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恍若初夏の风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终身依赖》 作者:关就 ======================= 第1章 hapter 1 一分钟前,父亲安排的相亲对象打来电话,淡漠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该有的内疚:“很抱歉梁小姐,可能我和令尊在沟通上有些问题,我早已经有意中人,很抱歉不能前来。” 梁暖气得七窍生烟,已经顾不得淑女仪态,高声质问:“你现在才说不来?你知不知道我像个白痴一样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对面的男人静默了几秒:“今天是我的错,很抱歉,希望不会为你带来困扰。” “困扰?就凭你?”她冷笑一声,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尹光年,我告诉你,要不是我爸,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这种穷光蛋相亲,你不来最好,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本小姐也不会跟你这种没有绅士风度的穷光蛋谈恋爱的!” 撂完狠话,不等对方说话,她就“啪”的挂断了电话。 又坐了一分多钟试图压抑心中蹿升的怒气,奈何被放鸽子,再加上那个男人口口声声“已经有了意中人”的口气让她实在不爽透顶,这口恶气真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被个穷光蛋放鸽子! 简直是奇耻大辱! 心中郁结难消,梁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好友:“苏苏,晚上有约吗?陪我去喝一杯。” 电话那头正在做美容的韩苏苏爽快答应,梁暖挂了电话,心情还是不畅,掏出手机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手机号码,然后又恶狠狠地删去,这才感到快意。 一星期后。 初秋的夜,素有“金融之城”的A市,坐落于郊区的一幢花园式白色别墅灯火通明,动听的钢琴声和人的笑谈声混杂在一起,从窗口流泻了出来,站在窗边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享受着这微凉的夜色,还有手中口感醇厚的红酒,面色平静地交换着一个个还未公之于众但任何一个消息都能让资本市场股价剧烈波动的消息。 没错,今晚这些穿着体面的宾客大多数是本市知名的期货私募基金经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手握几十亿甚至上百亿资金,像是凶狠却富有纪律性的饿狼,当期货市场一出现诱人的机会,就会群扑上去撕咬个你死我活,胜者会赚个盆满钵满,输的人则身家缩水,甚至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些金融精英今晚都是接受了期货大鳄梁起风的邀请,来参加他的家庭聚会。 作为今晚主人的梁起风举着酒杯穿梭在众宾客之中,尽量周到地招待每一位来宾。 他不时望向楼上,见女儿梁暖还磨磨蹭蹭没有下来,面色有些无奈。 他站在窗边应付着主动上来搭讪的年轻人,这是宏达期货最近表现抢眼的研究员,他写的一份关于PVC的报告业内几乎人手一份,年轻人一出成绩就收敛不住张狂的个性,这个年轻人也不例外,言语之中尽是在暗示:他梁起风之前在PVC上的斩获,有他这份报告的功劳。 梁起风笑了笑。 这个行业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自恃甚高,最终失了本心,在资本市场一败涂地。 面对年轻人过分热情的攀谈,他只时不时敷衍地点个头,其实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频频看向窗外的草坪,然后失望地回过头。 他等的人还没来。 那个人,那样的天分个性,十年才出一个。 见梁暖穿着一身白色长裙乖巧地楼上走下来,这身晚礼服衬得她如仙女般圣洁高贵,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庞上漾着甜美的笑意,成功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年轻男士的目光。 自己捧在手心二十多年的娇娇女已经如花般绽放,身为父亲的梁起风神情中自然是骄傲的,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笑容里掺着一丝不易被人发现的苦涩。 他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偏头望向窗外暮色,目光深沉。 那个人不来,那么今晚他做的一切苦心安排也就毫无意义。 这时只见一个英挺高大的年轻男人跟着侍者踏入了草坪,步伐从容稳健,梁起风一见他的身影,随即精神一震,对着年轻人拍了拍肩膀鼓励了两句,举着酒杯大步走向了门口。 此刻他脸上泛着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 作为全场焦点的梁暖却是不太高兴的,有几个男人在偷瞄她,对此她只是高抬了下巴,她是男人眼中不可高攀的亿万千金,这辈子的主要工作就是败掉他老爸炒期货赚来的金山银山,在她眼里,除了她爸和纪左,她看不上身边任何一个男人。 他们只爱她的钱而已。 她不明白她老爸为什么坚持要她参加今晚的宴会,还硬塞给她这样一条仙气十足的Elie Saab长裙,拜托,她才不要打扮成温婉的淑女,因为她根本不是。 她才24岁,有天使的面孔凹凸有致的身材,她完全不需要把自己扮成淑女然后让男人把她娶回家! 梁暖无聊地灌了一口酒。 被她强拉来参加宴会的闺蜜韩苏苏也有些意兴阑珊,这个时间本来她们俩应该穿着性感火辣的超短裙在夜店里喝酒跳舞,她们勾勾手指抛个媚眼,就有蠢男人为他们买单,而现在她们却站在一群金融才子中间当壁花。 韩苏苏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男人,抱怨起来:“金融才俊就这质量吗?!我的眼睛好受伤啊暖暖,哎,我们溜了去pub吧,jason今晚说不定在,我撩拨他好几天了,今晚好想去逗逗他。” “算了吧。”梁暖嗤之以鼻,“那男人玩过的女人比我们喝过的酒还多,他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最后可是会连本带利要回去的。” 韩苏苏翻了翻白眼,“好吧,你老爸都开始给你摆宴物色未来老公了,我家老头子估计也坐不住了,或许我应该学你,在这些金融才俊里找一个?” 她再度环视了一圈四周,失望地摇摇头,想了想,两眼放光:“哎暖暖,我们去找纪左哥哥玩吧。” 梁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这一次没有说话。 纪左是她们这个闺蜜圈共同的男神,长得有点像日本巨星福山雅治,但在梁暖眼里,他比福山雅治英俊多了,他出身名门世家,毕业于世界顶尖的茱莉亚音乐学校,他会多种乐器,别的富二代是玩车,他是玩琴,家里收藏了很多古董级的天价小提琴。 现在他是本市交响乐团里的首席小提琴手,回国后自己开了一家琴行,梁暖他们几个爱慕他的女孩子常常会借着要学小提琴的名义光顾他的琴行,纪左有时候兴致好,也会上台为她们演奏一首,只是她们这些千金小姐都是奔着他这个人去的,谁还有心思接受音乐的灵魂洗礼。 魂早被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给夺走了。 梁暖疯狂地喜欢着纪左,但搞艺术的他显然对她们这种常去夜店还满身铜臭味的有钱小姐不感兴趣,对她们这一年的主动接近,他也只是将她们当做关系较好的小妹妹,他就像个邻家大哥哥,绝不玩男人们惯用的暧昧小把戏。 这样的男人,女孩子一方面会被他高洁的品性所倾倒,但另一方面,也会烦恼于无法跟他拉近关系。 因为他完全不给她们机会。 在一次喝醉酒表白遭拒后,梁暖渐渐接受了她跟纪左没有可能的事实,两人也有好多天没有来往,现在韩苏苏提议去找他,她有点心动,却也有些退缩。 她可是骄傲的梁大小姐啊! 刚被拒绝,就毫不知羞耻地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自贬身价? 想到最近不顺的事情接二连三,她被男神拒绝,更可恨的难得去相亲,相亲对象居然放她鸽子让她被姐妹嘲笑了整整一星期,一想到那个让她枯坐了一个小时的男人,梁暖就生气不已。 她刚想赌气说“不去”,韩苏苏瞪着门口大呼小叫起来,“啊,暖暖,你看跟你爸说话的男人,是不是……就是之前相亲放你鸽子的那个怪胎啊?” 梁暖转过头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他。 尹光年。 这是当初她爸递来他的照片时说的名字,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张英俊却缺乏亲和力的脸,即便他沐浴在阳光里,仍然让人直觉这人身上的气场太过冷淡,他坐在公园长椅上,表情专注地盯着膝盖上的电脑屏幕,一条只有在农村田间才会见到的灰色土狗吐着舌头趴在他身旁,悠闲地享受日光浴,一人一狗都没有察觉到暗处有镜头正对准他们。 梁暖毒辣的眼扫过男人普通的穿着,一眼就看出他全身上下的行头价值不会超出五位数,更别提他身边这只血统低贱的土狗,有钱人是不会养这种土狗的,那样太自损身价。 她笑着问他爸,“这个人没见过,是哪个家族归国的公子哥?” 果然他爸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不是,听说他出身贫寒。” 她又问:“他很有钱?”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家,除了他自己。” 她冷笑了一下,当即就把照片扔了,扭头就要走:“这种穷光蛋有什么好见的。” 她爸却一把拉住了她,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从来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他竟然用前所未有的口气厉声命令她,“这个人,你必须去见。” “暖暖,他是你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的盆友们,阔别晋江两年的过气老狗关哥灰溜溜地来开坑刷存在感了。。。。 不好意思问你们想不想我,答案是肯定没有哈哈哈。 此刻中年妇女左手抱娃,右手打字开坑,心情好特么忐忑啊啊啊啊啊,请大家关爱没粉丝没收藏没评论的老透明好吗! 各种求收藏求评论啊打滚! 本文日更,存稿箱会设定在每天晚上20点。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故事,里面不仅有爱情,也有亲情,友情等等。 本文又名《暖光》,就如它的主题:人世太冷,让我们相互温暖。 所以请你们也给我点温暖好吗?哭唧唧脸。 第2章 hapter 2 对于父亲这样近乎于强迫的可笑安排,照梁暖本来的脾气,绝对是不予配合的,但就在父女俩对峙的那一瞬间,她破天荒地选择了顺从。 作为梁起风45岁才得来的宝贝,梁暖深知自己在父亲心中的重量,她并不惧怕他的严厉,她惧怕的是另一种东西。 她在父亲脸上看到了神都无法阻止的衰老。 这半年他在快速地消瘦下去。 这个一直被她忽视的事实在这一刻突然冲入梁暖的脑子里,她惶惶不安地认识到,她的父亲不是金融大鳄、亿万富翁,他只是个70岁的老人,有一天他会早于她离去,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她身边再无亲人。 老爸是她的人生支柱,就试着做个听话的好女儿吧,让他开心他就会长寿的,她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然后……就被放了鸽子。 梁暖骄傲的个性完全不能容忍别人对她这样的无礼轻慢,她应该才是放人鸽子的那个才对,现在却遭受了这样的侮辱,这几天已经陆续有“梁大小姐被个穷小子放鸽子”的传闻在圈子里散开,她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嘲笑对象,因此她对这个叫做“尹光年”的男人简直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怨恨的目光牢牢锁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尹光年的穷光蛋有一副能令男人嫉妒女人疯狂的上好皮囊,但是那又怎么样,这个男人缺乏教养没有绅士风度,他连纪左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不是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吗?怎么今天又主动送上门来了?以退为进吗? 见父亲屈尊降贵与这个男人攀谈,他微笑以对,脸上不见一丝后辈该有的谦逊,梁暖愤恨地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手一抬:“waiter,再来一杯酒!” 梁起风看着面前一脸宠辱不惊的出色青年,想起他过往在资本市场惊人的战绩,心里直叹“后生可畏”。 这样的人才要是在他阵营里该有多好。 他爽朗大笑:“今年的私募冠军赏脸赴我老头的家宴,老朽蓬荜生辉啊。” 尹光年谦逊道,“梁老谬赞,晚辈只是运气好而已,梁老纵横市场几十年不败,创造的资本神话数不胜数,才是晚辈的榜样。” 梁起风笑道:“年轻人不必过于自谦,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个道理我梁起风再明白不过。我们这 一辈老了,这个市场将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拍着尹光年的肩膀,这个在期货市场上杀伐一生的大佬语气听上去有几分苍凉,“老人淘汰,新人登场,市场却依旧在那里,绝对公平,绝对残酷。” 尹光年面色沉静,心中带着对面前老前辈的敬仰,谦虚附和:“是,市场令人敬畏。” “年轻人记住,哪怕你再成功,也不要丧失你的敬畏之心。”。 梁起风言语中多有提携他这个后辈的意思,尹光年自然感觉到了,恭敬道:“感谢梁老提点,晚辈只要在这市场一天,就一定不忘梁老今晚的金玉良言。” “好好干吧,年轻人,有机会我们老少合作,想必在这个市场找不到敌人了。”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尹光年面对行业内地位最高的前辈,他的态度始终是不卑不亢,既没有因为谈话对象地位高崇而阿谀谄媚,也没有因为前辈的夸奖而摆出高傲姿态,梁起风暗自观察着这个年轻人的一言一行,眼里流露出赞赏。 梁起风本来想借机唤来女儿让两人见面认识一番,谁知一位至交好友姗姗来迟,他只好中断与尹光年的聊天,上前与好友寒暄。 梁暖眼见父亲与老朋友热聊,而那个男人则被其他两个宾客围住,她心知今晚父亲举办家宴的一大目的就是将她和这个男人凑作对,她又怎么能乖乖就范? 她对韩苏苏说:“我走开一会。” 韩苏苏叫住她:“哎,暖暖,你干嘛去?你是要找那人去吗?带上我,我帮你一起骂他。” “这种穷光蛋本小姐才懒得费口舌骂呢。你别跟着了,我自己能解决。” 说完,梁暖举着酒杯快步向客厅正中央走去,因为脚步太快显得举止有些冒失,就在她快撞上顶着托盘走来的侍者之际,她机敏地后退一步,虽然躲过了一场“小灾祸”,却也无可避免地撞到了身后的人。 尹光年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去,就撞上了一双漂亮而促狭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可找不到一丝愧疚,反而有类似于“挑衅”的光芒在闪耀。 再一低头,他就看到自己的白衬衫成了一副抽象画,美人杯中的红酒全数“喂”给了他的衬衫。 这边的动静不小,在不少宾客的注目下,梁暖只好用手捂住自己快要笑出来的脸,故作惊恐地说:“啊,真抱歉啊,先生。”。 然后她就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或者说欣赏他此刻万分狼狈的样子。 “哦,没事。”尹光年随口敷衍着,无奈地看着自己正在往下滴酒液的衣服,感到有些头痛,他有轻微的洁癖。 他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他捕捉到了姑娘眼里的幸灾乐祸,几乎是马上猜到了她的身份。 梁暖不再客气:“我带你去楼上换件衣服。” 尹光年表情错愕,孤男寡女相处总是不太好,并且他不太确定这个女孩的动机,谁知道年轻骄纵的女孩会干出些什么事来呢。 梁暖把他的犹豫看在眼里,装着要为他擦拭的样子凑近说:“单独说两句话而已,怎么?你打算第二次拒绝我?” 她一脸促狭地看着他,眼里有戏谑的光在闪动。 尹光年从容淡定,“那请梁小姐带路。” 梁起风眼观四方,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见到任性的女儿泼了尹光年一身,低声呵斥了一声“胡闹”,忙赶过去救场。 他板着脸训斥女儿:“暖暖,你也太不小心了,光年可是爸爸请来的贵客。” 随即对着尹光年笑道:“光年,暖暖是我女儿,看在我老头的面子上,你就原谅她一回。” 试问尹光年又怎么会刁难梁起风的宝贝小公主,他看了一眼犹如刺猬一般瞪着他的梁暖,颇有风度地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梁老错怪令爱了,刚才全是我不小心,跟令爱没有关系。” 梁起风自然明白这是他的客气之词,对女儿命令道:“暖暖,明天买一件新衬衫亲自登门给光年道歉,你今天太失礼了。” 梁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爸这只老狐狸,她都闹成这样了还不忘给他们两制造见面的机会,她就奇怪了,他凭什么就认定这个叫做“尹光年”会是她的真命天子? 娇气的小姐将不满写在脸上:“爸爸,你废话好多哦,我正要带尹先生上楼去换衣服呢,尹先生,跟我来吧。” 然后她就再不理会父亲殷切的目光,昂着头顾自走了。 梁起风摇摇头,暗叹自己真是把这孩子惯坏了。 尹光年一是好奇这小姑娘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二是他洁癖发作实在也受不了这一身湿答答的衣服,他对着梁起风笑了笑,慢步跟在了梁暖身后,虽然刻意隔开了距离,但还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走在前面的女孩如纤尘不染的仙子,她身后的男人玉树临风,外人看去,简直是天作之合。 梁起风目送二人消失在转角,此时他早就收起唇边的笑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同一时间,博蕴私募的老总和嘉澜私募的老总站在不远处的角落,这两个人最近在豆粕上联手做多赚了一大票,英雄总是惺惺相惜,两人私底下也有点交情,刚才又目睹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两只老狐狸小声交谈起来。 “看这架势,梁起风是看上尹光年这个年轻人了,江兄对这个年轻人有何看法?” “这个年轻人,过去两年败在他手上的老人何止一两个,棉花一战顾易生折了半个身家进去,还不是败这小子所赐,长江后浪推前浪,孟兄,我们还是躲着这小子一点为好。” “江兄说的是啊,年纪大了,越发谨小慎微,哪有年轻人敢想敢做?不过你看今天这出,尹光年这是快要做梁起风的乘龙快婿了?” “我看未必,你忘了黄征德还有个女儿吗?” “这就有意思了,黄征德和梁起风这对冤家连女婿都看上了同一个,哎,对了江兄,难道黄征德已经在pvc上逼得梁起风坐不住了?今天这鸿门宴是什么意思?找战友一起下水?” “呵呵,恐怕孟兄只知其一。” “哦?江兄有何高见?” “孟兄抬举,高见是没有的,只是这些天观察下来,有一些看法而已。黄征德和梁起风这两个人斗了十几年,一直分不出高下,你我也都看在眼里,黄征德这一次的手法不同以往,简直是咄咄逼人,看样子……更像是请了个高手在运作,我猜梁起风也早察觉到了。” “有意思,叱咤期货界二十年的梁起风也有忌惮对手的时候,江兄,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在PVC里参一脚呢?” “哈哈,群雄会战,我这种小虾米看看热闹就好,他们玩得太大,这一次非同以往,赌注要是押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孟兄。” 姓孟的老总擦了擦额头的汗,惊魂不已的样子:“江兄一语点醒梦中人,本来我还打算接受梁起风的提议,一起到PVC里博一把,只怪最近这波行情虽然诡异,却也太过波澜壮阔,让人不能不动心啊。对了,江兄,刚才你提到黄征德背后有高人操盘,你知道是谁吗?” 姓江的老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下巴往楼上点了点,对方心领神会,两只老狐狸笑得有点贼。 作者有话要说:  PVC是期货市场里的一个交易品种。 关哥是学金融的半吊子,现在也彻底转行了,所以里面写到的一些涉及金融的内容,如果读者里有专业人士求放过啊。 收藏留言少的可怜,请大家关爱老萌新啊。。。。。 晚上还有一更 第3章 hapter 3 梁暖拿了一件父亲的衬衫,将尹光年带到了父亲的书房,等他换好,她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 她径直坐下,任由客人站着,从尹光年这个角度看过去,侧对着他的女孩坐姿优雅,却无处不显露着傲慢的个性,她拥有可以傲视一切的美丽和财富,全世界仿佛都进不到她的眼底去,像一尊美丽却没有温度的雕像,这令他想起了多年前遇到的那个女孩,她也是这样的年纪,却那么爱笑,是太阳的化身。 谁也不说话,梁暖轻蔑地转头瞥了尹光年一眼,谁知却看他盯着墙壁上的某个地方若有所思,不禁恼羞成怒,咳嗽了一声希望唤回他的注意力,哪知他还是那个冷漠的样子,她又咳了好几声,他才有了一点反应。 两人视线交汇,梁暖毫不遮掩自己脸上的不屑:“尹光年是吗?你不要想多了,本小姐已经说过,我是万万不会看上你这样的穷光蛋,你们这些干投机的,我真是见多了,穷小子凭着运气一夜暴富成了富翁,过了一年,又输的一败涂地,比街上的乞丐还不如。” 她微抬眼皮,转头用打量乞丐的眼神看着他,尹光年觉得颇有意思,点头道:“梁小姐说的很有道理,这也是我敬佩伯父的地方,很少有人在这个行业干到老,还能全身而退。” “哼,我爸爸自然不是一般人。”梁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尹光年,你骗得了我爸,可骗不了我!我知道你这样的男人,有野心,也很有点心机,你相亲放我鸽子,还搬出一套有了心上人的说法,是想以退为进吧?别装的不知道今晚我爸是出于什么目的办家宴,看到你出现我就知道你这个男人就是个野心家,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爸现在更想把我嫁给你这个所谓的青年才俊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鄙夷道:“我家老头子简直是魔障了,就凭你?” 就凭你这个投机倒把的穷光蛋,居然还做起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 她没把话说完,鼻孔一声冷哼已经表露了内心所有的轻视,尹光年把她的傲慢看在眼里,表情依然是淡漠的,只是点头认可:“对,我确实配不上像梁小姐这样高贵的女孩子,说不定明年我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了。” 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梁暖心想。 “如果你真不幸成了乞丐,本小姐会发个善心请你吃顿饭的。” “那么谢谢你的善心了。” 被人这一番冷嘲热讽,尹光年也不迁怒,反而坐在她右侧的沙发上,目光手交叠在腿上,悠悠地看着她:“所以你找我来,除了认定我有野心有心机,还预测我即将成为乞丐,这些判断我全盘接受,还有其他的吗?梁小姐,不如一次把话说完?” 他坐的距离不远,两人一平视,梁暖就发现他是个太过好看的男人,到底是房间里唯一的异性,梁暖竟然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他谦和外表下的不耐烦,马上就被激怒了。 “我当然没有兴趣跟你这种人废话,找你来是警告你,就算我爸满意你,还办这种莫名其妙的宴会撮合我们俩,我们也是完全没可能的,尹先生,你最好有这个自知之明。” 尹光年的眼中闪动着笑意,他承认他被这个傲慢却天真的千金小姐逗乐了,她的态度显然是认真的,于是他也认真地回答她:“梁小姐,不瞒你说,我的优点之一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也许你不相信我的话,但那天电话里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确实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为免伯父误会,明知这非常不礼貌,我还是没有赴约。” 他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撒谎,语气更是半分情面不留,梁暖本以为对方是耍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哪知道他是真的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令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在他眼眸里看到愚蠢而自大的自己,几乎是立刻恼羞成怒。 如果手上有一杯水,她真想泼过去。 梁暖克制着心头窜起的怒火,不断提醒自己维持千金仪态,冷眼看他:“看来是我误会了,当然这样最好,爸爸身体不好,我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但又不想爸爸伤心,才想跟尹先生单独说清楚,希望你理解。” 这姑娘倒是挺沉得住气,尹光年心想着,嘴上说:“我非常理解。” “希望以后不会再见面。”梁暖神情有些不耐烦了,“不过要是尹先生某一天真的不幸成了乞丐,可以找我,我会记得还欠你一顿饭。” 尹光年看着她年轻还透着稚嫩的脸,对于她语言上的攻击,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没有跟女人计较的习惯,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小女孩。 梁暖见他浑不在意的样子,顿时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气闷感,在心里将他列为最讨厌的人排行榜首位。 可恨的穷光蛋,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她心里骂骂咧咧的,迈步离开了房间。 尹光年衣冠整洁地回到客厅,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看到那个跋扈的千金小姐,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到另一个人。 黄征德和梁起风面对面站着,举杯微笑寒暄,两个期货大佬脸上的笑容都是恰到好处,嘴角勾起的弧度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这种表面功夫,两个加起来快140岁的男人,已经玩得炉火纯青。 两人在期货市场上拼尽全力撕咬,恨不得对方下一刻就死去,但一碰面,却又在人前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就连虚伪的功夫,两人都要拼个高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两只笑面虎斗了一辈子,结下的是血海深仇。 黄征德曾经逼的梁起风几近破产,梁起风那个娇生惯养的的年轻老婆撇下了丈夫女儿,和年轻的情人远走国外,临走前卷走了丈夫仅剩的那点救命钱。梁起风那一直患有忧郁症的母亲受了刺激,一时想不通从儿子刚出售的四十层豪华酒店一头跳下,梁起风几乎是一夜白发,而后靠着老妈死后留下的那点财产又在几年后凭借棉花一战,东风再起,财富甚至超过破产前。 而在他站在财富巅峰之际,他自然没有放过自己的老冤家,棉花一战他让黄征德折损八成身家,黄征德苟延残喘败走美国,直到去年才恢复元气再度回到市场。 英雄们都回到了战场,这一次会是最后一次,不死不休,不出意外的话,决战战场会是PVC。 看着那两个同样心狠手辣的老头子,尹光年有些烦躁,悄悄走到了角落,将自己藏在人群后面。 而同一时间,趁着梁起风与迟到的宾客寒暄之际,黄赠德犀利的老眼扫了一圈人群,还是发现了远处角落里独自啜酒的年轻人,两人视线相遇,老狐狸隔着人群,噙着一丝奸诈的笑容,朝他微微举起了酒杯。 在场除了尹光年,没有人知道,老头子这是在提前庆贺胜利。 这场值得用余生的每一天回味的战役还未结束,但胜利的女神已经向他倒戈,因为他手上有一张必胜王牌。 作者有话要说:  梁小姐你很快就会被piapia打脸了,准备好做乞丐了吗?? 二更,在冷坑里瑟瑟发抖,想送红包貌似也没人留言哈哈哈哈哈笑着哭出来惹~~~ 第4章 hapter 4 这个热闹的宴会并不会改变期货市场疯狂的本质,这个市场每时每刻都在演绎着人性的冷漠和算计,前一晚还与你谈笑风生称兄道弟的人,可能在今天就会设计一个陷阱,让你陷入疯狂,最后成为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梁暖知道父亲从事的职业有多残酷,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那是父亲的人生,她的人生则是做一个挥金如土的千金小姐,用一辈子花掉父亲赚给她的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这有点难度,所以她一直在努力。 现在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最豪华的商场里闲逛,挑选着各大奢侈品牌最新的春季款,衣服鞋子包包全部买齐后,她终于想起来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父亲要求她亲自为尹光年挑选一件新衬衫送过去,并且要求她想办法与他共进晚餐,他已经订好了香格里拉西餐厅的位置,如果办不到,就停掉她所有的卡。 这威胁已经足以说明父亲对于尹光年这个人的重视了,他在极力为他们见面制造机会,梁暖自然知道父亲是她最大的金主,哪怕她极不愿意再见到尹光年这个男人,也只能选择暂时屈服。 挥霍金钱一向是她擅长的,为了向尹光年这个穷人表达来自于富人阶级的善意,她一口气买了三件不同品牌的春季新款衬衫,然后开着她的玛莎拉蒂跑车,按照父亲给的地址,亲自登门拜访。 尹光年的办公室坐落在城市金融中心的某座高档写字楼里,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她只是轻蔑地笑,看来这穷光蛋最近还是赚了点钱,暴发户就这德行,兜里揣了点钱就急不可耐地要换成房子车子,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刚脱贫。 梁暖在心里把“尹光年”这个人与“穷光蛋”画上了等号,强烈的优越感让她蔑视这幢楼里进进出出的白领。 “一群像蚂蚁一样可怜的打工仔,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穷人,连空气里都是穷酸味。”她用挑剔的眼神扫了一圈四周,甚至开始嫌弃写字楼的空气。 电梯里她身后的两个白领小姐也在偷偷打量她,她的Valention粉色裙子,手上的birkin包,还有脚上的Christian Louboutin高跟鞋,甚至美丽而冷漠的侧脸,无不述说着几个字:本小姐有钱,很有钱。 找到“光年私募”所在的办公室,公司小的可怜,只有十几个打工仔,唯一的办公室是尹光年的,门口坐着一个相貌普通穿着也很穷酸的秘书。 打工仔们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见到她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忙碌,他们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全是今日期货市场的走势,价格每时每刻都在跳动变化。 离梁暖最近的小个男人正在打电话,手上还敲打着键盘,语速飞快:“老板,已经拉到目标价位……” 这个男人自始自终都没有抬头看梁暖一眼,表现得十足像个工作机器。 金钱至上的梁暖看着这个豪不起眼的小公司,心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尹光年果然很穷啊,按照老爸的意思,她要嫁给这样的小门小户?简直是笑话,身家十亿的豪门大少爷肖诚追求她两年她都没点头呢,她犯得着委屈自己嫁给他吗? 小公司里唯一对她的到来做出反应的是那位秘书,她站了起来:“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找尹光年,我爸是梁起风。”梁暖没有摘下墨镜,她相信每个在这个行业混的人都会因为听到他爸的名字而微微战栗。 对于那些不把她的多金美貌放在眼里的,她懂得如何让他们低下骄傲的头颅。 果然,那个一直忽视她的男人迅速地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一眼以后,继续埋头工作。 她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神情显得有些得意。 秘书小姐也是愕然了一下,然后用有些抱歉的语气说:“很抱歉,梁小姐,我们老板工作时间是从不见客的。” “什么?!”这下轮到梁暖咬牙切齿,她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又吃了一回闭门羹,尹光年的公司不大,老板架子却不小。 自从跟这个男人打交道以后,她是接连碰了钉子,梁暖心生不快,几乎是马上就想走人。 “你再说一遍!” “很抱歉,我们老板工作时间是从不见客的。” 跟小秘书用眼神对峙了几秒,不见对方有一丝要打电话通报的意思,梁暖终于发飙了:“你们公司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就这服务态度,你们明天就得倒闭!” 小秘书听了这样恶毒的诅咒也还是笑微微的完全不生气的样子:“谢谢梁小姐的担心,托老板的福,我们公司一直是以高收益率享誉圈内,暂时还没有倒闭的危机。” “你……” 梁暖气急败坏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脸庞,她要好好记住这小秘书的模样,活那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口气嚣张的秘书。 她愤懑不堪,几乎是赌气一般地把几个袋子放在秘书桌上,说道:“那你把这个给他!” 撂下话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小秘书,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今天就非见到那混蛋不可。 她打电话给父亲的得力助手钱卓青,让他把尹光年的电话告诉她,钱卓青办事一向可靠,很快就把尹光年的号码发到她的手机上。 梁暖满肚子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 当她拨通电话的同时,门内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耳边传来男人一声低沉还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喂”。 梁暖当众发飙:“尹光年你好样的,闭门羹让我吃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老头子一定要我来,你以为我乐意大老远给你送衬衫?” 电话那头的男人默了一下,反问:“你,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串敲打键盘的声音,显然他正在一心二用,梁暖压抑着心头窜起的怒火说:“我是梁暖,还记得吗?梁起风的女儿。我在你办公室门口,你的好秘书把我挡在门外,我就好奇了,像你这样的皮包公司,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尹光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讨厌,你的下属也是我见过最没礼貌的!” 她语气恶劣,话音刚落,那个一直埋首工作的小个子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噗”一声就笑了出来,立刻招来了梁暖的一个白眼。 “喂,你笑什么笑?!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大声叫嚣着。 一直紧闭的门猛然打开,尹光年出现在门边,小秘书见老板出来了,战战兢兢地想要解释:“老板,这位小姐……” “你做你的事吧。”尹光年没有斥责她的意思,见员工们都放下工作盯着这边的动静,只好把聒噪的来访者喊进来:“进来吧,给你一分钟。” 然后他又转身消失在门口。 “下次再敢拦我你就等着被炒吧。”梁暖朝小秘书叫嚣,犹如斗胜了的母鸡,拿起自己带来的几个袋子,进了办公室。 尹光年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的,唯一跟别人不同的是他桌上摆着三台电脑,桌上摆着很多看不懂的报表图表,图表被他圈圈画画,简直是鬼画符。 他看起来很忙,梁暖进门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梁暖只好胡乱张望,到最后,乌溜溜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身上。 她是挑剔的处女座,有高于一般人的审美,她用苛刻的眼光自上而下打量他的衣着,中规中矩看不清牌子的白衬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的破鞋子好像穿了有些年头了,乍眼看过去,哪里看得出一点有钱老板该有的气质,分明就是大学刚毕业还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这个男人除了年轻,还有一张还算赏心悦目的脸,就真的没有可取之处了,她在心里做下了判断。 尹光年挂了电话,终于注意到她:“你,有事?” 梁暖晃了晃手里的几个袋子,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你面子太大,我老爸居然要我给你赔礼道歉,喏,看好了啊,毁了一件,我可是买了三件赔罪,这可都是最顶尖的牌子,Burberry,Amani还有Gucci,每一件都能去掉你那一身熏死人的穷酸味。” 被讽刺的尹光年也不生气,看了一眼袋子里价值不菲的衬衫,居然笑了:“穷酸味是刻在骨子里渗透在血液里的,哪是几件奢侈品就能遮掩掉的。” “这两件太花了,不适合我。”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随意地翻看袋子里的衬衫,“不过我出门应酬也就那么一套衣服,那这件我就不客气地留下了。” 他还是选择了那件白色的Gucci衬衫。 梁暖见他毫不掩饰自己经济上的穷困,大小姐心里难得的产生了一种叫做“怜悯”的情绪,低头瞄了一眼他破旧不堪的鞋子说:“早知道帮你买双鞋了,我最见不得别人穿破鞋子了,只能穿破鞋子的人生,还叫什么人生啊。” 尹光年转过头来,看着她不谙世故的脸,见她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收起了乖张个性,转而同情心泛滥,一个小细节就流露出还算善良的本性,他暗想着,梁起风一生都在和这世界上最凶恶最无情的人较量,将他的小公主保护得滴水不漏,把女儿教的对这世界毫无戒心,这样天真不通晓世事的个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他很快就会后悔。 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庸人自扰,这关他什么事呢? 他厌恶人与人相识相熟相知的过程,越是了解,越是无法放开手脚,就像十五,他本来讨厌养宠物,结果因为它总是带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出现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带着流血化脓的伤口围着他摇尾乞怜,他终于忍无可忍把它带回了家。 女人和狗,都是很让人心烦的生物。 他指了指袋子说:“其余两个拿回去吧,一分钟到了,出去把门带上,下次不要再来了,工作时间我不见人,今天已经对你破例了。” 梁暖见他前一秒还笑得和风霁月,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下起了逐客令,顿时懊恼自己刚才对他居然有了同情心,瞪着他:“我不走,我话还没说完!” 尹光年见她赖着不走,意识到刚才让她进来就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他开始皱眉,考虑要不要叫人把她扔出去。 梁暖才不给他轰自己出去的机会,抬着下巴没好气地问:“哎,尹光年,我今天心情好,晚上请你顿饭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明明是求人吃饭的那个人,神态语气却哪有半分求人的样子,简直是无处不透露着高人一等。 “吃饭?”尹光年失笑,“梁小姐,我还没沦为乞丐,就在刚才我还赚了一笔钱,所以至少今天我还不需要你的同情心。” 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梁暖仍不死心,装出一副很天真快乐的样子:“你赚了钱,那更好啦,晚上请我吃饭庆祝下,尹光年,你看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棒?” 尹光年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然后毫不留情地出声打击:“我想,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我们昨晚不是达成共识了吗?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梁暖本来就觉得自己主动邀请男人吃饭够丢人的了,没想到还被他一口拒绝,像个愤怒的小兽般一脸受伤地瞪着他,但一想到老爸出门前的要挟,只好按捺烦躁的心情解释道:“我当然对你没兴趣了,你放心,吃完这顿晚饭以后我决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上帝作证,我真的很讨厌看见你,我一向不擅长跟穷人打交道的。” “上帝一定不知道,女人比六月的天气还善变。”尹光年的语气含着淡淡的嘲讽。 “喂,尹光年!” 梁暖气得跳脚,僵持之下还是选择妥协,放下身段低声哀求:“算我求你了。” “给我个我必须去的理由。”他恢复了冷若冰霜的面孔,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专心看盘,明摆着不想再理会她。 “我家老头在餐厅订了位置,要是你不来,他会断我的信用卡,你懂的阿,没有信用卡我怎么活得下去,拜托帮帮忙,搞不好老头子还会派人监视我,你放心,回头我会跟老头子解释我们两个不合适。”梁暖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哀求着,大概是觉得太丢脸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很明显,尹光年还是听见了,办公室安静了很久,在她以为这个男人一定又会拒绝她时,他终于开口了。 “几点?” “六点。” “哪个餐厅?” “香格里拉。”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尹光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对面前这个笑得谄媚的女孩说:“你要是敢放我鸽子,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小姐一定会越来越可爱的!!!关哥保证!!! 所以大家别嫌弃她好吗?! 以后更新都在上午9点。 本章送出红包66个,请小天使们登陆晋江后留言,不然是没法送红包哒。 第5章 hapter 5 那天下午梁暖很慷慨地把三件衬衫都留在了尹光年办公桌上,当她傍晚准备赴约时,意外地接到了男神纪左的电话,两人因为上次她的突然表白而许久未联系,在电话里纪左邀请她参加今晚他在琴行举办的小型音乐会,梁暖马上沉浸在能再见纪左的巨大喜悦中,几乎是立刻忘记了在香格里拉的西餐厅有个一贯守时的男人在等着她。 那一晚梁暖在纪左的琴行里待到曲终人散,整个晚上她都沉溺在纪左美妙的琴声里,拉着小提琴的他是如此的风度翩翩,他专注的眼神是如此温柔,他唇角的一丝微笑轻而易举勾走了她的心魂,梁暖简直要为他成痴成狂,在她眼里,纪左就是完美的化身,只有他才能为她带来爱情心动的感觉。 那晚的最后,十分尽兴的纪左还弹了一首《致爱丽丝》,台下的梁暖欣喜若狂,因为她的英文名就是Alice。 纪左很快就是她的了,梁暖躺在她那张粉红色的大床上乐悠悠地幻想,到了最后,干脆兴奋地卷着被子打起滚来。 她已经将尹光年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在餐厅枯等了一个小时后,尹光年就确定自己不幸言中被放了鸽子,在心里再次斥责了自己偶尔才会蹦发出来的善心,提醒自己以后远离这个叫做“梁暖”的任性女孩后,他索性叫来了侍者,为自己点了一份丰盛的晚餐,边吃边阅读助手整理好的材料,他从不会因为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就影响自己工作的心情。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也独自坐着,啜了一口咖啡后,他掏出了电话。 “老板,他来了,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小姐没有出现。” 那头有些苍老的声音如老牛般闷哼一声,显然极不高兴:“知道了。” “需要我打个电话给小姐吗?” 老人沉默了一会:“不用了,人一生有可能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时针指向夜晚九点,尹光年形单影只地从香格里拉西餐厅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入了初夏的夜色中。 他要在九点半美股开盘之前到家,他夜晚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之后好几个月,这两个一度有过交集的男女又成了两道平行线,一个疯狂工作,一个疯狂玩乐,这个城市太大,他们不可能相遇。 有次梁暖开着她的玛莎拉蒂跑车经过香格里拉西餐厅的时候,想起被她放鸽子的尹光年,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 那个穷光蛋看起来很好骗啊,那样的人还怎么在金融市场那个屠宰场混啊,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像个乞丐一样到处借钱想要东山再起了吧? 总之他们扯平了。 梁暖这个无业游民依旧过着白天睡觉逛街挥金如土,晚上在PUB跳舞到半夜的糜烂生活,满心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度过。 她完全不知道她的父亲梁起风正在经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他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事业危机。 七月的时候,国际政局风云变幻,外盘原油大幅下挫,国内的化工产品也跟着原油开始大幅下跌,他敏感地察觉到只有PVC期货跌幅较小,盘中时不时有多单出现,多方负隅顽抗,顽强地抵抗空头的抛压,根据长期的看盘经验,梁起风断定PVC期货的多方已经黔驴技穷,PVC将会迎来一个深幅的补跌。 此时,从各种消息渠道来判断,黄征德就是多方主力,梁起风认为绞杀老对手的时机到了。 梁起风一直在等待一个进场做空的机会,很快他就等来了这一天。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国际原油大跌5%,梁起风开始大肆做空PVC,PVC主力合约也顺势被砸到了快跌停的位置,横盘许久的PVC砸穿了20日均线,他认为一轮补跌行情就要开始,感叹一声“天助我也”,开始加仓做空,当天PVC主力合约被他顺利地砸到了跌停位。 梁起风虽然搞不懂黄征德为什么要做PVC这个一贯交易不活跃的品种,但是他认为多方的黄征德是在跟趋势作对,在期货市场上,顺势者胜,逆势者亡,他在跟趋势作对,那么他绝对会付出代价。 梁起风前所未有的自信,甚至没有遵循自己一贯不重仓的交易原则,在隔天PVC不跌反升的走势下,他利用手上的五亿多资金再度用空单砸PVC,他被多年的仇恨压抑地太久,迫切地渴望一次就将黄征德打倒,然后让他永不翻身。 他像个猎人一样等待猎杀黄征德,却没想到这一次,自己成了别人枪口下的猎物。 PVC并没有如他预期一般开启跌势,之后几天涌现了无数多头大单,PVC跌停之后迎来升势,重仓空头但又不断上涨的行情让梁起风彻底失去理智,看着持续增加的账面亏损,还有不断下跌的原油价格,内心强大的自信让他不能接受自己再一次输给了黄征德,他变得疯狂起来,抛弃了自己多年的交易原则,不仅不止损,还不断平掉其他品种的头寸,继续做空PVC。 梁起风将一次投机转化为一场豪赌,伴随着PVC一波波澜壮阔的升势,他15亿身家灰飞烟灭。 PVC一战,梁氏神话轰然坍塌。 酷夏的深夜,梁暖喝到酩酊大醉,被好友韩苏苏扶着回到家,她酒气熏天,在客厅里大喊大叫活像个疯子,晚上她意外地见到了纪左的正牌女友,那个女孩的英文名正好也是Alice,显然那晚纪左就是为了她才深情地弹起了《致爱丽丝》。 “我才是Alice,那个叫白婉的贱人是冒牌货!她不是Alice,我才是!” “呜呜呜,为什么纪左会喜欢她?我哪里不如她,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我爸爸比她爸爸有钱!呜呜呜……” “苏苏,你帮我去问问那个女人,问她要多少钱才肯把纪左让给我,让她开个价,我梁暖有钱!有的是钱!” 梁起风站在楼梯上一言不发,他已经一天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此刻他心痛地看着女儿醉酒后的各种丑态,心如刀绞。 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佝偻起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他被宠坏的孩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跟随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助手钱卓青同样也是心情复杂,他从未见过老板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这个时候的梁起风早已不再是叱咤风云期货界二十年的强人,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一夜时间失去一切的可怜老人。 这个让人失去理智让人疯狂的夏天,足以让钱卓青终生难忘。 他见证了自己一向以操盘稳健的老板是如何被对手一步步引向疯狂,眼看着他输红了眼之后堵上全部身家,最终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 明天,各大财经报纸都会刊登一则新闻“期货大佬PVC遭多头猎杀,梁实私募面临破产清算”。 钱卓青深深地自责,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劝老板止损的时候态度不更强硬一点,倘若他用辞职要挟老板,老板会不会就能回头是岸? 可惜木已成舟,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回头,更何况,老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见梁起风咳得撕心裂肺,钱卓青焦急地走上前搀扶:“老板,明天还是去医院吧,蒋主任说再不手术……” 梁起风手一抬,制止了助手再说下去,看了一眼楼下还在撒酒疯的女儿,喘着粗气说:“先扶我去书房。” 夜已深,偌大的书房里弥漫着一丝绝望的气息。 吃了一颗止疼药的梁起风精神好转了一些,虽然他已经在这场巅峰对决中输得彻底,更成为A市金融圈里人人耻笑的对象,但此刻他的脊梁挺直,举手投足间依然可见上位者的气势。 他表情严肃地望着助手:“查到了什么?” 钱卓青立即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心有余悸道:“已经确定了,这次帮黄征德操盘的就是尹光年,黄征德只是提供资金,其他全是尹光年的手笔,孟有鸣那几个老家伙听到了风声后来也跟风进场。” 安静听助手说完的梁起风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吃惊,他早就猜到这次PVC操盘绝不是黄征德的手笔,大胆细腻的风格更像华尔街那帮惯于操控人心的疯子,黄征德只是个一直走运的莽夫而已,他操盘的风格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耍不出那么多的花样。 他痛苦地闭上干涩的眼睛,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啊。” 那个自己极力拉拢的年轻人,到底还是选择了他的死对头。 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梁起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明明向这个年轻人开出了优渥的条件,甚至不惜给他公司一半股权,为什么他完全视而不见反而选择了黄征德? 难道自己曾经无意中得罪过这个年轻人? 书房静的可怕,恭敬站在一旁的钱卓青跟梁起风一样,心里也在想着同一个人。 那个年轻人犀利的操盘手法至今想来,还让他遍体生寒,他事后冷静下来分析整件事情,发现这个年轻人最高明的地方是选择了PVC这个期货市场上极度冷门的品种,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品种让急于取胜的老板匆匆进场而后栽了大跟头。 但说到底,打败梁起风的是他自己。 “栽在年轻人手上到底是不甘心啊。”梁起风苦笑了一下,幽幽长叹:“可惜…” 没有时间了。 作为梁起风最亲近的下属,钱卓青非常理解老板此刻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心情,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市中心医院的蒋主任还打电话来再三催促梁起风尽快手术,检查结果显示他已经是肺癌中期,再不进行手术治疗,癌细胞就会转移,他很有可能挨不到明年的春天。 钱卓青心急如焚:“老板,求你了,明天去医院吧。” 梁起风平静地看了助手一眼,眼神清明:“不急,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再说。” 钱卓青一脸黯然,知道自己劝不动老头子,听着门外隐约传来梁暖模糊不清的吵闹声,他决定明天就把这一切告诉她,老板不听他的话,女儿的话总会听的。 梁暖再顽劣任性,但自己的父亲她总会在乎的吧? 毕竟他们父女俩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啊! 梁起风像是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警告道:“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许告诉暖暖,等我安排好一切,我自己跟她说。这个时候,她只会给我添乱。” 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他疲惫至极地靠在椅背上,空洞地望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还小,哪里能接受这一连串的打击……” 梁起风老来才得一女,自然是宠到无法无天,现在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作为父亲他头一个反应是瞒着女儿,这一点钱卓青是理解的,不忍心看着老板伤心,他把话题再度转移到尹光年身上。 “老板,关于尹光年为什么要帮黄征德的原因,我这几天才查到了一点线索。对不起,要是我早点查到就……” 钱卓青有些哽咽,他的语气带着深重的愧疚,如果他早点看出其中端倪,老板也不会输得那么惨,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行了,少说废话。”梁起风不耐烦听那些,他的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现在完全是靠意志力强撑着,身体已经糟糕到何种地步,他自己最清楚。 所以不敢睡,怕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说清楚,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金融的剧情如果有童鞋看不懂也没关系,基本不影响剧情,这是真实案例,玩期货是非常考验个人的风险控制能力的,咱们普通人就别碰啦。 上章关哥说要送60个红包的,结果发了一天19个点击3个留言,好惨,对于关哥这样心理极度脆弱的玻璃心作者,简直是心酸到想弃坑啊。。。 是不是很多童鞋看了几章就觉得不好看然后弃坑了?写文快十年了,第一次这么没自信过。。。 第6章 hapter 6 钱卓青整理了一下低落的情绪,强打精神说:“老板,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六年前,黄征德的大女儿在美国车祸死了。” 梁起风皱了皱眉,不明白助手为什么提起这件旧事:“我记得,抢救了一星期,还是没救回来。” 钱卓青见老板面露困惑,开口说:“六年前,尹光年也在美国。” 梁起风布满血丝的眼睛腾地亮了起来。 “那天,他就在车祸现场,当时他正跟黄征德女儿秘密交往。” 梁起风仿佛忽然间恍然大悟,再沉思几秒,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车祸责任方是谁?” 钱卓青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继续说道:“是黄征德女儿,我后来辗转打听了一番,这两天才联系到当时的目击证人,他说两个人当时在路边吵架,那女孩很激动,突然掉头就跑,被一辆转弯的卡车撞了。” “所以,有了这一层联系,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钱卓青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应该是出于对当年这件事的负罪感。当然,也不排除是黄征德拿女儿的死要挟他。” 梁起风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眉心中间的“川”字更深了,钱卓青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老板在想事情,不敢出声打扰。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针慢慢指向了12点,梁起风打破沉默:“尹光年这个人你观察了一段时间了,有什么看法?” 钱卓青斟酌了一下,“工作起来很拼命,非常有能力,生活自律,看起来不爱社交,偶尔会和圈外的朋友喝酒,私生活上,除了黄征德的小女儿会偶尔去找他,很少见他与女人来往。” “黄征德的小女儿?” “是,看来对他有意思,但他似乎在躲她,最近还搬了家。他的财务情况我也查了。” 他翻出一份文件递给梁起风:“这两年他赚了不少钱,个人消费不多,但他花出去的都是大手笔,他刚买了两栋大楼放租,入股了几个新兴产业小公司,其中一家公司下个月要在创业板上市了,他又要大发一笔,总之,是个脑子非常清醒目标很明确的年轻人.” “他干着投机的行当,却已经在为自己留后路了。”钱卓青最后下了定论。 “寒门出身,就是因为穷怕了,才会处处为自己留后手。”梁起风侧身坐在阴影里,淡淡评价着。 “老板,还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钱卓青眼神闪烁,显然是很为难。 “说。”梁起风嗓音沙哑,他对于助手今天的婆婆妈妈有些不满。 “您还记得早年您资助过二十个A大的贫困大学生吗?”钱卓青面色沉重地掏出一张有些发旧的纸来放在他桌前,“这是我儿子昨天无意中从我的旧文件里翻出来的名单,尹光年是那二十个学生之一,她母亲病重,您还捐了一笔医药费给他,他大学期间成绩优异,大四申请到了纽约大学的奖学金去了美国,之后去了华尔街。” 钱卓青的表情带着一丝难言的痛心,当年如果老板没有资助这个臭小子上大学,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惨剧,老板当年最风光的时候想做些善举回报社会,这才资助了那些上不起大学的穷学生,却没想到是养虎为患,多年以后被凶狠的小老虎狠狠咬了一口。 梁起风戴着老花眼对着那张纸上的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表情晦暗不明,看着看着竟然笑了。 “有点意思。”梁起风只用四个字评价了这份孽缘,之后就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他站了起来,背脊挺直,看着暮色沉沉的窗外顾自沉默,削瘦的背影在风雨飘摇的夜里透着一股沧桑。 外面风开始大了,天空中电闪雷鸣,雨点很快落了下来,这个季节,天气如人心一般善变。 雨声淅淅沥沥,吵得人心烦意乱,钱卓青隐隐约约听到老板在喃喃自语,但又听不清,只听到“死局”“置之死地”几个让人费解的字眼。 第二天清早,一个晚上才睡了四个小时的钱卓青被电话吵醒,梁起风在电话里的声音铿锵有力。 “打电话给江老鬼,我要借两千万。” 钱卓青一下子惊醒了,大叫着:“不行啊老板,江老鬼是两分利啊!” 那头梁起风的声音依然透着冷静,不容置喙的语气:“这个你不用管,告诉他,我只借一个月。” 挂了电话的钱卓青瘫坐在床上不动弹,老婆见他不对劲,忙问他怎么了,他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来:“我老板疯了,天哪,他想死的更快点。” 两个月后。 尹光年站在A城男子监狱的门口,看着沉重的铁门慢慢地打开,一个逼仄令人窒息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高耸的围墙还有围墙上狰狞的铁丝网禁锢住了人的自由,这是他们犯罪获得的代价,可是他们中的每个人真的都是罪有应得的吗? 尹光年恍惚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他每晚都在接受道德的鞭挞,所以他今天必须来问问,哪怕他完全没有立场出现在他面前。 梁起风,他的恩人,PVC一战爆仓而巨亏,公司倒闭之后他并没有反思自己交易失败的原因,反而非法借贷五千万入市爆炒PTA,希望能在PTA中挽回巨额亏损,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二次爆仓,他最终倾家荡产,还被愤怒的债主送进了监狱。 尹光年自觉难辞其咎,作为PVC一战里的幕后操盘手,是他令梁起风逐渐疯狂,直至坠入深渊。 他本应该报答他当年资助他上大学的恩情,不想,最后却一手毁灭了他。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呢? 尹光年的人生从未如此刻这般困惑内疚。 他跟在狱警后面,感受着监狱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这里终年不见太阳,住在这里的囚犯们,已经被剥夺享受自由和阳光的权利。 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本以为梁起风会拒绝见面,没想到他答应了,尹光年在接见室的玻璃后面坐了几分钟,心情竟然有几分紧张,不安地换了个坐姿,刚抬起眼睛,就见到穿着蓝色囚服带着手铐的梁起风被狱警带了进来,他神色一慌,马上站了起来。 