从连结处传来的波动她已经感觉到走来的人是自己的哨兵。 “在想什么？”西格走到她身边站定，罗赛顺势歪了歪头靠在他的肩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西格揽住她的腰，让向导放心地依靠自己。 “莱娅的事。”罗赛喃喃说道, 声音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听上去很轻,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她会背叛苍之牙与星盟勾结……她在星盟手中能得到什么？青龙那个暴脾气暂且不提，莱娅可不是会做出无谋之事的人。她不需要黑暗哨兵的技术, 也不缺少金钱与地位, 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叛变呢？” “……莱娅的精神力，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低很多。”西格回想起在荒漠上见到的向导, 担任着苍之牙总部负责人的要职，更是四象青龙的结合搭档, 很容易让人以为莱娅是个S级或者超S级的向导, 但事实上她的精神力评级可能还不到A，属于能够参军的最低标准。 “是啊，单论精神力评级而言，莱娅顶多算是B级上游, 连A级的门槛都摸不到吧。所以她无法驾驭舰载N2系统，否则仅凭威尔逊级的战力，我们不可能从苍之牙精锐的手里全身而退。”罗赛叹息了一声，“说起来自我离开之后，苍之牙的向导连一个S级都不剩了，第一向导的朔夜是A级，而作为二把手的莱娅评级更是只有B，偏偏两人还都是四象的连结向导，命运真是给大家开了个玩笑。” 通常意义上来讲，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精神力持平跟容易产生连结的同步率，双方精神力差距越小才越容易发挥出彼此的力量，‘塔’在推荐配对的时候大多都采用这个规律，只有极少数例外的情况。 一些哨兵与向导在觉醒时并没能及时来到‘塔’，而是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在外，在‘塔’统一安排之前就已经有了结合的对象。失去连结对觉醒者来说无异于死过一次，‘塔’便不会再强行开拆两人，更何况有过这种经历结合的觉醒者们通常同步率更高，连结之后不会输于‘塔’通过演算装置得出的配对结果。 洛夜与莱娅斯科特都算是这样的情况，在进入苍之牙，甚至是进入‘塔’之前就已经与对方结合，而两位向导虽然精神力天赋不足，在别的地方却都非常优秀，比起他们喜欢仗着天赋胡来的哨兵来说更适合成为军队的领导者。 “莱娅是怎么成为青龙向导的？”西格微微侧过头，让罗赛靠的更舒服一点。她依旧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只是精神触梢一直缠绕着西格的，像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十指相扣，西格发现她对自己的哨兵有点黏人，独处的时候总喜欢这样从精神域腻腻地触碰他，西格很喜欢看到罗赛不曾对外人展示的一面。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他们在来到苍之牙的时候，就已经稳定结合了。”罗赛缓缓睁开了眼睛，瞳孔却没有焦距，目光落在了窗外浩瀚的星河上，像是看到了过去的回忆，“最初是冲着我来的，青龙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放话要挑战联邦尖兵部队的实力，被麦克揍得不忍直视，反而愈战愈勇，就这么留下来了。” “那段时间苍之牙人手不足，四象级别的战力当然不能随便错过，我就让他们留下来了。”罗赛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一翘，“说起来那时候还没有‘四象’，青龙与白虎都还是名不经传的杂兵，我只在军部小有名气，而玄武已经是令人威风丧胆的雇佣兵了。” “而我离开之后有了阿洛，我时常在想青龙那家伙大概是因为一直有比他更强的人在，才没有离开苍之牙的吧。”罗赛垂下目光，“斯科特与莱娅都来自库赞地区，老实说最初我没想到他们会同意加入苍之牙，但是后来无数次的任务让我们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 “十年战争？”西格对这个地名依稀有点印象，北洋联邦在统一的过程中遇到过不少阻碍，其中库赞地区就是抵抗最顽劣的一个，战争持续了整整十年，让那片原本就很贫瘠的土地彻底沦为了废墟，无数人因此而丧命。算时间的话那时候的斯科特与莱娅应该都还是未成年的小鬼，也不知道是怎样在战乱之中活下来的。 “莱娅曾经对我说过，苍之牙是她一直梦想拥有的容身之处，她会尽全力好好守护这里。”过往的回忆被现在冰冷的事实一衬，跟显得伤心刺肺，罗赛的声音里满是惋惜，“……我难以想象她会背叛自己的誓言，到底是什么让她倒戈星盟的？” 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莱娅自己清楚了。西格收紧了手臂，将黯然神伤的向导揽进怀里，无声地安慰她。 “我没事，只是突然回想起了这些。”罗赛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伸手揉了揉哨兵的黑发，微微笑道，“走吧，研究室那边的工作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西格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往新月社研发机甲的核心实验室里走去。朱雀战机的制造已经提上了日程，那日在实验室里散会后，他从狄丽雅手里领回了一大堆关于二代神意系列机体与N2系统的资料，狄丽雅下达的任务是希望他在这两日里迅速恶补掉相关知识，并且调整好与罗赛之间的连结状态，而新月社那边则争分夺秒的完成了最后的调试。 今天正是约定完成的日期，西格与罗赛经过两天的休息，也都各自将精神状态调整到了最佳，能够一同面对接下来的关键时刻了。 二代神意系列机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西格领到的那堆资料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本质上是利用N2系统与共感金属而建造的机体，是目前在役机体中最强大，也是最不好制造，完全无法量产的存在。N2系统能够将机师的精神力完全转化为机甲的动力源，因此让神意机体拥有普通机甲无法匹敌的超长续航时间，再加上比精神共感系统更加深入的精神连接，可以达到机师与战机完全融合，战斗之时仿佛在使用自己身体一般的灵敏度。 而共感金属，或者叫做鳞铁，是完成这一切的媒介，因为鳞铁对精神力的导向性而让神意机体有了随意变化外形，搭载特殊武器的能力。N2系统与鳞铁都拥有变幻莫测的随意性，因此新月社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这其中的平衡点，让最后成型的机甲得以保证固定功能的同时尽可能的融合自身变幻的特色，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建造之时机师极其结合者的精神力。 新月社将这项技术称之为‘筑灵’，用狄丽雅的话来说他们准备好的机甲如同人的躯体，而想要让它动起来就必须为其注入灵魂，机师的精神力正是最关键的灵魂。 借由新月社的研发设备，他们可以在机师精神力与机甲首次连接达到最高阈值的时候进行停留，紧接着作为机甲核心的鳞铁就会根本感知到的精神力发生变化，最后形成的特征因人而异，像是搭载了阳电子炮的青龙战机，拥有E物质能量炮与光子斩舰刀的白虎战机，还有身躯剧烈膨胀到战舰大小的玄武巨兵，都是在机师精神力作用下的效果。 成型后的神意机体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独特武器，并且只能为提供精神力源的机师使用，所以说该系列的机体是一对一量身打造，且因为能为神意系列机体‘筑灵’的机师必须是S级以上稳定结合的哨兵，结合双方须有一方能完成精神体具象化，无法被大规模的量产。 去往研究室的路上，西格把这两天恶补到的知识回顾了一下，理论上他只要坐进驾驶舱，与‘毛坯’状态的神意机体进行N2系统的连接，并最大程度的展开精神力就可以了，N2系统与精神共感系统相似，更何况还有罗赛在旁辅助，听上去好像并不难，但西格依然有些紧张。 “其实按照这个理论来看的话，被制造出来的不一定是朱雀战机，也可以是黑狼战机吧。”罗赛从连结处感受到了哨兵的情绪，笑着起了个话题替他分散紧张的情绪，“毕竟四象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向导，而其他三架都是根据哨兵的精神体来变化的，没必要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 闻言西格微微一怔，随即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还无法熟练地完成精神体具象化，‘筑灵’的过程由罗赛来引导更稳妥一些。” 以西格的精神力而言，在与向导完成连结的时候就已经能使自己的精神体具象化了，他心中留存着小小的私心，想要驾驶朱雀战机，让它如同过去的传说一样，再一次于战场上叱咤风云。 “这倒也是……反正最后成型的状态应该也会融入西格精神体的特征，顺其自然吧。”罗赛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有没有看穿自家哨兵的小心思，西格嗯了一声，两人一同走进了新月社的研究室。 说是研究室或许并不准确，眼前的情景比起文绉绉的研究来说，更像是机甲的演武场。厚重的防震玻璃外停放着即将被‘筑灵’的巨大机甲，它静静地站在机库中央，周身连接着无数电缆与接线，装甲还是未被激活的素灰色，像一个浑身插满输液管的病人。 与普通的未激活机体不同，这一台机甲的装甲形状朴素的有些过分，只有最基础的线条，第一眼望去宛如初学者的简笔画。罗赛知道这些装甲都是由鳞铁制成的，等到机师的精神力接通定型，机甲的外观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成为真正的‘朱雀战机’。 不知道西格精神力中的朱雀战机，会是什么样呢？ 罗赛侧过头，望着自己身边的哨兵，心中生出了一丝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讲设定的时候总是格外开心ww 谢谢庐边似月的地雷X2(づ￣3￣)づ 第73章 零式 插满线的巨大机甲底部还有不少身穿白大褂的研究者, 狄丽雅也在其中，跟周围人交谈了一会儿后朝上面比了个OK, 研究室中立刻有助手走到西格的身边，带领他走向升降梯, 去往机库的方向。 “放轻松一点, 西格，交给自己的本心就好。”黑发的哨兵一脸严阵以待的紧绷模样，罗赛伸出精神触梢抚摸了他一下，“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西格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随着助手一起进入了升降梯中。 ‘筑灵’期间哨兵在驾驶舱内, 而向导则留在研究室, 机库之中只会留下这一台机甲以防万一，毕竟精神体具象化的瞬间会产生巨大的能量, 加上研究设备的扩张在那瞬间足以爆发出堪比E物质能量炮的力量, 停留在机库里很容易被误伤，筑灵阶段一旦开始, 就只能依靠机师与结合者双方的精神力来掌控局面了。 西格在研究员的引导下进入了驾驶舱，还未彻底激活动力源的机甲无法启动, 驾驶舱中的仪表盘都还暗着, 只有启动N2系统的装置亮着微光，西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上去。 研究室中的罗赛也已经在同步装置中坐好，辅助精神体具象化的实验设备将她笼罩, 向导神色平静，虽然步骤略有不同，不过在初代朱雀战机诞生之时她已经有过相似的经历，能够更好的引导西格完成筑灵。 “开始吧。”将两边都已经准备完毕，狄丽雅手一挥，正式启动了‘筑灵’阶段。周围的研究员们操作实验装置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各项数据从四面八方涌来，最终汇入了狄丽雅眼前漂浮的视讯框中。 “精神游丝接驳完毕，传感器运作正常，精神阈值监控运作正常，定量化装置启动准备，拟似构建系统准备，精神出力上升，同步率上升，20%，35%，突破50%——” 狄丽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视讯框中变幻的数据，目前为止一切正常，最关键的部分就要看西格与罗赛接下来的表现了。 同步率突破80%的时候，西格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了，这是他独自能够达到的最大精神出力，也是他操纵精神共感系统的极限，再往下就是真正属于N2系统的领域了，高度的同步让他的意识游离在身体与机甲的边缘，快要失去控制进入另一个陌生容器的感觉令西格本能的恐惧，他咬了咬牙，继续提高了精神出力，突破了往日的最高峰。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骤然加重的失控感。西格蓦地睁开了眼睛，同步率接近了100%，他的感官已经与巨大的机甲融为一体，感觉自己就站在机库之中，视线高出之前无数倍，能够清楚的看见防震玻璃之后的实验室，以及里面忙碌的研究员们。 向导细密的精神力通过连结温柔地包围着他，原先以为是巅峰的地方不过为一叶障目，挡在前面的叶子被移开，精神域也陡然宽广起来，宛如进入了意识海中无垠的世界。 “同步率突破100%！”密切关注着数字的研究员声音都有些抖，在过往的实验过程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这么快就突破100%的记录，该说果然不愧是超S级的哨兵与向导吗？！ “引擎核心充能开始，注意机师的阈值变化，机装部的人给我打起精神来！”狄丽雅冷静地下达了接下来的指令，只要西格与罗赛一直保持破百的阈值到充能结束，而后引发精神体具象化，那瞬间爆发的能量会让机甲核心的鳞铁发生变化，就好像古时铸剑时被送入高温中的铁块，而机装部必须在短时间内根据变化方向决定机甲的性能与装甲，担当让融化的铁块成型为剑的铸剑师一职。 原本最理想的状态是提供精神力的机师本人就是专业的机甲整备师，可以全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定型机甲，不过鉴于拥有高段精神力的机师通常并不具备专业的机甲制造知识，新月社的研究员们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为此他们已经事先准备了上百个计划方案，囊括几乎所有类型的机甲装备，只等鳞铁一变就开始着手打造。 引擎核心充能稳步进行着，西格的精神阈值稳地让在场所有研究员都想要泪流满面，等到能量充满的瞬间，一声清丽的鸟鸣划过研究室的上空，巨大的朱雀在机库之中实体化，如同晚礼裙般华丽的尾羽张扬的飞舞着，燃起片片纷飞的火焰，一头扎进了正隐隐发光的素灰色机甲之中。 西格感受到了澎湃如海的精神力，黑色的西伯利亚狼也在朱雀的带动下现行，一同融入了机甲之中，整个机体如铁水般融化开来，以驾驶舱为中心呈球状旋绕着，在精神力的牵引下拉扯变形，逐渐又回到了人形，却再不复之前只有简单线条的朴素模样。 鳞铁尚未彻底定型，不过已经隐隐能看出纯黑与金红相间的配色，外形如羽毛般纤细流畅，而胸甲与四肢却带着兽类的肌肉鼓结的力量感，腿甲与手甲泛过染黑的鎏金红，结构骤然收紧，化作与黑狼相似的兽类后肢，背后展开一双轻盈的骨架，薄薄的流云红浸入其中，在骨架上拉开了一层薄膜般的光翼，如火焰般隐隐划过燃烧的流纹。 仅从外形来开就知道这架机体拥有无可比拟的灵巧性，比初代的朱雀战机更加完美的继承了朱雀的特性，狄丽雅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声音却依旧充满了紧迫感，“可别就放松心态了，还有最重要的朱雀形态，大家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依稀具备人形机甲形态的鳞铁再次融化，绕着驾驶舱飞速旋转，而后在精神力的牵引下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这一次就是完全的拟兽形态了，朱红巨鸟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不同于精神体时高贵华丽的模样，而是充满了机械感的拟似飞鸟，羽翼被固定成不能扑扇的笔直状态，狭长的翅羽化为细口径的炮管，爪趾变成带着锁链的钩爪，而那层叠的尾羽化为无数细小的羽毛，在空中飞散一圈后有聚集起来，自行拼接成了散开的尾羽飘扬在空中。 “这个……如果做成追踪式浮游炮的话会很惊人啊！”机装部的工程师们显然对拟兽形态更加感兴趣，在朱雀不断变化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各种猜想，“爪趾的部分可以换成机载导/弹，朱雀的形态更加接近过去的战斗机，也以灵活的特性为主，装甲是自火焰形态的精神力中诞生的话更容易加置光盾防御系统，战场上的感知范围也能更加宽广——” 工程师们的口中念念有词，在鳞铁第二次定型之时已然规划好了朱雀战机的各项性能，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狂热的光，为自己即将见证又一架足以左右整个战场的传说战机诞生而兴奋。 第二次定型的时间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等到朱雀带着热度的精神力彻底散去时，坐在驾驶舱中的西格已经有点意识恍惚了。‘筑灵’完成之后舱门自行弹开，西格踩着滑索晕头晕脑的降落到地，一眼就看到了在机库中等待自己的向导，径直向她扑去。 罗赛有些好笑的接住了Z字形摇摇晃晃朝她走来的西格，揉了揉哨兵的黑发，“辛苦你了。” 狄丽雅与机装部的工程师们也在，从他们飞扬的神情中都能看出对这次‘筑灵’的满意，西格在罗赛怀中抬起头，转身看向了身后巨大的机甲。它再也不复先前朴素的模样，流畅的线条与紧窄的机身与天狼III型有着些微的相似，但更具有力量感，腿甲与手甲能看出黑狼的特征，而背后的机翼则来自朱雀——这就是朱雀战机，结合了他与罗赛的精神力，只有他能驾驶的朱雀战机。 “拟兽形态也很美哦，不过得等武器部分调试完毕才能展现。”罗赛笑眯眯地在西格的耳畔说道，后一句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谢谢，能让我再次见到它。” 西格也微笑了一下，目光依旧舍不得离开那华美而独特的战机，金色的眼瞳中流光溢彩，宛如隐隐燃烧着火焰。 “说起来，要趁现在为它命名吗？”狄丽雅走上前来，望着高大的朱雀战机，眼中也满是欣赏，“虽然装备与火力的部分还需要时间调试，不过今天就是它诞生的日子吧，用来命名最好不过了。” 研究员回过头，金色的长发在空中旋了个圈，看向了若有所思的罗赛，“你准备叫它什么？我来猜猜，根据四象之前的命名方式……大概也就是朱雀二式之类吧。” “不，它叫朱雀零式。”罗赛却是一早就已经决定好朱雀战机的名字，墨绿色的眼睛带着笑，看了看眼前巨大的机甲，又看了看身边的哨兵，“……不是延续，而是新生。” 西格闻言微微一怔，也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向导，只觉得心中有密密的暖流涌出，连带眼眶也发起热来，他从连结里听到了向导的心声。 不是延续，而是新生，不管是朱雀战机，还是罗赛自己。 “西格觉得怎么样？”罗赛眨了眨眼睛问道。 “嗯。很棒。”黑发的哨兵用力点了点头，眼角有晶莹的光一闪而过，“这是最棒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真是恨自己不会画画，展现不出脑补中朱雀战机万分之一的帅气TUT 西格是很高兴罗赛从来没把他当成麦凯恩的延续~ - 谢谢孑兔的地雷跟庐边似月的地雷X2(づ￣3￣)づ 第74章 备战 在整个新月社研究员的日夜努力下, 朱雀零式的建造进入尾声，最晚明日便能进入最终调试阶段, 西格与罗赛这几天都住在研究所那边，与工作人员一起熟悉着即将诞生的传说级机甲。 负责保卫基地的战锤佣兵团也没有放松警戒, 由铃木明香与罗兹团长亲自把关, 方圆100个宇宙域内都投放了监控装置，防止星盟的突袭。明香从蓝星收到了一些情报，眼下罗赛叛逃的事还没有在军部传开，倒是星盟的势头越来越猛，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大量宣称加入星盟的反抗势力, 而‘黑暗哨兵’是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关键词, 甚至有人称星盟能带给哨兵真正的解放。 “……事情开始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啊。”铃木明香叹了口气, “星盟这摊子越是铺的大，就越是对新月社势在必得, 他们已经无所顾忌了。” 奥尼尔蹲下身来, 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既然知道这一战势不可免, 就不要担心太多了，大小姐。战锤上下定会全力保护您的。” “嗯……我明白。”铃木明香笑了一下, “交给你了, 奥尼尔，各种意义上。” 栗发的哨兵以坚定的眼神回应了她。 另一边，罗兹团长刚刚结束了布防会议，正快速往基地外围的玄武巨兵赶去。巨大的机械陆龟宛如一个小要塞, 内里设施俱全，很多战锤的成员在里面忙碌着。 “我不在的时候情况怎么样，小子？”罗兹团长从舱门进入舰桥，扒住副手的座位用力一拉，半走半飘的来到他旁边，玄武巨兵已经离开了基地的范围，重力系统减弱，呈现出轻微的失重显现。 坐在玄武副手位上的人是一个年过二十的青年，与铃木明香一样有着属于东方人的黑发黑瞳，正神情严肃地紧盯着前方的全息屏，头也不回的说道，“监控设备都在正常运转，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干的不错。”罗兹团长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青年的黑发，往前一撑进入了玄武的主位。 “……好歹我也是战锤的副团长，盯个梢都做不到还像什么话。”青年摸了摸自己被揉的地方，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却不得不承认看到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落座主位之后，偷偷松了口气的心情。 玄武的主位既是指挥中枢，也是驾驶中枢，罗兹团长的到来就像是机械巨兽终于有了灵魂，舰桥中原本紧绷的气氛都骤然一松，好像只要他在这里大家就能放心，哪怕敌人立刻出现也无所畏惧。 这就是罗兹·鲁伯特的实力，作为第一个以‘幻兽级’精神体出现在世界战场上的哨兵，作为‘战锤’的创始人，所有成员对他都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仅仅是出现在玄武巨兵里，战锤的成员都会信心大增战斗力翻倍，宛如古时皇帝的御驾亲征。 哪怕是作为结合向导的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依赖……青年无意识地伸手把玩着刚才被揉过的头发，心思却滑向了罗兹团长进门时的那句‘小子’上。虽然刚刚建立连结的时候自己的确还是个身心都很不成熟的小少年，不过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早过了被叫‘小子’的年纪，罗兹团长却还是没有改口，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太过依赖他，让团长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了吧。 想到这里，黑发青年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即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强迫人打起精神来，他要试着成为足以支撑玄武的助力，战锤的第二根脊柱，像罗兹·鲁伯特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不能动不动就沉浸在自己忧伤的小情绪里了。 “团长，虽然监控设备跟雷达都没有异状，但是我有一个很在意的地方。”青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将这些天的监控数据传送到了大屏幕上，“从昨天下午开始，我们在约100-150宇域单位的地方检测到了多次精神力震荡扫描的波段，当然战锤基地已经被玄武巨兵的精神屏障笼罩，理论上来讲是不会被对方探测到任何波段的。” 玄武巨兵的驾驶方式很特殊，不同于一般的机甲仅有一名机师，玄武的舰桥至少需要两个人驱动，单凭哨兵的精神力即使已经结合也无法提供足够的动力源，真正作为动力源的是坐在副手位上的向导，经过等比增幅装置之后向导可以将自身精神力投射到整个玄武巨兵的中枢，获得难以想象的巨大精神脉络。 凭借投射后玄武巨兵的精神脉络，向导便可以像屏蔽个人精神力一样屏蔽整个战锤基地大小的范围，这才是基地真正能够隐藏于宇宙从未被人发现的秘密，仅凭天然陨石带的掩盖总有被偶然发现的几率，加上巨大的精神屏障才能避免万无一失。 “精神震荡扫描……果然是有苍之牙在背后啊。”罗兹团长皱了皱眉，“在宇宙搜索方面不仅有经验，也有足够的财力设备，如果没有玄武巨兵，战锤基地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这种普通组织消耗不起的大手笔一看就是联邦军部，想要在宇宙中大海捞针般找到一个隐秘的基地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特别是像战锤这样隐藏在碎石区中的，连雷达都会失去作用，但换做精神力就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觉醒者们远高于常物的精神力是难以隐藏的，而精神波段在宇宙真空中的传播速度堪比光束，这就有了‘精神震荡扫描’的技术，将精神波段以某个圆心散发出去，而后密集的发射剩余波段，精神力便会像涟漪一般在宇宙中荡开并迅速带回反馈，速度之快距离之广，堪比精神力版本的超声波雷达。 但是正如他的向导所言，即使对方开启了精神震荡扫描，在玄武巨兵的庇护下基地也应该是安全的才对，这其中会有什么漏洞吗？ “纳什，说说你的想法。”罗兹团长回过头，看向了身后副手位上的向导。 “对方的探测频率太密集了，让我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团长。”名叫纳什的黑发青年想了想，继续说道，“或许‘探测不到任何波段’并不代表绝对的安全，任何‘异状’都不能算在安全的范畴。” “你是说……”魁梧的中年男人一怔，忽然站起身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 玄武巨兵只能将基地的精神力屏蔽，但正如纳什所说，绝对的屏蔽也不能算是安全，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具有一定程度的精神波段，只不过在觉醒者的强度衬托下可以忽略不计而已，如果对方不计后果的投入，用大量的精神震荡扫描反其道而行之，探测‘丝毫没有精神波段’的地方，基地的位置就彻底暴露了。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以为屏蔽后的基地如同滴水入海难觅行踪，但只要把附近的整片海都变成沙漠，他们这滴水，不就无所遁形了？ “通知大小姐与新月社的人，紧急召开作战会议！”罗兹团长咬了咬牙，握紧双拳说道。 - 时隔数日，狄丽雅的研究室再次变成了临时的会议室，基地中的关键人物齐聚一堂，气氛比上一次要凝重许多。 “也就是说，敌人找到我们的时间会比预计的更快吧？”