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云浅落叶 整理 女生小说下载www.jjxsw.com---久久小说下载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暗格里的秘密 作者:耳东兔子 文案 1、年少时的爱,像风,看不见,却感受的到; 就像刻在桌板上的名字,怕你看见,又怕你看不见。 ——节选自《小怪兽日记》 我们半世相逢,依旧少年如风。 考究党慎 入!!! 一篇很平淡的小甜文,嗯。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丁羡、周斯越 ┃ 配角:蒋沉、杨纯子、孔莎迪、宋子琪、苏柏从 ┃ 其它:校园文 ================ 楔子   年少时的爱,像风,看不见,却感受的到;   就像刻在桌板上的名字,怕你看见,又怕你看不见。   ——摘自《小怪兽日记》 第1章   二零零七年九月,赤日炎炎,清华新生入学。   整座城市像个密不透风的搪瓷罐子,热浪难抵。清华门外,沿途可见茂密盛装的香樟树,树叶稠密,棵棵鼎立,像是一排严防死守的警卫兵,个个魁梧威猛。   丁羡拎着行李箱在男寝楼下站了半小时。她个子不高,扎着个高马尾,淡眉小嘴,一双充满灵气的清澈瞳孔,谁说过,除了那双眼睛,五官都很平淡,不出众,倒也还顺眼。   过了一小时,她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大二计算机系曹文骏下楼买水瞧见这一幕,觉得新奇,顺手一拍给发到寝室的qq群里。   “今日奇观,男寝楼下惊现望夫石。”   群里一帮技术宅,除了关注游戏、代码程序、实验数据,其他一概不理会,这张照片并没有在群里激起波澜,谁也没回话,仍旧各自手里忙活。   曹文骏只当是分享一件好玩的事,也没往心上放,拍完就把手机踹回兜里自顾自进小卖部买水去了。   等他买好水站在小卖部门口喝的时候,手机疯狂“滴——”起来,不紧不慢地掏出来一看。   “噗——”   嘴里的水就这么直愣愣喷了两米远。   群里有人回复了,不是别人,是老大周斯越。   大概就是那个前阵刚输了一场高校联赛,心情爆差,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周斯越啊。   “她人在哪?”   曹文骏忙拧上瓶盖,把水夹胳膊里,快速回:“那啥,就在我们寝室楼下,老大,你……你要来看么?”   “嗯。”   究竟是什么女人能让周斯越秒从待了一个暑假的实验室出来?   然后群里瞬间就脑补了一部千里追夫的偶像剧,顺便还嘱咐曹文骏:   “老曹,快请小嫂子进屋坐坐啊。”   “老曹,帮我内裤收一下,顺便帮老大的挂出去,谢谢。”   “老曹,你去拍个小嫂子的正脸过来看看。”   曹文骏还真的拍到了。   在丁羡毫无防备的时候,他风驰电掣地冲过去对着她的脸按下快门,然后又以百米赛跑之速跑开,小姑娘一脸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文骏举着手机飞速逃离现场,还跟丁羡挥挥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气儿还没喘匀,就把收获的战利品一一发给其他两位室友。   在那个还没有美颜的年代,丁羡那张照片别提有多丑了,双眼惊恐像死鱼,连平日里可爱的小虎牙都显得不那么可爱,皮肤倒是不错。   看完的室友表示老大的眼光真是一言难尽,纷纷表示怜爱,可惜了那么一张帅脸。   后来,据同组的室友小张同学描述,他跟老大当时正在实验室安装不久后要参加高校联赛的机器人,听完群里消息的老大,直接把腿捏断了……   ——捏断了。   小张同学为此抓狂,气得哆哆嗦嗦连话也话也说不利索,把那位周少爷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给诅咒了个遍,最后终于想起问那女的是谁?   曹文骏立马递上刚打听来的情报:   “高中同学,听说为了老大复读了一年,考上了清华,而且,还报了计算机。”   小张同学愣住了,手也不抖了,脸上大写的卧槽。   有人惊呼,“这女的够牛逼啊!”   然而,托这几位室友的福,零七级大一新生小学妹丁羡还没开学就已经红遍了清华,瞬间成为了早恋的正面教材,流传至今。   为爱考清华,想想都伟大。   “不过……”曹文骏顿了顿,愁眉不展:“老大好像拒绝她了……”   众人:what!不亏是周斯越啊,女人算什么,程序才是王道啊。   果然,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努力就能成功的。   *   这厢。   被拒的丁羡有点懵,鼓着张脸,盘腿坐在寝室的床上托腮思考,食指指尖一下下规律地敲打着脸颊,头顶的风扇呼啦啦转,热风吹不散,连四周的空气都在跟她较劲。   周斯越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忽然想起高三,有一堂语文课。   老师双手撑在讲台上,扫了一圈底下的学生,食指推了推眼镜,问:在你们眼里,什么是长大?   有人反应极快,抢着回答:   “早上起来湿了裤子,然后会心一笑,哦,不是尿床。”   抢答的是班里最调皮的男生,平时上课就爱接老师话,尤其是女老师。紧接着,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里迸发出哄堂大笑,就连丁羡身旁的人都忍俊不禁地勾着嘴角。   女老师年轻,脸皮薄,被气走了,后半堂课改成自习。   身为语文课代表的丁羡,伏在课桌上,侧着脑袋看了看旁边奋笔疾书侧影。   周斯越正低头写数学卷子,笔纸飞快地演算着,握笔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分明,依稀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低垂的眉眼一如往常冷淡,微提的嘴角明显是听见了刚才的话。   “周斯越。”   “嗯?”少年心不在焉地应了句,笔没停,眼皮也没抬,笔下哗啦啦列了一堆公式,一排排数字跟列好队似的直接从他笔尖蹦出,丁羡瞅着那张写满草稿的白纸,望着那一个个几乎不用犹豫的答案,满眼唏嘘,又自我安慰:别激动,他是全国心算冠军。   “所以,你……那天是‘尿床’了么?”丁羡下巴搭在桌上,好奇问。   那天?哪天?周斯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哪天,她还敢提那天!   “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是不是?下次再乱闯我房间……”伴随着少年有些烦躁的声音,丁羡的脑门毫不留情地被他用圆珠笔弹了下。   丁羡揉揉脑袋,继续趴在桌板上涂涂抠抠,下意识把原本镌刻在课桌上的名字刮出了深深的凹槽,一边刮还不忘一边挑衅:“我就闯!”   周少爷撂下笔,忽然转头看她,头发在金灿灿的夕阳下金光熠熠,脖颈线条流畅地延到校服领子,冒着尖儿的喉结微微滚了滚,“嗯,你不怕死就试试。”   丁羡怔然看过去。   那眼神吊儿郎当充满戏谑,小少爷的邪性又出来了。   然而,她总觉得那时候,周斯越的眼神是喜欢她的。   想到这儿,她略感遗憾地舔舔干涩的嘴唇,床下敷着面膜的室友已经瞧了她半小时,忍不住插嘴道:“我今天可都听说了,丁羡是吧?挺厉害啊你。”   丁羡回神,想说过奖过奖,转念一想,过奖什么呢,人家又没答应你,坐在床上有些尴尬地挠挠眉。   闲着无聊,面膜室友拉着她说起了恋爱经。   “别慌,一次不行咱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我就不信了,你这朵鲜花还能插不上那坨牛粪。”   在这种帅哥少有青蛙满地走的理工科学校,面膜室友觉得丁羡的那位学长应该只是普通的戴着眼镜的工科男。   配丁羡这朵清新雅俗的小荷花真是绰绰有余了。   丁羡低头抠手指,嘀咕:“他可不是牛粪。”   耳尖的室友听后,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知道知道,你的学长最帅了。单相思的女人是没有审美的。就连你暗恋对象扣鼻屎你都觉得他仙风道骨地像刚从画上飘下来,对不对”   说完,她瞟了丁羡一眼,后者已经平心静气地在床上练起了瑜伽,整个人倒扣到墙上,双臂撑在床上,白色的棉体恤衣摆顺着滑到腰背脊,露出深凹的脊柱线及两个不深不浅的腰窝。   面膜室友倒吸一口气,“小样儿,看不出来啊,挺有料啊,没道理啊——就你这,往他身前一站,衣服一撩,分分钟的事儿。”   “脱过了,没用。”   丁羡闭着眼,淡定地说。   事情发展如此迅速是面膜室友没有预料到的,虽说丁羡这胸不算大,但该有的也都有,应该不至于这么遭人嫌弃啊。   现在还有这种这么难找的禁欲系?   室友张口结舌,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你白天在男寝楼下脱衣服了?”   “当然不是今天。”丁羡翻了个白眼。   应该还是高三的时候,丁羡外婆病重,丁父出差半年。乡下大姐来电告知外婆需要请护工照顾,每月出一千的护理费,加上乡下还有三个姐弟,每人每月出两百就行。   那阵丁家已是捉襟见肘,丁父刚调岗不到两年,工资还在基本水平,丁母那会儿刚下岗在家待业,还得还房子的月供,加上家里还有个小魔王弟弟买着买那,对于丁母来说,这两百俨然是雪上加霜。   于是两夫妻一商量,决定让丁羡母亲回家照顾一段时间,然后丁羡第二天就被母亲托付给周家照顾,自己带着儿子回了乡下。   这一走就是半年。   丁羡在周家过了高三第一个学期,回乡下过寒假的前一晚,俩人在房间里写作业。   其实是丁羡在周斯越房间写卷子,而周少爷就半靠着床头摆着一个潇洒不羁的姿势,一条长腿伸直,一条长腿曲着,打手里的小霸王。   全程都懒得抬眼皮。   一月,北京城外已经是冰封天地,朔风凛凛,窗外仿佛盖着一层薄薄的羊毛毯子。   丁羡哪有心思写卷子,心思全在身后盖着羊毛毯的少年身上,写了半天卷子还停留在第二题。   约莫过去半小时,周少爷玩累了,丢下游戏机,揉着脖子过来拎她卷子检查,然后就看见一张比外头的雪还要干净的模拟卷。   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只是冷淡地问了句,“还考不考清华了?”   丁羡觉得他对自己态度有异,昨天跟班花讲题都不是这样,凭什么对她呼来喝去的,小脾气也上来了,把卷子一丢,“不考——”   话落一半,周斯越弯下腰,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身前一带。   嘴巴上温温软软的东西覆上来,少年很生涩,根本没什么技巧可谈,碰到她的嘴唇动也不动一下,两张唇就这么傻愣愣地贴着。   周斯越自己大概也呆了。   就这么贴了三分钟。   丁羡能清晰地听见少年的轻喘,以及她自己咕咚咕咚狂跳快要破腔而出的心跳。   周斯越的睫毛长得能戳死人。   丁羡眼睑部分被他长长密密的睫毛尖儿触得发痒,这一痒直接痒到了心里。   屋外是一排排常绿不拘秋夏冬、居安镇守的香樟树;屋内是年少不更事、兵荒马乱的芳心暗渡。   两人都不闭眼,就这么傻愣愣地瞧着对方,贴着嘴唇,碰着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是丁羡先开的口:“额,要不要转一下?”   电视里好像是这么演的,脸对脸,捧着对方的下巴,转到另一侧。   “闭嘴。”少年红着耳根说。   后来丁羡无数次后悔啊。   那时是她距离周斯越最近的一次,这个男人性冷骨子里又傲气,对她毒舌又刻薄,有多少个机会能让他主动献身。   早知道那晚就该把他办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都做过一个梦,关于梦想,关于爱情。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玛丽苏,其实不过是人工雷;   你以为的那个人其实没那么喜欢你,只是我们不愿醒。   作者有话要说:  一篇很甜很清新很撩的夏日小甜文。   小少爷&小怪兽。 第2章   暗恋是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过完了你俩的一生。   ——节选自《小怪兽成长日记》   时间回到二零零三年六月,丁家有两件大喜。   第一,丁羡考上燕三中学,全国重点。第二丁父被调派至燕三区规划局工作,并且单位在燕三胡同给他分了一套福利房,每月虽然交不少的月供,但方便丁母监督学习。   在丁羡眼里,那不是监督,是监视。   如果那时能普及摄像头这种东西,或许她的房间早已长满针头,丁羡不得不感谢那个落后的年代,为自己的隐私保留了最后一方天地。   燕三胡同有百年历史,分东西两巷,东巷住的都是祖辈有头有脸儿的人,西巷后来被政.府开发成福利房,分给单位里的科员,住的都是职工。当然了,丁羡的妈妈叶婉娴也不是善茬,看人下菜碟是她的强项。   六月末,丁羡告别乡下的小伙伴,跟着母亲搬进了燕三胡同。   福利房分在一楼,阴暗潮湿,墙面起了皮,往下落灰。丁羡房间的窗户正前方挡着一棵歪脖子树,夏天绿绿葱葱的枝叶恰巧遮住了她房间的光线,有时候白天写作业还要开灯。一个月后,她发现看歪脖树有了重影。   相比较住在主卧,带着一个大阳台和独立卫生间的弟弟,丁羡明白母亲的偏心,却早已习惯了不计较。   丁羡在歪脖树前坐了一整个暑假,然后想到一件事,申请住校。   “住校干什么?住校要多交二百块钱,你当钱好赚啊?”叶婉娴正在拖地,弯着腰说。   丁羡低垂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也为自己大逆不道的要求而感到羞耻。   “别站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不会帮忙就回你房间看书去。”   叶婉娴拎着拖把出去洗,头也不回补了一句:“别碍着你弟弟玩玩具。”   不等丁羡转身,身后的小魔王已经把新买的玩具车开到她身边,车轮恶意地卷过丁羡的脚趾,丁羡也怒了,内心的小恶魔在蠢蠢欲动,直接一脚踹在小魔王的车上。   力道不大,车子晃了晃很快恢复平衡。   小魔王不干了,下车狠狠推了丁羡一把。   丁羡一只脚踩在矮几上看伤势,后背陡然被人来这么一下,重心没站稳,直直朝着一边的实木沙发扑过去,脑门正好砸在边角上,当即肿起一个圆凸凸的大包。   “丁俊聪!!”   丁羡压着嗓子吼,生怕招来母亲的责骂。   八岁的罪魁祸首重新坐回玩具车里,拍着手指着她的脑门哈哈大笑。   丁羡摸了摸脑门,眉心正中位置凸起一个小包,像长了一只小犄角。   “道歉!!”   她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嘴边却始终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丁俊聪冲她做了一鬼脸,“就不,略略略略!”   丁俊聪的理直气壮彻底把她激怒了,丁羡站起来,直接一脚把玩具车踹烂了,小魔王连人带车滚到地上。   他爬起来,坐在地上捂着眼睛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拿眼睛偷瞄母亲有没进来,咦,没进来,那就哭得更凄厉点,“呜呜呜……姐姐打我!姐姐打我!”   从小这位弟弟就学到了叶婉娴撒泼卖惨的本事,哭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终于把在外面洗拖把的丁母招进来了。   叶婉娴擦着手急匆匆进来,目光扫两眼大致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面露心疼地把儿子搂进回怀里:“小祖宗,你姐又惹你了?”   话间,还不忘白丁羡一眼。   小魔王见有人撑腰,于是,拉着母亲呜呜泱泱告了一通状。   叶婉娴心疼儿子,抱着丁俊聪好生安慰,一边哄着,还一边拿手狠狠拍打丁羡,“是姐姐不对,是姐姐不对,小祖宗,别哭了啊!”   若是往常,丁羡早已低头认错。   可今天的丁羡格外倔强,脸色涨的绯红,硬是咬着腮帮不肯认错,还梗着脖子说:“是他先把我撞了这么一包的!”   叶婉娴瞪她:“你弟弟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他又不是故意的!你是他姐姐,你就不能让让他?小姨说你记仇,看来没说错,你跟你那爹一样,都是白眼儿狼!”   “赶紧跟你弟弟道歉!”   “你今天怎么回事?!”   叶婉娴又推了她一下,“快点啊!”   忽然,传来一声爆吼:“对,我就是白眼儿狼。”   直接把叶婉娴吼楞了,傻愣愣地看着丁羡冲回自己房间。   随着“砰——”关上门。   叶婉娴猛然惊醒,丫翅膀硬了敢跟她顶嘴,若不是怀里还抱着儿子,早就冲进去拎着耳朵给她好训斥一通。   “考上三中了不起了你,敢跟我顶嘴了你!死丫头!”   “你小姨说的没错!你这死丫头记仇又小家子气,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   丁羡双手背在身后,紧贴着门口小声地喘着气。   她在心里为自己鼓掌,逆来顺受十几年,忽然觉得刚刚跟母亲顶嘴的自己特别勇敢。   她觉得自己快要长大了。   因为书上说过,长大的标志就是叛逆,叛逆的标志从顶撞开始。   丁羡侧头看穿衣镜前的自己,不高,瘦小,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挂在后脑上,身材扁平,算不上漂亮,但还算顺眼。   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包。   莫名的,她觉得那个小犄角跟此时此刻的表情十分相配,如果再多一副獠牙就好了。   想到这儿。   她忍不住呲呲牙,虎牙锃亮,表情凶恶之极。   门外一片混乱,丁羡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小小的身子像个虾卷似的缩成一团,被子外是一双骨碌碌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窗外盛绿飘零的树叶。   弟弟还在客厅里大哭。   断断续续传来的是母亲咬牙切齿的控诉,“小白眼儿狼,考上三中就真的无法无天了,小祖宗别哭了,妈妈要去做饭了。”   大门传来响动,丁父下班回来,叶婉娴抱着儿子上前告状。   丁父在这个家向来沉默寡言,更多的时候只会坐在一旁抽烟,就像现在,听完叶婉娴的‘诉讼’,也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支红双喜,默默递到唇边。   叶婉娴气不过,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你女儿越来越难管了!”   丁父对这样鸡飞狗跳的场景早已经司空见惯,心里一阵烦,按灭了烟头,“你女儿你女儿,女儿不是你生的?整天抱着个儿子,宠都给你宠坏了。”   弟弟哭声愈烈,丁羡躲在被子里偷偷咬牙。   叶婉娴像一颗忽然被点炸的气球,瞬间拔高了音量,“你什么意思啊?!嫌我宠儿子了?当初是你们家逼着我生儿子,要不是为了你们家那点儿守旧的观念,我能憋着一股劲儿给你生儿子!现在反过来怪我了你!”   弟弟的哭声加上俩大人面红耳赤的争吵声。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   歪脖树影渐渐模糊,丁羡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忽然被困意席卷大脑,她早已习惯,这是家里的常态。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三年快点过,地狱般的十八岁早点结束吧。   *   第二天,昨日的闹剧又成了过眼云烟。   叶婉娴带着丁家姐弟俩去东巷尾的周家做客。   临出门前,叶婉娴再三叮嘱,这位周叔叔是贵人,这次父亲的调职上,周叔叔出了不少力,在饭桌上要多说好听的话。   说完,又看了眼丁羡,特别叮嘱,“周叔叔有个儿子,周家的小少爷,也是今年考上的三中,我听说总分还没你高,平时可以多帮帮他,跟他打好关系。”   丁羡觉得,在母亲眼里。   人类的划分并无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有两种,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好。”   她表面上机械地应着,但她觉得自己步入了叛逆期,对于母亲的叮嘱,绝不付诸实践,或许还可以更叛逆点儿,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在看到那位小少爷的那瞬间,丁羡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想跟母亲达成统一战线。   周叔叔在四十几那辈里算是一表人才的,戴着副金丝边眼睛,模样斯文有礼。周夫人是丁羡见过最美得中年少女,用少女这词一点儿都不违和,因为完全看不出年纪。   叶婉娴发挥她谄媚的功力,把周夫人哄得前合后仰的,周夫人自然亲切地挽着她的手,客气地跟她说:“正好今天家里来一帮小孩子,你们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叶婉娴求之不得,故作惊讶地:“那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周夫人笑着罢手:“麻烦什么呀,就多几双筷子的事儿,都是斯越三中的同学,正好让羡羡跟着熟悉一下。”   “对对。”说完,叶婉娴扯过丁羡,故作:“羡羡,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周阿姨。”   丁羡沉默地看着周夫人。   她在想,如果这时候她接一句,“其实我妈一次都没提过你。”   叶婉娴会是什么反应?   但周夫人确实和蔼可亲,她决定暂时把自己的獠牙收起来,换上乖巧的笑容:“周阿姨,您好,常听我妈提起您。”   叛逆期的标志之一:撒谎不眨眼。   周夫人摸着她的脑袋:“乖。”   保姆做好了饭,周夫人带着丁羡母子三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定了。   一位带着小花礼帽的少女率先从楼梯上飞奔下来,看见丁羡的时候楞了下,笑一笑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姨,这位姐姐是谁啊?”   周夫人道:“这是你斯越哥哥的朋友,叫丁羡。”   少女脸圆圆,白白嫩嫩,很漂亮,坐在餐椅上隔着半张桌子冲她友好地伸出手,“姐姐,你好,我叫宋宜瑾。”   她应该是丁羡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儿。   比她以前学校里最好看的还要漂亮。   她也伸出手,摆出自认为大方的笑容,微微一笑:“你好,我叫丁羡。”   宋宜瑾收回手,夸赞她:“你真瘦。”   丁羡回:“你真漂亮。”   两个半大的小孩,在餐桌上学着成人世界的恭维,弄得周夫人和丁母啼笑皆非。   可他们不知道。   在丁羡和宋宜瑾自己的世界里,她们已经是大人了。   周夫人笑着:“行啦,俩小孩学什么大人说话。”   丁母附和:“现在的小孩都早熟。”   尽管长辈那么说,宋宜瑾和丁羡却相视一笑,这就是成长的秘密。   丁羡在书上看过一句话。   大人们总拿她们当小孩,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老了。   过了十分钟,人还没下来,周夫人急了:“宜瑾,他们怎么还没下来?”   宋宜瑾:“蒋沉哥他们还在玩游戏,我饿了就先下来,斯越哥还在睡,叫不醒,他怎么天天都困成狗……”   说完就后悔了,一时嘴快,私底下打闹说话没遮没拦,忘了在长辈面前收敛,宋宜瑾又吐吐舌,有点不知所措。   周夫人揉揉她的脑袋,嗔怪:“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整天说脏话。”   正说着,楼上的客房门忽然被打开,响起几道说话声,宋宜瑾啊一声,“蒋沉哥他们下来了。”   周夫人冲楼上喊:“阿沉。”   几人说话声停了,穿过一道朗润地男声:“在。”   周夫人:“你去叫下斯越,这小子快睡死过去了,都等他吃饭呢,其他人洗洗手下来吃饭吧。”   “好嘞。”蒋沉刚赢了两把,愉快地很,“您等着,我把他给您拖下来。”   紧接着,就听见楼上一阵“砰砰砰——” 的拍门声以及蒋沉标准的男低音,还带着点儿播音腔:“阿越!!!别睡了!!你妈喊你吃饭!!!”   蒋沉不依不饶。   “开门!!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丁羡有点紧张,屏息听着楼上的声响。   说实话,她对那位小少爷还挺好奇的。   周氏夫妇这么逆天的基因究竟能生下什么逆天物种。   楼上忽然静了三秒。   先是一阵趿拉的拖鞋声由远及近,然后“哐啷”一声房门被人打开,紧接着,响起了一道极度暴躁并且不耐烦的声音:   “蒋沉,你找死是不是?!!”   在丁羡听来,莫名还带着一点儿没睡醒的慵懒和性感。 第3章 (修捉虫)   蒋沉怕死了这位有起床气的小少爷,丢下一句“你妈喊你吃饭”就拔腿往楼下跑,跟一阵风似的‘咻咻’穿过客厅、厨房。   哎,等等——   他忽然将目光一转,准确无误地落在丁羡身上,上下打量。   丁羡坐在陈夫人边上,穿着件儿小白裙,五官小小的,双手规矩地摆在腿上,模样乖巧。   只是,脑门上肿着的包有点滑稽。   蒋沉怔住,心想这是打哪儿来的姑娘。   身后周斯越一脸困倦地揉着眼下楼,拖鞋被他踩得趿拉响,双手松懈散怠地抄在裤兜里不疾不徐地往下走,行至最末几级台阶,他快速垫了几步,长腿踩到地面,又恢复不紧不慢走。越过蒋沉时,抽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捋了下他的后脑勺,随意开口:“傻了?”   他说话声音磁性悦耳,是丁羡听过最好听的男声,然而字正腔圆里还带着一丝不正经。   不像蒋沉那滑不溜丢的京腔。   蒋沉刚要问他这人谁啊,结果那位少爷眼睛都没往丁羡那边斜一下,径直朝餐桌过去,在宋宜瑾边上拉了张椅子敞着腿坐下。   蒋沉立马跟过去,在他身边坐定。   丁羡原本低着头,听见这质感爆棚的声音顺势抬头望过去,然后就被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少年给惊艳了。   果然是细皮嫩肉的小少爷,轮廓和线条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   周斯越刚睡醒,头发乱七八糟地堆在头顶,随便抓几把就下来了,整张脸除了黑眼圈有点明显似乎找不出别的缺点。   丁羡心叹:色授魂与啊色授魂与!   周斯越并没发现桌上还坐了三个陌生人,低头自顾自地喝着碗里的汤,直到周夫人开口唤他名字:“斯越。”   “嗯?”周斯越喝完最后一口,抿了抿下唇,慢悠悠地抬头看过去。   周夫人:“这是你丁阿姨,这是丁羡,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周斯越有点近视,不爱戴眼镜,眯着眼辨认了会儿,没什么印象,身子往前倾,礼貌地说了句丁阿姨好。他的问好不卑不吭也看不出任何来了陌生人的局促,十分从容。   又将视线转向丁羡,淡薄勾唇,贵气十足。   相比之下,丁羡就显得像个傻子,眼神没地儿放,局促一点头,然后就慌乱低头盯着自己的碗,也不知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这是斯越吧,长得可真好。”丁母笑得跟看见自己亲儿子似的:“小时候阿姨还抱过你呢,没想到现在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周父附和笑,感慨:“对啊,时间过得真快。”   丁母捅捅一旁沉默的丁羡:“羡羡,这是斯越,你俩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   两个当事人都是一愣。   周夫人干咳了声,见儿子皱眉不耐,出口帮忙打圆:“小时候的事儿不提也罢,他俩那时还不记事儿呢,对了,羡羡,听说你也考上三中了?”   丁羡没回神,忽然被点名,下意识脱口而出:“六百八十五分。”   这个句式在她这儿已经成了惯性,中考结束后叶婉娴到处炫耀她考上了三中,以致她后来出去逢人就被问考上三中了?多少分啊?   这六百八十五真是惯性。   之前两家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丁羡跟周斯越很小的时候,但周母就挺喜欢丁羡这孩子,乖巧懂事,学习努力。也没觉得丁羡这六百八十五有什么毛病。   但是,这对于饭桌上的学渣来说,人还没问你考多少分呢你就上赶着报分数不是炫耀是什么?这跟那种“哎呀我这回没考好,只考了99分。”有什么区别?   自古学渣跟学霸就不可同日而语。   学渣的六十分跟学霸的六十分,能一样么?   当然除了某位少爷,他这人生来就给人一种压迫感,即使你考的比他高,但仍然让人觉得他才是天下第一,当时的丁羡就这么被他高贵的气场给唬住了。   “我们羡羡啊考前还看书到夜里两点,怎么说她都不听,特别喜欢学习。”明知周斯越成绩没丁羡考的高,叶婉娴还是故意问了句:“斯越,你呢?多少分?”   “六百七。”周斯越回得还挺坦然。   丁羡下意识在盘算周斯越在市里的排名。   叶婉娴惊讶道:“那刚过分数线?”   周夫人尴尬笑笑想要解释,被蒋沉插话:“阿越天资好,随便考考都能过线,人家考前还跟我们打游戏来着。”   青春期的少女敏感,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你看你女儿考前看书到两点,也只比人多十五分而已。   叶婉娴随即将话头抛给蒋沉:“你呢?你考多少分?”   蒋沉耸肩,不屑。   “分数够用就行。”   配上周少爷一贯寡淡的表情,这句话真是又拽又耐人寻味。   叶婉娴想要接着说,分数怎么能够用呢,分数当然是不嫌多啊,少一分得花多少钱啊,这城里的孩子就是钱多任性。   周夫人解释,他们啊都是一帮混不吝的小子,也是附中最后一届直升高中部,考多少分都能上的。   叶婉娴脸上和悦地笑着,心里那个骄傲啊,到底还是丁羡给她长脸。   沉默许久的宋宜瑾问丁羡:“丁羡姐姐,你暑假上过补习班吗?”   “没有。”丁羡摇头。   蒋沉冷不丁哼一声:“那你也太没紧迫感了,斯越他们都已经把高一上半学期的课本都学完了。”   “课本不是还没发么?”   蒋沉啧了声,“跟以前的学长们借呀,哦,不对,你应该是第一个从延平考过来的,估计也没有人可以借。”   她是第二个考过来,但话里讽刺的意味太明显,丁羡懒得锱铢必较。   丁羡看向一旁的周斯越,他正在专注剥虾,对饭桌上一切的对话都漠不关心。   小少爷就是小少爷,似乎对所有的事儿都懒得提起兴趣。   叶婉娴接茬儿:“我们羡羡不用补习的,她很聪明的,一学就会,也不用我们操心,而且我们羡羡很乖的,从来不跟别的小孩子攀比。”   周叔叔附和这点头:“这羡羡一看就是乖孩子。将来啊肯定有出息。”   “可不是,从来不让我操心,斯越啊,你以后要是学习上的问题可以跟我们羡羡多讨论讨论,她都懂的。”   周斯越剥完最后一个虾丢进嘴里,似笑非笑:“好啊。”   “这就对了。”叶婉娴鱼尾纹都快开到后脑勺了,说,“你们平时多培养培养感情,毕竟你们的爷爷呀还给你们俩定过娃娃亲。”   桌上的少年都震惊了。   毕竟娃娃亲这种事儿,在他们那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却偏偏发生在这位少爷身上,这下连还在跟丁羡搭话的宋宜瑾都噘着嘴停下来了。   丁羡下意识看过去,恰巧看见对面的周斯越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   周父干咳了声,给周夫人递了个眼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毕竟他们也才高中。”   “我没别的意思——”叶婉娴话说一半,被人打断,桌上的人都齐刷刷地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退婚要什么手续?”   这话在蒋沉他们听来,确实是周斯越的作风,他这人心气高,看不上丁羡那种不起眼儿的女孩忒正常。而且他这人说话直白,向来不会拐弯抹角,不是不懂,只是懒得跟你玩,更何况是在那个少年气性十足的年纪。   打小也没怎么接触过女孩,不懂相处之道,想跟他搭讪的女同学基本上不出三句话,他就能把天给你聊死,一句话,就是耿直。   周斯越笑的时候,整个人是柔和的;可当他面无表情抿唇的时候,整个人是刻薄的。   叶婉娴笑容僵在嘴角。   丁羡低下头,捞起筷子若无其事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   一顿饭吃的磕磕绊绊,蒋沉几个光速扒完了饭就跑楼上玩游戏去了,周斯越也想去,被周夫人拉着才作罢。   小少爷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有点不耐烦地皱着眉。   因为丁羡还没吃完。   叶婉娴推了丁羡一把,别吃了,赶紧过去跟斯越说说话。   丁羡往嘴里猛地扒了一口饭,“不知道说什么。”   叶婉娴咬牙,“你信不信我抽你?”   迫于母亲的淫威下,丁羡不情不愿地扒光碗里的饭,被人挤到客厅的沙发上。   周斯越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一只手搭着,一只手随意地摆在腿上,把遥控器丢给她,扬眉。   一句话也没有。   丁羡坐姿端正,后背在他面前,随便挑了个台,“你去跟他们玩儿吧,我自己看电视就行了。”   周斯越斜睨她,试探道:“那我走了?”   丁羡点点头。   快去把你的鸡窝头洗洗吧。   “好嘞。”   周斯越真起身走了。   周家的电视比他们家大,也清楚,丁羡平时很少有看电视的机会,电视不是被弟弟霸占了,就被父亲霸占。   她一个人乐得清闲,看得津津有味。   没一会儿,丁俊聪闹着要上厕所,叶婉娴让她带过去,丁羡把人送进去,自己倚着厕所外墙等。   隔壁一扇门里先是传出一阵哄闹声,丁羡瞬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随后就听有人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学着她说话。   “我考了六百八十五分!”   紧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声。   又有人学着叶婉娴的样子重复刚才餐桌上的对话:“我们羡羡可乖了呢,根本不用我操心,也不跟别的小孩攀比,我们羡羡什么都懂呢!”   “你们看她妈,还想跟斯越攀亲,这年头谁还定娃娃亲啊!”   “你们说她脑袋上那个包像不像个犄角,……”   “我看着像怪物史瑞克。”   “她刚刚看斯越还害羞呢!”   丁羡背脊僵直地抵在墙上,仿佛有人伸手扼住她了脖子,大脑轰然一声开始缺氧,空白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着那小怪物也挺可怜的,她妈看儿子的眼神跟看她的眼神差太多了。”   生在偏心家庭不是她的错,所以丁羡一直很小心翼翼维护自己那点自尊,尽管母亲对自己确实不如弟弟,但在外人面前,她也不会说母亲半点不是。   青春期的伤口一下子被人揭出来撕的稀巴烂,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里的小恶魔张牙舞爪地想要往外爬!   “斯越,她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那小怪物远点儿,别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蒋沉的声音。   “嗯。”   正握着游戏手柄在电脑前拼杀的周斯越,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脑子里却是丁羡坐在沙发上小小的背影。   下一秒,电脑里人物躺倒。   他死了。   旁边莫名胜利的戴眼镜少年一脸懵。   周斯越摔下游戏手柄,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人往沙发上倒,捞了个枕头摁在脸上,不过光看表情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有点不爽。   蒋沉勾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靠过来:“斯越,你说说,突然多了个未婚妻是什么感觉?”   屋里的人都下意识想听听他对“未婚妻”的评价。   周斯越本来就不爽因为她分神输了游戏,虽说是他自己的主观因素,但是这点连带责任她还是要承担的,蒋沉不依不饶地追问让他烦不胜烦,直接将枕头往他脑袋上一按,“烦不烦,你要喜欢自己上,别来烦我。”说完又直接一脚将蒋沉踹开:“起开,你坐着我模型了。”   对啊。   所有人都清楚,周少爷感兴趣的只有各种模型。   只有宋宜瑾在一旁特别认真地问:“我觉得丁羡姐姐没你们说的这么…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妹妹,我们只是讨厌她炫耀成绩的样子而已,她在饭桌上那模样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一样的虚伪。”蒋沉咬了末两字的尾音。   “她没别的意思吧。”   “她当然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喜欢炫耀,好学生的通病,我考了六百九,我没发挥好……呜呜呜呜……这次只考了全班第二,呜呜呜呜……”   蒋沉正学得津津有味。   门外传来有人大叫:“姐!!!”   里面的人一顿,面面相觑,连正百无聊赖丢着枕头玩的周斯越都停下来了。   蒋沉无声道:“卧槽,那俩姐弟在外面?”   宋宜瑾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然后门外就传来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周斯越躺在沙发上拿脚踢蒋沉,示意他去开门。   蒋沉不敢去,怕看见丁羡那张阴鹜的脸,可周斯越一脸你不开我就把你丢出去的表情,他硬着头皮上了。   “啪嗒”门打开,蒋沉嬉皮笑脸,“小怪……小美女,找斯越啊?”   屋内人三三俩俩坐在一起,有人在玩游戏,周斯越则像个二大爷似的抱着枕头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宋宜瑾坐在他边上。   丁羡直接越过蒋沉,看向周斯越,“厕所,没纸了。”   周斯越摸摸鼻子站起来,穿过走廊直接拐进自己的房间,他走路习惯性揉脖子,没一会儿就拎了一包纸出来,倚着门框抛给她。   丁羡准确接过,礼貌地跟他道谢:“麻烦你了。”转身离开。   周斯越看着她的背影,蓦然笑了,目光瞥向一侧,直白地戳穿:“别装了,都听见了是不是?”   丁羡停住,平静地转过身。   少年插兜倚着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楼道窗口投射进来的光打在他身上,抻着他眉眼里不拘的傲气。   她也不知道哪里鼓来的一股劲儿,淡声回:   “如果我退婚,你是不是会高兴点儿?”   周斯越莫名,良久后,点了下头。   然后他听见少女清脆且愉悦的声音。   “哦,那我不退。”   青春期叛逆的标志物之二:偏不如你意。   本来想替蒋沉道歉来着,周斯越直接被她气笑了,咬了咬下唇,点着头说:“行,随便你。”   说完,“砰——”关上门。   不欢而散。   于是,她的高中生涯就这么带着婚约开始了。 第4章   九月二日,燕三正式开学,分班,领教材,认识新同学,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丁羡被分进了重点班,第一天晚自习到班级报道。   临出发还被小魔王缠着写了半篇作文,结果丁羡去迟了,从校门口到整座教学楼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太阳沉没,暮色.降至,晚霞的余晖拨开云层,霞光簇锦,像是一团团七彩的棉花漂浮在学校上空,格外绚烂,七彩的光照下来,像在空中劈开一道口子。   似乎象征着,她未来三年的高中生涯,要在这囚笼里拼杀出一条血路。   丁羡找到高一三班,猫着腰在后门口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想打探一下班里的情况,结果被讲台上正慷慨激昂做思想工作的班主任一眼扫到,直接给她点出来。   “那位女同学。”   丁羡有一毛病,老师只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叫她,就脸红,而且她皮肤薄,整张脸都是绯红。更何况现在是迟到,被老师抓,直接红到脖子根儿了,像个苹果似的直直地戳在那儿。   班主任叫刘江,四十出头,微胖,圆乎乎的脑袋,顶上没几根毛,戴副宽边儿眼镜,穿衬衣的时候喜欢把衣摆扎进裤子里,腰间扎根playboy的皮带,勒着他圆滚滚的肚子。   人不可貌相,刘江已经在三中教了十几年的化学,带得都是重点班,是出了名的麻辣教师,严肃刻板,没有学生敢跟他开玩笑。人送称号“铁板江”。   刘江对学生只有一个要求,凡事只拿成绩说话。   成绩好,听你的,成绩不好,那就别屁话,老老实实听他的。   听说上届还有个学生因为他退学了。   丁羡心里发虚,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打报告,就听讲台上传来一句厚重且穿透力十足的声音:“探头探脑的参观动物园呢?赶紧给我进来。”   新开学,刘江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丁羡赶紧往面前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一坐,吊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竟然还有同学觉得刘江风趣,配合地咯咯哄笑起来,气氛无比和谐。   刘江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给这帮新入学的学生们做着思想工作。   丁羡托腮走神。   关于刘江的这些信息是许轲告诉她的。   许轲是她小时候在延平镇的邻居,也是延平中学第一个考上三中的,在接到班主任电话和分班结果的时候,许轲刚巧在她家。   许轲高一就是刘江带的,后来高二转了文科,刘江至今都有点瞧不起他,因为当年许轲是近乎满分被燕三录取,高一一年的各种大小考常霸校第一名,尤其是化学。而同样提起许轲,刘江也是又爱又恨。   但丁羡没有许轲这么厉害,她的分数只是刚过了重点班的线,估计排名也是末尾差不多。   从小到大,许轲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镇上的父母大概每个人都想生一个像许轲这样的孩子,长得标志,性格温柔,读书又好。每每丁羡跟着母亲出去买东西,逢人就听见那些阿姨七嘴八舌地议论。   “许轲这次会考又是全市第一名。”   “许轲考上三中了!!!!!”   “老许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回,谁不知道咱们延平镇的孩子都出了名的不会读书。走,咱们去看看许轲奶奶,让许轲周末回来给咱家囡囡补补课。”   许轲父母走得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大约是许奶奶的性子温婉,许轲随许奶奶,说话做事总是很温柔得体,谁也不得罪,还真就帮着镇上的小孩补习功课。   只有丁羡不找他补习。   许轲明白,丁羡这姑娘要强,学习方法和生活规律又被丁母从小管束得很刻板,他明里暗里点拨,凡事不用太遵从父母,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儿。   但十几年的习惯,下来,哪一时能改掉。   就比如,记笔记这事儿,许轲苦口婆心劝过几次,别什么都往上写,挑重点写。   丁羡改不了,因为叶婉娴每天都要检查笔记本,包括老师上课说了什么,最好一字不落记下来。一开始也哭也闹,也不肯写。在叶婉娴下过几次狠手后,就老老实实往本上记了,记了几次竟然也就习惯了。   丁羡低头望着自己的笔记本出神,耳边传来“啪——”,旁边的位置丢下一个黑色的斜跨包,余光瞥到一道高大的背影坐下来。   居然还有比她晚,还这么气定神闲的,小心被老刘盯上啊,结果刘江眼睛只往这边瞥了眼,一扫而过,继续说他的。   嘴角——   居然还有笑意。   开心个毛线球啊?   丁羡刚想转头看看是何方神圣。   前桌忽然有人转过头,是一个皮肤很白的眼镜男,瞧着还有点眼熟,眼镜男看见丁羡的时候,也是一顿。   那天在周家见过的眼镜男。   丁羡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眼镜男说——   “斯越,你不会从下午睡到现在吧?”   旁边的人靠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很简单的鼻音,“嗯。”   “卧槽,我都给周姨打过电话让她别忘了叫你。”   周斯越没说话。   “你妈忘了?”   又是简单的一声嗯,带点儿睡意的鼻音。   “周姨真行。”眼镜男比了个拇指,转过去了。   李锦荟忘性大,唯一记得的事儿就找隔壁太太打牌,除了打牌,别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主要是前几年出了一场车祸,记忆力不如从前,加上这儿子从来不用她操心,也很少管他的事儿。   如果周斯越不是最近准备九月份的机器人竞赛,天天熬夜,哪用得着下午补觉。   他挠挠眉,目光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同桌,结果就发现趴在桌子上拿着个本子涂涂画画的丁羡了,耷拉个脑袋,下巴撑在桌板上,扎着惯常的马尾,后颈项白皙干净,细长,像一截白嫩的断藕。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后脑勺上就印着个蠢字。   “喂。”   喂什么喂,我没名字?   跟你又不熟,临时坐一会儿而已,搭什么讪。丁羡充耳不闻,脑袋歪向一侧,反正就不理你。   周少爷自嘲地笑了下,摇摇头,得嘞。   刘江越说越起劲儿,也不管底下的人听得昏昏欲睡,激动得像个喷壶,唾沫横飞、口水四溅。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现在既然已经踏进这个门,你们就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魂,我希望你们能让自己’死’得有尊严!从这一刻起,你们就要把自己的皮绷紧,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箭能射多远,就看你们这三年用多大力,就算把弦崩断,也绝不懈怠!”   丁羡伏在桌案上,觉得这话说的真好,比喻得真恰当,延平的老师从来不说这些。于是,她拿着笔记录下来,准备贴在桌子上激励自己,一直冷眼旁观的周斯越忽然哼地笑了声,嘲讽地睨着她的本子:“这种人生毒鸡汤也往本子上记,你的人生是多缺教育啊?”   丁羡刚写完弓字,听见这冷嘲热讽地话,猛地用两只手把本子捂得严严实实,转头瞪过去。   刘江说得头头是道,底下学生听得激动不已,两眼珠直冒绿光,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张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摆在桌前。   后排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就这么噼里啪啦在空中相撞了。   周少爷哪像来上课,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桌上摊着本人与自然看得起劲儿,那双眉眼微微上翘,眼尾似开剪的羽毛,此刻像把剪刀,刻薄又犀利。   偏偏那张天生刻薄脸,还长得如此好看,他把头发剪短了,露出干净利落的五官和柔和的轮廓。相比那天在家的鸡窝头,稍稍收拾下的周斯越有点过分惹眼了。   丁羡冷眼望着那张充满诱惑力的脸,一字一句咬着:“我叫丁羡。”   周斯越低头翻着人与自然,眼皮也没抬,掏掏耳朵,懒散地嗯了声,也不知道记住没有。   丁羡说:“你别跟我搭讪。”   我扛得住诱惑。   这下,少爷抬头了,一脸不可思议,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我……搭讪?”   丁羡说得一本正经:“对,明天老班就换座儿了,咱俩顶多算个露水同桌。”   少爷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露水……同桌?”   丁羡一点头,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啊。   结果讲台上刘江做了个总结陈词:“是这样,一个月后摸底考,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赶紧复习下以前的知识,座位暂时先这么坐,一个月后我再根据成绩给你们排座儿。好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住校生到我办公室集合,通校生回去的路上小心点,下课吧。”   喂喂喂,老师你会不会太随意了?   不愧是名师,连谈话的时间都掐分掐点儿,话音刚落,清脆尖锐的下课铃声跟安排好似的,就叮铃铃响了——   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   剩下丁羡坐在位置上发愣,连东西也忘了收拾。   眼镜男去找刘江要课表,周斯越倚着课桌等,一米八五的身高大腿都能过桌板的,半个臀部倚着桌沿,双手抄在兜里,身上斜跨着个黑色的包,低头看自己的鞋尖,额前的小碎发垂落。   眼镜男很快就回来了,“走吧,斯越。”   周斯越起身刚迈出脚步,忽然停了下,拍拍丁羡的肩,似调侃:“明天见啊,露水同桌。”   丁羡正在往包里装铅笔盒。   听见这声,愣了,猛地一抬头,人已经走远了。   铅笔盒啪地掉地上,七零八落滚出几支笔,恰好滚到了周斯越的凳子下。   像一盏明灯的暗示。 第5章   关于同桌这个词,自古以来多暧昧。   每个班,总有那么一对同桌坐着坐着就有感情了,匆匆少年的岁月谈情,犹如过眼云烟。多少年后,丁羡都记得他们当时的班对各自带着爱人在同学会上相遇的尴尬场景。然而,没想到,更尴尬的是她跟身旁这位周少爷。   不过,这都是后话。   自那晚之后,两人正式成为了“露水同桌”。丁羡明里暗里偷摸观察,发现这人能考六百七真是神了,上课看课外书,下课靠在椅背上跟人闲聊,放学后去打球,晚自习写完当天的作业继续看课外书。   周斯越看的书很杂,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最奇葩的丁羡曾在他桌上见过一本英文书,——《Fancy Coffins to Make Yourself》。   她悄悄把名字记下来,晚上回去翻着字典查才知道那本书名叫,如何打造你的梦幻棺材。   第二天,她又在他桌上看到一本《人间美味》。   没想到他还是个吃货。   作为博览群书的周少爷,脑回路自然不是丁羡这等凡人能理解的。   《人间美味》已经翻阅了一半,就这么赤恍恍地摊在桌上,丁羡悄悄凑过去看了眼,就被第一段话给恶心到了。   “在英国某个小镇上,有一段时间盛行一种风味的奶酪,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那种味道,于是经常光顾那家小店,但在不久后,那家小店被查封了,门口贴着一张公告书,奶酪里面加入了少女的尿,才使之风味独特。   当下所有人都呕吐不已。   然而,几天后,人们都对那股子骚.味欲罢不能。”   丁羡差点要看吐了,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书的一角往后翻了翻,似乎这整本书都沾了少女的尿。   书页悄悄在空中翻了个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做“贼”的姑娘猛地松了手,书页飘飘落落躺回去,慢慢回过头,就见周少爷双手插兜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又这么笑。   你妈妈没教过你,长得好看的人要少笑吗?喜欢上你你负责吗?   “怎么,对我这书感兴趣?”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问。   丁羡哼唧一声,“不。”   说完转回自己的位置,想想又抬头对他补了句:“变态。”   周斯越轻嘲的笑了下,大约能明白她是因为看了第一段话,但是也懒得跟她解释,这本书到底讲什么。那时就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特别是憋着一股劲儿跟你作对的时候,特别好玩,偶尔会忍不住逗逗她。   而且跟她同桌省事儿,话不多,又没什么压力,人也乐观,解出一道数学题能自己一个人傻乐半天,他有时候看着都觉得好笑。   那破题他初中都能解,这二缺还写了满满当当一页草稿纸,结果还算错,果然蠢。   不过作为“露水”同桌,周少爷还是决定提点提点她,食指曲起,轻轻叩了叩她的课桌板:“不是,我说你这什么都往本上记的习惯再保持下去,很快就要从这重点班淘汰了。”   他这人说话向来直接,不懂委婉。   跟别人或许还可以委婉点,但跟这二缺,他委婉了,她也得能听懂啊。   那年的燕三还是实行淘汰制:高一学年结束,最末十位淘汰进入普通班,这个不是唬人的,这是历届的规矩。与其说是重点班,不如说是预备重点班。等到人数最终确定在四十人以内,文理分班结束,剩下的才是真正的重点班苗苗。   对于丁羡来说,其实很悬,因为她的入学分数只排到三十八名,身旁这位少爷就更别说了,他的分数才刚过线,能进重点班就已经让她大开眼界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周叔叔塞钱了,后来她听人说,附中直升的只要能过线,就直接进入重点班,而且,永远不会被淘汰。   这什么鸟规矩。   后来又听说附中的学费一万一学期,能在附中读的都是有钱子弟。也是,不然这位少爷哪来的那么多课外书,她其实也很喜欢看书,只是很少买,每次都是蹲在书店看,看完小心翼翼给人放回去,生怕折旧了别人要她赔。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但这么直白地被人指出来,又是女孩子,心思敏感,难堪地红了红脸,又不愿就此认输,俩眼直戳戳地瞪着周斯越,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三八,你四五,你有什么好说我的?”   她一急就容易缩字,梗着脖子,嗓子一提,我三八就这么瓢了嘴。   周斯越愣着看了她一眼,先是低头压着抽笑了几声,结果身旁一小圈的同学都听见了,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丁羡看去,又齐哄哄地笑出声。   周斯越转而变成大笑,乐得不行,还颇为赞同的点头。   丁羡终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羞恼地趴到桌子上去,脑袋埋进去,恨不得找条地缝转进去。   不知是谁说了句:“斯越,你同桌儿还挺逗。”   丁羡权当什么也没听见,死死地把脸埋进去,却听身旁的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口气还挺无奈的,“不好意思,见笑了。”   谁允许你见笑的?   经过我允许了吗,你就见笑,你知道见笑什么意思吗?   同学们又是一阵笑。   好在上课铃响了,这边终于彻底静下来。   走廊里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从门口晃进来,把课本往讲台一丢,声音娇柔:“来,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三节 。”   周斯越瞥了眼还趴着的丁羡,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行了,没人看你了,上课了。”边说着,边翻开他的人间美味。   丁羡悄悄抬了抬额头,露出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四下打量,然后就看见那位少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翻他一眼,坐起来,从桌板里抽出数学书,开学才没几天,笔记已经写了满满当当,还贴了不少花花绿绿的纸。   讲台上女老师快速流畅地写着板书,字跟人一样漂亮。   “今天讲交集和并集。”   丁羡拿起笔吭吭哧哧就是一通记,看得周少爷直摇头,勾勾嘴角,也懒得再管她,自顾自翻着手里的书。   一堂课下来,丁羡又写了满满一本子,密密麻麻。   不小心被前桌的姑娘看见了,惊喜地转过头来跟她搭话,“丁羡,你也写太快了吧,这一节课你能记这么多东西啊?”   这才对嘛!   好学生看到笔记不是都应该惊叹她能如此完整地记下老师的话嘛。   前桌姑娘叫孔莎迪,入学分数六百八,排名四十,两个在危险区的小姑娘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三两下就确定了,彼此是目前燕三最好的朋友。   “一起去上厕所呀!”孔莎迪友好地发出邀请。   “好呀!”丁羡甜甜的说。   于是,两人就亲亲密密地手拉着手去上厕所了。   当然,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周少爷是无法理解女生这种从一句“你笔记写的好快呀”到“一起去上厕所”之间总共不过用了三分钟,这种亲昵劲儿是哪来的。   不过他也不想理解。   孔莎迪的同桌宋子琪也不理解,疑惑地回头问,“女人之间的脑回路是不是特别简单?”   周斯越长腿放直,靠着椅背,凳子前腿抬起晃了晃,低头翻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说:“别人不敢说。”抬头,下巴点点丁羡的位置:“这二缺肯定没有脑回路,一根筋通到底。”   宋子琪讶异地看着他,“这么了解,你不会喜欢她吧?”   周斯越随便在桌上捡了本书丢过去,语气揶揄又好笑:“喜欢她?我还不如喜欢你啊。”   宋子琪偏头躲过,书哗啦啦落到地上:“好呀好呀。”   周斯越长腿穿过桌下,去踹他凳子,“滚。”   宋子琪自觉把书捡起来,给他放好:“刚蒋沉说放学去打球。”   “嗯。”   宋子琪趴在他桌上,又问:“你俩还没退婚啊?”   “没。”周斯越淡声。   “那你还退不退了?”   “退。”格外坚定,书又翻过一页,仿佛就跟吃不吃饭一样简单的问题。   “也对,她一看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说真的,我觉得这丫头没有那天家里看的那么讨厌,主要是她妈,她其实挺可爱的,你看她刚才。”于是又学着丁羡刚刚的模样,捏着嗓子叫:“我三八,多可爱,多缺心眼儿。”   不过这次是真没恶意。   结果话音刚落,就看见丁羡跟孔莎迪手挽着手站在门口,小姑娘前一秒还笑呢,后一秒看见他就垮了脸。   宋子琪尴尬地转过去。   丁羡松了孔莎迪的手,不动声色地拉开椅子坐回去。   然后把放在周斯越这边的书和文具全部搬到另一边,又把自己的桌板往边上挪了挪,中间空出一条缝隙,似乎在跟他划清界限。   又把凳子往边上挪,确定没有碰到周斯越的任何东西,才放心满意地又跟孔莎迪亲亲密密地讨论笔记去了。   周斯越明白,这是把气撒到他身上了,挑眉笑了下,忽然:   “宋子琪。”   前方的人乖乖转过头,“啊?”   周少爷收回脚,凳子“嘭——”在地上放平,把手上的书合上往桌板里一丢,皮笑肉不笑说:“来,哄哄我同桌儿,哄高兴了今晚让你三个球。”   正跟孔莎迪讨论笔记的丁羡一愣。   她大概脑子坏了,怎么有一瞬间,听成了——   来,哄哄我女朋友。   这人有毒啊。 第6章   “小怪兽,对不起啊。”   宋子琪真就跟上了发条似的,转过身来,对着丁羡的位置,一脸真诚地说,天真烂漫无辜的模样让孔莎迪都瞧着可怜。   孔莎迪轻轻推着丁羡摆在桌上的手臂,小声求情:“羡羡,你就原谅他吧。”   丁羡无言地望着孔莎迪。   满脑都是来哄哄我女朋友,她为自己感到羞耻。   不等她说话,周少爷在一旁翻着书,眼皮也不抬地说:“前仨字儿去了,重新说。”   宋子琪俩眼儿瞪得浑圆,想说至于么,他又没恶意。   但那位少爷一脸啥也不管,你得给我哄高兴了,宋子琪咂咂嘴,张嘴:“丁羡同学……”   还没说完,被丁羡轻声打断。   “不,不用了……我原谅你。”   炽热的光线从窗外洒进来,照进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金灿灿的发丝发着光,耳根红透,声音微糯。   宋子琪看了眼周斯越,后者微挑了下眉。   丁羡又拔了拔音量,生怕有人听不见:“我……我是看在莎迪的面儿上。”说完迅速低下头去佯装手忙脚乱地在桌板里翻书。   宋子琪点了下头:“明白。”   说完故意瞥着周斯越,说:“我会好好谢谢我的同桌儿,不过,该解释的我还得解释下,也许那天在斯越家,因为你妈妈对你有点恶意,但以后大家都是同学,我不想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个人对你没有偏见。”   然后对孔莎迪笑了笑,亲切地说:“来,同桌儿,咱们回去。”   宋子琪高度近视,戴着副眼镜,皮肤又白,五官周正,看上去很斯文。   孔莎迪被他一句咱们回去给闹了个红脸,娇羞羞地抱着笔记本转回去了,俩男生都懵了,愣愣转头再看丁羡,也是红的。   女生那时的一些小心思,在男生看来都很莫名,就比如现在孔莎迪的表现,宋子琪脑子里只有两字,毛病。   而身后的周少爷更是不解,明明是自己让宋子琪给她道歉的,怎么还就成了孔莎迪的面子了?而且宋子琪给她道歉,她脸红个什么劲儿?   当初说不退婚的时候,脸皮不是挺厚的吗?怎么到了这里,脸皮薄成纸了?   年少时的情绪像酒,刚品没感觉,时间愈久,再去沉香,总能捉到一丝诡异的蛛丝马迹。两位智商颇高的少年,在那时,也只能把女生这种物种定义为——无法沟通。   夏日艳阳高照,学校像个蒸笼。窗外蝉鸣自得其乐,参天树木强颜欢笑。   丁羡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对周斯越关注起来。   每个班级似乎都有这么一群人,永远在学习的学霸和永远在打闹的学渣。   但在这个班级里,只有两拨人,努力学习的学霸,和不努力学习的学霸。   周斯越就是后者。   他下课永远在跟别人讨论篮球、足球、nba、游戏、偶尔还会讨论军事,总之就是不写题,偶尔会有人问他数学题,他也来者不拒,一一解答。他数学特别好,似乎没有能难倒他的题,有些题目一拿来,他扫一眼就知道答案。   不过他很懒,能翻到做过的原题就直接把本子丢过去,翻不到的,再写步骤。   这天午饭,孔莎迪端着饭盒给她分享从宋子琪那儿得知的情报,把筷子一撂,企图卖了个关子:“我有情报分享,你要听么?”   丁羡:“什么情报?明天不上课?”   孔莎迪哎呀一声,你咋这么不好学呢?听着,是关于你同桌的。   果然成功地引起了丁羡的注意,她从饭盒里抬头,看见孔莎迪神秘兮兮且意味深长的脸,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大,于是轻咳一声掩盖过去,又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这筷子,佯装不经意问:“什么情报?”   孔莎迪故意逗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丁羡再次抬眼:“什么问题?”   孔莎迪笑:“你喜欢周斯越吗?”   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半天下不去,丁羡剧烈咳嗽起来,小脸儿涨得通红,孔莎迪慌了,忙给她递了自己的水:“不是吧,随便提个名字,你就这么受不了了?”   丁羡半天才把嘴里的饭咳出来,仰头连灌了几口水,脸瞥向一侧:“我才不喜欢呢,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往边上斜,刚巧瞥见周斯越跟蒋沉一帮人坐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身旁坐着宋宜瑾。   他好像不挑食,吃饭大口又快速,这倒是没有少爷毛病。   周斯越吃到一半,约莫感觉到前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茫茫然抬头随意一扫,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丁羡忙转过去,拧上杯盖,放在边上,继续低头吃饭。   刚拾起筷子,又觉得不对劲儿,躲什么呢,这不就显得你有鬼了,大大方方给他笑一个,端庄优雅,谁怕谁啊。   于是她又转头,冲着周斯越的方向露出一个自认为大方坦率的笑容。   周斯越愣了一下,突然提肩嗤笑了下,又恢复了他的少爷姿态。   对面的蒋沉似乎问他笑什么。   周斯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桌下是他无处安放的长腿,下巴往丁羡这边一点,蒋沉宋子琪等人都齐齐看过来。   于是下一秒,爆发出一阵齐齐的哄笑声。   丁羡莫名,刚要转头,就听见孔莎迪犹犹豫豫地说:“羡羡,你门牙上有菜叶。”   “……”   多年后,有人在知乎上问: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   丁羡回: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学校的食堂吃饭偶遇暗恋对象,对着他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然后闺蜜就告诉我:“你门牙上有菜叶。”   记忆总是添油加醋。   往后的日子不论什么时候回想,她都觉得自己是从那句“你哄哄我同桌儿”开始喜欢上周斯越的。   可那时的她正处于一种极端的矛盾中。   丁羡羞愤地转过头,就听身后周少爷不冷不淡地发话了,“行了,别笑了。”他与生俱来的气场就特别容易让人信服,蒋沉和宋子琪都特别听他的话。   丁羡当时只觉得是周叔叔的关系,渐渐的,终于明白,包括自己在内,就算他说月球上有外星人,他们都信。   年少的周斯越,正经的时候冷淡如厮,吊儿郎当开玩笑的时候又觉得这人没个正形,可不论哪样,他身上透着一种,就算天塌下来,他一个人也能扛。   等他们走后,孔莎迪才告诉丁羡:“我上课的时候听宋子琪说,周斯越中考数学满分。”   今年中考的数学卷偏难,尤其最后一道大题,能答出的人寥寥无几,丁羡刚来时就听人讨论过最后那道大题,全市只有四五个人答出来。   今年的平均分较之去年整体下降,去年的简单卷,考出满分也是寥寥无几。   这个满分的含金量确实重。   孔莎迪又说:“他是全国珠心算冠军。”   难怪他运算题都是直接写答案的,从来不用计算器或者在草稿纸上演算。   丁羡叹了口气:“以后这些事儿你就别告诉我了。 ”   “啊?为什么?”   “受不了打击。”   他平时坐在旁边压力就已经够大了。   你知道他上课从来不记笔记么?   你知道他从来不听课还能跟老师对答如流么?   你知道我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天还算错的数学题,他唰唰唰两笔就写完了,我当时的心情么?   算了,这些你都不知道。   她低下头,眼神难掩暗淡,小小的背影瞧上去是真失落。她就是觉得,她努力学努力学拼命学拼命学,都及不上别人花那么几分钟扫下课本。   丁羡不是天赋型,她所有的成绩和分数都是自己一本一本书、一道一道题啃下来的。   以前在延平镇的时候,她是老师们掌上的宝贝,因为她努力刻苦又乖巧听话,镇里的学生大多不认真学习,初中混了毕业上个职高或者直接出去打工居多。   只有她,拼死在这鱼池里挣扎。   以为越过这龙门,野鸡就能变成凤凰。   然而进了龙门才知道,她只不过是从鸡头变成了凤尾。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   周斯越难得没出去打球,而是翘着脚坐在位置上跟人闲聊,金灿灿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照着他的头发松软又柔和,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不一会儿,就有女同学拎着道题过来跟他探讨。   周斯越跟谁讲题都是一个德行,拿着跟笔在纸上圈圈画画,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题已经讲完了。   女同学红着脸:“你能再说一遍吗?”见他微微一皱眉,女同学怕惹他讨厌,忙抽回卷子又说:“没事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周斯越一点头:“哦。”   丁羡趴在桌子上写数学作业。   午休时间,知了趴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   午后的校园总是特别安详,连灼热的阳光都变的和煦起来,数学作业摊在桌上半小时,一个字没写。   那个女同学没一会儿拎着题目又来了。   丁羡忽然坐起来,盖上本子对她粲然一笑,热情地说:“咱们俩换一下,你坐我这儿好了。” 第7章   我们都曾得过一种病,学名——玛丽苏综合症候群。   得了这种病的少女,患有轻微幻想症,以为自己是生活的主角,自带主角光环,严重者同时伴随有玻璃心、矫情病等并发症。   少女情怀总是诗。   你护我一句,我爱你一生。   但年少的情感总是极其的矛盾,昨天爱你,今天你跟别的女生多说一句话,明天就不爱你了;或者昨天不爱你,今天你从口袋里分了半颗糖给我,我决定从明天起爱你。   简单而纯粹。   丁羡那会儿也是个矛盾体,一方面她不认为自己喜欢周斯越,另一方面,他跟别的女生讲题时,心里确实酸。   她认为自己喜欢的类型应该是许轲那种温柔又绅士的男生,而不是周斯越这只傲慢的孔雀。   可是她在酸什么?   哦,一定是她的玛丽苏病症发作了。   丁羡说完也不看他俩,直接低头收拾桌上的书本给那位女生腾座位,寂静的午休教室,阳光投下一道阴影,窸窸窣窣是她收拾东西的声音。   光影交错。   “你又犯什么病?”   周斯越声音不轻不重,但在这儿寂静的教室里,嗓音格外冷清。   丁羡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笔袋拉了一半,整个人僵在原地,周围同学齐刷刷回头,几十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低声解释:“我午休给你们俩腾空间,这样你教起来方便点儿。”   周斯越靠在椅背上讥讽地看着她,哼笑一声:“瞧把你体贴的。”   丁羡充耳不闻,索性不理他,继续低头收拾,冲那女生笑了下,“我马上好。”   女生懵懵懂懂:“哦,真要换吗?”   丁羡:“换啊。”   周斯越低头写题,头也不抬,毛茸茸的头发在太阳底下发着光,像一只温驯的猎犬。   “换了就别回来了。”   他说。   丁羡原本只打算换午休,她只是想换个清静的地方睡一会儿,被他这么一闹,抱着两本书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周斯越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抬过头,连后脑勺都显得格外冷漠。   丁羡愤愤一咬牙,丢下一句:“我等会来搬桌子!”   说完,扬着马尾高傲地走向她的新位置。   “呲啦——”   周斯越的卷子被笔写破了。   窗外知了应景的低鸣了两声。   丁羡换到了正前方第四排,新同桌还是个男生,叫何星文,是今年的中考状元,长得很普通,剪着个寸头,皮肤黝黑,总是穿着一套被洗得泛白又皱皱巴巴的长衣长裤,坐姿十分端正,像个小学生,下课哪儿也不去,就在位子上写题。   这才是“正常”的同桌,而不是周斯越那种非人类。   何星文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点少年白头,光看后脑勺,像个小老头。   可也比那只傲慢孔雀强。   下午孔莎迪过来找她说话,身子半搭在她的桌上,劝她:“真不回去啦?”   课间同学们说话声闹哄哄的,可偏偏就还能听见他半开玩笑跟人调侃的嗓音,穿过人海就这么直戳戳飘她耳朵里。   丁羡耷拉地脑袋伏在桌案上,笔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涂涂画画,表情倔强:“不回去。”   孔莎迪拉长了音,“噢——”,然后伸手拿过她的草稿纸,小声惊呼:“那你写他名字干嘛?”   丁羡猛地惊醒,整个人从位置上弹起,朝着孔莎迪扑过去,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草稿本,一看。   哪有什么名字,一堆鬼画符而已。   孔莎迪得逞奸笑:“你心里有鬼。”   丁羡心不在焉地坐回去,长叹一声:“你好烦。”   孔莎迪瘪瘪嘴:“我只是想提醒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是你的损失,邓婉婉一看就对周斯越有意思,到时候人被抢走了,你可别哭。”   丁羡满不在乎地鼓嘴,笔在稿纸上狠狠地划下一道,说着:“赶紧拿走,他俩要是成了,我到时候在校门口放俩大礼炮,就当感谢邓婉婉同学牺牲自我为民除害了!”   孔莎迪故意说:“是吗?那我得赶紧买张板凳过几天去校门口看礼花去。”   丁羡侧着眼睛斜她。   孔莎迪:“他俩现在聊得可好了,邓婉婉还约了他一块打游戏呢。”   “打去。”丁羡哼唧。   孔莎迪切了声,懒得跟她再废话,下了最后通牒:“明天赶紧给我搬回来,我实在懒得听我身后坐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还有啊,你不赶紧趁着一个月培养培养感情,一个月后老班一排座儿,你就更没戏。”   “不搬。”丁羡倔强得像头驴,孔莎迪气得正要瞪眼,就看她慢慢坐直,低头糯糯地补了句:“是他让我别回去的。”   孔莎迪:“哟哟哟,你俩这是夫妻吵架呢?你看,像不像那个,你要出去了就别给我回来!这话你妈肯定经常这么跟你爸说吧?之后你爸回去了你妈不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话虽这么说,可每次都是叶婉娴憋不住给父亲打电话,父亲才从朋友家搬回来。   丁羡慢慢回过头去。   周斯越穿着件黑色t恤,松懈地靠在椅背上心情不错地跟宋子琪聊天,说到兴时,露出他平时惯常懒散的笑容,少年牙齿白又整齐,笑起来眼尾微微上勾,晚霞在背后,毛茸茸的头发沐浴在半透红的余晖中,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丁羡想起一句话。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   有男生趴在门口叫他放学去打球,他淡笑着回头说好。有路过的女生忍不住往里头多看了两眼,他恍若未觉,只顾跟宋子琪闲聊。   宋子琪跟他开玩笑:“哎哎哎,又来看你的。”   周少爷一脚踹在他凳子上,“瞎说什么。”   还真有女生是来看他的,不过那时也不敢做什么,就借着来找同学的名义躲在后门口偷偷看两眼,然后悄摸打听:“他是周斯越啊?”   同学起初还挺耐心的,打听多了,最后直接:“看见门口那个男生了吗,对,就是我们班周斯越,还没女朋友。”   女生害羞地拍打着同学的肩膀:“谁问这个了。”   可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宋子琪说。   反正周斯越这人就是跟谁都能交朋友,他平时看的闲书多,碰上什么话题都能说两句,有人问,他也愿意答,人确实高贵,但却一点儿没架子,跟谁都能聊。   有时候跟胡同口那张哑巴都能说上两嘴。   他朋友多,所以少她一个不少。   她跟邓婉婉换了座位,他依旧跟人谈笑风生,并不影响他任何,就她一个人在这儿兵荒马乱。   话虽这么说,很快她就后悔了。   原由是一次丁羡没带语文书,想跟何星文拼一本,但是何星文没理她。丁羡以为是他不喜欢跟人拼一本,也不敢再麻烦他。   就这么傻愣着撑了一节课。   期间还被语文老师点了一次名。   课间,丁羡去了趟厕所,班里发一本刚到的教材,何星文给自己拿了一本,没给她留,就直接往下传,等第二天上课用书的时候,丁羡怎么都记得这本书还没发。   结果同学们一个个从桌板里抽出新书。   她才惊问何星文:“这书什么时候发的?”   何星文:“昨天。”   “你没帮我拿?”   何星文想了下:“忘了。”   还有比如丁羡削铅笔,何星文会说:“灰很大,你去外面削。”   于是丁羡只能站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边上削,没有桌板的借力,变得极其困难,一不留神,手指刮了道小口子。   这么一比较,那只孔雀又瞬间高大起来了。   他平时拽拽的不理人,发书的时候都会给她留一本,她不在老师布置地作业他也会特别提醒她,也从没嫌过她的铅笔灰。   “忽然觉得,周斯越真是春风一样的同桌儿。”   想了一会儿,又歪着脑袋问孔莎迪:“你说我现在跟邓婉婉说换座儿的事儿,她能答应吗?”   孔莎迪冲她呵呵笑:“你想多了,人家现在好着呢,上课讨论讨论题,下课讨论讨论游戏,哪还有你插足的地儿。人家周少爷哪还缺你这么一红颜知己啊。” 第8章   暗恋就是,跟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跟清风说一些关于你的事。   ——《小怪兽成长日记》   丁羡红着脸把孔莎迪轰走了,觉得这人忒烦。   谁是他的红颜知己啊,谁要当他的红颜知己啊。他就是跟张翠翠李莺莺王燕燕一起吃饭写作业逛街也不关她的事儿啊。   窗外蝉声鸣鸣,此刻在丁羡听来,一点儿都不悦耳动听,聒噪得很,小心脏被七上八下地吊在空中,怎么都不安。   她烦躁地伏案,下巴搭在桌上,像一条垂头丧气的流浪狗,清澈的双眼骨碌碌地打转,一会儿看看左边的何星文,一会儿看看右边的女班长。   可怜见儿的。   她悄悄回头,视线投向最末排。   那位大少爷插着兜跟宋子琪踩着点儿踏进教室,毛茸茸的头发像个稻草堆,乱得人想给他狠狠揉一把,可偏偏这种凌乱无序的慵懒帅最勾人。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少年。   即使轻狂,依然神往。   周斯越拉开椅子坐下,长腿随意地摆在桌下,宋子琪转头无意地说了句:“斯越,咱们周末去游戏厅吧?”   周少爷靠在椅子上,晃了晃脚,没答。   身旁的邓婉婉猛地抬头,丢下笔,激动地说:“好呀好呀!我知道有一家,我可以带你们去!”   宋子琪眼睛一亮,“行啊。”   说完,两人齐齐看向周斯越,不等他发表意见,前方有人转过头,拍拍邓婉婉地桌子,不冷不淡地说:“邓婉婉,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是孔莎迪。   邓婉婉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了,莎迪?”   孔莎迪忽然往丁羡这个方向看了眼,结果就导致正驾着胳膊聆听的周少爷也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视线扫过去。   恰好。   就在空中捕捉到了丁羡呆呆的小眼神。   丁羡来不及躲,就这么生生地撞上了周斯越冷淡的视线,张皇失措地忙转回头。动作幅度有点大,刚好跟俯身捡笔的何星文“嘭——”一下撞了脑袋。   丁羡疼地眼前直冒金星,揉了揉脑袋。   周斯越勾了勾嘴角,果然蠢。   “你怎么这么烦?”   何星文题解了一半,卡在至关重要的一步,却怎么都写不下去,心里本就烦,丁羡这下是碰了枪口,直接拿她开了刀。   何星文这一吼,半个班的人都嘲丁羡看过去,小姑娘涨红着脸,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那卑微地模样,看得真叫人怜惜。   班里人也大都知道何星文的德行,颇同情的看着丁羡。   有男生看不过去,忍不住为丁羡说话,“何星文,你别太过分了,昨天你都没给丁羡留书,人丁羡也没怪你啊。”   听见这话,丁羡头埋得更低,帮她说话的男生叫刘小锋,是一个戴着眼镜黑黑瘦瘦,在班级里丝毫没有存在感、就连老师上课请他回答问题都会脸红的男生。   丁羡很感激他,在这种时候能第一个帮自己说话。   但也因为他的话,陷入了窘迫,其实这个时候,她只希望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谁也别说话,谁也别看她,别企图为她抱不平,然后让这件事平静且快速地掩盖过去。   她是一个胆小怯弱、且被别人多看一眼就会多想、心思又敏感的女生。   更不想,让周斯越觉得,她现在在被新同桌嫌弃。   然而,在刘小锋说完话后,何星文还有些不服气地顶了两句嘴,两人差点儿就因为丁羡在教室里吵起来。   最后还是宋子琪在后面半开玩笑地喊了句,“何星文,你别欺负小怪兽啊,小心我们家斯越收拾你。”   年少时的暧昧,大概就是同学间半明半昧地玩笑。   宋子琪说完。   班里的同学都轻声笑起来,然后就听见有人狠狠踹了宋子琪的凳子一脚,声音惯有的懒散:“关我什么事。”   宋子琪挠挠后脑勺:“开个玩笑呗。”   在闹哄哄的气氛中,孔莎迪冷不丁转头对邓婉婉说了句:“你跟丁羡把位子换回来吧。”   邓婉婉愣住,看了眼周斯越。   孔莎迪的口气有些僵,不容置喙,说完看了眼靠在位子上的周斯越,说:“你要是不想跟羡羡坐,让她跟宋子琪换,我跟羡羡坐。”   这个建议遭到了宋子琪的强烈反对:“我不,我不要跟他坐,坐他旁边会逼死人的。”   孔莎迪宽慰地说:“不会的。”   宋子琪:“我坐后头看不见。”   孔莎迪摸着他的头,跟摸小狗似的,皮笑肉不笑地说:“乖,重新去配副眼镜。”   宋子琪摇头:“镜片太厚戴着跟酒瓶底似的,我才不要。”   孔莎迪一咬牙:“行,你跟周斯越坐前面,我跟羡羡坐后面。”   宋子琪挠头:“那怎么好意思呢?”   孔莎迪:“别屁话,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点头,不然我就跟老师举报你上课带游戏机!”   “靠。孔莎迪,你他妈还有没有点人性?”   “行不行啊?你!?”   “怕了你了,行行行!!”   然而,两人刚讨论完,身后的邓婉婉绷着一张脸说:“我不换。”   仨字铿锵有力。   孔莎迪一听急了,撸着袖子就要冲上去跟人理论,被宋子琪拉住:“姑奶奶,别激动……我看你最近怎么有点泼妇倾向?”   孔莎迪脸红一阵白一阵,没理他,直接对邓婉婉说:“当初要不是你吵吵嚷嚷地来问周斯越问题,羡羡能被你逼到前面去睡觉吗?”   邓婉婉一撅嘴:“反正我不换。”   “行了。”冷眼旁观许久的周少爷终于闲散地发话了:“先上课吧。”   上课铃打响,老师腋下夹着教案有条不紊地踩着铃声进门。   学生们终于又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课本里。   丁羡长舒一口气,她感谢莎迪的仗义相助,没让自己在周斯越面前太难堪;也感谢燕三中学,能让她在仓皇无措的岁月里,跟这个满血豪情的小姑娘相遇。   周末。   丁羡复习完一周的功课,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口那颗歪脖树,盘算着什么时候给你砍了,太遮视线,她现在看黑板都已经双影了。   正想着,叶婉娴在客厅喊:“羡羡!”   她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出去。   叶婉娴一边弯腰擦着桌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去兴趣班接下弟弟,我来不及做饭了。”   “哦。”   她慢慢吞吞走到门口去换鞋,心底嘀咕:那刚还有时间在门口跟别人讨论八卦。   西家长东家短,都逃不出这丈米胡同。   叶婉娴一见她这不紧不慢地模样就来火:“快点!如果找不到,就去附近的游戏厅找找,他有时候等急了就会去打会游戏。”   “他又去打游戏?”   叶婉娴说:“打一会儿又没事。”   丁羡冷笑。   果不其然,丁俊聪还真就在附近的游戏厅,跟几个他的小伙伴开卡丁车开得兴致高昂,丁羡走过去拎他耳朵,“丁俊聪,回家了!”   丁俊聪头往边上撤,不耐烦甩开她的手:“等会!”   丁羡好脾气地问:“等多久?”   “十分钟。”   “好。”   丁羡非常好商量的走到门口等他自己出来。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   丁羡站在门口朝里头看了眼,小孩儿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她又喊了一次:“丁俊聪!”   “再十分钟。”   又十分钟过去……   “丁俊聪!!”   “再给我十分钟,不然我就回家跟我妈说你打我。”   嘿,小兔崽子。   丁羡冲过去,直接拎着丁俊聪的耳朵拖出来,小孩儿扒拉着卡丁车的方向盘,死活不肯下车,“救命啦!贩卖小孩啦!”   路人纷纷侧目。   丁羡急了,一掌拍在他脑门上:“你给我老实点,老子是你姐。”   “噗——”   身后发出几声轻笑。   丁羡愣了,回头一看,乌泱泱站着一帮人,宋子琪跟孔莎迪站在边上,然后是周斯越、邓婉婉、蒋沉、宋宜瑾。   见有人来了,丁俊聪火速从丁羡手里挣脱,跑回去争分夺秒地玩卡丁车。   这边个最高的少年,双手抄在兜里,目光越过几人,清清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此刻,丁羡心里却端端冒出一个想法。   邓婉婉站的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她的。   宋子琪跟蒋沉笑着调侃了几句,见她不接茬,也都悻悻闭了嘴,见周斯越站着没动,宋子琪跟领悟到什么似的,扯着蒋沉几个说:“走走走,咱们去投篮,我就不信,破不了斯越的记录。”   蒋沉和宋宜瑾被宋子琪硬生生拽走。   孔莎迪三两步蹦到丁羡身边,“我昨天晚上想给你打电话的话,但是我发现,我居然没有你电话,周一回去你帮我写到通讯录上。”   丁羡没有手机,叶婉娴舍不得给她买。   可她也不想在邓婉婉和周斯越面前说自己没有电话,胡乱地点了个头。   孔莎迪高兴地走了。   丁羡无视周斯越,转过身去找丁俊聪,卡丁车上已经没了人影,视线环了一圈也没看见小魔王的影子,她气得鼓了鼓脸。   嘴里骂着死小孩,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搜索。   忽然,头发被人大力地揉了下。   说是揉,更像是搓,搓面粉一样。   谁?   丁羡抬头,身边穿过一道高大的身影,迈着大步,没有丝毫停留地越过她,t恤衣摆轻轻扫过她的手背,手已经插.回兜里,可还是被她捕捉到耳边极快地一句。   “周一搬回来。”   少年背影清瘦,走路生风,松懈散漫。   啊? 第9章   丁羡还未回神。   少年离去,邓婉婉上前拉了拉丁羡的手,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周一回去咱们就搬,其实这几天坐在后面,我都看不清。”   噫?   怎么忽然就……   丁羡愣愣地任由她牵着手,脑子混沌。   邓婉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往身后一瞟,说:“发什么呆呀?我都知道啦。”   听见这,丁羡忙挥手,“不,我不是……”   不是什么呢?   听见他让你搬回去,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吧?   邓婉婉也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行啦,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话听着暧昧,暧昧到丁羡都不敢直视邓婉婉的眼睛。   小姑娘低着头,这更证实了邓婉婉心中的想法。   邓婉婉又笑了笑:“大家都是同学,你要是跟我直说,我当然不会不同意的”   直说?   怎么跟你直说?   丁羡撇撇嘴。   邓婉婉松开她的手,往前方看了眼,说:“好啦,周斯越都告诉我啦,别不好意思,周一回去咱就搬,我先去玩了。”   等等等……等会儿?   丁羡伸手拉住,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她:“那个死……咳……周斯越告诉你什么了?”   邓婉婉爽快地回答:“他说你刚来市里,水土有点不服,这段时间经常上课跑厕所,坐后面方便点。”   ……!!   现在过去拍死他还来不来得及?   邓婉婉说完,就朝着投篮机跑过去,丁羡望着那站在投篮机前的高大背影,愤愤咬牙。   周斯越站在投篮机前,手势标准的定点投篮,篮球在头顶划过一道圆润的抛物线落尽对面的篮筐里,他手速很快,有些球还没落下,下一个已经砸进去。   这种投篮机在延平镇有一个。   她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玩这个很厉害,没事儿就喜欢蹲在游戏厅的投篮机刷着自己的记录玩,不到一个月时间,记录就刷爆了,再也没人破过他的记录。   这是丁羡第二次看到有人能把投篮机的分数刷到999。   随着周斯越最后一个球落下,耳边传来宋子琪跟蒋沉的起哄吹嘘的声音,孔莎迪在一旁叫嚣着要自己上,邓婉婉过去抢周斯越的游戏币。   周斯越不解风情地说:“抢我的干嘛?自己去换。”   宋子琪吹了声口哨。   孔莎迪在一旁帮腔:“对啊,你抢别人的干嘛,要玩自己去换。”   邓婉婉哼了声,小心地维护着自己的骄傲说:“不玩了。”   孔莎迪得意洋洋地冲丁羡这边挑了挑眉,那表情似乎在说:“放心吧,我帮你看着呢,安心找你弟弟去。”   而她牵挂的少年,对这些都浑然未觉,已经自顾自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夹起了娃娃。·   丁羡忽然笑出声来。   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   矛盾像首位相接的鱼,在这个世界上长久的存活着。   而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又将矛盾发挥得淋漓尽致。   ……   丁羡领着丁俊聪回家,叶婉娴刚巧把饭做好,也没多话,催促他们赶紧洗了手过去吃饭。丁俊聪冲丁羡做了个鬼脸,火速溜进厕所里。   饭桌上。   丁羡有一口没一口地刨着碗里的饭,叶婉娴夹了块鱼放进她碗里,随口问了句:“最近学的怎么样?”   丁羡往嘴里塞了口饭说:“还可以。”   叶婉娴点点头,碗筷搁得砰砰作响,说:“晚上有时间给你弟弟补补数学。”   “哦。”   叶婉娴又不经意问了句:“跟斯越相处怎么样?”   这个名字忽然被家人提及,那种微妙的感受大概只有丁羡能理解,半口饭呛在喉咙里,她猛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稳地语气说:“挺好的。”   叶婉娴:“跟他好好相处,他成绩怎么样?”   丁羡心里飘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形容他,于是给了个特别中肯又敷衍地评价——学霸。   叶婉娴对这些词语没有研究,点点头说:“确实,以前就听老周说,他这儿子学什么都特长进,记忆力特别好,不过中考怎么才考这么点?”   以他的学习态度,能考这么点已经是神了好吗?   丁羡在心里吼。   叶婉娴:“他小时候确实聪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现在是妖孽,丁羡默默想。   “有些小孩子天资过人,不好好培养容易埋没,你看周夫人整天打牌也不怎么管,老周工作又忙,哪有时间带孩子,我觉得咱们家聪聪将来一定比他出息。”   丁羡看了眼埋头苦吃的弟弟,冷笑,“他还是先考上个靠谱的初中在讨论出息的事儿吧。”   ……   这可是说到心坎儿上了。   连叶婉娴都难的没有回嘴,而是拍拍弟弟的脑袋说:“你姐姐得对,把成绩提上去才最重要。”   丁俊聪有些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丁羡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回房间预习下周的功课。   书翻了两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窗外歪脖树叶飘飘停停,落下来,一片淡黄的树叶停在她窗前,仿佛秋天的信号。   天空渐暗,暮霭沉沉,千里烟波汇聚一色。   将圆未圆缓缓升至半高空,薄纱般的月色透过树缝间拢聚,在青色的青石板路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小姑娘的心事,明之昭昭,却无从诉说。   她忽然期盼,周一快点来。   于是,就这么盼着盼着,周一来临,丁羡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洗完脸,梳好头发,换上刚洗好的干净衣服,嘴里咬了个馒头就从家里出发了。   叶婉娴追在后头问她要不要再带一个包子。   她头也不回,挥挥手,步伐轻快。   从没有这么期盼过上学。   她到的早,教室里寥寥几人,邓婉婉还没来。   丁羡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掏出英语书,默默背起单词。   天空一碧放晴,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丁羡捂着耳朵大声背着单词。   刘小锋背着书包进来主动跟她说了一句话:“你今天看上去状态不错啊,看上去很积极啊。”   丁羡忽然想起那天他帮自己说话还差点跟何星文吵起来,于是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地说:“谢谢你啊,刘小锋,那天之后也没来得及跟你道谢,我很感谢你。”   这突来的道谢让刘小锋有些不知所措,害羞地拿手挠挠后脑勺,说:“没什么,本来就是何星文不对,如果是换作其他人我也会帮忙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真的谢谢你。”丁羡真诚的说。   刘小锋彻底不好意思,罢着手说:“你不用跟我太——”   丁羡刚要笑,眼前飘过一道身影,脑袋上的毛又被人胡乱搓了下,就听耳边一句不轻不淡地:“搬桌子。”   越来越顺手了你倒是!   下一秒的反应是,还好早上洗了头。   客气两字被刘小锋吞回去了,看着周斯越头也不回的背影,惊讶地说:“你又要回去啦?”   丁羡站起来,把书放进桌板里,跟刘小锋道别。   刘小锋迟疑地说:“也行,不过下次别乱换了,还好这阵老班不管。”   丁羡一拍他肩,郑重一点头,侠士般道别:别了少年,有空来做客。   刘小锋被她逗得一乐,站起来:“我来帮你,这桌子挺沉的。”   孔莎迪也站起来,冲过去加入帮忙的队伍里。   宋子琪目光瞅着这仨,身子往后靠,胳膊搭在周斯越的桌子上,说:“我觉得刘小锋这小子思想不纯洁。”   周斯越正在写周五忘带的卷子,刷刷刷奋笔疾书三两下写下几道题,抽空抬头扫一眼,又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边写边说:“全班就你思想不纯洁。”   宋子琪瞪他,“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帮小怪兽换位置,还答应邓婉婉跟我们一起玩?”   周斯越:“不是你答应的?”   宋子琪切了声,“当我傻,我答应的,你为什么要去?”   周少爷懒懒地翻了个白眼:“好吧,我烦邓婉婉,天天都有问不完的问题。”   宋子琪:“第二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孔莎迪的要求,让我跟你坐一起。”   周少爷忽然放下卷子,眼底闪过一道狭光,人往后一靠,胳膊架到胸前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笑比河清:   “行啊,你跟她换,我跟你坐。”   “不要,坐你旁边太需要勇气。”   “那不得了。”   周斯越懒得再跟他废话,重新低头去写卷子。   丁羡搬完桌子,跟刘小锋一再道谢,刘小锋忙挥挥手,红着脸走了。   孔莎迪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娃娃,放到丁羡桌上,“羡羡,这个给你。”   丁羡边整理书本边看了眼,迷茫:“这什么?”   孔莎迪迟疑地看了眼周斯越,快速地说:“这是你同桌儿抓的,他让我给你的。”   说完就迅速转回去。   丁羡愣了,见鬼似的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周斯越。   周少爷只顾着写题,头也没抬,勾了勾嘴角说:“别客气,我随便抓的。”   丁羡目光在那个娃娃上来回扫:“干嘛给我?”   周少爷依旧没抬头,盯着卷子轻笑了一声,笔没停,挺诚恳地说:“别想太多,孔莎迪也有一个,宋宜瑾也有一个,我想着那就给你也送一个吧。”   ……   合着你当你是皇帝呢?三宫六院人人都得拿着你爱的号码牌等候你的召唤是吗?   “你送那么多也不怕她们打起来?”   ……   周少爷停下笔,抬头看她一眼,噗嗤笑出来。   这下连前方的宋子琪都忍不住回头说:“小怪兽,你想什么呢,孔莎迪的是我送的,宜瑾是蒋沉送的。邓婉婉想要,周斯越都没给呢。”   丁羡脸腾地红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小声说:“你怎么不给邓婉婉?其实我没关系……”   周斯越斜瞥她一眼,“不要?”   想要。   周斯越眉一挑,长手一伸,作势要抽回,“那还我。”   “要要要!”   丁羡忙整个人扑过去一把按住,结果直接把他的手给压住了,刚好压在她软绵绵的胸口,男生常年打球的手臂结实有力,像是抱到了一根滚烫的木桩。   硬梆梆又热血。   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上凸起隆结的青筋。   她平日里观察他的手,都是修长又干净,可到底还是男人。   画面静止,风煽动窗户,咯吱咯吱转着,窗外已几乎听不见蝉鸣了,两人就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第10章 (修)   窗外风涌进来,送进一股桂花的清香。   此时教室已经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同学们开始上早自习,没人注意到他们,就这么尴尬地抱了一分钟胳膊,宋子琪毫无预兆转过来说:   “斯越,校门口新开了一家饭馆,我们中午——”   于是就瞧见了这惊悚的一幕,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梭巡后,喃喃道:“我还是自己去吃吧。”又捂着嘴转回去了。   丁羡几乎是同时甩开周斯越的手,像扔烫手山芋那样。   “砰——”一声,少年的手被甩到桌板上。   周斯越疼地闷哼一声,眉头紧拧,呲着牙倒吸气:“你!”   丁羡身子转回去,人坐直微微低着头,又把娃娃放回他桌上,一本正经地低声跟他解释:“对不起,刚刚太激动了,因为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所以……没控制好情绪,这个,要不你再想想吧?”   少女心细,一句话就有可能让剧情急转直下。   一方面,丁羡觉得自己刚才表现过于激动怕周斯越产生不必要的误解;另一方面,周斯越刚才有“反悔”的意思,他可能想拿回去送给邓婉婉。   周斯越完全不懂那些小女生心思,更不明白,一个破娃娃而已,送就送了,有什么好想的。   于是他拧着眉,一边揉着手一边抬脚踹宋子琪的凳子,宋子琪刚回过头,一个娃娃砸到他脸上,伴随着少爷不耐的声音:“送你了。”   ……   宋子琪手忙脚乱接下娃娃,看看周斯越又看看丁羡,一脸不解。   然而两人都开始低头看书,谁也不说话。   教室外的树枝上开满了桂花,秋风伴着香味涌进来,冷风中透着一丝寒意,娇艳动人的桂花啊,也不懂少女的心思。   距离摸底考还有半个多月时间。   丁羡趴在桌上唉声叹气,连眉毛都快耷成个丧气的八字,下巴压着一张刚做完的数学卷子,垂着眼看着鲜红的九十九分,一筹莫展。   零三年的卷面满分都是一百二,九十九也就是个及格的成绩。   丁羡有点偏科,数学比较薄弱,中考数学发挥正常没拖后腿,这才玩了一个暑假,脑子就变成一团浆糊了,听说重点班的摸底卷很变态,就连许轲也只考了百出头的分数。   丁羡侧头一瞥。   旁侧的位置空着,周斯越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空荡荡的桌面上用笔压着一张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   丁羡愣住了。   等等等会——   《高一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模拟试题(一)》   她瞪着一双眼,一道题一道题往下扫。   从第三道题开始,用她目前有限的数学知识已经看不懂了,而且,很多都是没学过的内容,蒋沉没有骗她。   他确实把高一的数学学完了。   “看什么呢?”孔莎迪不知从哪儿回来,整个人扑到丁羡身上,笑盈盈地去搂住她,把她一脑袋给摁到自己软绵绵的胸前。   孔莎迪发育极好,才高一胸围就傲人,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胸部会跟着脚步一晃一晃的,于是就把身旁跟着陪跑的丁羡衬成了一块移动的木板。   丁羡把脑袋从她怀里解救出来,重新搭回桌上,叹息一声:“你说人为什么要学数学?难不成以后买菜还要用函数求方程?”   孔莎迪坐回自己位置上,顺势也把下巴搭在她的桌上,瞥了眼周斯越的位置,说:“不知道,但我听宋子琪说啊,你旁边那位要搞竞赛去了。”   丁羡一愣:“什么竞赛?”   孔莎迪:“数学啊,他中考数学满分还不被人给盯上,高三那个许轲你知道不?也是数学满分刚进来就被老师怂恿着去参加竞赛了,不过许轲比较惨,连着参加了两届都没拿到好的名次。”   正说着,周斯越就回来了,在丁羡旁边扯着凳子坐下。   孔莎迪识趣地转过身去。   宋子琪见他回来,胳膊搭过去,“怎么说?”   周斯越拿起笔低头看桌上的卷子,随手写下一个答案,笔在手中打了个转,漫不经心地说:“能怎么说。”   宋子琪看一眼他的卷子,“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周斯越低头继续看卷子,不紧不慢地写下几道题,眉一挑,“不知道。”   宋子琪嘶了声:“你犹豫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想去都去不成,搞不好还能进国家队,清华北大直接保送,再拿个奖什么的,多有面儿。”说完,看了眼丁羡,轻轻一昂下巴:“你说是吧,小怪兽?”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原本低着头的丁羡恍了神,啊了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点头,“啊,对,挺好的。”   周斯越盯着卷子哼笑一声,没搭腔。   笑屁。   丁羡在心里默默回。   人比人,确实气死人。   人家在犹豫上清华还是北大,她却只能望着这张不知道错在哪儿的九十九分卷子,挂着一脑门的问号。   你个变.态。   又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卷子上的题忽然变成了周斯越那张嘲讽清俊的脸,丁羡一咬牙,猛地戳下去,怎么那么烦人!   “呲啦——”   卷子被划拉开一道大口子。   周斯越闻声抬头,往她这边不经意地扫了眼,明白了大概,吊着眉稍笑了下:“偏科?你这偏的可有点亏,将来学文学理都躲不开数学。”   丁羡怒回:“至少文科数学简单。”   周斯越摇头笑了下:“这卷子也简单,你不一样考成这样,形势严峻啊。”   丁羡忽然跟蔫儿的小草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回嘴的力气了,他说的是事实,她确实形势严峻。   丁羡小心翼翼地把卷子裂口重新拼接在一起,又从笔袋里翻出胶带,用嘴咬开,一边粘一边自暴自弃地说:“我就是条咸鱼,没什么远大理想,更没想过要上清华北大,我的目标就是考个外省的普通一本就行了。”   周斯越讶异地扬眉,大概没想到这么好强的小姑娘忽然软下来,有点招架不住,愣了愣说:“去外省上普本?”   丁羡一边粘卷子,一边点头:“我想去杭州。”   离这儿越远越好。   丁羡说这话的眼睛是有光的,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杭州。   “你看过西湖么?看过雷锋塔么?知道断桥么?”   周斯越盯着她哂笑,胳膊搭在胸前,不解风情地说:“白娘子看多了吧你!”   谈话终结,少爷不再搭理她。   丁羡一个人对着卷子自顾自的琢磨起来,最后一道大题几乎是全错,她又重新推翻在草稿纸上演算,结果耳边突然又传来一句:   “其实北京的天.安.门风景也不错。”   丁羡写题的手一顿,微微抬起头,侧过头去,“啊?”   搬来还没两个月,这些著名的景点平常都是人挤人,平时家里事情又多,叶婉娴也不会轻易让她出去。   周斯越翻着卷子半开玩笑地说:“去看看毛.主.席的头像,让他给你指条明路。”   丁羡小声嘟嚷:“上课都听不懂,还能指什么明路。”   周斯越:“旁边坐着个大活人不知道问?”   丁羡切一声:“你都不听课,我问你你知道我说什么?”   周斯越随手抽过桌上的本子随意地往她脑袋上一拍,力道不重,很自然:“不听课也比你强。”   丁羡竖着眼睛瞪他,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排斥,意外的竟然还觉得有点甜。   后门有别的班跟周斯越相熟的男生路过,见他跟女生打闹,吹了声口哨,在走廊里添油加醋地调侃了两句。   丁羡看过去,男生暧昧地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她忙转过身,佯装低头去翻课本。   周斯越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也懒得接茬儿。   高中的男女同桌儿总是容易被人拿来调侃,更何况是周斯越,丁羡忽然想到,他以前跟人同桌儿是不是也会被人这样拿来调侃呢。   还是说,她是特别的?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周斯越的声音:“把卷子拿过来。”   啊?   什么卷子?   一脸懵逼的丁羡就这么看着那双长手从她面前把刚粘好的卷子抽过去,放在两张桌子的中间,摊平,他前后翻了翻,确定大致错的位置,用笔在卷子勾了勾,帮她把错题勾起来。   然后在一边空白的地方写下演算步骤。   “因为2、3、5的最小公倍数为30,2、3、5组成的棱长为30的正方体的一条对角线穿过的长方体为正数个,所以2、3、5组成棱长为90的正方体的一条对角线穿过的小长方体的个数应该为3的倍数,自己看选项,找3的倍数……   还有这题,连接AD、BC、CD,擦去其他x轴、y轴的辅助线,四边形ABCD就是直观图,直接求就行了……”   很多很多年后,丁羡都能想起那天的画面。   意气风发的少年啊,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卷子,为她讲着他最擅长的数学题,窗外淡黄色的秋叶飘落,雁南飞。   心里的小萌牙,伴随着窗外的天气迈入了另一个季节。   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   她只是羡慕邓婉婉毫不掩饰的喜欢。   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勇敢一点。 第11章   不知道是不是丁羡的错觉,她觉得周斯越特意放慢了讲题的语速。   到底还是同桌儿待遇,这么想着,于是她就笑了。   脑门被人用笔弹了下,“笑个屁,赶紧记上去。”   “哦。”丁羡收敛了笑容,老老实实提笔去写,什么也没听的她,也不知道该记什么,笔尖缩在半空中,偷偷瞟一眼身旁的人,周斯越直接一个爆栗赏过去,“合着刚刚就没听是不是?”   力道有点大,她揉揉头又点头:“听了听了。”   周少爷冷笑:“哦,那我说什么了?”   丁羡绞尽脑汁,只能想起最后一句:“你说……这四边形abcd是直观图,可以直接求了……”   周斯越嗤笑了声,面相又变得刻薄起来:“你还真是条咸鱼,三秒记忆力。”边说着,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放进裤兜里,讥讽地轻笑:“你怎么考进来的?”   习惯了他的刻薄相,倒也没觉得受不了,丁羡现在还挺适应的,还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起当初考燕三的历史:“你知道许轲不?”   许轲?   周斯越摇头。   丁羡说起许轲的时候满脸骄傲,小脸儿红扑扑的,黑眼珠亮亮的,“就是因为他,我才决定考燕三的,其实我小学的时候成绩不好,就跟你说的,记性特别差,别的小朋友早就会背的二十六字母,我愣是背了一个月,我妈总拿我跟许轲比,比较多了,心里落差也就大了。特嫌弃自己,为什么别人能学会的,我就是学不会,后来遇上许轲,他告诉我,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别人能做,而你做不了的。你做不了,说明你不够努力。”   周斯越驾着胳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轻哼。   丁羡知道,他这人向来对这种人生鸡汤敬而远之,“你别不信,许轲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就因为他的话,我决定笨鸟先飞,别人花一个小时,我就花两个小时。”   丁羡这人确实也是韧劲儿十足,她决定要做的事儿,撞破南墙也不会回头的。   结果就被周斯越冷不丁泼了盆冷水:“所以学到夜里两点?数学才考这么点儿?”   口气直白的让她有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轻声说:“也不是每天都两点,有时候困了就早点,精神头好的时候就晚点。”   见他表情微哂,丁羡嘟嘟嚷嚷地补了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看一遍就会了?”   周斯越好笑地看了丁羡一眼,双手还在兜里:“你对人类的智商有什么误解?还是你觉得我的智商已经突破人类的天际了?除了个把天才的智商线高于人类的平均水平,大部分人的智商都处于同一水平线,差距不大,你学不好,只能说你没找对方法。”   瞧瞧,这天才说得多道貌岸然,多谦虚。   说完,顺势还倾身往前去拎她桌上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又给丢到桌板上,手又插回去,“早就跟你说了,记笔记要挑重点记,就你这么个记法,考得出来就奇怪了。”   丁羡盯着他良久,似乎在回味他的话。   周斯越被她赤条条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干嘛?”   丁羡想了想,抿唇,下了个决心,冲他抱拳作揖:“以后多多指教。”   周斯越回了她一个极其敷衍的笑,忍不住损她:“不过你的智商确实低于人类的平均水平,老天爷对你还挺狠,关了一扇门,连窗户也没给你留。”   丁羡阴测测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周斯越挑眉,转过去写题了,留了个后脑勺给她,意思你自己领会。   夕阳西下,秋风飒飒。   那一头毛绒又松软的黑发在温暖残阳的折射下发着金灿灿的光,少年侧影清俊翩然。   丁羡那会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伸手一推他脑袋,咬牙切齿:“你才又丑又笨呢!”   她只是单纯想摸摸他的头发。   和预想中的一样,手感很不错。   周少爷炸毛了,“造反了是不是?”   丁羡缩着脖子躲到墙角,拿了本书挡住脸,极快地认怂:“不敢。”   心里却有个小人在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旗帜呐喊:就造反就造反。   那时的情绪是真单纯,生活中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切的,孤傲或自卑,都切实存在。   时间往前走,我们都无法回头;岁月说,你们才是未来的神。   那时的丁羡认定了周斯越是神。   学习方法这种东西在神的身上是不存在的,在神的带领下,丁羡忽然觉得数学也没那么难了,至少他讲的题目她都能听懂。   周斯越讲题没什么废话,言简意赅地直奔主题,顺便说完了还给她点一下重点。   但周少爷没什么耐心,有些题刨根究底就是同一类型,丁羡再拿卷子去问的时候,直接黑了脸,“讲了几遍了?”   丁羡懵懵地还在想,这道题我刚才做。   可让他剖析到最后,她发现居然又是同种类型的应用题,崩溃。   不过她特别擅长做几何题,各种各样的立体几何,用周斯越的话来说,她的空间想象能力不错。   碰上一些高难度的立体几何,连周斯越都要想几秒,她立马能得出答案。   周少爷难得用一种赞同的眼光看着她,不错啊。   丁羡终于在被全方面碾压下找回了自信。   少年冲她使一眼色:“是不是也没那么难?”   是啊,没那么难,有你在,什么都不难。   丁羡在心里回。   不知不觉离摸底考就剩下一个星期了。   考完试刘江就要重新排座位,开学的时候刘江就说过要按照成绩排,到底是按照成绩顺序排呢,还是一好一差穿插着排呢?   不管哪种排法,丁羡知道自己跟周斯越再同桌的可能性都很小。   一连几天,丁羡情绪都不太高涨,蔫蔫地趴在桌子上。   得了同种病症的还有孔莎迪,俩小姑娘心里都清楚着呢,相视苦苦一笑,孔莎迪凑到她桌前,眼神往边上一瞥:“他呢?”   丁羡长叹一声:“还能干嘛?打球去了。”   午休时间班级里人数寥寥无几,男生大多在外头放风,利用这点儿时间观赏观赏别的班的美女们。   孔莎迪侧着脸贴到桌板上,也叹了口气:“宋子琪也是,我昨天跟他说换座儿的事儿,他说换就换呗,你平时不是老嚷嚷着让我跟丁羡换么,那能一样么,他跟周斯越同桌,我还坐他前面,你说他是不是傻?”   丁羡也换了姿势,脸贴着桌板,听着桌板里嗡嗡嗡发出的轰鸣声,略一点头:“可能。”   这里还有个更傻的。   “希望刘江赶紧忘了换座儿的事。”   孔莎迪双手合十闭眼祈祷道。   丁羡又叹一口气:“没用的,昨天刘江找班长谈话了,就提了这事儿。”   孔莎迪哀嚎一声,又摊回桌上。   “干什么呢你!”   丁羡忽然感觉脑袋被人一拍,她猛地从桌板上弹起来,就看见周斯越拎着个篮球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宋子琪。   周斯越刚打完球,一身汗,身上穿着蓝色的无袖球衣和到膝盖过的球裤,小腿露出一截饱满的肌理,脚上一双球鞋露出袜子的白边,一身少年气。   额发汗涔涔,一头毛茸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还在往下滴水,他抱着球过来,在她脑袋上胡乱一捋,扯着凳子坐下。   丁羡那时脑子里只蹦出五个字——   少年如风啊。   不过很快恢复神志,往边上一躲,嚷嚷着:“脏死了!”   少年气性长,恶作剧心里上升。   周斯越嘴角挂着坏笑,人往前倾,手恶意地往她脸上剐蹭了下,“这不挺干净的?”   湿漉漉的手带着余温,蹭过她的脸颊,像带过一阵温热的风,周身都是他气息。   比窗外的桂花香气还浓烈,还令人难以躲避。   一下子,灌入她心底。 第12章   有的灵魂生来敏感。   就这么轻触一下,丁羡就跟见了鬼似的猛地往身后弹开,后脊背贴上冰凉的绿色墙面,眼睛瞪得铜铃大,像只受惊的小鹿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周斯越笑了下,转过身用一道圆润的抛物线把篮球投进教室后方的箩筐里,才转回来,斜看她说:“傻不傻,这是水。”   丁羡这才发现他的颈上,脸颊轮廓,都还挂着汨汨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流畅线条往球衣里面滚。   “哦。”   丁羡离开墙面,镇定地把椅子拖回原位。   周斯越:“笨。”   说完也不搭理她,随便抽了本书,摊开,随意翻了一页,一边看一边抽了本书扇着风,额发随着清风晃了晃。   一切都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最近班里事情多,又是竞选班委又是运动会报名,摸底考之后是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然后才是国庆放假。   孔莎迪想竞选文艺委员,宋子琪想竞选体育委员。   高中的时候谁都想在班里捞个一官半职,顺便测试测试自己领导力和管理组织能力,班长团支书学习委员这种职务真的事情多又繁杂。   于是文委和体委那时候成了热门岗位。   宋子琪怂恿周斯越跟他一起竞选体委,被周少爷一个嘲讽的笑容揭过去,想想也是,周少爷怎么可能竞选班委。他根本不需要测试自己的领导力,他跟他爹一样,天生领导架子,但又偏偏不拘约束。   孔莎迪又怂恿丁羡:“羡羡,我觉得你要不去选学习委员试试,团支书或者纪律委员都行。”说完还不等丁羡答话,就直接让宋子琪给写上去。   “不要——”   她声音又大又尖,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惊得连一旁看书的周斯越忍不住抬头扫了她一眼,“谁又踩你尾巴了?”   丁羡这才回过神,缓了声跟孔莎迪说:“别写,我不想当班委。”   虽然知道,这里不是延平那个乱七八糟的学校,但是她只想安安静静学习,实在不想身上挂乱七八糟的职务。   孔莎迪被吼愣了,脑子转得慢,好半天才哦哦哦地反应过来,让宋子琪划掉。   周斯越若有所思地看了丁羡一眼。   小姑娘心思细腻,察觉到回看过去,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却颇有默契地同时别开。   讲台上闹闹哄哄开始竞选班委。   宋子琪以高票轻轻松松拿下.体育委员职务,在讲台上少年冲这边的周斯越抛了个媚眼,不知道两人在之前打了什么鬼主意。   自古文体是一家,在宋子琪的体委稳定之后,孔莎迪更加迫切地想要拿下文艺委员这个职务。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向来在班里话不多的杨纯子同学忽然申请要当文艺委员。   如果周斯越是班草的话,那杨纯子应该就是班花了吧。   这姑娘也算是个女版的周斯越了,中考成绩七百零一,钢琴十级,长得又漂亮,其实说不上特别漂亮,当然如果算上前面这些定语的话。   她应该是学霸里顶漂亮级别的。   丁羡一直认为这个班里最好看的是孔莎迪,前提是孔莎迪如果不说话的话,一说话谈吐及不上人家的一半。   “杨纯子和孔莎迪,你选谁啊?”   丁羡问一旁正奋笔疾书写题的周斯越。   “选什么?”   周斯越显然不在状态,只顾笔下的题。   丁羡深吸一口气,叩叩他的桌板:“选班委呢,你好歹也有点集体荣誉感啊。”   周斯越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你怎么不去选?你去选,我选你。”   “选我干吗!”   小鹿在心里扑通扑通乱撞,她心虚又急切地说。   “因为你傻啊。”   “……”   “现在是选莎迪和杨纯子。”   少年想了下,给了答案:“杨纯子吧。”   丁羡忽然沉默。   孔莎迪不会因为周斯越不选她而难过,但丁羡却因为周斯越选杨纯子而心里发涩。   在那时。   就连周斯越多看杨纯子一眼,丁羡都会默默低下自己的头,然后深谙自己跟这些人的差距,深谙,像周斯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或许,他跟他的每一任同桌都是这样。   也许,三年后,她去杭州,他留北京。   然后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绚烂青春的南柯一梦,最终被时间烧成一把荒唐。   丁羡忽然开始审视自己。   她差点儿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她到底跟周斯越不同,他有广阔天空,他自由散漫,生性洒脱,北大清华正在向他招手。   而她呢,注定进不去他的生活。   是注定的。   认清这点之后,丁羡忽然振奋起来,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之前都在干吗啊!”   周斯越瞥她一眼,笑着调侃:“脑子本来就不灵光,再打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丁羡头也不抬:“考啊,当然考。”   周斯越:“这是想好考哪儿了?”   “杭州啊,一直都没变过。”   周斯越摇摇头:“孺子不可教。”   “非得人人考清华北大才是可教?”   周斯越见丁羡动了真格,一下子收了笑,翻着书,无所谓地说:“我随便一说的,你想考哪儿考哪儿,我当然没意见。”   之后的日子忽然恢复了正常。   周少爷依旧老神在在地看着他的课外书,丁羡继续跟不要脸的数学死磕,下课照常跟孔莎迪一起手牵手去厕所,孔莎迪的长相总是频频惹其他班男生的密切关注。   而丁羡就跟个小丫头似的跟在她身边。   哦忘了说了,孔莎迪的文艺委员位置被杨纯子截胡了。   虽然孔莎迪面儿上不曾说过什么,但丁羡能感觉到她的不开心以及对杨纯子的敌意。   女生之间的心思真的特别敏感,一个眼神就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对付,然而这在男生那边行不通,这俩边都快打起来了,那边还傻呵呵地挠着后脑勺问,你们干嘛呢?   当然了,杨纯子压根儿没把孔莎迪的恶意放在眼里,人家还是春风一般的女神,风里来雾里去,路上碰见点头相视一笑,然后翩翩然从你身边跟个仙女似的飘过去。   这边孔莎迪已经快把后槽牙给咬碎了,吐出一字:“装。”   哪里装了?   丁羡觉得她很自然,自然得像是真从天上飘下来的仙女,于是她拍拍孔莎迪的肩,劝说:“嫉妒使人丑陋。”   孔莎迪吓得捧脸:“真的吗?”   丁羡望着杨纯子的背影,认真点头:“是的。”   孔莎迪却忽然捏住她的双肩,无比真诚地说:“其实说实话,我觉得你打扮起来,不比她难看。”说完对着她的脸端详起来:“真的,你就是额头有点高,你去剪个刘海遮一遮,怎么样?周末陪我去剪头发?”   说白了,就是想她陪她去剪头。   “想我陪你去剪头就直说,周末得帮弟弟补课,出不来。”   孔莎迪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怎么每回找你都没时间。”   丁羡低声说:“真的没时间。”   “好吧。”孔莎迪失望地说:“那我只能找以前的朋友了,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其实你很好看,就是额头有点高,脑门看上去大,但是只要遮一遮,真的会好看。”   丁羡哪敢剪刘海,不敢有这念头,头发上毛动一根,叶婉娴会跟她拼命的。   “算命的说脑门大以后会当官,不能遮。”   孔莎迪被她逗得咯咯笑,“你还信这个?”   两人回到教室,周斯越惯常懒散地姿态靠着椅背跟宋子琪闲扯。   丁羡刚坐下,一张纸拍过来,定睛一看——运动会报名表。   “干吗?”   周少爷翘着二郎腿:“报名呗。”   三班女生少,只有十几个,每人报两个项目也是将将凑齐人数,丁羡深知不能拖班级后退,拿着报名表端详了半天,决定找两个能混过去的项目。   跳远和跳高。   刚写完,就看见杨纯子从前方走过来,丢了两张表格给周斯越。   “跟你同桌儿填一下。”   然后丁羡看见周斯越忽然把翘着的二郎腿给放下去了。 第13章   暗恋啊,就是我一个人在心里开起了演唱会,而你却在别人的KTV里当着特邀嘉宾。   ——节选自《小怪兽日记》   这就是差距。   这位少爷何曾在她面前注意过形象,一只脚翘上天了也不见得他会收回去。   一旦抓住了某些蛛丝马迹,一切就变得有迹可循了。   好在,醒得早。   丁羡清醒过来,把头埋下去。   风轻轻刮,窗户慢慢摇摆,耳边是少年难得正经地嗯了声,收起了平时的松垮。   杨纯子真是跟谁都没有多余的话,就连周斯越都不例外,表格往他桌上一摆,转身走了。反倒是周斯越盯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然后自嘲地勾着嘴角笑了下,分了一张表格给丁羡。   丁羡接过,瞥了眼——特长收集信息表。   丁羡几乎下意识在空栏里填下:绘画。想了一秒又给涂了,重新认认真真写详细——素描。   “我看你是想出板报了。”   周斯越写了个无,看着她的特长表轻哼。   丁羡小心翼翼把纸折起来,“我乐意。”   她在延平出了三年的板报,这点儿事难不倒她,也是唯一一件除学习外感兴趣的事儿。   果不其然,在表格交上去之后的第二天,杨纯子女神主动来找丁羡,邀请她以后跟自己一起出板报。   丁羡犹豫了一会儿,她是想过要出板报,可没想过要跟杨纯子一起出。   再说了,板报的事儿也不归文艺委员管啊。   “怎么?又怕了?”   周斯越挑眉看着她。   我怕个屁啊。   丁羡翻他一眼,这才转头跟杨纯子说:“可以。”   女神冲她笑了,“好,第一期板报主题是运动会,下周就要检查了,可能这段时间得麻烦你放学留下来了。”   丁羡点点头。   杨纯子走了,周斯越低着头冷笑,丁羡忽然凑过去说了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嫉妒我?”   周斯越忽然撇头扫她一眼,见了鬼的表情,哂笑:“嫉妒……你?”   丁羡点点头,目光往杨纯子的背影轻轻抛过去,意思是——   我能跟她一起出板报,你是不是特别嫉妒我?   周斯越看了半天也没理解,目光追过去几秒后收回来,眼神忽然正襟危坐起来,“什么意思?”   丁羡僵了笑,觉得自己真蠢爆了。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决定不再与他说话,吐吐舌,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闲的,快写作业吧。”   周斯越用一种未明的情绪,饱含深情(姑且认为)地看了她三秒,然后冰冷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你才白痴。   你大白痴。   你大大大白痴。   丁羡在心里回。   结果少年轻描淡写地翻过一页书,视线随之转过去,眼皮也懒得掀:“有话就说,老这么憋着,不怕憋坏了?”   丁羡:“你才大白痴。”   没见过这么找骂的。   说完就再也不理他,翻开练习册开始写题。   周斯越抽抽嘴角,还乐了。   