玻璃后面的梁起风潦倒消瘦,这个几乎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仿佛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满头斑驳的白发,还有苍老病态的脸都说明他在监狱里过的不好,他快七十岁了,本该子孙环绕膝下颐养天年的年纪,他却要在冰冷的牢房里度过,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挨到出狱的那一天。 尹光年担忧地看着玻璃后瘦到颧骨突出的老人,他的状态很不好。 梁起风并没有对他流露出敌意,反而像对待一个小辈一样温和地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然后拿起了话筒。 尹光年不安地拿起了话筒,对上老人磊落清亮的目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 倒是梁起风先开口,他的笑容很慈祥:“我猜的没错,年轻人,我知道你会来。” 尹光年完全无法将眼前一脸睿智的老人和期货市场上叱咤一辈子却在最后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的梁起风联想起来,他还是不相信外头的传言,这个聪明了一辈子的老头子在最后关头走火入魔了。 他皱着眉说:“您欠我一个解释。” “哦?”梁起风扬了扬眉,“说说看。” 尹光年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人一生都会犯一次大错,聪明如您,也不能幸免,但梁起风之所以是梁起风,是因为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梁起风一直是微微笑着的,眼神带着一丝鼓励。 尹光年干脆一吐为快:“您做了一辈子期货,我知道您有自己的一套交易系统,并且严格遵守。我的属下对您的交易历史做过研究,跌到止损位的时候您从不留恋,并且您也不是风险偏好者,过去的每次交易,您都非常谨慎,仓位从不超过半成。” “我对您的历史交易行为做过好几次模型推算,我认定就算我投机取巧选择在PVC上下手,我也无法赢您。我最乐观的估计,也是与您打个平手。我最初的打算,也只是与您打个平手。”他坦率承认自己的预测失误。 梁起风对此完全不以为然:“这点你错了,市场如战场,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没有打平一说。” “您说得对,但这一次,您没有敬畏市场,我胜之不武,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尹光年咄咄逼人起来,梁起风还是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起风握着话筒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莫名地笑了,这个笑容有点苦有点涩:“你问我为什么?怎么说呢,在我决定在PVC上与黄征德决一死战的前一天,医生告诉我,我顶多只能再活六个月。” “肺癌。”梁起风平静地道出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一章有小天使安慰关哥,关哥感动哭!! 因为太感动了,所以每章留言的亲我都会送出红包!!所以。。。请你们让我破产好吗!求收藏求评论啊撒浪嘿~~~ 这章章节名应该叫:男主超厉害!哈哈哈,我超爱年哥的!年哥现在是我所有文里“最爱男主”NO 1 !!! 第7章 hapter 7 尹光年被这个消息完全震住了,一时之间内心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震惊、愧疚,还有无尽的后悔。 “梁老,我……”他噎住了,感到自己又做错了事,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宽恕。 “呵呵,你那是什么表情?人老了总会死的,我老头子最见不得年轻人的同情。”梁起风好像看淡了生死,反而成了安慰他的那个人。 然后他收起了笑容,沧桑憔悴的脸变得严肃无比:“如果你想要一个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半只脚踩在棺材里的年纪,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放弃了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交易系统,哪怕知道自己会输,也想跟老天赌一次,赌自己会赢到最后。” “我告诉你,”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得意,“我们干期货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智也是最疯狂的赌徒,我们不怕输,只怕自己没资本再赌。” 尹光年不说话,这个有着丰富阅历的老人明显有了倾诉的念头,尽管他的某些观点他很难认同,但他还是决定不出声打扰。 “作为男人,碰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辈子不会寂寞,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懂。”梁起风感慨万千,“周瑜最后是被诸葛亮气死的,有时候太想赢了,反而成了执念,也注定了要输,你看看我,可不就是这样吗?知道自己要比他早死一步,豁出去搏一把,结果呢?” 他苦笑连连,而后脸色一凛,言行举止又是那个上位者梁起风:“你帮我给黄征德这老东西带句话,告诉他,找女婿作弊算什么本事,输给年轻人我心里不痛快,我在下面等他,我就不信没有赢他的那一天。 尹光年尴尬起来:“梁老,您误会了,我不是黄征德女婿。” 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有必要向对方坦诚一切,带着恭敬的表情艰难地解释着:“想来您也调查过我,我曾经跟他女儿伊蓝交往过半年,伊蓝的死,我……难辞其咎。” “她就在我眼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不知道您明不明白。”他没有说下去,显然这些年他被这件事深深困扰,“所以黄老先生请求我帮他这一次,我无法拒绝,因为我没有还他一个全须全尾的女儿,我……一直心怀歉疚。” “同样……”他面有愧色地看着梁起风,一字一句地吐出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梁老,我也亏欠您。” “哦?”梁起风不置可否,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说到这份上,尹光年也不打算瞒下去,母亲从小就教他要知恩图报,如今违背她的教导,他感到地下的母亲也不会心安。 他坦白:“当年我刚考上大学,母亲病重,我本来已经打算辍学赚钱,如果不是您的资助,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大学学业,更不可能有机会去美国深造。” “我没有资格坐在您面前。”他的目光里掺着感激和内疚,“没有您当年的善举,就没有我尹光年的今天。” 一老一小隔着一道玻璃对坐,如果这不是在监狱阴暗的接待室,这个场景再正常不过,犯了错的年轻人等待着长辈的责罚,希望做点什么挽回在长辈心中不好的印象。 但场景一旦变成了监狱,就意味着结局无法挽回。 “是吗?” 梁起风扯了个难看的笑容,语气再过淡定,也难以掩饰已经湿润的眼眶,大概他也才知道与这个年轻人有这样的渊源,一时之间心潮澎湃。 他长叹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硬生生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臭小子,觉得亏欠我的话,就帮我好好照顾我女儿吧。” 一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儿,强悍了一辈子的梁起风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无奈悲伤,老泪纵横:“我对不起她,只图心里痛快,就把她的嫁妆全输光了,连房子也没给她留下,一想到她要流落街头,我这个做父亲的……心如刀割。” 梁起风满脸泪水,他这辈子从没向谁服软过,但为了女儿,他今天向一个年轻人低头哀求:“我快死了,还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我把梁暖惯坏了,她从小没有吃过苦,她妈妈扔下我们父女俩之后,我就发誓不让这孩子吃半点苦,现在她无依无靠,我在这里愁得每天睡不着觉,我死不瞑目……” 尹光年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梁起风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一个大男人哪照顾的了娇弱的女孩子,他下意识要拒绝:“梁老,我不……” “年轻人,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答应我这个快死的老人吧。”梁起风声音大了起来,他的样子有些激动,“我不是逼你娶她,虽然之前我是想撮合你和暖暖,但你们年轻人没感觉,我也绝不会强求。” “给她找个房子住,再给她找份工作糊口,教她独立,告诉她别指望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了,从今往后,所有一切,她都得靠自己。” “小子,你不喜欢暖暖没关系,往后,就把她当妹妹吧,将来她要是找到了想嫁的男人,你就替我把把关,她……要被人欺负了,我老头子闭了眼都不能心安。”说着说着,梁起风哽咽起来,一行泪从苍老的脸颊上滑落,这样低声哀求的老人让人无法硬下心拒绝。 面对梁起风意外的托孤请求,理智告诉尹光年,这会是个麻烦的开始,但情感上他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亏欠这个老人家太多太多,而宽容的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指责他一个字,还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他必须答应他。 面无表情的狱警在后面提醒:“抓紧时间,探视时间还有一分钟。” 尹光年不说话,一抬眼睛就与梁起风焦灼期待的眼睛对上,这双眼睛里饱含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大的爱,还有一个濒死的老前辈对他这个晚辈最后的请求,就在这一念之间,尹光年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艰难地点点头,君子一言九鼎:“好,我答应您。” 看得出来梁起风大大地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不安地探身靠前了一点,催促着:“还有呢?就这几个字?” 尹光年僵硬的表情带着明显的为难,他知道梁起风想听什么,但他完全没有信心做好这件事,沉默片刻,还是拗不过梁起风期盼渴望的眼神,郑重承诺:“我答应您,照顾好您女儿,我会尽力,不让她吃苦。” “不要告诉她我生病的事,她……越晚知道越好。”梁起风眼眶湿润,干裂的两片唇微微颤抖:“尹光年,我的暖暖就交给你了。”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而就在同时,狱警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探视时间到。” 梁起风眼眸一缩,看了狱警一眼,抓紧最后的时间对年轻人说出了令他一辈子难忘的警告 。 “记住,永远不要疯狂,永远不要逆势而为,过分自信会杀死你。活下来,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被狱警带走之前,他咆哮着喊出最后一句话,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许久,令尹光年好半天不能动弹。 他带着沉甸甸的心情跨出监狱大门,身后沉重的铁门“吱嘎”一声后合上,将那个压抑到让人透不过气的世界隔绝在他身后。 中午的阳光洒在他肩膀上,却仍旧驱不走他从监狱里带出来的阴冷气息。 尹光年好看的浓眉依然皱着,他依然费解。 梁起风在PVC上的疯狂举动他可以理解,可是他并没有解释后来大举借高利贷在PTA上的错误交易,这种类似于赌徒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交易不顺就休息,他干了一辈子期货,会不知道这道理? 难道他真的老糊涂了?还是说,要死的人都会不顾一切地疯狂一次?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会如此自私? 尹光年回头再看了一眼那道森然高耸的铁门,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给他答案。 想起自己在监狱里被迫做下的承诺,他无来由地烦躁,很想抽根烟,摸了全身,才想起自己戒烟很久了,只好站在无人的路上闷声苦笑。 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欠了别人的人情,终有一天,是要加倍偿还的。 梁暖僵硬地坐在韩苏苏家豪华的客厅里,脸涨得通红。 韩苏苏的妈妈也丝毫不避讳她的存在,在厨房对韩苏苏大声说话,语气尖酸刻薄到极点。 谈论的焦点自然是她这个在她家死皮赖脸住了二十几天的破产乞丐。 “我声音大怎么啦?我在自己家还不能自由说话啦?你是我女儿吗?养你这么大,为了个外人胳膊肘往外拐……” “妈,求你了,暖暖她是客人……” “客人?有见过来别人家里白吃白喝快一个月的客人吗?她还赖着不走了她,真当自己还是过去含着金钥匙的千金小姐啊?还幻想他那个吃牢饭的老爸来救她?做梦吧!” “妈,声音小点行吗?暖暖好歹是我好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的啊,我……” “你这个做朋友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之前她家的债主上门讨债,抢东西的抢东西,砸玻璃的砸玻璃,要不是我们家出手帮忙,她连身上这身衣服都要被人扒光了抵债,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还当自己是凤凰呢,天天穿着我女儿的衣服在我面前晃,就她现在这穷酸样,配得上香奈儿吗?” 韩妈妈越说越难听,梁暖的眼眶渐渐盈满了无助的泪水,过去的两个月对她简直是一场不敢回忆的人生噩梦,她从天堂狠狠摔落到地狱,每天最害怕醒来的那一刻,因为活着简直比死去更煎熬。 她至今不能接受“她已经连乞丐都不如”这个可怕的事实。 父亲欠债入狱,家中所有的资产被银行查封,就连家里的别墅都被拍卖,凶悍的债主像是强盗一样抢走了她所有的珠宝首饰奢侈品,当她被扫地出门时,只来得及带走一个行李箱里,债主们只允许她带走一些换洗的内衣还有老照片。 他爸爸是独生子,爷爷奶奶走得早,自从他爸发家了之后,那些极品亲戚隔三差五地就上门借钱,他爸嫌烦,这些年亲戚早就疏远不来往了,所以这下一出事,她根本找不到可以投靠的人,只能投奔好友韩苏苏。 至于她妈,那个女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过好日子呢,早就忘了有她这个女儿了吧? 人世间凄凉的滋味,梁暖总算在自己24岁这一年感受到了。 韩苏苏还在小声的和她妈据理力争,梁暖的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无数个耳光,虽然韩苏苏很仗义,但她家人已经下了逐客令,她知道她该离开了,但她没有勇气,没有钱,也没有亲戚可以投靠,这个城市那么大,但她却没有地方可去。 爸爸…… 梁暖在心中呼唤着,她被她最爱的人抛弃了,她那么爱他,这一刻却恨他恨得心都痛了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为什么? 爸爸,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前情交代完毕,后面都是相爱相杀的对手戏啦。。。 只要是留言关哥红包都送了。。 真的没有人爱关哥了吗?还好有几个小天使一直在支撑我日更。。绝望脸。 第8章 hapter 8 韩苏苏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母亲再收留梁暖一个星期,她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对于好朋友这样的处境也是爱莫能助,多年的闺蜜了,她又如何开得了口请梁暖离开?现在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她生怕梁暖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见客厅没人,明显松了口气,上楼去了自己房间,果然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狗熊的梁暖。 韩苏苏叹了口气,家里出事以后梁暖每天的状态都是这样,要么整天一言不发,要么用身上仅有的那点钱买酒喝到烂醉,短时间内她还没法从这巨大的打击里走出来,更别提重新振作,好好想想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了。 她走到梁暖身边,蹲了下来,见她呆滞得像个洋娃娃,只好推推她:“暖暖,那个……我跟你说啊,不如过几天我们出去旅行吧,就当散心了,嗯,回来以后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韩苏苏努力用贫乏的词汇来描绘那还不算太差的未来,但显然说的那个人和听的那个人都不会相信,现实已经不能更糟了,梁暖甚至没有钱买机票。 “那个,你放心好啦,这回就我包养你好啦,上回在法国,我可是在你家的别墅吃喝了好几天呢,这回怎么说也要把我之前欠你的还上啦,你说你想去哪?希腊?马尔代夫?” 韩苏苏装得兴高采烈的样子,但聪明人都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因为收留梁暖,她跟家里的关系闹得很不开心,她这个时候提出去旅行,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梁暖的表情还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句:“那座别墅……花园里的吊床,我最喜欢躺在那里看星星了。” “啊?”韩苏苏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明白起来梁暖指的是法国那座临海别墅。 “那座别墅上星期被拍卖了。”梁暖痴痴呆呆地转头看着好友,然后变得激动起来,“还有爸爸最爱的躺椅,一切的一切,都变成别人的了。” “天啊,我成了乞丐,我成了一个乞丐。”她大喊大叫着,然后捂着脸啜泣起来。 韩苏苏无奈地看着情绪失控的好友,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次,她一开始还会跟着梁暖抱头痛哭,现在只感到麻木疲惫,梁暖必须面对现实,眼泪和酒精都不能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只会让她更加的自怨自艾。 她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但韩苏苏又开不了口。 她好言好语哄她:“暖暖,别哭了,等伯父出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伯父那么厉害,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你忘了吗?梁伯伯是出了名的赚钱狂人,这对他不难。” 这样的安慰无疑很有效,梁暖马上不哭了,现在哪怕一点渺小的希望都能让她好过一点,她胡乱地擦着脸点头:“对,苏苏你说得对,爸爸会很快出来的,连钱青卓都这么说,爸爸不会放下我不管的,他最疼我了。” 她努力自我麻醉,一旁的韩苏苏欲言又止,梁家的情况她听她家老头说过一些,老头子的意思是梁伯伯已经彻底完蛋了,就算他出狱,也没有人会借钱给他东山再起,更何况听人说,梁伯伯入狱前的身体很不好,但她不敢跟梁暖说,怕她承受不了更多打击。 韩苏苏故意聊起了别的话题:“对了,暖暖,我们来挑衣服吧,纪家明天要来我家做客,我妈妈说,纪左也会来哦,明天我们要美美地去出现在他面前。” 提到男神纪左,梁暖再度沉默,现在A市的上流阶级已经没有梁家的位置,如今墙倒众人推,她才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那些人会用看乞丐的眼光看待她,只一个轻视的目光,就能将她的尊严撕碎。 纪左会怎么看待她呢?他那么善良友好,或许是同情她吧,只是可惜,她需要钱,唯一不需要的是同情。 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出现在纪左面前,接受他的怜悯。 她表情漠然地看着韩苏苏站在镜子前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灰色的布熊,人世间所有的热闹,都抵不过这只小熊带给她的温暖。 当晚,饭后韩苏苏被韩妈妈差遣去拿她修改好的定制晚礼服,她出门后,本想上楼的梁暖被韩妈妈叫住:“小暖,你等一下,阿姨有话跟你说。” 她咬了咬唇,转身强颜欢笑:“好的,阿姨。” 两人面对面坐着,韩妈妈举手投足都是一副上流阶层贵妇人的做派,只是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人作呕,她开门见山说:“小暖,你来家里也住了不少日子了,苏苏和我虽然都把你当自家人,不过阿姨还是要说一句,韩家到底不是你自己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的。” “你应该听苏苏说了吧,明天我们家有家宴,实在也不方便让外人参加。”韩妈妈一边观察着梁暖的神色,一边说下去:“苏苏呢,我跟她爸爸正准备把她送出去留学,之前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天天跟那些狐朋狗友上夜店鬼混,我跟她爸爸担心的晚上都睡不好。” 梁暖头垂得更低,韩妈妈口中的“狐朋狗友”自然指的就是她了,而他们火速将韩苏苏送出国,无非就是想让她和自己断绝来往。 见梁暖低头不说话,韩妈妈冷笑了一下,眼里满是嫌恶,从身后掏出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虚情假意道:“这个是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我们做长辈的能力有限,小暖啊,以后你就靠自己了。” 梁暖看了一眼那个不算薄的信封,韩家这是在打发乞丐了,她勾唇苦笑了一下,原来她梁暖也有今天。 她将那个信封推了回去,骨子里的骄傲不容许她不妥协:“阿姨,谢谢你和韩叔叔的一番心意,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们能让我打扰这么久已经让我过意不去,要是被我爸爸知道,他也会恼我不懂事的。” 韩妈妈诧异地看着梁暖,倒是有几分另眼相看,这姑娘倒还沉得住气,不愧是梁起风教出来的女儿。 梁暖站了起来:“我已经麻烦府上太多了,今晚就告辞了,麻烦您转告苏苏一声,就说有亲戚来接我去外地,等我安顿好再跟她联系。” 韩妈妈瓮声瓮气的:“我们家苏苏留学很忙的,你们不联系也没关系的。” 梁暖沉默了一下:“好,我明白。我去收拾一下。” 她脊背挺直,不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弯腰示弱,刚抬脚要上楼梯,韩妈妈再度叫住了她,装着摩挲裙子上的布料说:“小暖,你身上的那条裙子我家苏苏很喜欢的。” 梁暖愣了一下,手捏成拳,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说:“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带走苏苏的东西的。” 韩母的脸有点难看。 梁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眼眶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湿润了。 她顾不得擦眼泪,飞也似地冲向自己的行李箱,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所让她饱受屈辱的房子,永远都不再踏足。 她孤身一人走出韩家的时候,城市的夜还不深,还有人脚步匆匆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人注意到拖着行李箱一脸落寞的她,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不远处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一辆黑色奥迪。 这是梁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夜晚,她尝到了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滋味。 家里出事前毫无征兆,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赶出了家门,现在她全身上下只有前几天韩苏苏塞给她的五百块,以前这点钱她一顿饭都不够,现如今,她却要靠这点钱过活。 梁暖站在城市的街头一筹莫展,看着与她擦肩而过的路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以前的自己会觉得这些人像蚂蚁,整日工作,一个月赚的钱甚至不够自己在米其林餐厅吃一顿饭,现在的她却觉得这些人都比她幸福。 至少这个城市有一处灯光为他们而留。 她穿着高跟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了一个小时,坐在热闹的广场喷水池上发呆,还是下不了决心去酒店开一个房间。 挥霍完了手上的钱,明天就要挨饿了。 而她不想抛弃尊严向别人乞讨。 包里的手机在响,韩苏苏打来的,梁暖一度软弱占了上风,想跟好友坦白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善良的亲戚来接她,她现在流落街头无处可去,请她开车来接她回去。 可是我怎么能回去呢?我是梁暖,我的爸爸是梁起风,我不能做看人白眼的寄生虫。 到最后她还是硬下心肠掐掉了电话,然后关了机。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她人生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了。 爸爸,为什么你要扔下我? 爸爸,你过得好吗?我想你。 她抬头对着苍茫的夜空呼唤着,眼里水光一片。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自己的父亲,虽然残忍如他剥夺了她的一切,可她仍旧无法怨恨他,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还是他,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 擦了擦眼泪,梁暖站了起来,她决定今晚找个地方凑合过一晚,然后明天去看守所看父亲。 她想起附近有个还不错的咖啡馆,那里温暖又安全,沙发舒服到让人昏昏欲睡,老板也是个和善的中年人。 咖啡馆离这边也不算太远,梁暖决定走路过去。 中间要走过一座铁桥,桥下是贯穿城市的涌江,她站在桥上往下看,下面漆黑一片,好似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有那么一两秒,她的脑子里竟然划过“跳下去所有的痛苦就会消失”的可怕念头,然后就像有魔鬼在耳边怂恿,她鬼使神差地抬脚站在了铁栏杆上,一阵凛冽的晚风突然把她吹醒了,清醒过来的她冷汗迭出。 天哪,刚才她是想干什么? 她呆在那里大脑空白,又一阵风吹来,将她脖子上的丝巾吹到了铁桥的拱梁上,随着风飘飘欲坠。 “呀!” 梁暖惊呼,这可是她最爱的一条爱马仕丝巾,几乎是百搭,就算随便穿一件中庸衣服,配上这样一条丝巾,也不会失去尊贵感。 她已经失去一切,她不想再失去仅剩的那份体面。 眼见丝巾就挂在她头顶,随时可能被风吹走,可用手够又够不到,梁暖气得眼睛又湿了,她已经那么惨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整她?还嫌她不够惨吗?! 老天爷你休想拿走我最后的那点东西,拿命拼了我也要跟你争的!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了脚下是湍急的涌江水,也忘了过去很多想不开的人在这里自杀的成功率是100%,她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抬脚就往栏杆上爬。 她太投入了,以致没听到身后乍然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她又往上爬了一点,心里被喜悦占领,再上去一点点,她就能把丝巾拿回来了。 在她快够到丝巾的一角时,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环抱住,那力道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她“啊”一声惊呼,身体被惯性往后带,随即栽倒在地。 正确的说,她倒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成了肉垫。 她愕然地转过头去,就见那人因为吃痛而五官扭曲,即便如此,他还不忘手护着她,她怔了一下,目眦尽裂:“是你!” 尹光年的背早年在美国打工的时候因为负重过大而受伤,现在抱着个大活人撞到了硬邦邦的地上,背脊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火辣辣的痛,他忍着痛沉声质问:“你刚才在干什么?你这条命不想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微博来了好多小天使,给了关哥爱的力量好吗?!你们那么有爱,让我吐血为你们日更好吗?!!! 昨晚关哥备课来不及送红包,今晚有空会陆续把红包送出,我说过留言都会送红包的,让我破产好么!! 暖暖会成长的!请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蜕变! 第9章 hapter 9 梁暖犹如被火焰熊熊包围的愤怒女神,用刺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尹光年,气得全身都抖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帮着黄征德那个坏人打垮了他老爸,他是让她家倾家荡产的罪魁祸首之一。 其实梁暖对整件事并不太清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当她发现家里不对劲的时候老爸已经被警察带走了,突然有很多陌生人出现声称是她家的债主,然后所有的房子游艇汽车被拍卖,有相识的叔叔暗示她,他家是被人害了,她惊慌失措地去问老爸的助手钱卓青,他却一脸讳莫如深,除了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其余什么都不肯多说。 她撬不开他的嘴,只好偷偷地跟在他后面,然后模模糊糊地听到钱卓青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两个人的名字。 黄征德和尹光年。 她不清楚尹光年在这件事里到底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但既然钱卓青提到了这个人,那他必然也脱不开关系,黄征德是爸爸的老对手,他站在敌人那一边,那他就是她水火不容的仇人! 梁暖怒火攻心,操起自己的包就去打尹光年,一边打一边像泼妇一样咒骂:“你为什么要害我家?!我打死你!打死你!你这个坏蛋!你让我无家可归……我恨你!我恨你!” 压抑许久的情绪猛然像火山喷发,梁暖激动地用包一下又一下地砸尹光年,每一下都花了十分的力气,他也没有躲开,闷声不哼地挨打任她发泄情绪,梁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到了后来,大概是累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你还我家……”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呜咽着,披头散发,像个女疯子。 尹光年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任他平时再运筹帷幄,面对女人,特别是爱哭的女人,则完全没了头绪。 他也蹲了下来,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女孩子,看她哭得皱巴巴的脸,乱蓬蓬的头发,想起初次见她时,她像个精灵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明眸皓齿青春飞扬,比头顶的水晶灯还要尊贵耀眼,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沉默了好一会,手伸出去想拍她的背,又迟疑着缩了回来,最后才呐呐地说:“对不起。” “你这个伪君子,你以为说对不起就可以一笔勾销吗?”梁暖抬头怒斥,“你把我爸爸救出来,我就原谅你。” 尹光年露出为难的神色,摇了摇头,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梁暖眼里的光芒彻底暗淡下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出手狠狠地推了尹光年一下,他措手不及地跌坐在地,然后她自暴自弃的又向桥的侧栏冲去。 在仇人面前,梁暖真的是不想活了。 “尹光年你这个混蛋,我死给你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尹光年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冲上去拽她下来:“梁暖你给我下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他吓得声音都在颤,怕自己稍一不小心,这个女孩子的生命就终结在他手里。 梁暖被他死死抱着无法动弹,只好对他又踢又打:“现在我成了乞丐,你高兴了?我没有家了,爸爸也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所有人都让我滚……” 她情绪失控,竟然挣脱开尹光年的怀抱,冲上去又要爬栏杆,然后就听到冲上来抱她的男人像哄孩子一样呼吸急促地哄她:“乖,还有我,我要你,我要你的……” 他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察觉到梁暖震惊不已的目光,尹光年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忙尴尬地解释起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无家可归的,我有个房子一直空着……” “尹光年,你当自己在施舍乞丐吗?如果我接受,我还不如去死。”梁暖脸颊泪痕未干,眼里却喷着火,“怎么?做了亏心事良心不安了是吗?你以为给我一个破地方住就可以弥补你对我家做过的事?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的宽恕?” “我呸!” “我告诉你,流落街头也好过接受仇人的施舍。”她食指戳着他的胸口,一个个愤怒的字眼从口腔里蹦出来:“尹光年,你给我听着。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不想跟爸爸一样去坐牢,那样他会生气,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发誓,绝不会给你偿还的机会,我要让你一辈子为你自己做过的事良心不安!” 尹光年一脸无奈地望着她,知道多说无益,来日方长,她流落在外他不可能不管她,怕她再做傻事,还是好言好语地劝说:“好,当我什么都没说,不过能不能答应我不做傻事了?你活着才能打我骂我,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少给我乌鸦嘴,谁说我要自杀的?我不过想捡我那条丝巾……” 她顿住了,本来挂着丝巾的地方空荡荡的,她的名贵丝巾早就无影无踪,梁暖凝望着那个地方,心情一落千丈。 “都没了,都离开我了,这个世界原来这么无情……”她喃喃自语,脆弱无法掩藏。 尹光年看着她望着那个方向哀伤到极致的目光,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没有安慰她的立场。 “我送你去酒店吧,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做好了再次被痛骂的准备。 谁知梁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默默地扶起自己的行李箱,然后背对着他,慢慢地往前走。 她说不给他弥补的机会,于是说到做到。 尹光年站在原地,看着金黄路灯下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孤寂又倔强。 他一脸挫败地靠在桥上,就连江风也无法吹散他心中的烦躁感。 梁暖走到了那家叫做“伊莲”的咖啡馆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半,见咖啡馆还没打烊,心里一阵窃喜,她现在又累又渴,需要一杯热咖啡暖暖被风吹得发抖的身体。 咖啡馆里快没人了,一眼看过去,只有两对情侣稀稀拉拉地坐着交谈,坐在角落的女招待昏昏欲睡,见到有客人进门,打着哈欠走过来。 那女孩子一见跨进门的梁暖,前一秒还是睡眼惺忪,下一秒就睁大了眼睛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 她挡在了梁暖前面,却又不敢太过靠近,磕磕巴巴地说:“客,客人,我们打烊了,你……你请回吧。” 她的眼神极其戒备,脸也是绷得紧紧的。 梁暖一眼就认出这个女招待就是上回笨手笨脚泼了自己一身咖啡的那个,那天她被纪左拒绝心情不佳,于是大发脾气,甚至扬言不赔她新裙子就报警,这个女招待一听这条裙子的价钱就开始哭哭啼啼,后来是老板出面调解,承诺以后她的所有消费都免费,她才罢休。 她恢复往日的盛气凌人:“看清楚了,我是你们的vip顾客,你吃了豹子胆了敢让我出去?还有,这个,那个,那些不是人吗?为什么你不去赶他们?” 她一把推开小姑娘,径直走向窗边那个位置,以前来她就爱坐那里,她一屁股坐下来,像只骄傲的孔雀倨傲地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其他人没注意到她,那个女招待更是战战兢兢跑去找老板了,她这才偷偷地脱了高跟鞋,走了那么久,她的脚后跟早就磨破了皮。 脱了鞋,她全身一松,舒服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舒适宁静,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拥有一切的梁家小姐,可当她睁开眼睛时,现实扇了她一巴掌。 想起在桥上遇到的男人,梁暖烦躁的想尖叫,她想喝酒,只有醉了,她才会再次回到过去。 如果不曾遇见那个叫“尹光年”的男人,一切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满肚子的疑问找不到答案,因此更想大醉一场,四处找酒的时候,视线跟那个胆小的女招待撞上,她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梁暖立刻坐直了身体,脚底下的高跟鞋又悄然穿上,戴上了她高贵典雅的千金小姐面具。 “小姐,你要点些什么?”她小声问。 “有酒吗?什么酒都行。”怕被人看出她的异样,梁暖是抬着下巴说话的。 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我们这里只有咖啡,不过这条街上有酒吧的,出门右转五十米就到了很快的。” 后面一句话她说的很顺溜,显然是迫切地想把这尊瘟神给请出去。 梁暖的美眸狠狠瞪了她一眼,如果她去的起酒吧,她还会坐在这里吗?就是因为在这里她不需要花一分钱,她才一路踩着高跟鞋辛苦地走过来。 想到来的路上丢掉的那条昂贵丝巾,还有突然出现的男人,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给我来一杯cappuo,还有我饿了,再给我一叠华夫饼。”她态度傲慢地把菜单递了回去。 “好的,请稍等。”小招待飞也似地跑了,好似她是一个致命病毒因此避而远之。 梁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咬着酥软可口的华夫饼,舒服地叹了口气,以前这些食物她是完全不看在眼里的,现在她却像尝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心里感激涕零。 天哪,她居然沦落至此,想到这,饱餐后的好心情又再度变坏。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生闷气。 时间指向了午夜十一点,咖啡馆的其他两对小情侣陆续都走了,只留下她一个客人坐着,梁暖装着啜饮咖啡的样子,她自然知道那个胖胖的中年老板和女招待在背着她嘀咕,还时不时看她,盼着她快点滚蛋。 她苦笑了一下,他们哪里知道她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只能厚着脸皮赖在咖啡馆打发漫漫长夜。 她心里焦灼,又不敢与他们对视,只好转过头欣赏窗外的夜景,谁知却看到街的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车窗摇了一半,车里的男人也在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的小仙女关哥红包都送了,如果有没收到的,估计是我给点漏了。。。 有小仙女是没有登录打分的,记得要登陆哦,不然红包给不了。 本章但凡留言红包继续送送送,老萌新需要仙女们的爱啊啊啊啊 ps 关哥跪求大家动动小手收藏下这个文,因为晋江的榜单是要根据这些收藏数据来排的,关哥现在这数据上榜都有点难,所以请大家帮帮忙了捂脸~~~ 无以为报,只有吐血日更了mua~~~ 第10章 hapter 10 这个心肠狠毒的男人,他是想看她笑话吗?看她被逼到绝境然后等着她像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 做梦吧! 她愤怒地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挪开眼睛,勾了勾手招来了女招待。 那个小姑娘见她召唤,眼睛猛然间亮了,以为她是要走了,欢欣雀跃地跑了过来。 梁暖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是指着外面那辆车,口气冷然地命令道:“那辆车你看到了吗?你去跟司机说,让他快点滚。” 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强人所难,看上去笨笨的小姑娘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客人,那条街不是私人所有,我只是个咖啡屋女招待……” 她没有说下去,委婉地拒绝她的无理要求,然后就为难地看着梁暖,那乞求的目光,分明是请她快点滚。 “哎,我可是你家的超级VIP,你叫什么名字,敢拒绝VIP客人的要求。”梁暖一副会随时发怒的样子。 小姑娘见识过这位客人的难缠,心里害怕极了,但又不敢忤逆她:“安娜,我叫安娜。” 她偏头向老板求助,老板却焦急地指了指手上的手表,安娜心里叫苦连天,硬着头皮说:“客人,很抱歉,我们的打烊时间到了,我们要下班了。” “什么?!这么早就打烊?你们这小咖啡馆会不会做生意,怪不得大周末的冷冷清清,我告诉你,就凭你们这样的服务态度,你们很快就会关门!你们应该珍惜我这样忠诚度很高的VIP客人,懂吗?”梁暖恶声恶气地挑剔,还说了一堆废话,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别妄想赶她走,她不会走的。 她转过头去瞧窗外的那辆车,车里的男人抽着烟,沉默地与她对峙,他看上去很自信,或许是知道她最终会放弃尊严走向他。 安娜快哭出来了,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客人,已经很晚了,我们真的要下班了,我们咖啡馆从不通宵营业的。” 她自然看到了梁暖脚边的LV行李箱,隐隐猜测这个漂亮小姐是不是无处可去,但是她全身上下全是奢侈品,一件就能抵她好几个月工资,因此完全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只认为这位大小姐脾气发作,习惯性的刁难穷人。 事实上,着急的不只是女招待安娜,比她更着急的是梁暖。 她知道今晚绝对是会被赶出去的,脸上镇静,其实心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女招待安娜,这姑娘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想起来这笨蛋曾经毁了她一条裙子,她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 梁暖对着窗外嫣然一笑,眼里分明在对车里的人说:本小姐今晚有地方住了。 她端着架子瞥了安娜一眼,佯装十分不满的样子:“安娜是吧?我记得你,我那条价值十几万Prada裙子就是毁在你的手上,那条裙子可不是一般的贵啊,而且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啊?”安娜可怜兮兮的问,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样子。 梁暖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头里偷笑,表情透着上流阶级才有的轻蔑:“为什么?因为那是我的偶像斯嘉丽约翰逊在金球奖穿的裙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拍卖会上买到的。” 梁暖的胡诌成功地吓唬到了安娜,她听完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安娜实在不明白有钱小姐为什么要花一辆车的钱去买一条别人穿过的二手裙,还有上次她不是已经放过她了吗?为什么今天又重提这件事,她想做什么?不会是要她原价赔偿吗? 想到这个可能,安娜眼前一黑,只觉昏天暗地,一个劲地低头道歉:“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那天我生病了……真的真的对不起……” “人做了错事,不痛不痒地说‘对不起’,考虑过被害者的感受吗?杀了人,对死者说‘对不起’,他就能起死回生吗?”梁暖今晚听腻了“对不起”三个字,因此十分抵触,“本来是要你原价赔我的,不过考虑到你是个穷招待,这样吧,你应该有自己住的地方吧?我最近要体验穷人的生活,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住你那里了,好了,就这么定了,我们走吧。” 说完不等当事人作出反应,她就二话不说站起来拉自己的行李箱,完全无视安娜震惊到活似见了鬼的脸。 “不让你赔算是便宜你了,还愣着干什么?”梁暖推了她一下催促,“不是说要打烊了吗?还不下班?赶紧的,我现在很困很想睡觉。” 这下她成了催人的那个,生怕安娜改变主意。 可事实上,安娜根本没有答应过。 单纯的姑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搞不清楚这位高贵的小姐怎么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要去她家住,她迷迷糊糊地被梁暖推着走,来不及跟老板解释这一切,就匆匆换下工作服跟老板告别,她不敢拖沓,因为梁暖虎视眈眈地在门口盯着她,一副“你敢慢一分钟我就让你赔钱”的凶悍表情。 安娜心里叫苦连天,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个很厉害的女魔头,刚走到门口要对她说话,就见梁暖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奥迪,她瑟缩了一下,这样的梁暖真的很像女魔头。 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里狐疑起来,那辆车从梁暖进了咖啡屋就停在那了,而且车里明显有人,还是个男人。 难道他们认识? 会不会上演的是情侣吵架离家出走的戏码呢? 正当安娜胡思乱想的时候,梁暖回过头对她说:“有水吗?给我拿一杯过来。” 安娜依旧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总是不太明白这位小姐要干什么。 “又愣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吗?去拿杯水。”梁大小姐眼看又要发脾气。 安娜急急忙忙回去倒了杯温水,一递给梁暖,就见她大步流星地走向那辆车,她双腿修长,背影窈窕,全身上下无不精致的让人挑不出瑕疵来,安娜一脸羡慕地跟在她后面。 梁暖靠近那辆奥迪,敲了敲车窗:“你出来。” 尹光年看着她冷冰冰的脸,并不敢违抗,长腿刚从车里迈了出来,一杯水劈头泼在他脸上,他的大脑有一两秒的空白。 “啊!” 安娜在他们身后惊呼出声,她实在不明白如此亮眼登对的男女,要闹到这样不可开交的地步。 尹光年尽管狼狈,却没有要指责梁暖的意思,眉宇间依然沉稳平静,在他眼里,她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梁暖说:“尹光年,你对我梁家不仁不义,不过我对你还是心存仁慈,你应该庆幸我手上拿的不是一杯热水。” “你要是没出够气,再来杯热水也可以。”尹光年认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开玩笑的迹象。 轮到梁暖气结,这个人的嘴脸让她看不清楚,一言一行都十足像个品德端正的绅士,却私底下联合他家的仇人对付他爸,若要论虚伪,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她发自心底的鄙视这他,也下了决心远离他,这样的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天知道他害完了她老爸,会不会还想害她。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远点,不要跟着我,不然我会报警。”寒着脸警告完,她扭头就要拉着安娜离开。 “梁暖,你去哪?”尹光年在她身后急忙叫住她。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梁暖忍不住回头,“还有我允许你喊我的名字了吗?回去照照镜子,你这样假惺惺的嘴脸真的很恶心。” 尹光年只能再次目送她的身影离开,只不过这一次她身边有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姑娘。 即便她的身边有人,他心里的担忧却并没有减少一分。 路上没什么行人了,安娜拖着梁暖的行李箱频频往后张望,见尹光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他的背后是巨网一般的夜幕,头顶的路灯灯光柔柔地撒在他身上,拉出他长长的孤寂的身影,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在想什么,她猜他在伤心。 她斗胆拉了拉梁暖的衣袖:“哎,那位先生还在那里呢,他在看我们。” 梁暖面无表情:“我不叫‘哎’,我叫梁暖,我爸爸……” 她下意识想介绍说她的爸爸是梁起风,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老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但现在提起“爸爸”这个词汇,她的心情竟然有些复杂,有埋怨,但更多的思念吧,他那么老了,身体也不好,怎么受得了监狱那种地方,听人说那里是人间地狱,人进去没几天就会被折磨成皮包骨。 她的心里在哭,眼泪泛滥成灾,也因此更加痛恨身后的那个男人。 “你爸爸怎么了?他是谁?”安娜不明所以地追问。 “没什么。”梁暖不想多谈,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看什么看,走快点,我很困。” “那位先生很帅啊,他是你男朋友吗?”安娜还在天真地发问。 梁暖猛地停住脚步,面对安娜正色道:“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记住了,那个男人是我的仇人,我今天的生活都是拜他所赐,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男人,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他做我的男朋友,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他了。” 见安娜呆呆的样子,梁暖意识到也许自己刚才太严肃凶悍了些,以后的日子还要依靠这个女孩子,只好亲热地挽住她的臂弯,换了个微笑的表情哄骗道:“安娜,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一点也不凶,虽然我没过过穷日子,不过我适应能力很强的,啊,你觉得我这个包包怎么样?这可是今年的限量版,我可以借你用几天……” 安娜很想大胆反驳一句:你要是不凶,那这个世界上就找不到凶的人了,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个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可是她的债主,万万不能得罪。 作为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她自然也没有听出来梁暖要在她家长住的意思,还天真的以为她只是住一两天过把穷人瘾而已。 她迟疑道:“梁小姐,刚才忘了告诉你,我是跟两个朋友合租的。” 梁暖笑容完美:“没关系,我不介意,人多才热闹,安娜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很爱交朋友的。” “我那两个朋友是男的。” “什么?”梁暖的音量陡然间提高好几度,“你说什么?” 见梁暖那活像见了鬼的表情,安娜于是又耐心解释了一遍:“我是跟两个男人合租。” 梁暖把安娜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说这姑娘看着傻,不会是真傻吧?一个小姑娘敢跟两个大男人合租,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两个意料之外的男人令梁暖预感到她的借宿生活并不会太美好,不过看安娜也不像是受过极大心灵伤害的模样,这说明其中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她又问:“他们两个是一对儿?” “啥?”安娜似乎没听明白她的意思,然后就指着前方欢快地说:“你看,他们俩来接我下班了。” 茫然的梁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前方两个穿得流里流气的男人朝她们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几大黄金配角终于都陆续出现啦啦啦~~~ 昨晚还是要备课没时间送红包,关哥今晚会统一送出,么么哒各位留言的仙女们,你们实在是太有爱了~~~ 大家的留言我都一一看了,有你们的支持真是感动哭,这章继续留言就送红包!!!! 收藏啊,关哥哭着再求你们收藏一下,这收藏神马时候才能上四位数啊哭唧唧~~~ 第11章 hapter 11 等他们走近些,梁暖才看清楚那两个男人的样子,心想这两个要是一对的话,那也实在太不般配了。 高个子长得挺帅,一头带卷长发有点像日本老牌男明星江口洋介,总之是时下姑娘喜欢的颓废型帅哥。他旁边的矮个子,梁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别开了眼,造物主真是神奇,怎么会制造出如此丑陋矮小猥琐的物种。 见朋友来接,安娜兴奋地招招手:“大权,威廉哥!” 矮个男的声音听上去像一只吵人的乌鸦:“哇,安娜,你身边怎么有个大美女,快介绍哥认识认识,我说呢,怎么感觉最近桃花运旺起来了。” “哎,我说……”他身边的高个子一脸冷酷:“你桃花旺,好像是因为我吧。” “徐威廉你还有脸说!”气急败坏的大权像猴一样窜到了徐威廉的身上一顿猛捶,徐威廉身上趴着个人,困兽一般在无人的大街上转圈挣扎。 “都是因为你小子,美女们才看不到我的内在美,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钓老子的女人,你给老子滚,老子不养你了……”大权又是一顿发狂猛捶。 徐威廉好不容易甩掉身上的臭猴子,整了整自己凌乱的长发骂道:“妈的,我的女人就是你的,这总行了吧?” “真的?”大权的小眼倏地一亮:“那你跟哥们说说,你现在有几个女人?” 徐威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一个也没有。” “妈的!” 大权眼看又要跳上去揍人,徐威廉忙退一步说:“哦哦,想起来了,倒是有一个女人,就是长得不怎么样。” “没事,丑一点我也将就了,谁啊?” “你啊。” 第二次世界大战再度爆发,皮猴子大权又开始满大街地追打徐威廉,梁暖看得直咋舌,这两个是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病人吧?怎么看上去脑子都有点不太正常? 安娜见两个傻瓜室友又开始发疯,觉得很丢人,忙出来打圆场:“梁小姐让你见笑了,我这两个朋友一直是这样的啦,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除了有点幼稚外,他们人都很好的。你等着,我去收拾他们,在客人面前还这么没规矩,真是反了他们了!” 说完安娜就开始抡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 梁暖有点担心这小姑娘被两个大男人误伤,然后下一秒就发生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个子娇小的安娜气沉丹田,一掌就把大权拍飞,小胳膊小腿的大权一个趔趄,扑进了徐威廉的怀里,两个大男人见到身后发怒的安娜,竟然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们还闹不闹?!”安娜叉着腰,杏眼瞪圆。 两个男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跟我来,在我的客人面前丢我的脸,你们这是活腻了吗?活腻了直说!”安娜举手投足十分有大姐大的气场,跟刚才在咖啡店里畏畏缩缩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摇着头,抱得更紧了。 梁暖顿时意识到刚才是她多虑了,家里有个暴力少女,该担心的是另外两个男人才对。 她开始头疼,她到底遇到的是一伙什么怪胎啊? 她下意识地转头往后看,那辆奥迪就停在一百米以外,想必这边的动静,他全看到了。 骂了,也打了,还威胁报警,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撵不走,他要干什么?围观她鸡飞狗跳的乞丐生活? 算了,随他去吧,梁暖嫌恶地别开了眼。 安娜恢复了娇柔少女的笑容,开始给梁暖介绍她的两个室友:“梁小姐,这是我哥们大权,孙大权,我们俩同一天出生,是从小到大的邻居,以后大权要是欺负你,你就找我,我收拾了他25年,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暖听到了安娜手指关节间“嘎吱嘎吱”的声音,干笑着点点头。 安娜的身手似乎有些深不可测…… 大权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疑问,手捂着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她爸爸是咏春拳传人,我是从小被她揍大的,不过美女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孙大权,你又说我坏话!”安娜不高兴地瞪着他。 “没有,我哪敢说女侠的坏话。”矮小的大权又默默地缩到了徐威廉的身后躲起来。 梁暖落落大方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梁暖,叫我名字,或者叫暖暖都可以。” “那我以后就叫你暖暖了,大家都是朋友了嘛。”安娜又甜甜地介绍起徐威廉:“暖暖,这是威廉哥,大权的大学好哥们,威廉哥可是摇滚明星哦,虽然为了逃婚躲在我家有点……” 安娜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的嘴巴被徐威廉给捂住了只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帅气的威廉拖着安娜走:“走走,都饿了,吃夜宵去。” 大权殷勤地帮梁暖拖着箱子,四个新认识的男女朝着不远处散发地沟油香气的夜宵摊走去。 那个露天的夜宵摊摆着几张简陋的桌椅,餐具也是脏兮兮的,梁暖见老板叼着根烟,油腻的手正在烤肉,她的嘴惊得歪掉了,这么不卫生的街头小摊她可是头一次来,这里的东西吃了会生病吧? 她呆站着,其他三人却像进了自家门一样随便,找了一张空桌,大权一边大骂徐威廉是“吃钱的寄生虫”,一边流利地报上了好几样烧烤,听上去都很陌生,梁暖都没吃过。 安娜见梁暖表情痴呆,热情地把她拉过来,或者说拽更适合,梁暖还没来得及反抗说“那张凳子脏”,屁股就被牢牢按在了凳子上。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e裙子在哀鸣。 安娜热情地问:“暖暖,你想吃什么?这个烧烤摊是这一带最好吃的,今天我们来晚了,平常我们来都没位置的。” “我……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不饿。”这样脏乱差的环境梁暖简直是如坐针毡,但这些新认识的朋友让最近饱受冷眼的她心头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她不想表现地太不合群。 “哦……这样啊。”安娜也意识到梁暖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我忘了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吃不惯这种东西的。不过偶尔试下也没关系吧?真的很好吃哎。” 被安娜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梁暖有点骑虎难下,可这里糟糕的卫生状况让她实在难以下咽,她吞吞吐吐地拒绝:“我……真的饱了,要不下次吧。” 安娜“哦”了一下,不再强人所难。 邻座有了一点动静,一个男人坐了下来,安娜正要去拿桌上烤好的扇贝,乌溜溜的眼睛随意往前一瞥,怔住了。 梁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扭头一瞧,顿时火冒三丈。 是尹光年,他又跟过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对老板点了几样东西,然后就开始悠闲地环视四周,视线与安娜对上的时候,甚至给了安娜一个友善温和的笑容,安娜马上就脸红了。 梁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瞪他,想要逼他走,两人的目光相撞,尹光年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见他的头发还有衣领还是湿的,梁暖开始后悔刚才没有泼他一杯滚烫的开水。 