听完罗兹团长的叙述，铃木明香的心情也很沉重，“你说的没错……我们得着手开始考虑第二步了，一旦开战这里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届时你们再留在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狄丽雅。” 铃木家主认真地看向了美艳的研究员，“……就像罗兹团长所说的那样，趁着现在基地的位置还没有暴露，你们先行撤离吧。我会在蓝星安排接应的人，在那里等我的消息就好。” 狄丽雅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红唇中吐出一个形状完美的烟圈，视线停留在白烟消散的半空中，许久才吐出了三个字，“我拒绝。” “舍弃付出了全部的研究所逃命这种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她回头看向了诧异的铃木大小姐，微微勾起了唇角，“所以我不会走的，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新月社能供我随心所欲的搞研究了吧。” “狄丽雅……”铃木明香的眼眶有些热，但还是尝试着劝说她，“我不是让你们逃命……” “我们也不会走的。”这一次站出来的是另一些新月社的骨干，像是为了响应他们，门口许多挤不进来的新月社研究员们也都发出了声音，他们自罗兹团长神色沉重的召开会议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局面，因此一早就聚集到了这里，向老板表明立场。 “战锤的大家还在这里浴血奋战，我们夹着尾巴逃跑算什么事？”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眼镜青年开口道，神色间满是坚决，这里的研究员们大多都在机甲调试实验上与战锤的佣兵们相处的很愉快，双方常年驻扎在宇宙之中，早已处出了战友情，听闻铃木明香想要先将新月社送走，第一反应倒是不被信任的恼怒居多。 “再说这次万一战败的话，大小姐跟战锤都没了，新月社也会落在别人手里吧。”另一个下垂眼的研究员接过话头，他比之前的同僚要沉稳的多，逐字逐句的分析为什么要留下来的原因，“这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那么与其在蓝星上无能为力的等消息，倒不如留下来搭把手吧，基地中机甲与战舰的调试整备修理都离不开我们，比起狼狈地逃走听天由命等待你们的战斗结果，用自己的力量捍卫重要的家园才是更好的选择。” 下垂眼青年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阵阵附和的声音，明香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已经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罗兹团长豪迈的一笑，一手一个揉了揉刚才说话的两人，他人长得高大，这动作得心应手，硬是将人看成了小辈，“你们一群搞科研的，乖乖在实验室里待着就是，学人家热血上战场干什么？” “搞科研也是有血性的！”眼镜青年艰难地将自己从团长的魔掌下拯救出来，严肃地说道。 “跟你们这群雇佣兵呆久了，大概也染上匪气了吧。”下垂眼小哥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周围顿时笑出了声，又是一阵附和。 “大家……”铃木明香却是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所以别再想什么先行撤退了，齐心协力共同抗敌吧。”狄丽雅夹着烟来了一口，笑道，“更何况我们倾尽全力研发的朱雀零式还没有正式亮相吧，四象之中有一半在这里，我有信心。” 提及朱雀零式，一帮研究员们顿时又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说起了新战机的闪耀之处，一些地方还产生的争论，很快就将会议的正主们抛到一边，自行讨论验证去了。罗兹团长走到了铃木明香身边，望向闹腾着远去的研究员们，眼底也浮出一丝笑，“……或许我们想错了，这样才更好。上下一条心破釜沉舟的战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嗯！”黑发的少女用力点了点头。 围观了全程的罗赛心中也有些动容，忍不住回想起了曾经的苍之牙，她在部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气氛，大家一起执行了无数危险的任务，完成了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所以她绝对不会原谅背叛了这一切的莱娅与青龙。 “罗赛。”会议结束之后，铃木明香出声叫住了准备跟西格一起离开的向导，将某件东西交给了她。 “这是……”罗赛估摸了一下盒子里东西的大小与形状，立刻明白了里面的内容。 “朱雀零式专用支援舰‘红莲’号的启动钥匙。”铃木明香回答。 “没关系吗？让我直接指挥铃木家的战舰。”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罗赛挑了挑眉问道。 “你可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舰长之一，当然不能浪费资源。”铃木明香笑了笑，乌黑的眼睛沉下来，认真地望着罗赛，“由你来指挥这艘战舰才能让朱雀战机最大限度的发挥战斗力……拜托你了，罗赛。” 有了红莲号的支援，朱雀零式才能阵阵一跃成为足以左右整个战场的存在，与玄武巨兵一样，是这场战斗中他们唯二能够倚靠的存在。 向导也沉下了眼神，感受到了手中钥匙沉甸甸的分量。她与自己的哨兵交换了一个眼神，回望向铃木明香。 “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战！ 谢谢庐边似月的地雷=3=！ 第75章 玄武 敌袭的警报声响遍基地的时候, 没有人露出意外的神情。事实上从作战会议之后他们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如今警报一响, 基地如同启动了自动防卫系统，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往自己的位置, 战锤基地的防御网像柄巨伞一般张开来。 基地的本体拥有六个近轨脉冲光炮, 以及覆盖所有关键点的激光防御装置，坚固耐攻，担任起了补给要塞的职责，内部搭载的六艘不同规格的星舰以及下属所有机甲全数投入战场，不留一丝余力。 其中除了朱雀零式的支援舰红莲号, 铃木明香所在的旗舰‘SUZUKI’, 还有包括伊斯所在的四艘威尔逊级战舰, 分别以战锤一号至四号命名。除了红莲号之外，五艘舰船平均搭载六架机甲, 总计三十架机甲与五架停留在基地内的预备役, 再加上朱雀零式与玄武巨兵，就是战锤眼下所拥有的全部兵力了。 仅以数量而言还够不上一个舰队的编制, 唯一的优势只剩下机体的性能，在役的三十架机甲都是经过新月社之手调试后的改良版, 更有天狼IV型这样还没有推出量产的秘密机体, 但不管怎样这点兵力苍之牙与星盟面前都不够看，战锤的胜机只有一个，那就是看朱雀零式与玄武巨兵到底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敌袭的信号是由斥候的机甲带回并提前发布的，等到雷达可以捕捉到敌方舰船的光学影像时, 战锤基地的六艘星舰已经在适合战斗的宇域中排开，呈A字分布排列，摆出了进攻的姿态，铃木明香坐镇最前方的旗舰，看着雷达上不断闪动的光点，露出一丝苦笑。 流云级战舰六艘，纳斯卡级战舰四艘，苍之牙编制的特装舰三艘，再加上一定会出现的青龙战机，星盟这次来袭基本能算是倾巢出动，竟然拿出了两支舰队编制的兵力，也是够看得起战锤了。 仅从纸面战力上来看双方数量相差了不止一倍，但这不会成为战锤退缩的理由，铃木明香握紧了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束在脑后的黑发与朱红的御守因为失重一起飘飞在半空中。 “全舰全队听令，攻击开始——！” 没有给敌人反应的时间，战锤基地外的六艘星舰已经全数投入战斗，各舰纷纷解除了火力管制，炮火倾泻而出，集中在第一艘进入火力射程的敌舰上，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一来就会遭遇这么激烈的反抗，一艘流云级被猝不及防地被卷入炮火，很快就伤痕累累，在内部失火燃烧的情况下爆炸开来。 火光映的视线中的世界耀如白昼，拉开了这场大战的序幕。 战舰的炮火撕开了敌阵的缺口，各舰相继释放出机甲，一时间推进器的蓝光遍布于夜幕，如同星星点点燃起的火苗，拼接成整齐划一的队伍，由奥尼尔的‘雪豹’打头阵，飞速逼近了敌军的战舰。 星盟的旗舰这一次不再由莱娅所在的特装舰担任，而是换成了一艘特殊涂装的流云级，正是曾经在蓝星轨道边缘伏击水纹号的其中一艘。舰桥中身穿星盟制服的舰长气恼地捶了扶手一下，原本准备了满肚子的劝降发言没了用武之地，明明是场实力悬殊一面倒的战斗，对方竟然有不进行任何对话就直接开干的勇气？领头的人怕不是个傻子？ 不过听说战锤效忠之人是铃木家的家主，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小丫头，这是把战场当做过家家了吧。 “迈尔斯，不要大意。”舰长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暗哑，像是蛇信滑过耳畔，舰长生生打了个寒战，收起自己胆大妄为的态度，低眉顺眼的坐下了。 “不管怎样战锤中还有玄武，没有拿下敌营之前，切不可得意忘形。”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低低笑了一声，“……直接开战也好，省了我假意劝降了。除了黑暗哨兵的研究成果，其余的一切今天都要消失在宇宙里，明白吗？” “是……是的！”舰长再不敢多言，立刻下达了攻击指令，流云级的火力限制全部解除，主炮校准瞄向了敌舰，弹射通道口打开，机甲的推进器喷出星火，飞向了战火涌动的宇宙。 爆炸牵出了连串的火光，倒映在纳什乌黑的眼瞳中，绽放出满目缤纷的璀璨，向导用力掐住了手心，深知那璀璨之下是血，是伤痛，是仇恨，是消失在战场上的生命，徒有美感，却令人心惊胆战。 “差不多该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啊，准备好大干一场了吗，小子！”罗兹团长入驻驾驶位，头也不回的问道，两人都已经换好了驾驶服戴上了头盔，几乎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能清晰感觉到从连结处传来的心绪。 “……从得到玄武巨兵的时候你就在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了吧，团长。”纳什无奈地笑了笑，“可以真正放手一战的时刻。” 玄武巨兵上的所有乘员都已经离开，整个舰桥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巨兽尾部与基地的连接处也已经分离，罗兹缓缓推动操作杆，小山般巨大的玄武启动了变形，周身划过淡青色的机械流纹，龟壳打开，头部与四肢伸长，尾部从中间分裂，咔嚓咔嚓拼装成了完整而巨大的人形机甲，从关节处释放出缕缕浊气，像一台尘封许久的机器扑起了落在身上的灰尘。 “的确是很久没有活动过身体了啊。”罗兹咧嘴一笑，精神体陆龟与纳什的精神体水獭几乎同时具象化出现，融入了玄武舰桥的感知装置中，浑厚的精神力如血液一般化为动力源涌向了玄武巨兵的每一处机械与电路，玄武巨大的头部猛地抬起，眼眶处又淡青色的火焰闪过，如同沉睡的神像缓缓睁开了双目。 N2系统精神游丝接驳完毕，同步彻底完成，罗兹团长化身为玄武巨兵，猛地挥出手臂，身后与腿部的推进器喷出大量的纯净的火焰，带着巨大的人形机动兵器朝着战团飞了过去。 “罗兹·鲁伯特，玄武巨兵，出击——” “纳什·埃尔纳，玄武巨兵，出击——” 足有寻常机甲十倍大的巨型战机很容易就获得了整个战场的注意力，战锤的成员因为王牌的出现而欢呼雀跃，而敌方的机师则心惊胆寒，望着战场中央的庞然大物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玄武巨兵很少出现在战场上，这几年间少几个不长眼的组织胆敢去动铃木家，大多数都轮不到罗兹团长出手，因此大部分关于玄武的传说都来自于他还是独行佣兵的时候。星盟的机师在被炮火兜头兜脑的轰过一轮后才算回了神，操纵机体形成列阵包围了那架巨大的怪物。 “那就是……四象之中的玄武？”有机师喃喃自语，望着从未见过的巨大敌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攻击。 “全队，V字阵型排列，击中攻击关节薄弱处！”一道略显嘶哑的男音透过通讯频道，像全队传达了攻击指令，机师微微一愣，意识到这是从队长频道权限发出的指令，立刻操纵机体完成列队，数台‘曙光’战机同时举枪，瞄准了中央的巨大机甲。 “妄图以数量取胜就太小看我了啊。”玄武眼中利光一闪，操纵杆猛地推高，玄武巨兵的左手竟然整个脱落，手腕处的小型喷射器展开，化为一记重拳击中了离它最近的一架曙光，直接将对方整个摁倒在附近的碎岩上，驾驶舱在重压下不堪重负的扭曲变形，很快就漫出了一层血雾，脱离的玄武手臂立刻回撤，顺带扰乱了敌机的包围，而后接回了玄武巨兵的手臂处。 无数的激光与炮火朝着玄武巨兵倾泻而下，罗兹却不为所动，径直朝着其中一架‘曙光’飞了过去，从刚才的动作中他已经判断出这架曙光是控制整个小队的司令员，只要解决掉他敌人就会自乱阵脚，玄武巨兵的手部再次脱落，化为追踪式的小型光炮，呈交叉状袭向了那架曙光。 “那到底是什么装甲啊……！”数台机甲火力全开竟然拦不住一个敌人，先前愣神的机师咬了咬牙挡在了队长的机甲前方，拔刀面向玄武战机。不仅是激光武器，连实弹的炮火对玄武来说似乎都不痛不痒，那程亮的装甲上连焦痕也没有留下一个，也没有像战舰的防御系统那样弹出光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团长，七点钟方向小心——”纳什一边出声提醒，一边以精神力展开了防御屏障，玄武巨兵后腰上的炮管翻转，在纳什的辅助下精准地击中了一台举刀欲劈的‘曙光’，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沐浴在爆炸的光辉中。 二代神意系列机体根据机师精神力的不同，都各自具备无法复制的鲜明特性，而属于玄武的特性便是防御力超一流的装甲，借由战机内独一无二的双驾驶系统，玄武巨兵的精神源储备远远高于同系列战机，除了N2系统与动力供给之外，更有富余能覆盖整个战机装甲，是以在机师精神力充沛之时，玄武巨兵能够一定程度上防御所有通过精神力驱动的武器，比如现役大部分装配了精神共感系统的机甲。 真正不好对付的反倒是各种固定的近身兵器，不过以玄武的体型而言，少有机甲能够与它近身作战，大部分近身兵器的威胁都不足为惧。 那架发号施令的曙光并不像周围的杂鱼一样好对付，罗兹微微蹙眉，意识到这就是铃木明香与罗赛多次提及的‘黑暗哨兵’，看上去星盟也没有厉害到将每个人都转化为黑暗哨兵，不过在那架机体的带动下整个列队的动作一直是进退有序，一时间让玄武巨兵无法脱身去支援前方的旗舰。 一道萤绿的激光适时地从天而降，轰散了‘曙光’战机的包围圈，玄武巨兵顺势发射手部的追踪炮，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挺身而出，头部的火神弹与腰间的炮管齐发，配合接二连三落下的萤绿激光火速解决了两架敌机，奥尼尔的影像从视讯框中弹了出来，朝舰桥中的两人比了个拇指，雪豹战机收起狙/击/枪，展开双翼朝着旗舰的方向飞了过去。 罗兹笑了一声，雷达的警报声滴滴响起，玄武巨兵没有追着雪豹离开，而是停在原地，露出了胸腔处隐藏的大口径脉冲电流武器，纳什默契地拉出瞄准镜对准前方的线路，罗兹大喝一声，在雷达警报响彻顶峰的时候一举摁下了发射器。 汹涌的电流如同激光一般点亮了宇宙，沿途中所有被波及的机甲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害，更可怕的是这道洪流并不是单纯的一发炮击，而是持续释放的武器，击中沿途的机甲后势头仍然不减，如光剑一般向上劈砍，硬生生将上方来不及躲避的机甲与一艘流云级拦腰截断。 “不愧是老大。”早已预料到这一幕所以先行驾驶雪豹战机避开的奥尼尔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电光的洪流足足持续了四五秒才翩然散去，留下了满目细碎的火光与一地机甲战舰的残骸，那架巨大的战机从漂浮残骸中显露出身形，眼中泛起森冷的火焰，宛如神话中发怒的巨神兵像。 作者有话要说： 给玄武组刷个专场ww 下章朱雀组闪亮登场！ - 谢谢月酱的地雷=3=！ 第76章 鏖战 玄武巨兵的出现吸引了敌方大量的火力, 越来越多的机甲朝旗舰SUZIKI与玄武巨兵的方向涌来，战舰的主炮也都纷纷校准, 玄武顿时成为战场上的众矢之的。 蛰伏许久的红莲号眼见时机成熟，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弹射通道。已经换好驾驶服在朱雀零式中就位的西格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睁开眼睛, 漆黑的驾驶舱犹如他的视线一般逐渐有了色彩。 “精神游丝接驳完毕，N2系统运行正常，全系统All Green，朱雀零式发射准备——” 来自CIC的播报声通过舰内频道传递过来，鎏金红色的机甲被推上了弹射通道的甲板, 做好发射前最后的调试与准备。这是朱雀零式自完工之后第一次进入实战, 不光是西格这个驾驶员, 连带底下的机甲整备师们也是紧张又兴奋，出击之前都朝着西格比出鼓励加油的手势。 来自舰桥的通讯信号, 西格点下确定键, 罗赛的身影出现在了视讯框里，向导微笑着注视他, “感觉怎么样，会紧张吗？” 西格摇摇头, 比起紧张, 掌控新的机体与强大力量的感觉更让他兴奋，这是他与罗赛的朱雀零式，他一定会让朱雀的身姿再次叱咤战场，一定会从敌人手中保护罗赛全身而退。 “越来越可靠了啊, 我的小黑狼。”罗赛很欣慰，“那么按照之前的作战计划，在你出发之后我会发射‘朱焰烈羽’……啧，机装部的人非要取个这么中二感十足的名字么？” 西格忍不住笑了笑，“交给我吧，罗赛。” “嗯，拜托你了。”向导微微颔首，“尽情展翅高飞吧，今天的你，必定会是战场上最闪耀的星。” 通讯窗关闭，西格按下头盔的防护罩，拉起推进器，踩下脚踏板，朱雀零式的眼部泛起火红的亮光，被弹射通道推出战舰，展开双翼飞了起来。 “西格·萨维亚，朱雀零式，出击——！” 弹射时加速度带来的压迫感只持续了一瞬，N2系统全速运转，一时间西格甚至没有了‘驾驶’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机甲置身于缥缈的宇宙之中。雷达检测到了热源的接近，西格的精神力也捕捉到了，朱雀零式只是原地侧身便躲过了擦肩而过的炮火，就像近身搏斗时矮身躲开敌人的拳头一样灵巧而轻松，这样全新的感受是之前不曾拥有过的，西格拉高朱雀零式，以迅雷之势闪身到了一架‘曙光’身后，利爪形状的手部装甲直接撕裂了对方。 朱雀零式的‘灵巧’不只是机师的全身心融合，更体现在机动性极高的引擎上，机体行动速度能达到普通机甲的六倍以上，反射速度在二代神意系列机体中也能拔得头筹，战场上只能见到一阵红色的疾风，如同死神的镰刀般迅猛地收割着敌军的生命。 “‘朱焰烈羽’发射准备，最终调试完成，信号对接成功，磁轨道展开，倒计时开始，三，二，一，‘朱焰烈羽’发射——” 随着CIC的播报声，一架翼型的外置装甲紧随朱雀零式之后发射，展开磁性轨道与朱雀零式背部对接，外置装甲非常庞大，彻底展开之后足有四五十米，远远望去就像朱雀零式背后伸出两片比身体更巨大的羽翼。 对接非常顺利，舰桥中的罗赛也轻轻松了口气，朱雀零式的特性毫无疑问是‘灵巧’，但灵巧通常是以牺牲力量与搭载火力为代价的，在这样一对多的大型战场上，朱雀零式缺乏有效的重火力攻击模式，很容易被拖入包围圈中围歼，而这套外置装甲便是为了解决这一局面而制造出来的。 装甲上补足了朱雀零式所需要的火力，提高了防御力，加入推进器让朱雀零式得以更迅速的袭击目标，宛如增添了一双真正的羽翼，正适合眼下大军压境的时刻。 从红莲号释出的单机并没有吸引到太多注意力，等到敌人发现‘朱焰烈羽’之时已经迟了，西格张开了朱雀零式连同羽翼上的所有的炮口，机甲中心的脉冲炮，两翼顶部与腰间的炮管，手持的光束枪与头部的火神炮，如羽毛一般漂浮围绕在机甲身边的十二台浮游炮，外置装甲上的切割激光线，集束火炮，光束加农炮，追踪型破甲弹，统统以不同的角度对准了星空中的战场。 雷达扫描出射程范围内的所有机甲，挨个进行瞄准捕捉，操作面板上校出了一片密集的红标，西格最后调整完朱雀零式的角度，最大限度的捕捉范围内的敌人，而后全弹齐发，有着巨大羽翼的朱雀零式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枪林弹雨倾泻而出，精准地命中了射程内的每一个敌人。 无数机甲猝不及防被这波猛烈的攻击扫到，或机翼断裂失去平衡，或炮□□炸失去继续战斗的火力，更有甚者直接被击中驾驶舱失去生命，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波迅猛的‘烟花’，直至爆炸的余晖散尽，刺目的烈焰席卷了整个视线，有巨大的鸟类从硝烟与灰烬中急速冲出，浮游炮组成的尾羽根根散开，带着华美的机械质感，绚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是……”莱娅用力掐住了手心，“朱雀战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来了？” 知晓罗赛已经与人连结之后她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然而制造一台神意系列机体并不是能立刻完成的事情，从规划到预算起码得几个月的功夫，朱雀战机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可能是新月社原本就打算制造新的神意系列机体，这才刚好让罗赛赶了个巧。 没想到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莱娅呼出一口浊气，苍红色的眼睛在军帽的遮盖下看不太真切。 “让‘流星’与‘红云’出动，不用管其他人，只给我好好盯住那架战机就行。”向导厉声下令，底下的舰员立刻执行命令，她还在思考着什么，忽然收到了来自星盟流云级旗舰的通讯请求，抬头确认接通。 负责连通对话频道的舰长战战兢兢的看了看身后脸色铁青的人，赶忙将对话权限移交给了莱娅，他身后那人穿着挺括的制服，肩上搭着灰熊皮的大氅，在通讯框中只露出一个带着胡渣的下巴也依旧气场十足，态度比起莱娅来说似乎更像军队的指挥者。 “……为什么朱雀战机会出现在那里？”对方的声音比印象中的更加低沉，莱娅自嘲般笑了一下，忽然就很好奇那个人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在这个问题上你不是更有发言权么？” “让斯科特出动，如果那真的是朱雀战机，区区流星不会是对手。”通讯框内的人影暗自咬了咬牙。 “我可叫不动他。”莱娅耸耸肩，“不过依照青龙的脾气，不用我说这时候也早已扑过去了，毕竟是让他吃过大亏的对手。” 这一次视讯框里没有回话，而是直接关闭了，莱娅抬头望向了战火纷飞的宇宙，数道推进器喷出的火光正朝着的朱雀袭去，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舰长主位的扶手，火光倒映在她的眼眸中，与过去她经历过的无数次战争一模一样。 时隔七年，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朱雀战机，终于浴火重生。 - 醒目的嫩粉色战机在密集的弹幕中旋转躲避，流星炮口齐发，朝着前方的朱雀零式突进，驾驶员正是先前数次挑衅罗赛的那个名为‘戴夫’的黑暗哨兵。这人显然也被突然现身的朱雀点燃了战意，眼睛都瞪出了血丝，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偏执而狂热的情绪中。 “就是要这种等级的对手才配得上本大爷的登场啊——！”戴夫高声叫道，流星一个旋身突破了朱雀的火力网，长刀迅猛地斩了下去。 西格拉起推进器，果断地分离了身后的‘朱焰烈羽’，朱雀零式回到人形侧身避过了流星的斩击，尾羽分裂成十二架浮游炮，三个一组呈四方包围敌机，同时释放出激光束，流星战机被迫闪避，被浮游炮追的十分狼狈，拔/枪点射却一个也打不下来，不由得更加恼火，架起流星炮没头没脑的朝朱雀轰去。 朱雀零式尾羽部分的浮游炮可谓是战机的另一大特色，充分融入了朱雀自身的灵巧，因为N2系统而得以实现炮组的人为操控，比起普通机甲搭载的自动浮游炮来说更加灵活且不易被击中；而释放出去的炮组能够增加朱雀零式的探知范围，让敌人难以近身或者偷袭。 “红云——”流星的驾驶员啧了一声，呼唤同伴前来救场，虽然他很想单挑，但机体之间的差异并不是纯靠技术能够弥补的，这一点他已经在青龙身上吃过亏，倒没傻到白给敌人送人头的地步。 一早就等在后方的红云架起光束炮，三两发将流星战机带出了困局，两机一前一后逼近了朱雀，轮流分担着浮游炮的攻击，虽然落于下风，但黑暗哨兵的精神力与驾驶能力都不容小觑，西格一时间无法解决也无法摆脱，心境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看上去是朱雀战机占据上风，但真正需要他的地方并不是这里，只被区区两架机甲拖住脚步就意味着罗赛他们需要分担更多的敌人，对兵力远远少于对方的战锤舰群来说是最坏的局面。西格心一急，操作上顿时出现破绽，被流星与红云反攻，差点失去了一组浮游炮。 像是察觉到了哨兵的焦灼，属于罗赛的精神力自驾驶舱中铺散开来，迅速安抚住西格的心绪，黑发的哨兵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沉下心来，跟随罗赛的引导进入深层次的意识海。大脑再次冷静下来，通过N2系统传回的各项讯息也清晰无比，西格再次成为整架机甲的处理中枢，流畅地躲过了两机的包围，浮游炮追着红云战机而去，密集的光束击穿了它的左翼，摇晃了一下才勉强飞离。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即使他驾驶着朱雀零式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无敌存在，西格集中注意力对付眼前这两个难缠的敌人，将后方交给了自己的向导。 机甲之间的战斗激烈，而战舰群的对战也没有一刻放松，炮火与光束穿插在战舰的进攻之中，阳电子炮的洪流已经数次点亮了战场。铃木明香所在的旗舰冲在最前方，她一往无前的姿态鼓舞了整个战锤的士气，在众人的努力下已经成功击沉了星盟一艘纳斯卡级。 “放马过来吧，今天一定会让你们葬身星海！”铃木明香认得纳斯卡级就是之前偷袭商队的舰船，誓要在今日为惨死的同僚们报仇。 雪豹战机扛起狙/击/枪，精准地击落了数架想要靠近的机甲，以骑士般坚韧的姿态护卫在SUZUKI号的身侧。 罗赛所在的红莲号一直密切的关注着朱雀战机的动向，回收‘朱焰烈羽’后便不断释放光束炮缓解朱雀的困境，被大型热源锁定的警报声连续响起，罗赛下令舰船躲避，下一秒属于主炮的光辉就贯穿了整个星幕。 “莱娅……”发射主炮的正是莱娅所在的苍之牙特装舰，罗赛在心中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将炮口对准了曾经的同僚，“主炮校准，目标前方特装舰，发射——” 绚灿的光辉再一次割裂了世界，特装舰与红莲号平行胶着，炮口接连绽放出火光，谁也无法直接击沉对方。忽然一道属于阳电子炮的洪流亮起，正中战锤一艘威尔逊级，光束直接贯穿了舰桥，威尔逊级的中枢被高温熔断，整艘战舰原地炸毁。 “青龙？”所有战舰的主炮都被雷达系统严密监控，能够用阳电子炮偷袭的就只剩下青龙战机，罗赛咬了咬牙，下令红莲号向前支援，却被特装舰堵了个严严实实，高出力集束火炮连续发射，让红莲号不得不悬停对抗。 战场上的局势开始逐渐往星盟的方向倾斜，虽然玄武巨兵与朱雀零式的表现都很亮眼，但对方的首领显然察觉到了制胜的关键，调集黑暗哨兵集中围堵二机，剩下的战舰依仗数量优势很快就压制住了战锤，再加上有青龙这个携带重火力的偷袭奇兵，最终让战锤失去了一艘主力舰。 