教室忽然有点骚动,窗户边穿过一道人影,孔莎迪激动地转过来拍她桌子,“校草校草!快看校草。”   噫,还有校草这种人物?   丁羡一直以为燕三的校草是周斯越,果然是她坐井观天了,带着好奇的目光朝教室外看过去,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站在走廊外正跟杨纯子说话。   校草长的果然很“校草”。   染着一头红毛,两边剃光了,额前一戳厚重的刘海。在那时的丁羡看来有点时髦过了头,长得确实精致,几乎都能用漂亮来形容,比女孩子还好看。   这这这……谁评的?   她还是喜欢周斯越这种干净清爽阳光的长相。   孔莎迪这叛逆的孩子有点吃这个长相,“羡羡,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那个韩国明星,最近超红的。”丁羡这个从来不看电视的姑娘,国内的明星都认不全,怎么会知道韩国的明星。   孔莎迪皱眉,拿食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终于想起来:“玄彬!超帅的有没有?”’   “对对对,超帅的。”丁羡配合着说:“他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孔莎迪:“夏思寒。八班的吧,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   丁羡点头如捣蒜,不能更同意,“太好听了。”   就听身旁两道:   宋子琪:“花痴。”   周斯越:“白痴。”   两人恍若未闻,继续讨论。   丁羡问:“成绩怎么样?”   其实想问,成绩比周斯越好吗?   孔莎迪:“也是附中直升的,成绩不太好,不过校草嘛,撑撑门面就行了,不觉得跟他走一起很拉风吗?”   丁羡想说不觉得。   看了看身旁的周斯越,还是郑重地一点头。   几乎同时,周斯越哧地笑出声,“夏思寒要是知道三班有你俩,估计下次都不敢来找杨纯子了。”   切。   走廊外俩人已经聊完,杨纯子抱着书本回教室,夏思寒离开的时候往后门看了眼,跟周斯越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迈着长腿离开了。   后来丁羡才知道她这个同桌名气有多大。   周斯越以前在附中就很有名,朋友多,什么“牛鬼蛇神”都交,因为数学好,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些全国联赛,也认识了不少外校的学生。   几乎去每个班都有一两个人认识。   就更别说蒋沉、宋宜瑾这帮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了,还有杨纯子和夏思寒都是以前的同班同学。   夏思寒走后,周斯越忽然看着她说了句:“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他的笑在丁羡看来有些刺眼,小姑娘下意识嘟嚷:“没人规定我要喜欢你这种类型啊……”   教室闹哄哄,嗡嗡嗡地说话声不绝于耳,周斯越没听清,啊了声?   丁羡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慌乱地看了他一眼说,“没什么。”   “我发现你最近有点神经兮兮的……”周少爷瞥她一眼:“别不是学傻了吧?”   丁羡不理他,对着桌子趴下去。   校园内,午间播音时间,一道温柔悦耳的女音洋洋盈耳。   “……有柔风,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   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是在很巨大,只需有过那样的一个夏季,   只需走过,那样的一次。”   席慕容的《与你同行》被女主持念的婉转动听,嗓音像跳动的燕子立在校园各个角落的枝头,盈盈绕绕,不断传进她耳里。   丁羡小女生心绪沉浸在其中,目光变得惆怅,就听耳旁的人不解风情的一句:“播这种还不如多播几条数学公式,又吵又浪费时间。”   “……”   你还是跟着你的数学一起去死吧。   决定要从这暗恋的泥沼里爬出来,剩下的一周同桌时间,丁羡变的很难熬,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表面儿上装作不在意,可总是忍不住拿余光去瞟他。   横看,竖看,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周斯越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   特别是写题的时候。   那笔转得行云流水,忍不住盯着看,看完又觉得心烦。   她现在真是困在沼泽地里的人。   往外爬一寸,往下掉三寸,陷得更深,深感无力,暗恼自己的不争气,又恼他的无动于衷。   于是有了下面一幕:   丁羡:“你烦不烦,能不能别转了!”   周斯越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倒也难得没计较,低下头继续写题,笔还真不转了。   大多时候,女生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男生都只以为是每个月的生理期到了,周斯越也毫不例外,所以当丁羡一不耐烦地吼他。   周少爷难得好脾气地回她:“嗯?又怎么了?”   他说话声音本就好听,这种带着鼻音哄人的声音更让丁羡听得一愣。   笑话,他什么时候哄过人,哪次不是把她损得体无完肤。   那一刻,她真的特别想像尔康晃紫薇那样晃着他的肩膀,然后大声地质问他——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深知自己没那个胆子,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自己溃不成军。   她不敢问,更怕知道答案。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永远希望,这场暗恋能够寿终正寝。   到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14章   但凡得不到的,都是百爪挠心。   对于暗恋这件事,往往坚持比放弃容易太多了。   ——《小怪兽日记》   在喜欢这件事上,向来都是不对等的;喜欢一个人,在你期盼得到对方同等回应的时候,已经输了。   丁羡及时醒悟自己跟周斯越的差异,也明白,他不会喜欢自己。于是,她企图在还没有满盘皆输之前,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回对等。   至少不让自己看上去卑微。   谁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低到尘埃里,开出花。   老子不开了。   下午教室安静敞亮,鸦雀无声,温暖的阳光肆意从窗外洒进来,铺上一层金灿灿的光。   英语老师照本宣科地讲着副词跟介词的用法,声音平淡无奇,听得人昏昏欲睡,丁羡用手撑了撑眼皮,给自己提神。   结果就被虞淑君抓了个正着。   目光一转,下巴朝她轻点,眼镜下的目光闪着犀利的精光,“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女同学。”   丁羡还在想是哪个倒霉鬼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她看过来,整个人瞬间愣住,手还搭在眼皮上。   虞淑君收回视线,平淡地说:“用介词about造个例句,用我刚才说的用法。”   你刚才说用法了?   丁羡脑子还在懵懵懂懂转。   耳边有人很快地、且只用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英文——   “Thetrainisabouttoleave.”   你说说。   让我怎么不喜欢他。   丁羡照着念了一遍,刚念完,班里稀稀寥寥响起几声笑,在丁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虞淑君一拍桌子,表情严肃:“笑什么?”   虞淑君人长得温温柔柔,脾气不太好,生气的时候一推眼镜,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虞淑君再次朝丁羡这个方向看过来,“周斯越,你起来把刚才那句话再读一遍。”   身旁凳子往后挪,一道高大的身影站起来,遮住了她半边的光,t恤上的棉料温柔蹭过她的肩膀,还带着余温。   少年声音平稳地重复了一遍:   “Thetrainisabouttoleave.”   于是,丁羡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的发音很标准,纯美式的口音,就跟听力磁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有了对比,才知道,她的发音是纯中式发音。   还带着浓浓的塑料味。   延平不注重学生的口语和课外发展,卷面成绩能考高其他都是浮云,毕竟那里的孩子出国少。   丁羡尴尬地满脸通红。   虞淑君点头示意周斯越坐下,才对丁羡说:“要注重口语,平时回去多听听磁带,跟你同桌儿多学学发音。”   丁羡点头,刚要坐下,又听虞淑君问:   “你叫什么?学号几?”   她轻声报出:“三十八,丁羡。”   虞淑君用笔在名单上勾了下,说:“坐下吧,回去记得练习。”   她不知道虞淑君在名单上究竟记了什么,也许是在她名字上划下一道,口语不行,也许是其她。但这让丁羡备受打击。   她曾经是老师眼里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也曾被人捧着,供着,抢着。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老师提到她都是笑意盈盈,满面春风。   叶婉娴曾得意洋洋地挥舞着她的成绩单跟妯娌炫耀,就有人曾回过一句。   “女孩子啊,高中心思一分散,成绩容易下降,还是生男孩好。”   这还是当她面儿说的。   当下,叶婉娴就垮下脸。   自从来到这里。   丁羡的自信心已经快被击垮到零。   从小到大,第一次从心底里冒出一种厌学的想法。   而且,很快就付诸于行动——她居然逃学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丁羡下课上完厕所就没有再回去,而是去了高三的教学楼。   高三教学楼在学校的西侧,是一个独栋。原先是一座实验楼,后来有人捐资建了新的实验楼后,学校就将老的实验楼改造成高三教学楼,像是一群因为非典被隔离的病号。   他们也确实都是病号。   中了一种叫“高考”的病毒。   高三楼特别安静,没有像高一高二的学生那样带着对新学校的憧憬,三三俩俩成群结队地倚在走廊闲聊,议论哪个班的女生最好看。   教学楼空旷,丁羡踩着楼梯回应特别重,像是误闯了一座建在荒郊野外的城堡,里头住着一群正在嚯嚯磨刀的士兵。   丁羡找到其中一位叫许轲的“士兵。”   男孩剃着简单的头型,穿着一件黑色polo衫,一件黑色长裤和一双不起眼的板鞋从教室里出来,路过的相熟男生跟他打趣:“许轲,这么快就有小学妹来找你了?”   许轲一本正经推了推眼镜:“别胡说,这是我老乡。”   那人笑着走开。   许轲这才看丁羡,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丁羡低头:“我能跟你聊一会儿么?”   “当然可以。”   许轲带着她上了天台。   天台上风大,一下子就把她的有些情绪给吹得原形毕露,小姑娘眼眶红红的。   许轲看着她,说:“适应不了?”   丁羡吸吸鼻子,“还行。”   许轲笑了:“真还行?”说完,佯装转身:“那我走了?”   丁羡哎了声,给他拉住。   你给我点时间酝酿下情绪呗。   许轲转回身,“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   丁羡再次吸吸鼻子,话锋一转:“你同桌是男的女的?”   许轲啊了下,有些不可置信,以为她会问学习上的问题。   丁羡哎呀一声,把拽着他胳膊的手给放下来,说:“你先回答。”   “男的。”   “那你有跟女的同桌过吗?”   “有。”   许轲照实回答。   “你女同桌对你好吗?”   “……”许轲说:“你同桌对你不好?”   “不不不。”   丁羡叹了口气,觉得怎么也说不清,索性换了个问题:“算了,你英语口语好吗?”   “英语老师说你口音了?”   许轲终于明白过来。   丁羡点点头。   许轲这倒挺有经验,娓娓道来:“正常,咱们小时候abcd的发音就没学好,回去多跟磁带读就行了,或者跟口语好的人多交流,自然就能发现问题,听过李洋疯狂英语吗?我那里还有一本书回头给你带回去看看,口语就要多读多说,我那时也跟了大半年才改回来的。”   “好。”   许轲:“你刚刚说同桌儿怎么了?你跟你同桌儿吵架了?还是你同桌儿欺负你了?”   丁羡低头,手指在面前绞来绞去,鼓起勇气说:“我觉得我同桌儿可能喜欢我……”   结果许轲哈哈大笑,“是你喜欢他吧?”   靠。   说的这么隐晦还被发现了。   丁羡瞪过去,许轲收住笑:“不闹了,可以啊,看来那男生应该不错,什么时候我过去看看。”   “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   许轲:“我只是好奇,什么男生让你那么心神不宁的。你忘了,你那些同学给你取的外号了?延平女神?”   说完许轲又是一阵笑……   丁羡想转身就走,结果许轲喊住她:“在感情方面,我给不了你太多建议。我只能告诉你啊,自信点,拿出你以前在延平的气魄,别说一个同桌儿,就算全校的男生都喜欢你,那有什么稀奇。”   上帝说你天生如此啊,姑娘。   谢谢上帝。   丁羡蹑手蹑脚回到教室。   刚拉开椅子,就听见耳边一句不轻不淡的问候:“你去哪儿了?”   大约是许轲的谈话起了作用,她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一朵人人争而抢之的玫瑰,把耳边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然后转头冲周斯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吐出三个字——   “要、你、管。”   不要怂,就是干。   怼他啊! 第15章   看完这场电影,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你,再也不要当一个神经病。   我说真的。   ——《小怪兽日记》   然而在周斯越看来,此刻的丁羡就像个神经病,他抽抽嘴角,声音懒散戏谑:“我才懒得管你,刚才班头来了,问我你去哪儿了?”   噗——   刘江不是这个点儿都去接孩子去了嘛?!   刘江可是出了名的爱叫家长,一想到叶婉娴那张脸,她开始头皮发麻,神经紧绷。   丁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直跳,舌头微微打结:“你你……你怎么说的?”   周斯越写着题,抬头看她一眼,哂笑:“就你这胆还玩叛逆?”   “谁叛……叛逆……了。”她低声嘟嚷。   少年挑眉,这才懒洋洋地说:“我跟他说你去上厕所了。”   说完拿笔在她脑门上戳了下,不重:“你丫上辈子积什么德,能跟我同桌。”   丁羡松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冲他莞尔一笑:“谢谢你啊,周斯越。”   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叫人,这让周斯越略感奇怪地扫她一眼,小姑娘丢下这么一句话,干脆利落地转回头去翻作业本,也不再看他。   这种疏淡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丁羡一眼。   临近傍晚,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倾斜饱满地洒进教室的窗户里,姑娘小小的影子就这么照在光线下,头顶细碎的毛发微微立起,随着微风轻摆。   她其实很白,却太瘦,身上没几两肉,身材确实匮乏,没什么可供观赏的点,好像自己一只手就可以将她拎起来。   其实两人小时候确实见过一次。   就像叶婉娴说的,那晚他俩睡得一张床,不过那时才四五岁?还是六七岁?   周斯越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暑假,他被爷爷奶奶接到乡下去住,那阵刚好是洪讯,爷爷的房子被洪水淹了,床单被褥都湿透了,地上都是泥泞,没法住人,这才去邻镇的丁家住了一晚。   丁家当时还没生二胎,房子尤其小,床也小,丁羡那床还是一张一米二都不到的折叠床,丁妈妈让他跟丁羡挤挤,他不肯,小小男子汉,怎么能跟一个女孩子睡一张床,死活都不肯,结果爷爷跟丁妈妈说:那就订娃娃亲吧。   周宗棠当时风头正劲,叶婉娴心里自有一杆秤,模棱两可的应下。   不过周斯越怎么也不肯上床,最后忍不住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叶婉娴抱到丁羡床上,当时的小姑娘睡的正沉,身边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男生的身体,可把她好生惊了一下。   叶婉娴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丁羡认命地看着周斯越。   男孩睡得沉,皮肤跟瓷器一样白,睫毛长长地垂着,眉头始终拧着,窗外的淡白月色,像一只母亲的手,温柔地轻抚着床上安静睡着的男孩。   然后……   约莫是白天洪水的关系……周斯越晚上尿床了。   那是长这么大,他有意识来,第一次尿床,男孩涨红着脸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懵地看看丁羡又看看自己底下的床单。   丁羡憋着笑。   周斯越拾起边上枕头砸过去:“笑屁啊。”   丁羡收住笑,心想:这个城里来的小少爷脾气还真大。   当时的姑娘比现在俏皮又灵动多了,捂着嘴笑了会儿,小眼睛扑闪扑闪地说:“我要跟妈妈说,你把我床单弄脏了。”   “你给我回来。”   周少爷坐在床上,又一个枕头砸过去。   丁羡不理他,转身要去开门:“我要跟妈妈说,你还丢我枕头。”   延平镇不过百里,最闲的不过就是叶婉娴这一帮妇女,没事儿喜欢聚在桥头、河边说点别人的闲话,就上回还听见谁谁谁家小孩都六岁了还尿床,然后一帮妇人围着咯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男孩儿那时都要面子。   在丁羡开门之前,他从床上蹦下来,把人给拉住,丁羡那时其实还算匀称,脸圆圆儿,长得特别讨喜,特别笑起来声音轻灵像只小百灵。   男孩儿提出条件:“你帮我把床单洗了,别给你妈知道,下次你来城里,我带你玩。”   丁羡眨眨眼说:“我又不会去城里。”   男孩儿一脸你个蠢蛋的表情:“你总要来城里读书吧,难不成你要呆在这个小镇子一辈子?”   丁羡想了想,也对,多个朋友多条路,于是愉快地就成交了。   开学之前两人在周家见面的时候,周斯越总觉得这姑娘是要债来了。   不过开学这么久,她都只字未提过。   “喂。”   周斯越食指曲起扣扣她的桌角。   丁羡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少年收回手,摸了下鼻尖,轻咳一声,“周末……”   丁羡更茫然,“怎么了?”   周斯越恢复冷淡:“你想去哪儿玩?”   “????”   你想约我?   我放弃了你不甘心了?嗯?   丁羡惊讶地瞪着眼,“你想干嘛?”   操。   周斯越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这什么表情?收回去。”   丁羡换上一副老奶奶笑,强压下心里的悸动:“嗯,有何贵干?”   周斯越哼笑一声,后背又懒洋洋地往后靠,胳膊搭在椅背上,“你这不是刚来,我尽下地主之谊而已。”   丁羡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周斯越没了耐心,用手叩叩桌板:“去不去?”   丁羡摇头,过一会儿又点点头。   “到底去还是不去?”   “……”   周斯越眉梢微翘。   丁羡垂下眼,哎,去吧。   “去哪儿?”   周斯越瞥她:“你想去哪儿?”   “看电影吧,我还没看过电影。”   丁羡故作轻松,目光新奇地看向他。   看完这场电影,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你,再也不要当一个神经病。   我说真的。   周斯越乐了,又翘起他的二郎腿,恢复一贯的少爷姿态,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行吧。”   放学铃打响。   周五最后一堂课,同学们一窝蜂涌出教室,丁羡坐在椅子上收拾东西,杨纯子回头看了眼丁羡,说:“丁羡,咱们今天留下来出版报。”   她略一点头,把书包往桌板里塞。   宋子琪转过来,“斯越,打球去,蒋沉在门口等了。”   周斯越闲闲地靠在椅子上,轻轻挠了下眉,收起松垮,站起来,把书包往桌板里一塞,“走啊。”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宋子琪看了眼丁羡,笑得贼兮兮:“要不我今天也哄哄你同桌儿,你再让我三个球。”   教室外走廊昏黄的斜影落下,少年们的身影不断被拉长。   周斯越一只手插.兜,边走边用另一只手掳了下宋子琪的后脑勺,把人往前一带,压着笑意骂:“滚。”   蒋沉不明所以:“什么三个球?”   宋子琪笑着解释:“上次我把小怪兽惹生气了,他非得让我把人哄高兴了,哄高兴了就让我三个球。”   蒋沉卧槽一声,惊讶地看着周斯越:“你不是吧?你让了?”   宋子琪:“让了啊。”   “靠。周斯越,你不是吧?你放着宜瑾这样的大美女不喜欢,你喜欢那丫头?”   周斯越一脚朝蒋沉踹过去,“喜欢个屁。”   三个少年推推搡搡一路笑闹着往操场走。   孔莎迪回头对丁羡说:“哎,羡羡,你跟我去看他们打球吧?”   丁羡:“我要出板报。”   孔莎迪露出遗憾的表情,“哎,可怜,那我去了,我得去看着,最近好多女生都围着看呢,你要小心啊你!”   丁羡皮笑肉不笑:“看呗,关我什么事。”   “嘴硬。”孔莎迪摸着她的头说:“不过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最后拿下他的一定是你。”   说这话的时候,孔莎迪故意看了眼前方正在拿粉笔盒的杨纯子,继续说:“我总觉得你身上有股劲儿,挺狠的。”   丁羡一愣。   又听孔莎迪神秘兮兮跟个老巫婆似的,说:“能从延平考过来的人,一定不简单。许轲算一个,你算一个。”   丁羡拍开她的手:“如果高考有算命这门课,你一定是满分,装神弄鬼,谁都比不过你。”   孔莎迪哎了声:“别不信啊,我祖辈真有人搞算命这行的,什么时候你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你这小丫头我看着脑门犯红光,最近有桃花运啊。”   桃花运?   她都快死在这桃花上了。   丁羡听不下去了,给她轰走。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她跟杨纯子,还有个宣传委员。   宣传委员是个戴眼镜的男生,矮矮胖胖的,圆钝钝的脑袋,只知道埋头做题。   杨纯子拿了盒粉笔走到她跟前,“我们先开始吧。”   杨纯子说话声音很温柔,细细软软的听起来特别舒服。   丁羡点点头,走到她跟前捡了支粉笔,“我先画这边,整体构图有吗?”   “没有,来不及了,你随便发挥吧,你先画,我去找些运动精神的句子抄上去。”杨纯子说着,随手在周斯越的桌子上拿了根笔。   丁羡忍不住说:“你拿我的吧,他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杨纯子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秒,又重新低下头去:“我没关系。”   “哦。” 第16章   为什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弃的时候,就会出现你有可能喜欢我的暗示呢?   哦,一定是老天爷在整我。   你是上帝的宠儿,而我不是。   ——《小怪兽日记》   杨纯子索性拉开周斯越的凳子在他位置上坐下来了,又抽了周斯越的语文书,一边翻一边在白纸上删删减减记录着。   她没有扎头发,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清风涌进来。   有几缕不太听话的垂到身前,散在周斯越的桌面上,男孩儿桌面上堆着杂七杂八一丢书,偶尔午休打完球,带着一身汗味回来,累了也会趴在桌上睡一会儿。   很奇怪,她受不了别人的汗味,却觉得他的汗味不难闻,没有黏黏腻腻的味道,气息很清冽。   丁羡哦了声就转回身,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板报上。   她在延平出了三年板报,在构图上已经驾轻就熟了,也知道怎么做最省事儿还能拿奖。   她画的确实不错,宣传委员张驰抱着薯片,绕着教室看了三圈,频频点头,“丁羡,你可以啊,这是我见过最……”   张驰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怎么说呢,虽然很普通,但是一看就是能得奖的那种,画风笔锋经验都十分老道。   最后张驰也没想什么特别的形容词,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很厉害。”   来这儿之后,丁羡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直白的夸赞了,竟忍不住脸红了。   刚低下头,听见门口有人拍着球走回来。   还有熟悉的谈话声。   “妈的,马上就篮球赛了,八班那几个小子老子见一次打一次,刚刚我那个盖帽像不像科比??”宋子琪激动地说。   紧接着一声懒散的轻笑,“像傻.逼。”   “靠。”宋子琪推了周斯越一下,又说:“过几天校队选拔了,你去不去?”   “不去。”   宋子琪遗憾地啧了声,觉得太可惜了,这身高,这技术,这控球和弹跳力。   “也对,你数学竞赛是不是要开始了?”   “嗯。”   宋子琪跟个长辈似的拍拍他的肩,“也是,学习重要。周末去哪玩?”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才说:“你们玩吧,我有事。”   话音刚落。   教室门口拐进两道人影,周斯越抱着球,目光扫一眼自己的位置,站在门口不动了,丁羡以为他会发脾气,但他没有。   甚至连眉头皱一下都没有。   丁羡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后方的宋子琪跟过来,从他身旁穿过,娴熟的跟杨纯子打了声招呼,半开玩笑的语气:   “女神,在干嘛?”   杨纯子头也没抬,“出板报。”   宋子琪这才回头看了眼,望着这花花绿绿的黑板,惊讶地开口:“小怪兽,这你画的?”   丁羡:“不然你画的?”   宋子琪哟呵一声,“我发现你自从跟我们家斯越同桌之后,脾气都变臭了。”   丁羡下意识看了眼周斯越。   人已经到窗户边上吹风去了,一身热汗,后颈发湿漉漉地贴着脖子,后背湿了一大片,半弓着身倚在栏杆上,欣赏着窗外绿意盛浓的校园风景。   丁羡发现他有点刻意在避开。   刚进门发现杨纯子坐在他的位置,他就把篮球往垃圾桶旁的箩筐里一丢,人就去窗边了。   “宋子琪,你给老娘出来!”   孔莎迪背着书包,插着腰出现在门口,大嗓门一嚎,班里剩下的几人都齐刷刷朝她看过去,连窗口吹风的周少爷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丁羡冲她使了个眼色。   孔莎迪注意到杨纯子也在,这才扯了扯衣摆,轻咳一声:“宋子琪,你出来。”   宋子琪一脸懵:“怎么了?姑奶奶?”   孔莎迪满脸堆笑,咬着牙说:“你出来一下,乖。”   宋子琪更怕了,颤着嗓子说:“你要干嘛……”   孔莎迪彻底没耐心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拽出来,宋子琪正站在丁羡身边研究黑板报,孔莎迪气势汹汹冲过来给他吓一跳,整个人往丁羡边上缩,边躲还边嚷嚷:“你能不能学学人杨纯子,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   一下就踩中孔莎迪的点了,一山容不得二虎听说过没有?   俩漂亮姑娘势必无法对盘。   孔莎迪当场就炸了,直接伸手企图绕过丁羡去拽宋子琪的衣领,宋子琪又一边往丁羡身后躲。   丁羡心跳直突突。   你俩打情骂俏别在我凳子边上打啊,没看见凳子晃了吗?!   “莎迪……”   我要摔倒了啊。   这小小的一声并没有引起怒气冲冲的孔莎迪的注意,她现在整个人的注意力全在宋子琪的身上,“你跟我出来!”   就在丁羡几度以为自己要朝地上摔的时候。   忽然,丁羡感觉背部不知道哪来一股力量,把她整个人往里按。   于是她就整个人脸朝里,脸结结实实地贴在黑板上,还是刚用红粉笔涂完一个大篮球的那块,精准地被人用手摁上去了。   “宋子琪,别闹了。”   身后是某人不轻不淡地一句。   世界终于安静了。   俩人终于停下来了。   然后,齐齐地看着她三秒,接着爆发出一声剧烈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莎迪跟被点了笑穴,控制不住自己,一边笑一边抽,还一边跟她道歉:“对不起啊羡羡,我控制不住……”   身后少年插着兜,也笑抽了肩膀,忽然看着她说:“别说,比你平时好看多了。”   孔莎迪忙从包里掏出小镜子递给她,“真的,像画过妆。”   镜子里的丁羡像偷擦了妈妈的腮红,嘴唇,脸颊,鼻尖,都沾着粉色的粉笔灰,有点滑稽,像个小丑,但别说,还真比平时看上去精神多了。   她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周斯越插着兜,目光上下一扫,嗤笑一声:“是不是?”   丁羡下意识跟他唱反调:“是个屁!”   夕阳斜落进来,淡淡的余晖照在少年宽厚的背影上,周斯越笑看着她,莫名的,她居然感觉此刻两人有点像打情骂俏,特别此刻是他一点儿也不回嘴任由她骂的模样像极了。   孔莎迪装作被恶心到了,暧昧地瞟了眼周斯越:“啧啧,你俩……”   结果周少爷一句:“孔莎迪,你眼睛坏了?”   “丁羡,你画好了吗?”   一道轻柔的声音插.进来,四个人都收了笑,孔莎迪看了眼丁羡,眼神示意,但丁羡没看懂,楞楞的应:“马上就好了。”   看了眼周斯越。   某人又去窗边吹风了。   孔莎迪把宋子琪拖出去了,教室里就留下她跟周斯越还有杨纯子。   宣传委员张驰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   丁羡怎么感觉两人之间有一股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周斯越不是那种高冷的跟任何女生都不搭腔的男生,他不太主动跟女生说话,但是聊得来的时候他也能聊得如沐春风。   就比如孔莎迪,有时候孔莎迪跟宋子琪抬杠,他在后头听见了,也会偶尔开玩笑似的插一句嘴。   别人问他数学题,也会一一解答,他是个十分坦诚的人,不会像何星文跟人讲解题目不懂装懂,讲错了也理直气壮。   周斯越不懂就会直接告诉人家他也不会。   很少会这么刻意避着一个女生。   杨纯子也不主动找他搭腔,写完后,把他语文书放回去,站起来到后头去抄板书了,全程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这个班最耀眼的两个人,一句话不说。   丁羡洗完脸回来,周斯越还没走,书包单肩挂在背上,倚着走廊的墙上,一只手微微曲着搭在墙上。   丁羡一愣:“你还没走?”   他挠挠眉,说:“你弄完了没,弄完了就一起走。”   一一一……起走?   开学都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一起走过啊?   少年你今天不对劲儿啊。   莫非你想拿我气杨纯子?   丁羡把包拿出来,夏思寒过来找杨纯子,正靠在门口跟周斯越闲聊。   校草今天又换发型了,剪了个短寸,比之前的杀马特造型看上去顺眼多了。   丁羡走过去:“好……好了。”   周斯越结束跟校草的闲聊,直起身,把包往肩上一甩,书包在他宽厚的背上晃晃悠悠,他头也不回,转身下了楼梯:“走了。”   这人腿长,走得极快。   还没出校门,丁羡的小短腿就拉下一大截,昏黄的斜阳下,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少年走路生风,然而没走几步,就又停下来。   毛茸茸的头发在散成绮的余霞里发着光,英俊的五官拧着,一脸不耐:   “你是蜗牛吗?”   身后小小的人影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加快脚步,而是不紧不慢地坚持自己的步伐。   “你见过这么优雅的蜗牛吗?”   反正明天起,我就不喜欢你了。   以后,我要在你面前做一只优雅的蜗牛。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蠢爆。   通知:   7月13号,周四也就是后天入v,惯例啊,明天停更一天存稿,后天中午十二点三更。   记住是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三更。   谢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小伙伴们,周四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兔子是全职,所以需要你们的支持,实在不懂的,可以微博私信我或者官博,我们都会告知具体充值的方法,也很简单的。   老读者我就不多说了,每位老读者我都记着你们熟悉的id。   让我们一起陪着小怪兽的蜕变和少爷的成长。   具体充值的可以私信我或者官博,手把手教。   以下的话不多说啦。   谢谢各位,爱你们,阅读愉快。 第17章   他说彼方尚有荣光在。   ——《小怪兽日记》   丁羡从八岁开始就不过生日了。   那年弟弟出生, 家里大大小小忙的都是丁俊聪的事,没人注意到她。   叶婉娴生丁俊聪时难产, 在产房足足待了十四个小时, 最后推出来时只剩下一口气儿。连平日少言寡语的父亲都忍不住在产房外憋红了眼眶。   丁羡却跟个局外人似的站在手术室门口。   奶奶说她从小心就狠,以后也不会疼弟弟,格外提防她,特地把丁俊聪接回老家养了一阵。   从小奶奶就不喜欢她,一定要叶婉娴生个儿子, 说是要留根。身旁的亲戚妯娌也都爱跟丁羡开玩笑:“你妈要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第一次听这话是三四岁, 当场吓哭了, 抱着叶婉娴的大腿哭哭嚷嚷地求。   可这些长辈就爱拿这些话吓她, “有了弟弟, 没人疼你了。”   一回两回, 三回四回。   丁羡就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了,直到有一次,奶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 催促叶婉娴生儿子, 丁羡张口就哭:“我不要弟弟,生了我就把他丢掉!”   奶奶从那时起开始提防她, 时常半夜起床看看, 她是否真的把丁俊聪给扔出去了。   而叶婉娴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儿子身上,时常忘记女儿的生日。   丁羡自己也很少提,除了父亲偶尔有几年想起来会带她出去下馆子。   现在她自己也几乎忘的差不多了。   刚吃完饭, 丁羡坐在歪脖树前写作业时,想起了明天是她生日。   明天……   看电影……   然后就没心思写作业了。   小姑娘托着腮,眼镜眨巴眨巴眨。   说好了,明天就把一切都结束。   于是就一夜未眠。   床头的闹钟看了五百遍,时钟还是跟个老太太似的走得慢慢悠悠,丁羡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终于在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之时,睡过去了。   电影约在下午。   丁羡八点醒了。   果不其然,在卫生间镜子里,看见一双深凹的熊猫眼。等她洗完脸出来,叶婉娴已经做完早饭端出来,扫她一眼:“过来吃饭。”   丁羡跟过去,手刚捡了个馒头往嘴里塞,听见叶婉娴把碗筷搁得砰砰作响,一边对她说:“下午帮聪聪补下数学。”   丁羡拿下馒头,刚要说话,就听身后刚起床的丁俊聪大叫:“下午我跟小宇约好了!”   叶婉娴:“你什么时候跟小宇约好了?”   “昨天约好了去滑旱冰!”丁俊聪义正严辞地喊。   叶婉娴放纵惯了,柔声说:“好好好,那明天再补,先吃饭。”   丁羡长吐一口气,又把馒头塞回嘴里,叶婉娴忽然抬头扫了她一眼,“你下午有事吗?”   丁羡点头,流利地说出提前背好的答案:“我下午回学校出板报,下周学校要检查。”   叶婉娴把筷子一搁:“你又当班干部了?”   丁羡忙说:“不是,就是帮忙而已。”   叶婉娴点点头:“这种活少干,吃力不讨好,浪费学习时间。”   丁羡敷衍地点点头,暂时决定不反驳。   吃完早饭,她快速地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躲回房间里写了两张卷子,等她在抬头时,时钟已经指向12点。   还是写作业时间过的快。   吃完午饭,丁羡回房换衣服。   距离约会的时间越近,她的心好像要飞出来一样,一面说着过了今天,一切都结束,一面又觉得,时间如果永远停在这个下午就好了。   小人儿站在衣柜前思忖。   敞开的抽屉里丢了一大堆文.胸,或许还称不上文.胸,类似小姑娘刚发育时期穿的裹胸。自从她上高中,叶婉娴就给她买了两个文胸还着穿。   叶婉娴这人其实还挺注重保养的,特别是内衣跟内裤宁可少买几件,也要往好的买。   成人的胸.罩,刚买回来时,丁羡穿过一次,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又紧又箍,还热。穿过两次就被她丢在一边,不过胸型确实比平时好看。   犹豫半晌。   她不服气地想:我干嘛要为他穿文.胸啊。   下一秒,又乖乖把文.胸戴上了。   一边戴,一边想: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约在胡同口等,丁羡到的时候,周斯越已经倚着胡同口的老石头城墙跟一个坐在路边拉着二胡的老大爷闲聊。   他真是跟谁都能聊。   老大爷始终抱着一把二胡,也不拉,一声叹,“这天儿怕是又要变了。”   周斯越背靠着墙,双手抄在兜里,抬头看了眼灰蒙蒙地天,笑了下:“您还不回?”   他在学校说话很少带京腔,只偶尔跟宋子琪几个兄弟玩闹的时候会被逼出一句京骂,倒也难得听他说京片儿。   他说京腔的时候,干净的嗓音会带上一丝吊儿郎当。   老大爷摇摇头:“活了这些年头,别的没悟出什么,这老天爷的心思我倒是摸了个顶透儿,今天,这雨是下不来。”   周斯越轻笑:“可别把您手上的宝贝给淋了。”   老大爷诧异地看过去,两眼放光:“可以啊小子,识货?”   周斯越垂眼看过去,点头:“可得有些年头了。”   老大爷低头跟搂宝贝似的把二胡搂的更紧,两眼莫名闪了泪光:“是啊,老祖宗辈的东西,你看这蟒皮纹路,一点儿没退。”   周斯越弯腰过去,确认了:“确实是好货。”   老大爷跟偶遇了知音似的,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起了这二胡的来历,发现周斯越竟都听懂了,包括这二胡的材质小叶紫檀都被他认出来了,目光深远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   少年笑得谦虚,“也就知道点毛皮。”   “小小年纪,不得了。”   丁羡忽然有点后悔。   或许今天不该来的,多跟他接触一点儿,你只会多喜欢他一点儿。   老大爷声音洪亮地问他:“站了老半天,你在这儿干嘛么?等人啊?”   周斯越双手重新抄回兜里,背又靠回墙上,后脑勺盯着墙,仰着头无奈地长叹一声,   “在等一只蜗牛。”   骂谁呢?   听见这话,丁羡人已无意识朝着那个方向过去了,迈着自认为优雅的步伐。   “我来了。”   她像只轻盈的蝴蝶来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一掌按在她脑袋上,骂道:“你还真是蜗牛!”   你知不知道你跟老大爷说话都比跟我说话温柔啊?!   周斯越:“这什么表情?”   委屈。   吃醋。   难过。   反正是你不会懂的表情。   老大爷在一旁看得乐呵呵,也不插话,直到周斯越拎着丁羡跟他道别:“走了。”   这才笑眯眯地冲他俩点头,“走吧走吧,趁着年轻,别浪费了大好时光。”   你这个老不正经!   燕三有个破旧的电影院,看的人不多,但对于丁羡这种从来没进过电影的土鳖来说,这影院已经很恢宏了。   丁羡小心翼翼地跟在周斯越的后头。   两人并排站到广告牌前,周斯越侧头看她一眼,轻轻昂了昂下巴:“想看什么?”   四幅横幅广告。   那年九月有四部电影在上映,如没记错,应该是《三十八度》、《中国功夫少女组》、《天地英雄》以及《无间道》。   她在琢磨,他这样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电影。   《三十八度》是爱情片,他一定不喜欢。   《中国功夫少女组》他肯定不喜欢。   《天地英雄》和《无间道》?   他也不催,难得绅士风度十足地告诉她:“慢慢想,不急。”说完整个人抱臂斜靠在墙上,表现出耐心十足的样子。   他是不是跟女生出来都这么好商量?   丁羡不再多想:“无间道吧。”   他一挑眉:“决定了?”   丁羡点点头。   “好。”周斯越扬眉,直起身去掏运动裤兜里的钱包,转身去小窗口买票。   下午场人不多。   三三俩俩就几对人,一对情侣,一对母子,一对闺蜜,还有他们这一对“同桌儿”。   周斯越个高,长相出众,在所有人中最显眼,丁羡一眼就能望见。   排在他身后的两位姑娘用余光在偷偷打量他,笑着推推搡搡,一不小心,胳膊轻轻碰到前面少年挺拔的后背。   “啊,对不起。”   姑娘羞红着脸道歉。   “没事。”   少年冷淡的回。   那一瞬间,丁羡忽然想:如果他有女朋友,该是怎样?也会陪她看电影,陪她逛街,会在无人的树影下亲吻吗……   她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少年已经买完票回到她身旁,身旁还拎了一桶子爆米花,一把塞到她怀里。   “这什么?”   周斯越把电影票放桌上,钱包塞回裤兜里,就着她身旁的位子敞着腿坐下,后背靠在椅子上,闲散得目光四处扫了眼,言简意赅:“吃的。”   当然知道看电影要配爆米花。   只是你这服务是不是太体贴了一点。   丁羡捡了颗爆米花塞进嘴里,又脆又甜,还挺好吃的。   在电影还没开场,一盒爆米花已经吃完了。   少年服务周到,及时补货,一脸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宠溺表情。   第二盒爆米花吃到一半。   丁羡疑似看到了杨纯子和夏思寒,两颗爆米花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又上不来,差点儿给她把眼泪逼出来,结果身旁周斯越直接一掌拍在她背上。   “吃那么急干吗,谁跟你抢了?”   轻点不会?   我要被你拍死了。   丁羡热泪盈眶的抬头,终于把爆米花咳出来,满眼泪花地看这周斯越。   那边有人晃了晃手,喊:“斯越。”   周斯越转回头,杨纯子跟夏思寒站在电影院门口,正朝他们过来,丁羡明显感觉周斯越的后脊背僵硬了起来。   校草今天头发又炸了起来,明明昨天都变成寸头了啊。   他真是桀骜不驯,一天一个发型。   夏思寒看了眼丁羡,冲她一笑:“又见面了。”   又?   他们之前什么时候见过?   见她一脑门问号,夏思寒笑着解释,看起来格外温和,跟他桀骜的外表一点儿都不符合:“在三班经常看见你,你跟斯越同桌。”   这么一对比,校草真是如脉脉春风的同学。   丁羡忙点头,说:“你好,你好,我叫丁羡。”   校草冲她笑:“夏思寒。”   气氛一阵尴尬,丁羡看了眼周斯越,少爷靠在椅子上,一点儿都没有搭腔的意思。   丁羡忽然发现,周斯越对这俩人都有点冷淡。   少年,你倒是说点啥啊,不然我真的又要脑补了。   周斯越还是不说话。   夏思寒似乎一点儿都不介意,继续跟丁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你俩看什么?”   面对这么帅又这么和蔼可亲,虽然打扮有点奇葩的校草,她真的做不到冷着人家,微笑着回:“无间道。”   夏思寒莫名激动起来:“无间道超好看的,不过下次你可以来看天地英雄,也不错的。”   为什么会有港台腔?   丁羡觉得这校草真是变幻莫测。   “好,下次我来看。”   说完,某人忽然朝她看过来,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笑什么笑,我自己来看不行啊。   夏思寒笑着说:“你要是喜欢看电影,我这边还有一些下载好的,可以送给你看。”   校草,你长这么帅还这么平易近人,你妈妈知道吗?   这场尬聊终于在电影开场前结束。   周斯越拎着丁羡就走,夏思寒赶在他离开前说:“下次一起打球。”   周斯越轻嗯了声,拽着丁羡背后的挂冒拖走。   丁羡把自己的帽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挡开他的手,也不知道哪来的小脾气,一反平日里逆来顺受的模样,“别拽我,我又不是没脚,自己会走。”   小姑娘突来的反抗,让他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眼丁羡,然后轻哧一声,“白痴。”   迈步离开。   一整场电影下来,两人都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   直到从电影院出来。   丁羡还沉浸在片尾的佛偈里。   “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之大劫。 ”   她吸吸鼻子。   周斯越闻声,偏头看她一眼,“看个电影委屈个什么劲?”   你懂个屁。   “相比较有些人,活着就是痛苦。”   两人站在电影院门口,外面乌云沉沉,厚重的云层如同这电影般压抑,可偏偏就是没有雨水泼下来,沉闷得很。   周斯越把手放进兜里,视线落在远方。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丁羡下意识抬头,看见他的侧脸,难得柔和。   “彼方始有荣光在。”   字字清晰的声音一下子击中了丁羡的灵魂,周斯越微眯眼,忽然迷离深邃起来,“目标遥远,才有挑战的价值不是吗?”   丁羡想他骨子里的傲气是被电影给触动了。   “你长大想做什么?”   年少时常问的问题,在此刻变的格外慎重。   他低头轻笑,转头看她,年少谈及梦想,眼中有光,熠熠生辉。   “没什么特别想做的。”   编。   丁羡定定看着他。   少年忽然定了定神,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模样,懒散却散着自信的光。   无论多少次回想,丁羡永远都记得从电影院出来的那个沉闷的下午,少年收起了往日的松垮与懈怠,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这个社会会改变。   至于怎么个改变法,他没有说。   “会改变男女地位吗?”   周斯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低着头,忽然想起她家里的弟弟,心下了然,淡声道:“会好很多,至少,比现在好很多。”   “你……”   丁羡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断定,又怕得到不肯定的回复。   “还有什么要问?”   少年垂眼睨她,见她摇摇头,勾勾嘴角,拽住她背后的挂冒,往外提,“走了,傻!”   两人沿路往回走,路边的烤鸭店冒出阵阵热气腾腾的香气。   丁羡路过烤鸭店的时候明显放慢了脚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饿了?”   丁羡忙摇头:“不饿。”   周斯越扑哧一声笑,“装什么,电影都请你看了,一只烤鸭我还不让你吃?”   说完又去拽她的挂冒,直接给她拖进店里。   那怎么好意思呢!   周斯越跟老板要了一只烤鸭,找了张桌子扯开凳子大剌剌坐下去,丁羡慢慢吞吞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放下书包,小声说:“这顿我请你吧。”   周斯越跟个二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倾身去拎桌上的茶壶,一边慢悠悠地倒茶,一边在腾腾升空的茶水云雾中,扫她一眼,“你有钱?”   看不起人呢不是?   虽然不多,苍蝇腿也是肉,请你顿烤鸭还请不起?   “我妈有给我零花钱。”   叶婉娴每个星期都会给她一点点的零花,虽然不多,丁羡几乎不花,都一块块赞起来,这么几年下来,也存了些。   周少爷端着茶水喝了起来,目光瞥向一侧,“算了吧,我可没让女生付钱的习惯。”   丁羡一下就听到重点,“经常跟女生出来?”   周斯越扑哧笑了,把茶杯放回桌上:“可能么?”   也对。   也没人愿意给你这死人脸出来。   但忽然想到电影院里那对闺蜜,兴许还真不少。   她巧妙的转移话题:“北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来了这么久我都没去玩过。”   周斯越又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旁边有个公主坟,你要去看看么?”   ……   丁羡一愣,“还有别的吗?”   “还有个八王坟。”   “……”   “算了。”   丁羡心灰意冷地摆摆手。   周斯越抿了口茶水,“怎么,看不起公主坟和八王坟?”   丁羡一愣,她可没这意思,一介庸人哪敢亵渎先辈。   周斯越忽然笑了:“逗你的。看你喜欢什么吧。”   “钱。”   周斯越一愣,笑意更浓,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说:“喜欢钱就去什刹海吧。”   “为什么?”   “什刹海原名十窖海,十窖银子的意思,传说当年朱棣定居北京后,想修城,就到找当时的民间活财神,沈万三。沈万三就带着人马去挖银子了,就在什刹海挖出了十窖银子,一窖银子四十八万两,总共十窖,挖完也不给人填回去,就这么留下个大坑,雨水积成海,就叫十窖海。”?   丁羡觉得他脑子里能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这么一个小故事也能信手拈来。   “都被人挖空了我去干什么?”   “感受一下祖辈的淘金技术。”   “还有什么别致的故事么?”   “故事海了去了。”周斯越保持一惯的姿势,往窗外看了眼:“北京老人多,每到一个地方,你跟人随便聊两句,收获都不小。”   “你对历史感兴趣?”   周斯越笑了:“在一座城市呆着,不了解历史,了解什么?”   他不卑不吭又随心所欲的态度,让丁羡觉得惭愧,她从没想要去了解一座城市的底蕴文化,到底还是她狭隘了。   “不是只有坐在教室里才叫学习。”   “可是你坐在教室里也不学习。”丁羡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我挺崇拜你的,不用学也能考得好,不像我,拼命学也就这么点成绩。”   周斯越靠着椅背,这倒毫不谦虚地点头:“跟你比比是绰绰有余。”   “……”   丁羡瞪他。   周斯越忽然笑了:“其实你不一根筋的时候,挺……”   挺什么?   “正常的。”   本来想说挺可爱的,但是长这么大也没夸过女生可爱,说不出口,于是用了标准的周斯越式夸人方法。   其实这丫头真挺逗的。   跟她同桌儿前所未有的轻松,随便写几个数学题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眼前直冒金星。写题写累了,没事儿就逗逗她解解压。   每次看她措手不及一脸懵的反应就好笑。   她完全不会给人造成紧迫感,逼急了也会想要咬人,憋着一股劲儿跟你作对的时候,你永远猜不出她下一步的反应。   然而每次都很好笑,特别是解不出题的时候,看她的蠢样,立马就灵感来了。   “你才不正常呢!”   小姑娘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以为能从他嘴里听什么好话,果然是她想多了。   他无谓的一笑:“下次想去哪儿,提前说,等我有空就带你去。”   还还还……有下次?   见她一脸惊诧,周斯越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说:“不是说了等你来北京,我带你玩吗?不过得等我有空才行,最近忙。”   丁羡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这句话出自哪里。   说实话,她真的完全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了,要不是叶婉娴那天在丁家提起小时候俩人睡过一张床的事,她都快忘记了当初那个好看的小男孩究竟是谁。   虽然周斯越这人嘴上刻薄,有时候又爱逗她,但仔细回想,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   他帮过她不少。   请她看电影,帮她换座位,帮她怼宋子琪,现在蒋沉看见她也不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相对于小时候的承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也终于明白,他对她的好,是小时候帮他洗床单换来的。   “不……不用了。”丁羡摆摆手,低下头说:“你忙你的吧,我也没什么地方特别想去。”   周斯越看着她,略一点头。   老板端着盘刚切好的烤鸭上来,“来喽。”   话题终于结束。   周斯越坐直身子,手臂搭在桌板边沿。   丁羡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周斯越抬手叩了叩桌板,“吃饭。”   丁羡深吸一口气,抬头冲对面的人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坦诚又大方,“先吃饭。”   两人同时下手,解决桌上那一盘嗷嗷待宰香喷喷的烤鸭。   周斯越吃饭倒没有少爷毛病,不像宋子琪那个洁癖怪,在学校食堂吃个饭还要自带便当盒,连筷子都要自己用手帕包好带过来,坚决不用食堂的餐盘。   周斯越性格乖戾,肆意张扬的个性却又带着一点儿随和。   吃到一半,遇上了许轲。   丁羡刚把烤鸭卷好塞嘴里,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丁羡。”   两人同时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穿着见灰色的Polo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的板鞋,相比较高一的周斯越,他的打扮更成熟。   周斯越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显然,他对许轲没什么兴趣。   丁羡热情冲他招手,“学长。”   许轲低头跟身旁地说了一句就往这边走过来,目光在周斯越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笑着看向丁羡,“这么巧?”   丁羡站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给俩人引荐一下。   奇怪,周斯越这么爱交朋友的人,居然没有跟许轲打招呼的意思,丁羡尴尬地冲许轲笑笑,“要不,你坐哪儿,我们去你那桌聊。”   许轲温和地笑:“好。”   两人就着邻桌坐下了,许轲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斯越,用口型问丁羡:“同桌儿?”   丁羡红着脸点点头。   许轲赞许地看她一眼,“可以啊,进展挺快的啊。”   丁羡小声解释:“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很普通的出来看个电影,吃个饭。”   许轲笑得更深:“我怎么没有这么普通的异性朋友?”   丁羡百口莫辩,明知他俩不是那样,心里又急又堵,“真的不是……”   许轲笑了笑,不再逗她,“急什么,就算是,我也会帮你跟叶阿姨保密的。那男孩我认识。”他压低声音,往她跟前凑了凑:“周斯越对吗?”   丁羡一愣,“你怎么认识?”   许轲摇头笑了下,“我们数学老师的得意门生啊,他的竞赛都是我们老师一手带的,初中就参加数学联赛拿了不少奖,清华北大苗子。”   难怪有时候会在他的桌上看到一些高二高三的卷子。   哎。   “怎么会跟他同桌?”   丁羡一低头,无限后悔,要是当初她没有迟到,估计就没后边这些事儿了,“巧合,很快要换了。”   小姑娘低着头,毛茸茸的脑袋耷拉着。   许轲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丁羡猛地抬头,许轲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沮丧什么,你也不差啊,你画画那么厉害,对了,我把书带来了,本来今天要去你家找你的,正巧,直接给你了。”   许轲说着从身后的包里抽出一本李阳疯狂英语递给她,还有一盘磁带。   “这是发音训练,你可以拿回去听,我用不上,就送你好了。”   丁羡:“那怎么好意思,我用完就还你。”   许轲经济条件不算好,估计买这些书也花了他不少钱,丁羡怎么敢收。   许轲朋友点完单回来,丁羡收好书,回到原来的位置。   盘里的烤鸭已经空了。   丁羡看着周斯越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块,真的一块都没给她留。   真是谁当你女朋友谁倒了八辈子大霉。   回去的路上,丁羡还在愤愤默念周斯越的残暴恶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行人道上,这次反过来来,丁羡急匆匆地踩着步子走在前头,而周少爷吃得酒足饭饱,一边插着兜一边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走。   “喂。”   丁羡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要穿马路了,可惜是红灯,她只能抱着书,站在行人道上等。   周斯越手长脚长的,三两步就追上了,他跨下行人道,站到丁羡面前,目光睨了眼被她紧紧抱在胸前的书,不屑的轻笑:“李阳疯狂英语?他给你的?”   丁羡:“要你管。”   周斯越嗤笑,一只脚轻轻搭上行人道的马路牙子上:“你气什么?”   对啊。   她气什么,一只烤鸭而已。   “气我烤鸭没给你留?”他又笑:“你看见许轲就跟见了亲爹似的扑上去,把我晾一边,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丁羡瞬间愣住:“你怎么知道他是许轲?”   周斯越嘲讽地勾着嘴角:“在这学校你会认识除了他以外的人吗?”   就你朋友多。   “那天下午找许轲去了?”   丁羡点头。   “想学口语为什么不跟我说,旁边坐着一个大活人,你还舍近求远?”   “……位置很快就要换了,我们可能不是同桌儿了,我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依赖你。”   下周就摸底考了,谁知道考完你的新同桌是张翠翠李莺莺还是王燕燕,到时候你还能记得我?   向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了。   乌云终于散开,天空清澈如洗,是瑰丽的蓝色。   就听少年轻飘飘一句:“笨,摸底考而已,到时候考一样不就好了?反正又不用去别的班考。”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阅读愉快。   明晚八点见。   小少爷其实会慢慢察觉不对劲的。   三更合一了。 第18章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 我想起了张国荣。   ——《小怪兽日记》   摸底考试不分班,在自己班级里考, 把桌子拉开而已。   重点班的学生傲气, 根本不需要老师监督,自己都自觉地一边做题一边遮卷子。   “怎……怎么考一起啊?”   丁羡低头说。   对面红灯变换,黄灯在闪,有人已经起步,周斯越却没动, 一只脚还闲闲地踩在人行道的马路牙子边上,淡定吐出两个字:“作弊。”   作作作作……作弊?!   丁羡惊了个呆, 猛地一抬头, 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心里小鹿又开始砰砰砰乱撞, 从小到大她可没做过弊, 万一被抓了,依着刘江的性格,铁定叫家长。   “不……不好吧。”她小声地说。   周斯越回头看了眼, 绿灯, 一只手插兜,一只手去拽她背后的挂帽, 看了眼来往的车辆, 直接拖走,懒散回:“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是一个学霸的态度么?   “你为什么……想……跟我同桌儿。”   丁羡侧耳静听,来吧, 夸我。   周斯越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提,哂笑:“因为你笨。”   “……”   “让让,我要回家了。”   说完,丁羡抱着书,快步往前走。   周斯越长手一伸,拽住她背后的挂帽,丁羡变成了原地踏步,姑娘气得直跳脚,连名带姓吼他:“周斯越!”   周斯越把她拖回来,帽子勒得丁羡两眼发红,大掌按住她脑袋,掰正固定在身前,低头看她,笑得眉弯眼开,“只能说,跟你同桌儿没压力。”   丁羡一愣。   周斯越松了手,人重新站直,视线扫了眼正前方,手抄进兜里:“你不会问我考几分,不会旁敲侧击问我晚上学到几点,不会用题目试探我到底学到哪儿了,也不会告诉我参加竞赛其实很浪费时间。”   说到最后,他自嘲一笑。   “因为你不关心我,所以我觉得很轻松。”   别别别,你千万别这么说。   平时里见惯了他肆意随性潇洒的模样,何曾见过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少爷,原来即使聪明如他,也是会彷徨的,会迷茫的。   丁羡忽然心理平衡了,智商高又怎样?烦恼多啊。   “原来,你也怕……这些啊。”丁羡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怕?”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我只是觉得烦。”   “……”   尼玛。   其实他俩成绩差不多,总分还是丁羡高,周斯越也就数学物理好,其余科目均属于稳定,不拖后腿,丁羡就比较惨,数学发挥不稳定,名次肯定大跌。   两人沿路回到胡同口,暮色.降临,老大爷不知所踪,胡同口的老杨树依旧挺挺矗立。   燕三东西巷,延伸两个方向,两人在胡同口停住。   周斯越冲她微扬下颚,挑眉:“送你进去么?”   哪敢劳您大驾。   丁羡摇摇头,“不……不用了。”   周斯越笑了下,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胡虏了下,“傻不傻,走了。”   转身,没有一秒停留。   晚霞散发着绮丽之姿,像是天边挂下一道五彩的幕布,绚烂静谧。   胡同口两排的老杨树,挺直了腰杆,像是固守城墙多年的士兵,在夕阳的余晖中屹立着。   少年的背影宽厚而又单薄,宽大的T恤照着他略显瘦薄的肩膀,臂膀线条流畅,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泛着光。看惯了他走到哪儿都有人围着的姿态,如今这颀长的背影瞧着竟有些落寞,那一瞬,丁羡觉得他是孤独的。   轻轻松松就能学好的人,谁知道这其中的酸楚呢?   他曾说他智商跟普通人无异,只是找对了方法,可为什么有人能找对方法,有人却找不对方法?后者比如她。   一道题做了无数遍,花式错遍了,第五六遍做才能百分百做对,可他错过的题目绝对不会再错。   少年的背影渐远,晃晃悠悠,渐渐朝着东巷尽头去,老墙皮脱落,在空中飘着灰,罩着他高大又朦胧的身影。   他的道路宽敞且明亮。   而她似乎还在鱼池里挣扎。   不管她以后在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耀眼得像启明星的男孩。   在她十六岁那年,摆了摆手,与她做最后的道别,踏上属于他的旅程,然后——   再也没有回头。   丁羡把手放在嘴边,忽然冲着尽头喊——   “周斯越!”   男孩停下脚步,回身看她,双眼微微眯起,双手还在兜里,夕阳的金辉在他背后,闪得看不清他的脸。   正因为这样,丁羡浑身充满了力量,用最大的力气喊出:   “今天是我生日,谢谢你陪我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今天这么白白过去。   喊完就怂了,不等他回话,丁羡转身就走,周斯越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忽然笑了下,对着她的背影懒洋洋地回了句——   “生日快乐。”   她忽然就觉得,这样也很好。   当不成情侣,那就当同桌儿吧,至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   ……   摸底考如期而至,放学之前,周斯越又跟她交代了一遍,他会在最后半小时之前把答案写好传给她,她只需要估着分对着改就行了。   丁羡搓着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紧张。”   周斯越笑:“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让你高考作弊。”   丁羡垂下眼,低声:“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弊呢。”   “凡事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两回熟。”   他淡定的像个老司机。   丁羡黑了脸:“这是一个好学生说的话吗?”   周斯越扑哧一笑,书淡淡然翻过一页,自嘲道:“别给我带高帽,我可没说过我是好学生。”   对,用刘江的标准来判,他确实算不上好学生。   好学生哪会坐在教室里看课外书,今天又换了本《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同》。   丁羡还是有些犹豫。   周斯越书翻到尾页,合上“啪”丢到桌上,抬头扫一眼,班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拍拍丁羡的肩,站起来收拾东西:“行了,瞎担心也没用,你要不想作弊,那就自己考,也不是非要坐一起 。”   丁羡仰头看他:“你就能一定保证考一样?”   他把包挎到肩上,一只手撑着桌沿,如实说:“不能保证。”   毕竟客观题不是他能把握的。   “但八.九不离十。”   “那试试吧。”   有了这种心思,丁羡几场考试下来都是心惊肉跳的,总觉得刘江的眼睛都跟透视似的,扫她一眼,她就慌乱地跟被发现似的,忙低下头去。   其实刘江根本没看她。   第一门就是数学,周少爷的专业,平时都是看他自己做卷子,第一次在考场上真刀实枪的见识。这货简直不是人。   周斯越写题速度快,平常竞赛卷子刷多了,这种摸底卷在他这儿已经是小儿科了,有些题扫一眼就知道答案,卷子做了一大半,草稿纸一个字没写。   丁羡做了一头汗才把第一页写完,这货已经做完了,答案都写好了,直接扔到她桌底边。   刘江此时正在看别处。   丁羡望着脚边的纸团,心跳骤然加快,咕咚咕咚在她胸腔直跳,几乎要蹦出来。   周斯越瞥她一眼。   算了,死就死吧。   丁羡用脚踩住纸条,把橡皮丢到地上,趁刘江不注意,低头去捡。   她小心翼翼把纸条打开,放到卷子下面,压下狂蹦的心跳,抬头看一眼刘江,后者心不在焉正看着窗外。   纸条上答案齐全,就连最后一题他都写了。   估计这都比标准答案还要标准了。   一场考完。   丁羡去了半条命,下巴搭在桌上狂喘气,平息呼吸。   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情绪激昂地对着答案。丁羡心里又虚又无奈,再一次认识到,周斯越的数学恐怕在这个学校是没有对手了。   邓婉婉忽然转过来冲这边喊了句:“周斯越,最后一题答案是几?四棱锥体积是几?”   “六分之五。”   所有人认定他的就是正确答案,一听跟自己答案对不上就哀嚎,对上的,喜滋滋转回头继续跟人讨论其他题目去了。   杨纯子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他说话,“倒数第二题呢?t的取值范围?”   她不是高冷女神么?从来不跟人对答案的。   “大于二十,小于三十。”   周斯越回。   又是一阵有人欢喜,有人忧。   接下来的四门考试全都如法炮制,十分顺利。   最后一门卷子交上去,丁羡已经如一条死狗一般摊在桌上,连气儿都懒得喘了。   周斯越把桌子拖回来,调侃她:“蠢死了,这么点儿事就吓破胆了?”   丁羡白他一眼,“你以前是不是经常作弊?”   “屁。”   他低头笑:“我需要作弊?胆小鬼。”   紧张的神经松懈,丁羡激动地坐起来,脱口而出:“那过程多惊险,你知不知道,刚刚刘江就在我边上,差点儿就被他发现了,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为了你……我差点儿小命……”   都交代了——   后半句吞回肚子里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人也愣了,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角挂着惯常的轻笑,眼神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嗯,为了我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迷这些小暧昧。   谢谢阅读。   阅读愉快。 第19章   少年,你这么欺负女孩子, 下辈子会变成卫生巾的, 你个混蛋!   ——《小怪兽日记》   这会儿的丁羡正处于茫然状态。   喜欢他, 又怕他知道, 不喜欢他, 心里堵得慌,看见他跟别的女生多说一句话,心里就发慌, 他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个女生的呢?   还有杨纯子, 他为什么跟她不说话?   心里跟迷雾似的, 可在他昨天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一下子又都把她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都击溃了。   好歹, 自己在他心里也有些不一样?   可他这么看着自己笑,他心里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想法?   门外蒋沉背着包, 敲了敲门,“走, 打球去?”   “嗯。”   周斯越轻点头, 把桌上的包往肩上一挎,头也不回出去了, 丢下一句话:“等会到球场找我。”   等会到球场找你——?   等会。   我找你干嘛?   忽然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抱着球挎着包跟蒋沉宋子琪晃晃悠悠往球场走了。   丁羡愣愣望着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字发呆——   目前值日是按四人小组排的,今天刚好轮到他们这最后一组。   孔莎迪上完厕所回来, 教室里同学已剩寥寥无几,问趴在桌上的丁羡:“他俩呢?”   丁羡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还有点儿没从作弊的噩梦中回过劲儿来,指指窗外,气得直咬牙:“打球去了,当着我面,勾肩搭背走得。”   在做值日这件事上,孔莎迪跟丁羡持不同意见,她倒挺喜欢帮宋子琪做值日的。   居然一点儿都不生气,拎着个扫把跟拎着根仙女棒儿似的,在教室里像只小蝴蝶似的翩翩起舞,一边扫,一边哼着愉悦的小曲儿,还一边给丁羡洗脑:   “你难道不觉得,他在球场肆意飞扬的打球,你在教室帮他做值日,多暧昧呀,你换个角度想想,周斯越去球场打球,杨纯子在教室帮他做值日,你心里酸不酸?”   仔细一想,还真有点酸。   孔莎迪:“反正要是有女生帮宋子琪做值日,我可能会想要拽她头发。”   “变态么你?你是被宋子琪虐出毛病来了吧?”   孔莎迪才不这么觉得,这小丫头性格直冲冲的,一脸欠扁地看着丁羡,一歪脑袋,说:“我乐意。”   完了又补:“你难道不乐意,那赶紧发个公告,多少女生都等着接替你的位置呢。”   切。   那头驴还有这么多人喜欢?   喜欢的还真不少,不过那个年代,女主主动的到底少。   路过的,就偷偷躲在教室外看一眼;或者偶尔做操的时候,偷偷往三班队伍最末去看。丁羡跟孔莎迪上厕所的时候也听人偷偷议论过。   “三班那个周斯越,挺帅的。”   “重点班,数学特好。”   “上次在食堂看见他,跟八班的蒋沉一起吃饭,看上去还挺随和也没传闻说的那么傲气,不过是真帅。”   “听说他爸在规划局工作……”   俩三女生围着洗手池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当下,孔莎迪就拍拍她的肩,给了一个你啊,道阻且长的眼神。   不过这些话也就仅止步于厕所,燕三的学生就是骨子里都有点傲气,出了那道门,谁也不会去贬低自己抬高别人。   对周斯越的欣赏,大多也就始于颜值,终于颜值,论成绩,估计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会认输。   当然了,也有真大胆的。   这天,是丁羡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情书,还是别人的。在她跟孔莎迪打扫完卫生,锁好门后,一转身,走廊里站着一道聘婷多姿的身影。   姑娘长得相当漂亮,比孔莎迪和杨纯子都漂亮,听说是艺术特招生,跳芭蕾舞的,名字已经忘记了,叫啥可可。听说是十班的班花。   反正班花、级花、校花、这些评选,总是以神奇的速度在某一个晚上就决定了。   那位姑娘穿着一条过膝裙,裙摆在风中飘摇,露出白嫩纤莹的脚踝。   丁羡第一反应是,不冷吗?   已经十月了,明明前几天还刮风下雨的,怎么到了她这儿都跟大晴天似的,这让常年穿校裤、休闲裤的丁羡很是羡慕。   姑娘笑得格外甜,“你是丁羡吧?”   孔莎迪比她还有警惕感,“你谁啊?”   班花维持风度,笑着看向丁羡:“你能过来一下么,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孔莎迪刚要说话,丁羡在后方说了声好。   她这人有个毛病,不会拒绝,更不会与人作恶。   十班的班花率先走到走廊转角等她。   孔莎迪猛一下戳着丁羡脑袋,“你傻啊,直接拒绝不就好了,你不会不知道她要干嘛吧?”   丁羡不反驳,只是拉了拉包带,慢慢走过去。   果不其然,班花递了一封粉色信笺给她,她低头看了看那封面上清秀又可爱的字迹——To 周斯越。   还在旁边画了个俏皮的笑脸。   班花把信笺塞到她手里,大方地一拍肩膀跟她说:“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啊,等事成了我俩请你吃饭。”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留她一个人站在墙角对着那封信笺咬牙。   你请谁吃饭呢?   班花背影轻盈,像只快乐的小夜莺,那自信高调的步伐,似乎已经将周斯越断为囊中之物。   孔莎迪见人走了,走过来夺了丁羡手里的信,掂在手里来回看,“靠,还to周斯越,够不要脸的,周斯越认识她谁么?就这么急哄哄的送上门了。我帮你撕了。”   说完,孔莎迪就要动手。   丁羡忙拦住,“别,这不太道德。”   孔莎迪切一声:“胆小鬼,你不敢,我帮你撕,出了事儿算我的。”   孔莎迪的仗义让丁羡心里一暖,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做不出这事儿,那边要撕,这边要拦,结果力一分散,“呲啦”一声,愣生生给扯碎了,一人手里捏着半份。   孔莎迪是喜闻乐见的。   可毕竟这东西不是丁羡的,没有经过他人同意随随便便毁坏,第一无法跟那女生交代,第二无法跟周斯越交代,第三,这违背她做人的原则。   丁羡有点急了,音量不自觉拔高,冲着孔莎迪吼了一嗓子:“孔莎迪!你怎么这样啊!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权利撕,你更没权利,你这样,我怎么跟周斯越和那女生交代,他们心里会怎么想我?”   孔莎迪向来散漫惯了,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过就是屁大点事,也不知道丁羡为什么跟她急眼儿,也吼回去:“交代个屁,你还嫌对手不够多?你知道刚那人谁么?尤可可啊,这才刚开学,都已经换了仨男朋友了,就没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她还比了个手指,仨。   “就周斯越这段数,肯定得栽她手里,你把东西给他,你这不是犯傻是什么?我阻止你犯傻,你还吼我,你可真没良心。”   俩小姑娘年轻气盛,各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孔莎迪家境优越,从小娇生惯养,我行我素自由散漫惯了,从不去迎合奉承谁,说她活得不明白,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心里也端着自己的一杆秤,在她眼里,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不折手段也得得到。这跟她父亲做生意也有点关系。   只有她不想要,没有她得不到,这是孔莎迪。   而丁羡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环境就比较拘束,母亲阿谀奉承,父亲胆小懦弱,弟弟娇蛮跋扈,她心思敏感,很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更在意周斯越对她的看法。   如果今天的周斯越已经是她男朋友了,或许她也会跟孔莎迪一样把信笺撕了,或者直接还给那个女生,但是她跟周斯越什么都不是,她没有权利替他决定这一切。   这是她跟孔沙迪的区别。   傍晚放学,学校走廊冷冷清清,三班门口的拐角杵着俩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姑娘,都执拗地别着头,谁也不肯让谁,丁羡一把夺回孔莎迪手中的另一半信件,丢下一句:   “不管是不是犯傻,撕毁别人信件就是不道德的行为!”   说完就咚咚咚跑下楼了。   孔莎迪气得猛踹了一下墙,雪白的墙面上,立马留下一道黑乎乎的鞋印。   丁羡来到篮球场。   男生在打三对三,周斯越那组刚换下场,他顶着一脑袋汗坐在篮球架下休息,弓着背,敞着腿。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手臂线条流畅,肌肉层层往下叠。目光紧盯着场上,额头因为微抬起,挤了几条不明显的纹路。   周斯越安静地看着球,偶尔会低头拎起T恤前胸位置蹭脸上的汗,然后人顺势往后仰,双手撑在身后,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曲着,手臂的肌肉因为着力更加凸显,意外结实。   铁丝网外有路过几个女生,往那边指了指,脸上的笑容明显。   丁羡把撕毁的情书放进包里,走过去。   她站到周斯越身后,男生的荷尔蒙味浓烈。   察觉到异常,周斯越回头看了眼,随即勾唇笑了,又转回头,看场上,说:“打扫完了?”   丁羡刚跟孔莎迪吵完架,脸色不太好,有点青,看见这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气得只想冲着他结实的后背踹上一脚。   “让我来干嘛?”   明显语气不善。   周斯越狐疑回头,就着夕阳的余晖仔细在她脸上来回打量,付之一笑:“吃炸药了?”   你这只招蜂引蝶的孔雀。   周斯越看着她,“有话就说,别以为在心里骂我就不知道了。”   “……”   话音刚落,那边球赛也结束了,男生们把东西一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周斯越站起来,转身去拎包,身后有男生叫他:“斯越。”   他回头,眯眼看过去,“嗯?”   男生说:“球我带回去充气,明天给你还。”   周斯越:“好。”   说完,他单肩挎好包,看了眼丁羡:“走吧,送你回家。”   丁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周斯越弹她脑门,“傻?走了。”   说完直接走了,也没等她。   丁羡嘟嚷一声,追上去。   身后宋子琪追过来,冲着两人的背影喊:“哎,小怪兽,孔莎迪呢?她怎么没来啊,你俩不是一起做值日嘛?”   刚喊完,就看见孔莎迪站在铁丝网外,冲宋子琪挥手,“我在这。”   也不看丁羡一眼。   两人沿着一排排杨树往家的方向走。   黄昏把少年的背影拉长,他单肩挎着包袋,书包在他背上晃晃荡荡,撞着他结实的背肌,偶有两片树叶往下落。   丁羡喊住他,“周斯越。”   少年回头,一只手抄在兜里,酣畅淋漓的一场运动过后,神经疲乏,一场松懈,夕阳把他的背影衬得更加慵懒。   “什么?”   丁羡:“你今天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他忽然笑了下,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帮我做值日,我送你回家,怎么了?”   哦。   丁羡走上前,走到他高大的身影里面,遮住光线,少年的脸变得异常清晰,距离很近,忽觉他的皮肤真好,她强制拉回自己的注意力,轻声道:   “那你以后别送了,我帮你做值日就当谢谢你请我看电影,还有,我们俩以后同桌儿就同桌儿,别对我太好,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也不再等他,快步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般是八点左右更新。   有时候写的快可能会提早更,双更也会通知的,之后会争取多更新一些。   如果你们有时候八点整刷不到,就过几分钟来刷,有时候晋江会比较卡,就是刷不出来的,实在刷不出来可以重新加载一下浏览器。   另外关于之前的红包,因为最近晋江大抽,红包都送不了,我之后会补上的。之前有人举报我送红包送书让你们写长评刷分,但之前答应你们的,我肯定会送,不会因此而食言。   其他话也不多说了,这篇文确实承载了太多的青春,我只想好好把它写完。   我争取之后每天更新都多一点。   最后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   阅读愉快。 第20章   一拳击碎黄鹤楼,两脚踢翻鹦鹉洲。   老娘不玩了。   ——《小怪兽日记》   “喂。”   喂个屁, 我没名字?   丁羡不再理他, 迈着大步往前走, 不过到底比不过人家腿长, 三两下跨到她跟前, 一把扯住她的书包给人拽回来。   丁羡毫无防备,踉跄几步,差点滚进他怀里, 不过周斯越反应很快, 扶着她的肩膀给她拎正, 垂眼睨她:“你又怎么了?做个值日, 你就这么不高兴?”   笨蛋。   “说话。”周斯越很没耐心, “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蠢货。   还能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我怕同学之间传些不好听的,说我们……”她顿了顿, 没有再说下去,看一眼他慢慢把头低下去。   但她没想到, 这话让周斯越沉默了半晌, 脸色微冷地看着她,自嘲一笑, 说:“行, 知道了。”   少年挎包离去, 留了个高大一摇一摆的背影,能看出是有些怒气的,昏黄的夕阳渐渐把少年身影拢的模糊。宽敞的马路, 枝干遒劲的老杨树,风雨不倒地屹立在道路两旁。   他步履沉稳,不疾不徐,一下子走过几颗杨树,明明才没几步,坚韧的背影已经到达路的尽头,一个转身,消失无踪。   丁羡忽然跟蔫了似的往下蹲,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委屈一下子全从心底儿冒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啊。   可以为他收下一百种委屈;又偏偏容不下他的一种委屈——不喜欢自己。   她无声地蹲在地上哭,压抑惯了,再悲切也无法像孔莎迪那样发泄似的放声大哭,眼泪在脸上涕泗横流地淌着。   她没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孔莎迪做事毫无顾忌,她羡慕,但她没办法认同她有些行事风格,这也不妨碍她喜欢她。   而周斯越呢,她喜欢他,所以她最在乎他的看法,最怕他同情她,施舍她。   然而,两个在燕三她最喜欢的人,今天都同时跟她闹翻了。   丁羡那天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天黑,直到站不起来,双腿哆嗦得跟雨天得了风湿的老寒腿似的,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伴着幽暗的黄昏,她有一种武当大侠刚跟人比试完,尘啸铁剑踏云归之感。   只不过,她是差点儿被打死的那个。   在胡同口的时候,丁羡折身去小卖部买了几张粉色信纸和信封,悄悄塞进书包里,才往家走。   家里今天异常安静。   就连平时此刻闹天闹地的丁俊聪都格外安稳地乖乖坐在沙发上,叶婉娴从厨房里端着盘苹果走出来,目光一瞥,见她回来,笑:“回来了?”   丁羡下意识拉紧的包带,轻嗯一声,低头换鞋。   叶婉娴把苹果放在餐桌上,伸手去接她的书包,这反常的举动让丁羡本能地往后一缩,叶婉娴笑了下:“怎么了?我帮你把书包拿进去。”说完注意到有点儿不对劲,“你眼睛怎么了?”   刚哭过,眼睛还有些肿,但不明显。   丁羡揉了揉,糊弄过去:“刚刚风大,大概进沙子了。”   叶婉娴点头:“嗯,等会你舅舅要来。”   舅舅?   “哪个?”   叶婉娴笑:“小舅舅。”   也是,其他几个过来你能是这副嘴脸?   早年不计划生育的时候,奶奶姥姥辈的人都是能多生就多生,叶婉娴跟丁父这两边兄弟姐妹都不少,但大都一生平平无奇,碌碌无为。   只有叶家这个小儿子,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叶常青小时候就爱画画,别的小孩子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他就喜欢一个人背着个画袋去山里采风,一坐就是一天;别的小孩儿跟父母讨要点零花去买点甜食,他就把钱省下来去买画笔。   叶常青除了画,其他成绩都一般,尤其数学,只能考二十分,这辈子也没上过什么正经的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在北京街头帮人画画两块钱一张的速写。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的过去了。   结果,在北京画了半年的速写,转机出现了,他遇上了人生第一个贵人,王明义。   王明义是当时北京各高校的客座教授,在北京参加一场各高校的油画系素描联展赛,王明义那届带的学生资质大不如从前,很多人学画,不再是因为喜欢而学。   家里有钱,考不上什么正经大学,就随便塞一个绘画专业,或者死心塌地只想成为一名画家,忘了本身画画含义。   王明义在桥头抽烟看见的叶常青。   叶常青画画那沉醉的神情彻底把他吸引住了,像极了年轻时的他,沉迷而不自知,眼睛带光,于是他把烟掐了,走过去让他也画了幅。   叶常青生意不太多,偶尔能来这么一单,高兴不得了,画得格外认真,把画递过去的时候王明义只扫了一眼,就断定他要把这人带在身边。   王明义提出邀请的时候,叶常青惊喜地不敢置信。回家把这消息告诉母亲,还遭来几位姐姐的嘲讽,说不定人家是骗子呢,到时候要你交钱,你可别犯傻。   在画画这件事上,叶常青真就愿意犯傻,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着王明义开始学画,开始世界各地到处跑,也认识了不少在这方面的名师,才惊觉自己以前真是太浅薄了。   有了王明义这道口,叶常青在绘画上的造诣突飞猛进,也是王明义见过长进最快的学生,其实不然,叶常青也常跟王明义提起,他有个小侄女,在这方面的天赋也很高。   那是他才刚跟王明义不久,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一直没敢带丁羡去见他,后来也就没机会了。   虽说叶婉娴这人趋炎附势,但从小对叶常青这个弟弟她是一直都很疼得紧,直到后来高中毕业穷得揭不开锅,还常常接济他的生活。   叶常青这人有知遇之恩,对所有帮过他的人都心存感激。   ……   丁羡前脚刚进门,叶常青后脚就到了。   叶常青不常来,有些生疏了,但丁羡小时候跟他关系非常好,经常会跟着他到处去采风,素描也都是跟着他学的。   “舅舅。”丁羡礼貌地唤了声。   叶常青身手摸摸她的头,“上高中了?”   丁羡点头。   叶婉娴帮他摆好鞋子,水果端过去放在沙发上,“吃点水果吧,让羡羡陪你聊会儿,我去做饭。”   叶常青拦住她:“姐,别弄了,我跟羡羡说两句话就走,车在楼下等了,等会还得回酒店开会。”   叶婉娴啊了声,“我菜都买了。”   叶常青笑了下,把丁羡拉到沙发上坐着,抬头说:“留着给俩孩子吃吧。”   客厅的时针快指向七点。   叶常青看了下钟,正了正神色,对丁羡说:“来不及了,我长话短说,上海有个画展,主办方给我送了两张票,你以前不是想去看画展吗?怎么样,想不想去?”   丁羡一愣,忽觉自己又活了,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她的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们,她还有画画呢,心里有个小人在倔强的摇旗呐喊。   她郑重一点头,“去。”   叶常青笑了下,“行,但是你可能得请一天假,画展在国庆,但是我得提前一天过去,这周五的飞机,你把学生证或者户口本给我,我让助理去办机票。”   丁羡看了眼叶婉娴。   叶婉娴一皱眉:“要请假?那不是落下课程了。画展下次再看不行吗?”   叶常青:“大师的画展你以为去菜场买菜呢?随时都有?”   叶婉娴还想说什么,被丁羡打断:“国庆放假前一天,我们运动会,没关系,我可以跟老师请假。”   俩人也不管一旁的叶婉娴,敲定了行程,叶常青就起身走了。   丁羡回到房间,开始写作业。   等作业全部写完,才翻出刚刚在路口买的信纸和被撕碎的那封信,小心翼翼把碎信拼凑到一起,然后拿起笔,对着信件,又一笔一画给人重新抄了一封。   尤可可的字很清秀,内容也诚恳,不像一些肉麻掉渣的情书,每一个字都能感觉到是小姑娘斟酌再斟酌用心写出来的。   “你还记得我吗?”   “上次在走廊见过一面,最近总是想起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叫尤可可,十班的,以后下课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我有个朋友跟你以前是一个竞赛班的,叫韩佳成,真羡慕你们这些数学好的男生,考试很轻松吧?不像我,每次都要临时抱佛脚,以后可以问你数学问题吗?”   “周斯越,你的名字真好听。”   三页情书,丁羡抄得手都要断了,一翻页,丫的,还有。   有完没完了。   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几句话,清清楚楚说句我很喜欢你很难吗?非得这么绕弯地表达爱意?   后来又自嘲一笑:   谁不是这样?   女生都是。   凌晨一点。   丁羡抄完整份情书,咬着牙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丁羡特地起了个大早,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去上学了。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空气中都是豆浆油条的味道,草坪上雨露闪着光,街巷里都是赶早上学形色匆匆的学生,闹哄哄却透着一股温馨。   丁羡第一个到的教室,她把信笺塞到周斯越的桌板缝里,转回自己的位置,捂着耳朵开始早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   周斯越和宋子琪又是踩着点儿进得教室,身后还跟着孔莎迪。   三人在位置上坐下,谁也没跟她说话,丁羡捂紧了耳朵,开始大声朗读。   周斯越刚把书包塞进去。   就有一封粉色的东西掉出来,宋子琪回头扫了眼,起哄似的:“啧啧,我还说你丫上了高中人气没初中旺了,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了?来,我看看是哪班的班花。”   说着,宋子琪要扑过去抢。   被周斯越先一步捡起来,宋子琪不肯罢休,还要扑过去,周斯越直接一只手推他肩膀,一只手把信塞进桌板里,见彻底拿不到了,宋子琪不甘心,嚷嚷着:“以前收到这种东西不是都扔了?怎么了,这回这个这么紧张?看来有猫腻啊?”   “滚。”   周斯越骂着踹了宋子琪一脚,两个男生在教室闹做一团,孔莎迪回头看了眼丁羡,目光是冷嘲的。   直到早读课铃声打响,丁羡也没有抬过头。   那封信,周斯越也没有打开过,直接被他塞进了桌板里。   四十分钟早读课结束,孔莎迪也没有转过来找她说话,而是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觉,有女生找孔莎迪去上厕所,孔莎迪从桌板里抬头,笑着站起来,说:“好。”   也没有叫丁羡一起去。   之后吃午饭,孔莎迪也没有等她,而是跟另一个女生挽着手去了食堂。   一个上午,这俩人都没有开口跟她讲过一句话。   连宋子琪都察觉到了不对的气氛,敲敲丁羡地桌子,“你跟孔莎迪吵架了?”   丁羡没有回答,低着头。   宋子琪心中了然,一开始他也觉得这丫头古古怪怪的,但接触久了,发现她其实挺逗,跟孔莎迪一样少根筋,就是没孔莎迪那么缺心眼儿。   “你们女生之间就是这样,不知道闹什么,你别难过,她也经常跟我吵架,别理她就行了,等她气消了,自己又会可怜巴巴地过来跟你求和的。”   丁羡没想到宋子琪会安慰她,一直以为这个男孩大大咧咧说话没遮没拦的,心思竟然也细,感激朝他看过去。   “谢谢你。”   宋子琪无谓的一笑:“没事。”   下午,丁羡去找刘江请假。   刘江最近都很痛快,爽快帮她签了假条,还笑眯眯叮嘱她不要耽误学习,在外面注意安全。   丁羡点头哈腰,感激涕零,谁说刘江刻板的,明明那么和蔼,看来许轲的消息也不太准。   之后两天都是运动会,孔莎迪没有来找她和好,周斯越依旧没有跟她说话,丁羡觉得自己快成为这四人组的隐形人了。   那封信一直被周斯越放在抽屉里,好几次丁羡余光瞧见他抽书的时候会把信封带出来,然后又给塞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情书这个,反正应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阅读愉快。 第21章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尤可可跑来三班场地找丁羡。   丁羡当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主席台边上, 双腿曲起, 作业本垫在膝盖上写一会儿要发的运动会通讯稿, 尤可可在她身旁坐下, 大方地打了声招呼:“hi~”   丁羡转头看她, 小声回:“hi~”   尤可可突然一笑,自然地跟她攀谈起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那天跟你一起的女生呢?”   丁羡咬着笔,转回头, “在那边打牌。”   尤可可顺势往过去, 孔莎迪正搭着宋子琪的肩, 坐在一堆男生中间吆五喝六地跟人打牌, 还有对面的周斯越, 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露出干净的手臂和小腿, 肌理顺畅,笑容乖张。   他们打得是双扣, 孔莎迪跟周斯越对家, 互相嫌弃,一边打一边窝里反, 结果连输了好几把。宋子琪在一边乐得不行, 一边还怂恿着孔莎迪, “干得好。”   孔莎迪本就心情不好,又连输了几把,不爽的很:“走开, 烦不烦。”   周斯越对输赢倒是看得很开,神情一直淡淡,偶尔跟宋子琪说笑。   孔莎迪这姑娘好胜心强,哪时输过这么惨,心想一定是周斯越态度吊儿郎当的原因,于是就急吼吼:“周斯越,你认真点儿打行不行?”   周斯越莫名吃了一枪,倒也没生气,老神在在地看着她:“讲道理,我要是认真打,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这宋子琪是知道的。   周斯越打牌很少会输,他会记牌,出到最后,四个人手里剩什么牌,他都一清二楚。   孔莎迪哼声,摆出老娘不信的架势,你会记牌,你倒是记给我看看。   本来这事儿倒没什么,但因为以前皮,没事就跟宋子琪蒋沉一帮人打牌,后来蒋沉打牌老输钱,就开始偷家里的钱,结果被蒋沉父亲抓了个现行,才知道这小子打牌输了钱,就拿家里的钱填补生活费。   后来蒋父找到周父,委婉地转达了这事儿,周斯越当晚就挨了好一顿打。   要他保证以后不跟蒋沉打牌,后来无意中又得知这小子会记牌,又怕对孩子矫枉过正,出去学坏染上赌瘾,告诉他偶尔娱乐玩玩可以,但不许记牌。   有些东西,一旦尝过一次甜头,之后就覆水难收了。   人都有贪念,最可怕的是,这种念头,往往在你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   这时,主席台上刚好响起了广播。   “请参加一百米决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话音刚落,班长在主席台下冲三班的同学招手,“让周斯越和刘小峰赶紧下来。”   宋子琪忙开始收牌,“行了行了,百米决赛开始了,咱先陪斯越去比赛。”   孔莎迪把牌一丢,“我不去。”   周斯越笑了下,“行嘞,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说完,看了眼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刘小锋说:“走。”   “好。”   两人朝丁羡和尤可可坐着的台阶过来。   尤可可忽然收了收腿,又把头发捋到耳后,整个后背都莫名紧张起来,气氛感染强烈,连丁羡都莫名紧张起来了。   太阳晒得莫名刺眼,丁羡觉得隐约能看见少年腿上一些汗毛,恍惚间闻到了荷尔蒙的气息。   “等下。”   两人快到台阶口的时候,听见刘小锋喊了句。   周斯越:“怎么?”   “我去看看我的通讯稿写好没?”   “通讯稿?”   刘小锋有点不自然地挠了下后脑勺:“对啊,你同桌儿说给我写个通讯稿,我去提醒她一下,别给我忘了。”   “……”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周斯越不耐:“快点。”   丁羡看到刘小锋走过来的时候,周斯越站在围栏边上,把脑袋别过去看向跑道上,留了个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的后脑勺。   “通讯稿写好了吗?丁羡,我要去比赛了。”   丁羡回神:“啊,马上,还有一句话,我等会去交。”   刘小锋一乐,高兴得不得了,“好嘞,谢谢你啊。”说完要转身,随后又不确定地问了遍:“真的是写给我的?”   丁羡莫名,一点头:“对啊。”   本来就是老班的任务啊。   刘小锋乐滋滋的走了。   丁羡莫名其妙,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尤可可洞若观火,看着少年精神的背影,看着丁羡啧啧两声,“这男生喜欢你哦。”   噗——   半口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少女,你脑子里能装点别的东西嘛?   尤可可望着她咯咯发笑,“一看你就没谈过恋爱。”   恋爱?   丁羡忙用手擦了擦嘴角,“你不要胡说了,我要写稿子了。”   尤可可哈哈大笑:“真纯啊你。”   其实尤可可身上并没有那些咄咄逼人的气质,相反,这个姑娘很好相处,也不奇怪男生们都喜欢她,丁羡在感情上,并不排斥尤可可。   可有些女生就特别排斥尤可可,因为她换男朋友的速度,还有不少女生在背后给尤可可取了一个很难听的外号。   但照旧不妨碍男生喜欢尤可可。   尤可可在某些方面上跟孔莎迪有些相像,但她比孔莎迪活得更潇洒。   正因为是这样的尤可可,丁羡更坐立难安。   这两晚,她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情书的事情,她当时只是怕周斯越看到情书被撕碎了产生误会,她也无法跟尤可可解释,更不愿意把莎迪扯进这件事来。   或许其实当初把撕碎的情书直接递给周斯越,说一句对不起,我不小心扯坏了。   也会比现在的局面好。   可说完呢?   周斯越会觉得她是故意的还是真“不小心的”?   确实,她为了掩藏自己的小心思,做了一件对尤可可最不道德的事情。   “请参加一百米决赛的男同学赶紧到检录处检录,通讯稿还没有上交的,赶紧交到主席台。”   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丁羡如梦惊醒,对尤可可说了句:“你等下我,我去交完稿子回来跟你说。”   尤可可笑着点头,耐心地等她:“好。”   ……   操场上,周斯越跟刘小锋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刘小锋在班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跟周斯越这样的数学大神在一起聊天,对他还挺敬畏的,没两句话就扯到数学上。   周斯越这人随和,跟谁都能聊,刘小锋说什么,他也都答。   刘小锋逮着机会就跟他取经:“我听说你们竞赛班数学都学到高二下了?”   阳光刺眼,周斯越眯着眼散漫地走着,漫不经心地低头嗯了声。   刘小锋哇了声,“怎么样?高二数学会不会特别难?我感觉这学期的课我都有点负重不了。”   周斯越侧头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数学还行么?”   刘小锋一愣。   大神什么时候关注到自己了。   开学才没一个月,他居然知道自己数学还行,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有点脸红:“但感觉跟你还是差一截儿。”   周斯越轻笑了下,不接茬儿。   刘小锋支吾道:“你……同桌儿数学好像也不错。”   “一般吧。”   周斯越实诚地回答。   刘小锋:“你看她好像作业本上好多难题都会做。”   周斯越狐疑瞥他:“作业本?”   刘小锋一慌,似说漏什么,忙摆着手说:“你可别乱想,我只是好几次在数学老师那里听老师说到她。”   两人很快走到检录处,男生组已经开始检录了。   检录处有人拎着板子过来,跟周斯越聊了一会儿,等那人走了,周斯越才一边做准备活动,一遍问刘小锋:“老师说什么?”   咦?刘小锋以为他被人茬忘了,没成想还记着。   “就说她数学成绩进步挺大的,这次摸底考考得好像也不错。”   ……   丁羡回来的时候,尤可可果然还没走,正倚着栏杆往下看。   百米比赛的起点已经开始有人在做准备活动了。   丁羡走过去,站到她身边,“你们班有人百米决赛么?”   尤可可点头:“有啊,我们班有个体育特长生,田径校队的。”   “你不用回去加油么?”   尤可可笑:“在这儿加就行了。”   “好吧。”   一场秋雨过后,秋老虎带着爱意回温。   太阳高晒,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塑胶味,足球场地上没一棵草,全都歪头耷脑,一如此刻观众席上的丁羡。   尤可可今天索性穿了件无袖,下面是啦啦队专用的小短裙,没多少布料,刚好遮到大腿根部过。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   她的腿是罕见的直,就跟两个筷子似的,直直的立着。   尤可可双手搭在栏杆上,侧头看她:“你刚刚说要跟我说什么?”   “下面要进行的是女子百米决赛,请在跑道上的同学尽快离开。”   广播里又传来。   丁羡低头,勇气灌顶,攥紧了拳头。   尤可可半开玩笑地看着她:“你不会私吞了我的情书吧?难道你也喜欢周斯越?”   丁羡惊慌抬头。   尤可可见状,忙说:“好吧,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到底什么事儿?”   “我不小心把你的情书撕碎了,我又……”   “又怎么了?”   “又帮你重新抄了一份。”   她彻底跟自己认输。   尤可可:“也就是说,你看了我的情书?”   “……对不起。”   尤可可又笑:“我写的怎么样?”   “……”   哎?   丁羡朝她看过去,尤可可毫不在意:“随便了,反正也不是我自己写的。”   ……   “虽然你不在意,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撕碎的,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笺,真的,对不起。我很愧疚。”   “愧疚啊?”尤可可饱含笑意地看着她:“愧疚那就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以后我中午来找你吃饭好不好?”   啊?   “找我吃饭?”   尤可可点点头:“对啊,找你吃饭。”   “你们班的女生呢?”   “我不喜欢她们。”尤可可直接的说。   “好……吧。”   见她点头,尤可可爽快的一笑,转回身,倚在栏杆上,朝起跑线一指,“男生组开始了!”   三班决赛进了两个男生确实让其他班的同学压力倍增,班长带着一帮同学已经在观众席上等候呐喊助威,女生蠢蠢欲动。   “周斯越周斯越。”   听见声响,尤可可回头看了眼,大约是瞧见两位女生的长相一般,构不成威胁,又淡淡然转回头。   随着“砰”一声枪响。   那边的八道人影如离弦之箭,丁羡听见耳边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   “周斯越!加油!”   哎哎哎,你是十班的,你加错油了吧?   尤可可丝毫不在意周围七七八八的目光,继续卖力地替她们喊着加油,一声比一声卖力,一声比一声入耳。   “……运动场上狂奔的健儿,你们不被鲜花围绕,是见惯了风雨的彩虹。三班的健儿们,你们是我们的骄傲,刘小锋,加油!”   通讯稿是丁羡刚写好送过去的。   尤可可:“你写的?可以啊,比我那封情书好多了,下次交给你了啊。”   “……”   比赛结束。   十班的校队第一,周斯越第二,刘小锋第五。   尤可可骂了句狗屎,气哄哄去找他们班的校队算账了。   丁羡站在观众席上,看见杨纯子在终点递了瓶水给周斯越,那人接过,没喝,往头上浇,金闪闪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他宽大的球衣里。   梦里,现实里。   似乎都说明了一个道理。   你身边的人,是谁,似乎都不会是我。   丁羡提前回教室收拾了东西,她得到刘江的允许,可以提前一天回家,踏上去上海的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不告诉你们。 第22章   周五,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周斯越依旧跟宋子琪踩着点儿进教室, 书包刚放下, 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了, 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 桌面被人收拾得一尘不染, 蹭着光,一本多余的书都没有。   好像从没有人来过。   孔莎迪也发现了,平时这个时候, 丁羡已经坐在位置上大声的朗读英语, 尽管带着一股浓浓的塑料味, 可听着特别有精神。   两人互视一眼, 孔莎迪冲周斯越使了使眼色, 意思是——她人呢?   周斯越摇头。   睡过了?   运动会最后一天,只剩两个接力和闭幕式, 早上没项目的班级就在教室里闲聊,马上就国庆放假, 大家也都已经无心学习, 三俩聚成一堆,高高矮矮一群人围在一起侃大山。   早读下课, 丁羡还是没有出现。   孔莎迪终于忍不住了, 转头猛拍周斯越的桌子, 大声质问:“你同桌儿呢?”   “我怎么知道。”   周斯越皱眉,低头看书,眼皮懒得掀。   孔莎迪急了, 扬手指着周斯越:“你这同桌儿怎么当的?人去哪儿都不知道?”   周斯越合上书,往桌上一丢,人后仰,靠着椅背,轻嘲地看了她一眼:“知道着急了?前几天不是还不理人?”   “你!”孔莎迪咬牙:“你不是没理她么?!你跟她又闹什么别扭?!她是不是被你气走了?”   周斯越跟笑话似的,“我……气她?”   谁气谁啊!   “还不是你气她,她肯定觉得咱们都不理她,干脆不来上学了。”   孔莎迪想想也只有这种可能,她从小脾气犟,很少跟人低头,即使犯了错也不习惯跟人道歉,虽然心里愧疚,可对不起三个字就是说不出口。   她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可就是没办法,这几天好几次在路上碰见丁羡她都想过去拉她的手,跟她说咱们和好吧,可想想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她先道歉。   于是就莫名其妙冷战了几天。   周斯越冷笑:“不至于。”   双手驾在胸前,目光瞥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叶随风拂动,视野宽阔,想想又嘲讽地补了句:“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搞不好人家就没把你当回事。”   孔莎迪僵了笑,忽然看着周斯越不说话了。   宋子琪从外头回头,往位置上一坐,拎了瓶水灌:   “她请假去上海了。”   “什么?!”孔莎迪惊呼。   周斯越转回头,用脚踢了踢宋子琪的凳子,“谁说的?”   宋子琪连灌了几口,指了指教室外头正跟刘江说话的刘小锋,“我问他的,丁羡昨天跟他提过,今天请假了,去上海了。”   “刘小锋?”   两人异口同声。   宋子琪点头:“嗯啊,刘小锋说的。”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目光微侧,微微眯起,盯着这位男孩儿的背影瞧了半晌。   孔莎迪忽然觉得有点幸灾乐祸,忍不住对着周斯越挖苦道:“哇,你这个同桌还没人刘小锋的关系好诶?啧啧啧……”   周斯越“嘁”一声,自嘲地摇摇头,他还就真不懂了。   这女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怕别人说什么,跟他撇清关系,她跟刘小锋走得近,就不怕别人说什么?凭什么这事儿到了他身上就得这么区别对待啊?   于是就忽然想起桌板里的信。   其实一早就看到了,那狗爬的字迹除了她还能是谁的,没丢也没看,心里莫名梗着一股劲儿,就觉得这丫头有点越来越反复无常了,长此以往下去,都能骑到他头上了。   他有时候是真想给她一闷棍,好好给她脑子里装得那些浆糊给疏通疏通。   不就没看你信么。   至于么,拿刘小锋来气他?   笑话。   桌板开着,周斯越垂眼睨着夹在书本里的那一抹粉红色。   看你写什么。   利落把信封从里头抽了出来,打开,抽出信纸,摊平。   第一句话就把他给雷到了。   “亲爱的周斯越同学:   第一次见你是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我跟朋友挽着手往上走,你插着兜低头往下走,当时我心里就想,这个男生真好看……”   周斯越抽抽嘴角,这丫头疯了吧?   再往后看,彻底笑不出来了。   这他妈是情书?   看到第二页,周斯越已经黑了脸,将揉成团的信顺着圆润的抛物线丢进垃圾桶里。   ……   上海。   丁羡跟着叶常青提前一天抵达沪上。   那周有两场画展,第一场是名家的世界巡回画展,第二场是五天后的大学生美术大展,展出的是来自全国各地学生的优秀作品。   本来原计划是参加完巡回展就回家,叶常青临时接到美术大展的邀请,于是又带着丁羡急匆匆赶过去。   参加完这两场画展,时间过去五天,在即将返程之时,叶常青又带着丁羡去了上海一家画廊。   画廊在梧桐南麓巷,丁羡是第一次去上海,叶常青的车子行驶在路上,一闪而过的风景都令她流连忘返,她像一只刚飞出笼的小麻雀,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然后发现离了北京那个燕三胡同,外面的世界真大。   秋风过境,冷意袭来。   马路两旁是枝叶遒劲的法国梧桐,干高冠大,随风落下几道嫩黄的梧桐叶,给这柏油路铺上了一层淡黄,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车子在一条细长的巷弄口停了下来,两旁是一栋栋金碧辉煌的白色的老洋房,在茂密的梧桐枝叶中,丁羡一眼看到了一个闪着红光的广告牌。   ——达利画廊。   叶常青带着她进去。   画廊清幽,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书墨味。   “这是我朋友的画廊。”   叶常青为她介绍,话音刚落,就有人迎上来,显然认出了叶常青,微微一鞠躬:“叶教授,来找苏先生?”   叶常青略一点头,“他还没来么?”   年轻姑娘礼貌微笑,十分拘谨:“苏先生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还在路上,我带您进去坐会儿。”   画廊装修精致典雅,穿过一道长廊,丁羡发现这画廊有点不简单,很多名画她只有幸在书本上见过临摹的样本,甚至在博物馆都不曾有的画。   居然在这儿见到了。   “您这朋友是个画家?”   丁羡轻声问。   叶常青笑了笑,摇摇头说:“不,是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商人。”   “……”   他往门外一指:“看到门外的画了么?他是个收藏家,喜欢世界名画,美国有家博物馆曾出高价跟他收门口那副伦勃朗的画,他不肯卖,我以为他是自己喜欢想收藏,结果他说,他只是喜欢这种优越感,有钱也买不到的优越感。”   “……”   一定是个变态。   叶常青叹了口气:“虽然讨厌他的铜臭,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有才华且很惜才的人,曾经如果不是他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买下我所有的画,或许你舅舅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你不是想学画吗?或许他能帮你。”   丁羡犹豫:“我妈好像不同意。”   叶常青:“未来的路是你自己走,我当初学画家里也几百个不同意呢,现在谁知道我能走到这地步?老天爷不是人人都会赏饭吃的。”   丁羡没受过系统的培训,一直以来学艺术这条路都很烧钱,叶婉娴挺反对她学画画的,所以也没上过正经的培训班培训,手里这些基础都是小时候跟在叶常青身边学的,虽然画得不错,但她跟正经学过画画的学生还是差一截儿。   她怕自己会选错。   叶常青知道丁羡的担忧,鼓励她:“你一直都很优秀,这点毋庸置疑,给自己多点自信。”   话音刚落,就有人推门而入。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纯手工定制的皮鞋,擦得增光发亮,鞋头尖尖,利落干净。   “好久不见啊,常青。”成熟男人磁性的嗓音。   叶常青转回头,视野空阔,丁羡看见一张英俊的面容似笑非笑,风光霁月地站在门口,衬衫西裤,勾勒出他流畅的身体线条。   男人走到两人面前,低头看了眼丁羡,声音悦耳:“你好啊,小朋友。”   如果让丁羡后来再评价苏柏从,他真就是个浑身充满铜臭,但偏偏又能装出一个文质彬彬的斯文人模样。   苏柏从带着他们参观了整条画廊,丁羡被其中一幅画吸引,驻足在画前半晌没挪动脚步,苏柏从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了眼叶常青:“你这外甥女有眼光啊。”   叶常青递给他眼神,那可不?   苏柏从又是淡笑,对丁羡说:“怎么?喜欢我这画?”   丁羡仰着头仔细看这画的笔锋,细腻又简单,线条利落轮廓清晰,一时瞧怔,缓缓点头道:“喜欢。”   苏柏从调笑着,“两百万呢。”   “……”   果然。   丁羡吓得赶忙从画前离开,走到叶常青身边,低声说:“走吧,舅舅。”   苏柏从从始至终都维持着他绅士的微笑。   参观完苏柏从的所有罕见珍稀藏品,丁羡大开眼见,也确实震撼金钱的诱惑力。   临走前,苏柏从递了张名片给丁羡,“下次收到藏品,随时欢迎你来。”   说完,挽着身边美女的腰离去。   ……   国庆最后两天,丁羡从上海赶回北京,望着满书桌的卷子发愁,总共七张卷子三篇作文,连夜赶了两张,第二天一早,天没亮,鸡还没打鸣,又已经坐在书桌前写卷子了。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俩黑眼圈肯定比熊猫还重。   下午,刚写完第四章 ,叶婉娴就在客厅里唤她:“羡羡?!”   丁羡敷衍应了声,继续写。   叶婉娴等不及,直接推门进来,不耐烦道:“你赶紧给我出来,我坐了点芙蓉糕,你帮我送到斯越家里去。”   她头也不抬,奋笔疾书,梗着脖子说:“不送。”   叶婉娴直接过来拎她耳朵,“说什么呢,赶紧给我送过去。”   丁羡烦得不行,卷子没写完作文还没写,送个鸡毛啊,无奈道:“妈,我赶作业呢,写不完,明天老师会说的。”   叶婉娴早就对她去上海不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给人拖拽起来,往门外推:“谁让你出去看那劳什子画展了?还那么晚回来,赶紧送过去,送完回来写,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半小时后。   周家门口,周家在东巷尽头,一扇绿漆漆的大门厚重又沉闷。   “叮铃叮铃。”   丁羡鼓了鼓脸,吐了口气,按下门铃。   没人开门。   “叮铃叮铃。”   她又按。   几秒后,她听见里头一阵拖鞋的趿拉声儿由浅及重,直至延伸到门后。   “格拉——”一声   沉重的大铁门发出低哼。   一道又高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凭着那熟悉的鸡窝头判断,周斯越似乎刚睡醒,手正揉着头发,眯眼定睛两秒,看清来人后,手停在乌黑的发间,衬的他手格外白,骨节修长又精细。   两秒后,恢复冷清,挑眉看她,声音冰冷:   “你来干什么?”   丁羡面无表情,低头收回视线,把手中东西一把塞到少年怀里,气不打一出来:“给你送饲料!”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秒的停留。   结果身后传来懒洋洋颇具讽刺的一声。   “哦,帮人送完情书又送吃的,你是快递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甜文。。。。。。。   不要养肥,我还爱你们。   另外,史上年龄差最大及神秘感的男配要出场了。 第23章   丁羡回头, 刺眼的光线中,看见一个少年抱着胳膊斜倚在绿色的大铁门上, 嘴角冲她挂着嘲讽的笑意, 人都快比这大铁门高了,可那股子跟她作对的劲儿,怎么看怎么幼稚。   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又传来一声, “喂。”   丁羡坚定的走着。   “你跟刘小锋怎么回事?”   周斯越挂着胳膊, 很清淡地问了一句。   丁羡其实那时候很想回头问他一句:“那你跟杨纯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话?”   想想又忍不住摇头。   这样算什么呢?   就这么矫情的走了两步, 丁羡撞到了周宗棠, 周宗棠刚从车上下来, 牵着周夫人,唤住她:“羡羡?”   丁羡猛地一抬头, 撞进了周家夫妇和蔼可亲的眼神里。   周夫人还挺喜欢这小丫头的, 开学好些日子也没见她来过, 怪想的。   “你来找斯越啊?”   丁羡下意识回答:“不不不……我妈让我来给您送点芙蓉糕, 东西我已经给周……斯越了。”   周夫人往后看了眼, 自家儿子正跟个门神似的, 拦在大门口,以为是周斯越不让她进去,随笑着把人拉过去:“来,上去坐坐。”   “……不,不用了。”   周夫人人温温柔柔, 说话颇有力度,不容置喙,拉着丁羡就往自家大门走,也不管身后的丈夫了。   真的不用了啊,丁羡在心里叫苦,可又不忍心拒绝如此温柔的周夫人。   经过大门的时候。   高高大大的少年,低头垂了她一眼,轻嗤笑了声,率先转身进去了。   周夫人拉着丁羡到沙发上坐下,又命周斯越去给丁羡倒水。   周斯越倒了杯水,顺势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喝了。   “……”   “……”   周夫人:“让你给羡羡倒水。”   周斯越倾身去捞一旁的遥控器,被周夫人一掌打下来,他无奈地看了眼自己母亲,见周夫人眼神犀利,要发飙的趋势,认输地举了举手,“行行行。”   于是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又倒了一杯水出来,端到丁羡面前,微微一弯腰,口气调侃:“来,大小姐。”   “……谢……谢。”   周斯越弯了下嘴角:“客气。”   没坐两分钟,丁羡放下水杯,局促地说:“周阿姨,我……我先走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周夫人觉得不可思议:“七天呢,怎么还有作业没写完?”   丁羡张了张嘴,被某人冷笑打断:“光顾着玩儿了呗。”   丁羡瞪过去,周夫人也瞪过去。   “有点事去了趟外地,给耽误了。”   周夫人点头,也不做挽留,“那还是赶紧回去写作业吧,阿姨也不耽误你了,明天就开学了,可别赶不及了,赶紧回去吧,我让斯越送送你。”   不用了啊,这才几步路。   丁羡刚想拒绝,周斯越已经站起来了,走到门口换鞋,“正好我要出去找蒋沉。”换好瞥她一眼,见她没动,冲她一偏头不耐道:“走啊。”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   胡同巷里,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并肩走着,斜阳在矮楼后斜挂着,密密射.进一道斜光,光影斑驳。   丁羡低头抿唇,手指在身前轻轻绞着,说:“你回去吧。”   周斯越穿着一身休闲,外面套了件黑色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下巴,双手抄在兜里,似没听见她的话,淡淡问她:“还有几张卷子没写?”   丁羡愁眉苦脸:“四张。”   “……”   下一秒脑袋吃了个爆栗,“出门不知道带作业去?”   丁羡吃疼,捂着被敲的地方揉了揉,苦着脸:“本来以为两天就回了,结果又临时有事儿拖到第五天才回,你以为我傻啊?谁出门想带着作业去啊。”   周斯越忽然看着正前方道:“本来以为你就是个傻的。”   丁羡:“……”   “现在想想……”他转头看她一眼,目光莫名比平时深邃,又黑亮,丁羡差点儿被他吸进去,整个人被他调侃的语调带走了。   只听他又恢复了懒散地语调:“你绝对不只是傻这么简单。”   嘴角还压着笑意。   我就是个傻.逼。   居然还对你有所期待。   丁羡停下来,对着他高大的背影踹了一脚。   她加快脚步,将人甩到身后,丢下冷冰冰的一句:“我到了,你回吧。”   没走出两步,被人拎住后衣领拖回去。   丁羡气结,把吹胡子瞪眼的愤怒表情发挥到了极致。   又是一声轻笑。   “到哪儿去,前面是蒋沉家,你家在后边。”   丁羡恍然惊悟,她好像从出门开始,就跟着他反方向走了,果然一碰上他,她的所有脑回路都打结了。   她又气鼓鼓地反身往回走。   周斯越把人拦住,“等我一会儿。”   为什么要等你。   丁羡没理,推开他。   终于把人惹火了,“闹够了没有?”   这么说吧,周斯越很少发这种一本正经的脾气,有时候跟蒋沉几个打闹的时候也都是带着笑骂,男生皮,也不会记恨。   在学校相处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人缘好,人人都想跟他当朋友,大多喜欢跟人吊儿郎当的插科打诨,也有人看不惯他。   比如何星文。   觉得他是那种喜欢在人前装着玩儿,实则晚上在家拼命学把自己伪装成天才学生的人,偶尔看不过的时候也会明里暗里讽刺两句。   不过也没见他跟人急眼儿,笑得云淡风轻,待人宽容度极高。   但他又极其自傲。   下午,小巷静,来往没什么人,这一吼,落了个回音,在丁羡耳边盘盘绕绕。   她从小就隐忍,没什么脾气,别说男生,就连女生都没这么吼过她,一下把她吓傻了,人就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你到底在气什么?”   周斯越恢复了冷清,低头问她。   丁羡看着他,一句“我喜欢你啊傻.逼”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她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那双清明的眼睛,太清澈了。   生怕被自己一些的心思玷污。   周斯越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个点触发了这丫头的点,思来想去,也就是从做值日那天下午开始,他挺诚恳地表示:“好吧,这几天冷着你是我不对,我道歉。大不了我以后自己做值日行了吧?”   “还有,虽然这么说,我还是不觉得我哪儿错了,你说怕被人说什么,但你跟刘小锋又走的近,跟他就不怕被人说了?这点不成立。”