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 见两个美女同时盯着邻座的单身大帅哥,被冷落的大权手伸过去把安娜的脸扭了过来,喷着口水唠叨:“我跟威廉两个美男子你不看,偏偏要看外头的野男人,当小爷是空气吗?不许看他!看我看我!” “呕……”安娜夸张地做了个犯呕的动作,“想吐。” “哈哈哈。”孙大权拍桌大笑:“看我都能怀孕。” “白痴。”徐威廉用嘴撕下一大口肉串:“是看你一眼能减肥,看你两眼就得厌食症。” “你个寄生虫,就知道吃老子的血汗钱,你怎么不得厌食症啊你。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得老子炒股买一个亏一个,喂你还吃,留点给老子……”大权唠唠叨叨把徐威廉的手里的肉串抢过来猛嚼,然后他注意到对座的梁暖还在盯着邻座的帅哥看,眼神里分明有一种叫做敌意的东西。 大权这人在女人堆里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时间久了就成了女人肚子里的蛔虫,非常会看女人的脸色,想要博得美人的好感,就必须投其所好,美人讨厌的他也要坚定地讨厌。 他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时候不表现那更待何时? 大权左手一个肉串,右手一只大鸡腿,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带着两大“称手兵器”流里流气地走到了尹光年面前,十足街头小流氓。 他学流氓抖着小身板,挥舞着手里的鸡腿:“哎,小子,眼睛怎么长的?居然敢乱看我家的姑娘,你经过小爷同意了吗?!活腻了你?活腻了直说!” 这句台词自然抄的是安娜的。 尹光年打量一眼面前上门挑衅的滑稽男青年,好心提醒一句:“你手上的鸡腿再不趁热吃,就不好吃了。” 边上有人煞风景地“噗嗤”一声喷笑出来,大权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去,见是自己的哥们徐威廉,这个一定是猪投胎的家伙已经趁他不在,把桌子上一多半的烤肉扫荡进了自己的肚子。 他上辈子真是倒了血霉了才结交了这么个吃货。 “妈的,姓徐的,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你让老子吃你的肉渣啊!”大权晃着鸡腿唾沫飞溅。 “我连肉渣都不打算给你留,你做你的英雄,哥做哥的吃货。”徐威廉很享受地嚼肉,然后浓眉一扬,“哎我说大权,这兄弟说得没错,你手上的鸡腿再不吃,那可真凉了。” 徐威廉打趣,安娜跟着哈哈大笑,只有梁暖的脸依旧冷若寒霜,像尊漂亮的雕塑,细心的安娜察觉到了,频频地偷看梁暖的神色,深深觉得这位小姐真是太高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时间送红包(晚上带娃加备课加码字,大家懂的),跟大家商量下,我周末送好吗?目前9,10,11章还没送我会找时间统一送掉的,另外微博的抽奖也会在周末弄好放出名单。 留言我都看了,好多仙女说不喜欢女主性格,大家别急,给她一点时间,高傲的公主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她会慢慢成长,有一天承认自己的渺小,直到学着去做一个普通人。 暖暖的英文名叫Alice,本文又叫爱丽丝奇遇记,哈哈哈,说个冷笑话 本章继续送红包,浪起来吧! 第12章 hapter 12 大权在自己人那里受挫,只好找外人的麻烦,对尹光年警告道:“臭小子,再敢乱看我们的妞,小心我拳头不长眼睛!” 这样的威胁在身高一米八三的尹光年面前,实在是不太具有说服力,因为大权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 大权咬着鸡腿铩羽而归,然后就听到背后的尹光年幽幽地说:“这段时间大盘涨的不错,创业板多得是翻倍的股票,你怎么会买一个亏一个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梁暖终于动了一下,她又转头瞪他,如果她的眼睛里藏着针,那么此刻尹光年早就死了。 大权一听,知道遇到行家了,细想一下,这个男人确实全身散发着一股成功精英气质,心里这么想,嘴巴还是很倔:“老子股龄五年了,少在老子面前装行家。” 尹光年高深一笑,并不接话,他这从容不迫不辩不争的样子,倒让大权更加确定他是行家了。 孙大权这人,说到底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他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安慰自己大丈夫能伸能屈,于是他转身厚着脸皮坐在了尹光年对面。 比起他刚才的凶神恶煞,现在的表情简直算得上谄媚。 “看你倒是同道中人,全国股民都是难兄难妹,以后大家也算兄弟了,怎么样?切磋切磋?”他三言两语就把之前的过节给一笔勾销了,一般脸皮厚的人都有这本事。 尹光年还未开口,就听到旁边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别听他的,骗子,他是大骗子!”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向梁暖,只有尹光年依然嘴角噙笑,似乎并不意外。 大权不明所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然后就见尹光年递了一张金灿灿的名片过来,谦虚道:“请多多指教。”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下正用杀人般目光瞪着他们的梁暖,接过了这张烫手的名片,结果一看手就开始颤:哎呀妈啊,他孙大权这回真是碰上财神爷爷了。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会是私募老总呢。 大权两眼放光,彻底倒戈:“尹总你好你好,能跟尹总做兄弟真是小弟三生有幸啊,小弟我叫孙大权,嘿嘿,在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以后贵公司要是有什么程序上的问题,打个电话给小弟,全包在我身上了。” 尹光年笑了笑,态度谦恭:“会有机会的,投资的事情我们可以经常电话交流。” 两个人称兄道弟的时候,隔壁桌的徐威廉翻了个白眼:“想吐。” 安娜耸了耸肩,大权的德性没有比她更了解,很容易得罪人,也很容易跟人搞好关系,只要他愿意,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 安娜倒是比较担心梁暖,她现在很笃定,梁暖和这个帅哥是真有过节。 果然,见没有人听她的话,梁暖脸色更难看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拖着行李就要往外走。 她实在是受够了这恶心的环境,还有讨厌的人,简直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夜宵摊一下子又安静了,只有远处马路传来几道汽鸣声。 “梁暖你站住。”这次打破沉默的是尹光年。 他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背对着他们的梁暖,她挺直的背影依然倔强,透着绝不妥协的意味。 他说:“你不用走,走的应该是我。” 他的目光扫过一脸茫然的大权,最后定格在小姑娘安娜身上,深夜他的声音听上去柔情万分:“请帮我照顾好她。” 之后他长腿一抬,越过了梁暖。 “谁要你照顾?!我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要你照顾!混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梁暖冲着那个背影撕心裂肺地喊叫,因为太激动,眼里蹦出了泪花。 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仿若未闻,一直往前走,直到消失在沉沉暮色里。 这么一闹腾,夜宵摊里的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就连老板娘都没了做生意的心思,时不时回头张望。 安娜狠狠地踢了大权一脚,这惹是生非的家伙,要不是他没事干去找那帅哥麻烦,也不至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大权耸了耸肩,闷头吃手上已经凉掉的鸡腿,徐威廉又点了好几样东西,在吃货眼里,别人的深仇大恨都不如他盘子里的肉重要。 毕竟是自己带来的朋友,安娜怯生生地靠近梁暖,见她眼里泛着泪光,颤颤巍巍地出声:“暖暖,你……还好吧?” 梁暖激昂的情绪终于从深仇大恨中抽离出来,转头到安娜带着关心的脸,胡乱擦了把脸,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没事就好,那我们回去继续吃点东西吧。”安娜察言观色,殷勤地帮梁暖把行李拖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的梁暖很可怜。 而且那位先生请她好好照顾她,安娜承认,她被那位帅哥真诚温柔的目光折服了,如果这个世界上也有个男人这样望着她,她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安娜好心地给了梁暖一个台阶,梁暖自然愿意接受,毕竟现在无家可归的那个人是她。 她一转身,看到大权还在研究手上那张名片,她一个箭步上前就抢过那张名片,在大权愕然的目光中,将那名片撕成两半。 “我都说了,他是个骗子,碰到他你会倒霉,倒一辈子霉,他就是个扫把星!”梁暖恶语相向。 大权平生最忌惮女人发怒,他有一个泼妇老妈,泼妇老妈又生了一个泼妇姐姐,再加上一个从小见他就打的恶邻居安娜,此刻见梁暖怒不可遏的样子,平时得理不饶人的大权“哦”了一声,就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一边莫名其妙,一边还偷偷觉得盛怒中的梁暖还挺迷人的。 梁暖肺都快气炸了,她的人生自从尹光年这个人出现以后,就跌入了谷底,短短时间她经历了世间的人情冷暖,活着还不如去死,这一刻她又有了这样荒唐的念头。 她看着桌子上散发诱人香气的烤肉,心想这些带着无数病菌的脏东西人吃了应该就会顺利死掉吧? 耻辱、贫穷她都已经经历过,那么在死之前,她一定不能让自己挨饿。 自暴自弃地想着,然后梁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抓起桌上的肉串就往嘴里塞,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又从桌上抓起新的肉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十天八天没吃饭。 更让人无语的是,她的眼里还泛着泪光。 大权安娜徐威廉三人再度面面相觑,从没见人吃美食吃得如此揪心,旁人看着感觉她不像在享用美食,倒像是吞毒自杀。 几个人一时之间失去了语言功能,也没了食欲,就默默地看着梁暖边哭边吃。 “我要是吃这些老鼠肉死了,你们记得让尹光年那个混蛋来给我收尸。” 众人又是无语,大权在桌子底下踢了安娜一脚,那眼神分明是哭着在问:姑奶奶你是不是捡着神经病了? 安娜白了他一眼,小心地问:“暖暖,尹光年是谁啊?” 梁暖又吃掉一个扇贝,囫囵道:“就是一直跟着我的那个扫把星,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安娜“哦”了一声,说实话,她还没见过这么帅的扫巴星,要是有这样一个扫把星男友,每天倒霉也认了。 梁暖就在大家的围观中把桌子上的烧烤扫荡完了,一抬头见大家都盯着她看,她打着饱嗝抹着嘴给了一句良心评价:“这些老鼠肉还挺好吃的。” 一语完毕,吃了“老鼠肉”多年的三人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徐威廉更是用目光狠狠责备安娜:哪个外星球捡来的姑奶奶,随便都往家里塞?! 安娜也用眼瞪回去:你还不是大权塞进家里的外星人类,瞪什么瞪?还不是半斤八两! 大权骂骂咧咧地跑去买单了,三个人里就他收入最高,徐威廉虽然是富二代,但是自从逃婚离家出走以后,卡全被他的总裁老爸给掐断了,他一心烧钱做音乐,早就穷得连狗都不如。 大权付完钱,抱怨着再被这群猪吃下去,自己这个月的房贷又要没着落了,他把瘪瘪的钱包放回裤兜的时候瞄到地上尹光年给的名片碎片,趁没人注意,他装着蹲下系鞋带三两下捡起来,迅速地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深夜十二点,梁暖带着忐忑的心情,跟安娜他们回到他们的住处。 可能对于未知环境充满着好奇和恐惧,她专注于前方有些破旧的楼房,因而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们几百米外,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梁暖没有注意到,细心的安娜却早就发现了,她被这位先生的深情守护给打动了,他也许是担心梁暖被陌生人欺负吧?一想到此,安娜悄悄抬手,对那辆车做了个OK的动作,大概想对他说:她好好的,她会照顾好她的,请放心吧。 车里的人似乎也看到她的手势了,作为回应,前车灯闪了三下,也许是想对她说声谢谢。 “家里有点乱,暖暖别介意哦。” 安娜朝梁暖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放在门把上的手一推,像是潘多拉打开了魔盒,梁暖大张着嘴环视一圈室内,有那么一秒,她想尖叫逃跑。 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上帝啊,这样的狗窝也能住人吗? 六十平方的小房子简陋脏乱,有一扇窗没有窗玻璃,被人用胶带纸糊了起来,被风吹得“呲呲”作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脏兮兮的沙发已经辨不清原来的颜色,上面胡乱放着枕头棉被,看来这沙发平时还被拿来当床用。 地板也是很多天没人扫了,瓜子壳、花生壳散了一地,甚至能看到几只男人的臭袜子,那破茶几已经断了一只脚,缺的那一只脚被人用杂志和书垫了起来,上面堆着五六碗吃剩的方便面,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那汤面油腻的味道依然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梁暖又用力闻了闻,这空气里飘着的不就是一股馊掉的方便面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的心声:哼,才不让你们两轻易同居呢~~~ 昨晚抽了,红包送不出,周末红包继续送,各位周末愉快,记得给关哥随手撒个花~~~ 第13章 hapter 13 这么一个猪窝不如的地方,梁暖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就被安娜一掌给推进来了。 “美女随便坐随便坐。”大权嘻嘻哈哈地窜进来,见梁暖的视线正落在他脚边的臭袜子,他嘿嘿笑着,小短腿一踢,就把臭袜子踢到了沙发底下。 “美女你感觉到了吗?我们这个家是不是散发着一股很强烈的味道?”大权扬着乱糟糟的眉毛问她。 “嗯。”梁暖捂着鼻子嫌弃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垃圾场的味道。” “咳咳……”大权被她直白的回答给呛住了,“虽然是有点,但是你再闻闻!你一定会闻到我说的那种味道的!” 见他神情迫切,梁暖只好又用力闻了闻,困惑地看着他:“还是垃圾场的味道啊。” “不!”大权斩钉截铁,“是自由的味道!美女你看看,我们家的每样东西,它都自由地呆在自己任何地方,比如这袜子,因为它想躺在地上,所以它自由地躺在地上,这瓜子壳,它想躺哪里躺哪里,啊自由!令我心醉的自……哎哟……” 大权被安娜给一脚踹到了徐威廉的怀里,安娜叉着腰不满地指着两个大男人:“我说你们两个是哈士奇吗?我昨天刚弄干净,今天你们就又把这屋子搞成了狗窝,还自由的味道,外面有的是自由,带上你们的瓜子壳臭袜子上外头自由去!” “姑奶奶你消消气,我们这就收拾!”大权露出谄媚的笑容,拉着懒洋洋的徐威廉胡乱收拾客厅。 大权把客厅扫得尘土飞扬,徐威廉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一堆方便面突然砸吧砸吧嘴:“有点渴。” 下一秒,他没有把方便面送进垃圾桶里,而是捧起来,把冷掉的油汤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呕~ 梁暖和安娜捂着喉咙,同时冲向了厕所。 两个女孩子在小厕所里干呕了一阵,一抬头,在镜子里见到了对方还有自己,“噗嗤”一声,默契地笑了。 这应该是梁暖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确实是她人生最不幸的一个夜晚,她差点流落街头,现在的环境也是糟糕到不能更糟了,她和几个陌生男女在同一屋檐下,本应该战战兢兢无时不刻在提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到很轻松,甚至有一点点小开心。 大概是因为这几个人都很奇怪吧,跟她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她不知道原来人和人除了攀比互相较劲之外,还能这样打打闹闹地相处。 安娜不知道梁暖心里的想法,难为情道:“暖暖你没事吧?让你看笑话了,他们俩有时候邋遢到我都受不了,不过除了嘴巴有点贱,他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欺负女孩子,这点我可以保证。” 见梁暖神情里半信半疑,她又说:“虽然我的拳脚功夫比男人都好,一对三没问题,但两个月之前听新闻说我下班路上有色狼出现,他们俩就坚持每晚来接我下班,还说什么女人就是要男人来保护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我保护他们还差不多。” 梁暖的直觉也告诉她,外头的两个男人不像是坏人,像是在努力安慰自己,她说:“我也觉得他们人不错。” “嗯,别把他俩当人,就当成会说话的哈士奇好了,有事就多使唤他们,反正他们有的是力气,总之暖暖你就放心在我家体验生活吧。”安娜给了她一个真诚又单纯的笑容,就是凭借这个笑容,两个彼此陌生的女孩子建立了最初的信任。 在外面一边打扫一边抱怨的两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两个女人已经商量好不把他们当人了,时间已经太晚,折腾完都已接近深夜十二点,安娜带着洗漱完的梁暖去了她的房间,大权也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小房间,徐威廉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很快就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当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梁暖却依然在夜里睁大眼睛。 陌生的环境让她无法很快入睡,也许在她的心底,还深藏着一些不安的情绪,她怕睡着以后,自己的人生又有新的变故。 安娜的呼吸有些重,这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开始放大,梁暖翻了个身捂住了耳朵,这下子瞌睡虫彻底跑光了。 心里有点乱,梁暖泄气般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睡得香甜的安娜,有些羡慕她的好睡眠。 她下床走到窗边,窗户外是小区密密麻麻的电线杆,一些生活垃圾杂乱地堆在地上无人清扫,她想起自己的家,那个带着花园泳池的别墅,她的窗外是很大的花园,读过《罗密欧与朱丽叶》以后,她就幻想有一个英俊的青年站在她的窗下,向她热烈地表白爱意,然后两个人携手私奔,逃到父母找不到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梁暖苦笑了一下,那时她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却还不满足,现在她一无所有,却时时想要回去,真是讽刺。 她叹了口气,视线稍稍向左偏,就注意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一个男人抱着肩膀靠在车边抽烟沉思,在静悄悄的深夜里,他的身影透着孤寂。 尹光年! 梁暖用目光一刀一刀凌迟着这个人,少女时期的她又怎么会料到,有一天,真的有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窗下,在夺走了她的幸福生活以后又假惺惺地表示愿意施以援手。 等她一整夜又怎样?怕是等着她被坏人欺负然后他好跳出来装好人吧? 她才不会感动! “唰”一下 ,她将窗帘拉上眼不见为净,然后就“蹭蹭蹭”回到床上坐着生闷气,晚上吃多了,肚子胀得厉害,她揉了揉肚子,有点想吐。 安娜被她的动静给闹醒了,揉了揉眼睛,含糊问:“暖暖,你还不睡吗?” 梁暖声音带着抱歉:“我睡不着,吵醒你了吗?” “没事。”安娜打了个哈欠,“你大概认床吧,暖暖你明天还是回家吧,反正你也见识过穷日子了,我们三个都没钱所以只好找便宜的房子住,要是有钱,这个地方白给我住我都不要,晚上还有老鼠的……” 工作一天的安娜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只剩下梁暖在夜里把眼睛睁得像铜铃那么大。 她最怕老鼠了。 想到这所房子里,自己和老鼠在一起呼吸生活,梁暖的寒毛就竖了起来,抱着膝盖坐了一会,然后她渐渐感到身体不对劲。 不仅身体发冷,肚子还开始痛。 先是隐隐作痛,之后疼痛加剧,肚子里仿佛有一只猴子在拿着金箍棒翻江倒海地搅,她痛得全身出汗,有那么一瞬,梁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来不及多想,她捂着肚子急忙冲向厕所,没开灯,甚至撞倒了徐威廉的架子鼓,小客厅顿时砰砰乱响,徐威廉被吵醒了,却只看到梁暖穿着安娜的廉价睡裙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C。”徐威廉含糊报了个英文,这所房子里,也只有大权明白他说的罩杯尺码,也知晓徐威廉从小阅“胸”无数,因为他有个顶尖内衣设计师老妈。 梁暖看到脏兮兮的马桶,只是犹豫了一秒,还是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生理欲~望,一屁股坐了下去。 拉了一回肚子,腿脚发软,梁暖捂着依旧在隐隐作痛的肚子想回房间,走到一半又快速折了回去,忍不住又拉了一次,然后抱着马桶开始吐得昏天暗地。 她这番动静自然把其余三个人给惊醒了,灯光大亮,安娜披头散发地跑过来,见梁暖面色苍白瘫软在地上,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又狼狈又可怜,她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怎么了怎么了?”大权的脑袋探进来,又开始聒噪:“哎呀妈,美女你这是带球跑了吗?几个月了?没关系,我不介意喜当爹。” “你才带球……老鼠肉……”梁暖说了一半,又开始捂着喉咙嗷嗷呕吐,表情痛苦不堪。 “是不是吃坏了?”安娜焦急地看向大权。 “正常,肠胃太干净,不适应脏玩意儿,我头一回吃差点把肠子都拉出来。”□□来说话的是徐威廉,相比其他人,他看上去淡定多了。 “是不是要去医院挂个急诊?她看上去不太好。”安娜显然是最慌张的那个。 “说了你也不懂,”徐威廉看了她一眼,“富人病光靠吃药打针治不好,都有这么个过程,你以为资本家打进人民内部这么简单?” 安娜无语,至于梁暖,已经吐得翻起白眼,完全没有力气骂徐威廉了。 安娜扶着半死不活的梁暖回房休息,见她喘气都费劲,忧心忡忡地出去找大权他们商量。 “我说你们俩还有心思看电视,赶紧想想办法啊,她都这样了,要是今晚出了什么意外,他家里人会找我们麻烦的,有钱人捏死咱们还不是跟捏死蚂蚁那么简单。”这个时候安娜想的很实际。 徐威廉吃着薯条冷哼了一下,安娜注意到了,逮着他问:“威廉哥,你刚才那表情什么意思?我说的不对吗?” “你想听真话?”徐威廉依旧是一副天塌下也不急的欠揍样。 安娜处于抓狂的边缘:“当然了!深更半夜的谁有心情听你讲废话啊。” 徐威廉转头看了一眼安娜的房门,确定不会有人突然闯出来,对安娜勾了勾手指头,见她乖顺地靠过来,他这才小声开口:“要我说啊,屋里那个也是被家里踢出来自生自灭的。” 安娜怔住,大权也把耳朵凑了过来。 见两人满脸的问号,徐威廉嗤笑了一声,掏着耳朵问大权:“体验生活?哎,我说大权,这四个字你不觉得听着很熟悉吗?” 大权楞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恍然大悟:“是啊!这特么不是跟你这王八羔子当初说的一模一样吗?我说呢,八百年不联系我的大少爷怎么突然想起我还对我嘘寒问暖的呢,徐威廉你个王八蛋,有福不同享,有难时倒第一个想起我,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这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行!”他腾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开始来回打转,“绝对不行!家里已经来了一只撵不走的公蝗虫了,这要再来一只混吃混喝的母蝗虫,咱家要成蝗虫窝了,哎呦,我的钱包要被吸干了……” “孙大权!你敢撵我的客人试试?!”安娜叉着腰一副快要炸毛的样子。 大权瑟缩了一下,卖着笑脸讨好:“安娜我哪敢啊,你的客人我欢迎都来不及,你看徐威廉这不要脸的,我天天骂他,还不是把他当猪一样养肥了三斤,安娜,如果你是圣母,那我就是圣父,我们俩的爱好就是捡没钱的有钱人回家养……哎呦哎呦……” 忍无可忍的安娜把他的耳朵狠狠一拧,这才让大权闭嘴,半夜听他喋喋不休,绝对是变相虐待自己的耳朵。 这边大权在求饶,那边安娜的房门有了动静,脸色白得像鬼的梁暖从房间里飘了出来,也不跟众人打招呼,匆匆奔向厕所,“砰”的关上了门。 大权压低了嗓门:“姑奶奶手快挪开,咱们照顾不好她,我得给那帅哥打电话去,让他赶紧把人领回去。” 安娜赶紧放开了手:“那你快打。” 作者有话要说:  年哥表示炒鸡不放心哪~~~不省心的姑娘啊你要闹哪样 红包继续送!章章都有红包,为毛你们不要啊不要?! 潜水党粗来!咱们谈谈淫生好么?! 对了今天意外收到一个长评,关哥感动哭,感谢freedom,感谢还有那么多没放弃我的读者,阔别晋江两年还记得我,谢谢谢谢,无以为报,只有努力日更了,明天同一时间我们再见~ 第14章 hapter 14 大权把那张撕碎的名片拼好,一边祈祷着对方没有关机,一边把电话拨了出去。 没想到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沉沉地“喂”了一声。 大权用眼神跟安娜他们暗示电话通了,抖抖索索地说:“喂,你好尹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大权,今晚……” “我知道你,孙大权。”尹光年及时制止了他接下去的废话,直入正题,“是出什么事了吗?她怎么了?” “哦,这个……是这样的,梁小姐不舒服,好像是吃坏了,尹先生这真不关我们事啊,我们几个人都没事。” “我知道和你们无关,谢谢你们打电话通知我,去把门打开,我就在楼下,马上送她去医院。” 说完尹光年就挂了电话,这下轮到大权张口结舌,表情痴呆地对安娜他们说:“他说他就在楼下。” “情种。”徐威廉斜叼着根烟,狗嘴里吐出这么两个字。 安娜的眼里盈满感动,她开始羡慕梁暖,长夜漫漫,如果她知道有个男人整夜在楼下痴情为她守候,当她有需要时,二话不说出现在她面前,就算他犯了弥天大错,她也会无条件原谅他。 很少有男人能做到如此体贴细心,就算是家里的那两个男的,虽然人都不错,但是毛病太多。 大权嘛,老实是老实,废话太多,男人嘛,丑可以,但不能猥琐,可惜这两样,他全有。徐威廉呢,长得是不错,可是邋遢、毒舌,关键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馋的男人。 安娜浮想联翩起来,不知道对面楼的牙医先生是不是也是这样体贴的男人。 卫生间里传来的一声尖叫让几个人回过神来,安娜首先冲了过去,把门敲得砰砰作响:“暖暖,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无人应答。 “暖暖,你应我一声啊,你别吓我……” 门里依然没动静。 三人这下慌了神,徐威廉已经准备撞门了,这时大门那边传来急乱的敲门声,大权忙跑去开门。 见到尹光年,大权活似见到了救世主:“她在卫生间,我们敲半天门没反应。” 尹光年大踏步走来,只说了句“门我会赔的”,就二话不说把门撞开了。 门内,梁暖软趴趴躺在地上,人已经晕过去了。 尹光年在心里叹了声气,脱下自己的西装盖在她身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梁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车上了,她头枕着安娜的腿,视线一跟安娜碰上,安娜大叫:“她醒了!” 前座的大权转过头来,一脸后怕:“哎呀妈我的姑奶奶你可醒了,吓死你孙哥哥我了。” “我怎么了?”梁暖虚弱地问。 “你晕过去了。”安娜替她拉紧外套,“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呢,你这个样子,不看医生不行的。” “我晕过去了……”梁暖迷迷瞪瞪的,随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想起来了,厕所里有一只老鼠,好大一只!” 车里的其余三个人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是被老鼠给吓晕的。 大权没同情心地笑:“你说的老鼠是杰克吧?哈哈,它的老鼠洞就在厕所那里,忘记告诉你了哈哈哈。” “杰克?”梁暖有些懵,“你们把老鼠当宠物养?” “不是宠物啦。”这回接话的是安娜,“这只老鼠我们搬来就在了,老鼠药老鼠夹都用了,就是弄不死它,没办法只好跟它和平共处喽,既然是邻居,威廉哥就给取了名字,他说他小时候特别爱看猫和老鼠那部动画片,里面那只老鼠就叫杰克。” 安娜耐心地解释,梁暖额上三条黑线,暗道她不仅遇见了白痴,还一次遇见了三个。 “现在连一只老鼠都能欺负我。”她咒骂着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抬眼看到驾驶座上沉默开车的男人,脑中“嗡”一声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自己是坐在谁的车子上。 这比看到老鼠还要让她不能接受。 她脸色阴沉,带着怨恨的眼睛直直盯着尹光年,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活像个索命女鬼:“停车。” 安娜和大权顿时屏住了呼吸。 “这里不能停车,医院就在前面,之后我就会离开。”尹光年透过后视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想出现在你面前。” “照顾好你自己,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 “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梁暖冷着脸回击:“也请你不要食言,能离我多远就多远,尹光年,希望你记住,你毁了我的生活,但请你不要毁掉我的未来,为了爸爸,我想活着,好好活着。” 尹光年不说话。 折腾了一夜,梁暖心生疲惫:“也许你是想补偿,但对我来说,你补偿我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再出现了,尹光年,你能明白吗?” 她眼睛里闪着泪光,语气更是带着微弱的哀求,这是她今晚头一次用平心静气的语气对他说话,大概是因为生着病,她对于人生,还有眼前这个男人,都是无奈大过心酸。 车内有一瞬的安静,尹光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柔弱却倔强的女孩,她的眼角湿润,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的打击,终于还是无言以对。 “我明白,不会再出现了。”他郑重做下承诺。 就算他想为她做些什么,但倘若当事人不接受,那也是于事无补,他是个男人,他应该尊重女人的意愿,不能强迫她接受他的善意,尹光年在心里对梁起风道了一声抱歉,他想他不能继续下去了。 车内的气氛透着古怪,其余两个人连大气都不敢踹,一直在小心地来回打量两人,不敢插嘴。 医院很快就到了,三人下了车,尹光年果然说到做到,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就开车走了,临走前,甚至没有多看梁暖一眼。 安娜见梁暖目送尹光年离开的脸冷若寒霜,尽管心里的好奇心快要满溢出来了,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问。 挂了号做了检查,急诊医生诊断她得的是急性肠胃炎,中间梁暖又拉了两次肚子,怕她脱水,只好留在医院挂盐水。 时间到了凌晨三点,急诊室里的人们都面色疲倦,梁暖看着陪伴在她身边的安娜,还有奔前跑后为她垫付医药费的大权,他们甚至认识不超过五个小时,但陌生的他们让她的心中生出感动。 她庆幸在她人生的最低谷遇到了好人。 梁暖在安娜家里住了下来,经历过颠沛流离后,她成熟了许多,至少小姐脾气收敛了不少,安娜对她说话也不再战战兢兢,反而快乐地跟她分享自己的心事,她暗恋对面楼的牙医先生很久了,为了他甚至愿意留在收入低微的咖啡馆里做服务员,只为了能隔几天就看他一眼。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娜在说,梁暖做听众,大病初愈后她的心情格外忧郁,对自己的事情也是三缄其口,安娜以为梁暖是疗情伤,却不知道她其实是在忧心自己的未来。 她的手机停机了,这也意味着,她彻底断了与那个世界的联系。 没钱,没地方可去,更没有未来,如今她最好的选择就是想办法留下来,但她不知道如何跟安娜开口。 白天大权和安娜上班去了,家里就剩她和徐威廉两人,孤男寡女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就干脆整天躲在安娜的房间里看肥皂剧,徐威廉多少明白她的心思,每天煮了白粥,到了饭点就敲她的房门三下让她开门领盒饭,总之言谈举止十分有分寸。 到了第三天,梁暖终于喝粥喝到要吐了,她迈出房门,除了求徐威廉不要再拿粥荼毒她以外,她还有正事想请教他。 对于徐威廉的人品,她已经不再有怀疑,也认为现下他是最好的取经对象。 因为在这个家里,他们俩都是米虫。 作为一只不事生产的米虫,徐威廉一天到晚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窝在沙发上边弹吉他边对着五线谱涂涂画画,每作完一只曲子就开始抱着吉他甩头发嘶吼,倒是把流行巨星的台风学了十成十,但是就凭他那唱功,梁暖觉得他还是安分做他的富家少爷比较好。 昨晚听安娜聊起徐威廉,梁暖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谁又会知道,这个成天窝在破沙发上胡子拉碴牛仔裤还破了个洞的潦倒男人是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钱少爷,老爹是福布斯富豪榜的常客,贵妇老妈是各大时装周的座上宾,可这本来应该是霸道总裁的家伙却成天做摇滚巨星的白日梦,还拒绝接受父母塞给他的未婚妻,在订婚那天连夜逃跑了,已经在大权这里躲了快三个月了,穷得叮当响也没有要跟父母妥协的意思。 都是有钱人沦为穷光蛋,比起梁暖,徐威廉那是纯粹自己找罪受,看他都穷了三个月了,也算是前辈了,梁暖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有用的“米虫攻略”。 作者有话要说:  12,13章红包还木送,今晚我抽时间送掉。 昨天又收到一个长评,感动,感谢日常撒花的仙女们,你们太可爱啦 第15章 hapter 15 见她出现在客厅,徐威廉头也没抬一下,梁暖只好轻咳两声,他才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手还在吉他上拨弄。 没人邀请,梁暖只好自己坐了下来,观察了徐威廉好一会儿,见他完全没有跟她搭讪的意思,只好违心地赞美:“你弹的挺好听的。” 徐威廉的表情依旧酷酷的,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梁暖有些崩溃,但她竟然能够理解,基本上从小在金汤里泡大的有钱崽子都是这幅拽样,就像她以前,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 可惜徐威廉还能继续拽,她却不能了。 她又想了想:“你粥煮的挺好的。” 徐威廉拨吉他的手颤了一下,终于有反应了,扬着眉:“你想嫁给我?” 梁暖被问噎住,使劲摇头:“没有,你误会我了,我……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一听要聊天,徐威廉又低下头不理她了,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拨着琴弦,吉他发出不算悦耳的声音。 梁暖平生从未遇到如此尴尬的局面,对方完全当她是空气,这更加让她难以启齿,她一时气馁,犹豫着站了起来转身要回房。 “哎,你不是要聊天吗?”背后有道不算礼貌的声音叫住了她。 梁暖心中窃喜,快速转过身坐了回去,学安娜甜甜地喊了一声“威廉哥”,看他的热切目光简直像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徐威廉被她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她挥挥手:“过去,离我远点,有话快说,我很忙。” “哦。”梁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威廉哥,我喜欢这里,想跟你们一起住,你能帮我跟大权他们说说吗?” “离家出走了?”徐威廉抬眼问她。 梁暖面色一僵,骨子里的骄傲让她犹豫要不要透露实情,但随即想到,A市富人圈谁不知道她梁家的事,这事迟早都是要被他们发现的,不如自己主动点坦白。 她也算是明白了,矜持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不是离家出走。”她正视他,“我家破产了,我没有家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有放在膝盖上抓得紧紧的手泄露了她心中的痛楚,对着别人揭开自己深藏许久的伤疤,还要强颜欢笑对人说“其实一点都不疼”,其实她疼得快死过去了,她恨不得真的死了,因为这样就不用抛弃自尊苟活在这世上。 徐威廉懒洋洋地“哦”了一下,到底是见多了世面的有钱少爷,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摸着下巴说:“破产了,那也就是身上也没几个铜板了,付得起房租吗?” 梁暖小脸胀红,摇摇头,又急忙表示:“我会想办法的。” 实在没办法,她可以把她随身携带的LV包卖掉来解燃眉之急,当然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包是女人的第二条生命,如果身边没个名牌包,作为女人活着还有什么快乐呢?跟行尸走肉没有区别了。 “哦,那就是付不起房租了。”徐威廉说话不留情面,他点燃了一根烟,“穷光蛋想留下来白吃白喝,我看难度有点大啊。” 他开始吞云吐雾,叼着烟的样子十足像个地痞无赖:“因为这个家已经有你威廉哥一只米虫了,米虫名额有限,我看你还是去别家试试吧。” 梁暖可怜兮兮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眼圈泛红,她没有料到这个男人这么绝情,心里沮丧万分。 “不过呢,也不是没有办法。”徐威廉话锋一转,轻佻地吐出一个烟圈,扯着嗓子惺惺作态:“哎呀突然有点渴。” 梁暖会意,赶紧殷勤地跑去厨房给徐大爷倒了一杯水,他润了润嗓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有些本事,你威廉哥是不外传的,今天哥哥心情好,传授你两招,学不学的会,就看你天分了。想要做一只成功的米虫呢,最关键就是要脸皮够厚,屁股够沉,眼泪要说流就流并且泪流成河,脑壳要够硬,谁要赶你走,随时准备一头往墙上撞还他妈撞不死,听哥一句话,既然已经是穷鬼了,就要学会豁出去糟蹋其他穷鬼。要脸就饿死,不要脸才能做寄生虫。” 涉世未深的梁暖被这番颠覆性的“寄生虫理论”给震慑到了,她这辈子哪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这徐威廉可真是富二代里的败类。 梁暖思来想去考虑了一下午,在“饿死“和“寄生虫”之间,最终还是投降选择做寄生虫。 这个家里大部分支出都是收入最高的IT民工大权在支撑,这家伙一年前跟公司里的女神表白,结果女神甩了句“你买了房子我就考虑一下”,信以为真的大权砸锅卖铁加卖血凑了首付买了郊区一套100平的房子,这下真是穷得内裤都要买不起了,不得不跟安娜徐威廉搬到了这个租金便宜的破小区,买了房子的后果就是女神在公司四处跟人说“孙大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权长得像癞蛤~蟆,但他平生最讨厌被人叫做癞蛤~蟆,在外面受了气,又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所以这段时间他很暴躁,在这个家里,他是最不可能同意梁暖留下来的那个人。 梁暖对着镜子练习演技,她希望用眼泪打动大权,听安娜说,这家伙虽然爱财如命,但最害怕的生物还是女人,他拿动不动就要上吊的女人没有办法。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安娜和大权下班回家,四个人围在茶几边上吃外卖,大权边扒饭边抱怨:“这物价简直是往死里逼穷人,连豆芽菜都贵了一毛,我要老板娘再多舀一勺,那娘们死都不肯,好说歹说才每盒多给了几根,塞牙缝都不够……” 他骂骂咧咧的空当,徐威廉已经飞速地把剩下的肉汤全舀进自己饭里了 ,大权气歪了嘴,扑上去掐他脖子:“徐威廉把老子的肉汤吐出来,知道老子多久没沾肉了吗,知不知道我已经馋得想把杰克逮来吃了……” 徐威廉翻着白眼把嘴里的饭全咽下去了,还满足地伸舌头舔了舔唇。 大权嚼着豆芽菜气愤难当,看着桌上四份盒饭,想着家里又多出来一张能塞饭的嘴,愁得食不知味。 见大权在瞄她,梁暖把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空气,不过到底大权还是开口撵人了:“哎,梁美女,你的肠胃炎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梁暖讨好地朝他笑:“大权,都这么熟了,你叫我暖暖好了。” 大权那张丑脸垮下来:“别……我不敢跟你熟。” 他痛心地看了一眼吃饱打嗝的徐威廉:“瞧瞧我跟这家伙熟的下场,这没良心的东西,连我碗里最后几根豆芽菜都不放过!” 徐威廉摸着肚子踹他:“别说哥没告诉你,你他妈就是废话太多,才长成现在这副豆芽菜身板。” “你给老子闭嘴!”大权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转过头来矛头依然对准梁暖:“暖暖,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们几个穷得连老鼠肉都要拿来改善伙食了,你一个有钱人没必要跟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反正你病也好了,明天就赶紧回家吧,要是你爸妈觉得我们亏待你了,我们几个完全不介意他们用现金羞辱我们的。” 大权已经下了逐客令了,梁暖只好向安娜求救,却见她整个晚上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没有听他们在说话,梁暖没有办法,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一开始也确实是演戏,结果入戏太深,想到自己跟丧家之犬一样被人四处撵,心里悲戚,豆大的眼泪一滴滴涌了出来,哭得怎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我爸爸破产坐牢了,我妈妈跟人跑了,我没有家了,你们杀了我吧,反正被你们赶出去也是饿死的下场。”她大声哭嚎起来。 大权傻了眼,徐威廉以为她是演戏,背着大权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安娜被梁暖的哭声给唤回了魂,惊慌失措地盯着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权,我吃饱了可以上路了,你动手吧,我准备好了。”梁暖眼神疯狂,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要塞到大权手里,大权吓得哇哇大叫,一个劲地躲到徐威廉怀里。 “暖暖,姑奶奶,小姑奶奶,你冷静点,把刀给我放下行吗?放下啊!!!”大权惊声尖叫着。 “大权你接着,就往我这里戳,干脆点一刀解决我,被你杀了总比在外面遇到人贩子把我卖掉做皮肉生意强,大权,算我求你了。” 梁暖步步相逼,那把银光闪闪的刀一直在大权眼前晃,徐威廉不够义气,把吓得快晕过去的大权推了出去,大权一碰到刀就烫手似的扔掉了,他终于受够了,沉着脸咆哮:“再给老子闹!再闹就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梁暖怔怔地望着明显被激怒的大权,突然捂着脸嘤嘤哭泣,安娜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无助,心里一酸,也扑到梁暖身上开始大哭:“不许你赶走暖暖,她走我也走,我也不想活了……” 破房子里哭声震天,风呼呼地吹着漏风的破窗户,场景好不凄惨。 大权被两个女孩子的啼哭声给弄得头痛欲裂,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都别哭了。” 两个女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还哭!”大权瞪着眼一声怒吼,“老子这往后要养你们三个的倒霉蛋都没哭,你们哭个什么劲?!” 凄厉的哭声立刻停了,两个女孩子一边抽泣一边偷眼瞄大权,还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大权被她们盯得不好意思起来,哀叹自己这英雄这辈子算是毁在一群女人手上了,揉着太阳穴无奈道:“想住就住吧,老子反正已经养了两个了,也不差多一个了。” 梁暖破涕为笑,欢呼一声,跟安娜抱在一起。 大权苦笑,指着自己问三个人:“哎我说,我脑门上刻着‘冤大头’三个大字吗?一个两个三个赖上我。” 三个人默契地同时点头,大权深深体会到交友不慎的恶果,捞过一大盒白米饭,一心要把自己埋葬在食物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本文最不要脸的就是徐威廉徐少爷,心理素质特别好,脸皮城墙厚 ,可直可弯,总之关哥很喜欢~~~ 12,13章的红包都送了,感谢仙女们的日常打卡,看到你们熟悉的ID都很亲切,作者码字其实挺寂寞的,有时候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看看你们的留言,就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所以我常说,看读者留言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让我们一起将美好进行下去! 第16章 hapter 16 梁暖就这样在这个小家庭里安定下来,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逐渐习惯了生活在一堆垃圾中间,晚上上厕所和那只大老鼠四目相对,再也不会尖叫晕倒,而是镇静地刷牙洗澡干自己的事。 习惯是一种可怕而神奇的力量,她让你习惯住破房子,习惯咽下难吃的快餐,习惯跟一堆脾气怪异但个性善良的怪胎相处,明明是很糟糕的生活,有时候听他们开玩笑,竟然还会笑出来。 虽然还是会想念从前,但因为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只好努力去习惯,骗自己说已经习惯这样窘迫的生活,然后苦中作乐起来。 梁暖的手机被人充了钱又开通了,她一直关机也不知道,今天心血来潮开机,收到一条韩苏苏在前天发来的微信留言:暖暖,我现在机场,去法国游学一段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了,你能来送我吗? 她自然不可能去,韩苏苏发了个失望的表情,又发了一条:登机了,暖暖,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梁暖眼前又模糊了,她感谢上苍,在她跌进低谷时,她多年的挚友没有放弃她,这个世界依然温情满满。 她打字:我一切都好,住在亲戚家里,他们对我很好。 发完这条信息,她出门走了二十分钟,到附近唯一一家家居商店,坐在洁白的沙发上对着镜头自拍了一张,照片里她笑靥如花,看起来过得不错。 她把这张照片发给韩苏苏,之后关了微信,她站在蓝天下,遥望韩苏苏离开的方向,心里道了声:一路顺风,苏苏。 下午,梁暖意外地接到了钱卓青的电话。 “暖暖,明天上午我去看老板,要不要一起去?我想你爸爸一定非常想念你。” 提到爸爸,梁暖又有点想哭的冲动,忍着鼻酸说:“好的,麻烦钱叔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在百嘉商场的门口等你。” 晚上梁暖的心情不太好,吃了两口饭就吃不下了,要哭不哭的样子,大权他们知道她明天要去看守所探望爸爸,也不敢问她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猜到这必然跟尹光年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不过当事人不说,他们也不便刨根问底。 低落的情绪在传染,安娜也是郁郁寡欢,她前几天见到牙医先生带着一位时髦的小姐来喝咖啡,两人举止亲密,那个女孩子时不时向他抛媚眼,听那个大腹便便的诊所前台小姐说,牙医先生终于结束三年的钻石王老五生活,交了女朋友。 四个青年各怀心事地早早睡了,隔天一早,梁暖上了钱卓青的车,两人驶向郊区的男子监狱。 钱卓青打量身边这个异常沉默的女孩子,一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让她成熟了不少,往日的任性张扬已经消失不见,气质沉静了不少,人看起来也瘦了,想来这段时间吃了苦头,不过对于温室里的花朵来说,多经历些磨难也不是坏事,出事后老板特地命令他不要插手帮她,想来也是想锻炼她,毕竟他已经不能庇护她太久。 他试着打破沉默:“现在住在哪里?” 梁暖也不想瞒他:“住在朋友家里。” “什么朋友?韩小姐吗?我听说她父母送她出国了。”钱卓青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据他所知,梁暖以前只和韩苏苏厮混,两个女孩子经常出入夜店,没少让梁起风操心。 “不是她,是另一个朋友,也是个女孩子,叫安娜,我们一起合租,钱叔你放心吧。”两男两女合租一室听上去有些惊悚,梁暖不想过多解释,简单提了一下就不再多说。 钱卓青点点头,开口说正事:“钱叔这段时间对你关心不够,希望你谅解,你爸爸的债务我都处理好了,接下来你安心生活,不用担心会有债主打搅你。” “只是……”他顿了一下,“钱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暖暖,今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希望你原谅你爸爸,他是我钱卓青这一生最敬佩的人,我从一无所有的大学生慢慢走到今天,都离不开他的苦心栽培,某种意义上,他不仅是我的老板,更是我的老师。走到今天,他有他的苦衷,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会明白,做人,常常是身不由己,有些事哪怕你明知道不对,但还是必须去做。” 他这番肺腑之言说完,趁着红灯停下,他看着梁暖:“所以,不要怨恨你爸爸,好吗?” 车里长久的沉默着,梁暖眼里逐渐蕴满泪水,她哽咽:“钱叔,我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太多事情,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家突然没了,不明白自己前一天还是身家亿万的千金小姐,隔天就成了穷光蛋,更不明白的是,她最爱的爸爸为什么会做出这些离谱的举动来,难道他冒险之前就没有好好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可是妈妈抛弃他们父女俩的时候,他明明抱着她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啊,他难道忘了吗? 这些疑惑钱卓青也没有办法帮她解开,梁暖知道自己在埋怨,但当远处监狱那些高耸的围墙跃入眼帘,像一座孤岛隔绝里面的人与外面亲人的联系,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再多的恨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她想她最不能接受的,还是自己最爱的爸爸竟然被关在那里,日日煎熬受苦。 她的心都要碎了。 梁暖告诉钱卓青自己需要静一静,钱卓青表示理解,年轻人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所以先进去探视了。 他此番探视梁起风,除了要向他汇报收尾工作,最重要的目的是还是劝梁起风接受抗癌治疗,他这种情况,可以想办法申请保外就医,但提了数次,梁起风都拒绝,钱卓青私以为,老板这是打算放弃生命了,他心急如焚,所以今天特地把梁暖带来了,希望老板看在唯一女儿的份上,能放弃这荒唐的念头。 大概是监狱里规律的生活规律有益身体,梁起风除了瘦了点,精神还不错,听钱卓青报告完他交代他做的事,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就掠过了,对于这个助手,他从来都是非常信任的。 钱卓青照样老话重提,梁起风照样是摇头拒绝,还是那句话:“时候还未到。” “老板,请你为暖暖想想吧,为了女儿,你也应该去医院治疗啊!求你不要再拖下去了!”钱卓青苦口婆心地劝说,想不明白往常睿智英明的老头子为何现在如此固执。 梁起风陷入沉默,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我去治疗,也无非多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对我的宝贝来说,却是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幸福。” 钱卓青张嘴要说话,却被他摆手制止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心里有数。” 见助手百般不理解,他面容凝重地嘱咐:“卓青,我生病的事情,切记不要告诉暖暖,也不要去帮她,我快死了,我死前还要最后赌一次,这一次赌博,不靠技术全凭感觉,你一定要配合我。” “赌赢了,那我也能死而瞑目了。” 梁暖靠在墙边发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钱卓青笑着对她说:“暖暖,进去吧,他在等你。” 她迟疑起来:“我爸他……” 她在害怕,怕见到他饱受摧残的样子,那会让她心如刀绞。 钱卓青看穿了她的心思,宽慰道:“老板精神不错,快进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嗯。” 梁暖如释重负,给了他一个天真单纯的笑容,马上快步进去了,她沉浸在父女重逢的喜悦中,却并不知道身后目送她离去的钱卓青,表情无比凝重。 监狱接见室。 数月不见的父女俩隔着一道玻璃四目相对,都在同一时间湿了眼眶,花了一点时间压抑汹涌的情绪,梁暖贪婪地看着父亲瘦到凹进去的脸颊,哽咽道:“爸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们是不是打你还不给你饭吃?” 梁起风摇头,温柔地看着女儿:“不要担心爸爸,这里三餐规律,爸爸瘦下去是因为戒了以前的大鱼大肉,肠胃少了负担反而更健康了。” “可是……” 梁暖半信半疑,还想再追问就被梁起风转移话题,他歉疚道:“爸爸对不起你,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告诉爸爸,你现在住在哪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梁暖笑着说谎,“爸爸,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他们帮了我很多,也不会因为我没钱就看不起我,现在我跟他们合租在一起,学会了用洗衣机,还学会了做蛋炒饭,这都是他们教我的,他们说这都是人必须学会的生活技能,等你出来了,我介绍他们跟你认识……” “我的暖暖长大了。”梁起风慈爱地望着女儿,沧桑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内容,嘴角的笑意有点苦涩:“你等等爸爸,只要一年爸爸就出来了,很快的……” 听他这么说,梁暖的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她告诉自己,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她的超人老爸就出狱了,他们的生活很快会再度回到从前,她依旧是什么都不缺的梁家千金,到那个时侯,那些对她家落井下石的人都会得到惩罚的。 她在心里做着美梦,却听到她爸语重心长地说:“暖暖,接下来爸爸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要记在心里不要忘记。” 梁暖精神振奋,听话地点头。 “爸爸这一次失败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一无所有时,有人笑着踩你,有人漠视你,当然,也会有人愿意帮你,这些道理很简单,你自己也懂,但今天和以往不同了,爸爸以前是你的眼睛,哪些人是好人要多接触,哪些人是坏人要离远一点,我都会告诉你,但是宝贝,今后你要自己做自己的眼睛了,人心难辨,假如你看不清,就多花一点时间去看,你要记住,有些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有些人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坏,等你学会看懂人心,那爸爸就彻底放心了。” 梁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她心底,她希望她的老爸一辈子做她的眼睛,但是这样任性的话她不敢说,老爸一定会骂她。 “总之,暖暖,你该独立了,不要总想着依靠爸爸,爸爸也有帮不了你的时候。”梁起风望着依然满脸稚气的女儿,想到今后她得不到他的庇护,一个人披荆斩棘走完这残酷人生,他就心痛难耐,喉咙有股呕血的冲动,他花了很大毅力压制住了。 静了片刻,他再度开口:“爸爸45岁才有了你,你妈妈离开后,我更是恨不得把全世界给你,你大学毕业以后说不想出国,也不想工作,我都尊重你的想法,我一心只希望你快乐,现在想来,这样的溺爱只会害了你。趁我还没彻底毁了你之前,我要对你提几点要求,这样我在牢里才过得安心。” 梁暖十分乖顺:“老爸,你说吧,我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梁起风欣慰一笑:“老爸要求不高,只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玩乐,去找份工作,能找到坚持一辈子的兴趣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别人要笑就随他去,记住,你是我梁起风的女儿,绝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梁暖不高兴地嘟嘴:“爸爸,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是废物。” “我的暖暖当然不是废物。”梁起风收敛了笑容,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还有,上一代的恩怨与你无关,不要成天惦记着这个,那是爸爸的事,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爸爸只想要你开心快乐,明白吗?” “明白的。”梁暖不敢忤逆老父,但是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的深仇大恨,她如何做的到忘记? 回城的路上,钱卓青告诉梁暖他接受了省外一所财经大学的邀请,去做半年的客座教授,梁暖木然地“哦”了一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郁郁寡欢。 钱卓青临走前递给梁暖一个很厚的信封,她知道里面装的是钱,想来这个父亲多年的心腹也看出了她目前的窘境,她百般推辞,钱卓青还是坚持,她只好收下。 下了车,梁暖没有立即走,有个问题折磨她很久了:“钱叔,我爸为什么会输?他从不输的,是因为尹光年那个卑鄙的人下了圈套吗?” 钱卓青沉吟一会给了她答案:“你爸爸……是输给了自己。” 梁暖在街上发了会呆,之后径直去了“伊莲”咖啡馆坐到天黑,想到一个又一个人离开她身边,想到那漫长的一年时间,想到她输得一败涂地的老爸,难受的想大醉一场。 想喝酒,就真的去喝了,她拉着下班的安娜,打车去了以前经常和韩苏苏光顾的PUB,夜魅。 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梁暖显得格外兴奋,催促安娜打电话给大权和徐威廉,让他们也过来一起嗨,今晚她请客。 夜魅里人声鼎沸,帅气的DJ在打碟,舞池里全是人狂乱扭动的身影,忽明忽暗的灯光如鬼魅般滑过全场,映照出男男女女纵情声色的脸孔,梁暖的血液在沸腾,她找到了往日放纵玩乐的感觉,喊waiter点了一大瓶酒,打开瓶盖就仰着脖子汩汩喝了半瓶。 一旁的安娜又惊又急,作为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她从未来过这种纸醉金迷的场所,见梁暖情绪不太对劲,她劝了半天她还是在猛灌酒,只好打电话催促大权他们快点过来。 两个女孩子形单影只,她注意到好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看过来,那兽性的目光像饿狼暗中窥伺羔羊,安娜身手不错,但不确定自己带着一个喝醉酒的拖油瓶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直觉今晚梁暖的情绪很不对劲,因此更加忧心忡忡。 安娜坐立不安,最终焦灼占据了上风,借口上厕所跑到外面,她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猜猜安娜打电话给谁。。。 留言的都是我熟悉的ID,这两天有新入坑的宝宝吗? 最后关哥不好意思地说,下章就入v了,入v后关哥会三更的,并且还是日更! 入v后如果评论区要求双更的多,我会看情况时不时双更的,算是给买v读者的福利。 本文会在几章后设置50%防盗,关哥有个9个月大的宝宝,平时上班还要带娃加码字,新手妈妈挤时间码字不容易,请盗文的盆友们手下留情。也请大家支持正版,买一本书对大家来说可能是一杯奶茶的样子,对作者来说,当别人在各种娱乐夜生活的时候,作者们在电脑前绞尽脑汁想剧情码字,像关哥这样每小时只能写800字的废柴,娃还要时不时爬过来求抱抱,三千字我能写一晚上还写不完,最近都是等娃十点半睡着了,我才偷偷摸摸开电脑码字到11点半,如果不是太喜欢这个故事,太喜欢码字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来的。 希望大家多给关哥点爱,让关哥靠爱发电快点写完这个故事,笔芯! 总而言之,关哥会努力码字,对得起你们付出的人民币。么么各位。 第17章 hapter 17 安娜担惊受怕, 梁暖却全无危险意识,她拿着酒瓶, 不顾安娜的阻拦, 迈着虚浮的脚步就下了舞池,边灌酒, 边跟随节奏疯狂地扭动起来。 她的血液在奔腾,耳边有疯狂的声音叫嚣, 令她忘却了一切, 令她回到过去, 她还是那个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女。 