青龙这一次竟然没有被强敌吸引，反倒热衷于偷袭战舰，舰群作战时躲避的空间有限，如果突然避让很容易让身后的舰船也落入射程之中，因此青龙的高机动性与不输给战舰的火力显得更加棘手。玄武巨兵再次发射脉冲粒子流支援，途中搅碎了无数机甲，却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补上来，将钢铁巨人堵在原地动惮不得。 朱雀零式一炮搅碎的‘红云’的另一半机翼，而后洞穿了驾驶舱，彻底了结了这架机体，流星怪叫着冲上前，使出浑身解数与之缠斗，西格内心再一次焦急，眼看青龙已经旁若无人的架起了阳电子炮，而四周并没有能够与之一战的机甲，青色的机械蛟龙悠然穿梭于战舰的炮火中，瞄准了下一艘威尔逊级。 “可恶——！”西格将推进器拉到最大，摆脱流星朝着青龙战机冲去，然而已经太迟了，阳电子炮眼看就要再次发射，而集结的战锤舰群已经来不及躲避。 轰—— 青龙战机这一发阳电子炮到底没能成功发射，有萤绿的光辉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西格微微一怔，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十分眼熟，这道光芒与曾经在赛尔顿学院遇袭时救下他的那道一模一样，是白虎战机！ 下一秒白色的光芒如流星般坠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青龙战机，獠牙一般的光子斩舰刀切开了青龙的装甲，即将破坏阳电子炮的发射器，却被青龙扭转身体避了开来。 两机都是四象兽型，相互缠斗的模样如同扭打在一起的大蟒与巨虎，直到被炮火分开来，白虎战机瞬间回到人形，拔刀向着青龙斩去，而青龙战机竟也不躲不避，扛起炮筒硬碰硬的与白虎撞到了一起。 “果然来了啊，第一哨兵。”青龙似乎并不意外本应该被困在月面基地的白虎战机出现在这里，嘴角勾出一丝笑，眼睛倏地睁大，露出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白，“我等这一天可够久了，白虎……能与你全力一战的这一天！” “这就是你背叛苍之牙的理由吗？！”苏洛显然也处在极端愤怒的情绪下，通讯频道内的喊声几乎要破音，“不惜加入苍之牙就是为了与我为敌？我早该在入伍的时候就削了你！” 青龙回到兽型，细口径脉冲炮快速发射，而怒极的白虎战机竟然直接拔刀斩断了炮光，机翼一压再次迫近，旋转的刀锋绞碎了青龙装甲的一角。 “队友之间友爱的家家酒我已经玩够了，苏洛。”斯科特狞笑了一声，青龙战机换上了实弹火炮，三发点射逼退了白虎的刀锋，“你早该知道我留在苍之牙的理由是什么，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才对，收起你那可笑的同伴情，对我亮出獠牙才对啊——白虎！！” “你这混蛋——！！”斯科特的声音甚至还是通过苍之牙的内部通讯频道传来的，苏洛的心滴着血，白虎战机回到兽型，E物质能量炮飞速聚集，毫不留情的朝着青龙战机袭去。 “阿洛？”红莲号中的罗赛一怔，望着突然闯入战局的白虎战机，目光下意识的在宇宙中寻找起来。白虎战机不可能独自出现在这里，这么说鸣海朔夜还有白银号也来了？ 像是在回答她的期望一般，倒锥形的白银色战舰很快就出现在宇宙的尽头，顶端的主炮探出炮口，聚集的光辉瞄准了苍之牙的特装舰，发射——！ 莱娅被迫下令避开，特装舰一动，红莲号也就有了前进的路线，立刻往朱雀零式所在的方向驶去，失去一艘纳斯卡级的缺口被迅速补上，白虎战机与青龙鏖战，玄武巨兵的脉冲电子流不断支援，而朱雀零式也顺利甩开流星战机大刀阔斧的往前，原本快要一面倒的战局因为白银号的加入迅速发生了变化，胜利的天平逐渐又移回了中点。 “莱娅·迦娜，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苍之牙首领的图像出现在特装舰的通讯频道中，舰桥上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鸣海朔夜的声音沉得如浸了水的海绵，他少有这样鲜明流露情绪的时候，说明现在的他是真正动了怒。 “我很清楚，劳您费心了。”莱娅压了压军帽的帽檐，“没能在你们赶来之前结束战斗，真遗憾啊，看来受命运偏袒的一方果然不是我们呢。” “是吗，那么就没什么话好说了。”通讯框骤然关闭，鸣海朔夜的脸与声音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银号密集的炮火。莱娅苦笑了一声，即使早已料到了如今的局面，真正经历起来却依旧让人难受。 鸣海朔夜不是苏洛，想在他这里打感情牌骗骗情报可行不通，她绞尽脑汁留下的陷阱到底没能困住第一向导，即使眼下的战况星盟不落下风，但从鸣海朔夜这个人出现在战场上时，战局的结果就已经定了。 他带来了多少援军，有没有拿回苍之牙的控制权，这些都是致命的关键，但莱娅一点也猜不透，仅仅是将鸣海朔夜困在月面基地造就这一战的局势已经让她竭尽全力，更何况白银号出现的没有任何端倪，鸣海朔夜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战局的，莱娅心里也没有底。 到底还是不敌第一向导啊。 炮火点亮了屏幕外的世界，舰桥在余波中剧烈地摇晃，莱娅下令稳住战舰，调集另外两艘特装舰对白银号形成围攻，看上去气势汹汹，仔细看却能发现这其中寻不到一丝胜机。白银号吸引了装备最精良的三艘战舰，战锤舰群的压力骤减，立刻组织回援解了玄武巨兵的围，朱雀与玄武同时全弹齐射，无数机甲连同战舰都受到波及，爆炸的光辉充斥了视线中的每一个角落。 “青龙——！！”白虎战机回到兽型，尾部的穿刺武器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朝着青龙战机猛扎下去，E物质能量炮在机师激烈波动的精神力下密集的发射，白虎踩着四周的碎岩一跃而上，獠牙般的斩舰刀狠狠切向了青龙战机。 “白虎——！！”驾驶舱中的斯科特周身都在兴奋的颤栗，他已经多年没有再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还在库赞公国的时候，沉睡的血液都苏醒过来，叫嚣着要与强敌一决高下。 刀光与炮火激烈地撞击，机械野兽之间的搏斗依旧在继续。 朱雀零式再次装备上了‘朱焰烈羽’，流星战机的腿甲受损，无法在迫近战中保持平衡，更加追不上装载了大功率推进器的朱雀零式。西格的双手在操作板上飞速移动着，‘朱焰烈羽’的翅羽部分形成了两道细长的激光束，在战机的带动下合二为一，拉出绚灿而锋利的光影斩向了敌舰。 高温熔断了流云级的装甲继续往下，将战舰拦腰截断，爆炸的光辉再一次充斥了视线。至此星盟已经损失了包括一艘纳斯卡级在内的五艘战舰，而战锤方面只损失了两艘，再加上一艘白银号，虽然数量依旧落后，却有一战之力，大有要将星盟耗空的架势。 星盟当然不能让大部分兵力折损在这里，正如莱娅的预估一样，在白银号插手的时候这场战斗就已经有了结局，苍之牙的后续部队即使没有埋伏在旁也正在赶来的路上，于情于势，星盟都必须下达撤退的命令了。 倒不如说眼下如何顺利撤退才是需要考虑的事。莱娅在心中叹了口气，沉浸在战斗中的青龙甚至连她这个向导的感应也不回复，根本没有乖乖回舰的可能，再者那个人……在看到朱雀零式之后，那个人还能保持冷静，看清局势下达撤退的指令么？ 被大型热源锁定的警报声响彻舰桥，是来自红莲号的主炮瞄准，莱娅下令特装舰闪避，将白银号留给另外两艘舰船，自己对上了罗赛的舰船。双方再次交火，所用的策略与规避线路都十分相似，很明显带有苍之牙的风格，舰桥中的罗赛心中一痛，索性打开了国际救援频道，直接向敌舰的舰长发出了通讯请求。 有些话如果不当着莱娅的面再问一次，她大概永远也无法释怀。 请求很快通过，莱娅出现在了通讯窗口上，依旧带着军帽，苍红色的眼睛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叫人看不太真切。 “莱娅……你就当这是来自过去同僚最后一次发问吧。”罗赛看着通讯窗口中那张熟悉的脸，声音艰涩，一字一顿，“……你到底为什么会倒戈星盟，背叛苍之牙？” 莱娅似乎没想到罗赛最后会执着于这个问题，怔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微微垂下目光，枣红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在了肩头。向导弯了弯唇角，回答却是与罗赛的问题全然不相及。 “罗赛……”没有军衔，也不带姓氏，两人仿佛回到了同在苍之牙任职的时期，莱娅苍红色的眼睛透过屏幕注视着曾经的友人，“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羁绊并不是那么简单。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青龙，正如那个人无法舍弃你一样。” “莱娅？！”罗赛还想说什么，对方却已经关闭了通讯频道，与此同时星盟的旗舰上发射了三颗撤退的信号弹，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席卷了罗赛，她猛地攥住了胸口位置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抬头看向了战火纷飞的宇宙。 一架深棕色朴实无华的机体正巧经过红莲号的舰桥，朝着酣战的青龙与白虎飞去，一发光束炮扰乱了白虎的攻势，随即发射出捕获绳将青龙战机套住，强行带着他脱离战局火速飞回了接应的流云级战舰，路上甚至还顺手捞走了受损漂流的流星战机，动作干练从容，全然看不出是在撤退信号弹之后出击的机体。 罗赛微微蹙眉，那架机体虽然是最常见的量产型，但刚才的一个来回足以看出机师的战场意识一流，能从那样的乱局中脱身，时机把握的如此的准确，如果驾驶的是二代神意系列机体的话，那绝对是个不会输给在场四象的优秀机师。 “罗赛？”来自西格的通讯信号唤回了罗赛的注意力，哨兵从连结中感觉到了向导的心悸，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罗赛轻轻摇了摇头，也下令发射了撤退信号弹，望着逐渐远去撤离的星盟舰队微微松了口气。 “我没事，归舰吧，西格。”向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声，“……我猜朔夜唱的也是一出空城计，他大概在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苍之牙根本没有后续援军，所幸莱娅……或者说星盟中有人对他很了解也很忌惮，生生让他给吓退军了。” 罗赛的猜想没错，星盟撤军之后只有白虎带着几架机甲装模作样的追了一会儿，很快就撤回了白银号的身边，苏洛的通讯几乎在归舰的同时就弹了出来，白发的少女这段时间看上去消瘦了不少，见到罗赛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 “还好赶上了……”第一哨兵几乎快要哭出来。 战锤的舰群也都鸣金收兵，铃木明香愣愣的站在舰桥中，直到奥尼尔的雪豹战机也顺利归舰才算回过神来，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开，冷汗后知后觉的冒了出来，她颓然坐回了主位上，双手颤抖着捂住了脸，隔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战斗已经结束的事实。 “我们守住了啊……从星盟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听着macross系列跟高达的BGM写完的，觉得全场就差个歌姬了（。 真男主除了能单机穿越大气层外还必须拥有全地图五彩大炮2333 正面战场打完，我要开始搞事情了，嗯，你们应该已经从这章看出了些许线索=v= - 谢谢月酱跟沧姐的地雷&□□！网页出问题看不到具体数量了orz 第77章 坦言 白虎战机从空中降落, 稳稳地停在了苍之牙基地的停机坪上, 腿甲上的推进器向下压出一小股飓风, 四周等待的机甲整备师们都被吹得眯起了眼。驾驶舱缓缓打开，苏洛踩着滑索降落到地面，一边往前走一边取下头盔, 白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肩头, 被主人用橡皮圈简单粗暴地扎了起来。 一早就等在这里准备接人的副手跟在她身后, 手忙脚乱地接住少女抛来的头盔，一起往苍之牙总部的大楼走去。关于罗赛·克里斯托法的听证会将在今天举行，这会儿应该已经接近尾声，在军部正式出通告之前熟路也拿不准最后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一颗心在外悬在半空中晃荡，任务结束后甚至等不及舰船慢悠悠地回航, 第一时间驾驶白虎战机赶了回来。 他们赶到三楼的时候真巧碰见西格与罗赛从会议室里出来, 脸上的神情不算沉重, 看样子军部的听证结果应该不算坏，苏洛暗地里松了松气, 即使莱娅与青龙背叛的证据确凿，但罗赛毕竟违反了军令，现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被判监/禁剥夺军职也是有可能的。 “阿洛。”罗赛看着连驾驶服都没来得及换的第一哨兵, 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苏洛迅速地扑了过来，用力抱了罗赛一下，一直悬在心间的那口气才算彻底放松了下来。 “听证会的结果怎么样？”苏洛关切地问道, 这还是她在宇宙中的那场战斗过后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到罗赛，苍之牙等待处理的事物堆积如山，让她连罗赛的听证会都忙到没法参加，这会儿才算逮到了机会。 “保留原职，战时期间平调进入苍之牙，负责追剿星盟的任务。”罗赛回答道，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多亏有朔夜在，老实说我真的不擅长面对这种车轮战一般的问询啊。” 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都是坑，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让局势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滑去，得亏有鸣海朔夜这样滴水不漏的人全程在旁力挽狂澜，才能得到最后的结果。 “那就好。”苏洛放下心来，松开罗赛后也一直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亲密，哨兵张了张口，原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带着敌意的精神力，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压制了，但还是让她全身一凛，望向了这股敌意的来源。 西格眼见苏洛看过来，有些局促地移开了目光，尽管知道眼前的白发少女与罗赛的感情不是他所担心的那样，但苏洛毕竟是个哨兵，还是个幻兽级精神力一流，对西格来说颇具威慑的哨兵，这样的人与自己的向导亲密接触，难免不会引起哨兵本能的戒备与敌意。 “抱歉，差点忘记罗赛已经连结了。”见到朱雀战机的时候苏洛就明白罗赛已经与西格建立了连结，松开罗赛的手晃了晃，身为哨兵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向导被别的哨兵觊觎的感受，带着歉意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你小子真能让罗赛敞开心扉呢。”苏洛感慨地拍了拍哨兵少年的肩，“不管是我最敬重的前辈还是朱雀战机，都交给你了啊，西格少年。” “我会竭尽全力的。”西格认真地回答道，罗赛有些好笑地看他先前炸起的毛又一根根的顺了回去，有些手痒地摸了摸少年柔软的黑发。 三人正说着，会议室的感应门再次打开了，一袭正装的鸣海朔夜与军部派来的高层同时走了出来，苏洛几人马上立正行礼，目不斜视地等待军官们离开。交接的手续与听证会的结果都已经盖章传送回了军部，高层的目光在罗赛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鸣海朔夜让人一路护送几位军官到航空梭，自己则留在了总部大楼，疲惫至极地揉了揉眉心。这些天最累的人就是他这个苍之牙首领，莱娅与青龙留下的烂摊子，追击星盟的事宜，还有罗赛的听证会，每一项都需要他亲自把关，忙得整个人连轴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从施计脱离月面基地前往救援罗赛与战锤开始，鸣海朔夜脑内绷紧的弦就没有一刻松懈，眼下终于了结了一桩要事，所有积压下的疲累感似乎都一拥而上，让他眼前一黑，伸手扶住了墙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阿夜——！”追上来的苏洛吓了一跳，看着自家向导眼底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格外厚重的暗影，心疼地不行。 “没事……”朔夜低声说了一句，抱住自家哨兵把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借我靠一会儿就好……” 向导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个字几乎听不清，苏洛微微一怔，等回过神来时朔夜已经靠着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罗赛叹了一声，朔夜从回到基地开始一直到今天听证会结束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到后面几乎是靠精神力在强撑，“让他好生睡一觉吧，原定的作战会议推迟到朔夜醒来再继续。” 尽管苍之牙待处理的事务还有山那么高，但总大将倒下可不是个办法。苏洛点了点头，拦腰将自家向导扛了起来，径直送回了房间，朔夜个头比她高出许多，苏洛扛在肩上却是十分轻松，留给西格与罗赛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 距离宇宙中的那场鏖战已经过去了五天，星盟撤离之后战锤在白银号的护送下去了月面军事基地修整，因为新月社是重要的兵工厂，军部的高层得知情况后也很重视，在月面基地提供了大量的补给物资供新月社修整，铃木明香借此机会坦白了铃木财团中可能存在叛变者的事实与誓将手刃叛徒的决心，并许诺将最新研制的朱雀零式机体赠与联邦军部，与归队的罗赛·克里斯托法一起。 这一步走得可谓是深思熟虑，一旦军部接受了朱雀零式，就表明联邦承认了铃木明香在铃木家的正当地位，将埃尔西党视为‘叛徒’且默许了罗赛归队的事实，不过朱雀零式的诱惑足够大，青龙叛变已成事实，在这样的情况下联邦犯不着再失去一个四象，从容应许了铃木明香的慷慨。 成功扭转了现状，铃木明香接下来的计划就要顺畅许多了，在抵达月面基地的第二天，她先一步带领战锤降落蓝星，玄武巨兵与新月研究所的移动基地暂且留在了月球旁属于苍之牙据点的范围内，在脱离月面基地之前鸣海朔夜已经肃清了疑有叛乱者的第八舰队，眼下月面基地反而能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 星盟袭击基地失败的消息应该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埃尔西的手中，铃木明香需要尽早赶回去，就着这场风波将埃尔西拿下，否则一旦星盟的叛乱被平息，她就再难有在家族中翻身的机会了。 不管铃木明香本身的目的是什么，将朱雀零式赠与联邦军部的行为无形中都帮了罗赛很大的忙，临行之前罗赛将少女送到了舰船前，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最后同时笑了起来。 一起经历过那样一场漫长的战斗，双方在彼此心中都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朋友，罗赛上前拥抱了铃木大小姐，“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我不会客气的。”铃木明香笑着回道，回抱了向导一下，“你也一样，罗赛。” 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两人相视一笑，一人回到月面基地军区，一人走进了即将去往蓝星的舰船，都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属于各自的战场。 在月面基地罗赛也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雪莉教授，听罗赛讲完了在奥朗实验室遗迹中的见闻后也很唏嘘，留在这里的黑暗哨兵实验体在精神体猎鹰消失的时候也彻底失去了呼吸，在罗赛报告任务过程的会议结束后雪莉教授望着哨兵少女的躯体沉默了良久，最终长叹了一声。 至少在最后，我们知道你的名字了，薇薇安。 雪莉教授的沮丧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听闻另一位精神力方面的专家就在附近之后就再也按耐不住，跟军部打了报告去见新月研究所的狄丽雅，两人在黑暗哨兵方面的研究都颇有建树，聊起来相见恨晚，直到罗赛随苍之牙降落蓝星前都再也没见过她俩走出实验室。 到了苍之牙在蓝星的总部，等待罗赛的就是漫长的听证会，即使联邦默许了罗赛的归队，但该走的流程也一个不少，最后视听证结果决定她在军中的去向。青龙的叛逃在苍之牙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鸣海朔夜不眠不休了几日才将局面导回正轨，几人忙着苍之牙的内部事宜，由苏洛带队继续追击星盟的行踪，直至今日才返回。 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事终于都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可以专心致志追剿星盟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人在宇宙之中一定有类似战锤基地的军事要塞，联邦军部出动了不少兵力清理在各地跟风作乱的伪星盟们，而真正关键的歼灭战还是得靠以宇宙空战见长的苍之牙。 虽然途中历经波折，但总的来说事态都在按照罗赛所期望的发展，能够心无旁骛的与星盟决一死战对她来说应该是最期望的局面，然而从战场上回来之后罗赛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好几次被西格发现她走神的时候。 连结处并没有传来特别强烈的情绪波动，而罗赛似乎也不打算主动说出来，西格没来由的有些沮丧，哪怕已经建立独一无二的连结，哪怕已经可以生死相依，罗赛依旧有不愿意对他言明的烦恼吗？ ……她是不是依旧认为自己不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在真正感到难过与困惑的时候，不足以依靠呢？ 放在过去西格大概会为此黯然神伤许久，不过眼下的他不会这么弯弯绕，散发给温暖热度的连结给了他开口的勇气与决心，西格伸手拉住了准备回房休息的罗赛，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罗赛……” “嗯？”向导歪了歪头，精神触梢勾在哨兵的精神域里蹭了蹭。 那逗着他玩儿似的态度蓦地让西格有些委屈，黑发的哨兵垂下目光，“……我想知道关于罗赛的一切，烦恼也好，困惑也好，决心也好，我都希望能与你分担。” 这么严肃的回答让罗赛有些意外，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触梢，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些天的表现，顿时明白了西格在担心什么。她笑了笑，将自家沮丧的小哨兵拉进了房间里，抱进怀里揉了揉头发。 “抱歉，思考问题的时候会陷入自我世界，这是我的缺点呢。”罗赛的下巴抵着少年的颈窝，在他耳畔说道，“我没想过要瞒着西格的，只是在这个档口该如何说出来需要好好想想，毕竟……” 罗赛叹了口气，愈发拥进了自己的哨兵，像是在从他那里汲取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原本打算在之后的作战会议上正式提出来的，现在就先告诉西格吧。”罗赛没有抬起头，就着现在的姿势开了口，“你还记得战场上最后救走青龙与流星的那架机甲吗？” 西格嗯了一声，那架看似不起眼的机甲反倒是星盟里最值得注意的东西，能在那样的乱局中从白虎与朱雀手中夺人，怎么看都不会是籍籍无名的机师才对。 “实际上我很早就有这个怀疑了。”罗赛的声音落在哨兵的耳畔，缓慢而清晰，“为什么星盟每一次都能那么准确地堵到我的位置，而在战锤基地的时候就只能劳时费力的使用精神力震荡扫描的系统。其中一个可能性就像我们猜测的那样，是因为通讯终端的关系，毕竟我们毁掉终端之后对方就失去准确定位能力了。” 罗赛的声音顿了一下，“……但为什么是我？如果终端之中可以做出这样的手脚，直接定位苍之牙的高层不是更加有效率？对方似乎一早就算准我会被卷入战斗，且对我的战术与思维模式十分了解，次次都能算到点上，只靠莱娅一个人是无法那么顺利的将我骗至奥朗实验室的。” “如果说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精准定位是基于我的存在而诞生的，那就还有另一个可能性。”罗赛缓缓地吐了口气，“西格……那个人可能是暴熊，是我前一任的……连结哨兵。” 这个念头曾经隐约从西格脑海中划过，但真正从罗赛口中听到的时候心脏仍然忍不住一抽，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向导。 “如果是麦克借由精神连结的定位就能说得通了，星盟的定位失效发生在我们销毁通讯终端之后，但那时候也是我与你真正建立连结之时。”罗赛闭上了眼睛，“虽然我不愿相信，但那个救走青龙的机师，甚至是在背后领导星盟的人……的确与麦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罗赛……” “嗯，这么说更加准确吧，那是个与麦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但不可能是他本人。”罗赛抬起头来，墨绿色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哨兵，“最初意识到他可能是麦克的时候的确让我心神大震，但经过这些天的思考我已经想明白了，那不可能是暴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 向导语气中坚定的信任让西格有些羡慕，假以时日，罗赛在提起他的时候也会这样毫无保留的表现出信任吗？ “说起来这些事一早就该告诉你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再说让我主动开口也有些强人所难啊……”罗赛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自家小黑狼在沮丧什么了，抬头轻轻吻了他一下，眼底带了笑，“所以交给西格自己看吧。” “？！”西格一愣，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拉进了罗赛的意识海，现在两人的意识海共融，罗赛能够轻易地将记忆里的画面重现出来，让西格完完整整的在意识海中看到她曾经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任官方盖章死了！所以这个人…… - 谢谢月酱的□□=3=！ 第78章 暴熊 向导少女气咻咻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酒红色的长发被束成了马尾, 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 刚才与某个哨兵见面的场景一直在脑内回放，少女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脚踹在了墙壁上，结果用力过猛，气没出多少，反倒把自己痛的眼泪汪汪。 “为什么你刚才要擅自跑出来啦，朱雀！”她忍不住质问起自己的精神体来，朱雀没有出现，在意识海里无辜的扑扇了一下翅膀。 “总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跟那家伙建立连结的！”少女义正词严地戳了戳朱雀的羽毛, “……说什么不会放心把后背交给我, 难道我就会放心相信他吗？真是气死人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竟然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果然我对这帮粗鲁的哨兵都没好感！” 那是八年前的罗赛, 刚满十六岁的少女虽然已经达到了联邦法定成人的年纪, 举手投足之间却依旧显得稚嫩，尤其是在苍之牙这种满是哨兵的地方。 作为数百年难得一见拥有幻兽精神体的超S级向导, 罗赛从觉醒之初就备受‘塔’与联邦军部的关注，在‘塔’的事务局完成服役并以优异的成绩从向导学院毕业后，罗赛立刻就被军部动用关系调入了苍之牙，期望她能与现役的超S级哨兵麦凯恩·霍其进行连结。 两人在‘塔’的精神力匹配度调查中获得了85%的高数值，理论上是非常适合连结的对象, 一旦完成结合哨兵与向导的能力都会更上一层楼，这时候的苍之牙还没有超S级的领导者，唯一的幻兽级哨兵‘玄武’却是个自由散漫见钱眼开的雇佣兵，不管是苍之牙还是军部高层，都迫切的希望能出席建一对战斗力一流的觉醒者，真正意义上的成为联邦的‘尖刀’。 麦凯恩不仅是难得一见的超S级哨兵，更是一位战绩卓越，忠诚负责的优秀军人，而罗赛更被誉为近年来精神力天赋最高的向导，在‘塔’的事务局与向导学院中的记录都很优秀，两人的结合在军部上下都备受期待，哪知道第一次会面就闹了个不欢而散。 越想越气，罗赛忍不住又踹向了墙壁，脚尖处尖锐的痛楚传递到大脑，罗赛嗷呜了一声蹲下来，捂着红肿的脚尖气恼地把脸埋进了膝盖。 对于父母不过问她的意愿而径直答应军部的请求这一点，十六岁的罗赛心中还是有些委屈的，因此也就赌气不管不顾的拎着行李来苍之牙了。从觉醒之日开始，似乎所有人关注她的重点都放在了‘幻兽级’的向导上，好像从今往后她就只能顶着‘朱雀’的光环而活，再没有人记得名为罗赛·克里斯托法的存在。 就算她凭借自身的努力成为‘塔’事务局与学院里最优秀的向导，到头来被军部承认的价值也只有‘适合与超S级哨兵配对’这一条而已。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甚至连面也没见过，在根本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仅仅因为他们恰好是拥有高精神力天赋的觉醒者就要被迫结合，罗赛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罗赛？你在干什么？”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罗赛抬起头，发现让自己生气的罪魁祸首正歪着头弯腰打量她，麦凯恩已经换下了见面时的正装，这会儿只挂了个背心在身上，露出肌肉鼓结的手臂，双手插/在宽松的裤兜里，看上去有点儿痞，“迷路了？我送你回宿舍吧，正好顺路。” “克里斯托法少尉。”罗赛瞪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铭牌，出声纠正对方莫名变得亲密的称呼，而后拍拍裙底的灰迹站起身来，“我能找到路，不劳您费心。” 棕发的青年耸了耸肩，跟在罗赛的身后，一路晃晃悠悠地去了宿舍。苍之牙是凭实力说话的特种部队，心高气傲脾气迥异的觉醒者有很多，因此在军纪方面比起普通军队来说并不是太严，只要关键时刻能顶事，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通常军部那边都不会过问，因此基地内才会是这样一番闲散日常的画风。 麦凯恩在苍之牙的人缘不错，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看到罗赛后都露出了探究与八卦的眼神，近日会从学院过来一个幻兽级向导的消息基地里已经听说了，众人纷纷开始了不切实际的猜测，却没想到对方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罗赛那那些或探究或调侃的眼神中忍了一路，最后在麦凯恩跟着她走到宿舍门前时终于忍不住爆发，转头冲着那人吼出声来，“你到底还想跟我到什么时候！” 麦凯恩停在了罗赛旁边的那间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的房间也在这里。” 酒红色长发的少女噎了一下，发现她的新宿舍就住在麦凯恩的隔壁，顿时明白了军部高层的想法，内心一丛火直扑天际，这么直白的方便‘联络感情’的安排，怎么不干脆直接让她跟那头笨熊住一个屋呢？！ 砰—— 少女将房门摔的山响，怒气值好像快要化出实体扑面而来，麦凯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尖，嘴角一勾，却是笑了起来。 不把对方当做战友来看的话，其实也只是个有趣的小姑娘罢了，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模样还怪可爱。 - 罗赛很快适应了在苍之牙的训练生活，她是稀少的向导，又是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在当时被誉为和尚庙的苍之牙中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连食堂的大叔都对她青睐有加，总给罗赛单开小炒的待遇。 基础的体能训练罗赛在‘塔’时期就已经很优秀了，完全够得上一个向导该有的水准，来到苍之牙后反倒是精神力方面的训练居多，一个优秀的向导在战场上的力量足以影响所有的哨兵，特别是罗赛这样的幻兽级，军部对此寄予厚望，而罗赛也在飞速进步着，对精神力的掌控日益熟练，很快就能够同时安抚复数级陷入狂躁的哨兵。 哨兵的狂躁在战场上一直是难以回避的致命伤，有罗赛在就像是安装了一道稳固的保险栓，这让军部的高层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罗赛一直不愿结合更好，她可以稳定一整个中队哨兵的精神力，在现有的装备条件下远比只为一个结合哨兵疏导更有效率。 最初的不愉快很快被罗赛抛到了脑后，迅速与苍之牙的队员们打成了一片。平心而论她很喜欢这里，队伍里的哨兵们热烈而纯粹，大家齐心协力的训练，玩闹，克服困难，完成任务的感觉非常棒，如果不是某头一直在她眼前晃悠，提醒她某个事实的白熊还在的话，罗赛几乎就要心甘情愿的留在苍之牙了。 一直被严防死守的麦凯恩也挺委屈，终于在某个任务结束之后的庆功宴上，他主动找上了罗赛，打算跟小姑娘说说心里话让她放下心防。 “差不多也该把我移出黑名单了吧？”麦凯恩在向导少女身边坐了下来，基地里一群精力旺盛的哨兵们在中央的空地上搞起了篝火晚会，这会儿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拟似木材在夜风中燃烧着，没有普通木材点燃时惯有的黑烟与劈啪声，让麦凯恩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棕发青年端起装有美酒的小木桶跟罗赛碰了一下，罗赛的杯子里是葡萄汁，为此她很是不满，在分酒的时候强调了自己已经成年的事实，却被麦凯恩以‘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为由给残忍驳回了。 罗赛轻哼了一声，双手捧着杯子，斜眼瞥了让自己喝葡萄汁的罪魁祸首一眼，惯例性没给他好眼色。 “老是被基地里最受欢迎的向导单方抵制，我作为中队长的威严已经岌岌可危了啊。”麦凯恩弯了弯唇角，他笑起来的时候额角的伤痕也会变得和蔼可亲，很容易给人一种非常安心可靠的感觉，“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会不顾你的意愿非要结合吗？” 来到苍之牙后麦凯恩从来没有做出过令她难堪的举动，罗赛又轻哼了一声，不过这一次多少显得有些没底气。 “你不想结合的话，没有人能强迫你。”麦凯恩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长发，“最初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吧，比起强大的精神力支援，在战场上毫无保留的信任更加重要。”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还无法获得你的信任吧？”罗赛转头看向他，墨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不服气，“这就是你不让我上前线的理由？” 获得出击许可之后罗赛也一次都没有真正上过前线，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开打之前稳定哨兵们的精神力，像个送球员们进入赛场的拉拉队员一样，尽管苍之牙的成员们都乐意让她待在战后，但这种额外的‘关爱’反而让罗赛失落，仿佛是在说她还没有资格跟同伴们并肩作战一样。 “战场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地方。”麦凯恩收回手，罗赛难得一次没有拒绝他靠近，抱着自己的杯子望着燃烧的火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火焰倒映在少女墨绿的瞳孔中，她明明没有喝酒，眼眶与脸颊却都有些泛红，像是气恼，像是失望。 麦凯恩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少女柔软长发的触感还残留在他手心，看着略显沮丧的罗赛，原本准备跟她好好讲的道理在舌尖滚了一圈，到底没能说出去。 或许他潜意识的确没有将罗赛放在与队员们同等的位置上，总是将她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罗赛很优秀，也是个合格的军人，这几个月在苍之牙的表现已经足够证明一切。 “……下个任务，你跟我们一起来吧。”麦凯恩妥协般叹了口气，“是远东地区某个实验室的护卫任务，由怀特老大直接领队，不一定会动武，不过听说那边有商会的雇佣兵活动，还是警惕一些好。” “嗯！”罗赛显然没想到一向脾气硬的跟石头一样的麦凯恩会松口，整个人顿时明亮起来，跃跃欲试的握紧了拳，“保证完成任务，霍其队长！” “麦凯恩。”棕发青年咳了一声，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或者叫麦克也行。队里的哨兵们你都挨个取了绰号叫吧？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只剩姓了……” “那，笨熊队长？”罗赛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 “……喂！”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前任的回忆开始w 至于为什么罗赛的记忆会是第三人视角……大家就当成动画视角的回忆篇来看吧（x你。 - 谢谢月酱跟风与影之歌的地雷=3=！ 第79章 并肩 或许是因为精神暗示的关系, 关于奥朗实验室任务的情景在罗赛的记忆中很模糊, 只有一个快速略过的大致景象, 记忆里的场景很快到了任务结束的时候，怀特中将已经率领大部分苍之牙的士兵返回了基地，而麦凯恩的队伍在归途中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是来自联邦‘塔’事务局的支援请求，他们所在的远东地区发现了一伙非法组织活动的痕迹，事务局那边盯梢已久，却在最后的关头收网失败，不得己求助到了苍之牙这里。 麦凯恩的小队离线报的地点最近，这个任务理所应当的落在了他们的头上。这伙非法组织名为‘灰隼’，是任何一个觉醒者都不会陌生的名字, ‘灰隼’以猎人自称, 狩猎的对象就是还未结合的觉醒者们——尤其是向导。灰隼会诱捕未结合的年轻向导们，将之贩卖至世界各地, 以药物强迫他们与哨兵结合, 是个臭名远扬, 早早地就上了‘塔’的黑名单, 但一直无法彻底摧毁的犯罪团伙。 因为觉醒者们‘连结’的特殊性，被迫建立连结的向导们几乎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脱犯罪者的掌控, 向‘灰隼’购买向导的人多是一些需要向导疏导，却又不想被精神‘控制’的有钱哨兵，只把向导当做能让自己更加舒服的道具。 在这样畸形的市场中，柔弱的女性向导无疑是最受欢迎的猎物，每一个都在黑市上叫出了天价, 巨大的利益诱惑让‘灰隼’愈发不择手段，这一次塔事务局传来的情报中标明对方至少控制了五十名被拐卖的女性向导，苍之牙的任务除了彻底摧毁‘灰隼’的老巢，还有拯救这一批受害人。 接到任务的时候罗赛忍不住握紧了拳，作为稀有的幻兽级向导，她自觉醒之初就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关注，这其中不乏有‘灰隼’这样的不法组织，所幸‘塔’的势力覆盖了联邦全境，她从觉醒之时就得到了妥善的保护，没有给不乏组织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然而出生在联邦之外的觉醒者们就没这么幸运了，狩猎活动非常猖獗，‘塔’一直在致力于不分国界的保障觉醒者们的基本人身权利，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拔除‘灰隼’，对于联邦境外嚣张的盗猎行动无疑是次有效的打击。 无论是为了军令还是身为觉醒者的自己，苍之牙此次行动都必须成功。 队员们斗志满满，然而在实际追踪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困难。‘灰隼’比想象中的更加谨慎，‘塔’的线索在还没能锁定敌方基地位置之前就彻底断了，麦凯恩小队的成员花了足足三天也没能打探到有效信息，焦虑的罗赛在第四天提出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由她作为诱饵引出敌人。 既然抓不到敌人的踪迹，就引诱他们主动出来，罗赛的存在完全符合‘灰隼’的下手标准，甚至可以算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猎物，的确是作为诱饵的不二之选。麦凯恩沉思了许久之后应许了这个作战计划，虽然危险但值得一试，苍之牙需要能够打开局面的方式，至于罗赛的安全，赌上哨兵的骄傲，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引诱计划执行的很顺利，超S级未结合向导的消息在黑市流传开来之后，‘灰隼’的势力很快就与苍之牙产生了接触，罗赛伪装成落难的独身向导，懵懵懂懂地被带进了灰隼的交易中，麦凯恩的小队在外围全程监视待命，只待对方下手就一拥而上将犯人逮捕。 变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罗赛被带入灰隼在远东小镇上的据点后竟然凭空消失了，连同那个将她‘诱拐’到此地的人一起。苍之牙几乎将周围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罗赛身上的定位装置也被不知名的力量屏蔽，彻底失去了踪迹。 回想起来那应该才是罗赛第一次经历意识海具象化的现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缚着双手关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绑匪大概给她喂过什么药，罗赛只觉得四肢酸软提不起一丝劲，精神脉络也是软弱无力的，连探出触梢都很勉强。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蠕动着被绑在一起的手脚移到地下室的门口，这间屋子阴暗狭窄，只够一个人活动，罗赛靠着墙仔细听了一会儿，隔壁房中传来隐约的啜泣声，她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灰隼’关押拐卖向导的地方。 罗赛费力挣了一下，酸软的身体依旧对手脚上的枷锁无能为力，一张结实的胶布贴在她的嘴上，完全切断了罗赛开口说话的可能性，身上的通讯器与定位装置也都被拆了下来。向导心中一沉，这意味着她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眼下她与苍之牙的队员们断了联系，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更想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关到这地方的。 隔壁屋女孩的啜泣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罗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努力思考，敌人大概低估了她的精神力，那种令精神脉络疲软的效果在罗赛的高速思考下逐渐消散，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赛忽然感觉到紧绷的精神脉络松乏了许多。 她凝结出一丝细细的精神力朝外探出，这是一间陈旧的地下室，斑驳的铁门紧紧关闭着，窗口处竖条的铁栏杆宛如监狱的构造，监狱的外面比罗赛想象中的更为宽广，堆着小山一般高的集装箱，比起地下室来说更像是仓库一类的地方。 越过集装箱继续往上，罗赛的精神触梢忽然一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集装箱的上方的房屋构造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昏迷之前被带走的地方，也就是说那个人根本不是凭空瞬移，只是将她转移到了地下而已，但苍之牙的成员并没有发现这一点，顶上的房屋笼罩着厚重的精神力，压的罗赛踹不过气来，这说明‘灰隼’之中起码有一名超S级的向导存在，并且精神掌控力十分娴熟，远在罗赛现有的掌控力之上。 或许让苍之牙接手这个任务并不是个好选择，强大的向导在战场上对哨兵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更何况麦凯恩小队里还有不少是未结合的哨兵，说不定敌人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罗赛的身份，计划之所以这么顺利的执行却在最后关头出岔子，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中招，而是打着全歼苍之牙小队也要得到超S级向导的野心。 彼时远东地区还没有并入联邦，是著名的三不管混乱地带，即使是苍之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作战优势，罗赛越想越是焦急，奋力地挣扎起来，精神力最大程度的释放出去，拼命想要告知同伴自己的位置。 集装箱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响，罗赛怔了怔，看到一头棕色的短发冒了出来，麦凯恩敏捷地就地一滚，躲开了角落里的监控，借由集装箱遮挡身影，迅速潜到了罗赛身边。 “队长？！”罗赛又惊又喜，监狱的钢条在哨兵手中的粒子震荡匕首前如豆腐般不堪一击，麦凯恩解开了向导的枷锁，撕下嘴上的封条，将她从散发着腐臭的地下室中拉了出来。 “果然在这里，我们可是被灰隼的人彻底耍了啊。”棕发的哨兵微蹙着眉，眼神扫过隔壁房间中被囚禁的向导们，神情丝毫不见得轻松。 “其他人呢？”罗赛活动了一下被勒出红痕的手腕，按照计划原本也是由她假装被灰隼抓回基地，再由剩余的队员发起突袭，眼下虽然遇到了一些意外，但作战计划依旧适用，她们已经找到了灰隼囚禁猎物的地方。 “很遗憾，来到这里的人只有我。”麦凯恩全副武装，将匕首插回后腰的刀鞘上，干净利落地给手中的小型冲/锋/枪上了膛，“灰隼不知道做了什么，所有以精神力为源或者基准的设备全都失去了作用，我怀疑覆盖在上层的东西是某个人的意识海，否则克拉尔他们早该发现这近在咫尺的地下仓库了。啧，苍之牙里全是觉醒者的优势，在这里反被利用了吗？” 如果他们之中有普通人存在，就一定会发现上层的房屋不过是利用精神力制造的障眼法，可惜寻常人不可能跟得上苍之牙精英小队的行动节奏，他们向来引以为傲的特色却反倒被敌人将了一军，实在令人沮丧。 “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逃出去。”麦凯恩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哨兵敏锐的五感被催到了极致，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他的感知。 不足点的分析是任务完成之后的事，眼下要面对的是如何逃出基地并且带队歼灭灰隼的问题。罗赛点点头跟上了麦凯恩的步伐，临行之前回过头看了那些被囚禁的向导们一眼，麦凯恩的动作很谨慎，除了罗赛连她隔壁房间的女孩也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孩子低声断续的啜泣还回荡在脑海，罗赛暗自握拳，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她们救出去。 麦凯恩是当时距离罗赛最近的人，在最后关头抓住的残留的精神力，被波及一并来到了地下，两人谨慎地利用集装箱的遮挡移动，因为那层厚重的精神力，他们手中惯用的通讯终端与雷达地图都失去了效用，只能依靠哨兵的感官来探查未知的危险。 罗赛对麦凯恩习惯性将她护在身后独自打头阵的做法很是不满，直接从哨兵后腰顺了柄手/枪，干净利落地解除保险，推弹上膛，动作一点不比他刚才生涩。 “差不多也该认可我作为苍之牙的一员了吧，麦克队长。”罗赛靠在集装箱后面，朝回过头来的哨兵眨了眨眼，语气与之前庆功宴上他问她什么时候移除黑名单的时候一摸一样，“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而是能跟你并肩作战的同伴，再说眼下的情况你也需要我的协助，就算是极北的暴熊，也没办法正面对抗这样的精神力吧。” 向导少女说完，还意有所指的往顶上努了努嘴，麦凯恩忍不住一乐，伸手揉了揉向导的长发，严肃道，“虽然我很高兴某人终于叫对绰号，但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你——” 哨兵话未说完，瞳孔蓦地一缩，飞快地转身将向导护在怀中，子弹几乎下一秒就擦着两人的头发丝飞过，径直轰碎了前方的集装箱，四散的木片砸到地上，失去平衡的集装箱小山轰然倒塌了一角，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棕发的哨兵青年眼神一黯，没有丝毫犹豫的抬手，一梭子弹贯穿了集装箱的斜上方，立刻就有人应声摔了下来。罗赛不用他提醒，已然自行找好了掩体，偶尔射击辅助麦凯恩的进攻，哨兵的身体素质远比向导强悍，她清楚正面对抗并不是自己的主战场，需要向导的地方很快就会出现。 如尖刀般锐利的精神力与子弹一起袭来，罗赛周身一凛，也释放出精神力凝结的尖刀，在看不见的战场上与敌方向导开始了厮杀，不断有精神体出现在空中，罗赛的精神脉络张开巨网，密不透风地将两人笼罩其中。 “往三点钟方向。”她低声朝身边的哨兵说道，握枪的手紧张得汗湿，敌方向导的精神力也非常彪悍，罗赛光是防御已经竭尽全力，让麦凯恩想办法先往精神围剿不那么严密的方向撤。 枪声不间断的响起，夹杂着精神体动物的咆哮声肆虐着两人的耳朵，麦凯恩扔了一颗小型爆弹出去，在半空中一枪打爆了它，而后借着爆炸的光影拉起罗赛迅速往三点钟方向撤，火光与高温几乎要烧着罗赛的长发，她一口气扑到了另一堆集装箱的后面，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才从强光与巨响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队长？”她身边的麦凯恩却是已经晕了过去，嘴角溢出淡淡的血迹，怎么摇晃都没反应。罗赛咬了咬牙，双手环过哨兵的前胸将他拖到了拐角处，检查了他身上几处要害，都没有明显的损伤。 这样的情况对向导来说很熟悉，是典型的受到精神冲击后的情况，罗赛抬头看了敌人飞舞在爆炸灰烬中的精神体秃鹫一眼，咬了咬牙向着麦凯恩的精神域探出了触梢。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顶上那一层厚重的精神力不光是某个人的意识海，更是一个巨大的精神力增幅器，地下仓库中的向导与哨兵们精神力都彪悍的不像样，眼下的情况精神力的对冲比子弹更麻烦，仅靠她与麦凯恩目前的状态无论如何也躲不了了。 棕发的哨兵青年缓缓睁开了眼，快要炸开的精神域得到了有效的疏通缓解，麦凯恩一时晃神，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来自罗赛的精神疏导。 “情况呢？”麦凯恩咽下满口的铁锈味，挣扎着坐了起来，即使短暂的失去意识他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冲/锋/枪，刚才的爆弹似乎同时引燃了敌方的精神炸/弹，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视线内一阵重影后勉强恢复了正常。 “哨兵人数17，向导3，超S级以上向导一名。”奔逃的过程中罗赛已经借由精神力探查到敌方的兵力，“最危险的是那个向导，他应该接受过系统的精神力控制训练，正面对抗的能力不在我之下。” 麦凯恩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沉思，隔了一会儿才看向罗赛，将手/枪剩余的弹夹都交给她，“你先走，由我来殿后，只要离开这股精神力笼罩的区域就能立刻联系上其他队员完成包抄。” “队长。”罗赛看着他递来的弹夹愣了一愣，却没有立刻接过来，墨绿色的眼睛泛起一层雾气，焦急又恼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连我也不能正面对抗的向导，作为未结合哨兵的你在他手中根本撑不了一个回合，刚才的情况已经完全能说明了。一旦我离开，失去向导庇护的你就毫无抵抗力！”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执行命令，罗赛·克里斯托法少尉。”麦凯恩受不住她泛红的眼角，伸手捋了一把少女的额发，再拖下去两人都得栽这里，灰隼之中有训练有素的超S级向导是‘塔’情报的盲点，也是苍之牙行动前的失误，眼下唯一的胜机就是立刻调集小队回转围攻，赶在敌人之前拿下这个据点。 “……其实明明有更合适的安排。”罗赛挺直了背，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不可靠的模样，向导的意识海骤然展开，将麦凯恩拉进了一个飘飞着花瓣的和煦世界，罗赛隐藏在精神域深处的连结此时就在他眼前，意思不言而喻。 “我不想结合的话，没有人能强迫我。”罗赛赶在哨兵青年出声之前开了口，眼中是下定决心的坚毅之色，“所以现在是我自愿做出的选择，跟我结合，麦克。” 没有未结合的哨兵能够抵抗向导主动展露出来的连结，麦凯恩微微瞪大了眼睛，感受到澎湃如海的精神力将自己包围，两人的连结逐渐融合，意识海交接为同一个世界，精神域原本薄弱的部分都被另一方增强，化为铜墙铁壁，再也不惧怕任何人的进攻。 即使知道罗赛是极为稀少，精神力卓绝的幻兽级向导，但涌入精神域中的力量还是让麦凯恩目瞪口呆，与之相比之前精神力震得他几乎昏厥的敌方向导顿时有些不够看。