他抿了下唇,恢复光泽,两只手抄在兜里,说:“不过,既然是我要求跟你同桌儿,迁就你是应该的,偶尔能容许你发发脾气,但差不多得了,你看孔莎迪也没天天跟宋子琪闹脾气,你别太过分了啊。”   丁羡:“我凭什么得跟孔莎迪一样?”   周斯越斜眼看她,警告意味:“过分了啊。”   那时的女生最怕做比较,你看谁谁谁那样,你怎么就不那样?这样的话一出,基本后头就是一场大战。   “孔莎迪漂亮吗?”   丁羡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周斯越一下被问懵了,“什么?”   “孔莎迪漂亮还是尤可可漂亮?”   周斯越:“尤可可是谁?”   “……你没看情书?”   周斯越瞬间炸毛:“你还有脸提?”   丁羡:“那是个意外!”   周斯越挑眉,“哦?”   局势一下又重新掌握到他手里,跟他聊天,他永远掌控着主动权。   丁羡又把事情原委给他解释了一遍。   周斯越敲着她的大脑门警告她:“下次再把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到我桌底下,我就告诉老班你上次逃课的事情。”   “就半节课,你至于记这么久么?”   而且那是我想塞么?   周斯越不再搭理她,给蒋沉打了个电话,二楼里探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吓了丁羡一跳,“他不是最宝贝他的发型么,怎么给剃光头了?”   “老蒋给剃的。说之前那头发看着碍眼,就拉到路口张师傅那给剃了,看见没?”周斯越仰着头下巴往上一点:“二楼的窗户全给封死了。”   “怎么了?”   “老蒋怕他跳楼。”   “……”   蒋沉从楼上跑下来,把手里的一个小机器人递给周斯越,狐疑地看了眼丁羡:“你俩怎么在一起?”   周斯越接过,低头翻看手里的小玩意儿,头也不抬,“你管呢,没给我弄坏吧?”   蒋沉:“哪敢?比完赛之后我就没碰过了。”   说完,见丁羡一直盯着自己,凶神恶煞地盯回去:“你看什么?”   丁羡忍不住说:“好像一个窝瓜呀……”   说完,连正在低头检查机器人的周斯越都忍不住扫了一眼,“你别说,这形容还挺贴切。”   两人笑得前俯后仰,蒋沉黑脸,吸了口气,笑骂:“臭丫头片子,还挺记仇。”   当初的成见和偏见,似乎都被风吹走了。   两人往回走。   丁羡看着周斯越手中做工精致的小机器人,“你什么时候去参加比赛的?”   周斯越没明白过来,扬了扬手中的机器人:“这个啊?”   “嗯。”   周斯越一笑:“上个周末吧。”   “你怎么都没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懂。”   丁羡:“我可以帮你去加油啊。”   周斯越哼笑一声,谑她:“这会不怕被人说什么了?”   “……”   “这都小孩儿时候玩儿的东西,现在不怎么玩了。”   重新回到周家门口,周斯越忽然对她说了句:“哪四张卷子没做?”   “啊?”   见她发懵,周斯越不耐催促:“哪四张?”   丁羡快速报:“数学两张,英语两张。”   很快,周斯越拎着四张卷子回来了,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一把将卷子塞到她怀里,“数学别全抄,不是你的水平。”   “……”   “走了,送你回家。”   少年率先起步,宽厚的背在她面前,路灯笼着他,潇洒又清越。   丁羡抱着尚有余温的卷子,在原地待了两秒,心里仿佛被灌进一桶蜜,管他呢,忽然咧嘴笑起来,咚咚咚提步追上去,身轻如燕,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寂静的巷子,传来少女清甜的声音:“周斯越,你晚上干脆帮我把三篇作文写了吧?”   “我干脆帮你把饭也吃了吧?”   周斯越懒洋洋道。   ……   国庆回去第一周,刘江调整了座位,拎着张纸,在讲台上宣读最新的座位表。   所有的三班同学全都齐刷刷地挤到教室最后。   宣布之前,刘江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因为还不够了解你们,所以这个位置是按照摸底考的成绩排的,以后一个学期换一次座位,下次就不按成绩排了,我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表现给你们安排最合适的同桌儿,现在,听到名字的同学,到我指定的位置坐下。”   同学们屏息凝神。   丁羡紧张地看了眼周斯越。   后者神情淡然看了她一眼。   “第一组第一桌,杨纯子,何星文。”   依次可以看出排名顺序了,众人也有点惊讶,何状元居然没考过杨纯子。   “第一组第二桌,陈望,江山。”   “……”   “第一组第六桌,周斯越,丁羡。”   “……”   “第二组第六桌,宋子琪,邓婉婉。”   瞬间,丁羡跟孔莎迪同时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班的分差其实不大,第一名跟最后一名其实可能就二十分的分差,排名都是随时在蜜汁变化的。   嗯。   我说了甜吧,没食言,给自己点个赞。 第24章   最能形容喜欢一个人的成语, 大概就是“做贼心虚”了吧?   ——《小怪兽日记》   那时的位置是两周一换,也就是说, 现在靠门口的第一组周斯越他们会在两周后换到靠窗户边的第四组, 第二组换到门口,第三和第四两组往中间平移,而中间两组是合并在一起的,也就是最典型的座位二四二分布。   邓婉婉跟周斯越只隔了一个过道, 也就是说, 一个半月后,邓婉婉会跟周斯越并排。   丁羡很快就意识到这点, 当然不高兴的还有孔莎迪。   她在第四组第五桌, 同桌是个比较闷的女生, 平时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什么活动也不参加, 只专注于学习, 然而似乎成绩也没见有什么提高。   孔莎迪的成绩属于危险边缘, 照这么下去, 明年保不齐要被淘汰, 丁羡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眼, 孔莎迪低头趴在桌上,半张脸埋进桌板里,心情不太好。   丁羡又看看一旁跟邓婉婉有说有笑的宋子琪。   孔莎迪此刻的心情她完全能体会,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她还跟周斯越同桌。   “把试卷还我。”   身旁有人说。   丁羡蓦然回神, 看到周斯越一脸清冷的模样,连连哦了几声,把书包里的卷子给抽出来,乖巧地递过去,“给。”   周斯越接过,随意翻了翻放到桌上,淡声问:“抄完了?”   “嗯。”   “下不为例。”   “……”   上课铃打响,语文老师詹文丽端着杯子踩着铃声走进教室,迎风带进一阵香水味,有点呛鼻,前排的同学都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周斯越一边翻语文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去上海干嘛了?”   丁羡一愣,“你知道我去上海?”   她好像在周家说的是去外地吧?   周斯越哂笑,人靠在椅背上,颇讽刺地说:“跟刘小锋说得,跟我就说不得?”   “那是人刘小锋问我国庆要做什么,你又没问,我干嘛告诉你。”   丁羡嘟着嘴说。   周斯越:“他问你国庆干嘛?”   “我怎么知道,我说我要请假去上海几天。”   话音刚落,两人就被点名了。   詹文丽犀利的目光正赤条条地盯着两人,一推眼镜,声音洪亮:“丁羡,你站起来。”   为什么不叫他起来。   丁羡心里腹诽,却又不得不怨念深重地站起来。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没说话啊。   别说丁羡这人,有时候还真挺能一心两用的,刚刚詹文丽确实没说话。   不过她可没敢顶嘴,詹文丽叫她就说明已经看见她跟周斯越说话了,她要再狡辩,估计詹文丽这节课是不会放过她了。   只是低着头,一脸认错的表情。   好在,詹文丽没为难她,提醒她上课注意,就让她坐下去。   丁羡耳朵红红地往下坐,提心吊胆地撑过一节课。   下课后,詹文丽把丁羡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七八个老师挤在一间,詹文丽的位置在最里头靠窗位置,丁羡一进去,就被其他几位老师面无表情的扫了几眼,这让丁羡更窘迫,低垂着头悄无声息地跟在詹文丽身后。   詹文丽穿得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几乎要把地板捅穿,她拉开椅子坐下去,抬头扫一眼丁羡,说:“你是延平过来的?”   丁羡点头。   詹文丽:“你们延平的学生语文好像都不错,上两届的许轲也是我带的,作文经常拿满分。”   丁羡有点摸不准这内里的意思。   詹文丽:“我看了你入学的语文成绩,总分第一,作文48档,挺不错的,这次摸底好像退步了点,是不是在周斯越旁边挺受影响的?”   “不……”   还不等她说完,詹文丽喝了口水,自顾自说下去:“附中直升上来的这帮小子都是一个德行,我看他上语文课也没认真听过几节课,文笔倒还行,这种学生难管,你别跟他学坏了。”   詹文丽是第一个在丁羡面前表现出不喜欢周斯越的老师。   这层里所有的老师似乎对周斯越都表现出一种极为惜才的态度,特别是数学老师,隔三差五总搞些难题让周斯越去办公室做。   “其实他没有……”   丁羡咬咬唇,下意识想帮他解释,又怕让老师误会,话锋一转:“他数学很好。”   詹文丽翘着脚,高跟鞋挂在脚上一晃一晃,一只手按着鼠标,一只手端着杯子喝水,听见声响转头看了她一眼,“以后真正能用得上的是语文,不是数学。”   丁羡不做声地盯着她。   詹文丽也不跟她多说,告诉她这月底有个全市中学生作文大赛,让她准备准备,“顺便,你就当语文课代表吧,提前一节课到我办公室来收作业就行,上课跟周斯越少说话。”   “……”   丁羡回到教室,刚坐下,周斯越就问她:“詹文丽找你干嘛?”   班里的学生都喜欢在私底下直呼老师大名。   “你就不能客客气气叫人一声詹老师?”   “我可不随便客气。”   丁羡当时只一听而过,可后来再回想,当年这句话,倒确实让她感触颇深。   “詹文丽让我上课少跟你说话。”她叹口气,作出一副挺遗憾的模样:“不得不说,我难以想象,居然还有老师会不喜欢你。”   周斯越听后扑哧笑出了声,“我又不是人民币,干嘛人人都要喜欢我?”   可你在我眼里就是人民币啊。   丁羡追问:“你不难过?”   “难过什么?”   周少爷低头写卷子,额前的碎发飞扬,一如手上笔尖的顺畅。   “如果我知道刘江不喜欢我,我一定会很难过,在学校里,学生不就应该认真听老师话,受到老师的喜爱嘛?”   周斯越这才停下来,人往后一靠,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低头笑笑,摇头:“谁告诉你学生一定要受到老师喜爱?”   “……?”   “你是来学习的?还是来求爱的?”   “……”   “学生跟老师是对等的关系,尊重是相互的,同样,我偏爱数学,不喜欢语文,詹文丽就不喜欢我,这不是很正常?如果我这样詹文丽还喜欢我,我难道不应该感觉到毛骨悚然?”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凡所有物体都有相对性,我们在做选择的同时等于背弃了选择的另一面,利益关系平衡就会被打破,这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比如,你要活下去吧,你得吃饭吧?那就意味着,你会胖。”   前半句丁羡没听懂,只是后半句……   “你说谁胖?”   周斯越轻描淡写的一笑:“我又没说你,给你打一比方,激动什么。”   丁羡盯着他,微微淡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起桌上的语文书,朝他打过去,周斯越伸手档过,反手擒住,笑骂:“反了你了。”   “丁羡。”   门口忽然传来一句。   两人同时停住,齐刷刷收了笑,往门口看去,尤可可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教室外风大,尤可可遮到大腿根部过的裙摆盈盈煽动,比蝴蝶还轻盈。   丁羡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出去。   尤可可拉着她站到楼梯口,低声细语地:“中午一起吃饭吗?”   本来以为过了个国庆,这事儿估计就忘了,没想到尤可可还记得,还在上学第一天就跑来找她了。   尤可可晃着她的胳膊,胸前的大波涛跟着随着摆了又摆,晃得她脑袋疼。   “行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尤可可早就等在门口了。   容貌靓丽身材姣好的姑娘总是容易引起男生们的注意,三班的学生也不例外,经过好几个男生目光都在尤可可身上打转。   丁羡刚一出去,就被尤可可亲昵地抱住了胳膊,挽着她往食堂走。   身后的宋子琪瞧呆了,跟周斯越说:“卧槽,哪来的美女啊?你说这小丫头是不是比咱们还吸引美女啊,怎么美女都愿意跟她朋友呢?”   周斯越插着兜,目光闲散地看着丁羡小小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比较好衬托吧。”   宋子琪斜看他,一脸够损啊。   一连几天,尤可可跟丁羡午休时间都寸步不移的。   本以为尤可可会借着这点儿关系跟丁羡要求跟周斯越聊聊,认识认识之类的,她绝口没提,反而都是聊得女生之间的小秘密。   “你怎么不穿文胸啊,还穿这种吊带,小心以后胸型发育不好哦。”   “你别老穿裤子呀,穿穿裙子呗。”   “你头发太普通了,应该像我一样去剪个发型。”   对于这种问题,丁羡总是沉默以对,尽快结束话题,并且找个理由赶紧回教室。   这样的交流持续一周后。   丁羡终于招架不住,忍不住跟尤可可提出:“可可,你要是喜欢周斯越,你应该自己大胆去追,而不是想方设法地通过我去帮你搭桥,上次帮你递情书的事,周斯越已经很生我的气了,恐怕……我以后不能帮你了。”   终于说出来了。   尤可可目光精明地看了一会儿她,半晌后,咯咯咯发笑:“说实话,我很懒的,不喜欢主动追男生。”   啊?   这脑回路?   尤可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女生总喜欢为难女生,漂亮的女生似乎总是被人嫌弃,也不绝对,大概是我性格的问题,大大咧咧,说话也不注意,总是得罪人,一开始跟你相处就没想过要靠你接近周斯越,只是单纯觉得跟你相处很舒服。”   “那你对周斯越……”   “一般我送出的情书,男生第二天就会找上门来,不来的,说明对我没兴趣,何必又死缠烂打的追着人家,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不回应,就说明对我没兴趣咯,而且周斯越的大名我又不是没听过,早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而且,我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拉风而已,才想追他。”   呸。   丁羡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周斯越,拉风这种词丁羡只觉得夏思寒那种才算。   “他……拉风?”   尤可可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两条白嫩的腿晃晃荡荡,理所当然地一点头:“他长得帅,成绩好,朋友多,走到哪都有人认识,当他女朋友难道不拉风?”   “……只是因为拉风?”   “嗯,只是因为拉风。”尤可可一笑:“你不会以为,咱们这个年纪的喜欢就是真爱了吧?别开玩笑了,未来的路那么长,你怎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帅更有钱朋友更多?反正我是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在楼梯口碰上了孔莎迪。   尤可可挽着丁羡地手说:“我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丁羡站在教室门口,轻点头。   刚转身。   肩膀就被人大力地撞了一下,力道冲撞,脚下不稳,直接往一旁栽去,丁羡整个人直接扑到了正在睡午觉的周斯越身上。   少年后背被太阳晒的温热,她整个人把周斯越罩在身下,柔软的胸口撞上坚硬的后背,丁羡腾的脸就红了。   桌椅在撞击中发出一声剧烈的“咯吱”声。   丁羡伏在周斯越身上。   听见身下传来一句迷迷瞪瞪,很短很促的——   操。   完了,从没骂过脏话的人骂脏话了。   丁羡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黑脸的解释在开头,仔细多看几遍。   微.信也发了图。   重点班的分差都是在后面才拉开的,刚入学的分差确实不太大,初中知识比较简单。   然后你们最关心的大学篇什么时候。   大概没多久了,能不养肥尽量不养肥,后面剧情要起飞,上来打个针,坐稳了,嗯。 第25章   暗恋, 其中乾坤,颠七倒八,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小怪兽日记》   “还不起来?想压死我?”   底下的人倒抽一声,嗓音隐忍,带着低沉, 还有刚睡醒的惺忪。若是他不提,丁羡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傻愣愣地贴着他的后背。   丁羡猛地从他身上弹开, 确实有点被吓到了, 回头再看,孔莎迪也一脸不知如何自处的表情。   女生之间那点事儿终于被拿到台面上来。   孔莎迪这姑娘不习惯隐忍,看到丁羡跟尤可可这几天来往频繁,她心里确实有一种被人抢了男朋友的感觉,尽管在那之前两人已经“分手”。   更何况,两人还是因为尤可可吵的架, 这种被人趁虚而入的感觉确实心里有种被掏空的感觉。此刻的孔莎迪对尤可可算是恶意满满,又觉得自己委屈。凭什么丁羡转眼有了新朋友,全然忘了前几天,自己也是如此挽着新朋友的手刺激丁羡。   眼泪猝不及防往下落, 孔莎迪转身揉着眼睛跑, 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琼瑶剧的女主,被巨大的悲伤淹没,哭着从教室里跑出去。   丁羡不能理解孔莎迪的心情,明明是她撞得自己, 怎么还就成她委屈了,也是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周斯越揉着头发坐起来,后背靠在椅子上,低着头正在醒神。   中午趴在桌上睡很伤脊椎的,他半边手臂被压麻了,晃了晃脑袋,一边揉着臂膀,一边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鼻音有点重:“你又惹她了?”   “我才刚回来。”丁羡低声说。   周斯越瞥着她,因为干,舌尖轻添了下唇,觉得女生之间的这些关系甚为复杂,无语地摇摇头。   午休临近结束,班里的人都醒了大半,同学们揉揉脸,坐起来跟身旁的同学闲聊或者写作业。丁羡望着喝水的周斯越,低声问:“我要不要去跟她解释一下?”   周斯越断了口水,嗓音被润过,恢复些清冷:“解释什么?”   “……去求和,这样太难受了,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当时只要我退让一步就好了,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周斯越静听着,喝完最后一口水,把瓶子捏瘪,侧身准确投进身后的垃圾桶里,半开玩笑地说:“跟她知道求和,跟我就不知道低头?啧啧,瞧我把你惯的。”   那能一样么?   丁羡怨念地盯着他。   周斯越抽出一张卷子,刚打开,见人这么盯着他,轻笑了下:“怎么?不服啊?”   “……”   “下次咱俩要是吵架,你得有这觉悟才行。”   周斯越说完不再搭理她,而是打开卷子,开始投身他的竞赛事业,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孔莎迪就是缺根筋,不用跟她计较,想求和就去吧。”   丁羡在厕所找到孔莎迪,小姑娘眼睛都哭肿了,跟只小兔子似的站在洗手池前,还不忘给她放冷枪:“你来干嘛?”   丁羡站在厕所门口,摊手无辜地说:“我来上厕所啊。”   “……”   孔莎迪转身就走。   丁羡这才拉住她,哄她:“好了,莎迪是我不对,我那天不该跟你发脾气。”   孔莎迪瘪着嘴,委屈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一堆话想说,但又偏偏什么都说出来了,她太委屈了,半天才憋出一个意味深长地——   “哼。”   俩人平时的关系其实孔莎迪更掌握主动权。   但此刻看来,丁羡的软声耳语反而像在哄自己的女朋友,“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孔莎迪不说话,端着个架子,似乎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其实心里也知道自己明明也有错。   愣了半晌,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转,态度似乎软了些。   丁羡知道她怕痒,于是趁机伸手去挠她痒痒。   “扑哧”孔莎迪绷不住笑了,伴随着还喷出了大把鼻涕。
   寂静两秒,厕所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以及孔莎迪的羞恼低吼:“丁羡!”   “我的错我的错,姑奶奶。”   午后,银铃般的笑声在厕所里回荡,窗外的桂花似乎又开了一朵。   两人挽着手回教室。   周斯越正给前方男生讲题,何星文刚上完厕所,经过周斯越位置的时候,偷偷瞟了眼,丁羡看见他表情不屑地轻哧一声,一边走,一边甩着满是水的手。   俩男生都没察觉,讨论题目讨论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感觉到来自何星文恶意的“水珠攻击”。   丁羡回到位置坐下,周斯越察觉到动静,只瞥了她一眼,继续给人讲题。   几道题讲完,男生感激涕零:“感觉被你一疏通,浑身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以后多多指教啊大神。”   周斯越淡笑:“好说。”   男生滑稽地作揖拎着卷子转身回去。   周斯越看了眼趴在桌上的丁羡,“和好了?”   丁羡点点头,“还挺难哄,费了我好一番口舌。”   “你还会哄人?不得了。”   丁羡忽然坐起来,看着他,答非所问:“你说,男生之间是不是也会吵架啊?”   周斯越一边转笔,一边流畅地在卷子上写下答案,想也不想说:“会吧,不过男生一般看不爽就打一架。”   “……你也会打架吗?”   周斯越眼皮也没抬,毫不犹豫回答:“会啊。”   宽容度这么高的男人也会打架?丁羡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事情才会激发他打架的欲望?   结果就听周斯越淡淡然地补了句:“小时候跟蒋沉天天打架,你别看蒋沉现在这样,小时候忒欠扁。”   “……现在也很欠扁。”   丁羡不满。   周斯越一笑:“还记仇?行,下次哥让他请你吃饭。”   “算了吧,跟他又不熟。”   周斯越嗯了声,目光重新回到卷子上,“行吧。”   结束谈话。   下午第二堂语文课,丁羡第一节 下课后去詹文丽那里拿回同学们的作业本,办公室门虚掩着,她刚伸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现在似乎不是进去的时候,她往边上侧了侧,一转身,就听见——   “你要参加竞赛?”   数学老师看着站在面前穿着长衣长袖的男孩儿。   何星文点头。   何星文的成绩杨为涛很清楚,他拔尖的是物理化学和语文,相比较来说,数学和英语偏弱,杨为涛在选人的时候也会经过多方的考量,周斯越这种有天赋,时间又多的,肯定为首选。   “你还有精力么?其实何星文,咱不一定要走竞赛这条路,你现在各方便都比较综合平均,参加高考也是能考上好大学的。”   丁羡瘪瘪嘴。   怎么说话呢,周斯越只是不学,他要是认真起来,第一哪还有何星文的事。   何星文其实没有精力了,但他个性很好强,总觉得,别人能做的事儿,为什么他做不到,他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笨。   “老师,我要参加。”   何星文坚定地说。   杨为涛不知道这孩子哪来的一股劲儿,有点无奈的撑了撑额头:“参加竞赛很浪费时间的,也许以后会占用你学习其他科目的时间,你没关系么?”   “没关系,周斯越都可以,我成绩比他好,我为什么不可以。”   杨为涛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终是点点头:“以前有过基础么?”   何星文摇头。   杨为涛抽了几章卷子递过去:“先把这几章卷子做了,明天拿给我。”   在何星文出来之前,丁羡忙走到楼梯转角佯装刚上楼,何星文手里卷着一沓试卷急匆匆走过来,也没看她,跟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穿过。   丁羡把作业本抱出来,在教室门口再次碰上何星文,他似乎刚从厕所回来,卷子还在手里,步履依旧匆匆。   丁羡抱着一大叠作业本,何星文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跟没看见她似的,直挺挺就冲她过来,丁羡没刹住车,两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哗啦——”一声,卷子本子撒了一地。   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随之一股钻心儿的疼,疼得她呲牙咧嘴,忍不住到抽一口气,面目狰狞,不用想也丑爆了。   周斯越跟宋子琪正在聊NBA做完的比赛,两人闻声回头,看见一个四脚朝天的丁羡,然后齐齐笑得肩颤。   丁羡仰面撑在地上,疼得直咬牙:“笑屁啊。”   周斯越:“宋子琪,你笑什么。”   宋子琪:“有你这么栽赃嫁祸的?”   何星文捡起地上的卷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被眼尖的两个男孩儿看见了,周斯越倒没什么表情,宋子琪:“他要参加竞赛?”   周少爷对谁参加竞赛都没有兴趣。   他笑够了才站起来把地上丁羡拉起来,不太温柔,是拽着她的胳膊直接给人提起来,男生温厚的掌心透过她薄薄的汗衫,温热又干燥。周斯越帮她把本子全都捡起来放在桌上,道:“服了你,这也能摔,跑那么急干吗?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丁羡屁股疼,很想揉,可又觉得不雅观,只能忍着,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摆摆手,准备起身去发作业本。   周斯越一把给她按回去,“坐着吧。”   “你要帮我发?”   丁羡惊。   周斯越只是把东西往宋子琪怀里一塞,指挥娴熟:“你发。”   “……”   “卧槽,你把妹,凭什么要我帮你发?”   结果被周斯越一脚踹翻,“胡说八道什么。”   丁羡被宋子琪“把妹”两字闹得忍不住红了红脸。   原来,她在周斯越面前,还算个妹子么?   结果就听见某人轻嘲一声,“她算哪门子妹子。”   “……”   丁羡一把夺回作业本,咬牙切齿道:“我自己来。”   话落,就听身后响起一道热情的声音:   “我帮你吧。”   丁羡闻声回头,看见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热情小伙刘小锋站在门口冲她傻呵呵地挠头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惯例约会,惯例提早更。   这篇文的题材和文案好想都是去年确定的,之前也在三四月微博放了不少段子和关于少爷这个人设,灵感都是来自我朋友一位弟弟,之前在微博晒过奖杯的,也是个注孤生少年。   但咱斯越少爷是独一无二的。   谢谢阅读,爱你们。 第26章 (一更)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他?   很简单, 因为他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第一个维护我的人。   所以,我也要维护他。   —《小怪兽日记》   对于刘小锋,这个剃着平头样貌也不出众的男孩儿,丁羡是感激的, 他也好几次都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那为什么对他就产生不了对周斯越的那种情素。   用孔莎迪的话说,就是——看脸。   丁羡不信自己是那么肤浅的人, 而且男人不应该看脸, 行事作风才是为人之本。   孔莎迪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把周斯越对你做的事儿,放在刘小锋身上试试,你会不会觉得这丫忒烦人?”   这么一想,还真的是。   孔莎迪一拍手,结案陈词:“那不得了。”   丁羡始终不愿意承认, 她对周斯越的感情居然起于这么肤浅的原因?   孔莎迪也曾安慰她,“别难过,青春期的少女谁没被迷惑过?而且谁能保证周斯越以后不长残,我有个姐姐, 念书时候喜欢的校草长得英俊成绩也好, 人又潇洒,身后一帮追随者,还有不少妹子天天为他写什么暗恋日记,现在工作三年, 去年参加同学会见了一面,变成了一嘴口臭的社会青年,好多妹子吃完饭回家都吐了,当年怎么喜欢那么一玩意儿。所以,别担心,男人的颜值巅峰一般在高中,女生就不一样,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说不定,将来就是周斯越追着你跑了,你想想一谢顶又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顶着满口黄牙追着你跑的场景。”   丁羡当天被这个场景恶心了好久。   愣神之际,刘小锋笑着接过丁羡手中的作业本。   丁羡想说不用,刘小锋手快,已经开始发了,她只得轻轻说了声:“谢谢。”   宋子琪摊摊手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很轻的一句,从丁羡这个角度看过去,像腹语,很轻,没听清,但周斯越听清了。   “你不拿她当女生,有人拿她当女生。”   周斯越看着她,讥讽地哼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下去,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咯——”。   丁羡莫名有点心虚。   周斯越的表情给她一种出轨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刘小锋很快就发完了,最后两本是周斯越和丁羡,本子递到丁羡手上,她再次说了声谢谢,刘小锋惯常地挠后脑勺,“不客气,顺手的事儿。”   说完,刘小锋还看一眼周斯越,发现大神正在做数学竞赛卷,三两下一道题,选择题跟提前知道答案似的,扫一眼就下笔,其中有道大额数位乘法题,他直接把答案写在边上,这种题一边都是卡位数算,他这种硬算真让刘小峰瞧呆了。   其实周斯越平时不这样,只有身边没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快速扫题的做,这点丁羡是知道的,因为只有她知道他做题有多快,身旁有人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就当打发时间慢慢悠悠地看一道写一道,第一是在琢磨出题的知识点,第二是不想给人造成太大的压力。   “你会心算?”   虽然不忍打扰他做题,但刘小锋还真有点被吓到了,搭腔。   周斯越没抬头,懒洋洋地一点头,“嗯。”   刘小锋在心里鼓起了掌,跟个小迷弟似的在一旁攀谈起来:“一直做题会不会特别累?特别消耗脑容量?”   不知道为什么,丁羡直觉周斯越现在的状态必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心里都忍不住替刘小锋打起了鼓,有什么好问的,人家是学神,跟咱们肯定不一样。   果然就听某人不咸不淡地一句:“还行吧,做累了就做几篇阅读理解放松一下。”   “……”   “……”   丁羡:“刘小锋,快上课了。”   “哦哦,那我先回去了。”   尽管是这样,刘小锋还是很客气且一脸崇拜地跟周斯越道别,相比较何星文,他简直就是傻白甜。   国庆过完,摸底结束,之后就该进入期中考试了,又将是一场恶战,丁羡真的佩服这些重点班的学生,刚结束完摸底考,又能全身心投入期中的备战中。   尤可可期间来找过她几次,孔莎迪跟她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掐,你一句我一句,说话夹枪带棒丝毫不手软,不过好像俩人也都乐得其中,丁羡只是笑笑。   丁羡偶尔去过几次十班,环境松弛,同学三俩成群在一起打闹说笑。   这天,丁羡上完厕所,跟尤可可在十班门口聊天。   课间,十班门口围了一堆身材高大的男生,说说笑笑,推推搡搡,都是汗味。   忽然有人叫了句:“何星文。”   门口男生多,俩男生把丁羡的视线挡住了,只能看到从男厕所里出来一双破旧的黑色板鞋,确实是何星文常穿的那双。   叫唤的男生似乎跟何星文以前是同桌,勾着他的肩膀,跟人介绍:“哎,我以前跟你们说过的,我们学校的状元,在三班,何星文。”   有男生道:“三班?那不是跟周斯越一个班?”   何星文没看见丁羡,注意力全在这帮男生身上,点头道:“是一个班的。”   “周斯越是不是上回跑第二那个?”   “对啊,附中直升的,跟蒋沉几个以前都是一个班的,那帮人就家里有钱,还有什么?交了三年学费买分数,白白占了几个重点班的名额。”   尤可可回头看了眼,“这些人就这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别理他们。”说完,给她指了指:“戴眼镜那男的,初中就是个混混,自己也是花钱买进来的,还说别人呢。”   丁羡转过头去,那男生眼镜底下,两眼球突出像青蛙,嫉妒已经扭曲了他的长相。   “周斯越?”   熟悉的声音开口,是何星文。   “对。”   何星文一推眼镜,说:“我跟他接触不多,好像数学挺好的,不过我们班同学说他确实挺自以为是的,还喜欢不懂装懂,上次讲错题目了还说答案错。”说完,他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一摊手:“我也不知道,都是听别人说的。”   这话一出,青蛙男更不屑了地切了声,似乎从别人的肯定中得到损周斯越的快感了。   原来爱讲八卦的不是只有女生。   原来男生也有嫉妒心。   可惜丁羡当时两手空空,她深信,如果当时她手里有任何物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着何星文那张虚伪做作的脸砸过去,外加再狠狠骂一句——   可去你妈的吧,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不过人在气愤到极点的时候忽然会保持一种未明的冷静,不止这样,她还把欲冲上去理论的尤可可给拉下来了,并给了一个相信我的眼神。   真奇怪,明明平时看上去很胆小很糯的女生,莫名给她一种安全感,尤可可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丁羡回到教室。   周斯越翘着脚坐在位置上跟宋子琪闲扯,偶尔低头笑笑,宽大的T恤被风吹到他坚硬的腹部上,那里平坦看不到一丝多余的肉。   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外套,有挂帽,敞着拉链,有个adi的标志。   宋子琪:“我前几天在巷口碰见了那个算命的李瞎子,听说又回来了,我让他给我算了一褂,你猜他怎么说?”   周斯越:“怎么说?”   “说我以后要生双胞胎呢!”   周斯越弯弯嘴角,态度敷衍:“厉害了。”   丁羡走过去在位置上坐下,宋子琪故意说:“斯越,我要不让老李给你看看,你以后生双胞胎还是三胞胎?听说屁股大的女生好生!你得看点儿准。”   结果被周斯越笑骂着踹走。   没了宋子琪那个烦人精,很快恢复安静,周斯越看了眼她,“你们女生怎么天天绷着一张脸?”   “你们?”   周斯越侧头眼神往那边的孔莎迪一指。   丁羡顺势往过去,“她怎么了?”   周斯越:“刘江叫过去谈话,回来就这样了,估计说了不好听的。”转回头,看她:“你上个厕所又怎么了?”   丁羡挤出一抹笑:“没怎么,挺好的。”   “在我这儿就别掩饰了,你什么事儿我还不知道?脸上都写着呢。”   是吗,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你知道吗?!傻子!   他一挥手,“不说就算了,我当你亲戚提前来了。”   “……”   “你怎么知道我亲戚什么时候来?”丁羡竖起了耳朵。   他沉吟一声,“不太确定,不过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特别暴躁。”   “……变态啊你。”   丁羡骂。   周斯越哈哈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肩膀都笑颤了还没停。   窗外温暖的阳光,透过缝隙,倾洒满了教室的桌椅,泛着晕黄的光线,桌椅上是她喜欢的少年,这样的周斯越格外阳光,盈满了她心底的空虚。   这样的人,我不维护他,维护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左右大概更有一更。   今天双更。 第27章 (二更)   这天中午, 丁羡跟孔莎迪一起在食堂吃饭,尤可可端着餐盘过来,刚把盘子放下,孔莎迪看着她嚷嚷道:“那么多空位你不坐,非得坐这儿?”   尤可可毫不在意一笑, 一歪头:“我乐意。”   孔莎迪一摔筷子:“哎,你这人……”   尤可可无视她,夹了一只小鸡翅放在丁羡碗里, 笑:“多吃点, 你怎么总吃些素菜,难怪这么瘦。”   丁羡还没反应呢,孔莎迪已经不乐意了,也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只小鸡腿放进丁羡碗里,讽她:“那鸡翅有什么影响,吃鸡腿。”   尤可可又夹。   孔莎迪不服输, 一鼓作气夹了好几块。   你来我往,没一会儿,丁羡面前已经堆满了小山。   “……”   身后宋子琪跟周斯越端着餐盘过来。   他们来得晚,食堂人满, 宋子琪索性端着自己特制的饭盒在孔莎迪身边坐下了, 周斯越扫了眼位置,端着餐盘在丁羡旁边坐下了,一言不发开始扒饭。   孔莎迪拎着宋子琪耳朵:“今天怎么不跟蒋沉一起吃?”   宋子琪疼地抽了口气,“轻点儿, 蒋沉没来,请假了。”   丁羡忽然想到那颗倭瓜,猛地看向周斯越,脱口而出:“……他不是……那啥了吧?”   周斯越这才从饭里抬头去看她,不解:“哪啥?”   “他不是头发剃了?”   周斯越一笑:“你也把男人想的太脆弱了,就这点儿事,能做什么,他家里出了点儿事,请假了。”   青春期时的男孩都喜欢把自己称为男人,让人倍有安全感。   宋子琪忽然看向一直都没说话的尤可可,“这美女谁啊,怎么也没人给介绍一下。”   刚说完,宋子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朝孔莎迪吼:“你有病啊!踩我干嘛?”   接着又是一脚。   宋子琪炸毛,拽了一把孔莎迪脑后的马尾,“你是不是有病?”   孔莎迪又一脚踩过去,“你才有病呢!”   “你是不是没跟我同桌儿,想我了?孔莎迪?”   “想你妈。”   丁羡看了眼尤可可,轻轻拽了拽周斯越的衣角。   正在扒饭的少年头也不抬,“干嘛?”   丁羡往后仰了仰,空出一块位置,刚好露出尤可可的脸,“这是尤可可,十班的。”   周斯越看着丁羡,嘴里的饭慢慢嚼了两口,目光往尤可可身上扫了两秒,礼貌:“哦,你好。”   周斯越身上这股劲儿确实挺拿人的,不过尤可可这姑娘也是个人精,一顿饭就瞧出了端倪。   “你好。久仰大名啊,周斯越。”   周斯越笑了下,吐出嘴里的鱼刺,没搭腔,三两筷子就把饭扒完,端着餐盘站起来走了,也没等宋子琪,直接丢下一句:“我先回教室了。”   吃完午饭。   三个姑娘绕着校园走了一圈当消食了,孔莎迪一如既往地烦尤可可,“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走哪你都跟着。”   尤可可毫不在意:“我跟丁羡,又不是跟你,你要觉得烦你走啊。”   凭什么我走啊,这话可把孔莎迪气着了。   “你!”   尤可可双手背在身后,反过来走,弯腰挑衅地说:“孔莎迪,你这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比你漂亮啊?怕我抢走你男朋友啊?”   “屁!”   有句话叫一物降一物,孔莎迪能克宋子琪,尤可可就能克孔莎迪,这姑娘常常被她怼得一句话都接不上,平时在丁羡面前战斗力爆棚的孔莎迪,在尤可可面前能发挥出来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五十都不到。   “反正你以后别来找我们了。”   孔莎迪尖着嗓子说。   尤可可:“我就找,略略略……”说完,故意气她,“我不光找你们,我还找周斯越,还找那个什么棋的。”   孔莎迪疯了,撸着袖子要冲过去干架,被沉默许久的丁羡拉住,“行了,你别闹了,你先回教室吧。”   午间的校园,阳光正好,肆意洒在这斑驳的小路上。   丁羡的头发略偏黄,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着金光,瘦小的个子,心下做了个决定,“可可,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尤可可笑得清淡:“好。”   ……   刚在路上,丁羡就一直在想,如果尤可可知道她也喜欢周斯越,会怎样?   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还是两人会彻底撕破脸,还是风轻云淡地告诉她,公平竞争。   但她没想到是眼前这场景。   孔莎迪被她支回教室,两人来到足球场。   场上空旷,连个跑步的人都没有,足球场绿油油,草叶被太阳晒的发软,蔫蔫地耷着。   丁羡忽然觉得。   这真是个告白的好地方。   风大,泛黄的秋叶被刮下来几片,尤可可走在前面,忽然转身对她说:“没人了,就在这儿说吧。”   于是,就在这篇金秋的泛黄之地中,她伴着风,说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尤可可眯着眼看她,双手环在胸前:“喜欢他,你对不起谁了?”   丁羡看着她,目光迷瞪。   尤可可放下手,往后摆,笑了下:“行啦,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之前也骗了你,其实一开始是真的想靠着你接近他,但后来发现,你比他好玩,而且,今天中午吃了饭,我也看出来了,虽然这小子身上那股劲儿很拿人,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么高冷无趣的人。”   丁羡解释:“他其实挺有趣的,你多接触就知道了——”   “……算了吧,我可能更喜欢宋子琪那种咋咋唬唬的男生。”   “……不不不,宋子琪也不行。”   尤可可双眼冒精光,吓他:“我不抢你的人,我可没说不抢孔莎迪的人。”   “……你别啊。”   丁羡要急哭了。   尤可可哈哈大笑,“行了,不逗你了。”揽住她的肩说:“你自信点,其实你很漂亮啊,剪个刘海就行了。脑门太大。”   “……”   这话似乎有点耳熟?   “你跟孔莎迪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丁羡说。   尤可可不屑地切了声。   回到教室。   丁羡刚要坐下,耳边传来一声京片儿,“你等会儿。”   啊?   周斯越转过来,拉开她的椅子,给她踢到墙边上,自己则跟个二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冲她一扬下巴,示意她坐。   这是一堂会审的架势?   丁羡坐下,想偷偷把凳子拖回桌边上。   被他伸脚拦住,长腿大喇喇地摆在她的桌下,眉梢一挑,表情冷漠,示意她拖回去。   你腿长,你说话。   丁羡又老实拖回去,手放到膝盖上,乖巧地听课姿势。   周斯越:“那个尤可可怎么回事?”   “……她是我朋友。”   他冷讽:“帮人送封情书就成朋友了?”   哎这其中的九曲回折,你又怎么会知道。   食堂那种情况其实以前也发生过一次,在初三的时候,那会儿他刚在全国数学联赛上拿了奖,对方是个什么人他已经记不住了,名字长相都没印象,蒋沉跟那女生关系好,说特崇拜周斯越,想认识他。   蒋沉又仗着自己跟他关系好,就一口应下,还约了第二天食堂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蒋沉就千方百计将注意力引到那女生身上,那女生说自己也喜欢数学,周斯越随便问了两个问题,就把人问懵了,他也就笑笑,低下头不再说话,快速吃了饭离开。   其实放在平时,他不是这样,他懂的多人又低调,别人喜欢跟他聊天,他更喜欢听别人说些他不知道的事儿,当补充知识库了,天南地北的,聊得来的都能说两句。   只是很讨厌这种硬凑的方式,更不喜欢有人给他当媒婆。   特别这人还是丁羡,他以为这姑娘蠢,脑子缺根筋儿,不至于缺心眼儿。   周斯越毫不客气直接一个爆栗赏过去。   “以前没发现,你还挺热衷于媒婆事业的。我对那尤可可没兴趣,你别再给我乱七八糟搭桥牵线了,听见了没?”   丁羡点头如捣蒜。   见他表情缓和了些,又拖着凳子,追过去问:“为什么呀,尤可可那么漂亮?”   周斯越侧头看她,“漂亮的人那么多,我要漂亮就喜欢,我喜欢的过来?见一个爱一个?”   丁羡佯装鼓掌:“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专一的。”   周斯越哼一声,表示不屑,低头去写题了,身旁的丁羡看着窗外的盛放的桂花,忽然想,他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呢?   会很宠吧。   接下去的日子就是备战期中考。   丁羡测了几张卷子,效果都不理想,最近这半个学期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发现好多习题都漏了,她又看看在一旁跟宋子琪商量期中考完去哪儿玩的周斯越,悲悯丛生,怎么他就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孔莎迪从边上蹦出来,“一起啊,期中考完,我们去打台球吧?”   宋子琪赞许地点点头,“可以哎!让你们见识见识燕三斯诺克之王。”   周斯越:“随便。”   孔莎迪跑到趴在桌上的丁羡身边,挂在她肩上:“一起去吧,好不好?”   丁羡叹口气,把她的手拿下来,“我不会打。”   孔莎迪:“我也不会啊,反正你到时候看到球就捅呗。怕什么。”   宋子琪尖叫:“你这样不行,我不跟你打。”   “切,说的我想跟你打似的。”孔莎迪反唇相讥。   丁羡还欲再说什么。   “去吧,我教你打。”   丁羡闻声回头。   周斯越正闲散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环在胸前,垫着另一只手的肘部,指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啦,求顺兔毛。   少爷要开始撩妹了哼,高中篇幅三分之一,应该快结束了。   谢谢阅读,爱你们。 第28章   丁羡答应了。   临近期中, 整个教室都蔓延着紧张的气氛,就好像人人手里提着一把刀,孜孜不倦废寝忘食地磨着,随时准备着上战场厮杀拼搏。   而在这紧要关头,丁羡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好像有点假性近视了。   大概是从某节数学课开始,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了重影,每次都得伸长脖子像个小鸭子一样探着头,眯着眼儿, 才能看清。   久而久之, 抄板书成了一件费劲的事儿。   周斯越又不做笔记,她连补都不知道该找谁补。   晚上回家吃饭,丁羡跟叶婉娴提了配眼镜的事,叶婉娴端着碗,扫了她一眼,往丁俊聪碗里夹了块鸡中翅, 反问:“你近视了?”   丁羡点头。   叶婉娴撂下筷子,有些不耐:“说了让你平时看书别凑那么近,伤眼睛伤眼睛,说你都不听, 本来长得就没人家好看, 再戴副眼镜,看谁能瞧上你。”   谁家娘不嫌自己孩子丑?   但有些话听多了也确实伤人,也许是叶婉娴知道丁羡逆来顺受,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你坐第几排?”叶婉娴问。   “第六。”   叶婉娴头也没抬, 淡淡说:“跟老师说,先换到前排坐一阵,假性近视不用戴眼镜,最近很忙也没时间陪你去配眼镜。”   是不想花那点钱吧。   丁羡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猛扒了两口饭,就回房了。   她不想换位置,但叶婉娴表明了态度,第二天上课丁羡依旧是看不清,连数学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例题都没听懂,抄都来不及,被人擦掉了。   最先发现问题的还是周斯越。   这天午休,周斯越跟宋子琪打球浑身湿透回来,看见丁羡趴在位子上算一道题,一道很简单的例题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好几遍,都没算明白。   周斯越看不下去,把球往身后一丢,拎起桌上的水,灌了两口,拧上瓶盖,语气严肃:“这题你还不会做?”   丁羡趴在桌上,懒懒地点了下头。   周斯越见她这自暴自弃的态度更来气,矿泉水瓶在她脑袋上一敲:“我看你期中别考了,这题都不会,万一考出个惨不忍睹的分数,我怕你没信心活下去。”   “……”   丁羡不搭理他,接着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心也是凉了半截:“你这种学神当然不会明白的。”   周斯越抽抽嘴角,把她卷子抽过来:“行了,别自怨自艾了,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这题老师上课当作例题讲了那么多遍,你都没听?”   丁羡乖乖凑过去,“我听了,只是没听明白……”   又是一个爆栗,“没听明白,你不会问?”   “我看你最近挺忙,怕打扰你。”   周斯越最近的竞赛班预选确实强度很大,不光周末补课,连晚上杨为涛都拉着他做题,虽然明年才能参加比赛,但是杨为涛对周斯越的期望很大。   “我你就别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吧。”少年哼唧一声说。   没过两天,周少爷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吃完午饭把丁羡拎回教室,把人按在凳子上,自己则抱着臂靠在后门的门框上,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看不见黑板?”   丁羡叹一口气,“有点双影,别的老师的课我能看见,就数学和语文,詹老师和杨老师的字儿小,抄起来有点儿费劲。”   周斯越低头睨她。   “跟你妈说了没?”   丁羡低下头,“说了。”   “她怎么说?”   “暂时没时间陪我去配眼镜,让我跟老师说,先换位置。”   “你自己怎么想?”   周斯越拉开椅子坐下,转向她。   当然不想换。   “你不是有私房钱么?”   那钱她不想动,叶婉娴过段时间肯定会带她去配的,如果自己不声不响去配了,就会被叶婉娴追问这钱哪来的,自己配肯定是行不通的。   周斯越似乎也能明白,冲她一点头:“明白了。”   说完,插着兜站起来。   “你去哪儿啊?”丁羡冲着那高大走路一晃一晃的背影喊。   “厕所。”   少年被阳光晒得慵懒,回。   厕所去了一个午休。   周斯越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本笔记本,丁羡刚睡醒,看见他把本子往桌板里一塞,丢了杯奶茶给她,淡声:“路过顺手买的。”   丁羡睡眼惺忪,脑子转得慢,傻愣愣地望着桌上的奶茶。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要跟他说谢谢。   “谢谢。”   周斯越勾了下嘴角,“好说。”   午休结束,丁羡睡醒正靠在墙上喝奶茶,咬着吸管,一点点抽,像小猫似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身旁写题的男孩儿。   孔莎迪扑过来,遮住了她的视线,小姑娘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再看,眼珠子都出来了。”   丁羡惊觉,忍不住红了脸,羞赧低埋下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送的奶茶啊?”   孔莎迪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趴在她身上,说。   丁羡点点头。   孔莎迪笑得更欢:“我就知道,臭丫头。”   “怎么样?甜吗?”   丁羡又点点头。   她不知道怎么了,那天中午,只要想到他经过奶茶铺的时候,想起来自己,心里就比灌了蜜还甜,小脸儿红扑扑的。   孔莎迪说,少女,你这是思春的表现。   丁羡装作一本正经地把孔莎迪轰走,心里却因为一杯奶茶开始翻江倒海,窗外的风呼呼刮,再次被情绪掩埋。   晚上放学。   丁羡还沉浸在杨为涛的极快速的讲题方式,周斯越忽然丢了一本笔记本给她,她狐疑地看过去,“这什么?”   周斯越头也不抬,收拾好书包:“笔记,你自己整理,我把重要的记下来了,看不懂再问。”   说完,把包往肩上一挎,也不等她回话,插.着兜跟宋子琪走了。   丁羡望着笔记本发呆。   孔莎迪整理好东西过来叫丁羡一起回家,看到桌上的笔记本,想拎起来看,被丁羡一把按住。   孔莎迪狐疑地看着她:“你瞎紧张什么?”   丁羡摇头。   孔莎迪嫌弃地看着她:“这本子也太丑了。”   丁羡仔细看了眼绿油油的封面,确实很丑,很直男的审美。   她忙把本子塞进书包里,“走吧,回家。”   “神秘兮兮的。”   回到家,丁羡匆匆吃了两口饭,就躲进房间里,研究周斯越给她的笔记本。   夜深。   窗外人影稀疏,树影憧憧。   他记东西很简洁。   一节课内容没多少笔记,重点都被他标注了,丁羡把所有的内容都誊到自己的本子上,并且用红笔标注。   这比她平时自己瞎琢磨真的省力多了。   周斯越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力透纸背,敷衍的时候也很潦草,龙飞凤舞的,有时候卷面太潦草了还被詹文丽扣了好几分。   但他认真写起来的字很好看。   睡前,丁羡抱着这本又丑又绿的笔记本躺在床上仔细翻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才发现本子被横向对折压出了一道褶。   丁羡放在抽屉里压了一上午,也没能抚平,英语课上,周斯越管她要笔记本,丁羡把本子递过去,“昨天不小心压了下。”   周斯越倒也不关心这个,翻了翻笔记本,“都懂了?”   丁羡点头,“懂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周斯越把本子往桌上一丢,人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板上,挑眉笑说:“行了,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   “得了吧,前几天一直绷着张脸,我还以为我又哪得罪你了。”   他倾身往前,注意力重新投入他的卷子里:“不跟你扯了,帮我看着点儿虞淑君,昨天课上为了帮你写笔记,我竞赛卷还没写。”   “放心,两米之内我就戳你。”   周斯越:“乖。”   这段时间,两人默契见长,周斯越帮她记笔记,做她的“眼镜”;丁羡则在课堂上各种给他打掩护,做他的雷达。   雷达有一次失灵,虞淑君都快到周斯越面前,丁羡还没反应过来,周斯越被抓了个正着,不过虞淑君向来喜欢周斯越,倒也没为难,只是提醒了两声,让他把试卷收起来。   周斯越很少与老师唱反调,也挺听话的收起卷子。   下课,两人演起了负荆请罪。   “我错了,刚刚分神了,求原谅。”   丁羡撇着嘴,用手指做膝盖的样子,模仿“跪下”给他道歉。   周斯越摇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朕要你何用!”   丁羡手指又曲了两下,“微臣知错。”   演到最后,两人自己都笑起来,阳光微醺的午后,丁羡仿佛看到一道久违的彩虹,恍悟,原来这个可以任意挥霍的年纪,才叫青春。   不甘、失落、喜悦、满足。   百态丛生。   时间踏入十二月,冬天来临,北风如冰刀。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三天的时候,詹文丽把丁羡叫到办公室,她刚推开门,就听见杨为涛跟刘江抱怨:“你们班那个何星文,确实不是个竞赛料,几次测试结果都不理想,刷题也刷不过周斯越,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参加竞赛。”   刘江叹气:“人家都报名了,你就再看看吧。”   “他明明各方面均衡可以考大学的,非得走保送这条路。”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周斯越就一定得保送啊?他要认真考,也能考上好大学。”   杨为涛摇摇头:“你不知道,周斯越天生就是竞赛料,不一样,你要让他认真考,还真不一定能考上。”   刘江笑:“行了,何星文也不错,我知道你就喜欢周斯越那种类型的,但好学生咱也不能耽误。”   丁羡抱着本子,从办公室出来。   看见一个形似何星文的背影拐进楼梯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出门,先一更。   明天看看能不能多更点,最近要开始进入剧情了,要开始飞了,坐稳了。   我说的是高中还剩三分之一。   我还在思考,周少爷这俩的船我要怎么划……   就他这属性。。。   100个红包回馈。 第29章   期中考试前一天, 课间休息, 刘江进来发考场分布图。   “你们记下自己的考场号, 别走错了, 考试该带的东西都别漏了, 期中是检验你们半学期成果的考试,能最快发现问题,并且解决,所以请你们一定要认真对待这场考试。”   丁羡对着那张图, 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 旁边就是周斯越的名字,兴奋地看向身旁的人:“哎哎哎,咱俩一起诶。”   周斯越靠在椅背上, 双手交叉在胸前, 难得认真听着刘江讲话, 听见声儿, 瞥一眼旁边的小姑娘, 瞧她高兴的模样,当头浇下一盆冷水:“高兴什么?我这回可不会给你抄了。”   “……”   丁羡不服气的, 哼一声:“你要考不过我, 你怎么办?”   周斯越轻蔑地一笑:“我挺好办的, 关键倒是你,你考得比我差,你怎么办”   丁羡成功被带入沟里, “我就……请你吃一礼拜的食堂。”   “那就这么说了。”   哎?!!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邓婉婉跟何星文忽然吵了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得面红耳赤。   把睡得迷迷瞪瞪的丁羡都给惊醒了,眼睛从手臂间抬起,看着晕晕乎乎的世界,耳边一声轻笑,一个中午没说话,刚开口,声音沙沙又低沉:“醒了?”   丁羡揉揉眼,坐直身子,“你又没睡啊?”   周斯越自嘲地勾唇笑:“男人不就是劳碌命?”   丁羡被他半句话逗得哧笑了下,揉着眼睛,醒神,看窗外:”是是是,就你最辛苦。“说完,转回头,看着还在争吵的两人:”他俩怎么了?“   周斯越摇头,不知道,忽然就吵起来了。   丁羡竖着耳朵,听了两嘴,也都明白了。   起因是邓婉婉被分到跟何星文做这周的包干区值日。   当初刚入学的时候,校长在国旗下就说了,为了照顾重点班同学,特意在足球场留了一块特大的包干区给三班同学,希望他们在学习之余能注重“身体锻炼”,劳逸结合。   但何星文这人除了学习,对其他事儿都不上心,都快到周四了,也没见他在包干区出现过,都是邓婉婉中午一个人把地扫了,邓婉婉私下里已经埋怨过很多次,但也都不见何星文改善。这不,刚扫完地回来,就把扫帚往何星文身上一丢,火冒三丈地把人骂了一通。   何星文正解题呢,被这一扫帚丢得也是怒火中烧,“邓婉婉,你发什么神经病?”   “何星文,你要学习我不要学习?你好意思么?一个大男人,留一个女生在包干区扫地?”   何星文题解不出来烦得很,“包干区你爱扫就扫,我扫不扫是我的事,我最近要参加竞赛,没空。”   大半个班级的同学都被他们吵醒了,陆陆续续发出不满的声音,身为邓婉婉好朋友的女班长终于忍不住去劝,“何星文,你是男生,你就不能让让婉婉?”   何星文切了声,没有再说话,重新捡起刚刚被摔到地上的作业本放回桌上,继续写题。   空气凝固到了一个顶点,邓婉婉愣是站在原地没动,忿恨地眼神死死盯着何星文,女班长去拉她,小声劝:“婉婉,算了……先别气……”   邓婉婉牢牢杵在原地,任她怎么拉扯也不肯动,全班都以为这僵持的气氛要维持到上课的时候,邓婉婉又说话了。   “周斯越也要参加竞赛,他怎么就没你这么多毛病?也没见人家跟你一样,难怪杨老师喜欢他,不喜欢你。”   此话一出,有半数人将目光转移到后排的周斯越身上,丁羡顺势将目光移过去,他跟个局外人似的,埋头写题,眼皮都没掀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何星文拿周斯越当自己的假想敌,虽然他平时表现出对周斯越有多么不屑,但这帮敏感的学霸都明白,谁跟谁是竞争关系。   何星文切了声,“谁不知道你喜欢他。”   少女心思忽然被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全班同学面前轻描淡写的点出来,如果换做是丁羡,她可能真的会疯。   班级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这回,连另一半的目光也都朝周斯越看过来了,而周斯越下意识抬头扫了眼丁羡,两人四目相撞,又同时察觉异样,别开脸。   邓婉婉愣了,没想到何星文会把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两人坐过几天同桌,确实她经常会在何星文面前提周斯越的解题思路很清晰,方法也很简单,比他的思路简单许多,但她没想到,何星文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点出来。   还不等她反击,何星文又开口,这次的攻击目标,直接从邓婉婉变成了周斯越,口气讥讽:“杨老师拿他当亲儿子,保送名额都给他准备好了,清北苗子,我可惹不起。”   一句话,把周斯越所有的努力跟实力全部否定。   也许别人看到的周斯越或许天赋更多,但作为同桌的丁羡,知道他花在数学上的时间不必别的人少,相反,最近因为她,他还减少了打球的时间,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数学上。   也许是他生来给人感觉散漫又不正经,更不爱为自己辩解,交朋友他也都随性所欲,谈得来就聊,三观不合也维持应有的尊重,大概也有些人会抱着跟何星文相同的想法。   “何星文,我以前觉得你也能考清北,不过现在,我觉得你大概也就只能考个北大青鸟了。”教室寂静,丁羡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清亮,她用一种十分无辜且轻松地口气说:“反正,我身边要是有朋友能考上清北,我心里肯定是为他高兴的。”   班里窸窸窣窣响起几声笑。   丁羡说话,孔莎迪也坐不住了,连宋子琪也冷笑着刺了何星文几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何星文,你这种小市民的心态可要不得。”   何星文见占不到上风,憋着一肚子火气,摔了本子去写题了。   班里恢复平静,陆陆续续有人起来去上厕所,倒水,准备下午的课。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拿眼睛斜丁羡,口气一惯的调侃:“可以啊,小白兔都学会怼人了?”   “这不都你教的好?”丁羡看着他笑。   周斯越目光笔直望着她,看她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忍不住低着头笑骂了一句,“傻。”   温暖的阳光在窗外懒洋洋的洒进来,淡金色的光线一束束打在空中,不刺眼,照着空气中的浮尘,更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抚这些少年的脸。   那时,她经常会想,周斯越长大后,真正成为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周斯越,我其实不傻。”丁羡忽然开口。   身旁的少年也收敛了笑意,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到卷子上,口气清冷:“我知道。”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因为明天期中考试,体育老师也不再安排别的任务,让他们自由活动,就当放松心情了。   男生们围在操场上酣畅淋漓地打球,女生则三五成群地聚在树荫下闲聊。   孔莎迪拉着丁羡在篮球场边沿看周斯越和宋子琪打球,嘴里还在说着中午的事儿,“你中午真把我吓到了,你怎么那么勇敢呢?”   丁羡目光追随者场上某个灵动的身影。   周斯越被人严防死守在三分线外,队友冲他拍手,周斯越空投回身,过人,将球传给队友,俩人配合默契,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篮球精准地顺着抛物线进了篮筐。   “漂亮。”   宋子琪拍手叫好。   “斯越,篮板。”   少年们在球场上挥汗成雨,背后是霞光万丈,展露赤子锋芒。   她轻巧地一笑,眼里都是光,答非所问:“莎迪,考完试,你陪我去剪头发吧?”   孔莎迪猛地转过头,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丁羡坚定地说:“剪刘海,我想剪刘海。”   想变美,想变漂亮,想让他看见我。   孔莎迪终于笑了,敲着她的小脑袋瓜儿,“终于开窍了,我知道有家店,手艺特别好,考完试咱就去……”   “莎迪,我觉得我真的很喜欢他。”   “是的呢,我也很喜欢那傻.逼。”   两小姑娘相视一笑,看破了心事,满眼都是甜蜜,又各自别开。   乐极生悲。   “哎——那边同学,小心。”   一颗篮球猝不及防地迎面朝着丁羡这边飞过来。   在这种紧急时刻,越慌乱就越容易出错,整个人还往前走了一步。   “砰——”一声巨响,篮球不偏不倚地砸到丁羡的眼睛上,随后又弹到孔莎迪的身上,俩小姑娘瞬间被篮球的助力给猛一下推到地上。   “啊!”   “哎哟!”   两声几乎同时倒地。   旁边聚着聊八卦的三班女生同时都围过来了,关切地问,“你俩没事吧?”   丁羡眼冒金星,晕晕乎乎睁开眼,头顶围着一圈脑袋,更晕。   周斯越丢了手里的球跑过来,拨开人群,看到捂着眼睛的丁羡,拽着胳膊把人拉起来,“砸到眼睛了?起来我看看。”   丁羡吸了口气:“疼,你别掰。”   身后别班男生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跟丁羡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同学你没事吧?”   又一道男声插.进来,“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下?”   声音听着有点儿耳熟。   丁羡挑着另一只眼睛看了看,居然是夏思寒,一遍疼地直抽气,还一边摆摆手说不要紧。   “不用了,我送她去,快下课了,你先回去集合。”   周斯越直接拒绝。   夏思寒愣愣点头,“哦哦,真的不用我去?”   周斯越冷淡地嗯一声,把丁羡从人群里拖出来,丁羡回头找孔莎迪,小姑娘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冲她摆摆手:“我没事,你先去,就是屁股坐的有点疼。”   宋子琪过去把她拉起来,“起来,我也一起送你过去吧。”   孔莎迪:“屁股疼,站不起来。”   宋子琪看着她,嫌弃地吐出麻烦两个字,打横给人从地上抱起来。   瞧呆了众人。   八班的女生纷纷表示,三班的男生太man了,颇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班的男生。   去医务室的路上。   宋子琪抱着孔莎迪走在前面,孔莎迪一脸娇羞地被人抱在怀里,偶尔偷偷向她送来一个胜利的笑容。   丁羡则一脸幽怨地被周斯越拖在后面走。   冬日。   空气中飘着的都是柔和的空气和光,包括身前这个拽着她胳膊不解风情的少年,侧脸也变得莫名柔和。   她忽然希望时间慢点走。   这样的时光,再长些,再长些,最好能延伸到岁月的尽头。   “你是猪吗?都让你躲开了人还往前冲。”   少年声音如一道霹雳,一下把她劈回现实世界——   算了,时间还是快点走吧。   医务室医生开了单子,眼睛有点出血,得去医院拍片确定有没有伤及视网膜。   等她拍完片出来,天都已经黑了,周斯越坐在门诊的长椅上,大概是最近真累了,他阖着眼在休息,旁边放着他俩的书包,堆叠在一起,莫名的安全感,少年的一条笔直敞着,一直微微曲着,勾在凳子底下。   她知道他最近在熬夜准备期中考试之后北京市数学联赛,杨为涛曾在班里说过,联赛只是试水,高一想拿奖的很难,只能先过去探探风,但他对周斯越充满了信心,希望他能一举拿下省一,进入省队,参加imo,进入国家队,这是杨为涛给周斯越的目标,也是整个数学组对他的期望。   他身上所承受的,远远不是他们看见的。   宋子琪说他最近晚上三点睡,早上六点起,刷卷子刷到一天只睡三个小时,任何人都没资格说他不努力。   丁羡走过去,尽量不碰到他,刚坐下,人就醒了,睁开眼,声音沙哑:“好了?”   “你再睡会吧,还得等半小时出结果。”   她温柔的说,怕惊扰他。   周斯越揉了揉脖子,人又往后仰,拉伸完颈椎,手还搭在脖子上,侧着头看她,笑了下:“ 眼睛被砸了,说话这么温柔干嘛?”   丁羡想翻白眼,忽然想到自己这颗充血的眼球翻起白眼来还有点恐怖。   “周斯越,你以后别帮我抄笔记了。”   眼瞅着少年脸色微青,丁羡立马解释,“我是怕耽误你参加竞赛,真的考完试我就让我妈带我去配眼镜了,你真的别再为我的事情分心了。”   医院的走廊里,都是浓烈刺鼻的药水味,灯光晦暗,还时不时响起冰冷的机器叫号声。   就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周斯越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她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淡淡收回目光,懒洋洋丢出三个字:“知道了。”   丁羡踌躇半晌,又一只手还捂着出血的眼睛,一只手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对他说:“还有,竞赛加油。”   模样十分滑稽。   周斯越双手交叉在胸前,被她逗笑,扑哧低头笑,却还是温柔地应了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点左右,有时候写得快就会早点更,如果六点更新是我出门所以会提早更。   不是我早更了几天,八点变成了晚更,……远目。   100个红包 第30章   一个男人出门都为你喷发胶了, 你他妈还在磨磨唧唧什么?   ——《小怪兽日记》   期中的考场安排是根据摸底考试成绩排的, 周斯越跟丁羡前后隔了一桌, 有他坐在前面考, 丁羡莫名觉得安心, 每场考试,考到一半都要抬头看看前面那个少年,他收起了平时在教室里的松垮,全程都低头专心地盯着自己的卷子, 后背脊柱微微佝起一丝弧度。   丁羡写不出题或者思路卡壳的时候, 就抬头看一眼他, 开始揣摩,如果是他,碰到这道题会怎么写, 结果越想越偏, 几场考试都来不及写, 临末了, 还在慌张地填答题卡。   等她终于满头大汗地把答题卡填完, 考试铃声准时打响,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情自己都在心里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交了卷, 坐在位置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抬头,就看见某人正一脸闲散地表情转头看着她,表情乐不可支。   两人出了考场, 周斯越早就一眼看破:”来不及做?“   她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好多题都不敢确定,没什么把握,最后大题也没做出来。“   走廊里都是刚考完的学生,急哄哄地从教室出来往食堂涌,他个子高,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刚要跟丁羡说两句,身后有别班相熟的男生喊他:“斯越,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小题的答案是几啊!”   丁羡心里一紧,她连第一小题都没解出来,根本不想听答案这种残酷的东西,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书,加快脚下的步伐,不过此刻是人流高峰期,无论她怎么快,也还是被夹在一群男生中间慢慢悠悠地推着走。男生们都赶着去食堂抢位吃饭,绅士风度全无,也不管男生女生,冲上去就挤,丁羡就这么被人推来撞去,人都要晃散架了。   周斯越见状,伸手把人提溜到自己身边,回头对那位问题的男生喊了句:“没做出来。”   丁羡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   周斯越冲她笑,“干嘛?”   丁羡小声地说:“我明明……看你写了。”   “考完试,不想对答案。”他松了手,抄回兜里,轻描淡写地揭过,“走,中午带你出去补补。”   ”啊?不去食堂吃吗?“   周斯越:“你想去食堂听答案吗?”   也对,现在食堂的各个角落估计都充斥着“第三个选几?”“不是吧,我怎么记得老师上课讲过选B?”“那道复合函数的单调区间明明我考前还看过,又选错!“”杨为涛怎么回事,净出些我不会的题。““还行吧,都是基础题,老师上课都讲过的,就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我就最后一小题没解出来。”   丁羡跟周斯越在学校对面的一家餐馆刚坐下,后脚孔莎迪和宋子琪就进来了。   孔莎迪咋咋呼呼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丁羡,当着俩男生面儿演起了久别重逢,互相恭维,两人惯常的套路。   “臭丫头,才这么会儿没见,你又变漂亮了。”   丁羡很之受用,也抱住她,长叹一口气:“你也是,又漂亮了。”   说完,俩姑娘抱在一起,没心没肺地呵呵乐着。   俩男生早已习惯,倒也见怪不怪,宋子琪惯常翻一白眼,周斯越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虚握成拳轻轻敲了敲桌子,姑娘们回头,同仇敌忾地看着他,少年视若无睹,下巴对着墙上的菜单微微一扬,嗓音清冽:“吃什么?”   孔莎迪坐到宋子琪身边,拿起菜单翻看,“今天是不是我们周少爷请客?”   宋子琪对于宰周斯越这件事也很有兴趣,凑过去一起跟孔莎迪看菜单,“甭跟他客气,往贵了点,这小子上次比赛了拿了不少奖金。”   孔莎迪:“冰糖肘子先来几个。”   宋子琪抢过点菜板:“京酱肉丝啊……”   “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啊,宋子琪。”孔莎迪不满地嘟嚷。   丁羡在周斯越旁边坐下,扫了眼对面的菜单,有点被价格惊呆,忍不住说:“随便吃点吧……下午还要考试呢。”   宋子琪从菜单里抬起头,啧啧两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怎么给他省钱了?”   两人目光下意识一对视,都在读对方的情绪,等意识到,两人又快速别开,丁羡低下头,耳根都是红的。而从刚才就一直没发言的周斯越,忽然抬脚踹了对面的宋子琪一脚,淡笑着骂:“再胡说八道你回食堂去吃。”   在那个敏感的年纪,提到婚嫁都是令人心动的字眼,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不能再喜欢的男孩,心下小鹿又开始止不住地砰砰砰乱撞,俩姑娘互相交换眼神,又略羞赧地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顿饭就这么扭扭捏捏的吃完了。   接下去一天半的考试,周斯越都相当照顾她的情绪,无论谁来问答案,他都只说自己也不确定。   也许在其他科目上他有不确定的,但在数学这门上,丁羡绝对不信。   最后一门生物考完,丁羡整个人是虚脱的,像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哈皮狗似的趴在桌上大喘气儿,周斯越过来拍她头,“走了。”   其实在这个考场也有不少女生,都对周斯越虎视眈眈,光一场化学考试,丁羡就发现好几个女生偷偷往他那边看了好几眼,上厕所的时候也有两个女生在讨论,你旁边那个就是周斯越,真的假的?长这么帅?   周斯越过来拍她的时候,有几个女生也下意识往她这边看了眼。   丁羡莫名心里涌出一阵……骄傲。   快速地收拾起文具,哒哒哒跟着他屁.股后头过去,在这个过程中,忍不住微微扬了扬头,假装自己是一只天鹅。   回班的走廊上。   丁羡试探性地问了句:”刚刚考场上有几个女生偷瞄你,你没发现?“   周斯越讶异地低头睨她一眼,“还好我遮得严。”   “……”   我真是,懒得跟你说了。   紧张的期中考试终于结束,接下去两天是自由放飞的时间。   丁羡跟孔莎迪约在周六早上去剪头发,丁羡起了个大早跟叶婉娴打了报告就去赴约了,孔莎迪熟门熟路地带她去一家她常去的理发店,又驾轻就熟地为她找了一位名气“设计师”。   没一会儿,头上染着三戳黄毛,屁.股上插着剪刀的设计师出来了,熟络地跟孔莎迪打了声招呼,“今天不上课?”   丁羡忽然觉得这事儿怎么变得那么不靠谱呢?心里发着颤,眼神微抖地看着面前的设计师,打起了退堂鼓:“莎……莎……迪,我觉得……要不算了吧。”   孔莎迪一把给她按在椅子上,无视她小声的抗议,干脆利落地转身对9号设计师说:“您就看着剪,给她剪个修饰脸型的齐刘海,今年不流行那种中间齐,两边留一戳么?”   她还形象地用自己的头发给设计师比划。   9号设计师上下打量镜中的丁羡一眼,并不赞同:“剪个齐刘海就行了,她脸小,不用遮两边,不然会看起来厚重。”   “行嘞。”   手起刀落,“嚓嚓“眼前落下两抹黑,丁羡吓得赶紧闭上眼,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师傅,您手下留情啊。”   一个小时后。   丁羡睁眼,有点傻了,盯着镜子,把在一旁快要等睡着的孔莎迪叫醒了,“莎迪!!!”   孔莎迪梦中惊醒,一眼就瞧见丁羡那短短刚好遮到眉毛过的刘海,“卧槽,剪这么短?阿敞,你怎么回事啊?!”   那位被叫做阿敞的设计师,\"剪太长遮眼睛,这不就是正宗的妹妹头嘛。\"   但这确实有点太短了,丁羡觉得现在自己只要扛上一把锄头就可以下地干活了,她转头面无表情问孔莎迪:“能投诉吗?”   阿敞忙说:“别,姐,我再给你修修,挺好看的真的。”   孔莎迪干笑两声,“其实看久了,真的还行,就是第一眼大概不太……适应。”   丁羡:“嗯,那你有什么办法让周斯越不看第一眼,直接适应的?”   来,说出来,我听听。   “要不,咱去买顶假发带?”   “或者,我干脆给周斯越买顶眼罩。”   “绝交吧。”   ……   打台球的地方在燕三区一家知名网吧的楼下,丁羡和孔莎迪过去的时候,周斯越跟宋子琪已经倚在墙边闲聊,身旁还站着几个穿着别校校园抽烟的学生,期中一个男生剃着极端的短寸,身材高挑,五官跟削过一般硬,·面容有点冷,穿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口印着十八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哪儿的学生,一群年纪相仿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推搡笑闹。   他还真是什么朋友都交啊。   这网吧周末经常会有学生偷跑来上网,三中的学生不多,偶也有几个,最多的是十八中学生,还都个个明目张胆地穿着学校的校服在网管面前晃悠。   孔莎迪挽着丁羡过去,丁羡拉上后背的挂帽,遮了大半张脸,缩在她身边跟过去。   “咳咳。”   姑娘清咳声打断了几个男生热火朝天的聊天,齐齐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丁羡连头都不敢抬。   见状,十八中的男生也心知肚明,忍不住调侃,“成双成对出来玩儿?”有人瞧了眼孔莎迪,加上躲在帽檐下半明半暗地丁羡,啧啧两声,“三中这些年质量都不错啊。”   宋子琪一脚朝那个男生的裆部踹过去,“说什么呢!”   “往哪儿踢呢,可别给我踢坏了。”   几个男生嬉皮笑脸,嘴里说些不入流的玩笑,原本就是男生之间开玩笑,他们没当真,丁羡跟孔莎迪倒是尴尬地连眼睛都没地方放。   原来,他私底下也会跟人开这些玩笑么?   还以为他这人什么都不懂呢。   不过看他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她心跳似乎更快了。   周斯越偶尔也就听听,对这种事情从来不主动搭腔,都是一带而过,尽管也知道这些男生没恶意,但也点到为止,有些事儿做过了也就反感了。   扫了眼丁羡,把人从孔莎迪身边拖过来,懒洋洋道:“走了。”   也不再与那帮人搭腔,带着他们几个上楼去打台球了。   进入台球厅的楼道口有点暗,丁羡悄悄侧目打量他,这才发现,这人就穿了件白色T恤,一条黑色宽松运动裤,外头搭了意见黑色的棒球服,敞着,没拉拉链。   身上居然比平时多了一股发胶味,很淡雅。   丁羡忽然乐了。   周斯越察觉,在进门之前,瞥她一眼,“笑什么?”   丁羡摇摇头,也许,曾经对着他,有过无数次的自卑和别扭,但在这一刻,她全都释怀了。   一个男人都出门为你喷发胶了,说明什么?!   奇怪,周六下午台球厅里人居然不多,只占了两三张桌子,剩余全是空桌,周斯越去前台跟老板开了一张桌子,等待的途中,看见丁羡靠在前台正望着他得意忘形地还在笑,周斯越莫名烦躁,一把扯掉她头上的帽檐。   “大白天屋里戴什么帽子。”   丁羡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回,换成他了,穿着棒球服的男孩儿,一只手插.着兜,半个身子斜倚着前台,笑得前俯后仰。   “可以啊,锅盖。”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候的齐刘海真的你要一次性剪出来迷死人是真的几乎不存在的。   因为那时候的理发师都觉得齐刘海应该剪到眉以上。   ——来自某只兔子血与泪的教训。   哦,这不是我的青春。   还有文中本来还有个双学渣逆袭的设定,是下本文的男主,但我决定先藏起来。   100个红包。   下本应该先开沈牧,我斯文败类的牧爷和小姜应该快压不住了。 第31章   “锅盖”这个称呼后来伴随丁羡好一阵, 就连周斯越身边一些朋友都知道了这位锅盖小姐。   刚刚门口那几位十八中的男孩儿也在不久后都知道了丁羡的外号, 好几次在校外碰见, 都忍不住逗她:“哎, 斯越的锅盖。”   男生皮实, 玩笑开起来没边儿,丁羡除了躲还是躲,下意识里,她自觉跟那帮不良少年无法相处, 虽然其中有个很帅, 连孔莎迪都忍不住提了好几次, 不过那男生话不多,每回也都是其他人开玩笑,他在一边抽烟, 嘴角挂一抹嘲讽的笑。   那男生也是个传奇, 听周斯越说, 他以前成绩不错的, 后来父母离婚后就开始不读书了, 中考都逃了,最后还是被他姑姑给硬塞进十八中。   进了十八中, 也就差不多一只脚踏进职高了, 正经大学是上不了, 除非再上个艺校。   孔莎迪总觉得可惜了,长得这么帅,要在三中, 也是一风云人物。   台球厅灯光昏暗,宋子琪拎着球杆,从各个门洞里翻出球一个个码好成三角状,一边摆一边有些轻蔑地说:“一山容不得二虎,三中就我就够了,要那么多风云人物干嘛?”   孔莎迪不屑地呸了声,“你算几号风云人物啊?周斯越还算,你压根儿连根儿毛都算不上。”   宋子琪低了骂句:“死丫头。”然后泄愤似的一挥杆,球跟开了花儿似的四处逃,丁羡觉得那凶狠的眼神,一定是把桌上的球当成孔莎迪脑袋在打了。   周斯越挑完球杆,递给她,冲她微微侧头,递了个眼神过去,“试试看。”   昏暗灯光下,丁羡莫名觉得他眼神和声音都变得温柔。   他今天的打扮太好看,导致丁羡有点觉得自己的锅盖头太煞风景,几次冲进厕所想把头发全部扎上去,可孔莎迪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绝对这样好看。   在那个没有审美的年纪,她决定暂时先相信孔莎迪。   原本以为他跟宋子琪会先打一局,没想到他绅士风度十足,也没冷着她俩,直接把杆子递给她了,“我还不会。”   男孩儿靠在台球桌上,倾身去捞蓝色的巧粉,淡声说:“我教你。”   一听这边要教,孔莎迪嚷着也要上,被宋子琪给拎下去,“你等会儿,两个怎么教?”   “你教我不就行了?”   宋子琪白她一眼,“姐,教得有会打的人陪着打才教得起来懂?你俩乱打一气,教到猴年马月去?”   “切,你就是自己手痒想打。”   那边吵得不可开交。   这边倒是已经手把手教起来了。   周斯越对台球这件事领悟的快,第一次跟宋子琪蒋沉出来打,上手就会了,哪还用人教,打了几次,俩人都已经不是对手了,他现在就独孤求败状态,跟他打都是输,碰上运气不好的时候,还能给你一杆清。   教的过程都挺省心的,周斯越说她也能听明白,只是每次实际操作就不行,一顶杆儿,挥空了,球都没碰到。   周斯越手臂交叉在胸前,叹了口气,重新把桌上的球打散,摆好白球和黑球的位置,对着洞口,“来,再试试。”   丁羡一鼓作气,憋着一股劲儿,大力的一挥杆——   又是空杆。   周斯越靠在桌边,十分耐心且温柔地用眼神鼓励她。   她手没劲儿,一运杆手就晃,一晃就对不准白球,出杆容易偏,基本都是白球自己在原地打两个转儿。周斯越的教大部分是靠在桌边用嘴说,偶然会用手去矫正她的姿势,那人一靠过来,丁羡就紧张的不行,心脏砰砰砰直跳,耳朵就红了,悄悄侧头瞥一眼他,男孩儿目光正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球和球杆,以及她的姿势。   ”数学里有个叫半球法,听过没?正确的击打点在袋口中心点与目标球心连线的延长线上,与目标球心应该距离一颗球的位置,对准这个点打,基本都能落袋。“周斯越微俯低身,一边解释,一边讲白球和目标球放在桌面上,手指在俩球中间随意地滑了一道线,又微微侧过头,看向丁羡,“懂?”   眼神忽然扫过来,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中相撞,停留一秒,两秒……   周斯越慢慢直起身,双手抄回兜里,半笑着看她,声音戏谑,“你的锅盖……”   嗯?   “裂开了。”   愣了好半晌,丁羡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裂开是——中分了。   “……”   我我我我我真的想一杆子捅死你啊。   丁羡横他一眼,忙拿手捋捋齐。教了两轮,她都收获平平,不过也就图个玩得高兴,自己打得还挺乐呵,偶尔被她误打误撞进个球,自己也能举着球杆乐上半天,回头邀赏似的看向周斯越,眼神示意——怎么样,我打得还行吧?   周斯越倒也挺给面子,尽管打得跟屎一样,还是十分配合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了。”   就在周斯越这种盲目捧杀的教学方式下,丁羡的球技丝毫没有长进。宋子琪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好不容易碰上个这么菜的对手,光顾着自己耍帅,什么背杆儿跳球,全都用上了,而且,宋子琪出杆之前每回都要先绕桌走一圈,捏着个巧粉使劲儿擦擦擦,然而有人就吃这一套,孔莎迪在一旁看得兴奋不已,心跳加速。   连着两场,丁羡球都没摸到几个,被宋子琪给清杆了——   一旁的周斯越终于看不下去了,在第四场开局时,接过丁羡的球杆儿,对宋子琪说:”你也就欺负欺负她了。”   宋子琪挑衅道:“你心疼啊?”   周斯越手上拎着杆儿,低头从洞里把球捞出来,一个个码齐,他手掌大,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娴熟地用三角钩摆好,动作行云流水,就听他低头笑了下——   “我都懒得搭理你。”   “走。”   周斯越开局,他打球干净利索,很专注,没宋子琪那么多花招,特别干脆,直接落袋。   打到一半,他把棒球外套脱了,丢给丁羡,让她拎着,就穿了件单薄的白色T恤重新回到场上。   丁羡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掖好挂到臂间,抱在胸前,目光重新投到台球桌上,心跳却砰砰砰跳个不停,没一会儿,耳朵又红了。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喜欢他喜欢到,随便拎件衣服也能脸红心跳的程度了。   打完台球。   周斯越去前台结账,丁羡抱着衣服在外面等,结果他又从里头出来,”钱包给我。“   “……”   “在衣服里。”   她一低头,忙反应过来,窘迫地低头把衣服递过去,不过周斯越翻出钱包后,又把衣服给了她,意思——你拎着。   孔莎迪和宋子琪上完厕所出来,周斯越刚好结完帐,把钱包直接塞进裤兜里,也没跟丁羡拿衣服,直接插.着兜下楼了。   玩了一个下午,孔莎迪显然还不够尽兴,又跟他们提议:“我们去唱k吧。”   宋子琪表示随便。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后者摇头:“要不你们去吧,我不能太晚回去。”   孔莎迪不肯,抱着她的胳膊:“那多没意思啊,一起呗。”   丁羡还在想回去怎么跟叶婉娴说刘海的事儿呢。   “莎迪,下次我再陪你去。”   孔莎迪还想说什么,周斯越直接在后头打断:“行了,你俩去吧,我送她回去。”   宋子琪说:“那你等会还来么?”   “看情况吧,不来就你俩玩。”   “周叔跟周姨不是出差了?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事,过来玩呗。”   “到时候再说吧。”   “好吧”   四人在十字路口的一棵老梧桐树下分道扬镳。   冬日的黄昏把几位少年的身影拉得绵长。   两人沿着并排的老梧桐树,往回走,丁羡把衣服还给他:“穿上吧。”   一出来,那冷风刮得确实有点儿冷,周斯越伸手接过,套上。   两人沿街走过好几条胡同,丁羡好奇地几乎每条都往里看一眼,“我之前偶然听人说,北.京的每一条胡同都有故事,是真的吗?”   周斯越双手抄在兜里,低头走,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点头:“嗯,差不多。”   “有什么特别点的故事吗?”   周斯越看过的书多,乱七八糟的点子也多,每每跟他出来,丁羡都能从他嘴里听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而且每回都能把故事说的生动又有趣味,反正从他嘴里说的每句话,她都能记住。   “你上回说紫禁城里没厕所是真的吗?”   他又恢复了惯常的笑,“真的啊,人家那时候哪来厕所,直接在屋子里放一马桶就解决了。马桶里就铺一层蓬松的香灰,防臭,又方便。”   周斯越说这些话真的信手拈来,丁羡有时候觉得他在诓她,可每回听完之后,回去一查证,还真有此事,他从来都不会随便说说。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了一路。   等到了胡同口,天刚黑,路灯打亮,少年高大的身影罩着她,丁羡对他说:“我自己进去吧,你快回去吧。”   惯例一句,“走了,傻。”   然后潇洒转身。   丁羡回到家的时候,叶婉娴刚做好晚饭,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微微扫一眼,“回来了?赶紧吃饭——”忽然停住,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半天,脸色腾的就青了,“你剪头发了?”   孔莎迪给她出过几个馊主意,让她以后回家就用夹子把刘海夹起来,但以叶婉娴的敏锐度,这种方法不用多久就被她发现,隐瞒被发现,还不如大大方方给她看,让她早点接受,骂也是骂一晚,难不成还能逼着她接回去不成?   但对于叶婉娴来说,这事儿绝不是小事。   一个姑娘一旦有了某种审美意识,说明她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   叶婉娴放下盘子,忽然静声对丁羡说,绷着脸:“你跟我过来。”   就这下,丁羡已经知道今晚不会好过了。   叶婉娴解下围裙丢到沙发上,人直接进了卧室。   丁羡跟进去。   说实话,她倒一点儿没有紧张的情绪,只是一种,认打认骂认罚的态度。   “谁允许你剪头发的?”   “妈,我觉得我有选择权。”   “你才几岁你哪来的选择权?今天一天去哪儿了?去老师家补课了?哪个老师?电话号码给我,不然我明天到你学校去问!”   叶婉娴跟连珠炮似的一下子砸出四五个问题,这让丁羡有点发懵,她早上胡扯的一个理由这下成了她的致命伤,给老师打电话,和去学校,哪个结果都不会善罢甘休,她恐惧和害怕,但心里早已对叶婉娴的这种教育方式极为厌恶。   甚至,有一个小人,在心底里挥舞着大旗,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你的青春你做主!反抗啊!   “说话啊!你小姨还真的没看错,女孩子到了高中就是叛逆!”   啪嗒——   心里的旗杆断了,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忽然对着叶婉娴大吼:   “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我干脆去住校好了!”   丁羡吼完就直接冲出去了。   ……   周斯越刚洗完澡洗完头,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忽然透过浴室的窗户,看到自家胡同墙角下,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路灯照的通透,在二楼,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套在白天见过的衣服。   等他推开窗,隐约还听见几声若有似无地啜泣声。   擦毛巾的手缓缓停住……   下一秒,楼道里穿过一个疾驰的身影,而带着余温的毛巾则孤零零地躺在浴室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红包。   下本先开沈牧,至于十八中这个,我看看啥时候放个文案哈。   然后……   没什么想说的。   阅读愉快,爱你们。 第32章   原本不觉得是个委屈, 可经由他嘴里一问, 这事儿不委屈也成了委屈。   原本觉得是个委屈, 可经由他嘴里一问, 这事儿委屈也成了不委屈。   ——《小怪兽日记》   正值饭点, 胡同里飘出袅袅的饭香,烧人脾胃。   周斯越拉开铁门的同时,墙角的小姑娘蓦然抬头,脸上还挂着两抹干透的泪痕, 一脸委屈惊措的望着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两秒, 约莫是意识到什么,丁羡又猛然低头,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看到周斯越那张脸, 她才惊觉,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站起来, 蹲的时间有点久, 脚下一麻,反倒在地上坐了个结实。   周斯越斜靠着院门边墙上, 目光轻瞥她一眼, 低头笑了, 双手抄进兜里,探着个脑袋跟墙角下的丁羡搭话:“受委屈了?”   原本不觉得这是个委屈,可经由他嘴里一问, 这事儿不委屈也都成了委屈,丁羡索性坐在地上,蜷着双脚,双手环住,下巴搭在膝盖上,抽噎两声,没搭理他。   周斯越索性也插.着兜儿蹲下去,他站在院门口,有几级台阶高,低头看看蹲在墙根儿的丁羡,又搭腔:“跟你妈吵架了?”   丁羡抱着腿,摇摇头,一脸委屈,脸憋的发红,眼睛里都是水光。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周斯越蹲在台阶上,侧着脑袋看她。   “像什么?”刚哭完,小姑娘声音变得瓮声瓮气。   “特别像一会冒气儿的锅盖。”说完,自己还乐了,蹲在地上,两只手随意地摆在身前,脑袋埋进去,乐了几声。   “周、斯、越。”   丁羡咬着牙瞪他。   男孩儿乐够了,站起来一步直接跨到地上,站到丁羡面前,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行了,几岁了,还坐地上,脏不脏?”   “跟我进来。”   周斯越说完,率先进去了。   丁羡拍拍衣服上灰,跟上去,又听里头一句:“把门关上。”   这会她才注意到,周斯越只穿了件T恤就出来了,刚刚拽她的时候,整个手都是冰冷的。   第三次来周家,情绪稍有变化,周叔叔和周夫人都不在,丁羡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阿姨呢?”   男孩儿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桌前倒水,闻声忽然收了水壶,回头颇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又转回去,淡声:“出差。”   那眼神明显的讽刺到让丁羡觉得自己真做作。   她不是傻子,同样,周斯越也不是傻子,大晚上的,她跑到人门口哭,还能不知道他家没人么?早在网吧门口竖着耳朵也听得门儿清了,周叔叔和周夫人出差了。   想想又觉得无话,于是,重新捡了话头,“阿姨不是不上班吗?”   周斯越把水端过来,递给她,自己往沙发上一坐,轻描淡写带过:“我爸去哪儿,我妈都喜欢陪着。”   “你爸妈感情真好。”   丁羡捧过水杯,捂着端在胸前,时不时抿两口,暖暖胃。   “你爸妈感情不好?”   他微抬眉,随口一问。   “一般。”   “哦。”   两人是第一次,在这么私密的空间里,单独且面对面的坐着,有种尴尬的微妙气氛在蔓延,一时无话,周斯越拿手挠了挠后脖颈,“玩游戏么,我房间有电脑。”   丁羡很感激他没有再追问她们家那点烂摊子,她摇摇头,没什么心情。   周斯越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哄过女孩子,也不会,跟着蒋沉这帮人野惯了,皮实又经打,都是泥地里混大的小孩,更也不懂怎么照顾女孩儿的情绪,就宋宜瑾这唯一的丫头能在这帮男生里存活至今也是个奇迹。   他忽然站起来,对丁羡说:“你先坐一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等他回来的时候,丁羡傻眼了。   “这什么?”   周斯越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机器人,一边头也不抬地跟她说:“D2-T3。”   代号?   还是啥?   丁羡的注意力已经全被他手上的机器人给吸引走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周斯越将他摆在茶几上,调整几个传输点,又把他胳膊收好,贴着胸口摆,然后将茶几上的一些书和果篮放到地板上,拾起一旁的摇杆器,人弓着背坐在沙发上,双肘撑着膝盖,微一抬眉,抿唇:“看着。”   丁羡睁着双眼睛一眼都不敢眨。   那位叫“D2-T3”的小家伙就一摇一晃地顺着茶几的路线朝她慢慢过去了。   一只手贴在胸口,一只手似乎是断了,中间连着根电线,跟没了骨头似的挂着,垂在身体一侧,走一步,那手臂就跟电影里的丧尸一样,紧跟着晃两下。   这……   怎么看着有点阴森森的。   丁羡整个人背脊僵直,神经紧绷,时时刻刻盯着这只“小丧尸”,生怕它忽然朝自己扑过来。   然后,“小丧尸”在茶几的边沿停住了。   忽然,冲她一鞠躬,身后生锈的铁片都随着它弯腰的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有些年岁没出来活动过了。   丁羡头皮开始发麻,总觉得它下一秒要开始吃人了。   结果——   小丧尸“咔擦”一声,在她面前,劈了个叉。   这什么套路?   丁羡诧异地看了眼对面沙发上的周斯越,他人握着摇杆靠在椅子上,头发比刚进门是松软了些,眼神示意她往下看。   目光重新回去。   “小丧尸”慢慢收腿,站直,静两秒,忽然又走了个太空步。   “……”   “小丧尸”不知从哪儿□□一根小拐杖,杵在自己的两只脚边,两只脚慢慢往外分开,站成了经典的外八,另外一只断了手臂又戳在腰上。   一、二、三……   冲丁羡微微俯下半身,忽然扭了扭屁股,转过去,又用屁股对着丁羡扭了扭,机械的东西格外别扭,但就这么看上去,却十分滑稽。   “卓……卓别林?”   对面的男孩儿一挑眉,又按下操作,注意力也全在小家伙身上,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不错啊,还知道卓别林。”   “小丧尸”又跟着动起来。   一会儿劈叉,一会儿蹬腿,一会儿扭屁股,动作夸张模样得极其生硬,偏偏那个外八站的格外传神。丁羡被逗得乐不可支,抱着枕头哈哈大笑。   周斯越:“开心了?”   丁羡忍住笑,“还挺有意思。”   周斯越把摇杆器往边上一丢,“行了,测试成功。”   “测……测试?”丁羡愣住。   “喜剧演员机器人,专门用来治疗精神病人的。”   丁羡把怀里的枕头丢过去,“你才精神病呢——”   周斯越笑着接过,“你不是之前问我想做什么呢?”   “你想做这个?”   “嗯。”   “为什么?”   “你想想啊,我要是能把世界上的精神病都治好了,估计也能载入史册了。”   丁羡又是一个枕头飞过去,“你先把你自己治好吧,周院长。”   周斯越笑倒在沙发上,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有活力,丁羡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没一会儿,两人又都同时停下来,渐渐地不再笑,盯着对方看了几秒。   客厅的时钟指向七点,还在一分一秒地走着,滴滴答答,孤男寡女在房中坐着,气氛暧昧。那时,丁羡总觉得电视演到这一幕,男女主角总会抱在一起互相啃,然后就黑屏了。   脸就这么红了。   然而,电视里演的那幕没有发生,而是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响,“咕咕咕——”   丁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周斯越,我饿了。”   “我上辈子欠你的!”周斯越摔下枕头,转身进了厨房。   ……   周少爷哪会做饭,厨房里还留了两袋泡面,还是昨天刚买的,大手大脚地哗啦撕开包装袋,问她:“鲜虾鱼板还是红烧牛肉?”   “随便。”   “快选。”又不耐烦了。   “鲜虾鱼板吧。”   “去烧水。”周少爷吩咐。   还使唤上了你?   丁羡还是听话地去找水壶,“阿姨不在,你都这么吃啊?”   “偶尔跟蒋沉在外面吃。”   “我妈煮泡面的时候会加个蛋,或者火腿肠,而且可以拿锅煮,不要用水泡。”   周斯越撕了调料包,随手丢进垃圾袋里,嗤笑她:“有那么多时间我吃什么泡面。”   过了两分钟,周斯越靠着门问她,“冰箱里有鸡蛋,帮你煮两个?”   丁羡忙点头,“好呀好呀。”   然后,丁羡就看见周斯越往锅里扔了两个鸡蛋。   “一般,都是砸开了,用油煎——”话音未落,周斯越眼风扫过来,意思不吃?丁羡又怂地低下头,小声说:“煮的,煮的也好吃。”   吃完饭,折腾到八点。   周斯越套上沙发上的外套准备送丁羡回家,可小姑娘倒是一动不动的。   “离家出走这套在你妈那儿没有,你妈压根儿不吃你这套,她要想找你,早就在这巷子里喊了个遍,而且在你没有能力跟你妈反抗之前,别做无用功了,乖乖回去。”   丁羡梗着脖子,说:“我不想回去,要不你收留我一晚。”   “做梦你。”他毫不犹豫反驳。   “小气。”   “赶紧给我起来,别耍赖皮。”   丁羡站起来,低声说:“那我找别人去。”   “你敢。”   ……   结果那晚还是周斯越拎着丁羡给送回家里,叶婉娴看见周斯越的时候,脑子也是一愣,这俩怎么走一块去了。   周斯越礼貌谦逊地将人还给叶婉娴,又随口胡诌了几个理由,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也没把丁羡给供出去,还顺手帮她打了个圆场,一下子让叶婉娴的好感倍增。   “刚在回来的路上碰上的,就顺便吃了个饭,一起回来了,我爸妈刚出差,顺便让我送点东西过来,就一起稍了。”   叶婉娴接过周斯越手里的小点心,心里还挺惊喜,看着周斯越:“上回做的芙蓉糕好吃吗?”   “挺好吃的,我爸单位还有人来要过几次。”   “那就行,下次我再给你们做,让羡羡送过去,羡羡这丫头给你添麻烦了吧?”   “我俩是同桌,她挺听话的。”   叶婉娴惊讶,“你俩是同桌啊?”   周斯越点头,“嗯,她没跟您说”   “这孩子不太爱聊学校的事儿。”   叶婉娴看了眼丁羡,平了调,“你先进去吧,我跟斯越说两句。”   丁羡进去后,叶婉娴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神神秘秘地把周斯越扯到一边。   少年低头看着她拽着的手腕,微微皱眉,却还是忍住没说话。   两人往门口的树下走。   叶婉娴又四下看了眼,压低声音对周斯越说:“学校里,是不是有什么男生在追我们家羡羡?”   莫名的,周斯越想起刘小峰那张通红的脸。   “她跟你说的?”   周斯越抽回手,微微眯起眼,侧头看过去。   叶婉娴楞了一下,索性就顺水推舟,企图在周斯越口中套出话:“好像是,有个男生给她递了张纸条,我看她最近学习都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系。” 第33章   叶婉娴问完, 约莫觉得这么直接问一个男生, 倒有点难为情地说:“阿姨心里藏不住话,羡羡这孩子藏藏掖掖的事情太多,我也是没办法。”   “明白。”周斯越表示理解。   “你们学校今天补课了吗?”   周斯越看了她一眼, 若有所思半晌, 反应也很快,一只手还抄在兜里,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蹭了蹭鼻尖,说:“补了,补了数学, 我俩一起补的。”   叶婉娴长哦了声,“那你对羡羡的事儿应该也不太了解了哦。”   “不太了解。”   叶婉娴叹口气:“好,那阿姨就不打扰你了, 赶紧回家吧,谢谢你送羡羡回来啊。”   周斯越从始至终保持礼貌,在平辈间他喜欢开玩笑, 跟人插科打诨, 对长辈无论对方有多么令人难以理解, 都保持他应有的尊重,跟叶婉娴道别:“您客气。”   叶婉娴站在树下目送周斯越离去,少年背影一摇一晃,消失在巷子尽头,这才叹了口气,进屋去。   丁俊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猫和老鼠》, 间或捧腹哈哈大笑,她扫一眼丁羡紧闭的房门,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走过去关了电视,对丁俊聪厉声道:“写作业去。”   丁俊聪不依,在沙发上打滚,大声嚷嚷,“马上就看完啦……”   叶婉娴难得没纵容他,拔了电视机插头,指着房门,“去不去?”   见她真要发火,丁俊聪也识趣得很,满脸幽怨站起来去穿鞋。   叶婉娴在身后又传来,“顺便去你姐房间看看她睡了没,没睡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丁俊聪跑去把丁羡房门敲得砰砰作响,扰民的很,被叶婉娴一把拎开,“算了,我自己来,你回房去。”   叶婉娴拧了两下房门没拧开,知道被她反锁了,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是头倔驴,这点她很清楚,因为丁羡向来听话,叶婉娴在她身上投放的精力很少,也一直觉得这女儿不需要自己操心,今天这一下,着实有点把她吓到,刚在门口,跟周斯越确认了今天学校在补课,现在回过神来,她也清楚自己今天的反应有点过激。   也意识到,青春期的孩子需要疏导。   “你把门打开。”   丁羡反趴在床上,脑袋埋进枕头里,头也没抬,喊:“我睡了!”   “你先打开,我跟你说两句。”   叶婉娴这人也是韧性十足,丁羡知道她不开她是不会离开的,今晚估计就得耗在她门口。   门一打开。   丁羡低着头,“您说。”   “今天头发剪了多少钱?”   “五块。”   “我给你的钱是用来吃饭和买书的,不是让你拿去剪头发做些乱七八糟的,还有下次想剪头发,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从你伙食费里扣。”   丁羡忽然明白,自己对这个家还有眷恋的原因,是来自叶婉娴偶尔的温柔,比如现在。   两人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争吵,早些丁羡不懂事的时候,经常会跟弟弟争宠而惹怒叶婉娴,两人吵过一架后,叶婉娴也都会比以前改善一点。   “最近黑板能看清吗?”   丁羡摇摇头。   “今晚把作业做了,明天带你去配眼镜,顺便给你买件衣服,这么久了,穿来穿去就这么几件,也不怕别人笑话。”   每回吵完架,好像都比以前更亲近一点。   丁羡想说不用了,衣服够穿就行了,叶婉娴也不再搭理她,自顾自进房了,她人生中第一次反抗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周一,照常上课,期中成绩放榜。   丁羡考了班级十五名,全校四十五;周斯越班级第五,全校第十。   相比较入学,两人的成绩都得到了稳步提升,特别是周斯越提升的很明显,这让刘江很是宽慰,在早自习的成绩分析上还特别点名表扬了他。   “周斯越这几次考试都发挥得很不错,人家一边忙数学竞赛,还能一边复习,你们多跟他学习。”刘江话锋一转,扫了眼第一排的何星文,剩余的话没再说下去。   “表扬我,又不是表扬你,你在那边得瑟个什么劲儿?”   周斯越瞧了眼偷着乐的丁羡,摇摇头继续写他的卷子。   丁羡小脑袋一歪,乐了:“咱俩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表扬你,我与有荣焉呀。”   周斯越从卷子中抬头,瞥她一眼,哧笑着重新低头,笔在卷子上勾画,漫不经心道:“倒八辈子大霉了,跟你捆一起。”   丁羡没理他,而是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哎,何状元都才考第六这回,你心里是不是高兴坏了?”   周斯越眼皮也没掀:“你考第六我更高兴。”   男生心思没女生细,像周斯越这种人更是懒得计较,他向来没把谁当过对手。   丁羡捋舌头,“我这种外区上来的,我就不指望进前十了,保持在重点班前二十,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周斯越:“出息。”   自那之后,七八回冷空气造访之后,北京的天彻底冷了,走在街上寒风刺骨地让人直打颤儿。月底的时候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三中的学生也减少了外出活动,全窝在教室做题,周斯越的竞赛已经进入了二试,其余的同学又要紧接着准备期末考试,班级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丁羡也能感觉到周斯越的紧张,桌上的课外书全都不见了,摆得全是奥数的试题和模拟卷。   现在忙起来,两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别说聊天,周斯越有时候刷题刷入迷了,水也忘了灌,想喝的时候,一抬手,空了,又懊恼地抓抓头发。   小姑娘心思细,这些都被丁羡看在眼里,下课的时候顺手帮他把水添满放回去,周斯越也浑然不觉,等喝到嘴里才惊觉这杯里哪来的水。   想了几秒,猛然转头看着丁羡半晌,那小孩正低头趴在桌上抓耳挠腮地解一道简单代数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好久没管她了,他给人把卷子抽过来,摆在中间,低声跟她说解法。   “我自己能解。”丁羡想抽回来,被他用厚实而修长的手臂牢牢压住,周斯越自顾低头写,没搭理她,一边写一边说:“最近没时间管你,你不懂就自己问,别不好意思,反正除了我,没人知道你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丁羡一边对他恨得牙痒痒,一边又喜欢他无法自拔。   不过丁羡也不敢再问他,他时间紧张,又怎么好再让他为自己的事情分心,那天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在门口遇上了正巧来问问题的刘小锋,本来两人除了那次运动会也没什么交集。   刚巧那问题丁羡也不懂,就趁势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回来的路上两人还讨论上了,发现水平差不多,挺投缘,加上刘小锋为人憨厚,也不爱怼人,教题目又耐心。   于是,两人莫名成了战友。   直到,周斯越在丁羡的桌上发现了刘小锋的作业本。   蓦然又想起那天丁羡妈妈的话。   莫名的,心里有点燥。   这天中午,丁羡跟刘小锋从办公室问完问题回来,刚坐下,周斯越把笔一摔,站起来走了。   丁羡莫名看了眼少年略有些负气的背影。   周斯越跟蒋沉在室内球场打了一午休的篮球,从小到大,第一次,蒋沉见他把球摔了。   兄弟几个一块长大,周斯越算是这帮兄弟里早熟的,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上都格外宽容,也没见他为什么事儿动过气,这一下,就把蒋沉给瞧傻了,有点不知所措的拍着球,问:“怎么了,你这是?二试不顺?”   周斯越没说话,一把夺过蒋沉手里的球满场运,又闷不吭声地做了个漂亮连贯的三步上篮,全程一句话没有,蒋沉这才意识到,似乎问题有点严重了。   “怎么回事啊你?”   周斯越把球丢了,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喘气儿,胸腔随着他的呼吸而剧烈浮动,额上颈上冒着汨汨的汗珠,还在往下淌,浸湿了少年清瘦的脊背。   他抓了把胸前的T恤,蹭了下脸颊,毫不在意,摇头:“没事。”   蒋沉哼笑:“咱俩从小一块穿开裆裤长大,你高不高兴我能看不出来?”   蒋沉跟他父亲一样,善于打点人际关系,跟谁都能称兄道弟,更善于观察细微表情,处事灵光的很,也是个相当会来事儿的主。   “心情不爽?谁惹你了?”   周斯越最后投了个球,球滚进篮筐里,转身离开。   “走了。”   蒋沉拍着球,在后方摇头。   午休后,教室里闹闹哄哄,丁羡刚睡醒,睁着双迷蒙地双眼,看到周斯越插着兜刚坐下,“你中午去哪儿了?”   “玩。”   他简洁地回答,再也没搭理她,低头抽出卷子开始写。   “哦,刚发了语文卷子,我帮你收起来了。”   “谢谢。”   他头也不抬,公事公办的语气。   两人这么久,他哪回不是吊儿郎当地调侃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摸着她的脑袋说声乖,从没这么呛过她,丁羡莫名吃了瘪,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乖乖趴下去看自己的卷子。   一连几天,周斯越都没有主动与她讲话。   丁羡想搭话也不知从何搭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冷战了好几天。   孔莎迪对此的分析,大约是考前太紧张了。   丁羡心里那股子委屈啊,“太紧张了他对我撒什么气啊,你知道今天早上他说什么么?说我多管闲事,我那是多管闲事么?我还不是为了他……”   孔莎迪安慰似的抱住她,“算了,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谁还不是小公主呢,你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你要跟他闹翻了,我也绝对不跟他说一句话。”   这个仗义的小姑娘总在丁羡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毫无犹豫地站在她身边,说着暖心的话,哄她。   孔莎迪还真的说到做到。   这段时期,无论周斯越跟她说啥她都当听不见,尽管周斯越找她说话的机会也不多,试过几次之后,连宋子琪都瞧出端倪了。   “你惹她了?”   周斯越无所谓一摊手。   然而,心疼的还是丁羡。   “算了,你还是跟他说话吧,我受不了别人不搭理他。”   “太没出息了你!”   孔莎迪一下一下地戳着她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地方解释下:一般现实里,竞赛一试在九月,二试在十月,我书里做了改动。   最近外公要下殡,比较忙,所以更新的可能没那么给力,谢谢大家谅解,熬过这阵,我争取多更一些给你们。   谢谢谅解。   剧情部分也不多做解释,谢谢一直追文,一直爱我,一直爱小少爷和小怪兽的你们。   100个红包随机送,50个先到先得。   高中部分因为比较在意细节,所以会慢热,熬到大学就好了,会加快节奏。   走了,爱你们。 第34章   莎迪说我没出息。   不是的, 我能喜欢他, 我显然比她有出息。   ——《小怪兽日记》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确实就是这样,你受不了他一丝一毫的窘迫, 当然周斯越这样的人显然不会, 可明知道他无所谓孔莎迪搭不搭理他,心里还是会疼,就像有时候,偶尔还是会听见何星文在背后对他放冷枪,尽管她跟周斯越此刻已经不说话了, 何星文还是他俩共同的敌人。   俩人直到学期结束都没说上两句,也没机会,后来的周斯越忙着复赛基本整天都是在刷题刷得大义灭亲的状态。   就连蒋沉都不再来找他打球了。   复赛结束没几天, 学校橱窗上就了贴了一张赤红的大喜报,旁边贴着的是周斯越面无表情的蓝底一寸照。   他拿了北京市一等奖,并且还能代表北京队去参加明年全国的数学联赛, 参加国赛就不同了, 国赛排名前六能进入国家队, 还能代表中国参加国际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与此同时,清北的橄榄枝也就伸过来了。   一同进入北京队的还有何星文。   用宋子琪的话说,这人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但丁羡不觉得,能拿下一等奖, 一同进入北京队,这也是何星文用实力证明了他自己。然而,相比较低调的周斯越,何星文就显得不那么谦虚了。   这天中午,丁羡吃完饭早回了教室,正趴在桌上阖眼休息的时候,就听见刘小锋跟何星文说话,“恭喜你啊,何星文。”   何星文点点头表示还行,这次也没考好,不然应该能拿高分。   都拿一等奖了,您还想怎么考好……?   刘小锋憨厚地笑了笑,忍不住夸赞道:“你很厉害了,我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开心了,那你以后不是可以跟我男神一起比赛了?”   那会儿丁羡才知道原来周斯越是刘小锋男神?   何星文题写一半,没反应过来,看了刘小锋好久才反应过来,男神是说周斯越,极其轻蔑地笑了下,没搭腔,倒有些不屑。   刘小锋这个愣头青也没反应过来,知道何星文向来脾气古怪,见他不说话,也厚实地一笑,转回头写自己的作业去了。   结果,过了好半会儿,就听见何星文极轻的一声——   ”那可不一定,运气不是每回都那么好的。“   傻子都听出来那话是说周斯越的,就刘小锋这个二楞子还以为何星文说自己呢,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傻乎乎地跟着接了一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为了不让刘小锋这个好孩子被人带偏,丁羡决定挺身而出。   ”刘小锋。“   男孩儿回头,洪亮应了一声:”哎——“   丁羡皱着眉头,”我这有道题不会,你来帮我看看?“   “好嘞。”   刘小锋从位置上站起来,热情跑过来,丁羡随手指了卷子上一道题,“这个,好像讲过,我又给忘了。”   刘小锋扫了两眼,”简单。“   立马拿笔趴在桌上给她演算起来,”代数题就这么两种解法,你别想太多了,老师上课说的方法在我们平时的解题中已经很够用了,我给你举个例子……“   题写到一半,周斯越跟宋子琪吃完饭回来了。   刘小锋占了周斯越的位置,抬头看了眼,忙说:”大神,我坐会儿你位置。“   结果,一贯好商量的周斯越,却说了句,”不行。“   ”……“   ”……“   ”……“   气氛僵了三秒,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周斯越,后者巍然不动,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还是丁羡反应快,从刘小锋手中接过笔和卷子,笑盈盈道:”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刘小锋,快回去吧。”‘   “哦哦。”刘小锋挠着后脑勺,迟疑地点头,又看了眼周斯越,想说句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缓缓转头离开,回到位置上还频频往这边看,眼里的可怜劲儿,特别受伤。   念书那会儿,刘小锋一直崇拜着周斯越,有时候比丁羡还夸张,偶像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能高兴一整天,爬楼梯有劲儿了,做题也更有精神了,那感觉,比卷子打了满分还让他兴奋。   周斯越这人随和,很少呛人,大多时候都很好商量,从没见过他这么强硬地拒人于千里。   那阵,刘小锋真是被周斯越的一句不行给打击地心情低落了好一阵。   刘小锋离开没一会儿,丁羡也急了,那时,两人已经有长达半个月之久没说话了。   本以为,他对自己发发脾气就算了,连刘小锋那么憨厚的孩子他也欺负,亏刘小锋还那么喜欢他,他还是人么?后来想想,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她气得不过是他对自己的态度,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一下子就没忍住,爆发了。   在周斯越拉开凳子坐下之际,丁羡却突然拉开凳子站起来跑出去了。   孔莎迪紧随其后追出去,临出门前,还狠白了周斯越一眼。   俩姑娘前后出去,宋子琪久久不能回神,倒也瞧出一些端倪,转头问周斯越:“你俩这是怎么了?”   “鬼知道。”周斯越烦得很,拎了套卷子出来写,结果一道题都没看进去。   宋子琪呵呵一笑,“刘小锋都没急,她急什么?”   周斯越一脚踹过去,“烦不烦?走开。”   那时他倒没认为自己在吃醋,只是觉得自己对丁羡似乎开始有要求了,这种不可控的因素,让他特别抓狂,甚至她的一句话和一个行为能决定自己一个下午的刷题效率,这点让他很是蛋疼。   比如那天中午,丁羡跑出去,他连一张卷子都没刷完,满脑子都是那天蹲在他家哭的模样,这傻子别不是又躲厕所去哭了吧。   果然,回来之后眼睛红红的。   那天下午就是个风水岭,之前丁羡还想着几次跟他搭腔说话缓和气氛,那之后,丁羡彻底跟他划清了界限,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算偶尔迫不得已得跟他说两句,也都用特别公事公办的口气。   在孔莎迪和宋子琪看来,这俩就跟在国.政单位的服务窗口上班似的,特秉公,口气好,但没什么感情。   “麻烦请填一下单子。”   “谢谢您,欢迎下次光临。”   就这口气,还谁也不服软,僵到了冰点。   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期末结束,两人都几乎没说几句话。   为期一个多月的寒假,在孔莎迪的强烈要求下,丁羡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丁羡没有小灵通手机之类,就把家里的号码留给她,再三叮嘱,没什么大事,千万别打。   寒假第一个星期天,孔莎迪就往家里打来了电话,说她明天过生日。   孔莎迪这生日办得一点儿都不含蓄,孔爸爸说是顺便庆祝她升学,找了一度假村,几乎请了全班的同学。   丁羡被孔莎迪要求穿裙子。   丁羡听得一脑门子汗,我哪里的裙子,从小到大就没穿过好嘛?   孔莎迪一挥手,大方表示:“我家有,我借你。”   于是,丁羡第二天一早就被孔莎迪接到她家去挑裙子了,对于要她坚持穿裙子这件事,丁羡十分不能理解,并且有些抗拒地坐在床上,看着孔莎迪从一偌大衣柜里拎出无数件花花绿绿的裙子,在她身上比划。   丁羡莫名看着那些长短不一的裙子,“你过生日,为什么是我穿裙子?”   孔莎迪挑了件白色的及膝小长裙给她,比了比,惊呼:“你也太瘦了,这腰上都没肉,不像我……”   丁羡不理她的谄媚:“胡扯,高中生腰上哪来的赘肉。”   孔莎迪撒娇:“真的好看,你穿这条好看。”   哪个女生在那个年纪不想穿裙子,丁羡其实有点被说动了,望着那条白色的裙子,心脏砰砰砰狂跳。   在孔莎迪的怂恿下,丁羡叹了口气,哎,穿吧,就这一次。   晚上,来了不少人,除了本班同学,就连隔壁班的有些人都被孔莎迪请来了,直到宋子琪进门,丁羡坐在孔莎迪身边,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老半天,也没见有人进来。   “看什么呢?”   孔莎迪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丁羡脸色微收,垂眼去扫桌上的菜,狐疑道:“我的酱黄瓜怎么还没来?”   孔莎迪直接给她揭穿:“得了吧,还酱黄瓜呢?周斯越是酱黄瓜吗?”   靠。   饭桌上同学们说说笑笑,倒也没人注意这边,只是宋子琪一进门,就往孔莎迪这边走,丁羡轻咬着牙,狠狠掐了一把桌下孔莎迪的白嫩的大腿:“吃你的饭。”   孔莎迪疼得嗷嗷尖叫,引来宋子琪的注意,目光往这边一斜,倒是先注意到了丁羡,因为这丫头今晚有点好看啊。   “啧啧,一个星期不见,小怪兽,你去韩国整容了?”   “宋子琪,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丁羡翻白眼。   宋子琪呵呵一乐,“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刚来时的含蓄了,瞧瞧孔莎迪都把你带成啥样了。”   