她一下舞池,就有三个男人靠了过去, 为首的男人身材脸孔都不错,只是穿着太过浮夸,一看就是个富家纨绔。 “哟, 这不是梁大小姐吗?好多天不见了, 怎么?还有钱出来玩?”开口说话的就是这个男人。 梁暖晕乎乎转过身, 就见到张昀山那张油腻的脸, 说起来他们俩还是高中同学, 这少爷也是个命好的, 投胎技术高超, 家里穷的只剩下钱了, 他这辈子胸无大志,大学毕业后就待业在家,天天带着狐朋狗友喝酒泡妞, 梁暖自己爱玩,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上同样爱玩的张昀山,两人过去一直不对盘。对于他今天的挑衅,她也懒得理会,抬脚想走,没想到张昀山和他的跟班又堵住了她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滚开!”梁暖红着脸怒斥。 “说我是狗?哎我说梁暖,酒喝多了吧?你以为还是从前?家里破产了还这么拽,你倒是头一个。”张昀山吊儿郎当的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把玩:“没钱说一声,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跟我认个错,小爷我出这个数,你拿回去帮帮你那穷鬼老爸……” “张昀山你去死吧!” 血气上涌的梁暖并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再羞辱她下去,她的身体快于大脑做出反应,还未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手里的酒瓶就劈头砸在张昀山的脑门上。 一时之间,全场哗然,喧闹的音乐也停了,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他们。 张昀山整个人被砸懵了,摇晃了一下,抬手摸了脑门一下,见手指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惊恐地大叫:“血,血啊!!” 他推着身边的小跟班,指着梁暖哇哇大叫:“把梁暖这臭娘们给我带走,我今天要是放过她我就不姓张!”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你当然不姓张,你跟爷爷姓孙,你个欺负女人的龟孙子!” 大权和徐威廉拨开人群潇洒出现,身边还站着个帅气的咏春拳少女安娜。 张昀山捂着脑门横眉竖目:“你们又是哪里跳出来的瘪三?敢叫我龟孙子,你们不想活了?!知道我爸是谁吗?” “他们可不是瘪三,他们是我朋友!”梁暖语气骄傲,因为有朋友仗义支援,顿时觉得心里有了底气,凶狠地瞪着张昀山众人:“我朋友可是咏春拳传人,你们倒是把我带走试试?!” “大权,威廉哥!”她对他们使劲招手。 “妈的,梁暖你个惹祸精,三天两头给老子惹事,碰上你我得少活三年。”大权照旧嘴巴不饶人,但面对几个欺负她的人,他还是很仗义地挡在她身前,指着张昀山的鼻子骂:“龟孙子,我管你爸是谁,我只知道你爸没教过你‘男人不能欺负女人’这个道理,你特么不是男人!” 徐威廉还是懒洋洋的样子,眼中却是杀气十足:“跟这帮废物废话什么劲,直接开打吧,老子拳头很久不用都快生锈了。” 张昀山怒不可遏:“两只不知道从哪个洞里跑出来的老鼠居然还敢骑到我头上!就你们两只弱鸡还咏春拳传人?我呸!兄弟们,给我上!谁打得最狠,我送一辆宝马X5。” 大权听闻,迅速退到徐威廉和安娜身后,大喊:“威廉,关门放安娜!” 说动手就动手,张昀山的小狼狗先扑了上去,外表瘦弱却孔武有力的安娜三两下就撂倒了一个壮男,徐威廉也是个狠角色,操起手边的椅子就砸了过去,一个跟班被砸倒在地痛得嗷嗷叫,张昀山要逮梁暖算账,梁暖也学徐威廉扔椅子,可惜力道不够,椅子飞出去砸中了DJ的工作后台,墙上的灯也被砸碎了,一时之间玻璃渣和酒瓶渣子乱飞,女人尖叫着跑出去,PUB里乱作一团。 尹光年推开蜂拥而出的人群,小跑进PUB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令人无语的场景,那几个惹祸精都挂了彩,却越战越勇,安娜一对二,梁暖躲在徐威廉身后,人都站不稳了,还不忘踩摔倒的小混混一脚,尹光年看到她脚上有道血口子,正在往外流血,她却浑然未觉。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怪不得梁起风不放心这个女儿,上一回是不要命地爬桥,这才几天,就跟人一起在PUB打架,随时挑战人的神经。 跟他一起跑进来的还有接到报警迅速赶来的警察,厉声道:“都不要打了,警察!” 警察驾到,打得正酣的双方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能用手,只好恶狠狠用眼瞪对方。 PUB的胖老板见了警察,犹如见了上帝,愁眉苦脸地诉起苦:“警察先生你总算来了,这帮小年轻哪,在我这里胡天胡地啊……我十几万的进口设备全被砸坏了你可要替我做做主啊哎呀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老板指着现场的狼藉,喷着口水大发雷霆:“你们这些混混,你们看看给我这里搞成这样子,给我赔!不赔等着我去法院告你们让你们全部牢底坐穿!” “行了,全都老实站好。”警察大手一挥,“先跟我回警局。” 警察的话,梁暖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在见到尹光年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又见到这个混蛋了。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巧遇,梁暖明白过来肯定是有人暗中通知他,安娜一对上她带着责备的目光,表情明显透着心虚,梁暖就知道自己找到那个告密的人了。 “安娜,你居然背着我……你太让我失望了。”她气得没有再说下去,视线与几米外的尹光年碰上,他也是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她愤怒地扭过头。 “我看到他们欺负你,所以,所以……”安娜嗫嚅着,“尹先生说你如果有事,就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啊。” 梁暖一怔,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私底下找过你对不对?” 安娜见瞒不住,只好老实交代:“他有来咖啡馆喝过一次咖啡。” 她花痴一般看向尹光年:“他工作的样子真是太帅太迷人了,我差点要放弃牙医先生向他倒戈了。” “呵,等你被他搞得家里破产无家可归,你就不这么想了。”梁暖在她身旁幽怨地说。 大权在听到老板扬言这些被砸坏的设备价值十几万的时候就蔫了,恨不得用隐身术把自己藏起来,他现在连买块豆腐撞死的钱都没有,哪有钱赔偿人家? 见警察身边居然站着尹光年,虽然这位帅哥抿着唇表情阴沉的可怕,但大权的小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起来,救星来了,他怎能不激动? 他哭丧着脸冲着尹光年嚎叫:“光年兄,救救我们啊!” 大权够聪明,知道尹光年在乎的人是梁暖,指着张昀山他们又补了一句:“这群人渣欺负暖暖,说要弄死她,我们才出手的啊……” 尹光年点头会意,走过去对警察说着什么,警察的态度明显好了一些。 “光年兄?”梁暖面露不悦,“大权哥,你什么时候和他称兄道弟了?” 大权垮着脸,小声道:“暖暖,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里坏掉的东西,我们一样都赔不起。” 梁暖张了张嘴,终于是无言以对。 “徐威廉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呆子!”大权气呼呼拍了徐威廉的后脑勺一下,“打就打了,你干嘛拿椅子砸?还想耍帅,也不想想你钱包里有几个铜板。” “因为比较帅啊,安娜,我是不是很帅?像不像黄飞鸿?”大少爷徐威廉又耍酷劈腿做了个武术动作,几个人当中,就这位大少爷最镇定,这个时候还不忘耍宝。 “威廉哥不像黄飞鸿,像玉木宏!”安娜俏皮地比了个V字,见张昀山一直古怪地盯着她看,刚才她给了这家伙一个过肩摔,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傻了,她凶巴巴威胁:“看什么看,还想吃拳头是不是?” 张昀山从暴力少女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流里流气的纨绔样:“哼,几只蚂蚁,等着本少爷捏死你们吧。” “喂,那边!说什么呢?你要捏死谁?”警察大声训斥,张昀山只好乖乖闭嘴。 尹光年走了过来,瞥了梁暖一眼,对其余几个人说:“先去警局吧,我已经让律师过去了,这里我会解决。” 几个人喜上眉梢,只有梁暖笑不出来,扭过头嘟囔:“有钱了不起啊。”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尹光年听的,他高大的身材带着压迫感站在她面前,语气冰凉:“有钱自然了不起,你以前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了,靠大家打鸡血的日子开始惹。。。。 下午1点二更,晚上八点三更。 第18章 hapter 18 “你……”梁暖居然噎住了, 他说对了,她以前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会那么不可一世。 尹光年蹙着眉, 他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酒味:“你喝酒了?” “是啊,喝了, 本小姐到这里就是来花钱喝酒的,这跟你有关吗?”梁暖恨透了他那卫道士的嘴脸, 高声挑衅。 “梁暖, 你的爸爸成日成夜担心你, 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苦心的?”尹光年成功地被她激怒了,“像个失足少女流连这种声色场所, 还牵连你的朋友,这就是你说的照顾好自己吗?” “不许你提我爸爸!”梁暖声音尖锐起来,瞪着他的眼里含着泪光, “尹光年, 我不想从你那张嘴听到‘爸爸’两个字, 全世界都可以指责我, 唯独你不能。我今天去监狱看他, 他瘦的不成样子, 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对我家里做过的事你都忘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凭什么?!” 面对她的指责, 尹光年沉默了一下,试着向她解释:“我确实让令尊在期货市场吃了败果,但有一点请你明白, 送他进监狱的,不是我。”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梁起风是尹光年十分敬重的长辈,跌宕的一生堪称传奇,就算如今沦为阶下囚,他也要为他在众人面前留几分面子。 梁暖明白尹光年说的实话,白天时钱卓青也给过她相同的答案:她最爱的老爸,他老糊涂了,他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她扭过脸不吭声,这让尹光年知道,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个任性骄纵的女孩子还不是无药可救。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瞧,他却当着众人面单膝蹲下来,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查看她小腿处的伤口,她的小腿被玻璃划了很长的一道口子,血糊糊一片,梁暖低头一看,差点吓晕过去。 她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见大家都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们,她局促起来,挣扎着想把小腿从他手里抽出去,可是他力气很大,她还是失败了。 感觉到他有些粗糙的手碰到她小腿皮肤时传来的微妙触觉,那触觉被放大,她的表情不自然起来,只觉得非常难堪。 尹光年确定伤口没有玻璃渣子,伤口处的血迹也干涸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把伤口扎了一圈,站起来说:“血已经止了,先忍忍吧,待会去医院处理下。” 他迟疑了一下:“可能会留疤。” “要你管。”梁暖拉过一旁已经呆掉的安娜,冷着脸走了。 反正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领情的,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反复强调。 一群人在警局录了口供,双方的律师都到了,大家都不想把事情闹大,商量好赔偿事宜,警察把他们教训一番后就放他们走了。 张昀山调戏女人被人打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被他老子知道了,打发了律师过来处理,那律师露了点口风出来,总之这小子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张昀山心里自然不痛快,出了警局就气势汹汹地又要找梁暖麻烦,他的脑袋瓜现在还疼得厉害呢,可惜尹光年先他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张昀山是吧?我没记错的话,令尊是张洪友,我与令尊有过几面之缘,也是说的上话的交情,令尊要是知道你出言调戏的女孩子恰是他的老友之女,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他这番话讲完,张昀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到底还是没敢放肆,只是恶狠狠道:“我没见过你,你是哪根葱?敢对我这么说话。” “你没见过我很正常,回去跟你老爸报‘尹光年’这个名字就行了。”尹光年皮笑肉不笑地拍了一下大少爷的肩膀,“小伙子,要对我客气点,你老爸还有五千万在我这里做投资呢,惹得我心情不好操盘不顺,损失的可是你家的钱。” 张昀山的嘴顿时张成了O型。 梁暖被尹光年护着,他的一番话也听在耳里,却并不领情,挑眉冷笑着:“你是操盘手很了不起啊?怎么?在我面前炫耀你有点石成金的能力?” 尹光年把她这满身是刺的样子看在眼里,冷淡道:“ 别高估你自己,你还不值得我特地开口炫耀。” “你!”梁暖再次噎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 打发走张昀山那伙人,大权打量尹光年的目光就不太对劲了,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堆金光闪闪的金山银山,一帮人里数他对尹光年最殷勤。 “光年兄,今天可多亏你了,要不然把我们几个卖了也赔不了几块钱啊,不过光年兄啊,真的不是小弟吹牛,今天要不是我们几个及时出现,暖暖就贞洁不保了……” “哎,大权哥,闭上你的狗嘴行吗?”梁暖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你的腰再往下弯一点,就很像跟在有钱人后面的狗腿子了啊?” 徐威廉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大权:“还真有点像。” 大权也恼了:“梁暖你还说!你个惹祸精,为了你,你权哥这样一辈子守法的好公民都进了一回局子了!还特么要给你擦屁股,我容易嘛我。” “还有你!你!”他指着安娜和徐威廉,“你们几个吃我的喝我的,还嫌弃我狗腿?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个月的存款是四位数了啊?我的钱去哪儿了啊?还不是被你们这几只蝗虫吃光了!我辛辛苦苦拉扯你们三,瞧把你们一个个养的油光水亮的,倒换来一个‘狗腿子’的称号,我心寒啊我。” 大权这么一哭诉,三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赔着笑脸不敢反驳。 “总之做人呢,最重要是学会感激。”大权偷瞄他们吃瘪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转过身,笑嘻嘻地看向尹光年:“你说是吧?光年兄。” 尹光年却在注视沉默下来的梁暖,然后抬头遥望浩瀚的夜空,由衷感慨了一声:“是啊,做人最重要是学会感恩。” 几个人上了尹光年的车,只有梁暖犯倔站在门外,后来还是暴力少女安娜出马,才把梁暖拖进了车里。 大家都受了点小伤,于是先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因为又与尹光年有所牵扯,还不得不受他恩惠,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黑着脸,谁都看得出她心情非常不好。 两个人在PUB里的争执其他人也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来龙去脉基本也搞明白了,为了调节气氛,大权几个人没心没肺地讨论刚才那场令他们肾上腺素上升的打斗,时不时发出矫揉造作的大笑。 车里只有两个人全程保持沉默。 到了楼下,梁暖是第一个下车的,她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梁暖,你站住。”尹光年紧跟着打开车门走出来,“等我说完,你再走不迟。” “我不想听!”梁暖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她现在只想蒙上被子睡过去,只有在梦里,她才不用面对那么多的现实难题,更不用面对那些她不想见到的人。 尹光年并不把她的拒绝放在眼里,望着她的背影顾自说:“我曾经答应过你不再出现,因为你说你不想我毁了你的未来,我承认那一刻我退缩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负担毁一个人的后果,如果我不出现能换来你更好的生活,我愿意永远消失在你生活里。”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平静地道出心里的决定,“你说你要好好活着,我相信了,但是我今天看到的你让我明白了,再这样下去你的未来迟早被你自己亲手毁掉。你任性,只图一时之快让你的朋友陷入危险,你懦弱,只知道用酒精逃避人生,既然你没有面对现实的能力,那么我会用我的方法教你面对。” 梁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转过身面对着他,像只被激怒的小兽般大吼:“你滚!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你说对了,我就是多管闲事。”尹光年依旧是一副气死别人自己却面不改色的表情,“我跟你爸爸在期货场上的对决,是一场涉及智力和胆量的公平较量,我只是侥幸赢他一次而已,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控制,我接受你的指责,但不会一味纵容你将所有的责任揽到我的头上,我不是你所有怨恨的发泄口,请你明白这一点。” 他全然不理会她吃人的目光,无情却又坦然道:“明天晚上我还会过来,我的手帕被你的血弄脏了,洗好晒干还给我,请你善待这条手帕,因为这是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的不多的遗物。” “听好了。”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教你的第一课,是善待每一个想对你好的人。” 梁暖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目送尹光年驾车离开,其他三个人都看出她情绪不对劲,推推搡搡了一会,最后倒霉的安娜还是被两个男人推出去做说客。 “暖暖,我们回家吧,外面风大。”安娜小心翼翼地去拉她。 “家……”梁暖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来,对上安娜担忧的眼睛,“有爸爸的地方才是家,安娜,我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这章燃不? 第19章 hapter 19 “暖暖, 你爸爸只是暂时不在你身边而已,你可以把我们当家人的, 大权, 对不对?” 安娜使劲地对大权使眼色,大权忙说:“是啊是啊, 暖暖,你大权哥哥会罩你的, 你要是喜欢, 今晚我就把你威廉哥哥洗干净了送你床上来。” 徐威廉正在抽烟呢, 冷不丁被风呛得咳嗽了两下,抬脚就要踹大权, 大权机灵地躲开了,徐威廉也不是个正经人,叼着根烟朝梁暖痞笑:“要不要考虑下, 你威廉哥身材不错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呵, 自家人……”梁暖面带鄙夷, “就知道联合外人欺负我的自家人。” 她拉着安娜扭头就走, 大权刚张口喊冤, 想争辩“尹光年也算不上欺负咱们还帮了我们不少呢”, 徐威廉在旁踢了他一脚:“做男人呢, 最重要是懂得在女人生气的时候闭嘴,还在气头上的女人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桶,你不知道?” 徐威廉看起来很了解女人这种生物, 大权只好噤声。 因为知道“尹光年”这三个字是梁暖的禁区,这个晚上没人敢再提这三个字,三人对尹光年的观感也不同,安娜觉得今晚的尹光年温柔又霸道,他可以温柔地当众蹲下为梁暖检查伤口,也会板着脸教训她到哑口无言,月色下的他清俊优雅,一言一行又散发着逼人的气势,这样的男人就是犯了再大的错,都让人恨不起来。 相比感性的安娜,大权可就理智多了,尹光年跟张昀山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当时简直不能呼吸,如今在他眼里,尹光年就代表着钱的符号,财神爷的大腿必须紧紧抱住。至于徐威廉,他的想法更简单,谁比他更帅更讨女人喜欢,他就看谁不顺眼,所以他看尹光年的目光像看阶级敌人。 梁暖窝在房间里拿枕头当尹光年猛捶生闷气,其他三个人在客厅头碰头挤在电脑前睁大眼睛看网页,大权晚上在网上搜索尹光年,顺带搜了下梁暖的老爹梁起风,这下可好,跳出来一堆网页,期货PVC上的这场经典对战至今还在被圈内人称道,更是上了财经新闻,三个人讨论了一下,总算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就像尹光年说的,后面的事情与他无关,梁起风昏了头借钱翻盘,谁知输掉了亿万身家破产入狱,这事怪不到尹光年头上,现在梁家败落,他还肯伸手援助梁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三个人都琢磨出来了,尹光年不光是出于愧疚,估计他对梁暖还有那么点意思,要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上心呢,她第一天来他在外面守到半夜,她出事他第一个赶到救场,不是对她有情能做到这份上? 隔天安娜起床上班,梁暖睡不着也跟着起来了,两个女孩子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漱,勤快的安娜要洗衣服,看到梁暖昨天随意扔在地上沾着血迹的手帕,知道自尊心很强的她是不会听话洗手帕的,于是善解人意道:“暖暖,这个我帮你洗了吧,反正顺便。” 梁暖正懒洋洋刷牙呢,回头一看那手帕,满脸嫌恶地转过头去,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心里还在困扰于该拿这条手帕如何是好,安娜主动开口倒是帮她解决了难题。 今天阳光不错,安娜的心情很好,哼着歌抱着一盆脏衣服去阳台洗衣服,正巧大权走过来,看到她在洗那块手帕,顿时火冒三丈。 “暖暖,你给我出来!”大权左手拉着安娜,右手拿着那块湿漉漉的手帕,大声喊梁暖。 他这一吼,也把徐威廉给吵醒了,揉着眼屎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 “大权,你这抽的哪门子风啊,松手,别逼我使出绝技啊!”安娜一头雾水,不明白大权为什么突然生气。 梁暖听到外面的嚷嚷,走出来见到大权满面怒色,手上还捏着那块滴水的手帕,大权这人从来都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她还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不禁怔住:“怎么了?” “暖暖,你不能这样。”大权甩甩手上的湿手帕,“安娜不是你的佣人,你自己的事情不能让她做,不管我们几个过去的出身是什么,现在我们大家住在一起,就要彼此尊重,这样大家才能相处的舒坦。” 突然被大权厉声指责,这样被人教训又教训的经历梁暖哪里有过,她老爸45岁才生了她,连骂她一句都不敢大声,她的玻璃心又碎了。 大权只会帮着安娜,原来在这个家里,自己还是个外人。 她委屈极了,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我怎么会把安娜当佣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说要帮我洗的,我就答应了啊。你们昨晚还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就是这样对我这个自家人的吗?!” 安娜胆子小,生怕他们两个人吵起来闹到不可开交,赶紧打圆场:“暖暖不是这样的,大权吃错药了,你别往心里去,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就是一家人啊。” 她又骂大权:“大权你怎么回事啊?不就一条手帕吗?值得你这么小题大做,瞧你把暖暖气的,是我主动说帮暖暖洗的,你不能怪她!” 她训斥的时候徐威廉在一旁又打了个哈欠。 大权的眉紧紧拧了起来,往常安娜发火他都会退缩妥协,但这次他没有,看着梁暖真诚道:“暖暖,就是因为当你是一家人,你大权哥我才会跟你把话直说,要是把你当客人,我才懒得教训你,出了这门,我立马就不认识你你信不信?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真心把你当妹妹,也心疼你家里的那些事,所以我现在明知道你会不爽我,我还是要把心里话倒给你听。” 梁暖不吭声,她现在冷静下来了,知道大权没有坏心,只是面上依旧流露着委屈。 “暖暖,昨晚哥就想说了,但是看你心情不好忍住了,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安娜你放手,你们谁有错我都会说,不是单独针对暖暖一个人,你忘了威廉刚来时你心情不好给了他一个过肩摔我还训你的事儿了吗?” 大权生气的时候那张丑脸特别严肃,冷不丁看过去,还挺有大哥架势,经济实力决定了话语权,他是这个家的当家人这个事实没有人会有异议,安娜只好欲言又止的放开了手。 “喂喂,我躺的那么平,这还能中枪?”徐威廉躺在沙发上悠闲地挖鼻屎,“欺负人家是落难公子哥啊?” 徐威廉这一插科打诨,客厅里的气氛松弛了许多,大权回过头语重心长地对梁暖继续说下去:“暖暖,大权哥的话你不爱听也要听一听,就拿这块手帕来说吧,我知道你跟尹光年的过节,你不愿意洗他的东西我也能理解,但是咱们是成年人,成年人要就事论事,他跟你爸的事咱暂且不提,但是至少昨天晚上他帮咱们解围,还二话不说帮我们赔了钱,要不是他,咱们现在人都还得被扣着,交不了钱还不知道怎么鸡飞狗跳呢,还有你忘了吗,要不是他挡驾那姓张的小子还得找你麻烦,所以就这件事上,咱们也得对人家说一声谢谢,他没有帮咱们的义务,但是还是帮了。” 见梁暖表情松动,像是听进去了,大权好言相劝:“暖暖,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在家里,父母让着你,你可以由着性子来,但是在外面,这就不行了,你得收敛个性接受这个社会的规则。比如你承了别人的情,你就得对人家表示感谢,就算你嘴巴上说不出一个‘谢’字,你也得把手帕洗干净了还给人家,这是个姿态,表明你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你就算离开家里人,你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顿了一下,诚恳道:“暖暖,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我上班要迟到了。”大权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他苦口婆心说那么多,要是这姑娘的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那他也无可奈何,他忍不住又多嘴几句,“暖暖,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是个人都只愿意听赞美不愿意听批评,咱们自家人说话直来直去,你要习惯,以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大权哥疼你们每一个人,谁让哥是圣父呢。” “行了圣父,你再不去你们公司就得倒闭了,赶紧滚去上班吧。”安娜踢了他一脚希望他赶紧消失,虽然她心里认为大权说的没错,但是总感觉这种方式太过突兀直接,梁暖这么骄傲的人不一定能接受。 谁知梁暖沉默了一会然后苦笑着说:“大权哥你说得对,就算我不想欠尹光年什么,昨天晚上我到底还是欠他了,我矫情是我不对,他的手帕我应该干干净净还给他,然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深吸一口气:“我想证明,离开爸爸,我也能活得好好的,就从这一步开始吧,大权哥谢谢你提醒我,至少我不能让尹光年觉得梁起风的女儿没有教养,我不能给爸爸丢脸。”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接过手帕时的表情严肃凝重,径直走向阳台忙活起来,她也是最近才学会洗衣服,动作难免笨拙了些,手帕因为擦了太多肥皂搓出了很多肥皂泡,大权却难得的没有斥责她败家。 一接收到安娜责怪的眼神,大权耸了耸肩膀:“就算是一家人了,咱们也不能惯着她,你瞧她被她爸惯的……” 安娜不接话,一旁的徐威廉又困倦地打大哈欠,躺在那幽幽地叹道:“富人病好难治的啊,是绝症啊……” 大权和安娜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梁暖洗干净了手帕,晾好晒干,这一天都窝在小房间里,她倒是没有再自暴自弃,难得的花了一天时间反省了自己。 做父女那么多年,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家老头子对她很失望,不然他也不会用那种无奈又心疼的目光看着她,好像怕她随时会饿死在外头似的,他以为他装的很好,其实她全看在眼里。 其他人也不喜欢她,特别是那个尹光年,他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反感,大概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一无是处出了事也只会花钱买醉的草包而已。 一想到别人是用这样的眼光看待它,梁暖就浑身不舒坦。 她那么骄傲,怎么能被人看轻?! 梁暖脑子很清醒,她很明白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住在金灿灿城堡里的公主了,现在的她蜗居在破旧散发霉味的出租屋里,她必须学会向现实低头! 她也要向老头子证明,她能够自食其力,她绝不会饿死! 梁暖决心好好跟室友们相处,昨晚他们为了她都挂了彩,为了感谢他们,傍晚的时候特地去附近还算干净的餐厅打包了一些熟菜回来,还去超市买了一些鸡肉蔬菜,找了本安娜的菜谱就开始研究起做菜来。 点了火,她开始倒油,结果手一抖,把仅剩不多的油都倒进锅里了,她心想着也没关系,炸鸡翅就要放那么多油,锅热了起来滚烫的油“滋滋”往外飞溅,随时就会爆炸的样子,梁暖有些害怕,正巧大权下班开门进来了,她赶紧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over。。。今天看的爽不??? 推荐一个基友的文: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狼人,对不起她,做半天代码还是没显示出来,只好放文名。 大家想要看到的暖暖的成长,虽然很慢,但是她真的在一点点的改变。。。。 大权手上拎了一袋子酒, 只是看他脸色,却不像是要喝酒庆祝的样子。 “大权哥, 你回来啦?”梁暖一脸讨好的笑容, “我买了很多菜,今晚我们吃顿好的。” “嗯。” 一向是话唠的大权今天却惜字如金, 越过梁暖就去了客厅,见他如此消沉, 梁暖好奇跟了过去。 大权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女神今天突然在公司高调宣布婚讯, 真命天子还是公司年轻多金的副总监,为了迎娶女神, 他刚购入千万别墅,还买了一辆宝马给女神做代步车。 大权为了女神卖血买房的事公司上下都知道,大家都等着他屌丝逆袭抱得女神归呢, 突然公布的婚讯无异于一个耳光, 狠狠扇在大权的脸上。 饶是大权脸皮厚, 也有点顶不住了。 于是他下班买醉, 酒吧去不起, 只好买酒回家。 梁暖好说歹说, 才撬开了大权的嘴知道了原委, 心里暗骂那个女神真是个无耻的bitch, 正想开口劝呢,门口又有了动静,安娜回来了, 这位更夸张,跟丢了魂似的走了进来,见了梁暖嘴一瘪,直接就哭倒在她怀里。 原来今天那个多嘴的前台小姐今天又来咖啡馆了,这回带来了更加劲爆的消息:牙医先生看起来要向女友求婚了! 原来牙医先生的助手接到了知名珠宝品牌的电话,说戒指好了,让牙医先生择日去取,这下牙科诊所炸开了锅,大家都说牙医先生和女友好事将近,单身多年的他爱得火热,准备跟女友闪婚! 安娜暗恋牙医先生两年,每天他上班前过来买咖啡是她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就算眼睁睁看他脱单有了女友,她也还抱着一丝某天他会和女友分手的幻想,如今最后的幻想破灭,安娜只能用眼泪发泄内心的绝望。 安娜趴在梁暖的腿上抽抽噎噎地哭泣,一边哭一边讲述自己有多么喜欢牙医先生,梁暖感同身受,想起那个总是对人温柔微笑的纪左,还有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心里酸的也想落泪了。 傻傻的安娜却比她更痴情! “安娜,不哭了,那种没眼光的男人不要也罢,以后会有更好的男人出现的。”梁暖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哄安娜,还轻拍她的背,因为安娜哭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没,没有更好的了……他,他就是最好的……可是怎么办啊,他是别人的……”安娜哭得更大声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不能更糟了。 最后一句话简直戳中了梁暖的泪点,眼泪说来就来,她也伤心极了:“是啊,他是别人的了,从此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了。”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男神纪左了。 这辈子,他们也没有再见的可能,因为她不容许一无所有的自己站在他面前,被他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 两个失意的女孩抱头痛哭,而她们的对面,大权颓废地坐着,双目呆滞,对于她们的嚎哭无动于衷,只是一口接一口地仰头灌酒。 他受的情伤一点都不比她们轻,可是女人失恋了还有痛哭的权利,男人却不行,只能把自己灌醉,在梦里大哭出声。 消极的情绪像杂草一样在客厅里迅速蔓延,这个夜晚黑暗到仿佛永远见不到光明,随后徐威廉也回来了,他今天去音乐公司毛遂自荐自己的曲子,还花钱去别人音乐工作室录了一张demo带,自认这是自己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作品,白天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结果晚上卷着尾巴灰溜溜回来了。 徐威廉见坐在客厅里的三个人哭的哭醉的醉,他心烦不已,骂了声娘,掏出兜里的demo带子就发狠摔到墙上,整个人暴躁的像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去死吧,一群垃圾,说我不懂音乐,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把你这破公司买下来!”徐威廉咒骂着,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打转,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大权懒懒地斜了他一眼,火上浇油:“省省吧,你连明天的饭都要买不起了,说大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口袋看看有几毛钱。” 说完他又“咕咕”灌了一大口酒,脚底下的易拉罐已经堆了好几个。 徐威廉无言以对,今天的打车钱他还是问梁暖借的,只好愤懑地拿起一瓶酒就仰头灌,酒瓶转头就空了。 四个失意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借酒消愁,就连安娜这样从不碰酒精的人也不要命地喝起酒来,四个人都迫切地用酒精麻痹自己来逃避在事业爱情上受到的挫败。 几个人酒喝多了,自然就有些醉醺醺的了,行为也就放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像一群失去理智的疯子。 谁都没有意识到厨房里的油锅还在炉灶上烧着,开始冒起了腾腾浓烟,烟从窗口飘了出来,被刚到楼下的尹光年看到,判断出冒烟的房子就是孙大权他们租住的那间,他立即飞奔上楼,同时跟他一起出现在门口的,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神情焦灼的中年胖女人。 “几个小赤佬,我房子都快被烧着了!”这个胖女人想必是房东,掏出钥匙迅速地开门进去,尹光年紧随其后。 房东一进门也来不及骂街,径直奔向厨房查看情况,而映入尹光年眼帘的,就是四个烂醉如泥的男女瘫在破旧的沙发上,神情萎顿,客厅里酒气冲天。 尹光年的太阳穴再度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面沉如水。 梁暖虽然爱喝酒,其实酒量不好,容易喝醉,这会儿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尹光年已经出现在客厅,她窝在徐威廉的怀里,不停地撒娇叫“爸爸抱,我要爸爸抱”,徐威廉美人在怀,拍拍她后背不要脸地说“女儿乖,爸爸疼你”。 尹光年头疼不已,二话不说上前分开了两个醉鬼,而后手一用力,把梁暖拉了起来,他的力道有点大,梁暖一个趔趄,跌进了他的怀里。 梁暖一开始还冲他傻笑,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呢喃,“你长得很好看,很像……很像尹光年那个混蛋。” 尹光年不说话,他整个人处于盛怒之中。 梁暖怔怔地望着他,迷醉的眼神逐渐清明,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你就是尹光年那个混蛋!” 她整个人清醒过来,意识到在他怀里,蓦地用力推开了他,那嫌恶的神情分明当他是危险病菌,恨不得有多远躲都远。 尹光年坦然:“是啊,我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尹光年。” 梁暖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用眼神对峙,这时凶神恶煞的女房东从厨房冲了出来,叉着腰指着几个人就骂:“我房子不租给你们了,你们全给我滚!要是我晚点来,我好好的房子要被你们几个烧掉了!知不知道这房子多少钱?你们砸锅卖铁都赔不起的!” 大权安娜迷迷瞪瞪的,都被房东给骂醒了,完全是一头雾水,梁暖猛拍了一下脑门:“哎呀,我没关火……” 她急忙就要奔向厨房,被黑脸的房东阻止了:“不用去了,我关掉了,锅都快烧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天在想什么啊!总之房子我不要租给你们了。” 大权喝得再多,也被房东的话给吓醒了,咽着口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房东阿姨,你,你听我说,不会有下次的……” “还会有下次?!”女房东睁大了眼睛,完全不予商量的语气,“我不敢租给你们了,正好租期到了,我把押金还给你们,给你们一天时间搬家。” 客厅里酒气冲天,地上酒瓶子歪倒了一片,她捂着鼻子脸色阴沉地扫过众人,还特别打量了一眼面生的尹光年,表情里带着几分刻薄:“我早就不想租给你们了,拖租金不说,还男男女女住了一大堆,邻居好几次过来跟我说,说你们经常半夜三更弹琴鬼叫吵的人家睡不了觉…………” “死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 谁鬼叫了,你听过哪个鬼能叫的那么好听?!你见过哪只鬼有本少爷这么帅?!”这次喊话的人是徐威廉,他简直暴跳如雷,这位少爷自尊心特别强,把自己的摇滚事业看得比他家的亿万身家还要重要,一有人对他的音乐事业说三道四,他就特别玻璃心,一定要跟那人死磕到底。 他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女房东面前,一脸戾气:“老妖婆,知道他们为什么睡不着吗?那是因为他们听了我的音乐,灵魂受到了震慑!震慑懂不懂?” 在场其他几个人的嘴角都下意识抽了抽,安娜于心不忍,小声提醒说:“威廉哥,不是震慑,是震撼啦……” 气氛变得有点滑稽,尹光年有些想笑,抬手掩住自己弯起的嘴角,却被一旁的梁暖瞧见了,她拿眼恶狠狠瞪他,他也不在意,继续看好戏。 “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女房东一声怒吼,地板都仿佛颤了颤。 徐威廉左一个“死老太婆”,右一个“老妖婆”,终于把心眼本来就很小的女房东激怒了,她哪能容许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对她撒野,喘着粗气指着几个人骂道:“你们这样没礼貌没素质的租客我是头一回见,走走走,收拾东西现在就给我走,过两个小时我再下来,要是你们还在,我就报警说你们辱骂房东!” 房东满面怒容地离开了,客厅静悄悄的,在场除了尹光年之外的四个人都傻了眼,大权嘴都气歪了,窜出来拍了徐威廉的脑门重重一下,咬牙切齿:“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敢跟房东对着干的也就你了!一点气都不能受,现在我们要被赶出去了,你高兴了?!” 徐威廉这回识相地不吭声了,大权却还在气头上,磨着牙要找梁暖算账,她下意识地躲到了尹光年身后,大权碍于尹光年在场不好发作,只好哀叹一声,颓废地蹲下来猛扒头发。 梁暖深知今天的祸事是她引起的,大权他们好心收留她,结果现在却因为她要被房东赶出去,见所有人都是一副丧家之狗的样子,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尹光年转身,与她闪躲的目光撞上,他下巴指了指那头:“还不去厨房看看?” 要是搁以前,梁暖是绝对不会把尹光年的话当回事的,更不要说他现在还用那种她非常讨厌的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她闯的祸太大,要是这个时候还跟尹光年吵架抬杠,她在这个家也不用混了。 她小媳妇似的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地走进厨房,过了一分钟走了出来,别扭地对他汇报说:“没事了。” 尹光年点了点头,他刚才看完了整场好戏,现在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沙发那头安娜正一筹莫展,她小心翼翼地问大权:“大权,我们……我们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再跟房东商量商量吧,说点好话,兴许她会改变主意的。” 大权的头发已经被他扒拉成了鸟窝,脸色也是阴沉得快滴水了,朝着安娜嚷:“说什么说?老子都没礼貌没素质了,还跟她商量?那死肥婆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有房了不起啊!等老子发达了,老子扔她一脸房产证!” 安娜犹豫了一下,问:“那我们今晚有地方去吗?” “有啊。”大权没好气,“大街。” 他说这两个字还不忘白了两眼徐威廉,徐威廉早就没了刚才在房东面前的威风帅气,现在跟瘪三一样翻着白眼靠在墙上装死狗。 尹光年坐了下来,整个客厅里就他这个外人最气定神闲,他依旧是沉稳从容的语气:“我在附近有套房子空着,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搬过去,租金嘛,你们现在付的多少,就给我多少。” 见几个人都紧盯着他不说话,连气都忘了喘,他继续慢条斯理道:“房子嘛,肯定比这里要好一些的,见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租金很公道,我没打算在你们身上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鸡飞狗跳的生活啊。。 第21章 hapter 21 大权喜得差点要蹦起来, 尹光年是谁啊?身家亿万的顶尖操盘手,他的房子能差到哪去?这买卖绝对是他们占便宜! “光年兄, 雪中送炭说得就是你这样的好人啊!太好了, 哥几个今晚不用睡大街了。” 大权搓着手夸张大笑,贼溜溜的小眼睛还不忘偷瞄尹光年背后的梁暖, 见她脸色阴沉,生怕姑奶奶嘴里吐出个“不”字来, 于是赶紧把这买卖给定下了:“这次欠你的人情我们几个记下了, 以后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 尽管说啊!我力气小了些,凑合着还能用, 何况我们还有威廉啊,傻吃也有傻吃的好处,他力气大, 你以后看谁不顺眼了, 你跟我们说, 我们出打手, 打死了也没关系, 不用你赔。” 一旁的徐威廉敢怒不敢言, 虽然眼神桀骜不驯, 到底没敢在这个时候回嘴, 毕竟大少爷也不想睡大街。 大权极力讨好尹光年,尹光年也不好驳他面子,委婉道:“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的原则是能用脑子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用拳头。” 大权连声说“对”,他是一家之主,他既然接受了人家的好意,那么这事儿也就定下了,安娜小心地瞥了一眼梁暖,对尹光年轻声说:“光年哥,真的太谢谢你了。” 徐威廉在大权强烈的眼神暗示下,从狗嘴里吐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权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碍于尹光年在场,他早撸袖子动手了。 尹光年自然也听到了徐威廉的挑衅,也注意到他身后异常沉默的梁暖,他并没有在意,看了眼手表抬头问:“离房东报警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准备就这样坐着等警察上门吗?我记得昨天你们才出来的吧,这么快想回去了?” 他这一提醒,大权和安娜就火烧屁股地窜了起来,安娜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对对,收拾行李,我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暖暖,你快过来我们收拾行李去……” “不了,你们去吧,我就不跟你们一道了。” 一道冷冰冰的女声瞬间浇凉了客厅的温度,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梁暖,见她一脸决绝,又齐齐看向尹光年,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尹光年似乎一点都意外,又看了一眼手表:“都愣着干什么?还有1个小时28分钟。” 他甚至连一丝要挽留梁暖的意思都没有。 安娜进退两难,用目光苦苦哀求着梁暖,希望她能够明白,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骄傲,骄傲是重重的壳,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有低头妥协,才能活得轻松。 有时候人为了生存,尊严是必须舍弃的。 可惜这个用眼泪和鲜血换来的道理梁暖还不懂,她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骄傲,又如何舍得丢弃? 事实上梁暖此刻并不好受,人只有经历过颠沛流离,才会明白安稳的生活是如此珍贵,而对于没有家的她来说,安稳的生活、还有相处起来犹如家人的朋友更是用钱买不到的奢侈品。 现在这样的奢侈品她也要失去了。 萧瑟的感觉涌上心头,却没能让她改变主意,失败者的骄傲不容许她寄人篱下于尹光年的房子里,如果屈服,她又拿什么面对身在监狱里的老父亲? 面对一直默默关心着她的安娜,还有挺身而出为她打架的大权徐威廉,梁暖心生温暖,她望着他们:“安娜,大权哥,威廉哥,谢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收留我,我那么任性,你们还当我是家人,可是我却没有什么能回报大家,反而……也许,也许以后我再也遇不到像你们这么好的人了。” 她哽咽起来,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今天的祸都是我引起的,还有昨天的事,也是我连累了大家。我想,我还是离开这个家比较好。” 心里难受的想哭,梁暖强忍泪水,快步离开了客厅冲向了小房间,就像当时离开韩家一样,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只不过当时的心情是厌弃憎恶,现在的心情,却是如此留恋不舍。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心地哄抢一碗夜宵面条的日子不会有了。 永远不会有了。 一想到要离开新认识的朋友,再度去过无家可归的生活,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梁暖蹲下来抱膝痛哭,却因为不想外面的人听到,忍着不哭出声,只是咬牙任眼泪一颗颗滑落。 这一幕还是被紧随其后进门的安娜捕捉到了,梁暖朝她尴尬地笑,胡乱擦掉了眼泪,安娜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笑:“暖暖,我的行李多,帮帮我吧。” 梁暖“嗯”了一声,安娜帮她那么多,她又怎么能拒绝她的请求? 整理心情好帮安娜收拾她的小东西,两个女孩都没有再多废话,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把东西都塞进了行李箱。 “我们走吧。”安娜给了梁暖一个感谢的笑容,拉着行李走了出去。 客厅里大权威廉也都收拾好了,男人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徐威廉插着耳机闭着眼睛假寐,大权则开了电脑跟尹光年请教他持有的一只股票,只听尹光年评价说:“这只股票去年到现在疯涨了6倍,你就那么愿意做接盘侠?看形态五浪已经走完了,没得玩了。看到这两根长上引线没有?这个位置开始放量,股价却在滞涨,这就说明庄家在边拉高边出货,玩股票不能凭运气,有空翻翻《日本蜡烛图》,它对K线的解释最经典,我那有一本你可以拿去看,趁年轻多学学吧。” 大权连声称“是”,乖巧地像个好学上进的学生,安娜她们的脚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娜对梁暖甜笑了一下,然后对沙发上的男人们乖巧地说:“光年哥,大权,威廉哥,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要跟暖暖一起,你们也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安娜一番话让客厅炸开了锅,梁暖彻底呆住了,尹光年挑了挑眉不做声,大权的反应最激烈,他简直暴跳如雷:“安娜,你吃错药了啊?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 梁暖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扯着安娜的袖子:“安娜,你不用这样的……” 她已经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暖暖,最近你都在教我搭配衣服,跟你分开了,我又要变回丑小鸭了,这可不行。”安娜的表情很轻松,还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我们是好姐妹嘛,当然是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啦,就让这些臭男人自己过去吧。” 两个女人当众晒友情,男人们的表情都很精彩,大权沉着脸冷哼一声,因为猪队友太多,他今晚被气得不轻。 徐威廉从来是个兴风作浪的主,影帝附身对着大权浮夸地喊:“大权,好兄弟,这辈子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别抛下我……” 大权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妈的,老子这就去死,你去不去?” “什么什么?哎呀妈啊,风有点大。”徐威廉戴上耳机紧闭眼睛开始装死。 大权正没地方出气呢,怎么会放过徐威廉,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去揍他,两个幼稚的男人又开始拉拉扯扯,而坐着的尹光年一直在用看一群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们,如果非要用两个字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么这两个字应该是“无语”。 安娜翻着白眼,潇洒地挥挥手:“你们玩吧,我们走啦。” 她拉着梁暖转身就要走。 “给老子站住!” 叫住他们的是大权,他的表情无奈极了,歪着嘴巴一副要把她们俩倒挂起来吊打三天三夜的样子,转头对着尹光年卖着笑脸客气道:“光年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你也看到了,家里的姑娘任性的很,不光任性,还特别傻,一出这个门铁定要被人欺负,没男人护着不行,唉,总之谢谢你了,你这个朋友我孙大权是交定了,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虽然没钱,出力总是可以的。” 大权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就不搬去尹光年的房子了,他们四个人不打算分开。 尹光年终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他非常明白自己没有权利强迫别人接受他的意愿,计划打乱,他陷入片刻的沉默。 从梁暖这个角度望过去,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手撑着下巴思考,优雅俊美的外表足以令任何女人为他一见倾心,可只有她知道,这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并不如外表那般毫无杀伤力,他手无寸铁,却杀伤力极强,不得不令人防备。 她不明白他在思索什么,只是暗暗庆幸着大权到底还是没有抛弃她们两个女孩子,她也因此避免了跟尹光年有进一步的交集。 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尹光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窃喜,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对大权说:“要不这样吧,我把房卡留给你们,你们如果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可以先搬进去过渡,找好房子再搬走,玉林路上的紫园知道吧?22号,大门往右走第二栋就是。” 大权一听是紫园的房子,那沮丧的表情就跟错过五百万彩票似的,紫园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本城高档别墅区,每套别墅都是两千万起步,这么好的房子要不是尹光年看在梁暖的份上租给他们,就他们每月交的那点房租,估计连交物业费都不够。 那可是别墅啊!大别墅啊! 大权的内心在嘶吼。 有钱人的便宜没占到,一向精打细算的大权抓心挠肺生不如死。 于是在其他人拒绝的目光中,大权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房卡,并且迅速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 他的笑容越发谄媚:“这出门在外的还是得靠自家兄弟啊,光年兄你尽管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暖暖这个惹祸精的,她要再惹事,我不找110我先找你……” “大权你这……” 梁暖不爽开口要争辩,被大权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尹光年淡淡道:“你们少喝点酒就好,人们往往以为可以用酒精逃避各种挫折,其实一点用没有,只是加重了警察和清洁工人的工作量而已。” 这句话说得在场几个酒鬼汗颜无比。 尹光年看向徐威廉,目光里带着警告:“还有,你的女儿还在某个女人的肚子里,请不要再认错人了。” 他提的自然是刚才的那场闹剧,徐威廉摸了摸鼻子,表情明显是心虚了。 “还有你。”尹光年又把矛头对准梁暖,目光严厉,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如果想躲我远远的,那么听我的话,做个不酗酒不惹麻烦的好姑娘,我很忙,不喜欢管闲事也没空管闲事,但如果这个闲事一再触及我底线,我会不顾一切管到底。” 尹光年训完就准备离开,梁暖却叫住了他:“哎,你等一下。” 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去阳台把已经晾干的手帕取回来递到他手上,尹光年看着手上散发太阳干燥香味的手帕,微微有些惊讶,将手帕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嘴角一勾轻笑起来,望着梁暖的眼眸也有了些许温度。 “还真的洗了……很香,就是这个味道,我替我妈妈谢谢你。” 他含笑的眼睛坦荡明亮,就连脸上温柔的笑意也带了太阳的味道,梁暖因为这个笑而忘了与他针锋相对,反而莫名地脸红了。 没有女人能抵抗住那样柔情四溢的笑容,更何况这样的笑容来自于一个长相出色的男人。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芥蒂因为一块手帕而暂时被驱散,尹光年像个年长的哥哥一般慈爱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嗓音低沉带着鼓励:“试着努力让你爸爸为你骄傲吧。” “哼,那还用你说?”梁暖照样还是对他不客气,不过经过了这些事,她的态度已没有一开始那么咄咄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娃发烧,关哥心力交瘁中,无心卖萌。。。。总之感谢大家的陪伴,每天去看你们的留言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第22章 hapter 22 尹光年走了没多久, 刻薄的女房东就下来赶人了,几个人也无心与她废话, 结算了房租水电费, 就背着大包小包头也不回地踏出了这间住了快半年的破房子。 这是梁暖第二个无家可归的夜晚,不过也没那么惨, 至少身边还有三个人一起陪着她吹风。 四个人站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都可怜巴巴地看向大权。 “都看老子干什么?别看我, 你们一看我, 我的钱包就颤抖。” 大权心里窝了一肚子气,本来他今晚可以在别墅柔软的大床上做美梦, 现在却陪着三个猪队友深更半夜站在大街上吃冷风,他的心情能好到哪去? 大权心情不好,梁暖和徐威廉自然不敢主动上去讨骂, 推了安娜出来当发言人, 安娜小心地问:“大权, 这么晚了, 也没法找房子, 我们去找家酒店先住一晚吧, 你看我们这么多行李……” “酒店?”大权瞪大眼睛, 那神情分明是嘲笑安娜的提议, “安娜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还有钱住酒店?就我们这样的穷人,只能享受公共产品。” 安娜眨眨眼有些困惑:“什么,什么是公共产品?” “公共产品啊……”大权冷笑一声, “就是大街喽,那个不花钱。” 其他三个人都不傻,都听明白了,说到底是大权这回不乐意花钱了。 安娜尝试着想说服大权,到嘴边的话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他一声令下:“走吧,到地铁里去,那里暖和。” 半个小时后,四个可怜虫带着大堆行李目光呆滞的坐在地铁站冰凉的地上,接收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 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梁暖哪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有如此不体面的一天,像个流浪汉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躺一晚,别人的每一眼都如一把刀,凌迟着她已经所剩不多的尊严。 但她无法斥责大权,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生怕被熟人看见,梁暖一直不敢抬头,偷瞄身边的安娜,见她也跟她一样不安,事实上露宿街头对安娜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那么多人在看她,一向脸皮薄的安娜简直坐立不安。 安娜有情有义,可她却只会连累她,梁暖十分内疚:“安娜,对不起,要不是我……” “暖暖,我不许你说那三个字,不需要。”安娜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公平起见,下次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可要记得陪我。” “嗯!”梁暖甜笑承诺,“一言为定!” 相比两个娇嫩的女孩子,皮糙肉厚的男人们可就淡定多了,大权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背包当枕头就懒洋洋躺下了,压根没把路人的眼光当回事。徐威廉甩了甩浪荡的长发,盘着腿一边弹吉他,一边对路过的小姑娘抛媚眼,这家伙就跟害虫一样,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安娜偷偷掏出手机给大权发微信。 nana:大权,在这里好丢人啊,我们去酒店吧,房费我来出好啦。 大权欧巴:要去你去,我今晚就睡这儿了。 Nana:我说小权权,你皮痒了是吧? 大权收到这条信息,无奈地瞥了一眼安娜,安娜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威胁意味。 大权叹了口气,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大权欧巴:安娜,我知道你觉得我小心眼,但是今晚的事情咱们不能再有下次了,没钱就不能任性,这道理你我都懂,但是那两个不懂,这回你权哥得给他们长点记性,不然咱们俩得天天跟在后头给他们俩擦屁股。 大权是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了,安娜只好闭嘴。 四个人蜷缩在地铁一角昏昏欲睡,谁知最难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安娜百无聊赖地偏头,视线正好和走来的一位戴眼镜的男士撞上,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像是被咒语冻住了身体,安娜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还是那位英俊男士先反应过来,惊讶过后他走了过来。 “这不是我们的咖啡屋小姐吗?”他举止像个十分有礼貌的绅士,迟疑了一下问,“你和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言笑晏晏:“我是说,除了牙齿以外。” 这个白净斯文的男人就是安娜每天挂在嘴上的男人——牙医先生方文修。 如果让安娜选择的话,想必她宁愿被雷劈中,也不愿意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遇到心上人。 “没没,没有,方医生。”她窘得整张脸都红了,摆着手连话也说不清楚,“我们,我们就是搬家,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 安娜用口型暗示梁暖这就是牙医先生,梁暖睁大眼睛马上心领神会。 好友的男神就在眼前,梁暖有心帮她,落落大方地说:“方医生你好,久仰大名了,我家安娜经常提起你的,哦对了,能麻烦帮她看下牙吗,她这两天老是喊着牙疼。” 安娜再度傻眼,鼓着腮帮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倒是牙医先生的表情认真起来,蹲下来问她:“牙疼吗?怎么没见你提起过,来,张开嘴巴我看看。” 他修长温热的手放在安娜的嘴边,她没办法,只好张大嘴巴像案板上的鲇鱼一般任他摆弄,牙医先生借着地铁的灯光很仔细查看她的口腔:“暂时没有看到蛀牙,牙龈也没有红肿,是哪里疼?左边,还是右边?” 哪里都不疼啊,安娜在心里哀嚎,骑虎难下只好胡乱地说:“右边。” 两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和牙医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的眼神是如此专注温柔,安娜的心里像有一头小鹿在横冲乱撞,心情在忐忑和激动中忽上忽下,她快不能呼吸了。 好在牙医先生在她快要晕过去前放开了她,笑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有可能是神经引起的牙疼,明天你上班的话来诊所一趟吧,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此时的安娜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口烂牙,这样她就可以每天去牙科诊所了,她羞涩到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轻声道谢:“方医生,谢谢你。” 她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他:“明天我请您喝咖啡,请您不要拒绝。” 牙医先生又笑了,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女士的邀请可不能拒绝,那我就先为明天的咖啡跟你说声谢谢了。” 不期而遇的见面因为牙医先生的一通电话而匆匆结束,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安娜落寞地对梁暖说:“肯定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梁暖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安慰她:“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啦,而且他们还没结婚呢,说不定明天就吵架分手了。” “他那么好脾气,才不会和女人吵架呢。”安娜耷拉着肩膀沮丧万分,“反正他已经是别人的了。” “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是我第一次跟他说那么多话,他的手还碰到我了,我激动的快要死过去了。”安娜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兴奋给了梁暖一个拥抱,“暖暖,谢谢你!” 两个女孩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而兴奋,一旁从头到尾被忽视的两个男人自然心理极不平衡,大权翻着白眼冷哼,狗嘴里吐出三个字:“小白脸。” 安娜头一个跳出来维护心中男神:“喂,他不叫小白脸,他叫方文修!” 徐威廉拨了一下吉他琴弦,开始抒情演唱:“有个女孩,她叫安娜,她暗恋的男人,叫方文修,他快要结婚了,oh,伤心的安娜啊,新娘不是她……” “威廉哥你不要唱了啦。”安娜生怕牙医回来听到,急忙捂住了他那张多事的嘴巴,徐威廉耍人成功,得意的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引来路人侧目。 流落街头还被暗恋的男人撞到,安娜是死也不要再待在地铁站里过夜了,反正已经是深夜了,在大权的提议下四个人也不打算睡觉了,坐上了地铁的末班车,去郊区工地看看大权房子的进度。 大权自从被女神忽悠买了房以后,就有了个特别的爱好,心情不好或者心情极好的时候就会坐上地铁,花一个半小时跋山涉水去他郊区的房子瞧上两眼,瞧完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做城市里顽强的小强。 其他三个人对于他这种把房子当成孩子隔三差五就要看看它“长大”了没有的毛病深感不屑,都劝他去医院挂个精神科。 不过今天三个人被房东赶出了门,多少也理解了大权对于房子的执念,都打算去瞧瞧那房子,毕竟大权的房子就是他们的房子,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几个人就带着去看自己房子的好心情上了地铁,结果下了地铁才被告知还得走一段路才能到那个小区。 他们行李太多,计程车司机拒载,四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一段路,这才拦到一辆小货车,挤在货车的露天拖斗上一路颠了过去。 这对曾经的千金小姐梁暖来说,又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从小到大都是豪车代步,过着平凡人艳羡的奢侈生活,而现在,她与一群朋友挤在肮脏的货车上,像货物一样被运载着,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像个女疯子,徐威廉对着夜空发出阵阵狼嚎,这种疯狂就像传染病一样,他们也跟着大喊大叫,晚风有点冷,她的心却在火热的跳动。 虽然生活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她却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寂寞已经很久没有找上门。 她现在已经不太想哭了,大概是因为身边这群疯子吧,所以,她也变成了疯子。 很少有人知道,城市的日出也美得惊人,四个人远远地趴在工地的护栏外,痴迷地眺望着清晨昏黄的日出,久久说不出话来。 梁暖出神地望着那轮金灿灿的日出,她想到了重生,想到了疯狂,她的闺蜜韩苏苏的口头禅是“趁年轻就要多做疯狂的事”,她们因此常常通宵夜蒲,以年轻的名义。可是在现在的梁暖来说,过去的那些算不上疯狂,所谓的疯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他们无家可归,一夜未睡,不思考明天,只沉浸于现在,哪怕这美好稍纵即逝,也觉得是值得的。 他们都不说话,沉醉的目光望向远方。 还在打地基的大工地杂乱无章,在无家可归的人眼里却是最美的风景,只因为那里有家和希望。 大权脸上透着欢喜:“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能搬进去了,以后,除了我老婆,再也没有人会赶我出去了。” 徐威廉也被这画面感动了,情真意切地问他:“我能做你老婆吗?” 大权本来诗性大发正要文艺一把,却被徐威廉坏了心情,正要喷唾沫骂他呢,梁暖的一声尖叫让他停了下来:“啊!小偷!有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宝宝今天好多了,关哥泪流满面。 暖暖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发现自己吧。 至于尹光年,他并不是完美的男主角,正因为他的缺点,才有了这个故事,请大家耐心一点,慢慢发现他的好。 所有人都不完美,但就是因为不完美,才让我觉得有意义,因为我们都在努力,让明天的自己成为更好的人。和大家共勉。 第23章 hapter 23 他们的身后, 一个身材瘦削长相猥琐的年轻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迅速地偷了他们的包, 然后往工地深处夺命狂奔。 几个人转头过去, 只看到他疯狂奔跑的背影。 不得不说这小偷眼光不错,他左手拿的是梁暖的LV包, 右手抱着的则是大权的黑色公文包。 大权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他全部的身家都在那个包里! 他尖厉的喊叫声划破了夜空, 打破了郊区的宁静:“王八蛋!还我包包!!!” 长手长脚的徐威廉率先冲了出去, 安娜大权紧随其后, 梁暖本来想追,想起来他们的行李没人管, 跺跺脚只好站在原地看包。 她心急如焚,钱卓青给她的钱,还有她的钱包手机都在那个包里, 最重要的是, 所有加起来的钱都没有那只LV包贵! 要是这钱追不回来, 那她就真的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梁暖欲哭无泪, 只能寄希望于徐威廉几个人能追回他们的财物, 伸长脖子等了十几分钟, 却等来了空手而归满脸懊丧的三个人, 而且徐威廉的脚受了伤, 是被安娜和大权架着一瘸一拐走回来的。 梁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威廉哥被那个小偷打了吗?小偷呢?” “那小子跑没影了,妈的, 没见过这么早就起床的小偷。”大权擦了擦满头的汗,指着徐威廉破口大骂,“你瞎啊,地上那么大一个坑看不到,你特么大学的时候不是运动健将吗?” “最近吃胖了。”徐威廉呲牙咧嘴的,似乎痛得厉害,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卧槽痛死了,要是抓到那臭小子,老子要把他活剥了。” “洗洗睡吧,这辈子都休想抓到这王八羔子了。”大权蹲在地上又开始苦闷地扒头发,“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数钱呢。” “我所有的钱都在那个包里,以后怎么办……”梁暖无助地呢喃着,换来的只有同伴们同样迷茫的眼神,大家都沉默着,无声提醒她:这一次真是走到山穷水尽了。 四个人躺的躺,站的站,坐的坐,清晨的冷风呼呼的擦过耳边,好像在嘲笑他们一无所有。 尹光年早上被大权的电话吵醒的时候,他的第一直觉就是:这几个家伙又出幺蛾子了。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 当大权支支吾吾的告诉他别墅的房卡被偷了,他就知道这四个人昨晚过的必定很精彩,再仔细问下去,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这几个人深更半夜跑到郊区工地去吹冷风到底图的是什么。 他起床用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到郊区的那家小医院,孙大权大清早打电话给他,应该不只是告诉他房卡被偷那么简单,从他们所在的方位来看,他们应该是等着他去付医药费。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又一次是对的。 他步入小医院嘈杂的急诊室,就看到四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走廊上,身上脏兮兮的,疲惫和沮丧写在脸上,门口的保安大叔对他们虎视眈眈,一副随时提防他们跑掉的样子。 尹光年看了一眼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的梁暖,想起她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觉得命运对年轻的她实在太过残忍,给了她世间所有一切然后亲手夺去,而他也成了帮凶之一。 他在她身边停下,想拍拍她的脑袋瓜做一些无谓的安慰,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擅长做这种事。 其实梁暖在尹光年一踏进医院就看到了他,但她选择了低头逃避,她感觉到他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下,却没有像往日一般抬头与他怒目相视。 她太累了,累到甚至没有力气在仇人面前挺起脊背。 整夜未睡,内心的疲惫甚至远远超过肉体上的,她在这一刻终于用切肤之痛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越拼命保留住的东西,就越容易失去,比如自尊,比如骄傲。 原来离开她爸,离开钱,她梁暖什么也不是。 她的骄傲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除了梁暖,其他几个人见到尹光年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大权最激动,首先迎了上去:“光年兄,你可来了……” 尹光年疑惑不解:“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跑郊区做什么?不知道这一带是这个城市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吗?” 大权没脸在尹光年面前承认是自己半夜发神经提出去看他的房子,那样他会对他的智商产生怀疑,只好指着安娜睁眼说瞎话:“是安娜,她说想看日出。” 安娜突然被拉到风口浪尖上,对上尹光年的目光,明显懵了:“我……” “安娜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就喜欢罗曼蒂克这一套,既然你喜欢,我和威廉舍命陪君子也要陪着你是不是?做保镖无怨无悔,被偷也无怨无悔……” 大权背着尹光年拼命对安娜挤眉弄眼,安娜只好忍气吞声,毕竟他们落到这地步也有她的错,昨晚如果不是她坚持着要离开地铁,大权也不会提出去郊区晃一圈。 她小声对尹光年道歉:“光年哥,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尹光年给人的感觉沉稳可靠,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安娜不知不觉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的兄长,他捕捉到她?眼里的紧张,只好安慰小姑娘:“不需要总是对着人说抱歉,年轻就是用来放纵的。” 这句话一出,大权和徐威廉的腰板就挺直了一些。 安娜亮晶晶的眼里溢满感动,大概是职业的缘故,在别人生气责难之前说“对不起”已经成为她的本能,她习惯了把自己放到一个低微的位置,凡事总是忍气吞声,今天却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不需要总是对着人抱歉,她的人生享有与他人一样的平等自由,她也是可以任性的。 安娜愈加认为尹光年是个很好的人。 尹光年付了医药费,期间接到报案的警察来医院了一趟录了口供,之后就走了,大家都明白这只是走个形式,被偷的东西是找不回来了。 四个人顶着黑眼圈垂头丧气,特别是梁暖,整个早上她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看起来这一系列挫折把她打击的不轻,尹光年却觉得挫折对于被宠坏的小孩来说,并不是坏事。 被偷了钱,这几个家伙短期内是囊中羞涩了,他看了一眼手表说:“这几天就住我那吧,你们昨晚没睡,要上班的最好还是去跟领导请个假,走吧,我白天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跟你们耗。” 他不再废话,径直走向停车场,这一次他不再用商量的口吻,就是笃定了这几个人已经无路可走,他相信这一次他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一个人的抵抗,是架不住三个人的坚持的。 看着被同伴推搡着往他这边走来的梁暖,尹光年不得不在心里感谢那位小偷。 他答应过梁起风要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女儿,男人间做下的承诺从不是儿戏,昨天见她和几个同伴喝酒胡闹,让他无奈的意识到这几个人如果不放在他眼皮底下时刻盯着,他晚上睡觉绝不会安心。 命运还是推着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尹光年心情沉重,也许梁起风是对的,梁暖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老父,已经无人可以依靠。 就好像那年的他一样。 梁暖拗不过朋友们的坚持,被安娜拉着坐进了尹光年的车里,她的抗拒大家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她感受的时候,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挡风遮雨的房子接纳他们疲惫的肉体和灵魂。 大权一坐上尹光年的车就满血复活,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之后话题一转十分八卦的问:“哎,年哥,你年轻的时候放纵过?说来给兄弟听听啊,那什么,你看我现在放纵还来得及吗?” 他已经自来熟到开始亲热地喊尹光年“年哥”了,徐威廉被他吵得头昏脑胀,起床气发作道:“你这张脸还怎么放纵啊?回你妈肚子整整再出来放纵。” “我丑,但是我特么很温柔啊。”大权面目狰狞,手在徐威廉受伤的脚上重重一掐,徐威廉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你懂了吗?” “懂了懂了。”徐威廉迫于淫威乖乖闭嘴。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几个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在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尹光年意外地开口了:“没有,我没有放纵过。” 他这句话立刻赶跑了所有人的瞌睡虫,就连梁暖,耳朵也不自觉竖了起来。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对尹光年有很强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让她英明神武的老爸失去理智,一败涂地。 车遇到红灯停下,尹光年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像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穷人只能放纵地去死而已,那个时候的我,每天都在为学费发愁,一刻也不敢松懈,又怎么敢放纵呢?” “现在的年纪还能放纵吗?”寂静的车厢里他自言自语,“更加不能了,因为不想再做回穷人。” 车厢里鸦雀无声,大权茫然片刻后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可……可你刚才对着安娜不是这样说的啊?” 尹光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怕她哭而已,哄女孩子的话你也信?男人趁着年轻就应该多流汗,流血更光荣,所有的理想,你想等自己牙齿掉光老的走不动路了再去实现?” 这番话到底是激起了男人们骨子里的血性,就连一向见不得尹光年比他帅的徐威廉,满脸困意也消散不见,眼中精光闪闪。 “光年哥你偏心!”打破沉默的是安娜,梁暖也讶异地睁开了眼睛,不明白安娜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生气。 除了开车的尹光年,其他三个人都纳闷地盯着她,安娜涨红了脸说:“我……我也要流血流汗,我……我不要做一辈子的服务员。” 大权和徐威廉爆发出一串笑声,尹光年却不以为然:“别笑她,理想这种东西,到了最后都是由她这样的人来实现的。” 安娜听了大受鼓舞,甜笑道:“我的理想是牙医先生!我要嫁给他!” 车里再度爆发大笑,就连梁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尹光年不明所以,但也不难理解,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面对所有人的嘲笑,安娜扬着下巴,眼中神采飞扬:“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暖暖你说对吗?” 梁暖不说话,她有些沮丧,她刚刚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竟然是个没有理想的人。 尹光年的别墅离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并不远,和过去破旧的小区相比,高贵典雅的紫园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梁暖和徐威廉从小就是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自然比较淡定,大权和安娜可就不同了,嘴巴一直“哇”个不停,这也难怪他们,他们从来都是在墙外围观富人的世界,从没想过有一天也能踏足这里,并且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别墅很大,楼上楼下足有六个房间,四个人搬进来绰绰有余,尹光年刚一开门,一条棕黄色的土狗就旋风一般冲了出来,竖着毛冲着他们几个人狂吠。 “十五,好孩子,不要叫了,不能吓着我们的客人。”尹光年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那只叫“十五”的狗果然安静下来,吐着舌头亲热地围着他转圈。 “年哥,这你的狗啊?哎,这不是中华田园犬吗?”问话的人是大权,他也好奇尹光年这样的人会养一只不起眼的土狗。 梁暖也一眼认出来,他爸之前给她看的尹光年的照片,照片上就有这只土狗,当时她还嘲笑过他的品味,在有钱人的圈子里,养着这样一只血统低贱的土狗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用两个字总结,就是掉价。 不过尹光年却似乎完全不在乎狗的血统,淡笑道:“去年正月十五把这家伙捡回家的,就干脆叫它十五了,它喜欢吃牛肉,你们拿这个收买它,它会很快跟你们熟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期待的同居终于来了。。。哈哈哈,不过是五人同居。。。生活更加鸡飞狗跳了呢。。。 来来,撒个花庆祝下~~ 第24章 hapter 24 进了门, 几个人望着偌大的客厅,舒服地瘫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梁暖却绷着脸独自站着往外看, 落地窗外的大花园充满生机,她竟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慨。 她家的房子不知道卖给谁了, 也不知道她和老爸亲手种下的紫藤树又是谁在照料,她心里还是不能接受, 那个盛满她所有成长回忆的家已经属于别人, 她再也回不去了。 尹光年把她的落寞看在眼里, 也不打搅她,对着其他几个人交代说:“二楼最右边的房间是我的, 其他空房间你们自己选,我先上班去了,希望回来时你们没把房子拆了。” 这下轮到梁暖怔住, 忍不住转身质问:“你也住这里?” “十五在哪里, 我就在哪里。”尹光年坦然对上她的目光, “我也从没有说过我不住在这里。” 梁暖噎住, 也是, 他只说房子空着浪费, 她就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并不住在这里, 住在他名下的房子里已经让她难以接受了, 又何况每天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站在落地窗前进退两难,看着大权和安娜欢欣鼓舞地挑房间搬行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露出这样开心的笑容了, 受了伤的徐威廉甚至已经倒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她叹了口气,到嘴边的“不”字到底还是艰难无比地咽回了肚子。 她的朋友们为她赴汤蹈火,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伤他们的心。 既然无法回报他们,那么就让她一人忍受煎熬吧。 她跟这所房子如此格格不入,尹光年都看在眼里,他不再尝试说服她,只是平静道:“当你能够与讨厌的人共处一室和平相处,那么今后任何事都不会再难倒你,就暂且把它当成一场人生修行吧。” 说完他就径直上楼取了公文包,十五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他打开门摸摸它的脑袋嘱咐:“乖,照顾好客人们,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十五很听话,追着他的车跑了很远,直到他的车消失不见,它才慢悠悠地踱步回来,果然也没有再刁难家里的新房客,躺在花园的草地上悠闲地晒太阳,这狗不笨,时不时会转头看两眼客厅的动静,看起来对初来乍到的他们依然很防备。 梁暖努力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因为不想和尹光年住的太近,就选了楼下的房间,安娜自然义不容辞地陪她,住进了她隔壁的房间。 撇开尹光年这个人,这装修典雅的别墅每一处都让人身心舒畅,四个人安顿好洗了个澡就躺下来呼呼大睡,昏天暗地的睡到傍晚,才陆续醒过来。 他们都是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给勾醒的,几个人只是早上囫囵吃了顿早餐,这个点早就饥肠辘辘,循着香味走到厨房,就见下班归来的尹光年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锅上正在炖肉,香气扑鼻,十五吐着舌头在边上馋涎欲滴。 尹光年切了块酱牛肉放到它的嘴里:“这是最后一块了,吃多了你要掉毛的,掉多了就没有姑娘喜欢你了。” 十五像是听得懂人话,一边很享受地嚼着肉,一边趴在地上呜咽装可怜。 厨房里一人一狗的画面称得上温馨,温馨到几个新房客不忍出声打扰,直到十五发现他们,冲着他们“汪汪”叫了两声,尹光年才转身看到他们。 “都站着干嘛,过来帮忙,可以开饭了。”他熟练地把菜盛好放在盘子里,看那架势,俨然是浸淫厨房多年的老手。 安娜小鸟一般神情快乐地进了厨房端菜,很享受地闻了闻,问正在炒菜的尹光年:“光年哥,这都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是田螺姑娘做的。” 安娜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梁暖迟疑了一下,也走了进去帮忙端碗,往常最懒散的徐威廉竟也难得的尾随,不过这位大少爷头一个动作是用手偷肉吃,十五发现他,冲他“汪”了一声,徐威廉指着狗鼻子威胁:“再叫本少爷把你煮了吃!” 想来十五曾经无数次被人威胁“要把你煮了吃了”,别的人话听不懂,这句话是明明白白地听懂了,它的第一反应就是凶悍地扑了上去,徐威廉脸色大变,单脚跳着跑了出去,后面跟着四脚狂奔的十五。 只剩一只脚的徐威廉被十五追的满客厅乱窜,大权甚至还为正义的狗狗摇旗呐喊:“十五好样的,咬他咬他!徐少爷吃过长生果,比唐僧肉还补……” “孙大权,老子不会放……啊……救命啊,狗爷爷饶命……”徐威廉被一只狗逼到了绝路,狼狈地爬上了尹光年停在外面的路虎,还双手合十求饶,客厅里笑到肚子疼的几个人这才知道这位打起架来眼都不眨一下的少爷原来是怕狗一族。 尹光年解了围裙出来就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无奈地笑了笑,倒也奇怪,平时冷冰冰的房子突然因为这几个家伙的到来而变得有生气起来,他含笑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向落地窗前的梁暖,她褪去了华丽的外衣,像个邻家女孩一样肆无忌惮地大笑,年轻的侧脸上没有防备怨恨,这一刻弥足珍贵,因为这是她进了这所房子后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时间真是神奇,它改造了那个初见时傲慢高贵的姑娘,辗转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很好奇,接下来在她身上又会有怎样的改变。 梁暖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投射在她身上,下意识侧过身,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里,她嘴边灿烂的笑立刻僵住,两人都有些尴尬,同时别开了眼睛,尹光年举着盘子对门外的狗喝道:“十五,别闹,回来吃晚饭了。” 十五听到主人召唤,收敛了狂性听话地跑了回来,跑到尹光年身边的时候还殷勤地舔着他的拖鞋,柔顺的像只绵羊,徐威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脸防备地盯着这条随时会翻脸的大狗。 尹光年轻柔地摸着十五的脑袋,把它的餐盘放在地上说:“狗跟人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物种,你打它一下,它记你一辈子,你喂它一次,下次它愿意把命给你,比起来,可是比人可爱多了。”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却拥有轻易折服别人的魅力,饶是徐威廉这样桀骜不驯的公子哥,也被他的一番话说的讪讪的,摸着脑袋老实的“哦”了一声。 五个人在餐桌边坐下,晚餐堪称丰盛,五个菜一个汤,色香味俱全,只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吃饭吧。”作为主人的尹光年率先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大权带头夹菜,徐威廉紧随其后,尝了一口菜以后就开始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吃起来,梁暖是最后一个动筷子的,她尝了一口面前的油焖扁鱼,鱼肉软嫩,满口留香,不由夹了第二口。 安娜也钟情于那道鱼,面带感动地对尹光年说:“光年哥,你做的菜真好吃,这才是人吃的东西,我们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尹光年笑:“你们只是饿太久了。” “现在会做饭的男人好少哦,光年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 “记不清了,十岁左右吧。” “啊?这么小就学会了?” “嗯,我妈妈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她不行只好我上了,烧菜其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的。” 尹光年和安娜你一句我一句地自在聊天,梁暖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他们的每句话她都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因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女孩子吃相还算优雅,大权和徐威廉的吃相就只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这也间接证明了尹光年厨艺一流,足以让一个骄傲的吃货抛弃自尊心,低头向他示好。 在那锅土豆炖牛肉一半进了徐威廉的肚子以后,他抹了一把油腻的嘴,剔着牙指着尹光年豪迈地开口:“兄弟,就冲这锅肉,你这大哥我徐威廉认了。” 尹光年放下了饭碗,优雅地擦了擦嘴:“为了庆祝咱们兄弟相认,今晚的碗就你来洗吧。” “啊?洗……洗碗?”徐威廉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大权幸灾乐祸地大笑,尹光年没有让他高兴太久,继续说下去:“既然大家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作为房东,有几件事情我要简单交代一下。第一,我有一点洁癖,希望大家注意一下自己的个人卫生习惯,我不希望自己的家变成垃圾场。保洁阿姨每周会过来大扫除一次,为了不增加她的工作量,自己房间的卫生请自己负责。第二、关于吃饭。每天的早餐和晚餐我会做好,午饭我不回来你们自己解决,公平起见,买菜的任务就是你们的了,当然伙食费不用你们出。洗碗今后也是你们的事,每人轮着来吧,你们都不像是会做家务的人,不过,看得出来学习能力都很强,所以每个人前三次打碎的碗,我都不会要求你们赔偿,之后每打碎一个,都按原价十倍赔偿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熟练掌握这项技能。”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他款款一笑:“当然,你们有拒绝洗碗的权利,我理解并且尊重你们的决定,作为回应,每天我会只做我一人份的菜量,直到你们同意我的提议。” “相信大家都会做出明智的决定。”他靠在椅背上像个最温文尔雅的绅士,但在场其他几个人心里清楚,事实绝不是这样的。 资本家可怕就可怕在这里。 他绝不在语言上与你争个输赢,让你被迫接受他的提议,他只会用实际行动削减你的利益,让你尝到忤逆他的苦果,最后不得不对他妥协。 坐的离尹光年最远的梁暖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我早说了他不是好人。” 安娜怕梁暖再口出不逊,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她只好闭嘴不再说下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穷人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尤其是嘴馋的穷人。 大权看着满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想起泡面那滋味,毫不犹豫地带头倒戈:“不就洗碗吗?男人大丈夫,还怕什么洗碗?一句话!我大权要向年哥学习,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大权豪言一出,安娜接着乖巧表示:“我没问题的啦,我从小就做家务的,要我说光年哥天天做饭才是最辛苦的,我们洗碗应该的啦。” 徐威廉剔着牙吊儿郎当的样子:“要是天天有肉吃,洗就洗吧,就怕我洗的碗你们不敢用啊哈哈哈哈。” 三个人都吭声做了表态,这下一直缄默的梁暖又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察觉到大家都在看她,她的脸又胀得通红,难道她又要像个傻子一样开口承认他赢了吗? 她搁在桌子下的手静静地捏了起来,想负气离开餐桌,却又怕别人误以为她耍性子不想洗碗,就连徐威廉这样的懒散公子哥都答应了,她如果坚持,就显得十分可笑。 其实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输给他而已。 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尹光年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三比一,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餐桌,眼尖的十五摇着尾巴跟在他后面,一人一狗上了楼。 这天晚上徐威廉在厨房果然砸碎了三个碗,除了每个碗上还带着油星子、锅洗了跟没洗没什么区别外,倒算是勉强完成任务,大出其他三人意料。 他们本以为厨房所有的碗都保不住了。 整个晚上尹光年除了下楼倒了一杯水,就没有出现过,书房的灯一直亮着,他似乎整晚都在工作。 安娜今天没去上班,请牙医先生喝咖啡的约定自然无法兑现,安娜忧心她爽约会让牙医先生误认为她小气,整个晚上坐立难安,梁暖的耳朵被她吵了一个晚上,回房间就有点睡不着了。 她心里也装着事情,索性起床去花园里走走。 初秋的夜凉意阵阵,就连天上的星星也黯淡无光,这个城市集体进入了睡眠,梁暖却毫无睡意,她拢了拢外套,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处都陌生,无不默默提醒她,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是这个城市她最不愿意呆的地方,他的家。 梁暖叹了口气,现在的她就像一片孤独无依的浮萍,被水流推着往前走,飘飘悠悠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过去的生活,好像成了一场华丽的梦,她怀念,却不会再来。 她心中惆怅,此时身后的门“嘎吱”一声响,尹光年握着一杯牛奶出现在门口,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问:“这么晚还不睡,认床了?” 梁暖抿着唇不说话,她不习惯跟他独处,更何况是与他深夜闲聊,他们是对立的一方,就应该怒目相视恨不得用目光咬死对方,他们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他在她身边坐下,十五乖巧地趴在他们身边,夜色如此静好,让人不忍心口出恶言破坏这份宁静。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站起来走人,尹光年却把那杯牛奶递到她面前:“喝吧,有助睡眠。” 梁暖迟疑着不接,他挑眉道:“胆子那么小,担心有毒?” 这轻飘飘一句三两下就激起了梁暖的好胜心,她一把夺过杯子仰着脖子“咕咕”就往嘴里猛灌。 “没毒,不过我喝过一口。”身边的男人凉凉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充满奸-情的生活开始惹~~~~ 放心,这所房子以后会灰常灰常热闹的~~~相爱相杀的。。搞基的。。人兽的。。女强的。。你想要的都会有。。。 第25章 hapter 25 “咳咳咳……”梁暖呛住了, 慌乱中牛奶撒了一身,她怒火丛生:“尹光年你……你恶不恶心!” 喝了他喝过的杯子, 那不就是间接接吻吗?她一阵恶寒, 脸上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 尹光年见脸皮薄的小姑娘气得不轻,忙笑道:“开玩笑的, 我有洁癖你忘了吗?” “幼稚!”梁暖心知被耍,脸色愈加不好, 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 “尹光年, 既然现在没有别人,那我就把话明说了, 我看得出来你这人压根没存什么好心,什么‘房子反正空着你们住着’这种鬼话也就只能骗骗他们几个,根本骗不了我!尹光年, 我真的不懂你, 一点都不懂, 你不是应该远远的躲着我吗?为什么反而让我住到你家来, 你就不怕我哪一天发疯在你的饭菜里下毒?我现在穷光蛋一个, 被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她把自己憋了好多天的心里话一股脑儿的吐出来, 本来以为会吓到身边的男人, 至少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他的表情再平静不过,嘴边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仿佛自己酝酿了很久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 对方完全是不痛不痒,梁暖更加恼怒。 尹光年不看她,目光穿透茫茫夜幕,似乎在想事情,夜色犹如一双手勾勒出他硬挺的五官,梁暖偏头看着他,发现自己琢磨不透他,这让她有些沮丧。 而她更沮丧的是,她发现自己很难专注地去恨他,有时候看着他的脸会恍惚地在心里冒出一句“这个男人真好看”,比如现在。 她强迫自己移开自己的视线。 “让你们搬进来,确实只是因为你。”他开口了,梁暖预感到接下来他有重要的话要讲,因此听得格外认真。 “你爸爸拜托我照顾你。”他这句话犹如一枚重型炸-弹,炸得梁暖耳边嗡嗡作响。 她有想过老爸会找人照顾她,却万万没有料到那个人会是尹光年,他们两个不是期货场上的对手吗? 她爸是老糊涂了吗?尹光年给他们父女俩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多吗?竟然把她托付给他! “为什么?他应该恨你才对。”她语无伦次,“他,他……” “你想说他老糊涂了?”尹光年替她把话接下去,随即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清醒。”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样子有些困扰。 梁暖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眼神也变得犀利:“哎尹光年,你为什么不拒绝?” “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尹光年笑起来,能看到眼角的鱼尾纹,“我当然不能拒绝你爸爸,这里面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想!” “这么想啊……”尹光年音调拉长卖关子,倏然一笑:“可惜我今天不想告诉你。” “你!”梁暖又被他耍一次,揪着秀气的眉恼怒不已,“尹光年你这个混蛋!” 被骂“混蛋”的男人也不生气,反而用手轻轻抚摸十五的脑袋,十五很享受地趴在他身边闭眼假寐,偶尔摇摇尾巴,似乎在感谢主人。 “太晚了,我们十五很困了,天天陪我工作到深夜,它一定是这个城市睡的最晚的一条狗。”他冲她笑,“不能把它熬坏了,我还想它多陪我几年。” 他嘴边友善的笑意令梁暖想起了早上见到的日出,那金色的光芒暖进了骨子里,让她想到了很多词汇,幸福、希望、爱、温暖,那个日出无声无息地打动了她。 而现在,这个有些寂寞的深夜,身旁的尹光年又用一个笑无声无息地打动她,让她莫名慌乱。 梁暖马上移开了眼睛,脸也不自觉地红了,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暗骂自己最近真是疯魔了,见了什么都容易感动。 她居然被尹光年给轻易蛊惑了,她简直不能饶恕自己! “少对我笑,美男计对我没用。”她扬着下巴强装镇定。 回答她的是一串闷笑,那笑声在夜里透着十足的愉悦,她感觉到他站了起来:“不管有没有用,总是要试试的,我还没活够,很怕你下毒啊。” “回去睡吧,女孩子睡的少,会不美的。”他拍了一下快昏睡过去的狗,“老伙计醒醒了,我们回去睡。” 十五清醒过来,抖了抖身子,一人一狗悠哉悠哉地上了楼。 梁暖满肚子气没地方出,只好折了一根草揉成团狠狠扔了出去,站起来呼出一口浊气,这才回房睡觉。 隔天梁暖是被安娜给叫醒的,她睁开眼就看到安娜焦灼的脸:“暖暖你快起来,今天你陪我走一趟吧,我一个人不敢去牙医先生的诊所呢。” 她支支吾吾,还没见到人就开始脸红:“我在他面前都不敢说话。” 这觉是没法睡了,梁暖无奈地坐起来开始数落:“安娜,小说里的桥段都是这样的,没心眼的女主角拉着闺蜜去见心上人,结果那男人没看上她反而和她闺蜜一见钟情,现实呢,有时候比小说还狗血,我拜托你,稍微有点防范之心好不好?难道我长得就那么安全?” 安娜苦着脸想了一会儿,扭扭捏捏地表示:“没有啦,暖暖你比我漂亮,牙医先生喜欢上你很正常啊……我,我只要远远看着他,能和他说几句话就满足了,我不贪心的!” 梁暖要疯了,拉着安娜就冲到了镜子面前,镜子前面立刻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虽然穿着普通不修边幅,一头齐耳短发却衬得她青春飞扬,嘴边的梨涡让她不笑也甜,只是眉宇间的不自信,使她的美丽打了折扣。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长发暴躁美人。 “你看看你,你哪里不漂亮?!你看看你的腿,多长多细多白,你失败就是失败在不会打扮,天天穿得像个男人,白白糟蹋了爹妈给的好基因。”梁暖恨不得敲开安娜的脑子好好看看里面的构造,“男人这种生物,见到漂亮女人就腿软,我见得多了,那个方文修难道是例外?” 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安娜的背,大声喝道:“安娜,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唯唯诺诺,看到他不许怂,跟他说话直视他的眼睛,记住!只有贼才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我说,你不想被他当成贼吧?” 安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就对了!就算是做贼,你也要做偷心的贼。来,我们的第一步,就从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开始。第二步嘛……”梁暖打了个响指, “当然是要把你头到脚你好好改造一番!” 梁暖踌躇满志地要大干一场,谁知现实泼了她一身凉水,她想起来她的化妆包就放在那个被偷的LV包里,她那几件衣服也不适合个子高挑的安娜。 没有装备又如何能让男人惊艳甚至倾心? 没有钱,就没有一切可能,一腔热血的梁暖再次被金钱打败。 刚才还在兴高采烈做梦的两个女孩子一时泄了气,梁暖一抬头,就见安娜的脸上又流露出她熟悉的怯弱和自卑,顿时心中怒火燃烧。 因为贫穷,善良的安娜就不配拥有爱情和希望吗?不!她不容许这点钱就让她们低头投降! 绝不! 梁暖心里破釜沉舟地做了个决定,就风风火火冲出门去,大权正坐在餐桌上大块朵硕,见到梁暖,还对她打了个招呼:“暖暖,你起来了啊?来吃早餐啊,这煎饺很香的……” “尹光年人呢?”梁暖不理他,眼睛四处找人。 “哦,年哥在外面跑步呢。” 大权指着外面,然后就见梁暖风一样跑了出去,他在她后头喊:“哎,暖暖,你不吃我吃了啊……” 眼见她头也不回地跑远,他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一大早就宣战,女人可真是老虎。” 他晃着脑袋开始哼起不着调的小曲:“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要躲开……” 花园门口,梁暖遇上了刚跑步回来的尹光年,运动过后的他出了一身热汗,身上仿佛还在腾腾往外冒热气,她嫌弃地站远了一点。 “尹光年,借我点钱。”连寒暄都有,她开口就直奔主题。 “借钱?”尹光年微微讶异,神情有些冷,“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就凭你这样的态度?” 梁暖一时噎住,见尹光年这样冷面无情,心里泛起阵阵委屈,撒气道:“不借就算了。” 她扭过头就要走。 “梁暖你站住!”尹光年微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倔强不谙世故的脸耐心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没人会无条件帮你。就比如借钱,你要向对方摆明你的态度,那么,至少就应该给对方一个有诚意的笑。” “我对着你笑不出来。”梁暖没好气地扭过头。 “那很抱歉,你借不到钱。”这次轮到尹光年转身。 这下轮到梁暖傻眼,本以为既然是老爸亲口托付他照顾她,他就能任她予求予取,没有想到他还是这样不通人情,简直可恶到极点。 没有钱简直寸步难行,正痛苦纠结的梁暖瞥见安娜躲在窗帘后面往这边偷看,她咬了咬牙做下决定。 “哎,尹光年!”她的声音坚定,却也透着十足的沮丧。 前面的男人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眸光冷峻,不动声色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梁暖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努力牵扯了一下脸部肌肉算是笑了,瓮声瓮气地问他:“这样总行了吗?” “笑得比哭还难看。”尹光年表情虽严肃,眼睛里却分明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不过看你笑得那么辛苦,勉强合格,跟我来。” 梁暖心中略欢喜,这钱算是借到了。 她朝不明所以的安娜比了个V字,就尾随尹光年上了楼,他进了书房,她在门外犹豫片刻,到底没有跟进去。 他的私人空间,还是不要踏足比较好。 尹光年取了现金出来,就看到素面朝天的姑娘面色沉静地站在门外,他想到了梁起风的嘱托,用心良苦的老父亲期待骄纵的女儿浴火重生,而他衷心希望老先生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梁暖回过头吓了一跳,没有女人能受得了被背后的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也不知道他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在她后面多久,她开口嗔怪:“你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音。” 随即冷笑:“不过也是,不叫的狗才咬人。” 一对上他,她就忍不住毒舌,心里正痛快呢,尹光年肃着脸道:“看来你是不想借钱了。” 手上的信封塞回了兜里转身就走,梁暖被他拿捏了七寸,心急之下只好拉住了他的衣袖,咬着唇道:“我道歉总行了吧。” “你应该长大了,不能总是这么孩子气。”尹光年面露无奈,“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明白对于不喜欢的人,人身攻击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梁暖反唇相讥:“拜你所赐,我现在除了动动嘴皮子气你,也没其他法子了,birkin包砸人倒是不错,但是全被债主收走了,你满意了?” 这种无休止的争执令尹光年心生疲惫,细想一下,动着嘴皮子满口说教的他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 对于她,他不知不觉就管多了。 懒得废话,他掏出信封,梁暖见厚厚一叠,面露喜色伸手就要去接,那只手却无情地缩了回来。 犹如被人当头泼了冷水,她正要发作,就听他说:“里面是三万块,先别急着拿,听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拿这笔钱。” “你说吧。”梁暖表面忍耐,心里已经开始后悔开口向他借钱。 尹光年看着她,“你向人借钱的时候,有想过还钱这回事吗?” 梁暖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不做慈善,至少不会对你做,所以借我的钱,是要还的。”他面不改色的轻吐着冷酷的字眼,“我的条件是你必须去工作,每个月用你工资的一部分还我,不计利息,不只是你,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需要去工作,我不希望这所房子有无业游民整天溜达,我的条件就这么简单,接受就拿去,我不会过问这钱的去处。” 作者有话要说:  欠债的穷鬼要去工作啦~~~ 今天加更呀啦嘿 本章开始设置50%防盗,望周知。 第26章 hapter 26 梁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为了区区三万块而已,她就要丧权辱国般的接受他如此苛刻的条件! 这钱借的也太憋屈了! 她心里不痛快, 直接将不高兴表现在脸上, 纠结了一会说:“我爸说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花钱玩乐,所以我没有工作过, 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对自己没信心。” 听到这样的答案尹光年并不意外, 她的坦白反而令他生出几分欣赏:“人只有去工作, 才会知道自己究竟适合做什么,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还是你天生就喜欢投降?” 这激将法果然有用, 梁暖像只愤怒的小兽呲牙反抗:“我才不是!” “你当然不是。”尹光年眼神中带着洞悉的笑意,“因为你是梁起风的女儿,骨子里流着他不服输的血液, 这么说吧, 每个人小时候都异想天开过, 你呢, 曾经梦想过什么?” 他抛砖引玉,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就从借钱转向了梦想, 想了想以后别扭地看了他一眼:“你先说你的。” 尹光年忍俊不禁, 好看的男人笑起来也是犹如春风拂面,这样内敛真切的笑本不该出现在一个黑心资本家的脸上,但又让梁暖恍惚地认识到, 他其实一直是个爱笑的男人。 他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看过乔治克鲁尼演的老牌美剧《急诊室的故事》吗?” 梁暖摇头,目光中有些许得意:“你忘了我跟你有年龄代沟吗?” “也是。”尹光年摸了摸鼻子,悠闲地单手靠在墙上浅笑,“大学以前我一直想做个医生的,我长得不赖,穿上白大褂应该会把整间医院的小护士都迷的神魂颠倒吧?” “所以你的梦想只是做个万人迷?”梁暖逮到机会就毫不留情地耻笑他,“尹光年,你可真有出息啊!” “是很没有出息,所以我很快就放弃了。”他的表情微微带了一点遗憾。 “为什么?为什么放弃了?” “因为穷,学费很贵。”尹光年深黑的眼眸里倒影出她不谙世事的脸,“而且七年医科,对我来说时间成本太高了,我这样的投机分子,怎么静得下心来做学问呢。”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想做医生吗?”梁暖无来由的气愤,“尹光年你怎么可以这样,梦想是垃圾吗?随随便便就半路扔掉!” 尹光年见她生气,这才不急不缓的解释:“做医生是我妈妈未完成的梦,我是个孝子,所以想过帮她圆梦。至于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嘛,是带我妈妈离开棚户区那间每到下雨就漏水的小房子。” 他停顿了一下,眸光里分明有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钝痛:“可惜这永远是个无法实现的梦了。” “为,为什么?”梁暖脑子还没转过弯,“你明明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了……” “我妈妈不在了。”尹光年轻轻叹息,“在那所漏雨的小房子里……” 他没有再说下去,就算已过去很多年,那样意味着生离死别的伤口他还是没有勇气再度揭开,气氛开始变得有一点点哀伤,本来在楼下打瞌睡的十五,像是感应到主人低落的情绪,上了楼无声的蜷缩在他脚下,一无所有的狗,只能用温暖和忠诚回报给它第二次生命的主人。 梁暖知道自己不小心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静默了一下,笨拙地安慰他:“你至少有过爱你的妈妈啊。” 她靠着墙回忆:“我小时候有很多衣服,我每天换一套穿去幼儿园,小朋友们都很羡慕我,就连老师也说我是小公主,可是只有我知道,我除了那些衣服,就没有其他的了。我很少见到爸妈,他们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他们觉得抱歉的时候,就会买一堆衣服回来讨我欢心,晚上小朋友们在床头听着爸妈讲故事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换上新衣服在镜子前面走来走去,我希望自己可以更漂亮一点,这样他们很快又会带着新衣服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期待的到底是那些衣服,还是能见到他们。” 她咬着唇:“后来……我就真的想当模特了,我十六岁的时候,有个很资深的经纪人想签我,很想捧我做杂志的当家模特,模特大赛我连报名表都填好了,可是最后还是……撕掉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尹光年轻问。 梁暖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半天才吐露真相:“那个时候,我妈跟一个比她小十岁的男模跑了,还怀了孕,孩子不是我爸的。” “我爸受了很大的打击,自然对模特这个行业就有很深的成见,他坚信这一行是个大染缸,不但抢走他的女人,还要夺走他的女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真是可笑啊,就因为那个年轻的男模,这世界上那么多的职业,他唯独不能接受女儿去做模特。” “他都那么老了,老婆还跟人跑了,我想想就算了吧,模特不做就不做,反正我不缺钱。”她平静地叙述往事,努力装的云淡风轻,但是尹光年看得出来,她一直耿耿于怀,对十六岁的她来说做下这个决定并不容易,让一个爱做梦的小女孩放弃梦想,就跟逼迫人放弃信仰一样令人心如刀割。 梁暖讲述这些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她明明想哭,却强忍着泪水,反而让旁人更加不安。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尹光年显然不善于应对这种情况,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我告诉你我爸爸在我五岁的时候也跟女人跑了,会不会让你好受点?” “哦,原来可怜的小孩不止我一个。”梁暖皱了皱鼻子驱走了鼻尖那种酸涩的感觉,看着身旁带着关心表情的男人,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出生在不太幸福的家庭,“所以尹光年,以后不要再跟我提什么狗屁梦想了,梦想从来都是不能实现,而只能用来怀念的。” 关于梦想的话题到此结束,梁暖惊觉自己居然跟他聊了那么多,他们俩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吗?她居然跟他坦白了许多甚至连韩苏苏都曾透露的心事,他到底给她灌了多少迷魂汤? 这个男人的身上显然带着某种魔力,能够轻易让人卸下防备心,她提醒自己必须对他随时保持敌意。 “钱我不想借了,我一点都不想让你当我的债主。”她扬着下巴努力维持仅剩不多的自尊心,眼睛的余光瞟过他汗湿的运动短袖,突然想起来她曾经送他三件价格不菲的衬衫,二手衬衫虽然贬值了不少,但拿出去倒卖应该也能换回一点钱。 她心里一喜:“哎,尹光年,我想起来了,我就弄脏了你一件衬衫而已,却慷慨地还了你三件,我说,你把其他两件还我吧,你现在这么有钱,一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东西的对吧?” 她给他戴上了一顶高帽企图让他就范,他却一眼看透她心里那点小计俩,悠悠然道:“你说对了,我是不怎么在意,不过你确定真的要那两件被洒了红酒的衬衫吗?你知道的,总有女人爱在酒会上洒我一身红酒。” 梁暖被他气得跳脚,憋了半天才气呼呼憋出一句:“你就不能穿旧衬衫出席那些该死的酒会吗?!” 然后不等他说话,她就红着脸转身“咚咚咚”地奔下了楼,大有一辈子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她回了自己房间,还来不及对安娜发牢骚,就见她穿了一件土到掉渣的黑色外套,站在镜子前面揽镜自照,更可笑的是,她下面套的也是一条黑色牛仔裤。 瞧安娜的表情也是不太自信,大概她自己也觉得这一身不太妥当。 “我说,你就穿这一身去见你的男神?” 安娜不安地回头,见梁暖阴晴不定的神色,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时尚品味一向挑剔的梁暖嫌弃地别开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忍了好半天,还是憋不住毒舌的欲望:“安娜,你到底是去见男人还是去参加他的葬礼?” 安娜怔怔的,然后开始眼泪汪汪,趴在床上伤心欲绝地哭起来:“我……我也知道不合适……可是,可是这是我最贵的衣服了,为了找工作我专门在商场买的,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梁暖听出了哭声里的绝望,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安娜家境一般,底下有个弟弟,弟弟小时候差点溺水死了,他妈妈本来就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这下更是疼儿子疼到骨子里,还逼着安娜供弟弟留学,不给钱就闹着要自杀,安娜这几年省吃俭用,根本不敢花钱为自己添置东西,辛苦工作赚来的钱全部填到了她弟弟那个无底洞里,自己根本没什么积蓄,前段时间她妈又打电话过来要钱,安娜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第二天还是乖乖把本来要拿来交房租的钱打给了她妈。 她黯淡无望的人生里,好像只剩下牙医先生这唯一的一束光芒了。 而现在,那束光芒眼看就要消失在她的世界,她的心都要碎了。 梁暖无奈地看了一眼哭得一抽一抽的安娜,后悔自己为了逞口舌之快,忘了顾及她的心情,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别哭了,去把这身衣服脱掉,然后跟你老板再请半天假,我们出门买衣服。” 说完,她毅然决然地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不就是出去工作吗?既然她这辈子做不了公主,那就学普通人去工作吧,人总要需要工作的,以前那样整日花钱取乐无所事事的日子她也过够了,是该换种活法了。 何况她爸也希望她能去工作。 所以去工作是她自己决定的,并不是因为尹光年逼迫的。 她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上了楼,书房紧闭着,敲了半天没人答应,他房间的门半掩着,隐隐有人影在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都是孤独的小孩。。。。 关哥也是孤独的宝宝,需要你们撒花……………… 第27章 hapter 27 她没有贸然走进去, 只是站在门口大声地咳了一下,果然房间里的男人循声走了出来。 尹光年已经穿好了西装正在打领带, 见到门外的她也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梁暖板着脸手一伸:“拿来吧。” “改变主意了?”他回身继续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打领带。 “咳~”梁暖用咳嗽声掩饰尴尬,尾随着他走进了他的私人空间, 心里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眼睛还不忘偷偷打量他的私人空间。 他的房间是男人们偏爱的冷色调, 简单、干净, 没有多余的摆设,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么大概就是枕头边放着的一本书了, 他应该有睡前阅读的习惯。 他曾提过有钟意的女人,梁暖特地留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女性用品存在, 这也不奇怪, 说不定他们是异地恋, 而他这样只知道整天工作的无趣男人想必也不会太受女人欢迎, 所以他的房间看不到女人用的东西也是正常。 “哦, 我想起来我也正好准备要工作, 像我这样很有回头率的美女, 应该会有不少老板抢着要吧。”她翘着下巴双手抱肩, 傲慢的视线绝不看向他,“所以尹光年你走运了,很少人能有幸成为本小姐的债主, 你是头一个。” “是吗?”尹光年回头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说:“为了表达感谢,我真诚邀请梁小姐到我公司工作,明天就去上班,怎么样?” 