哨兵脸上震惊的神情显然让罗赛很受用，向导少女接过对方僵在手中忘记收回的弹夹，动作利落的换夹上膛，手/枪内部的机括弹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需要你放在背后保护的小姑娘，而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罗赛微微一笑，嘴角带起的弧度与酒红色的长发一并映入麦凯恩的眼中，显得格外明艳，“没有那个超S级的危险，解决剩下的人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队长？” 麦凯恩笑了一声，杵着冲/锋/枪的枪管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敌方精神力带来的压迫感一扫而空，他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被军部的同僚称为‘极北的暴熊’，在战场上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斗状态。 “当然。” 随着哨兵的回应，巨大的北极熊具象化出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率先冲向了集装箱后的敌人，白熊坚实的身躯宛如一座移动堡垒，将子弹与爆炸都挡在了前方，麦凯恩与罗赛相视一笑，同时举枪，冲入了敌阵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什么背景的文都坚定担任非法狩猎组织的灰隼23333 跟麦克连结的时候应该是罗赛精神力的巅峰时期，名副其实的幻兽级，她当上第一向导的时候也是这个程度，只不过掌控力更上一层楼。 与西格连结的时候掌控力还在，但精神力经过不可逆转的损伤大概剩当年一半不到的强度了。 - 谢谢月酱的地雷~ 第80章 回忆 围剿‘灰隼’的任务最终圆满成功, 不仅捣毁了这个非法狩猎组织的窝点, 解救了被囚禁的向导们, 更顺藤摸瓜的扯了出一大串下游的合作势力，不过这就是属于‘塔’事务局的工作了。罗赛与麦凯恩的结合让军部高层喜出望外，苍之牙基地里则一片哀嚎，大喊麦凯恩不够义气，就这么独占了他们最喜欢的明星向导。 结合之后的两人对精神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相互之间的默契也在不断增加，逐渐取代了前任首领，成为公认的第一哨兵与第一向导，接过了领导苍之牙的重担。在此期间罗赛救回了还是小家伙的苏洛与鸣海朔夜, 而麦凯恩的名声吸引了斯科特与莱娅的加入, 苍之牙从此坐拥三个幻兽级的觉醒者，联邦尖刀的名头越来越响, 粉碎了无数敌人的野心。 接任苍之牙之后的第一个假期, 两人打算回罗赛的家乡看看, 自从向导学院毕业后罗赛就再也没有与家人见过, 年少时的赌气发誓早已在这些年的军队生活中烟消云散，如今的罗赛已经能够理解父母的苦心, 在取得了她值得骄傲的成绩后，罗赛想要好好跟父母道个歉谈一谈，顺便将自己的哨兵介绍给他们见见。 “会不会买太多了啊，罗赛……”棕发蓝眸的哨兵跟在自家向导后面，手里拎着壮观的购物袋, 粗略估计能有二三十个，而前方的罗赛看上去还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我可是四年没有回家了，当然得带上足够的诚意才行啊。”罗赛跟柜员比划了一下，慷慨地将第一层的货品全部包装了起来，于是麦凯恩手里小山一般高的购物袋又多了两个。 “这其中也有麦克的份。”向导回过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毕竟也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见家长了嘛。” 比起初见的时候罗赛已经成熟了不少，但在麦凯恩眼中依然是当初那个让他暗中心动想要保护的小姑娘，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带了些促狭与小得意，让哨兵心中有些痒痒，很想伸手揉揉她。 可惜现在麦凯恩的手里拎满了购物袋，有心无力，只能惋惜地叹了一声。 等到两人把买的东西都打包塞进行李箱的时候，距离去往科沃特城的航班起飞只有不到半小时了，麦凯恩拿出了开机甲的气势，驾车风驰电掣的赶到了机场，在最后的广播声中顺利登机，赶路途中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心的沉回了原地。 罗赛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起飞之后望着底下不断变小的陆地出神，麦凯恩从连结中感受到她紧张的情绪，毕竟有那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就算表面上咋咋呼呼的不甚在意，真到要面对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啊。 麦凯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向导不自觉扣紧的手，耐心地等待她在自己的手心里平缓下来，而后与她十指相扣。罗赛安心地将头靠在了哨兵的肩上，“……还得要五个小时，真漫长啊。” 假期之中他们没有穿苍之牙的军服，只做普通人的打扮，罗赛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酒红色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看上去就像个跟恋人抱怨蜜月旅行的小姑娘，麦凯恩笑了笑，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到是没怎么变化，之前离家出走在外面呆了四五年也不露面，这会儿解开了心结与家里取得联系后，就连五小时也等不下去了。 自家哨兵就在身边的感觉令罗赛安心，很快就靠着麦凯恩的肩睡了过去。罗赛的睡相绝对称不上安稳，没一会儿就变得四仰八叉，歪着头快要流出口水来，她大概梦到了什么美好的场景，嘴角带着弧度，神情都是笑着的。 麦凯恩低头看了她一眼，回想起初见之时那个张牙舞爪的朱雀少女，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然而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对当时的两人来说，这一天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假日，罗赛决定回科沃特城与自己的父母和谈，买了大堆带着‘诚意’的纪念品，为即将到来的会面感到小紧张。 对城规模的E物质能量炮毁灭了这一切。飞行器顺利抵达机场时麦凯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哨兵敏锐的感官让他对躁动的空气坐立难安，未等安全指示灯亮起麦凯恩就拉着罗赛走下了飞行器，强光在下一秒充斥了两人的视线，不远处的科沃特城在流星般降落的光辉中湮灭，来不及留下任何痕迹。 爆炸掀起的余波很快席卷了机场，罗赛的感官在剧烈的心绪波动中过载，几乎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呆呆的望着城市中的火光。麦凯恩转身将她护在怀中，而后飞速跑向了空旷的地带，飞行器在海啸般的热流中扭曲变形，与无数来不及逃出的乘客一起化为灰烬。 绝境的危机将哨兵的感官催至极致，麦凯恩拦腰抱起罗赛，目光迅速锁定了一架倒地的机场巡逻机，这种安保用的机甲虽然在火力上无法与军役机相比，但驾驶舱的安全系数一点也不差，第二波冲击很快就会到来，两人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但愿能在驾驶舱中撑过去。 巡逻机甲中空无一人，应该只是停在这里被第一波冲击撞到，麦凯恩迅速启动机甲调整了数据，刚刚将维生系统设定完毕，第二波冲击便如期而至，哪怕是重量上吨的机甲也无法抵挡科沃特城中爆炸的余波，被整个掀起摔飞在地上。 驾驶舱中一阵天旋地转，落地的时候重重一震，安全装置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被哨兵抱在怀中的罗赛向前撞到了头部，麦凯恩不期然摸到了一手鲜血，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罗赛——” 意识与记忆都渐渐远离，等到罗赛恢复神智时，她已经被转移到一个简陋的战地医院中，头部的伤口简单包扎过，麦凯恩放下手里的木箱朝她走来，在向导跟前半蹲下来，“你可算醒过来了，罗赛。” 头部的伤口还有些钝痛，但这都是眼下应该关心的事情，罗赛焦急地抓住了哨兵的手，“科沃特城……” “很遗憾，中心城区消失了85%，是从宇宙中落下的E物质能量炮。”麦凯恩低下头，没忍心说出这句话之后代表的意义，“蓝星自由联盟已经公开发表声明，对此次袭击负责。” 罗赛瞳孔一缩，一时间有些听不明白自己的母语，E物质能量炮这种在军部都还属于最高机密，还处在试验阶段的武器，为什么会出现在星盟手中，为什么会落到联邦的土地上？ 科沃特城消失了，就在她的眼前，她还没来得及见到父母，还没来得及回到那个赌气离开多年的家里，还有好多话，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但再也没有机会了？ 麦凯恩的声音好像比爆炸的余波更有冲击力，罗赛的意识海中燃起了熊熊大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向导掐住了自己的喉咙，胸膛剧烈起伏，在过度的悲伤中喘不过气来。 朱雀从火焰中冲天而起，扑扇着翅膀停留在战地医院的上空，所有人都惊讶的望向了半空中那只绚丽的红鸟，麦凯恩隐约察觉到了不对，伸手想要阻止自己的向导，却还是晚了一步。 精神力形成的旋涡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科沃特城的废墟，朱雀惨烈的嘶鸣犹如世界末日，将范围内所有的哨兵不分青红皂白都拖入了狂躁，险些连麦凯恩也没能幸免。远方的炮火声变得杂乱无序，隐约传来不似人类的嘶吼，带着热量的风将战地医院的帐篷吹的摇摇晃晃。 那之后的记忆变得混乱无比，被罗赛拖入狂躁的哨兵变成了不分敌我只会杀戮的机器，虽然一定程度上阻止了星盟进一步夺取科沃特城的计划，但也害得不少联邦士兵因此受伤，为此罗赛被关了七日禁闭，直到军部撤销了对她违背军令的处分。 不少人从那一日中看到了情感□□的可能性，只是这种洪流般的精神力宣泄对向导来说负担过重，罗赛在七日禁闭中昏睡了四日，直到第五日才逐渐恢复思考，真正意识与接受了十月惨案的发生。 禁闭结束那天麦凯恩在门口等她，罗赛一言不发的扎进了哨兵怀里，身体微微的颤抖，像是在忍受巨大的悲伤。棕发的哨兵用力抱紧自己的向导，声音艰涩，却坚定无比，“……还有我在，罗赛。” 就算失去了故乡与亲人，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能回去的地方。 连结深处传来如心跳般的脉动，罗赛闷声点了点头，抓着哨兵的衣服不愿抬起脸，麦凯恩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块。 “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们没道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吧。”哨兵揉了揉向导的长发，这一次罗赛不再哭泣，她抬起头来，墨绿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沉光。 “——我一定会让他们彻底消失。” - 以十月惨案为契机，长达一年的星陨之战爆发，苍之牙在其中是当之无愧的主力，与星盟在大大小小的战场上交锋了数十次，摧毁了星盟在蓝星上的大部分基地，让不少局势飘摇的地区并入了联邦，最终战役在背月宇域中展开，苍之牙结合先前的所有情报推断出星盟最后的基地所在，集结了大量兵力进行围攻，誓要掐灭星盟最后一丝火苗。 那时的星盟已经穷途末路，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让这场清缴战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但罗赛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星盟手中还有最后一张牌——那座对城级别的E物质能量炮。从十月惨案发生的时候起苍之牙就在不留余力的寻找这座炮，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星盟已经被逼入绝路，难免会做出一些鱼死网破的举动，她决不允许那东西再一次落到蓝星上。 艰难而谨慎的战斗之后，星盟的机甲战舰已经被全数击落，麦凯恩带队闯进了星盟一直拼死守卫的地方，那是一座隐匿在大型陨石中的移动要塞，内里的E物质浓度高到足以让敏锐的哨兵感到不适，麦凯恩心中警钟长鸣，让队员保持防御式飞行，直到抵达要塞的最深处。 探索小队久久没有回音，进入深处之后因为E物质的干扰连通讯也变得断断续续，罗赛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要塞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半嵌在陨石中的要塞竟然脱离了隐藏，缓缓飞了起来，罗赛的连结处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情绪波动，她心头一紧，不管不顾地催动了精神连结，强行接上了麦凯恩的通讯。 觉醒者之间的通讯器添加了以精神力为催动源的技术，是以会被高浓度的E物质影响，全息屏闪烁了许久才显示出画面，麦凯恩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嘴角带着血迹，呼吸急促，冰蓝色的眼睛里仿佛结了霜，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 “麦克，发生什么事了？”罗赛看到屏幕后方倒地的苍之牙成员，声音不自觉地发紧，要塞内部还有星盟的人，他们不顾一切的在保护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正好踩中大奖，发现了要塞的控制中枢。”棕发的哨兵裂开嘴，费力地弯了弯唇角，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一些，但他却忘记自己的情绪会通过连结原封不动的传递到向导那里去。 “BOSS已经解决了，剩下的……”麦凯恩深呼吸了一口，才稳住声音没有像他此时的双手一样颤抖，“这座要塞本身就是E物质能量炮的发射台，全功率发射的命令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设下了，或许我们找到星盟的基地并不是偶然，他们知道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索性暴露基地的位置，引诱我们前来只是为了给发射拖延时间。” 全息屏转了个方向，舰桥中连同罗赛在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控制台上鲜红的倒计时，所有操作指令都被锁死，台面上还有不少被暴力捶打的痕迹，显然苍之牙的成员在这之前已经竭尽所能想要取消发射指令或者破坏它，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倒计时不断减少。 “发射锁定地点呢？”罗赛的手心与后背全是冷汗，先前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明明之前也经历过不少绝境，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慌乱，麦凯恩从连结处传来的心情让她想要失声大喊，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蓝星28°30′11″，109°02′45″。”麦凯恩报出了坐标，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首都‘塔’的位置，如果十月惨案那种规模的E物质能量炮在这里落下的话，整个联邦首都都会化为一片废墟。 这才是军部与联邦政府最忌惮的东西，星盟本身不足为虑，叛乱可以镇压，敌袭可以打退，唯有这个高于联邦现有科技的武器时时刻刻威胁着联邦的安全，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将獠牙对准了联邦的要害。 “调集所有战舰与机甲，将火力集中在移动要塞上。”罗赛几乎本能的下达了命令，心跳越来越急，舰群迅速执行指令转向，主炮齐齐校准要塞，“麦克，让朱雀一式回来。” “来不及了。”麦凯恩早就预估到了现在的情况，轻轻苦笑了一下，“你明白的，罗赛，不要欺骗自己了，要塞级别的发射台哪怕本身偏离轨道也会命中锁定目标，想要阻止发射现在只有一个可行方案，我必须去试试。” 罗赛把手心掐的死紧，隐隐冒出血迹，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精神力与肾上腺素似乎同时开始失控，对要塞防御层厚度的估算数值，苍之牙在场可用的火力值，与E物质能量炮发射的倒计时一同形成了算式，结果就如麦凯恩所说，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苍之牙的战舰与机甲瞬间倾泻出全力的火力，也不可能在发射前毁灭这座要塞了。而同等级的轨道炮武器没有一个在射程内，哪怕立刻下达轨道炮的申请，等那边全速移动过来，首都已经从联邦的版图上消失了。 “E物质能量炮只能从内部破坏，而朱雀一式也搭载了E物质反应炉……” “闭嘴，别再说了，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在武器研发方面我比你专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罗赛粗暴地打断了哨兵的话，“让朱雀一式回来，麦克。不……就算你不愿意回来也别冲动，等我过来实地考察后再说！” 罗赛的语速飞快，几乎像在说给自己听，立刻起身让副官帮自己准备小型的宇宙梭，周围人都大致猜到了麦凯恩的打算，此时面对他濒临失控的向导，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还愣着干什么，去准备啊！”从来没有对下属发过火的罗赛怒吼道，副官条件反射般脚后跟一并，行了个军礼后迅速离开，麦凯恩叫住了对方，副官进退两难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执行谁的命令。 “我才是苍之牙的首领，罗赛。连同你在内，执行我的命令。”麦凯恩温声说道，眼中已然下定了决定。也许是因为更早意识到这个事实，比起快要崩溃的向导，他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不少。 罗赛的眼眶泛红，视线越来越模糊，望着全息屏喃喃开口，声音中几乎带上了祈求的意味，“一定还会有办法的，麦克，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们决不能让E物质能量炮击中首都，你明白的，罗赛。”面对这样的向导，麦凯恩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换上了几乎是在哄小孩讲道理的语气，“……其实我很庆幸这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而在还算安全的地方。”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出眼眶，飘浮在向导的四周，罗赛咬紧牙拼命想要自己看上去可靠一点，就像她与麦凯恩建立连结时努力挺直后背一样。到最后她在他面前还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姑娘，初见时暴熊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哪怕已经是第一向导，她依然只能被他保护，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牺牲与灭亡。 “不，不是……你让我，你让我也过去……”向导的声音在哽咽中泣不成声，罗赛有很多话想说，但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说出口的都是些颠倒破碎的词句，她胡乱的擦着眼泪，拼命想要告诉哨兵自己此时的想法，越急越是无措。 她也忘记自己的情绪早已通过连结原原本本的传递过去了。 麦凯恩隔着屏幕望着哭泣的向导，罗赛不是个娇弱的人，倒不如说她从来不曾在自己跟前示弱，更别说哭泣了。初见之时，连结之时，她都在强调自己是兵并肩战斗的同伴而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对象，但是麦凯恩忍不住，他依然想把自己的向导好好捧在手心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很遗憾的是就连这个愿望大概也守不住了，麦凯恩知道失去哨兵的向导会有多痛苦，但总比死在这里更好。失去向导的哨兵无法承受精神连结的断裂，而天生更擅长精神域方便的向导则还有一线生机，罗赛这么优秀，她一定能活下来，麦凯恩不允许自己夺走罗赛生还的希望。 可惜现在不能抱抱她。麦凯恩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想要将向导拥入怀中，好好吻掉她眼泪的冲动，他努力弯了弯嘴角，让自己在最后的时刻中显得不那么糟糕，“全军听令，机甲全数回程，所有战舰后退70宇域单位，防冲击准备。” “抱歉，罗赛。”麦凯恩看向自己的向导，眼神温柔，连眉骨上的伤痕也淡了许多，“……好好活下去。” “麦克——！！！” 通讯在罗赛的嘶吼声中被掐灭，所有舰群执行来自首领的命令后退，罗赛眼看着那座移动要塞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视线中只剩下米粒大，而后一星白光闪过，拉出横直的水平线，剧烈的光辉吞噬了所有人的视线。 爆炸的余波在光辉之后传来，哪怕已经离开了70宇域单位，余波依旧掀的舰群东倒西歪，不少苍之牙的成员在刺眼的光芒中痛哭出声，取下军帽放在胸前，向麦凯恩与朱雀战机致敬。 罗赛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将爆炸的光辉全数映在眼中，剧烈的刺激冲破了眼球周围的毛细血管，血混着眼泪缓缓溢出眼眶，在失重的舰桥中一颗一颗蔓延开来，她却毫无知觉。 失去半身的剧痛比爆炸的白光更先一步到来，连结生生断裂留出浓血，意识海中山崩地裂，有一半的世界至此毁灭坠入深渊，那一瞬间罗赛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剧烈的痛楚让她忘记呼吸，无法思考，只有意识还在死撑，不肯与受到重创的身体妥协。 看着他，看着他，绝对不能晕过去—— 那是麦克用生命点燃的，最后的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听着find the way写完的，给自己喂了口玻璃渣orz…… 麦凯恩低估了自己对罗赛的重要性，他明明说过‘还有我在’，但在生死一瞬的时候却忘记连他都没有了的罗赛要如何活下去。 - 谢谢月酱的地雷=3=！ 第81章 衷诉 再之后的记忆比起现实, 更多时间是意识海中的景色。 崩塌了一半的世界，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渊，狂风呼啸, 废墟之间寸草不生, 干涸龟裂的大地, 冒出脓血，带着痛楚如心脏般跳动的连结。 最初的罗赛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哨兵离开的事实，现实之中遍寻不得, 她就深入意识海去寻找，麦凯恩的虚影停留在深渊的彼岸，她无数次赤脚跨过岩浆滚滚的悬崖，徒劳地朝着那个影子奔跑，把原本就受损的连结弄的更加伤痕累累。 星陨之战最终以星盟被全歼的成果结束, 罗赛在战后被调至疗养院中养伤，她的身体上并没有严重的外伤, 主要伤口都来自于精神脉络，疗养院中并未接收过连结断裂觉醒者的先例, 一时间对罗赛的情况也有些束手无策, 只能让她静养, 等待时间让精神脉络自行愈合。 麦凯恩牺牲后的第一年里罗赛几乎像个植物人, 对外界失去反应，只会本能的进食睡觉，以及向着意识海消失的那一半深入。期间苏洛来看过她好几次，无论说什么, 或者拥抱她，甚至扇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追逐意识海虚影时是罗赛唯一拥有鲜活表情的时候，她总是在大汗淋漓的痛楚中尖叫着醒来，而后面色冷漠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动作娴熟的给她注射镇定剂与止痛药。 苏洛看得心惊胆战，积压数月的担忧与恐惧齐齐爆发，抱着罗赛大哭了一场，连白虎都被这巨大的悲伤影响，在病房中现行，大爪子抱着头直呜咽。幻兽级哨兵的精神力唤醒了沉浸在封闭意识中的向导，罗赛惶然醒来，望着哭成泪人的白虎哨兵，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但那不是噩梦，梦中不会有如此清晰的痛楚，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愈合，撕裂的地方一如麦凯恩牺牲的那一日，无时不刻不在流血剧痛。 罗赛回抱住因她醒来喜极而泣的苏洛，目光越过意识海，落在了那个一直站在彼岸的虚影上。 她会活下去，带着麦凯恩的愿望，如果这些痛楚是他留给自己的存在痕迹，罗赛会眼都不眨的一并承受。 向导拼命让自己好起来，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她逐渐恢复到能与人交流，下床走动的地步，甚至主动向联邦递交了申请书，离开苍之牙与前线，去往赛尔顿学院协助黑暗哨兵的研究。她把镇定剂当饮料喝来维持精神脉络的稳定，依靠烟味的刺激来缓解梦魇中的痛苦，就这么一点点的撑了下来。 直到她遇见西格。 意识海中的时间仿佛经过了十来年，又仿佛只过去了一瞬，西格依旧保持着抱紧罗赛的姿势，心脏在胸腔中咚咚跳动，久久无法平息。 罗赛抬起头，望着眼眶红红紧咬嘴唇的哨兵笑了一下，伸手抚摸了一下他耳根后的皮肤，倾身上前吻了吻西格的唇角，“……怎么是这副表情？好像被我欺负了一样。” 她笑，西格却心疼地想哭，只有在记忆中亲身经历过才明白罗赛这么多年来忍受着什么样的痛楚，到底拥有怎样坚强的信念，能对自己多狠心，才能在承受那般痛苦的时候笑出来呢？ 西格恨没能早一些遇到她，早一些保护她，早一些替她承受这些伤痕与苦痛。 “不过现在你能理解了吧，西格，为什么我说那个人不可能是麦克的缘由。”罗赛撸毛一般揉了揉哨兵的黑发，“老实说如果是刚刚失去麦克的那段时间，看到星盟中的那个人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冲上去的，不过现在的话……” 最初连结断裂的时候罗赛还会奢望哨兵死而复生，所以会那样近乎自残般的走向深渊彼岸，然而在经历过之后长达五年的痛楚之后，她比谁都清晰地意识到麦凯恩的离去；她曾亲口向彼岸的虚影道别，在透出云层的阳光中将过往彻底埋葬。 现在的话，她的哨兵只有西格。既定的事实与曾经的痛苦不会消失，罗赛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真正认知了现状，断不可能再陷入敌人拙劣的障眼法里。 麦凯恩已经离开了，在五年前的那场战役里。他的牺牲拯救了首都与苍之牙，虽然罗赛并不想接受，但他的确也救了自己。 以性命捍卫灵魂与尊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倒戈星盟，那个人不是麦凯恩。 “……离开疗养院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在剧痛与噩梦中惊醒，那个时候我大概是恨着麦克的。”