仔细瞧,倒也没啥变化,就是刘海长了,脸更小了,好看了点。   有人忽然问了句:“宋子琪,周斯越怎么没来?”   宋子琪解释:“他去参加冬令营了,没时间。”   冬令营是数学集训,各省市加起来大概有两百名学生参加,最后会取成绩前六名进入国家队。   “哎,别人已经一只脚踏在清北门外了,咱们还在这吃吃喝喝。”   有人忍不住感叹道。   孔莎迪:“那你别吃了,出去。”   那人立马就认怂:“开玩笑,民以食为天,我不上大学我也得吃饭啊,不说了,先祝咱莎迪女王生日快乐。”   一顿饭在闹闹腾腾中过去了。   吃完饭,孔莎迪依旧不觉得尽兴,非拉着一帮人去唱歌。   有些同学实在没兴趣率先回了家,剩下去ktv的也就没几个人了,丁羡拒绝了一回,这回是再也不好拒绝了,只能跟在孔莎迪屁股后头走。   “你也没回家啊。”刘小锋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跟她搭腔。   丁羡回头一瞧,看见的是刘小锋憨厚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每回看到刘小锋这张脸,她总觉得可怜兮兮的,一个男生能长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于是她总忍不住回话,“我陪莎迪,你呢,怎么还不回去?”   “劳逸结合,话说我还没去过ktv呢,想见识见识长什么样儿,顺便研究一下话筒。”   这话从刘小锋嘴里说出来特别滑稽。   丁羡低头笑笑,目光温柔,也没再接茬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小锋看着丁羡,忽然有点脸红,害羞地挠挠耳朵。   街灯下,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滋长,像那朵开在墙角的娇艳花儿,颜色瑰丽绽放,虚虚地应着景儿。   酒喝了半盅,歌唱到一半,忽然,有人进来了。   丁羡歪着脑袋躺在孔莎迪身上,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正昏昏欲睡,包厢门被人推开,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里头灯光昏暗,丁羡微微眯眼,企图确认来人的身影。   就听孔莎迪对着话筒一声狂吼:“周斯越,你他妈才来,我们家羡羡都等睡着了!!”   听得丁羡瞬间浑身一个激灵,蓦然坐直,瞌睡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你们应该会发现一个小细节,这章跟楔子的开头羡羡的打扮是呼应的。   100个红包。   谢谢阅读。   其实很想看羡羡撒酒疯,看少爷怎么办。 第35章   谁不喜欢春天呀, 那个绿意葱葱、蝉声鸣鸣、花儿开得轰烈又充满希望的季节。   可我今天忽然决定喜欢这个潦草的冬天。   ——《小怪兽日记》   那人隐在黑暗中, 高大的身影有些懒散地陷在沙发里,还是那件棒球外套,只不过在里头加了件灰色的薄线衫, 声音透着疲倦:“等我干什么。”   孔莎迪握着话筒, 目光瞟了眼丁羡,又吼:“谁知道呢,我们羡羡就是这么痴——“   话筒被丁羡劈手夺过,就着昏暗的灯光,狠白了孔莎迪一眼, 孔莎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讨好似的去抱丁羡的胳膊,小声讨饶:“我错了, 姐,你打我吧。”   丁羡拍开她的手,不理。   孔莎迪不依不饶扑过去, 没一会儿, 丁羡抵不过她这粘人劲儿, 没一会儿两人又抱在一起咯咯笑,就听丁羡一声无奈的:“看以后谁受得了你。”   宋子琪转头看阖眼休息的周斯越。   “不唱?”   周斯越累得不行,下意识摇摇头。   宋子琪笑了下:“也对,你还是别唱了,容易掉粉。”   周斯越象征性地踹了他一脚,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人是真累。   包厢里,忽然有人喊了句,“邓婉婉,你的歌——“   邓婉婉走过去接了话筒,站到周斯越边上,开始矫揉造作地清嗓子,“这歌好久没唱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感觉。”   孔莎迪下意识递了个眼神给丁羡。   “有人开始表现了,你再不抓紧点儿。”   丁羡心里那个气,我表现啥呀表现,我唱歌这熊样——   没进过这种ktv,丁羡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唱歌好不好听,小时候叶婉娴让她在亲戚朋友们表演过几次,具体反应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后来过年就没让她再表演过了,上了学,她也不是爱表现的人,音乐课都是大合唱居多,更听不出自己的水平。   她一摊手:“酒。”   “啊?”   “喝两口,壮壮胆。”   孔莎迪从边上捞了几瓶纯度最低的啤酒,不放心地递过去:“就俩口。”   俩口下肚了,丁羡抿了抿,咦,还挺好喝的——   她拎起啤酒看了看,又喝了两口。   等孔莎迪点完歌回来,半瓶啤酒喝完了,丁羡仍在意犹未尽地添嘴唇。   “行了,别喝了,我给你点了首孤单北半球,好好唱。”   邓婉婉唱歌确实好听,在她唱完之后,所有人都起哄让她明年赶紧参加十佳歌手去,邓婉婉羞红着脸说了句:“献丑了。”目光却始终朝着周斯越的方向。   丁羡拎着酒瓶,眯眯眼,又仰头灌了一口。   “用我的晚安陪你吃早餐,记得把想念存进扑满,我望着满天星在闪,听牛郎对织女说要勇敢……”   一曲唱完。   众人:……   丁羡放下话筒,酒精刺激末梢神经,她兴奋地问孔莎迪:“好听吗?”   孔莎迪扯扯嘴角:“挺好听的,就是可能没在调上……”   “……”   丁羡把剩下半瓶酒全部一口气干了。   疯了,世界都疯了。   周斯越醒的时候,差不多结束,人还没醒透,正抓着头发醒神的时候,怀里被人塞进一软绵绵的东西,下意识要推开,就听孔莎迪两手一挥,“艰巨又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拜拜。”   手还停在乌黑的发间,一脸茫然地低头看怀里的人,待看清之后,气得手掌忍不住在她脖子外圈了圈,掐死算了——   烦人精。   丁羡看着他呵呵乐,娇滴滴的眼散着水光。   他手掌虚虚在空中停了两秒,直接一掌拍在她脑门上,泄愤似的,“笑屁。”   拖走。   长街上,行人三两,树木静悄,月光在地面上铺了一层轻盈的羊毛毯,泛着光的湖面早已结了冰,像是撒了一层碎银,在这黑夜里发光发亮。   少年走在前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线衫,两只手抄在兜里。   少女披着他的棒球服,跟在后面踩着他的影子,左一脚,右一脚,踩得不亦乐乎。   “周斯越。”   丁羡忽然叫住他,前方的人停了步子,没回头:“干嘛?”   她噔噔噔跑到他身前,仰着小脸儿去看他眼睛,那是双比月光还明亮的眼睛,差点儿把她吸进去,她定定神,借着酒劲儿问他:“你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理我?”   她在服软。   那是她第一次为他的骄傲服软。   他忽然低头笑了,撇开眼,看向别处。   “我哪儿得罪你了?”她又追问。   “你没得罪我,就是烦你。”周斯越随意地说。   “哦。”   丁羡低下头,似乎没话要问了,失落的垂着头。   “还有要说的吗?”见她不再说话,周斯越微微皱了皱眉。   “没,还没恭喜你呢,进北京队了——”   她强颜欢笑,想要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告诉他,少年,苟富贵莫相忘啊——   却发现这人站得跟个雕塑似的,没什么表情,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还有别的吗?”鉴于周斯越身高的优势,丁羡莫名感觉到了一阵压迫,胸腔透不过气,憋着一口气,她鼓了鼓嘴,“还有,新年快乐。”   “嗯?”   “没了。”   冬日夜晚,冷风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刮着。   丁羡猛觉鼻尖一凉,她下意识伸手摸,指尖湿润,下雪了,她抬头望了望,月光下,银白的雪花正一片一片落下来。   对面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睨着她,几片雪消融在他乌黑的发间,平添几分安然,酒意上头,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大胆且疯狂的想法。   “我大半夜从训练营翻墙出来,就让我听几句新年祝福,是不是亏了——”周斯越忽然停住,笑意融化在嘴角,因为话音未落,被一声极其轻微的“啵”给代替了。   连树上安眠的虫子都惊掉下树枝,趴在地上不知所措,正如此刻对面少年的表情。   丁羡极快地垫着脚尖,在他脸颊一侧,轻轻碰了下,确切地说,其实没碰到,隔空吻了下,很快退回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舅舅说,这是贴面礼,能给人带去好运的,比新年祝福管用。”   周斯越憋了三秒,看着她,挤出两个刻板的谢谢。   丁羡低头,忍俊不禁。   再抬头时,两人目光对上,嘴角皆是带着一抹未名的笑意,又同时低回头,收拾情绪。   谁不喜欢春天呀,那个绿意葱葱、蝉声鸣鸣、花儿开得轰烈又充满希望的季节。   但她今天决定喜欢这个潦草的冬天。   过完元宵就正式开学,刘江重新排了座位,孔莎迪不知道用了哪门子妖法竟然让刘江同意她跟宋子琪坐一桌儿,而鉴于她跟周斯越的成绩在稳步提升,刘江并没有给她和周斯越换座位,还特意提醒她,跟周斯越多学学数学。   丁羡满口应下,冲着您这份心意,我也得好好学呀。   四人小组再次聚齐,孔莎迪冲她一眨小眼儿,满心欢喜,丁羡也打从心眼儿里为她高兴,抛了个媚眼回去,结果被人当然赏了个爆栗,丁羡吃疼,气得直瞪始作俑者,周斯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随手从书桌里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头也没抬问:“想好了么?读文科还是理科?”   听见这话的孔莎迪顺势转过来,说:“你干嘛关心我们羡羡读文科还是读理科?”   周斯越:“我看你是刚换过来,就想回去了?”   孔莎迪切一声,不屑一顾:“班头都同意了,你难不成还能把我换回去?”   周斯越低下头,重新翻书,漫不经心道:“我跟班头说你坐我前面影响我学习,你看他换不换你回去?”   然后丁羡见到了有史以来变脸最快的表演。   孔莎迪对着嘴唇做了个拉锁的动作,飞快地挤出一抹殷勤的讪笑:”我哪敢打扰您学习,耽误您拿金牌,我就是燕三的罪人,以后您老说话,我保证一句话不说。”   周斯越得逞:“得了,退下吧。”   学期过了大半,丁羡才得知一件事,周斯越在冬令营的时候被处分了。   这件事还是孔莎迪告诉她的。   “处分?”   孔莎迪抿着嘴唇一脸心痛的点点头,“你可憋住,这事儿本来是没人知道的,周斯越谁也没提,是那天何星文跟十班的人说的时候,被蒋沉听见了,说周斯越在冬令营的时候被处分了,集训成绩似乎受了影响。杨为涛都为这事儿气了周斯越好久。”   “因为什么?”   孔莎迪低下头:“……那天我过生日……结果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举报给老师,给抓了个正着,要不是杨为涛给他求情,那老师当场就要他回家了,集训都没办法参加。对不起,你别打我。”   结果两人正八卦,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周斯越不知道从哪儿抱着球过来,一掌按在丁羡后脑勺上,越过她,头也没回说:“别八卦了,赶紧回去写题。”   “……”   回到教室,丁羡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周斯越看在眼里,他笑了下:“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还没死呢。”   “呸呸呸——”她连吐了几口,“你说话能不能忌讳点。”   他毫不在意:“人要是这么容易死,还会有这么多杀人犯?行了,我没事,而且,我也没后悔。”   周斯越说这话时,目光正盯着她。   那时候,丁羡无法跟他直视超过五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神饱含各种深情,一下就把她吸进去。   她别开眼,低头佯装看书:“会不会影响你进国家队啊?”   周斯越转回头,一边转笔,一边低头翻卷子:”不知道。”   丁羡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真心里没底,还是故意不让她担心才说不知道的,后来,杨为涛不断来找过周斯越几次,意思是想让他去找那位老师多聊聊顺便送点东西过去,都被周斯越拒绝了。   他始终坚持让成绩说话,但是杨为涛是特别清楚,为什么去年许轲拿了满分都没进,有时候国家队的考量不单单是从分数上,还有学员的各方面素质,加上今年的学生都特别强势,有些都是从小学就开始走竞赛了,奋斗十几年,就守着为了这临门一脚呢。   高一结束时,丁羡提交了文理分科表。   孔莎迪紧随其后。   两人看着对方手里的文理分科表,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个隔空小啵啵。   高中重点部分已经过去,剩下还有几个小片段,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我知道你们很急,我比你们更急,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哎。   昨天说的那个首尾呼应啊,我好像之前修了下,把打扮删了,汗,那就不用管啦。   100个红包 第36章   高二开学, 分班重新打乱, 按照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取了前一百,新组了两个重点班,变动不大, 但插.入了些许的新面孔, 大多是男生。每一个来报道的男生都对周斯越有种莫名的好奇,想方设法拐着弯儿地想跟老成员打听点儿什么。   奈何周斯越口碑太好,得到的答案出其一致——挺好相处的数学大神。   令人惊奇的是,杨纯子去了文科重点班。   少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孔莎迪终于成为了这班里唯一的班花, 丁羡却觉得她没有想象中高兴,整日都恹恹的,跟宋子琪斗嘴都没了往日的精神奕奕。   九月中旬的第一个星期天是数学国赛的一试, 周斯越显然又进入了疯狂刷题状态,不断有新同学前来打招呼闲聊,都被丁羡一一挡在门外。   “不好意思, 他马上要比赛了, 下次下次——”   每当这时候, 周斯越都会从百忙中抽空抬头冲她使一只有他俩懂的眼色。丁羡晚上躲在被窝里,被这眼神治愈得睡不着觉,蹬着腿儿攥紧被子乐得直打滚。   俩人偶尔会一起在学校外的饭馆开顿小灶,丁羡怕浪费他时间,不肯去,反倒他把卷子一丢, 站起来插兜走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吃饭的时候,他一脸专注地挑着香菜,挑完,握着筷子在碗沿轻轻磕了磕,把筷尖上一小点儿的菜叶子也给抖落下去,这才放心地低头去扒饭。   不吃香菜。   丁羡在心里默默记住。   忽然,碗里多了一块鱼肉,丁羡乍然地看着他,少年在她追寻的目光中,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扒了口碗里的饭,“快吃。”   她把鱼肉放进嘴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好说。”   他惯用的口头禅。   周斯越话不多,吃饭快,没两口就扒完了,然后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目光悠然地等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班里的事儿。   丁羡则也不遗余力地贡献八卦:“你知道,最近有人在追莎迪么?”   周斯越挑了下眉,“谁这么没眼力见儿?”   丁羡瞪他,捧着碗跟他争辩:“喜欢莎迪怎么就没眼力见儿了?那喜欢谁才是有眼力见儿?“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名字,遂脱口:“杨纯子吗?”   说完,也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奈何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覆水难收。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神色微收,咳了声,“我没这么说,你别瞎脑补。”   “你不说我也知道。”   丁羡小声嘀咕。   周斯越皱眉:“你知道什么?”   “你跟杨纯子以前是不是……”   在一起过。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对面的人打断,“你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看着对面少年一脸正气,丁羡都觉得自己羞愧,微微低下头,不再开口,也不再搭理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鸵鸟,恨不得把头埋进饭里。   “喂。”   周斯越盯了她小半会儿,忽然人往前倾,靠着桌沿,目光对上她。   丁羡把头埋得更低。   他忽然撇头笑了下,嘴角勾着,有点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喜欢过她。”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真这么切实听到的时候,丁羡的小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头埋得更低,莫名其妙,就一颗眼泪掉进饭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低低地了声,草草扒了两口饭,放下碗筷站起来,说:“吃完了,我们走吧。”   周斯越却没动,眼神盯着她的碗,“坐下。”   丁羡没动。   周斯越往后靠,手插.进兜里:“好吧,刚才骗你的,我没喜欢过她。”   丁羡惊诧地看过去,简直想随手把碗扣到他那颗金贵的脑袋上,但还是倔强地说:“喜欢过也没关系,帅哥美女谁不喜欢啊,我也喜欢过许轲呀……”   周斯越忽然一声冷笑。   “没有就是没有。”   说完,推开桌子去前台结账了,结完账,也没理她,径自插着兜走了。   下午上课,丁羡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中午的事情说清楚,提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了一句话,然后将纸条叠成正方块,放在桌脚,捅了捅正在写题的周斯越。   少年抬眸,捞过。   打开。   “好吧,我相信你,我也没有喜欢过许轲,我瞎说的。”   “我知道。”   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字,直接丢回给丁羡,随着纸条抛进她怀里,台上的语文老师目光顺势往这边一瞧,丁羡的小心脏瞬间被提到嗓子眼,抱着纸条缩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虞淑君没发现端倪,继续低下头,声音洪亮的解读课文。   丁羡长舒一口气,狠瞪一眼周斯越,这才去看纸条。   “你怎么又知道。”   “你脑袋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切,那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么?”   “你丫还有梦想?”   “周、斯、越。”   “嗯,你的梦想是我。”   “不要脸,我的梦想是像我舅舅一样,当个画家。”   “好梦想。”   “你看不起我?”   “哪敢。”   “我真的很喜欢画画。”   “我知道。”   又是这句,在往后丁羡的记忆里,她记得周斯越跟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她在想什么,他又真的知道么?   他俩其实不太传纸条,但每一张都被丁羡搜罗起来夹在一本小本子里,后来一年的复读时间,她就是靠着那些纸条度过的,每回想他的时候她都翻出这些纸条来来回回看,看到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每次她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话,他的回复总不过是两三个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试前两天,刘江忽然找丁羡谈话,刚吃完午饭,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当下,她心里就涌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你跟周斯越怎么回事?”   一句话把丁羡问懵了,像是被人兜头锤了一棒,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紧接着,“有人说你跟周斯越在谈恋爱,丁羡,你可别犯傻,这都什么时候了?“   “老师,我们……没有。”   丁羡浑身打着颤儿,神色慌乱,确实没有,她跟周斯越还没到那步。   “你们一个竞赛生,一个重点苗,别在这节骨眼上给我犯傻,就算有点什么也都高考后再说,听见没?”   “老师,我们真没……”   刘江挥挥手,叹口气:“别人跟我来说这事,其实我心里也不相信,毕竟周斯越这孩子哪像会谈恋爱的样子,不过有人说看你俩经常一起吃饭,有点苗头了,作为老师,我觉得应该给你点个醒。”   丁羡:“……”   刘江又道:“老师心里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谈恋爱的成绩哪能这么稳定,但有时候你们得注意下避嫌,男女生关系太亲密总会难免被人说闲话的,特别是女生,在背后被人传来传去多难听?周斯越过几天比赛了,我暂时先不找他,你回去把位置换了,让宋子琪搬过来跟他坐。”   从小到大,丁羡从没有被老师当面批评过,更别说被人老师找到办公室说这些事,大脑完全混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刘江点头,“回去注意一下跟男生关系。”   这话瞬间让丁羡羞愤又无地自容,就好像她是个不读书专注于乱搞男女关系的女生一样。   周斯越回教室的时候,丁羡已经换到孔莎迪身边了,宋子琪正坐在丁羡的位置上翻着书,悠哉游哉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哎,冤家啊。”   周斯越拉开凳子坐下,靠着椅背,看了眼丁羡的背影说:“这丫头又犯什么病?”   宋子琪摇摇头,“女人的心思难猜啊。”   下午上课的时候,周斯越主动写了一张纸条,让孔莎迪递给丁羡。   “我能看么?”孔莎迪问。   周斯越无所谓地表示:“想死就试试看咯。”   孔莎迪:“稀罕。”   回到位置,把纸条递给丁羡。   丁羡打开。   “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不管我错没错,行吧,我都说一句对不起,好了,你可以回来了。”   他这种无论什么都愿意迁就她的态度,偏偏又配上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差点把丁羡看哭,孔莎迪惊异地看着她,对着一张纸条表情丰富犹如电影明星,“不至于吧,到底写了啥?”想扑过去看,丁羡忙把纸条压起来,一只手捂住那行字,另一只手写:   “你先好好考试吧,一试加油。”   写完递给孔莎迪,叮嘱一句:“不许偷看。”   “切,稀罕。你俩真一个德行。”   一晃眼,半个学期过去了。   国赛成绩在贴吧上公布,周斯越跟何星文都没进国家队,只拿了二等奖和三等奖。   三中今年依旧没有斩获一等奖。   后来孔莎迪打听到,周斯越在一试的时候,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说有人举报他作弊,几位专家组的老师找公安调监控看了一天,才发现是个乌龙,杨为涛为了这事儿在办公室闹了很久,坚持称是有人故意捣乱,企图影响周斯越考试。   专家组一句话把人给顶回来:“真正有实力的人,会受这点影响”   杨为涛气得面色赤红:“你们相信我,他在数学方面是个天才!”   “可事实证明,他只拿了二等奖。”   “那是受了别人影响!”   “杨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是金子总会发光,明年也还有机会的,你应该跟我们一样相信他。”   ……   周斯越翘了两节课。   丁羡找到他的时候,他站在篮筐下,宽大的后脊背微弓,低头运球,身旁站着刚下完体育课的杨纯子。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二内容不多,本来一章能写完,最近事情比较多,分两章了。   外公那边于明后天下殡,如果需要可能会请一天假,但之后会双更补回来的。   如果能抽空写完,就不请假了。   希望我能写完吧。   谢谢阅读,一百个红包。 第37章   岁月啊, 请你一定要善待这个少年。   ——《小怪兽日记》   文科班刚□□育课,球场陆陆续续涌出一帮学生, 丁羡就在川流的学生中, 看见那俩难得站在一起的背影, 她收了笑,停了脚步,想转身往回走时, 肩膀被人一拍, 尤可可忽然从她身后窜了出来,目光往她身后意味深长地一探, 收回, 故意大声道:“丁羡啊, 你在这干嘛呢?”   果不其然, 身后两人齐齐转过来。   丁羡忙往尤可可身后躲,恨不得掐死这丫头,但尤可可丝毫不顾及, 冲她直眨眼, 小声说:“躲在这儿干嘛,宣示主权去啊,在我这儿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怎么换成她, 你就怕了?”   怕个屁啊,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尤可可又道:“我可听说,你们家那谁谁, 以前跟咱们杨女神关系——”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丁羡心下凛然,再看过去,杨纯子已经拿着水往这边飘飘然走过来,经过两人的时候,她冲丁羡微微展颜一笑,温柔得像燕子的羽毛,一下又把丁羡的内心给击垮了,这么好的姑娘,她在这儿吃什么醋呢?   丁羡抬眸一笑,大胆回视,目送她出了球场。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句:“装。”   丁羡乍然回头,看向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尤可可:“干嘛呢?”   尤可可撅着嘴:“你不觉得她特假么?高兴不高兴永远都是一副表情,胜券在握,看了就让人反胃。”   “你跟孔莎迪真是可以当好朋友。”   “为什么?”   “一样的小肚鸡肠。”   丁羡说完,被尤可可狠狠拍了一下脑门,“靠,老娘在帮你,你还说我小肚鸡肠?”   丁羡吃疼,后知后觉意识过来尤可可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忙又捂着脑袋给她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我只是觉得,你跟莎迪真的挺像的。”   尤可可哼唧一声:“像才不能当朋友,那只哑迪最近怎么样了?”   丁羡纠正:“是莎迪。”   “随便了。”   尤可可挥手,毫不在意地说,刚说完,余光撇到有人抱着球过来,十分识趣地摸摸丁羡的脑袋,“走了,下次再聊。”   周斯越抱着球,在她面前站定,一只手抄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你不在教室上课,跑这儿来干嘛?”   丁羡仰着头,目光丝毫不回避,直直地盯着他:“你呢?两节课不上,你又在这儿干嘛?”   周斯越翘了翘嘴角,目光往别处瞥了眼,忽然用食指顶着篮球,抽出另一只手拍,一副是事可可的模样,在她面前表演起了转球,淡声道:“出来放会儿风,怎么了?这也要管?”   他这轻描淡写又吊儿郎当的态度,一下子就把丁羡给惹怒了,直接一掌拍掉他手中徐徐滚动地跟地球仪似的篮球,周斯越愣了,看着球从他手中滚落,啪嗒落在地上,又连滚了几圈,缓缓停在他的脚边。   他双手抄进兜里,刚想要发作,就听对面的姑娘一声冷淡的:“你知不知道这很影响别人?”   “我影响谁了?”   他背光立着,每根头发似乎都染了色,少年英气十足。   “我……”丁羡忽然发现他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是被太阳刺的,还是听见她这句我给吓得,她微微低头,刚才的嚣张气焰全都不见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怕你……”   “怕我怎么了?怕我想不开?”   他蓦然一笑,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没这么脆弱。”   丁羡的担心不无多余,他从小被老师家长捧在手心里长大,一路顺风顺遂,从未受过波折,心理承受能力相比较一般的孩子会弱很多吧。   显然她有点低估了周斯越。   “我只想告诉你,没进国家队,没拿奖都没关系,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数学天才,你以后在数学方面一定会有自己的造诣。”   她说这话是认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怪异,听得周斯越都忍俊不禁,轻推了下她的脑门:“你个数学白痴,就别安慰我了。”   “……”   你才数学白痴,丁羡瞪他。   周斯越忽然弯下腰,大手罩在她的头顶,用力按了按,对上她的目光,“我呢,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人生本就无常,一时的高低并不能证明什么,我走竞赛这条路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数学,只是纯粹为了找解题的快感。”   解题的快……快……感??   你们学霸的形容词真是简单粗暴。   周斯越收回手,人站直,指尖挠挠眉,又道:“以前在书上看到一句话,现在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   他瞥她一眼,笑:“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没有人同情,你就不会在乎伤口有多疼;如果没有人嘲笑,你就不会在乎伤疤有多难看;如果没有人比较,谁会知道什么是前途……”   丁羡惊讶于周斯越的通透,一个十八岁大男孩儿,对人对事的宽容度,让她彻底折服,在未来很长的岁月里,她似乎再也没遇上这么一个男孩儿,甚至后来在复读班里学习的时候,每当听朋友说起这是来自哪哪哪儿的风云人物时,被人勾起好奇心忍不住多看两眼,发现也是个普通的大男孩,也会因为考不好而大发脾气,也会跟人因为一道题的不同解法而发生争执,也会为了自己的自傲而做些伤害别人的事,但朋友还是被迷的气晕八素,“人无完人嘛,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丁羡摇摇头,在心里道:   你没见过他,没见过。   果然,人在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那将意味着你往后的一生,不过尔尔。   周斯越跟杨纯子和好了。   两人不再各种避着对方,偶尔在路上碰见了,还会随口聊两句,丁羡在路上撞见好几次,周斯越插着兜高大的背影往教学楼走,旁边站着以前永远不可能出现的杨纯子。   对于这个情况,孔莎迪的危机感比丁羡还足,“你再装大度,回家哭吧你。”   “他说他不喜欢杨纯子,我难道还像个三八一样追问人家,你跟她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想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还真是体贴啊。”   孔莎迪冷嘲热讽地说。   之后周斯越让丁羡搬回去,丁羡一句话把人给怼回去,“搬什么搬,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   周斯越气得想要一掌劈过去,咬着牙忍了忍,“又发什么疯。”   话虽跟孔莎迪这么说,但在那个敏感多疑猜忌的年龄里,理智不足以控制她的情绪,怎么可能不吃醋,但凡有人跟他多说两句,她就害怕,这么诚惶诚恐的心情,没人能理解,丢出一句:“刘老师说让我们保持距离。”   后来周斯越才明白,他俩被人打了小报告,现在在刘江的重点观察名单里。   那阵丁羡成绩下滑的很厉害,数学没了周斯越的监督,分数惨不忍睹,月考只打了105分,拿到卷子的时候,忽然就哭了。   周斯越打球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哭,伏在桌案上肩膀抽抽搭搭无不可怜。   周斯越没做停留,把球往框里一丢,收拾书包转身走了,丁羡听见走廊里一声很轻柔的:“夏思寒说一起吃饭。”   是杨纯子的声音。   “嗯。”周斯越极淡的嗯了声,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   原本哭到只剩啜泣的少女啊,忽然趴在桌上又难过的呜呜呜出声来。   混蛋。   混蛋。   混蛋。   七点,丁羡回到燕三胡同,灰暗起了皮的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株艳红的花朵,周身是一抹绿油油的青苔,像是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开出了一抹春。   丁羡望着那株花出神,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懒洋洋地声音,“这么晚?”   丁羡蓦然回头,路灯下,那道熟悉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单肩挎着包,双手抄在兜里,人倚着胡同口的老石头城墙,一脸闲散地看着她。   “你不是跟杨纯子去吃饭了吗?”她倔强地扭回头,目光又回到那株花上,在巷口的微风中轻轻摇摆。   他低头,指尖轻轻挠了挠头发,笑:“一想到你在教室哭,我还吃得下?我可不是你那么没良心的人。”   话语间,花落了半片叶,丁羡收回目光,转身噔噔噔走到他跟前,路灯罩在他头顶,仰头,看过去,他就像是个发光源。   “王八蛋。”   她看着他,低低骂了句。   “嗯,我是。”   他毫不在意地说。   “混蛋。”   丁羡又骂。   他靠在墙上,书包在他背上,垂眼睨她,只是低低笑着,任由她骂,那表情似乎在说——   你骂吧,我照单全收。   少女破涕为笑,男孩儿忽然伸手大力揉乱了她的头发,又是熟悉的那句:“傻不傻。”   燕三的后巷有个两米矮墙,白袜黑砖堆叠在一起,巷弄口栽着两棵老梧桐,茂密盛绿,枝叶遒劲延伸到墙里头的院落里,丁羡没来过,里头乌漆嘛黑,瞧着有点渗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是哪儿?”   周斯越把包递给丁羡,三两下翻过矮墙,人已经站上了墙头,冲着底下的丁羡伸手。   “上来。”   指尖轻触,对方的温度传到她手心,丁羡浑身过电一般,略一迟疑,男孩儿催促:“快点。”   等她爬上墙头,望着院落里头的黄土砖瓦,有些出神,“这啥时候还建了个寺庙啊?”   两人坐在墙头上,挂着脚,周斯越冲那小黄瓦房一昂下巴,“睁大眼看看,黄房子就寺庙啊?瞧给你见识浅薄的,里头住着一哑巴,姓张,蒋沉小时候天天找他唠嗑,唠了半天,才知道人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好呀,有什么秘密都告诉他,心里也不会憋着难受。”   “你都跟他说过什么?”   周斯越一笑:“很多,记不清了。”   话音刚落,院落的小木门被人推开了,一约莫三四十岁的寸头男人,穿这件青色长袍衫从里头端着一盆出来,目光一斜,瞧见墙头两人,用手指了指。   周斯越拉她下去。   “走,过去打个招呼。”   张哑巴真不会说话,睁着双眼睛牢牢地在丁羡跟周斯越身上打量,直到丁羡开口:“我叫丁羡。”   “他先天的,耳朵听不见,所以你说话他也听不见。”   周斯越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套手语,行云流水地给他做了几个动作,张哑巴高兴的乐了,连连跟丁羡点头,还转身从里头拿了两个馒头递给他们,用手示意,吃呀吃呀。   丁羡迟疑地咬了口,馒头生涩,在嘴里草草嚼了几下,就吞咽下肚。   周斯越把馒头捏在手里,又跟他聊了会儿,丁羡看不懂也听不懂,只能默默站在一边嚼馒头,偶尔侧头看看身旁的男孩儿,淡白月色下的少年微低头,目光柔和且认真地听着对方说话。   延平镇也曾有个听力障碍的聋哑人,可那里的小孩儿除了对着他做鬼脸扔石子之外,年纪大点儿的男生只会开他的玩笑,除了嘲讽就是讥笑,就连她自己,也曾害怕聋哑人的靠近,每回经过那座小房子,都忍不住加快步伐。   如今回想,周斯越说的没错,确实是她见识浅薄。   周一,孔莎迪告诉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八卦。   “我帮你打入敌情内部探听过了,你那位周少爷真没喜欢过杨纯子。”   丁羡倏然抬头,“你又听人说了什么?”   孔莎迪举双手双脚发誓:“这回保证百分百准确,是……反正你就听我的,我可是牺牲老大才换回你这么点儿情报的。”   丁羡反应极快:“你跟宋子琪怎么了?”   孔莎迪忽然红了脸,转过头,“你要不要听?”   丁羡斜她一眼,“你牺牲这么大,我要是不听,你不是白牺牲了?不过我好奇你到底做啥牺牲了?”   “小孩别乱打听!”   孔莎迪眼神慌乱地低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忙里偷闲写了这么点。   今晚要守夜,估计明天是真要请假,或者我明天如果能写出来的话,更新会在微博也通知一下,不通知就是没有了,到时候会上文案请假的。   下章就高三了。   大学也不远了,所以别催我,你们越催我,我心里越着急,实在不行,就养几天,没几天了。等到大学开篇我会在微信微博通知你们再一起过来看好了。 第38章   早恋,这艘船, 迟早会翻的。   前提是,   我得先上船啊。   ——《小怪兽日记》   孔莎迪跟宋子琪谈恋爱了。   收到这个消息,丁羡惘惘地睁着双眼睛盯着面前这个娇羞的姑娘看, 一下子没回过味来,孔莎迪脸红彤彤的,真像一只熟透的苹果。   “早恋呐?”丁羡回过神, 低声道。   孔莎迪做了个嘘的手势,“刘江最近在抓呢, 你得帮我保密。”   丁羡郑重点头, 抿紧了嘴唇。   “放心吧,我不告诉别人, 只是, 你们……怎么忽然……”   孔莎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前阵, 不是有个十八中的男生在追我, 然后宋子琪那丫就各种开启嘲讽模式, 我就觉得这情况看着不太对劲,于是就主动出手试了试,没想到, 这丫道行这么浅,我还以为他都是情场老手了……”   丁羡呆若木鸡地拍手:“厉害了。”   孔莎迪哼唧一声,“你加快脚步啊,别被人趁虚而入了。”   丁羡低头, 看了眼某人方向,心叹,周斯越那种人,应该不会早恋吧。   在宋子琪得知十八中有个小流氓在追孔莎迪时,第一反应是嘲笑,攻击了孔莎迪好一阵,说你丫这吸引来的都是什么烂桃花?孔莎迪对此不屑,表示,你连烂桃花都没有,你还说我?   两人就这么冷战了一个星期。   直到周末在KTV,宋子琪跟蒋沉几个开了间包厢,有人说在隔壁看到孔莎迪了,那小丫头穿得真他妈好看,身材越来越好了。宋子琪正坐在椅子上犯困,听见这话,忍不住谑了下:“那小豆包的身板能有多好看?”   那人又说:“别说,那小裙子短的……跟十八中几个小子在K歌呢。”   宋子琪瞬间睁眼,“陆怀征那帮人?”   那人点头,是吧,没看到陆哥,看到上次在校门口等孔莎迪的那小子了。   当天下午,宋子琪就把人从隔壁包厢里给拖出来,拎到大门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京骂:”你丫脑门被炮打过,灌得全是屎吧?跟着他们瞎起什么劲儿?还嫌自己烂桃花不够多?穿成这样干什么我看你现在捯饬捯饬都可以上街卖唱去了……”   一下就把孔莎迪骂哭了,乌乌泱泱蹲在地上抹眼泪珠子,看也不看他。   宋子琪一点儿不怜香惜玉,把人从地上一把拎起来,提回家去,一边拖还一边恐吓:“不许哭,再哭我就回家告诉你爸妈。”   “你个混蛋!“   “我混不混蛋我自己知道,倒是你,一点儿不像个好姑娘……”   孔莎迪急了,抬脚就去踹他:“你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太没面子了,再说了,咱俩什么关系,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   “那你又凭什么管我,我爱跟谁玩儿跟谁玩,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两人就这么一吵一闹地走到了胡同口,夕阳的余晖在身后斜斜挂着,像是遮天的幕布,两位少年的影子,在路上一路打一路闹,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宋子琪忽然停下来,背着看她,微微低头弯腰,坏笑着说: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要不,咱现在就把关系确定下来,省得你他妈再出去瞎浪……”   孔莎迪彻底傻了,连空气都静止了,夕阳似乎也渐渐沉了下去,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似乎要炸开。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宋子琪睨了她一眼,微微收了笑,故意说:“不答应算了。”   “等会。”   孔莎迪:“你是认真的?”   “我像开玩笑?”   当被巨大的幸福淹没时,每句话听上去都像是玩笑,但她很快恢复理智,故作沉静地说:“谁他妈瞎浪了。”   宋子琪不答反笑,“行了,我当你答应了,以后别跟着十八中那帮小子瞎跑了,跟着哥好好学习。”   屁。   孔莎迪骂完,忽然踮脚在宋子琪嘴上亲了下,低着头很快站回,再抬头,两人都颇不好意思地别开头。   孔莎迪草草把昨晚的经历讲完,丁羡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脑门子问好,心里奔腾而过一万只草泥马……   孔莎迪继续给她分享一手消息。   “你知道杨纯子以前跟你们家周少爷同班吧?”   “周斯越。”丁羡纠正她。   孔莎迪没理她,继续说,“他俩以前一起参加过数学竞赛,听说还同时拿了奖,周斯越跟她关系不错,俩人经常一起讨论题目什么的,可怜了咱们校草,夏思寒追杨纯子追了很多年,但你懂的,夏思寒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傻白甜,跟杨纯子小姐姐的思想高度自然不在一起,你们家周少爷就在那时候出现了,不管是思想的高度以及维度都跟杨纯子小姐十分契合,但科学研究也曾经表明过,太相像的两个人是不容易来电的,确切地说,是你们家周少爷脑子少一根筋,没那方面的想法,杨纯子或许动过喜欢周斯越的念头,这是我自己脑补的,宋子琪说杨纯子没喜欢过周斯越,但作为女生的直觉,我觉得她动过心思,只不过后来因为女神的骄傲放弃了,一回想,还是夏思寒好呀,虽然这丫傻白甜,但是对杨纯子是真好,各种嘘寒问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像你们家周少爷……”   说到这儿,孔莎迪看一眼丁羡。   丁羡下意识说:“其实他真的没那么高冷……”   “然后那阵校草看杨纯子跟周斯越关系好了,就心灰意冷,放弃了呗,本来夏思寒跟周斯越关系挺好的,自那之后,夏思寒也不怎么跟周斯越说话了,直到有女生给夏思寒送情书,把杨纯子气得,就故意拿周斯越气夏思寒,说周斯越跟她表白,两人准备在一起了……”   “然后呢?”   “你别说,还真挺惨烈的,夏思寒差点儿跳楼呢……”   “噗!”   丁羡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种非主流剧情会在咱们校草身上发生。   “你周少爷明哲保身,决定远离那俩神经病,你想想,如果夏思寒真的跳楼,周斯越怕是这辈子就被杨纯子毁了,要换做是我,以后看到这女的我都躲。”   “最近好像和好了……”丁羡糯糯地说。   “因为杨纯子刚答应夏思寒,两人在一起了。不过听宋子琪说也没和好,就是把事情说开了,大家心里都坦荡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丁羡总是很心疼周斯越,无论做什么,她永远心疼这个男孩儿。   之后的日子恢复了平静,面临即将来临的高三,三中各位老师又加大了马力,丁羡最近学什么都很不得劲儿,而且很吃力,确实如刘江所说,学生和学生的差距会越来越明显。在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中,丁羡成绩一落千丈,滑到了三十名外,总分六百还不到一点儿。   周斯越这次总分第一,校第二。   她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晚上放学回家,周斯越惯例在胡同口等她,远远见人过来,挎着包,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他靠在墙上,那丫头埋头走着,看也不看,一路就朝他这儿来。   周斯越笑着出声提醒:“撞了。”   丁羡抬头看,少年斜倚的背影,在路灯下冲着她笑得格外干净,一下被恍了心神。   周斯越冲她伸手,手掌摊平,宽厚修长,掌纹清晰。   “什么?”   周斯越轻挑眉,“看到你分数了,数学才98,我很为你担心啊,丁羡同学。”   他其实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喂啊喂的,大多也不会叫名字,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叫她丁羡同学,让她的心又狂跳几秒。   丁羡低头,默默从包里把数学卷子抽出来,周斯越接过,低头快速扫了几眼,丁羡看着他眉头越拧越紧,拧称“川”字,看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忽然抬眉,下一秒,眼风嗖一下扫过来,丁羡吓得不敢抬头,就听他一句严肃且认真的口气,还连番点头:“厉害了,就跟孔莎迪坐几天,你丫智商就被她带跑了?合着我以前都白教了是不是?”   考不好,自己肯定比他还着急,被人这么急赤白脸的骂一通,丁羡心里更不好受,沉下脸说:“卷子还我。”   “最近是不是过太舒坦了,脸都圆了一圈。”   “你把卷子还我。”丁羡急了。   周斯越把卷子往墙上一拍,一只手撑着:“还你?你都懂了吗”   丁羡没说话,小声嘟嚷:“不懂也不关你的事儿。”   周斯越哂笑,勾勾嘴角,把卷子在墙上摊平,转过身,背对她,冲她一勾手指,“过来,我把错题给你讲一遍。”说完,也不理她,径自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咬在嘴里扯开,笔帽在唇间,一回头,小姑娘还傻愣愣站在原地,冲她一撇头,抬眉,含糊不清地唔了声,意思——快啊。   丁羡往前凑了凑,卷子被他压的有点高,踮着脚都看不清,“往下点儿。”   少年往下抽了抽卷子,压平,不满地嘟了声:“你就不知道长高点儿?“   丁羡翻他一眼,佯装不耐烦道:“还讲不讲了?”   “嗬——“周斯越扯着嘴角低头睨她,“你还不耐烦上了?现在是谁饿着肚子给你讲卷子?没良心的东西。”   “爱讲不讲。”   周斯越低头乐了下,继续在卷子上写步骤,摇摇头,叹气:“你就在我这横。”   丁羡看着他,眨眨眼问:“你知道,莎迪和宋子琪早恋了么?”   周斯越侧头看她一眼,略一颔首:”嗯。”   丁羡想问他会不会早恋,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这少年的后脑勺明明就写着我爱数学一辈子,她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等卷子讲完,天彻底黑了,两旁树木静悄悄立着,弯月如勾挂在天边。   周斯越收好笔塞回包里,把卷子还给她,拍拍她的头说:“行了,我回家了。”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丁羡抱着那张尚且还有余温的卷子看着他渐渐远去一摇一晃的背影,总觉得月光很模糊,让她看不清少年前方的路。   一个漫长的暑假过去,丁羡终于学会了自己修剪刘海,刚好能遮住眉毛也不长,原本及肩的长发已经快到腰了,有次洗完头,没来得及扎,就散着去学校,孔莎迪围着她看了好久,连连啧声。   “可以啊小妞,有点儿女神范儿了呢。”   丁羡低头害羞没几秒钟,刘江就来了,指着她的头发直道:“扎上扎上,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   丁羡看了眼身后空空的位置,不情不愿地把头发扎好。   高三紧锣密鼓的开学,一场关于“高考”的战役终于拉响。   老师们慷慨激昂,学生们哀号遍野,大考小考接踵而至,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全面爆发,所有人智商告急。   开学第一天。   孔莎迪不知道又从哪儿打听来的八卦,告诉丁羡。   杨纯子和夏思寒又分手了,是杨纯子提的,为了高考。   他们是第一个为了高考下了早恋这艘船的。   孔莎迪对此表示,“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宋子琪一起死在这条船上。”   丁羡回头看了眼周斯越,她这艘孤独漂泊的小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他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绪,都掩藏在岁月的眉眼中。   他说, 那我以后找女朋友都经过你同意好了。   那你做好打光棍的准备吧。   ——《小怪兽日记》   高三开学没几天, 丁羡外婆病重,乡下大姐来电告知叶婉娴, 需要请护工照看,但每月都出一千的护理费,加上乡下三个兄弟姐妹, 每人每月还得出两百。   丁家那阵已是捉襟见肘之时,没什么存款, 叶婉娴又是刚下岗在家待业, 加上一家四口张嘴等着吃饭,两夫妻一合计, 这么弄还不如自己回乡下去照顾, 何必再出这冤枉钱。但是她一走,两孩子就没办法了, 丁父那阵在外地监工, 半年回不了家一趟, 刚巧,那天李锦荟跟几位夫人在巷口蒋家打牌,叶婉娴顺嘴一提, 李锦荟大方表示:“婉娴,羡羡可是高三了,禁不起你们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实在不行, 我跟老周帮你照顾一阵。”   李锦荟在这巷子里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从小被父母宠大,结了婚老公儿子宠着,对人没什么戒备心,谁的家长里短都爱管上那么一管,更别说还是公公家小时的挚交,那话说的义无反顾,在叶婉娴这样的人听来也颇感动,犹豫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李锦荟把牌一摞,真诚地挽住叶婉娴的手说:“一点儿都不麻烦,正好她跟斯越同班,就让两人一起上学吧。”   叶婉娴激动地热泪盈眶:“哎!”   于是,当天晚上丁羡就被人打包好行李丢进周家,叶婉娴则带着儿子连夜赶回延平村,到母亲床前尽孝去了,离开之前,叶婉娴也毫不避讳地对丁羡说:“我这一走得好长时间,你先在周家且住着,外婆病重,咱要尽孝不是,还有你外婆那房子,你几个舅舅都盯着,原是你小舅舅想找人把钱出了,但我跟你小舅舅仔细一盘算,这次我回去,就让外婆把房子留给咱,我鞍前马后不能白照顾对吗?你呢就在周家乖乖听话,等妈回来。”   丁羡眨着一双懵懵然地眼,忽然觉得,所有人似乎在外婆这场重病中,变得面目全非。   “妈,我能不去周家吗?”她低声开口。   “我跟你爸不在,你一个女孩子住这里我们不放心。只是暂时的,我会尽快回来的。”叶婉娴弯下腰,捏住她的肩膀,“是不是担心周斯越欺负你?放心,你周阿姨说了,会帮你的。”   丁羡摇摇头。   她只是单纯讨厌“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手就比别人短一截,这原本就已经让她抬不起头来了,更何况对象是周斯越,她那么喜欢的男孩儿。   但大人的世界是不允许小孩申辩的。   叶婉娴匆匆交代了两句就带着儿子走了,丁羡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人来敲门。   周斯越穿着随意,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黑色耳机,刚跟蒋沉跑步回来,见里头黑漆漆的,手抓了把头发,“怎么不开灯?”   “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来接你。”   丁羡松了门,转身往里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不去。”   周斯越毫不客气地一掌按在她脑袋上,“干嘛,去我家还委屈你了”   “我不是这意思,你别多想。”   丁羡垂着眼,低声说。   周斯越靠着电视机,双手抄在兜里,俨然一副大男孩儿模样,说:“那你什么意思?”   “周斯越,如果你妈病了,你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谈条件吗?”   “谈什么条件?”男孩儿微微敛眉。   “遗产。”   男孩儿微微抬眉,大约能明白丁羡的意思,还不等他开口,丁羡又说:“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大意是说,一位父亲在中年时经常打骂老爷子,饿着老爷子,不让其吃饭睡觉,等他老去时,他儿子也经常对他拳打脚踢,理直气壮地一边打一边喊‘你当初就是这么打爷爷的。’就这么一代传一代。”   周斯越挠挠眉心,叹口气:“秉持己心吧,古人不是有云,勿以不孝身,枉披人子皮,你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是非观,不用再旁人给你提醒了。”   丁羡苦笑:“如果有一天,我变坏了,是非不分,怎么办?”   周斯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淡淡扯了下嘴角,笃定地说:“你不会,就算是那样,你不还有我么?”   “我们也不能永远在一起呀,上了大学……”丁羡抬头扫他一眼,声音渐弱,低声:“你会找女朋友吧,到时候咱俩关系就没现在这么好了……你还会这么无条件相信我?”   周斯越忽然笑:“那我以后找女朋友一定经过你同意,行了”   丁羡蓦然抬头看他,发现少年嘴角挂这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声,又忙不迭低下头去,低落地哦了声。   周斯越直起身,一只手拎过沙发边上的行李箱,一只手还在兜里,冲她微微侧头:“走吧,我妈在家等了。”   窗外月色渐浓,如轻纱罩顶,树木窸窸窣窣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穿过西巷尾,有人轻松闲散地问了句:“哎,如果哪天我变坏了,你呢?你怎么办?”   “不知道,大概会很失望吧。”姑娘叹了口气,“你可得保持初心啊,我无法想象,你变坏了是什么样子。”   有人大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子。”   住进周家的日子,可谓是鸡飞狗跳了。   周夫人特意在二楼腾了一间客房出来给丁羡住,对面就是主卧,隔壁就是周斯越房间,两人原本在学校就天天见面,现在回了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对彼此都犹如跟亲人一般熟悉,说话更没了顾及。   特别是早上,赶着去上学,二楼只有一个厕所,周斯越时常被早起的丁羡逼到去楼下洗脸刷牙,等他都洗完出来了,丁羡还没出来,还得靠在门等她。于是,上学的路上,推着车怨念丛生:“磨磨唧唧,洗个脸要这么久,女生就是麻烦。”   丁羡洗个脸还天天被他在门外拍这门催,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气,气不过,回了两句嘴:“女人本来就麻烦你不知道吗?有本事你以后别找女朋友,哼!”   吼完,拉紧了书包肩带噔噔噔跑了。   周斯越蹬上车,低骂一句:“惯得你!”一溜烟骑走了。   车轮滚过丁羡身边的时候,男孩儿恶意地按了几下铃声,咻一声往前滑走了,丁羡望着他嚣张的背影愤愤咬牙。   “幼稚!!!”   回到教室,孔莎迪追着她问,“跟男神同居的日子怎么样啊?”   丁羡把书包塞进桌板里,愤懑地说:“把同居俩字去了,还男神呢,就一神经病。”   孔莎迪叹口气,连连摇摇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跟宋子琪住一起都没机会呢。刚我又听到别班姑娘在打听我们周少爷呢,那花痴劲儿,啧啧……”   丁羡神经又紧绷起来了,回头看了眼某人的位置,正巧,周斯越也跟宋子琪在扯淡,目光随意一瞥,视线蓦然撞上,交汇两秒,周斯越低咳一声,率先别开。   丁羡意识到,忙不迭转回,耳朵红了。   周斯越松懈地靠在椅背上,望着那泛红光的耳根,低头笑了。   原来,所有似是而非的情绪,都掩藏在岁月的眉眼中。   而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在这些似是而非的情绪中。   九月,一年一度的数学国赛,难得的是,何星文竟然放弃今年的国赛,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还以为他会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呢。据刘小锋在办公室听到刘江跟几位老师的谈话转述,暑假的时候,何星文父亲在车间出了意外逝世,唯一挣钱的人没了,何家一下就垮了,何星文一整个暑假都没时间复习竞赛,加上之前的经验,决定放弃。   九月中,刘江在班里为何星文募捐。   原本挺高傲一男孩儿,此刻低着头站在讲台上,面前摆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募捐箱,丁羡盯着看了许久,从包里把零钱逃出来,凑了个五十整。   孔莎迪嚷嚷着不肯捐,因为她觉得何星文这人心眼儿坏,咱这会儿帮他就是助纣为虐。   宋子琪拍了拍她的脑袋,“助纣为虐不是这么用的,这事儿一码归一码,虽然我也挺不喜欢他,但人家有困难,咱还是得尽一份力,大老爷们这么记仇活得可不敞亮。”   “你才大老爷们呢。”孔莎迪眼一斜:“你捐多少?五百?太多了吧!”   与此同时,丁羡也望了望周斯越手中跟宋子琪相同厚度的钱,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太情愿,被人举报谈恋爱,考试被人举报作弊,丁羡几乎能肯定都是何星文做的,除了他真没人能干出这些窝囊事儿,低声问周斯越:“我要不捐,你会觉得我坏么?”   “不会。”   “要不你也别捐了,上次考试说不定就是他举报的。”   宋子琪听闻,插话道:“别说不定了,就是他干的,老杨都找他谈话了,斯越早就知道了。”   丁羡愣住:“你知道了”   “嗯。”周斯越一笑:“虽然他这人阴恻恻的,干的事儿也不爷们,但是我作为爷们儿要跟他斤斤计较,我不也成为跟他一样的人么?再说,这钱不是给他的,是给他爷爷奶奶的,你想想,俩老人家刚死了儿子,要是得知孙子这么不招人待见,多伤心。”   丁羡恍然,看向他:“你太懂事儿了。”   长这么大,很少有人这么当面夸过他,邻里街坊知道点儿的也都知道他这小子嘴坏,心不坏,再皮再闹也整不出啥出格,但还从没人夸过他懂事,心里高兴呢,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斜眼睨她:“这他妈叫什么懂事,这是男人应该做的。”   丁羡特别喜欢听他称自己男人那劲儿,倍儿有安全感,每逢此刻,她总会点头哈腰配合道:“是是是,周先生。”   “德行。”   周斯越乐了。   之后,周斯越彻底开启了竞赛模式,这回连打球都不去了,下课就窝在位子上写卷子,放学回家继续写卷子,有时候丁羡半夜起来上个厕所,发现隔壁的灯还亮着。   丁羡怕打扰他,不敢穿鞋,索性赤着脚在地板上蹑手蹑脚的踮着走,十月底的天气地上冰冰凉,凉意直穿脚底。   刚走两步。   房门“咯噔”开了,少年穿着睡衣,揉着头发出来,一眼就瞧见畏手畏脚的丁羡,一把给人拽过去,嗓子微哑:“还不睡?”   “憋醒了。”   周斯越把人放开,低头扫到她光秃秃的脚背,又见这模样,明白大半,大力揉着她的头发,一把推回房里去:“给我回去穿鞋!”   丁羡把鞋穿上又追出来,周斯越正对着镜子在刷牙,黑眼圈明显得丁羡都看不下去,靠着门跟他搭话。   “你现在像个小老头。”   周斯越毫不在意,哼唧一声,喝水咕噜咕噜仰头漱口,把水吐了,才不咸不淡一句:“是么?”   丁羡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希望你能挺过去。”   周斯越再次含了口漱口水,侧头斜看她,耸耸肩,把她手掸开,低头把水吐了,一边洗牙刷一边头也不抬说:“听说你数学又考了九十几?形势严峻啊小姑娘。”   丁羡转身就走,“两点半了,睡了,晚安。”   结果被人一把给提着衣领拖回去,周斯越拖着她,大步流星朝她房间走去,“才两点半,还早,过来,我给你讲讲卷子。”   “大半夜进一女孩房间讲什么卷子,图谋不轨啊你?!”   周斯越不撒手,脚步换了方向:“行,那去我房间。”   丁羡挣扎,身体都快扭成麻花了,“我不去,我要睡觉。”   周斯越给人一把拎到墙上,“别动。”   随后双手环在向前,上下打量她,深吸了口气,怕吵到熟睡的父母,压低了声音开口,略微带点儿气声,“我怎么发现你现在有点儿不爱学习啊?上课跟孔莎迪聊天,下课也不写作业,回家就顾着玩儿,小姐,高三了,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丁羡像被定住了似的,微仰着脸,愣愣看着这张微怒的俊脸,视线从他毛茸茸的发上,缓缓往下移,停在了男孩儿略微突起的喉尖,微微滚动着……   她咽了咽口水。   耳边除了他的轻喘,只剩下一个声音——   亲他,亲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今天双更的,明天还有事儿,双更放到下周还,之后的字数也会增加一些。   谢谢守候和等待。   希望你们每天都好心情。   100个红包。 第40章   我被妖孽勾了魂,佛祖, 求救。   ——《小怪兽日记》   有时候, 冲动就是人一瞬间的邪念,何须壮胆。   丁羡不管三七二十一, 一闭眼,一踮脚,身体往前倾, 想对着他的脸颊来一口。   刚一起势,被人一掌摁回墙上, 周斯越的大手温热干燥罩在她脸上, 丁羡从指缝中挑眼看,那人正垂眼睨她, “干嘛你?!”   她一缩脖子, 整个人老老实实地贴回墙上,“没……”   少年笑了下松开手, 双手抄回兜里, 反身往房间走, 丢下一句:“拿上卷子过来,三分钟。”   丁羡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光速冲回自己房间,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一点儿也没给他留说话的余地,“砰——”关上门。   周斯越站在门口, 拧紧了眉,半天才摇头关门。   零五那年北京入冬早,十一月初就下起了小雪,丁羡一早睡醒,窗外变了天儿,银装素裹地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白色毯子,小雪花在空中飞舞盘旋落在窗上,仿佛细碎的白羽毛,红墙黛瓦立在这雪白的天地间,平添一抹宁静。   这节体育课,丁羡大姨妈都被这寒冷的天提前逼出来了,趴在座位上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睡了几分钟,忽觉身上一沉,似有什么东西盖下来,睁着双浑浑噩噩的眼,刚要起身,被人一脑袋按回桌上,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没下课,接着睡。”   周斯越把一本厚厚的《奥赛经典》丢在桌上,拉开孔莎迪的椅子坐下来,开始刷题,看也不看她,说:“赶紧睡,等会起来给你讲十分钟卷子。”   丁羡盖着他的羽绒夹克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少年埋头刷题的侧脸,盯了好半会儿也不肯挪开,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   约莫是这眼神太灼热,周斯越有所察觉,忽然侧脸:“不睡,那就现在给你讲?”   丁羡赶紧闭眼,佯装睡着。   周斯越瞧她这摸样,连连摇头,语重心长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爱学习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操心我的成绩了?”丁羡闭着眼回。   “我是担心你考不上好大学。”   “那也不关你的事儿。”   话到这儿,再说下去,两人怕是又要吵起来,周斯越不再作声,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回去做题了,好半晌,原本以为这睡着的姑娘,又开口说,声音糯糯地:“我不是不爱学习,我只是怕耽误你……”   周斯越笔尖微顿,没转头,视线紧盯着书本。   丁羡又说:“你时间紧张,别老管我了,这阵先好好准备竞赛吧,我调整调整状态就能跟上。”   僻静午后,教室里无人,只有他俩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一个趴着,一个弓着身写题,暖气打得高,窗户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看不清外头的世界。   她声音微低,荡在这塞满书的教室里,懂事得戳人心窝子。   周斯越转头盯她一会儿,半晌后,他用笔轻轻在桌上点了点,一字一句,格外认真:“我要的不是你能跟上,明白?”   丁羡瞬间睁眼,周斯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双黢黑的眼,如寒星,是她从未见过的迫切。   “考清华吧,嗯?”他说。   从小到大,丁羡这姑娘说聪明也不聪明,说不聪明有时候也是鬼灵精,可会抖机灵。   叶常青喜欢她,从小便将她带在自己身边学画画素描,意外发现这丫头学得有模有样,不过那时他不得势,说话没什么分量,饶是这丫头再喜欢,姐姐不愿意在她身上花这钱,他也无权决定她未来的路,只能偶尔带她出去采采风。   那时候,不止叶婉娴,身边大多数家长都认为,学画,学音乐,学艺术都是有钱子弟的玩法,他们这种底层家庭能把孩子供出来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从小思维定式,丁羡也知道自己学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于是便将大把的注意力都投放到学习上,一路走来乖巧懂事,成绩优异,深得老师家长的喜爱。尽管如此,也从没想过要考清华这种事。   虽说许多小孩小时候爱在各位长辈亲戚面前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长大要考清北。   但丁羡从小就不曾说过这些豪言壮语,也不曾想过,她对自己的要求很简单,离开北京就行,越远越好。反正是绝对不会留在北京的。   这一下就把她计划全然打乱了。   至此之前,她都只想去杭州上个普本,所以她很珍惜现在跟周斯越在一起的时光,怕以后,她往南,他留北,再见已不知是何时。   丁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成绩,重点线外徘徊,运气好了刚过线,运气不好就只能在二本挑个好专业,别说考超重点线一百多分的清华了。   “我考不上。”   周斯越哼唧一声笑:“考不上还不知道好好学习?整天跟着孔莎迪瞎混,我发现你这人得管,三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一点儿没有自觉性。”   丁羡小腹骤痛,疼得她直抽气,没力气再搭话,在他刺耳的讥讽声中,羞愧地低下了头:“我试试吧。”   周斯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倒了杯热水回来,水杯往桌上一摆,说了句趁热喝,便不再搭理她,专心刷题去了。   丁羡捧着水杯,故意谑他:“挺有经验啊小伙子?”   周斯越笑骂:“狗屁。”   头也不抬,随手坐了一道选择题,继续随意道:“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每个月我还给她揉肚子呢。”   狗也会痛经?   丁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无法想象那画面,周斯越整个人笑颤了,靠着椅背一边揉她的头,一边说:“傻不傻,这都信。”   两人放学回家,门还没进呢,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撕裂的争吵声,两人皆是一愣,互视一眼,红墙外,雪地中,两人就这么傻愣愣站了会儿。   “砰!”   里头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又是三声。   “砰!”   “砰!”   “砰!”   仿佛是三声闷雷,在这雪夜里炸开,里头传来周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声,“周宗棠!你混蛋!”   周宗棠坐在沙发上,用手撑了撑额头,口气颇无奈:“别闹了,孩子们快回来了。”   “你昨儿说跟老郑去喝酒,我刚下午就跟老郑媳妇儿打牌呢,人说老郑昨晚就在家呆着给儿子补习功课呢,周宗棠,你骗我!”   “我没骗你,老郑确实也去了,只不过人后来接到电话先回了,我怎么知道老郑媳妇儿为什么那么说,不信,你让老蒋过来作证,老蒋昨晚可全程都跟着我。”   “放屁!老蒋是你的人,帮你撒过一次谎,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他?周宗棠,你要是在外头有相好的,你早点跟我说行吗?!别这么折磨我了!!”李锦荟声嘶力竭地喊着。   “都说了没有!别闹了小荟,我那么大一人做事儿能没点儿分寸?咱俩结婚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   “上回你单位还有个小姑娘跟在你身后,周主任长周主任短的,老郑媳妇儿说你单位有小姑娘约你吃饭,你权当我傻吧!”   “神经病又犯了是不是?!”周宗棠气得不行,“老郑媳妇儿就唯恐天下不乱,她说的话也就你信,够了,锦荟,再闹下去斯越该回来了!”   约莫是真怕周斯越回来,李锦荟呜呜咽咽哭了一嗓子,里头声息渐弱。   那天晚上,周斯越都没再开口说过话,吃了饭,就回房了,等丁羡写完作业出来,透过门缝还能看见晕黄的光线,周夫人端着杯牛奶正往他房间去,见她出来,忙用手捋了捋头发,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柔声问她:“饿吗?”   面对这样的周夫人。   丁羡怎么都无法跟下午那个声嘶力竭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她摇摇头。   周夫人又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斯越下午回来都不太高兴,是学校里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丁羡又摇头,帮他圆:“没,大概是最近学习太累了。”   周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温柔地抚了抚丁羡的小脑袋。   “乖。早点睡吧,我去给他送杯牛奶。”   丁羡眨眼,“周姨,我帮你送吧,正好我有题要问他。”   周夫人爽快答应,把托盘递给她,上面还放了几片面包,给他晚上充饥用。   丁羡接过盘子,端在手里,周夫人又叮嘱了两句,让他俩早点睡,刚转身,又折回:“对了,羡羡,下周六斯越考试,我准备去雍和宫上香,顺便也帮你求求高考的事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丁羡连连点头,好。   周夫人欣慰,连声赞叹,还是生女儿好。   丁羡目送周夫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尽头,刚转身,后方的门开了,周斯越倚着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去上香?”   “你不是让我考清华么?我先跟佛祖打好关系,让他老人家在考试那天给我高抬贵手。”   周斯越哼笑,转身进去。   丁羡端着餐盘跟进去,关上门,把东西放在桌上。   出乎意料,他房间比她想象中要乱一些,桌上乱七八糟丢了一堆书,餐盘都只能堪堪挤了一小块的位置,书桌旁的书架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杂志和竞赛书,意外的,还有军事理论。   丁羡把东西放下后,新奇地看着他书柜上的书,“你喜欢军.事?”   周斯越咬了口面包,抬头扫一眼,淡然:“嗯。”   丁羡若有所思的点头,“哦。”瞥他一眼,少年兴致不高,低头写卷子。   丁羡没地方坐,只能站着,总不好一言不发就往人床上躺吧,何况主人也没发话,刚想到这儿,写题的主人忽然开口:“没时间收拾,你自己找空坐吧。”   “我不坐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不会把我在你家看见的听见的跟别人说的,谁都不会。而且,哪有不吵架的夫妻,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丁羡举出三根手指表忠心。   听到这儿,周斯越微侧头,用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似笑非笑,把笔一丢,忽然转了个圈,椅子背朝后贴着桌沿,双手交叠在胸前,冲她微挑眉,眼神往下一指——示意她坐到对面的床上。   丁羡慢慢挪过去。   周斯越等得不耐烦,直接按着她的肩膀下去,丁羡一屁股被人按在床脚位置,两人视线终于齐平,他略高,微微垂眼。   “是不是觉得我其实也没表面上过的那么幸福,你心里觉得平衡多了?”   “没。”   “说实话。”   “好吧,有一点,但绝对没有幸灾乐祸。”   周斯越看着她,娓娓道来:“我妈不上班,她所有的生活重心全在我爸身上,但我爸工作忙,没那么多时间陪在她身边宽解她,所以她总是怀疑我爸出轨,听风就是雨,一听到点儿蛛丝马迹就回家兴师问罪,闹得鸡犬不宁,这样的事儿不是今天一次两次,而是经常发生,我都习惯了,你更不用安慰我,我妈蠢,从小没吃过苦,永远相信这世道太平,别人都为她好,可这些,我都记着呢。”   “你……”   她犹疑地看他一眼,攥紧衣角。   少年自嘲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了?”   她连连罢手,不是不是,怎么会呢——   “我觉得你很好,真的。”   听他那么说,丁羡急了,脱口而出,急于得到他的肯定,刚抬头,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眼里。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窗外黑漆漆一片,万物皆已沉睡,花叶不语。   屋内,两人静静凝神相望,却让丁羡觉得此刻惊心动魄,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只觉心跳不自觉加快,他的眼神颇具深意且来势汹汹,甚至直击她的灵魂。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丁羡,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个男人真的太能拿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少爷,真的太能拿人了。   已交膝盖,年纪轻轻就这样,想想成年后,已迷晕。   100个红包,   高中还有两章差不多结束,要进入大学篇啦。   顺便提一下隔壁的十八中小哥哥,灵感来了,就挖坑了,改了个《青春正好》的文案,那个文大概就会在微博或者v信连载。   大概会是我写过最糙的一个。   简介:   1、阮糖活了二十多年,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便是——喜欢上陆怀征。   友人惊叹:“你怎么敢喜欢他?”   敢与不敢都这么做了,只是她没想到,在她二十八岁这年,会遇上这个她暗恋了十二年的男人。   陆·真痞·怀征vs阮·真甜·糖 第41章   未来的路那么长,请保佑他一定要前程似锦, 平安喜乐。   ——《小怪兽日记》   丁羡似乎在琢磨内里的意思, 抬头看看那人,表情无比认真, 终究是没有点破,乖巧应了声:“好。”   一阵空前的寂静,似乎是没话了, 少年低头尴尬地蹭了蹭鼻尖,看了眼窗外黑沉沉, 轰她回去睡觉。   丁羡临走前, 心脏都还在砰砰砰直跳,走到门口还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早点睡啊你。   “用你说。”   周斯越头也不回, 注意力重新投到数学题上。   他这情绪来的快,收的也快, 像个机器人, 很快就能把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又高效率的立马投入另一块领域。   这是男人。   但丁羡不行,一句不会让你受委屈,勾了她半宿的魂, 第二天早上起来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魔音。   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星期。   周六,丁羡起了个大早,隔壁房门敞着,周斯越收拾完背着包出来, 见她出来,靠着门若无其事打了声招呼,“醒了?”   丁羡抓抓头发,懵懂点头,啊了声,猛然醒悟过来,“你今天考试?”   周斯越靠着门笑,冲她勾手:“过来。”   丁羡鬼使神差地乖乖走过去。   还没站定,脑袋被人大力地揉了揉,丁羡炸毛,刚起床呢,人往后缩,挡开他的手,“没……洗头。”   “没事,吸收点灵气。”   说完,又揉了下,揉完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走了。”   周斯越说完,三两步快速从楼梯上下去,后背的包一晃一荡的,那轻跃的背影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猎豹。   加油,小伙。   不拿到保送名额别回来见我。   这个少年,总是千百种模样,可她最爱的,还是考场上,行云流水低头做题的模样。   国赛二试九点四十开考,周斯越九点抵达考场。   路口拦了条警戒线,放着一块告示牌,车辆全被挡在外面,李锦荟原本打算开车送他过来,被周斯越拒绝了。   门没开,学生们都紧张地站在门口搓着手,周斯越一路过来遇见不少相熟集训营的同学,他话不多,跟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可对方倒是挺稀罕他的,一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缓解压力。   杨为涛早就候在校门口,身边围着一群学生,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过来,杨为涛拍拍其中一位男生的肩,结束与他们的谈话,朝着周斯越过来。   杨为涛搭住他的肩,难得开了个玩笑:“不紧张?”   作为参加了三年的竞赛老司机,倒不太紧张,但跟杨为涛关系好,莫说这师生关系,私下里更像是朋友般插科打诨,就这节骨眼儿,也没放过,跟人逗贫:“上回说得还算数不?”   “啥?”杨为涛愣神。   周斯越看了眼校门,还关着,给他提醒:“你说我要拿了一等奖,就把你屋里那军大氅给我呗。”   杨为涛没想到上回随口一说的事儿被这小子给惦记上了,嘿了声,脑袋往后仰,拿手指点了点他:“你小子惦记我那玩意儿干啥?”   知道他舍不得,那军大氅也得好些年头了,家里就这么一件儿,老头子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这可是老祖宗辈儿留下来的。那军大氅确实不一般,做工布料都是上层,传了这么多代,也没人穿,就这么赤晃晃的挂在墙上,图个信仰。   周斯越低头乐,“行了,那军大氅就不要了,到时候您帮我一个忙就成。”   话音刚落。   校门徐徐拉开,学生一拥而入,杨为涛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语气忽然沉下来:“加油!”   少年单肩挎着包,头也不回往里走,冲身后摆摆手。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杨为涛双手交叠,紧张地捏了捏,竟出了一手心的汗。   佛门地,雍和宫,凤尾香,三世佛,降心魔。   九点十分,丁羡站在万福阁殿外,迎面一阵清茗的檀香味,殿中央,白檀木制的弥勒佛面容喜善,目光慈悲。   雍和宫请愿的人多。   丁羡被挤在人群中,回头,便见周夫人举了六支香过来,分了三支递给她。   “把你所有的心愿都告诉佛祖吧,虔诚,切莫嬉笑。”   丁羡接过,重重点头。   天气晴好,不见云雾,头顶日光在红墙外绽放,一如佛光,人人都企图沾点佛运,自此之后运势大涨,人生翻写。   教室内,寂静无声。   学生们争分夺秒,低头飞速写题,偶有学生抬头看窗外寻找思路,也有学生抬头看墙上的壁钟,计算时间。那个清贵的背影从未抬过,视线一直在他的卷子上,时间还剩一小时时,写到第三道代数题,思路微堵。   周斯越笔夹在指间,揉了揉脖子,闭着眼微微仰头,做完拉伸,思路又通畅了,重新伏下去。   殿外。   丁羡闭着眼,日光温柔,少女眉眼温顺。   心中只剩一个心愿——   请保佑他一定要考上。   请保佑他一定要考上。   请保佑他一定要考上。   丁羡缓缓睁眼,殿堂中那尊弥勒佛雕像正冲她笑,像是知悉一切,像一道明光,在无声的指引——   未来的路那么长,请保佑他一定要前程似锦,喜乐平安。   教室内,周斯越终于写完卷子,靠在椅子上翻看,然后收笔,放在准考证边上。   收刀入鞘,一切结束。   丁羡香炉罐内插上香,看着袅袅升起的腾烟又微微俯身,虔诚低头。   ——谢您。   等成绩的日子格外难熬,难熬的是丁羡,周斯越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天天晚上跟着蒋沉宋子琪去胡同巷后院的一个废弃小球场打球。   一开始观众只有丁羡一个。   她看不懂,大多拿本习题在坐在台阶上做题,偶尔抬头看看。   一个星期后,观众多了两个,孔莎迪和尤可可都来了。   孔莎迪她能理解。   尤可可?   丁羡不解地望着尤可可,“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呀?”   孔莎迪附和:“对啊,你来这儿干什么?”   尤可可托腮,照常跟孔莎迪作对:“你管我。”   “我还就管你了,臭不要脸。”   “切,你跟宋子琪晚自习钻学校的小树林,你才臭不要脸……”尤可可不甘示弱。   “你在班里跟男生公然打情骂俏,你更不要脸……”   孔莎迪急了。   “呸,你更不要脸……”   “是你是你……”   “反弹!”   “反反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饶谁,丁羡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震惊地听着从她俩嘴里的各种小树林,小山坡,小酒馆……   男生打完球,一身汗,往这边走。   周斯越抓着胸前的衣衫擦了把脸,喝着水走过来,“丁羡,回家了。”   丁羡收拾东西跟上去。   尤可可一脸诧异:“他俩同居了?”   孔莎迪终于有了她不知道的秘密,遂得意:“就不告诉你!宋子琪,咱们走。”   留下蒋沉跟尤可可互相对视。   良久,蒋沉挠头,“我送你?”   尤可可拍拍屁股站起来,冷淡:“不用了。”   国赛结果在一周后宣布,校橱窗每年都贴着他刚入学时的那张蓝底一寸照,供学妹们欣赏。   高三(三)班,周斯越,一等奖。   高三(二)班,许望山,二等奖   ……   一个月后,周斯越拿到了清华的保送名额,公布栏第一时间公布了消息。   他是高三段唯一一个拿到清华保送名额的学生,杨为涛为此兴奋了好几天,连上课有时候都忍不住哼点儿小曲,教研组的几位老师都羡慕不已。   杨老师,你是带到好学生了啊。   杨为涛心里得意,面上倒还谦逊,“也不容易,这小子也不容易,拼三年了都。”   老师纷纷:“都不容易。”   丁羡回到教室,所有人都围着周斯越的位置祝贺。   周斯越不卑不吭,没骄傲,也没过分谦虚得让人觉得不适,还跟以往一样,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人插科打诨,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拿到了保送资格而盛气凌人。   本来人缘就好,恭贺的人源源不断,本班同学刚祝贺完,别班又来了一拨人,给人拉到走廊上去闲聊,连路过相熟的老师都忍不住打趣一句。   丁羡只能远远看着。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拨初中同学,走廊尽头老远听见人在喊。   “周斯越,大学生了啊——”   周斯越回头看一眼,跟着乐了,懒散一句:“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不用吃饭?”   在他熟悉的声调中,丁羡默默挽着孔莎迪的手,去了厕所。   直到晚上回了家,两人才能说上一句话,有些事尘埃落定之后,忽然觉得周身的氛围都变了。   “你难道不说点什么?”   周斯越揉了她脑袋一把。   丁羡低声:“你今天听得应该够多了吧?”   周斯越低头看着她,忽然撇开眼,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听得够多了。”   丁羡顺势抬头,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比身后的月光还亮,还沉。   他低头,微微用手挠了挠头发。   “最重要的还没听啊。”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hb。   本文无原型,纯yy,各位考究党高抬贵手。   不出意外,明天双更大肥章,结束高中卷,开启大学卷。 第42章 (一更)   胡同窄巷, 古朴的巷口堆了几辆破旧的小三轮,叮呤哐啷, 一碰就散架,道不尽这千面胡同间的聚散离合、儿女情长。   墙角不知谁栽了一株傲人鹿角海棠, 在寒风中独立, 摇摇欲坠,摧枯拉朽。   庄严、静谧。   “喵——”   忽间,巷弄里蹿过一只白猫,三两下借着巷口破三轮的力,蹦上了墙头, 踩得哐哐直响, 泛着绿光的眼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俩, 丁羡收回神,啊了声, 在猫叫声中低声开口:“恭喜你啊, 周斯越。”   少年嘴角噙笑,没作声。   倒是墙头那猫, 刷存在感般连叫唤了几声,“喵了个咪, 喵了个咪, 喵了个咪——”前腿蹬得笔直,在墙头上走起了猫步,显然认出了周斯越,正跟他讨食。   是张哑巴家的猫。   花盆底下压着一袋猫食, 平时周斯越跟蒋沉几个路过,有空就帮着喂一喂。   “多,下来。”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巷子间回荡,丁羡看着他半蹲着身子,将猫粮放进猫盒里,修长手指在地上轻轻磕了磕,抬头,吹了声口哨。   那小花猫光速从墙头上蹦下来,又是一阵叮呤哐啷作响,那团毛茸茸的白色小家伙已经趴到了周斯越的面前。   暮色微沉,偶有路过相熟的邻居,跟周斯越招呼。   “放学啦?”   周斯越蹲在地上,抬头,一只手摸着猫,礼貌回,“您又锻炼儿?”   “可不。”   人拎着把太极剑,迈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巷口。   小猫儿吃完,小脑袋又往周斯越怀里蹭了蹭,撒娇似的抻了抻脚,甜美又风情万种地喵了声。   丁羡在身后颇有敌意地瞪它。   嘿!春天还没到呢,你在这儿叫什么春儿?!   小花猫儿得逞似的又冲她伸了伸爪子,气得丁羡直翻白眼儿。   ……   这天,刘江端着杯子刚进办公室,被杨为涛叫住,递了支烟过去,“刘老师啊……”   刘江最近打算要二胎,正戒烟呢,忙用杯子挡住,“可别诱惑我了,好不容易戒了几天,这要抽上了,回家闹腾。”   杨为涛笑笑,把烟收回烟盒,呵呵一笑,“行,还是嫂子厉害的。”   刘江:“那是,老母一只。”   杨为涛不经意说:“对了,你们班那谁……”   刘江打激灵,忙问:“闯祸了”   “没,就是有同学成绩退步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说着,杨为涛将一张卷子放到刘江桌上,“您看看吧,这么下去可不成。”   刘江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到丁羡的大名,也是满眼遗憾,“这孩子刚来时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影响。”   杨为涛啊了声,“什么影响?我记得她以前跟周斯越坐一起的吧,那时数学还挺好的,她还得跟周斯越坐,让斯越这个准大学生帮帮她。”   刘江狐疑:“成么”   杨为涛挑眉,“试试呗,反正周斯越都拿到保送名额了,闲着也是闲着,都是好孩子,您也别跟防狼似的防着。”   于是,当天下午,丁羡就被刘江指定坐到周斯越身边,为了掩盖这次的小变动,刘江还特意小幅度调整了座位。   变化来得太快,丁羡无法消化,有点震惊地看着身旁的少年,感觉不太真实,反倒是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周斯越率先悠闲开了口:“别来无恙啊。”   换完座位刚巧也放学了,之前的数学模拟卷传下来了,就这么赤恍恍地摊在桌上。   周斯越随意一瞥,被丁羡眼疾手快猛地盖住,悄悄抽出来。   “藏什么藏,现在知道丢脸了?早干嘛去了?我考试这段时间你跟孔莎迪环游世界去了吧?非得人拿根绳子在后面抽着你才转?你是陀螺吗”   成绩上不去,周斯越比她还急,口气是真凶,一下就把小姑娘心里的委屈给逼出来了,谁不想成绩好呀,可她就是笨呀,就是找不对方法,做了几遍的题就是会错,她有什么办法呀。   回家的路上,周斯越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歪风,一句话也不和她说,丁羡更不想跟他搭话。   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走了一路。   直到走到胡同拐角,丁羡忽然朝着反方向走,“我今天回自己家!”   周斯越给人抓着后衣领,一把提回来。   “错了还耍脾气?”   在周斯越眼里,总是觉得她不够努力不够认真,下课跟孔莎迪说笑,或者跟同学扯两句,却忽略她认真写题记笔记刷卷子的时刻,越着急,越看不进眼里。   就跟长辈似的,明明写了三小时题,偏偏只看见那三分钟的休息时间。   “努力有用的话,还要你们这些天才干什么!”   丁羡喊完就忍不住哭了,用手腕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执意往自家走。   被周斯越拖住,拎到墙上按住,微微低头,无奈地举手投降:“好,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那你要怎样?”   话音刚落,脖子就被人勾住,身前忽然一个团团的小东西贴上来,姑娘埋在他肩头,报复性地将眼泪鼻涕抹上去,湿漉漉粘了一身。   “谁让你凶我的。”丁羡嘟嚷道。   周斯越忽然没了脾气。   一切都刚好。   墙根底下,霜雪褪去,墙角的那一株嫣红的海棠开得静悄悄。   少女轻倚着墙,双手勾着对面少年的脖子,轻仰着头,破涕为笑。   少年低头,轻笑,不再辩驳。   也罢,嬉笑怒骂,全凭她心意。   这暗灰的城墙旧瓦中,埋藏了多少数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之后讲卷子,周斯越倒是耐心了许多,但也有脾气暴躁的时候,因为实在觉得这丫太笨了,教了几百遍的题目最后还是该怎么错怎么错,这榆木脑袋。   这天,丁羡把整理的错题放在周斯越桌上等他回来检查,人就匆匆赶回去收拾东西洗澡准备睡觉了。   衣服刚脱了,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儿往床上一丢,拎起睡裙往身上套的时候。   “咔嚓。”   门开了,伴随着周斯越不耐的声音:“刚给你讲过,你怎么又错,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啊——”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屋里的人也吓傻了,尖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脸,等再反应过来,捂什么脸啊,又不是在澡堂,人又猛地往地上蹲,用床挡住自己,扬手飞了个枕头过去。   “出去啊!”   周斯越这才反应过来,忙别开眼,竟有点局促:“我——”   又一个枕头。   周斯越眼疾手快“砰”关上门。   枕头应声落地。   周斯越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人往后仰,手撑了撑额头,表情极其懊恼地发出一声低沉地“厄”。   刚真是急了,教了两三遍的错题拿过来还是错的,看到就窝火,连进门前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靠在椅子上静思三秒,脑子依旧混乱,画面依旧——香艳,再也静不下来。   他睁眼,低头揉揉后脖子,人浮躁的很,又猛地从后脑勺往上搓了把头发,耳后泛红,低骂:“操。”   ……   十冬腊月,冰天雪地,漫天鹅毛废墟,窗户上都结了霜,寒风跟冰刀似的,一下一下刨着人们的骨。   就这么个天气,蒋沉决定去当兵。   人在年少时,谁还没点志向,但谁也没想到,蒋沉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决定去当兵,当天晚上,蒋家天翻地覆,周斯越赶过去时,蒋志雄一个杯子啐在地上,声音洪亮,一声爆喝:“当兵有什么出息?!好好考个大学不行?非得这么折腾?!”   蒋沉从小对读书就没什么兴趣,也自知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不屑地哼声,但到底没敢顶嘴。   蒋母见周斯越进来,忙出声打圆场:“老蒋,斯越来了。”   蒋志雄往门口看一眼,缓和神色,冲周斯越道:“你来得正好,你俩关系好,你好好给他捋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现在哪还有男孩子去当兵,谁家孩子不是拼着读书这条出路。”   蒋沉憋不住劲儿了,顶嘴:“你干脆认周斯越当儿子吧,人清华保送了。”   蒋志雄立即瞪圆了眼睛要冲过来揍他,被蒋母拦住,忙冲周斯越使眼色,从小,周斯越就在这帮孩子中有话语权,帮着从中调和气氛,“叔,我跟他单聊。”   蒋志雄哼一声,负手离去。   俩人出门,门框还没出呢,蒋沉一脸破罐破摔地口气:“你也甭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俩人从小穿一开裆裤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写什么,也何曾动摇过下定的决心?周斯越也清楚明白的很,蒋沉当兵这事儿并非一时冲动,从小俩人就坐在草丛堆里,聊过关于长大的梦想。   蒋沉说想当兵。   周斯越曲着脚,手臂搭在膝盖上,搭住蒋沉的肩,笑说:“行,你当兵,我给你研究武器。”   研究什么武器。   □□么?   蒋沉以为那时周斯越的梦想是当核弹武器专家,那阵阿富汗战争频发,到处都有难民仓皇逃生,在枪火炮声中四处逃窜,无辜绝望又极力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眼神,悲悯丛生。   因为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少年强,则国强。   谁说当兵的没出息,谁说和平年代没有战争。   老子将来要守护的就是脚下这寸寸土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十二月底,征兵结束,蒋沉保留学籍,入伍南京市武警总队服役。   在高考还没来临之际,他们经历了第一场离别。   火车汽笛声长鸣,响彻长空,少年提着行李,挥挥手也没回头,淹没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   “哥们在这儿等你。”宋子琪对着那茫茫然人海喊,“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照顾老蒋!”   十几的毛头孩子,彼时兴冲冲,说着雄心壮志,豪情壮语,也不知未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火车开动,哐当哐当滚着车轮,不知哪个窗户里就坐着蒋沉孤独的身影。   周斯越第一个转身离开。   丁羡知道他比谁都难过,在众人还没跟过来之际,第一个跟上去,伸手,轻轻握住他抄在裤兜里的手腕,男孩儿微怔,竟慢慢把手抽了出来,反握住。   人群散去,身后的人追过来,孔莎迪在后方喊:“羡羡,等等我。”   唰的。   像触了禁忌,手又松开。   看着空了的手掌,周斯越自嘲一笑,慢慢抄回兜里。   在蒋沉走后没多久。   刚巧那阵飞行员提前招飞,宋子琪决定报考飞行员,大约是被蒋沉触动了,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小时候觉得开飞机的特帅,真的,我以后要是能开上飞机,让我现在去死我都乐意。”   孔莎迪模仿着宋子琪说话时的神采奕奕,给丁羡转述:“你不知道他得瑟哪个劲儿,就好像人家肯要他似的。”   “那你俩怎么办?”   “分手,不然能怎么办,我让他放弃梦想?可能么?我做不出来,让他自己跟飞机过一辈子去吧,我去成都找个高富帅嫁了,哼。”   孔莎迪说这话时,眼神涣散,只有丁羡知道她这话里的赌气成分居多,可她很理解她,舍不得他放弃梦想,舍不得放弃他,那就让他放弃自己吧。   毕业即分手,这话还真不假。   宋子琪很顺利通过了飞行员招飞的面试和体检。   孔莎迪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抑郁,随之,丁羡看着自己的成绩单,情绪也高涨不起来。   一月,寒冬将至,北京城外冰天雪地,雪花飞舞。   丁羡回乡下过年的前一晚,两人在房间里写作业,她哪有心思写卷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发呆,周斯越刚翻完一本编程书,正倚着床头打游戏,一条长腿闲闲地曲着,手搭在膝盖上,眼皮都懒得抬。   半小时后,周斯越丢下游戏机,过来拎她卷子检查,然后就看见一张无比干净且平整的数学卷。   “你最近怎么回事?”急了。   丁羡低下头,羞愧。   谈恋爱影响学习是真的,随着她跟周斯越的关系一层层跃进,她每天想得东西就越多,一想多,一着急,万一她考不上清华怎么办?万一他在清华遇到了更好的怎么办?   这一想,就更着急了,越着急,越学不好,周斯越比她还急,口气就凶,恨不得帮她去考了,有时候急了,脱口而出,又蠢又笨,虽也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在丁羡听来就极其不舒服。他俩虽然熟,但她也是需要关爱的好吗,凭什么到了别的女生那儿就是态度谦和,到了她这儿就气急败坏。   周斯越蹙眉,知道这丫头有点吃软不吃硬,倒也没发脾气,他倚着桌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清越地问了句:“还考不考清华了?”   丁羡小脾气也上来,将卷子一甩,赌气道:“不考了,我要去杭州上普本。”   周斯越本还想呢,实在不行就在北京上个普本得了,也不是非要她考清华。   “杭州有什么东西勾你魂了是吗?”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极其平静地看着她,真是很平静,问:“许轲?”   丁羡猛然想到许轲在浙大,年前还给她寄了封信回来,被周斯越看见了。   不过她挺坦荡的,怕周斯越生疑,还特地把信给他看,不过人倒是不屑,切了声,说了句“无聊”低头写题去了。   哪有不吃醋的男生啊,只有不够努力的助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自制力不好的人,谈恋爱真的影响学习。   前提是自制力不好。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晚点来刷。   今晚结束高中卷。   高中确实没啥好写的了,就算要写也是一些歪歪腻腻的谈恋爱故事,琐碎且长。   侧重点在高一,不然单独可以出一篇高中的甜甜小记事了,但这不是我的初衷,该写的差不多都写到了,如果之后还想到,我会放到番外里。   目前是把我大纲里列的都写完了。   最后一段改了下。 第43章 (二更)   不过丁羡倒没觉得他吃醋, 因为他问得太冷静,像是随口一问。   丁羡开始收拾东西, 憋着劲儿“砰砰砰——”把几本书和文具一鼓作气全丢进去,“我先走了, 明天还得回家过年呢, 谢谢你跟阿姨这一个学期的照顾啊。”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作”。   收拾完东西,丁羡把包往肩上一挎,踹了一脚他的凳子,“让让, 我要出去。”   周斯越没动, 窝在椅子上眼神讥诮地看着她。   丁羡就受不了他这种什么都了然于胸, 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全世界的人就他最聪明, 都拿别人当蠢货, 越瞧着这张俊脸越来气,脚下力道也越发用力。   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喜欢你。   “真不考了?”   周斯越忽然站起来,立马给她造成身高压迫, 丁羡觉得自个儿连喘气都矮人一截。   “不考了不考了, 反正你也不——”   话落一半,后脑勺忽然被人扣住,微微往上一提,高大的身影弯下来, 温温软软的嘴唇被人覆住,丁羡就这么傻愣愣地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眼睁睁看他亲下来。   丁羡能清晰地听见少年的轻喘,像只温柔的猎豹,以及她自己咕咚咕咚即将要破腔而出的心跳。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丁羡闲得开始数起了对面少年的眼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每一根都好长。   周斯越的唇形很薄,但比她想象中要软,要舒服。   只是脖子贴着有点酸。   丁羡恍然间顿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电视里那些情侣亲着亲着都要转一转。   她提议:“要不转一下?”   少年耳根红透:“你闭嘴。”   她听话,“哦。”   屋外一排梧桐树,并肩鼎立,似乎在为他们放哨,风轻摇,惊动了屋内的人儿,迅速分开。   透着窗户往下望,虚惊一场。   屋里气氛微微紧张,男孩儿尴尬地用手揉了揉脖子靠在桌沿上,丁羡抽过书包,踹开椅子,猫着腰从他身边迅速溜走,“再见。”   周斯越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起了疑虑。   应该,没跑了?   丁羡在延平待了一整个寒假,镇里过年热闹,到处都是小孩放鞭炮,随便走两步就听身后砰砰砰直响,特别是丁羡不常回来,几个相熟的小孩儿追着丁羡仍炮仗。   丁羡无处可躲,脚上生生被人砸了几个炮仗,也只能捂着脑袋尖叫。   还是许轲出来解了围,把小孩们哄散,随后又跟个老大哥似的宽解了几句,原本,丁羡倒没那么想周斯越,一看到许轲,脑子里那张脸就再也藏不住了,想飞回来立刻去见他,想给他揉脑袋。   好不容易挨到开学。   叶婉娴跟丁羡一起回了城里,头天便去了周家感谢周夫人这段时间对丁羡的照顾。   刚坐下,丁羡便开始东张西望,也没瞧见那人的身影,才从周夫人口中得知周斯越去参加大学课程去了,中午还跟一教授吃饭。   无论怎么看,他的前途都是光明的。   转眼,开学,百日誓师。   刘江作为年级组教室代表,在国旗下慷慨激昂地宣读誓词,周斯越则作为学生代表,领着他们这帮小兵宣读。   周斯越一上台,底下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穿着很随意,一身休闲,棒球衫加运动裤,身形高大地站在国旗下,清冽而又磁性的嗓音传遍学校各个角落。其实他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换句话说,他这人不太喜欢出风头,一向对这种活动敬而远之。   这回也算是帮了杨为涛一忙。   高三的日子很短,也很快。   墙上的倒计时日子在不断缩小,直至翻到个位数那页,日子不断被放大,情绪,生活,都被抛之脑后了,只剩下,学习!卷子!分数!   刘江最常说的一句便是:“最残酷的时候,一分五万人!一分五万人!”   “这么简单的题,你们还错,刚刚又有十五万人马踏着你们的尸体过去了!”   “高考不是玩笑,是战斗,你们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战斗,唯一改写命运的战斗,不甘于人后就努力!不是你踩别人尸体,就是别人踩你尸体!”   周斯越就反其道行之,“别太紧张,虽然高考残酷,但一场考试检阅的还是你的基本功,基本功练扎实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就这样,在这种紧锣密鼓的声势浩荡中,高考开始了。   ……   考前一晚,周斯越跟着教授去了趟上海,为期一周。   临行前一晚,把丁羡叫出来,两人站在小巷口的梧桐树下。   夜沉,禅鸣,杨柳岸在清风拂。   周斯越拍拍她的脑袋,“紧张吗?”   丁羡摇摇头,“还好,你不是要去上海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走?”   周斯越闲闲地靠着树笑,“教授为了省钱,凌晨十二点的飞机,闲着没事,顺便出来给你打个强心剂。”   “什么?”   “好好考,考完有奖励。”   丁羡跟他确认了一遍,“是考好了有奖励,还是考完了有奖励?”   也是个人精,周斯越揉了把她的头发,“考完了就有。”   小姑娘终于乐了,“好嘞。”   墙头上的小花猫,应景一般的喵了声,墙角下的海棠花,开得轰烈。   墙根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笑着别开。   两颗炽热的心,在这炽热的季节里,砰砰砰狂跳着。   为其两天的高考结束。   走出考场的时候丁羡觉得自己人都在打飘,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走廊里轰隆隆跟打雷似的电闪雷鸣地刮过一阵邪风。   一瞬间,满教室纸屑飞扬,全是呲呲的撕书声,连走道里都是满地的作业本和卷子。   “老子终于毕业啦!!!!!!”   “去你妈的高三!!!!!!!!”   “去你妈的高考!!!!!!!!”   “可都去你妈的吧!!!!!”   整个教学楼里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呐喊怒骂发泄,所有人似乎都在铃声打响的一瞬间,疯了。所有的行为都为这近乎囚禁的三年高中生涯而叫苦。   他们激动呐喊,热泪盈眶,像一群困兽,终于出了囚笼。   *   三班的班会特意调整到一周后举行,那天周斯越跟教授刚从上海回来,一下飞机就往酒店赶。   一进门,宋子琪就带着一帮人起哄:“来来来,咱们准大学生回来了——”   周斯越一掌打开他,“丁羡呢”   宋子琪一边给他递酒,一边扬手朝某个角落指,“跟刘小锋喝酒呢!”   刘小锋?!   周斯越回头看,果然正跟丫喝的起劲儿呢。   见人齐了,刘江端着酒杯上了台,颧骨红红的,也喝了不少,酒劲上来,夺过一学生手里的话筒,一拍桌子:“来!咱们把过去三年的账算算清楚。”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刘江,这个平日里也严肃在此刻却因为喝醉了而显得有点莫名可爱的老师。   “老刘,我自首,我往你杯子里丢过粉笔头。”有人起头。   刘江恍然:“难怪我那天拉肚子。”   男生又笑:“其实没有,你拉肚子是你的皮带绑太紧啦!”   刘江笑:“你小子!”   忽然,正了色,“今晚上,出了这个门槛儿,咱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理由能把大家聚在一起了,之前过去那三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也懒得跟你算,真当我傻呢,谁谁谁往我杯子里丢粉笔头这种事儿我都懒得跟你们计较,还有上回那谁儿在校长面前告我,说我体罚,真当我都不知道呢?校长能跟你们穿一条裤子么?人转头就来我办公室了,当着所有老师面儿,小刘啊,听说你现在还兴体罚这套?我笑得跟个孙子似的,我说哪敢,你们个个都是大爷,稍有点不顺心不如意就拿老师出气开涮,现在的老师好当啊!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就你们他妈这帮小子,我偏偏最舍不得你们!!!”   话到这儿,所有人都敛了笑,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刘江眼圈红了,愤愤咬牙:“你们真是我带过最皮的一届学生!!!!”   约莫是没别班的学生,刘江情绪稍有失控,哽咽,“看到你们,总看到当年的自己,你们身上那股拼劲儿韧劲儿,真不是往届学生能比的,我还听说八班有个男生去当兵了是吧,就周斯越你那初中同学,叫什么蒋沉,就这股冲劲儿厉害啊!还有宋子琪,你要考上飞行员了给我稍个信,我也好跟其他老师吹吹我好歹有一学生是开飞机的!还有周斯越,到了清华,拍张大门口的照片邮回来!你们一个个都是,以后该娶媳妇娶媳妇,该嫁人嫁人,最好从同学堆里找,还能给我省份子钱。”   到这儿,刘江故意扫了眼孔莎迪和宋子琪:“是吧?啊?你俩?都当老师傻呢!”   班会进行的最后,一个个都湿润了眼眶,刘江最后是被周斯越几个抬上出租车的。   人给塞进去了,手还不忘伸出来,跟他们招呼,“行了,都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就这,还操心他们呢。   十八年寒窗苦读,终于在这条挤破头的道路上落下帷幕。   不管以后在哪儿,只要热血还在淌,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送给即将高考,或者高考已经结束的你们。   本来还有一点,太晚了,不想太赶了,还是放到明天写啦,刚好可以把复读的阶段度过去。   后天就直接开启大学好了。   不好意思久等啦。   150个红包谢谢你们的守候。   青春文就是这样,写这种可能会比较需要耐心,本来高中是还剩两章,写到这儿后面还有一小段就高中完了,但是后面还有一段复读,所以我把后面那段跟复读放在一起啦,大学的预计本来也是在后天啦。   给小可爱造成的困扰很抱歉啦。   双更晚了半小时也很抱歉,发几个红包摸摸大家就别生气啦。   原谅我啦~ 第44章   成绩公布那天晚上, 周斯越在南京跟教授参加一机械展,晚上跟蒋沉见了一面, 草草吃了顿饭。   在部队待了半年,终于见着亲人了, 蒋沉激动地两眼泪汪汪, 在部队排挡门口抱着周斯越死活也不肯撒手,周斯越把人拉开,“行了,一大老爷们臊不臊。”   从小蒋沉就跟周斯越亲,抱着他的胳膊, 撒娇状:“不臊, 想死你们了。”   周斯越看着他抽着嘴角乐。   蒋沉闷了半年, 此刻就跟个话篓子似的什么都往外倒,絮絮叨叨个没完, 周斯越倒也没嫌弃, 吃了两口就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听着,他向来是个很好的听众, 这点毋庸置疑。   “刚来头两天。”蒋沉一边握着筷子,一边用手指比了个二, 眼里恨呐:“五十斤负重五公里, 跑完哥们两天下不了楼梯,爬着下的——”   “后头有一湖,零下十度,泡水里, 牙都给冻得咯咯响,谁喊一句冷,哐——,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问你还冷不冷?!说冷,哐,又是一盆——泼到你喊不冷为止。”   周斯越看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入神,偶尔还搭两句腔。   “后悔么?”   “不,老话不常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蒋沉筷子杵在碗里,低头笑笑:“怎么说呢?从小你就比我们都优秀,邻里街坊都觉得你将来是一干大事儿的人,我,蒋沉,没什么本事,也不想教人瞧扁了去,你干大事儿,我当兵,也不损你面子。”   周斯越低笑着摇摇头,“得了,赶紧再吃两口,我得走了。”   “去哪儿?”   “回北京,晚上出成绩。”   蒋沉哗哗吸了俩口面塞进嘴里,神经大条地说:“你又没考,你出啥——”话一愣,倏然抬头,目光直戳向他,“不对,你丫最近身上有股人气。”   又恢复了往日插科打诨又一茬没一茬地模样。   周斯越笑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吃你的面。”   蒋沉呵呵乐,傻乎乎低头三两口把碗底的面儿嗦进嘴里,一根菜丝儿都没留下。   周斯越摇摇头,啧啧两声,“在里头改造得可以啊,老蒋回头该乐坏了。”   蒋沉不屑:“他才不会呢,走之前就说了,这儿子他不要了,大半年了,连我妈都被他关着,不让来见我。”   提到蒋志雄,蒋沉到底还是有一丝遗憾。   谁不想自己做的事儿得到家人的支持和鼓励,成绩不好,当兵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儿,但在蒋志雄眼里就是不负责任,不孝,宁可当作没生过他这儿子,走之前那晚什么狠话都说尽了,恩断义绝这样的词儿都从他嘴里蹦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在指望人能原谅他。   “行了,来都来了,你在这边就安安心心训练,等回头哥几个再来看你,老蒋那边,你放心,我们几个都照看着,身体倍儿棒,还是那副样儿,热忱,啥都爱管,看见一老太过马路还紧着上前扶呢,完了我一看,那老太岁数还没你爹大。”   蒋沉:“他就那德行,在单位管出毛病了,在家里也啥都爱管,邻里街坊有点儿啥,全算他一人账上,跟你妈一德行。”   周斯越皱眉:“说你爹还捎我妈,想打架?”   小时候打不过,被人拎着摁在地上狠揍,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蒋沉一拍肩膀的武警徽章:“你是在威胁中国人民解.放.军?”   话音刚落,周斯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一串座机号码,捞过,接起。   刚“喂”了声,话筒里传来一阵乌乌泱泱的痛苦声。   心猛地一沉。   “丁羡”   呜呜咽咽又是一通哭,紧接着,啜泣两声,哭呛了,断断续续抽噎着。   “周斯越,我没考好……可能都上不了一本线。”   一本线的预估分比她超出十来分左右,其实丁羡之前几次模拟成绩都过了一本线,还超出不少,但她这人心理素质差,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记得很清楚,除了中考,她人生中的大考几乎都是失利,小升初也是,差点都没过线,虽然平时成绩都名列前茅,但一到大考就发挥失常。   老师说她心理素质不行,承受不了压力。   后来叶婉娴找人给她算了算,算命先生说这丫头命里却考星,考运不行。   知道这事儿之后,丁羡状态就更差了,就成了个魔咒,一直套在丁羡的头顶,跟一片乌云似的,走哪盖到哪儿。   这事儿就麻烦了。   早年大学生罕见,一村里也没几个大学生,但到了九零后那代,遍地都是大学生,不考个好大学未来的路很难走,加上又不是有家底儿的人,全指着这条出路呢。   周斯越跟蒋沉告别,连夜从南京赶回北京。   两人对着电脑研究了好几天,二本拔尖儿的那么几所,还有些在省外。   周斯越沉默。   丁羡想了想,搓着指尖,低声说:“要不我还是复读吧。”   “复读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周斯越窝在椅子里,转头看她:“等分数线吧。”   气氛低迷。   屋外电闪雷鸣,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珠霹雳巴拉砸在窗户上,打破这一室沉静,楼下电视机在播送着最新的天气预报:“5号台风麦沙即将登陆,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护工作,减少出行。”   丁羡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周斯越轻嗯了声,想是觉得小姑娘声音低落,就这么放人回去或许会她想多,有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太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丁羡乖乖点头。   “等会。”   周斯越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个小机器人,递过去,“答应你的奖励。”   丁羡望着那做工精良的小机器人,有点诧异:“女的?”   周斯越双手抄进兜里,靠在墙上,笑了下:“嗯,你放桌上试试,小心点儿,废了我不少功夫。”   丁羡轻手轻脚拿袖子擦了擦顶上的灰,估摸放了有些日子了,按下手上的遥控,没一会儿手中的小家伙就跟扭秧歌似的动起来了,有点像精神病2.0版,“改良过的?真可以治精神病?”   小东西一摇一摆地扭着秧歌朝他这边过来。   周斯越随手把桌上挡路的书移开,一边给低着头认真地给小东西清扫路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不知道,前阵跟教授送了几个到抑郁症治疗中心,现在在等实验效果。”   丁羡猛地醒悟过来,“你不会拿我当小白鼠吧?”   “你这个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是个美好的词,不论用在哪里。   “取名字了吗?”   “没,她是你的,你取吧。”   丁羡仰头,两眼冒光看过去,“四月怎么样?”   周斯越动作一停,抬眉,目光过去,盯了一会儿,随之笑着别开眼,“随你。”   四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   也是她的周斯越。   丁羡高兴地将小东西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乐盈盈地跟他道谢:“谢谢!”   男生抱着胳膊嗤笑:“谢屁。”   室内一片宁静,窗外狂风暴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一本分数线在一周后公布,丁羡没过线,差五分,等第二批志愿过程中,听从了周斯越那位清华教授的意见,挑好学校不如挑好专业。   但这对丁羡来说,就是个遗憾。   七月底,叶常青忽然来了,还带了苏柏从一起过来,丁羡一回家,刚脱鞋,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那两尊大佛,心里就咯噔一下。   “舅舅。”   “苏先生。”   苏柏从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皮鞋陷在她们家沙发里,双□□叠,灯光下,丁羡一低头就看见门口脱着一双增光发亮的黑皮鞋,鞋头尖尖,有点像鳄鱼嘴。   叶常青冲她招呼:“成绩出来了”   “嗯。”   叶婉娴从身后端着水果过来,客气道:“苏先生,吃点梨子。”   苏柏从礼貌:“谢谢。”   待两人都坐下,叶常青也不再绕弯,开门见山对叶婉娴道:“姐,羡羡成绩出来了,我也就跟你直说了,上个普通大学,真不如让她去学画算了,大学生遍地是,出来以后随随便便一个工作岗位谁都能胜任,出来还是给别人打工,这丫头功底不错,再培养培养以后肯定有成就,费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跟柏从这边决定送她去巴黎艺术学院。”   叶婉娴犹豫地看了苏柏从一眼,后者爽快表示:“我没问题。现在社会讲求机遇,清华出来的学生机遇不好也有回家卖猪肉的。”   阿呸。   那是人卖猪肉比上班赚钱!   “去巴黎?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不放心。”   叶常青安抚道:“现在的社会早就不是当初了,多少留学生在外面自己求学,别人想得这个机会都没呢,刚好前阵柏从有个朋友在巴黎联系上了,好不容易托人介绍的,机会难得。”   叶婉娴:“我跟孩子她爸再商议商议。”   一商议就过去了一星期。   丁羡说什么也不肯去巴黎,叶婉娴觉得反正不用自己出钱,去就去呗,总比在国内上个二流大学好。   丁羡抛下一句:“你出钱我就去,别人出钱我不去!”   叶婉娴恨不得咬她:“有人肯资助你,你还跟家里拿什么钱,不知道家里开支紧张啊!”   叶常青愿意资助她,她能理解,苏柏从凭什么呀,她跟他非亲非故,而且那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又不是慈善家,白拿人家,她心里不安。   零六年八月来临,麦沙台风登陆,是个永远都被人记得“黑色”八月。   起先是路口的广告牌砸死了一老头儿,家属跟店主索赔两百万,店主愤懑不平,在言语争论中举刀将老头儿的儿子砍死了。   八月十二日,台风过境,前后发过两次洪水,城里刚建一小区忽然被人掀下一阳台顶来,砸死了一孕妇。   紧接着那小区的墙面忽然裂开,那裂缝跟条蛇似的,不断蔓延,最后越裂越大,墙面开始往下落灰。   乌黑的天忽然炸下一道响雷,像是一个讯号,那栋楼就开始轰轰隆隆往下陷,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高楼拔地瞬间埋为废墟,一楼二十四户,埋了上百人。   “救人!!!!”   悲怆的呐喊响彻长空,就跟一把利剑似的深深扎进人们的心里。   武警部队、消防、直升机救援全部出动,那年的八月,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地守着电视看救援现场的转播,也没人再敢让小孩独自出门,丁羡自那日之后,就再没见过周斯越。   巷子里每天围满了讨伐了业主,丁羡有时候想偷偷绕过这些人去找周斯越,都被叶婉娴拉得死死的。   “别去凑热闹了,这些人都疯了,这事儿周宗棠不出来说话,他们就会这么一直闹下去。”   丁羡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刚建的小区不到两年就被台风刮没了,死了那么多人,施工方,质检方脱不了干系,城建更脱不了干系,现在这事儿就是三方之间互相推,施工推质检,质检推城建,城建推施工,但施工方都是些民工,人哪有说话权,找的就是这些领导。”   丁羡望着窗外人头攒动,一个个拉着血红布条,带着棉被,在楼下一坐就是好几天。   “那也不能这么让人逼着啊,周斯越过几天要开学了!”   叶婉娴把菜择好拿进厨房,悠悠地说:“他们早就搬走了,还操心他,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跟你爸商量了,你还是跟小舅舅去学画吧!”   “我要复读。”   厨房哐当一声,菜篮子落地,叶婉娴举着菜刀冲出来,“你说什么!?”   “你有钱供我我就去学画,不然我就去复读。”丁羡平静地看着她,“小舅舅还没娶媳妇呢,您好意思糟蹋他的老婆本,我不好意思。”   “反了你了!”叶婉娴扬了扬菜刀,“随便你,你爱干嘛干嘛!考不上好大学我随便给你找个人嫁了!”   “周叔叔那边还有娃娃亲,你嫁不出去!”   “早就让你爸帮你退了,摊上这破事儿,谁还淌这浑水。”   “妈,你做人的原则是落井下石吗?”   难怪她都联系不上他,有这么个妈,谁还愿意搭理她。   “我为你好,我有错吗?!你周叔现在被撤职,连房子都被单位收回了,在这北京城现在连个一亩三分地都没有,背着一身骂名,你以为当他儿媳妇儿好受啊!”   ……   周斯越没有再回过燕三胡同。   丁羡也没从这儿出去过,她时常抱着小四月坐在窗前看,总觉得,还是跟往常一样,一个戴着耳机,背着包的少年双手插兜从面前晃晃悠悠闪过。   从不曾想起的画面似乎一帧帧更清晰起来,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一遍又一遍。   “来,宋子琪,哄哄我同桌,哄高兴了,晚上我让你三个球。”他翻着书说。   “天.安.门的风景也不错,顺便让毛.主.席给你指条明路。”他头也不抬地说。   “到时候考一起不就好了,笨。”他揉着她的头说。