梁暖没想到他连工作都已经为她预先安排好,这不免给她一种被人死死捏在手心没法动弹的错觉,就连他老爸都不敢这么束缚她,他怎么敢?! “不用了,你这样的小公司我根本看不上。” 她一口拒绝,“何况,我可不想一天24小时都要面对你这张道貌岸然的脸,我怕我会折寿!” 说完这些似乎还是难以平息她心中熊熊的怒火,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尹光年,你休想既做我的债主,又做我的老板,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压榨我的,说实在的,我根本不信‘你爸托你照顾你’这种鬼话,因为像你这样见钱眼开的男人,你根本就没那么好心!” 一片好心被她曲解成恶意,这完全在尹光年意料之中,只是预料到与真正听到到底还是有一线距离,她性格里的骄纵还有火爆脾气到底还是让他大感头疼,他们半个小时前还在很有心平气和地谈论“梦想”,半个小时后又因为一言不合而恶言相向。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总结的一点都没有错。 系好领带,转过身时他英俊的脸已恢复了初相见时的冷淡:“是我考虑不周,让梁小姐这样的人才屈尊呆在我的小公司对你确实不公平,我道歉,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一个好平台然后大展宏图,我先在这里提前祝贺了。” 他的口气冷漠而疏离,听在梁暖耳朵里全是露骨的讽刺,言不由衷的一声“谢谢”从嘴里溢出来,充满了对他虚伪恭贺的不屑一顾。 两人一度缓和的恶劣关系再度回归原点。 尹光年把装了钱的信封递给梁暖,她接过,想了想,既然都撕破脸了,那么该说的话还是一次说完比较好。 “对了,等我找到工作有了收入,我会马上搬出去,我爸老糊涂了,我那么大了自己当然能够照顾好自己,完全不需要他找些来路不明的人来照顾我。” 作为她口中“来路不明”的人,尹光年自然无法沉默下去,笑得斯文得体:“梁小姐如果能早日工作独立,那我第一个拍手称好,毕竟作为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没什么比债务人还债更让我开心的事了。” 梁暖被他噎得无言以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回击,眼睛瞟见他脖子上那根款式老旧死板的蓝色真丝领带,扬起的嘴角藏不住浓浓的挖苦。 尹光年被她莫名的目光还有嘴边诡异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对吗?” “你穿的这么正式,是要去见什么人吗?”梁暖突然发问。 “哦,约了几位圈子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共进中餐,有什么不对吗?”他再次紧张追问,显然十分重视中午的饭局。 “倒也没什么。”梁暖露齿一笑,“只是你这条领带让我以为你是要去参加谁的追悼会。” 尹光年:“……” “嗯?空气中好像有股怪味,是什么味来着?”她凑到他身前使劲闻了闻,然后对着他不怀好意地笑:“原来是你身上的穷酸味啊,啊我说,尹光年,赚了钱也别忘了提升自己的时尚品味啊,有时候,穷酸味真的是需要奢侈品遮一遮的。” 眼见他被她三言两语激得说不出话来,她简直想大笑三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她带着胜利者悠扬的心情转身下楼,尹光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低头打量了一眼这条用了好几年的旧领带,纠结再三,还是心情恶劣的把它从脖子上扯下来,拉开抽屉,抽出了另一条同样用了几年颜色要鲜艳一些的深红色领带。 他黑着脸对着镜子系那条色彩鲜艳的领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不顺眼。 像个浮夸的白痴。 想再换一条领带,可看着空空如也的抽屉,工作狂这才懊恼的意识到:该死的为什么他只有两条领带? 该死的他有那么多钱了却只有两条领带?! 他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没有人,然后鬼使神差地低头闻了闻,确定什么都没闻到后,更加厌弃自己。 他在干什么?明知道她在挑衅,可他的情绪还是被她轻易影响了! 心情不佳地拿起手机,他对着电话里的人吩咐:“茜茜,手上的工作暂时放一放,去帮我买几条领带,适合在重要场合用到的那种,中午前我要看到它们。” “好的老板,那大概买几条呢?” “五条?哦不,十条。”他烦躁地拉扯着脖子上的旧领带,“算了,专柜所有的都买下来。” 梁暖包里装着沉甸甸的三万块,犹如囚鸟出笼,草草打扮了一下,唤上安娜就火速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直接驶向自己以前常去的商场。 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商场倒是没有太多人,梁暖倒是不怕遇到老熟人,那些曾经跟她一起花天酒地的千金小姐们凌晨才从PUB出来,这个时候还在床上睡的昏天暗地,是不可能偶遇的。 梁暖尝试回忆过去的日子,记忆竟然模糊起来,只清晰记得有一次通宵派对以后,她下午醒来头痛欲裂,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声,她麻木地面对着一屋子奢侈品,竟然一点都不开心。 她曾自暴自弃地想过,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有分别。 再多昂贵的东西都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这令她时常沮丧,于是她穿梭于一个又一个夜场,夜夜笙歌,白天如行尸走肉一般的醒来,一次又一次克制着杀死自己的冲动。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但不知道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现在上天给她换了一种活法,虽然每天依旧生不如死,但至少那种空虚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来纷扰她了,所以日子也就不那么辛苦了。 现阶段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找份工作然后和那个男人划清界限! 一个简单的目标让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就连头顶的阳光都明媚的让她想迎风尖叫。 一踏入商场梁暖就如鱼得水般脚步轻盈起来,花钱向来是她的强项,她带着安娜在各种专柜进进出出,最后根据安娜纤细高挑的身材,还有她邻家女孩的清新气质,挑了一条chloe的大口袋前排扣A字牛仔短裙,下面配了一双驼色短靴,这清新中又带一点帅气的打扮很符合安娜的气质,也彻底让她改头换面,她看上去青春靓丽,站在镜子前的安娜舍不得移开眼睛,连她自己都意外于她会蜕变得如此不同,如此……耀眼。 她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童话故事,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丑小鸭,也在经历一场振奋人心的蜕变。 而这一切都是梁暖带给她的。 “暖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安娜眼睛湿了,激动地抱着梁暖倾述,“能遇见你我真是太幸运了。” 梁暖很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一种叫做“成就感”的东西充盈在她胸口,就算早上与尹光年闹得不愉快,她也觉得值了,她拍着安娜的背豪气冲天地保证:“少大惊小怪的了,以后你天天都会这么美,每天都比昨天更美一点,因为有我啊。” “暖暖,有你真好。”安娜已经感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继续逛,女人的购物瘾上来根本没药治,不多时两个人四只手就拎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梁暖甚至带着安娜去剪了一个新发型,齐肩短发很适合安娜这样的小脸蛋,剪完头发从发型屋出来的她甚至有了一点回头率,安娜重新找回了久违的自信,梁暖却还不满意,作为保养达人,她认为安娜的皮肤状态不达标,长期疏于保养让她的皮肤缺水干燥,她又拉着她去护肤品柜台紧急护肤。 梁暖根据安娜的肤质买齐了一套碧欧泉的护肤品,想起来自己也快断粮了,也添置了几样东西,这么一来,包里的三万块所剩无几,只够中午好好吃一顿。 两个女孩子很久没有花钱花得如此尽兴了,正准备去找家美味的餐馆把最后的那点钱花掉,梁暖敏感得捕捉到前方有熟悉的人影出现,她下意识就拉着安娜躲到了柱子后面。 站在星巴克门口的是纪左,他正和一个背对她们的女生讲话,嘴边泛着温柔的笑,数月不见,他依旧是那么帅气逼人,一个眼神就轻易勾走女人的灵魂。 那个与他说话的女孩有一头栗色的长发,她的背影还有她身上那条Erderm碎花裙子都令梁暖感到熟悉,好奇心作祟,她没有拉着安娜马上离开。 安娜不明所以,狐疑地问:“暖暖,怎么了?你碰到熟人了吗?” “嘘!” 梁暖用手势制止了安娜的追问,然后就见纪左绅士地取过那个女孩手上的购物袋拿在手上,还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蛋,两个人和街上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没有分别,然后那个女孩羞涩地转过身来了,在看到她侧脸的那一瞬,梁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竟然是韩苏苏。 还是不敢相信,她擦了擦眼睛再睁开。 是她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暖暖牙尖嘴利气人还是有一手的。。。 第28章 hapter 28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造成不便深感抱歉。 大家尽量晚上来看吧,如果防盗有用,我就早上发,下午替换。如果防不住,那我也只能摊手了。 前面谈笑风生的男女微笑着手牵手相携走远, 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身后有一双眼睛追逐着他们,那双眼睛里参杂着困惑、伤心、还有无尽的愤怒。 梁暖的心在隐隐抽痛, 她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韩苏苏, 她最好的朋友,竟然跟她暗恋很久的男人在一起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居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这个残酷的事实轻易将梁暖击倒了,她摇摇欲坠, 直到安娜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才回过神来。 “暖暖, 你怎么了?你认识那对情侣吗?”安娜见梁暖脸色不对,关切地询问, 出于敏锐的女性直觉,她猜到这跟不远处那对外形抢眼的男女有关。 “哦,他们啊……”梁暖干涩的喉咙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不认识。” 她心乱如麻, 此刻根本没有心情向安娜解释这一切, 所以下意识选择了否认, 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哀悼她那无疾而终的暗恋。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相比早上的亢奋情绪, 坐下来的她明显沉默了许多, 显得很心不在焉。 她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安娜,自己坐在一边眉头紧锁想事情。 她在想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时候暗通款曲的呢?为什么她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捕捉到?而且韩苏苏不是出国游学去了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纪左明明当着他们的面坦白他的真命天女是白婉,为什么他现在却亲热地牵着韩苏苏的手呢?难道他看似是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脚踏两只船的花花公子? 无数个得不到答案的“为什么”让她心情更差, 而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纪左会看上梁苏苏呢?她从来都是低调地跟在她身后,在她的印象里,虽然梁苏苏也对纪左有好感,但跟他说话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句。 这突来的一切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现实,可是新的难题又摆在她面前,要不要提醒韩苏苏一句呢,万一纪左真的被她猜中脚踏两只船呢? 她心中纠结,一抬头就触到了安娜关心的目光,她自己拿不定主意,决定跟安娜分享心事。 她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讲了一遍,单纯的安娜就已经表现的比她还要愤怒了,她一个劲替梁暖叫屈,已经自动将那对男女归为了“狗男女”行列。 她拉拉杂杂痛斥了一通,但有句话梁暖倒是听进去了。 “暖暖,你根本没必要去提醒你的那个闺蜜,要我说啊,你好心提醒,她也未必领情呢,还会觉得你是嫉妒她抢了你的男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奸诈的就是那只坐收渔利的黄雀了,你闺蜜就是那只黄雀,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梁暖彻底哑口,看来这三角关系里,最傻最天真的就是她了,韩苏苏无声无息地撬走了她的男神,她却还像个圣母一样怕她受伤害,她可真够傻的! 得不到就应该潇洒地说“再见”,梁暖在心里劝说自己,就让那些旧人旧事见鬼去吧,她要开始新生活了! 两人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午餐,风风火火要离开商场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意外,梁暖一时不查撞到了一个两手拎满袋子走路飞快的女孩子,袋子散落一地,里面的东西都掉落出来,那个女孩子来不及斥责,第一反应是惊慌地蹲下来捡。 “啊,对不起……”梁暖忙道歉,也蹲下来帮忙,发现对方买的全是某一奢侈品牌的领带,而且风格繁多,嬉皮的、商务的、休闲的、花俏的,各色风格的领带都有,感觉是把整个专柜的领带都扫荡回来了。 她抬起头来,对方也同时抬头,两人愣了一下,都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梁暖这人有个毛病,谁让她不痛快,她对这人就印象特别深刻,所以她一眼就认出这个长着路人脸的女孩她见过,就在尹光年的公司里,是他的秘书,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堵在外面,还顶撞过她。 果然尹光年这种恶人,连手下都个个气焰嚣张。 她瞧着手上的一条只有雅痞才会喜欢的黄色领带,想象它戴在了尹光年的脖子上,他严肃的棺材脸却搭配这样鲜艳滑稽的领带,那画面太美,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能轻松影响到他,让他这样冷静自持的男人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她就心情大好。 名叫周茜的小秘书也认出了她,见她怪异地发笑,于是一脸莫名地瞪着她,不知道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又要发什么疯。 梁暖有心整蛊,把领带递到她手上,指着它对小秘书说:“你一定要建议他多戴这条,特别适合他,又时尚又显年轻。” 眼见那小秘书脸上流露出更加吃惊不已的表情,像是吃不准他们的关系,她笑微微又添了一句:“这真的是我发自内心的建议,一定要帮我带到啊。” “理财我不行,时尚上我可是专业级的哦。”她俏皮地冲她眨了一下右眼,然后拉着安娜飞快地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周茜呆呆地目送她们离去。 商场外的梁暖弯腰狂笑,安娜不明所以,追问再三见梁暖只顾着笑就是不解答,她也就兴趣缺缺,两人直奔“伊莲”咖啡馆。 安娜胆子小,想让梁暖陪着她走一趟牙医诊所,梁暖却铁了心不肯陪同,她认为自己作为朋友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要靠安娜自己了。 如果总是这样畏手畏脚,连勇敢追求爱的勇气也没有,拿什么让男人爱上你呢? 梁暖当初大胆对纪左表白,就是出于这样的认知,结果虽然令人失望,但她至少努力过,并不会感到有太多遗憾,她把心里话原封不动地讲给安娜听,安娜沉默了半分钟,终于下定决心。 安娜煮咖啡的技术很好,她亲手磨了一杯牙医先生爱喝的蓝山咖啡,然后跟梁暖比了个V字,就迈着长腿到对面楼去了。 “伊莲”咖啡的老板是个二流画家,为自己取了一个洋气的英文名,Jeff,他的偶像是梵高,除了在咖啡馆里挂满了自己临摹的梵高画作,每到下午三点他的咖啡时间,他就开始播放美国乡村歌手Don M的经典歌曲Vi,不仅如此,他的穿衣风格也走梵高鲜艳奔放的绘画风格,红色的衬衫搭配绿色的裤子,脚下还踩着一双白色板鞋,这穿衣颜色太过绚烂,令梁暖不由怀疑他其实是个色盲。 安娜更是看不惯老板的小资做派,私底下偷偷告诉梁暖,有次偷瞄见老板掏身份证,真名乡土味十足,叫宋发标,也难怪他坚持别人叫他Jeff,一问他真名就开始打马虎眼转移话题,要是别人追问下去,就开始吹胡子瞪眼。 安娜跟老板熟稔了,就一口一个“标哥”,标哥起先还会一天花上三五十次纠正她,日子长了到底还是妥协了,由着她叫。 梁暖来咖啡馆次数多了,跟标哥也逐渐熟稔,安娜不在,标哥一个人又是磨咖啡又是结账实在忙不过来,就招呼梁暖搭把手,梁暖犹犹豫豫地站起来,一边担心做不好,一边又想着做低等的工作会不会有失体面,万一遇到熟人怎么办?不过忙得恨不能有四只手的标哥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见有一对情侣上门,手就推了梁暖一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拿着菜单迎上去。 事实证明她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出生富贵的她从小就被教导要言行得体,再加上笑容甜美,嗓音也甜,招来了好几个男性顾客惊艳的目光。招待进门的客人、点单、结账,这些事情也完全难不倒她,这一带写字楼林立,这个时间过来享受下午茶的白领不少,她周旋在一张张桌子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忙碌充实的感觉。 难怪当初她大学毕业表态不想工作时她爸曾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人来到这个世界是来受苦的,只有工作才能把你从苦难中解脱出来,当时的她完全不认同他的说法,天真的以为能一辈子享受上一辈为她积累的财富。 她艳羡地看着咖啡馆里对着电脑飞快打字的白领,用娴熟的英文跟客户聊天的同龄女孩,每个人看上去都在为未来奋斗,她开始反省,也许他爸甚至还有尹光年,他们都是对的,唯一错的只有她自己。 她深深地意识到,她的无知自大让她虚度了很多时间。 本来以为会速去速回的安娜去了牙医诊所磨蹭了两个小时才回咖啡馆,标哥颇有微词,安娜抹汗解释道:“我准备走的时候,前台姐姐突然羊水破了要去医院,诊所人手不够,方医生让我在前台帮个忙,标哥你知道的啊,我看着他那张脸,我完全说不出“不”字啊,所以我就答应他了。” 标哥肉乎乎的脸抽搐了一下,叉着腰不高兴地问:“安娜,你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那你告诉哥,你看着我的脸想说什么?” 被质问的安娜憋了半天,忍不住实话实说:“标哥,我能不看你的脸吗?” 胖老板一听肉呼呼的嘴就不高兴地嘟了起来,梁暖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标哥的脸已经黑得快滴水了。 “你你你,你们这些只看脸的女孩子……我不要跟你们说话了。” 傲娇的胖老板“哼”一声扭过头去,安娜冲梁暖做了个苦瓜脸,亦步亦趋地跟在标哥后面,她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一直愁眉苦脸,直到标哥被她缠得忍无可忍要发飙,她才瑟缩着开口:“标哥,那个……我还有件事要说,但你先保证,不打我不骂我。” 安娜双手合十哀求,标哥黑着脸道:“你说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梁暖在一旁站着,直觉安娜要说的事还是与牙医先生有关,看她回来那副开心的要飞上天的表情就知道了,而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开心成这样的,除了好吃的食物,不外乎就是英俊清雅的牙医先生了,再细想一下,诊所前台生孩子去了,势必接下来还要休产假,难道是…… 她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果然安娜挣扎片刻后还是咬牙坦白:“是这样的……方医生看我前台做的不错,叫我过去帮他忙,暂时顶下前台姐姐的空缺,标哥你知道的啊,我看着他那张脸,我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啊,我大脑空白的啊,等他笑眯眯把我送出来,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好像答应他了。” “什么?!”标哥激动地喷了安娜一脸口水,“那你走了我这里怎么办?!你对他说不出‘不’字,你就忍心对我说吗?长得帅了不起啊,抢我的人,我找他评理去……” 他肥硕的身体往吧台外挤,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安娜一听他要找方文修麻烦,吓得忙从背后抱住他,丹田一沉再一发力,可怜的胖子就被女壮士甩到墙上,痛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标哥身心都受了重创,颤着手控诉:“你你你……” “哎哟哎哟……”他气得吐血,抹了抹脑门的汗长吁短叹,“发了情的女人真可怕,发了情的咏春拳女传人更可怕。” “小没良心的,我知道你心早飞到对面去了,你走吧走吧。”他赶苍蝇一样赶着安娜,气呼呼地还是要往吧台外挤出去。 “标标哥……”安娜不敢故技重施,只好撒起娇来。 “你放心,我不去找你的心上人麻烦,我去韩国整容行了吧?妈的,总算知道梵高为什么要割耳朵了,这个看脸的世界逼死人,刀呢,给我把刀,我要把耳朵切了!” 善解人意的梁暖瞄到吧台上放着的水果刀,马上体贴地递了上去:“标哥,给。” 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好戏表情。 标哥算是彻底败在了两个女人身上,小心翼翼把刀给推开,用愤怒掩饰尴尬:“挪开!我说了今天切吗?” 梁暖笑着把刀给收起来,继续看好戏。 标哥闹够了终于冷静下来,转头向安娜发难:“安娜,你要走可以,但你得给我找个人来替你,你这突然要走,要我上哪找个像你这样的?总之烂摊子你给我收拾了才能走。” 这下轮到安娜傻眼,她愣在那里,跟标哥大眼对小眼,然后两个人心有灵犀地同时看向围观群众兼无业青年梁暖。 被两双有所图谋的眼睛这么怪异地盯着,梁暖脊背发凉,后退一步:“哎,你们俩看我干什么?你们吵啊,继续吵,不要这样看我……” “暖暖……”安娜泪汪汪地看着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所以完全无法向好友开口,只能无声地哀求。 “暖暖……”同样泫然欲泣的还有标哥,他还做作地吸了吸鼻子,“你帮帮哥吧,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比安娜靠谱的姑娘,我跟你说啊,你不帮我我就把耳朵切了。” 标哥怕催泪效果不够,夺过桌上的那把小刀就往自己的耳朵比划,看得梁暖心惊肉跳。 第29章 hapter 29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出现惹。。。 待会再放一个防盗章,晚上加更一章么么哒。 以后上午追更的同学都晚上看吧,晋江防盗系统被破了,盗文满天飞,所以我又用原始的防盗手段了。晚上大家买v应该也不影响阅读。 “你们都够了!”她终于生气了,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虽然我是要找工作没错, 可是我没有……” 她完全没有想过要去做一个咖啡馆女招待啊! 虽然人们总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但做一个抛头露面端茶送水的女招待总归让人觉得有些丢人,如果让监狱里的爸爸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让他蒙羞?万一让以前圈子里的朋友撞见, 她一定会成为圈子里最大的笑柄,破产千金穷困潦倒沦为咖啡馆女招待, 还有比这更具爆炸性的话题吗?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他们一定会用她能想象到的最尖酸恶毒的词汇来嘲讽她, 那些人,除了花钱以外, 最擅长的就是落井下石。 还有尹光年,她上午还夸下海口自己会找份体面的工作,如果被他知道她只是去做个女招待, 他会怎么看她? “不行。”她斩钉截铁一口拒绝, 可话刚一出口, 就见安娜眼里希望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仿佛那两个字轻而易举就夺走了她的全世界, 梁暖知道她有多想靠近牙医先生, 沉默片刻, 终于还是心有不忍妥协道:“工作的事我有其他打算, 这样吧,我在这里帮一个星期忙,标哥, 一星期足够你招到了人了吧?” 人家不想干,标哥作为老板自然不好强人所难,对于梁暖提出帮一星期忙的建议更是心怀感激:“可以可以,暖暖你放心,标哥不会让你白帮忙,会发工资给你的。” 这事也就这么折中定下了。 回家路上安娜对梁暖的仗义支援感激个不停,她也知道这回是自己过分了,梁暖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肯屈就在小咖啡馆做一星期的女招待,都是为了她,她打心眼里感激苍天让她遇到这样的朋友。 最初打交道的时候只当她是难缠骄纵的客人,把她当蛇蝎一样远远避着,只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她,谁知道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深深觉得自己当初错的离谱,梁暖根本就是那种心软到无法拒绝别人的女孩子。 梁暖不知道自己在安娜心里已经成了天使,只是一个劲宽慰她:“行了行了,我是有钱人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最大的委屈都受了,这些小事算什么啊。”这一路上梁暖想了许多,对很多事也释然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牺牲如果能帮到朋友,那么一切也就值得。 她悠悠地想,是该放下过去的皇冠,学着向命运低头了。 她已经不是拥有一切的公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落难灰姑娘而已。 更不幸的是,王子已经是别人的了。 从不关心普通人柴米油盐生活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安娜,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提到工资安娜就侃侃而谈起来:“标哥作为老板挺厚道的,除了五险一金给我交以外,给我开基本工资4000一个月,饭贴有三百,有时店里生意好的话,他还会给我发个七八百的奖金,女招待嘛,一般就这个工资水准了,有些干的比我累多了,拿的还没我多。” 在安娜看来很正常的事,听在梁暖耳里却成了天方夜谭,她惊叫出声:“什么?我没听错吧?一个月才四千?这还叫正常?!” 辛辛苦苦一个月就挣四千块,这在梁暖看来太少了,四千块对于过去挥金如土的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难以置信,以前眉都不眨几秒钟就可以划走的一笔小钱,却是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需要拿它交房租水电煤气,日子难怪过得紧巴巴。 梁暖在心里做起了数学题,她上午花光了尹光年借给她的三万块,按照月赚四千来算,每个月不吃不喝干上八个月才能把债还清,而以她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来看,她每个月是存不下钱的。 口口声声要独立,可赚这么点钱,她何年何月才能把债还上? 细细一琢磨,她又有了一种被算计的强烈直觉,上午她怎么就没意识到,他会好心借她那么一大笔钱,不就是猜到她会很快花光,并且压根没有能力还! 想明白了以后,梁暖咬一口尹光年的心都有。 她又问安娜:“那牙医诊所给你开多少工资?” 安娜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腼腆道:“方医生问了我现在的工资,然后说给我开5500一个月,说过节还会发奖金,我……我有点心动。” 自己去做一份薪酬更高的工作,却让好友接替她做招待生,老实姑娘安娜十分过意不去,挣扎片刻后咬牙说:“暖暖,要不诊所那份工作你去吧,你形象好比我更合适这份工作,还有我上午忘了问你,你哪来那么多钱啊?那个……是不是光年哥借你的啊?” “哦,那个啊……”梁暖目光游移起来,轻轻地“咳”了一下,开始睁眼说瞎话,“是他给的,求着要给我花的,安娜你知道的啊,他把我家搞垮了,负罪感很严重的,花他点钱不算什么。倒是你,口是心非累不累?魂都快飞到牙医诊所了,嘴巴还在‘不要不要暖暖你去干吧’,安娜我警告你哦,你再这么口是心非下去,我可就一不做二不休答应你了,你就晚上躲被子里哭去吧。” 比起伶牙俐齿的梁暖,安娜一向嘴拙,被说中心事也只会一个劲地傻笑,内心纯净的人往往藏不住心事,看得出,能去牙医诊所工作让安娜很兴奋,傻姑娘的嘴巴一直是咧着的。 两个人去了超市买菜,总体说来,尹光年是个十分慷慨的房东,给她们的菜钱足够他们五个人每天大吃大喝,不过安娜持家有道,也没有挥霍的习惯,买的食材也是荤素合理搭配,见豆腐干买一送一,拉着梁暖挤在一堆抢便宜货的大妈中间,太过彪悍甚至用蛮力挤走了一个大妈,简直让梁暖大开眼界,两个人买完了够他们吃三天的食材,打道回府。 不想回紫园的路上下起了小雨,两人淋了一身,简直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家,谁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却撞见了令人惊到掉下巴的一幕。 雨帘下,一个身材高挑留着瀑布般长发的女人哭着从背后环抱住了尹光年,不顾形象歇斯底里地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躲……” 十五在狂吠,加上雨大了起来,美女后面的话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再看雨中尹光年的表情,简直是冷森到极点,眼里更没有一丝温度,察觉到梁暖安娜站在不远处地围观这边,梁暖的表情甚至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他的脸上简直快冻出冰渣子了。 他用力把美女环在他腰上的手拽了下来,转过身来与她对峙,两个人都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样子都有些狼狈,但俊男美女的画面依旧十分养眼。美女泪眼婆娑地凝望他,美眸里尽是哀伤还有流转的爱意,他张嘴对她说着什么,然后一脸决绝地拽着她走向自己的车,美女摇着头试图挣扎,最后还是抵不过他的坚持,被他塞进车子而后绝尘而去。 临上车前尹光年还偏头向梁暖投来警告的一眼,意思多半是管住你那双好奇心快满出来的眼睛,显然他是十分注重个人隐私的男人,不喜成为别人八卦的焦点。 大雨浇不灭两个人女人眼中熊熊的八卦火焰,更何况八卦的男主角还是感情生活极度神秘的尹光年,这令两个女人无来由地兴奋,瞅见大权和徐威廉的脑袋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落地窗后面,想来围观群众不止她们两个,雨越下越大,梁暖赶紧拉着安娜跑回了别墅。 门一开,安娜顾不得淋了一身的雨,劈头就问大权:“大权大权,那个美女是谁啊?” 梁暖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头发,一副对尹光年的私事毫不关心的样子,但明眼人一眼就看的出来,她竖着耳朵时不时向大权投来的眼神,泄露了一个事实:也许她比安娜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权搓着手紧张兮兮地开了门朝外面探头张望,确定尹光年不会突然杀回来,关了门兴奋地对她们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啊,这女的来敲门,我说年哥不在家她还不信,一定要冲进来,刚好年哥回来两人撞上,他就拉着她到门外说话去了,哎,他们俩在外面说什么了?你们听到了吗?哎呀美女湿身,还抱得那么紧,啧啧啧,我看年哥今晚不会回来了。” 梁暖瞥了一眼风雨交加的窗外,冷着脸不说话,倒是安娜有点不确定地嘟囔:“可我怎么觉得光年哥不喜欢那个女生啊?暖暖你说呢?” “呵……”梁暖鼻孔里出气,“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梁暖对着大权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刚才差点忘了梁暖和尹光年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安娜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下次说话一定要注意,“尹光年”三个字对于梁暖来说是违禁词。 安娜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在想:暖暖你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光年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徐威廉坐在沙发上舒服地喝着啤酒,眯着眼叹道:“两女争一男,好戏开场……” “两女争一男?”安娜好奇,“可是威廉哥,只有一个女的啊,另一个是谁?” 徐威廉打了个酒嗝,比划了两下:“这女人多得是,这房子里不就有两个吗?以我徐威廉叱咤女人堆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再好的闺蜜最后都得为男人撕破脸,你们女人不是流传一句话吗?别人的男朋友才是最好的,哈哈,都得抢过来。” “我跟暖暖争光年哥?”安娜一脸不可思议,“拜托,我跟暖暖可是要好一辈子的,别乱点鸳鸯谱了威廉哥,雷公爷爷会不高兴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轰轰隆隆响起一声闷雷,徐威廉正在喝啤酒,差点被雷声呛住,他呆滞的表情堪称精彩,大权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娜一副“你看吧”的胜利表情。 徐威廉这妖孽被雷公爷爷给治服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以前天天‘威廉哥’长‘威廉哥’短的,现在有了你的光年哥了,已经没有我们旧人的位置了,啊我徐威廉的命好苦啊……空有一张风流倜傥的脸啊……女人都瞎了眼啊……” 大少爷像个无赖一般开始在沙发上撒泼打滚。 可惜没人会吃这一套,大权捧着手机专注地刷起了美女写真,就连一向心软的安娜也站了起来,问:“大权你想吃烤鸡吗?我跟暖暖在超市买了两只,咱们趁热吃啊。” 大权还没张口呢,沙发上的无赖已经蹦了起来:“我要,我要,娜娜我要鸡腿!” “命苦的人怎么能吃肉呢?饿着才是啊。”安娜凉凉地说,然后拿着喷香的烤鸡走向厨房。 “不苦不苦,我们安娜最善良了。安娜,祖宗,发发慈悲吧……”徐威廉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头,后头跟着同样闻到香味的十五,一人一狗为了食物,都是一副谄媚的嘴脸。 “靠,为什么我的鸡腿比十五小,爷爷我还不如狗,安娜你出来我们谈谈……你知不知道你威廉哥哥是很多女人的男神,你不可以这样对待男神的……多给个鸡翅吧……” “不行,威廉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胖了八斤了,哪个男神像你这么能吃……” “胖八斤算什么,哥哥我就算胖八十斤,那也有瞎眼的女人要啊……” 门外吵得厉害,时有笑声通过门缝漏进来,梁暖洗完澡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她感觉得出她的同伴们在这所房子里过得很轻松愉快,可是她的心情却倍感沉重。 窗外下着雨,她的世界也在经历一场倾盆大雨。 没有阳光,没有希望,只有暗无天际的折磨,把她逼成了一头困兽。 以前她从不知道人可以把生活过得如此艰难,现在她知道了。 好像一夜长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正在监狱里苦熬的爸爸,终于还是决定振奋精神,她不可以被打败的,只要挨过这一年,她和爸爸就团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打开电脑开始认真浏览招聘网站,可惜浏览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那些薪水高的岗位无一不是需要好几年工作经验,薪水低的岗位她又看不上,那点微薄的收入只能让她不至于饿死,更别提还债了。 现实再度给了她一次痛击。 房间里的空气压抑到快透不过气来了,梁暖决定到客厅里转转,吃点东西也许会让心情好一些,郁郁地开了门,却和开门进来湿了一身的尹光年撞见。 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很快就分开,尹光年把手上的一袋东西递给安娜,嘱咐道:“去煮点红糖姜水,待会每个人都喝点。” 安娜听话地接了过去,梁暖有逃避他的念头,也就跟着安娜进了厨房帮忙,这才知道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生姜红糖回来。 过了一会,尹光年洗完澡擦着头发进了厨房,后面跟着摇头摆尾的十五,梁暖一见他出现,又避如蛇蝎般闪出了厨房,抗拒的意味不言而喻,安娜对着尹光年抱歉地笑笑,转移话题道:“光年哥,姜糖水很快就好了,你淋雨了快趁热喝吧。” “你们喝吧,我是男人没事,女孩子淋雨了比较伤身。” 安娜点点头,马上明白他根本就是为她们着想,一想到梁暖对尹光年这样的态度,立时头疼。 尹光年翻捡她们买的食材,建议道:“有烤鸡……不如今晚吃面吧。” “嗯嗯。”安娜冲他乖巧地微笑,“光年哥烧什么我们都爱吃的啦。” 第30章 hapter 30 不多时热腾腾的海鲜蔬菜面就端上了饭桌, 配上香喷喷的烤鸡,只一眼就教人食指大动。 室外已经成了雨水的世界, 室内却干爽明亮, 五个人加一条狗围坐在饭桌边,享受着美味的晚餐, 在大多数人心中,隐隐会有一种幸福的味道盘旋。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大权等人知情识趣, 见尹光年顾自吃面, 神情隐隐透着疲惫, 谁都不敢开口提下午突然出现的女人,尹光年是房东, 不是可以分享私生活的朋友,作为房客还是安分一些好。 几个人边吃面边看电视,结果注意力全被剧情狗血的言情电视剧吸引了, A女和B女是一对好闺蜜, A把C视为男神, 爱得如痴如醉, 可男神却偏偏钟意B, A大醉一场, 然后遇到了D, 开始了与D男纠缠不清的感情路, 而一肚子坏水的B也看上D男,两个女人的抢男人大战正式拉开。 电视剧果然是来源于生活,饭桌上的两个女孩因为上午在商场撞见的一幕而陷入沉默, 安娜知道梁暖心里不好受,小心地打量她,果然见她眸光黯淡,看她一脸隐忍,像是会随时掀桌离去。 一天之间,友情和爱情都没了,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更何况又是家里遭遇巨大变故的梁暖。 安娜不想好友继续难过,抢过遥控板就想换台,却被不知内情的徐威廉给拦住了:“哎,别别,这两个女人还没开撕呢怎么就换台了?多精彩啊,安娜你看刚才哥说的没错吧,再好的闺蜜都得为了男人撕破脸,这是自然规律。” 大权吃得心满意足,剔着牙问他:“瞧你小样得瑟成这样,当年拆散了不少好闺蜜吧?” “那是。”徐威廉那欠揍的表情充分暴露了男人的劣根性,他甩了甩发,“帅有什么用,都没人看到本少爷满腹的才华,不识货……” 大权开始作呕。 安娜实在气不过,借着电视剧为梁暖喊不平:“我实在看不懂这个世界,满大街都是男人,为什么却偏偏要抢好朋友的?就算那个男人是公认的男神,像金城武那么帅,可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就是不能碰啊,为什么就不能远远欣赏呢?” 这种关于□□的话题也吸引了尹光年,吃完饭他并没有马上离开餐桌,没有参与讨论的意图,只是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展开争辩的是自然是安娜徐威廉大权三个人。 徐威廉对于安娜天真的说法嗤之以鼻:“笨,要都像你这么无欲无求,这个世界就全都是圣母了,也就没有买卖和杀害了,男神是什么?那就是男人中的奢侈品,女人连个限量版破包都要抢破头,又何况男人?” “不过啊,”他剔着牙继续高谈阔论,“这些笨女人怎么就不明白呢,所谓的男神,那就是这辈子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男人,所以哥至今不属于任何女人。” “要是她们现在看到你的啤酒肚,确实也不会想要你的,过了季的奢侈品可是掉价很快的呢。”安娜忍不住泼冷水。 徐威廉下意识的收腹,气哼哼地啃起了最后一只鸡翅膀。 大权在一旁又是幸灾乐祸地大笑,随口说道:“还别说,女人为了男人确实会拼命的,别说闺蜜了,我们那个镇上有户人家,两姐妹争一个男人,爹妈劝也不消停,到最后都断绝关系永不往来了,为了男人亲姐妹都不要了,我说至于吗?哥我还是单身呢,来找我啊。” “资源的配置从来都是不合理的,女人更是惯于头脑发热的物种。”发出感叹的人是很少在餐桌上参与讨论的尹光年,只是他嘴边扬起的一抹苦笑有些令人寻味,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搁在桌子上的某个角落,似乎是想到什么有感而发。 坐在他斜对角的梁暖看了他一眼,尹光年似乎察觉到来自对面的目光,也抬起头来,目光相遇,梁暖忙移开了眼睛。 饭后几个人各忙各的去了,尹光年照旧回了书房,大权洗完碗接了个领导电话,一边国骂一边认命地坐到电脑前开始加班,徐威廉看了会狗血电视剧突然脑子里冒出来一点灵感,架着黑框眼镜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开始谱曲,谱一会就用吉他弹出来,打眼看过去还真有几分资深音乐人的架势,大权嫌弃他制造噪音,他就干脆坐到了大权边上开始大弹特弹,两人对骂了一阵,大权不堪骚扰抱着电话躲回了自己房间。 而梁暖和安娜则躲在安娜房间里,兴高采烈地试穿今天买的新衣服,顺便交流彼此未来的工作。 “安娜,做服务生是不是每天都会碰到奇奇怪怪的客人啊?”梁暖往自己脸上涂面膜,转头问正在照镜子的安娜。 “每天倒不至于,但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倒是真的。”安娜接过梁暖递过来的面膜,边抹边说,“给你讲讲我印象最深刻的几件事情吧。你也知道我们边上写字楼多,有一对男女呢,男的看上去年纪大点,女的就是年轻漂亮,他们一般都会周末过来喝咖啡呆一个下午,虽然每次都是带着电脑一起工作,但是我感觉就是情侣啊,你知道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嘛。谁知道啊……” “谁知道有一天原配找上门了。”梁暖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种风流事件在上流社会屡见不鲜,贵妇们肆意挥霍着丈夫们的钱,因此对男人的出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有烈妇为了外面的女人跟男人撕破脸闹到离婚收场,贵妇们茶余饭后都要笑她做人太较真,就这么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拱手让给外面的狐狸精,说的好听点是做人有原则,说的难听点就是傻。 梁暖倒是不会笑话那些女人,她爸说过,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旁人都无权用自己的价值观苛责别人。梁暖唯一看不起的女人名叫方念茹。 方念茹是她妈。 她过腻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心只要爱情,所以不惜抛夫弃女远走他乡,他爸心中无奈大过心酸,又怕她小小年纪心中怀揣仇恨,总是宽慰她说这不能怪她,他们老夫少妻本就不合适。 在她妈的事情上,她是注定要让她爸失望了,她不仅不能原谅她,现在更加恨她,每当想到他们父女陷入如此惨境,她妈却拿着她爸的钱躺在野男人怀里笑,她就恨得想把牙咬碎。 安娜没有发现好友的脸色冷了下来,还在一旁手舞足蹈复述那天的场景:“那个原配真是太厉害了,自己不动一根手指头,就把小三整得好惨,她那天的行为简直称得上大奶治小三的标准教科书了。” “嗯?”梁暖来了一丝兴趣。 “那个正室看上去气质很好,至少在我看来,小三除了比她年纪轻,其他哪样都不如她。她那天也没做别的,就是趁着那对狗男女互相喂对方奶油冰激凌的节骨眼上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了,更重要的是,她身后跟着七八个看上去很凶悍的三姑六婆,那个正室凄凄惨惨地说了句‘我跟你夫妻十五年,你从没有喂我吃过一口冰激凌’,然后就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梁暖眼里有赞赏:“聪明人。” “是啊。”安娜激动地站了起来,“她这一哭,简直比上去打小三效果还要强烈。她带来的三姑六婆全被激怒了,二话不说就上去揪那小三的头发,你想那些老太太力气多大啊,个个又都是人精,知道头发对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就往死里拉扯她头发,哎哟我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头皮疼,那姑娘那个惨叫啊,从这头被揪着拖到了那头,头发被揪下来一大半,都快成秃瓢了。” “最坏的还是标哥了,我们的杯子椅子砸了不少,外面看热闹的路人也都聚了一大圈了,我说赶紧报警吧,标哥还说‘等等再等等,再看会戏。” 梁暖咯咯直笑,不错,这确实是标哥那样的神经病会做的事儿。 安娜说到兴头上眼里蹦出了星子:“你别说,还真被他给蒙对了,好戏真的后头呢。那三姑六婆里好像就有那男人的姑姑,劈头就一顿训,一开始完全顾不上那小三,结果听小三叫的狠想上去救人,好戏来了,原配突然在他眼前直挺挺晕了,他就只好被人催着抱着老婆去医院了,哎哟那小三真可怜啊,在后头哀叫,陈宇航你别走啊救救我啊。” 窗外的月光衬得梁暖的表情越加冷清:“有什么好可怜的,做小三前就得先评估被人抓奸的风险,愿赌就要服输。” 安娜觉得这样的梁暖面目有点陌生,这令她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跋扈冷傲的千金小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是她在咖啡馆工作这几年遇到的为数不多的令她终身难忘的客人。 她们原本是平行线,没想到命运却让她们有所交集。 这一晚梁暖又是很晚睡,明天就要正式去标哥那里上班,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她不想做服务员,也不想呆在这所房子里,所有的不愿化作了找工作的动力,她浏览招聘网站到深夜12点,忐忑地投出了几份简历,明知自己条件不符合,却又带着渺茫的希望,过去二十多年只有她挑剔别人的份,如今却因为一份工作要被别人评头论足,她一直在努力适应这种落差,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在深夜来临之际,失落、无奈、愤怒像是海啸席卷而来,她想喝酒,喝很多酒。 她顺利地在厨房的冰箱里找到了啤酒,灌了自己一口,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我在简历上写上我是梁起风的女儿,是不是就会有人二话不说请我去上班? 虽然喝了酒,可惜脑子还是清醒,这个念头刚出现,下一秒她就笑自己简直痴人说梦。 颓丧地又仰头灌了自己一口,绞尽脑汁想赚块钱的点子,可是这些点子都在本金上止步,一切的烦恼都回到了起点:点子再好有什么用?起步资金还没影呢!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白天的挥霍有点蠢。 苦笑一下,尹光年不就是算准了她蠢吗? 半罐啤酒下肚,她满是心事地晃到了落地窗旁,本想望一眼月色纾解心情,却意外地发现深夜里,还有人跟她一样还未沉入睡眠。 花园里的秋千在吱嘎吱嘎摇动,秋千上坐着一人一狗,头顶的月光发着暗淡的光亮,衬得月光下那人的背影更显寂寥。 仿佛,他已经孤单了很久,孤单到身边只有一条狗陪伴。 梁暖厌弃这样偶尔同情心泛滥的自己,她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莫名其妙地同情一个什么都有的男人,相比起来,如今窘迫潦倒的她,才是该被同情的那位才是。 花园背对她的男人也在喝酒,时不时低头看着什么东西,他的表情隐在黑暗里,她却直觉他此刻并不开心,她虽然讨厌他,却对他的一切充满好奇,于是跑到门边借着门缝鬼鬼祟祟地偷看出去,瞄到他手上捏着一张薄薄的照片。 梁暖的女性第六感告诉她,那是一张女人的照片,也许是他已过世的妈妈,也许是他喜欢的女人,他明确跟她说过,他有中意的女人。 只是,他喜欢的女人又是什么类型呢?呵,就从他糟糕的穿衣审美来看,他选择女人的眼光想必也不会太好。 她这边在浮想联翩,花园里的十五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外人的偷窥,“汪汪”的狗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见有人,尹光年迅速地收起了照片,随后目光深沉地望向她这边。 偷看却被发现,还被他用那样的目光盯着,梁暖浑身不自在,转身就要走。 “既然也睡不着,过来一起坐坐吧。”身后传来清朗温润的男声,梁暖却置若罔闻,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 尹光年扬起嘴角,拍了拍十五:“去吧,邀请漂亮姑娘赏月。” 十五颇通人性,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张口就咬住了梁暖的裤管往回拖,惊得梁暖花容失色,一人一狗对峙了片刻,人狗大战最终以狗赢收场。 梁暖喘着粗气坐在尹光年旁边,秋千因为多了一个人的负重,发出嘎吱嘎吱的摇晃声,秋千上并肩坐着的两个成年人此刻犹如天黑不肯归巢的孩子,不同的是,他们脸上找不到一丝孩子会有的天真笑容。 梁暖仰头喝了口啤酒想要浇灭心头窜起的火苗,谁知是火上添油,她怒火更盛,劈头就问:“哎,尹光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含着怒火的眸子美丽鲜活,尹光年甚至认为惹怒她并不算是一件坏事,他喜欢这样的生机,那代表着火一般的生命力。 他摸了摸蹲在他身边吐舌头邀功的十五,顾左右眼而言他:“今天的月亮很美,十五,你说是吧?” 十五睡眼朦胧地望着一脸高深的主人,终于开始听不懂人话。 梁暖抬头瞄一眼头顶的月亮,月还是一样的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满地嘟囔:“又不圆又不大,有什么美的。 ” 身旁的男人清朗一笑,并不搭话,只是悠然地喝了一口啤酒,大概在他看来,月亮美不美其实并不重要,无非是轻轻巧巧就能转移他人怒火的一句话罢了。 梁暖也没有太纠结于这个问题,她的注意力被他手上的那罐啤酒吸引,又联想到那张神秘照片,心知这个男人心情也并没有那么好。 也许跟下午出现的那个女人有关系。 梁暖回忆了一下,觉得那个女人的脸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也难怪她,现在整容风太盛,漂亮女孩都长得差不多。 心里虽然好奇的快死掉了,大小姐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关我什么事”的傲慢态度,她才不会像个笨蛋一样追问他的私生活,他不开口,她就绝不先自讨没趣。 两个人各自怀揣心事,也不说话,像是较劲般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闷酒,而十五已经闭眼酣睡。 夜,似乎更静了。 尹光年看她喝酒时郁卒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如老友一般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找工作很难吧?” “嗯”。梁暖下意识地沮丧点头承认,下一秒才醒悟过来问话的人是谁,简直是立刻恼羞成怒,她居然跟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示弱的人低头认输了! 她的心瞬间被一种叫做“羞耻”的东西填满了。 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他总是能做到三言两语就把她激怒,甚至在深夜人的警戒心最低的时候对她突袭,让她努力想要维持体面的计划一再失败。 她美丽的眼珠子又蹦出了愤怒的火星,小脸甚至变得有些绯红,手攥成拳激动地解释着:“……工作根本一点都不难找,哈,对本小姐来说,只要我勾勾手指,多的是地方请我去上班。尹光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下午我就顺利找到工作了,明天我就可以去上班了。” 大小姐极力地抬头挺胸想要维持仅剩不多的体面,像是骄傲却虚弱的小兽,失去了父母的依靠,在满是泥泞的世界里哭着学会如何活下来。 梁暖佯装骄傲的样子,看在尹光年眼里,只剩淡淡的心酸。 这个世道,想要拥有一份能发挥自己价值的好工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往往需要付出百倍的耐心和努力,这样的道理对她这个初出社会的年轻人来说还不容易懂,他也不想开口告诉她,世事的艰辛需要自己切身体会,从别人的嘴里得知的真理永远是廉价的,结局只会是一笑置之。 就狠下心肠让她自己在泥里摸打滚爬吧。 他的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喝了口酒平静道:“我不会失望,自力更生是值得庆祝的好事,相信你爸爸也会为你骄傲。” 听到爸爸,梁暖眼中的星光黯淡下来,她抿着唇沉默以对。 “爸爸”这个字眼,是她和尹光年之间的禁区,而尹光年提起她爸爸时的坦然语气令她心里极不舒服。 “要是在以前,他才舍不得我出去抛头露面,恨不得我一辈子做米虫才好。”她颇为感慨,尝着黑啤滑过口腔的苦涩滋味,想起老爸在狱中对她的嘱咐,低着头自言自语:“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一点,那做就做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明天那份不甚满意的工作,她像是到了此刻才真正下定了决心。 身边隐在黑暗中的男人是沉默的听众,过了好半天才听他回应,低沉的嗓音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如果回不到过去,就试着朝前看吧。” “只要活着,总会找到路的。”这是他这个晚上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唤醒十五悄然离开。 “路……”梁暖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露出孩子般茫然无措的神情:“路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关哥这种老年人眼里,年轻时的金城武真是盛世美颜啊啊啊啊 第31章 hapter 31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贴防盗章,下午三点替换哦。大家下午来看吧。 谎称自己是白领设计师实则是服务员的某人很快要被发现了。。。 隔天一早五个人难得围成一桌吃早饭, 这所房子里除了徐威廉,其他人都有工作不得不早起, 本来每天必睡到日上三竿的徐威廉则是被十五从被子里拖出来的, 狗大爷才不管你是豪门少爷还是音乐才子,主人的命令大过天, 徐威廉的连连惨叫声伴着嚣张的犬吠,正式开启了全新的一天。 徐威廉见尹光年不但不训斥十五, 还赏了它一块香肠,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坐在餐桌边,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神情幽怨地吃着早餐。 尹光年姿态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荷包蛋,轻抬了一下眼皮:“我们几个人吃完都要去工作,你呢?今天什么打算?” 徐威廉囫囵地吞下好几块培根, 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古怪地盯着他, 他怔了一下, 才明白尹光年问话的人是他。 尹光年现在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他的问题不能不回答。 “啊……我……那个嘛……”大脑短路, 徐威廉磕磕巴巴地答话, 总不能坦白说自己打算趁所有人滚蛋以后再躺平补眠, 大少爷赶紧转移话题问梁暖:“暖暖你找到工作了?” 梁暖前一晚早就跟安娜对好了台词, 所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神情间还颇为得意:“是啊,有家以前就认识的大牌工作室请我去做设计师助理, 算他们有眼光。” “就是啊,哎对了,暖暖你大学学的就是设计吧?那这个工作不是很对口吗?好期待你的作品哦!”安娜与梁暖一唱一和,配合地□□无缝。 “等着吧,等姐姐红了,挖你去做当家模特。”梁暖嘴角含笑,看似神态飞扬,实则一直不敢去看尹光年,就怕自己万一露出马脚,被尹光年给发现破绽。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尹光年无疑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个人。 连最没用的草包小姐都有了工作,徐威廉这回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本想缄默装死,无奈尹光年还惦记他,严肃的目光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想好了吗?” 徐威廉食不下咽,还没回话呢,大权大喇喇地替他把心里话给全倒出来了:“他能想什么啊,他就躺上床想,待会我们几个前脚走,他后脚又回去睡回笼觉,吃完睡,睡完吃,比那肥猪还能长瞟。” “好你个孙大权,你早上没刷牙是吧?”徐威廉脱了拖鞋就想教训多嘴的大权,无奈尹光年一个眼风杀过来,他就偃旗息鼓了。 “我这里不收留动物。”尹光年面无表情,“威廉,你如果把自己当人,就出去找工作,我给你一星期时间。” 衣食父母发了话,徐威廉预感到自己的米虫生活岌岌可危,愁眉苦脸:“让我上班还不如让我去死,我那么自由不羁的灵魂,再说,也不是我不想上班,实在是我出去抛头露面的话,不利于别人的家庭稳定……” 大权忍着想呕吐的冲动,故作好奇地问:“你倒是给哥们说道说道,到底怎么个不利于别人家庭稳定了?” 徐威廉甩了甩那好几天没洗油亮油亮的长发:“还用说吗?本少爷这一出山,多少已婚妇女哭着喊着要跟男人闹离婚啊。” “我说少爷,你下回卖弄风骚前能先把你的头发洗洗吗?没见你的头皮屑跟那雪花一样乱飞呢?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得天天吃你的头皮屑拌饭。 ” 大权一边嫌弃,一边夸张地撅着肥厚的嘴唇对着空气一顿猛吹,试图把那看不见的头皮屑全吹回老家,徐威廉哪受得了被人嫌弃,也幼稚病发作,撅起嘴来试图想把孙大权吹过来的“头皮屑”吹回去,餐桌上一时之间只听得到两人拼命吹气的声音。 梁暖本来抑郁的心情倒是被两个幼稚儿童给治愈了,浅笑着看他们耍宝,笑点低的安娜已经被逗得哈哈大笑。 “咳咳。”尹光年沉着脸重重地咳了两声,那两个幼稚儿童终于偃旗息鼓。 徐威廉本来还想再贫几句,扭头一看尹光年那山雨欲来的表情,打了个激灵:“哥,我错了,我马上洗头……” 一家之主尹光年显然动气,浓眉动了动,干脆放下了刀叉,吓得徐威廉摆手改口:“不是,不是,我马上工作……哎,要不,我去地铁卖唱怎么样?” 所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徐威廉这种没底线的人,大概是因为生来就是少爷命,所以哪怕现在自甘堕落到在红尘里打滚,他凡事也还是吊儿郎当的态度,什么不靠谱就做什么,因为心里有底气,知道自己有退路,只要不犯法,凡事都有他老爹兜着,谁让他那富豪老爸就他这么一个独苗。 放在以前,卖艺就跟乞讨没什么区别了,徐威廉却完全不当回事儿,其他人几个人也都顾不上吃饭了,就拿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 徐威廉就享受这种被人围观的快感,越想越觉得这主意真不错,搞不好还会被群众发掘出他的才华一炮而红,忍不住嘚瑟起来:“我看中心广场地铁口那残疾小哥卖唱都戴上劳力士了,妈的,没爷爷帅,唱的也没爷爷好,凭什么他能戴劳力士楼妹子啊?爷不服!!爷爷要跟他打擂台!妹子应该是我的!掌声也应该是我的!” “现在是早上7点29分。”徐威廉的豪言壮语被尹光年无情打断:“也就是说,已经过了做梦的时间。” “噗……”餐桌上有人忍不住喷出了嘴里的牛奶,不用看也知道,是徐威廉的好兄弟孙大权。 尹光年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见徐威廉的眼神依旧呆滞,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瞥了眼自己手腕上代表着尊贵的梵克雅宝手表,问:“怎么?你觉得这也是你的?” “没没没……”徐威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顶着苦瓜脸卖力讨好:“年哥,以后有福同享,有妞同上,我的妞就是你的,这总行了吧……” “自己留着吧,我有洁癖。” “哈哈哈哈哈。”餐桌上其他三个人已经笑得拿不动筷子,就连本来心事重重的梁暖也被这清晨的对话给逗得乐不可支,在阳光的沐浴下一展笑颜。 尹光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站起来准备去上班。 众人出门前,尹光年把车从车库开出来,大权因为顺路,最近都蹭尹光年的车,俨然成了他的小跟班。在门口见到梁暖和安娜,大权摇下车窗热情地招呼:“姑娘们,上车啊,哥哥们搭你们一程。 ” 他吆喝的时候车的主人尹光年并没有提出异议,车子在两个女孩身边稳稳停下,可见想绅士一把的不止大权一个。 无奈梁暖铁了心要与他撇清界限,掐了一把漾着笑脸差点脱口而出“好”的安娜,冰着脸甩下三个字“不顺路”,就扯着安娜上了另一条小道。 可怜了第一天穿高跟鞋出门的安娜,被梁暖拽的差点崴了脚。 作为菜鸟服务员的梁暖,本以为自己会有鸡飞狗跳的一天,无奈她有一个脱线的老板标哥,所以这一天也过得很是无厘头。 