罗赛回忆着过往的伤痛，重新拥有连结的她终于能从那些日子里走出来，回头注视曾经的自己，“之前有多喜欢他，他最后的决定对我来说就有多无法原谅，到最后麦克都没有真正把我当做可以并肩的人，那个时候的我对此坚信不疑，几乎算是由爱生恨了。” 罗赛望着西格金色的眼眸，微微笑了一下，“不过在水纹号降下蓝星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重要的人命悬一线，却只能逼迫自己做出决定的心情。如果当时的我与麦克的立场对调的话，很可能也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因为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连结，还有下属的性命与必须要守护的东西……其实我并没有资格责怪他。” 向导的声音顿了一下，好奇地歪了歪头，“如果是西格的话，会怎么做？” 哨兵大概没想到罗赛直接问出这个话题，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腼腆的垂下目光，罗赛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墨绿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如果是没有看过这段记忆之前的我，大概会跟那个人做出一样的选择。”西格声音闷闷地开了口，回望向罗赛，“……虽然动机没有那么高尚，比起守护人民与作为军人的信念，我更多是因为这么做罗赛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现在不会了，罗赛，我绝对不会留下你一个人，让你再承受那样的痛苦。”回想起在意识海中经历的一切，西格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抱紧了自己的向导，同样身为罗赛的哨兵，或许一开始他还能勉强理解麦凯恩的决定，不过目睹之后长达五年的折磨后西格心中只剩下心疼与愤怒，想要跨越时间回到过去，捉住那个人的衣领厉声质问他到底有多狠心才能眼睁睁的让自己的向导承受连结断裂之苦。 如果罗赛没有遇到他……如果罗赛一直抱着对过往感情的执念而拒绝新的连结，那么用不了几年她的精神脉络就会彻底毁坏，旧伤一直未愈，反而愈烂愈深，最终溃及整个精神域，让罗赛在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中死亡。 因为想要救她的信念而让自己的向导承受多年的痛苦后死去，这更多只是在自我满足罢了。 “假如未来的某一天真的遇到必须要牺牲性命来达成的任务……我会跟罗赛一起面对。”西格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了自己心爱的向导，“希望罗赛也能牢记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失去向导的哨兵无法生存，我们的性命与人生都已经相连。” 哨兵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是西格一贯的风格，罗赛溺在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她回想起意识海中那漫山遍野的鸢尾，感觉这一刻的自己好像站在机甲伸出的手掌上，被全世界的花香宠溺地包围。 小黑狼可算学会说甜言蜜语了呀。 向导笑了起来，墨绿色的眼睛促狭地眨了眨，“既然有这样的觉悟，先前干嘛还魂不守舍的？我还以为西格发现了那个人可能是麦克而为此吃醋呢。” “……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过去与那个身在敌营的人。”西格脸上一红，先前镇住的场子在向导带着笑意上挑的尾音中溃不成军，“只是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些……罗赛，烦恼也好开心也好，我都愿意与你分享，我是你的哨兵，只属于你一个人，只为你而战的哨兵。” 黑发的少年涨红着脸，眼神落在罗赛身后，就是不敢看她，紧张又局促的模样在罗赛眼中可爱的要命，向导倾身上前，重新揽住哨兵的肩，吻住了他越说越小声的嘴唇。 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这个吻是属于情人之间亲密而深入的交融，西格脸上的红潮蔓延到耳根，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锅沸水里，周身的血液都在咕噜咕噜的冒泡。 眼下气氛正好，进一步发生点什么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西格有些紧张的搂住了向导柔韧的腰，刚刚分开的唇还有些喘，哨兵咽了咽喉头，正鼓起勇气打算进行下一步，一阵突兀的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打碎了房间内暧昧缱绻的气氛。 西格一个激灵，眼中流露出几乎能化为实质的懊恼，罗赛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哨兵的黑发，跟他一起打开了刚才响铃的通讯终端——是来自苏洛的联络。 讯息显示鸣海朔夜已经醒过来了，想要好好休息什么的毕竟是奢望，星盟的问题必须速战速决，先前决定召开的作战会议照常举行，苏洛发来联络让两人前往苍之牙总部大楼的封闭会议室。 “走吧。”罗赛关闭了通讯端，与西格一起走出了房间。 不管那个身在星盟的人是谁，她与他之间势必会有一场了断的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 从精神上来说麦克不可能加入星盟，从**上来说连结断裂这么清晰不存在复活可能，所以罗赛肯定那个人不是w 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西格少年呜呜！ - 谢谢月酱，沧姐，孑兔的地雷=3=！ 第82章 青龙 苏洛与鸣海朔夜已经等在会议室里了, 小睡了一会儿的第一向导看上去依然脸色疲惫，眼眶下堆积着厚厚的黑眼圈，连那双冰蓝的眼睛都显得比平日黯淡。朔夜并不是个会勉强自己的人, 他让会议如期举行, 必然是因为接到了新的情报, 对星盟的战斗刻不容缓。 “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是调查小队最新送回来的情报。”朔夜打开投影，将前线传回的资料通过会议室里巨大的全息屏展现出来, “……罗赛的话，应该对这东西不陌生吧。” 全息屏中投射出一个巨大的螺旋型移动要塞，罗赛缓缓瞪大了眼睛，她身边的西格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东西别说是罗赛, 他也不陌生，毕竟刚刚才在罗赛的记忆里看到过。 作为对城级E物质能量炮的炮台而存在的, 星盟真正的大本营，也是联邦唯一忌惮的存在。 “……它竟然没有被破坏？”爆炸的白光还历历在目, 罗赛的精神连结几乎反射性的一痛, 西格也感觉到了, 不声不响地握住了向导捏紧的拳头。 “凭借现在的情报还难以断定它是之前的那一座还是新建的。”鸣海朔夜揉了揉眉心, “不过考虑到星盟的资金来源，我倾向于这两者的结合——这座要塞很可能是在之前那一座的基础上重新修缮的。” “也就是说我们眼下面对的问题与五年前一模一样吗？”罗赛看着那座曾经让麦凯恩付出生命的要塞，眼中是隐忍的悲痛，“尽可能快的找到基地的所在, 而后赶在E物质能量炮发射之前摧毁它……真是讽刺啊，已经过去了五年，联邦却依旧对这东西束手无策吗？” “上一次的星陨之战结束后，我们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炮台要塞的痕迹，位于爆炸中心的要塞与朱雀一式都消失的干干净净，E物质能量波的磁场笼罩了一个月才逐渐散去，让探索的机甲能够进入，所以当时中央科研院综合各方资料得出的结论是要塞在爆炸中湮灭了，在原地肆虐了月余的磁场就是要塞消散的质量。” 鸣海朔夜在全息屏上投射了当时的记录，他也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罗赛在战后被送往疗养院，苍之牙的善后处理基本已经由他接手，对当时的情况比罗赛更清楚，“……苍之牙付出了那么巨大的代价才取得了胜利，后续工作全都由我经手处理，确保结果万无一失后才宣布了星盟被彻底剿灭的消息。” “但现实是它又出现了。”罗赛的目光停留在全息屏的图像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是意识海具象化造成的传送现象吧。” 就像她在星城寻找奥朗实验室遗迹时经历的一样，分隔的意识海可以让觉醒者瞬间抵达另一处所在的位置，E物质能量炮爆炸之后要塞被覆盖上了堪比觉醒者的精神力，也能满足传送的条件，移动要塞多半没有湮灭，而是落在了某个人意识海所在的另一个区域，被严密地隐藏起来，直到今时重见天日。 也无怪鸣海朔夜那时候没有想到，整个中央科研院的学者们都被骗了过去，只有在星城亲历过传送现象的罗赛在回想时发现了端倪。 这么一来所有的线索都能连上了，奥朗实验室的事故发生在罗赛刚进入苍之牙没几个月的时候，距离星陨之战有三四年的时间，如果那个名为科尔文的研究员在事故之后就加入了星盟，那么星盟手中E物质能量炮的来源就很清楚了。 狄丽雅说过科尔文在实验室中主攻E物质方向的研究，他在同化黑暗哨兵之前就已经造出了E物质能量炮，只是单凭这座炮台还不足以让星盟取得胜利，于是五年后的今天，带着E物质能量炮与黑暗哨兵归来的星盟再次向联邦发起了袭击。 意识海具象化需要巨量的精神力，看上去只有真正的黑暗哨兵能够完成，但是在E物质大爆炸的环境下整个要塞在毁灭前会充斥着不输给黑暗哨兵的高浓度精神力，只要当时要塞中有一个S级以上的向导，且知晓传送现象发生的条件，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完成转移是很有可能的。 苍之牙在联邦的命令下清洗了奥朗实验室，之后实验室的研究员加入了星盟，间接引发了星陨之战，苍之牙在星陨之战中结果了星盟，而那之中一缕未燃尽的火造就了星盟五年后的反扑。仇恨的因果引发了这场战争，直至一方被彻底毁灭，不死不休。 “军部还送来了铃木家主的消息，泰勒·埃尔西的资产已经被全部冻结，铃木明香接管剩下的商业活动，彻查了所有外线，确保星盟不会再收到一分钱的资助。”朔夜在全息屏上调出了另一份数据，“星盟不会再有军火上的援助，各地的叛乱者也基本被镇压，剩下的威胁只有一个，星盟已然是真正的穷途末路了。” 罗赛在心中叹了一声，“什么时候能够锁定炮台的坐标？” “根据上一次交锋得到的情报，这种作为E物质能量炮台的移动要塞很特殊，在储能阶段的时候无法行动，直到储能完毕进入发射演算的阶段才能变化移动角度。”朔夜调出当时的任务报告，“……如果星盟选择再次发射，目标很可能是联邦境内的大城市，即使不是首都，新科沃特城，蓝月城，北湾港口都容易成为候选。E物质能量炮的炮管因为吸取反应的问题无法转向，星盟的要塞再怎么移动也不可能在蓝星背面朝这些城市发射，那么发射前要塞可能出现的坐标区域就是这几个。” 黑发蓝瞳的向导在全息屏上圈出几个位置，“监控力量已经布置下去了，储能阶段能够发现要塞的几率不大，我们能赌的只有发射阶段，只要炮台一现身情报就会在第一时间送到苍之牙，不过星盟的人肯定也明白这一点，会在发射阶段倾尽所有力量守卫炮台……就像星陨之战的时候一样。” “这样更好。”罗赛闭了闭眼睛，“就用同样方式画下句点吧。这一次，我们势必要彻底清剿星盟的存在。” - 同一时间，蓝星自由联盟，螺纹要塞宇宙港。 莱娅往食堂的位置走去，一头枣红色的长发垂至脚踝，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在气氛噪杂的食堂中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少带着探究与恶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莱娅·迦娜是这座要塞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的向导，她的存在犹如某种珍贵而美丽的野生动物，让对向导好奇，却又已经不需要精神疏导的黑暗哨兵们想要伸出爪子，把过去不敢奢望的对象抓在手里逗弄把玩。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向导出现，原来是我们苍之牙的军官大人啊。”为首的哨兵嗤笑了一声，拦在了莱娅的跟前，他的身材高大，莱娅需要抬头才能与之对视，苍红色的眼睛中静如冬湖，看不见一丝波澜。 对战锤的围剿战失利，让原本就站在悬崖边上的星盟彻底没了退路，铃木家的援助被中断，苍之牙也已经将叛徒除名列入通缉名单，星盟除了手中剩下的武器装备与这座螺纹要塞，再没有别的能与联邦政府叫板的筹码。 这几日要塞中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因此也不难理解这些血气方刚的哨兵们会想着法子来宣泄自己头上看不见的重压了。 莱娅并不想理会对方幼稚的挑衅，星盟不成熟的转化技术让这些黑暗哨兵们的精神脉络日渐僵硬，连带影响了性格与思维，她犯不着与一群即将沦为野兽的可悲之人较劲。 向导越过拦路的人，径直往取餐窗口走去，被当众无视的黑暗哨兵恼羞成怒，伸手一把抓向了莱娅的肩头，大喊大叫，“不过是个区区向导，你以为这里还会有哨兵在乎你吗——” 壮汉的手没能触碰到向导，另一只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半途中截住了他，明明看上去要比壮汉瘦弱不少，却怎么也无法挣脱，黑暗哨兵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巨蛇钳住，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后背无意识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当然会有。”斯科特·加拉赫的嘴角咧开一丝笑，他的眼睛有些像爬行动物的竖瞳，紧盯着谁的时候会让对方本能的感到颤栗，就像人类近距离触碰到蛇的鳞片一般。幻兽级的哨兵威压全开，将壮汉刚才的出言不逊全数回敬了过去，“区区转化的黑暗哨兵，也有资格动我青龙的向导？” 即使已经变成了不需要向导的黑暗哨兵，与幻兽级的差距依然犹如横在眼前的鸿沟，先前起哄的家伙们集体噤声，斯科特也嗤笑了一声，往前追上了向导的步伐。 整场闹剧中莱娅连头也没回，按部就班的取完餐盘，在大厅中找地方坐下，斯科特与她说话她便回答，语气间平淡的听不出任何起伏，两人吃完放好了餐盘，莱娅起身准备回屋休息，斯科特看着她一声不响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上前拉住了向导的胳膊。 “现在这套演给谁看，莱娅？”青龙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们之间的关系从结合的那一天，甚至从更早开始就是斯科特占据主导，很少有这么放下身段向莱娅示好的时候，哪知道对方竟然敢不领情，“你从十月惨案纪念日那天起就没叫过我的名字了，跟别人一样青龙青龙的，你是在以此发泄自己的怒气吗？” 莱娅回过头，神色间依然是斯科特熟悉的模样，恭顺而崇敬，哪怕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叛逃苍之牙加入星盟，他的向导也不会忤逆他，事实上莱娅从来没有忤逆甚至质疑过他的任何决定，只要斯科特想做，无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莱娅也会无条件的顺从他。 信念与梦想，甚至同伴与友谊，这些对莱娅而言都是虚无之物，她追寻的动力只有一个，斯科特·加拉赫，只要能在这个人身边，无论刀山火海她都能笑着走下去。 在这一次的事件发生之前，莱娅对此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不过她到底是个独立的灵魂，无法连喜怒哀乐的情绪都附着在斯科特身上，在苍之牙度过的时光不是虚无，她喜欢那里的气氛，喜欢与很多人并肩战斗的感觉，流浪者第一次有了归属之地，而夺走这一切当然会让她愤怒，哪怕这个人是斯科特也一样。 她不会离开也不会忤逆青龙，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控制自己不生气。 “现在才感到后悔了吗？”向导的情绪从连结处传来，她不开口斯科特也知道对方的想法，嘲弄般的笑了起来，哨兵凑近了向导身边，恶劣地在她耳畔开口，“……很遗憾，我就是这么一个战争疯子，感到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莱娅。” “我知道。”莱娅抬起头望向她，苍红色的眼睛里终于涌动出一丝可以称为情绪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斯科特，连同我的结局一起。与你一同跳下深渊的觉悟，在连结那一天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是数月以来向导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斯科特短暂的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莱娅已经走远了。向导枣红的长发垂及脚踝，斯科特回忆了许久，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向导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 - 一场冬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中还夹杂着细小的雪花，北风卷着雨夹雪，吹在皮肤上冻的生疼，女孩躲在石板下瑟瑟发抖，她的眼前刚刚结束了一场屠杀，粘稠的血与断肢喷洒的四处都是，雨水溅在染血的大地上，再寒冷的风也盖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双靴子踩着污黑的血泥在女孩跟前停了下来，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牙齿磕的嗒嗒响，恐惧让她的眼睛瞪的格外大，眼珠鼓的快要掉出眼眶，然而神明没有听到她的祷告，那双靴子的主人——制造了这场屠杀的罪魁祸首也丝毫没有犹豫，伸手掀开了女孩藏身的石板。 她看到了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睛，被血光映得泛红，瞳孔如同冷血的爬行动物一样竖起，目光不带一丝温度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临界值，女孩颤抖的身体反而平静了下来，苍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竖瞳的少年，像是要把这个即将夺走自己生命的人镌刻在记忆最后的画面里。 那是莱娅初次遇到斯科特时的情景。 冬雨不曾停歇，在她的记忆中化为一个特殊的符号，之后无数次的出现在向导的梦境中。 那一天斯科特没有杀她，与怜悯之心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觉得这柔弱的小女孩不能让他享受战斗罢了。他一个人杀光了占领村庄的流寇，这伙从前线上流窜下来的逃兵几乎血洗了所有东西，村庄中不仅没了村民，连家畜牲口都没能幸存。 莱娅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就这么偷偷跟在了竖瞳少年的身后，离开了已经化为废墟的家园。 库赞地区战乱已久，普通人想在战区活下去几乎是痴人说梦，莱娅所在的小村庄就是最好的例子。她跟在那个少年身后，远远躲在角落，在他结束战场之后才上前拾捡一些食物，就这样跟了很多天，竟然也能勉强度日，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找到了水位堪堪没过鱼鳃的小溪，以惊人的毅力活了下来。 竖瞳少年强大的不似人类，莱娅从来没见过他战斗中落败，无论敌我悬殊看上去多么可怕。她依稀记得外界对这种人类的称呼——哨兵，拥有远超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一人就能徒手灭掉一群流寇，敌军之中也出现过类似的存在。 哨兵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却并没有出手驱赶，莱娅努力去做一切哨兵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比如从尸体堆中寻找食物，将死人的衣服剥下来洗干净再穿，受伤的时候替他包扎伤口，哨兵带着她宛如一个方便的小宠物，莱娅一点也不介意对方把她当成什么，哨兵的冷血与强大是在库赞地区生存下去的必需品，能被他留在身边，已经比普通人多了很多活下去的可能性。 危机与求生的渴望让女孩迅速地成熟，她对自己的角色适应良好，哨兵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能领会并且完成他希望的适宜，两人逐渐变成了搭档，莱娅借由自己的外貌欺骗外人套取情报，哨兵负责最后的厮杀，没有一次失手，竖瞳少年与小女孩的组合逐渐在库赞地区有了名气，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借由他们的手来完成某些任务，两人从最底层的泥土里挣扎而出，暂时过上了温饱的日子，不用再去尸堆里寻找食物与衣服。 后来莱娅觉醒成为向导，与斯科特缔约连结，组合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在库赞的十年战争结束后当起了雇佣兵，学会了使用各种武器的方法与驾驶机甲的技术，青龙的名号享誉战场，他依然跟初见的时候一样强大，单机就能切碎敌人的包围圈，正面战场上没有一次落败。 斯科特享受着战斗，追寻着战斗，回馈着战斗，这是他生来便具有的冲动，如同神话中耗尽生命朝着太阳奔跑的巨人，也是他能杀出重围从库赞地区中活下来的原因，莱娅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清楚。 青龙在苍之牙的暴熊手中尝到了第一次败北的滋味，随即被特许进入这只联邦的尖兵部队，莱娅知道他是为了更方便享受战斗才答应的，苍之牙中有第一哨兵，有与他同样强大的幻兽级白虎，有无数让联邦军部都觉得棘手的敌人，这里能够遇到最激烈的战斗与最危险的敌人，斯科特对此如酒鬼得到了陈年美酒，深深沉醉其中，以至于连苍之牙的首领都忘记了他原本是一头多么危险且不服管教的野兽。 他们在苍之牙待了六年，比之前任何一处落脚点都要久，久到莱娅对这里产生了归宿的错觉，久到所有人都认为青龙是与他们同甘共苦并肩战斗的同僚。 斯科特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情，所以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对方的计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这么做能掀起更大的波澜，让他能更加彻底的享受战斗带来的快感而已。 饶是过去了这么多年，甚至缔约了连结，莱娅在斯科特面前也还是当初那个带在身边非常方便的小女孩而已。她能做很多事，能让斯科特省心投入战争，这是他留向导在身边的唯一理由，莱娅很清楚，她将自己的角色扮演的很好，从来没有让哨兵失望。 但是这条路实在太累了，总是追在一个人的身后，迟早回头疲惫到再也迈不动腿的一天。 莱娅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苍红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泛着暗光。螺纹要塞如今深嵌在某个星域的小行星中，进行着E物质能量炮的储能准备，休息厅的落地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不是带着星光的幽暗夜幕，而是看不清材质的，令人压抑的岩质层。 围剿战失利，军火援助断线，失去了苍之牙的情报源，还有黑暗哨兵随时可能爆发的僵化后遗症，如今的星盟可谓是内忧外患，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被逼走上了绝路，与最初宣言时豪气云天的模样相比，显得无比讽刺。 这样危机的情况下，作为星盟领导者的那个人看上去却丝毫没有紧张感，战前动员，鼓舞讲话统统没有，与十月惨案宣言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终于揭下了伪装的皮囊，再懒得应付这些麻烦事。 原来是这样啊。 莱娅了然地笑了起来，那个人，与自己一样渴求着结束与毁灭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紫忆跟月酱地雷=3=！ 第83章 终战 苍之牙布下的监控很快就传来了回馈, 铃木财团中断补给像是大战后压垮星盟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那个组织变成了穷途末路见人就咬的野兽，不管不顾的启动了对城级别的E物资能量炮。储能阶段完成之后那座螺纹要塞便出现在了可以侦察的宇域中, 等候许久的苍之牙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战了，针对几大城市的避难指令已经发出, 但无论如何苍之牙也不能让E物质能量炮再一次落在蓝星的大地上，鸣海朔夜从回到总部那一日就开始调度安排, 联邦的尖刀几乎倾巢而出, 铁桶般呈落差式将螺纹要塞出现的那片宇域包围，让星盟插翅难飞。 作为旗舰的白银号行驶在舰队的最前方，一袭军装的鸣海朔夜坐在舰长主位上，望着船舱外幽谧的夜幕陷入沉思。 能够这么顺利的锁定螺纹要塞的位置并完成包围圈，老实说有些出乎朔夜的预料，他准备的后手一个都没有用上，星盟看上去像是真正失去了理智，又或者在主动追求最后的决战, 朔夜无法判断对方是否还有另外的杀手锏, 因此选择了足够稳妥与谨慎的方式前行。 前行途中的战舰保持第二战斗配置, 苏洛与别的机师一起在机库上方的休息仓中待命, 舰桥中只有雷达与通讯设备运转时带出的轻微电流声, 朔夜侧了侧头, 看到火红涂装的支援舰行驶在白银号身侧——那是铃木财团与朱雀零式一起赠送于联邦军部的专用支援舰‘红莲号’，此役中由罗赛负责指挥，舰上搭载了与朱雀零式配套的E物质反应炉, 在最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会代替同样拥有E物质反应炉的白虎战机与朱雀战机，担任当初麦凯恩的角色。 这是罗赛在作战会议上主动要求的，战舰搭载的反应炉比机甲中的更加庞大细致，作为引爆点来说显然更为合适，所有知晓星陨之战的人在听到这个请求时都是心中一紧，唯有罗赛还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反过来安慰众人，“干什么一个个都露出那样的表情？这只是以防万一的保险措施，作为联邦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没道理会被同一个东西坑两次吧？” 他们不会再重蹈星陨之战时的覆辙，朔夜握紧了扶手，五年前荀灿的白光仿佛还在眼前燃烧，这一次他已经成为了苍之牙的领导人，绝对不会让下属的队员们再因为同样的原因牺牲。 “进入目标宇域，预计将在30秒后与敌军要塞产生接触。”CIC的声音响了起来，雷达与全息战术地图同时扫描出前方的情况，朔夜目光一凛，冰蓝色的眼瞳中如有冰川。 “全军，第一战斗配备，‘星陨’队形前进——”旗舰的命令在通讯频道中传达到了各艘战舰之中，武装战舰靠前，支援舰与防卫舰靠后，这之中只有罗赛的红莲号例外，随着旗舰白银号一起进入了战斗前线。 