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丁羡,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看着她,平静地说。   窗外风清扬,凤凰花开满了墙头,一年春落春又起。   百丈寒,千堆雪;点绛唇,赠君言。   无需道别。   明年见。   作者有话要说:  06年其实应该是先填志愿再出分数,但我没经过那个阶段,所以这里我就用了先出分,在志愿。   豆腐渣这段,跟藏在时光深处的你的时间线能对上,812事件是出自那里面的,十一他们查的案子就跟这个有关,跟这个时间线是能串起来的。   相应国家政策,早恋不能成功,不然要被锁。   昨天双更元气大伤,今天半天没回过神,写的有点慢,很抱歉没赶上八点,但是我之前也没保证过一定八点,看到我之前那么多次都提前更的份上,大家就原谅我一次呗,爱你们~   下面跟我一起进入大学刺激卷——   好了,养肥的小伙伴可以回来了。 第45章   那段日子斑驳琉璃, 晦暗不明,我不敢松懈, 生怕一停下来,就有十几万人, 踏着我的尸首轰轰而上。母亲也时不时不忘提醒我, 挺不屑地劝我放弃,命由天定,你没那考运。   我自不信天,我只信他。   ——《小怪兽复读日记》   零七年暑假,收到录取通知书后, 丁羡打了一个月的零工, 攒了一笔小钱, 坐了一整天的小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去成都找孔莎迪玩了两天。   俩小姑娘一年没见,都怪想对方的, 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死死抱着对方不撒手。   孔莎迪心疼地摸着丁羡瘦小的脸, 眼睛都红了,瓮声瓮气地说:“复读辛苦吧?瞧给你瘦的, 羡羡,我真心疼你。”   丁羡倒没觉得辛苦, 只是觉得一切都值得, 笑着捏捏孔莎迪的脸蛋,故作轻松地瘫倒在孔莎迪怀里,“还是你这儿软……好怀念呀。”   孔莎迪掐她:“你这跟哪儿学坏的。”说完,忽然捏住她的肩晃了晃:“不过我喜欢, 你看上去比以前开朗多了。”   晚上丁羡在酒店里练瑜伽,孔莎迪刷手机,看电视,聊起了女生之间的体己话。   “你跟周斯越那之后就真没见面了?”   丁羡双手撑地倒立在墙边,闭着眼,调整呼吸,“没有。”   孔莎迪:“他没回来找你?“   “没有,他大概以为我去财经上学了。”   那时候金融国贸这种是热门行业,在当初周斯越那位清华教授的指导下,她填了一个财务管理专业,但着实对财务报表没多大兴趣,通知书寄到家里就被她放到最底格抽屉里。   孔莎迪低头刷手机,头也没抬:”巷子呢,也没回去过?”   “不知道,也许回了,也许没回。”   时间到,丁羡吐气,翻身下来。   孔莎迪瞧着她一脑门汗,“你上哪儿练得这一身技能啊?”   有一阵,特别想他的时候,脑子乱,静不下心,有人告诉她,倒立背一篇课文就好了,结果发现还真挺有效,这么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直到高考前几天,高中三年的语文课本已经被她练得倒背如流了。   “瞎练的,对了,你跟宋子琪呢?”   孔莎迪一愣,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他去南航了。”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啊   丁羡惊讶:“那挺厉害啊。”   孔莎迪自嘲地摇摇头。   毕业班会那晚,两人就说好了,毕业就分手,送她回家的路上,宋子琪沉默一路,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转头瞧瞧身边的女孩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跟周斯越玩久了,受了些影响,平日里的逗贫嘴都给忘了。   孔莎迪其实觉得,异地恋算什么,就算他在南京,她在成都,相隔一千多公里又怎样,这世界上还有飞机这种交通工具啊,她气的是宋子琪在决定考飞行员时,并没有与她商量,而是在蒋沉走后,觉得好兄弟去追梦了,头脑一热,他也该去追梦了,全然忘了,他还有她。   在成都逗留两天,丁羡买了卧铺的票回北京,俩小姑娘在火车站交换了新联系方式,依依惜别,抱了又抱。   人生就是这样,一段又一段的旅程,在不断的启航中,遇到不同的人,开始崭新的人生。   一路舟车劳顿,又回到这座北京城,剩下的日子,伴着叶婉娴的啰嗦,丁羡每天混吃混喝混睡终于等到清华开学。   零七年九月,夏日炎炎,紫荆公寓一年一度迎进大批新活的血液,满校园都是拖着行李箱对学校任何一角都充满着浓烈好奇心的小学弟学妹们,而每名新生身边,都团团围着好几位家长,甚至草坪边上还支着一些前来送学家长的帐篷。   丁羡拖着行李,从出租车上下来,环顾四周,就她一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叶婉娴想来,被她拒绝,她深知,叶婉娴如果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迎面望去,满目葱绿,令人心旷神怡,闭眼做作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同学,需要帮忙吗?”   丁羡一愣,循着声源回头,看见一戴眼镜的男孩儿冲她礼貌的笑,五官挺周正,就是脸上有点痘,眼镜底下的黑眼圈也藏不住,作息紊乱。   她忙笑了笑:“那谢您啊,师兄。”   男孩儿一乐,“本地人啊。”   丁羡想说是乡下,男孩儿拎过她的行李,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哪个专业的?”   “计算机。”   男孩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巧了,我也是。”   “大二?”   “嗯。零六级的,我叫元放,你叫什么?”   “丁羡。“她低着头,跟在后头慢慢走,一边佯装好奇的问:“元放师兄,学这专业是不是特辛苦,我听说好多程序员熬夜熬得都心慌心悸了。”   “可不就哥们儿的真实写照么?心跳都比一般人快……”元放苦笑,指了指自己汗涔涔的脑门儿:“师兄现在脑门上流的汗呐,可不就当年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么?女孩子还是别学这个,最好大二的时候申请转个专业。”   熬夜,心慌,心悸,黑眼圈。   这些词在丁羡脑海里默默记下了,笑了下:”你们那届有没有特别牛的人,我听几个学长说,牛得全在你们那届了。”   确实,他们那届刚入学就有好几个大神声名远播了,元放被夸得与有荣焉,挠挠头,答:”有啊,好几个,都是竞赛生拿国奖的,还有好几个都是当初数竞国家队的,还有个搞机器人的,也很厉害的,前阵还刚在机器人竞赛上拿了金奖。“   金奖,应该挺厉害的吧。   果然,他在哪儿,都应该是发光发热的人啊。   嗯,他是周斯越啊……   聊到一半,元放忽然停下来,低着头把行李箱还给丁羡,支支吾吾地说:“那啥,小丁学妹,师兄去解个手啊。”   丁羡忙不迭结果,礼貌地说:“您快去吧。”   结果,一去就没回来,丁羡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人回来,可刚也没说让她一人走啊,又怕人忽然回头来找她,也不敢走,就在原地又乖乖等了一小时,终于确定对方应该不再回来之时,丁羡才离开。   结果,刚拐过两个路口,就从后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咱计算机学院帅哥真挺多的,还别不信,哥们儿隔壁宿舍就有俩又高又帅,下次带你们开黑啊。”   元放正一手拎着一只行李箱,走在俩姑娘前头,沿路给人吹着计算机学院的帅哥那叫帅得一个惨绝人寰,元放这人逗贫,一点儿都没有理工科男的木讷和呆板,深谙撩妹套路,什么听着高兴专捡什么说,把俩姑娘哄得前和后仰直乐呵。   “刚入学的时候,我跟我隔壁一哥们在网吧打了三宿的游戏都不带喘气的,现在吃不消那劲儿了,熬一宿代码,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前直冒星星,真不骗你们。”   “等会你俩给哥留个号码,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就成。”   元放看着其中一姑娘笑,眼里的害羞劲儿,原来是跑这儿撩妹来了,虽说跟她没什么关系,丁羡这人骨子里也憋着一股坏,时间就是生命,也不能白白耗了这一小时,于是把行李箱往边上一放,人靠在一旁的树上。   等元放带着俩姑娘经过,丁羡冲他嫣嫣一笑,若无其事地挥着手,“hi~元放师兄。”   元放一愣,转头一瞧,哟,这姑奶奶还没走呢?   “小丁师妹——”   你咋还在这儿呢?   怎么说呢,元放今个儿本来就是来先下手为强的,瞧见个丁羡觉得不还错就上去试试,再转头,看见个更好的,于是心思也就飞走了,本以为丁羡等不到他应该自己就会走了,没想到,这姑娘也忒执着了。   丁羡靠着树,悠悠且笑吟吟地说:“没事,师兄,我纳凉呢——”   元放心道:啊呸!   你这是报复我呢,看来被大学这么消磨了一年,魅力仍旧不减当年啊。   虽说这丫头不如后面这姑娘漂亮,倒也耐看啊,元放心里还想,要不先吊吊她胃口,故作冷淡地说:“那你纳凉吧,我先送她们过去。”   丁羡面不改色:“好。”   ——   晚上,元放回到寝室,就听几个室友难得在聊八卦。   “为爱考清华,想想都伟大。”   他好奇地凑过去,“谁啊,谁为爱考清华?”   曹文骏把手机递过去,一脸惋惜:   “就这姑娘,看不出来吧,多文气一丫头,怎么那么想不开啊。”   元放盯着那手机,越瞧越熟悉,越瞧越熟悉,然后跟下午某张脸对上的时候,整个人一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   “卧槽,丁羡?”   结果门口忽然就传来一道清越又冷淡地声音:“怎么,你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羡羡的性格在这一年变化挺大的,我后面会说的,加一个新玩法,之后每一章开头的小怪兽日记就改成小怪兽复读日记哈哈哈。   今天理了一天大纲,想想楔子上都写了。   算先写个过度章。   关于北京不刮台风这个事儿,确实,但豆腐渣这块是有实例的,有些风大点儿就直接把阳台给吹了,这个以前新闻报道过。   有一个是bug,真的,宋子琪近视那块,我给忘了,现在年纪大了,写的时候太容易忘了。   另外,bug欢迎指出,但是也别太考究,毕竟真的无原型,纯yy。   元放师兄是个自恋狂,别人看他一眼,就觉得别人喜欢他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羡羡觉得很委屈。 第46章   2007年2月16日, 晴。   母亲同意舅舅带我回上海, 跟苏柏从一起过年,听说他刚失恋, 但依旧西装笔挺笑容可掬,看上去不太难过, 我笑着拍他肩膀安慰:“没事呀,你还有钱。”   苏柏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表情惆怅:“钱不是万能的。”   我又说:“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苏柏从翻了个白眼,人松松垮垮地陷进沙发里,彻底不想搭理我了。我以为他不会再搭理我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转过身, 杯子微微一举,告诉我:“我最穷的时候, 身上没有一分钱, 在尊皇门外捡别人的烟屁股抽,因为那里达官贵人多。”说着,他扬了扬夹在手中的烟:”捡了一个月,就有人让我去他手下做事。”   “为什么?”   “因为我每天都能捡到最好的烟。”   果然,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我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装出一副人模鬼样的模样, 他表面上看上去视钱如命,可又似乎对钱极其不屑。   他把烟灭了,告诉我,“我跟了那老板,挺会做生意的,大道理一堆,最常说的,三个一。”   “一帆风顺哪是人生,一蹴而就必有陷阱,一寸赤心寸寸金。”   我受教了,他不有钱谁有钱。   ——《小怪兽复读日记》   周斯越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笔记本,目光瞥了眼趴在曹文骏身上的元放,手搭在桌上,又转回,表情很淡,像是随口一问。   元放陷入纠结,决定如实相告。   “刚在门口,我接的,我中途去解个手,以为这丫头应该没耐心等就走了,没想到接了第二批她还在那儿等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呢,真他妈有毅力。“   相处一年,室友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元放的自恋平日里大家都有目共睹,平时姑娘路过的时候多往他们这边看一眼,元放就勾着哥几个肩膀说,”有戏了。”   听到这儿,曹文骏起哄:”老元,我赌一箱子汽水,你丫当时春心荡漾了吧……是不是以为人家姑娘看上你了?”   周斯越电脑打开,打开程序的手一顿了秒,不动声色继续。   元放没反驳,脸红脖子粗地跟人争辩:“这要换你你能不想多?不是我想多,是这妹子太会撩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接了另外俩姑娘去报道的时候,小丁师妹还靠在树上跟我挥手sayhi来着,本来觉得那丫头一般般,你不知道笑起来那模样,太让人……”   “太怎样?”   周斯越终于从程序里抬头,平淡地问。   “误会,误会,都是美丽的误会。”   说完,元放识趣地从门口溜了。   半个小时前,丁羡的“望夫石”照片被曹文骏拍下发到群里,周斯越把她带到西体育馆外,绿柳成荫的操场,两人站在蓝绿色的铁纱网前。   丁羡费劲儿地把行李箱摆到身前,收了杆,这才抬头去看他,她这一年总做梦,各种千奇百怪的人都能出现在她梦里,偏偏就从没有梦见过他,她就这个事儿,咨询过几家心理顾问,其中一人看她是高中生,一听要咨询感情问题,十分敷衍地问了几个问题。   “发生过亲密举动吗?”   丁羡想到那天那个吻,略一点头。   “性行为呢?”   她摇头。   顾问把笔一丢,很快得出结论:“你们这样的学生我见过不少,尤其是女生,失恋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吃安眠药自杀都有,你这还是症状轻的呢,就是年纪小给闹的。你们这年纪见识少又好强,做什么事儿都容易走极端,哪懂什么是爱,就是心有不甘。”   如今这人生生站在她面前,背光而立,看她的目光平淡许多,不再是燕三胡同里那个时常冲她吊着眉梢笑的少年了。他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圆润的轮廓变得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皮肤依旧很白,头发剃的简单,极好地修饰他的脸型。   丁羡记得他以前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有点微微上扬的,所以总感觉他时常带笑,眼神又亮又有光,很讨喜。   现在也帅,只是帅得有点颓废。   他不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直僵着,这边人不多,日光晒得她后背发烫,大片大片汗湿透了衣衫。   “周斯越。”   丁羡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开场白,一下子又僵住,不知该从何说起。甚至她都想过今天或许他都不愿意见她,但至少他来了,她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俩眼发光,“见到你很开心。”   直到说出这句话,周斯越才恍惚间觉得,这丫头变了。   以前她总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后面,有时候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脸逗红,总也不敢看他眼睛,特胆小,但真把她逼急了也能嗷呜扑上来咬你一口,但很快又怂了。   她说我见到你很高兴的时候,周斯越忽然低着头嗤笑了下,那瞬间,丁羡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少年,可很快,又恢复冷漠。   “我不管过去一年发生过什么,周斯越,我是来找你的。”   他双手抄在兜里,平静地说:“丁羡,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我不是来找你谈恋爱的。”   急忙撇清,丁羡发现自己现在真是撒起谎来一点儿都不脸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是才怪,但也深知,两人分开忽然见面就要说跟人谈恋爱,不被吓跑就奇怪了,在来之前,孔莎迪在路上给她发了条短信,八字箴言奉劝:千万别追,男人靠吊。   “那你找我干什么。”他双手抱臂,忽而闲散地往铁丝网上靠。   “看看我当年的老同桌啊,是不是被岁月这把杀猪刀给剐了。”她故作轻松地说,“听说你刚在机器人大赛上拿了金奖,恭喜你。”   周斯越哂笑,目光往远处一瞥,微眯眼:“谁告诉你我拿奖了?”   丁羡一愣,敛笑。   “丁羡,我没拿奖。”他直起身,杨柳吹在他背后轻轻飘,忽然起了风,吹过他额前的刘海,一道轻描淡写地声音传来:”看到了,我过的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少年转身走了,丁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日光刺眼,她不管不顾地冲着他微颓的背影大喊。   “一帆风顺的哪是人生啊!金奖算个屁,你以后可是要拿图灵奖的人!”   ——   晚上回寝室,丁羡接到孔莎迪的电话,八卦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不是很激动,你俩是不是在清华门口抱头痛哭了?!”   丁羡倒立完,坐在床上,“你以为是你跟宋子琪吗”   孔莎迪小声地切了声,又说:“到底怎么样了吗?好奇死了我。”   “他说他没谈恋爱的打算。”丁羡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失落地啊了声,“怎么这样呢?”   “你见过流浪狗吗?”   孔莎迪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那样的状态。”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糟糕?不过我之前看新闻上说,有人专门建了个贴吧骂他爹,能理解,你多陪陪他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会好的。”孔莎迪安慰道,“他现在应该挺需要安慰的。”   “他很排斥我。”   “也能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愿意让我喜欢的人看到我狼狈的一面。”   “你就那么确定他喜欢我?”   “废话,他以前对你那么好,宋……那死人好几次都跟我说,周斯越为了你教训他好几次,他就差把我喜欢丁羡五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谢谢你啊,莎迪。”   丁羡明知是安慰,心却还是忍不住狂跳了几下。   “客气什么,不过你可千万记住我的话,别主动去追,要靠吸引,吸引懂么?用你身上的母性散发光辉去吸引他,让他主动来追你。”   “好啦,说了八百遍了。”   ——   男人追不到,书还是要读的,再怎样也不能让人瞧扁了去。   她每天除了泡图书馆就是寝室食堂标准的三点一线式生活,只是没再学校见过周斯越,只有很偶尔一次,从紫荆公寓出来的时候,丁羡远远看着他跟一个男生从门口出来,黄昏下,刚洗完的头也没擦干,走在校园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傍晚,整个校园被笼着一种绮丽的风景之姿,夏日校园,余晖清罩,像被人泡进了一壶清茶里,带着茗香。   丁羡看着那俩人在树荫下站定,周斯越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揉揉湿漉漉的头发,正跟对面的男生闲聊,似乎在等人。   “斯越,老曹。”   两人正聊着,不远处有人喊了声,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周斯越没作声,曹文骏大喊一声:“你丫不会跑两步?”   元放这才开始蹦跶蹦跶跑起来,笑着去勾周斯越的肩,后者双手抄在兜里,嘴角淡笑,任由他搭着往外头走。   迎面过来相熟的男生,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去上网?”   “一起?”周斯越说。   男生马上跑起来:“你们先去,我回去换身衣服。”   丁羡忽觉。   他好像真的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赌一根黄瓜,谁追谁。   说不懂怎么就见上面的,去看下楔子,怕无法理解我又重新在文中点了下。   说点题外话:   我说过这篇是甜文,那肯定是甜文,但是甜文不代表说全程无虐啊,那得看睡去了吧,但是这篇文真的不虐,小少爷这种宠妻人设是虐不起来的,就是最近会比较虐小少爷。   另外最近微博上发了很多事,也在围观,觉得很无力,写作环境的恶劣真的导致作者的心境也受了影响。   我写文的初心是写的开心,你们看的开心,这样我就高兴。图个乐趣。   开心点啦,捏捏脸。 第47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 我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刘瑜。   ——《小怪兽日记》   开学第一周, 课不多,周五学生大多出去吃个饭回来继续上自习或者出去上会儿网。   附近就有个网吧, 男生们都在打一款叫DOTA的游戏,一到周末就叫上三五个伴去网吧开黑, 听说还有各高校战队之间参加的联盟比赛。   丁羡原本打算吃完饭就去图书馆啃书,前阵刚领了教材, 线代、数理、编程,她得尽早做决定。   昏沉的天边,一朵血红的火烧云浮在空中,那三道少年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幕下,丁羡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了。   室友徐莎莎狐疑地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丁羡回神, 看了眼徐莎莎,说:“要不你先去吃吧, 我得出去一趟。”   徐莎莎来自南方一个小镇, 性格内敛,说话声音小声温柔,想法也多,眉目间淡眉顺眼倒也是南方姑娘典型的特征, 她看了眼丁羡,没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声好。   另外俩室友减肥,就剩徐莎莎一人去食堂了, 丁羡在原地等她进去,这才起身往校外走。   周五网吧人多,丁羡进去的时候差不多就挤满了,大多是男生,闹哄哄,扑面一股难闻的汗味,满耳都是键盘鼠标噼里啪啦一通狂响,还有人在互相递话,咒骂。元放三人来得也不早,就剩下门口还有个三连坐。   “冰女,冰女上啊,卧槽,老子挂了,你躲那里干嘛!卧槽。”   “卧槽,老元,你个坑货,家被人推了靠,你丫能不能给点力,不能把把让斯越solo 啊!!!!”   刚喊完,元放的画面忽然就灰了,人物躺倒在地上,他“啪——”丢下鼠标,懊恼不已地揉脸:“我错了,哥,你厉害。”   坐在中间的人全程一言不发,沉默且游刃有余地操控着鼠标键盘,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键盘上,目光专注屏幕上的游戏。元放死了没多久,曹文骏也英勇就义了,就还剩个周斯越和另一个队友在争分夺秒的厮杀,两人一边等复活一边紧张地盯着周斯越的电脑。   “兵线兵线,卧槽。”   “直接推了。”   耳边聒噪得很,反倒是周斯越带着耳机,拧着眉,一句话没有,手指利落地操控。   直到元放死亡复活前一秒,屏幕蓦然一卡,然后缓慢放大,赢了,元放甘拜下风,对周斯越竖了竖拇指:“你牛.逼,又是solo局。”   周斯越背对着,丁羡没太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松懈地往椅背上微微一靠,如若是以前,他一定会一脸嘲笑地对元放说:“好说。”   现在估计也只是冷淡的笑笑,看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曹文骏戴上耳机:“再来。”   周斯越闻声往前倾,修长的手指调整好耳机位,将刚刚露出来休息的耳朵重新套进去,手放到键盘上,敲了几下,等画面跳动到匹配界面,然后捞过桌上的水一边随意地喝一边等待游戏开始。   元放忽然起来,“等会,我去买瓶水。”   丁羡一惊,忙外门外跑,往楼下冲。   元放跟前台要了一瓶水,余光总觉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狐疑地往门口多瞧了几眼,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只剩下两片透明到泛了黄的门帘微微晃动。   回到位置,元放一边把钱揣回兜里,一边跟两人说:“我刚好像看到一个人了。”   曹文骏说:“谁啊?”   元放戴好耳机,说:“就那个小丁师妹。”   周斯越下意识回头,扫了一圈,见没人,不动声色地转回。   曹文骏一脸懵,终于想起来这小丁师妹是谁,笑着对元放道:“不是吧,元放,你真对人春心荡漾了?产生幻觉了都?”   元放也觉得狐疑,不至于产生幻觉吧,难不成自己真喜欢上那小丫头了?又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周斯越,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直到晚上十一点,游戏打得人精神浑浊,元放实在憋不住跑了趟厕所,刚提上裤子出来,被一声轻柔的”元放师兄”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一抬头,看见一姑娘靠着墙,对他甜甜又俏皮的笑,他忍不住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吓死我了,小丁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写点资料。”   元放这会子鼻子倒灵了,“学校有机房,你不去写,一小姑娘跑网吧来写什么资料。”   丁羡笑笑,没答,“你们还不走?”   元放低头洗手,头也不抬:“问我还是问那谁啊?”   丁羡忽然想起之前徐莎莎之前说的一个大二学长,于是,慢慢收敛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元放,脚步缓缓地一步步向他逼过去。   元放被她这突来的靠近吓到了,后背汗毛直竖起来,本能地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双手被迫撑在背后的洗手台上,才磕磕巴巴道:“你……先别激动,这事儿也就我们哥几个传了下,没几个人知道,主要是斯越,大家都好奇,不然,也没人会传……”   丁羡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目光水盈盈地望着他,软着嗓子说:“元放师兄,我有个事儿拜托你。”   小姑娘声音娇的,听得元放背后一酥,闭着眼:“说说说。”   丁羡温柔地笑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并且编造了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后因为误会而分手的动人凄美爱情故事,把元放听的一愣一愣的,满脑袋问号,但又联想到之前周斯越的种种表现,又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怪他对女人那么冷淡,原来是受了情伤啊,还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有些小姑娘还偏偏就吃他这套。”   元放觉得这一年自己对周斯越的疑惑都通了,似乎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原先对丁羡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心这会儿是彻底没了,全剩下好奇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丁羡随口一说:“当然是原谅他咯。”   元放感动差点落泪:“说的师兄都想谈恋爱了,行了,师兄知道了,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要不要我给你留他的号码,你有啥事儿给他发短信说。”   丁羡摇头,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会让周斯越主动来要她号码。   “你给我留你的号码吧。”   元放爽快应下,报了串数字,丁羡听一遍记在脑海里,把手上的麦当劳袋子递给他,“晚上别玩太晚,这个你们分着吃吧,辣的给你和曹师兄吃,他不吃辣。”   丁羡跟个老妈子似的又叮嘱了两句早点回寝室以及千万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包括周斯越,元放傻乎乎地点头如捣碎,这才放心地从后门走了。   元放抱着一塑料袋的麦当劳,在窗口望着小姑娘消失在夜色中的瘦小背影,默叹了口气:”我要是有这么死心塌地对我的姑娘,还泡什么网吧呀!“   回到位置,元放把东西往桌上一丢,周斯越瞥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游戏上,曹文骏随意道:“你还去麦当劳了”   元放现在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没好气地说:“你俩要饿就捡着吃,别客气,斯越,你自己拿。”   周斯越眼皮也没抬:“谢了,不饿。”   “不行,你一定要吃,我给你特意点了个不辣的。”   “……”   周斯越这才狐疑地看了眼元放,男生之间其实不会在意这种细节,谁吃辣谁不吃辣,而且他平时跟老曹几个拼吃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强调自己不吃辣,自己单吃不点就是了。   正好一局结束,曹文骏伸手拿了个咬了口,憋着笑:“我怎么觉得……元放,你要弯了。”   刚说完,周斯越嘴角就抽了,扔下耳机站起来,窝了一晚上,脖子都麻了,甩了甩胳膊,走了。   “你走了?”   元放在身后喊。   “厕所。”   一晚上没说几句话的嗓音低沉暗哑。   ——   丁羡收到元放短信时,刚洗完澡出来,桌上手机震了两下。   未读短信信息1条。   点开。   “小丁师妹,我们回寝室了。”   “谢谢元师兄。”   刚放下手机,又进来一条。   “对了,小丁师妹,我多嘴问一句,你跟周斯越到底是因为什么误会而分手啊?”   丁羡盯着手机,微微抿唇,窗外月光微微落进来,照在她头顶,月色清透,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她眼也不眨,飞快在手机上回。   噼里啪啦按了一堆,结果,元放又发了一条进来,“算了你不说也没事,你早点睡吧,哎。”   丁羡把原先打了一堆的字给删了,回——   “元放师兄,谢谢你啊。”   “我觉得斯越应该没忘记你,其实他之前都跟一朋友申请了在外头住,好久没回过寝室了,你来了之后,他就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我更的少。我最近真的好忙呀呀呀呀呀   不羁本来都下厂印刷了   结果印刷厂打来电话说   不好意思,没纸了!!!!   我:…… 第48章   “外面?跟谁?”   元放回得很快, “具体不太清楚, 只知道他跟一朋友租了个地下室,平时除了去叶教授的实验室, 其余时间都待在那边。”   丁羡记得叶教授,五十出头, 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一身简朴的老式灰格背心西装, 穿了有些年头,笑起来慈眉善目,深深的眼窝,细纹漫布。高考结束那年,刚出分,周斯越带着她跟叶教授见过一面。   那天吃饭的时候, 她总觉得自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缩在他身后, 比见周斯越的父母还紧张, 还好,叶教授为人亲和,两眼一眯,乐呵呵地看着她, 随便问了两句,她低着头乖巧的一问一答,席间,时不时看一眼周斯越, 想从他表情上观察下自己的表现。   不过身旁的男孩儿全程没什么表情,低头认真剥虾,他真的很喜欢吃虾,包括第一次在周家见面,他也是全程低头吃虾,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丁羡默默想,那天自己消失了,和世界上没虾吃了,这两件事哪件更让他伤心?大概是后者吧。   丁羡刚要回,元放又发进来一条:“他从大一来,就挺沉默的,本以为他原来性格就这样,听你之前说的,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不是,他以前很开朗很阳光的一个人。”   元放放下手机,看了眼此刻坐在电脑前敲程序的男人,没开灯,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映照在他脸上,衬着他冷淡的神色,实在想象不出阳光开朗的周斯越是什么样子,觉得他似乎天生就该这样,略微摇摇头。   “行了,不跟你八卦了,小丁师妹,你加油,希望有生之年,你能让我看到一个阳光开朗的老大吧。”   丁羡躺倒在床上,举着手机回:“任重而道远啊,元师兄。”   “加油哦。^_^”   元放回。   半个月后,社团招新。   徐莎莎一手捏着一张宣传纸正在犹豫,“你们说,我参加手语社,还是健美操社?”   正在背单词的班嘉瑜抬头看了眼说,“健美操吧,你个子小,适合这个。”   班嘉瑜是个上海姑娘,挺有主意,不像徐莎莎这个优柔寡断,重点长的还漂亮,不过人太冷,男生几乎远远瞧上那么一眼,也不太敢跟她搭讪,高冷的冰山美人。   徐莎莎心里也想选健美操,“可手语社的学长……比较……帅。”   说完还看了眼丁羡。   刚巧,娄凤推门进来,手上拎着刚在楼下买的一塑料零食,人都有两个丁羡那么宽了,还不忘吃,天天嚷嚷着减肥,却从没付诸过行动,班嘉瑜常说,娄凤要是能减肥成功,王教授脑袋上都能长出头发来。   王教授是她们编程课的老师,班嘉瑜常说,往王教授那脑袋上套一钢圈,绝对比电视上的沙僧形象。   四个姑娘,来自天南地北,性格各异,倒也融洽。   徐莎莎选了手语社,丁羡陪得她去交的报名表,百无聊赖靠着墙等的时候,忽然听见身旁有人喊。   “周斯越。”   她下意识闻声望过去,活动中心走廊的黑暗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笼在阴影里,窗户微弱地光正好穿过他单薄的身体,他双手抄在兜里,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胸前T恤上苍鹰清晰可见,高傲自由充满力量,在黑暗中发着光。   “什么?”   活动中心人不多,他清越的声音不偏不倚,传进丁羡耳里。   一个短发女生从一个活动室里探出脑袋,笑盈盈地跟他说:“上次的程序谢谢你啊,下次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呗。”话说一半,里头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句,“行了,哪要你请,我请。”   女生不满,回头对里面的人说:“咱俩分开行不,我不要跟你一起。”   “可我才是社长啊。你在这儿急着献什么殷勤呢?”   女生返身回去揍人,周斯越在门口站了会儿,冲里头扬声,“走了。”   女生又冲出来,“哎,这就走了”看了那背影两秒,才嘟嚷两句,转身进去。   丁羡收回视线,微低头,昏暗中,脚步声渐进。   长廊上,轻拂的微风中,只有他们俩,一个手足无措的贴着墙,一个双手插兜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时间仿佛忽然被放慢一般,光慢慢从窗缝里漏进来。   丁羡没有叫住他。   周斯越也没有回头,而是径自穿过她,转身下了楼梯。   丁羡回头看了看活动中心最后一间教室上头的牌子。   ——计算机动漫社。   ……   招新最后一天。   丁羡把填好的报名表送到计算机动漫社,接手的是那天教室门口的短发女生,柳叶细眉,比丁羡还小个,身材纤瘦胸还大,用娄凤的话说就是一loli。   丁羡看看她的胸,又看看自己的,至少大一个杯?   loli学姐接过她的报名表,轻轻敲着笔,一边慢悠悠地低头看报名表,忽然,眼前一亮:   “会画画”   丁羡点头,“会一点。”   loli爽快一拍案,“行,下周一开大会,记得别迟到。”   “啊”丁羡愣了,“这么随便?”   loli学姐:“就这么随便。”   “……”   loli学姐叫邢露菲,是计算机动漫社的副社长,大二计算机系。   晚上,丁羡在寝室看计算机动漫社的相关资料,被一旁正在吃瓜的娄凤看见了,忍不住八卦:“邢露菲你加入计算机动漫社啦?”   丁羡回神,点了下头:“哎。”   娄凤往嘴里塞薯片,“听说邢露菲参加过超级女声,就湖南台选秀那个。”   啊?   丁羡不太关注这些,并没意识到是一个怎样的火爆选秀节目。   娄凤索性给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重重的身子往椅子上一坐,娓娓道来,“湖南台超级火的那个,不过很早就被淘汰了,因为邢露菲唱歌太难听了,学校还有一帮直男粉,天天帮她刷票来着。”   “现在还兴这个?”   “我要长成她那样,我也去参加超级女声。”   然而,据丁羡观察下来,尽管邢露菲在男生堆里混的开,但好像身边没什么女生朋友,就比如在社团里,邢露菲说话没什么人听,大多社员对她报嗤之以鼻的态度,开会也没人听。   只有社长嵇航在的时候,气氛才会稍微缓和些。   嵇航,本地人,也是大二计算机系,带着副眼睛,斯文人,说话字正腔圆,待人温和,彬彬有礼。   刚入社没几天,就有人跟邢露菲发生了冲突,这恩怨说来也久,两个都是老成员了,早些年日积月累了一些小矛盾,在这刻全都爆发,顺带还捎上丁羡。   因为丁羡是唯一没经过嵇航面试就让邢露菲通过的,于是,这些看不惯邢露菲的老人们又将矛盾焦点堆到丁羡头上,邢露菲这人性格直爽,倒也没再怕的,“我是副社长我有决定权,这是嵇航之前说的,你看不惯也没办法,有本事你退社。”   三两下,就把人说哭了,扬言要退社。   果真在两天后就退了,还煽动了一帮老员工退了。   嵇航这几天请假回家了,等回来的时候,原来十几人的计算机动漫社只剩下五个人,除去两男的和邢露菲,剩下的全是丁羡这批新招进来的。   “我这才走两天,你就给我大换血了?”   难得的,嵇航居然没生气,而是好笑地看着邢露菲。   丁羡想起以前,无论她怎么作,周斯越都一脸无奈的笑,也跟此刻一样,后来跟嵇航聊了,才知道是她想多了,嵇航跟邢露菲的关系是清白的,只不过两人搭档多年,默契十足,友情无比纯洁。   “真有纯洁的友情?”   嵇航那时看了她好一会儿,认真地点点头:“真有。”   大一生活终于在这番波折后彻底稳定下来,丁羡除了泡图书馆,就是在动漫社,其余时间不是在吃饭睡觉拉屎的路上,就是在去吃饭睡觉拉屎的路上。   她彻底冷静下来,把她跟周斯越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是否真如嵇航所说。   男女之间,可能存在纯洁的友情?   国庆放假前一天,丁羡刚从动漫社下来,接到苏柏从的电话。   她噔噔噔,跑到校门口。   苏柏从穿着一身西装,靠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上,正在跟人打电话。   丁羡过去,他把电话挂了,笑着看向她:“哟,漂亮很多嘛”   对于女人,他从不吝啬于夸奖,尽管对方就是个褶子精,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夸对方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有弹性,这是多年来从商处理人际的游刃有余,一点儿不显得油腻。   丁羡仰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苏柏从永远维持着他绅士的淡笑:“想参观参观国内第一名校,怎么样,赏脸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男三一起上线。   这几章熬过去了后面对手戏会多一些,写文这种东西真的要慢慢来,别催我啦……   最近更的少主要是忙也有点卡文,所以写的很慢。   理顺了就快了。   谢谢谅解。   100个红包回馈。   听说最近晋江很抽啊,更新了都看不到了,收藏夹里好像都不提示了,大家九点之后来刷一般都更新了。   明天也许会是个大肥章。 第49章   依着过去一年对他的了解, 丁羡是不会相信, 苏柏从会忽然莫名其妙兴起特地从上海跑北京来参观清华的。   苏柏从年长她十岁,在过去一年里, 或者说,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 苏柏从是她见过最洞察世事的人,而且寓乐于教。复读时候也曾跟人发生过矛盾, 她性格隐忍,不善与人争执,忍得多了终究觉得委屈,无从诉说,于是,苏柏从就成了她的垃圾桶, 他每回都很耐心,细细诱导她如何从别人难听的话语中, 精确提炼出中肯信息, 转化为有效信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人在生气时,对所有人都报之以攻击态度,但难得, 他说话,丁羡居然听得进去,不过也有遇上他心情不好,谈判失败的时候, 那次丁羡给他打电话,苏柏从风尘仆仆地刚从纽约回来,合同没谈下来,心情不佳,一身酒气,说话也重了:“说话说七分,听话听三分,这道理你还不懂?”   难得严肃微不耐的口气,丁羡愣了下,很快调整情绪,说了声哦挂了电话。   等苏柏从第二天酒醒,坐在床上懵懵地看着手机通话记录,慢慢回想自己昨晚的口气,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当天又从上海飞到北京,特意带小姑娘出来吃了顿饭,给人赔礼道歉。   丁羡其实很理解,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点点头说没关系,我理解你。完全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长辈。   临清华开学的前一天,苏柏从特地从上海打了电话过来,告诉她,好好享受大学时光,别浪费这人际关系。   丁羡谑他,到哪都是钱啊,人脉。   苏柏从在电话那头淡笑,行吧,叛逆期能理解,等你毕业了就知道我说的话有多重要了。   丁羡笑笑,不置可否,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很会做生意,光过去那一年时间,叶常青说他又换了两台车一套房,偏偏就是没有女朋友,临挂电话前,她还语重心长地劝他,我的事儿您就不用操心了,还是给您自己先找个女朋友吧。   苏柏从笑骂:我就特听不惯你们北京人说话,别您啊您的,都把我喊成你爷爷辈了,我不过二十九,大你十岁。   丁羡坚持,不行,这是尊称。   电话那头忽然静了会儿,苏柏从忽然说:羡羡,我允许你不尊敬我。   一个男人开始纵容一个女人是基于怎样的想法呢?就像周斯越,高中的时候无条件纵容她的任性、无理取闹,还是这其实就是男人所擅长的?   当然,周斯越那会儿还不足以称为男人。   但他比很多同龄人成熟很多。   丁羡匆匆挂了电话,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与他联系。   ……   苏柏从这样的目标太显眼,身材修长,西装皮鞋,走在学校里就是成功精英人士的标配,招来的目光太多,丁羡怕撞见熟人,全程跟在他后面低着头走,想赶紧绕完,就带他出去。   结果苏先生不仅不紧不慢地走着,还与她聊起了当年朱自清在清华园里写下的《荷塘月色》一文。   丁羡低声问:“你真的是小学毕业么?”   她记得他曾跟她说过,他出生在南方的乡村里,小时因为没钱读书,小学就被迫辍学帮着家里干活,十六岁就自己在外头打工,这才拼到了如今一身行头。但他的谈吐和言行,丁羡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苏柏从看着她:“我不像么”   丁羡低头:“不像。”   傍晚的霞光,像是挂在空中的一尾火凤凰,红光遍处,灌木丛里都是洋洋洒洒的金点子,扎人眼。   绕了半圈左右。   苏柏从在路上被人叫住了,丁羡回头,居然是邢露菲。   邢露菲也讶异地看了眼丁羡,眼光很快回到苏柏从身上,“苏先生,没想到真是你!”   苏柏从看了丁羡一眼,才淡笑着对邢露菲彬彬有礼道:“你好。”   邢露菲去年参加超女的时候,在后台见过苏柏从,当时苏柏从正跟几个赞助商一块开完会出来,年轻尤为又面容英俊举止得体的男人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姑娘的注意。   后来赞助商邀请所有晋级选手一起吃饭,席间,邢露菲敬了苏柏从几杯,小姑娘胆子大也敢喝,二十出头的年纪也丝毫不怯场,甚至还帮着苏柏从挡了几杯,也就这么留下印象了。   丁羡率先打招呼:“邢学姐好。”   邢露菲点点头,转头看向苏柏从:“刚在路上没敢认,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其实之前邢露菲在给计算机动漫社拉赞助的时候试图联系过苏柏从,始终都没得到回应。   “来看一个小妹妹。”   苏柏从不动声色地说。   邢露菲明白,惊讶地看向丁羡:“原来你跟苏先生是朋友啊?真巧,她也是我们社团的小学妹。”   苏柏从眉一挑,来了兴趣:“什么社团”   “计算机动漫社。”丁羡说。   “丁羡,我刚约了嵇航吃饭,你要不跟苏先生一起来?”   邢露菲这是命令啊,丁羡听出来了,也十分明白,邢露菲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但是丁羡实在不愿意把苏柏从的关系网扯到学校里来,而且邢露菲和嵇航都是周斯越的同学,更不希望跟周斯越扯上什么关系。   但邢露菲是典型的,听话我罩你,不听话就别怪我给你穿小鞋。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丁羡现在已经死了快一百次了。   “要不今天先算了”   丁羡小声说,话音刚落,果然,邢露菲眼睛瞪的浑圆,“什么?”   不敢想象,平日里挺好商量的丁羡居然在苏柏从面前拒绝了她。   最后还是苏柏从开口打圆场:“这样吧,我请客,你们挑地方,大家一起吃个饭。”   “好!我给嵇航打个电话,让他加两个位置。”   ……   吃饭地点在晏茗轩,小包厢。   丁羡跟着邢露菲进门,嵇航正站在窗前打电话,见人进来,“嗯,在302。好,到了电话,我先挂了。”随后把电话揣进兜里,转身去热情地跟苏柏从打招呼,“您好您好。”   到底是经过岁月洗礼的男人,沉稳礼貌一俯身,“还有朋友?”   嵇航点头,挠挠头:“对,还有一个,我们三约好了吃饭,没想到您来了,就一起了,您不介意吧?”   平日里,丁羡觉得他比一般男生稳重大气,这么一对比,还是嫩了些。   苏柏从笑:“当然。”   十分钟后,最后一人到场。   包厢们被推开,有人揉着头发进来,一脸疲倦惺忪刚睡醒的模样。   丁羡下意识低头看了下时间,下午六点。   黑眼圈浓重,昨晚又熬夜了。   邢露菲冲他摆摆手,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周斯越,坐这儿。”   周斯越关上门,慢慢回过神,一抬头,愣了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卡在乌黑的发间微顿了下,目光很快从丁羡脸上扫过,停在一旁的苏柏从脸上,又回到丁羡脸上,淡淡收回,很快恢复冷淡。   拉开椅子一言不发地敞着腿坐,丁羡莫名又看到了点儿他以前骨子里那点儿傲气。   邢露菲先是对苏柏从介绍:“这是我跟嵇航的好朋友,周斯越。”   苏柏从微微一笑,略一点头,“你好。”   邢露菲又对周斯越道:“赤马科技的ceo,苏柏从先生。”   周斯越勾唇,“幸会。”   “这是丁羡,咱们大一学妹。”   丁羡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估计他也不想跟她相认,本来打算跟他装不认识,结果就听周斯越靠在椅子上,淡淡一句:“认识。”很快就瞥开了。   邢露菲啊了下,看向丁羡:“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啊。”   丁羡盯着周斯越,说:“嗯,以前是同班同学。”   话音刚落,周斯越嘴角一撇,嘲讽轻笑。   “都是计算机的?”苏柏从插话。   邢露菲非常明白,赤马是当前互联网计算机行业的领头羊,苏柏从又是个什么都愿意掺一脚的商人,而且,听说赤马的高级工程师一年都有至少五十万起。   听说苏柏从手中有个项目在开发,多少人都指着他桌上的蛋糕能分一杯羹呢,要是能进入他的团队,别说年薪五十万,十万他们都愿意跟着干。   邢露菲忙应道:“我是计科65班的,嵇航是64班,斯越是61班的。”   苏柏从对这个班号表示疑惑,看了眼丁羡。   丁羡跟个小秘书似的,立马解释:“计算机科学系简称计科,总共六个班,按照0-5编排,6代表入学年份,我今年入学,就是73班。”   苏柏从:“还有0班?”   丁羡点头:“那是实验班,入学会有一次分班考,前四十名进0班,简称姚班,姚班隶属于信息交叉研究院,不属于计算机系了。”   “你们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啊。”   邢露菲笑:“那肯定不敌苏先生。”   邢露菲出去跟服务员要了两箱酒,苏柏从又跟人拿了两瓶椰汁给两位女生,绅士风度十足,不过邢露菲拒绝了,坚持要陪他喝酒。   席间说说闹闹,邢露菲无意间提到赞助的事儿,都被苏柏从轻描淡写地揭过,一个个都是人精,悄摸在话语去试探彼此,但在苏柏从这种从商十几年还没怎么吃过亏的商人来说,这俩就是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全程,丁羡埋头吃饭。   周斯越靠着椅子一言不发,聊到专业,偶尔插两句,不再是以前那样,天南地北跟着人瞎侃。   忽然,碗里多了一块鱼肉,耳边:“怎么老吃青菜?”   丁羡蓦然抬头,一桌上四人目光齐刷刷全望着她,而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周斯越,撞进一道深黑的眼里,充满嘲讽,冷漠,手搭在桌上,捏着透明杯子。   而修长且骨节清晰的手指正在轻轻的、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丁羡埋头,“谢谢。”   邢露菲看了眼嵇航,觉得这关系,耐人寻味。   三巡过后,苏柏从把西装脱下来,挂在椅子上,手搭在桌子上,继续跟邢露菲聊天,再次说到了赞助问题。   丁羡起身上了厕所。   等人消失在门口,邢露菲看向苏柏从,目光都是盈盈的笑意,把握十足:“有个问题,好奇一下。”   “你说。”   “苏先生跟我们小学妹是什么关系?”   苏柏从坦诚答:“她舅舅是我好友。”   “看样子,苏先生挺喜欢小学妹的。”   苏柏从笑得毫不在意:“确实,我是挺喜欢她,也打算等她毕业后,请她到我公司。当然,如果你们要来,我也热烈欢迎,只不过要比她多一道程序。”   这话说的够明显了,丁羡毕业就可以直接进赤马,这丫头几世修来的福气。   邢露菲捂着嘴笑,“就多一道吗?”   “你们是羡羡朋友,当然可以免初试。”   得了。   精还是他精,这里哪个人初试过不了的?不损失自己利益,又恰好卖了个丁羡面子,帮这小丫头面子里子都做足了,树树在同学面前的威信,又恰如其分地点了下两人的暧昧关系,让在座男士都知难而退。   论做人,谁都比不过苏柏从。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黑幕中,不见月光,风肆无忌惮的刮着,迎面刺来一股寒冷,刮着她的肌肤,路上行人萧条,雨珠越滚越大,在漫天云幕中似乎串了片珠帘。   周斯越有点喝多了,不过他不上脸,属于越喝越白型,就耳根有点泛红。   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身子微晃,丁羡忙伸手搀了把,周斯越下意识想撑住门,丁羡冲上去及时,一把被人捏住手。   微黄的灯光下。   他蓦然转头,撞进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睛里,微微仰着头,水盈盈地看着他,在这缠绵的夜色里,泛着水光。   宽厚手臂充满力量的男性身体。   肤如凝脂风情万种的女人魅力。   尽管外面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包厢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整个世界,她都只听到自己砰砰砰疯狂而热烈的心跳。   她不懂,牵个手而已。   她居然面红耳赤,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周斯越也不懂,一年而已。   她怎么就被人惦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撑过前几张。   后面对手戏要啪啪啪啪啪啪来了~   想把嵇航男三的身份开除,一个苏蜀黍估计就有的少爷烦了。   100个红包。   看文愉快。 第50章   “周斯越, 你今天回学校, 还是回那边?”   邢露菲从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两人跟触电似的松了手, 别开目光,心思百转, 根本没听见她的问话。   没人回答。   邢露菲觉得奇怪,走过来, 戳了戳周斯越的后背,“你们俩堵这儿干嘛?”   丁羡惊醒,忙跨出去,乖乖站在酒店门口的石柱边上等。   周斯越则缓缓往外跨了一步,插兜立着,大理石灯光的投影下, 男孩儿的背影格外修长,脸色惨白, 耳根边上泛着微弱的红。   邢露菲又问了一遍:“问你呢, 今晚回学校么?”   周斯越这才听见,低头垂眸,睨了她一眼,缓缓摇头。   随后, 苏柏从结完账,穿上西装从里头出来,看了眼丁羡,对邢露菲几人道:“要不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邢露菲倒也识趣, 看了眼嵇航道:“不用了,几步路,我们自己走回去就行,时间还早,要不让小师妹带您到附近的近春园逛一逛。”   丁羡回神,啊了声,忙罢手说:“下午逛过了,师姐,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就行。”   邢露菲:“那就再去别地儿逛逛呗,现在才八点不到呢。”   “……”   丁羡确实不好再说话,微微低了头,还是苏柏从看了眼丁羡,替她解围:“我也得回酒店了,十点还有个视频会议,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等司机。”   苏柏从发话,邢露菲也不再多说,拉着微醉的嵇航,另一只手去拖周斯越的胳膊,“走吧。”   被周斯越微微挣脱,一言不发地插兜走到最前面。   邢露菲拉着嵇航,怨念地看了眼周斯越颀长的背影,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   隔五米远,丁羡跟苏柏从走在最后。   一条漫长又拖沓的队伍就这么缓慢地校门口走去。   几人刚到门口,司机就已经将车停到了路口,苏柏从跟邢露菲几人道别,最后看了眼丁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我最近会在北京留几天,有事情打我电话。”   丁羡点头,苏柏从这才放心地看了众人一眼,坐进车里,揉揉太阳穴,吩咐司机开车。   黑色的保时捷扬长而去,一溜烟儿就拐出了街口,几人回神,周斯越已经走了,昏黄路灯下,他背影修长又孤单,明明走得没多快,但几下就穿过了几盏路灯,邢露菲冲着那头哎了声,“你这就走了”   丁羡回头,他已消失在转弯口,彻底看不见了。   邢露菲一跺脚,跟嵇航不满地嘀咕:“他怎么总这样,别人对他的好都看不见么,干嘛总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晚风一吹,嵇航的酒清醒了一半,看了眼邢露菲,笑了笑:“你不一样么?”   邢露菲嘟嚷:“说什么呢!”随后,又去挽丁羡的胳膊,说:“走,小师妹,咱们回寝室。”   手忽然被人挣开,邢露菲狐疑地看向丁羡。   “师姐,我忽然想到我有东西落在饭点了,我得回去拿,要不,你们先走吧。”   嵇航说:“要不让你师姐先回去,我陪你去取。”   丁羡俏皮一笑,对嵇航道:“不用,就这点儿路,而且,我也没喝酒,师兄,你先送师姐回去吧,我自己去就成。”   两人拗不过,嵇航不放心又叮嘱一句:“那你千万注意安全。”   “好。”   ……   周斯越租的地下室在清华南门的附近,元放曾经给她发过地址,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前面。   九月底的天气似乎总透着一种要冷不冷,穿长袖热,穿短袖冷,丁羡边走边暗恼自己今天出门时没好好打扮,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周斯越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几眼。   刚下过雨,路面淅沥,脚背钻进了几滴泥水。   这条似乎是小路,没什么光,而且越走越长,越走越暗,越往里走,越看不到尽头,她有点后悔,甚至有点想哭。   好在吭吭哧哧几滴泪的时候,终于在尽头处看到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超市,亲人呐——   路牌灯发出微弱的光。   丁羡心里一喜,加快脚步,想跟人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出租的地下室,脚步还没起呢,超市里有人走出来,站在门口,没急着离开,丁羡眯眼,就着微弱的光,努力辨认那人的身形。   一米八往上,寸长黑发,T恤板鞋,轮廓在黑暗中生显冷硬教人生畏。   不是周斯越是谁?   丁羡愣在原地。   周斯越也没急着离开,手里捏着包烟,娴熟地撕开包装纸,轻轻在手掌上一磕,取了支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烟,背脊因为弯曲而微微弓起,后脖子脊椎线明显,露出那截皮肤在灯光下尤其白。   他深吸一口,把烟取下来夹在指尖,烟雾弥散,目光随意扫了眼。   丁羡没躲,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也完全不避讳自己的跟踪,而是就那么□□裸地盯着他,周斯越整个人愣住,夹着烟的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回过神,自嘲一笑,把烟重新叼进嘴里。   下一秒,直接被人夺下来。   他以前不抽烟,丁羡是知道的,男生喜欢玩叛逆,抽烟是其中一种,蒋沉和宋子琪曾经背着老师在厕所抽过烟,也被怂恿过几次,周斯越跟着在厕所抽过一次,那滋味呛鼻,也没什么快.感,又浪费时间,就没再碰。   丁羡把烟拧了,丢在地上,又泄愤似的踩了两脚,像是个病毒似的,一脚踢老远。   周斯越垂眼睨着她,没作声,淡笑着又从烟盒里取了一支叼在嘴里。   又被丁羡一把夺下,“砰——”一下,一拳狠狠砸在他胸膛上,男人的身板跟钢铁一般硬,让她条件反射地疼呼出了声,刚要破口大骂,一抬头,看见周斯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是典型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往上勾,莫名痞。   以前每当这时候,丁羡就很想扑上去亲一口,但今晚她已经气疯了,现在只觉得这人怕是真学坏了,跟人合租地下室,还抽烟酗酒,将颓废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笑得出来。”   丁羡气急败坏地仰头看着他。   周斯越双手抄进兜里,撇开眼,道:“可以啊,一年没见,保时捷都坐上了。”   丁羡一愣,“苏柏从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我有眼睛,自己会看,行了,别再跟着我了,还是说你现在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   他说话呛人,表情讥讽,攻击性明显。   “啪——”清脆的巴掌声。   “你混蛋!!”   周斯越没动也没躲,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掌,白皙的脸颊很快起了手指印,他表情始终冷淡,“打完了?爽了吗?”   一切都不对了。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可以理解他的颓废,他的冷漠,毕竟曾经那么骄傲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忽然一下子被人拉到谷底,经历失败和挫折,她可以原谅,但是他怀疑她的心,他们三年的感情,丁羡觉得悲恸,心跟被针扎一般疼,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她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她总是想到他,她还去找过几次张哑巴。   连张哑巴都说,你没回来过。   她一直把苏柏从当作最尊敬的长辈,起先只是因为舅舅的缘故匆匆见过两面,苏柏从说话幽默风趣,跟一般长辈不一样,并没有拿她当小孩看,总是很认真的聆听她每一个想法,还会教她做人的道理。   渐渐的,她把苏柏从当作朋友一般,很多不敢跟大人说的想法统统告诉苏柏从,还得到了他的鼓励,这一年,如果不是苏柏从,她或许连坚持都坚持不下来。   丁羡终于忍不住哭了,仰仰头,又把眼泪憋回去。想来,自己这一年间,发生的种种,咬牙拼劲儿撑着最后一口气几度濒临绝望时,只要一想到他曾经跟她说,丁羡,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就又浑身充满了力量,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部用来学习。   再苦再累都不是问题,前方的路再黑再长她都能走下去,可这一下,把她所有的坚持都击垮了。   倏然,轰隆隆响过一个闷雷,电闪雷鸣之间,一道白色的闪电将这天地劈成两半。   两人的脸在黑暗中亮了一瞬,无比清晰。   随后,又下起了毛毛细雨。   “回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周斯越转身便走,不想再看见她。   丁羡拉住他,将人拽回来,踮脚倾身往前去亲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直接挂在他身上。   她热烈而疯狂地在雨中吻他。   周斯越整个人僵住,皱着眉,温热的身体任由她勾着,双手抬起捏住她的腰,欲要将人从怀里扯出来。   丁羡边亲他边软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这是你欠我的,高三那次得还我。”   往外推的手,忽然停住,在半空中僵了半瞬,然后缓缓圈住她的腰。   ……   雨中热吻的后果,大概就是,感冒。   丁羡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姜汤,正打量这地下室,没一会儿,一条白色的浴巾飞过来,直接罩在她脑袋上,“擦干。”   她把脑袋拨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扫视,确切地说,更像是一间仓库,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机器零件,没有房间,除了厕所有个小隔间洗澡的地方,其余全部是开放式的,床就摆在沙发后头,还是两张,客厅中央摆了张大桌子,上面堆满了线路板和一些机器人的成品以及半成品,旁边摆着一个插满了烟头的烟灰缸。   确切地说,更像一个工作室。   周斯越随便冲了下就出来了,头发也没擦,套了件黑色T恤和运动裤就出来了,人往沙发上一坐,半个身子懒洋洋地陷进去,俯身去捞矮几上的烟盒。   被丁羡眼疾手快按住。   冰凉柔软的手按着他的,周斯越淡声:“松手。”   丁羡摇头,不作声。   “管上瘾了?你谁啊你。”   周斯越笑。   丁羡终于憋不住了,看着他道:“你颓废给谁看?谁他妈会心疼你?抽烟酗酒,跟人合租地下室,干嘛?玩叛逆?要全世界的人看着你过得不好,你指望他们会难过还是会自责?”   周斯越松了手,人往后靠,随手捞起边上的机器人来回拨弄,没搭理她。   “啪嗒——”   仓库的老铁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声响,进来一道身影,理着板寸头的男孩儿,见里头灯没关,看也没看,关上门,一边脱被大雨淋透的衣服,赤.裸着上身回头说:“你今天没回去”   丁羡循声回头,满眼都是坚硬的胸.肌和背.肌,刚要尖叫,被反应极快地周斯越拿浴巾罩住。   后来,据陆怀征回忆说,那块浴巾要换成红的,像极了洞房花烛夜的新娘等着新郎去掀盖头。   被罩住头的丁羡不敢动,周斯越确定这丫头什么都看不见之后,才去看门口的陆怀征,随手从沙发边上捞了件T恤,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就直接丢过去,“把衣服穿上。”   陆怀征穿好衣服,看了两人一眼,“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没说话。   这么多年朋友,周斯越什么性格的人陆怀征十分清楚,合租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往家里带女人,都以为他快改吃素了,这大半夜的,他要不走,还是兄弟么?   陆怀征从衣柜里随便抽了件干净裤子,又去拎了双鞋,“得嘞,我回家,你俩继续,千万别因为我坏了兴致。”一边说还一边给他俩带上门。   “砰——”大铁门应声关上。   丁羡抽下浴巾,脸都憋红了,拿手扇着风,鼓着嘴喘气,转头看了他两秒,发现白皙的脸上还有三个明显鲜红的手指印,忽然想起,刚回来时煮上的蛋,腾地从沙发上跳下来。   “你等会儿。”   再回来时,手里捏着个鸡蛋来回倒腾,边倒着边在他身旁坐下:“我给你敷敷,不然明天上课就好看了。”   周斯越拒绝。   丁羡拨开鸡蛋,“滚两下就好了。”   “不要。”   “两下。”   “一下都不要。”   丁羡直接用手掰过他的脸,“听话。”刚好捏住了发红的地方,周斯越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闷哼了一声。   “啪嗒——”   大铁门开了一道缝,沙发上两人齐刷刷回头。   一只手缓缓从缝里进来,跟动画片里似的,连面都没露,一下就抽走了门口的雨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关上门。   留门内两人怔愣地互相凝视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我很喜欢小少爷,我决定要写长点儿,结婚生子啪啪啪。   再说一句,   小甜文,yy文,勿考究。   现在的少爷不是颓废,只是一种在自我否定及否定自我否定的纠结中,一旦产生这种心理就会抗拒所有人的靠近,都有原因的。   会慢慢好的。   100个红包哈。 第51章   约莫是靠太近,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呼吸交缠,似还能听见对方的轻喘声, 又差点儿要亲上去了,周斯越一侧脸, 抽回,人在沙发上坐正, 下一秒,又被丁羡掰回去,不耐地刚要皱眉,一个热乎乎、弹性十足的东西就贴上来了,刚好压在红肿位置。   疼得他太阳穴直抽抽,“嘶——”了声, 想拿手掸开她。   被丁羡牢牢按住,“能消肿, 你忍忍。”   周斯越皱眉, 想说肿就肿。   小姑娘捧着他的脸,柔柔地一声:“乖。”   他扫了她一眼,放下手,靠在沙发上, 任由她滚。   周斯越靠在沙发上,被迫微仰着脸,垂着眼去睨她。   沙发头顶是一盏陈旧的白炽灯,外圈围了一张报纸, 因为这块待的时间不多,那灯泡自搬进来之初就没换过,如今只剩下些许暗淡微光,从顶上洒下来,却格外温馨。   丁羡侧跪在沙发上,一边给他滚鸡蛋,一边鼓着张嘴对着他的脸吹气,那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是在修补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看得他有一瞬的恍惚,总觉得时空交错。   姑娘眉眼细长,眼尾勾着一条淡淡的弧线,睫毛轻短,小鹅蛋脸,很文气。   周斯越仔细回想她在高中时的模样,五官更小,更淡,皮肤似乎比现在黑点,脸上没什么肉,整个人瘦骨嶙峋的。   丁羡小时候很可爱,脸圆圆的,身上还有点小肉,皮肤也白白的,上高中那会儿不知道是晒黑了还是怎么,整个人暗了两个度,而且又瘦,没什么美感。   如今再看,似乎又胖回来了,白了些,脸也圆回来了。   忽然想起室友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女人哪是水做的,明明是水泥做的,捏圆揉扁,一会儿一个样儿,还不带重复的。   高中那会儿,蒋沉喜欢跟宋子琪讨论谁谁谁漂亮,他大多时候保持沉默,就有一次,说到丁羡,蒋沉说:“其实那丫头拾掇拾掇还能行,脸再胖点儿,再白点儿了,绝对比尤可可好看。”   他当时只扫了蒋沉一眼,心里隐约有些不爽,“谁都行,别聊她。”   当初也只道是照顾同桌儿。   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儿,在他意识到自己大概可能喜欢上这丫头的时候,心里也挣扎过纠结过。   都是徒劳。   喜欢就喜欢了,只想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谁也碰不得,伤不得。   他又不傻,那姑娘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他能不明白么?她跟孔莎迪说过什么,让宋子琪去一套就全交代了。   刘晓峰什么想法,他也知道。   所以那阵在她桌上发现刘晓峰的笔记才会那么生气,跑去跟蒋沉打了一中午的篮球,回来又见她跟个傻子似的乐呵呵跟人玩,差点儿没给他气吐血。   然后是冬令营,孔莎迪生日那天,本来没打算去。   半路接到一张图片,是孔莎迪给发的,她穿着件裙子跟刘晓峰走一起。   那会儿是真没吃醋,翻墙下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呢,这丫头为什么要打扮这么简陋,不过得了个贴面礼他也认了,尽管翻墙回去的时候一时失手,还差点儿从墙上滚下去,右手挫伤,那阵写字都别扭,还被杨卫涛逮着骂。   好歹她没发现,不然真他妈的跌份。   其实他去年在上海见过一次苏柏从。   那会儿叶教授带他去参加一个机械展,赤马是主办方,展览结束,苏柏从留叶教授一起吃饭,那会儿,两人在饭桌上见过一面儿。   苏柏从不知是故意装作不记得他了,还是真不记得他了,他没开口,周斯越也不提。他向来不喜欢跟人攀亲带故,但不代表他不懂,两人眼神一勾汇,心里就清楚的很,苏柏从绝对记得他。   席间,周斯越出去抽支烟的功夫,苏柏从恰好出来接了个电话。   他原本打算灭了烟离开的。   刚把烟取下来去掸的时候,听到苏柏从喊了一句:“羡羡,你先别哭,我回去给你电话好吗?”   他忍不住又把烟叼回嘴里,吸了两口,侧对着他靠在石柱上眯着眼,吞云吐雾地听他打电话。   “跟你妈妈又吵架了?需要让你舅舅去谈吗?……我能理解你,我很理解你,我也特别理解你,我周末过去找你,好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声音温柔又无奈。   母亲说过,丁阿姨来退婚时说过,丁羡要去巴黎学画画,听说是个科技公司一姓苏的大老板跟她舅舅帮她联系的,那苏老板很看得上丁羡。   他捏着烟,低头,自嘲的笑笑。   一年没见,他以为她应该在巴黎学画画的,可没想到她复读来了清华,更没想到,她变了很多。   而可悲的是,当他发现这个变化似乎是因为她身边另一个比他成熟的男人,这才是他真正介怀的。   三年,他没有改变她。   那个男人只用了一年,就改变了她。   而恰好,那个男人还爱慕她,谁他妈受的了这口气。   屋外,雨声忽而骤大,似乎下起了暴雨,雨珠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直响,屋内,流着黄色的光晕,一片宁静,丁羡跪在沙发上,低着头,专心致志用鸡蛋滚着他的伤处,周斯越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此刻的周斯越,像一只受伤的猛虎,虽然还喘气儿,但明显攻击力下降。   忽然,放在矮几上丁羡的手机“嗯嗯嗯——”的震起来。   周斯越下意识看过去。   暗黄的小屏幕上亮着“苏柏从”三字。   丁羡以为是徐莎莎等人,头也没转,问目光转过去的周斯越:“谁啊。”   周斯越看着她,没作声,丁羡狐疑,放下鸡蛋,目光瞥过去,怔愣一瞬,没理,继续给他敷脸。   周斯越掸开她,站起来,“接电话吧。”   “你站住!”   丁羡忽然喊。   周斯越真就停住了,没回头,双手抄进兜里,低头:“说。”   “周斯越,你是在吃醋么?”   男人回头睨她,不动声色转回头,走到那张大桌前,拉开凳子,坐下,随手捞了一个线路板开始接,“没有。”   丁羡把电话按了,从沙发上下来,跟过去,趴在桌上,一只手去抬周斯越的下巴,逼迫他的视线跟自己相对,另一只手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状,“我发誓,我绝对没喜欢过他。”   周斯越想抽回下巴,被她捏得死死的,皱了下眉,“知道了。”   丁羡这才满意松手,手肘撑在桌上,托腮看他呵呵乐:“那你以后别赶我走了。”   周斯越挑眉,低头把两个线路板放在一起对比,勾了下唇说:“我要赶你走,就不会带你回来了。”   丁羡扬唇,欣喜若狂,总算不再抗拒她了。   周斯越忽然又抬头,对上她灼热的视线,刚欲开口,被丁羡拦腰截断,她率先表明立场:“你放心,我知道你没谈恋爱的打算,我不会缠着你的,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两个的关系那么僵而已,就算当不了情侣,做好朋友也行,跟高中一样。”   行啊,一年不见,都知道以退为进了。   话都给她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嗯。”   一句好朋友就把他俩的定位给明确了。   丁羡其实很明白,这时候的周斯越处于自我否定边缘,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在他看来都极其敏感,时隔一年,她不曾明白他究竟经历过什么,这其中也许交杂了对她的误会。   她需要做的是,陪在他身边,就跟当初他陪在她身边一样。   总有一天,会把过去那一年给补回来。   理顺了,丁羡也困了,看着满桌的线路板,又看看这个沉迷线路板的男人,她打了个哈欠。   “我睡哪儿?”   周斯越:“左边那张。”   “你睡哪?”   “沙发。”嘣,边说着,小铁钳夹断了其中一根。   “那张床不能睡么?”   丁羡指了指旁边叠得干净的床被,说。   周斯越回头扫一眼,继续低头按线路板:“以后你就知道了。”   丁羡哦了声。   对以后这个词,还是充满期待的,高兴得屁颠颠跑到床上,躺下,一声高亮清脆的:“晚安!”   周斯越回头,看她。   小姑娘已经躺平了,被子盖了一半,露出一双小巧莹白的脚丫子在床上晃啊晃,得意的不行。   屋内,灯光晕黄。   少年忽然笑了,一声极低的:“傻不傻。”   屋内静谧,丁羡侧躺在床上,听见了,手枕着脑袋,唇角微微勾了勾,安然闭眼。   半夜的时候,雷又大了。   轰隆隆一声,响彻天鸣,仓库顶上开着一个小窗,被外头的狂风暴雨袭击得疯狂乱扇,丁羡惊醒,屋内灯还敞着,壁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两点。   周斯越还没睡。   开了台电脑窝在沙发上写程序,约是写到瓶颈了,靠在沙发上,仰着头,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在理思路,一会儿又身体往前弓,敞着推,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低头沉思。   有那么一瞬间,丁羡忽然明白他的沉默,似乎在背后看到了他身上所背负的压力。   心又疼了一下。   “周斯越,你上床来睡吧。”   丁羡忽然开口邀请道。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小少爷。   好了,后面基本甜,我说了是甜文,不会虐的。   感觉要慢慢找的,在循序渐进中找到以往的感觉,肯定不能一下子就你浓我浓,这一年里的发生事情慢慢去淡忘,然后羡羡也不会主动去追,我就说了,肯定是少爷追!   反正就是小甜文啊。   另外关于尿床梗,我写在番外里。   100个红包 第52章   屋内寂静, 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窗外雨声嘀嗒,在静谧的夜里低奏着。   周斯越回头瞥了她一眼, 看见这丫头盘腿坐在床上,霸占他床又一脸无辜, 兀自笑了下,转回头, 身子微微前倾,去捞电脑边上的烟,叼在嘴里,低头虚笼着火焰将烟头吸燃。   丁羡没动,坐在床上看他的背影。   他吸了口,微微仰头, 电脑散着微弱的蓝光,烟雾瞬间弥散, 随后低头将烟磕在烟灰缸边沿, 轻轻掸了下烟灰,又将手微微抬起,冒着星火的烟头竖在半空中,另一只手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 就听他头也不回低声道:“不用了。”   丁羡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周斯越把烟叼在嘴里,双手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几下,目光紧盯电脑屏幕, 淡声道:“再不睡就天亮了。”   丁羡瞥了眼电脑上的程序,一把抽调他叼在嘴边的烟,含在自己嘴里,轻吸了口,烈性的烟草味入鼻,她被呛了个满怀,剧烈地咳嗽起来,周斯越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合上电脑,往沙发背上一靠,双手环在胸前,好笑地看着她:“毛病?”   丁羡一脸苦兮兮地烟丢进烟灰缸里,吐着舌头:“好辣。”   周斯越无语地看着她,随手把桌上的矿泉水丢给她,“喝完去睡觉。”   “你呢?”   丁羡看着他。   周斯越撇过头,看了看窗外,雨声依旧淅沥,“你别闹。”   “你在怕什么?周斯越,我不介意的。”   丁羡一脸你不去睡我也不去睡要陪你通宵的架势,周斯越无奈地笑了下,伸手捋了下她的后脑勺淡声道:“你先去吧,我抽支烟就过来。”   丁羡乐,这才放心起身:“好,我在床上等你。”   周斯越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直到丁羡离开,他才弯腰去取矮几上烟盒。   丁羡躺在床上,注视着男人的后脑勺,指尖的烟丝起了一缕青烟,藤绕在暗黄的灯下,把他背影勾勒的寂寥又懒散,恍然若觉,他真的成熟了很多,心事重重。   “周斯越。”她唤。   他低头掸烟,鼻腔出声:“嗯?”   “叔叔阿姨还好么?”   自见面起,这个话题仿佛被他刻意避开一般,从没提起过,丁羡几次想问,又怕触及他内心一些不愿提起的事,一直没敢问,今日是再也憋不住了,毕竟周夫人当初对她千般好,万般好。   周斯越半晌没作声,就剩手上的烟灰明明灭灭,积了些许灰,才答:“还好。”   丁羡哦了声,盖上被子,声音惆怅:“他们现在住哪儿?”   “在南方一个镇上。”   小姑娘声音渐弱:“退婚不是我的意思……”   话还没过,那道背影忽然站起来,周斯越把烟按灭,趿着拖鞋朝着床这边过来,丁羡赶紧闭上眼,就觉身侧的床重重陷下去,身边有人躺下来,高大的身影占了半张床位,男人闭着眼,低声:“不关你的事,睡觉吧。”   丁羡微微侧过身子,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盯着他打量,轮廓分明,圆润的下颚线如刀刻一般,线条冷硬,眉眼上挑,鼻高唇薄,寸长的发,格外利落。   谁说时间是一把杀猪刀,怎么他就越变越好看呢?   阳光、痞气。   沉默、寡言。   每个他都是岁月的爱子,老天对他不公,可好在,岁月如刀,却对他温柔。   周斯越闭着眼,忽然拎了个枕头放在床中央。   丁羡低头看看枕头,又抬头看看他的脸,不解:“这什么?”   周斯越眼皮也没掀,懒散地说:“防止你半夜爬过来。”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丁羡气急,整个人钻进被子里,一点儿毛发都不肯露出来,蒙着被子气急败坏嚷了声:“谁爬过这条线,谁就是小狗。”   喊完,丁羡躲在被子里狂喘气儿,心砰砰砰狂跳,从他在身边躺下那刻开始,听着他微喘的呼吸声,她就已经面红耳赤不行。   周斯越终于睁眼,侧头看了眼,只看见一床被子,勾了勾唇角。   丁羡悄悄掀了被子一角去瞧,刚巧撞进了他微侧着头,似笑非笑的视线里,小脸儿唰一红,又忙不迭钻进被子里,再也不敢把脑袋探出来。   得嘞。   本质上还是有点怂。   周斯越乐了下,重新闭上眼,“睡了。”   被子里传出一声微弱地:“晚安。”   二十分钟后。   被子里的人睡的香汗淋漓,周斯越睁眼,盘腿坐起来,看了眼床侧的人,揉揉脖子静看了几秒,把被子下的脑袋给抖落出来,小姑娘大概是真累了,睡的正酣,嘴唇微微张着,嘟着嘴,莫名可爱。   周斯越盯着看了会儿,又怕蚊子飞进去,稍稍往上扯了扯被子,遮住嘴唇,这才翻身下床。   几秒后。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是今晚洗的第二个澡。   ……   翌日清晨,丁羡刚醒,第一节 是王教授的课,她看了眼手机,忙从床上蹦下来。   周斯越拎着早饭进来,随手关上门,看见丁羡咋咋呼呼地边扎头发边冲进卫生间,把早餐往桌上放,走到卫生间门口递了把刚买的牙刷进去,倚着门问:“谁的课?”   “谢谢。”   丁羡扎好头发,接过,边抹牙膏边说:“王春华。”   王春华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迟到准扣期末成绩,累计三次迟到这门课就直接当了,旷课就直接当,平时成绩是一分都不会给,丁羡急得手抖,周斯越倒是淡定地倚着门看着她刷牙。   “早饭在桌上,走的时候别忘了拿,你手机没电了,昨晚帮你用万能充冲了下。”   安排得井井有条,事无巨细。   丁羡举着牙刷一愣,半口水含在嘴里,鼓着脸狐疑地看向周斯越,她手机没电了她怎么不知道?   周斯越挑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表,提醒她:“七点半了。”   她咕噜咕噜把水吐了,“你不去上课?”   “下午去。”   “逃课?”丁羡探了个脑袋出来。   “叶教授的课,我不用去。”   “叶教授把你除名了?”   周斯越斜她一眼,拉了张椅子,去开电脑,大剌剌敞着腿,取了支烟,叼在嘴里,点燃,手搭在桌沿上,慢慢地吞云吐雾,才轻描淡写地说:“学完了。”   “……”   后来丁羡才知道,周斯越在叶教授的实验室早就把这学期的《人智导论》学完了。   手里似乎还跟了叶教授一个项目。   丁羡回去的路上,翻了翻手机,十几个未接和十几个短信都是寝室几人发的。   翻着翻着。   咦——   她慢慢停下脚步,盯着手机通讯录里冒出的一个新号码看了老半晌。   只备注了一个周字。   雨过天晴,空气中都是泥土的味道,绿叶青葱,雨露挂在青叶上,丁羡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甜味。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丁羡抵达教室,徐莎莎几人刚巧冲进来,目光四处一张望,目标锁定,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   “说,昨晚去哪儿了?!”   “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手机为什么关机?!”   除了班嘉瑜,徐莎莎跟娄凤一副不交代清楚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架势,丁羡求救似的看了眼班嘉瑜,后者不理,一脸老娘也帮不了你的心情,“自求多福。”   丁羡把娄凤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扯下来,这才说:“下暴雨,没伞,在一个朋友家住了一晚。”   娄凤:“朋友?男的女的?”   丁羡想了想说:“女的。”   娄凤跟徐莎莎一声齐刷刷地:“我们会信?”惹来了几道瞩目的目光。   丁羡低头,“是我以前的同学,男的,满意了?”   娄凤和徐莎莎又同时哼唧一声,“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徐莎莎忽然凑近,小声问她:“疼吗?”   丁羡愣了半晌,没明白,娄凤又靠近,撅嘴说:“第一次肯定疼。”   丁羡终于明白过来,急了,一手拎住一人耳朵,面红耳赤道:“你俩!”   班嘉瑜跟个老大姐似的,出手制止:“好了好了,别闹了,上课了。”   ……   下课铃打响,王春华留了个课后练习。   “你们国庆回去自己写个小游戏的代码交上来,随便什么游戏都行,就看你们自己发挥了。还有明年的acm竞赛,有兴趣的同学可可以先参加几场网络竞赛。”   寝室四人互视一眼,哀叹一声。   最后一天课结束,丁羡接到叶婉娴的电话,告诉她家里带着丁俊聪去旅游了,她如果回来冰箱里给她囤了些粮食。   她并没有打算回去。   班嘉瑜连夜坐飞机回了上海,徐莎莎跟朋友约了去四川旅游。   娄凤留在寝室复习,得知丁羡也不走,抱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咱俩都是没人要的娃,跟着你凤姐,决不亏待你。”   袋里的手机呜呜呜震了两声。   丁羡捞出来一看。   是元放发的,“小丁师妹,我是元师兄,国庆我跟你周师兄打算去一趟南京,你要不要一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红包。   之前有几张没送,耳后神经抽痛了几天,不知道为啥,大概对着电脑时间太长了。   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好点。 第53章   国庆节, 南京市有一场高科技展览在科学馆举行, 展览方邀请叶教授前往参观,不过叶教授那几天要去台湾交流, 便跟展览方申请了几个名额让他的学生去参观。   原本八个名额,周斯越是叶教授钦点, 其余人员均自愿,去南京路途遥远, 大多数人其实更愿意待在图书馆温书,除几个高科技爱好者。   “去南京?”丁羡回。   元放:“嗯,有一场科技展,邀请我们去,你要去的话我在名单里给你加上,这是你周师兄亲口说的。”   丁羡盯着周师兄三字看了好久, 莫名心动。   隔了一会儿,元放又发进来一条:“你周师兄还说了, 如果你怕一个人无聊, 还可以再带个朋友。”   丁羡看了眼娄凤,随口问了句,没成想,娄凤激动得像个玉米袍子, “去啊去啊,有帅哥么?”   丁羡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娄凤嘿嘿直笑:“是不是你那个高中时的同学?放心,我绝对不抢室友的男朋友。”   丁羡:“还不是……”   娄凤:“准男友也不会。”   丁羡哭笑不得:“凤姐, 我不是那意思。”   娄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些泄气地说:“开玩笑啦,就我这样的,瘦二十斤也没人会要啦。”   她说这话是真泄气,耷拉着脑袋,委屈得紧。   丁羡忍不住宽慰道:“其实凤姐你五官很好看的,瘦下来一定好看。”   娄凤眼睛一亮,“真的?”   丁羡点头,无比真诚:“比珍珠还真。”   娄凤一乐,将抽屉里所有零食都掏空丢进垃圾桶,再次下定决心要减肥。   丁羡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乐。   元放在征询丁羡同意后,把名单上报给叶教授。   叶教授刚下完课,收拾完教案,拎着元放的名单,老花眼镜一推,眯眼瞧了半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的周斯越,“呵——你小子。”随后将教案夹进臂弯里扬长而去。   国庆第一天。   几人在校门口集合一起出发去火车站。   丁羡到的时候,周斯越跟元放几人已经在门口了,就一件短袖T恤,连外套都没穿,插着兜,长身玉立站在校门口,偏瘦的身形,倒像个活字招牌。   娄凤激动得扒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嚷:“不会是穿黑t那位吧?”   靠,眼睛真毒。   丁羡没作答,见她表情娄凤只当她默认,老远就忍不住打量起来,“大长腿啊,身材不错啊。”   丁羡想捂住她的嘴。   元放老远看见她们,冲她们直挥手,“小丁师妹,这边。”   正跟嵇航聊天的周斯越也闻声转过头,微微眯了眯眼。   娄凤瞧了个正着,咋咋呼呼地勾着丁羡的胳膊说:“小丁师妹,可以啊,我也算是阅男无数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帅一帅哥!”   丁羡抬眸,赤恍恍地撞进那人视线里,两人眼神在电石火光之间交汇,很快又别开,周斯越淡淡一笑又转回继续插着兜跟嵇航闲扯。   丁羡忙低头,脸红了。   娄凤捏捏她的小耳垂,感叹道:“毕竟涉事未深啊。”   走进一听,两人也没聊什么正经话题,全是游戏。   元放扯了扯周斯越,嬉皮笑脸道:“别聊了,你小丁师妹来了。”   周斯越斜瞥他一眼。   元放立马收了笑,得嘞,我闭嘴。   反倒是丁羡大大方方跟这几人打招呼,恰巧她都认识,一一看过去:“元师兄,社长。”随后,目光转到立在两人中间的最高的那位,碎发轻垂在额前,双手闲闲地抄在兜里,微垂着眼睨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就等着听她怎么叫他。   丁羡仰头看着他,清脆一声:“周师兄。”   周斯越勾了下唇角,轻点了下头,十分受用:“嗯。”   看他表情丁羡也知道这人心里被一声周师兄给爽翻了,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腹诽,禽兽啊禽兽。   随之又介绍:“这是我室友,娄凤。”   娄凤是个自来熟,丝毫不用介绍已经详细能说出这几位的名字了,“元放师兄对吧,我跟徐莎莎刚来那天就是你带我们的。”   元放挠挠头,“哎。”   “动漫社嵇社长咯,您好您好。”   嵇航文质彬彬,礼貌回:“师妹好。”   到这儿,娄凤故意顿了下,缓缓将目光移到周斯越身上,上下打量两眼,“这位周师兄我真是没见过,按理说,长这么帅,我没道理没印象啊,只能说周师兄你太低调了。”   元放把手搭到周斯越肩上,笑着说:“我们老大确实低调,得亏他这么低调,不然,哪有我们安生日子过,早被人踏破门槛了。”   娄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丁羡,怎么也得给室友争回点面子,不甘示弱地说:“我们羡羡也是呢。”   “还有人吗?”   为了不让娄凤胡说八道,丁羡出口打断。   元放哦了声,四处看了眼,“还有两个姚班的。”说完又冲嵇航说:“邢露菲怎么还没下来?”   嵇航边掏手机边说:“我打打电话。”   话音刚落,邢露菲就从身后跑过来了,在雾气浓重的北方早晨,一姑娘穿着件小短裙,长腿笔直,踩着三五厘米的高跟鞋从里头缓缓出来,轻薄的雾中,看得出来,还画了妆,轻快地脚步噔噔噔从后方过来,来到几名男生前聘聘婷婷站定,笑:“我没来晚吧?”   元放瞧得眼睛发直,连连摇头,瞠目结舌:“没没……”   ——   晚上十一点准时抵达南京。   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几人顶着一脸疲倦从火车上下来,丁羡眼皮都睁不开,就听娄凤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弱爆了,看见邢露菲那样的了么?人就跟雕塑似的,坐十几个小时火车粉都不带往下掉的,你怎么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到底是超女训练出来的,谁不想当金刚女超人,也得有这资本呀,丁羡下定决心,回去就要学化妆。   火车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刚下了一批乘客,人群一窝蜂地推推搡搡往门口涌,丁羡背着大包,几次被人挤到过道角落里,娄凤个子大,不怕撞,只有她把人群撞翻的份,谁也推不动她,就这么稳步朝门外走,一回头,只剩下自己了。   丁羡贴着墙喘气儿休息,想等这拨人群过去再说。   忽然有人拎住她的包,把人往外拎,“跟着我。”   丁羡抬头,看见熟悉的黑色T恤,刚在火车上,她详细研究了他最近穿的几件T恤,胸口位置要么是苍鹰、狮子、老虎,这些可谓称之为霸王却又享有足够自由和孤傲的动物。   丁羡就知道他一定不甘于此。   周斯越提着她的包,带着她往外走,小姑娘乖乖听话地跟在他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被他毫不留情一掌拍回:“看路。”   “你有什么目标吗?”   周斯越低头扫她一眼,平静地抬头,反问:“你呢?”   丁羡摇头,惋惜叹:“你没发现所有的远大抱负都发生在小时候吗?因为那时候纯真,以为世界就是我们想想中的样子,可当你真正踏入这个社会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   他低头,“嗯,什么?”   “世界和平。”丁羡低下头,见他嘴角要上扬,忙说,“你别笑,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又恢复了惯常口气。   人群缓缓移动,挪到了检票口。   一位背着小孩又带着大包小包的妇女在人群中挤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的,行进途中不小心踩了一位男士的脚,那位穿着拖鞋的男士不悦地皱了皱眉,随手推了妇女一把。   小孩哇哇大哭,行人又都拼着挤着想凑上前看热闹。   妇女没站稳,往丁羡这边摔,被身旁的周斯越眼疾手快扶住,托住小孩脑袋,特地让了位,让他俩先出去,妇女抱着小孩跟他连连道谢。   妇人边走还边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跟背后的小娃娃说,“长大后要跟那位哥哥一样。”   其实这样的举动在以前也常见,两人偶尔写完作业出去玩的时候,他从小在燕三长大,小胡同巷弄里没人不认识他,逢人就招呼。   张哑巴的猫就是他喂大的;   每回李婆婆出去练菜摊儿,他看见了顺手也会帮人拎一把;   还有隔壁赵大爷每回在红绿灯前犹豫,他都顺手上前给人提醒“绿灯了,可以走了,送您过去不?”赵大爷挥挥手,“可别,我又不瞎,你还不回去写作业?”   他笑:“这就走。”   那个年代哪有碰瓷这事儿,都枕着一颗热乎的心。   临开学前,丁羡还时常在路上碰见他这些老熟人。   个个都问她。   “周家那小子呢?最近怎么老没见他。”   丁羡忍住眼泪,“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赵大爷患有老年痴呆,说了好几遍怎么也都记不住,下回在路上碰见丁羡了还颤着嗓子问,“周家那小子最近怎么都没看见?”   丁羡擦擦眼泪,一遍遍用最轻松的语气给他解释:“他上大学去啦,清华呢。”   赵大爷哦哦点头,“就瞅他有出息。”   可下回碰见了,还问。   丁羡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每回解释完,自己都得躲在墙角哭一遍。   就刚那一瞬间,丁羡觉得,以前的周斯越又回来了。   那个满怀热枕又充满抱负的少年回来了。   ——   出了火车站,展览方派了车来接。   一行八人,提着行李在车站门口等,没一会儿,一辆银色类似旅游包车的车在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带着帽子的女人,三十左右,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挎着包,短发,面容严肃:“叶教授的学生?”   元放点头。   女人昂头,环视了一圈,又问:“谁是周斯越?”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是我。”   女人抬头望了望,缓和了语气:“你清点一下人数,我们就出发去酒店。”   娄凤拍拍丁羡的肩,“哎,帅哥走到哪儿都有特殊照顾。”   总共就八个人,哪还用清点。   “齐了。”   然后一行八人就跟旅行团似的,上了车。   周斯越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看了眼丁羡,又看看她身后的娄凤,拿出黑色的鸭舌帽戴上,车灯混暗,罩住他半张脸,却依稀能瞧见他冷硬的轮廓。   邢露菲率先蹦过去,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小嘴唇红彤彤的,刚去厕所补了妆回来,看着他道:“哎,你看着有点憔悴呢,周斯越。”   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个苹果,递过去:“要不要吃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两件事。   1、耳朵还行,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应该是太累了,导致脑神经抽痛,昨天吃了药,今天缓解了一些,就赶紧写了一些,谢谢大家关心,承蒙厚爱。   2、   最近收到私信越来越多,我觉得该解释一下,我这篇文是去年五月开的文案微博小段子断断续续也都有,大概能看到确定机器人题材是在去年十二月。   我的设定很早就敲定了,只是有时候来不及写会放到后面。   还有人说编辑给了相同题材,晋江的编辑不会干涉作者创作的。   所有的题材都是我有一瞬间的灵感,并且慢慢这个人物在我脑海里有了鲜活的形象,我才会下笔去写。   为了尊重所有的作者,请不要在文下提除本文以外的小说。   谢谢大家,另外大家不要再比较啦,我不喜欢被人比较,同样别的作者也不喜欢,互相尊重,谢谢啦。   最后,谢谢大家厚爱,如有怠慢,请谅解。 第54章   “不用。”   周斯越往下拉了拉帽檐, 彻底遮挡住整张脸, 低头从包里拿出红色的耳机,挂在脖子上扣住, 然后就将目光转向窗外。   邢露菲哦了声,把苹果塞回包里。   娄凤拉着丁羡在前排坐下, 一脸惊讶地回头对邢露菲说:“邢师姐,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邢露菲好奇地看着娄凤:“什么话?”   娄凤看了眼丁羡, 半个脑袋探过座椅,说:“苹果要在早上吃,早上吃的是金苹果,下午吃的是银苹果,晚上吃的是毒苹果。”   邢露菲忙瞥了眼周斯越,“哪有你说的这么邪乎。”   娄凤又说:“是真的, 我们村有个老人喜欢在晚上吃苹果,后来……”   邢露菲蓦然紧张, 身体微微往前倾, “后来怎么了?”   “后来,他死了。”   邢露菲今晚的智商大概都花在周斯越身上了,这么简单涮她的话都当真了,嘴微颤, 一脸惊恐地看着娄凤,“别瞎说,我晚上经常吃苹果的呀。”   丁羡掐了下娄凤,示意她别在开玩笑了。   娄凤转回身, 靠在椅子上,佯装委屈对着后头说:“师姐,我只是好心劝你的。”   说完,娄凤得逞地看了眼丁羡,后者忍俊不禁。   末了,就听后排传来一声轻柔的。   “周斯越。”   那人带了耳机,目光也在窗外,根本没听见。   邢露菲叫了几声还不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周斯越皱眉回头。   邢露菲说:“你以后还是不要晚上吃苹果,对身体不好。”   “……”   车子很快抵达酒店,下车的时候,嵇航跟邢露菲在车上因为之后的行程而吵了一架,就连娄凤都听出了其中的三角关系,两人谁也不让谁,争得面红耳赤,哼一声不再搭理对方,直到下车一句话没说。   女领队去办理入住,几名女生拖着行李等在门口,男生们围在车边抽烟闲聊,元放安慰嵇航,“行了,别跟女生计较了,她想去逛街就让她去呗,大不了到时候让她们几个女生去逛街,咱们几个男的去附近上网呗。”   嵇航饶是翩翩君子,也被今天的邢露菲这毫不掩饰的态度给激怒了,两人从小一块长大,高三一起保送,邢露菲这丫头从小就聪明,性子也野,大大咧咧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喜欢就追,不合适了就分,极其爽快,这么多年下来,也就他受得了她这破脾气。   男朋友分分合合,比换衣服还快。   嵇航知道她对周斯越有好感,从小到大她没一样东西能瞒住他,对一个人动心的模样,他再清楚不过。   上次社里编程出了点问题,她就非要找人周斯越帮忙,屁大点儿事,至于么,最后还屁颠颠贴上去请人吃饭。他也忍了,因为周斯越不答应和她单独吃饭,他就出面帮她做局,那晚差点儿把自己灌醉。   壮着酒胆儿,回去的路上想了千百遍,就着惨白的月光在公寓楼下跟她摊牌,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了,你爱谁谁,别再来找我了,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就到这儿吧,我要正儿八经找个女朋友了。   谁料,邢露菲哭了,蹲在地上抹眼泪鼻涕,他心一愣,就当她好歹有点舍不得他。   他问她,我跟周斯越你选谁。   邢露菲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选,为什么要选,你就不能继续当我的好朋友吗?   好朋友。   听到这三字的那瞬间嵇航哧的笑出声,连月光和四周树木似乎都在嘲笑他的傻,可有谁在爱情面前是不傻的。   嵇航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姑娘,又仰头看了看天空,星星恍眼,一股疲倦感油然而生,他说,露菲,我很累,咱俩以后真的别见了。   邢露菲抱着他胳膊连说了三个不要,嵇航掸开,又被她抱住腰,还好那天回得晚,天又黑,学生不多,不然就凭她这撒娇打滚的,第二天就上论坛了。   在邢露菲的再三要求下,嵇航同意再给她一段时间去做决定。   然而,他现在觉得,邢露菲要求的这段时间更像是吊着他在等周斯越的答复,如果周斯越答应了,她会毫不犹豫甩了他,不答应,也许会回头来找他这个备胎。   ……   领队开回四间房。   丁羡和娄风一间,邢露菲和姚班女大神一间,周斯越和元放一间,剩下的嵇航和另一位姚班男大神一间。   女领队把房卡分发到几人手上,叮嘱:“明天九点开馆,我们八点会派车来接你们。”随后,仰头点了下周斯越,“你当一下队长,负责清点人数,明天八点在楼下等我,今晚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邢露菲拿过房卡气冲冲上楼了。   女领队又指了指周斯越,“你给我留个手机号码,明天我打你电话。”   周斯越报了串号码。   女领队存好,说了句,行了,走吧。   那厢电梯满了一拨,娄凤扭着身子挤进去,刚好把丁羡卡在门外,本打算出来陪丁羡一起等下拨,看见身后周斯越大高个儿插着兜黑色的大背包斜斜的挎在背后,脸色一变,一狠心把人往外一推,毫无人性地说:   “满了满了,你下拨。”   “……”   丁羡木然地站在门口,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娄凤那张渐渐被电梯门缝挡住的脸,直到后方传来低微调侃的声音,“你这朋友够意思啊。”   怎么够意思,让咱俩单独相处?   丁羡回头,周斯越已经站到她身边,双手抄兜里,侧头低睨了她一眼,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等我?”   阿呸。   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周斯越有点熟悉,眼眶微热。   有人说过,爱始终是神圣的,当你被爱打动时,你身在当下,心却进入了神圣之国。   丁羡觉得现在这刻就如此。   “是啊。”她盯着他,张嘴。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周斯越按住她的后脑勺,把人往里带,“走了,明天看完科技展,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   电梯门缓缓合上。   “元师兄他们去吗?”   周斯越侧看她,笑了下,“他们不去。”   等等等等等会儿……   约会?   话音刚落,丁羡的三叉神经就兴奋起来了,而且一晚上都没缓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直到娄凤一个枕头丢过来,你再给老娘翻个身试试?   丁羡瞬间静止,缩在床上不敢动,直到耳边的鼾声再次响起,她又陷入了明晚的约会幻想中,于是,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窗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丁羡昏昏沉沉坐起来,揉揉头发,低头捞过手机,一看才六点。   又躺回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半小时,丁羡起床洗澡洗头洗脸刷牙,从头到脚彻彻底底洗了个干净。   娄凤全程坐在床上看她在厕所里进进出出,又一边跟她好声好气商量,“凤姐,再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好。”   娄凤很好商量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事,你继续,洗干净点儿。”   丁羡红着脸进去了。   娄凤跟过去,身体往门板上一靠,“据我所知,科技馆三点关门,你这是三点后还有安排?”见她不答,换上神秘兮兮地笑容:“说说呗,准备跟周师兄去哪儿啊?”   丁羡含着一口泡沫,含糊不清地说:“他没说。”   娄凤靠了声,“还真是,我感觉你快脱单了,今晚周师兄说不定就会跟你告白,你可得矜持点,让他多追一会儿,太容易上手了男人不会珍惜的。”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丁羡仔细想想,居然是孔莎迪曾经跟她说的,“你跟孔莎迪什么关系?”   娄凤一愣,“谁?”   她摇头,“算了,你不认识。我一朋友,也说过这话。”   娄凤:“你上网一百度,全都是这种心灵毒鸡汤。”   临出发前,娄凤特地帮她从邢露菲那儿借了点粉底,往脸上拍了拍,拍猛了乍一看病怏怏的,丁羡抹了点润唇膏,气色回转。   虽不专业,好歹也润色过了,擦了点粉还真不一样。   娄凤抱着她仔细一端详,“漂亮。”   元放来敲门的时候,两人刚弄好,娄凤把元放拉进来,又神神秘秘的四下一打量,关上门。   元放一回头,身后立着一姑娘,唇红齿白的,啊了声,“这谁?!”   丁羡:“别装。”   元放也是个人精,这俩姑娘打什么主意还能不知道,呵呵一乐,“小丁师妹啊,你这么一倒腾我还真有点认不出来了。”   娄凤想想今晚这么重要的事儿,兴许能从元放嘴里打听些消息出来:“周师兄昨晚回去干了什么?”   元放仔细回想了下,如实招来。   “洗澡,写程序到两点,然后睡觉。”   “没了”娄凤说。   “邢露菲来了一趟,找老大出去说了两句话。”   “说什么了?”   “这我哪听得见,隔着几道门呢。”   “回来之后做了什么?”   “写程序啊。”   “……”   程序狂魔啊,娄凤还想再问,被丁羡拦住,对元放道:“没事,元师兄,麻烦你了。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   娄凤拆了一包薯片,坐在一旁慢悠悠吃起来。   元放看着她一身横肉,忍不住哆嗦,看向丁羡,“可以了,车已经来了。”   丁羡去拉娄凤,“马上就来。”   元放忽然说,“不过想到一个事儿,可以告诉你,叶教授知道挺多的,你要想知道老大的事儿,你可以问叶教授。”   “叶教授?”   “对,叶教授跟他父亲关系好,我也是听说的,当初保送的时候,叶教授就选了他参加自己的领军计划,老大平时话少,很多事跟我们不爱提,但我倒听叶教授说过他不少事儿,叶教授不说,我们都不知道他以前那么牛逼一个人,怎么现在混得这么低调。”   ……   科技展中心有一台人工智能管家——ie   能说各种俏皮话,吸引游客的注意。   丁羡刚一蹲下,ie就说话了,“姐姐,你好漂亮呀。”   众人笑。   娄凤从边上凑了个脑袋过来,“我呢我呢!”   ie说:“你是千金小姐。”   众人一愣,随之大笑,娄凤红了脸。   元放不怕死的在身后补了句,“挺有眼力见儿啊。”   ie又说:“四眼田鸡。”   众人又是大笑,元放笑骂了句,“损人玩意儿,你爸爸是谁?”   ie圆圆墩墩的身体立在中央,一动不动,说:“我爸是李.刚!”   元放:“那是你牛.逼。”   众人险些笑背过气去。   随后ie又说:“逗闷子嘛,别太当真咯。”   赤马参展区东西星罗棋布,无人机航拍、量子点液晶技术、语音助理、包括刚才的ie人工智能管家、还有机器人对战等等。   丁羡一回头,就看见周斯越一个人站在赤马参展区看了许久,她过去。   “看什么?”   周斯越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头,一昂下巴,冲里头一点,“喜欢吗?”   啊   丁羡昂头看过去,不解地看着他,因为那口气实在太像在商店购买东西了,随便一抬手,问她,喜欢什么,随便买。   苏柏从做的东西无疑是高科技的,走在科技顶端的,但套用化模式太强,冷冰冰没什么人情味,确实,这也很符合苏柏从这个人的个人气质。   丁羡如实表达想法。   “设计ie的工程师曾联系过叶教授,叶教授看了所有策划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苏柏从设计ie是要告诉我们,他走在科技的顶端,而并非从科学的本身出发。”周斯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了眼丁羡,继续说:“叶教授经常跟我们说,科学是诗意的,所谓诗意是爱和热情,他感觉不到苏柏从团队对ie的爱和热情,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博眼球,赚钱的工具。”   丁羡:“你是在说苏柏从坏话吗?”   “我需要?”周斯越切了声,“自己理解。”   话音刚落,展会走廊的贵宾休息室内。   苏柏从一身笔挺西装窝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正跟对面的男人聊着关于新ie的开发,忽然有人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   “那小姑娘在展厅里。” 第55章 (一更)   你不在时, 白天和黑夜, 时分秒不差二十四小时,你在时, 有时少些,有时多些。   阿巴斯说。   ——《小怪兽日记》   十一点, 期待已久的机器人大战正式开始,两支对战团队分别来自赤马科技的Matilda以及星源科技的小钢炮。   小钢炮在去年的battle对战中输给美国队拿了银奖, 而Matilda是赤马今年刚研发,未参加过任何比赛,甚至在这次展览馆中是首次面世。   小钢炮今年比去年大了一号,像一台重型挖掘机,机身延伸出来一只强有力的铁壁,顶端是个大锤, 这在很多对战机器人中是相对少见的。   大多数设计师会选择让自己的机器人从侧面攻击,便于操作, 而如果被小钢炮的重拳压中, 对方的机器人就等于废了一半,这样的设计大胆且冒险。   然而,当Matilda揭开幕布,所有人都惊了。   赤马的设计直接将Matilda设计成一个圆盘, 也就是旋转机器人,横面全是刀片状的螺旋桨,高速运转的时候像一个飞速的陀螺仪,小钢炮无法近身。   一靠近, 就火花四溅,瞬间被飞速运转的Matilda割下一只手臂来。   几个回合下来,小钢炮被Matilda逼到墙角,割得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半具躯壳,满地都是小钢炮的机械残骸。   场外,人群鼎沸,一场机器大战,看得热血沸腾。   元放是小钢炮的脑残粉,去年的比赛虽然最终输给了美国队,但小钢炮所有的设计都非常符合他的理念,如今被强势的Matilda逼到墙角,他比设计师还纳闷,撸起袖子,对着赛场挥舞手臂。   “反击啊,小钢炮!!”   “小钢炮,站起来!!”   人群受之鼓舞,纷纷对着小钢炮喊起来,“加油啊!!小钢炮!”   丁羡看了眼周斯越。   唯独就他清醒,双手环在胸前,目光淡然地看着台上的比赛。   “你希望谁赢?”丁羡问他。   周斯越目光从台上收回来,低头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不做这种没什么悬念的希望。”   “你觉得小钢炮必输?”   周斯越勾了勾唇角,目光依旧在台上,漫不经心的地说:“控制器都被人打出来了,你觉得他还能赢?如果说cpu是一台系统核心的话,控制器就是机器人的cpu,就是人的心脏,换你,你被人掏了心脏还能活?”   丁羡默默消化他说的,想了会儿,又说:“这么说,苏柏从转型挺成功的,他已经成功进军机器人届了?”   少年低头睨她,目光讥诮地看着她,耳边呐喊助威的人群愈演愈烈,他微微俯低声,在她耳边极其轻蔑地笑道:“你批准的”   气息微热,丁羡心跳加速,微微抬头,撞进他颇具深意又深邃的眼神里,耳朵便觉得热。   两人就在人群中这么安静地对视了两秒,丁羡总觉他下一秒就要亲下来,被身后一片哗然声给扯回了现实,两人几乎同时别开头,往赛场上看去。   星源设计师直接将小钢炮开进了一旁的螺旋条捣碎机,在一阵霹雳哐啷的撕碎声中,瞬间化为几块废铁,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   随后将操控感一丢,对着观众一耸肩摊手,转身离开。   观众席鸦雀无声,明知星源设计师是带情绪离席的。   再看舞台上,Matilda犹如一个胜利者在原地旋转。   一旁许久没开口的机器人ie也仿佛为他的朋友获胜而感到高兴,脑袋屏幕上变成了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缝,一闪一闪,一字一句的机械音:“恭喜啊,我的老伙计,努努力,我们马上就可以侵略地球了。”   元放把手搭到周斯越肩上,“看来,赤马科技真要吃下这整块蛋糕了。”   周斯越看了他一眼,道:“吃不下,其实星源的设计没有问题,只是技术上需要革新,不然明年还是承受不住赤马的大功率消耗,桥式继电器确实好,但耐不住电阻热量积蓄,可以换成更大一点的芯片试试。”   元放虽喜欢机器人,但一直没机会上手做过,听周斯越说的头头是道,俨然化身迷弟了。   一旁许久没插.话的董正飞看了眼周斯越,微有些不屑:“你是说pmdc?但据我所知,这种比较适合大型机器人,小钢炮不适合。”   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做过几个机器人,你就在这儿瞎说。   理解,董正飞刚在机器人大赛上拿过金奖,怎么都觉得周斯越这话有点在挑战他的权威。   周斯越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元放想出口打圆场,却不知从何接起。   “董师兄,那您怎么知道,小钢炮明年就不会变成大钢炮呢?”   丁羡问得一脸纯真又无辜,一点儿没有再找茬,又不好让人反驳。   对啊。   元放连忙说:“话糙理不糙。”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羡羡。”   丁羡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周斯越,后者也低头看她,眼神微冷。   羡羡   倒是邢露菲先开口,“苏总。”   来者不善,娄凤戳了戳元放,“这斯文败类谁啊”   元放:“赤马老总,苏柏从啊。”   娄凤卧槽了一句,“他为什么叫我们家羡羡羡羡?”   元放:“你怎么结巴了?”   娄凤白他一眼,又说了一遍:“他为什么要对着我们家丁羡叫羡羡?”   元放哦了声,仔细在脑海中搜索这两人的记忆,随后说:“不知道。”   娄凤:“……”   苏柏从一个人来得,秘书也没带,照旧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人群后头,带着副无边框眼镜,斯斯文文,指尖夹着一根为点燃的烟,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丁羡身上,笑道:“我代替你董师兄回答吧,机器人只会越做越小,而不会越做越大,对战机器人首先也考虑的是灵活度和敏捷度。”   随后又看了眼周斯越说,“但你周师兄说的也没错,可以放大芯片加快散热,但得缩小其他控制区的空间,我想你是这意思?”   年近三十的男人,面容俊朗,身材修长,说起专业内容侃侃而谈,笑得温柔又斯文,目光里全是那一人。   娄凤便知道大事儿不好了!   一激动,掐住了元放的手,单身二十年还没被女孩子摸过的手忽然被娄风这么软绵绵胖乎乎的手一掐,吓得汗如雨下。   等娄凤回过神来,撒开手,看了眼元放,冷静地说了句:“对不起,太激动了。”   元放:“……”   苏柏从做东,展览结束后在对面自家酒店请他们吃饭。   娄凤一路上来来回回对比,看看周斯越又看看苏柏从。   一个赤马CEO,待人宽和,温润如玉,开保时捷,重点长的还帅,标准的小言男主。   一个清华学生,性格冷淡,为人低调,家世背景一概不详,虽然年轻又帅,但是前途未知。   娄凤觉得,周师兄危机大了。   但反观周师兄本人。   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还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跟人扯淡,一派闲散。   娄凤捅了捅丁羡,“你周师兄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丁羡:“他向来如此。”   娄凤:“凭什么?!他看不上苏柏从?还是不喜欢你啊?不对啊,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啊,你看啊,邢露菲那么粘着他,也没见他对她笑过,跟你说两句话就笑,而且,你俩站在一起给我的感觉就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和气场。”   话音刚落,苏柏从让人开了一瓶红酒,一边跟自己倒酒一边跟董正飞聊起来。   “我记得你,前阵刚拿了金奖,我团队的工程师跟我提过你,董……正飞对吧?酒杯给我。”   董正飞把酒杯递过去,“对,久闻苏总大名。”   苏柏从笑,倒好酒,又看向元放娄凤几人,对着丁羡道:“你也不介绍一下?”   丁羡一一介绍过去:“元师兄,我室友,娄凤,那位是赵萌学姐。”   苏柏从举杯,“谢谢各位替我照顾羡羡了。”   耳朵尖的都听出来了,苏柏从这话里是有话了,但知道周斯越跟丁羡这层关系的也就元放和娄凤,两人互视一眼,觉得这苏总有备而来啊。   又同时看向周斯越。   那少爷正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长腿随意敞着,吊儿郎当的用手掏了掏耳朵。   娄凤忽然觉得这周师兄怎么瞅着有点坏呢。   元放很清楚这表情。   这人心里憋着坏呢,其实周斯越很少憋坏的,大一那一年都为人低调,独来独往的,几乎没什么事儿能惹他生气,对什么事儿都是淡淡的。   只有一次,老曹因为追一妹子偷他的机器人拿去送人的时候,被他好好修理了一顿,当时就这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九点以后还有一更。 第56章 (二更)   如曾见过那墙角绽开的艳红海棠火烧一般蔓延的是我对他无法遮掩的爱意。   ——《小怪兽日记》   苏柏从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丁羡之前就曾无数次从叶常青的嘴里听说他有个很有意思的外甥女, 那时候苏柏从还想说, 再有意思能有意思到哪里去。   叶常青大器晚成,三十岁遇上恩师跟着学画, 又通过恩师认识了当时就已经身价千万的苏柏从,两人一拍即合, 往来甚密。叶常青常跟苏柏从提起自己有个很有想法的外甥女,听得多, 苏柏从也好奇。   高一的时候见过一次,小丫头也就那样,谈不上有意思没意思,普通一女孩儿。   之后有两年没见,再次见面是高三的时候,小丫头拒绝了他的资助说自己要考清华, 苏柏从觉得有趣,倒也没勉强她, 随便她自己去折腾, 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丫头多特别。   再后来,是小丫头复读,过年的时候,那时跟黎立瑞分手一个月, 叶常青带她来上海陪他过年,有的没的多聊了两句。   小丫头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没事儿,你还有钱。” 话匣子就是这么打开的,那晚莫名其妙跟她聊了很多, 她说自己失恋的时候,连钱都没有,他就觉得好笑:“你小屁孩才几岁,失什么恋?”   她大言不惭地说:“我早恋。”   “那我给你钱,你怎么不要,还要去考清华。”   “因为他在清华呀。”   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丫头,他出来社会早,初中就辍学出来跟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后来终于混出头了,豪车,别墅,美女都有了。   偏偏开始怀念起以前念书时的单纯劲儿。   后来找人查了她资料,小学初中高中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也知道那个男生叫周斯越,周宗棠的独子,长的帅,成绩好,还保送清华了。   拎着照片,苏柏从还有些不相信地多看了几眼,眯着眼喃喃自语,这么好一男孩儿真会喜欢她?   秘书在一旁说:“您不也……”   苏柏从可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男人,顶多算个衣冠禽兽,他的阴暗面多了。   比如,去年那次科技展,名单是他拟的,亲自发到叶教授手上,请他务必和他的学生一起参加,原本也只是想会会面,听说叶教授很喜欢他,不过这小子近一年被打击的没什么成绩,听说在实验室除了编程什么活也不接。   饭局上那个电话也是他安排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不然怎么混到如今这地步。   ……   席间,酒过三巡,周斯越起身上了个厕所。   紧接着,苏柏从结束了跟董正飞的聊天,松开扣子,起来跟了出去。   娄凤担心地掐住元放正在啃鸡爪的手臂,鸡爪子瞬间在元放脸上划了一道红印,气急骂:“你再动手动脚的,你给我看着办!”   娄凤忙松手,“对不起啊,师兄,太激动了,你说他俩会不会打起来?”   元放啊了声,放下鸡爪,想了想说,“放心,你周师兄能打赢。”又放心地啃鸡爪去了。   厕所。   周斯越低头洗手的时候,苏柏从灭了烟过去,打开旁边的水池,水声哗啦,男人低沉的声音伴着水流声听不太真切,“你跟羡羡认识几年了?”   不过他还是听清楚了。   周斯越瞥他一眼,眉梢一吊,开始满嘴跑火车:“二十几年吧。”   苏柏从:“你才二十吧?”   周斯越把水关了,好笑地看着他:“不懂么?打从娘胎起,我俩就认识了。”随后双手环胸靠在洗手台上,原本比苏柏从高的个子微微下沉,也还是比他高,低头轻笑,双手又抄进兜里,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我们这比金坚比海深的革命情谊,你想来掺和一脚?”   苏柏从忽然觉得自己小觑了这小子。   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董正飞令人厌烦的自负,也没有邢露菲和嵇航的谄媚巴结,更没有元放那股傻憨气,不卑不吭的态度,就却又带着独一份的自信孤傲。   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似的,不痛不痒一句话,却捏了你的七寸。   苏柏从觉得自己从商这么多年,都没遇过这么精的,只是到底年轻,还带着一股浮躁,但他身上可塑性很强。选对了,功成名就;选错了,一败涂地。   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苏柏从很兴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能让他兴奋的对手。   “她可不认为自己跟你是革命情谊。”说完,苏柏从转身也靠在洗手台上,低头点了支烟。   周斯越低头叼烟,没点燃,听见这话,抬头看他一眼,把烟取下来,捏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说:“你既然知道,就别再往上送人头了。”   苏柏从笑了下,从容不迫地掸了下烟灰:“我不这么认为,我不认为给我时间,她会对我不动心,毕业后,我会把她带进公司里,你呢?出国留学还是帮人打工?还是你可以自私到让她放弃我这儿的高薪工作跟你去创业打拼?你真觉得你们的革命情谊能扛得过这些?”   周斯越将手里的烟揉断丢进垃圾桶里,一言不发离开。   ……   丁羡接到周斯越短信的时候,娄凤正搂着她跟元放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相声呢,桌上的手机就震了。   1条新信息来自周。   