年届四十的标哥跟女友都是不婚主义者,两个胖子同居了十来年也没打算去领那张纸,自然也不想生孩子。一个教书画画开个咖啡馆专业吹牛皮,另一个则是十足工作狂,已经爬到了世界五百强中国区高层的位置,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标哥家里遵循的是女强男弱的格局。 上班第一天,标哥这个老板也没打算给这前任VIP顾客现任服务员的梁暖立什么规矩,晾着她,懒洋洋地在小黑板上写下“老板昨晚跪了一宿搓衣板,膝盖疼,今日暂停营业。” 标哥刚写完,抬头就见梁暖的目光正狐疑地往下飘,就气呼呼地敲了下她的脑袋:“看什么看,这你也信?” “标哥,你今天真不营业?”梁暖十分不解,瞅一眼外面繁华的商业圈:“你这房租不便宜吧。” “傻姑娘,知道饥饿营销不?那些年轻人习惯了天天来我这里自拍发朋友圈装个文艺小清新,你说她一天不装她心里得多难受?”标哥那张堆满肉的脸开始卖弄玄虚,“哥告诉你一个道理,人啊,骨子里都有种贱性,什么是贱性?那就是越容易得到的,越不晓得珍惜,就比如咱家的咖啡,哥今天就得让他们尝尝得不到的滋味。再说那些个小青年,放了个屁都要分享到朋友圈让大家闻闻余味,看着吧,你标哥明天就能火遍朋友圈,大家都得来围观我膝盖。” 梁暖耸耸肩一笑而过,她虽然初入社会,却不代表可以被标哥三言两语就唬弄住,她从小就跟着她爸出入社交场所,他爸的社交圈里,不少叔伯都有传奇的人生经历,一个个又都是语言大师,亦真亦假让她一个小孩子分不清,每回向她爸求证,他爸总说:“把它当成一个好听的故事听过就好,凡事都要抱着三分质疑的态度,也不需羡慕别人,我们暖暖也会有与众不同的人生。” 标哥那句“越容易得到就越不晓得珍惜”触动了梁暖心里的那个角落,她以为一辈子可以拥有挥霍的财富,转瞬就没有了,还好她那点石成金的老爸还在她身边,只是想想她爸也老了,她不能再厚着脸皮依靠他了,想到这里,梁暖打起精神,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经济精神都独立的好女儿。 至于独立的第一步,就先从学煮咖啡开始好了。 整一天,伊莲咖啡馆大门紧闭,标哥耐心地教梁暖分辨咖啡豆的品种,不厌其烦地教她做咖啡,梁暖本来就聪慧,学起来很快,标哥很满意这个徒弟。 不出他所料,他门前那张纸条频频被女顾客拍下发上了朋友圈,周边写字楼的女白领们都约好了明天要组团来给标哥送消肿药。 中午时安娜跑过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饭,门一打开就对着大厨标哥哇哇大叫:“标标哥,不带这样的,我一走你就烧拿手意面了吼!还好我在对面大楼就闻到味了。” 安娜把咖啡馆当自己家,标哥也没把她当外人,上来就一个铁掌劈过来,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吃吃吃,就吃的时候想起老子的好!本店招牌意面不招待没良心的叛徒。” 标哥还在气闷她跳槽去了对面,安娜也不是吃素的,露出伶牙俐齿的另一面:“你不给我吃,我就告诉楠楠姐你勾引了一大波女生来看你的下半身。” 楠楠姐就是标哥好了半辈子的女朋友。 梁暖捧腹大笑,给安娜竖起了大拇指,一边用暧昧的目光看着标哥的下面,一边对安娜说:“你别忘了跟她说,那一大波女生都喊着要来给标哥消肿。” “我这就发微信。”安娜作势就掏手机。 手机下一秒就被标哥气急败坏地夺走了,可叹他在外自诩老淫棍,却败在两个外表清纯的女孩子手上,想想就郁闷至极。 谁叫他是个一见他家胖婆娘揪眉就腿软的妻管严。 女叛徒安娜自然留下来享用了这顿美味的午餐,标哥留法多年,厨艺精湛,因此才把老婆养的那么肥。这一餐少不了胖老板的絮絮叨叨,什么“你们现在的女孩子什么都敢说只知道欺负中年大叔”,什么“我们那个年代女孩跟白纸一样什么都不懂多美好啊”,两个女孩子嘻嘻呵呵不当回事,中年大叔只能落寞地翻翻白眼,把郁闷埋藏在食物中。 这一天对安娜也是值得开香槟庆祝的全新的一天,这一天她跟方文修医生说了十五句话,他还夸她今天很漂亮,鼓励她好好干,他迷人的笑容还有专注的眼神轻而易举地冲昏了安娜的头脑,因为爱的力量,那些繁琐的医学术语也不是那么难记了。 这一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文修的女友也来了,这个神态高傲的女孩子一见新来的前台姑娘就是对面咖啡馆的女招待,当即脸就沉下来,扭头就进了方文修的办公室,因为她那不太善意的眼神,安娜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所以一午休就跑出来找梁暖。 “你紧张什么?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傻姑娘!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你很危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很优秀你造吗?” 安娜苦着脸:“我听不懂。” 梁暖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敢听懂。” 安娜萎靡:“我只知道我的准老板娘是个醋坛子,虽然我是花痴方医生没错,可是我当然知道癞□□是不应该想着吃天鹅肉的道理啊,何苦为难我这个打工仔嘛。” “你难道不知道你看着那个姓方的小白脸的时候,就是一脸‘我好馋好想吃你’的表情?”梁暖翻着白眼说实话。 “有……有吗?有那么明显吗?”安娜受了不小的惊吓,红着脸站起来去找镜子,匆忙中甚至撞歪了桌子。 她们的对话也不忌讳标哥在场,标哥见安娜鬼叫连连,到底还是心疼她,问梁暖:“她胆子那么小,你干嘛戳穿她,以后还让人家怎么好好暗恋?” “我现在有点后悔让安娜去那里上班了。”梁暖的眼神显得有些忧郁,“暗恋是慢性癌症,迟早有一天会伤到她的。” 标哥乐呵呵的浑不在意:“年轻就该多去折腾,你替她怕什么?” “人性本贪啊。”梁暖脱口而出她爸的口头禅,“就拿安娜来说,今天还只是想离他近点看看他就好,明天呢,忍不住对他嘘寒问暖,后天,开始想这个人这么好,为什么却不是我的?” “完了完了。”梁暖扒着头发越想越悲观,“我已经能想象到她被嫉妒折磨成怨妇的样子了,那……太不美了啊。” 她神经质地抓住标哥的手,面带殷切:“标标哥,你给安娜加工资,让她回来干吧!回头是岸啊!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的啊!” “不要乱吃人家豆腐好伐。”标哥夸张地抽回了自己肥嘟嘟的手,嫌弃地搓了搓,尔后露出了只有资本家才拥有的狡诈笑容,“我不,我等着她成了可怜的怨妇,降薪求我收留的那一天。” 梁暖嘴角抽了抽,算是深切体会到,天下资本家都是一般黑。 下午下班两个人为了庆祝入职第一天,跑去超市买了一堆好吃的回去,到家的时候跟下车的尹光年撞上,三个人前后脚进屋。 梁暖下了班就换回了出门时的OL套装,看上去漂亮精练,谁都不会相信她其实只是个咖啡馆女招待,她也自信能骗过所有人。 进屋脱了高跟鞋弯腰换好了拖鞋,她一直起身就见身旁的尹光年面带迟疑地望着她,她的大脑警铃大作,心里反复想着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被他发觉了。 “今天工作顺利吗?”他温声问。 “让你失望了,顺利的不得了。” 听出她刻意的挑衅,尹光年不再多问,随后拎过她们的购物袋,就迈步进了客厅。 第32章 hapter 32 这一顿晚餐十分尽兴, 大权前段时间任劳任怨加班,领导善心大发让他进了一个前景很不错的项目。无业游民徐威廉没去地铁卖唱, 转道去了音乐公司找他们晦气, 谁知道巧遇了其他两个也来找音乐公司晦气的摇滚青年,三个无业游民蹲在大街边上喝酒吃串, 喝高了决定组成一个乐队,名字就应景的取名为“烤串乐队”。 组乐队总比在家无事可干强一些, 所以餐桌上的几个人一起喝酒碰杯庆祝烤串乐队的诞生, 徐威廉对于大家要求他改名的建议无动于衷, 喷着唾沫表示他们这些人不懂音乐圈,摇滚就是不走寻常路, 名字越俗越土越容易爆红,对,大少爷要的不是红, 是爆红。 除了兴致极高的徐威廉, 安娜心情也不错, 她喝了点小酒, 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的诊所前台小妹的角色, 三句话不离她“方医生”, 梁暖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大权问她时, 她只回了个“打杂呗”,寥寥三个字还有她那张晚-娘脸直接堵住了大权那张聒噪八卦的嘴,所有人心知肚明大小姐今天受了气, 还是识相点不要踢到铁板比较好。 暂时堵住了同居人的好奇心,却也没让梁暖感觉轻松,她只答应帮标哥做一个礼拜,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快点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一个晚上又在海投简历中度过,深夜时分,她又在期望和失望的交织中陷入睡眠。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安娜勤奋上进,每晚背资料到12点,她的前台工作已经渐入佳境,与她交接的前台妹子在一番考核后,放心坐月子去了。 安娜因此正式成为“方博士牙科诊所”前台小姐。 安娜神清气爽,每日忙得充实,渐渐散发出这个年龄女孩该有的自信的美。对面楼的梁暖却是冰火两重天,工作毫无进展,投的简历石沉大海,每天还要忙于在客人中周旋,偶尔还要碰上一些难缠的顾客,一闲下来她就唉声叹气,哀叹自己这富家千金从天上跌入泥泞里,奋力爬却爬不起来,过去的生活更是如同在天梯之上,她想回去,却找不到路。 每天下班换衣服是她觉得最为讽刺的一刻,她愤怒厌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克制忍耐。 在家里话也是越来越少。 别人都在自己的轨道里稳步向前,只有她依旧在迷雾中摸索,生活几乎算得上是徘徊不前。 心里抑郁,她整整一星期都没有和尹光年讲话,两个人就算在房子里打照面,她也当他是空气,整个人冷的像一块冰。 好在尹光年也并没有不识趣地凑上来问,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做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这天是周六,本来答应要过来上班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变卦放了标哥鸽子,标哥头疼,只好请梁暖再干一周,梁暖答应。 标哥晚上请了美术学院的同事来咖啡馆小聚,七八个教授学者一打开话匣子就合不上了,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暴雨,不断有路人进来躲雨,打算喝杯咖啡等雨停了再走,梁暖早上出门没带伞,也不太想回家,索性留下来加班。 到了九点,大雨变成了中雨,依旧没完没了地下着,标哥送老教授回家,拜托梁暖看会儿店,店里最后一个客人也付钱走了,她打算清理下咖啡台。 夜渐深,她想起了她年迈的父亲,想到除了他,这个城市没有会等她回家的人,鼻子不禁有些酸。 背后的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有客人进来了,她收拾情绪边开口招呼“欢迎光临”边微笑转过身,下一秒,在见到来人时笑脸僵住。 尹光年无视她呆若木鸡的样子,把湿答答还在滴水的长柄雨伞放在门口,然后坐到了离她最近的位子上,用她听得见的音量说:“一杯Espresso。” 他吩咐完,就如一个寻常顾客一般安静等待,偶尔会扭头欣赏窗外的雨幕还有仓促归家的行人,看的出来,他不急着回家。 梁暖盯了他背影许久,心中纷乱如麻,事已至此,她一心想要维持的体面已经一丝不剩,他是她的厄运,她早就应该明白的。 咖啡机又开始运作,空气中有浓郁的咖啡香飘散开来,尹光年扭头看她还算娴熟的动作,知道这一星期的工作她还是有所收获的。 她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冷清的咖啡馆里,尴尬像毒-药一般,仍旧在空气中驱之不散。 梁暖将热腾腾的Espresso放到了尹光年面前,这一刻,除却他们之间的种种关系,他们之间似乎又多了一种可笑的关系:顾客和服务员。 尹光年端起咖啡尝了一口,扬了扬眉毛流露出少许赞许,但可惜在梁暖心里,她最不需要认可的恰恰就是尹光年这个人,她可以卑微地为陌生人服务,却无法低声下气地对着他说“先生请慢用”。 这一刻标哥叮嘱她的职业操守她都抛弃在脑后了,她做不到。 什么顾客是上帝,见鬼去吧。 “我们打烊了,这杯算请你的,喝完赶紧走吧。”她冷脸下了逐客令。 “不急,我等你下班。”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克制,甚至还有一些温情。 梁暖心里明白,他应该是专门出来接她的,因为门口他放了两把伞,她突然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无力感,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躲不过的宿命让她自暴自弃。 她的挫败感,大多数都来自于他。 她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那一桌,脸却抗拒一般地扭头望向窗外,声音冷极了,问出了盘旋心中许久的疑问:“你怎么发现的?” 尹光年又抿了一口咖啡,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开腔,却是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小时候跟我妈妈捡过一年垃圾。” 见梁暖惊愕地瞪着他,他安之若素,仿佛并不因为有过这样不堪的经历而内心羞耻:“说来也奇怪,那些成年散发臭味的垃圾没有毁掉我的嗅觉,反而锻炼了我。” 梁暖低着头逃避他磊落的目光,语气讷讷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尹光年坦荡地笑了:“我的嗅觉很灵敏,这星期总闻到你身上有咖啡味。” “我换了衣服的!”梁暖红着脸反驳。 “头发上也有。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之一。其实也不难推敲,安娜突然换了工作,咖啡店老板一时不会马上找到接手的人,再加上你身上的咖啡味,所以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了。” 梁暖气结:“你就这么笃定我找不到工作?” 那种从头到尾被他看扁的挫败感令她恼怒不已,脸几乎是涨红了。 尹光年把她的愤怒看在眼里,试着解释:“不是看轻你,只是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就跟恋爱一样,不是说有就有的,需要耐心和机缘。所以我不太信你上午打算找工作,下午就能找到的说法。” “所以你就坐等着看我笑话了?”梁暖开始钻起牛角尖。 “我为什么要笑你?”尹光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会因为我当年捡过垃圾而笑我吗?” 梁暖楞了一下,她想象着一对生活坎坷瘦骨嶙峋的母子徘徊在垃圾堆边,活得像乞丐,却没有伸手向人乞讨,她不敢相信那就是尹光年的童年。 但凡任何心存善意的人都不会嘲笑这样一对不被命运眷顾的母子,她想到,当她住在大房子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却衣衫褴褛地跟在母亲后面,时刻担心明天会不会饿肚子。 心有点酸,她很诚实地摇摇头。 “我要谢谢你,不会因此看轻我。”尹光年语气真挚,“同样的,我也不会是那些想要嘲笑你的人之一,于我而言,不论工作好坏,能劳动自食其力是好事,值得被人敬重,这一点是我母亲教我的,今天我也把这句话讲给你听。” “工作是人活着的意义之一,哪怕是一份不称心的工作,它也是有价值的,至少能让我们成为一个独立不依附他人的人。”他顿了一下,“就算今后有人笑你,也请你记住我今天的这番话。” 梁暖垂下眼眸,静默半晌:“我爸爸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没有听进去。” “当你生来就拥有一切,你不会明白工作的意义。” “你又开始说教了尹光年,我讨厌你这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这也没办法,我确实比你多吃了几年饭,而且你知道,男性的逻辑推理能力一般来说是强于女性的……” “我不知道!” “恭喜你,你现在知道了。” “你……” 两人这边斗嘴,那边门口也有了动静,标哥猫着腰走了进来,外面风大雨大,他衣服都被打湿了。 他还未看清室内的动静就喊:“暖暖,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去,这雨没完没了了。” 一抬头,见梁暖和一个富有精英气质的年轻帅哥隔桌而坐,他还没反应过来,尹光年就先站了起来:“不劳烦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梁暖的眼睛一触到标哥带着询问的眼光,不欲过多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好含糊其辞道:“标哥,我跟他顺路,那我先回去了。” “哦行行,你们赶紧回去吧。”标哥藏起了一肚子的好奇心,态度暧昧地把这对养眼的男女送出门,艺术家爱美的本性想藏也藏不住,越看越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今天白天出门,现在才更新,更新晚了向大家道个歉!我尽量每天准时更新,有时候有突发情况更不了,我会在微博通知的。微博:关就就 基本上是上午贴防盗章,下午三点贴正文。所以大家三点来看更新就可以。 ps:大家会看不起小时候捡过垃圾的年哥不? 第33章 hapter 33 外面狂风暴雨, 车内却是安静干燥,午夜电台的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还在外面的人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越是这样的夜晚, 越是凸显出归家的意义。 梁暖一路咬唇,觉得这辈子的脸面都在尹光年面前丢尽了, 但又想到尹光年连自己那么不堪的往事都跟她说了,自己这样矫情也不太好, 纠结了一会说:“我投了很多简历, 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 尹光年瞧了一眼她倔强的脸, 问道:“你都投了什么职位?” “文员,广告策划, 文秘,服装设计师,时尚顾问……”梁暖报了一串职位, 在尹光年的迫视下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还有……公关总监。” 尹光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干脆在空旷的路边停下, 问她:“你的期望月薪是多少?” 梁暖报了一个普通工薪族听了都要咋舌的数字。 “你有几年工作经验?”尹光年又问。 梁暖清咳了一下, 支支吾吾道:“我……大学毕业以后我爸说不用急着工作……” “那就是说工作经验为零。”尹光年说话毫不留情, “那我问你, 如果你是老板, 一个毫无经验还要求高薪的求职者,你会考虑要吗?” 梁暖紧抿唇,表情又尴尬又极度挣扎, 苍白地辩解着:“我爸说了,年轻人要多培养,为了未来的高收益,这点成本是必须要的的。” 尹光年双手交握,不以为然地侧头看向她:“那你凭什么说服老板你会在两年内给他带来高回报?” 梁暖又噎了一下,连番打击之下表情已经开始呈现不满,脸也微微胀红了:“事在人为,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你不给我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拼尽力气质问,今晚梁暖一贯的自信心都已被他打击得消失殆尽。 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专门来打击她的。 “你这番话,基本上每个求职者都会这么说,但记住了,这不是雇主想要听的。”尹光重新启动车子,“作为雇主,他当然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了,前提是你先把期望月薪降下来,我看,降七成吧,这样人家才有勇气雇你这张白纸。” “降七成?!”梁暖讶异地瞪圆了眼睛,迅速地心算了一下,发现这钱比在咖啡馆做服务员多不了多少,她大手大脚惯了,不用猜都能预料到自己未来入不敷出的窘迫生活,可笑的是,目前以她的能力,人家只愿意支付她这点报酬。 梁暖漂亮的眉微微一皱,都说穷人不易,生活原来就是这样压弯一个人的脊背的。 而现在她不幸地成了劳苦大众的一员。 尹光年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大概也觉得打击她一个晚上不太厚道,于是温言细语开导:“谁都是从拿那点薪水开始职场第一步的。撇开那些二世祖,其实生活对于那些想努力的人来说是公平的,这是年轻的代价,也是我们必须付出的。” 这一次梁暖没有出声,她被现实打击地失去了语言能力,她的沉默也变相说明了,她终于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 “唉……”梁暖沮丧得不行,呼出一口浊气:“今年的运势真差啊……” 尹光年侧头看她那挠着头发满脸苦恼的样子,拜他所赐,这个往常总是生气勃勃的女孩子今晚难得露出这般一蹶不振的表情,蔫蔫的像一朵永远不会再绽放的花,他想安慰她又似乎没有什么立场,见马路边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打开车门出去了。 梁暖见他冒雨穿过马路,也没有细想,只是缩成一团自怨自艾,像一条快要溺死在现实里的鱼。 车门被打开,一股冷气流被带了进来,尹光年携着一身水汽钻进车里,手里多了两盒费列罗巧克力,递到了梁暖面前。 梁暖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眼眸里全是茫然。 尹光年被她瞧得有点表情不自然,目视前方道:“吃吧,听说女孩子吃了这个心情会好一点。” 梁暖愣了一下,阴冷潮湿的雨夜,有谁会抗拒甜腻的滋味? 尹光年竖着耳朵等了一阵,原以为对于他的好意,她会拒绝,免不了还要一顿奚落,没想到过一会就听到“刺啦”撕扯包装纸的声音,看一眼车窗上的倒影,见她真的在吃,也就放下心来。 巧克力甜甜的滋味在口腔里游走,这个糟糕的雨夜终于变得终于不再那么苦涩,心里这般想着,嘴上依旧改不了跟他抬杠的毛病:“广告商哄人花钱的花招罢了,你还真信。你们这些男人啊,教训人的时候头头是道,还不是一样会上当。” 尹光年在边上耐心听着她的唠叨,嘴角悄悄扬起,看在她运势差的份上,就让她赢一次好了。 车子稳稳地在雨中疾驰,梁暖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偷眼看身边的男人,光影勾勒出他几近完美的侧脸线条,这是个英俊而且让人莫名感到安心的男人,他们认识不久,了解不深,但梁暖就是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他对她没有企图心。 这个认知无来由地让梁暖心头无名火起,她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漂亮脸蛋,顿时没了食欲,她可是人见人爱的梁暖啊,现在人一倒霉,以前的那些追求者都跑哪去了?难道他们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喜欢她的吗? 现在她成了穷光蛋,就从一朵人人都想采撷的鲜花变成了隔夜的冷馒头,连看一眼都嫌多余? 除了钱,难道她毫无魅力可言吗?她这么秀色可餐,尹光年这样的男人却对她毫无企图心,她骄傲的心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坐着一动不动生起闷气,尹光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情绪上的转变,快速地瞄一眼车窗上的倒影,鉴于女人是喜怒无常的物种,当下决定还是少说话为妙。 “你故意的!”梁暖突然怒气冲冲地面向他,主动找茬。 “什么?”尹光年莫名其妙。 “你故意买这种高热量的东西给我,你想让我胖,一胖我就不美了,不美我就更没人追了!尹光年你就是故意的,到时候你除了笑话我穷,我找不到工作,你还要笑我没人追。” 发完脾气,她就气鼓鼓地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一生一世都不想理他”的模样。 尹光年简直是百口莫辩,哭笑不得地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现在他知道了,女人不仅是喜怒无常的物种,还是无理取闹的奇特物种。 在资本市场无往不利的尹先生头一次犯了难,难得清咳了一下,决定为自己争辩一回,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用。 “我笑过你穷,笑过你找不到工作?我怎么不记得。” 梁暖梗着脖子死不认错:“我说有就是有。” 尹光年挑挑眉,算了,男子大丈夫受点冤枉算什么,她出气了就好。 梁暖从鼻孔里出气,心里酝酿了个想法,于是大咧咧说出来:“尹光年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份很好的工作,我还要找个高富帅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爱我爱到愿意为我摘星星的那种。” 尹光年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梁暖见他毫无反应,更加恼怒,赌气道:“算了,工作先搁一搁,找个长期饭票才是正经事,你说对不对啊尹光年?” 尹光年没搭腔,车窗映出他有些挫败的脸,刚才的心灵鸡汤算是白炖了。 两人回了家,其他三个人都在客厅等他们,诊所今晚聚餐,安娜没有跟梁暖一块回来,见她晚归,担心写在脸上,直到两个人安全到家,她才松了一口气。 “暖暖,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她甜甜地对尹光年道谢,“光年哥,你好绅士哦,谢谢你啦。” 梁暖喷火的眼睛已经能在安娜身上戳个洞了,迟钝的安娜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瞪圆,仿佛受了巨大的惊吓。 意识到尹光年多半已经知道梁暖的小秘密,她不敢再讲话,胆战心惊地缩在一边。 徐威廉专心啃鸡腿,没瞧见三人之间的不对劲,见了他们就开始影帝附身,拍着胸口心痛地说:“啊!暖暖,我的心好痛,我就是去厨房吃个肉而已,出来年哥就出门了,本来英雄救美的人应该是我啊!” 梁暖白了他一眼:“行了徐胖子,我明白的,在你眼里我就不如一只鸡腿。” “徐胖子……”徐威廉犹如遭了雷劈,用鸡腿颤抖地指着梁暖,痛心疾首道:”暖暖,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男神……快,你快,把胖子两个字给我收回去。” “男子汉大丈夫,有胆子吃就要有胆子胖。”梁暖斜了他一眼,淡漠地与他擦肩而过,完全当他是空气。 “哼,好男不跟女斗。”徐威廉抱起沙发上的肯德基全家桶,悲愤地咬了一口,脸上马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还是肉对我好,我要一辈子和肉在一起。” 大权忙着写代码,见徐威廉那堕落的样子,转头对尹光年喊:“年哥,我看他再这么吃下去,十五很危险哪。” 十五正摇着尾巴跟在尹光年后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冲大权“汪汪”叫了两声,意思多半是“不许在家随意提大爷的名字,大爷不高兴”。 “十五,咬他咬他,咱家有个食肉动物对你很不利。”大权指着徐威廉拼命怂恿。 十五好像听懂了什么,一个飞窜,就跳上沙发跟徐威廉抢起了鸡腿,一人一狗都放弃了尊严,为了一只鸡腿谁都不让谁,大权在一旁捧腹大笑。 “十五,回来了。”尹光年一声令下,十五叼着一桶全家桶凯旋而归,徐威廉望着离他远去的全家桶,那沉痛的目光犹如失去一生挚爱。 “放回去,吃胖了可就没有姑娘喜欢你了。”十五似乎听懂了尹光年的话,很快把全家桶放下,尾随尹光年上了楼。 徐威廉扭过头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趁人不注意,迅速扔掉了手上已经凉掉的鸡腿。 梁暖把安娜拉进房间里,逼问再三,安娜都一口咬定自己什么没有泄露一丝一毫,梁暖当然知道她的个性是说不了慌的,也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尹光年自己发现的。 最讨厌和聪明的男人打交道了,她忿恨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送红包啦,这章留言都送红包么么哒。 第34章 hapter 34 隔天梁暖起床, 打开衣柜正想把常穿的OL套装拿出来,手刚触碰到衣服, 又缩了回来。 这些天下来, 她算是明白了一点,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之一是不能做自己。 每天如OL 一般衣着光鲜地出门, 深怕别人知道她在做服务员,工作的时候也时常担惊受怕地望向窗外, 就怕不幸被熟人撞见, 每天明明郁闷地快死掉了, 晚上回家还要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说谎的人每天都戴着假面具,随时害怕有人揭开面具发现他的真面目。 这样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 梁暖一气之下把那件套装塞进了柜子的最下面, 取出了最近常穿的衬衫牛仔裤。 她看着镜子中素面朝天打扮地像个路人的自己,想起过去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的自己,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这些日子她还在苦苦坚持些什么呢?明明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梁大小姐早已经死了啊。 面子、里子……她既然已经一无所有, 那么这些东西她也通通不要了, 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早餐时间梁暖姗姗来迟, 她一出现, 餐桌上的几个人惊得没心思吃饭了。 大权咬着面包, 从头到脚打量一身普通打扮的梁暖, 往日的高贵精致无影无踪, 倒更像个邻家女孩, 他有点懵,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安娜:“安娜,难道我记错了, 今天是周六不是周三?” 安娜迷茫地摇摇头,笃定地说:“今天是周三没错啊。” “哦。”大权为此找到了另一种解释,对着坐下来的梁暖说,“暖暖你今天休息日啊?哎哟,你们老板挺有人性的啊,不像我们IT狗,别说休息天了,连睡觉时间领导都惦记着。” 几个人好奇的目光都追随着她,只有尹光年泰然自若地吃饭看报,她用冷傲的面孔来掩饰心里的紧张,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不是啊,昨天被老板炒鱿鱼了,我又找了份新工作。” 所有人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她又来一句:“哦,那个地方你们知道的,安娜以前工作过的咖啡馆,我打算接替她的工作。”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得在座几个人不动弹,过了好半天徐威廉头一个反应过来,流里流气地伸过手来拍梁暖脑袋:“我说暖暖,不错啊,跟哥学的吧?看你威廉哥我,大丈夫能伸能屈、能软能硬……” “咳……”餐桌那头,这一家的老大尹光年咳嗽了一声,还给了徐威廉警告的一眼,徐大少爷马上由大丈夫变回小瘪三,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没大没小,傻吃没脑子……”大权一边扇徐威廉脑门,一边眼睛晶晶亮地盯着梁暖,像狐狸见到肉:“暖暖,那一带有很多白领美眉的,你帮哥留意留意啊。” “大权你醒醒吧。”安娜一向喜欢泼大权冷水,“那一带美女是多,但是瞎眼的少啊。” “瞎眼的少,但是说不定近视的多呢?!安娜你就爱打击我,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大权对你好不好?还有你知道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大权激动地站了起来,单手举着一根油条开始造作夸张的演讲,“是希望!是hope!!!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黑老头怎么说来着?Hope is a good thing! Maybe the best thing!安娜你不能连一丝hope都不给我啊,你等着吧,世界上千万个波大条正的美女,总有一个是属于我大权的…… ” “没事瞎希望什么啊,我说你实际点赶紧攒钱买个充气娃娃,凑合凑合咱哥俩一起用。”徐威廉在一旁不怕死地插嘴,下场就是被愤怒的大权塞了一嘴的油条。 安娜已经被这两个蠢货逗得笑倒在梁暖的怀里,梁暖嘴角也噙着笑,心里盈满了感动。这帮少根筋的家伙,她还以为他们多多少少会问她尴尬的问题,他们倒是很照顾她的感受,配合无间地就把话题扯到别的上去了。 他们的苦心她都明白,心里也愈加庆幸能认识这样的朋友。 察觉到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敏感地转过头去,就见尹光年正含笑望着她,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习以为常地无视,下一秒端起咖啡杯朝她举了举,满含笑意的眼睛分明在说着只有她懂的话。 为勇敢干杯。 去上班的路上两个女孩推心置腹地聊天,梁暖把考虑一晚上的决定告诉好友。 “我想先在标哥那干一段时间,工作的事情,尹光年有一点说得对,找一份好工作不能急,也需要机缘,我想,手头上的工作先做着,再等那机缘出现。” 她叹了口气:“说到底,我自己也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趁这段时间,我好好想想,第一份工作好比人的起跑线,我已经在起跑线上输给别人了,更要想清楚自己适合长跑还是短跑,你说呢安娜?” “暖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安娜崇拜地看着梁暖,她可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日子也从来都是得过且过,跟梁暖相处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受益很多,从小富养的女孩子见多识广,丰富的生活阅历不是她这种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能拥有的。 还有一件事安娜没有戳穿,只是心里暗暗高兴。 梁暖和尹光年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终于出现了一丝丝好转的苗头。 对于梁暖暂时留下的决定,表现最兴奋的人其实是伊莲的老板标哥。 标哥这段时间也在为找人犯愁,搞艺术的都重感觉,所以标哥在招服务员上标准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不合眼缘的不要,颜值低的不要,打扮太土的不要。 总之招服务员这种小事,标哥却当成了选妃,非得找个好看养眼的。 所以他对梁暖简直是再满意不过了。 梁暖可不是安娜那样逆来顺受的个性,一旦目标明确,她就会尽一切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上午关起门来跟标哥谈判了足足半小时,在标哥的哭穷声中把自己的薪水提高了2000块。 加薪1500块在梁暖眼里理所当然,她知道自己值这个价,以她的条件,去当一个小时车模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她不喜欢为了钱在人前袒胸露乳,那太掉价,他爸虽然破产了,但脸面还在,她输不起。 她有她的底线,凭劳动赚钱和凭肉体赚钱,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她宁可前者。 梁暖为自己争取加薪,当然也是因为一段时间观察下来,知道标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咖啡馆虽然租金昂贵,好在生意不错,听安娜私下说,标哥的油画一年能拍卖出去好几副,单价都是几百万以上,在圈内,他是名气不小的画家,更何况,他自己还是个收藏家,家里的名家藏画价值难以估量。 标哥抠,无非是因为资本家当惯了,不压榨员工耍耍老板威风他浑身难受。 标哥一边高兴一边哀愁,富家小姐果然不好对付,说起正事来寸步不让,有理有据,小姑奶奶气场大得他都觉得矮了她半截。 工作的事暂且这么定下了,梁暖煮咖啡甚至煮意面也更用心了,她心里有个小计划,想在标哥身上偷师,等她将来有资本了,也开一家这样的咖啡馆当老板娘。 可惜这天梁暖的好心情还是被一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 她做服务生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还是遇见熟人。可惜她今天出门没翻黄历,不仅碰上了熟人,还碰上了有过节的熟人。 她穿着服务生的工作服站在吧台前清点今天刚到的咖啡豆,一抬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吊儿郎当的张昀山进了店门,看到她也是一脸错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昀山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她,尽管难堪,梁暖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大方任他看,这个城市就这么点大,碰上旧人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么早就来了。 想到今年的运势,她只能在心里苦笑,有时候悲观地想,是不是前二十年把这一生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尽了,剩下的就全是厄运了? 张昀山今天难得收拾得人模狗样,一身Armani蓝色西装,发型也是时下最新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公子哥。 他的表情先是活似见了鬼,再是嘲讽,见梁暖没什么反应,自己大概也觉得无趣,便径直朝窗边的位置走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位眉眼干练的短发女孩,见张昀山过来,连忙收起了桌上的苹果笔记本,顺便朝他泛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张昀山坐了下来,恰好正对着梁暖,因此她可以看清他的表情。见他笑得局促克制,举止规规矩矩,熟悉的人哪里有机会见到他这样道貌岸然的样子? 梁暖了然一笑,看来公子哥被家里逼着出来相亲呢。 她有心看好戏,那边的张昀山却不好过,一瞄见梁暖在偷窥他,就拿眼警告她,梁暖毫无退缩,拿着菜单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点餐。 “请问先生小姐需要些什么?”她的笑容职业自然。 “我已经点过了,张先生呢?”这位小姐友好地询问对面的男人。 张昀山似乎还沉浸在“梁暖竟然沦落到做服务员”的震惊中,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直到相亲对象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歪着头问梁暖:“你们这有什么啊?” “CAPPUO,拿铁,摩卡,焦糖玛奇朵,都有,就看先生喜欢什么了。” “咖啡你煮的?” “是啊。” 张昀山愣了愣,一副找茬的样子:“我说你煮的咖啡人能喝吗?” 他当着顾客的面让她下不台,梁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是人都能喝,除非你—不—是—人。” “梁暖你……”张昀山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看起来下一秒就想掀桌了。 坐在对面的姑娘终于看出一点门道,好奇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否认。 “谁认识她谁倒霉。”张昀山想起脑门上那条疤,愤愤不已地补了一句。 梁暖也烦他,不过上次她先动手确实是她不对,现在又狭路相逢,不耐烦道:“算了,上次是我不对,这次算我请你。” “哎,谁要你请啊,本少爷出门从不让女人付钱,你当我吃软饭的啊,哎梁暖你别走……” 他还在后头叫嚣,可惜梁暖已经转身完全当他是空气,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示她,这位少爷脑子不太好,那位小姐马上心领神会地朝她笑笑。 这场相亲在梁暖的搅和下自然无疾而终,聊了一会,那位小姐就找借口先走了,在梁暖看来,两个人也不般配,姑娘气质精练,一看就是职场女强人,张昀山站在她边上,十足是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那位小姐一走,张昀山马上就满血复活,窜起来要找梁暖麻烦,上次吃的亏,这次他要一并清算,她早就预料到会这样,因此打了安娜电话让她赶紧过来。 有咏春拳少女保护,她才不怕他。 “梁暖啊梁暖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张昀山晃着身子笑得鸡贼,“缺钱就说一声嘛,至于这样作贱自己吗?啧啧啧,我也不是不怜香惜玉的人……” 梁暖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忙手上的事,跟这种人耍嘴皮子没用,待会安娜来了打出去就是了。 张昀山见她毫无反应,这还怎么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他急了眼:“你哑巴了?我说梁暖你个没良心的,你上次酒瓶子砸我我现在下雨天还头疼呢,今天还搅和我相亲,你知不知道那女的是我们家老爷子相中的,我今年要不结婚我们家老爷子都不给我继承权了。” 梁暖终于抬了一下眼皮:“所以呢?”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这句话,张昀山马上腼着脸凑上去:“你放心,你暖暖虐我千百遍,我还是拿你当初恋的,有个事你帮帮我就行,就是……就是那什么……” 他支吾了半天,神情还有点扭捏,梁暖心里起了一丝好奇心,敢情张昀山还对她有所求?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是什么啊?有屁快放,我这忙着呢。” “我就想问……上次在pub跟你一块会武功的妹子,她叫什么?电话多少?有男朋友了吗?” 看着张昀山谄媚的嘴脸,梁暖张大了嘴,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打起了安娜的主意。 她这还没张口呢,他们身后乍然出现一道气势十足的嗓音,“他人呢?让他出来!识相点,我给你留个全尸!” 咖啡馆的门口,一代咏春拳传人安娜穿着前台的护士服,撸着袖子,脚呈八字,举手投足间对自己武力值充分的自信令她此时散发出慑人的美丽。 张昀山转身见到这样的安娜,眼神既害怕又兴奋,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娜,眼里的爱慕如海水快要泛滥成灾。 他的表情全被梁暖看在眼里,觉得头有点痛。 为什么现实都不按照她的剧本走?张昀山不是应该一心一意欺负她的吗? “又是你!”安娜也注意到张昀山,一个健步就把张昀山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一把抵到了墙上,安娜不惧身高上的差距,完全用气势压倒了浪荡公子哥。 见张昀山毫无还手之力,一副任她宰割的样子,安娜更加得意,眼危险地微微眯了起来,露出了个性里霸道的一面:“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别怪我安娜不客气了。” 她丹田一沉,准备把他扔出去,谁知下一秒透着怯意的男声兴奋地开口:“安娜……就连名字都那么好听……安,安娜,你缺男友吗?要不要考虑下我?” 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安娜呆若木鸡,呆滞了几秒以后转过头,不太确定地问梁暖:“暖暖,你那天晚上是不是把他脑子砸坏了?” 梁暖手捂脸,这下子头更痛了。 安娜最终还是把张昀山扔了出去,他不生气反而抬头瞧了一眼“伊莲”的招牌,拍拍衣服的褶皱,潇洒地走了。 梁暖打了个冷战,女性直觉告诉他,被这个无赖盯上了。 他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分明在说:“I’ll be back.”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晋江很抽,昨晚红包就送了一部分,今天等不抽了我会全送掉的。 本章继续送红包60个,么么哒大家。 第35章 hapter 35 难得有烂桃花出现, 安娜只当是笑话,并没有太认真, 一路比划着下次要怎么收拾张昀山, 梁暖看着她纯真的脸,完全不敢告诉她那个家伙有多难缠。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安娜拳脚厉害, 那家伙讨不到便宜。 今天下班早, 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回家,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汪汪”的狗吠声, 远远望去,就见到十五守着门口,正凶悍无比地朝一个长发女孩子叫, 那个女孩子吓得连连后退, 样子颇有些狼狈。 她们两赶紧跑上去解围。 “十五, 十五, 别叫了, 看你把人家吓的, 这位小姐长得那么漂亮, 怎么可能是小偷啦。”安娜上去拉十五, 十五一见她,马上伸出舌头亲热地舔她的鞋子。 “小姐你没事吧 ?这狗不咬人的,你放心好了。”见那个女孩子吓得脸都白了, 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半张脸,梁暖出于同情安慰了几句。 她的声音令女孩子猛地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梁暖:“梁暖,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对方有些熟悉的脸,她才想起来有这号人物,怔了一会才想起她的名字,语气怪异地问:“你是……黄伊文?” 黄伊文淡淡一笑,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前额的头发,大概也是吃惊于在这里遇到梁暖,她同样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是啊,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还有,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也住这附近?” “是啊,跟我朋友一起住。”梁暖也笑得敷衍,梁家破产上流社会无人不知,她梁暖好不好,黄伊文会不知道?更何况她梁家落败成这样,她黄家就是始作俑者。她的寒暄是假的,最后那一句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梁暖不欲多说,黄伊文像是明显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想跟她攀谈的意思,他们的父辈彼此水火不容,他们小一辈也很有默契地从不来往,偶尔会因为共同的朋友不得不碰到一起,也是当对方是空气。 就比如此刻,黄伊文一听说梁暖只是个路人,势力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扫过她不同于往日的寒酸打扮,便开始当她是空气。 她频频向小区大门口的方向望去,眼神望眼欲穿又带着隐晦的爱意,梁暖在边上冷眼打量她,猜想着黄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尹光年家门口,外面人都风传尹光年和黄征德过从甚密,那么尹光年和黄伊文认识也就不意外了,搞不好尹光年还是黄征德未来的乘龙快婿也不一定。 她面沉如水,在黄伊文背后打量她长如瀑布的黑发,被钱砸出来的优雅举止,男人们需要的妩媚、女人味都能在这位小姐身上找到,突然前几天的一幕闪过脑海,她突然涌起一个念头,前几天被尹光年又推又拽地塞进车里的女人,不会就是这位黄小姐吧? 背影身高相似,就连头发的长度也吻合,梁暖终于流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尹光年一直像宝贝一样藏着的意中人了。 尹光年的女人。 这几个透着暧昧的字眼给梁暖怪异的感觉,她有点吃味,但说不上为什么,过了一会终于明白为什么心里那么不爽了。 她替她老爸叫屈不已! 她那不明真相的老爸一心要撮合他们俩,苦心安排了相亲,尹光年不仅不给面子不来,而且私底下早就跟他死对头的女儿好上了。 他们梁家父女,在某些人眼里,怕是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个时间点十五喜欢出去溜达,安娜和梁暖没带门卡,就索性拽着乱叫唤的十五去小区散步。 不仅梁暖,安娜也在暗中观察黄伊文,走远了些后捅捅梁暖:“哎,暖暖,这个女的,好像就是前几天过来找光年哥的那个女的哎,你说她是不是就是光年哥的女朋友啊?” 梁暖瞥了安娜一眼,原来傻丫头也不傻,也有精明的时候,不过这也证明了,女人的第六感都是一样的。 她不置可否,径直往前走,但凡牵扯到尹光年私生活的事情她都不想表现地太热衷。 安娜早就习惯她偶尔表现出的冷淡,尹光年日子过得越好,梁暖心里就更不痛快,现在尹光年身边又多了个年轻貌美的女朋友,事业爱情两得意,梁暖能开心吗? 安娜又问:“暖暖你跟她认识啊?” “不算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梁暖坐下来耐心解释,现在她很多事情都不瞒着安娜,“我爸跟她爸是死对头,所以虽然我跟她念同一个高中,但是从没有交集,大学她就被家里送到美国了。前两年回来了,但是样子变化有点大,我们圈里偶尔也会八卦她。” “她是不是整容啦?她鼻子那么假,要说没整容我跟她姓!” 安娜那八卦的样子让梁暖嗤笑不已,爱窥视,爱八卦,真是所有女人的通病。 她悄悄地跟安娜咬耳朵:“整是肯定整了,关键你知道她整的像谁吗?” “谁?哪个明星?” “她姐姐。” “啊?”安娜有点懵,“听着怎么有点变态,整的像姐姐,她姐就不生气吗?” 梁暖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死人是不会生气的。” 事实太过匪夷所思,安娜脸上已经呈现出痴呆的表情。 “其实她的心态也不难理解。”他们圈里人对黄伊文的反常举动早就有了统一的解释,“有个那么出色的姐姐,可惜早早就车祸死了,父母肯定痛不欲生,所以索性整成姐姐的样子喽,也好给父母姐姐还活着的错觉吧。” 安娜更加不能理解:“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我是她父母,看到明明死掉女儿的脸每天在眼前晃,只会更加痛不欲生啊。这哪是亲情片,这分明就是恐怖片啊?!” 梁暖也明白这个说法有点牵强,不过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是不会费心思细究原因的,耸了耸肩膀一笑而过。 安娜对这个横空出现的黄伊文还是好奇心十足,毕竟她是尹光年的女朋友嘛,又问:“暖暖,她身上是不是全是名牌啊?” “嗯。Valentino的裙子,Jimmy Choo的过膝靴,手上的包是Birkin的,还有,她身上最贵的不是那个包,是她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手表,接近七位数了。” “天啊……”安娜听了咋舌,第一反应是,“那我要离她远点,万一磕着碰着她了,我可赔不起。” “暖暖,你看!那好像是光年哥的车子,咱们赶紧回去瞧热闹。”安娜推着一脸不情愿的梁暖往回走。 “他回就回了,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想再溜会。”梁暖一脸抗拒。 “难道你就不八卦那个美女和光年哥的关系吗?他们俩上回吵的那么凶,说不定是光年哥女朋友不喜欢我们住进他家才吵的呢,我们去跟人家赔礼道歉下啦。” “要道歉你去好了。”梁暖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他们吵架关我什么事,最好吵到把我们轰出去,我才不稀罕住他家呢。” 力大无穷的安娜还是把梁暖拽了回来,十五也是个极会看脸色的,甚至帮着安娜咬梁暖的裤脚,她吓得拔腿就跑,十五见她跑,马上奋起直追,吓得梁暖花容失色。 “十五,亏我刚才还夸你不咬人!你,你不要追我了。” 十五的反应是追得更凶猛了,一副要生撕了她的凌厉架势,梁暖一声尖叫,见尹光年下车,也顾不得他女友黄伊文在场,飞也似的奔到他身后猫着腰躲起来,喘着气控诉:“尹,尹光年,你,你管管你的疯狗。” “他在跟你玩呢,这都看不出来?”尹光年语气不重,甚至带了一点安慰,抚摸正奋力往他身上扑的十五,一脸纵容:“你又调皮了,追女孩子哪能这么追法,小心她以后不跟你玩了。” “我以后要是跟它玩,我跟你姓。”身后的梁暖语气决绝。 “听到没?女人的心胸都不大,经不住一次逗。” “你你你,你的心胸才不大呢!本小姐不仅胸大,心胸更大!尹光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每天背着我,对着十五讲我的坏话?不然它能对我这么凶?”梁暖捂着胸口不依不饶着。 “你看你,我还得替你背黑锅。”尹光年无奈地训斥无辜摇尾巴的十,对着一人一狗,他的语气都是轻柔的,嘴角也带着愉悦笑意,直到他的视线撞上站在正门口一脸震惊的黄伊文。 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凝住了,声音也完全冷了下来 ,这一刻的他与刚才判若两人:“伊文?” 他语气里的冷淡疏离令黄伊文脸色不太好看,好在她只让受伤的情绪出现一秒,随即温婉大方的笑容出现在白皙的脸上,还举了举手上的塑料袋:“当然是来尹大哥这里蹭饭了,你看,我这个蹭饭的可是很自觉的哦,还自带食材呢。” 尹光年抿唇不说话,似乎仍在犹豫,最终在黄伊文忐忑带着哀求的目光中心软点了头:“进来吧。” 黄伊文甜甜一笑,直到她看到尹光年身后的梁暖,她那甜美的笑变得僵硬起来,眼神里满含猜疑甚至隐约的敌意。 “梁暖,你……走错门了吧?”见梁暖也要进门,她堵在她面前,脸上泛着虚伪令人倒胃口的假笑。 “她住这里。”替梁暖回答的人是站在门口换拖鞋的尹光年。 “哦,是嘛。”黄伊文讪讪地闪到一边,忍着一肚子的好奇心,楚楚可怜地望着尹光年。 “别误会,我跟我朋友暂时住这里罢了。”梁暖识相地拉过安娜做挡箭牌,黄伊文这个女人,跟她阴险的老爸一个德行,她既然能整成姐姐的模样到处走,就说明这个女人够狠,绝不是省油的灯。 这种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安娜朝黄伊文招招手,蹦跳着离她远远的,黄伊文眼见两个女孩子随意地进了门,眼眸闪过一丝滔天恨意。 她想进他的家门比登天还难,为什么有些女人那么容易就能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正式出场。 男配还在不久的未来。。。 晋江抽了,后台点击你们的评论,一键“送红包”的选项总是跳不出来。。。我依然在拖延症,想要等不抽的时候送红包。。。所以告诉大家,我红包大多数还没送。。 再跟新收藏的宝宝们说下,上午九点半更新是防盗章,下午三点替换,所以你们三点后来看就好了,上午的更新请无视。 晋江的防盗系统对于盗文的没啥用,关哥表示对于这些小偷恨之入骨,要跟他们死磕到底。。。为大家带来麻烦再次表示抱歉 第36章 hapter 36 尹光年进了门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这是他的习惯,在外面绝对是西装革履职场精英的样子, 在家风格就休闲多了, 经常就是衬衫牛仔裤,最近天气冷了, 他会在衬衫外套件毛衣,看上去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 黄伊文进了门就俨如这家的女主人, 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洗菜忙碌, 听到尹光年进来, 她转身,乍然看到这样家居的尹光年, 一时掩饰不了满腔的爱慕,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尹大哥。” 尹光年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逃避着她,表情冷淡, 与她保持着距离:“你去客厅等着吧, 我来就可以了。” “让我在边上帮忙吧, 尹大哥, 我还想跟你偷师呢, 外面的饭菜太油腻了, 我想自己学着做。” 黄伊文说得如此诚恳, 任性的大小姐在他面前一次次把自己放在尘埃里, 尹光年却依旧是冷凝着脸,立体硬朗的五官透露着他的铁石心肠:“伊文,我一年之内搬了三次家, 什么原因你应该最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心有不忍,但最终还是选择开口:“伊文,我不想一直搬家,我们就这样……保持距离,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转头正视她的脸,见小姑娘红了眼睛,这张年轻骄纵的脸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重叠在一起,常常会令他恍惚,以为她还活着。 但他是清醒的,那是她的妹妹,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那些年轻时经历的刻骨铭心,早就随时间冲淡了,他们都以为他会留恋过去,其实他们都错了,他从来都是现实到只会向前看的人。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残忍了一些,他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甚至扬起一个身为兄长才会有的温和笑容:“没事不要总往我这里跑了,多出去约会吧,下次带男朋友过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庆贺。” “不,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黄伊文斩钉截铁地回应他,脸上是一如既往执拗的神情。 她已为他成痴成狂,他为什么还不懂? 她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楚楚可怜却佯装坚强的样子:“尹大哥,这些年,你以为我没有看过别人吗?我也想努力去喜欢别人,但是你知道吗?没有人比你更好!因为你,任何人都走不进我心里。” 她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泫然欲泣:“这里,只有你,一直只有你。” 她激动起来:“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我最恨自己是我姐姐的妹妹,因为这点,你连争取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为什么对我那么不公平?为什么?!” 一想到尹光年刚才跟梁暖那么亲昵地说话,面对她却冷淡至极,她再也没法像往日一般冷静克制,手指着门外正因为看电视综艺节目而哈哈大笑的女孩们控诉着:“你的家能让别的女人住进来,为什么我连进你的家门都难?你说啊,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个梁暖会出现在你家里,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她现在就是条丧家之犬,她……” “够了!”尹光年一声低沉怒喝,他的嘴唇紧抿,脸部线条再度绷得紧紧的,他不是易怒的人,一旦动怒,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黄伊文与他认识多年,自然清楚这点,脸上现出几分忐忑。 尹光年侧过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伊文,让谁住在我家里,这是□□,既然这是我的家事,我也就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尹大哥……”黄伊文满面委屈,不敢相信他会有对她这般不客气的时候,之前就算总是拒绝她,他说话做事都会照顾她的情绪,是个真正的绅士,这也是她倾心于他的理由之一。 “你如果想学做菜,我认识一家私房菜老板娘,厨艺很好,等会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我不……” “现在你出去吧。”尹光年不等她拒绝就开口打断了她,“我忙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在边上打扰。” 安娜和梁暖看综艺节目看得投入,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动静,只当小情侣在厨房里甜蜜共处。 一见黄伊文从厨房出来,脸色不好,像是把他们当成假想敌,梁暖跟安娜使了个眼色,两个女孩默契地站了起来。 “暖暖,我背上有个地方好痒,你帮我挠挠。” “好啊,去你房间吧,那两只大色狼快回来了。” 不等黄伊文张口,两个女孩子跟她匆忙点个头而后擦身而过,迅速闪进了房间,十五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凑热闹。 黄伊文形单影只地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环顾四周,见沙发上放着女式外套,眉头十分不悦地皱了起来。 尹光年一向洁身自好,为什么家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竟还是梁暖呢? 难道她不知道她爸就是败在尹光年手上的吗? 她心乱如麻,以前尹光年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她以为日子久了,总能融化他那颗用冰做的心,可现在他的身边不再只有她一人围绕,她开始惶惶不安。 更糟糕的是,她刚才没忍住,明显把好脾气的他惹怒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远了,这让她难受的想哭。 今天会不会是最后的晚餐? 黄伊文胡思乱想着,这时门口又有了响动,紧接着门开了。 四个高矮不一流里流气的大男人吵闹地走了进来,举手投足好似进了自家门一般熟悉,她秀眉一拧,立即拿出了女主人的架势:“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私人住宅也敢乱闯!” 走在最前的徐威廉最不喜欢外表嚣张跋扈的女人,大少爷从不知绅士风度为何物,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一步步逼近她:“你谁啊?大爷就是乱闯民宅了,大爷高兴,你能拿我怎么滴?!” 黄伊文被他的无赖气质吓着了,大权眼尖,过来拉拉徐威廉衣角,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两句,徐威廉这才迟钝地发现这女的有点眼熟。 前几天好像来敲过家门,还雨中“湿身”倒贴尹光年…… 这时黄伊文也想起来前几天敲尹光年家门的时候就是这两个猥琐男开的门,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敲错门。 他家现在怎么住进了这么多来路不明的男男女女?他是开始转行做慈善了? 但是这些男人到底是住在尹光年家里,就算心里再看不起,她也不会傻到得罪他们,她女人味十足地拢了拢头发赔笑道:“真对不起,刚才没认出你们是尹大哥的朋友,几位帅哥别往心里去啊。” “哎我说你谁啊?”徐威廉天生对美人计免疫,照样恶声恶气。 黄伊文对这个外表帅气却举止粗鲁的男人印象糟糕到极点,正想说话,那边安娜听到了动静也跟梁暖开门走出来,见大权他们带人回来,忙敲了敲厨房的门,尹光年围着围裙应声出现在门口,气质干净俊朗的男人,在一群糙男人中鹤立鸡群。 