携带了外置相转移光盾的防卫舰也是此次作战的主力舰种之一，考虑到E物质能量炮的特性，联邦军部虽然还没能研究出同等级的对城级别炮台，却也能通过大型的光盾来改变炮火落地的轨道。不过这也是最后的挽救手段之一，星盟已经被逼入绝路，军部希望苍之牙能在此次任务中获得更多东西，比如生擒那个从奥朗实验室逃走加入星盟的研究员，甚至直接捕获整个作为炮台的螺纹要塞。 储能之后的螺纹要塞距离发射的时间很短，在此之前必须跟星盟的武装力量决出胜负，第一向导深知这一点的重要性，从开始就没有丝毫保留，进入射程之后便下令全面进攻。 “全舰，火力限制解除，机甲发射准备，阳电子炮校准，目标，敌方移动要塞！” 第一向导冰冷的命令响彻舰桥，密集的炮火如同燃烧的雨幕一般落下，几乎点亮了整个夜空，爆炸掀起的巨浪震得战舰隐隐颤动，白银号主炮的炮口倾斜出耀眼的阳电子洪流，拉开了终结之战的序幕。 红莲号内，舰桥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出击准备，即将驶向炮火纷飞的战场，从雷达上可以看见螺纹要塞巨大的热纹，以及包括原苍之牙特装舰，流云级在内的多艘战舰，最终一战的星盟没有任何保留，将手中剩下的所有兵力都派上了战场，密密麻麻的围绕着螺纹要塞，如同工蜂不惜一切守护着母巢。 “准备好了吗，西格？”罗赛对着通讯框说道，全息屏幕上的黑发哨兵已经戴上了出击前的头盔，这会儿只能看见一双金色的眼睛。西格点了点头，放下防护面罩，将手放在了推进器的操纵杆上。 “随时都可以。” 红莲号是朱雀零式的支援舰，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朱雀零式全力发挥出战斗力，罗赛再一次确认系统准备完毕，抬头朝自己的哨兵微笑了一下，眼神坚定。精神连结的默契让她不必再此刻将心中所想言明，西格也回了向导一个浅笑，关闭了通讯窗。 他会驾驶朱雀战机，为这场延续了五年的仇恨与胶战画下句点，彻底把罗赛从过去的梦魇中拉出来。 “西格·萨维亚，朱雀零式，出击——” 火红的机甲从红莲号中释出，在空中变化为拖着尾羽浮游炮的机械巨鸟，向着前方的战场全速飞去。另一边白银号中的白虎战机也进入了发射前的准备状态，身着驾驶服的白发少女在舱内进行最后的数据调试，翠绿的眼瞳中是少有的沉静之色。 “阿洛。”通讯窗弹了出来，黑发蓝瞳的青年出现在全息影像中，“已经定位到青龙战机的位置了。” 苏洛正在调试弹道的手一顿，随即笑了起来，朔夜与她高达99%的连结匹配度可不是摆设，无需多言向导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心，第一哨兵完成了所有设定，放下头盔上的防护罩，“——我出发了。” 青龙渴望与她一战，那便来战，这一次她一定会驾驶白虎战机，把那个敢为无聊理由而践踏同伴之情的混蛋狠狠揍一顿，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而冲动。 “苏洛，白虎二式，出击——” 白银号中释放出闪烁着银芒的光点，淡蓝色的火焰从推进器中喷射而出，与朱雀战机在夜空中汇合，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一起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发射——” 无数的炮弹从战舰群中释放，朝着螺纹要塞袭去，而星盟的战舰也不甘落后，大量的光点从炮管释出，重合的轨道在夜幕中碰撞，形成巨大的弹幕网，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爆炸开来。以机甲为首的高速机动兵器冲破爆炸的余辉，裹着光子的长刀与闪烁着电弧的巨斧毫不留情的朝着敌人斩下。白虎战机在敌机群中变化为兽型，獠牙一般的战舰刀将交锋的机甲拦腰截断，后爪踏过敌机的残骸迅猛地冲向前方，那里有一架正与苍之牙机甲缠斗的青色涂装战机，像是感觉到白虎的存在，森冷的炮口当空调转，对准了曾经的同僚。 “青龙——！！！”苏洛几乎在咆哮，推进器拉倒最高，白虎战机朝后发射光束炮，借由炮击的后坐力瞬间极限加速，朝着青龙战机扑了过去。 朱雀零式则再次对上了那架骚包的粉色流星战机，西格知道驾驶员是星盟转化的黑暗哨兵，丝毫不敢大意，谨慎地散开了尾羽浮游炮，十二架炮口三个为一组，呈四个方向将流星战机包围，这一次对方的机师到没有在国际救援频道大喊大叫，然而流星战机的动作愈发狂放，根本不管被浮游炮击中的地方，竟是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朝着朱雀战机冲来，机师的声嘶力竭似乎完全融入了对机甲的操纵之中，西格一惊，迅速控制朱雀下潜，堪堪躲过了流星的扑击，尾羽组成的浮游炮迅速补上，交错的光束炮将流星架在了原地，流星炮的炮管也被击毁爆炸。 流星战机不管不顾，炮管被炸后抽出光束刀，再一次朝着朱雀扑来，西格冷静下来，拉高朱雀战机，以俯冲的角度变化为兽型迎击流星。对方的机师灵敏度与操控技术依旧优秀，战斗意识比起之前却薄弱了很多，像发狂的野兽一般只剩下疯狂无畏的战意，却不在懂得运用战术。 流星原本就不是擅长近战的机体，近距离对上浮游炮更显得棘手，对方却是一早就放弃了流星炮，只凭战刀来回扑砍，西格躲开流星的斩击，胸口的脉冲炮配合移动的尾羽浮游，在流星第三次扑来的时候贯穿了它的驾驶舱。 粉色的机体原地爆炸，西格在余波掀来之前驾驶朱雀离开，望着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的流星，不知为何想起了新月社研究员狄丽雅的话。流星战机的驾驶员这么反常的原因，是因为精神脉络固化吗？让人变成没有思维的，只剩下战斗本能的傀儡……星盟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黑暗哨兵’？ 一发炮击打断了西格的思绪，雷达捕捉到了发射攻击的热源，将光学影像呈现在驾驶舱的屏幕上，是一架制式的‘曙光’，与白银号曾经带上纳斯卡alpha的那十二架一模一样。 “莫奈校长……”西格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尾羽浮游炮迎上，包围了那架曙光。莫奈校长的转化时间应该比流星的驾驶员要短，并没有流星那种声嘶力竭的疯狂感，但也完全谈不上战术，只是凭借着黑暗哨兵敏锐的感官与本能在操纵战机。 炮火在空中擦出耀眼的火光，西格不自禁回想起最初在入学塞尔顿时见到这位传奇老兵时的情景，他错过了入学典礼上的讲话，后来在新生入学手册上见到了莫奈校长的全息投影，濒临失感的哨兵看上去并没有失去以往的锐气，鼓励赛尔顿的新生用心学习，卓越的天赋只是成为战士的敲门砖，真正能让他们活着走下战场的，是后天努力提高的经验与技术。 然而当初说下这些话的人，却因为濒临失感的感官而选择了星盟，成为不会思考的黑暗哨兵，抛弃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与驾驶技术。 尾羽浮游炮将乱窜的曙光锁定在某个宇域，朱雀零式回到人形，三枚翅羽从手臂上脱落，首尾相接拼成了一柄长剑，衔接处亮起璀璨的红光，西格拔剑向前，鎏金红色的机甲喷出火焰，扑向敌机重重斩下。 机甲之间的激战在幽深的夜幕中不断擦出火光，战舰之间的胶斗也进行的如火如荼。苍之牙的旗舰白银号咬上了莱娅所在的特装舰，正如白虎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青龙，鸣海朔夜也将攻击目标锁定在曾经的同僚上，苍之牙的叛徒，必须由身为首领的他来了结。 “左舷45度，倾角30，高出力集束火炮校准，线性粒子炮发射——”随着第一向导不断响起的声音，舰长命令被迅速执行，白银号犹如一枚尖锥扎进了星盟的防线，朝着苍之牙曾经的特装舰全速驶去。 船舷上的炮管一排排的弹出打开，森冷的导弹依次发射，形成了密集的弹幕袭向特装舰。特装舰也发射出炮弹进行拦截，移动与躲避的角度都与白银号相似，借由宇宙中漂浮的岩石与残骸来隐藏身影，这点小伎俩没能躲过鸣海朔夜的眼睛，白银号早在弹幕相交的时候就开始调整前进角度，等待特装舰从躲避物后驶出的瞬间进攻。 “主炮校准，阳电子炮发射准备——”白银号顶端的炮台缓缓打开，大口径的阳电子炮伸出炮台，隐约的光点在炮口聚集，随即发出一道细细的射线，紧接着璀璨的光流以射线为基准释放开来，精准地落在了刚刚冒头的特装舰上。 特装舰看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出现的角度却比朔夜估计了有了些许偏差，阳电子炮虽然落在了特装舰上，威力却被遮蔽物挡住了大半，特装舰在这期间已经完成了转向，顶端的主炮同样闪烁着光点，瞄准了还在冷却期中的白银号。 ““发射——”” 双方的舰长同时发令，特装舰的主炮倾泻出电子湍流，而白银号发射了两侧的光束加农炮，两艘战舰自夜幕中擦身而过，炮火间的交战却已经有了结果，特装舰的主炮以一厘之差错过了白银号，而白银号的加农炮却命中了特装舰的双舷，摧毁了那里的炮台。 “你没有忘记吧，莱娅。”鸣海朔夜望着全息屏幕中双翼中弹冒出白烟的特装舰，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这些战术，都是我教给你的。” 此时特装舰的舰桥中已经是警报声大作，舰船内的乘员都忙着对中弹部位进行灭火与修缮处理，毕竟战舰失去双翼的炮台就等于野兽被人拔掉了利爪，只剩冷却缓慢的主炮与补刀防卫用的移动炮台是无法与白银号这样一流的武装战舰对峙的。 坐在舰长主位的长发向导也轻叹了一声，隐蔽追踪，伺机而动，她何尝不知道这些战术也都是朔夜所擅长的？莱娅·迦娜作为向导的一切能力几乎都是在这个人身上学到的，是朔夜将她带在身边，一次次的进入战场，莱娅在白银号的舰桥中学会了作为一名合格舰长所需要的知识与技巧，直到自己也能独当一面。 鸣海朔夜曾经是她的目标。 同样是少见的精神力评级不如哨兵的向导，同样拥有幻兽级哨兵作为搭档，鸣海朔夜的存在出色地证明了向导具备的可能性，精神力不是唯一，缺失的天赋足以用技巧与智慧来补足，莱娅学习他的沉稳与缜密，期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运筹帷幄，值得所有人依靠的主心骨。 斯科特是被朱雀与白虎的强大所吸引而留在苍之牙，莱娅则是因为鸣海朔夜，她没有令自己失望，短短几年间已经成为了苍之牙里外的二把手，让两位精神力评级不足S的向导成为联邦军部的传说，以联邦尖刀的傲人战绩堵住了所有质疑她能力的嘴。 可惜往后大概再也没有与他一同战斗的机会了。曾经让莱娅憧憬的计策与智慧都会变成敌人的力量落在自己身上，是她选择背叛了可以视为归处的地方。 她到底无法成为鸣海朔夜，斯科特与苏洛不一样，青龙不需要一个‘优秀’的向导，他只要能够尽情地享受战斗就行了，无论站在身边的人是谁。 不远处的宇域之中，泛着青光的机体与雪白的战机正在激烈地战斗，莱娅从连结深处感受到了来自哨兵的愉悦，无奈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妥协坦然的眼神。 也罢，这大概就是属于她的宿命吧。 “左舷30度，倾角20，主炮校准，目标敌舰白银号——” “发射——！” 　　84虚影 　　战斗依旧继续, 朱雀零式击坠‘曙光’之后回到了兽型，火红的机械巨鸟冲天而起，尾羽浮游炮接回尾部的轨道, 转为推进器使用，让朱雀零式的速度一瞬间增至极致, 飞速冲出爆炸的余烬, 接近了悬浮在空中的螺纹要塞。 　　周围都是激战中的战舰与机甲，西格的精神力沿着雷达散发出去，他在寻找某架机体，或者说是某个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一定会现身, 并且是冲着朱雀零式来的。 　　仿佛在回应他的想法，光束枪接二连三的落下, 每一枪都精准地打在了朱雀零式装甲的衔接处上, 西格拉动机甲回到人形, 浮游炮先一步包抄过去, 胸口的脉冲炮快速蓄力, 袭向了那一架悄然接近的机体。 　　敌机不出意外的躲开了，那是一架老式的‘破晓’战机，是尤里乌斯喜爱款型的前身, 依旧是擅长近战的机体, 搭载了雷云电磁刀与粒子振动匕首等近战武器，比起新一代破晓来说，这架机体的精神共感系统效率有限, 不仅需要机师进行精神链接，手操的部分也很繁琐，兵工厂中早已停产，因为放到基本全数依靠精神力作战的现在，已经没有几个机师会驾驶这样操作复杂的机体了。 　　但这是麦凯恩·霍其最熟悉的机体。西格拉动朱雀零式，在脉冲炮结束后借势冲了上去，他在罗赛的记忆中看到过这架机体，虽然朱雀一式是麦凯恩最有名的座驾，但旧式的破晓才是他驾驶时间最长的机型，连带最后通过筑灵的朱雀一式也与破晓的外观颇为相似，没有浮游炮与脉冲炮，而是搭载了光子斩舰刀，与白虎一样是擅长贴身近战的机体。 　　同样是以灵巧为名，朱雀一式与零式却是全然不同的姿态，‘破晓’似乎也有些感慨，悬停在朱雀前方。 　　朱雀的浮游炮接回了长刀，与破晓的雷云电磁刀撞在了一起，对方的动作老练而成熟，并没有转化黑暗哨兵的那种仅凭本能战斗的滞涩感，西格一击即走，浮游炮再次出击，从四个方向包围了破晓战机。 　　交战之间短暂的间隙中，两代朱雀战机的驾驶者隔着宇宙遥遥相望，而后再次冲上，战作了一团。 　　西格对这个人有很多疑惑，也有很多不满与感慨，但言语上的交流应该让给罗赛来，作为她的现任哨兵，朱雀零式手中的剑与炮才是他的招呼方式。这个人跟麦凯恩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复出星盟想要做什么，今天都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浮游炮密集射击，西格架起光束炮，拉下瞄准镜锁定了破晓的位置，然而对方的动作快如鬼魅，移动的同时在空中划出连贯的Z字，光束炮始终无法在射程中抓到破晓，让西格只得放弃远程打击，收起机翼朝着破晓袭去。 　　不管对方的驾驶技术多么登峰造极，旧式破晓与朱雀零式的机体差距也摆在那里，鎏金红色的机甲迅速逼近了破晓，手部装甲架住了雷云电磁刀，头部的火神弹接连发射，炸出一片火光。热感警告忽然响了起来，西格迅速拉高机体，下一秒螺纹要塞中就伸出了不少固定高射炮，连绵的光点如骤雨般落下。 　　尾羽浮游炮全线出击，在精神力的操纵下精准的织出一张光束网，将袭来的炮弹全数击落。朱雀再次欺身上前，手部向后翻开露出枪管点射，大部分子弹落在了雷云电磁刀的刀刃上，破晓战机抽刀抵挡，推进器一个加速冲到了朱雀跟前，回旋一刀砍了下来。 　　西格抬臂进行抵挡，踩住脚踏板让朱雀零式原地下滑后撤，这个动作在陆地上很简单，想要在没有任何借力的宇宙真空中完成却是困难重重，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曾经在学院进行虚拟对战时，喜爱选择破晓战机的尤里乌斯也很擅长类似的攻势，在千百次的模拟战场中西格已经对此形成了条件反射，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回应，让破晓战机这角度刁钻的一刀落了空。 　　对方的机师大概也没料到他能这么顺畅自然地躲过去，攻势已然无法收回，朱雀战机顺势击中了破晓背部的推进器，尾羽浮游炮紧随而上，贯穿了破晓左侧的机翼。 　　机会与破绽只在瞬息之间，西格特意避开了驾驶舱的要害，选择击毁推进器与机翼这样限制破晓行动力的方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击坠他。破晓的机师大概也猜出了西格的打算，雷云电磁刀迅猛地切下，侧身避过朱雀战机，往螺纹要塞的方向撤去。 　　失去了作为动力的推进器与保持平衡的机翼，破晓战机飞的有些歪歪扭扭，开足剩余的马力降落到了螺纹要塞的的停机坪上。西格驾驶朱雀零式追了上去，哪知等他落在破晓身旁时才看清机甲胸口的驾驶舱已经弹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点血迹落在停机坪的金属地面上，蜿蜒着延伸向前方。 　　停机坪前方就是一条通往螺纹要塞内部的长廊，血迹在这里中断，西格略一犹豫，看了眼雷达扫描上胜败已定的主战场，目光一凛，从驾驶舱中抽出随身携带的手/枪，打开舱门警惕地跳了下来，顺着血迹中断的方向进入了走道。 　　另一边，密切关注着朱雀零式情况的罗赛也看到了西格的举动，西格进入螺纹要塞之前并没有特地联络，说明他判断跟上去不会有大危险，罗赛的目光停留在那架半坠在要塞前方的旧式破晓上，无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正面战场的局势已成定局，星盟的势力几乎是一盘散沙，完全没有了先前围攻战锤基地时的气势，在第一向导亲自坐镇的情况下很快就兵败如山倒，莱娅所在的特装舰不敌白银号，尽管青龙还和白虎打的难舍难分，但他的存在已经无法影响战局了。 　　剩下的问题，依旧只剩下螺纹要塞中的E物质能量炮。 　　“全舰，左舷30°，倾角40前进。”罗赛下达了舰长指令，墨绿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螺纹要塞，目光有一种下定决心后的平静，“抵达螺纹要塞后全员弃舰，到防卫舰群那里去。” 　　“罗赛上校？”CIC条件反射地传达完指令后才诧异地抬头问道，“您这是要……” 　　红莲号最后担任着怎样的职责，这艘船上的乘员当然知道，罗赛让他们把船停在要塞前弃舰…… 　　“不是你想的那样。”罗赛无奈地看了一眼脑补能力太丰富的CIC一眼，“我当然不会想要做什么孤胆英雄，一个人驾驶战舰引爆敌军要塞什么的……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只是那个要塞里有一些我必须要去解决的事情，更何况西格也在里面。”罗赛笑了一下，CIC看见她的眼底像有水光一闪而过，联想到曾经朱雀身陨的事迹，没敢再多言。 　　“朔夜的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身后的防卫舰群可不是摆设。我要进入要塞更多是因为私人缘由，没理由让你们陪我一起冒险吧。”罗赛耸了耸肩，小声嘀咕了一句，“……说起来我经常会在战场上被私人情绪影响来着，果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军官啊。” 　　指令很快传达了下去，红莲号稳稳地停在了螺纹要塞的停机坪上，一旁就是失去驾驶员的朱雀零式。所有的战舰乘员都坐上了去后线防卫舰的救生舱，罗赛在空无一人的舰桥中站起身来，穿上了宇航服，将防身的武器带好，也顺着那滴散的血迹走进了通往螺纹要塞内部的通道。 　　连结中传来西格有些紧张的情绪，通讯终端没有消息，表明他正处在不方便联络的情况下。罗赛给手中的枪上膛，顺着连结的方向往自己哨兵身边前进。 　　穿过入口的走廊，要塞的内部是机库的一部分，巨大的空间中横着吊桥与走道，地上摆了很多比人还高的铁皮箱，原本应该停留在此的机甲已经一台不剩，只有满地的电缆线以及空掉的固定支架，罗赛借由铁皮箱遮挡自己的身影，飞速地朝着西格所在的方向移动。 　　西格显然也感觉到了向导的接近，一个翻滚利落地从藏身点出现，来到了罗赛身边，他的身体紧绷，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完全是哨兵应激的战斗状态，罗赛伸出精神触梢进行安抚，目光触及铁皮箱上的弹痕，心下了然，“那个人也在？” 　　“嗯。”西格点了点头，罗赛进来之前他已经与那个旧式破晓的驾驶员进行了一轮枪战，这会儿他应该就躲在上方吊桥附近。即使已经负伤，对方的动作却依然快的不可思议，不难看出曾经属于第一哨兵的风采。 　　越是精神力卓越的哨兵在罗赛这里就越无法隐藏，向导绵密的精神游丝发散开来，很快找到了那个躲藏在暗处的黑暗哨兵——他的状态比罗赛先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黑暗哨兵都要来得自然，仅从精神力来看已经很接近沉睡的薇薇安了。 　　那被严丝合缝包裹的精神力中逸散出罗赛熟悉的气息，向导暗中掐了掐手心，朝对方藏身之处开了一枪，理所当然的没有打中。黑暗哨兵因为这一枪开始移动，无论怎么变动都会被对方抓住踪影，他很快判断出攻击的人是向导，干脆地放弃了对峙，伸手握住顶上通道的栏杆翻身上去，消失在了机库之外的通道中。 　　罗赛与西格迅速跟上，警惕地穿过通道之后，来到了要塞中类似控制室的地方。视线在一瞬将豁然开朗，宽敞的大厅中遍布闪烁着红蓝光芒的按钮，浮动的全息屏环绕在四周，而最上方赫然是一组不断跳动的鲜红数字，正是距离E物质能量炮再一次发射的倒计时。 　　猝不及防闯入控制室大厅的罗赛微微一怔，随即眼眶酸涩起来，那组鲜红的倒计时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午夜的梦魇里，周围的景象明明是第一次见，却都很熟悉，那个人就站在大厅中央，背对着他们缓缓转过头来，一切都与五年前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里是麦凯恩牺牲之前，最后发来通讯的地方。 　　“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罗赛。”转过头来的青年说道。他身材高大，有一头浅棕的短发，眼睛是纯粹的冰蓝色，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是典型的北地之民的外貌，眉骨处横着一道醒目的伤，让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 　　这一次连西格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头，眼前的人完全就是从罗赛记忆中走出来的麦凯恩，好像这五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就在这里，从星陨之战结束的那一天起，从未离开过。 　　连结处传来汹涌的浪潮，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情景依然让罗赛难以接受，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她回到了当初在战舰上收到麦凯恩通信的时候，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就在他跟前。 　　“我一直在等待与你重逢的这一天。”棕发的青年微微笑了起来，连声音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罗赛的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墨绿的瞳孔望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麦凯恩’，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她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青年，“你不是麦克。” 　　棕发青年的微笑僵在了嘴角，罗赛深吸了一口气，举着枪继续说道，“召唤出你的精神体。” 　　一旁的西格怔了怔，顿时明白了罗赛的打算。觉醒者的精神脉络是绝对独一无二且无法复制的，就算是克/隆人的精神脉络也不会与本体完全一样，而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精神体，在觉醒者诞生的三百多年历史中，还从没有发现拥有相同精神体的存在，哪怕是同一物种之间也会有细微的差别，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麦凯恩，那么他的精神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棕发的青年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才幽幽叹了一声，“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 　　空气中出现了轻微的波动，巨大的成年熊出现在了青年的身后，与麦凯恩的白熊不同，这头熊有着深棕色的皮毛，站立时足有三米高，体型健硕，肩背隆起，是典型的科迪亚克棕熊。 　　连结处紧绷的情绪在看到那头棕熊时骤然放松开来，西格侧头看向了自己的向导，罗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墨绿的眼瞳中有些氤氲，如同漫上了一层雾气。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向导开口道，枪口依旧对准棕发青年的要害，“你到底是谁，与麦克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包括所有的来龙去脉，原本我也打算全部告诉你的。”顶着麦凯恩脸的棕发青年耸了耸肩，一点看不出在枪口下的紧张感，甚至还拉了张椅子出来坐下了，“……毕竟是‘他’的愿望啊。” 　　对方已经完全承认自己并不是麦凯恩了，罗赛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枪，被向导举着枪威胁对他这个程度的黑暗哨兵来说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真正能够对抗他的是西格，而黑发的少年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从走进螺纹要塞开始紧绷的身体就没有放松过。 　　“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讲？我想想……大概就是‘我’是如何诞生的吧。”棕发青年摆了摆手，巨大的棕熊低声咆哮，慢慢的消失在了空气中，浮动在他周围的全息屏幕像是受到了某种遥控，忽然统一从宇宙中的战况换成了实验室的投影，不知名的幽蓝液体充斥着视线，将大厅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蓝光。 　　罗赛微微蹙眉，看着全息屏幕中的巨大导管，在赛尔顿研究所呆了三年的她很熟悉图像上的构造，那是用来研究觉醒者与精神力的设备，多半还是与黑暗哨兵有关的实验。 　　画面继续变化，罗赛看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脸，手心不自觉地掐紧，之间林立的导管中央浸泡着一个昏睡的人形，周身濒临破碎，几乎已经看不出模样，但罗赛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那是麦凯恩，真正的，从战场中存活下来的麦凯恩。 　　不，那个样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存活’了，爆发的E物质摧毁了他的身体，再生系统这么发达的时代也无法重塑他破碎的肉身，那浸泡在幽蓝液体中看不出人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罗赛不敢想象。 　　“五年前的星陨之战中，麦凯恩最后引爆了朱雀战机内搭载的E物质能量炉，原是为了彻底摧毁这座炮台的要塞，没想到在爆炸的瞬间引发了E物质的传送现象，螺纹要塞的核心被摧毁了大半，身在核心中的他没有彻底消失，而是以这个状态被星盟的研究员捡了回去。” 　　棕发的青年十指互绞，罗赛眼角一跳，连这样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与麦凯恩的习惯一样，“虽然肉体已经濒临破碎，但他的精神却很强韧，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消散在E物质能量炮中。你知道E物质与觉醒者的精神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概是因为这一点，他的精神得以留存下来。” 　　“不过肉身是真救不回来了，科尔文为此愁白了头也没用，最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用克/隆的方式重塑他的身体，再想办法把精神脉络移植过来。麦凯恩的精神连结已经断裂，如果移植成功的话，科尔文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黑暗哨兵，这就是他的目的。” 　　