光看到这句话她太阳穴就一抽,不会真打起来了吧,丁羡若有似无能感觉苏柏从对自己的特殊,但他又发乎情止于礼的让她无法主动去提这事儿,两人在之前苏柏从那句“羡羡,我允许你不尊重我”之后其实就减少了联系,丁羡也几乎不再给他打电话,将他当作一个完完全全的长辈去看待。   她点开短信。   周少爷说——   “出来。”   简洁有力,周少爷口吻。   丁羡回:“这边还没结束呢?”   周少爷又回——   “那你陪他吧。”   丁羡气得差点摔手机,怎么就陪他了!这还这么多人呢!说话能不这么呛人么!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不回了,上辈子欠你的。   砰一声响。   娄凤咬着鸡爪回头,一嘴油:“怎么了?”   丁羡:“没事,吃你的鸡爪。”   手机又震。   1新信息来自周。   有完没完了?   她满肚怨念地点头,结果看到内容,头皮一麻,三叉神经短路了。   周少爷说——   “答错,重新答,他还是我?”   “发什么神经。”丁羡噼里啪啦按下。   周少爷回:“不是说喜欢我?做个选择这么难?”   丁羡回:“喜欢你的人这么多,你怎么不让她们选?”   周斯越:“谁啊?”   “邢露菲啊。”   “我看你是皮痒。”   “略略略,在门口等我。”   丁羡跟娄凤眼神交流了一下,苏柏从还没回来,发了条短信过去。   “苏总,我身体不舒服,先回酒店休息了,今天谢谢您的款待。”   良久后,苏柏从回:“在门口等我,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周师兄会送我。”   然后便再也没回了。   周斯越靠在路灯下抽烟,人本就高,还站到花坛边的牙子上,后背靠着白色路灯柱子吞云吐雾。   丁羡过去的时候,他把烟掐了,回头看了小姑娘一眼,插着兜从花坛牙子上下来,缩了缩脖子,“冷死,走了。”   丁羡看着他薄薄的短袖,跟上去,“你怎么出来也不带件外套。”   周斯越看她一眼,忽然抬臂勾着她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臂弯间都是男人炽热的余温,烧得丁羡脸都红了,心砰砰砰直跳,整个人都僵直,连走路都不会了。   此刻从后面看就像个小僵尸,被他勾着脖子拖着走。   周斯越低头看她,顺手又把她后背上的挂帽给拉上,盖好,“冷么?”   丁羡麻木地摇摇头。   她现在热得像个气球,想爆炸!Boomboomboom!!   走了一段路,周少爷拦了辆出租车,打开门,丁羡被他塞进去,随后长腿进来,关上门,就听他一句:“师傅,去灵谷寺。”   师傅热情地应了声:“好嘞,坐稳咯!”   丁羡真的坐得很稳,全程稳稳当当地像个小学生,双腿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眼睛都不敢乱瞟。   华灯初上,窗外霓虹闪烁,两旁道路的树木在飞速着倒退,出租车司机猛踩油门,疯狂地朝着灵谷寺的方向前进。   周斯越则他一贯的少爷坐法,敞着腿,男人结实有力的大腿蹭着她的,隔着轻薄的衣衫布料,是他身体的温度,燃烧着生命的欲望。   这是,发发发发……发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都说收不到我的红包,   今晚这张我都送试试。 第57章   紫金山,灵谷寺。   曲径通幽处, 禅房花木深, 道路两旁,几棵参天苍树挺立着;羊肠小道间, 阴凉袭人, 参木深绿,桂花缭绕飘香, 寺内,佛光普度众生。   昏暗的月光下,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在路上。   周斯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顶头灯, 下了出租就给她套上,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微微俯着身子,一手拿着黑色的头灯, 一手拨她的头发,低声:“别动。”   丁羡使劲儿向上翻着眼皮看, 只看见一个黑色的灯头挂下来,“隧道工?”   周斯越哧得笑了声:“我还盗墓呢。”   说完, “啪嗒”一声, 自顾自罩着她的脑门给她扣上。   丁羡尖叫:“压着我刘海了。”   周斯越那手给她把刘海用食指拨出来,温热的指腹触到她的额尖,低声:“好了?”   “嗯。”丁羡低头。   周斯越勾笑,下一秒低头给自己把头灯戴好。   “在这等我回来。”   他说。   那年还没有小黄车出租,周斯越不知道在哪儿弄来一辆自行车, 骑到她面前,停住,一只长腿撑在地上,弓着背看她:“上来。”   丁羡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裙子,压着裙边,侧着身子坐在后座上。   以前念书的时候,周斯越有一辆山地车,后座没法坐人,两人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法骑,大多都是一边推着车一边陪她走路,其实好几次丁羡想说,你个二傻子,后座不能坐,我坐前边儿呗。   哪儿好意思。   不过现在想来,什么时候回去骑那山地车试试。   “好了?”   丁羡点头。   “抓着我。”周斯越回头看她。   一只白嫩的手扶上他的腰,“好了。”   夜里行人无几,月光清凉。   风飞扬,单车响,车轱辘滚在漆黑的柏油路面上,全是青春的印记。   往年七八月乃至十月,这里看萤火虫的人多,天南地北的人兴冲冲一股脑儿往这儿赶,兴许看的人还比萤火虫多。   周斯越直接绕开灵谷寺大门,穿进左边的马路上,沿路骑到流徽湖才停下车。   湖面泛着银色的波光,水光在月色下轻晃。   湖面两边是丛林,如今这月份,灵谷寺里几乎已经很难再看到萤火虫了,而这片丛林是刚未开发的处女地。   “你你你……带我来这儿看萤火虫?”   也不完全是,去年来南京找蒋沉的时候,路过灵谷寺,他打小信奉科学,不信神佛。但他母亲信佛,迁居南方前,跟他说起周家来退婚的事儿,顺便又提了一嘴当年她跟丁羡去雍和宫上香的事儿。   李锦荟那阵状态极差,被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打击的心灰意冷,说话也没什么力度,“你那年参加数学国赛,我邀她去雍和宫上香,无意间听见她许愿,说得全是关于你,那会儿我就觉得那丫头喜欢你,我还跟你爸说了这事儿,犹豫着要不要找你俩谈谈,后来又怕你没那意思,怕伤了那丫头的心,我跟你爸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没想到,出了事儿,她们家就着人来退婚了,真叫人心寒。”   周斯越在无梁殿外站了好半会儿,将母亲那番话颠来倒去想了好几遍,高大修长的身影难掩疲倦。   那阵宽慧法师正好在寺内,见他在门口立了半晌也没进去,便着小僧过去跟他招呼。   关了禅门,里头空无一人。   佛法见者便是缘,道者便是心,心缘不两结,皆是一场空。   有缘便多说了两句,宽解是宽解了不少,离开的时候,周斯越在殿外上了一炷香,随便许了个心愿。   在他转身离开时,宽慧法师着小僧告诉他:“许了愿,便要还愿,不然,要再许就难了。”   他当时摸了摸鼻尖,心道,还愿又是一柱香钱,这宽慧法师还挺会做回头生意的。   至于愿望,他当时随便许的,就希望那丫头过得自我些。   今天主要是来还愿的,至于这萤火虫,也是纯属碰碰运气,心道这小丫头肯定没怎么见过,带她开开眼界。   谁知道,丁羡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城里的大少爷。萤火虫我们那很常见好不好?小时候我还抓一窝封在塑料瓶里,一天抓一窝,这窝灭了,那窝接上,盈盈不断的。”   “……”   周斯越觉得相当没有面子,这丫头也真是越发大胆儿了,以前哪敢这么跟他说话,现在是敢往他头上爬了,直接转身从丛林里出来,表情冷淡:“那算了,回去吧。”   擦着姑娘的肩而过,被人一把拉住手腕,丁羡兴奋地往里冲:“别啊,来都来了,姐带你去抓,抓这个我可是一把好手。”   小姑娘的手冰凉又软,捏着他结实的手腕,触感微热,周斯越没动,抻着手臂,低头睨着被她捏着的地方,小姑娘的心思全被萤火虫带跑了,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又拉了一下,催促道:“走啊!”   周斯越反手拉过她,握住她的手,低嗯了声,然后以十指相扣的形式拉着她率先迈着长腿踏进丛林里。   丁羡终于意识过来她被人牵手了。   他的手掌宽厚干燥,很大,干净修长。   在漆黑的丛木林里,丁羡被人拖着走,头顶月光,脚踩清辉,身前人背影高大,光看着他被氤氲月色笼罩的背影,都觉得心跳加速。   丁羡觉得自己真没出息,被人这么牵一下就脸红耳赤心跳狂奔要爆炸,怎么他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刚这么想着,一转头,就着微弱的头灯,她看见了少年微微泛红的耳根。   ……   她努力忽略那只始终牵着的手,开始专心致志找起萤火虫来。   真的是,一只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   两人寻了处地坐下,丁羡把头灯摘下来,闷了一脑门汗,用手擦了擦,说:“下回带你去延平抓吧,两天两夜都抓不完。”   周斯越在她身边坐下,微微曲着一条腿,手轻松的搭在膝盖上,懒洋洋道:“随便。”   气氛忽然静了。   这个树林环境有点像高中时后山的那个小树林,那会儿教导主任天天爱拎着个手电筒在树林里巡逻,偶尔还能拎出一两对“小情侣”。   他俩那会儿可不会这个,钻小树林那都是孔莎迪和宋子琪干的事儿。   结果,丁羡刚想到这儿,手机就叮铃铃的响了,在这静谧地夜里,刺耳的很,周斯越低头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丁羡接电话,周斯越撑着草地身子往后挪了挪,直接靠在身后的树上,叼了根烟在嘴里,然后去摸打火机。   电话那头是孔莎迪,声音激亢高昂地大喊了一声:“羡羡!!你在哪儿?!”   嗓门大的连周斯越都听见了,拢着火低头把烟吸燃的时候还扬了下唇,似乎在笑她怎么还跟高中似的咋咋呼呼。   丁羡看了眼靠着树抽烟的周斯越,低声说:“我在南京。”   “你怎么跑南京去了?”   “参观一科技展。”   “我在北京!”孔莎迪差点儿哭了。   “你在北京做什么?!”   “来找你玩啊。”   “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谁知道你跑南京去了?周斯越呢?!他在北京么?!不行我投奔他两天。”   丁羡又看了眼周斯越,握着话筒,低声说:“他跟我在一起。”   “啊!!!!!!!!!!!!!!!”   尖叫声刺耳,丁羡把话筒拉里耳边,直到两秒后,那边收声,她才贴回耳边,就听孔莎迪说:“你俩单独出去旅游?!”   丁羡急了,给她解释:“不是单独,是一个科技展,系里一起的,好几个同学呢。”   孔莎迪哪听得进解释,“怎么就偏偏选中你们俩了?嗯嗯?把话筒给周斯越,我要跟他说两句。”   “说个屁。”   这一下把正在抽烟的周斯越都给吸引过来了,叼着烟打量她急跳脚的模样。   下一秒,丁羡认命地把手机递给他,“孔莎迪要跟你说话。”   周斯越接过,靠着树,把烟取下来,一只脚曲膝,手搭上去,话筒递到耳边,“干嘛,都给她急出脏话了。”   孔莎迪在那话那头呵呵笑。   “你为什么跟我羡羡单独约会?”   “关你屁事。”周斯越吸了口烟,淡声。   “啊呸,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弟妹,就这么不待见我?”   “有人待见你就行了,不至于我也要待见你吧。”   “对,你待见羡羡就行了。”   周斯越握着话筒,低头笑了下,没作声。   “行了,问你件正事,宋子琪联系过你没有?”   “嗯。”   “他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谁跟你说的?”   “你甭管,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电话那头的孔莎迪忽然激动起来,“周斯越,我孔莎迪可一直拿你当朋友啊,你他妈千万别骗我!!!”   周斯越低头把烟拧灭,忽然站起来,一只手抄进兜里,说:“还没开,留校察看,背了个处分。”   “什么处分?”   “五年内禁飞。”   孔莎迪骂了句操,“你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见面再说。”   电话挂了,周斯越把手机换给丁羡,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你说宋子琪被禁飞了?”   “嗯。”   “为什么?”   “不知道,他没说,但这事儿已经定了,不会改变的,前阵过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以为这丫出去挖煤了,颓得不行。”   说到这儿,丁羡忽然盯他看。   周斯越被她盯的发毛,“干嘛?”   丁羡转回头,悠悠地说:“前阵也有个人在玩颓废呢,你们几个兄弟都一个德行。”   周斯越哂笑,“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四周宁静,不远处的灵谷寺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丁羡蓦然转头看向他,怔愣盯他半晌,似乎在忖度他这话。   周斯越微抬下颚,也转头看她,视线在静谧的夜里交汇扰人心扉,比光还亮,他说:“丁羡,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确实怀疑过,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也曾怀疑过,这么做的目的,可我从来没停下来过。”   丁羡对他是盲从的,他说得每句话,她都受用,也为之倾倒。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沉着,低声说:“但接下来的路,你得跟我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催孔莎迪和宋梓琪还有蒋沉他们。   不会忘哒,这篇文算是青春成长文,这几个人的故事都会交代清楚的。   今天发生一件很高兴的事儿!   但我不告诉你们!!去送昨天的红包! 第58章   跟我一起,以什么方式?   丁羡仔细回味这句, 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两眼深沉地望着她,似乎笃定她会不顾一切地跟上去。这种被人拿捏的滋味, 酸涩不明。   “看, 萤火虫。”   丁羡惊叹的扬手一指。   眼前闪过微弱的萤绿光,周斯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还真是,随后伸手按了下头灯, 灭了。   “把灯关了。”   啊?   她一转头, 周斯越手已经按过来, 将她的头灯也关了。   “他们对光敏感,手电会损害它们的光。”   前方草堆里,两只萤火虫并排飞舞着, 莹莹绿光在交错在漆黑的灌木丛里,世界静谧, 倒也一片闲静。   “刚刚那话还作数么?”   丁羡抱着膝盖,侧头看他, 月光温柔洒着她毛发。   “我什么骗过你?”周斯越一只手撑着草地, 微瞥了下头,去看她,笑。   以前高中的时候,他总喜欢用这种笑去掩盖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跟人胡侃的时候, 嘴角也是这种笑,丁羡对他了如指掌,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曾在无人的夜里被她分解过千遍万遍,真高兴,假高兴她瞧一眼便知。   就比如今晚,他很反常。   一颦一笑都很反常,像是被人逼急了才说出那些话。   丁羡反而冷静下来,瞧了他半晌,忽然转回头,脑袋搭在膝盖上,轻声说:“我考虑考虑。”   周斯越忽然敛了笑,目光缓缓从她身上移开,低头,拨弄着脚下的草,轻嗯了一声。   无梁殿外,四扇拱门已经全部关闭。   后殿有僧尼值守,周斯越没去打扰,带着丁羡离开了。   愿没还成,还得再来一趟。   元放定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回北京,邢露菲不肯回去,要留在南京这边玩几天,元放转头问嵇航,嵇航犹豫再三,也决定留下来。   董正飞跟赵萌师姐约了一起回武汉。   结果就剩他们四个回北京。   第二天一早,四人坐上了回北京的绿皮小火车。   那年动车还没开通,但各路的铁路已经修建差不多,车上也听到有人不停谈论此事,以后有了动车往来更方便了,亲朋好友间走动也多了,听说南京到北京也只要四个小时就够了。   车厢里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娄凤和元放睡的沉。   丁羡转头问此刻正盯着窗外的周斯越:“如果高铁开通了,你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周斯越戴着耳塞,正在听歌,他把音量调得很低,防止丁羡跟他说话他听不见,回头扫了姑娘一眼,淡声道:“杭州吧。”   丁羡一愣,他目光若游丝般落在她身上,清浅地笑意让她浑身整个毛孔都忍不住立起来,“杭州?”   他笑,“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吗?”   “我是问你想去的。”丁羡低头嘀咕。   “没什么想去的。”他又转回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也没时间。”   丁羡是真的相信他从没停下来过了。   元放说他这一年很少参加比赛,就前阵参加了一个机器人比赛还输了,那阵心情是真不好,对谁都客气不起来,其余时间都分给了叶教授的实验室。   “实验室很忙吗?”   他闭着眼,微一点头,“还好。”   “注意身体。”   想了半天,丁羡也只想到这一句。   周斯越闭着眼听笑了,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一贯调侃的口气:“你是真傻。”   话音刚落,火车开进站台,哐当哐当抵达泰州站,又上来一拨人,车厢人声鼎沸又嘈杂,周斯越胸腔燥,烟瘾上来,侧头看了眼丁羡,下巴往边上点点,示意她自己要出去。   刚去了趟厕所,丁羡知道他想抽烟,一句话给都回去,“憋着。”   周斯越嘶了声,轻推了她额头一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   丁羡正襟危坐:“我这是为你好。”   知道这丫头向来吃软不吃硬,周斯越盯着她瞧了会儿,缓和口气,跟她商量:“行吧,就一根,马上回来。”   丁羡坚持:“半根都不行。”   周斯越气得舔了下唇,哭笑不得地转头看了眼窗外,刚要开口,就听身旁插.进一道和蔼的声音,一穿着碎花纹衣衫的老太太冲他们说:“小伙子,听你媳妇儿话,别抽了啊。”   咳。   一句话把正在喝水的丁羡给呛了,胸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脸也渐渐泛红。   “我……不是他……”   周斯越忽然抬手给她顺背,“慢点喝,媳妇儿?”说完自己都笑了。   丁羡脸红,拿手肘捅了下他胸膛,力道不大,只是警告性的捅了下,就跟小猫挠痒似的,周斯越靠在座椅上笑得肩膀都抽了。   结果就听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你媳妇儿说的没错,抽烟有害健康。我们家老头年前查出肺癌,就是前些年头抽烟抽的,他都戒了十来年了,最后还是得上这病,你可千万别学他呀。”   老太太越说越伤心,捂着眼睛老泪纵横,哽咽着:“我老头儿年轻时候在广西做水产生意,忙得饭都顾不上刚吃,就抽烟,我劝他多少回,他都不听,五十岁体检出了大毛病,开始戒烟,哪来得及啊,你们现在还年轻,千万别学坏了,那烟,都是日本鬼子留着祸害我们的玩意儿。”   虽然知道老太太把香烟和鸦片弄混了,但是面对别人这样声泪俱下的劝诫,加上全车人都跟看不良小伙儿似的看着他,周斯越也没什么心情了。   他双手环在胸前,倒也不惧这些异样的目光,反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太聊起来了,说:“别太伤心了,事已成定局,过度伤心您也挽回不了什么,爷爷也不想看见您这么伤心,您先保重身体。”   老太太抹着眼泪连连点头。   丁羡一愣一愣地看着他把人终于哄住不哭了,一脸惊诧地冲他竖了竖拇指。   厉害啊小伙。   周斯越没理她,戴上挂在胸前的耳塞。   这次不是红色的耳机,而是换了一个分联式的耳塞。   “你在听什么?”   “歌。”   “什么歌?”   “ you feel my world.”   他忽而看她一眼,低声说。   ……   抵达北京已经凌晨了,十四个小时的舟车劳顿,丁羡撑了十个小时,终于在最后四个小时中弃械投降,眼皮一眨,靠在周斯越的肩上睡着了。   娄凤跟元放睡了大半程,就临下车那两小时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拉着周斯越玩21点。   他全程没阖眼,倒也没什么困意,看了眼肩上的姑娘,从包里扯了件外套出来,盖在她身上,又把她脑袋往自己肩上顶了顶。   全程甘愿当人肉枕头,还担心枕的人不舒服,时不时拿手垫一下。   就这心不在焉地玩游戏态度,还把元放和娄凤虐了个底儿掉,下车时,娄凤已经晋升为周斯越头号迷妹。后来还上知乎发了一条获赞无数的答案——   我这人天命安生,知足常乐,从没嫉妒过谁,唯一一次。   我嫉妒过我大学的一位室友,也是现在的好闺蜜。喜欢她的z师兄很多年,甚至还为了z师兄考到了我们学校,校名就不报了,那位师兄说出来你们或许都认识,怕给两位当事人造成麻烦,具体坐标就不透露了,总之目前在某个领域也是无人能敌了。   z师兄在我们学校很低调,喜欢他的妹子真的不少,不过师兄性子冷,谁也没给机会,我以为他是真高冷,后来发现他跟我闺蜜在一起的时候才不是这样的,坐火车,给我闺蜜活活当了四个小时的人肉垫子,另一个师兄说,第二天学长手都抬不起来了,做实验的时候手都在抖。   这些我闺蜜都不知道,z师兄做事从来不在我师妹面前邀功,特男人。   也曾有男生追过我闺蜜,但大多花花肠子多,全凭一张嘴,跟我师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我闺蜜性格也很软,俩人在一起之后,有一次,我撞见他俩在小树林里亲亲,虐得我……我以为这种禁欲系谈恋爱是不接吻不上/床的。   ……   洋洋洒洒一篇长达几千字的文章在知乎上获赞无数,甚至有无数人要求娄凤将这个故事连载成小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下了火车,丁羡还犯困,全程迷迷糊糊被周斯越牵着走,穿过熙攘的人群。   直到停在地下室门口,阴凉的风袭来,她瞬间清醒。   “哪儿?”   周斯越低头掏钥匙:“工作室。”   啊呸。   “娄凤呢?”   “她没带钥匙,元放带她去招待所了。”   丁羡哦了声,又觉得哪里不对,忽然一拍脑袋,“可我带了啊。”   周斯越瞥她一眼,笑了下:“你刚才在车上没说,元放以为你俩都没带。”   丁羡一愣,“我睡着了,你没叫醒我。”   “我叫了。你说没有。”   丁羡不信,不然自己怎么没印象。   话音刚落,门内,忽然传来一阵低低浅浅的呻·吟。   待听清之后,丁羡腾的脸色迅速蹿红。   而立在黑夜中的周斯越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娄凤=耳东兔子   在晋江连载起了这个故事哈哈哈。   这个得家是地下室啊!!不是周叔叔啊你们。   红包的事儿我问过管理员了,还有一些送出去没有提示,我之前好像漏送了很多,我回去查查看。晋江最近比较抽,评论都无法翻页,上章评论爆了,别着急哈,我会送的。   今晚约会,先甜甜的来一章。   十八中小哥哥请去隔壁收藏哈哈。 第59章   夜空高悬。   周围是死一般寂静,呻/吟声跌宕起伏, 高/潮迭起, 听得门外两人身体僵直,别着头都不敢看对方。   声音是从门里传来的, 随着女人的低吟声伴随着男人沉闷的低哼声, 事情结束了。   俩纯洁孩子立在门口,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儿, 一会儿又别过头去看四周。   直到周斯越手握成拳轻轻抵到唇边,干咳了声, 瞥她一眼, 眼神示意她要不要离开。   丁羡略一点头, 周斯越转身带她离开。   地下室阴暗潮湿,上楼梯的时候,他忽然把手上拎着丁羡的包换到另一只手, 腾出那只手去牵她,丁羡静静看了会儿, 把手递上去。   然后就这么牵了一路,直到酒店门口。   周斯越松开她, 低头:“身份证。”   丁羡低着头从包里掏出来递给他, 然后站在门口,看着他把两张身份证递给前台。   前台服务员:“几间?”   “两间。”他背对着,手撑在琉璃台上,微弓着背。   前台服务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后,抬头, “您好,只剩一间大床房了。国庆游客多,基本都是满房状态。抱歉哦。”   周斯越回头看了眼丁羡一眼,回头,淡声:“一间吧。”   “好的。”前台服务员登记好入住信息,把房卡递给他,周斯越回头扫了丁羡一眼,眼神示意她进来。   丁羡红红脸,抱紧怀里的包,避开服务员的视线,跟上去。   羞耻之心几乎要将她淹没了,满心满眼都是,她居然跟周斯越来开房了……上楼梯的时候,全身似乎跟踩了棉花一下无力,竟然觉得热。   等她意识到了,咦,自己似乎可以回寝室睡,可又很享受被他安排一切的感觉。   周斯越似乎很熟门熟路,挎着包,高大的身影在走廊微弱的灯光下一晃一晃,没一会,就抵达他们的房间了。   一推开门,一间房,只有一张大床。   她惊讶地看了眼周斯越,他推门进去,插上房卡,手指按在门卡上,回头看她,见她迟疑站在门口,催促道:“进来啊。”   丁羡进去把门关上。   “你收拾一下睡吧,我等会四点就走。”   丁羡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壁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说完,周斯越歪着脖子将背上的斜挎包取下来丢在沙发上,转身进厕所洗了把脸才出来,额发渗着水珠,随意拨了两把,也没擦干,就拿了烟和打火机去阳台上抽。   这两天行程赶,旅途舟车劳顿,身体极疲,她好歹还在车上睡了四小时,他是真的一分钟都没睡过,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丁羡放下包,跟过去,倚着阳台的落地窗跟他说话。   “你去干嘛”   周斯越低头取了支眼叼在嘴里,瞥她一眼,打火机在手中打了个圈,“蹭”一声,火苗蹿亮,低头将烟头凑过去,洗燃,星火闪闪,他吐了口烟,说:“回去整理资料写研究报告,你以为真去玩的?”   一听要写论文了,丁羡立马苦兮兮地看着他,“啊,每个人都要写啊?”   周斯越叼着烟笑了下,说:“你们不用,我写就行了。”   “叶教授的意思?”丁羡似乎猜到了。   他点头,把烟取下来,夹在嘴边,吐了口气,问她:“还不去睡?”   丁羡却跟明镜似的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声音又软却坚定:“周斯越,你是怕明天早上出去被人说闲话么?”   他吸烟的手停住,侧脸微怔着看她。   小姑娘往外走了两步,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自嘲地笑了下,“是不是我当年跟你说让你不要跟我走太近怕被人传闲话挺伤你心的?”   周斯越低头抿了下唇,没作声,烟停在指尖没吸,积了灰。   丁羡又是笑,“其实我当年是气你,因为你总是若即若离地态度让我很心慌,时而对我好,时而又将我丢一边,高兴了逗两下,不高兴就不搭理我,那天一时气急了才跟你说那些话。”   夜深人静,满天星斗,一闪一烁。   面对丁羡的控诉,周斯越眯眼仔细想了想,不认可,“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哪次不是主动给你讲题?”   “有,只是你不记得了。”   男人不认,“没有。”   小姑娘急了,靠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往前倾,“真的有,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差点儿把刘小锋给气哭了,人家不过就是想坐一会儿你的位置,你凶巴巴给人顶回去,然后就那阵,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而且那会儿你朋友多,跟谁都能聊,每次不理我之后身边都莫名其妙能冒出好多新朋友,跟朵交际花似的。”   说到最后,丁羡可不敢太大声,小声嘀咕。   还是被他听见了,周斯越把烟掐了,拎她耳朵,“看你是真皮痒。”   丁羡怕痒,特别是耳朵,尤其敏感,一边躲着一边求饶:“怎么还动手呢?”   两人嬉皮笑脸闹了一阵,丁羡缩到墙角了,周斯越高大的身影堵在她身前,遮了背后的光,一只手罩着她头顶胡虏她脑袋,丁羡推着他硬邦邦近在咫尺地胸膛,“你别吵,我很认真在跟你说话。”   周斯越身子斜靠着落地窗,闲闲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模样,言简意赅道:“说。”   “我愿意跟着你。”丁羡说,“特别愿意。”   有些话到了如今忽然变得谨慎,因为太喜欢,反而真当这一切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让她去做抉择的时候,有些问题就跟刺头儿似的冒出来了。   “我以前胆小,懦弱,自卑,敏感、多疑,还特别爱哭鼻子,总让你给我收拾烂摊子,做事也总是瞻前顾后的,总怕出错,越是这样,往往错的越多,等我反应过来时,后悔莫及。”   “我复读的时候,铆足了劲儿拼命学拼命学,说实话你不在的时候,我想的反而没那么多,你一出现,我整个人就乱了,莎迪说这样不行,我被你吃得死死的,不是好兆头。”   伴着漫天的星河,往事浮现,丁羡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一些有的没的。   周斯越认真蹙眉听着,总结她乱七八糟又语无伦次的话语,得出一个主题思想,大致就是——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怕分手,怕以后再也当不成朋友,还不如维持目前的状态。   他斜靠着落地窗,在她长篇大论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丁羡被他看着发毛。   “做你想做的,错了我担着。跟我不跟我,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这样的保证,还有力度吗?”他难得没笑,低头看着她,每根头发似乎都透着他此刻的认真。   “那邢露菲师姐呢?”   “关她屁事。”他脸上又挂上若有似无的笑。   “她喜欢你呀。”   “关我屁事。”   “我怕她……”   他截断:“关你屁事?”   “啊呸,你这是跟组织上敷衍,你知道么!”   “什么时候邢露菲这号人物能让你紧张了?”   “那什么时候苏柏从这号人物也让你紧张了?”   “我紧张?”他跟笑话似的看着她,又恢复了往常挑眉笑的嚣张模样:“放屁。”   默契回了些,丁羡顺着他哄:“是呢是呢。”   两人都看着对方笑,他从容自信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慢慢把这段关系转变。   周斯越在房间待了两个小时,四点准时走。   那两个小时就坐在沙发上写程序,丁羡后半夜就撑不住了,沾枕昏睡,睡前还不忘跟他呢喃,“你也睡。”   周斯越帮她掖好被子,开了电脑去沙发上,邮箱里躺着叶教授前几天从台湾发来的信件,他打开通读,内容繁多,看了一半撑不住在沙发上睡了会儿。   再醒来,已经四点十分。   周斯越揉揉太阳穴,收拾好东西离开,顺便帮她叫了七点的早餐,然后才锁上门走了。   熙光微晓,丁羡醒的时候,房间内空荡无人,周斯越已经离开了,床头柜上压着一张便签,简洁一行字。   帮你叫了早餐,吃完再走,回学校再找我,先走了。   ——周。   他的字苍劲有力,记得以前上语文课的时候詹文丽说过,是练过书法的人才有的笔劲儿,但偏偏他很懒,答题飞快的时候贪图省力,龙飞凤舞地写,白白浪费了这一手好字。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周斯越偶尔回地下室,大多是都跟丁羡待在图书馆,丁羡在寝室的时间越来越少,基本上下了课就跟周斯越待在图书馆写程序,国庆还没结束,寝室三人似乎都知道了她有个周师兄。   轮番跟着娄凤一起在q.q群里八卦:   “哎,你跟周师兄怎么样啦?”   丁羡想了想说,继续边看书边说:“偶尔吃吃饭,讨论讨论理想,挺好的。”   几人表示:“约出来吃饭啊!等我们回来让他请客啊,不然算什么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双更。   出了意外,以上作废。 第60章 (一更)   丁羡拒绝了。   因为她仔细回想自己这段时间跟周斯越的相处,两人大概还处于恋人未满友达以上的状态吧, 要说男朋友, 她怎么感受不到激情呢,但要说纯洁, 那是绝对不纯洁的。   只是两人似乎都还在等一个契机, 把这段关系转化,她不提, 他似乎也不急,每天除了待在实验室就是陪她去图书馆写程序, 有一次还在图书馆遇到了他同班的男生。   那会儿周斯越敞着腿靠在椅子上看书, 丁羡趴在桌上写微积分老头留的作业, 就听头上有人低声跟周斯越打招呼,“难得看你没去上网,跑来图书馆。”   周斯越抬头看了那男生一眼, 笑了下,“你不也是。”   然后那男生目光忽然在丁羡身上扫了眼, 随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周斯越,丁羡被看得脸颊泛红忍不住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能佯装低头写作业的同时, 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结果就看见那男生三步一回头,一脸暧昧地跟身边的朋友不知道在低声说着什么。那人目光追又过来,丁羡忙低下头,臊红着脸, 捏着笔在本子上胡乱的画,被身旁的某人看见了,直接嘲讽她:“干嘛?你偷人东西了?这么心虚?”   “我为什么有一种偷情的感觉……”丁羡低着头,叹口气,说出内心真实感受。   周斯越被她气笑了,厚厚一本《终极算法》直接拍在她脑袋上,低声笑骂:“你他妈写程序怎么就不发挥发挥你这种不着边际的想象力?”   丁羡:“啊呸,这种灵感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么?”   “是么?”周斯越冷笑着看她:“王教授给你的代码写完了?”   丁羡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儿了下去,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笔涂涂画画,低声说:“没有。”   写程序这个活就跟她当初学数学似的,入门快,深入难,最简单的代码很快就能上手了,但再往里研究她就变得很吃力,就光王教授介绍的那几本书她都看不过来,那个游戏代码也测试了无数次,但始终无效。   周斯越叹了口气,自己的姑娘自己教,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晚上把电脑带过来。”   两人在食堂吃完饭,丁羡回寝室拿电脑,电脑还是叶常青在她临上学前一晚送过来的,丁羡上网查了价格,配置不便宜,她打算慢慢把这笔钱省下来,还给叶常青。   两人没去图书馆,回了地下室,周斯越靠在沙发上,看她从包里掏出电脑摆在矮几上,他倾身,微微弓下身捞过电脑,随便调试了一会儿,随意调侃了一句:“不错啊,你妈发了?”   丁羡听着这话颇具讽刺,忍不住红了红脸,低声说:“是我舅舅送的。”   周斯越手停在键盘上,转头盯着她看了几秒,抬手似宽慰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轻嗯了声,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程序里。   房间静谧,窗外夜色深暗,树木悄然静立,指针在墙上滴答滴答走着,头顶的灯依旧昏暗。   周斯越看程序很快,扫了几行就开始帮她修改了几个地方,修改的地方特意帮她标注了一遍方便她回去重新看。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调试好后,将电脑往她身前一推,“几个for循环无效了,帮你改了下,没什么大问题,在定义局部变量的时候,你选错了函数。”   说完,周斯越又站起来去床边的柜子里给她拎了两本书出来,丢在电脑上边上,下巴一指:“拿回去看。”   “王教授介绍一堆书我还没看完呢。”丁羡欲哭无泪,她这是掉了哪门子坑。   周斯越弯腰去捞桌上的烟盒,轻轻一抖,挤了支烟出来,低头漫不经心地说:“那些你看不懂,不用看了,这两本先看完。”   “那王教授?”   丁羡从小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总觉得老师是不会害学生的,王教授虽然喜欢在课上吹牛,但涉及到专业问题也不会含糊。   周斯越又把烟塞回盒子里,丢到沙发上,微微弯下腰,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她齐平,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低声哄道:“听我的,乖。”   男人气息在身前,与她纠缠,对上他略带调笑又吊儿郎当的眼神,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她心跳如擂,砰砰砰——,节奏狂热有力,差点儿又被他带沟里。   周斯越手顺着她的头发,抚到后脑勺,轻轻拍了拍,跟哄小孩儿似的:“别什么都听老师的,而且乖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叛逆点儿了,嗯?”   她听话地说:“好。”   ……   国庆放假的最后一天,孔莎迪晚上的飞机回成都。   丁羡跟周斯越陪孔莎迪在学校对面的晏明轩吃饭,三人自高中毕业就没再聚过,倒也是难得,孔莎迪全程不忘拿他俩打趣,尤其是周斯越,这俩似乎天生气场不和,高中也是,一见面就吵架,说的话句句都戳对方心窝子。   也很明显,孔莎迪心情不好,全拿周斯越开涮。   “你跟你那几个兄弟都一副德行,你要是敢对我羡羡不好,看我不收拾你!”   “你们男人都这样,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凭什么就你一个人做决定了呀!”   孔莎迪越说越来劲儿,“凭什么都是你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事儿都是你们对,我们女生就都是傻子!我们就天生比你们蠢!”   周斯越起初还好好的听着,听到后头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了,丁羡知道他不高兴孔莎迪这么说他兄弟,宽慰地拍拍他的手,眼神拜托,那表情似乎在求他忍一忍。   他别扭地转过头。   孔莎迪还在说:“一个说要去当兵,一走就再也没消息了,瞧把尤可可害成什么样儿了,一个要去当飞行员,说分手就分手。”说到这儿,孔莎迪抬头看了眼周斯越,说:“你也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羡看了眼周斯越,附和:“对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周斯越横侧她一眼,靠在椅子上,双手环在胸前,威胁:“皮痒”   丁羡拍拍他的腿,“忍忍吧,委屈你了。”   周斯越低头睨着她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对上她的眼神,紧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说:“不委屈,我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视线又落到腿上,丁羡随之过去,指尖温热传来,隔着布料是他的体温,触电般收回,也不敢再看他。   孔莎迪拍拍桌:“你俩回去腻歪行不行?!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只单身狗!?”   两人又互视一眼,别开头。   周斯越握着手挡在唇间,干咳了一声,看了眼孔莎迪,平静地说:“宋子琪在北京。”   孔莎迪愣了。   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几秒后,忽然拔高音量站起来:“周斯越!他在北京你丫现在才告诉我?!靠,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皱眉。   丁羡知道他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儿,他连自己的感情生活都处理不明白哪还有那个功夫去帮别人管,宋子琪又是他兄弟,不告诉孔莎迪,估计也是宋子琪的意思。   “莎迪,你先别激动,周……”丁羡看了周斯越一眼,后者一脸坦荡地靠在椅子上,无奈道:“周斯越肯定也是刚知道的!”   “别为他辩解了,他压根就没拿我当朋友,一直以来,他都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他向来就清高的很——”   “够了!”   忽然,一道尖锐地爆喝声打断。   孔莎迪不可思议地看着丁羡,瘪着嘴委屈道:“连你也凶我?”   丁羡气孔莎迪这么说周斯越又是心疼这丫头,百感交集,情绪乱了,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也有些委屈道:“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但你也别这么说他,他没有看不起任何人,大不了,等会我陪你去找宋子琪,好吗?”   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人又重归于好,气氛尴尬一秒,孔莎迪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话重了,看了眼周斯越道:“我道歉,我话重了。”   后者闲散地靠在椅子上,拿了杯茶抿了口,无所谓的一耸肩。   “不过建议你别去找他,他不会见你的,等他冷静一段时间吧,刚从南京回来,老宋也天天找他麻烦,你去了也谈不出什么结果。”   孔莎迪这直脾气哪里憋得住,饭局结束就直接杀到宋子琪家里去了。   丁羡跟周斯越回学校的路上,还不放心地嘀咕了一句,“这丫头不会真去找宋子琪了吧!?”   周斯越插着兜走,哼哧一声:“这还用想?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出门铁定左拐。”   “……”   丁羡怕孔莎迪出事,脚步慢慢停下来,想要折返回去找她,却忽然被人一把勾着脖子拎走,呆愣地被人圈到怀里,四周行人来往匆匆。   周斯越低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闲散道:“谈恋爱吧,嗯?”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前还有一更。 第61章 (二更)   孔莎迪找到宋子琪时,宋子琪刚回家,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 瞧见地上蹲着个姑娘,一愣, 钥匙在手中哐啷响, 把姑娘震醒了,抬头, 那张脸端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宋子琪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出去散步, 并没有喝酒。   胡同小巷里依旧亮着不明不暗的路灯, 照着孔莎迪那张娇艳的脸。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又回到了高中,冬日里姑娘穿着小短裙躲在巷子里等她, 他有时候会躲在墙后看,他没出现之前, 这丫头也没觉得冷,他一出现, 她就各种发抖各种瑟缩, 然后扑进他怀里。   每一帧他都记得很清楚。   孔莎迪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低声叫他:“宋子琪。”   他犹豫着应还是不应呢。   最终还是应了,“你怎么来了。”   自他去了南航,两人再也没见过,孔莎迪在成都的时候总想着, 他怎么能那么绝情地就说分手呢?她又不是不让他去考飞行员,她只不过赌气说那么一句分手他怎么就那么毅然决然走了,他怎么就舍得呢?   北京晚上的天儿冷,她很抗冻,露着一双大白腿也也不觉得冷。   孔莎迪忍不住哭了,冲过去扑进他怀里,乌乌泱泱地一通哭,断断续续抽抽搭搭地说着四个字。   宋子琪听清了。   我很想你。   姑娘勾着他脖子,埋在他胸前,宋子琪两只手垂挂在身侧,僵着,微微一仰头,忍了忍,喉尖微微滚了滚,“回去吧。”   孔莎迪拎着他的衣领,擦了擦眼泪鼻涕,说:“我已经赶不上飞机了。”   宋子琪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因为赶不上飞机才哭的吗”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宋子琪微微侧开脸,又恢复了正色,“莎迪,听话,回去吧。”   孔莎迪松开他,在他面前站直,这才抬眼去打量他,这一年,他瘦了很多,眉骨轮廓比以前更清晰了,“我都听说了。”   宋子琪眼色又冷了。   “所以你是来安慰我的?”   她忙摇头,“我是来……”   她是来干嘛的?   求和的?   从小作威作福惯了,什么时候跟人求过和?可抬头看眼前这个男人,他丝毫没有求和的意思,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明明是他一步步诱骗她的,凭什么他说要就要他说不要就不要。   孔莎迪气得不行,可怎么算此刻都是自己处在下风,这让她很是苦恼。   “我来找你要钱的。”   想了半天她说。   宋子琪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多少?”   “一个吻一百块钱,你自己算算,当初亲了我多少下。”   那哪算的清楚。   ……   上苑清华,坐京师西北,倚燕山而望玉泉塔影,邻颐和而近圆明故垣。   谈恋爱三字真是让人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特别这话还是从周斯越嘴里说出来,丁羡被他勾在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不谈恋爱吗?”   四周行人往来,偶有人将目光投在他俩身上,在看一对小情侣无异。   周斯越低头看她。   起初她刚来那会儿,他毫无准备,原本以为在国外的人忽然空降到自己面前,他方寸乱了,他做好了所有的人生规划,但其实是没有她的,关于他所有的计划,都与她无关。   时隔一年,她又重新站在他面前,他极快速地在脑海里盘算了一遍这几年的计划,依旧是没有她的空间,没时间谈恋爱,也当不了完美情人,一年的空白,她变了,而且他也早已不是过去的周斯越了。   身家,地位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盘算,她的粘性还真高,见缝插针,一下就把他的生活填满了。   苏柏从的事情刺激不到他,真正能刺激到的是她的变化。   时间空间满足,天时地利人和,一切准备就绪,众神都已归位。   她的每根神经都通着他的。   原本想再等一段日子,却不料刚才在包厢里,她维护他的模样一下让他动了容,平静无垠的心里起了波澜,每根神经都似乎在提醒他,你还在等什么?   于是,他把人勾过来,告诉她,想跟她谈恋爱。   谈吧谈吧,谁不谈谁孙子。   谈哪种?   合则聚,不合则散?还是能回家见父母的那种?还是快餐时代的快餐爱情,单刀直入,以欲/望的主题?还是清心寡欲的精神伴侣?   丁羡把这几种谈恋爱的模式跟周斯越分享了一下,供君选择。   周斯越翻了个白眼,说:“我爸妈,你爸妈我们都见过了,直接单刀直入吧。”   啊呸。   “孔莎迪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女人也很口是心非。”   话虽这么说,相恋一个月的周氏情侣都还停留在牵手状态,丁羡忽然想起周斯越说过喜欢她叛逆点儿。   丁羡给孔莎迪发短信,“怎么满足男人的叛逆心态?”   孔莎迪秒回:“狂野,风/骚。”   “你说的是哪方面?”   孔莎迪:“床/上。”   “周斯越不会喜欢这种的。”   孔莎迪又回:“越高冷禁欲的男人,骨子里越变态,你真以为这时代的男人都是柳下惠呢?你以为他不看小黄/片,他只是嘴上不说,闷骚的很,人家高中就看过了。”   丁羡心突突地跳,“你怎么知道!”   孔莎迪又回:“宋子琪告诉我的呗,还仨人一起看的,看的苍井老师。”   丁羡无法想象周斯越看小黄/片的场景,索性叉开话题:“你跟宋子琪怎么样了?”   “放下了。”   “你的口是心非已经快要溢出屏幕了。”   “哎哟,你就不能让我伪装放下了一下吗?我决定了,大学毕业后我要去他的航空公司应征空姐,他不是被禁飞吗,我比他先飞,我气死他!!”   “祝你成功。”转而又给周斯乐发短信,“你兄弟惨了。”   周斯越彼时正在叶教授实验室。   叶教授刚从台湾回来,带了一大沓资料给他看,手上拎着观摩周斯越前几天刚出的图纸,放在桌上指了指,“第一部 分的角加速度一惯量项似乎出了问题,你拿回去再看下。”   周斯越正在焊接电线板,抬头扫叶教授一眼,重新弓下身去,跟桌子齐平,算了算角度,重新拆开,将防护镜拿下来,摆在桌上,低声说:“上回的6轴转动关节的机器人方程我重新解了下,D12两个系数重新调整过了,测试过两遍,数据没问题。”   叶教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快?”   周斯越低头收拾好东西,手机正好一亮,是丁羡的短信,他看了眼收进白大褂口袋里,跟叶教授说:“嗯,你之前发的几个数据,我全部测试了一遍。”   叶教授点点头,“robo要开始了,其他事先放一边。”   robo在明年四五月,但其实对于一个机器人的周期来说是非常的短,基本上一场比赛结束之后就立马要投入设计明年的比赛。   最近的周斯越真的很忙,忙到没时间见丁羡,叶教授那边不断给他数据测试和程序代码。   周斯越一边给丁羡回短信,一边低声嗯了声。   “怎么?”   那边回得快,手机刚放下又震了,“莎迪说毕业后要去当空姐。”   “她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正常。”   叶徐林对周斯越再清楚不过,打小就看着他长大,什么事儿都躲不过他的眼睛,见他低头按着手机,咳一声,“又是那小丫头?”   周斯越抬头看他一眼,手机放到桌上,重新把护目镜戴上,坐在椅子上,偏头将数据值勾兑出来。   “嗯。”   叶徐林说:“她怎么来清华的?”   “您这问的。”他笑:“考进来的呗。”   “我用你说,小兔崽子,随口问两句不耐烦了?不过有件事儿我得提醒下你?”   周斯越闻声抬头,戴着护目镜的男人显得五官更精致了,嘴唇轻抿,没什么表情。   “什么?”   “谈恋爱归谈恋爱,别耽误跟赤马的合作。”   叶徐林看着他说。   ……   丁羡正在为叛逆做准备,跟徐莎莎疯狂扫了一下午货,买了一袋子护肤品和几条裙子,裙子长短不一,丁羡觉着在商场穿着还可以,怎么回寝室一穿就哪哪都不合适。   晚上跟周斯越约会,她应该穿哪条合适呢?   等她试玩所有的裙子,天都已经黑了。   桌上的手机一震。   “到了。”——周。   丁羡换下身上的长裙,选了条牛仔包裙和白色短袖,又把头发放下来,脸上淡淡扑了一层粉,涂了层薄薄的润唇膏,站在镜子前一抿嘴唇。   她其实身材很好,□□该有的有,小腹平扁没有多余的肉,除了矮了点,小巧了点,暗沉了两年的皮肤在高四这年被她养回来了,鹅蛋脸,黑发散在身后。   三人看着她转圈,良久后,齐声——   “靠!”   “靠!”   “靠!”   又一声。   “够叛逆啊!”   “够叛逆啊!”   “够叛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苑清华,坐京师西北,倚燕山而望玉泉塔影,邻颐和而近圆明故垣。——《清华赋》王步高   来晚啦!!!!!!   哎没事,其实你们已经很温柔了,我迟到了我的罪,给各位赔礼道歉啦~~   我给你们送红包补偿,对不起啦~   其实下午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但还好是个小意外,耽搁了一点时间,抱歉抱歉。   这章也都送红包。   等晋江系统恢复就送,因为之前好像系统出了问题,点进后台全都是错乱,所以没办法送,如果能送了我会通知你们哒。 第62章 番外非正文   孔莎迪小时候爱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公主, 父母宠,爷奶疼, 从小到大, 一直都没吃过什么亏。   第一次吃亏便是在宋子琪身上。   小学两人便是一个班,后来又直升初中, 一直到高中,直到大学才分开。   小学的时候, 宋子琪便诓她, 女生也长小鸡.鸡, 只是太小,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孔莎迪震惊地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捂着小嘴:“真的么”   宋子琪一本正经地点头,“真的, 不信你回家找找。”   她真回家找了, 第一次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宋子琪管这叫隐形的鸡.鸡。   宋子琪照旧诓她,那会儿小二,年代早,也没有生理课, 一直到初中都没有,孔莎迪所有关于两性只是都是从宋子琪口中听说的,她一直对此秉持将信将疑地态度。   直到有一天,她洗澡的时候,好像发现长了点东西,一个人狐疑地研究了好久,终于一拍大腿明白过来。   传说中隐形的鸡鸡,原来在这儿。   第二天回到学校,孔莎迪神神秘秘地告诉宋子琪:“我看见了。”   宋子琪没明白,“什么?”   孔莎迪不好意思地又四下看了眼,小手捂在嘴边,跟他悄咪咪地说:“隐形的鸡.鸡。”   宋子琪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   随便诓她两句,没想到这丫头真信了,他尴尬地了挠了挠后脖子,“是么?”想了两秒,实在不忍诓她,还是告诉她:“其实……女生是没有那个,那个的。”   孔莎迪啊了声,怔愣地看着他,“可我真有。”   宋子琪:“你不会是男生吧?这种东西还能后天发育的?”   晚上回家,孔莎迪拎了把菜刀坐在沙发上沉思,孔妈妈回来看见差点儿昏过去,“我的宝贝,你怎么了?”   孔莎迪问:“妈,女生长鸡.鸡吗?”   孔妈妈从小知书达理,哪听过这么直白的话,更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自己女儿的嘴里说出来的,“谁告诉你的?”   孔莎迪一动不动,倔强地问:“您就告诉我我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连孔爸爸都惊呆,究竟遭遇了什么女儿竟然会对自己的性别产生怀疑?   孔妈妈以为女儿在学校遭受到了欺负,“迪迪,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还是别人说你什么了?”   小莎迪崩不住了,哇地哭出声,“我长鸡.鸡了。”   孔爸爸吓得包都掉地上了。   孔妈妈立马拉着孔莎迪进厕所,手忙脚乱地去扒她裤子,慌张地问:“哪儿呢哪儿呢?妈妈看看。”   小姑娘瞬间被脱精光,露出白嫩的小腿,孔妈妈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没有呀,你听谁瞎说的。”   孔莎迪用手指着一颗小豆说:“这个。”   孔妈妈把人横过来,搭在腿上仔细看了看,“这是痘痘,毛囊炎,哪是男生的东西,我过几天带你去医院看看,你是不是最近经常用手抠了?”   孔莎迪点头。   因为宋子琪说女生也有小鸡.鸡,所以她每天晚上洗澡的时候都会抠一遍。   第二天孔妈妈就带着孔莎迪去学校找了老师,并且特地找了宋子琪的父母,严肃教育批评,“上学就上学,跟我女儿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这样的同桌我坚决不同意,你们换座位。”   当然了,宋子琪当晚回家被老宋和宋妈妈混合双打后,也老实了一阵,不再去招惹孔莎迪。   结果谁知道,两人一路升上来,都是同班同学。   孔妈妈一直跟校方提要求,不许宋子琪跟孔莎迪同桌,明令禁止宋子琪跟自己闺女的往来。   但随着女儿越大,很多事儿也就管不住了。   当孔莎迪意识到自己喜欢宋子琪的时候,是在初中的时候,除了周斯越,就属宋子琪在班里成绩还算可以,不拔尖,但也还行,只不过周斯越的光环太大,其他人很快就被比下去了。   为了能跟宋子琪一块考进重点班,孔莎迪还真的下了不少功夫。   孔妈妈对姑娘的成绩要求不高,他们只希望女儿生活开心不要被坏人带跑,健健康康长大,成绩那些都是浮云。   所以一直以来,孔莎迪的成绩都在中段浮沉,看见女儿忽然在成绩上下功夫了,孔妈妈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担忧。   小鸡.鸡事件发生后,宋子琪其实都有点儿在刻意避着她,在那之后两人其实好长时间都没说话,在学校里碰见了,他也是一声不吭地往边上走。   孔莎迪心里其实挺难过的。   后来上了初中,有了性启蒙,开始发育了,男女授受不清,宋子琪就更避着她了,小孩时期那些没脸没皮的玩笑更不会同她讲,原本还坐位子上跟人开玩笑呢,见她来了,立马就走开。   孔莎迪面上不说,但心里难过呢。   这种状态维持了好几年,直到有一次初中球赛,他们班跟八班起了冲突,宋子琪那天大约是心情不好,居然就跟人动起手起来了,那天是一场混战,男生们扭做一团,女生躲在边上呐喊助威,孔莎迪看到宋子琪被人摁在地上打的时候,当下就急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拎来根棒球棍,直接朝那人脑袋上敲下去。   那男生就背着她忽然倒趴在宋子琪身上。   身下的宋子琪也傻了,往后一看,孔莎迪惊慌失措地站在球场上,棒球棍“哐当”一声滚落到地面上。   那人被她敲成了轻微脑震荡,其他还好,皮外伤,医生说得休息一个月。   那一个月,孔莎迪怀着愧疚之心,被那男生使唤成狗一样,前前后后送餐送作业还帮人跟同班同学抄笔记的。   宋子琪发现后,拎着她的脑袋骂:“你是保姆吗?凭什么给他鞍前马后的?脑子装什么狗屎?”   孔莎迪第一反应是,居然还有点高兴,“你终于肯理我了。”   宋子琪一掌拍在她脑门上,“我们俩熟吗?”   那会儿是真不熟,上了高中之后才渐渐熟络起来。   上了高中的宋子琪更浑,两人一开始同桌儿,他还调侃过她,“你妈终于肯让你跟我同桌了?我记得她那会儿天天走老师告校长的,明令禁止不许我跟你同桌儿啊。”   孔莎迪想说,谁让你那会儿欺负我来着。   “我妈现在不管我。”   其实是不知道,孔莎迪压根就没告诉她,宋子琪也在这班。   宋子琪一乐,“呵呵。”   孔莎迪在班里交到了第一个小伙伴,那就是丁羡,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小姑娘跟她投缘,一句“你记笔记真厉害呀”就拉近了小姑娘们纯洁的友谊,三分钟后锁定对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手拉手上厕所去了。   丁羡喜欢周斯越,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周斯越这家伙初高中名气很大,喜欢他的姑娘不少,但那会儿都矜持,谁也不敢表白,除了某些不在乎“名声”的姑娘。   她也算是不在乎“名声”之一了,但她还是不敢跟宋子琪表白,怕说了以后不能做朋友。   宋子琪跟杨纯子关系好,孔莎迪就看杨纯子不顺眼,没有几个姑娘是不吃醋的,偏偏周斯越也跟杨纯子有关系,孔莎迪更不爽,凭什么她喜欢的人跟她闺蜜喜欢的人都跟杨纯子有关系。   初中的时候,孔莎迪跟他们还不熟,依稀听了点儿传闻,具体也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敢肯定的是,宋子琪肯定知道。   宋子琪对她总是很凶,对杨纯子就很温柔,这点让孔莎迪很生气,于是在某个十八中某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流氓追了她很久之后,她答应周末跟人去玩。   其实她特意提醒过宋子琪,周末约了人。   宋子琪那阵心不在焉,哦了声,就没下文了,气的孔莎迪甩包走。   那天十八中校草陆怀征也在,孔莎迪气得想移情别恋了,不过人刚坐了会儿,就起身走了。   半分钟后,宋子琪就黑着脸进来了。   她心里是高兴的,可下一秒又被他的话打入地狱:   “你不是公主吗?穿成这样,你知道你像什么!”   孔莎迪气哭了,拿包狠狠摔在他身上,转身就走。   宋子琪跟上来,一只手拎着她的包,另一只手牵着她离开。   那晚,他们第一次接吻。   在她家门口,宋子琪把她顶在墙上,粗暴的亲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写废了,今天小少爷那点儿怎么都写不满意,我需要休息一下整理一下构思。   临时写了点宋子琪跟孔莎迪的番外放上来给你们看,感兴趣的可以看,不感兴趣的这章就不要购买我在标题都说明了。   剩下的明天再恢复更新。   1、关于叛逆,其实不是,那会儿已经十一月了,是冬天,冬天穿短裙不穿袜子对我来说已经很叛逆了。   还有啊,不是说要重型机车夹克才是叛逆,有时候其实人在做一定改变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好像与众不同是叛逆了,电视剧里那种一夜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其实不存在,人都是慢慢变化的,像羡羡也是高中一路慢慢变过来。   2、关于红包,我试了下,后台还是抽,我明天联系管理员,当然我这边都记着,说了要送的肯定会送。   3、看文图乐趣,写的好与不好,全凭心鉴,高中有高中的小情愫,大学有大学的刺激,两者定位不一样,高中是小孩的世界,大学是成人的恋爱观,在一定程度上都会改变。   喜欢就看,不喜欢就弃,咱们下本再约,很简单的事儿。   乖。 第63章   十一月的北京,寒气逼人, 尤其晚上, 温度骤降,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敢穿短裙上街的女生不多, 临出门前,班嘉瑜友情赠送了一件羊毛大衣, 并让她把身上的小棉袄换下来。   纯米色的中长款羊毛开衫一上身,小姑娘瞬间洋气起来了。   班嘉瑜个子比她高, 肩也比她宽些, 中长款穿成了长款, 还是宽松版的,羊毛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照着她又瘦又小的个子, 竟有些慵懒的好看。   班嘉瑜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又找到新的穿衣风格, 打了个响指说:“嗯,看来以后可以买大一号的。”   啊?   丁羡没明白。   班嘉瑜没理她, 给人推到门口, “走吧,我的公主,今晚你很美。”   丁羡下楼的时候,周斯越正跟人在说话,看侧影, 还是个很漂亮的女生,烫着个大卷发,声音隐约听上去似乎很温柔。   周斯越穿着灰色的运动裤和蓝色的棒球服,高大的身影立在远处,半个身子微微下沉,低着头听她说话,格外认真。她从没见过他用过这种表情跟其他女生说话,大多时候像对待邢露菲那种,爱理不理,高兴跟你搭两句,不高兴,理都懒得理你。   丁羡心里开始冒酸泡泡了。   他怎么能那么温柔?他不是一向孤傲嘛?不是用鼻孔看人吗?快用你的鼻孔俯视她啊,这么温和谦卑地看着真不像平常的他。   两人不知道说了啥,周斯越居然还笑了?!   啊呸!   丁羡气到炸,恨得牙痒痒。   让你撩妹,让你撩妹,让你撩妹。   在一顿疯狂的眼神扫射之后,那两人依旧聊得如火如荼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丁羡眯着眼站在楼栋口叉腰站着。   气得她撇着头,咬唇思忖半会儿,倏然转过头。   她走过去,牵住周斯越的手,饱含深情的看了他一眼,从容微笑:“等很久了?”   周斯越怔看了她两秒,目光从上扫到下,在她白嫩的腿上停留两秒,没挣脱,长指任由她扣着,若有似无地撇了撇嘴,轻笑:“还好。”   丁羡瞪他。   色狼。   忽听对面的人开口,“那老师就不耽搁你们约会了,先走了。”   丁羡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边,转过头,看向那年轻的女人。   老老老老老老师?   明明看着像研一研二的学姐啊,她又看看周斯越,他嘴角微微上翘,憋着笑呢。   丁羡下意识要抽回手,被周斯越牢牢扣住,甩都甩不开,丁羡幽怨地看他一眼,低头认命。   两人笑着送走了这位年轻的女老师。   丁羡看着她背影,“这么年轻,居然是老师?”   周斯越扯着她走:“软件工程的老师,选修的。”   丁羡忽然想到,之前有一阵在水木清华的贴吧上很红的一个女老师,叫杨倩,人漂亮讲课还不枯燥,她的课基本都爆满,重点是人很好说话,考核也简单。   有不少师哥师姐曾在贴吧上科普过一些选课指南,谁谁谁的课最好过,杨倩基本都是宅男的第一首选。   丁羡斜看他一眼,若有所思:“想不到你也选过她的课?”   周斯越:“元放选的。”   “什么都是元师兄的锅,他都快成你的背锅侠了。”丁羡被他牵着,小声嘀咕。   “选课那阵跟叶教授在上海,让元放选的。”他停下来,微低头,好笑地看着她:“不信?”   “好吧,也不是。”   “你这是什么打扮?”周斯越终于停下来,上下扫了一眼。   “好看吗?”她扯了扯羊毛衫,像扯裙子一样。   周斯越目光却在她光溜溜什么也没穿的腿上,这种裙子的长度似乎就不应该发明出来,他觉得,目光又游移到她脸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哄哄她,“不错。”   丁羡欣喜,抬头看他,眼睛发亮。   “不过不用刻意穿成这样来讨我开心。”周斯越顿了下,双手抄进兜里,“很容易得关节炎的。”   丁羡黑了脸。   一直到吃饭都没提起兴趣。   席间,孔莎迪给她发了一条约会指南。   “本来不该这时候发给你,但是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传授你一点我的恋爱经验,不然你被人吃的死死的,这不是好事儿,对我将来的驭夫也没好处。”   说了半天,还是为了自己。   丁羡趁他出去抽烟的空隙回:“说。”   “首先,你跟周斯越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没发现他一直拿你当小孩么?在这点儿上,你要让他有足够的意识,你已经是个女人,而不是过去那个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屁孩了。首先得从穿衣打扮上说起,把你以前的T恤牛仔裤都丢掉,从今天开始,你要走轻熟女风,尝试多种风格的衣服,长裙短裙,性感,风/骚,成熟等等,我给你发个网址,你照着那上面去穿搭。”   “第二,适当撒娇,你是女人,不要逞强,激起他对你的保护欲。”   “第三,虽然我很相信你们俩的感情,但在摸不清你俩的爱情系数之前,你不要让他觉得你是一个非他不可,离了他就没法活的女人,独立独立,保持适当的距离更有助于感情的发展。”   丁羡不解:“什么是爱情系数?”   孔莎迪回:“爱情系数=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完美的爱情系数是零,如果是个负数的话,你懂的。”   孔莎迪给这套爱情理论取了个很直接且不要脸的名字——孔莎迪完美爱情理论。   “你今天穿成这样,他什么反应?”   “警告我会得关节炎。”   “得了,还拿你当小孩呢。”   “那怎么办?”   “上/床,最快。”   “滚。”   “最后一句忠告,别让他总是拿捏到你的想法,作为女生得适当拿乔,别让他觉得你永远不会离开他,听懂没?一段势均力敌的爱情才能长久,你必须在这段感情中掌握足够的主动权。”   周斯越抽完烟回来,靠在椅子上看她,丁羡扒了两三口,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   “吃饱了?”他食指轻轻曲起叩叩桌板,问。   “饱了。”   周斯越盯着她看了会儿,略一颔首,站起来,“我去结账。”   结完账,两人酒店门口站了会儿,周斯越点了支烟抽,丁羡仰头看,浩瀚的天空,渺小的星河光尘散落,忽然觉得孔莎迪的话得挺有道理。   周斯越晚上还要去趟实验室,吃完饭就直接把丁羡送回公寓,交代了两句,转身要走的时候,丁羡叫住他。   “周斯越。”   他返身看她,双手抄在兜里,“怎么了?”   “我长大了。”   男人低头笑了下,插着兜慢慢走回去,定在她面前,微俯身,道:“我有眼睛看。”   “你还可以摸。”   周斯越扬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推了下她的脑门:“这都跟谁学的?”   丁羡鼓足了劲儿:“你说的对,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可以直接单刀直入了。”   穿成这样,还在寝室楼下跟他说这话,不怪他想歪,但也知道,这姑娘一准儿又是听信了谁的谗言,低头静看她一会儿,撇开头,嗤笑了下。   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   下一秒,勾着她的脖子,拉到自己怀里,转身往外走:   “跟我过来。”   穿过两条道,校园湖边有风吹来,丁羡瑟缩着身子,终于觉得有点冷了,浑身发抖,周斯越低头瞧她,加快了脚步,给人带进一旁的小树林里……   月光微弱,黑暗世界里,脚下的路变得漫长而有坎坷,劈开荆棘,丁羡感觉自己被人推到一棵树上,后背粗粝的树干抵着她后背。   周斯越近在咫尺,低头看她,想骂人,好不容易忍住,看她害怕的表情,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叹了口气。   “你以后给我离孔莎迪远点儿。”   咦,他怎么知道是莎迪?   他真的足够了解她,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此刻表情上写了什么,道:“你身边除了那只猪,还有谁能给你提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建设性意见?”   说完,眉毛一挑,不等她开口,目光往别处瞥了眼,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不用试探我,也不用讨好我,该怎样还是怎样,我不会因为你少穿一件衣服就喜欢你,谈个恋爱就让你这么紧张,以后的路还怎么走?”   以后这个词让人充满幻想。   相比较高中少年老成的周斯越,丁羡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更喜欢眼前这个说话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却能拿人七寸,偶尔又性感的男人。   他的每句话都能恰好戳在她的心窝上。   她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精瘦的腰,早就忘记了今晚上孔莎迪的苦口婆心,“不管了,死在你手里我也乐意。”   去他妈的孔莎迪完美爱情理论。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爱情。   “彼此彼此。”   月光下,两具年轻热血的身体紧贴着,胸腔里,是两颗疯狂剧烈跳动的心脏,砰砰撞击着。   他忽而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下,轻喘着问,“想亲么?”   丁羡红着脸,心脏砰砰砰狂跳,她被人抵在树上,双手撑在他硬实的胸膛前,气儿都喘不匀了,“你……不是还要回实——”   不等她说完,周斯越直接低头截断,封住她。   四片温热的唇瓣在黑夜中肆无忌惮的纠缠,撕咬。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不厚道,还是加一小短。   嗯,很厚道。 第64章   道貌岸然的感情总是最轻易就破碎。   莎迪说, 确定一段感情之前,你要隔岸观火, 而往往,女人总是, 飞蛾扑火。   ——《小怪兽日记》   这个男人成熟了。   丁羡闭上眼的最后一瞬间, 如是想。   忽然忆起两人第一次接吻,轻轻一碰, 便收回,自后各自尴尬,她落荒而逃, 他揉着脖子回味, 比窗外的白雪还纯洁。   那会儿, 多看他一眼, 丁羡都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睡觉也总能梦见他,梦里的他总是很温柔, 梦见他亲自己, 醒来总是一身汗, 心跳砰砰加快, 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那一天坐在他身边,她都坐立难安。   她幻想过,他爱上自己的模样。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牵着自己的手,在僻静无人的角落亲吻,拥抱, 做尽人间欢愉之事。   周斯越低头封住她的唇,先是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一只手圈住她的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微抬,目光在她脸上慢悠悠地扫,桃花眼微翘。   丁羡被他瞧得心猿意马,缓缓闭上眼,等他落入一个更深的吻,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手抵着的胸膛轻轻一震,丁羡挑开一只眼,对面的人低头看着她笑得恶劣,故意吊她。   背后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中倾洒下来,温柔落在他发顶,丁羡气血上涌,又见他这样,双脚一垫,手去勾他脖子,把人拉下来,咬住他的下唇,含糊一声。   “笑屁啊!”   披着的棒球衫直接掉地上了。   两人都没站稳,周斯越弯下腰,直接被她拉到身后树上,姑娘后背撞的生疼却死死咬着他的唇不松口,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   亲得格外卖力。   小姑娘没什么技术,只知道抱着他一下一下啄,必要时咬上一口。   周斯越不笑了,垂眼睨她一会儿便反客为主,闭上眼,单手扣住她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压,用力回吻她。   一如往常冷静禁欲的他,丁羡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迫切。   丁羡其实后背在树上被坑坑洼洼的树茬磕的疼。   周斯越把她反过来,自己背贴着,让她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低着头亲她。   亲吻是会上瘾的。   由此佐证。   丁羡想。   小树林外,娄凤下楼买了点零食准备回去晚上开夜车用,她走的是近路,而且平常这条路上没多少人,也不会撞见什么要长针眼的事儿。   今晚是个例外,没走两步就看见那边纠缠着一对情侣。   我靠,娄风在心里大叫一声。   什么世道,是有多饥渴,不能往那边走两步吗?那边就是你们的快活林啊,在这边戳什么路人的针眼。   但娄凤自觉是个老实孩子,话虽这么说了,但也不能打扰人家亲热,捂着眼睛准备转身离开。   咦,那个女生打扮有点眼熟啊。   再仔细一看,那男的也有点帅,还有点眼熟啊。   最后,一定睛,这么大冷天不怕死为了爱情要光腿,除了她寝室那倒霉孩子还有谁?!   娄风提着零食回了寝室。   班嘉瑜随口一句,“怎么丁羡还没回来?”   娄凤:“在楼下亲热呢。”   班嘉瑜坐在电脑前写程序,头也没回说:“没想到这小丫头动作够快啊。”   徐莎莎从厕所洗完脸,一听这话,放下脸盆说:“不会吧,周师兄那么轻浮啊。”   寝室里,除了娄凤,谁也没见过周斯越,徐莎莎虽然跟元放认识,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除开上次元放主动给她分享她寝室里小姑娘的八卦外,徐莎莎其实并不会主动跟元放聊天。   娄凤:“周师兄超帅的啊。”   徐莎莎印象更差了,“帅就更不靠谱了啊。”   娄凤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是,你不了解,周师兄对羡羡很好的,而且谈一个月的恋爱才亲个嘴而已,有啥轻浮的,再说了,他俩也认识好几年了啊。”   徐莎莎说不过她,但总觉得不妥,遂看向班嘉瑜。   班嘉瑜靠在椅子上,“我认同娄凤,现在快餐爱情,一夜情那么多,周师兄不算轻浮。不然你认为应该多久接吻?”   她想了想:“怎么也得三个月吧。”   班嘉瑜难得露出兴趣,双手交叠搭再椅背上,“那上床呢?”   徐莎莎脸红了,支支吾吾道:“婚前……怎么能发生性/行为呢?”   班嘉瑜觉得挺有道理,又问她:“那万一性/无能怎么办?”   “……”   徐莎莎没再说话,默默爬上床,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跟她们三观不合。   其实班嘉瑜只是想告诉她,这事儿没有对不对,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去评判别人,但见她脸色沉了下来,班嘉瑜没再继续往下说。   娄凤也意识到徐莎莎的不高兴,看了眼班嘉瑜又夸了周斯越几句,试图缓解气氛。   可奈何人也听不进去。   班嘉瑜摊手,叹口气,埋头写程序。   ……   月光下,两人亲完,又抱了会儿,靠在树上看月亮。   两人身高差距大,周斯越以前就觉得这丫头挺矮,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矮,亲起来这么麻烦,抱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直接吊到他脖子酸,整个后背弯腰弯到僵硬,就这么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   他低头看了眼丁羡,小丫头正趴在他怀里平复心情。   “喂。”   丁羡仰头,“啊?”   周斯越哼哧一声,又抬头,声音头顶过来,谑:“你到底多高?”   “一米六吧。”   他笑了下,低头挑眉看着她:“吧?”   丁羡答:“好吧,一米五八。”   丁羡知道他高中就一米八五了,大学也没问过,但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又高了些,“你呢?”   “一米八八?”周斯越自己都不太清楚,大一入学测的一米八八,不过这两年也没怎么长,差不离就这个数了。   他靠在树上懒懒地抬手揉了揉脖子,“我说呢,亲起来特别累。”说完,又低头扫了眼她光溜溜的腿,“一米五八就别穿裙子了,腿还没裙子长。”   丁羡呸他,“我就穿我就穿,过几天有个cosplay大赛,我还要穿上台呢!!!”   周斯越一听新鲜啊,侧头睨她一眼,“cosplay?”   “就是计算机动漫社的一个漫展活动,今年改革,邢学姐说准备弄点不一样的,让我们去cosplay。”小姑娘一脸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了,邢学姐没跟你说么?”   他哼唧,“我又不是你们社的,还有,谁让你加这些乱七八糟社团了?”   “劳逸结合你不懂?”   “这里的学生没有劳逸结合之说,他们恨不得一天能当成两天用,还劳逸结合呢。真正智商超群的学生并不多,能驱使他们走到现在,甚至更远的路的……”说到这儿,周斯越揉揉她的脑袋:“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精神。”   清华遍地是学神不说,但也确实,你在这所学校能感受到的是,他们身上有一种可怕的精神力量,就连骑车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生怕少学了十秒钟。   丁羡抱着他,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热血:“我会努力的!”   周斯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谁要你努力了?努力是男人的事儿,你给我靠边站。”   “你养我么?”   “养呗。”   “我很贵哦。”丁羡趴在他身上,小声道。   周斯越忽然低头去咬她,“多贵?”   “不知道,没算过。”   他加大力度亲吻她:“那就别算了,反正多贵都养得起。”   丁羡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年少轻狂,未来不惧,不信宿命。   岁月说,你们是未来的神。   那就让世界跟着我们一起疯吧。   ……   丁羡回到宿舍,一片漆黑与宁静,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也不晚,怎么今晚睡的都这么早?   轻手轻脚洗漱完,她拿了手机上床。   一闭上眼,全是小树林里两人缠绵的画面。   才离开一会儿,又想他了。   刚才那颗心呐,噗通噗通狂跳不行。   孔莎迪又发来慰问短信,“约会结束了?”   “嗯。”   孔莎迪:“根据我说的做了没?”   怕吵醒其他人,丁羡躲进被窝里,遮住手机的光,她想了想,回:“我觉得我被他吃死了。”   孔莎迪:“没出息,那只能改方案二了。”   丁羡:“你还有啥馊主意?千万别再说上/床这种话了,他一听就知道是你说的。”   孔莎迪:“知道就知道,他把走了我闺蜜,还不许我出点招虐虐他?”   丁羡:“……”   孔莎迪:“他吃你太死,以后受伤的一定是你,你要现在不反击,别说我没劝过你,以后有的你吃亏的时候。”   丁羡:“大姐,我们在谈恋爱,又不是格斗,反击什么鬼。”   孔莎迪:“哦,谈恋爱他之前不联系你,非得等你考了清华去找他?你要考不上,你想过么?”   丁羡:“你成心给我找堵的吧?!孔莎迪。”   孔莎迪:“看吧,戳中痛处了吧?都是女人我还能不了解你么,在爱情上,女人都是小心眼,你现在粉饰太平,粉饰得了多久,过了这个热恋期,什么矛盾都会出来,姐这都是血与泪的教训。”   “那就请让我过完这个热恋期,神婆。”   丁羡气呼呼地回完,把手机倒扣在枕边。   孔莎迪真就没有再来烦她,丁羡总算过了段太平日子。   只不过,最近寝室的气氛让丁羡很奇怪。   徐莎莎总是一人独来独往,也不等她就自己走了,有时候丁羡跟她说话,她也只是冷淡的嗯了声。   丁羡莫名地看着另外两人。   班嘉瑜摊手,娄凤佯装低头看书。   这样的气氛维持了一周,丁羡在跟周斯越吃午饭的时候抱怨了一句,周斯越早已吃完,坐在位子上给她剥虾,剥完丢进她碗里,抬头扫她一眼,又去剥下一只,道:   “不理你?”   丁羡点头,拿虾沾了点醋,吃掉,委屈地用筷子捣着饭,“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周斯越剥完最后一只,靠在椅子上擦手,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说:“住着不舒服就搬出来吧。”   “搬出来?去哪儿啊 ?”   “我那。”他双手交叉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陆怀征怎么办?”   “让他搬出去。”   “别别别,你让陆哥搬出去,他会拿小皮鞭抽你的吧?”   周斯越笑,“行了,再忍忍,等你大二我找别的房子。”   “租房很贵吧?”   周斯越看了她一眼,“哪有你贵,不照样。”   “要退货么?”丁羡瞪着他。   他盯着她,眉一挑,略有些懒散地笑说:“我好像还没验过货吧?”   “……”   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作者有话要说:  快活林。   这个词很好。 第65章   这天, 徐莎莎提出换寝室。   三人惊掉了下巴。   娄凤半颗苹果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至于吧——)”   班嘉瑜人靠在扶梯上, 双手交叉在胸前,翻了个白眼说:“ok, 我跟你道歉, 那天不该这么说你。”   班嘉瑜这人清高的很,让她低头几乎是不可能, 难得让她跟徐莎莎说了这么一句。   丁羡夹在中间瞧的一头雾水,“你们怎么了?”   徐莎莎抱着个枕头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娄凤跟班嘉瑜互视一眼, 后者眼神一扫, 娄凤把塞在嘴里的苹果拔下来, 这才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丁羡听得面红耳热, 没想到寝室这么几天的冷战居然是因为她跟周斯越。   这让她怎么解释?   她瞪了眼娄凤,意思说, 你怎么还带偷看呢, 偷看就算了, 居然还拿回来跟她们八卦。   娄凤读懂了她的眼神, 把苹果往嘴里一塞, 咬住,两只胖乎乎的手捂住眼睛,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   “莎莎,你听我说……”丁羡怎么觉得自己跟周斯越亲个嘴还要跟人解释, 什么鬼?   徐莎莎终于打破沉默,抬头看她一眼,打断她:“你不用解释,我不是因为你,这是你的人身自由我没有资格去管你,只是恰巧这个问题引出了后续的三观问题,我觉得不能接受,而且,你不觉得我们寝室其实一直都挺不和谐的么?”   丁羡回头看了另外两人一眼。   娄凤无辜地摊手。   班嘉瑜翻了个白眼,撇开头。   丁羡又回头看徐莎莎,会不会是这丫头太敏感了,刚要说话安慰,徐莎莎就哭了,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哽咽着说:“我是不认同你的谈恋爱的方式,我是保守,家庭条件也不好,但这是你们看不起我的理由吗?”   啊呸,班嘉瑜差点儿气炸了,这哭的梨花带雨的还真以为她们几个怎么她了,她最烦这种没事就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这话你说清楚,谁看不起你了?”   徐莎莎:“那天你跟娄凤去图书馆,为什么没叫我?还有之前吃午饭的时候,你明知道丁羡跟周师兄一起吃,你跟娄凤也没叫我就走了,你们一开始就针对我。”   “真要这么算,那我也要问问你,徐莎莎,你真以为你在背后说我跟娄凤的那些话我们都不知道吗?还有前两天,你跟隔壁那女生吃饭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你自己都忘了?我们有时候装傻,只是懒得跟你计较,正好,你要搬就搬,早他妈看你不爽了。”班嘉瑜索性撂挑子,破罐子破摔,“砰”拉开椅子怒气冲冲坐下去。   女生寝室之间那点儿小事儿总是容易在某些情绪被激化之后不断放大。   徐莎莎听得先是一愣,心中早已不满,音量瞬间拔高:“我说什么了!?”   班嘉瑜:“你还理直气壮?”扬手一指娄凤:“你说。”   娄凤看了三人一眼,这才支支吾吾说:“隔壁都传开了,说丁羡私生活混乱,认识一个月就跟人上/床了,还说你男朋友……是猥琐男。”   “……”   “……”   “……”   丁羡差点給跪了,她虽不是什么保守姑娘,但从小也算是洁身自好,更听不得别人在背后这么污蔑她,还说她的周斯越是猥琐男?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看着娄凤:   “凤姐,这谁传的?”   娄凤看了眼徐莎莎,努努嘴。   徐莎莎愣了下,似乎在想自己有没有说过这些话,仔细回想,似乎是有,但原话可能比较委婉些,是隔壁那女生先提起的,说她们班丁羡是不是找男朋友了,那天看她在食堂跟一个帅哥吃饭,说那男生很帅还帮她剥虾之类的。   那会儿她们正在冷战,徐莎莎一听,就冷笑着下意识反驳:“什么帅哥,就一猥琐男。”   朋友就好奇了,那么帅,怎么就猥琐男了。   当时正在气头上,徐莎莎却是有点添油加醋把前因后果跟人说了一遍,大家也都当一个笑话听,结果就这么传开了。   徐莎莎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当时确实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些人还真当了个八卦去传。   班嘉瑜冷哼一声:“我跟娄凤早想跟你说了,本来想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她还来劲儿了,要搬趁早搬,别逼我动手啊。”   徐莎莎蹲在地上哭。   丁羡觉得好笑,“你哭什么?我跟我男朋友被人传成这样我还没哭呢。别哭了。”   丁羡说完这话也没再理她,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大约是听见了自己的传闻,下楼梯的时候迎面遇上隔壁班几个女同学,人家稍稍打量她两眼,就让丁羡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十二月,还没落雪,风刮得猛,跟冰刀似的,一刀刀生生刨在她脸上,不过奇怪,一点都不冷。   寒风恶语比这伤人多了。   丁羡外套也没拿,只穿了件薄薄的线衫兜里揣了个手机往公寓楼外走。   窗户上探出颗脑袋,娄凤看了眼,对班嘉瑜说:“我们要不要去追?”   班嘉瑜想了想说:“算了,让她男朋友安慰她吧。”   娄凤想想也是。   这会儿,徐莎莎已经不见了。   丁羡边哭边给周斯越发短信,按键的时候,手还在抖。   “你在哪儿?”   周斯越还在实验室测刚出的系统变量,手机放在桌上震了,小张同学瞥一眼,对着某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喊了声:“老大,手机亮了。”   周斯越把电路焊好,摘下护目境捏在手里,随手捞过,低头打开短信,瞥了眼,一边跟小张同学分析刚才的数据,一边按着手机回。   “这边旋转角的加速度,要对这个位置施加力矩,机器人连杆加速,驱动器必须足够大的力和力矩来驱动这边的关节,我刚测了运动速度……”边说着,修长的手指低头给她飞快回:“实验室。”   随后把手机放下,将电路板放到中间。   小张同学听得入神,“等会,我消化消化。”   周斯越双手撑在桌上,给他提醒:“拉格朗日力学。”   小张同学想了想,老大说的有道理啊,他怎么想不到呢?   连研二的师兄都忍不住看了周斯越一眼,笑:“斯越不错啊,我们大三也才开始研究这块。”   小张同学冲他竖竖拇指:“吓得我都被拉格朗日了。”   实验室内几名男生发出几声内涵的笑,连周斯越也难得跟着内涵地乐了下。   他低头重新戴上护目镜,旁边的手机又震了。   “我能来找你么?”   他问:“想我了?”   真有段儿时间没见了。   “嗯。”   “在那边等我,我等会就回。”   丁羡知道周斯越说的那边是他租的房子,收好手机,在寒风中缩紧了身子,坐在地下室的台阶上等了一会儿。   没一会儿,上头有脚步声传来。   丁羡坐在台阶上,托腮,仰头看。   先映入眼帘的是楼梯上一双蓝色的球鞋,丁羡眼熟,只见他偶尔打球的时候穿过两次,平日里还是穿板鞋居多。   她撇撇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在看见那双熟悉的球鞋的瞬间,又跟开了闸的水似的哗啦啦落下来。   所有的委屈跟泪水,但凡在看见一点只要与他相关的东西都止不住。   丁羡冲过去,扑进他怀里,抱着那人精瘦的腰身,呜呜泱泱一通哭,鼻涕眼泪全往他身上擦。   被扑的人僵住了,两只手抄在兜里,一动不动。   丁羡没察觉,抱着他兀自哭。   静谧了几秒后,就停头顶上传来一句男人的低骂:“要死了,最近投怀送抱的女人怎么这么多?”   丁羡愣住。   待听清之后,慢慢从他怀里起来,再看清那张冷峻又陌生的脸之后,整个人吓得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你你你……”丁羡瞠目结舌。   “陆怀征。”男人爽快的自报家门,说完后上下打量她一眼,认出来了,意味深长道:“原来是你,周斯越的小女朋友?”   丁羡也认出来了,男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黑夹克和运动裤,脚上的球鞋跟周斯越的是一样的,低头扣手指,“啊,是。”   陆怀征忽然笑了,“认错男朋友了?”   丁羡解释:“不是,你的鞋跟他的一样……”   陆怀征又笑,坏得不行:“哦,认错鞋了。”   “你不许告诉他哦。”   “凭什么?我就告诉他,我说你女朋友刚才搂着我哭哭啼啼的。”   丁羡急了,“你这人也太坏了!”   陆怀征插兜靠在地下室的门上皮笑肉不笑地逗她:“我不坏怎么衬托你周斯越的好?嗯?”   “臭痞子。”   作者有话要说:  被晋江气的,本来不打算更了,想想还是写了点更了吧。   七夕快乐。   别嫌少,礼轻情意重。   陆·真痞·怀征日常逗羡羡。   红包功能恢复了,我已经在送了,这章也送200个。   这周会把之前的全部都送完,到时候记得查收。 第66章 (一更)   他的每个瞬间, 说话,吃饭, 低头,工作, 戴眼镜, or不戴眼镜,特别是工作疲倦后, 抱着我,枕着我的肩,伏在我耳边告诉我, 他很累。   每一声喘息, 我都觉得性感极了。   ——《小怪兽日记》   周斯越回来的时候。   整个仓库都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丁羡俩眼睛红红的坐在沙发上, 陆怀征满仓库翻箱倒柜找东西, 噼里啪啦一通乱扔。   丁羡怕他跟周斯越乱说,两眼珠子牢牢盯着陆怀征的背影, 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陆怀征一进门就脱了外套, 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 一米八几的身高, 后背肌理线条全是男人的味道。   宽松的运动裤懒懒地挂在腰口位置, 抽紧的腰带松着,一身姣好的腱子肌,线条流畅。   陆怀征捞了件白色T恤随意丢在桌上,转身的周斯越说话,“我那件黑色的线衫呢?”   一转头, 就看见丁羡瞪着一双铜陵般的大眼睛怨念深重地盯着他。   陆怀征来了劲儿,人靠上衣橱柜子,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盯着她笑,话确实对周斯越说的,故意低头干咳了一声,“周斯越,你知道——”   丁羡急了,忙从沙发上坐起来,瞪他。   你要是敢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她用眼神恐吓。   当然了,陆怀征也不是怕她,单纯觉得这丫头好玩,靠着橱柜懒懒一声笑,又话锋一转,“你知道么,你们以前高中的教导主任被人搞了。”   周斯越人在厕所,随口回了句:“嗯?”   丁羡表情松了些,人又坐下去——   下一秒,陆怀征又话锋转回去:“对了,刚才——”   看她表情松懈,他又把话头重新吊起来。   丁羡蹭一下,又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牢牢地盯着他。   陆怀征又是一声轻笑,慢悠悠地转身重新去找衣服,“刚才我在地下室看见一只老鼠,偷偷摸摸的。”   丁羡整个人都僵硬了,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把脚盘到沙发上,缩到角落,紧张兮兮地四处扫了眼,生怕忽然从角落里蹿出一只老鼠。   “不过已经被我打死了。”   陆怀征回头故意看了她一眼。   丁羡这颗心呐,就顺着他话,被吊得七上八下,跟做云霄飞车似的,最后受不住这种被人凌迟的感觉,跟人拱手作揖求饶。   陆怀征呵一声,没再搭理她,弓着背继续翻箱倒柜找东西。   周斯越从厕所出来,丁羡盘腿坐在沙发上,目光赤/裸裸地盯着陆怀征穿着背心的背影。   “好看吗?”   男人插兜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目露不悦,毫不遮掩,心里的不爽全都写在脸上了。他到底是忽略陆怀征的魅力?还是这丫头真就喜欢这种?   丁羡蓦然回神,看他眼神也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不……不是。”   “不是什么?”他撇了下头。   丁羡静静看他,撅了撅嘴,一脸委屈。   “别装可怜。”被他一眼看破。   那边陆怀征收了几件衣服装进包里,拉好拉链,一边穿外套,一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说:“行了,我就回来收几件衣服就走,绝不坏你们好事。”   周斯越瞥他。   “什么时候回来?”   陆怀征挎好包,换下脚上的鞋,跟周斯越那双并排放在一起,穿好鞋,蹬了几下,“你们不是快放寒假了,我大概得过完年,那边给了消息,得陪着过年。”   “今年过年又不回家?”   陆怀征嗯了声,拉开门出去了,又回头看了眼丁羡,“走了,小老鼠。”   出门之后。   陆怀征没急着离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会儿,不疾不徐地掏出手机,调出周斯越的号码,低头噼里啪啦摁下一串。   “你这女朋友不行啊,男朋友都能认错,抱着我哭,死活不撒手,好歹我腰上肌肉也比你多两块吧,这都摸不出来,啧啧……”   留下意味深长的省略号,重新把手机揣进兜里,回头看了眼门,可惜了,这么精彩的时候居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摇摇头,表情遗憾的离去。   ……   周斯越正低头看短信,忽然笑了下,那种笑是颇具讽刺的,看得丁羡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周斯越抬头看她,收了笑,直接把手机丢给她,那会儿还是板机,重重地砸在她的沙发边上,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丁羡小心翼翼捡过手机。   又小心翼翼按亮屏幕,极不确定地抬头看他一眼,满心疑惑,低头,看到陆怀征三个字的时候,已经让她心下一沉,小心脏又悬到嗓子眼,看完整条短信内容,已经半口气呛在喉咙口,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了,急得眼泪都差点儿呛出来,断断续续地说:“你……听我解释啊……”   周斯越没什么表情,虽然知道丁羡移情别恋的可能性不大,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身为男人的不爽,抱错了人,还盯着看?   食色性也,这句话是没错,她还没看过他的,也能理解。   毕竟这个年纪,对异性的身体确实也充满好奇。   他想,确实有必要振振夫纲了。   周斯越进门脱了外套,身上就单穿着一件灰色线衫。   他忽然直起斜倚着门框的身体,两手捏住下衣摆,抬手一提,整件线衫被他脱下来了,露出精瘦赤/裸的上身,没再理她,背对着她走到衣柜边上。   确切地说。   丁羡还没看过他的身体,只一个上半身,看得她莫名心猿意马起来,他比陆怀征白,肌理线条更清秀,但该有都有,胸肌,背肌,还有腹部微微凸起的几个小包。   运动裤松垮地系在腰间,相比较陆怀征那种炸裂的男性荷尔蒙,他更符合她禁欲的审美。   他背对着她,深凹的脊柱线,透着他完美的身体,随便从衣柜里抽了件T恤出来,捏在手里,淡声:“说。”   人就站在矮几前,拎着件衣服,也不穿,上半身就这么裸着,视线慢悠悠地落在她身上。   丁羡总觉得他在勾/引自己,不敢多看,撇开头,跟他解释:“他有跟你一双一模一样的鞋,我当时哭昏了头,以为是你来了……”   认错鞋了?可以理解。   “哪双?”他没什么情绪地问。   丁羡抱着腿,指了指门外,“蓝色那双球鞋。”   周斯越偏头看过去,门口摆着两双整齐的蓝色球鞋,想想也就那双,“我就穿了两次,你也记得?”   丁羡低头嘀咕:“记得啊,你常穿那双黑色板鞋,你高中的时候还有一双红的,打球时经常穿,你还记得么,那阵好多男生都学着你买了一双,莎迪还说男生穿红的特别闷骚……我看你现在好像也不穿了……”   周斯越很喜欢听她说这些关于自己的小事儿,就好像所有的空白岁月都被填满了,他走过去,直接在她身边坐下,T恤挂在沙发上,俯身去拿烟,“接着说。”   “你高中不抽烟的。”   周斯越满足她,把烟盒往桌上一丢,不抽了,人往沙发一靠,一只手搭上沙发背上,刚好将她圈在怀里,漫不经心地问:“还有呢?”   整个人贴着她的,丁羡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心跳加快,忍不住面红耳赤,“你你……把衣服穿上。”   他没理她,拿了瓶水喝。   仰头灌的时候,有一滴居然顺着他的下颚线,慢慢滑到脖子上,顺着肩颈落入胸膛上,刚好滚在他胸前的……   他是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下次再随随便便乱抱,把你手打断。”他喝水喝到一半,忽然转过头,看了她半晌,说。   丁羡点头如捣蒜,只想赶紧揭过这一页,试图转移注意力,两眼珠四处张望,忽然一亮,随手捞了矮几上的一个碟片,惊喜地说:“你这有dvd?”   周斯越拧上瓶盖,瞥了眼,低声:“嗯,陆怀征租的。”   陆怀征国庆在这边呆了七天,闲着无聊,就去音像店租了一个dvd,他这人念旧,喜欢看这种老片。   丁羡兴冲冲拿了桌上一个外国片去放了。   画面还没开。   先有声音出来,嗯嗯啊啊几声,丁羡一开始还狐疑,这什么声音啊。   之后画面一转,一个赤/裸的女人伏在男人身上。   丁羡瞪大了眼。   下一秒眼前一黑,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直接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啪——”去关遥控器。   地下室静谧无比。   许久后,丁羡听见周斯越微哑的声音,跟平时清越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沙哑又低沉。   “你,成年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半还有一更。 第67章 (二更)   问完, 他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没成年, 虽然她比自己小一岁,但怎么算这丫头都应该成年了。   丁羡忽然想到, 之前孔莎迪说的, 其实表面看得越禁欲的男人越变态,而且搞不好还有什么什么怪癖之类的, 还说有些男人憋得久了,也会去某些店里,找小姐破处。   周斯越收回手, 把遥控器往边上一丢, 人靠在沙发上, 看着丁羡笑。   丁羡偷偷瞟他。   “你有没有……”   “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下,“别乱七八糟想。”   “那你会不会……自己……”   周斯越侧着头, 看她半晌, 终于明白过来, 这丫头对男生的生理结构及生活方式是真好奇了。   他笑了声, 没答, 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警告道:“小姑娘好奇心不要这么强。”   丁羡是之前听说他跟蒋沉几个一起看片,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本来还没这么好奇的,要怪也怪孔莎迪, 不能怪她。   她如实交代。   周斯越往身上套了件T恤,脑袋钻出来手往下拉,歪了歪脖子问:“谁说的?”   丁羡誓死不卖队友。   “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他哼声,“你身边能给你互通这种消息还能有谁?孔莎迪是么?宋子琪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丁羡当他默认:“原来是真的?”   他大方承认,“嗯,秉着好奇和尊敬人文艺术的心情看了两眼。”   说的这么道貌岸然,丁羡谑他,“好看吗?”   “一般般。”   呸,伪君子!   丁羡不理他了,周斯越站起来,低头瞥她一眼,忽然弯腰,两只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将姑娘圈在自己怀里,对上她的视线。   呼吸近在迟尺,丁羡愣了。   “看了就看了,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至于你说的,我当然也会,你对这些呢,就别太好奇了,第一,破坏美感,第二知道太多了,对你也没好处。”解释完,他笑了下,一挑眉:“说吧,今天为什么抱着陆怀征哭?”   抱着两字是重音,说到陆怀征三字的时候,丁羡明显察觉到他咬了下后槽牙。   想到寝室的情况,所有的心情又都回去了。   丁羡期期艾艾地交代了今天在寝室发生的事情,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斯越全程没变姿势,就这么把人圈在自己怀里,认真地听完她说的。   “觉得委屈了?”他问。   她点头。   周斯越忽然在她唇上亲了下,“这样呢?”   她很喜欢他的亲吻,总觉得他的唇软软,很舒服,她笑嘻嘻地去勾他脖子,“好多了诶。我其实不是生气这些,我只是气她们说你是……猥琐男。”   “我是什么,你清楚,我清楚,她们的想法,算个屁。”他低声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从没承认自己是什么好人,女人的事情男人插手显得没品,但看你这么委屈我要不做点什么显得我这个男朋友是个摆设,其实这个时候,我真的还挺怀念那个没脑子的孔莎迪。”   孔莎迪真的就是,周斯越随便在一旁点拨两句,她就能撸袖子撩裤腿跟人冲上去干架。   “不不不,我不用你做什么,本来就是一些闲言碎语,时间都会证明一切,以后她们都会知道你的好!”   “别傻了,我要她们知道干什么?关键是你知道么?”   丁羡抱着他脖子,整个人贴上去,趴在他耳边,一个劲儿猛点头。   “知道知道。”   她的小脑袋在他耳边点头如捣蒜,耳边的发际蹭在他脸颊侧,跟鹅毛似的,痒痒的,周斯越怔住了,半秒后,耳边嗡嗡声不断,他喉尖微微滚了滚。   胸前,柔软的贴着。   刚才的画面又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男人在这方面到底还是敏感,平常低频率的心跳都忍不住砰砰砰加快,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第一次有了冲动。   他调整呼吸,闭了闭眼,始终没动。   丁羡浑然不觉,跪在沙发上,勾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下个学期,我搬出来跟你一起住吧?”   “那别人大概得传的更难听了吧。”他心不在焉地说。   “你刚才说的对,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嗯,那等我找到房子。”他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表情隐忍。   丁羡慢慢感受到了他加快的心跳,松开他,这才发现撑在沙发上的男人,耳朵跟脸颊侧也全都红了,眼神还透着某种危险。   或者说,这样的周斯越是她没见过的,平日里这个男人在她面前的每个瞬间都是孤傲又冷漠,禁欲感十足,这种充满情/欲的眼神,是她没见过的。   就连每一声喘息,都是性感的。   丁羡愣了,“你……心跳——”   话音未落,周斯越低头咬住她,扣住她的手连同人一起被压到沙发上,比以往任意一次都激烈。   陆怀征让他别磨磨唧唧浪费时间,有机会就上了。   他舍不得,第一,还尚年幼,第二,太早体会情爱,对他对她都不是好事。   尽管,脑海中想过几百遍,但他还是没有付诸实践,亲得再激烈他也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下来,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自己去洗澡。   今天算是过了界,衣服都被他褪了一半,但他自控力极好,把人拍清醒,最后还是进了厕所。   ……   等他洗完出来,丁羡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斯越用毛巾擦了擦头发,随手丢在桌上,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丁羡半梦半睡间,微微眯眼,“你出来啦?”   他点头。   “怎么这么久。”   不把自己解决了,怎么出来见她。   丁羡人被放到床上,“你还不睡?”   “我再去拆几个机器人。”   “为什么要拆。”   “快比赛了,线路问题还没解决。”   “不是明年四月才比赛么?”   “寒假有个预选赛,我得带队去。”   “加油哦。”   他笑,“预选赛,你跟我一起么?”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   “年前三天,我跟叶教授说了,带你一个名额。”   “好。”   丁羡迷糊间说了个好,就睡去了。   周斯越拆了一晚上的机器人,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连眼镜都忘了摘,直接去床上睡觉了,他其实不近视,这两年忽然有点假性,度数不深,大多时候不带,只是偶尔需要研究时才会戴眼镜。   他这张脸戴上眼镜看上去更斯文。   丁羡醒的时候,身旁的男人正在沉睡,戴着眼镜更禁欲,男人安静温顺的眉眼又让她没羞没臊地想到昨晚。   孔莎迪之前问过她,周斯越亲她的时候,有没有揉过她的胸。   之前两人亲热次数有限,仔细回想,每回他亲的都很规矩,手都在她腰上,便如实回答,没有,结果孔莎迪说,不能够啊,为什么宋子琪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就揉她胸了呢,那会儿孔莎迪还是个小型飞机场。   但昨晚,周斯越好像揉了。   想到这儿,丁羡忍不住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害臊地不行。   再看身边的男人,睡的一脸安静,是真累了。   丁羡平复心情,撑着脑袋趴到他身边,微曦的晨光透过唯一一个小窗落进来,光在他背后,像大地母亲温柔地轻抚着他。   丁羡小心翼翼地摘下他的眼镜。   手忽然被人拉过来,直接整个人被他扯到怀里,脑袋被他按在颈间,头顶一声含糊的:“醒了?”   他刚睡醒的声音很哑,很慵懒。   丁羡把他眼镜放到边上,乖乖抱着他,他身上很香,刚洗过澡的清香,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嗯,还早,你还可以睡。”   周斯越收紧怀里的姑娘,在她发顶亲了下,低嗯了声。   这样的时光格外珍贵。   丁羡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忍不住收紧了抱在他腰间的手,却不料,周斯越眼睛也没睁开,懒洋洋地说:“记住这手感,下次别再往别人怀里钻了。”   这件事,直到周斯越起床把那双蓝色的球鞋给扔了,才算结束。   丁羡满脸怨念地看着那双鞋,“这也太……浪费了。”   “反正也不合脚。”他随便找了个理由。   她看着他咯咯笑,周斯越大约是觉得占了下风,抬手就赏她一个爆栗,“笑屁。”   好嘛,给你留点面子。   十二月底的时候,北京下了场暴雪,交通堵塞,周斯越基本都被叶教授锁在实验室里,丁羡也没什么机会去找他,专心准备期末考试。   徐莎莎搬出了她们寝室,也不知道徐莎莎在背后说了她们什么,竟然也没姑娘敢搬进来,那床位就一直空着,丁羡几个还乐的清闲。闲言蜚语还在继续,也就是茶余饭后当个谈资,也都不傻,半真半假只说着玩,不全信,也不全不信。   系里还有男生给丁羡发短信,试探着问她:“什么时候换男朋友?”   丁羡那会儿正跟周斯越在图书馆复习,怕被周斯越看到,平静地看完,删除,她隐忍地看了眼对面低着头写程序的英俊男人,阳光沐浴在他背后。   忽然,又觉得浑身充满元气。   他说过,彼方尚有荣光在,她在等呢。   作者有话要说:  1/他俩年龄差一岁,之前说过。   2/这车怎么开,都是个问题,慢慢来。   3/这章送红包,200个,之前还没送完,这周日之前会全部送完,你们周日去查看就行。   4/十八中小哥哥在隔壁,欢迎收藏。   5/写到这里差不多可以说了,剧情还剩下五万字,九月中旬正文可以完结,还有几篇番外。下篇文十八中还是沈牧全看民意呀,你们想看哪篇先我更哪篇。   6/看文愉快。 第68章   期末结束, 是为期一个多月的寒假。   放假前一晚,周斯越忽然说要请娄凤和班嘉瑜吃饭, 丁羡算了算,两人确定关系至今确实还没请她俩吃过饭, 加上周斯越最近忙得脚不着地, 每回娄凤提起这事儿,她都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 也是怕周斯越不习惯这种社交方式。   没想到,他主动提出要跟娄凤几个吃饭。   “其实,你不用刻意……去, 她们会理解的。”丁羡不习惯周斯越这样刻意去讨好谁, 她喜欢他, 但不希望因为她, 他改变自己。   周斯越正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摆着电脑, 一边摆着块线路板, 边测试边记录数据, 听闻这话, 抬头好笑地瞥她一眼, “我刻意什么了?吃个饭而已,我已经让元放去订位置了。”   “元放师兄也一起啊?”   周斯越侧着身子,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两下,随手在线路板上拧下一个螺丝,点头道:“嗯, 还有老曹。”   丁羡有种要见娘家人的感觉了。   “他俩怎么那么空?”她蹲在地上,跟他小声嘟嚷。   周斯越抬头扫她一眼,哼笑一声:“空?特地腾出时间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丁羡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有点害臊:“这……也不用这么好奇吧,曹师兄好奇我还能理解,元放师兄怎么还那么好奇,我跟他又不是不熟。”   周斯越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手摸摸她的头。   “你还不知道?”   “什么?”   “娄凤在追你元师兄,老曹跟元放打赌,娄凤一定是八百度近视。”   丁羡下巴要掉了,“娄凤在追元师兄?”   周斯越一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呢?”   别说她不知道,这事儿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天天跟娄凤混在一起的班嘉瑜都不知道,娄凤自己那天也只是心血来潮说了一嘴,大约是最近被陷入热恋的丁羡给刺激的想谈恋爱了。   正巧当时跟元放在发短信,随口就问了一句,“元师兄,寒假回家吗?”   元放和娄凤刚巧是老乡,如果时间恰好两人就约了一起回去,之后大约是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暧昧话,元放就拿这事儿跟曹文骏说了,说大一现在有一妹子在追自己。   曹文骏不信,谁能眼神儿那么不好瞧上他呀。   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赌上了。   “你们寝室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小张同学?他不来么?”   周斯越拍腿站起来,拎着电脑站起来,“他提早一天回家,约不上。”说完,将电脑放在桌上,人坐下去,随手开了个程序跑,然后人往椅子背后一靠,把一旁的丁羡拉过来,按在自己腿上,手扶在她腰上,“我过几天去一趟广东。”   她联想到那个住着他父母的南方小镇,低声问:“去看叔叔阿姨么?”   他倾身,温热的胸膛贴在她背上,取了支烟回来又靠回去,敞着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衔着烟点燃,低嗯一声,手一递,吐着雾气,把打火机丢回桌上。   人又靠在椅子上,那双眼睛带勾似的深邃又懒散地看着她。   想到他爸妈,她又特别心疼他,侧过身两只手去搂他脖子,心疼地抱了抱他的脑袋,“嗯,我等你回来。”   一句软软糯糯的我等你回来,又差点儿击溃他,周斯越受不得她这种乖巧又听话的状态,总觉得是自己委屈她。   他一只手扶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夹着烟的手,微微抬了抬,摸上她后脑勺,宽慰似的捋了捋。   屋内静谧,灯光微弱,桌上只有一台程序在嗡嗡嗡的跑。   他人坐在椅子上,姑娘搂着他脖子,坐在他腿上,周斯越含着半口烟,伏在她耳边,忽然亲了下她的耳垂,烟雾迷散。   丁羡浑身一抖。   男人在这方面长进块,也坏,哪里敏感就往哪里凑。   丁羡的敏感区,周斯越摸了两回也都清楚了,偶尔会故意逗她,嘴角挂着恶劣的笑,等她投降。   丁羡搂着他脖子整个人发软,想去亲他,被他挡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烟,笑:“抽烟呢。”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夹着烟的时候特别好看,丁羡有一次就拍他手,娄凤看见了,连声嚷嚷:“卧槽,这不良少年是谁啊?”   光看那照片,还真挺不良的。   但是经不住这手又长又直又耐看,娄凤彻底沦为周斯越的脑残粉,“我要把这照片放在班级群里,我看谁还敢说你周师兄是猥琐男。”   被丁羡拉住,“别别别,我还是偷拍的,被他知道少不了一顿打。”   后来被发现的时候,丁羡已经慢慢存了一手机相册的他,各种局部侧脸的特写,拍得最多的是他的手,那个晚上,周斯越一个人坐在床上把她的相册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每一张都跟他有关,也断定,丁羡是真的很喜欢他的手。   所以以致后来几次两人吵架,他都故意用手去勾引她。   那会儿小姑娘睡的沉,他靠在床头,拍了张她的睡相,同样,丁羡对那张照片极其不满意,几次要抢他手机删,他就举着手机,好笑地看她在自己身下蹦来蹦去连个边都够不着,等她气馁的时候,他就笑着低下头去亲她,亲软了,又什么都忘了。   这招每回都屡试不爽。   ……   晚上一顿饭,差点儿吃成了相亲宴。   娄凤在勾搭元放,老曹在勾搭班嘉瑜,班嘉瑜是个冷美人,全程没搭理老曹一句话,除了周斯越跟丁羡说话偶尔笑笑,其余时间都埋头认真吃自己碗里的饭。   老曹偏偏就吃这套。   吃完饭跟丁羡拿班嘉瑜的号码,丁羡知道班嘉瑜在上海有个男朋友,没给,让老曹自己去要,班嘉瑜只一句冷冷的,“师兄,我有男朋友了。”   老曹心彻底碎了,在寝室闭关了三天,才算彻底活过来,不过之后每每看见丁羡都要念叨一回,你把我心勾走了,你赔你赔。   把周斯越烦的,一脚踹过去,“我赔你?”   老曹不敢撒娇了,把自己抡圆了提上行李回家,寒假就这么开始了。   周斯越第二天的飞机去广东。   丁羡在地下室抱着他死活不撒手,两人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周斯越一身简装,简单的夹克棉袄,运动裤板鞋,一如当初干净的模样,身上斜跨着一个黑色包,侧靠在地下室墙上哄她。   “还亲么?”   丁羡呜呜泱泱一嗓子,哪有这样问的。   他双手抄在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丁羡又勾着他脖子凑上去,“再亲一会儿。”   他姿势没变,插着兜,顺从地弯下腰去亲她,伴着地下室的阴风,周斯越一只手罩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撑住墙,把她压在墙上又亲了会儿。   亲得两人气喘吁吁,他停下来看着她,眼神又变了,哑着嗓子道:“不行,真得走了。”   丁羡忽然说:“你带我走吧。”   周斯越笑,低头看她,在她发顶亲了下,“不行,你妈会生气的。”   “不管她。”   “她是你妈。”他忽然揉了揉丁羡的头,“听话,在家别跟你妈吵架。”   主要是吵不赢还得哭,他人在广东哄都哄不过来,索性直接禁止她挑衅她妈的权威。   两人在地下室分别,丁羡没有送他上飞机,周斯越也没让她去,而是直接打车把她送回燕三胡同,自己才去了机场。   下车的时候丁羡想再亲一个,但周斯越这人私底下怎么荤都行,偏偏在公众场合是做不来这种事情的,典型的闷骚。   燕三胡同的老梧桐树依旧屹立,挺立在胡同口,像两位站岗的哨兵,夹道欢迎丁羡回家。   寒假的时候,叶婉娴帮丁羡找了个家教的活儿,对方是单位一领导的孩子,今年高二,数学不好,挺努力一刻苦孩子,就是偏偏成绩上不去。   人家知道老丁家大闺女今年刚上了清北,马上一放寒假就提着东西上家里来想让她帮忙补习补习,对方是领导,能用你就是看得上你,叶婉娴怎么可能把这么一桩生意往外推。   丁羡刚回家,气儿还没喘匀,就被人拎去当家教了。   好在这男孩听话,也刻苦是真的像考个好大学,丁羡教起来不费劲,稍稍点拨下,长进还挺快的,连着几次,男孩儿起初还有点儿不服丁羡,到最后被她点拨的彻底折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丁老师,这种是奥赛的解法吧,你是怎么想到的?好聪明啊。你参加过奥赛吗?”   “没有。”丁羡忽然笑,“我也是别人教的。”   男孩儿好奇:“谁呀谁呀,你给我讲的这几个方法都是最简便的奥赛求法,老师说这是用来刷题的,不过怕我们基础不扎实也没往深了讲。”   周斯越以前刷题的时候会把一些简单题的简单解法教给她也是为了让她省时间,这些都是杨为涛在课上不会讲的,他怕学生基本功不扎实掌握不了用法反而解错丢分。   这个男孩儿是她岁月里的秘密。   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他呀,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奥赛拿过一等奖,进过北京队,也拿过无数奖,被命运击垮过,却依旧带着梦想前行的人。”   有温顺眉眼,固执臂弯,也曾是个少年。   而今,也是个心怀大义,拥有岁月柔情,   是一个在哪儿都可以发光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爷说:我是灯泡吗?   今天不双更啊,我之前是说明天或后天挑一天双更啦。   哎好啦,等我理理思路,昨天刚更完有点累,我再找一天双更啦。   摸摸。   200个红包哈。 第69章   那男生对丁羡口中这位数学大神尤为好奇, 因为从小到大他印象中的大神都是戴着副厚重的眼镜,表情呆板的书呆子。怎么还会有她说的这么开朗阳光的人呢?   每回讲完题, 都要缠着丁羡给他讲讲这位数学大神的事迹,丁羡说起周斯越也滔滔不绝, 记忆中他每个样子她都很清楚。   讲他上课爱看些千奇百怪的书;讲他一有空就去球场打球;讲他课间爱翘着二郎腿坐在位子上跟男生闲扯;讲那些借着问题偷偷跟他搭讪的女生;讲他大多时候深明大义待人宽容, 但最毒刻薄的时候也曾把她气哭。   男生听得入神,有时候听着还能咯咯笑起来, 丁羡低头看他,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问他笑些什么。   男生笃定地说:“你喜欢他吧。”   丁羡愣了一会儿,扑哧一笑, “喜欢他的人多了。”   莫名骄傲。   男生切了声, “真有这么完美的人?要不下次你带我见见吧?”   丁羡没理他, 摁了张卷子给他做, “见什么见,写你的题。”   男生低头看看空白的卷子, 惆怅地叹了口气, 低头乖乖写题去了, 丁羡却慢慢敛了笑, 拿起手机转身出去了。   她贴着门, 低头翻手机短信和通话记录,除了当天晚上抵达广东下了飞机后的一条短信我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短信了。   那么忙吗?都没时间给她发条短信?   丁羡气馁地盯着手机第一条短信。   “我到了。”   来自周。   这条短信三个字都要被她看出个洞来,也不见顶上有新信息发进来。   她咬唇,憋着一股劲儿,啪啪啪对着键盘按下一串。   “你到哪儿去了?”   手慢慢停下来, 拧眉,啧了声,删掉,又噼里啪啦重新打了一段,   “你最近在忙什么?”   又觉得语气太缓和,删掉,重打:“这么久不联系我,你是要分手吗?!”   又觉得太无理取闹了,刚要删。   “要不要吃点水果,羡羡?”女主人端着个果盘,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吓得丁羡手一抖,再低头一看,短信已经发出去了。   已发送。   三个字看得丁羡欲哭无泪。   女主人见她表情有异,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机和善地说:“怎么了?出事儿了?”   丁羡苦笑,把手机揣回兜里,摇摇头,“没事。”   女主人拉她去吃水果,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丁羡心不在焉地捞了块苹果含在嘴里,心思全在短信上,撤不回,要不赶紧发个短信认个错,但又不甘。   女主人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怎么样,我儿子还好教么?”   “挺聪明的,也听话。”   “那就好。”女主人点头,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和蔼地问:“在清华读书还习惯吗?”   “还不错。”   女主人说:“交男朋友了吗?”   丁羡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是叶婉娴单位的同事,她不想给人透太多底,含糊一声,“还没。”   女主人点点头,“也是,学业要紧,不过大学也应该谈谈恋爱,那会儿纯粹,出了社会,一切都变复杂了。”   丁羡愣神地看着她,女主人笑了声,“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您是说人心会变么?”   女主人娓娓道来,“就拿你现在来说,你喜欢一个男生会看他有没有钱么?会看他有没有车么?校园恋爱当然是最纯洁的,那会儿感觉对了就相爱,年轻也热血。现在,哪个北京女孩嫁人不要一套房一辆车?相亲第一条件也是房子在哪儿,多大,市值多少,车子几辆?”   “……”   “还有男人,别说女人拜金,大好的青春给了你,最苦的那几年陪你过来了,一有钱了,看不起糟糠之妻了,在外头花天酒地,女人呢?敢怒不敢言,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他,难道换来一张离婚证书,这就是结局?任谁都会不甘吧。爱情这种东西,虚的很,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天就是地,一旦不爱你了,就是空气。所以,我建议你现在,趁着还没那么多杂念,恋一场,也别投入太多。”   她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往事,看着丁羡的时候,眼神微有些惆怅。   孔莎迪也说,别总让他拿捏着你,你得适当拿拿乔,千万不能让男人摸透了你的脾气秉性。   话音刚落。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丁羡掏出来。   1新信息来自周。   看了半天也不敢点开。   万一他说好。   万一他真的要分手。   下一秒,直接电话进来了。   她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慢慢按下通话键。   “喂?”   那边声音透着一股疲倦:“嗯?”’   丁羡低头,扣了扣手指,“那条短信……我……”话到这儿,她想起了孔莎迪的话,她要适当拿拿乔,不能老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我在家教。很忙,有空再联系你。”   说完就挂了,随后又看着手机长长叹一口气。   那边,周斯越靠在医院的长廊上,无限疲惫,手机捏在手里,低头看了两眼,又往别处瞥了眼。   病房门口有人出来,是隔壁床的阿姨,看见这长椅上累极的人影,于心不忍,操着口不太正宗的普通话道:“你赶紧回去歇歇吧,都三晚没睡了,这里我帮你看着呢。”   周斯越闻声回头,提了提劲儿,揉揉头道:“没事。”   “我看你妈妈也精神状态也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去睡一下,不然这么撑着,到时候谁照顾你爸爸呀,快走吧,我帮你照看一会儿,他夜里要吃药对吧,你药放在哪儿,跟我说,我定闹钟。”   “这边能找看护吗?”他抬头,答非所问。   “你要走吗?这边的看护贵,你有钱吗?”   他年前得回去比赛,至少得找一个星期的看护。   从小到大,他就没为钱发过愁。   如今,也是一为五斗米折腰的主了,光为这次手术费用,他已经体会过人生百态了,家里亲戚除了祖辈其他都避他们如蛇蝎,深怕沾了他们家这晦气。   “我们家哪有钱,茜茜也要读书啦。”   “钱都买房子了,手头也没有空余的闲钱啦。”   人走茶凉,理解。   周斯越双腿敞着,弓身,双手交叠撑在膝盖上,埋着头,想了半会儿,礼貌地对人说:“您给我介绍个靠谱点儿的看护,钱的事,我想办法,麻烦您了。”   那阿姨别提有多心疼这孩子。   听说刚下飞机就匆匆从机场赶过来,他父亲其实在医院已经住了有一阵了,跟她老伴儿一起进来的,家里似乎一直瞒着他,到了医院整个人就傻了,不眠不休在这边照顾了四五个晚上,那母亲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主,好几次看到这孩子累的在椅子上打个盹儿,他妈也不知道拿条毛毯给他盖上,还是她看着心疼,给人盖上。   才回来几天,人都憔悴了这么多。   阿姨感触颇深,要是自家孩子能有这么懂事儿就好了,一拍脑门,忽然想起:“哎,我有个朋友就是干这行的,这样我请她帮帮忙,让她给你算便宜点儿,你要离开时间不长的话,我可以帮你照看一天,这样能省一笔是一笔。”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让他倍觉讽刺,英俊的脸庞冲人感激一笑,礼貌道谢,“谢您了,刘姨。”   病房内。   周宗棠咳血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人也很沉默,不太说话,周斯越回来那个晚上,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怎么……过来了。”   断断续续,嗓音也拼不齐。   周斯越虽然小时候皮,但周宗棠大多以教育为主,没什么正儿八经地打过他,相比较蒋志雄那种一言不合就摔杯子的教育,在周斯越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算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老蒋他们都说,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他把周斯越教育的最好。   离开北京的时候,周宗棠这人好面子,谁也没通知,也叮嘱周斯越不要去劳烦蒋叔他们几个,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认命。   周斯越那会儿还挺生气的,他怎么就那么认命,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人感谢他么?   人家恨不得一脚踩死他。   可周宗棠就这温润的性子,善以德报怨。   那晚,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往日高大意气风发的身影,瘦成了骷髅架子,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鼻尖微酸。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叫周宗棠金刚人,因为他从来不生病。后来才知道是怕他和母亲担心,总是偷偷摸摸上医院吃了药就完了,要不是蒋叔几个无意说起,他还真以为自己父亲是铁打的金刚人,从来不生病。   “您怎么总喜欢自己偷偷摸摸上医院呢?”连声音都哽了。   周宗棠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到底是看见儿子高兴,精神头都比平时好了许多,还跟他开起了玩笑:“金刚人……也会……累啊。”   周斯越撇开头,微仰了下头,知道他是心里难受。   临别前的一晚。   周斯越坐在床前帮他削苹果,说起了明天回北京的事。   周宗棠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去吧,别老往这边跑,机票也不便宜,我跟你妈在这儿挺好的。”   苹果皮一溜溜挂着,周斯越不为所动的慢慢削着,忽然,苹果皮断了,他一顿,刀刃卡在拇指上,渗出丝血,也没理,低头道:“我妈精神状态也不好,您别老麻烦她了,我帮您请了看护。”   李锦荟抑郁倾向,心理医生来了几趟都没用,好在身体还健朗。   腊月二十二,家家户户在为明天的小年准备,热热闹闹。   病房寂静,窗外雨雪交加,寒风凛冽。   半晌,周宗棠气若游丝地问:“恨我吗?没让你和你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周斯越放下苹果,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偏着头,手上的伤口血迹渗着他的灰色裤子,膝盖上印着一点儿红。   他摇摇头,重新拿起苹果削,“爸,我有女朋友了。”   周宗棠看他,“是丁家那丫头吗?”   苹果皮重新溜起了圈儿,“嗯。”   周宗棠:“人家愿意跟你吗?别回头耽误了人家。”   “耽误不了。”   周宗棠:“她妈妈……”   “她妈是她妈,她是她。”   “有机会,再让我见一面。”   “好。”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   丁羡今天不去家教,被叶婉娴使唤了一天,忙的连口水都没时间喝,晚上吃小年饭,叶常青还带着苏柏从来了。   一打开门。   苏柏从就给她递了个红包,“过年好。”   丁羡怔愣着接过,两人许久未见,倒比之前生分了,她低声道谢:“谢谢苏总。”   叶常青拍着她脑袋呵呵笑,“苏什么总,叫叔叔不就好了。”   苏柏从:“我拒绝,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两人有说有笑进门,丁羡跟在后面把门关上,叶婉娴从厨房端着菜出来,见两人来了,眼睛一亮,“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刚做好。”   苏柏从跟叶常青拉开椅子坐下。   席间,几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苏柏从说起了一块地皮,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丁父都忍不住插话跟他热络地说起了那块地皮的开发。   丁俊聪照旧在大人面前耍着贫,逗得这帮道貌岸然的大人们笑声频频。   饭桌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喜气洋洋。   窗外面,昏黄灯光,雪花飞舞,冷清异常。   丁羡格外想念一个人。   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她掏出。   “出来,我在你楼下。”   备注:来自一个永远不会说爱我的王八蛋。   “妈,我下楼倒个垃圾。”   “吃饭呢,你倒什么垃圾。”   “憋不住了。”   人提了袋垃圾就出去了。   叶婉娴:“神神叨叨的,苏总继续吃,别管她。”   苏柏从笑:“好。”   ……   丁羡几乎是飞奔下楼。   人才刚到黑漆漆的楼栋口,手臂就被人拉住,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灯光,她看不清,头搭在他肩上,被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丁羡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喂,周斯越。”   埋在她颈肩的男人,忽然沉沉吸了口气,声音沙哑透着无力,他将所有的重力都压在她身上,极其疲倦地开口: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  周父的事情涉及到一个政治因素,后面会解释的,但是编辑说似乎政治因素不能太直白说清楚,我只能尽量不具体的提,把前因后果讲清楚这样。   200个红包。   周末愉快。 第70章   他是真累, 整个人搭在她身上就再也不动了,只剩下沉沉的呼吸声。   说抱一会儿的时候, 他的声音太糯了,比平时的低沉多了一些虚弱, 把丁羡听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放下手里的垃圾,双手去环他精瘦的腰。   “你在跟我撒娇吗, 周斯越?”   他埋在她怀里,随意懒散道:“你说是就是吧。”   丁羡听出了些许不对劲,手在他背上轻抚:“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累?”   周斯越又沉沉吸了口气, “三天没睡。”   她惊讶地双手去捧他的脸, 企图把脑袋从自己怀里拨出来好好看看, 但不知是他故意不让他看, 还是男人是在太重了,到底是没掀起来, 只能抱着他的脑袋, 柔声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她声音轻柔, 是雪后的暖阳, 也是黑暗中唯一的烛火。   是他唯一前行的归宿。   男人也没多余的力气, 只简单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丁羡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窗外路灯昏黄,灯下风雪飞舞,黑漆漆的楼栋里,隐着两道人影。   周斯越人终于抬起头, 在黑暗中,人靠在身后的墙上,两只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弯腰对上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眼窝迷离地望着她,低头自嘲地一笑。   “如你所见,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什么都没有了,甘心接受你任何裁决。”   曾经的他,无忧无虑,比大多数人都优秀,也比大多数人都努力,赢了笑,失败也笑,什么都不挂心上,不惧命运,为梦想拼尽全力。   如今的他,累得奄奄一息。   丁羡想说,累么,那就停下来吧,什么也不做,也别再勉强自己。   可又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   他应该是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破开一切云雾,也能在黑暗中屹立不倒的人。   是她的军旗啊。   她双手从他身后慢慢摸过去,一直滑到他的腰背,圈住,脑袋紧紧贴到他胸膛上,那里热血滚滚。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周斯越,我不知道幸福什么时候会降临,但是我相信它会来的,因为你说过,彼方尚有荣光在。”   命运对他不公,她心疼他。   无比心疼。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黑暗中,男人声音微哑。   “你骗过我?”   “没有。”   “那不得了。”   头顶一声轻笑,周斯越低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好。”刚要说话,二楼的门打开,门缝里漏出一道光,就听叶婉娴喊了声,“丁羡,你倒个垃圾死哪儿去了!?”   周斯越反应极快,把人拉到楼梯转角,拎到墙上,一只手撑着,丁羡看着他,不出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男人低头看她,“以后还随便提分手么?”   摇头,摇头。   他笑,换了姿势,双手环在胸前,低头对上她的视线,“苏柏从是不是在楼上?”   “你怎么知道?”   男人哼一声,“他那破车挡着沈大爷练摊儿了,人大爷正提着棍子满胡同口找人呢。”   沈大爷在这巷子里住了三十几年,所有人都知道这老头晚上喜欢在胡同口摆点儿小玩意儿卖,不糊口,纯属卖个情怀,逢年过节都不例外,准点儿出摊儿。   熟悉这巷子的都知道,门口那点儿地盘就是他的,谁也说不动,就一个老炮儿,也没人敢拿他怎么办,儿子是个小炮儿,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日里闲着没事儿就帮他爹守这摊儿,谁要敢争这地盘,抡圆了胳膊就跟人干架。   一开始大家都挺不满的,觉得这爷俩也忒不懂事了,后来听巷子里的老人说。   沈大爷第一次见他媳妇儿就在那练摊儿的地儿,结婚后没多久,媳妇儿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名称还挺奇怪,就是经常会忘记自己做的事,丁羡刚听这个故事的时候还觉得挺奇怪,这是一种什么病,周斯越给她解释,阿兹海默症。   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老沈媳妇在某一个下午走丢,就再也没回来过。   沈大爷就守着那块地儿,日日等,夜夜等,谁要占了这块地儿,一准跟人急,就刚在路口,周斯越过来的时候,沈大爷提着棍子敲了敲那保时捷的玻璃。   他一眼就认出是苏柏从的车。   这胡同,周斯越是好久没回来了,沈大爷看见他还挺欣喜的,热情地招呼,“斯越啊,你小子都上哪儿去了!!”   连沈小炮儿都从闻声赶来,“卧槽,周斯越?”   他倒是礼貌地插兜笑笑,指了指这车:“又有人挡您地盘了?”   沈大爷提这儿就来气,“对啊,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净往这儿停,我正合计着从哪儿开砸呢?怎么,这车你认识?”   周斯越表示:“不认识。”   “那我砸了。”   周斯越瞥一眼车窗,“砸呗。”   丁羡听到这儿呀一声,转身要走,被人拦住,“干嘛去?”   “我去跟他说呀,万一真被人砸了,你沈大爷赔得起那么好的车——”   下一秒,身子被人顶上墙,吻住。   丁羡呜呜咽咽拍他肩,“唔唔——你别——”   周斯越不耐烦的擒住她的双手,反剪扣到身后,整个人将她压上墙面,加深了这个吻,“苏柏从司机在车上,我说完,他就开走了。”   小姑娘被亲得意乱情迷,支支吾吾问:“那他之前停……着……干嘛?”   每个空都被他借机深入。   “他以为沈大爷是打劫的,不敢下车。”周斯越捏住她下巴,微提,丁羡被迫仰着头,就听头上不耐烦的一句:“好了,忍你够久了,再提他我翻脸了。”   楼上房门又被人打开,叶婉娴探头出来看了两眼,看不见人影,又坐回去。   楼梯底下,两人亲得难舍难分。   门也没关,细碎的说话声传来。   叶婉娴:“这死丫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苏柏从笑了声,“小丫头都贪玩。”   “真是让苏总见笑了。”   “伯母不用客气,叫我柏从就可以了。”   “那怎么好意思?”   “我也不瞒您说,我挺喜欢羡羡的,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就正式开始追求羡羡了。”   ……   丁羡发现周斯越又加重了力道,稍后还觉得不解气似的,又在她唇上咬了下,丁羡急了,猛拍他胸口,“混蛋!”   他巍然不动,继续吻着她,毫不在意地说:“我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私底下的周斯越,其实很浑,丁羡终于领教了。   “后悔么?”他问。   “什么?”   “保时捷。”他加深探索属于他的领地。   “……”   “大洋房。”   “……”   “阔太太。”   “……”   “上市公司。”   “……”   每说一句,他吻得一次比一次重,比一次深入,丁羡气息尽,胸腔空气告急,几乎要被他侵占干净,呼吸越来越沉,喘不上气儿,面红耳赤,又听他道:   “这些,我都能给你,时间问题而已。”   “你没听说过么,男人在接吻时給的承诺不可信。”   “你记错了。”   “什么?”   他笑,“男人在上/床时給的承诺才不可信。”   丁羡脸红透了,她何曾想过自己能有一天,躲在楼底下跟周斯越亲亲,还跟他讨论这种上/床的问题,高中那个男孩儿似乎真的长大了。   周斯越知道她害羞,把人重新搂进怀里,揉揉头,“行了,我走了。”   “你一个人么?”   “不然?”   在所有人享受幸福的同时,只有他在承受痛苦,偏偏这万家灯火,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要不,你留下来,一起上去吧。”   周斯越揉揉她的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时候。”   丁羡看着他融入风雪里的背影,单薄瘦弱,似乎比离开前又瘦了些,好在,还是骄傲的。   周斯越走到胡同口,没急着离开,靠着墙,点了支烟抽。   手机震了。   他从裤袋里掏出来。   “这段话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不错就背下来了。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回东方。子弹退回枪膛,运动员回到起跑线。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你在我身旁坐下,那年教室门关上,   你还是原来模样,还在我身旁。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需要。   我觉得,勇敢的人,是失恋后还继续爱,受骗后还愿意相信,挫折后还愿意带着梦想前行。   恰好,你是,这样就够了。”   他叼着烟笑,半天没抽,积了灰,碎碎往下落,他拿下来,仰起头,后脑勺顶着墙,微微突起的喉尖上下滚了滚。   他笑着吞回所有情绪。   ……   亚太预选赛,丁羡作为家属随队参加,陪着周斯越在休息室休息的时候,几名实验室的成员齐刷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丁羡被看的不自在,拿手戳了戳周斯越。   后者抬头扫一眼,其他几人又火速将目光别开。   等他低头,几人又将目光转过来。   “……”   气氛就在这僵持了几分钟,门口忽然传来一声。   “我我我……我找丁羡。”   “刘小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因为今晚陪z父亲吃饭,更迟了,抱歉。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回东方。子弹退回枪膛,运动员回到起跑线。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这是来自香港《独立时代》一个征文比赛的一段写给母亲的诗。 第71章   刘小峰代表上海交大来参赛。   交大的休息室跟清华的休息室只隔了一道门, 旁边隔了一道小缝,他昨晚赶了一晚上的程序, 疲倦的很,刚坐下就听见自己队里两个姑娘在小声讨论着隔壁清华那个帅哥。   “那男的也太帅了。”   “全程低着头都没见他抬过一下眼皮。”   “有点像之前网上很红的那个校草。”   “边上是他女朋友么?”   刘小峰顺势望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男神和她的小女神, 激动得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前门, 走到清华的休息室门口。   对这个休息室,大家都有点好奇,也有点敬畏。   而且格外静谧, 大家都在各自休息, 没人闲聊, 也没人八卦。   傻憨的刘小峰一站到门口, 就引起了里头几人的注意,除了那俩, 其他几人齐刷刷将目光扫过去, 靠着门口的一男生, 问他找谁。   刘小峰挠着后脑勺, 不知道怎么一下就紧张的结巴了。   “我我我我我……我找丁羡。”   话音刚落, 另外两人也齐刷刷看过来,丁羡更惊讶,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刘小峰,激动地一声:“刘小峰?!”   周斯越下意识抬头,看见刘小峰那张脸的时候, 心里还是一懵,没想起来,总觉得眼熟,直到丁羡喊出他的名字,脑子才慢慢转过劲儿来,是他?   淡淡一挑眉,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叶教授刚给的资料。   没一会儿,手臂被人扯了扯,腿上的资料跟着微微晃了晃,他侧头看过去,丁羡小声地跟他说:“我出去跟他说两句么……”   周斯越扯了扯嘴角,“我绑着你脚了么?去呗。”   丁羡起身出去了,周斯越往门口看了两眼,刘小峰还是那副怂样,连正眼都不敢看他,他牵起嘴角,重新低下头去。   队里一好事的男生凑过来,“哎,斯越,这你女朋友么?”   周斯越点头,“嗯。”   “想不到你动作还挺快的。”   周斯越低头笑了下,没做声。   “以前就认识么?”   周斯越心情还不错,有问必答,“嗯,高中同桌。”   那人惊讶:“你还早恋?”   其实那会儿还不算早恋吧,他记得自己一直都挺有度的,也没越过线,碰都没碰过她一下,就算后来有了某种启蒙之后,也一直没挑破这层关系。   倒也没否认,“差不多吧。”   他不愿多聊,那人也悻悻,知道他话不多,更不愿意聊自己的隐私,今天说了这么多都是破天荒,这点队里小张同学是知道的。   在寝室里,这家伙也是这个样子,每回他们聊些劲爆的八卦话题,他都不参与,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叼根烟在旁边听他们开黄腔,配合地笑笑。   偶尔还能搭两句。   不过这种情况少见,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码程序。   这边,丁羡听到刘小峰代表交大参赛还挺惊讶的。   “你代表交大?”   刘小峰脸颊都红透了,微微低着头,“是啊。”   约莫是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丁羡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也选了计算机?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想学经济类?”   刘小峰看了眼她身后,忽然有点羞赧地低下头,没作声。   丁羡回头看看,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因为周斯越?”   “……”   “你不会对……”丁羡没说下去,她觉得那种想法有点让自己毛骨悚然。   刘小峰似乎明白她想说的,忙摆着手解释,“不是不是。”摆手的时候整个脖子都红了,丁羡发现这小伙两年不见,可爱了很多啊。   她整个人闲闲地靠在墙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么着急否认?我又没说什么。”   刘小峰脸都能给急出血来,“你能帮我把他叫出来么,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你刚刚怎么不自己叫?”   “我看他看资料看的很认真,我怕打扰他。”   丁羡挑眉,忍不住逗他:“我,为什么要帮你呀。”   表情娇俏又生动,一下把刘小锋瞧怔住了,“你……”   “我怎么?”   他说不上来,用手挠挠头,“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么,我以前什么样儿?”   “胆小,害羞,自卑。”   她饶有兴趣地听着:“现在呢?”   “大胆,热情,开朗。”   “行了,别拍马屁了,想让我帮你也可以,你等会得帮我一个忙。”丁羡说。   刘小峰一愣,“什么忙?”   “你先说你要找他说什么?”   刘小峰挠挠头,“说来话长。”   她靠在墙上,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你就慢慢说。”   刘小峰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跟他说两句感谢的话,你知道我一直拿他当自己的目标。临近高考那阵,人越紧张,发挥越不稳定,几次考试排名都后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一个人躲在球场哭。”   说到哭的时候,刘小峰还害羞地扫了丁羡一眼,后者表示很理解。   他继续说:“然后那天他好像也心情不好,在球场一个人打球打到九点,他问我哭什么,我当时心态不端正,心里对他羡慕又嫉妒,就没忍住呛了几句。”   “你呛他?”   丁羡立马拧眉瞪他。   刘小峰很喜欢周斯越,但也不排除他嫉妒过他,那晚成绩下来,他退到了十名外,晚自习都没上跑到球场去哭去了。   那晚,周斯越一个人在球场打到九点,大约是自己心情也不好,还听见个男生在一边哭哭啼啼影响自己打球,也是很不爽了,丢下球,过去问他为什么哭。   刘小峰抬头就是一句,关你屁事。   把周斯越气笑了,他点着头,不再搭理他,重新捡起球回到球场。   没一会儿,刘小峰忽然站起来,问他,我能加入么?   周斯越这人随和宽容的很,就算刚才被人那么一吼,也还是很敞亮地把球丢给他,打吧。   刘小峰觉得自己羞愧,酣畅淋漓地打完一场球,两人坐在台阶上闲聊。   刘小峰又哭了。   周斯越是女人都不会哄的人,更别提男人了。   寂静的操场,草木生长。   两个大男生并肩坐着。   一个哭得很投入。   一个沉默地踩着球,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侧头看着他哭。   刘小峰哭成绩,哭自己前途迷茫,哭高三压力大,哭父母不理解,想要自杀云云。   “他哄你了?”丁羡再次挑眉。   刘小峰说:“那倒没有,他只是告诉我,世界上努力的人很多,不是人人都能如愿以偿,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努力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人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因为想要不留遗憾啊。   后来他把这两句话写在他床头,笔记本上,书上,随处可见的地方,他是真的很喜欢周斯越的洒脱。   ……   丁羡把周斯越从休息室拉出来。   男人拽着她的手,走得慢,“干嘛?”   “刘小峰想跟你说两句。”   “说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丁羡:“别装了,你在我背后勾搭了多少男男女女,自己还不清楚吗?”   周斯越一个爆栗赏过去,“胡说八道什么——”   丁羡笑着往他怀里躲,周斯越使劲儿揉她脑袋,两人正闹着,刘小峰就挠着头过来。   “周……斯越。”   他连叫人都腼腆。   周斯越低头睨他,略略一点头,“这么巧。”   丁羡把空间给他俩,找了个借口去厕所,眼神示意刘小锋好好说。   刚进去前,丁羡就叮嘱刘小锋要多夸夸周斯越,他最近遇到点儿挫折也挺不幸的,也希望这位老同学小迷弟侧方面给周斯越一点儿精神上的鼓励。   于是,周斯越就抱臂靠着墙,静静听着刘小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把他夸成了一朵天上有地上无的“白莲花”。   大意也能明白这是谁指使的,有点儿哭笑不得。   丁羡回来的时候,刘小峰已经不见了,就剩周斯越一个人倚着墙,见她回来,冲她勾了勾手指。   丁羡慢慢挪着脚步过去,明知故问道:“咦,他人呢?”   周斯越慵懒地靠着墙,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了。”   丁羡仰头看他,干脆道:“那咱们也进去吧。”   说完转身便要走。   被人一把提着衣领拖回来,拎到墙上:“我在你眼里这么脆弱吗?找他安慰我?我看你是在这儿太闲了?”   说完,周斯越直接把人拖走,“你给我过来。”   “哎哎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参加婚礼,各种狗粮吃到饱。   红包明天之前应该会全部送完看一下还收不到再私信我。   明天要去办签证,估计双更不了,我看看后天能不能双更啦。   看一天少一天啦   超级舍不得这对啊我,想永远这么写下去。唉   这章都送红包吧 第72章   丁羡被人拖到一间独立休息室, 周斯越背对着她开门的时候,她还四下看了下, 有点做贼心虚。   临进门前,匆匆一瞥, 看到了那间休息室贴着的标签, ——叶教授休息室。   叶教授今天还没来。   但是为什么钥匙在周斯越这里?   她没来得及多想,人已经被拉进去了。   预想中应该是被人抵到门上, 然后男人的吻劈天盖地地落下来,为了配合气氛,她还特地提前闭了眼。   “你站那儿干嘛?”   男人声音有点远, 丁羡偷偷挑开一只眼睛, 只见周斯越已经翘着脚, 靠在沙发上,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咦?   不亲亲嘛?   她无地自容,装作坦然地走过去, 嘟嚷着低声说:“感受一下这房间的空气不行啊。”   男人一笑, 微微倾身, 随手捞了矮几上的电脑过来, 摆到她面前, 打开。   “干嘛?”   周斯越弓着背,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头也不回说:“写程序。”   “你你你……”丁羡惊讶地不行:“拉我过来写程序?!!”   电脑跳出运行界面,他终于回头,挑眉看她, “不是我写,是你写。”   丁羡内心一阵狂吼,你是不是有病?!   他人往后仰,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眼神淡淡地睨着她,前阵叶教授刚收了个系统升级,正好可以给她试试手,编程这条路有人带,走的很快。   叶教授说过他聪明,学什么都长进快,能举一反三,脑子也灵活,紧跟着后面一句话,人也说了,聪明的人担的也多,能力大,责任也大。   老天爷给你开了这扇门。   你得利用这扇门,纳宾客,行高楼,才不虚此行。   他对丁羡要求不高,毕竟以后自己要带在身边,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才学的计算机,之前也跟叶教授提过,想让她进实验室跟着做项目。   别看叶教授平日里和里和气,一派慈祥的模样,真论起专业来,他是很严格的,程序员对待程序就跟建筑师造房子一样,一砖一瓦都是城墙堡垒,容不得半点儿差池。   他把矮几上的电脑推过去,“是纬创科技团队的一个系统升级,叶教授拿来让张维练手的,就打几个补丁,你先试试看吧。”   说完,叶教授刚巧推门进来,先是一愣,目光在两人身上随便一扫,慈蔼地笑笑,“躲我这儿干嘛呢。”   周斯越笑了下,“我让她写个程序。”   叶教授好奇地眉毛一挑,冲丁羡点头:“正好,写吧,我凑个热闹看看。”   于是一场关于丁羡的考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开始了。   她调动所有脑细胞坐在电脑前抓耳挠腮,虽然没具体做过系统升级,但打补丁还是会的,有了思路后,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   两师徒在外头阳台上聊天。   叶教授手撑在栏杆上,回头看一眼虽插兜站着,目光却紧盯着里头写程序小姑娘身上的周斯越,“看什么看,能看出朵花儿来?”   周斯越笑着回神,低了下头,抬头看前方,“可不就是朵花儿么。”   “可说好了啊,验收不合格,不让进,你的人,也不行。”叶教授说。   “行。”   静了一瞬,叶教授话锋一转,看着远方,叹了口气道:“我前几天去广东看你爸了,钱方面你就别担心了,专心做你的专业。”   周斯越低头。   沉默半晌才说,“我以后连本带利还您。”   叶教授挥挥手,不甚在意:“不提那些,别把自己搞垮了,提前跟你透个底,你准备准备,下个学期,可能跟军方要合作一个项目,年后,你抽一天跟我去趟军区。”   “什么项目?”   叶教授看了他一眼,“刚好就是咱们之前研究的,排爆机器人,你不是之前一直在做这块研究么,正好前几天,几个领导找了学校,说想做个科研,你知道现在世界上还有多少埋存的地雷么?”   “光联合国就还有至少一千多万吧。”   这个数字没有具体统计,那会儿蒋沉去征兵,志愿就是排爆兵,他随手查了资料,记得就是这样一个数字。   叶教授点头:“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启动这个项目么?现在机会来了,干不干?”   周斯越笑:“干啊。”   “提前说了,这个项目,为期两年,没钱,纯属为国家排忧解难,暑假可能还得去非洲勘察一趟,项目保密,谁都不能说,包括里面那个小朋友。你知道,这种项目要做无穷无尽的排爆试验,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年轻……”叶教授忽然叹了口气,“未来的路还很长,我想过,如果不是你还会有别人,但始终想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但做科研如果是这种畏首畏尾的态度,那就太违背初衷了,我跟领导已经说好了,这个项目做好了,大四直接保研,不是开玩笑的,这个项目国家很重视,排爆输出如果市场打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赤马的苏总,之前找了几次,想开这条路,但我们决定让你们来,知道为什么?”   “嗯?”   “你们干净,没什么杂念,热血衷心,激情狂放。”叶教授摇摇头,笑:“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爸那会儿躺在医院上,问我,这小子皮吧,小时候都叫我们宠坏了,怕他学坏,您多担待点儿,我面儿上说,皮实的很,跟小时候一个样,但其实,我心里觉得,你真跟小时候两样儿了,你现在太沉了,很多事不再浮于表面,但唯一没变的,就你那颗心,每回领导问我,我说我特别看好你,让他们等着看,你可别让我失望。”   周斯越低头失笑,忽然想起那年冬天,蒋沉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我守护的就是这脚下的寸寸土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滚滚热血在胸膛滚动。   他回头看了眼里头的姑娘,收了笑,淡声笑:“明白了。”   丁羡写完,周斯越跟叶教授进来,她揉了揉肩,看过去举手,像一个刚答完考卷的学生。   叶教授笑说:“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看吧。”   丁羡看了眼周斯越,被人当面调侃,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周斯越拉开她电脑坐下,几分钟扫完所有的程序,随后,瞥她一眼,又确认了一遍:“写完了?”   她一愣,缓缓点头。   “零分。”他微微沉下脸,靠在沙发上,毫不留情地说。   “为什么!?”   “信息安全的漏洞呢?几个明显的系统漏洞你都没看见么?如果现在是纬创的人把任务交给你,按照合同,你已经需要赔偿对方两百万。下学期转专业吧,还来得及。”   丁羡一下懵了,这副刻薄模样,真是又让她想到以前高中时候,每回她考不好写不出题的时候,他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更何况还在叶教授面前,她觉得羞愧难当。   叶教授则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耸耸肩,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还宽慰她:“不至于。”   正因为叶教授在,周斯越才把话说重了,毕竟也是他想把人带进实验室,依着今天的表现,叶教授能说出比他难听十倍的话。   他又微微倾身把电脑推到自己面前,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算了,转专业难度高,你还不如退学重考得了。”   “我才……大一。”   “人家不会管你是大一,人家只会记得你是清华的学生。”   话音刚落,周斯越手机响了,小张同学通知他准备比赛,他低嗯一声,把电脑收好,看了眼丁羡,小姑娘被训的抬不起头来。   叶教授终于出声打圆场:“行啦,你也别太严格了,毕竟是个女生,你自己回去好好教呗,这么凶作什么,走了走了,比赛去。”   周斯越捋了捋她后脑勺。   丁羡忽然站起来,跟叶教授笑一笑,率先出去了。   ……   亚太机器人预选赛的竞赛模式简单,积分制,每个击打点,包括过障碍物都是得分点。   周斯越上场前跟丁羡闹了点别扭,心烦意乱,操作几个失误,让交大的刘小锋钻了空子。   场下作为观众的丁羡,虽知道他说的没错,但也气他对自己的态度。结果一看他失分,自己也跟着烦躁起来,特别是旁边还有两个交大的姑娘,喋喋不休地念着:“帅炸了帅炸了。” 第一回 合结束。   刘小锋展示领先。   周斯越抱着臂低头在思考什么。 第二回 合开战的时候,他丝毫没再客气,攻势强烈,曾一度把刘小锋的机器人给撞翻了。   交大两女生,“好帅。他的机器人简直跟他人一样强势。”   你们快输了诶宝贝们。 第二回 合结束,周斯越扳回一局。   但胜负已定,因为刘小锋的机器人直接被撞报废了,参加不了第三回 合。   主持人直接宣布,周斯越获胜,拿下小组第一。   刘小锋输得还挺高兴的,在台上抱着周斯越又蹦又跳。   傻子。   都是傻子。   哼,丁羡转身离开赛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一更)   亚太的预选赛在网上有直播, 这个圈子算小众,玩的人不算多, 也没多少人关注,但昨天中午不知道是谁在水木清华的贴吧上开了直播贴, 上传了几张在现场机器人大杀四方的照片。   周斯越带着护目镜操作机器人的模样被人拍下来, 在贴吧上开始疯转了。   女生们忽然开始关注这个男生了。   “生活两年,还不知有这号人物。”   “是贵系的吧, 之前就听同学说过,06级贵系有个长得很帅的男生,低调的没什么存在感。”   “今年怎么叉院的董正飞没去参加?他不是之前刚拿了个金奖么?”   “一个破预选把你们给高.潮的, 人叉院的大牛能看上这种破比赛么, 董神不去挺好的。”   “周斯越挺低调的, 他好像一直在研究机器人, 董神志不在此没必要放在一起比吧?”   “有幸看过他的设计,算是个天才, 持续观望吧, 当然, 董神也不错, 贵系研究机器人的不在少数, 别一有人冒头儿就把董神拉出来比。”   “别的不说,比董神帅出三条街是有的。”   ……   人一旦有了关注度,乱七八糟的评论就出现了,小张同学抱着手机忽然明白之前老大的低调是对的。好在,大多还是夸奖为多, 那一两条羡慕嫉妒恨的评论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看着还挺兴奋,激动的。   周斯越从台上下来,小张同学抱着手机围过去,兴奋地说:“哎,老大老大,贴吧上在讨论你诶。”   其实刚来的时候,寝室四人还在说分以下辈分,也就图平时叫个畅快,那会儿周斯越不爱说话,人又阴沉,莫名其妙给人感觉像个大哥,而且他又是唯一一个保送生,就顺口老大老大叫了这么多年。   有时候周斯越自己都莫名。   也没管小张说什么,他张口就问:“丁羡呢?”   小张同学一愣,沉浸在贴吧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他女朋友名字,啊了半天。   周斯越喊:“我女朋友!”   小张同学瞬间醒悟,回头私下看了眼,也觉得奇怪,“对啊,刚才还在这儿呢?”想了会儿,又凑上去说:“保不齐上厕所去了,我跟你说,贴吧上大家都在——”   周斯越拧眉,推开他,对他说的话题并没什么兴趣,掏出手机,边往外走,边给丁羡打电话。   迎面撞上了一姑娘,周斯越礼貌把人扶住,一只手握着电话低声道歉,“对不起。”   声音清越又带着点儿急躁。   姑娘害羞地说了句,“没关系。”   一抬头,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失落的回头,身旁的闺蜜搭在她肩上,忍不住说:“这男的好帅啊。”   ……   周斯越走到门口,低头看手机,大约是对面的人被他电话打烦了,发了一条短信进来。   “我跟莎迪在一起,别担心。”   这条短信看着粉饰太平,底下的波涛汹涌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了,无奈地揉揉头发,回:“那,晚上见?”   那边很快回,“晚上见。”   比完赛的当天晚上是高中同学聚会,恰巧寒假大多数去外地上学都回来了,来了半数人。   周斯越是跟刘小锋一起过去的。   两人刚比完赛,刘小锋觉得今天虽然输了比赛,但莫名觉得值,这才是男人之间的气度,虽败犹荣,途中,两人还聊起了各种算法和构图。   刘小锋喜欢钻研,周斯越耐心讲解,一路聊到了酒店。   他俩一进门,人就齐了,原本安静坐着的女生们忽然骚动起来,孔莎迪看了眼丁羡,今晚她自己也是一团糟,更没闲情管她,只叮嘱让她看着点儿,别让人钻了空子。   丁羡知道她这话说的谁。   说的不就是她边上的杨纯子么?   但丁羡觉得,他俩要是真能来电早就来了,何必等今天。   孔莎迪说,“有些人就喜欢趁虚而入。”   班长挺会来事儿,举着杯子吆喝,嚷嚷着让他俩先自罚一杯。   周斯越扫一圈,丁羡坐在女生堆里,平静地看他,得,也没给他留位,还气呢。   班长忽然看这两人说:“听说你俩刚比完赛,可以啊,刘小锋,这年头都能跟我们斯越一起比赛了,不管怎么说,你俩先走一个。”   刘小锋憨实地挠着头笑,周斯越淡笑举杯,爽快地干了一杯。   班长赞赏:“利索。”   随后又催刘小锋,“大老爷们,别扭扭捏捏了。”   刘小锋红着脸跟新嫁娘似的,羞红着脸喝下半杯酒,班长眼尖儿,“哎,别剩着,喝光喝光啊——这可是劳动人民的果实。”   有人笑着调侃,“班长现在可真会打官腔。”   周斯越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在座的高中什么德行也都知道,他话不多,耐不住身边的男生跟他攀谈,他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问必答,随和的很。   到底不再是以往高中时那帮毛头小子了,说的话尺度也大了。   周斯越很少搭腔,也就配合地笑笑。   一帮人吃吃喝喝聊到一半的时候,宋子琪来了。   班长打趣:“来来来,开飞机的来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宋子琪被停飞,这是个禁忌话题,好不容易从停飞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这一下又让人戳了痛处,他一言不发地拉了张椅子在周斯越身边坐下。   班长说:“你先自罚三杯。”   宋子琪很干脆,拿起酒杯就是三杯下肚。   班长:“爽快啊!来,我再敬你三杯。”   宋子琪很干脆,仰头还要三杯。   “够了!”许久沉默不说话的孔莎迪忽然“嘭”一拍桌。   宋子琪举着杯子的手一僵,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看过去。   孔莎迪低着头,沉默几秒,吸了口气,抬头,对上宋子琪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去捞酒杯,“来,想喝酒是么,我陪你喝!”   故人重逢,情绪难言。   所有人都静了。   关于这对的事情,班里的同学或多或少也都听过一些,至于后续,也许没听全,但也都略知一二,听说宋子琪为了考飞行员,跟孔莎迪分手了。   就瞅着目前这情况,看来这藕断丝还连呢——   有男生试着调侃气氛,“咱女王酒量不菲,来,我陪你喝一杯。”   孔莎迪没理他:“我要跟宋子琪喝。”   男生僵了笑,咬着牙,心里谑说,吗的好歹老子当年喜欢过你,你这么点儿面子不给,这么犟,活该宋子琪不理你。   宋子琪却捏着杯子,一只手拄着膝盖,低着头,始终没说话。   眼见这气氛越闹越僵,班长都悻悻不敢说话了。   不说话也没人动筷子,这满棚宾客,就属这桌最尴尬。   “莎迪,我跟你喝吧。”   杨纯子忽然说。   孔莎迪冷笑:“你能代表宋子琪么?”   小姑娘倔强地梗着脖子,谁都知道孔莎迪的脾气,宋子琪不跟她喝,今晚这架势是不会放过他了。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上,摸了摸自己杯子,看了眼宋子琪,终于发话,“别为难他了,我跟你喝?”   孔莎迪看了眼丁羡,笑着问:“你说我喝么?”   丁羡扫了周斯越一眼,身手拉了拉她的裙子,想说,莎迪别闹了,给彼此留点面子吧。   孔莎迪眼睛忽然红了,“连你也要劝我么?”   丁羡再也不忍心,缓缓松了手,别开头。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丁羡是知道的。   宋子琪为了躲她,电话不接,□□也匿了,短信只回了一条,让孔莎迪永远都不要在找他了,还骗她说已经有了女朋友。   有没有她能感觉不出来吗?   他那状态像是热恋的状态吗?   孔莎迪是非常不明白,不就被禁飞五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必躲她跟躲瘟神似的。   怂!   都他妈是怂蛋!!   孔莎迪喝高了,倒酒的时候,手都在抖,她举着酒杯,笑着跟在座的所有人说:“来,我先敬大家一杯。”   以前她说话都颇具威慑力,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听话地举起酒杯,除了宋子琪,周斯越和丁羡。   孔莎迪环顾了一圈,目光微醺,先是落在周斯越身上,微微眯眼,露出一道危险的光。   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点儿,今晚谁敢拦她谁他妈的就是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74章 (二更)   孔莎迪忽然弯下腰, 揽了下丁羡的肩,点了桌上一男生的名字。   “刘小锋。”   刘小锋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迷迷糊糊一推眼镜,啊了声, “怎么了?”   孔莎迪揽紧了丁羡的肩, “这姑娘好看么?”   丁羡知道她醉了,下意识看了眼周斯越, 发现后者嘴角正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刘小锋腼腆地红着脸,不说话。   孔莎迪催促他,“快答!”   “好看。”   周斯越无语地摇头。   孔莎迪又挑了个男生, “许望山, 你来说, 丁羡好看么?”   许望山戴着副眼镜猥琐的不行, 还跟孔莎迪开起了玩笑,“好看啊, 怎么你要撮合我俩?”   孔莎迪一笑, 挑衅似的看向周斯越, 无视丁羡狠掐她大腿的手。   后者直接被气笑了, 咬着牙低头思忖状。   宋子琪终于开口, 他声音略哑,低沉又糙的不行,像被一把沉重的锯齿割过一般,“孔莎迪,你够了。”   周斯越却拦住, “让她接着说。”   他俩的事儿这班里没什么人知道,大多也觉得周斯越的光环太大,自然不会想到他跟丁羡有点儿什么,但就这桌上的局势看,似乎这两人之间还真有点儿什么。   整个包厢的氛围特别浓烈,似乎该说点儿什么,似乎有什么在胸腔滚动。   孔莎迪将目光转向宋子琪,后者只低着头,却连看都没看她。   她自嘲地笑了下,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毫不掩饰,我的朋友却跟我相反,她喜欢一个人遮遮掩掩,怕被人知道,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想给人带去负担。喜欢是负担吗?宋子琪,如果我的喜欢让你感受到负担,让你那么罪孽深重,你告诉我,我以后保证麻溜儿滚成团,离你远远儿的。”   宋子琪不说话。   她又笑,看向周斯越:“你知道那个喜欢你的女孩后来又怎么样了吗?你跟她吵架,她跟我哭,我帮她骂你,她又护着你。你被处分,她比你还着急,你参加国赛,她天天求神拜佛,愿意用自己十年寿命换你一年保送,你还有什么资格训她?”   “还有你。”   她忽然指了指杨纯子。   “天天跟人玩暧昧你很有成就感么?所有男生围着你转显得你魅力大是吧?夏思寒都他妈给你逼成什么样儿了?你能天天不瞎折腾么?喜欢周斯越就他妈承认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也不怕撑死!”   撕开这虚伪的假面,似乎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杨纯子第一个离席。   宋子琪第二个撂下筷子,站起来,跟周斯越说:“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站起来离开。   班长还欲再劝他几句。   孔莎迪也摔了筷子,“滚滚滚,马不停蹄滚,谁拦谁他妈是孙子!”   也没人敢拦。   孔莎迪去厕所吐了回来,接着喝,刚才的一切似乎都跟没发生过的似的,谁敬都喝,还笑嘻嘻地跟人聊些有的没的。   丁羡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疯,劝不动,又拦不住,只能默默看着她。   那边,周斯越也喝了不少,脸还是白的,但耳朵是红的,此刻正懒洋洋松散地靠在椅子上看着丁羡。   他眼神勾人,特别是喝醉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种诱惑力。   孔莎迪又去厕所吐。   丁羡跟个小保姆似的,拿着纸巾追出去跟在她屁股后面托着她的肩,无奈地口气:“你别喝了行么,莎迪,我们走吧。”   孔莎迪醉醺醺地,看了她好半晌,似乎才认出来,眯着眼笑嘻嘻地说:“怎么能走呢,不走不走,家里就我一个人,回去冷,我不回去。”   她跟哄小孩似的:“好好好,不回去。”   孔莎迪满意地进去吐了。   等她吐完出来,人也清醒了,站到走廊外头去抽烟的时候,忽然看到墙角一对纠缠的人影,姑娘狠狠拍着那人的胸膛,在挣扎,正当她思考着要不要过去帮忙的时候,听到一声愤懑地:“周斯越!!”   周斯越直接抓着丁羡的手,将她一把抵到墙上,俯身吻住。   丁羡捶他胸口,周斯越不耐蹙眉,直接握住反扣到墙上,加深了这个吻。   孔莎迪瞧得津津有味,看不出来,周斯越这么禁欲的男神,居然也玩强吻这一套,无声地做了个“哇喔”的口型,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   “冷静了么?”   黑暗中,周斯越低声问她。   她很冷静。   她特别冷静地把这段关系又重新考虑了一下。   一直以来都是她追着他跑,以他为目标,正如孔莎迪说的,她被周斯越吃的死死的,她其实是一个很不服输的人。   她尝试把自己从这段关系抽离,她发现不行,她对周斯越的依赖度太高,这么下来,只会越来越失去自我,孔莎迪说完美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势均力敌,而不是一方始终追着另一方跑。   她也特别冷静地把下午周斯越说的那段话给考虑了一遍。   话虽难听,但他说的是实话。   “周斯越,你要不让我再冷静一段时间。”   她说。   “多久?”   “一个月吧。”   “等不了。”直接拒绝。   “半个月吧。”   “三天。”   “?”   “回去冷静三天,想想要不要学计算机。”   “我不是说这个。”   他疑惑皱眉:“那你说什么?”   丁羡说:“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回去让我冷静想想看。”   “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需要考虑什么?”   “要不要继续下去。”   周斯越一口老血。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怀疑?”   “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他好笑地挑眉。   “对,我觉得你可能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可能有误解,或许是,你没怎么见过女生,咱俩第一次同桌,关系亲密了点儿,你就错把友情当爱情。”   他耐心地靠着墙,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哼笑一声:“那你呢?你见过很多男生,你就能明确肯定你对我的动心是爱情不是友情?”   “好像有点儿不确定?”   “再说一遍。”   他眉毛要飞起来了。   她不逗他了,微微仰头,看着男人:“我说认真的,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周斯越?”   周斯越双手环胸,自上而下地睨着她。   窗外的月色静谧,树叶簌簌作响。   “大概知道吧。”   他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地说。   背后的月色倾泻而下,拢着他修长的背影。   “那你说说看。”   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抄近兜里,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大概就是,明明长得一般般,却越看越好看,明明也不是那么讨人喜欢,偏偏就觉得全世界她最可爱。明明知道她撒谎,也不忍拆穿她蹩脚的演技。明明睡觉爱流哈喇子,也还是想亲下去。大概是这样?”   他看她的时候,眼底都是笑,眼尾上勾。   谁说理工男不会谈恋爱的!   “明明是谁啊?”丁羡哼一声。   周斯越睨着她笑,双手还在兜里,低头往别处瞥了眼:“好问题。”   丁羡双手去勾他脖子。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过杨纯子么?”   “没有。”   “真的?”   “你对她没有刚刚说的那四种感觉。”   “没有。”   气场太相近的两个人总是排斥的,在数学上似乎有东西可以讨论,但是他怎么都产生不了他对丁羡的这种感觉。他对丁羡有占有欲,就好像刚才在饭桌上,许望山问孔莎迪要不要把丁羡跟他凑对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不爽。   丁羡主动垫脚去亲他。   他反被动为主动,俯下身深吻,亲了这么久,丁羡也还是没学会换气,没一会儿就趴在他身上气喘吁吁。   周斯越揉她头,嘲她:“弱爆。”   “你又嘲笑我。”   周斯越:“你真棒。”   “……”   第二天。   丁羡收到孔莎迪的短信。   “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喜欢宋子琪了。”   丁羡回:“第一百八十八次。”   孔莎迪回:“但这次是真的。”   ……   再开学。   周斯越寒假的比赛忽然让他涨了些人气,走在路上比平时回头率都高,连娄凤都说,“你周师兄不得了了,我看这回徐莎莎他们还说周师兄是不是猥琐男。”   丁羡后来也问过周斯越对此事的看法。   他大概从小受惯了这些目光,没什么特殊感觉,对于别人看法,他一向不太在乎。   内心强大的人大多如此。   四月底的时候,苏柏从来了一趟北京,刚好赶上这边校庆。   在楼下等丁羡的时候。   娄凤看见了,告知:“她跟男朋友去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小高潮。   孔莎迪跟宋的我就放在番外里一起写了。   算了算,大概写到八十几章能结束,结婚生子的我就放到出版番外里写好了,   既然是校园文就让他结束在校园吧。   还有昨天说的要去非洲分开两年的。   他只是暑假去考察,不是要去两年啊,人家还要读书呢,只是参与这个项目而已。 第75章   四月的风, 依旧清冷。   两人吃完晚饭回来,两人路过门口的超市, 周斯越进去买了包烟,丁羡站在冰柜门口看了半晌, 周斯越拿了烟过来, 站她背后,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看什么?”   丁羡手在摸柜门, 轻轻扣了扣,“想吃冰棍儿。”   “冻不死你。”他说。   丁羡回头看他,说:“那你买一盒, 我就吃一口。”边说着, 还边用拇指掐着食指做了个一丢丢的小手势, 以表决心。   “剩下的呢?”他低头睨她。   “你吃。”   周斯越拒绝, “我不吃。”   “哎呀,你不要这么绝情嘛。”   丁羡抱他胳膊。   不得了, 都会撒娇了。   周斯越笑了下, 打开冰柜, “吃什么?”   “东北大板!”小姑娘声音高亮。   周斯越抽了一只给她, 转身去柜台掏钱包结账, 收了零钱,将钱包揣回兜里,勾着丁羡的肩往外走。   吹着风,两人一路走回寝室。   冰棍儿咬了一半,丁羡举到他面前, “吃么?”   周斯越看着那半根冰棍儿,摇摇头,“不跟你抢了,你吃吧。”   “你是不是嫌弃我?”   他无奈笑,弯腰低头顺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目光看过去,眼神示意,嗯?开心了?   丁羡仰头看着他嘻嘻乐,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再次咬下去,周斯越笑着直起身,随意瞥了眼,余光被树下一道人影吸引住,视线慢慢停住,微微眯眼,嘴角的笑意收敛了。   苏柏从一身崭新笔挺西装站在远处,在那站了半小时有余。   忽然想到自己刚出来打拼时,蹲在地上叼着根烟,也是这样一个角度,看着对面街口的情侣你一口我一口地争着吃手里的冰棍儿,女孩儿不让吃,男孩儿就低头去亲她。   两人目光对视。   周斯越忽然低头对丁羡说了句什么,小姑娘也没往他这边看,乖乖在他脸上亲了下,转身进去了。   周斯越插兜过去,他个子还比苏柏从高些,整个人淡淡杵在他面前,论男人,似乎还尚早,可偏偏又比同龄人多出那么一点儿男人味,长相乖戾,气场轻妄。   苏柏从温和噙笑,精心裁制的西装,衣衫平整,袖子往外翻了一节,搭在胳膊肘,双手也抄在兜里,跟个老朋友似的开口:“吃过饭了?”   周斯越下巴微抬,“嗯。”   苏柏从诚意邀请:“我约了叶教授吃饭,再一起随便吃点?”   周斯越看他半晌没应声。   ……   苏柏从订的地方很有情调,似乎并不是一个对外开放的餐厅,连个招牌都没有,也没什么客人,服务员带着他们绕过一条青石板小路,穿过荷花池,迎着木制台阶而上。   包厢就在楼上,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   叶徐林进门的时候,周斯越已经坐在苏柏从身边,服务员正在他身后倒水。   他微怔了会儿,目光收回,关上门,难得严肃,低声道:“你怎么也在?”   不等他回答,苏柏从率先说:“路上碰见,就邀请了。”   叶徐林却变了神色:“让他回去吧,他只是个学生,这种场合应付不来。”   苏柏从说:“总要长大的不是么,您老这么护着也不行。”   周斯越抬头往窗外看,一片叶,一片绿,茫茫生机。   他忽然想起,早年在胡同时,老蒋带着蒋沉出去应酬,被蒋姨训,老蒋却说,你宠他,你宠他,这儿子就是教你宠坏喽,现在多磨练磨练,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对他客气。   兜里手机震了震。   他掏出。   “我洗完澡了,你回实验室了吗?”   丁羡问他。   “还没。”   “那你在干嘛呢?”   “跟人长见识。”   丁羡以为他又蹲在哪个路口跟大爷聊天了。   “又是哪个大爷,这回是什么?练太极的还是拉二胡的?”   他说:“一个家缠万贯却什么都没有的大爷。”   “说胡话呢?”   他又回:“睡吧。”   在周斯越把手机揣回兜里后,服务员把包厢门打开,领进来三个人。   苏柏从立马站起来跟中间穿蓝衬衫的中年男人招呼,“好久不见。”   蓝衬衫把手包递给身后的人,面容带笑,气宇轩昂,随和地跟苏柏从握手寒暄:“苏总客气。”   苏柏从把人安排入座,吩咐服务员上菜。   穿着蓝衬衫那人目光淡淡扫了一圈,落到周斯越身上,微有一顿,觉得这人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周斯越是一眼就认出他了,小时候他跟周宗棠一起在家里喝过酒,不过他没有拆穿,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跟人礼貌恭敬地打了个声招呼。   那人一笑而过,随后看向叶徐林,“老叶,最近气色不错啊,研究出结果了?”   苏柏从搭茬:“叶教授研究出个诺贝尔奖也就这表情了。”   叶徐林讪讪:“老骨头一把,机会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那人随之看向周斯越,问叶徐林:“这你学生啊?”   叶徐林嗯了声,没再开口,反而苏柏从说,“他是叶教授的得意门生,我跟他也熟,就让过来一起吃个饭,您不介意吧。”   那人笑着摇摇头,“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叶徐林没说话,看了眼周斯越。   一顿饭下来,周斯越没怎么动筷,静静靠着椅背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几人聊的都是城市建筑,聊到科技的时候,苏柏从会让他说说看法,他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随性地很。   除了他,其他几人都喝了点酒。   男人喝了点儿酒就爱胡侃,就连这些人也不例外,周斯越算来,自己酒品算好,顶多蒙头睡觉。   叶教授也面红耳赤。   “不是我说,不出二十年,人工智能必定搬上这个大舞台。不信,让我学生说。”   周斯越被点名,其他两人看过去。   他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闲散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嗯,很多岗位会被淘汰,比如简单机械的程序以后可以让机器人代替,类似银行柜员,出一个算法,能把所有柜面业务用智能替代。再比如送餐,每个餐厅沿袭特定的轨道让机器人送餐,结账自助,服务员可以被替代。”   他一摊手,指了指身边的苏柏从,“赤马不是出了送餐机器人,这个你们可以问苏总。”   那人说:“听着还有点儿意思,那人呢,人以后还做什么?怎么挣钱养家?”   “国家会发钱的。”   那边已经有点微醺,也没看出周斯越眼里的讽刺,还跟他争辩,“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哪发的过来。”   他随口胡诌:“领导多发点,基层群众少发点儿呗。”   那人食指点着他呵呵乐,“小孩就是单纯。”   周斯越随便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   饭局结束,苏柏从把人一一送回去,再回包厢,周斯越还没走,靠着阳台的栏杆抽烟。   他穿上外套,拿了烟过去,取了支烟在烟盒上轻轻磕了磕,娓娓跟他道来。   “他叫赵震海,城建局局长。前阵刚调到国防部,怎样,是不是觉得委屈?”苏柏从捏着手里的火柴盒,一挫,火苗窜起,他低头,将烟吸燃,散出浓雾,侧着看了眼这个高大的少年,把火柴甩灭,丢在脚下,问他:“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四月的风,携着一股冷意,似乎把眼前这个少年吹停,双手撑在栏杆上,指尖的烟积了半截灰,缕缕青丝腾云而上,他仍旧一眼不发。   “人有时候啊,得跟现实低头。”苏柏从往栏杆上靠,落地窗户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又慢慢地抽了口烟:“王权的社会,连你父亲都只是牺牲品,更别说你了。”   周斯越收紧了搭在栏杆上的手,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此刻正因为拼命收紧而泛着不正常的白光,他低头吸了口气,神智回来些,“你想说什么。”   苏柏从耸肩。   “我只是告诉你,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现在爱你的干净和清高,你如果脏了,变坏了,你猜她会不会离开你”   ……   丁羡决定不转专业。   计算机动漫社这边嵇航跟邢露菲要卸任了,嵇航也没说什么,直接把这跟拐杖传给她了,让她继任。   跟嵇航交接的时候,丁羡清理自己以前的一些手稿,她闲着无聊随便在纸上瞎画的结果被嵇航拿去漫展评奖,还评上了。   奖项下来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   但依稀能看出人物原型是周斯越。   嵇航跟她说:“你可以制成连载漫画,我那几天看了一下,看挺有意思的。”   她只是随手在纸上画了一些四宫格漫画。   嵇航又说:“主办方很喜欢呢!我把联系电话给你,他们之前还联系我来着,说想找你再画几幅,我前阵忙着校庆的事,一直给忘了。”   “社里的事情差不多就这些,我跟下老规矩,大二就退社,我跟邢露菲以后有空会过来看看,社团就给你发扬光大了,明年招新的事情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们。”   “好。”   人有一个职务挂身,似乎就忽然感觉自己光环加身。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丁羡那会儿是真觉得自己发着光的。 第76章   五月初, 维拉动漫公司找到丁羡,来人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 叫孙元香,三十出头年纪, 妆容精致, 表示很欣赏她的画风,细微处见人生态度, 希望能跟她合作一个动漫连载。   丁羡把这件事告诉周斯越。   周斯越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抄在兜里, 静静听她说, 偶尔点头, 表示认可。   丁羡素描起家, 对色彩不是很敏感,好些画在上了色之后发现总缺那么点儿意思, 正巧这也是个磨练机会, 说到激动处,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斯越, “怎么样怎么样?”   周斯越一边捋着她脑袋, 闲散地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太多。”   丁羡抱他,忽然侧着头在他唇角亲了下,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软软地说:“你真好!”   周斯越扬了下嘴角。   地下室里还有一人, 看不下去,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懒洋洋地搭嘴。   “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二位?”   周斯越这才转头看过去,微微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你让我上哪儿去?!”陆怀征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两人没理他,话锋一转,嘲讽丁羡:“你做什么动画?小飞侠大战猪猪侠?还是飞天小女警啊?”   丁羡靠在周斯越怀里,丢了个枕头过去,“做什么也不告诉你!”   陆怀征哼唧一声,“切,我稀罕。”   周斯越也丢了个枕头过去,“不怼她你找不到存在感是不是?”   陆怀征躲过,枕头掉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丢回去,“得,说不过你俩,我走,我走。”   “等会。”   周斯越说。   陆怀征回头,啧了声,“舍不得我是不是?”   “把门锁上。”   “砰!”陆怀征摔门而去。   屋内光线昏暗又恢复了静谧。   亚太全国赛在即,又刚跟叉院的董正飞以叶教授实验室的名义签了军方的排爆科研保密项目。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人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去往实验室的路上。   丁羡这阵自己也忙,几乎没什么见面的事情,饭都没吃上几顿。   今晚这种缱绻的时光已然奢侈,偏偏还被某个不知趣的人打扰。   陆怀征走了。   她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刚一抬头,周斯越已经扣着她的手将她压在沙发上亲下去了。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瞬间爆发,火花迸发。   两人都不是善男信女。   周斯越的隐忍她能感觉到。   丁羡双腿像蛇一样攀住他精瘦的腰腹,没有丝毫犹豫地说:“要不要试试看?”   周斯越伏在她身上,黑黑的头发茬埋在她颈间,硬硬地戳着她皮肤,他停下来,微抬头,去看被他放平在沙发上的姑娘,眼含春水,低头失笑,嗓音低沉暗哑变了调。   “你好像很期待?”   废话。   “你不期待么?”   期待,太期待,所以不敢碰。   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高中观摩过之后,他看来看去也没觉得有什么美感,所以看的不算多,手机存了那么一两部,需要的时候找出来用过,在这方面还算节制。   “真想做?”   丁羡两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会疼么?她们说,第一次都很疼。”   周斯越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实话么?”   “嗯。”她点头。   “不知道,没做过。”   “……”   小姑娘腿再次盘上他的腰勾住,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来,疼就疼吧。”   好不容易培养的气氛全没了。   试问,一个姑娘一脸大义凛然英勇赴死的表情躺在你身下,谁他妈下的去手?   周斯越翻身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揉揉头发,懒散地说:   “算了,先不动你。”   丁羡竟然觉得有些遗憾。   “为什么?”   他倾身去拿烟,听见这话,一边把烟叼进嘴里,一边回头笑她:“你听上去还挺失落的?”   “呸!”丁羡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不是说很多男的谈恋爱就是为了骗女孩子上/床吗,你怎么这么能忍?”   他叼着烟笑,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说:“猴急什么,未来日子那么长,我能跑了?”   他小时候吃到一样好吃的东西,他会把这样东西放到最后去品尝,而不是一开始就把好吃的先吃完,爷爷说他是个先苦后甜的人,这习惯很好。   他不急着尝试,只是他觉得他俩都还太小,每次也都是点到即止,小姑娘没他自控力好,亲到最后总也忍不住想要去剥他衣服,都被他在最后一步停下来。   还有一点儿是他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实在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简陋的地下室。   什么都没有,还不能让她留点儿美好的回忆。   作为男人,也够废了。   一个夜晚,亲亲摸摸也就这么过去了。   之后丁羡跟维拉动漫正式签订了合作。   孙元香当下给了她一本小说,让她照着剧情出动漫版,一周出一次线稿,稿费按月结算。   拿到第一笔制作费的时候,是周末,丁羡给周斯越打电话。   “我有钱了。”   那边笑了下,“不错。”   丁羡说:“我发现赚钱还挺容易的,这样吧,你以后在家,我负责养你好了,看你最近忙的脚不着地的,我都心疼。”   周斯越靠着椅子上笑,“看把你给得瑟的,这么点钱就满足了?”   丁羡嘟嚷:“三千块呢,也不少了。”   他话不多,应着,两人闲闲散散聊了几句,丁羡挂了电话跟娄凤逛街去了。   周斯越收了电话,看向坐在对面的苏柏从。   对面的男人,五官俊逸,面容温和,梳着一个油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斯文有度,西装衬衫规整地贴在身上,外头是一件灰格的小背心,双腿交叠,脚上的意大利定制手工鞋擦的锃光发光。   而这边年轻英俊的少年则懒洋洋地窝在椅子上,双腿也大剌剌地敞着,黑衣长裤,休闲懒散,连头发都是松散的,修长地手指卡在乌黑的发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头发。   那股懒散劲儿,特别拿人。   苏柏从提壶茶,一边倒一边说:“她似乎还不知道你父亲的事?”   周斯越手指在发间微微停了,一言不发,低着头继续拨弄。   茶馆里烟雾腾起,袅袅青烟腾云而上,无比寂静。   苏柏从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尝尝,大红袍,特意让人留的。”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配合地砸了砸嘴:“不错,挺涩口。”   苏柏从笑:“就我个人来说,我很欣赏你的能力。”   “谢了。”他不甚在意。   “我第一次知道你啊,是在上海的时候,我俩那时喝多了,我问她为什么坚持要考清华,她说因为你在清华啊,我派人去查了你,才知道原来你是叶教授的学生。”苏柏从说,“他之前就一直跟我说,有一学生特别聪明就是时运不济,没遇上好时候,还总出状况,但却真是他这么多年,见过最有预判能力和前途的学生了。”   周斯越掀眼皮懒懒地扫他一眼。   “去过你的高中,老师们对你的评价也都很高,有天赋还特别努力。”   周斯越眼神渐渐凝聚到他身上,苏柏从有条不紊地品着茶,想起一点儿说一点儿。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优秀。”他放下茶盏,朝他看过去,“但,好人难当,坏人好做啊。你看赵震海在外头名声好吧,谁不对他歌功颂德,说他公正廉明,两袖清风的。”   “说重点。”   似乎触到他的逆麟,周斯越终于不耐烦。   苏柏从也不再绕弯:“你把手里所有的军方排爆资料给我,我帮你把赵震海拉下台。”   世界是黑暗的,所有的交易都是肮脏的,不过是披着虚假的外衣。   你不曾见过的黑暗,那才是深渊。而那里,曾伸出无数只手,试图将行走在边缘的人给拖进去。   手机又在桌上震了震。   周斯越低头看,还是丁羡,他回神,抓了把头发,接起来:“嗯?”   电话那头小姑娘声音无比兴奋,“你喜欢黑色还是蓝色?”   “什么事?”   “你就回答就好啦。”   “黑色。”   “型号?”   “什么型号”   “脚,几码!”   “你给我买鞋子?”   “我就随便问问。”   “不能送鞋子,别买。”   “那你等会给我一块钱就好啦,快说码数,我看到那双鞋子就想到你啦。”   “四十四。”   “你比我大十码欸。”   “什么时候回来?”   “快啦,我再陪娄凤逛一会儿,晚饭你自己吃。”   周斯越挂了电话。   苏柏从看着他,“怎么样,我说的,考虑一下?”   “你要那资料干嘛?”他目光坦然,干净,却看通透。   “知道军方为什么不跟我们合作,而找了你们这些大学生么?因为怕被我垄断科技输出市场,在商言商,凡事一个利字,我没理由不分这杯羹。当然,赵震海也不是什么好人。”   ……   丁羡晚上把鞋送过去,直接被人扣在地下室了。   她刚敲开门就被人直接扯进去顶在墙上,周斯越粗暴地吻上去,比任何一次都激烈,甚至都来不及等她说一句话。   丁羡能察觉到他心情很差,状态很不好。   周斯越大多时候亲她的时候会逗她,今晚这种掠夺式的亲法还是第一次。   丁羡贴在门口,抱住他脑袋,“怎么了?实验出问题了?”   他不答,一个劲儿去堵她的嘴。   见她躲的厉害,直接扣着后脑勺给她按在门上:“想亲你还要理由么?”   他整个人是热的,可眼神是冷的。   “不是,你今晚不对劲……”   他低头一个深吻,唇齿交缠,疯狂地撕咬亲吻,太激烈了,丁羡再低头时,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都被人掀了一半。   就这样,他还是没碰她,强撑着身子翻身沉沉倒在床的另一边。   黑色的床单,修长的身影,他仰面躺着,像一只刚从囚笼里出来的困兽,疲倦又困乏。   丁羡把掀了一半的文/胸拉回去,侧躺在他边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去捋他细碎的黑发,低声问:“心情不好?”   “嗯。”他闭着眼,沉沉地应了声。   “比赛?”   周斯越摇头。   “实验?”   还是摇头。   丁羡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是我比你会赚钱了,你自尊心受挫?”   周斯越还是闭着眼,哼唧一声,“就你那三千块钱?”   丁羡发现他的五官怎么看都好看,特别是睡觉的时候,忍不住拿手戳了下,满满的胶原蛋白,反驳道:“看不起我?”   “哪敢。”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那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周斯越忽然睁眼看着她说,“你跟那老男人什么时候单独喝过酒了?”   “谁?”   他重新闭上眼,不愿再说。   丁羡醒悟过来,“你说苏柏从?”   “反应过来了”他轻嘲。   “就为这事?”   他不再作声,不置可否。   丁羡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我舅舅也在啊,又不是单独的,而且是他喝我又没喝。”   周斯越反身将她压在下面,进行第二轮的索取。   衣服又被推上去,丁羡迷迷糊糊想:今晚真是太反常了。 第77章   “去非洲?!!”   周斯越一句话, 把她神智给激清醒了,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去推他埋在她胸前的脑袋,“等——等会儿。”   周斯越撑着身子, 低头看她, “嗯?”   “你去非洲做什么?”   “保密项目,跟叶教授一起, 没办法告诉你。”他微微低头,一点点亲她,从眉眼到唇角。   他唇很软, 贴到丁羡皮肤上, 让她忍不住发颤, 整个人软下来, 重新躺下去,双手勾着他脖子, “去多久啊?”   “个把月吧。”   只是暂时的分离, 丁羡也知道, 这样的分离以后也不会少, 但却只是放不下这股情绪, “才大二,叶教授对你也太严苛了。”   周斯越毛茸茸的头发在她颈间蹭了蹭,声音低沉:“不早了。”   “嗯?”丁羡不解。   他抬头,深邃目光对上她的,低声开口:“要放早些时候, 现在这年纪孩子都满地走了。”   “……”   丁羡还真挺期待,他生出来的小孩儿会是什么样儿,跟他一样这么少年老成么但只要一想到,如果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能给他生个缩小版的周斯越,她就热血澎湃。   “你以后别熬夜了,也别抽烟了,养好身体好么,咱们未来还那么长。”   她去抱他的腰,仰头看他。   周斯越一只手撑在床上,微微一僵,眼神微变,低头看着她。   “好么好么?”   他手轻轻在她发顶捋了捋,喉尖微微滚动,“好。”   丁羡始终觉得他眉宇间带着一股冷气,除非意乱情迷时候眼神会戴上一点儿情/欲,平时两人腻歪的时候他眼睛始终清澈,带着一股清冷,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清高禁欲,了解他的人,觉得他眼界宽阔,宽容随和。   丁羡无法想象他的未来。   这样的人,老天爷该怎么对待?   不管老天怎么对待,就算是浪迹天涯,她也愿意陪他一起。   她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下,捧着他的脸,在脸颊侧还轻轻拍了拍:“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她说。   周斯越还挺认真地侧着头想了下,“我能把你养高点儿么?”   “你嫌我矮?”她竖起眉毛。   这种嫌弃他能说一箩筐。   “亲着累,抱着不舒服,离近点儿就只能看到你头顶了。”   “那你找一米六八去吧,杨纯子小姐姐好像就是一米六八,或者那个邢露菲小姐姐,有一米七几吧?你要是高兴的话还能让她抱着你亲——”话音没落,直接被人堵住了,“唔唔——”   “这种飞醋也吃,傻不傻。”   丁羡挣扎着要说话,被他牢牢直接堵住,丝毫不给机会。   “唔唔——”   丁羡疯狂扭动地身子。   “再他妈乱动——”   他身上有点儿不对劲儿,丁羡却不依不饶,“就动就动!”   “服了你。”   周斯越松开手,翻身下床随手抽了件衣服去洗澡了。   丁羡坐在床上,对着他背影喊,“你个怂包!”   周斯越回头看她一眼,笑了下,忽然丢了衣服,趿着拖鞋反身折回,直接把人拖过来,扣着两只手摁在床上,半个身子压下去,“再说一遍?谁怂”   丁羡仿佛被人戳了笑穴,在他身下咯咯咯笑起来,一边跟他认错一边讨饶。   她很怕痒,没被碰到点还好,如果一碰到敏感点,就算对方没碰到她,仅仅只是举个手也能把她吓得笑个不停。   周斯越骨子里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   闹到最后,丁羡得乖乖抱着他认输他才罢休,才肯去洗澡。   ……   五月底是亚太国赛的决赛。   有人在贴上开了决赛直播贴,周斯越又一次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这点儿丁羡平时也能察觉,现在他的关注度似乎又高了,还有人跑到他系里去要号码。   这件事是那天一起吃饭时,元放不小心说漏嘴,说是法学系一个姑娘,兴冲冲上他们系里去要周斯越电话。   丁羡一听耳朵都竖直了,立马紧张地看着周斯越,“真的?”   周斯越已经吃完了,靠在食堂的椅子上听着他们瞎侃,淡淡地嗯了声。   丁羡不再理他,低头那筷子捣着饭。   元放叽叽呱呱说着之前的表白事件,周斯越踹他一脚也不管用,还在喋喋不休:“老大话都没跟她说就拒绝了,真的超男人!”   一点儿都没变,果然还是只招蜂引蝶的孔雀,丁羡一边捣着饭,一边没好气地把青椒挑出来。   餐盘里忽然多出一双筷子。   丁羡抬头。   早已经吃完的周斯越忽然又拾起筷子,帮她把青椒一块块夹出来,井然有序地放在边上,低头认真地将筷子尖轻轻在餐盒边缘磕了磕,娴熟地做完一切,放下筷子,双手抱胸往后靠。   丁羡还盯着他看。   “看我干嘛?快吃。”   周斯越用下巴指了指餐盒。   说真的,这个男人温柔起来,她真的难以抵挡。   老年陈醋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下一罐刚开封的蜂蜜。   懒散的他,顽劣的他,冷淡的他,温柔的他,甚至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周斯越。   都特别让她难以释怀,能喜欢到骨子里。   元放真是大开眼界了,并且发誓,再也不跟他俩一起吃饭了。   ……   亚太的决赛,清华对战中科大二队,比赛是积分制。   周斯越的AK-t3在一定程度上经过了改良,而且在临决赛的前一周。周斯越临时在操控中加了个无人机装置,置入了监控模式,在对战机器人中这样的配置少见,但确实也让叶教授眼前一亮。   “这种对战装置要是能运用到国.防中,也是一大亮点。”   周斯越:“排爆可以用。”   叶徐林赞许地看他一眼,“试过了?”   周斯越戴着护目镜,人半蹲下去,一只手撑在腿上,将AK-t3重新摆好位置,这才说:“没,还在研究算法,准备试。”   叶徐林说:“董正飞的算法你可以看看,他是个特别钻牛角尖儿的人,容易走进死胡同,没你活络,但是技术上确实过硬。你俩各有各的长处,这个项目要是能成功,对你们都有好处,好好干。”   “嗯。”   决赛当晚,学校方给了大一大二计算机系一共四十个现场观众的名额。   在娄凤的组织下,她集结了二十个对机器人并不太感兴趣但嗓门超大的姑娘一起到现在给周斯越加油助威。   在现场热火朝天的气氛中,憋着一股劲儿跟隔壁中科大的姑娘们一较高下!   只要周斯越的AK-t3每次将对方击翻,她们便气势汹汹尖着嗓子尖叫呐喊喝彩,跟足球宝贝似的,就差手里抖两个彩球了。   中科大的姑娘们自然也不示弱。   在对方选手得分时,也不忘趁热打铁扯着嗓子扳回一城。   场上较量激烈碰撞着,场下的比拼也是歇斯底里。   连场内的小张同学都瞧呆了,看一眼场上正专注比赛的男人,啧啧两声:“周斯越这女朋友真他妈可以啊。”   丁羡捂着脸,并不是很想教人认出来。   她拉娄凤,“安安静静看比赛就好了啊。”   娄凤扫她一眼,“你懂个屁,这种比赛就是要气势!”   说完,娄凤对着台上喊:“哇奥!!周斯越!你最棒!”   紧接着,又响起一串,“周斯越最棒!”   场上的男人戴着护目镜安静专注,五官精致,嘴唇紧抿,一点儿都没被这火热的气氛给打扰,特别认真地在操控机器人。他的攻势很猛,机器人力道也足,转弯处设计都让他发挥到了极致,只要能击中对方,都是最大力,好几次直接将对手击翻在地,铁皮撕裂声刺耳尖锐。   莫名的,原本以为看不进去的姑娘们,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被代入进去了。   “他真的好帅哦,眼神太专注了。”   “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他?”   人家天天都在实验室待着,你见得着吗你。   娄凤看了眼丁羡,意思——你看。   丁羡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时间进入最后一分钟,丁羡看了眼台上的比分。   18:10   周斯越大幅度领先,中科二队的队长似乎有些急了,眉头紧皱着,连手上的操控器都开始抖了。AK-t3却忽然发力,猛速滑到对手面前,底盘飞速旋转起来,铁片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吱声,炽盛的火光四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的手臂给卸了下来。   打铁臂哐当砸到地上,发一声沉闷的呜咽,又滚落几尺远,才彻底安静下来。   AK-t3发出一声缓慢地机械音:K.O!   然后慢慢滑到周斯越身边,收好手臂跟脚,像个萝卜头一样的小胖墩乖乖站好。   场下爆发出一阵轰烈的掌声。   男人安静站着,低头跟AK-T3笑了下。   人类的情绪,它能懂吗?   应该能吧。   所以呢?就算之前摔倒了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一样站起来了?   花是香的。   草是绿的。   树是茂盛的。   世界还是美好的。   而你呢?   还是热血的啊!   ……   周斯越下了台,中科二队的人过来聊了几句,丁羡默默坐在观众席里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再过来找她。   谁料,娄凤在她身边高举双手大喊一声,“周师兄!!”   身旁一姑娘狐疑地问:“这不会是丁羡的男朋友周师兄吧?”   娄凤大声:“是啊!”   “……”   “……”   “……”   二十双眼睛都牢牢盯着那个被人围着高高又帅帅的男人。   不是猥琐男吗?!   娄凤哼唧一声,“周师兄才不是某些人嘴里的猥琐男呢,他超厉害的,人也很好,对我们家羡羡很好。”   丁羡掐了掐娄凤的腿,示意她闭嘴。   她其实不想解释太多,也并不想让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跟周斯越身上,他有多好,只需要她知道。   周斯越循声望过来,又跟中科二队的人说了几句,人就往这边过来,一身休闲,头发也没怎么打理,看上去有种慵懒的帅。   他先跟娄凤招呼,“你们也来了?”   其实以前在路上,就算偶然碰见,周斯越很少主动跟娄凤打招呼,因为他有点儿近视又不爱戴眼睛,也认不出人来。   娄凤觉得伤心找丁羡说这事儿,周师兄越来越高冷了,最近碰见她都不招呼了。   丁羡又把这事儿跟周斯越说了,你以后看见凤姐别不搭理她行么?人家可喜欢你了。   周斯越还笑着调侃过她一次,你心真大。   丁羡相信娄凤也相信他,“她只是很崇拜你。”   周斯越看了她一会儿,揉揉她的头,答应下来。   之后在路上要真碰到了,他倒是会主动招呼,就因为这事儿,娄凤还主动跑去跟丁羡说,卧槽,你男人今天主动跟我说话了。   “说什么了?”   娄凤说:“你好。”   “……”   不过娄凤还是开心。   丁羡说:“你开心就好。”   娄凤激动地跟周斯越说着今晚的比赛有多么精彩,夸张地表达自己差点儿要看哭了。   周斯越淡淡笑着,对她说:“哦,元放也在。”   娄凤红了脸,娇羞地低下头:“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   周斯越笑了下,这才看向丁羡说:“叶教授请吃宵夜,下来吧。”   娄凤推她:“快去吧你!”   丁羡跟周斯越走了,拉拉队姑娘们确实看不出周斯越哪里猥琐,气质明明这么好。   这不就是校草么卧槽。 第78章   庆功宴上, 丁羡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   周斯越一边给她剥虾,一边跟人闲聊, 说得都是一些她几乎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也插不上嘴。   “人的大脑一直都使用一种算法, 这种算法能分布区域, 区别与眼睛鼻子耳朵,我们算法的执行区, 可以将这些关联起来,实现大脑的功能,机器人最终算法也可以用这个去解释。”周斯越说着, 手中的虾壳剥落, 放进丁羡碗里, 话没挺:“通过显微镜下的皮层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 大脑里有一个丘脑的结构,在整个设计中, 丘脑就是中心。”   旁人听得津津有味, 周斯越把所有的虾都剥好, 一条条井然有序地放在餐盘里, 丁羡发现他摆东西有种强迫症, 上次帮她挑青椒也是,都要一条条规整地排好队放在一起。   他剥完半盘,擦干净手,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捋了下,“快吃。”   丁羡听话地按照他排列的顺序一条条吃过去。   旁人又想到一点, 问周斯越:“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机器人是不是会有自己的想法,能够体会到人类的情绪了?会不会慢慢形成自己的三观?卧槽,这不就是未来世界的科幻大片了?”   周斯越从丁羡身上回过神,刚擦干净的两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人道:“猪也有意识,不是相安无事,说这种为时过早,现在的技术都不支持。”   叶教授从中插话:“但可以展望一下,到2050年的时候机器人应该是家家户户最普遍的配置,这个行业空间还很大,就好比九零年的大哥大,谁也买不起,现在呢,你看手机人手一台,但还得有人开路。”   说到未来科技,队员们都憋不住劲儿,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周斯越手机忽然震了,低头扫一眼,一长串陌生号码在屏幕上闪烁,他盯着看了几秒,没接,而是把手机直接翻过来盖在桌上。   丁羡看他,“不接么?”   他低嗯一声,“不要紧。”   “哦。”   “吃饱了么?”   “还行,晚上不能吃太饱,不然回去睡不着。”   他挑眉淡笑,“睡不着正好可以做点别的事。”   其实私底下的周斯越还真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人,心情来了,也能跟你说些有的没的浑话。   丁羡红着脸去掐他胳膊,“你说什么呢!”   那点儿力道在他这儿就跟挠痒痒似的闹着玩儿,随她捏够了之后,周斯越才拿起手机站起来,“我去个厕所。”   “快点回来。”   “嗯。”他把手机放进兜里。   周斯越在门口抽完一支烟,袋中的手机又震。   他低头吐出一蓬烟雾,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低头看了会儿,摁下接听键:“什么事?”   苏柏从笑着说,“恭喜啊,robo一等奖。”   周斯越眯了眯眼,深吸了口烟,吐着烟道,“谢了。”   “维拉动漫公司,你知道么?”   “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一声轻笑,“那小丫头帮人做动漫,似乎不知道孙元香手里的那本书是没有版权的,现在原著作者找到维拉,要求他们赔偿侵权及精神损失费用合计两百万,你猜孙元香会怎么做?”   那年微博还不盛行,维权也不易。   周斯越紧绷着腮帮,因为用力过猛,轻微抽了下。   他把烟掐了,又听那边说:“她的前途,你的前途,换一个赵震海下台,还划算吧?”   周斯越闭了闭眼。   “维拉为什么会找到她?”   “我推荐的。”苏柏从毫不避讳地说。   命运的手总是翻云覆雨,就这么迎面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前方无边夜色中,行人匆匆,有小孩儿牵着母亲的手索要棒棒糖吃,母亲厉声说,总想着吃甜食,就该你吃点苦!   周斯越忽然笑了下。   人得学着跟现实低头么?   “我等你的资料。”   ……   今晚是他俩最擦枪走火的一次。   丁羡几乎是被他牢牢摁在床上,撕咬亲吻。她呜呜咽咽地拍他的胸膛,都被他反手扣压在头顶,趁虚而入。   她默默承受,当他是因为拿了奖,兴/奋过度导致。   他想做什么,她都随他,尽最大的力气配合他,直到他头脑清醒过来,看着丁羡肩上有个微微泛红的点,有点发懵,这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揉了揉头发,人往一边倒,躺在床的另一侧。   丁羡把衣服拉上去,像树袋熊一样去抱他,脑袋蹭在他颈间,“周斯越,你是不是太兴/奋了?”   男人躺在床上,修长的身影疲倦,扫她一眼,“嗯?”   “拿奖是不是很兴奋?”   “还好。”   “可你今晚很激动。”   “有么?”   “你刚刚那什么都……”   这么多次,她是唯一一次能真实感觉到他的血脉喷张。   “孙元香对你好么?”他忽然问她。   丁羡没反应过来,想了会儿,才说:“孙姐么?挺好的。”   “她最近没找你?”   “哦对,她最近年假,把我的项目都交给另一个负责人去做了,我也没跟她联系,之前就说让我先准备期末考,不用画线稿。”   “睡吧,乖。”   周斯越揉她头。   “你最近不对劲儿哦。”丁羡埋在他厚实的胸膛里,蹭了个舒服的姿势,一下一下戳着他硬/实的胸膛。   “维拉那边不要联系了,先准备期末考吧。”   丁羡趴在他怀里,乖乖哦了声,临睡前,还捧了捧周斯越的脸,似乎在跟自己说:“我一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然后沉沉睡去。   丁羡半夜醒过一次,迷迷糊糊间似乎看见沙发坐着个人影,她实在太困,话都没说一句,又闭着眼沉沉睡回去。   在某个瞬间的大脑其实是清醒的。   她想会不会是周斯越最近遇到什么难题了,可又觉得他那么厉害,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老天爷早就答应过她,一定会保佑这个少年前程似锦,喜乐平安的。   ……   紧张的期末结束,08年暑假来临。   那年奥运,整个北京城都陷入一种热火沸腾中,就连天气也蒸蒸煮着这城里的人们。   丁羡暑假没有回家,而是跟周斯越在地下室住了一个月。   周斯越白天在实验室,她就一个人在家里用电脑画图,等他回来一起出去吃饭。   晚上就躺在一起,亲亲摸摸,慢慢探索着对方的领地。   丁羡越来越大胆,好几次差点儿没把周斯越缓过神来,双手撑在床边,呼吸很沉,眼睛泛红地盯着她看,全是火。   娄凤总说周斯越太禁欲,特别是在赛场上带着护目镜穿着白大褂的模样,每回在丁羡耳边说你男人也太帅太有型太禁欲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在心底里吐槽,你不知道他私底下多浑。   这天中午两人在外头吃饭。   丁羡要了一碗油泼面,转头问周斯越吃什么,对面的男人没说话,牢牢盯着对面电视机上的画面出神,她好奇回过身看了眼,大红标题显赫——国防部赵震海被“双/规”。   “前城建局局长赵震海被人实名举报任职期间贪/污行/贿,纪/检/委现已介入调查……”   丁羡回头冲他挥挥手,“看什么呢?”   周斯越这才回神,“吃什么?”   “我点了,油泼面。”   “跟你一样吧。”   丁羡扬声对老板说,“老板,两位油泼面!”   老板应声,“好嘞!稍等。”   丁羡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你八月份就要去非洲了吧,八月八号是奥运会开幕式欸!我还想跟你一起看呢。”   周斯越人靠在椅子上,也往窗外瞥了眼,“以后也有机会。”   她嘟着嘴,“哪有机会,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举办一次了。”   他淡笑。   “去非洲你要打好疫苗啊,听见没有!”   这话从知道他要去非洲那天起,就已经说了不下百遍,她碎碎念念像个小老太婆,把能叮嘱地又叮嘱了一遍。   “防晒我都给你买了,记得擦啊,别回来变成黑人了。”   “还有我给你买了点防中暑的药,每天早上起来先吃一颗,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环境,反正肯定不会是什么舒服工作。”她有点不满。   “你能给我打电话么?”   这趟是跟着维和兵去排雷区,随行的还有叶教授和董正飞,以及团队几个人,手机全部上交,不能跟外界联系。前后也就一个月左右,相比较有些科研十几年不能跟家人见面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周斯越摇头,老实说:“不能打电话。”   “到底去干嘛啊!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小姑娘是真气,之前也说了是保密项目她又不好多问,但又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我听说非洲有些地方都不穿衣服的。”   听到这儿,他低头扑哧笑了。   丁羡被他笑着恼,羞赧地看他一眼。   周斯越忽然倾身,勾着她后脖子,给拉过来,对上自己的视线,两人贴的极其近,丁羡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蹭到了他硬/挺的鼻尖,呼吸纠缠,只听他笑着说:“要不,回去我脱光了让你先看一遍,抢个独家?”   两人亲热的时候,也就他把她衣服褪了一半,自己都完好无损。   丁羡脸都烧起来了,整张脸都快涨成猪肝色。   周斯越就喜欢看她这副模样,松了手,人往后仰,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笑抽了肩膀。   老板端着两碗面过来,这段时间他们经常在这里吃,跟老板也混熟了,见他俩乐,也忍不住搭腔,“哎,我瞅你俩这感情见天儿的好,年轻就是好啊。”一边说着,一边把面放下,对着周斯越说:“你也别老逗你媳妇儿了,看把人气得。”   周斯越笑着去抽桌上的筷子,一边低头把面拌匀,一边低头说:“得嘞。”   丁羡愤愤抽桌上的筷子,说:“你自己说的!等会别耍赖!”   两人吃完饭。   顶着大太阳,丁羡拉着周斯越兴冲冲回到地下室,“砰”把门关上。   “快脱!”她磨拳擦掌,像只小豺狼。   周斯越没理她,径直去开电脑,然后人靠在桌沿,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保持点神秘感行不行?这都给你看光了,以后看什么?”   “神秘个屁,亲都亲过了。”   “真想看?”他挑眉。   “□□的那种。脱不脱?不脱我动用武力了啊!”   周斯越很不屑地看她挥舞着小拳头,到也没说话,人还是靠在桌沿,微微仰头,似笑非笑地忽然抬手去解胸前两颗扣子,修长的手指,骨节轻轻抵在领口,拧开两颗扣子,嘴角噙着笑,却牢牢盯着她。   丁羡没防备,下意识要低头。   直接被周斯越扣住后脑勺,强迫她抬头,低头亲下去。   他一边吻她,一边把上衣脱了,丝毫不给她逃脱地机会,随后反身将她压在桌子上。   抬手去解皮带的时候,“咯嘣”一声。   丁羡手机响了,也没看是谁。   周斯越把电话放到她耳边,转首去亲她耳根。   丁羡就这么被人压在桌上,衣衫半褪,被迫仰着头,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拿着手机,身上的男人却丝毫没停下来的意思。   “喂?”   “你现在给我回家,快点!”   电话里,叶婉娴说。 第79章   周斯越把丁羡送回家。   临上楼前,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沉吟了片刻, 忽然挠了挠头发说,“算了, 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丁羡怔愣地看着他, 刚才电话里那语气,她不认为叶婉娴会对周斯越客气, 但心里始终抱着那么一点儿侥幸,好歹当初周叔叔帮过他们。   “我妈可能……”她婉转地说。   周斯越打断,低头看她, 眼神坦诚:   “我比你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放你一个人回去面对这样的情况, 那也太怂了, 走吧,迟早要面对的。”   虽然之前也打算过, 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叶婉娴爱钱爱名爱利, 周斯越是想等到有了他说得那些之后直接堵住叶婉娴的嘴, 这是他的计划, 但这时间太漫长, 他俩要是迟迟没有动静,叶婉娴也许就会开始帮她物色各种符合条件的相亲对象。   其实丁羡知道,别说之后,就现在叶婉娴已经在四处打听胡同里还有什么优秀青年,或者说谁父亲又要升了, 差人问问儿子有女朋友没有啊。   虽然上回苏柏从跟叶婉娴提出要追丁羡。   丁父跟叶婉娴当时有点懵,醒了回过神来,叶婉娴是挺满意的,丁父觉得这年龄差太大,苏柏从看上去就比他还精于算计的一个人,不太适合,叶婉娴倒不这么觉得,年纪大的会疼人,那也不叫算计,人在商场打滚难免会带点儿铜臭味。   隔壁老郑一亲戚就是互联网科技行业的,丁父着人打听,那人似乎被捅了伤心事,有一说一一点儿没瞒着,把自己当年怎么被他用阴狠手段打压下来的事儿全抖搂出来了。   丁父听得心头直发毛,相比较叶婉娴,他一辈子怂惯了,也不指望女儿能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找个老实人度过一生就够了。   第二天便让叶婉娴回去拒绝苏柏从,说丁羡还太小不考虑这些问题,那么大一互联网巨头摆着,叶婉娴哪儿舍得,模棱两可传达了意思,就看他自己发挥了。   叶婉娴自然也就骑驴看账本了,东家打听西家打探,她也就探个底,日后真用得上再说,不然女孩子黄金期就那么几年,再给耽搁了。   叶婉娴心里的小算盘,只要不拿到明面儿上来,丁羡都随她,反正周斯越说过了,你妈这种人最好哄,凡事顺着她就行。   丁羡忽然觉得周斯越这人情商有点高,他看得太通透,对人的心理都琢磨太透了,似乎每一个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丁羡有时候很气,他咋都不知道吃醋呢?   也会故意问:“那什么有个出国留学的……”   周斯越当时弓着背坐在沙发上埋头写程序,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在认真的时候很冷清,头也没回问:“谁啊?”   “郑骏博。”   胡同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人,除开玩得好的那几个,关系不亲密也都知道是谁,周斯越停下敲键盘的手,仔细回想了好久,才把脑海中的那个人跟名字对上号。   “就那个小平头?”   丁羡惊讶:“你有印象?”   周斯越哼笑一声,抱着胳膊人往后靠,“有啊,胆儿特小,上小学的时候都不敢举手告诉老师自己想去厕所,然后拉在裤子里,把蒋沉给臭的,怎么,你妈看上他了?”   丁羡也就背后听叶婉娴说了两嘴。   想想也是,不等她回答,周斯越靠在沙发上,勾着她脖子把人拉到怀里,笑着说:“让你妈死了那条心吧,那胡同里最好的男人已经让你找到了,别再瞎打听了。”   丁羡:“谁说你是那条胡同里最好的男人?”   “你不承认?”周斯越挑眉。   丁羡腻在他怀里,抬头看他,小眼儿亮晶晶,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周斯越睨着她半晌没动静。   丁羡差点儿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却又撇着头,兀自笑了起来,胸腔都发震,   “那真是恭喜你了。”   ……   两人一同进门。   叶婉娴背对着坐在沙发上,听见身后的开门声,头也没回,直接开口:“换了鞋子走过来。”   丁父捏着张报纸靠在另一张沙发上,戴着副老花镜,随意抬头扫了眼,愣住,头往下一低,顺着眼镜缝看出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确定是周斯越时,他表情微微松了松,微咳了声,收了报纸。   周斯越点头跟丁父致意,身体微微下倾,恭敬礼貌开口:“丁伯父。”   以前周斯越叫他丁叔,这改了称呼,多少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看了眼叶婉娴,坐直身子,哎了声。   丁羡看了眼周斯越,好在这开头不算太坏。   叶婉娴闻声回头,看见周斯越也是一愣,他也不避讳,大大方方跟人迎视,不卑不吭,目光与她坦然相对,“丁伯母。”   这落落大方的开头,谁也无法发难。有人跟叶婉娴说她女儿正跟人在地下室同居的时候,如果那刻丁羡在她面前,也许她毫不犹豫就是一个大耳刮子下去了。   这么会儿,她情绪平缓了些,再看到是周斯越,心情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俩过来坐。”她吐了一口气,俨然一副长谈架势。   两人互视一眼,走过去。   周斯越让丁羡坐到叶婉娴边上,自己则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举止很得体。   “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婉娴双手环在胸前,看了两人一眼,开门见山开始发问。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说:“去年十月。”   他很保守地说了刚确定关系的日子。   叶婉娴说:“差不多也一年了?然后暑假也不让她回家,跟你在地下室住着?”   “妈!”丁羡急了,“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叶婉娴忽然拔高了音量,那声音尖利,划破这寂静的黄昏,“谈恋爱一年就跟人同居,有你这么上赶着吗!?”   周斯越双手撑在腿上,微微弓着背,低头自嘲地笑了下。   “这个我得跟您道歉,是我欠考虑,刚刚接到您电话,我想了想,觉得不该让她一个人回来,于是就冒昧来了。”   说到这儿,丁父眼神颇赞许地看着他,说实话,这胡同里的小孩子,他打小就看周斯越最顺眼,有担当,没那么多歪心思,看见谁都大大方方喊人,也不像有些小孩儿眼神飘忽,畏畏缩缩。   他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言行举止都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丁父这点是相当认可。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对叶婉娴说:“她高中喜欢我,不敢说,后来,高三……”说到这,周斯越忽然顿了下,头低着,轻轻点了点,那瞬间,丁羡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疼得发紧,那段时间,他不想提,她也不敢问,因为她知道能让他那么颓废的一定是受了不少苦,而如今,为了她,他在叶婉娴面前,揭了这段疤吗,丁羡闭了闭眼,把眼泪强忍回去。   他找回了力气,吸了口气,却是最平静的语气:“我们搬到了南方,父亲身体一度不好,或许有些东西我没办法跟你们解释太多……”周斯越看了眼丁羡,又说:“但我以后会给她最好的。”   丁羡其实很怕。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完了。   他平时吊儿郎当喜欢插科打诨,很少一本正经跟她说关于未来的事情,这些是她平时想听都听不见的话,这会儿,他开诚布公地摊给他们看的时候。   丁羡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为了她放下骄傲,他的赤诚跟真心,她都能感受到,没必要说给不相干的人听,是的,这一刻,她把自己跟周斯越牢牢绑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不相干。   “妈!”丁羡喊。   “闭嘴!”   “妈!”   “你给我闭嘴!”   “妈!”   “再烦就给你关房间去!”   “那你把我跟他关一起吧。”   叶婉娴扬手就要打下去,丁羡没躲,周斯越微微起身,被丁父拉住,“行了,吵什么吵,女儿大了谈个恋爱由她去吧,你整天这么吵吵吵,能吵出个什么结果?有钱没钱,日子都是他俩自己的,你在那边瞎操什么心?都还是两孩子!”   “就还是两孩子我能不操心吗?北京房价那么贵,她不找个有钱的,以后难道做房奴?”   “钱钱钱,烦不烦!你除了钱还能有点别的东西吗!!我真是受够你了!!”丁父在这家里装聋作哑几十年,忽然在这瞬间全部爆发了,“你要那么喜欢那个苏总,你干脆问问他,你他要不要!”   丁羡跟周斯越互视一眼。   也看出来了,丁父确实喜欢周斯越,难得为了他跟叶婉娴据理力争一次。   “一个清华生,人又聪明,年轻活力,哪点儿比那个什么苏总差了?!再说了,我当初这位置还是他父亲帮着忙给我调出来的,你那张见风使舵的嘴脸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过日子能不能坦诚点?!”   叶婉娴气得不行,扬手就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我见风使舵?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二十几年,你跟个窝囊废似的缩在家里,外头什么地方不是我在打点,我势力?我要不势力点,有你这种舒坦日子!?再说了,我有不让他俩谈恋爱吗?!我了解了解情况你跟我急赤白脸发什么脾气?她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我不心疼她啊!?”   丁羡见缝插针,“妈,你同意了?”   叶婉娴叉着腰气喘吁吁:“我不同意你爸还不把这屋顶给掀了。”说完又看向周斯越,说:“我话说在前面,谈恋爱归谈恋爱,晚上准时回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要给她更好的生活,你得拿出点成绩来让我们俩看。”   丁父哼唧一声,“这还差不多。”   周斯越轻点头。   叶婉娴转身去拿包,看着周斯越说了句,“留下来吃饭,我去买点菜。”   丁羡忽然看着叶婉娴的背影说:“谢谢。”   叶婉娴没回头,拎着包低头在玄关处换鞋,说:“你也是我生的,我对你严厉不代表我就会害你。”   丁俊聪下完培训班回来,正好叶婉娴做完饭,看着周斯越道,“这谁啊?”   叶婉娴不咸不淡地把筷子碗摆好递给他,“你姐男朋友。”   丁俊聪这人很讨巧,立马就说:“姐夫好!”   叶婉娴:“瞎喊什么!”   周斯越倒挺规矩,知道叶婉娴不喜欢丁俊聪这么叫他,也没应声,淡淡笑了下,继续低头吃饭。   吃完饭,丁羡跟周斯越回去拿东西。   刚上车,丁羡就问他,“刚刚我弟弟叫你姐夫,你怎么不搭理他。”   “答应了啊?”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斜斜地睨她一眼。   “我怎么没听见?”丁羡狐疑说。   “心里答应了啊。”   他转头看着车窗外笑。 第80章   丁羡晚上回到家, 沙发上就坐着丁俊聪一个人。   “爸妈呢?”   丁羡一边问,一边低头换鞋。   丁俊聪抱着枕头扒着沙发说:“出去散步了, 哎,姐你真跟周斯越哥哥好了啊?”   搬进胡同那年, 丁俊聪八岁, 如今已经上初一了,对他来说, 周斯越这个名字是陌生又熟悉。那会儿他们还是小屁孩,周斯越跟蒋沉那帮人就是一群大哥哥,经常听人说东巷周斯越哥哥可厉害了, 长得帅, 还是个数学天才, 高三就被保送清华;蒋沉哥高三冬天跟家里闹翻去当兵了;子琪哥考上了飞行员。   后来的小孩儿听着都还挺敬畏的, 丁俊聪也是,小时候不懂事儿又被人宠着, 喜欢跟丁羡对着干, 这些年渐渐长大, 加上丁羡上了大学又不常在家, 有时候还真挺想她的。   丁羡也能察觉到丁俊聪其实有变化, 这么些年下来,他被人宠惯了,早些年在乡下的时候,那些孩子惯着他,到了这儿, 除了叶婉娴,在学校里谁都是娇生惯养的,没人惯他,小孩子的情绪也最直接,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也知道自己问题在哪,懂事之后,性格倒也收敛了许多。   丁羡换好拖鞋放进柜子里,淡淡嗯了声。   “你们学校是不是牛人特别多,他在你们学校还是那么优秀么?”   丁羡想了想,“你对优秀的定义是什么”   丁俊聪说不上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活得稀里糊涂的,“你说呢?”   丁羡看着他说:“敢于光脚追梦,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妥协的人,每个人对优秀的定义不一样,在我眼里,他当然是最优秀的。”   丁俊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丁羡都一一解答,这才满足地去写作业,临走前又折回来说,“下次让他教教我数学呗?”   丁羡正低头发短信,闻言想到他那十三分的数学卷,抬头瞥他一眼,“你还是别找虐了。”   “……”丁俊聪:“为什么?”   “奥赛出身的人,讲题你们听不懂。”   “哼,小气。”丁俊聪咬牙去写作业了。   这天,丁羡正跟周斯越在打电话,丁俊聪路过,一听是周斯越,就对着电话那头嚷嚷,“姐夫,听说你数学拿过奥赛一等奖啊,求指教啊!”   丁羡捂着话筒把人往外推,“你那是指教吗?你那是重修。”   丁俊聪冲她吐了吐舌。   周斯越正夹着电话写程序,听得一字不漏,手下键盘敲得飞快,淡声回:“你弟弟?”   丁羡嗯了声,“你不用理他,忙你自己的。”   周斯越想了下,又低头看下手表,把电脑合上,说:“没事,你让他挑个时间吧。”   丁羡一愣,瞪了眼丁俊聪,心里盘算着离他出国还有几天,又说:“周斯越,你真的不用——”   屋内只亮着一盏小台灯,窗外夜色浓稠,如染了浓墨,漆黑一片,月光却皎洁,透过她的窗户落进来,话筒那边传来一句轻描淡写地,“就当我想见你,嗯?”   “管他”两字直接被她吞回肚子里,忽然就静了。   丁羡心砰砰砰狂跳,脸忍不住红了起来,微微低头,笑容在脸上蔓延。   这个男人确实本事。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她撩得心猿意马。   丁俊聪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变得温柔又害羞的姐姐,煞风景地说:“姐,你脸红什么?”   丁羡僵了。   电话那边响起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语调:“这就脸红了?你脸皮还真是薄。”   好好的氛围就这么被浪费了,还有一种被拆穿的窘迫,丁羡气不过,一把把丁俊聪推出去,对着电话那头吼:“对,就你皮厚。”   周斯越坐在沙发上,笑着往前倾,一只手举着电话,一只手重新把电脑打开,匆匆扫几眼,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调侃她:“我皮厚不厚,你不是早就摸过了?”   嘴上讨不着便宜,丁羡说了两句就匆匆把电话挂了,捂着砰砰砰狂跳的小心脏,心有不甘道:不能老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砰砰砰!”   丁俊聪在门外毫无节奏的拍门。   丁羡丢下手机去开门,“他说了,让你挑个时间。”   丁俊聪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地点呢?”丁羡扶着门把看他,猛然发现,这小子已经长的比自己高了。   丁俊聪建议:“麦当劳?肯德基?”   “随便你,不过先说好,你找他补习,不管麦当劳还是肯德基,钱你自己出。”   “不是吧,你也太抠了。”   “再说一句废话,就取消。”   “行,我出就我出,胳膊肘拐的真快。”   丁羡作势要揍他,丁俊聪眼见情势不对,迅速溜之大吉。   补习约在肯德基。   丁羡跟丁俊聪到的时候,周斯越已经找了个位置坐好了,面前摆了台电脑。   见他俩进来,才把电脑收了站起来,丁俊聪走过去,爽朗一声:“姐夫。”   周斯越笑着低头嗯了声。   丁俊聪欢快地背着书包去前台点单,两人互看一眼,周斯越揉揉丁羡的头顶,“吃什么?”   丁羡答非所问,只关心他非洲之行:“你东西收拾好了么?”   他双手抄进兜里,看了眼还在排队的丁俊聪,声音散下来,“差不多。”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周斯越不答,那双眼睛亮,黑白分明,吊着眉梢静静地笑看着她。   “听见没?”丁羡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他靠着桌子,懒洋洋地仰头揉着脖子转了一圈慢悠悠道:“我算算啊,这是你说的第几遍了。”随后,搭着肩膀把人拉过来,低头凑到她耳边,“这么舍不得我?”   他向来就是把什么都不当一回事,她在这边紧张兮兮嘱咐东嘱咐西的,而他全然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倒也还有心情跟她说笑。   丁羡气得要死。   周斯越宽慰似的拍拍她的肩,“我去看看你弟弟。”   丁俊聪那边已经排到了,噼里啪啦点了一串低头掏钱的时候身旁深处一只修长干净的手臂。   他狐疑转头。   周斯越把钱递给收银员,淡声:“加一个鸡腿堡。”   丁俊聪忙说,“不用不用,今天我请你。”   周斯越笑了下,“你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丁俊聪低头不语。   周斯越伸手接过,揣进兜里,靠在边上等食物,低头看他,目光往别处瞥了眼,道:“不用管她,听我的就行。”   丁俊聪忍不住问:“平时我姐也都听你的么?”   他又笑:“听谁的重要么”   “重要啊,像平时我爸都是听我妈的,但关键时刻我妈还是会让我爸做决定,别看我爸这么怂,其实发起火来比我妈可怕多了,他发火的时候,我妈其实都不敢说话,一个男人的家庭地位还是挺重要的。”   周斯越看着面前这个小男孩儿,其实也不像丁羡说得那么没心没肺,那么混。   “不管听谁的,但你得听她的。”   丁俊聪嘟嚷说,“你刚刚还说让我听你的。”   “这件事儿听我的,其他都听她的。”   服务员把所有东西装在一个盘子里,推出来,“先生,您的东西好了。”   周斯越背对着,回头看一眼,拍拍丁俊聪的肩,转身去端盘子,“走。”   一米八几的身高在人群中也是亮眼的,加上这张脸,丁俊聪都发现刚刚队伍里好几个女孩儿偷偷拿眼神打量周斯越,还有那个收银员,说话声音嗲得跟什么似的,忽然也开始为丁羡捏了把汗。   这也太招人了吧。   在肯德基坐了一下午。   虽然丁羡之前给周斯越做过心理准备,他弟弟的数学功底不是一般差,因为小时候不爱学,加上天生可能缺点儿理科思维,成绩确实差那么一点儿。   周斯越望着桌上那张打了十三分的卷子,这差的似乎不是一星半点儿,不过表情倒还松散。   虽然餐厅里人来人往,但他们这个角落似乎被隔绝了,气氛安静。   “小学课本还在么?”他忽然开口。   丁俊聪看了眼丁羡:“好像……还在。”   “回去找出来。”周斯越靠在椅子上,喝了口可乐,拎着卷子闲散地扫,随后,人往前倾,卷子推到他面前:“今天先把卷子讲了。”   周斯越这人做事情就跟机器人似的,上一秒还跟你开玩笑打岔的,下一秒就能立马恢复正经投入到工作里去。   丁羡好几次问他你是机器做的吧?怎么情绪这么收放自如的?   他给丁俊聪讲题是真的认认真真每道题都给他说了考点和解法,而不是那种为了客气随便敷衍两句,甚至比以前给她讲题都耐心,也丝毫不觉得丁俊聪成绩差而不耐烦。讲题之余,还能跟他一边开玩笑一边说点题外话,不知不觉又给他扩充知识点,而不是那种卖弄,每句话都点到为止。   丁俊聪很听的进去,反而觉得比老师上课还好懂,完全拿周斯越当自己人了。   丁俊聪解题的时候,他就低头去看自己电脑,偶尔也抬头看看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然后都笑着各自别开头。   日光满头,爱的人在心头,再也没有比这更圆满了。   一周下来,丁俊聪的数学突飞猛进。   周斯越去非洲前要回一趟广东,三人最后一个下午在肯德基度过,丁俊聪随堂测打了七十五,虽然达不到周斯越的预期,但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   那天晚上,周斯越送他们到门口。   周斯越对丁俊聪说:“你先上去吧。”   几天下来,相比较丁羡,丁俊聪反而更听周斯越的话,在他眼里,周斯越这样的男生特别男人,什么也没说,便也乖乖地上去了,转头还问,“姐,帮你把包先拿上去么?”   周斯越淡淡嗯了声。   不等丁羡反应,丁俊聪已经冲下来把丁羡手里的包拎上去,噔噔噔几步跑上楼,消失在楼梯口。   周斯越直接把人拎到楼梯底下,丁羡一张嘴,就被他低头咬住,气息很沉,轻喘在她耳边。   “明天要走了,我猜你想跟我单独呆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200个红包。 第81章 (二更合一)   还没等他说完, 丁羡脸就烧起来了,但她大胆了很多, 勾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吻他,气喘吁吁趴在他肩头问:“你不想吗?”   周斯越没有回答, 而是更热烈将她压在墙上, 亲吻她。   窗外月色皎洁,月光妩媚。   楼梯下, 纠缠着两道人影。   周斯越边亲边将手伸进去,“怎么换了?”   丁羡被他亲得迷糊,啊了声, 却被他借机深入。他的亲吻大多温柔, 脾气上来就狠厉, 情绪上来的时候多缠绵, 丁羡沉醉在他亲吻里,就听他道:“蕾/丝的。”   她的文/胸大多都是以肉色的纯棉为主, 穿着舒服。   丁羡头脑发昏:“你还能分出蕾丝的?”   他笑, 离开她的唇, 两只手撑在墙上, 把人圈在里面:“我又不傻。”   丁羡脸微红, 她以为他这样的人,大概是对女生的胸/衣都不知为何物的人,怎么还能区分出款式,但周斯越接下来的话,让她微微有些震惊。   “你来来回回就那寡淡的两件, 我摸都能摸出来了。”   呸。   什么叫寡淡的两件。   “那什么叫不寡淡?”她很气。   他撑着墙壁笑:“今天这就叫不寡淡。”   “原来你喜欢这种?”丁羡难以置信,气鼓鼓地盯着他。   “称不上喜欢,摸着还行,比之前那几件有手感。”   说完,他低头去亲她,“好像大了?”   丁羡越发觉得这人浑,明明那么高冷禁欲的一个人,私底下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蹦,辗转承受他的吻,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下,“闭嘴!”   看她羞恼地模样,周斯越双手撑着墙笑得肩抽,帮她拉好衣服,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行了,我走了。”   气氛一下凝重。   丁羡猛一下抱住他精瘦的腰,男人微微收紧小腹,那里没有多余的一丝赘肉,丁羡甚至能感受都一丝突/起,身躯火热,“等你。”   他沉默,抬手揉了揉怀里毛茸茸的头发。   夜漫长。   男人修长的背影渐远,终于消失在无边夜色中,丁羡在窗台看他离去的背影,忽觉这样的男人,是再也遇不到了。   如果她当年放弃考清华。   他们的结局又当如何?   丁俊聪出来喝水,瞧见丁羡的背影,轻手轻脚凑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眺望过去,刚巧周斯越的背影顺着胡同口拐了出去,啧啧两声,“怎么会有姐夫这么完美的男人。”   丁羡听见,头也没抬,视线还在那胡同口,低声:“完美么?”   “完美。”丁俊聪毫不犹豫地说:“小时候就觉得姐夫这人虽然冷,但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还有蒋沉哥他们都是,胡同里其他孩子都是从小在这院里长大的,条件就比咱们好,总带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其他小孩就老欺负我,也没人跟我玩儿,就郑远肯跟我玩。”   “郑远?郑骏博弟弟?”   丁俊聪点头,忆起往事:“郑远那小子经常带我去张哑巴院门口抓猫。”   “抓猫?”   “郑远是个虐待狂,就喜欢虐待小动物,还记得张大爷屋里那小狗么?”   张大爷算是院里的老人了,儿子媳妇儿在国外,老伴儿死的早,儿子就送了只小犬给他养,老来好做个伴,养了三四年,结果有一天忽然死在路口,张大爷伤心了好几天,差点儿没哭昏过去。   “这事儿就是郑远干的。”   丁羡惊讶,“他那么老实一小孩。”   丁俊聪不屑,“老实个鬼啊,他就喜欢虐待小动物,把张大爷的小狗弄死了之后,他又想去张哑巴的猫,不过那只猫贼聪明,无论郑远拿什么引诱它,他都不肯吃。”   丁羡忽然想到,那只猫好像只吃周斯越喂的东西。   “郑远好几次在猫粮里拌耗子药,那猫特通灵性,连猫盘都不要了,反正就不吃,饿了几天肚子,后来被姐夫跟蒋沉哥发现了,我们俩就被抓了,蒋沉哥抡起胳膊就要打我俩,我就哭,我说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看着,你知道蒋沉哥这人的,脾气上来了,管你三七二十一,先揍到你哭爹喊娘再说,我当时是真怕,结果靠在墙上一言不发的姐夫就忽然说话了,问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我说我是丁家的,他又问丁羡是你姐?我就点头,姐夫就说,你走吧。我当时整个人吓傻了,获得批准后立马就跑了,也没来得及想,怎么我就是丁羡的弟弟就有特殊待遇呢,现在想想,这事儿看来……”说到这儿,丁俊聪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丁羡说:“也不是一朝一夕地事儿了,对吧?”   “你以后离郑远远点儿。”丁羡说。   丁俊聪切了声,“高兴坏了吧,还装淡定。不过话说回来,姐夫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上哪儿找的啊?”   丁羡惊悚地回头看他:“怎么,你也对男人有兴趣?”   “呸!我一大老爷们我能对男人有兴趣么!?姐夫身边还有没有这样优秀的小姐姐啊,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丁俊聪没脸没皮地说。   “行,我跟妈说去。”   丁羡作势要走,被丁俊聪连忙拉住,急了:“别啊,妈现在就是咱家里共同的敌人,咱俩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青春期到了吧?”丁羡狐疑看着他,“不好意思啊,我早过了。”   丁俊聪却忽然看着她不说话了。   丁羡愣住。   好半晌,丁俊聪才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说:“姐,我得跟你道歉,小时候仗着爸妈宠我就经常跟你作对,以后我一定乖乖听话,但你要跟姐夫好好的哦。”   “……”   周斯越这人身上似乎有股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光,他在哪,他们就追逐。   ……   广东情况很不好。   周斯越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隔壁床刘阿姨的老公早已经出院了,知道他今天回来,特地从家里赶过来。   周宗棠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周斯越来的时候,他神情呆滞地躺在床上看了他好半会儿,没认出来。   周斯越愣在原地,一声“爸”迟迟没喊出口。   病床上的人已经瘦得只剩个骷髅架子,毫无生气,眼神飘渺。   没有人说话,窗外树叶子扑簌簌地落,病房内是一场寂静长久的凝视,刘姨站在周斯越身后,再也看不下去,才低声说:“他现在有点不认人,有时候连你妈都不认识,就自己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许久后。   周斯越坐在医院地长椅上,弓着背,地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姨在他身边坐下,“你妈来一回哭一回,我就不让她来了,你既然来了,就好好陪陪你爸吧,他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你了,每回醒来都问护士,清华开学了没?护士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开学了,这会儿都该放暑假了。然后就再也没声了。我想给你打电话,但你妈说,你学业忙,让我们不要再打扰你了。”   周斯越把头埋得很低。   刘姨知道他难过,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沉默地拍拍他的背,手都在抖。   “孩子,别自责。”   周斯越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礼貌地说:“刘姨,您先回去吧,这段时间谢谢您了。”   刘姨叹着气走了,李锦荟闻讯赶来医院,看见走廊长椅上那道疲倦的身影时,疾步过去,颤着嗓子,“斯越。”   周斯越抬头,看见一张沧悴的脸,笑了下,那笑太勉强,“妈。”   李锦荟抱住他,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刻卸下,仿佛终于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根浮木,她唯一的依靠,就那么紧紧抱着。   “医生说你爸顶多还有一年,我快过不下去了,我真的快过不下去了,我每天都害怕,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你爸才四十六岁,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们!我天天吃斋念佛,我天天求菩萨保佑,为什么我们要受这些苦,为什么是我们!!!”说到后面,李锦荟声嘶力竭,泣不成声,趴在他怀里无声地哭着,眼泪蹭湿了他的汗衫。   周斯越抱着李锦荟,脑子慢慢转着,他在想,其实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唯独他父亲。   他跟护士要了一张临时床位给李锦荟休息。   她哭累了,入睡很快。   周斯越在病床前坐了一夜没睡,清晨的时候,周宗棠醒过来,对他说,要上厕所。   周斯越把他氧气管摘下来,扶他下床。   今天周宗棠又认出他了,神情比昨晚活泛些,“放假了?”   “嗯。”他顿了下,忽然说:“爸,我接您回北京吧。”   周斯越说这话的时候,周宗棠动容了,毕竟那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眼眶微微泛红,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在这边挺好的。”   他咳了声,喉尖有腥味,为了不让周斯越察觉,又咽回去,那腥味瞬间穿肠贯肚。   “回去干什么,让你爷爷奶奶担心么?就这样吧,以后跟那丫头结了婚,就搬到南方来吧,那地方,人多,却没人味。”   “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姥姥姥爷,后半辈子,净让你妈跟着我吃苦。”   周斯越难受地侧了侧头。   两人在阳台上,周宗棠回头问他:“什么时候走?”   “明天。”   周宗棠思考了一下,点了下头,也没多问,他向来对他的事情不多问,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不会做出格的事。   周斯越主动说:“明天去非洲,跟叶教授参加一个项目。”   周宗棠先是没说话,看他一眼,又看看后山这满目的苍翠,“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趁还年轻,热血犹在,不要顾及太多,我跟你妈挺好的。”   周斯越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李锦荟哭哭啼啼不让他走,非洲是什么地方,万一染上瘟疫怎么办?她抱着周斯越的胳膊坚决不让他出门,还是周宗棠在床上劝,“你别闹了,他有任务。”   周斯越苦笑。   李锦荟不管不顾,“做什么任务?谁要他做任务,帮你以前那些老伙计?他是我儿子,我不会再让他去冒险!”   “妈,只是一个研究项目,我很快就回。”   “什么破研究项目要跑去非洲啊,不许去。”   “妈,乖啊。”周斯越跟哄小孩儿似的。   周宗棠说:“行了,你要是担心,你跟去好了,不用管我。”   还是这招奏效,李锦荟有些犹豫地看了周斯越一眼,慢慢松了手,回头对床上的人说:“我不管你谁管你。”又转头对周斯越说:“那你要早点回来。”   结果一整个暑假都没回来。   九月四号开学,其实距离周斯越说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三天,丁羡也没接到周斯越回来的消息。   九月四号,正式开学。   丁羡带上行李去报道,又一年迎新,满校园的新生血液,还没到校门口,已经有记者在路上拦学生访问。   一辆中巴在校门口停下来,下来一波热情洋溢的学生,眯着眼在打量四周,记者上去拉了几个女学生做采访,旁边还站了个高高大大的男生。   记者开始轮番采访,男生长得还有点帅,女生们激动地看着他,一听到他的成绩又忍不住骚动了一下,那个男生全程冷漠脸。   这一个月里,丁羡但凡只要看到蓝色的球鞋、高大的背影、球场上打球的男生、一个疏于打理懒洋洋的鸡窝头、在肯德基摆着电脑工作的男人、或者比如刚才这个成绩好的,她都会想到周斯越。   但只要稍稍多观察一会儿,她就会发现。   谁都不如他。   她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元放已经在了,接了电话就往下冲,看着老远的丁羡,半开玩笑地说:“今年还当望夫石啊?”   “周斯越来报道没?”   去非洲这件事只有丁羡知道,元放挠挠头说:“没吧,寝室没人啊,床铺上也是空的,怎么了?”   “叶教授回来跟我说啊。”   于是丁羡又等了一个星期。   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这天,孙元香找到她,让她接着出下面的线稿。   丁羡心不在焉画了几幅稿,交上去后直接被孙元香驳回,不过孙元香始终没对她说什么,直到在某个夜晚忽然找到她。   两人坐在对面的奶茶铺,孙元香打扮精致,一身OL通勤装,妆容无懈可击,坐在她对面。   “你最近状态不对。”孙元香说。   丁羡摇头。   孙元香欣赏丁羡,甚至想过等她毕业后直接把她招进维拉,年薪随她开,而且维拉最近在筹备上市,等她毕业股指应该还不少,她不会拒绝的。   “对不起啊,孙姐。”   孙元香笑了下,“感情的事?”   她不说话。   孙元香说:“你那个小男朋友。”   丁羡忽然抬头,眼睛发亮,“您认识他?”   孙元香点点头,“他来找过我。”   “最近?”   丁羡脑子一瞬间转不过弯来,结果又听孙元香说:“上学期期末的时候。”   丁羡哦了声,“他找你做什么?”   “我被苏柏从耍了。”   她又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彻底让丁羡摸不着头脑。   “苏柏从,赤马ceo,资产上百亿,就是那个喜欢开保时捷的老男人。记得吧?”   丁羡大多时候跟孙元香保持短信和电话联系,也说不上一两句话就挂了,在工作上挺严肃一丝不苟,听她骂起苏柏从来的时候,又觉得是个很洒脱女人。   “你们?”丁羡疑惑地问。   “前男友,你也可以当作是炮/友,这两个词在我这没差。”   丁羡默。   孙元香把所有事情的原委给她解释了一遍。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他手机上,他把你备注成小姑娘,还加了重点标注,我出于好奇就来找你了。如果不是那小子来找我,我至今还以为那消息是我不小心看到的,后来想想也是,除非他故意,不然我怎么能看到他的手机。我那天看了手机后,就问他这是谁,他说一个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还能做动漫,看了你的所有资料之后,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他也知道我必然会来找你并且想方设法为难你。”   说到这儿,孙元香把头一点,指了指桌上摊着的线稿,“这书是没有版权的。”   丁羡一愣,“可我明明都看过购买版权合同。”   “那是假的,我随便找了个萝卜章刻的,也料定你不会去找作者求证。”   “……”   “……”   “……”   孙元香继续说:“如果对方作者找上门,我会把你推出去背黑锅,并且要求你偿付对方的所有的费用以及对我方的所有损失,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我连通稿都写好了,结果你男朋友找到我。”   说到这儿的时候,孙元香眼睛居然有点亮。   “这么说吧,他是我见过的学生里心思最深的,你跟他一对比,你就是一张白纸,你知道么?”孙元香又点点头,“但是不让人反感,反而很有魅力。”   丁羡神经紧绷地看着她。   孙元香想到那天周斯越来找她,那个男生窝在对面的椅子上,穿着简单,眼窝深,人疲倦,却挡不住帅气,而且明明是他求她,可他脸上却始终挂着不咸不淡不卑不吭地表情。   “他说,这件事无非两个结果,苏柏从是不会让你背债的,他会替你出这钱,让你记住并且深深地体会到你男朋友没钱的弱势,当然你男朋友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会想办法把钱还给苏柏从,第二个结果,我出,彻底断了苏柏从的路,让他没机会在你面前献殷勤,并且让你深刻意识到苏柏从是怎样一个人,我不是什么光明人,但我确实欣赏你的才能,苏柏从的肮脏手段见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也累了,跟他纠缠了这么些年,确实应该跟他做个了断。”   “你怎么会……”   “你男朋友离开的时候,我问他,不担心你女朋友喜欢上苏柏从吗?他说你这辈子,除了他,应该不会喜欢别人了。”孙元香笑了,“其实前面的话都是多余,他真正打动我的,只有这一句。”   “为什么?”   “因为他让我看到了这世界上或许真的还有比苏柏从更优秀的男人。”   丁羡窝在椅子上无法消化,这看似平静的背后竟然如此波涛汹涌?忽然想到那阵他晚上总是情绪失控,亲她亲的特别狠,明明一身怒火,却又无处发泄,他把她保护太好了。   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把自己丢进什么穷凶极恶的环境中了。   丁羡重新拾起精神画线稿,好在这会,孙元香那边审过了,而且似乎在平台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又过了半周后,叶教授回国了。   元放给她发消息,说:“叶教授回国了。”   丁羡立马放下受伤的线稿,这边还正跟娄凤说着话呢,下一秒接到元放的消息,人已经没影了,娄凤望着这一阵风似的人影,呆呆地看了眼班嘉瑜,“难道我看见到了失传已久的凌波微步?”   班嘉瑜看了眼余温未消的电脑,叹口气:“看这状态,是她周师兄回来了。”   丁羡到实验室找叶教授。   叶徐林刚下飞机,风尘仆仆,正跟董正飞说话呢,看见远处的丁羡,话了停了,老半晌才说:“算了,你先回去。”   董正飞走了。   丁羡连忙上去,“叶教授,叶教授,周斯越呢?”   叶教授冲她招招手,“来,去我办公室。”   丁羡想说我不用去办公室啊,我找周斯越。   叶徐林没理她,说完那句话,转身就往实验室楼上走。   推开门,叶徐林随便给她指了张椅子,“坐。”   这是一副长谈的驾驶,丁羡心开始往下沉。   叶徐林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给自己倒杯水,缓了缓神色,又摘了表放在桌上,人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丁羡全程就乖巧地盯着他瞧。   叶徐林喝了口水,润润喉,说:“你怎么知道他跟我出去了?”   “他说的,他说暑假跟你去一趟非洲。”   “去干什么说了么?”叶徐林漫不经心地吹这水杯散热气。   “没说,他说保密。”   叶徐林喝了口才把杯子放下,看着丁羡道:“人已经回来了。”   丁羡松了口气,“那怎么没见他?”   叶徐林靠在沙发上,“但被扣着了。”   丁羡表情瞬间僵了。   “什么意思?”   “我们的合作方怀疑他泄露资料,把他扣着了。”   “啊!”丁羡一愣。   叶徐林摊手,意思是,再多的也无可奉告了。   丁羡急了:“那快报警啊!限制人身自由让警察管啊!而且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   叶徐林:“扣他的就是警察。”   “……”   丁羡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这世界真荒谬,黑白是非都颠倒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肯定有办法的。   “您也怀疑他么?”   叶徐林摇摇头,“案件目前还在调查中,而且很快就会公布出来了,你明天你请个假跟我去一趟广东。”   “去广东?”   “对,我有个律师朋友在广东,我得亲自去一趟,顺便去看看他父亲。”叶徐林揉了揉太阳穴,“你还记得他父亲的事情吧?”   丁羡点头。   “06年那个暑假,他父亲帮赵震海背了黑锅,免职没收了所有资产,是赵震海为了平民怨,堵众口的牺牲品,赵震海怕有一天事情败露,就命令他父亲带着妻儿去南方,周宗棠,你见过吧?”   “嗯。”   “他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不站队,不拉帮结派,出了事,两边都把他推出来,哪怕随便站个一边,还有人帮他说话,因为不站队,帮他说话的人少之又少。”叶徐林不知道为何跟她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我跟周宗棠是多年的老友了,他什么人品我能不清楚么,但他跟那小子一样,心思藏得深,也不爱解释,那会儿天天有人拎着个横幅去他家楼下坐着,把你们那条小胡同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就搬走了,在北京租了个房子住,没几天又被人找上门,过几天又换一个地方,就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赵震海让他们去南方,周斯越不肯去,说自己要留在这边,老周也不想走啊,但那时情势所迫,还有人专门建了个贴吧,专门骂老周,周夫人天天看着那些帖子以泪洗面,那小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如果不是我,他现在可能已经在广东打工了。”   说到痛处,叶徐林摘下眼睛,微微仰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走,我后来想想或许跟你有点关系,周夫人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让他跟他们走,他终于答应,而且跟我说,走了就不打算回来了,清华也不读了,他去南方打工。我问他,你那个小女朋友呢?他沉默,不说话,我劝他,你才二十岁,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以后长大了,你有的是跟他交手的机会,赵震海这种人不怕抓不着他的小辫子,他回广东考虑了三天,给了我电话,说他开学会回来。我心里才舒了一口气,他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最聪明的学生,也最自律的。后来上了大学,他变得沉默寡言,以前虽然欠,但心是热的,那会儿我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冷的,跟同学间的相处也不冷不热,我很怕他父亲的事情会带给他影响,也很怕这件事再次发酵,他变得很低调,很少参加比赛,除非不得已,大型活动都不参加,整天就待在实验室里。后来你来了,他稍微好了点儿,但其实他的状态还没回来,前几天,我听到赵震海被双规,我现在担心,这两者之间有某种可怕的联系。如果是那样,谁都救不了他!”   丁羡想到那天两人在面馆吃饭,他望着那条新闻出神的模样,忽觉头疼,叶教授后半程的话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周斯越戴着手/铐坐在她面前,那清俊冷清的脸庞依旧。   他问她。   “你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200个红包   不出意外,明天还是个大肥章 第82章 (送了一段)   叶徐林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张申报单, 帮丁羡批了三天假去广东。   订机票的时候,叶徐林毫不犹豫选择了最快的航班, 丁羡记得周斯越说过,叶教授是个很节省的人, 跟他坐飞机一般都是怎么便宜怎么坐, 最好有经停的那种廉价航空。   看得出来,叶徐林很紧张周斯越, 那一晚,他打了很多电话,最后是瘫倒在沙发上, 手都是抖的。   “老潘, 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嘛?过去的事暂且不提, 我这有个案子, 你帮帮我成么?”   “那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不会犯糊涂的。”   叶徐林急得脸上全是褶, 丁羡从没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跟别人说话, 平日里也就是一乐呵呵的慈祥老头儿。   与此同时, 她给孙元香发了一条短信。   “孙姐, 我要去一趟广东, 下期的线稿还没来得及画。”   孙元香很快回复,“去广东干嘛?”   “出了点儿事。”她没有细说。   孙元香知趣也不再多问,只回了一句:“需要帮忙知会一声,这声姐不是白叫的。”   丁羡感激:“谢谢。”   抵达广东是中午,刚下飞机, 叶徐林就带着丁羡直接去了佛山——潘永帧律师事务所。   光凭门面,丁羡似乎都不觉得是个事务所,招牌简陋,办公地点隐匿。   叶徐林在楼下等,跟丁羡说起了这人的来历。   潘永帧早年跟他是死对头,他读法学,他读计算机,一个文一个理,谁也看不上谁,天天变着法儿的作对。文理分科的时候,潘永帧学文,叶徐林嘲笑他笨蛋才学文科,潘永帧骂他是数学呆子。   两人就这么瞅着对方过了好多年,私底下也还在暗暗较劲儿总想着分出个胜负来,后来潘永帧考上政法大学,叶徐林上了清华,明里暗里被叶徐林压了好些年。   好在,潘永帧还没毕业就被十大律师团之一的达成律师事务所签了。   叶徐林那会还在读研。   潘永帧就嘲笑他,拿着国家补助的科学呆子。   叶徐林还在默默读研,那会儿年纪大了,人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把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人工智能研究中,并且在这条路上不断寻找同伴。   潘永帧渐渐成了有名的律师,一炮打响之后离开了原先的团队,自己单干了,那会儿年收入已经是叶徐林的好几倍。   两人斗法也斗了这么些年。   潘永帧是第一次在电话听叶徐林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忽然敛了神色,倒也没再跟他开玩笑,让他去佛山找他。   楼上下来个姑娘,把两人领上去。   别看这外头简陋,里头的装修都镶金戴银闷骚的很,助理说,“潘律师把其他案子都推了,在里头等了你们一上午。”   叶徐林点头,“谢谢。”   刚要说话,里头有人说:“别废话了,叶老头儿赶紧进来。”   潘永帧跟叶教授一般年纪,却看上去年轻的多,叶教授虽然也才五十几,但有时候就像个小老头儿,潘永帧却不是,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难以想象刚才那句话居然出自他的嘴。   潘永帧看见丁羡也是一怔,叶徐林介绍:“这我学生。”   潘永帧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两张椅子,“先坐。”   叶徐林跟丁羡在红棕木桌前坐下。   叶徐林说:“我那学生……”   潘永帧抬手制止,“等会。”   叶徐林和丁羡互视一眼。   “叶老头儿,我就问你,文科重要还是理科重要?”   丁羡眼珠差点儿掉下来。   叶徐林也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潘永帧靠在老板椅上,慢悠悠地说:“你先回答我。”   叶徐林:“理科。”   老头儿也是倔强,这个时候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良心。   潘永帧脸色变了,“行了,免谈。”   叶徐林:“你不就是逼着我说文科重要么?”   潘永帧一脸得意,“那你说啊。”   叶徐林:“文科重要!好了吧?!”   丁羡无语地看着两人一言一语,这两人的年纪加起来都有一百岁了,居然还这么幼稚?   潘永帧勉强点点头,“啧啧,看来你真心疼你那学生啊,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物啊,能把你急成这样?不会是私生子吧?”   叶徐林:“呸!”   潘永帧往后靠,整个人仰在老板椅上,双手架在胸前,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叶徐林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刚抵达非洲的半个月进展都挺顺利的,所有算法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而且在所有涉及的基础上加了个一个滚筒式机器人漫游器,驱动器也都完工了,这个项目如果研究成功,非洲那块的研究器他们就可以拿下,这对于驻守军方来说,都是一个大举进。   而偏偏在回国的前一天,国内传来消息。   赤马科技出了一套相同算法,并且所有的驱动和结构都优于他们,因为军方的技术支持有限,能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经是尽了他们所有的努力,叶徐林跟领导都很满意。   消息传过来的当天,他们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员都被扣押了。   所有人的手机跟电脑当即被翻出来检查,在非洲的所有研究人员中,只有周斯越跟苏柏从有通话记录,还有人提供了周斯越跟苏柏从在茶馆见面的照片。   周斯越被关了三天禁闭后遣送回国,直接扭送至军分区。   而这期间。   周斯越一句话都没说,不论是来自领导的谈话还是长官的审问,他都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名字。”   “周斯越。”   “父母做什么的。”   他沉默。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潘永帧听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泄露军方机密?这要是真的,我看你那学生牢底都能坐穿了!”   丁羡心一揪,“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潘永帧看了她一眼,哼了声,又看叶徐林说:“仅凭一张照片和几个通话记录定不了他的罪。”   叶徐林不说话。   见气氛紧张,潘永帧话锋一转,“也不用担心,根据无罪推定,他们很快会放人的。”   叶徐林苦笑摇头,“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不会事发至今我都没有见过他,你信不信,这件事,如果他们迟迟找不到证据,就算不是他做的,最后也会是他做的,因为他父亲就是这么被害的!”   潘永帧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父亲?”   叶徐林说起周宗棠时总是面带惋惜,眼眶泛泪,潘永帧听到这儿,似乎有点明白那小子为什么保持沉默了,“我跟你去一趟北京,先申请保释看看,确实那地方关久了,人的心态容易崩溃,他要是心态崩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叶徐林:“申请过了,那边说这件事性质恶劣,不能保释。”   潘永帧摸着下巴沉默,半晌,说:“这就难办了。”   叶徐林:“老潘,他真的很聪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   这么多年了,叶徐林何时求过他,如今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如此跟他低声下气,潘永帧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对周斯越充满了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行了,我让助理订明天的机票,你先找个地方住。”   叶徐林没听潘永帧的,从事务所出来直接赶回广州医院。   周宗棠坐在病床上喝粥,李锦荟喂一口,他乖乖张嘴,口齿不清地说着烫,像个小孩子似的咂咂嘴。   李锦荟低头自己抿了口,明明不烫啊,低声问:“你是不是又吃不下了?不想吃就说,别用烫找借口。”   昔日伟岸高大的身躯现在已然缩成一个矮小佝偻的背影,甚至能看见那些突起的关节。   丁羡眼眶微热,她微微低头。   她记忆中的周宗棠,是意气风发的,温文尔雅的。   叶徐林干咳了一声。   病床上两人同时回过头,李锦荟目光一亮,表情欣喜地将碗放下,“老叶。”一边说一边走过来,“你怎么有空过来,斯越呢?”   叶徐林看了眼丁羡说,“忙呢,我就抽空过来看看,最近怎么样?”   李锦荟顺着叶徐林的目光看过去,表情也是微微一愣,“你怎么也来了?”   丁羡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开这个头,但她能感觉到李锦荟没有恶意,看她的目光是平淡的,没什么情绪,她低声说:“周姨,我来看看叔叔。”   李锦荟倒也没为难她,一直以来如此,她是一个不太记仇的人,但是也会对这世界的凉薄感到寒心,也不敢再掏心掏肺,可她心里也十分明白,这一切,又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李锦荟淡笑了一下,诚心地说:“谢谢你来看他。”   丁羡眼泪再也忍不住。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周斯越那么好,那么好的人,是不会做出那些事的,她发现,自己又可以多爱他一分。   叶徐林跟李锦荟在阳台上谈话。   丁羡坐在病床前。   周宗棠没什么精神,眼神却一直盯在她身上看,声音也弱:“斯越在学校好么?”   丁羡强忍着眼泪,频频点着头,“他很好呢,前阵又在比赛上拿了奖,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周宗棠牵着嘴角无力地笑了下,“你呢?还喜欢他么?”   丁羡愣了下,似乎慢慢也明白过来周宗棠用的是还字,说明高中那段时间到底是没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她丝毫没避讳周宗棠的眼睛,直直对上他:“我特别喜欢他,不管是什么结局,我都不会放弃喜欢他,我会一直等他的。”   其实周宗棠不明白,她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说。   周宗棠也不追究,只是笑,今天大概是他话说的最多的一天了,“离开北京的时候他其实去找过你,锦荟帮他收拾东西呢,那小子忽然就跑出去了,我立马追出去……”   周宗棠气喘不上,连咳了几声,腥味弥漫,丁羡忙伸手扶他,被他摆手止住,断断续续地说:“结果,我就看他在你家楼下蹲了大半宿,第二天早晨才回来,我问他去干嘛了,他说充电去了,然后拿上行李就走了。我总以为小孩子的感情是开玩笑,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走在一起……也好,也好。”   阳台外。   李锦荟说两句,眼泪又下来了,“他最近状态越来越差,医生说,也许三个月都撑不过。”   叶徐林沉默,眼眶也是红,“别太伤心了,你还有斯越呢,老李。”   正愣着,里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唤,“锦荟!”   李锦荟一个激灵,对叶徐林说:“我去看看。”   叶徐林点头。   李锦荟一进门,就看见周宗棠侧身在翻抽屉,丁羡在一旁扶着,她走过去,“我来,你找什么呢,宗棠?”   周宗棠双手颤抖,丁羡不忍看,侧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明明五十不到,他现在沧桑的像个老头。   “我妈给你那手链呢?”   李锦荟蹲下去,从另一个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红棕色的小盒子,“在这里,干什么。”   周宗棠躺回床上,挥挥手,指给丁羡,“给她吧。”   几人都是一愣。   丁羡忙说,“叔叔……我不……”   李锦荟把她手抽出来,“拿着吧,我们家现在也没什么可以给你了。”   叶教授也在后头跟着帮腔:“接吧,人家都认了你这媳妇儿了。”   周宗棠笑着说,“怕是等不到你们婚礼了。”   李锦荟:“胡说什么!”   丁羡含着眼泪接过,哽咽道:“谢谢叔叔阿姨。”   周宗棠是累了,闭上眼,“我儿子有时候也会犯浑,但希望你能多多体谅他,你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希望你们以后能一帆风顺,没有挫折。”   丁羡眼泪顺着他的话,啪嗒滴落在手背上,还是热的。   “走吧,我累了。”   ……   第二天在机场,丁羡在一条广播新闻上看到了关于清华大学周xx在非洲泄露军方机密被拘留的消息。   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对叶教授和潘永帧说:“我得回一趟医院。”   叶教授也看到新闻了,“你担心他们?”   丁羡说不清楚,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很不安,很焦虑,似乎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周叔他们知道周斯越去非洲么?”   叶徐林仔细回想周斯越刚去非洲时跟他说过之前回广东看父母,当下也是一个激灵,直接对潘永帧说:“你先上飞机,我跟丁羡回去看看,我们等下个航班飞。”   说完就拉着丁羡走了,留下潘永帧在原地哎了老半天,说:“老子有车送你!”   两人已经跑远了。   叶徐林跟丁羡打车回的医院,床位是空的。   丁羡心一抽,随手拉了个护士,焦急地问:“三床人呢?”   护士推着小车过去,往里头看了眼,摇摇头:“不知道。”   叶徐林说:“分头找找,可能下楼散步了。”   丁羡一路走一路拦,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三床病人?对方问她什么样子,她下意识说高高大大,想想有不对,很瘦很瘦,心里直泛酸水。   一直走到住院部花坛楼下,李锦荟推着轮椅走,一抬头,就看见她了,跟她笑笑,加快的脚步推过来,“怎么还没回北京?”   丁羡看她表情无恙,揪着的心松了,淡笑,“马上就走。”   叶徐林刚好也过来,笑着说:“小丫头非要过来跟你们再道个别,我也没办法。”   李锦荟笑得温婉,身后阳光温和的照拂在她身上,说:“快回去吧,别让你妈担心。”   丁羡觉得,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她更温柔的女人了。   把他们送回病房,丁羡还在楼下不肯离去,回头望着那个窗口瞧了又瞧总觉得不太放心,叶徐林说:“你没办法阻止他们看新闻,除非你让护士把他们房间电视给切了,但他们很快就能察觉到问题。”   两人正商量着,楼下已经有人疾驰而过。   “三床急救,快叫张医生!!”   两人互视一眼,忙冲上楼,周宗棠已经躺在病床上,李锦荟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丁羡刚要过去,被身后的人拨开,“家属让一下,小林,送抢救室……”   电视屏幕上,轮番播滚着晨间新闻。   “清华大学周xx因涉嫌泄露军密被拘留。周xx为清华大学保送生,曾拿过数学国赛一等奖,暑期在非洲参与科研项目期间,因涉嫌泄露军方机密,目前已被拘留……”   清了床,所有人往手术室转移,自那之后,李锦荟一句话没说过。   两个小时后。   手术室门再度被人打开,医生戴着口罩说,“进去告别吧,我们尽力了。”   周宗棠的情况从周斯越离开之后就每况愈下,李锦荟也想过这天到底是要来的,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没有理会医生的话,转身要离开。   被丁羡拉住,“阿姨。”   李锦荟按住她的手,说,“我没事,你们去告别吧,我回去给他收拾东西。”   然后就真的走了。   周宗棠已经没了意识,还在弥留之际,眼睛半开半盒。   丁羡进去的时候,他说:“没想到是你陪我。”   丁羡去握他的手,冰凉干瘪,眼泪瞬间就下来,低声跟他道歉:“对不起……”   周宗棠累得牵不动任何表情,气息弱:“跟你没关系,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他不会做那些事,你要相信他,好吗?”   “好。”她点头。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去叫锦荟进来,我想再看看她。”   周宗棠走的时候还呕出了大片血,胸口是一片触目惊心地红,李锦荟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大哭,也不管那血蹭了自己一身,满手心是殷红一片,她哭到声嘶力竭,悲天恸地。   周宗棠被护士推出来时,已经蒙上了一层白布,那身形瘦的几乎都快看不出是个人形了。   丁羡紧紧闭上眼。   仿佛那年秋天胡同巷里的桂花飘香依然存在。   她的周斯越,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200个红包   马上就。。好了 第83章   军分区。   周斯越再一次被人带到了审讯室。   对方表示, 只要他说出实情,可以从宽处理。   他许久没有整理容貌, 衣服还是回国那天穿的一身黑,下巴长出了一些青渣, 眼尾耷拉, 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疲倦,他始终低着头, 一言不发。   “你是否跟赤马有合作?”   他答:“没有。”   “那为什么对方跟我们出一套相同的算法体系。”   他答:“我不知道。”   “对方给了你多少钱?”   “没有。”   查了所有银行账户,他名下确实没有多余的闲钱,仅凭手上的证据确实定不了他的罪, 可偏偏所有人当中, 只有他跟苏柏从有联系, 事件的进展又偏偏卡在一个关键节点, 只需要一个直接证据就能定他罪,十年牢饭是少不了的。   “你知道你现在在跟谁作对?”审讯的警.察姓杨, 跟叶教授也是多年的老朋友, 回国之前, 叶教授就曾托人告诉他, 这是他最疼惜的学生, 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希望他能帮衬着点儿。   杨警.官看在叶徐林的面子上应承下来。   也因为叶徐林的话,这几日,对周斯越多了些关注。   进这里来的, 一般都是两类人,死不认罪跟警.察的小流氓,或者就是吓得屁滚尿流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人就怂。   他自始自终都保持沉默,什么话也不说,平静如水,不恐惧也不害怕,过分冷静地让他们反而有点束手无策。   杨警.官气急,忍不住拍桌:“清华高材生,前途那么敞亮,犯不着去干这事儿!我都为你不值,你知不知道?!”   周斯越这才掀了掀眼皮看他,轻蔑的笑了下,杨警.官松了口气,终于有情绪了,终于不是那个死人面瘫脸了,只听他说:“如果是我的话,这个案子您或许到现在还找不到人呢。”   “……”   杨警.官脸上的笑意僵了,“你就那么铁定我们抓不着你?高智商犯罪?”   周斯越没作声,不置可否。   这小子是不是太狂妄了点!?都他妈到这儿了还跟他说什么梦话呢?   杨警.官猛地一拍桌,“我告诉你,这天下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要你做过一定会留下证据!”   周斯越点头,还挺赞同:“我也觉得。”   呸!   杨警.官仿佛被打了鸡血般,让人把这个案子所有的相关线索全部找出来,他就不信,找不出其他蛛丝马迹。   第三天,蛛丝马迹就出现了。   他查了周斯越手机的所有通话记录,跟苏柏从的联系,只有三个电话,三个电话间隔时间很长,除开其中一个电话的时常为五分钟,其余都一分钟不到就挂了。   除此之外,他跟苏柏从并无其他联系。   他问过周斯越他跟苏柏从是什么关系,那小子说是情敌。   因为无法想想,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儿跟一个三十的男人用情敌去定义这段关系,杨警.官认为周斯越在撒谎。   可等他深入去调查这段关系的时候,发现周斯越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他没撒谎。   苏柏从确实在追求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如果一旦确定这段关系,而如果周斯越假如真是叶教授口中的那种自视清高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情敌合作呢?   更何况,还留下那么多蹩脚的线索让他们去抓?   正当杨警.官陷入一阵茫然的时候,案子出现了转机。   那天是赤马科技的发布会,百多家媒体□□短炮等候在发布会现场,结果忽然接到临时通知,发布会取消。   聚满了人的门口,顿时怨声载天,苏柏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随后,一个叫孙元香的女人戴着两个保镖,忽然找上警察局,她戴着墨镜,一身dior的新款长裙,递了张名片给执勤的警.察,说:“我要举报。”   执勤的警.察是今年刚来的实习生,年纪不大,没见过这阵仗,又被眼前这女人的强烈气场给震住了,有点愣:“您说。”   孙元香摘下墨镜,眼神直盯着他,说:“让杨警.官来见我。”   ……   李锦荟没有办葬礼,烧完骨灰就一直寄存在殡仪馆,说是等周斯越回来再决定,是带回北京还是留在广东。   说完就再也没有话了。   三个人独坐,李锦荟擦干眼泪站起来,收了些水果让他们等会带在路上吃,她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整个人不能停下来,收好水果似乎又想起衣服还没洗,急急忙忙跑去厕所把脏衣服都收进脸盆里。   丁羡拦住她,“阿姨,您先歇一会儿。”   李锦荟不能,她低着头,说:“我把这桶衣服洗了就给你们做饭。”   她甚至忘了,她做的饭根本不能吃。   丁羡刚要说话,从门口抽完烟进来的叶徐林说:“老李,你别忙活了,我们等会就回北京,斯越的事你先别担心,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李锦荟喃喃问,“要坐牢吗?”   叶徐林说:“坐不了,你放心。”   李锦荟又说:“那我在这儿等你消息,有什么消息你们给我电话。”想想又觉得不妥,立马说:“要不我还是跟你们回去吧。”   叶徐林:“老周头七你不管了?你在这边呆着,有什么消息我们通知你,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李锦荟静下来,无可奈何也只能点点头。   临走时。   李锦荟又塞了丁羡一个红包,她不解,慌忙拒绝,“不用,阿姨……”   李锦荟说:“算是见面礼,不多,你且拿着。”   丁羡没理由拒绝,缓缓接过,“谢谢阿姨。”   李锦荟笑了下,摸着她的头说,“你是好孩子,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   周宗棠离开时,在窗前,一边捋着她耳边的碎发,一边低声问她,嫁给我,遗憾吗?   李锦荟泪眼婆娑地摇头,不遗憾。   周宗棠又说:“别为难羡羡,她跟她妈不一样,你儿子说了,丁羡跟你一样,不太会说话不太会表达,受了委屈也自己憋着,可又什么都瞒不过他,这不就是当年的我们么?”   李锦荟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   周宗棠顿了下,“她妈妈……处不来就少接触吧,也别为了儿子委屈自己,我也相信他能处理你们俩的关系,要是实在处理不好,百年后,你告诉我,下辈子咱不要他了。”   “下辈子还娶么?”   “娶啊。”   李锦荟破涕为笑,“那还生个斯越这样的儿子。”   “看他表现。”周宗棠闭上眼。   “我相信他。”   “嗯,我也暂且相信他,好了,别哭了,我累了,我们迟早要再见的……”   手无力,渐渐垂下去,走得安静祥和,仿佛秋叶落地,无声无息。   ……   这边,潘永帧正拿着周斯越的资料仔细研究。   “7岁,获得了first机器人系列之Jr.FLL冠军;10岁,获得了first机器人系列之FLL冠军;13岁获得first机器人系列之FTC冠军,16岁获得了first机器人系列之FRC冠军……   包括最近刚获得的robo的一等奖……”   甚至包括每个小奖都被叶教授毫不遗漏地列了出来,生怕潘永帧看不懂,叶徐林一条条给他解释:“这不是随随便便谁去比都能拿的,你知道机器人竞赛first系列要拿全冠军有多难吗?国内没有第二个人,他是第一个,而且前阵的robo中国区冠军清华是第一次,就他拿的……他是个天才,不能出事!”   潘永帧一脸深思。   “这话你已经说了三百遍了!”   叶徐林知道跟他说了也不懂,作势要抽回资料,“你不去查线索,翻这些干嘛?”   潘永帧拧着眉说:“最近似乎有人在捞他。”   “啊?”   “杨警.官那边似乎查到一点新线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索性多了解多了解他,看看之□□审的时候能不能在法庭上跟法官求求情。”潘永贞学着他的语气,“法官大人,他是天才,您就网开一面吧!!”   叶徐林知道他在讥讽他,懒得跟他计较,抽回资料本塞回抽屉里,哼声:   “就你这样的,还律师?”   “就我这样的,你还找我?”   凝视半秒,两人届时往别处一侧脸,谁也不搭理谁。   丁羡回寝室补了一觉,娄凤见她风里来雨里去,更不敢问周斯越的事,只能帮她理理衣服,收拾收拾东西,还帮她买了点零食放在桌上,以防她饿醒了可以吃,然后就跟班嘉瑜上课去了。   下午六点,丁羡醒来,坐在床上犯懵,揉了揉脸,等脑子醒过来。   六点半,她收拾好自己,娄凤跟班嘉瑜刚吃完饭回来,见她挎上包又要走,“羡羡,你又出去?”   自事发至今,丁羡变得很沉默,低低地嗯了声。   娄凤跟班嘉瑜两人互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叮嘱了一句,“出去小心点。”   丁羡笑了下,“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娄凤嘀咕,你别这么笑了,看的人可心疼。   班嘉瑜掐了下娄凤的腰,对丁羡说:“去吧,晚上给你留门。”   丁羡发自内心地感恩,伸手抱了抱她们,“谢谢你们。”   两人回抱住她,“你最近真的瘦了好多。”   晚上孙元香约丁羡吃饭,在菜单里夹了张纸条递给她。   丁羡一翻开,整个人就愣住了,抬头看向孙元香,后者冲她抛了个眉眼。   那字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彼方尚有荣光在。”   倾洒飞扬,苍劲有力。   却看得她热泪盈眶。   孙元香说:“跟你们文化人交流真他妈费劲,好好说话都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200个红包。   还有三章左右和几个番外。 第84章   “你见过他?”   丁羡攥紧了手里的纸条, 声音因紧张过度而微微发颤。   孙元香喝了口酒, 抿了抿,看她一眼,劝慰她:“别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   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 表情紧张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瞪着铜铃般的眼睛。   孙元香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酒,表情慵懒地掀她一眼, “瞧你这出息。”   “孙姐。”   丁羡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孙元香摇摇头:“嗯, 前两天去局里办了点儿事,就顺便见了一下。”   丁羡现在有点糊涂,他应该不是被拘押在公安局门口吧, 怎么去办了点儿事儿就能顺便见到呢?而且,叶教授明明也跟人要求了好几次, 对方都给拒绝了。   孙元香轻蔑的笑, “对付有些人,你叶教授那种文化人怎么行,走程序是走不通的, 还得我们来。”   “你有什么办法?”   孙元香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简单,给钱呗。”   “……”   她还是想不明白,“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   孙元香替她接下去, “我怎么知道他进去的是吧?”   餐厅里人不多, 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两人说话声音很轻,也怕被人听见,彼此都用最小的音调说话,丁羡顺势点头。   孙元香笑了下,“我或许知道的比你还多点?”   她笑起来比不笑时要温婉一些,柳眉似叶片,眼尾细长,笑得时候会勾起一丝很淡很淡的纹路,相比较丁羡这张充满蛋白质又圆嫩的脸来说,她成熟大方,体态韵致。   周斯越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孙元香并没有要见他,让保安把人轰走。   他就在楼下等了一晚上。   孙元香下楼的时候,他还是没离开。   周斯越比她见过的大多数男孩儿,甚至是她身边的一些男人都要稳重,不耍花枪,话不多,却一击致命,直接开门见山地跟她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孙元香却吓唬他:“你知道,苏柏从这人做事情向来不折手段,你被他盯上,惨咯。”   周斯越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无可厚非。   孙元香觉得没劲儿,便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跟了他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他的手段,版权这件事我能帮你处理了,但你后面仍然会麻烦不断,他的目标从来不是谁,而是钱,你懂吗?他为难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女朋友,而是,类似你这样的人,除非为他所用,否则……”   说到这儿,她瞥了对面的人一眼。   周斯越一身黑,窝在椅子里,一言不发,神色微冷,眼皮都只是懒散地搭着。   “但,我确实也受够他了。”孙元香咬牙切齿,让她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艳丽的红唇像猛兽,周斯越看着她,却想起丁羡那张清淡却柔软的唇。   两人躲在暗处亲吻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大胆,撕咬亲吻。   打开灯,丁羡会害羞,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轻啄,等那灯关上,她又变得大胆,含着他的嘴唇也变得用力。   小姑娘有时候会涂点口红。   周斯越不喜欢,因为她买的不贵,亲上去都是一股劣质的塑料味,把她原本的味道都盖过了,他每次看她涂口红就会各种捣乱,以唇封缄,不让她涂。   丁羡会哄他,软软的小嗓子抱着他的脖子说,“好啦好啦,让我涂完先。”   他埋在她颈项间,沉闷的一声:“不要。”   小姑娘就咯咯笑,捋着他的头发说:“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   他点头。   有时候,看到不过点滴,他就能想到很多关于她的片段。   怪不得鲁迅先生说国人的想象力尚且富余。   那天之后,孙元香暂时停止跟丁羡的合作,佯装吃醋跟苏柏从闹脾气,闹不过三天又回去求和,苏柏从一直对她都淡淡的,来去自由,解决生理需求。   他很少会对她说些商场的事,也知道孙元香这人不满足,但她是他身边唯一的床/伴,孙元香提什么要求他都随她去,也任由她用自己的人脉谈生意,只警告过她一次,别越线。   孙元香应承下。   结果没过几天,赵震海下台了。   孙元香来找周斯越,对他说,赵震海这台下的有点蹊跷,莫名其妙就被双了。   周斯越一边抽烟一边告诉她之前苏柏从来找他的事。   孙元香傻眼了,“不是吧!你把资料给了?”   两人站在楼底下,周斯越没请她进去,孙元香也没要求进去,就那么干站着。   他吸了口烟,雾气在黑夜中淡淡弥散,他抬脚踩了下台阶,低声说:“没给。”   孙元香这才长舒一口气,又觉不对,“没给怎么会……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劲?”   周斯越摇头。   那晚也没商论出个结果,看着面前微沉的男人,孙元香拍拍他的肩,“等会,待姐去查查。”说完就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走了。   又过了两日。   孙元香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风风火火地来了。   那阵周斯越正收拾东西准备去非洲。   她把一沓厚厚的资料往他桌上一甩,身姿高昂地往边上一靠,驾着胳膊说:“看看吧。”   周斯越弯腰拿起来。   后背的T恤跟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收,露出皮带。   孙元香瞥一眼,眼睛转向边上,默默拿手扇着风。   周斯越对着那沓资料翻阅起来,她给他分析,“还好你没给,这事儿,反正你给不给资料,赵震海都得下,赤马那边早就已经跟他闹翻了,因为上回辰东那地皮没批给他,苏柏从跟赤马的几个股东已经对他不满了,还是在城建那会儿,他这人也真够狠的,你说在城建给人拉下去也就算了,偏偏还让他升了之后,尝了点儿甜头,又马上给了一巴掌。”   周斯越静静翻阅着。   孙元香想到什么补充什么:“新来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年跟赤马也扯不清,我还陪着吃过饭。”她靠在桌子上,悠悠地说:“这做人啊,还是别干坏事,不然早晚有一天给人揪出来。”   见他沉默,孙元香说:“吓傻了吧?哼,到底还是小孩子。”   周斯越还在低头看文件,听到这话,扑哧笑出来,“怕什么?”   孙元香切了声,一把夺回他手里的资料,点了点他:“你就狂吧,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周斯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摇摇头。   那天他们俩想过苏柏从后面所有能走的棋,无非就是将计就计,孙元香也说了,对付他这种人就要出其不意,算盘打多精都没用。   没想到这临场发挥的还不错,周斯越被抓的时候,孙元香是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周斯越也按照大纲剧本临场发挥表演沉默是金。   孙元香那阵刚跟那位新官搭上线,苏柏从那边套不到的信息,她就从这边下手,前后陪了大概一周左右,那位新官就什么都跟她吐了。   她把所有的证据都收收拢,还让人做了个完美的PPT交给杨警/官。   这回闹得有点大,纪检委当天下午就去新官家里把人带走调查,同时,在家里搜出五千万现金,而陷入两件丑闻的赤马在当天被迫取消了排爆机器人新闻发布会。   丁羡听到这儿,“可是赤马出了相同的算法体系,这个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   “爆出这个事儿,对赤马也是冲击,因为如果周斯越这个罪名落实,下一个被带走调查的就是苏柏从,对他也没有半点儿好处。因为周斯越没做过,只要警察这边找不到证据,仅凭几个通话记录是无法定罪的,大不了关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把他放了,除非他们滥用私刑屈打成招了,但如果周斯越屈打成招了,苏柏从也跑不了,所以他是不会让他坐牢的,你懂吗?如果我没猜错,他最后肯定花钱把这事儿给平了,但没有证据法律又奈何不了他,至于这其中真假就让世人去断,周斯越这名声就算是毁了,做过没做过,一听是花钱平的,铁定这黑锅是背顶了。”孙元香抿了口水说,“他一开始只是想拿这个事儿去逼周斯越下水,但那小子不肯下,他又找了个人,并且跟他合演了这出戏,黑锅周斯越背了,等那人毕业之后,那小子名声臭了,但那两人又能愉快的合作了。”   丁羡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我喂了他安眠药,趁他睡着的时候翻了他手机,发现了一个公共电话亭的号码,让人查了那座电话亭的地址,然后去调了对面便利店的监控,看了所有通话记录时间点的监控,出现的都是一个人。”   她的声音一直很平缓,丁羡却莫名听紧张起来了。   孙元香说:“我截了屏,让人查,发现是你们学校的董正飞。”   “董师兄?”   丁羡想到那张傲慢凶相的脸:“可是你这样对苏柏从,他会不会……”   “他现在忙着给公司清账呢,也顾不上我,等顾上了,大概也就法庭上见了,等纪检委那边把新官的事儿给查了个遍,他也差不多了。”说到这,孙元香活动活动筋骨说:“等着吧,我估计再有两天,应该能出来了。等那小子出来我他妈要好好敲他一笔,这几天为了他我真是半条老命都耗进去了。”   “别啊,他没钱。”丁羡下意识说。   孙元香哼唧一声,故意逗她,眯了眯眼说:“没钱啊?这不是还有人么!”   “……不行。”   “他爸爸没了。”   丁羡没头没尾地丢出一句,把孙元香看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收敛了笑意,说:“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   真的如孙元香所说,周斯越在两天后被释放。   几人接到消息都是沉默,原本关在里头倒还好,外面的消息收不到,现在人出来了,周宗棠的事怎么说还是个问题。   潘永帧说,别说了,先瞒着,免得他刚出来就得受着这些。   叶教授却觉得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他要知道的。   自那晚之后,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丁羡得知之后便告诉了叶教授,叶教授说什么都要见见孙元香,一来二去,几人便熟了。   关于周斯越的事儿就爱坐在一起讨论,成了个行走的智囊团。   纵然聪明如孙元香,她也想不出好的应对方法。   只能说,“这样吧,让丁羡去说,让他俩单独谈谈,那小子对她没脾气。”   其他两人表示,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丁羡:“……”   说是单独谈谈,孙元香还给他俩在酒店定了个套间,让人摆了些物件和蜡烛。   丁羡拒绝,地下室我跟他说就行了。   孙元香解释说:“地下室环境太差,心理学家说,人的心情也非常受环境的影响,环境好一点,至少能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不用心疼钱,这就当姐送你俩的红包了,以后结婚就别跟我要红包了,记着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收拾干净房间,还喷了些香水,“我特地让人从国外带的,这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香氛,好歹他刚出来,这也算是给他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香气入鼻,丁羡打了个哈欠。   孙元香一转头注意到她,拧着眉,慢慢地自上而下打量她,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对她说:“我怎么把你忘了呢?”   啊?   孙元香一把拉过她,往外走,“走,你得好好倒持去。” 第85章   所有的计划都在孙元香的掌控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结果, 全被人给打乱了。   原本让下午三点过去警局接人的, 孙元香在门口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人。   临走时,心理医生跟杨警/官汇报周斯越的心理测评结果。   “很健康,自我调节能力不错。”   杨警/官捏着那份90分的报告, 看了又看, 倍感欣慰,“这么看来, 这孩子还真不错。”   心理医生点头:“确实不错, 在这种环境下也没受影响。”   “那行,让他去办手续。”杨警/官吩咐下属说,而后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顺便,让他来下我办公室。”   周斯越太久没整理自己, 身上的T恤都已经泛起了褶皱, 头发有些松瘪地搭着,下巴上冒了些青渣,瞧着居然也还顺眼。   杨警/官让他坐下。   “之后有什么打算?”   杨兴今年三十五, 在这块地儿也干了近十几年, 从他穿上这身制服起就对自己说过,戳穿每一句谎言,绝不放过真相。   也曾因为不懂得变通得罪过不少人。   什么地方最能看透孝心?   是医院。   那什么地方最能看透人心?   是监狱。   在这里, 他见过太多为了名为了利益彼此出卖的把戏, 也见过太多为了蝇头小利甚至不惜出卖国家机密的人, 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觉得怀有赤诚之心的人尤其珍贵。   这些天随着案子的进展,掌握的真相越多,他就对这孩子多一分敬佩。   周斯越想了想,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杨兴:“现在不是心理测评,是我跟你的单独谈话,不用憋那些官方回答。”   周斯越松了松眉头,如实答:“赚钱娶老婆。”   杨兴说:“行,你娶老婆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周斯越挑眉,懒洋洋地说:“行。”   谈话进行到这儿,都挺顺利的,直到杨兴说:“最近这案子牵涉面很广,我已经报上去审批了,只要领导批下来,就会立马成立一个专案反/腐小组,由我全权负责,包括你父亲当年的那件案子。”   男人表情微有动容。   要沉冤得雪么?   他想父亲不会在乎的吧。   “谢谢。”他还是说。   杨兴支吾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有件事,我也是刚得到消息……”   屋内很静,身后的墙上开了一扇窗,是沉木做的,阳光从身后洒进来,那沉木泛着红棕色的光,有些刺眼,周斯越抬头去看杨兴,见他表情僵硬扭捏,他笑了下,露出一排皓齿,“怎么了?”   “前两天得知你父亲在广东养病,我就派人过去做笔录,结果临床的护士说……”   周斯越的笑渐渐收住,眼神深邃,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杨兴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于是咬着后槽牙说下去。   “你父亲在上周三,去世了。”   周斯越先是笑了下,觉得不够,又撇着头,连着笑了好几下,最后张着嘴,侧着头想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认真的?”   杨兴点点头。   他不笑了,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刻停了,整个人都僵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杨兴,指望下一秒能从他嘴里崩出一句,我逗你的。   杨警官没有,始终低着头,还说了,“但你放心,案子我们会查下去的,你还是节哀。”   为了让他缓解情绪,杨兴拿了文件夹出去,给他空间留他一个人冷静。   心理医生等候在门口,见杨兴出来,用口型问:“怎么样?”   杨兴憋出一脑门的汗,拿手擦了擦,“老子审犯人都没这么紧张!”   心理医生给出专业意见:“但这个事情,从你们警方嘴里说比从他那几个老师朋友的嘴里说,接受度高,而且他自我调节能力不错,让他自己消化吧。”   杨兴:“你帮我盯着点,确定没问题了,再让他走,不然……”   心理医生说:“不然怎么样?”   杨兴把文件夹拍到心理医生的胸口,说:“就随便找个理由给老子关回去!”   “……”   下属过来,对杨兴说:“孙小姐来接人了。”   杨兴:“让她等着。”   下属又咚咚咚过去门口,“杨警官说让您再等一会。”   孙元香叫骂着要剥了杨兴的皮,下属又咚咚咚过去汇报,杨兴头也没抬说:“不用理她。”   孙元香气得不行。   ……   周斯越盯着窗台上的一片小落叶看了很久。   他记得小时候美工课,老师让每个人都自己做一张书签,他小时候皮,也懒得做,回家的路上随便捡了片叶子夹在书里,第二天就当作业交给老师了。   结果在所有五花八门的书签中,就偏偏他的脱颖而出。   他真的不过就是懒。   后来开家长会,老师把他们做的书签都分发给家长,周宗棠拿到的时候就知道他偷懒,也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虽然老师在家长会上表扬他了,说他敢于创新。   但周宗棠回家还是好好的把他数落了一通。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地训他,后一秒又小心翼翼地把他那张小叶子书签夹进书里。   至今保存着。   后来大了,偶尔一次在书房翻书的时候掉出那张小叶子,周斯越弯腰捡起来,笑着问:“您还留着呢?”   周宗棠对待他大多不苟言笑,因为他认为男孩子不能惯,平日里对谁都宽容的脸,唯独对自己儿子严厉,但好在周斯越不叛逆,也习惯了父亲的严格。   周宗棠轻描淡写地揭过:“随手放的。”   其实那本书前几天还看他翻过,周斯越哦了声,又给放回去,但他那会儿有点小调皮,故意说:“那我随便夹了啊,反正这书您也不看。”   周宗棠嗯了声。   周斯越故意往后夹了几页,等他走后,书房静了几秒后,周宗棠立马又把书抽出来重新翻到自己之前看的那页夹好。   小时候周斯越特别羡慕宋子琪,只是因为宋子琪的父亲特别会说话,对宋子琪都是我的好儿子长我的好儿子短。   都说儿子像母亲,女儿随父亲。   也是因为这话,周宗棠怕周斯越的性格随了李锦荟,所以也对他格外严格,但好在,周斯越的性格随了他,什么都不说,都自己扛着,也不会解释。   忽然,风起。   窗台上的叶子,随风而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后,不见踪迹。   还有很多话没来及说。   终于要劈开荆棘见光明了,只要再撑一撑,就赢了啊。   也对。   周宗棠从小就说,输赢都不重要,人不能太功利。   周斯越看够了,怔怔然回神,低头,眼眶是湿润的。   ……   孙元香没接到周斯越在警局门口大发雷霆,还不让杨兴下班,杨兴扬言要把她拷起来,孙元香一点儿没再怕的,挑衅道,你来啊你来啊。   杨兴叉腰咬牙,周正的五官都拧成一团,治不了你了还。   那张脸谈不上帅气,但也还周正,孙元香看着莫名烦。   两人正僵着呢。   周斯越从里头出来,随手在门口拦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还没等孙元香反应过来,人已经上去了,杨兴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走了。”   孙元香气到爆炸,穿着高跟鞋对着那辆出租车追了几步,大喊:“周斯越!!”   出租车绝尘而去,没有回头。   孙元香忙上车去追,启动车子前,降下车窗对着杨兴比了个中指,局里几个属下都憋着笑。   杨兴:“笑屁啊!!”   孙元香跟丢了,猛拍了下方向盘,骂了句脏话,随后掏出手机给丁羡打电话。   丁羡在酒店等睡着了,接到孙元香电话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滚下来,连鞋子都没换,穿了双酒店的拖鞋拿着电话就往外跑。   地下室门紧闭。   但丁羡知道,他一定在里面。   两个月没见,她很紧张,插钥匙的时候,手有点抖。   灯没开,许久没住人的地下室一股阴潮的气息扑面而来。   丁羡关上门,小声地叫:“周斯越。”   良久后,“嗯。”   很轻的一句,几不可闻,可丁羡还是听见了,或许,在听见之前,她率先看到了窝在沙发上那道弓着的背影。   比之前瘦了些,他弓着背,埋着头,她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双肩,黑色t恤衬得单薄。   脖颈的皮肤似乎比之前白了点。   丁羡以为他在那地方待习惯了,一下子还不适应外面的光线,只好自己摸着黑去找他。   这里不知道被陆怀征堆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走两步就踢到脚,还穿着酒店拖鞋的脚趾头直接给撞乌青了,她疼地呲牙咧嘴蹲下去。   那边似乎听见了,问她怎么了?   丁羡:“撞到了。”   周斯越起身过去,直接弯下腰把她打横抱到床上,开了盏床头的小灯,光线很弱,熟练地转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个医药箱,抽了瓶碘伏出来。   然后,在床边蹲下,取了支棉签,“脚。”   丁羡把脚伸过去。   周斯越把她脚放在自己腿上,低头用棉签去擦,晕黄的光线打在他身上,透着疏淡,丁羡觉得他心情应该不太好,这么久没见了,好歹也亲一下,他全程都很冷静,帮她把瘀伤处理好后,又把医药箱放回去,叮嘱她别乱跑之后,自己又坐到沙发上去了。   没有对视,没有亲吻,没有抚摸。   丁羡觉得他在刻意避着她。   丁羡低头看自己一身紧身的小礼服,哀婉地叹了口气,都白瞎了。   但沙发上的人始终一动不动。   其实那会儿,丁羡还有点儿生气,想训斥他,这么一破事又把你打垮了!?是男人么!?   结果手机就接到孙元香的短信了。   “妈的,杨兴那死警/察居然把他爸爸的事情告诉周斯越了,我说他怎么那么反常呢!原计划失败了,剩下全靠你临场发挥了。”   这仿佛是迎头浇下的一盆冷水,将她心里的苒苒之火全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冷。   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不敢于她对视。   她唤他:“周斯越。”   “嗯?”   “过来,我想抱抱你。” 第86章   周斯越后背跟粘在沙发上似的, 一动不动, 后脖颈露出一截,又瘦又白,他低声说:“脏, 还没洗澡。”   丁羡说:“我不嫌你。”   他沉默。   丁羡:“快点。”   他挪了挪后背, 低头,使劲儿搓了一把脸, 从沙发上站起来, 等他走到床前,丁羡站在床上,这样一比, 刚好又比他高出一点点。   正好能抱住他的头,把他脑袋搂进自己怀里。   她刚洗完澡, 身上还是清凉的沐浴露香, 周斯越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紧身小礼服,“你穿成这样干嘛去了?”   丁羡抱了会儿就撒手,两只手搭在他肩上, 周斯越顺势搂住她的腰, 一边把人从床上抱下来,一边听她说:“孙姐本来想给你接风洗尘的,结果你出来就往这儿跑, 拦都拦不住。”   “你不用理她。”   丁羡啊了声:“可是一直都是她在帮你啊, 她为什么这么帮你啊?”   周斯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答应毕业后去她的公司。”   维拉动漫虽不是什么大企业, 但在动漫界也算是个巨头, 但丁羡知道这绝对不是他该去的领域,她不敢相信,猛拍了他一下,“你把自己卖了?”   周斯越说:“这大姐手上三家公司,盈利状况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野心大,看着苏柏从也知道互联网人工智能这行业以后不会亏,这两年她在筹备一家新互联网科技公司,想把技术团队给我负责。”   孙元香还答应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   可谓是用尽了诚意,但毕竟这是一棵摇钱树。   原来是这样。   “不过叫人家大姐不太好吧,孙姐人真的很好。”   周斯越瞥了她一眼:“她对你好么?”   “她对我很好。”   他点头:“那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说到这,他始终没看她。   丁羡又说了很多关于叶教授和潘永帧的事情,絮絮叨叨一堆。   能想到的都说了。   还说到丁俊聪。   周斯越把人抱到沙发上,一边搂着她,一边去开电脑,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表示他在听,可偏偏就是不敢看她。   丁羡强行掰过他的脑袋,他的眼睛还是侧往别处。   “你不用躲我。”丁羡说:“我知道你哭过了。”   周斯越把下巴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低低嗯了声,倾身去捞沙发上的烟。   丁羡把他拉回来,“周斯越,你还有我,还有叶教授,还有伯母,还有那么多人,我知道也许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替代不了周叔叔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也许,我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可能也不敌他的分量,但是,爱你的人还很多……”   话被截断,周斯越单手把她揽进怀里,声音低沉:“感情的事情不能用分量来衡量,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他在我心里跟你们不同,你在我心里跟他们也不同,要说道别的话,他查出肺癌那天,我就已经在心里把所有道别的话都说尽了,每一次从医院离开,我都当作是最后一次,我怕自己赶不及回来,每一次我回去,看到那病床上的人还在时,我就觉得是老天爷那时间是偷来的,但每一次离开我都害怕,反反复复折磨了将近了一年多。要说难过的话,现在最难过的人,绝对不是我,是我妈。”   丁羡半跪在沙发上,下巴轻搭在他肩上,直起身心疼地抱住他。   她知道那段时间他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也知道他这两年受尽了苦,好不容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却又……   她说:“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丁羡再次抱住他,不等他说话,又突然开口:   “还有,我爱你。”男人的后背一僵,丁羡捧着他的脸,让他的眼睛对上自己的视线,继续说:“孙姐说我们说爱还为时过早,但我觉得不早了,五年了,周斯越,我爱了你五年,我足够了解你,知道你为什么皱眉头,也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的高兴,我不是说说而已,我是认认真真地想跟你有未来。”   他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她颈项间,丁羡听到一声沉闷却又清晰的:“嗯。”   冷空气来袭,窗外寒凉。   屋内两人借用对方身体汲取温暖。   丁羡在他怀里蹭了个舒服的姿势,以更紧密的方式抱住他。   她曾说过,他像一个机器人,因为很快能收拾情绪,就算上一秒跟她在亲热,下一秒也能穿上衣服继续投入工作。   而现在,她真希望他就是一个机器人。   让人们的利剑,世间所有的生离死别都伤害不了他。   叶教授说过,所有的天才都要在经历过一定苦痛之后,才知道自己跟平凡人无异。   安东尼也说过,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   只有我们,在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别后,孤独而又寂寞地成长着。   丁羡把周斯越哄到床上去睡觉,大概是太累了,他很听话,真就乖乖趴在床上,高大的身影修长又懒散地陷在被子里,让人心疼。   丁羡摸他头发。   他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半个月没洗头了。”   丁羡蹲在床边,跟有强迫症似的,一丝一缕都帮他梳理整齐,小声回应:“还是很帅。”   他彻底睡过去。   丁羡睡了一下午,头脑很清醒,居然就坐在地板上看了他一晚,却发现这男人越看越好看,他睡觉的样子安静温驯,剖出那不耐烦的眉毛,整个人就像一头刚被人驯服的野兽,陷入了沉睡中。   下辈子不要长这么好看了,也不用这么聪明,当个普通人吧,有钱没钱,我都愿意爱你。   她抱着腿坐在地板上,看着他,这么想着,自己就笑了,似乎就真能断定下辈子她比他优秀似的。   还有啊,我一定要活得比你长些,这样你就不用再受分离之苦了。   谢谢你喜欢这么普通的我,真的谢谢。   ……   坊间传言,城建那个位置有毒,谁上谁被抓,连下了两任局长之后,也算是抓了个贪/污腐/败的典型,对于接下去的几位继任也有了警示作用。   没几天后领导审批正式下来,杨兴成立了反/贪专案组,开始彻查赵震海在位期间的所有相关人员。   董正飞正式被逮捕,他交代,是受了赤马技术部总监的指使,杨兴问他是谁。   董正飞说叫袁飞,丝毫没提苏柏从的名字。   而在孙元香提供的三段电话亭视频截图里,无法证明那通电话内容,也无法证明董正飞跟苏柏从的直接联系。   一个月后,杨兴正式逮捕袁飞,赤马召开新闻发布会道歉,表示会严肃处理这个问题,就针对此次事件,向国家军队捐出五百万物资。   杨兴看到新闻的时候,整个人恨得牙痒痒。   ……   周斯越跟丁羡去广东把周宗棠的骨灰带回北京,安葬好之后,就让李锦荟在北京住下了,地下室十月份租约到期,周斯越租了个小套间让李锦荟住,两室一厅的,还带个小厨房,也不贵。   自己就周末带丁羡回去。   那阵周斯越睡眠不好,半夜总是惊醒,然后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周宗棠的照片发呆,一坐就是天亮。   丁羡有时候睡得沉,没发觉,有时候醒了,就睁着眼睛陪他到天亮,她不说话,也不打扰他,就只是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他有句话说错了。   最难过的不是李锦荟,是他。   李锦荟心很静,作息也准时,晚上八点准时睡觉,早上四点起来念经,也不再吃肉。   这样的氛围,将近维持了大半年。   直到周宗棠的案子有了起色,杨兴说,当年那个工程审批是赵震海亲自签的字,当年那份签字文件赵震海让人藏匿起来,这几天查到几个秘书,他才敢把文书交出来,但是你知道翻案等于打司法的脸,我们会在文件上做一个说明,顺便我帮你申请了这些年你父亲的抚恤金作为补偿。   李锦荟听到这些消息也没那么高兴了,却只淡淡地说:“我不想再听人谈论你父亲了,让他安静走吧,那些钱,就捐了吧,替我谢谢杨警/官。”   赵震海包括那位新官的案子前前后后审了两年,赤马这两年丑闻不断,苏柏从也一直占着科技圈的新闻头条。   连叶常青都不再跟丁羡提起他。   周斯越大四就已经进入孙元香的那间新成立的科技公司,大四毕业的时候,孙元香开始招人,来面试的第一拨人里就有一个眼熟的。   那会儿公司还没几个人,丁羡大四后就搬到他租的另一套公寓里,白天没课的时候就窝到周斯越的办公室去画电脑线稿。   这天,孙元香拿着一叠简历,念道:“我觉得这个刘小锋不错,交大的,还拿过acm冠军的。”   正在画线稿的丁羡一个激灵,抬头看过去:“哪儿呢,刘小锋?我看看。”   孙元香嘿一声,“这么激动,老相好啊?”   丁羡没理她,扒拉下她的简历表看了眼照片,还真是。   周斯越正窝在椅子上写程序,抬起头,一个爆栗赏在她头上,“画你的画去。”   丁羡指了指简历,“刘小锋……”   “刘你大爷都没用。”周斯越说完,扫了眼孙元香,重新低下头去写程序:“这个人不要。”   乐忠于搞事情的孙元香哼唧一声,“我是老板,我要!”   “那我辞职。”   “你敢!”孙元香这才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吧,你这么一个大帅哥,还怕那个小平头,就这简历不至于把你吓住了吧?你的简历可比他镶金边多了,难不成你还担心这丫头跟人跑了。”   周斯越不屑地哼了声。   晚上吃完饭回到家,照旧先是抵在门板上一顿亲,亲得她发热发软,然后再给人抱着丢进厕所里,让她冷静冷静,有一次,连丁羡都忍不住了,使劲儿蹭着他的腿。   还是被周斯越给丢进去了,气得丁羡在厕所里隔着门大叫:“妈的,你忍者神龟啊!”   周斯越雷打不动,最过分一次也是让她用手帮他。   结果今晚这擦枪走火的有点不正常,周斯越一边亲着一边把姑娘往床上带。   丁羡使劲浑身解数攀住他的腰,小手搂在他脖子上,试着叫他名字,“周斯越周斯越。”   “嗯?”   男人埋头在她颈项间,亲得声音都变了调,带上了一点欲。   “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肯要刘小锋。”   “嗯。”   他一路亲下去。   “你是觉得以他的简历没必要呆在这个公司对么?”   “差不多吧。”   “真不是吃醋?”   “不是。”他把她放到床上,挺坦诚地说,说着把她衣服推上去,低头去亲她。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你来的?”   丁羡浑身酥麻,任由他去,手指插/入他的发间。   “智联招聘上负责人是我的名字,他前几天给我的发短信了。”   她哦了声,周斯越整个眼眶都红了,不由分说低头吻住她,“疼就告诉我。”   身下的姑娘眼里蕰着一汪春水,周斯越撑着身子,看着身下的丁羡,然后一点点惯入。   ……   身下的姑娘无论是他疼惜过多少遍的,都觉得不够的。   可他今天确实不想忍了。   爱了这么多年,他就轻轻地碰一下。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刘小锋一周后来报道。   元兴科技连招牌都还没做好, 他就提前来了, 那会儿公司刚装修完毕,也就周斯越跟丁羡在。   刘小锋进门的时候,周斯越窝在椅子上写算法, 丁羡削了个苹果, 切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 说:“张嘴。”   周斯越目光紧盯着电脑, 真就张嘴去咬那小块苹果。   丁羡逗他,放到他嘴边忽然又收回来,周斯越也没生气, 空砸了下嘴,也没理她, 继续对着电脑敲算法, 丁羡又把苹果放过去,他视线没从电脑上移开,又跟摁了开关似的张了张嘴, 还没等送到嘴边, 丁羡又收回,这回把他惹毛了。   直接把人抓过来,摁到腿上, “没完了是不是?”   刘小锋在门口呆呆的看着, 又往后退了两步, 再三确认门框上贴着的白纸是元兴科技, 而不是他找错后,再去看格子间里的男人。   他比以前成熟很多,也瘦了,甚至比上次见到还瘦了些,但不单薄,刚拽着丁羡坐到他腿上的时候,上臂还是有点肌肉的。   线条也很好看,很流畅。   高中时的周斯越脸部轮廓是圆润的,棱角没有这么分明,如果能找到当时的照片,就会发现,他那会儿还有点娃娃脸。   看上去,比现在好相处多了。   现在整个人瘦了,也锐利了,那双眼睛大多冷眼旁观,偶尔对上丁羡时,才会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   丁羡咯咯笑着,笑声跟银铃似的。   就这会儿,丁羡看见门口的刘小锋了,忙推开他,捋了捋裙子站起来,神色慌张,看他道:“刘小锋,你怎么在这?”   椅背上的人被扰了兴致,顺势回头看了眼。   刘小锋支支吾吾说:“孙姐让我提前来……报道熟悉……熟悉公司环境。”   到底孙元香还是老板。   周斯越抱胸靠在椅子上,下一秒已经拿起手机准备给孙元香打电话,被丁羡按住,“既来之,则安之,孙姐铁了心要他,你改变不了,等会又是一通吵,算了。”   说完,丁羡就热情地把刘小锋同志迎进门,“真是好久不见了。”   刘小锋害羞地挠挠后脑勺,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周斯越,又看看丁羡,“是好些年了,我前几天在智联招聘上看到招聘信息,还给……”他看了眼周斯越,继续说:“他发了信息,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也在这家公司吗?丁羡?”   丁羡笑着说:“不,我只是来蹭空调的。”   刘小锋哦了声。   “那欢迎你以后多来蹭空调啊。”   “……”   他这种角色转换快得让丁羡都来不及反应,身后的人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丁羡回头瞪他,周斯越收了笑,扬手指了指格子间里他对面的那张桌子,淡声:“你坐那儿吧。”   刘小锋爽快地哎了声,搬好东西在他对面坐下。   刚起步的公司这已经算是条件好的了,这元兴也是依靠孙元香其他三家公司建起来的,背后有一定的资金支持,虽说孙元香是老板,但她从来不管事儿,也很少在公司出现,公司基本交由周斯越在打理。   公司起初规模大概有十五人,除了刘小锋,其余人员都是周斯越亲自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简历中挑选出来的,没有女孩儿,全都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儿。   孙元香对他可谓是百分百的信任,有一次孙元香在国外度假,周斯越跟她汇报最新的一个项目进展,孙元香听到一半就挥挥手说:“你决定吧。”   周斯越还笑着反问:“你不怕我给你弄垮了?”   “弄垮了,就拿你老婆赔吧,反正你老婆现在也挺值钱的。”   孙元香半开玩笑地回,那边半天不说话,她看着远方那个□□着上半身,浑身都是紧绷的身体,眯了眯眼道:“行了,不逗你了,姐还有事儿。”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话虽这么说,但周斯越做事向来细心,孙元香对他信任,但他每周还是会把每个项目的进展发到孙元香的邮箱里,尽管那几百封邮件就没被人打开过。   孙元香不在,捏着百分之十股份的周斯越算半个老板,他不是那种严肃刻板的老板,也不是如沐春风到能跟员工打成一片的。   他大部分时候话不多,开会的时候也都精简,没那么多繁杂的形式感,他讲求做事的实在性,不工作的时候,一帮男人聚在一起,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他也会,完全没有架子,谁跟他说话都会把耳朵侧过来认真听,还能配合地跟你笑笑。   就这种风轻云淡又拿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确实很招小姑娘喜欢,但偏偏团队里没有一个小姑娘,反而是那些小伙子,纷纷在自己的朋友圈感慨。   “以后谁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就甩我们总监的照片给你们看看什么叫魅力。”   “周总真的帅。”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被孙姐包养没什么内涵的小白脸,结果前几天才知道他是清华毕业的,而且算法太快了,我随便报一个算法他立马当场给我指出错来,听说以前还玩过机器人,拿过不少奖,我要是女的,我都想嫁给他。”   刘小锋:“……”   路人甲乙丙丁:“放照片。”   周斯越对这些是不清楚的,但他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也没表示过怀疑,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追着要跟着他。除开这些,在工作上,他对技术性要求很高。   这些人里,除了刘小锋,其他人都跟不上他的算法速度,有时候开一个项目会议的时候,他能当场报出一个算法,接得上嘴的也就刘小锋。   那会儿,他看着刘小锋也有点怔愣。   猛然发现,这小子进步也有点大,刘小锋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挠挠脑袋低下头。   小伙伴说,刘小锋你刚才害羞的真像个小姑娘。   于是,“越峰”cp就这么流传开来了。   有些事儿,越传越觉得像那么一回事,刘小锋是团队里技术能力最好又最老实的,小伙伴们都喜欢使唤他,刘小锋也不懂得拒绝,为了跟同事们打好关系,总是有求必应的,谁晚上有点儿什么事,留在最后加班的总是他。   周斯越走得比他晚,好几回出来看见他,“你怎么又加班?”   刘小锋支支吾吾说还有点事没做完,周斯越大致就知道了他又帮人揽活了,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在晨会上把昨晚溜号的人给问懵了。   项目策划案全部都是刘小锋一个人做的,那人一问三不知,加上因为那人的不上心,项目策划被人驳回数次都没通过。   周斯越大发雷霆。   明面儿上看着是护刘小锋,走时又丢下一句:“你要是那么空,以后就把清洁阿姨的工作都做了,也好帮我省笔开销。”   那次之后,没人再敢使唤刘小锋了。   也深知周斯越在技术上的刁钻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团队里确实有人不堪重负,在三四个月后辞职了,半年后又走了两个。   等到年终的时候,团队只剩下八个人。   孙元香虽然面儿上嘲他把人赶走,但心里也知道他的想法,望着这空了一大半的格子间,也无可奈何,只能宽慰道:“你别把自己逼太紧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周斯越嗤笑。   “我知道你想尽快把公司带上路,想跟赤马交手?”   他没作声。   “不管你是想让苏柏从跟你认错,”孙元香双手撑在桌上,低头看他:“还是想让他对你能力心服口服,但我只能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年关将近的时候,赤马爆出一件丑闻。   前些年赤马做了个机器人对战的视频,视频里,机器人的反应速度和灵敏程度都远远超出了当前应有的技术水平,而当年苏柏从就是凭借这个视频,在美国拿到了数十亿的投资。   叶徐林当时还说过,虽然不喜欢苏柏从这个人,但赤马的技术确实走在科技圈前端。   知情人士爆料,视频是假的,经过了很多高科技处理才呈现出来的效果,事实上仅凭当时的技术,赤马连视频上十分之一都无法完成。   一周后,美国方要求撤资,并要求赤马赔偿违约金一个亿。   丁羡将这条新闻转发给周斯越。   那天是除夕,丁羡回家了,李锦荟搬到寺庙里去住了,公寓里就剩周斯越一个人。   偌大的客厅。   修长的身影靠在沙发上,没有开灯,电视机屏幕播送着正是这条新闻,他仰着头,靠着沙发背,手掌撑开,拇指跟食指去压太阳穴。   他这些年,熬夜熬多了,总犯偏头痛,严重的时候还会吐。   胃里烧灼,自下而上翻滚着一股酸味。   丁家一贯热闹,连叶常青都难得回来过年,丁羡发完短信,叶婉娴在外面喊她吃饭,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出去。   叶婉娴正端着碗喊她,“洗手叫你弟弟去。”   丁羡去房间里把丁俊聪拎出来,丁俊聪不肯出来,表示要再打一把游戏,被丁羡不由分说拽着耳朵给拖出来,疼得丁俊聪弯着腰呀呀大叫:“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姐夫你是个母老虎。”   “那我就告诉妈,你追女孩儿。”   丁俊聪瞬间一个激灵,“卧槽,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看你发的那些状态,以为你姐我没你q.q?”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姐,我保证听话,你千万别告诉妈!!”   “看你表现。”   一顿饭下来,丁俊聪还真的挺乖的,对丁羡呵护备至,殷勤热切,又是夹菜又是倒饮料的,看的叶常青都忍不住说:“聪聪这些年懂事了不少。”   丁父笑呵呵:“是懂事了不少。”   叶婉娴抬手就在丁俊聪的筷子上拍了下,“献什么殷勤?”   丁俊聪撂下筷子:“哎,我对我姐好点儿您就这么看不过眼?”   “耍什么贫,你给我好好吃饭,吃完赶紧回去写作业。”   人多,也热闹,说不完的话题,聊不完的人生,电视机的声音在身后嗡嗡作响,丁羡看着身边一张张笑容满面的脸,耳边环绕的欢声笑语。   可她脑海里却忽然想起那个孤寂的背影,袋中的手机在此时微微震了震。   “看到了。”   周斯越对之前那条新闻的回复。   她忽然站起来,放下筷子,“妈,我吃饱了,我出去散散步。”   叶婉娴抻了脸色。   “年三十你散什么步?”   丁羡央道:“妈!”说完冲丁俊聪使了使眼色。   丁俊聪立马道:“妈,你要不放心我跟我姐一起去!”   丁父扒了口饭,出声打圆场,“孩子想走就让她走吧,早晚是要嫁出去的,那孩子也怪可怜,不过丁羡,你下回让斯越来家里吃饭吧,别老一个人呆着,怪可怜的。”   叶婉娴:“你们现在是三个人联合起来跟我作对是吗?还没嫁出去呢,就天天往人家那儿跑,像什么样子。”随后看了眼丁俊聪说:“还有你,你姐谈恋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给我坐回去。”   丁俊聪哦了声,乖乖坐下。   叶婉娴看了眼丁羡,说:“你跟我进来。”   说完,率先进了卧室,丁羡跟进去,丁父跟已经怔住的叶常青打着哈哈,吃饭吃饭,女人就是麻烦。   叶婉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东西捏在手里,又拖了张凳子在床边放下,示意丁羡坐过去。   “年前得知他爸爸去世,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们?”   卧房里只开了一盏红晕的床头灯,窗边上燃着檀香,香味沁人。   丁羡说:“当时在广东,谁都没通知,就直接火化了,连蒋沉他们那边都没通知。”   叶婉娴把手上一个金色亮片儿像小铜块一样的东西递给她,“我年前去普陀山求的平安符,他妈妈信佛,你拿去给他。”   “妈,你……”她眼里有些泪花。   “你什么你,这话我就说一遍,他要真想娶你,就让他紧着点儿,别拖拖拉拉的。”   丁羡点点头应下。   叶婉娴摆摆手:“走吧,晚上早点回来,还没嫁过去呢,别在别人家过夜。”   “好。”   然后小姑娘攥着平安符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飞奔离去。   ……   丁羡进门的时候,客厅卧房都没人,她绕着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正狐疑呢,听见厕所传来一声水声。   她忙冲进去。   周斯越刚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厕所门就被人打开。   丁羡冲过去,把人一把抱住。   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全顶在她柔软的身躯上:“周斯越!”   周斯越腰间只裹了一条浴巾。   被她这么莽然一撞,浴巾掉地上了,他火热的身子整个人直接抱住她,周斯越顿了一秒,直接把她拖过去,把人顶到那花白瓷砖上:   “厕所门也敢乱开?”   丁羡笑着求饶,“我错了。”   他最近在健身,身材又比之前结实了,小腹已经隐隐能看出人鱼线了。   三下五除二,丁羡被扒了个精光。   周斯越把花洒打开,拿喷头淋在她头顶,丁羡全身瞬间浇湿,伏在浴缸里四处躲他。   头发被沾湿凌乱地贴在她白嫩的脸颊侧。   周斯越将她一把抓过来,让她扶着瓷白的浴缸边缘趴着,自己则双手撑在她后面,一点点从头发尖儿一路亲到腰部,丁羡浑身发抖去躲他,结果被他一下摁住:“不想?”   男人在这种方面的能力还真是与日俱增。   他平时很克制,就算第一次碰了,他后面能忍都忍,真刀实枪做的大概也就那么两三次,一开始他技巧不太成熟。   但这回似乎又比上回好。   但她知道,下回一定比这回还好,她男人还真不是盖的。   浑噩间,她只有这一个念头。   做完,两人抱着躺在床上,丁羡拿出叶婉娴的平安符递给他,“我妈求的,让你留着。”   周斯越靠在床头,曲着一只脚,整个人慵懒,低头去看她手里的小东西,接过,摊在手心里翻看两眼,随后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替我谢谢她。”   小姑娘一头黑发,肌肤雪白裹着他黑色的被子,额上还有渗出的汗,看着他笑:“我爸妈还说如果你以后过年一个人,就上我们家吃饭。”   周斯越取了支烟抽,淡笑着在微弱的床头灯下看她,小姑娘头发被汗沾湿遮了半张脸,他低头,用手轻轻把她头发捋到耳后,眼神温柔,沉声应:“好。”   她忽然愣了,紧紧伸手抱住,这样的周斯越太久违了,她要好好珍惜。   ……   年后正式上班,丁羡之前跟维拉合作的连载动画受到大多数原著读者的好评,甚至有人说她的还原度很高,整个连载过程中,完全就是跟当年追连载是一样的心情,并且,人物制作跟所有场景都神还原。   临近毕业的时候,丁羡在周斯越的鼓励下,开了个动漫设计工作室。接的第一个单子就是一部玄幻大IP,原著粉很多,有些理解,有些不理解。   工作室宣传开了微博,那年微博还不是战场,也就寥寥数几的评论大多都是很和谐地表示,“期待动漫版,请丁大大好好画。”   工作室的钱是周斯越出的,法人也是他的名字,还帮她找了几个助理,但是赚的钱,全进了她的口袋,他一分都没拿。   虽也知道他看不上她那几万块钱,但丁羡自己倒算的很清楚,自己留了一部分,把剩余的钱交给他,周斯越也就低头扫一眼,摸摸她的脑袋说:“自己拿去买糖吃,乖。”   丁羡觉得毕竟还没结婚,财政上最好还是独立些,免得将来说不清楚。   周斯越对此表示,“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有什么说不清的。”   于是,他就这么成了她老板。   有时候丁羡会逗他,趁他写代码的时候,过去抱他,“老板,今天要不要这样……那样……”   周斯越就靠在椅子上笑,故意问她:“哪样?”   丁羡低头去亲他,被他合上电脑,往边上一推,直接把人抱上桌子。   最后又是自己低低哼哼一通求饶。   ……   元兴科技在这一年确实赚了不少钱,周斯越给孙元香带去的创收远比她其他三家公司的总额都多,因为周斯越培养的一个技术团队在这里,许多合作公司都冲着这个这个技术团队来的,要说规模,比他们大的大有人在。   前阵德国pst科技慈善夜,元兴这仅有八个人的小团队,一下子就在慈善夜上夺了眼球。   仅凭这年纪轻轻的总监,就让人唏嘘不已。   那年微博还没有盛行,关于这位总监的照片也只是在科技圈小范围的浏览过。   上帝果然是有偏爱的。   长得帅还有钱,快问问看是不是单身,下了台,一帮年轻小伙子说着要去吃点宵夜,周斯越难得也说跟着去,结果,刘小锋就被人拉住了,一姑娘躲在墙角,俏生生害羞地看着他,问他:“你们总监有女朋友么?”   刘小锋努力帮自己的小女神捍卫领土,他十分认真地告诉那个女孩子:“有,我们总监有个特别漂亮的画家女朋友!都谈婚论嫁了。”   啊?   姑娘大失所望,回去把这消息告诉身边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微博上也有人说起了,这位小总监已经未婚妻了,而且还是个画家的,都快结婚了,长得可漂亮了呢。   众人叹:“这才是人生赢家啊。”   ……   赵震海的反腐案在2011年5月13号正式落下帷幕。   所有的审理结束,法庭宣判,赵震海因为贪/污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因为之前的视频作假案,赤马目前也是官司缠身,随后有人在微博爆料,赤马已经超过三个月没有发工资,并且年前裁员五十余人,整个公司目前已经停止运营。   而赤马ceo苏柏从已经辞职出国。   公司交给之前的王副总打理,这两年赤马动荡,关的关,走的走,如今还惹了一堆官司在身,副总不堪其重,撑了将近三个月,召开新闻发布会含泪宣布破产,并且在所有媒体和镜头面前扬声控诉苏柏从:“其实前几年公司已经出现了财政危机,他还是一意孤行要进行那个什么破机器人管家项目,把公司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他总是想着赚钱,想着走在时代前端,想着自己去引领科技!也要看看当前的国情好嘛!!现在是能消费的起机器人管家的时代吗?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资金全拿去做这个项目,害的我们其他项目维护都停工,连客户后期的优化我们都叫不出来!现在出了事,他倒第一个辞职了!这公司当年是我们几个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说没就没了!全赖他!”   说到最后,那位王副总面目狰狞,似乎有点疯狂,张牙舞爪对着镜头说:“你们抓他!抓他!让他坐牢!不能让袁飞一个人坐牢!他行贿!要求董正飞泄露机密!都是他!全都是他一个人授意的!袁飞只是帮他坐牢!”   这番话,仿佛在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里丢下一颗硕大的巨石,恍然而过,忽然就卷起一阵轩然大波。   记者们争相提问:“你是说苏总让袁总代替坐牢?袁总为什么愿意呢?”   王副总彻底崩溃在镜头前,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袁飞是为了保护公司!为了让公司继续运营下去!苏柏从答应会从股份里抽一份给他老婆孩子!”   孙元香直接关了办公区的电视,对周斯越说:“这王总也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当年苏柏从那么帮他,现在还出卖他。”   说完这话,意识到沉默的周斯越,又说:“我不是帮苏柏从说话,你别误会。”   周斯越窝在椅子上,低头耸肩。   因为王副总的话,袁飞再次被拎出来提审,而对于警察的所有疑问,他都只字不答,保持沉默,杨兴气得肝疼,怎么近来这些进来的人一个个都他妈跟他玩这套。   第二天,袁飞说了一句话:“你们先去接我老婆孩子。”   杨兴照办。   第三天,袁飞终于和盘托出。   “我认识王副总在前,通过王副总认识的苏柏从,王副总跟我都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但因为那会苏总有钱,他也不懂什么编码程序,为了钱,我跟王副总答应跟他合开一个互联网公司,谁知道,公司开了没多久,就赚了不少钱,他对我们俩兄弟很慷慨,他股份最多,但分红跟我们每年都平分,他很会做人,我们也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但合伙开公司,你知道的,很容易会有分歧,他没上过大学,王副总其实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他,觉得跟我们这些搞技术的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私下里经常跟我说,好几次在背地里耍小聪明计算苏总,但都被他看穿了,苏总都没跟他计较,学识上或许王副总比他高,但在做人上,确实矮他一截,苏总很会做人,但有时候心也狠,他知道我是真心为公司好,所以暗地里总是提点我。”   他断了口水,说起往事,觉得干燥,舔了舔唇,目光空洞地盯着一处,继续说:   “假视频是王副总弄的,他耍小聪明引来了数十亿投资,技术层面上的事苏总平时不管,他很信任我,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他,一时糊涂陪王总干了这蠢事。如果不是这件事,也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他愧疚地捂着眼睛。   杨兴敲敲桌子:“董正飞那件事是谁的主意。”   袁飞说:“一开始是王总接到消息说军方有个排爆项目在做,我们手里的排爆项目其实已经做了有两年了,怕因为军方输出影响我们的市场,王副总就托人去打听,后来知道是在清华几个学生手里。苏总怕王总对学生下手,就让他不要管这件事,但王副总还是托人找到了董正飞,结果董正飞打电话给苏总,说想跟他谈个交易,他把算法给他,毕业后赤马的技术部总监位置给他。”   杨兴:“苏柏从答应了?”   袁飞笑着摇摇头,“答应是答应了,但技术部总监的位置不可能给他,我们打拼了这么多年,他想凭一份资料就抢我们总监位置,那会儿苏柏从也烦透了王总的一意孤行,我们原本计划是让王总顶包,跟董正飞一起进去,拿到资料后,他故意放出消息,说有人泄露军事机.密,你们一开始抓的那个学生我见过,他确实是无辜的,苏总找他只是为了掩王总的耳目。消息爆出大概一周后,苏总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从国外回来,我把整理好的资料刚要交给警方的时候,被王副总撞见了,他知道自己这回被套圈了,狗急跳墙,拿老婆孩子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帮他坐牢,就去警局投案自首告发苏柏从,三个人一起坐牢,他不好过,要让大家都不好过!如果苏柏从是伪君子,王副总就是真小人。”   杨兴:“但我了解到的,听说苏总在追他女朋友,甚至还为此要挟过他?”   袁飞摇头:“他的感情生活我不太了解,我们在一起合作这么久,基本不聊感情生活,我之前是听助理说过苏总喜欢一个清华的小姑娘,好像对方确实有男朋友,但是我听说苏总知道两人在一起之后就没再去打扰她了,中间有一度跟一个女高管断了联系,后来好像又找上了。苏总这人做事很奇怪的,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其实很自卑,因为没上过大学,所以就会做些奇怪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特殊。”   杨兴:“赵震海呢?”   “他要求很多,拿了钱之后还不办事,股东很不满。”   当天晚上,周斯越收到一封美国那边的email。   他靠在椅子里,盯着那封邮件半晌没点进去,墙上的始终滴滴答答走着,窗外天黑了,办公室渐渐静下来。他忽然起身,合上电脑,转身走了出去。   一周后,苏柏从从美国回来,下了飞机就给杨兴打了电话。   “我在警局门口。”   杨兴兴冲冲跑出来,刚起床脑子还有懵,眼珠子来回转,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圈,“你……”   那天是晴天,背后阳光特别亮敞,男人修长的影子拖在斑驳的地面上。   苏柏从仍旧是一身西装笔挺,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马甲,黑色西裤刚熨过,挺阔的垂着,脚上一双尖头皮鞋精致而犀利,可他此刻很随和,背后金灿灿的阳光扫在他身上,油背头微微发亮,金丝边眼镜都闪着金光。   表情呢,从容不迫,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特别随意。   他坚持健身,身材很好,五官还是年轻锋利,是一个商界精英的模样。   杨兴看着他有点愣,然后就见他,丢下原本提着的黑色公文包。   那精致的鳄鱼皮摔在地上也扑满了灰,就那么安静的躺着。   苏柏从缓缓解开两边的袖扣,然后翻好一圈,轻轻地窝在臂间,又慢条斯理地解下腕间的银色手表,塞进裤袋里,做完这一切,他表情轻松如常。   冲着台阶上的杨兴,然后握拳并拢,翻转向上,递给他。   警局方便就是小区,热闹的小吃街,还有隔壁巷子里浓郁的包子香,行人匆匆,嘈杂繁荣。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杨兴眯着眼看他,手缓缓去摸腰间的手铐。   ……   苏柏从自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科技圈。   杨兴给周斯越比了个手势,至少五年,说完还摇摇头,哼笑一声。   他回家把一周前的那封邮件打开。   “现在说这些似乎是太迟了,但人生本来就应该不计较得失,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让你没见上最后一面,我似乎想不出除了钱之外的弥补方法,我想你现在应该也不缺钱了,你要捐便捐了吧。   其他的事我想我也无需道歉,你没错过,我也没真的打算要把你拖下水,甚至有那么一刻,我希望咱们还能合作,因为我爱才爱钱大过女人。   自知配不上,我也没妄想过,我看过太多脏东西,那颗心早就被这大染缸抹的乌漆嘛黑。   如果有机会,希望不再是以这种方式相遇,如果有机会,就合作一把。   另,祝你前程似锦,冬去春来,前无近忧,后无远虑。   ——su”   ……   丁羡毕业那天。   周斯越在公司开会,刘小锋看他心不在焉的表情,知道他着急,脱口而出,“今天女神……”周斯越眼风扫过去,刘小锋顿了下,改口:“丁羡今天毕业典礼?”   他点头,“嗯。”   老刘汇报特别慢,一字一句说,听得周斯越只蹙眉。   刘小锋立马说:“那个,老刘,咱今天先到这儿吧,老大还有事。”   老刘一脸老实相:“可我这……”   周斯越靠在老板椅上,压着腔,“没事,你继续念。”   刘小锋一听这调就不太对,“还是别念了。”   老刘见他使眼色,这才作罢,“那下次再说——”   话还没说完,就听他一句。   “散会。”   周斯越腾的站起来,双手抄进兜里,长腿一迈,人就不见了。   刘小锋收好本子,长舒一口气。   在心里默默给他的小女神加油打气。   ……   毕业典礼,叶教授让丁羡作为创业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周斯越开车赶到的时候,他在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好歹没错过他家姑娘的演讲,人习惯性往后靠,双手交叠在胸前,深黑的目光轻抬,挑眉去看讲台上那抹瘦小的人影。   小姑娘穿着一身学士服,带着学士帽,站在讲台上,今天画了妆,见多了平日里素面朝天的模样,这乍一看,还挺惊艳。   他靠在椅子上,暗自丈量她的身高,脚上穿了几厘米的高跟鞋,怎么还把话筒往下拉,他记得去年他弯腰双手撑在那讲台上,还碰不上话筒。   是有多矮。   丁羡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透过这两旁的劣质音响,缓缓淌出,倒也还动听,温温糯糯。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在闪,那眼睛让周斯越想起一种动物,是猫。   前方有男生躁动,说这女的漂亮啊,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椅背忽然被人踹了脚,男生莫名,回头望了眼,只见周斯越望着他,他先是怒,然后又觉得这人眼熟,死活也想不起这人的名字,但他干嘛踹他呀,忽又觉得可能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挠着头转回去。   台上的姑娘已经说完了,往后推了一步,深深一鞠躬,就下台了。   周斯越拿手机拍了张照片,起身离去。   前方那男生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他不就是那位一毕业就给人去当技术总监被叶教授天天挂在嘴边夸的学生周斯越么,之前还拿过什么奖,贴吧上都是他的照片。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肯定没认错,于是想着跟人套套近乎,讨点创业经。   结果一回头,人没了。   ……   下了演讲。   丁羡去找周斯越,绕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回到大礼堂正门口,低头正给他发消息,“你在——”   手机被人抽过,男人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拎着她的手机,低沉地嗓音凑在她耳边:“找我?”   手心一空,丁羡下意识抬头。   温暖午后,男人的眉眼温柔,岁月不曾带走几分,依旧英挺,低头看着他笑。   “我演讲完啦。”   她高兴地邀赏,昨晚酣畅淋漓之后,他反趴在床上休息,小姑娘缠着他说是明天要演讲,让他半夜起来帮她改演讲稿。   他耐着性子起来帮她改到两点钟。   两点钟又给她拎到床上,做了一次。   丁羡累的不行,在她浑浑噩噩之际,快要昏睡过去之时,这人趴在她耳边说,“明天有赏。”   他还以为她根本没听见。   “合着听见了啊,昨天还跟我装睡?”周斯越双手抄在兜里,居高临下睨着她,吊儿郎当的挑眉道。   丁羡红着脸,“你能不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么!”   “我说什么了?”   男人的脸皮真是一天比一天厚。   如果要说记忆,那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但丁羡却能记一辈子。   她记得身后那青草香。   记得旁边那棵桂花树。   记得太阳毒辣地挂在空中。   也记得空气里似乎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记得他把戒指套在她手上,那冰凉的触感滑过她的指尖,下意识低头一看,银亮的戒指在太阳底下闪着熠熠的光辉,一如那刻他脸上的笑。   “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他说。   下一秒把她捋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说了,跟着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嫁给我?嗯?”   “好。”   她颤颤巍巍说。   不管怎么说,未来也好,当下也好,我们越过这片荆棘林,   我看到了盛放在悬崖边的彼岸花,路的尽头,是茂密丛林,鲜花怒放,我仿佛看到了我那些逝去的年代。   花谢花开。   我又回来了。   ——————————————————————————————————————————— 正文完。 第88章 番外   婚礼定在第二年的国庆。   叶婉娴找人算了又算算了又算还是国庆的日子最符合他俩的八字。   那一年丁羡就窝在他家里当米虫, 白天在工作室画画, 晚上等他下班回来,两人抱在一起蹭蹭亲亲,再干点儿热情洋溢的事情。   在面对她的时候, 周斯越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大多时候, 两人各忙各的,等忙完了, 丁羡拉着他跟他说话, 周斯越就耐心的听着,书房办公桌左边抽屉里塞了一包糖,是周斯越拿来戒烟用的。   丁羡叽叽喳喳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周斯越仰靠在椅子上,随手剥了颗糖, 将糖纸一捏, 塞进她嘴里,正说着话呢,丁羡就忽然停住了。   他笑着:“甜么?”   丁羡舔了两下, 笑嘻嘻地说:“甜。”   周斯越挑眉, “我尝尝?”   丁羡一愣,人已经被拉下去,下一秒, 柔润的唇就贴上来了, 湿濡濡的, 长舌伸进去搅了两下, 直接把丁羡嘴里的糖给勾过来了。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笑。   丁羡打他胸口,“你!”   周斯越嘴里嚼着糖,任由她小猫一样锤着他,漫不经心去开电脑,忽而又正经起来了:“刚刚说到哪儿了?”   丁羡全程被他牵着走,想了想,忙说:“婚礼的酒席,你妈妈说不要太奢华,但是我妈妈你知道……”   周斯越随手敲了下键盘,启动软件,去捏她的手,“这事儿听你妈的吧,我妈低调惯了。”   “那阿姨……”   “我妈那边我有数。”   周斯越在哄他妈身上也相当有一套,李锦荟也是个随和的人,只是她现在斋戒不吃荤,一下子看到那些大鱼大肉脑袋就疼。   周斯越也十分清楚,他要处理好两边的关系,不能让媳妇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就像这回酒席,周家从小虽然吃穿不愁,但在这些用度上,周宗棠都挺苛刻的,不让浪费电浪费水,也不会铺张奢侈。   周斯越从小耳濡目染,这点习惯培养的挺好。   但这回顺了丈母娘的意思,李锦荟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了,不过她没说出来,而是跑到寺里去住了好几天,电话也不接。   周斯越去了也不开门。   周斯越也不急,还站在门口跟小僧聊了会儿,一点儿不跟人陌生,从容自然的很,那股子以前的痞劲儿又回来了。   李锦荟憋不住了,来开门。   “你干嘛呢?”   周斯越一乐,指了指小僧说:“聊天儿。”   李锦荟给他拎进去,“别耽误人小师父做工,你来干嘛来了。”   屋内燃着檀香,周斯越一进去就闻见了,他不太喜欢这种沉沉的闷劲儿,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搓了搓鼻尖说:“您真打算一辈子住这儿啊?”   李锦荟翻他一眼,说:“可不是,反正儿子有了媳妇儿也忘了娘。”   “跟我媳妇儿吃醋呢?”他身子往下探了探,“不至于吧您——哎,我以前宽宏大量的李女士上哪儿去了?”   李锦荟看着他,哼唧一声。   有时候妈比老婆还难哄,这是周斯越结婚多年后得出的结论。   “行了,我没事,你过来干嘛来了?”李锦荟说。   周斯越这才说:“羡羡说,过几天想邀您去雍和宫上个香,当还愿了。”   李锦荟默了会儿,点头道:“难为这丫头有心了。”   “您去么?”   “当然。”   周斯越一乐,点头,“明天来接您,还是今天跟我回去?”   “来接吧,过几天你结婚了,我给你爸再诵段经。”   他没再勉强,下了山,开车走了。   周斯越第二天一早开车去接,黑色的辉腾停在山下,李锦会一下来就说:“这帕萨特怎么这么大?”   他们家以前有辆帕萨特,就是这个缩小版的。   丁羡忽然明白周斯越为什么买这辆车了。   “大型帕萨特”停在雍和宫门口,周斯越停好车,把钱包收在裤袋里,下车带她俩往里头走。   红瓦白墙,虔诚平和,袅袅升起的青烟随处可见。   今天刚好有大师在讲禅。   李锦荟牵着俩孩子就过去了,在殿堂里后排里找了蒲团坐下,“好好听听,禅法通了,人就没什么痛苦了。”   两人互看一眼。   “人没了七情六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周斯越瞥她一眼说。   李锦荟推了他脑袋一下,“只要你想通了,那就有意思。”   周斯越表示不置可否,不过他一向对所有事物都表示出应有的尊重,就算不理解也会安安静静听完,丁羡特别喜欢看他专注做某件事,或者专注听课的模样。   殿堂外,有光稀稀落落铺层进来,刚好笼着他的发顶,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又回到了那个不过十几平米的教室。   而身旁的这个男人却依旧发着光。   听完禅,周斯越带着李锦荟回丁家吃饭,叶婉娴特意早上出去买菜,等着他们晚上过来。   电话刚打完。   叶婉娴对着穿衣镜折腾了三趟,连问了十几遍,“怎么样,还行吧?”   丁父随手掀开报纸,“人家妈妈又不是第一次见你。”   “好几年没见了吧,也不知道这人过的怎么样?”   “既然操心就别老跟人对着干。”   “我怎么跟人对着干了,我当然是为了他俩好了我也。”   吵吵闹闹几句,楼下有车进来,叶婉娴趴着窗户往下一瞅,慌忙冲进厨房去端菜,“来了来了。”   丁父在后头嚷:“你别慌手慌脚的。”   确实很久没见,李锦荟一身素衣,素面朝天,叶婉娴愣了好久都没认出来。   “锦荟?”   李锦荟点点头,温婉地笑:“婉娴,好久没见。”   叶婉娴记忆中的李锦荟是个雍容华贵的富太太,那时候五根手指伸出手都是肉肉的,现在那垂在身侧的手,除了骨瘦如柴,她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你现在,这么这么瘦。”   “我斋戒了。”   那晚上的饭吃得还挺沉默,叶婉娴也找不到话说,李锦荟更是,低着头埋饭,气氛尴尬之余,丁俊聪短信响了。   1条来自小甜心的短信。   叶婉娴当晚就炸了,拎着耳朵逮到房间:   “来,来,说说,小甜心是谁?”   丁俊聪不说。   “小甜心是不是,我还小甜点的!”   在叶婉娴转身找扫帚之际,丁俊聪忙从里面跑出来,多到周斯越的身后,周斯越表示这事儿帮不了你,下一秒,叶婉娴举着扫帚追出来了,丁俊聪:“姐夫!!”   周斯越看了眼丁羡,忙拦住叶婉娴:“妈,有话好好说。”   叶婉娴:“你让开,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丁俊聪又去求李锦荟。   叶婉娴正要训,李锦荟说:“婉娴,都是小孩子,别给吓着了。”   见她松懈下来,丁羡扯了下周斯越,两人把丁俊聪带回房,客厅里就省下个两个女人在长谈。   渐渐的,不知不觉竟然说起了很多往事。   “我那会儿带斯越也这样,男孩儿都有点儿皮,以后让他俩生个一男一女。”   “你们斯越自个儿懂事,教的好,聪聪不打不行的,其实我哪下的了手,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   房间内。   丁俊聪作揖:“谢姐夫姐姐救命之恩。”   丁羡:“小甜心是谁?上次那个羊角辫?还是穿短裙那个?”   丁俊聪忙伸手捂住她的嘴,被他箍在怀里,差点儿喘不上气。   周斯越抱着臂靠在门框上,一个爆栗过去,把丁羡解救出来,“对你姐客气点儿,没大没小。”   丁俊聪立马松手,听话的很,连连点头,又说:“姐高中谈恋爱那会儿,我妈怎么没打你们?”   丁羡差点儿一个巴掌呼过去,“别瞎说,我们俩高中没谈。”   丁俊聪惊讶地看着周斯越,谑:“太菜了吧,姐夫?大学才追到。”   周斯越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无所谓地笑,一只手去搭丁羡的肩,说:“菜不菜呢不知道,反正现在是追到了,你跟那位小甜点,好像还有的磨……”   靠。   “姐夫,你现在怎么这么坏。”丁俊聪哭丧着脸说。   “我一直都这么坏。”周斯越毫不留情地拍拍他的头说。   经过那一晚,或许是勾起了太多回忆,叶婉娴时不时邀请李锦荟去家里坐,偶尔还会一起打毛衣,李锦荟这种活不太擅长,叶婉娴就手把手教,她手工活好,教的头头是道。   两老太婆没事买买菜嗑嗑瓜子织织毛衣的日子似乎过的挺舒坦的。   “这针法织出来绝对不脱线,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   李锦荟学得认真,连连点头,跟着她的收拾像模像样的把针穿过去。   丁父戴着副老花眼镜低头瞧着还挺乐呵,哼笑一声,注意力重新投回报纸上。   ……   周斯越三十岁那年,丁羡怀了周堃。   那年,周斯越在德国获奖,丁羡怀孕没办法一起前往,挺着八个月的孕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直播。   英俊的男人一上台就掌声无数,镜头还切过刘小锋激动地通红的脸庞,鼓着掌比他自己获奖还激动。   清越的两声轻咳从电视里传来。   他试了下麦,镜头特写忽然往前拉,停在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性感又禁欲,这摄影师为什么要拍她老公的喉结!   丁羡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想。   他很少穿西装,除非重要场合,一般都是一身运动休闲服。   这应该是他除了结婚那天,为数不多穿西装的,但帅是真帅。   果真,男人上了三十岁,才最有魅力么?脸跟气质才能完完全全的凸显出来。   “曾有段时间很迷茫,后来有人跟我说,她认为勇敢的人,是即使受到了挫折也仍然带着梦想前行,她就像个小太阳,身上总是散发这热量。我受过挫折,也曾坠下过深渊,被命运打趴过,也曾迷失过,但她总嬉皮笑脸地跟说,我相信你啊,这话说反了,其实她才是我唯一一直坚持并且视为真理的人。”   台下一片寂静,周斯越站在演讲台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话筒即使拔到最高,他也还是要微微俯下身,低着头,微抬目光,对上摄影机位,一字一顿,“丁羡,我很爱你。”   ————————————   番外完。 本书由 云浅落叶 整理 女生小说下载www.jjxsw.com---久久小说下载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