棕发的青年说话时，他身后环绕的全息屏幕也在不断变化，罗赛没有看见他做出任何指令，那些屏幕仿佛他大脑的一部分，自动随着意念展示脑内的画面。 　　“至于结果，你已经看到了，就是我。”‘麦凯恩’笑了笑，“作为黑暗哨兵的部分完美无缺——科尔文甚至以我的基因为突破制造出了人工转化黑暗哨兵的禁药。不过人格方面好像出了些问题，尽管继承了麦凯恩的身体与记忆，甚至是大部分的精神脉络……但我依然不是他呢。” 　　罗赛安静地注视着他，眼前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麦凯恩的‘延续’，就像将全身器官连同记忆捐献给了同一个人一样，他的意识虽然延续自麦凯恩，却与那个人再无关联。 　　从连结断裂的那一刻起罗赛始终觉得麦凯恩还在另一方，她曾经不计后果的前往意识海的彼岸，那个虚影的存在是如此明晰，吸引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走向深渊。 　　如今看来，那个相似的虚影根本不是麦凯恩，而是眼前这个奇妙的‘延续’下他存在的人吧。 　　“我的人生是从别人的记忆之中苏醒开始的，但尽管是这样，我仍然很感激让我诞生自我意识的人。”棕发的青年看向了罗赛，冰蓝色的眼睛里抹出一丝笑，却是麦凯恩脸上不会出现的神情了，“也对当初令我诞生的契机——麦凯恩的执念，很有兴趣。” 　　“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加入星盟，向联邦宣战，引诱苍之牙的旧友叛变，想尽办法将你引到这里来。”棕发的青年继续说着，眼看罗赛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语调莫名带上了兴奋的意味，“可惜我不是他，我诞生于他的执念，想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罗赛，如果重现当时的情景，如果麦凯恩对他的选择感到后悔，你要怎么办？” 　　“哭着回到他的身边，还是义无反顾的与他同死？”棕发青年恶劣地勾了勾唇角，他身上关于麦凯恩的影子逐渐淡去，像是终于剥落下伪装的皮囊，回到了本身的颜色，“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你……在你有新任哨兵的情况下。” 　　“就算没有西格，我也不会这么做。”罗赛墨绿色的瞳孔直视着青年，目光中带着悲悯，“你也说了，你只是麦克的执念而已。哪怕一模一样的情景再重复一次，麦克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牺牲自己让首都的人民……让我活下去。” 　　“我倒是希望他在五年前就能开窍答应我的请求啊……可惜没有再一次了。你不是麦克，也没有资格代替他实现任何事情，他的选择在五年前就已经结束，那是苍之牙首领用生命交出的最后的答案，而我用这么多年的疼痛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切尘埃落定，没有给你蹦跶的余地了。” 　　“明明是那么炽烈而沉重的感情，你却能抛下他另结新欢吗？”棕发的青年在罗赛的目光下收敛起了笑容。 　　“就因为是那么炽烈而沉重的感情，我才能在这个时候真正放下他。”罗赛一字一顿的回答，“我最终说服了自己接受他的选择，而你是无法理解这其中情感的吧，即使继承了他的记忆，但你不是麦克。他的执念早该在这五年间消逝，是你将他禁锢在这里，变成了自己的枷锁。” 　　“是吗？”棕发的青年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垂下了目光，“……是啊。” 　　“果然你们才是一类人啊，现在的麦凯恩很高兴哦？欣慰地说终于看到你找到想要守护，想要活下去的重要之物了。”青年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漫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雾，有隐约的血迹从眼眶中溢出，很快就蔓延到了身体的其他部位。 　　“你……”罗赛一惊，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要到时间了啊……难怪连那家伙的意识都冒出来了。”棕发的青年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一点也不意外地揉出了满手血，那些血不是先前交战中受的伤，而是来自身体深处的溃败，“你的这些同伴，还真是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呢。” 　　“你的精神力……与螺纹要塞连接了？”罗赛用力咬了咬嘴唇，眼前的青年是个毫无疑问的黑暗哨兵，他的精神力应该比麦凯恩的更加卓绝，却还是选择驾驶没有精神共感系统的旧式破晓，让罗赛从一开始就感到奇怪，等看到那些环绕的全息屏随着青年的意志变化时罗赛就有了隐约的猜想，这个人选择旧式破晓的原因恰巧是因为精神力不足——就如机师的精神力通过N2系统供应神意系列战机，他所有的精神脉络都在供应螺纹要塞的动力源。 　　星陨之战时要塞的核心明明已经被麦凯恩摧毁，眼下的E物质能量炮与移动能源又是从何而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应该说我的精神力就是从螺纹要塞中诞生的。”青年无奈地耸了耸肩，“否则你以为精神脉络的移植，或者说黑暗哨兵的转化是怎么成功的？我吞噬了要塞中所有的E物质，这才抵抗住了麦凯恩体内连结断裂的痛苦与伤害。” 　　“不过也快到极限了。原本就诞生于意外之中，能存活到现在已经赚大发了。”棕发的青年挠了挠头，他的周身都在缓慢的溢出黑血，伴随着要塞外的进攻越来越激烈，他身体的溃败程度也愈来愈明显，“放心吧，一旦我死这座要塞就会失去动力源，E物质能量炮的发射也会停止，从现在的进度来看，我应该活不到炮管发射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青年流血的时候罗赛条件反射想要上前，硬生生忍住了身体的冲动。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想要看看再一次面对同样场景的你，会如何选择而已。”棕发青年笑了一声，“我从麦凯恩的执念中诞生，想要见你的冲动如同本能镌刻在每一条精神脉络里，就算变成黑暗哨兵也依旧渴望着曾经的向导……你果然很有意思啊，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很像，但又不太像，不过现在这些都是属于‘我’的记忆了。” 　　“只有我见过的罗赛……” 　　螺纹基地忽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不知是那个部位被重炮击中，罗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而棕发青年则在颤动中呕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眼底的光愈发黯淡，沉沉的死气弥漫到全身，整个人如同快要破碎的晶簇一般。 　　“麦克！”眼泪瞬间涌出罗赛的眼眶，她再也忍不住，伸手上前接住了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但罗赛还是看到了，这一刻苏醒的意志不止是那个青年，还有她原以为不可能再见到的麦凯恩。 　　“抱歉……”麦凯恩弯了弯唇角，艰难地抬起手，放在罗赛的头顶上揉了揉，一如当初在苍之牙的时候。这个动作耗尽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棕发青年蓦地晶体化消散开来，如同破碎的意识海，罗赛一把抱了个空，只接住了对方沾满血污的衣服，漫天碎晶飞舞，折射出晶莹炫目的光辉，在失去能源逐渐黯淡下来的控制大厅中格外醒目。 　　——笨蛋。 　　向导跌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还带着青年余温的衣服里，在这声迟来五年的道歉中泣不成声。 　　——早就原谅你了。 　　脚下传来隆隆的震动，窗外的景色剧烈变动，失去了动力源的螺纹要塞正缓缓下降，而外界的炮火依然没有停息。西格看了看向导抱着衣服抽泣的背影，向前抬起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转身先一步离开大厅，向鸣海朔夜所在的白银号送出了联络讯号。 　　最后的道别，就让罗赛一个人安心面对吧。 　　与星盟的战争在螺纹要塞的陨落中画下了句号，苍之牙彻底压制了战场，将星盟剩余的残党全数抓获，罗赛与西格更是生擒了还在要塞中的研究员科尔文，取得了作战的全面胜利。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青龙’斯科特·加拉赫在自己的向导被捕后选择了束手就擒，战场的清扫工作很快结束，叛逃者被送回蓝星上的军事法庭，螺纹要塞的残骸也将被中央研究院接手研究。 　　罗赛跟西格一起回到了红莲号，朱雀零式也已经顺利回收，巨大的战舰朝着主舰队的方向缓缓驶回，罗赛望着火光渐熄的夜幕眼眶酸涩，黑发的哨兵拉住了她的手，让向导放心地靠在了自己肩上。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吧，星盟也好，麦凯恩也好，所有的爱与恨，伤痛与遗憾，都与这场战役一起落下帷幕，化为回忆长河中的水花，顺着时间流向远方。 　　——再见，麦克。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能算结局了w 也是写这篇文最早脑补出的画面之一，就是想写一段彻底放下的，深刻的感情。罗赛听到了她当时想要听的话，而麦凯恩看到了未来他最希望罗赛有的样子，双方都释然了。 麦凯恩跟西格最大的区别就是信念的问题，军人的职责在他心中是高于一切的，包括罗赛与他自己；但西格的立场就比较混沌了无论如何罗赛是最重要的，罗赛如果受到伤害分分钟不分敌我黑化的那种w 两个人都有让罗赛很欣赏的地方，所以在痛苦之后罗赛接受了麦克的选择，因为这恰巧是他当初吸引罗赛的地方，遇到西格之后坦然让自己接受他的感情，并以余生认真对待。 个人而言觉得这样坦然面对生命中变故伤痛馈赠的女性很有魅力，因此有了最初写这篇文的动力(*/ω＼*) - 接下来大概还有些收尾工作，大家有啥想看的番外可以先提出来，我看着来2333 谢谢月酱的地雷=3=！ 　　85尾声 　　距离与星盟最后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被扰乱的秩序逐渐回到正轨，流逝的时间将星盟翻起的水花抹平，大部分人提及那个制造了十月惨案的组织又卷土重来的事件都显得彷如隔世, 毕竟比起五年前惨痛的经历与长达一年的战争，这一次星盟的复出完全贯彻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气势, 等到苍之牙在宇域中大胜的消息传来时, 一些少有关心新闻的民众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谁。 　　善后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为了防止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军部对星盟的残党进行了彻底的清洗，第三舰队几近解散, 为星盟提供财力支援的泰勒·埃尔西被捕, 旗下产业由主家铃木财团接管。 　　与此同时铃木财团宣布与联邦军部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新月社将与中央科研院进行多项目的合作, 其中包括备受瞩目的黑暗哨兵与螺纹要塞解析在内的E物质能量研究。 　　狄丽雅站在监/禁室的前方, 嘴里叼着燃到一半的电子香烟, 通讯终端的投影仪上正播放着铃木家与联邦军部进行合作的签约仪式。镜头里的铃木明香依旧束着马尾绑着朱红色的御守, 神态比起数月前要沉稳了许多, 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联邦高官中间也丝毫不落气势，不卑不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与军部总司令官握手, 一起转过身来朝着镜头前的民众们微笑致意。 　　摄影器材的灯光不断闪烁, 铃木明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颇有些当家之主的风范了。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狄丽雅关掉了投影，双手揣回白大褂的衣兜里, 抬头看向了透明隔离墙中的人，“你是怎么想的？大好的研究机会摆在跟前，你是无法忍受在这种地方碌碌无为死去的吧。” 　　隔离墙对面的人嗤笑了一声，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青年，一头金色的短发失去了光泽，如同稻草般乱蓬蓬的顶在头上，双眼却是热烈而明亮的，与他瘦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燃烧着灵魂。 　　那是前奥朗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之一，星盟复出的技术担当，狄丽雅曾经的同僚——科尔文·艾斯卡。 　　“既然是新月社重要的签约仪式，身为核心成员的你不在现场，却跑来监狱里干什么？”科尔文对狄丽雅的劝说不为所动，朝她翻了个白眼，“别想从我嘴里撬出任何信息，就算在这座监狱里被关到死，我也不会去帮助杀死奥朗博士的势力。”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啊……”狄丽雅幽幽吐出一口白烟，像是在叹气，“技术本身并没有好恶之分，这是奥朗博士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吧，他最后死在了垂涎于技术的‘恶’上，而你却丝毫看不到这些，反倒亲手成就了他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 　　“我从来没有想要滥用过技术的力量！”科尔文怒道。 　　“但却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你开发的技术而死。”狄丽雅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既然没能掌控它，就不该放任垂涎于它的恶徒肆意妄为，你到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只有一个，科尔文，感谢中科院那帮学术疯子对知识的渴望大于伦理吧。” 　　“……”枯瘦的青年闭了嘴，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我只是来宣布结果的，是雪莉教授拼命拜托我才能忍着恶心来看你一眼。”狄丽雅的耐心很快耗尽，将嘴里的烟摘下来，就这么摁熄在了隔离墙的探望台前，“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自己想办法收拾，你的罪孽必须在牢狱中偿还，只不过地点不在监狱，而是实验室里。” 　　“再会吧，科尔文。”美艳的研究员摆了摆手，扬起白大褂转身离开，向狱守说明自己的探望时间已经结束，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监/禁室。 　　在她离开监狱的时候，正好也有一个人被送进来，双方在走廊中擦身而过，彼此如陌生人般没有任何交流。 　　莱娅·迦娜戴着手枷，被一群士兵看押着走向了监狱最深处的房间，那里正隐隐传来震动，像是有巨大的野兽正在暴怒地捶门，一声声巨响听的人心惊胆战，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只有走在最前方的向导宛如没有察觉一般，神色平静地被带到门前站定。 　　她及膝的长发在先前服刑的过程中已经被剪到了耳后的位置，深色条纹的囚服衬得脖颈与手臂愈发苍白，前方的门被缓缓打开，有人在身后推了莱娅一把，向导一个趔趄走进了这间密闭的牢房，背后传来一声巨响，唯一的门已经被重重关上。 　　牢房中的光线非常昏暗，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人影瘫坐在地上，双手被吊在墙上的铁吊环上，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四周都弥散着浓郁的铁锈味。 　　莱娅走到了他的跟前，屈膝跪坐了下来，她的双手被缚，无法上前查看那个人的情况，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到来。 　　“斯科特。”她轻声叫道。 　　哨兵身后的墙上是大片溅射的血迹以及被外力砸出的凹凸痕迹，方才还在用具象化精神体大闹牢房的人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向导，嘴角勾起一丝笑，“你来了啊。” 　　他在绝境中依旧嚣张的神情与莱娅记忆中的人重合在一起，向导叹了一声，忍不住也笑了笑，“听说你快要把牢房给拆了，没有设施能挡得住具象化后的青龙，所以他们把我也放进来，希望有向导在身边你可以不这么暴躁。” 　　“虽然我已经告诉他们，青龙是不会受向导影响的，但没人理。”莱娅无奈地说道，斯科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话，向导微微一愣，忽然发现自己的哨兵的确如那些人猜想的安静了下来，就像野兽遇到了驯服自己的主人，空气中激进的精神力逐渐平息，甚至都不用莱娅安抚，仿佛只要她在这里，青龙就不会再暴走。 　　这个人……是真的想要见到自己，才会在牢房里大闹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想见自己连结的向导很稀奇吗？”青龙嗤了一声，目光从进门起就落在莱娅身上，一次也没有移开过。 　　“没什么……”莱娅回望着他，忽然又笑了一下，“跟小孩子一样。” 　　“哼，随你怎么说吧。”斯科特大咧咧地摊开双腿靠坐在墙上，也不管双手还吊在铁枷里，一副可以放心睡去的模样，“……我们的判决下来了没？” 　　“还没有听到消息。”莱娅回答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将之前的疑惑问出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很想问问斯科特为什么会选择投降，青龙可不是愿为保命而成为阶下囚的人，她当时都已经做好陪他一起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肯定会判很长吧……不过无所谓了，正好有个地方能好生歇歇。”青龙感受到了连结中的波动，立刻猜出自己的向导正在想什么，“我享受战斗，但从来没有享受过死亡。从一开始在雨夜里捡到你的时候不就该明白的吗？我们一起走过的所有路，都是为了生存下去。” 　　闻言莱娅一怔，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哨兵。青龙的目光也注视着她，是莱娅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神情。 　　“……头发剪掉了啊。”斯科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惋惜，“长发的样子还没怎么看过来着。” 　　事实上莱娅从进入苍之牙开始就是及腰的长发，但直到她的头发长到及膝，斯科特大概也没有一次回过头来好好看过身边的人。 　　不过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新认识自己的向导了。 　　- 　　与星盟的战斗结束后的第三个月，赛尔顿第一军事学院举行了迟到许久的开学典礼。 　　新的学院坐落在蓝星上，被摧毁的纳斯卡alpha短期之内都无法复原，在此之前赛尔顿都会在蓝星上授课，并联合月面基地进行宇宙空战的实训。因为战时状态而被迫休学加入军队的学生们都被调集回来，只有部分原本就是毕业级的学生与在役部队适应良好，直接留在了那边。 　　只完成了半年课程的准新生西格当然是被调回来的那一部分，一同归来的还有尤里乌斯·卡塔尔与巴里·贾尔斯，鼩鼱室友一如记忆中的呱噪，在校门口遇到西格后毫无形象的抱住他哇哇大哭，顺带碎碎念在首都军区服役时自己有多担心他。 　　赛尔顿的校长换成了一位军部高官，这一次西格没有错过典礼上的校长致辞，他与千百同学一起站在万里晴空之下，看着演讲台上慷慨激昂的校长，却还是会回想起最后在夜幕之中爆炸的曙光战机，心生感慨。 　　校长致辞之后是罗赛以教导主任的身份代表校内参战人员发表讲话，赛尔顿研究所在星盟的袭击中几乎毁于一旦，眼下暂时归入了中央科研院，正与新月社展开系列关于黑暗哨兵的研究，罗赛只在那边挂了个名，本职工作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教导主任。 　　讲话内容是军部官方准备了，罗赛昨晚背稿背到凌晨两点，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因睡眠不足而非常暴躁，西格微微弯了弯唇角，突然听到周围哨兵们的窃窃私语，言语中的倾慕与向往之情溢于言表，比起不知从哪空降来的高官校长，身为四象之一的罗赛显然更加吸引他们的目光，原本罗赛就是学院里的传奇人物，再加上最近朱雀复生的消息，让罗赛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连尤里乌斯与巴里都很好奇，私下已经找西格问过好几次了。 　　西格：“……” 　　这种一边骄傲自家向导如此优秀，一边又不爽周围人觊觎她的微妙心情一直持续到典礼结束，罗赛回到办公室时还能感觉到自家哨兵通过连结传递过来的情绪，不由得有些想笑，正当她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补个觉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保卫人员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到罗赛如同见到了救星。 　　“罗、罗赛老师，您快去二楼走廊那边看看，有哨兵陷入狂躁状态了……” 　　罗赛：“……” 　　这谜之熟悉的场景发展？ 　　带头打架的人依然是新生之中唯二的两个S级——尤里乌斯与西格。两人乌眼鸡似的被罗赛拎回办公室，路上还在暗中用眼神较劲，比几个月前还要幼稚，没有一丝长进。 　　“说吧，这次是因为什么？”教导主任坐在转椅上，架着胳膊看向两个学生。 　　“非常抱歉，罗赛老师！”尤里乌斯立正行礼，并没有吐露两人干架的缘由。因为西格说驾驶朱雀的人是他而恼羞成怒拒不承认对方跟罗赛结合什么的……绝对不能让罗赛老师知道。 　　西格没有说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几乎要划出电流。罗赛微微叹了一声，摆摆手依旧用三页检讨书打发了两人，尤里乌斯如临大赦般松了口气，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西格原本也想走，却被向导用精神触梢勾住了。 　　“罗赛老师？”黑发的哨兵挑了挑眉，对向导堪称主动示好的动作并不买账。 　　罗赛沉默了一下，这小子果然还在为昨晚上的事生气，哪怕是刚认识那会儿西格也倔强地不肯乖乖叫她‘老师’，这会儿倒是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 　　“新入学的第一天就与同学打架斗殴，不该好好反省一下吗，西格同学？”罗赛把眉挑回去，精神触梢戳了戳哨兵的精神域，西格沉默地回望着她，金色的眼瞳中漫上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很快就让罗赛丢盔弃甲。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小心眼呢……”她妥协般叹了口气，上前抱住自家闹别扭的小哨兵，揉了揉他的黑发，“抱歉，我不该这么冲动的决定，没有考虑你的心情。” 　　“老师又想给我做思想教育了吗？不应该为了这样无聊的理由而发怒什么的。”西格的声音闷闷的，罗赛哑然失笑，这家伙倒是记得清楚，之前一次在办公室里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都已经道歉了，西格同学。”罗赛的声音忍着笑，只觉得难得一次闹别扭的西格可爱极了，忍不住继续逗他，“现在敢对我这么凶还生气啦？曾经那个嘴硬不肯承认而被精神体暴露心意的羞涩可爱的小哨兵呢？” 　　“嗷呜——”黑色的西伯利亚狼出现在了两人身边，低头亲密地蹭着罗赛的裤腿，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家饲主依旧是当初那个别扭羞涩的小可爱。 　　西格：“……” 　　再装下去就坐实了自家向导一脸‘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促狭神情，西格回抱住罗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没怎么用力的咬了一口，嘟囔了一声，“……我的。” 　　“嗯？”那个地方是西格留下标记的位置，在身体与精神都圆满结合之后留下的印记，被哨兵触碰时非常敏感，罗赛不自觉的往旁缩了缩。 　　“罗赛是我的。”西格抬头道，一旦真正拥有了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小心眼，恨不得把外面那些胆敢觊觎他家向导的哨兵统统轰去宇宙做一颗漂流的尘埃。 　　“你的你的。”罗赛笑着哄他，哎，吃飞醋的小狼怎么这么可爱。 　　“不过在学院的这段时间没办法呢，毕竟安抚狂躁的哨兵是我的工作。”罗赛捏捏他的脸颊，“以及就算是我的连结哨兵也不能被包庇，三页检讨书明天送到办公室来。” 　　西格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反正上次那份态度谦虚字迹工整的检讨书正好没用上。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向导，在印记处又嗅了几下，轻轻落下一吻后才转身离开了，罗赛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大门后，坐回转椅上伸了个懒腰，准备开始新学期的工作。 　　至少在西格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让她做一个合格的教导主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感谢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3=！ 圆满了一直想写的机甲跟向哨题材，非常满足了(*/ω＼*) 之后可能也许会写个十年后的番外，主要看开学之后的时间安排，新校区离我家50分钟车程还没宿舍也是虐die了_(:з」∠)_ - 接下来打算写的这篇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洛夜的本传，他们最初相遇与冒险的故事，会是一个奇幻向异世界冒险大长篇，日轻风格，大概会有很强的动画游戏既视感，如果对类似题材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先去专栏收藏一发啦~ 《露西娅的战歌》 链接点我→ - 谢谢月酱的地雷=3=！ 本书由【君凝0】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m.jjxsw.com--久久小说网手机版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