徐威廉赶紧热情地给众人介绍起来。 “年哥,我乐队两哥们过来蹭饭哈。”他指着一个黑胖的小伙子介绍,“这是牛壮壮,开酒吧的。这小帅哥是刘皓,还在A大读书呢,你叫他耗子就行。兄弟们,这是我徐威廉的大哥,以后也就是你们的大哥了,来!叫声‘大哥’。” “大哥好!”两个小伙子精气神十足,叫牛壮壮的小伙子样貌憨厚,笑嘻嘻的样子挺逗,“听说大哥的炖牛肉特别好吃,小弟就来了。嘿嘿大哥给口肉吃,我壮壮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吃饭而已,我不要你们做牛做马,真把我当大哥,那就听我的话,吃饱了回家好好孝敬父母。”平白多了两个“弟弟”,尹光年有些哭笑不得:“今天家里牛肉不多,下次提前说一声我好早做准备。” “孝敬父母那是必须的,嘿嘿嘿大哥你太懂我们了,知道哥几个还在长身体。”牛壮壮脸皮能有板砖那么厚。 “滚你丫的,还长身体。”徐威廉听不下去踢了他屁股一脚,“你丫身上这坨肉能养非洲一家十口,大爷我今天就代表非洲消灭你……” 几个贫嘴愤青闹在了一起,音量足以把房顶拆了,黄伊文冷眼站在一边,完全被当成空气。 尹光年和颜悦色地对两个安娜梁暖开口:“晚上客人多,你们俩进来帮忙。” 安娜遂拉着不情不愿的梁暖进了厨房,这一切又被黄伊文看在眼里,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尖锐的指甲戳进了肉里,留下了很深的指痕。 尹光年晚上大秀厨艺,煎炸炖炒样样难不倒他,梁暖也是到了今天才领教了他的精湛厨艺,心里说不佩服那是假的。 在厨房里帮忙,笨手笨脚的甚至打碎了一个盘子,菜也洗不干净,尹光年看不下去,抽空腾出手教她洗菜。 “现在农药多,洗菜不能太随便,最好冲洗三遍。把菜叶子剥下来冲洗,外层的老叶子就不要了,留下嫩的就可以了。” 他讲话耐心,嗓音也迷人,梁暖抬头偷看他专注的侧脸,然后目光就有点移不开了。 这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怪不得把黄伊文迷得团团转。 这个念头一从脑子里蹦出来,就惊得倒吸一口气。天,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好不好那也是那黄伊文的事,她瞎操什么心! “尹光年,你很啰嗦哎!嫌弃我洗的不干净,那我今晚就吃这盆菜,我倒要看看我会不会农药中毒。” 一想到他对那黄伊文只会更温柔更耐心,梁大小姐心情蓦地恶劣,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蔬菜在自来水下胡乱冲洗起来,水滴甚至溅到了他脸上。 尹光年在一旁只剩无奈的份。 安娜端菜上桌回来,就见到了这么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英俊挺拔的男主人在灶前忙碌,娇小漂亮的女孩子在一旁打下手,他给她一个眼神,她便自觉地把切好的蔬菜倒进锅里,他把锅铲给她,她接过来笨拙地翻炒,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他也不恼,微笑夸她做得很好,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手上的动作更流畅了一些。 安娜站在门口,暗自为他们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的关系而高兴,正想悄悄转身把二人空间留给他们,不想一转头就见到身后鬼魅一般出现的黄伊文,吓了一大跳。 这和谐的一幕想必黄伊文也看到了,她对安娜没有流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里面,那隐隐怨毒的眼神让安娜毛骨悚然。 安娜的尖叫声吸引了厨房里两人的注意,梁暖回头,见门口两人围观自己的笨手笨脚,对尹光年更加不爽。 舍不得她娇滴滴的女朋友干粗活,就知道使唤她,对,他多半那么想,她梁暖已经从千金小姐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境地了,总要做点什么付房租是吧? 心里不平衡,她把锅铲一扔,干脆罢工:“不炒了,手酸。” 装作没看见黄伊文不悦的脸,她风风火火走到厨房门口,对客厅里喊:“哎,那个最胖的,你不是说要做牛做马吗?过来,现在就给你机会。” 美女发话,谁敢不从?牛壮壮赶紧笑嘻嘻地跑过来,就被梁暖支使着去炒菜了。 最终牛壮壮还是被赶出了厨房,取代他站在尹光年身边的是黄伊文,她不管他冷淡的态度,一直乖巧地站在他旁边,他需要什么,她就及时递上,俨如贤内助。 大权数次假装去厨房取菜,回来偷偷问忙着铺桌的安娜:“安娜,这女的不就是上次那女的?你们女人眼睛尖,你看这是不是年哥女朋友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光年哥喜不喜欢她我不知道,反正她喜欢光年哥那是肯定的了。”安娜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他妈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说你跟暖暖两个不争气的,年哥这样的好货就这么落外人手里,我都恨不得我是个女的……” 大权絮絮叨叨地抱怨,一见黄伊文端菜出来,马上360度大变脸,谄媚万分地迎了上去:“哎哟,哪能让大美女动手,我来我来,小心烫着。” 他把她手上的菜接了过来,黄伊文冲他羞涩地笑了笑,又飘然进去了。 安娜白了大权一眼,一脸鄙视:“见了美女就自甘堕落做奴才,孙大权你真是没救了。” “你懂什么,我喜欢清纯型的,这个明显不是我的菜。”大权跟特务似的神神秘秘,“我仔细看过了,鼻子怪假的,下巴也不自然,皮肤不如你跟暖暖,综上所述,你俩还有一线希望。” “希望个头啊。”安娜一个劲捶他,“我再说一遍,我的男神是方医生!方医生!” 尹光年厨艺了得,煮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整顿饭牛壮壮的嘴巴就没有怎么完整的说过话,那张饕餮大嘴里一直塞着菜,说的最多的两个字是“好吃”,如果再让他多说一个字,那也是“真好吃”。 因为黄伊文在场,这顿饭便多了一份不寻常的气息。 到了后来,除了不知情的壮壮耗子,徐威廉大权还有梁暖安娜已经是看戏多过吃饭了。 “尹大哥,你尝尝这鱼鲜不鲜,我知道你最爱吃这种鱼了,虽然我不会做菜,买菜的技术还可以哦。” 尹光年礼貌地夹了一筷尝了口,客气道:“你费心了。”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去那个地方买。”黄伊文表情含羞带涩,“我也喜欢吃这种鱼。” 饭前她趁众人还没落座,眼疾手快地坐到了尹光年身边,给人感觉就是男主人女主人坐在一起,宣誓主权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徐威廉坐黄伊文边上,趁她不注意,对众人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尹光年自然也注意到他夸张的表情。 壮壮他们过来带了一瓶红酒,两个新来乍到的男生站起来要给尹光年敬酒,他淡淡拒绝了:“下次吧,我今晚还要开车。” 其他几个人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他要送谁,答案不言而喻。 黄伊文状若无辜,眼中的笑意简直要泛滥出来了,一时得意忘形,夹了一口菜想放到尹光年碗里,菜还没落到他碗里,眼睛就接收到他无声的警告。 她的手僵在空中,讪讪地把筷子缩了回来,语焉不详道:“对不起我忘了。” 察觉到尹光年对这个黄伊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亲昵,似乎是她一厢情愿,已经黄伊文反感了一晚上的安娜终于忍无可忍,佯装傻大姐甜笑道:“我们光年哥有洁癖的呢。” 徐威廉和大权悄悄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梁暖则坐在一边安静地吃菜,不言不语,神情冷清,好似局外人。 见所有人目光都放在她身上,黄伊文嘴边的笑容僵硬到极点,语气有点酸:“你们大家跟尹大哥认识不久,倒挺了解他哦。” “好羡慕你们大家呢,能跟他朝夕相处。”她给了尹光年深情的一眼,“有件事拜托大家了,光年哥有腰伤,下雨天常常会犯病,我上次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他,才害得他又淋雨,尹大哥你后来没事吧?旧伤犯了吗?” 她的话令梁暖拿筷的手滞了一下,抬头瞥了一眼举手投足都透着稳重的男人,猛然想起了当晚她从韩苏苏家出来,他们在桥头相遇,他以为她想不开要跳河,拦腰抱住她,她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当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痛楚的表情,站起来的时候手一直扶腰…… 当时那一撞,他的旧伤是不是就犯了? 黄伊文当着众人面如此惺惺作态,尹光年也不好给她难堪,只是客气地又疏离地应道:“没事,陈年的伤了,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倒是你,平时还是多关注你的学业,你还有一年才毕业吧?” 他难得关心起她的事情,哪怕这种带着婉拒的关心依然让黄伊文心头一甜:“毕不毕业我已经不在乎了,那是爸爸强加给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想要的,所以我不打算回美国了。”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含羞带怯道,“比起那些,我觉得国内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我去关心。” 大家都不傻,这种隐晦的表白谁会听不懂?就差直接说“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了。大家都等着尹光年的反应,就连牛壮壮和耗子也察觉到了饭桌上的暗涌,目光聚集到尹光年身上。不过他到底还是令看客失望了,除了吃饭,脸上完全没有多余的表情。 梁暖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里冷笑不迭。 尹光年没什么反应,大权的反应却很大,情真意切说:“黄小姐的话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人在外头漂泊,才明白父母在心里的重要性,他们一天比一天老了,什么钱啊地位啊,比起父母来,那都是屁啊,黄小姐你说是吧?” “啊……是……啊。”黄伊文错愕了一秒,僵笑着应了个“是”,到这个时候要是还没发现这帮人跟她对着干,她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整个晚上这群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处处给她难堪,让她下不了台! 她心里把这些人当菜一般用牙嚼了又嚼,脸上仍装着如沐春风的样子,让人感到这是个温柔谦和有教养的女生。 这笔账且记着,以后连本带利一起讨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是晋江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后台评论区每个评论本来都有“送红包”选项的,最近只要点“下一页”出来的评论都没有这个键,这也是33 34章红包我迟迟没全部送出的原因。 再次向大家抱歉,33 34章的红包我记着呢,真特么折腾死我了,每天刷好几次后台都是老样子。。。 今天这章还是肥的,关哥需要表扬!至于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你瞅他们俩这样,是像马上要搞到一起的样子吗?情节且让我慢慢推进,相识相知相爱,现在还是相识阶段。。。。哈哈哈听我这么说,感觉心急的你们已经崩溃脸了。。。 第37章 hapter 37 作者有话要说:  33 34章送了一部分红包,都有收到吗? 这章红包继续送。 饭后尹光年真的送黄伊文回家, 等他们一走,别墅里炸开了锅, 徐威廉学着黄伊文的动作, 尖着嗓子扭捏造作地模仿她:“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去那个地方买, 我也喜欢吃这种鱼。” “威廉哥你讨厌死了哎。”安娜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干嘛学那么像嘛, 害我又要吐了。” “你这个小贱人, 尹大哥也是你叫的吗?离我尹大哥远一点, 不然我死给你看。”徐威廉模仿黄伊文上了瘾,逗得所有人捧腹大笑。 大权“噗”一声, 口水喷了电脑一屏幕,他也顾不上了,笑得前仰后合。 梁暖原来抑郁的心情到底是被这帮家伙给治愈了, 也在边上笑, 笑着笑着就有些想哭。 难以相信, 她的人生要是没有遇见这群无厘头的家伙, 该是多么惨淡。 没在外面停留太久, 尹光年就回来了, 见他们一个个横着竖着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也没说什么, 进厨房到了一杯水,上楼继续工作。 他进门的时候刚好对上梁暖的目光,她率先别开了眼, 带着点赌气的成分。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黄伊文是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她以为是,可他晚上的表现又令人不解,像是要刻意要与她拉开距离似的。 如果不是,那晚他拿着的照片是谁? 这晚梁暖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的事情有点多,到凌晨两点才睡着,不过隔天很早就起来了。 今天周末,也是她的休息日,她打算去监狱探望爸爸。 天气冷下来了,她很担心他的身体,往年这个时候,他经常咳嗽不止还嫌药苦,好说歹说才肯吃药。 几个人都在吃早饭,见梁暖拎了一大袋东西出来,都有些好奇。 大权粥还没咽下去呢,含糊问:“暖暖你这干嘛呢?” “我今天去看爸爸,顺便给他送点东西过去。”她平静地回答,现在对于家里的事,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回避了,这些日常用的东西都是她跟标哥预支工资买的,因为想买的东西太多,顺便还问安娜借了一点。 “东西那么多,暖暖我跟你一起吧,你一个人拎不过来。”热心的安娜提出陪同,“你别担心,我就请个半天假。” “不用了,我送她过去。”开金口的人是尹光年,正因为是他,餐桌上其他三个人都被魔咒定住了一般停下手上的动作。 餐厅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来临,徐威廉愣了一会以后开始猛往嘴里塞食物,因为梁暖随时会掀桌。 梁暖下意识要拒绝他,想了想以后改变了主意。监狱在城外郊区,她又有那么多东西带着,不打车难道她要飞过去吗? 可是打车实在是太贵了,她囊中羞涩,他既然要提供方便,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这本来就是他欠他们家的,何况她有话要跟他说,那些话在家里不方便开口。 “好啊,你想送就送吧,不过别指望我会说谢谢。”说完,她完全不管其余人吃惊的神色,无事人一般优雅地吃起了早餐。 当事人云淡风轻,大家面面相觑后缓过神来,大权的厚嘴唇一张一合起来:“啊哈哈,今天的天气不错啊,感谢苍天,徐威廉今天又胖了一点,这世界上又多了个胖子少了个帅哥啊哈哈。” 徐威廉脱了拖鞋就要打,两个幼稚鬼打打闹闹,客厅里重新恢复生气。 这个南方城市到了雾霾频发的季节,天灰蒙蒙的,透进来的阳光都像蒙了一层脏兮兮的灰,人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好。去监狱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梁暖昨晚睡眠不足,上了车以后就昏昏欲睡。 遇到红灯停下时,尹光年终于偏头打量她,见她眼底下的一团乌青,知道她昨晚没睡好。黄伊文的到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一些,“黄”这个姓氏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昨晚餐桌上她异常的沉默,尹光年知道她非常介意。 她可怜兮兮地缩在副座上,双手抱肩,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半边憔悴的脸。 昨晚大概想爸爸想到睡不着吧?思念亲人的孤单滋味他再懂不过,所以来自她的苛责他从来都是沉默忍受,只因为他尝过那滋味,所以感同身受。 见她穿得单薄,他脱下了外套盖在她身上,手擦过她顺滑柔软的头发,一抹笑意不自觉在唇边浮起,都说头发细软的人心肠很软,这一点在她身上倒是体现地淋漓尽致。 虽然总是有怨言,她到底是硬不起心肠去彻底恨一个人。 比如他。 路程开到一半梁暖就醒转过来,见身上盖着尹光年的衣服,鼻尖萦绕着他干爽的男人味,呼吸瞬间就乱了,她尴尬地坐起来,把扰人的头发拢到耳后。 耳边响起他低沉令人安心的嗓音:“再睡一会,还要半小时才到。” “不用了。”她苦笑了一下,“老头在受罪,我又怎么睡得着。”她取出粉饼往脸上扑了一层,还涂了唇彩,希望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她爸面前,让他知道她过得很好。 沉默成为常态,窗外的风景乏善可陈,梁暖回过头来,声音有些冷清:“你跟黄伊文认识很久了?” 尹光年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问,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梁暖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 监狱越来越近,她的心如这颠簸的水泥马路一般起起伏伏,她望着窗外杂乱荒凉的郊区风景,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捏紧。 她想象她风光一辈子的老爸,临老却每天只能抬头望这一片萧索的天,每想到这,她就整夜整夜失眠。 她想念他,却又如此害怕他过得不好。 终于到了监狱,梁暖正准备下车,却被尹光年叫住,她一脸莫名,甚至有些不耐烦。 “我也跟你一起。”他的眼睛透着十足的诚意,“有些事情我要跟你爸说。” “不行,我不同意。”梁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爸爸看到你肯定不会高兴的,他年纪大了,你把他气生病了怎么办?” 她似乎是动了气:“你就算再有钱,但你能赔我一个爸爸吗?” 尹光年表情沉重,两人对峙了两秒,他最终妥协:“那我在外面等你。” 梁暖进了倍感压抑的监狱,向狱警登记姓名,之后便是有些心酸的等待,等了一会,有狱警叫她的名字,梁暖心里一喜,小跑过去。 狱警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是448号的家属?她女儿?”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梁暖纳闷,往常探监可没有这道程序。 “哦,448号说如果是他女儿的话他今天不想见,你先回去吧。” 梁暖犹如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愣在原地,拉着狱警追问原因,狱警依旧是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只是甩下一句“你下次自己问他吧”,就匆忙走了。 “爸爸……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梁暖哀伤地望着那道紧闭的门,眼角渐渐湿润。 铁门“吱嘎”一声闷响,靠在车边的尹光年见梁暖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眼神飘忽,他颇觉意外,父女相见这么快话就说完了?还是梁起风的身体不好,被她发现了? 他抬脚迎了上去。 彷徨无助的梁暖一见尹光年,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三两步奔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急促地问 :“尹光年,爸爸不肯见我,这是为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他温暖隐含担忧的眼神令这一刻无助到极点的她全身心依赖,对着他伤心大哭。 尹光年见她哭得像个孩子,泪水像珠串一般从眼眶里滑出,再明白不过她这段时间背负的压力,拍着她的肩柔声安抚:“别哭,我进去看看你爸爸,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吗?” 梁暖像是看到了希望,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这一刻她也顾不得太多了,只希望有个人能代替她见到她爸,她紧抓着他的领口:“你告诉他我找到工作了,我现在很乖的,让他不要生我气,他万一气生病了我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又哭得不成样子。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未那么贴近,见她哭得凄惨,有那么一瞬,尹光年很想拥她入怀里,给她无言的安慰,就像那一年他得知母亲患了绝症,他大脑空白犹如五雷轰顶,他的表舅一语不发,只是给了他一个父亲一般的拥抱,他才没有倒下去。 这个时候,一切语言上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他没办法告诉她,她的爸爸时日无多,他不想见她,是苦苦压抑一个老父对女儿的思念,只是为了不让她看到他消瘦的病体,一心希望她能多快乐一天,就多快乐一天。 世界上的父爱千种万种,梁起风给孩子的爱,那么无私又是那么自私,那沉甸甸的爱让他这个外人只能沉重叹息。 他无法想象毫无心理准备的梁暖在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只能随波逐流,任时间告诉他答案。 他伸出手又犹豫地缩回来,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块旧手帕,小心翼翼地拭去她满脸的泪。 “不要想多了,也许只是你爸爸今天心情不好,过两天就愿意见你了,嗯?”就连他自己都未发现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很快回来。” 他给了梁暖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把手帕塞进了她手里,就进了监狱。 接见室。 尹光年与梁起风面对面坐着,梁起风形销骨立,整个人比上次见面瘦了一大圈,疾病的折磨令他看上去更加老态龙钟,他不时地咳嗽,一咳嗽起来脸部的皱纹就会因为疼痛扭在一起,喉腔里发出“沙沙”的沉闷声。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不仅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梁起风自己也明白,所以硬下心肠拒绝见女儿,可是他的良苦用心梁暖未必明白。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 “您的状态不太好。”作为晚辈,尹光年眉宇间全是忧虑,“我去联系监狱给您保外就医,您放心,我会帮您瞒着梁暖,不会让她发现一丝一毫。” “请不要再拖延下去了。”他隔着玻璃向对面的老人郑重请求。 “不用了。”梁起风固执地摇摇头,“保外就医的事卓青会帮我办,你放心,我虽然快死了,还是想多活几天的。” “我不见暖暖,那孩子哭鼻子了吧?”他布满沧桑皱纹的脸浮起一抹愧疚,那双略显浑浊的眼里泛着丝丝痛楚:“实在是没办法。这几天冷下来,这把老骨头吃不消发了高烧,我这个样子去见她,她会受不了的,不如不见吧。”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似乎连喘气都很辛苦:“等过阵子好一些,我再见她。” 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癌细胞只会令他的身体不断恶化,可拖延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可笑的是,他已经没有多少可拖延的时间,梁起风在心里计算着见女儿的寥寥几面,心里一痛,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第38章 hapter 38 尹光年沉默许久:“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在外面会胡思乱想的。” “我知道。”梁起风沉重地点点头,“别人都说我梁起风最失败的是风光了一辈子却晚节不保, 其实不是, 我这一生最失败的是没有教会我的孩子学会独立,所以我到死也不能瞑目。” “您太悲观了。”尹光年试着用贫瘠的语言宽慰老人, “您把梁暖教的很好, 她很善良,而且, 她比您想象的坚强。” 为了让梁起风高兴一些,他开始事无巨细地聊起梁暖的近况,她和几个朋友搬进了他家,现在她每天都生活在他眼皮底下, 她有工作了, 虽然只是咖啡馆的侍应生, 但重要的是她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慢慢尝试着自食其力, 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一小步,对她来说却是人生的一大步。 梁起风静静地听着, 不放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到了后来,他的嘴角开始愉快地弯起, 这是一个父亲才会拥有的温暖笑容,慈爱、宠溺还有淡淡的心酸。 如果可以,他做梦都希望自己亲眼见到梁暖的变化, 而不是听别人转述。 “谢谢。”梁起风发自肺腑地致谢,他正视着对面正直沉稳的年轻人,“光年,暖暖脾气不好让你费心了,我这个做爸爸的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 “她如果行事顽劣,也请你多担待一些。”曾经的金融巨鳄这一刻语气诚恳,甚至称得上卑微,“我的暖暖,就拜托你了。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自私,但如果不是无路可走,我不会向你开这个口。暖暖以前被我保护的太好,她很幸运,离开我以后遇到了你们,但她不可能一直幸运下去,她总要遇见过一些人,见识过人性的劣根面,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你要答应我,陪她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可以吗?” “我答应您。”尹光年点头,做下承诺,“只要她需要我,我都会在她身边。” 梁起风的眼里流露出激赏,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君子一诺千金,他相信这个年轻人会做到。 尹光年步出监狱时,天开始下起绵绵小雨,呼应着他此刻的心情,让他每一步都觉沉重无比。 这就是他喜欢坐在冰冷的电脑前工作的原因,他可以冷血理智地赚取别人口袋里的金钱,资本市场本就是一场游戏,他遵守游戏规则,赢家心安理得,输家也要愿赌服输。 他不接受别人打感情牌,但一旦那个人是有恩于他的梁起风,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在人情世界里,他终究只能做输家。 他的视线在触到不远处正靠在车前双手交叠祈祷的女孩时,心里的某个角落渐渐柔软下来。 心里蓦地涌起一个念头:这个时候,梁暖是需要他的。 他在这边想出了神,梁暖一见他出现,慌忙跑过来,水一般湿润的黑眸不安地凝望着他,就连呼吸都透着忐忑。 这对父女令他早已冷硬的心微微地泛起酸楚,他牵动脸部肌肉,努力地对她笑:“你爸爸没事,只是出勤的时候脸部受了小伤,他舍不得你担心,才不想见你。等他伤好了……” 他话没有说完,就看到两行滚烫的泪从梁暖那极度哀伤的脸颊滑下,那双盈满泪水的大眼睛里是无奈、悔恨还有责备,这双含着太多情绪的眼睛令尹光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一直在担心的事得到了证实,梁暖的情绪终于濒临崩溃。 “爸爸,你果然过得不好……”梁暖心痛难以克制,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积聚心中的怨恨找到了宣泄口,“都是你!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用尽力气捶打着他的胸口,他纹丝不动任她出气,她终于感到了累了,停下来绝望地双手捂住脸颊,发出一阵令人心碎的哀嚎:“为什么会这样……爸爸……你为什么那么糊涂……爸爸,我错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她痛恨别人,却更痛恨自己,他身体不好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因为埋怨他不让她模特,她便自暴自弃地在外面放纵挥霍,她用这种方式惩罚她爸的独断□□,她天经地义地享受着他给予她的一切,却忘了他已经那么老了,他需要她的陪伴。 “我错了,爸爸,我错了……”她一遍遍地忏悔,在监狱高高的围墙外痛哭流涕,自责像汹涌的海潮将她淹没,她哭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直到一声沉重叹息在头顶响起,一双手将她揽进怀里。 这一刻梁暖意外地没有抗拒这个温暖的怀抱,天地偌大,她却迷失了,她彷徨无依,最后脆弱占据了上风,令她只想靠近唯一的温暖之处。 郊区的风呼呼地吹得人心发凉,她在尹光年怀里放肆地哭泣,闻着他身上干爽的味道,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安心感觉,她肆无忌惮地将眼泪蹭到他的外套上,哪怕知道他有一点点洁癖,却笃定他拿她没办法。 她在他怀里像孩子一般纵情大哭,任眼泪决堤。 “好了,不哭了,哭得那么大声,你爸爸在里面都要听到了。” 尹光年把她当小孩子一般哄,她却不买账,一边靠在他胸前抽泣一边猜度着尹光年大概也是用这样的温柔语气哄黄伊文,他为了女人就对他爸冷血出手,一把怒火从心头窜起,她冷着脸挣脱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前一秒还是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下一秒又是水火不容的对峙状态。 想到刚才鬼迷心窍地哭倒在他怀里,梁暖有些脸红,见尹光年有些莫名地望着她,他的眼睛深邃好看,看着他的眼睛常常会有要陷进去的错觉,梁暖讪讪地转过脸来躲避他的视线。 两个人冷场了几秒,她才开口,声音已经冷静下来。 “我爸受的伤严重吗?是不是流了很多血?他有没有生病?”她的脸上仍然泪光闪闪,最后还眼带凶光地补了一句:“尹光年你要是敢说谎我恨你一辈子!” 尹光年的呼吸滞了一下,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张口:“他没有生病,只是受伤了,伤不重。” “太好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梁暖的眼泪再度涌了出来,她握着拳满含感激地望天,“老天爷,你一定要让爸爸好好的,我只有他了。” 她看天,一旁的尹光年却酸涩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梁起风的良苦用心,梁暖太脆弱了,她还没准备好接受更残酷的事实。 他曾经不赞同梁起风隐瞒的作法,但望着梁暖那双湿润带着希望的眼睛,于是情感占了上风,他做了同样的不明智的选择。 她是个心软的姑娘,但她会恨他一辈子的,他相信她说到做到。 只是这一刻,你开心就好。 已经是中午时分,雨势也大了起来,城市的上空也被雨水冲刷的澄澈起来,秋天已经携着枯叶萧瑟到来,想必冬天也不会远了。 前方有点拥堵,尹光年瞄了一眼手表,转头问梁暖:“饿吗?想吃点什么?” 他一贯清冷的声音今天难得的带了一些讨好,梁暖情绪低落自然没有听出来,只是没什么力气地答:“没胃口。” 尹光年见她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也不强迫,继续专心开车。 油箱报警了,他开到加油站加油,顺便进了一家便利店,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个塑料袋。 “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们回家煮面吃。”他这样交代着,又继续在雨中开车。 梁暖懒洋洋地打开袋子查看,他买了面包牛奶,还有……一盒费列罗。 上一回,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他把她当成幼稚的小朋友,拿巧克力来哄她,还说些什么“女孩子吃了这个心情会好一些”的鬼话,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休想糊弄她!她愤愤地拨开那层金色的薄纸,将大块的巧克力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仿佛与那颗巧克力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哼,她才不是那些“女孩子”呢! 耳边听到撕扯锡纸的声音,尹光年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梁暖就把半盒巧克力吃下了肚,尹光年终于看不下去,善意提醒:“吃多了待会午饭吃不下去了,而且吃多了会胖,对牙也不好……” “尹光年,哦不,应该是尹叔叔。”梁暖瞟了他一眼语气促狭,“拜托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已经断奶很久了,而且,我没忘记的话,是你要我出去工作快点独立然后滚出去的吧?” 她刚义正言辞强调完,尹光年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跳动着“黄伊文”三个字,梁暖刚刚转好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恶狠狠地盯着他,冷言冷语道:“喏,还没断奶的孩子喊饿了,尹叔叔你快去给人家送爱吧。” 之后就她就转过头再不理他。 手机铃声不依不挠地响着,尹光年却只顾开车,并没有想接的意思,铃声很快就停了,过了几分钟又不死心地响了起来,梁暖见他依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心里升腾起一丝恶念。 最近黄伊文还有她爸黄征德一定是春风得意吧?毕竟让老对手锒铛入狱,还赚回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婿。 她心里恨极,于是一把抢过那只吵闹不休的手机,接通,不等那边开口就冷声道:“他在开车。” “你是谁?梁暖?你……”黄伊文没说完电话就被梁暖无情掐断了,她放下手机,然后等待着手机主人的反应。 只是这样在她自己看来十分出格的挑衅行为却没有让尹光年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见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他好脾气地转过去继续开车。 见自己被无视,梁暖顿时无名火起,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跟他吵架,他不配合,这令她很恼火。 “哎,尹光年,你女朋友怕是要吃醋了,你就不生气吗?”她微笑着挑衅。 “有两件事我只说一遍。”尹光年趁红灯停下来,表情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第一,黄伊文不是我女朋友,将来也不会是,所以以后不要再拿这种问题激我,这对我没用。” “好一出妾有情郎无意的戏码。”梁暖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嘲讽,“尹光年,我可真看不懂你了,我还以为你一心要做黄家的女婿呢,好可惜啊,黄征德就一个女儿了,看你那么一往情深的样子,哎,你的意中人该不会就是他的哪个私生女吧?为了迎娶女神,你可真够拼的啊。” 尹光年紧抿着唇,脸绷得紧紧的,沉声警告:“梁暖,够了。” 梁暖倏然一笑,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克制,可是怎么会够呢?她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挑战他的底线,巴不得把他气出心脏病来,才能消解一点横亘在心头许久的恨意。 见他神色不悦,她明白今天从他嘴里是撬不出半个字了,他既然能对黄伊文不理不睬,有一天自然也会这般对待她,他本来就是性情冷淡的男人,只是现在有愧于她,才会一味忍让。 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挑眉问:“第二点呢?” 尹光年表情严肃:“第二,我让你独立并没有让你搬出去的意思,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事实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句话听在梁暖耳里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完全不打算领情的姿态:“尹光年,看不出来你是想做慈善家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哈!你难道还能让我住一辈子?你可真够狠的,你是想我欠你一辈子的人情是吧?” 自己的好意被一次次曲解,饶是尹光年这样好脾气的男人,也生出几分无力感,他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起来:“刚才就不应该给你买东西吃。” 他的目光里闪动着无奈:“女人一吃饱就想着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宝反应前面的章节点出来还是防盗章,这里问下,有几个宝宝遇到这样的问题? 大家试下刷新,除了每天的最新章,那些防盗章我全部替换成正文的。如果再有这样的问题,我就只好打客服问问了。。。 第39章 hapter 39 两人到家快一点多了, 徐威廉和大权正叹着气泡方便面,一见尹光年的车出现, 二话不说就把方便面倒了, 两人一狗百米加速冲到门口,等待迎接衣食父母。 尹光年一进门就见到嗷嗷待哺的三张脸, 问道:“都没吃饭?” 两个男人点头如捣蒜, 十五委屈地“汪”了一声。 “家里还有点面,那煮意大利面吧。”大厨一锤定音, 饿鬼们欢欣雀跃。 “年哥,肉,宝宝要吃肉,吃很多肉。”徐威廉在他身后流着口水喊。 “年纪越大越不要脸, 就你这体积还宝宝, 你倒是去超市转转, 有你这宝宝用的尿不湿吗?”大权一边极度鄙视徐威廉,一边也冲厨房大声谄媚地喊:“年哥, 宝宝也要吃肉!!!” 梁暖白了这两个为了食物放弃尊严的幼稚鬼一眼,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因为知道爸爸在狱中过得不好, 梁暖心情低落食欲不佳, 中午和晚上都吃的不多,她小鸡啄食一般地捣着碗里的面, 明显是心里有事,众人都看在眼里,猜到她今天去探监必定又是担心她爸, 因此都识相地闭嘴。 隔天梁暖去上班,八卦的标哥凑过来问她那天晚上的帅哥是何许人也,被她一个恶巴巴的眼神给瞪得缩了回去。 “你再问,再问我就辞职了你信不信?” “好好好,小姑奶奶,怕了你了,我不问了不问了。”标哥摆着肥嘟嘟的手,今天的梁暖就是个□□桶,他不敢招惹,借口学校有课就溜出了咖啡馆。 梁暖耳根清净了,招待了几个客人,收拾了盘子刚空下来,张昀山那个无赖又进来了。 就算国际奢侈品牌的男装将他不算难看的皮囊修饰得不错,梁暖依然是一眼看透皮囊下腐朽的灵魂,所以只是瞟了他一眼,就当他是空气,一点表面功夫都不乐意做。 张昀山也是个厚脸皮的,见她不理不睬地擦着咖啡杯,腼着脸凑到吧台前:“梁暖你挺忙的嘛,哎,要不要本少爷帮帮你啊?” 梁暖冷着脸不说话。 “你喜欢的话,回头我就把这家店买下来让你当老板娘,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报个价。” 梁暖终于抬起头来,到底跟徐威廉混久了,学到了一点徐大少爷的气场,用噎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问:“怎么?你想娶我?” 她那冷傲犹如冰雪女王的眼神,足以碾死任何一只蚂蚁。 张昀山愣了一下,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这不想学我爸做慈善吗?” 这句话又不小心踩到梁暖痛脚,她顺手抄起了一把水果刀气势汹汹地插在案板上,怒道:“我梁暖有手有脚,需要你做慈善吗?!想做好事出门右转,大街上多得是需要你做慈善的乞丐。” “别误会别误会,我错了还不行吗?”张昀山被她这一刀给吓成了软脚虾,瞠目结舌道:“你现在太不一样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你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呢。”梁暖还没消气,“张昀山,我今天心情不好,识相的就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你心情不好?”张昀山又是一怔,面带迟疑,“难道你已经知道韩苏苏和纪左明天要订婚的事了?” “你说什么?”梁暖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张昀山你再说一遍!” “你还不知道?”张昀山挠挠头有些为难,“算了,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我还是走吧。” “张昀山你站住!”梁暖蛮横地伸手拽住他衣领,隔着一个前台,把他使劲往回拉:“谁说我要哭的,你给我说完再走。” “轻点轻点,这件Burberry我最喜欢了……”张昀山连声求饶,这才又站到吧台前。 梁暖痴迷纪左这件事在他们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第一个察觉到的人便是当事人纪左,只是作为情场高手,他心知肚明却装着不知道,他一贯享受女孩子们爱慕自己的目光,若即若离的把戏玩得很是高超,所以认识那么久以来,他从不明确拒绝梁暖,在她绝望时又往往会给她似有若无的希望,所以诸如梁暖这样的爱情傻瓜,总是不怕死的前仆后继围绕在他左右,说到底,纪左玩暧昧的技术跟他拉小提琴的技术一样好。 这些事实,也是梁暖家里出事后自己慢慢琢磨出来。 这个男人城府深的可怕。 他口口声声有相爱的女友,却很快又和韩苏苏走到一起,现在又火速订婚,凭她对他的了解,三十岁不到的他还没玩够,怎么会那么快甘心走入婚姻呢?梁暖直觉这一切不是只有“爱情”那么简单。 她平静的脸找不出一丝一毫失恋的伤痛,在经历过生活的一系列变故后,一个纪左已经很难撼动她的心,这个时刻,令梁暖心中沟壑难平的,反而是多年闺蜜韩苏苏。 从中学开始,她们俩就经常同进同出,一起分享所有的心事,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是什么时候开始,韩苏苏开始悄然隐藏心事了呢?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吧?得到了觊觎许久的男人,而她梁暖却一直蒙在鼓里,最好的朋友却成了最后一个得知喜讯的人,苏苏,少了我的祝福,你真的能开怀的笑出来吗? 什么是成长的痛,以前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心里难受的想哭,梁暖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对张昀山说:“其实我一点不意外,前段时间我在商场撞见他们俩逛街了,那个时候才是最震惊的了。”她蹙了蹙眉,“我只是好奇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早看对了眼,我怎么就一点都没发现呢?我一直以为纪左的真命天女是那个白婉呢,没想到……” “现在才知道自己天真了吧?来,哥哥告诉你,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张昀山轻佻地勾了勾手指,“来,先给哥哥弄杯水,一大早的为了刺激你都没来得及喝杯水,渴死我了。” 梁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给他倒水去了。 梁暖特地关了店门,听张昀山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这才把事情的原委搞明白。如她所料,韩苏苏和纪左之间并不是两情相悦那么简单,他们的关系参杂了更多东西,比如金钱,比如利益。 纪左的家族经营食品业,这本是个稳妥的行业,奈何纪家的当家人——纪左爸爸眼馋别人在房地产上赚了大钱,在房价高企的时候拍了市中心一块地也摩拳擦掌要进军房地产业,还贷款盖了两家五星级酒店,这两个项目让纪家资金吃紧,更不幸的是,国家此时出招为房地产降温,纪家的房子销售不如预期,还因为房子质量问题被愤怒的业主捅上了电视台,五星级酒店更是回笼资金慢,纪家眼看资金链就要断了,只能把救命稻草放在联姻上。 纪左的女友白婉只是个出生于书香门第的普通女孩子,父母兄弟都是教书匠,可韩苏苏就不一样了,父亲经营着本市第四大房地产公司,母亲这边的亲戚多是银行高管,称她是天之骄女毫不为过。 也难怪纪左会把挑剔的眼光投到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站在梁暖身旁的韩苏苏身上了。 张昀山面带不屑:“就你傻,我早就看出不对劲了,我姑姑不是和纪左住一幢楼的吗?你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有天晚上太晚了我去姑姑家蹭住,在电梯里撞见韩苏苏了,哎哟,见我跟见了鬼一样,还骗我说去同学家,骗小孩呢?!一起从小混到大,她有几个同学我能不知道?那幢楼我只知道住了个纪左。” “马后炮。”梁暖翻了个白眼:“现在才跟我说,早干嘛去了?现在全世界都当我是傻瓜呢。” 张昀山忍不住叫屈:“姑奶奶,那会儿你见我就一副想抽死我的样子,我也要有命讲啊?再说我当时一天泡三个妞,泡过的妞名字都记不住,更别说这茬了。” 说到这里,张昀山又想起什么来,凑近问:“哎我说,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上回pub那三个男人,哪一个才是你正牌男朋友?那个丑的就算了,是不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叫什么……叫什么尹光年来着,我回家跟我老头提了一嘴,艾玛老头子一顿夸,还说‘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的怎么的’,老头子还叫我去 打听他有对象了没有,要把我妹介绍给他,真特么老糊涂了,我妹才十八啊!哎,是不是他啊?” “他啊。”梁暖皮笑肉不笑,“我就算嫁你这个火坑也不能嫁他啊。” “梁暖你这笑也太特么渗人了,火坑怎么了?我火坑我骄傲。”张昀山喝了一口水准备闪人,“明天想砸场子的话,六点凯悦三楼,邀请卡你要的话哥哥回头给你搞一张来,哦还有一件事……” 他拖长声音卖起了关子,冲梁暖暧昧地眨了眨右眼:“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的老情人肖诚昨天回国了,他明天也会来。” “肖诚”这个在记忆中空白太久的名字让梁暖彻底愣住了,她耳边嗡嗡地响,最后就连张昀山嘻笑着表示“他牙疼要去对面牙科诊所看看”都来不及阻止,只是呆若木鸡地站着,直到客人进门才回过神。 从小到大追求梁暖的人不少,肖诚是其中时间追的最久也是最用心的一个,他长得斯文秀气,为人谦和低调,唯一的缺点就是身高矮了一些,站在一米六八的梁暖身边,只是比她高了一点点。两个人家世相当,本来十分被长辈看好能在一起。可是梁暖就是对他没有感觉,总觉得他性格太过温吞,不能给他心动的感觉。彼时她对他也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不风趣、没魅力、穿衣品味差,这些都成为她拒绝他的理由,肖诚苦追梁暖两年多,送的花能填满一个小型花园,可是还是敲不开梁暖坚硬的心扉,直到高大帅气的纪左出现,成了压死这段关系最后一根稻草,肖诚最终放弃了对梁暖的追求,自我放逐去北美分公司开拓市场。 这一去就是一年半。 本来梁暖已经把这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可今天张昀山一提起,难免还是让她感慨万千,人就是这样,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的道理,曾经有个人哪怕已经加班一天一夜,还是愿意宠着她陪她整晚看星星,他在五彩斑斓的烟花下许诺会将她护在手心一生一世,眼睛深情真挚,可是她还是残忍地对他说了“不”,固执地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梁暖唯有一声叹息,寄情工作。 她已经不是那个千金小姐梁暖了,现在的她是一家咖啡馆的女招待,回头看只会令痛苦加倍,她要做的,只有向前看,让忙碌麻痹自己。 乍然听到韩苏苏要订婚的消息,在去不去之间反复纠结,吃晚饭的时候梁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受她影响这两天大家的胃口都不太好,安娜笨拙地开解她:“暖暖,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我们没办法帮你,不过憋久了对身体不好,你说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对啊对啊。”徐威廉嘴里塞着菜直点头,“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啊~~~” 安娜在桌子底下狠狠地碾徐威廉的脚趾头,他疼得直喊“女侠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提前放出来给大家赏玩下 梁暖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所有人, 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感,正巧她也确实有些困惑需要大家一起帮忙出主意, 她下意识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光年, 然后清了清嗓子郑重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她最好的闺蜜和她喜欢了很久的男人在一起了, 而且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起的,明天是她闺蜜和那个男人订婚的日子, 她也没邀请我那个朋友,但是我那个朋友又很想去看看她幸福的样子,毕竟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还约定过同一天结婚, 你们说, 我……那个朋友是不是有点傻?” 餐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梁暖口中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大权脸上的同情已经泛滥成灾, 就差泪眼汪汪地安慰说“暖暖你好惨啊来哥怀里哭一哭吧。” 在场只有徐威廉没心没肺地拍大腿狂笑:“你那个朋友当然傻了,每次吃烧烤都当成自杀, 死了一次过段时间还想再死一次哈哈哈哈。” 这笑的自然是梁暖了, 自从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第一次尝了烧烤之后,虽然肠胃不适了一段时间, 可是味蕾却是再也忘不了那销魂的味道,恢复了以后提前买好了肠胃药,带着赴死的心情又拉上他们去吃了一回, 每次口口声声吃烧烤是一种慢性自杀,可还是忍不住嘴馋吃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大权的钱包实在瘪的不能再瘪了才消停下来。 徐威廉从不放弃任何机会笑话梁暖,这次也一样,梁暖恼羞成怒,随手夹起个可乐鸡翅就塞进了他那张唯恐世界和平的嘴里,只有肉才能堵住这家伙不安分的嘴。 大权也十分看不惯徐威廉,训他如训狗:“你个蠢货不跑题会死啊?” 他随即讨好地看向梁暖:“暖暖,你那个朋友缺不缺男伴?正巧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了,随便拿出一个都能横扫一群是不是?你别看我主要是心灵美,其实我拾掇拾掇也挺像个人的……” “暖暖你别听他们俩胡说八道。”安娜听不下去打断了大权,她的脸上是作为朋友发自内心的真诚:“我说你……你那个朋友还是别去了,那个算什么闺蜜啊,偷偷摸摸和那个男人交往算什么嘛,就让他们幸福去好了,没必要自讨不开心。” 梁暖微微摇头,显得有些纠结,过了一会才郁郁地说:“那个闺蜜其实不是坏人,我想,她也是想邀请我……那个朋友的,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怕伤了她的心。” “其实她完全不必要这么想,不过一个男人,怎么会影响她们姐妹十几年的感情。” 几个人都听得认真,尹光年在餐桌上一贯话少,他年纪最大性格也最内敛成熟,与其他几个跳脱的性格大不相同,作为一家之主他倒是极其开明,他们插科打诨他也从不打断,只有专注的眼神还有偶尔勾起的嘴角才会让人察觉他其实自始至终都在安静倾听。 他们刚搬进来时他习惯吃完就离开餐桌,现在时间久了倒是改了这个习惯,听他们胡天胡地瞎侃一阵,他才会心满意足地回去工作。此刻,他就安静地坐在餐桌一侧,洞悉的眼睛并没有放过梁暖提起“不过一个男人”时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屑,微妙地挑了挑眉。 安娜已经听出来梁暖是想去订婚宴的,只是还未过心里那一关,便设身处地为她考虑:“可那毕竟是喜欢过的男人……” 顾及到梁暖脸皮薄她没敢讲下去,梁暖倒是内心坦荡,经历过家庭变故后她的思想成熟了许多,如今哪怕纪左帅的堪比天神,也很难在她的心上掀起一丝涟漪。她家出事后她一直住在韩苏苏家里,有一晚心里无助就给纪左发了个好几个消息,可是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细细揣摩,也明白自己犹如一颗弃子被纪左无视了。毕竟再有钱的公子哥,也是会怕开口借钱的落难小姐的,那时她才恍然发现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原来现实的可怕。 这个男人让她体会到世态炎凉不说,现在的举动更让她惊讶,他把婚姻当成筹码,换取自己家族长期的利益。只是可惜了对象是韩苏苏那个傻瓜,不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愿……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变成傻瓜。”她莫名地感慨了一句,再也没心情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轮到梁暖洗碗,摔了几个碗之后,如今洗碗这些家务事倒是驾轻就熟了,她现在也学会换位思考,明白尹光年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烧一大桌子菜也不容易,他们个个吃的脸色红润不说,再不劳动劳动就真的跟废物没什么差别了。 晚上炖了个鱼汤,她涮洗干净了锅,就打算把它搁到头顶的橱柜中。橱柜有点高,她刚抬起手,身后就适时出现一双宽厚的大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锅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把锅放了进去。 他们的脚下,十五正吐着舌头大大方方地窥视他们有些亲昵的动作。 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梁暖脸一热,下意识地往左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谢谢。” 尹光年并没有马上离开厨房,而是走到一旁悠然倒水,梁暖偷睨了他一眼,见他靠在一旁吹着气悠然品茶,似乎是不急于走。与他共处一个空间让她到底是有些不自在,于是难得先张口:“你不去工作吗?” 这个问题任谁都听得出带着驱赶的意思,尹光年却明显装糊涂,只是给了足以噎死人的两个字:“不急。” 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让人感觉无趣,这会儿作息十分有规律的大忙人居然有闲暇旁观她洗碗,还指挥她这个洗碗工:“那边的死角别忘了擦,用力点……还有这里……” 这碗筷洗得可比平时心累多了,梁暖头顶已然开始冒烟,终于忍无可忍:“我说你平时不是吃完就回书房工作的吗?快回去干活吧,再不勤快点,你的小公司可怎么办呐。” “一时半会倒不了的。”尹光年风轻云淡地低头吹了吹茶水,“这把年纪了,坐久了容易出肚腩。” 他自嘲年纪大,梁暖下意识就往他肚子那里瞟,只见他小腹平坦,身材堪比男模,哪里有半分痴肥凸肚大叔的样子?跟这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才知道,他平时生活有多么自律,不沾烟酒,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晨跑40分钟,每天铁打不动的习惯还有晨起必看的《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这些报纸他通常会在早餐时间快速翻阅完,除非是推不掉的应酬,不然绝不在外头吃饭,比起那些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男人,这个男人绝对是异类。 有时候梁暖都要怀疑,他生活的唯一乐趣只有赚钱。 除此之外,他的感情生活也像是个谜团,勾得梁暖常常想拨开云雾,一窥究竟这个男人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女人。 不是黄伊文,那又是谁呢?除了她死去的姐姐黄伊蓝,没听说过黄征德还有其他女儿。 “这碗你已经擦了两回了。”尹光年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哦。”梁暖这才察觉自己走神了,咬唇懊恼自己心思怎么又飘到这个男人身上了,手下的动作于是麻利了一些,思忖着赶紧洗完远离这瘟神。 “韩家的订婚宴,你那个朋友如果不想去的话,你……想不想去?”拐了半天弯,尹光年终于慢悠悠道出真实来意,考虑到她的感受,问话也是尽量委婉。 梁暖猛地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尹光年被她清澈黑亮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顺手帮她把手里的碗接过来放回到碗柜里,解释:“韩家给我也发请帖了,可以带家属的。” 直起身子,见她还在发愣,他大概明白她不喜跟他牵扯上关系,更不想跟他在人前同时出现,这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于是识趣道:“不想的话不用勉强,我本来也不喜欢那种场合。” 他转身要走,没想到梁暖一声“你等下”,他讶然转身,就见梁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刚做完一个艰难的决定,对他勉强一笑:“我去。” 梁暖没有马上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开了安娜的房门,安娜今天下班回家后就有点不太正常,魂不守舍有心事的样子,家里人多嘴杂,两个女孩子私下在一起比较好说话,作为朋友她打算好好问一问。 打开门,往常生龙活虎元气满满的安娜此刻神情恹恹的,无聊地摆弄着床头的泰迪熊,梁暖关心地问了两句,她就嘴巴一瘪哭诉起来:“暖暖,我完蛋了,我要被方医生解雇了。” 梁暖也是大惊失色,这才刚开始上班没多久,怎么就要被炒了?仔细询问,安娜断断续续的总算把事情讲清楚了。 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张昀山。 这哥们也不傻,那天见安娜穿着牙科诊所的护士服,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工作地点,吹着哨子就吊儿郎当地找上门了,手上还捧了一束张扬的玫瑰花。 安娜见了这无赖,当着同事面也不好驱赶他,当场脸就黑了,杵在那恨得手痒痒,内心一个劲地祈祷这一幕别被方文修撞到。 谁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方文修方医生正巧送一个老病人出来,见到前台这一幕,难免戏谑的目光就投射过来,还好心情地站在几步外瞧热闹。 一下子成了诊所众人目光的焦点,安娜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有道地缝可以钻进去,要不是碍于有人在,她的拳头早就挥出去把张昀山揍得半身不遂了。 这节骨眼上偏偏有人火上浇油,诊所里有个好事的中年护士就大着嗓门问:“安娜,这是你男朋友啊?” 安娜嘴里的“不”字还没滑出口,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张昀山就抢白说:“谢谢大家,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 咏春拳少女安娜气急攻心,脑子还没想清楚,拳头就已经做了决定,当下全身的力量汇聚到右手,怒吼一句“去你X的男朋友”,一拳就呼在了张昀山的脸上,当场就打掉了他一颗门牙。 这下倒好,借口去牙科诊所看牙实则泡妞的张昀山真是需要看牙了,打飞的那颗牙齿还是方医生替他补上的。 作为诊所的前台工作人员,对上门的病人不仅不微笑接待,当着病人同事面还大打出手,这严重影响诊所形象。安娜被方医生叫进门好好训了一顿,他要她亲自去向张昀山道歉,并且处理好私人关系,再考虑上班这回事。 总之一贯和善的方医生言辞难得严厉,安娜脾气大胆子却很小,预感到自己的工作岌岌可危。 安娜好不容易才开始新生活,没想到又杀出来张昀山这个程咬金,对此梁暖有些歉疚,要不是她,安娜也不会被这么个混混缠上,惹出今天的事。 她就拍着安娜的手安抚:“这事都怪我,我明天去找张昀山那无赖,好好教训他一下,保证他以后不再来烦你。” 安娜深知梁暖最近烦心事比她要多得多,坚定地摇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明天我就给那姓张道歉去,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是死也要赖在方医生那里的。” 她那慷慨就义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梁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问道:“方医生有没有谢你?都给他招揽生意了。” “没有,但是我跟方医生暗示说这家伙人傻钱多,他就问他要不要做烤瓷的,那傻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好几千呢。我瞧着,方医生也是没事偷着乐呢。” 梁暖笑倒在安娜怀里:“你这种好员工,他一定不舍得炒你。” 两个女孩子笑作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第41章 hapter 41 隔天梁暖提早下班回家, 洗完澡熟练地化妆,把一头乌发高高地扎起来,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选衣服花了一些时间,现在她衣柜里的衣服少的可怜, 今天的场合非同一般, 她消失很久再度出现在人前,很容易被人指指点点。穿得太过华贵隆重, 容易让人觉得是打肿脸充胖子,穿得太过寒酸,又会教人看不起。 反复纠结了许久,最终取下了从家里带出来的MIU MIU白色羊毛上衣, 紧身的设计很好地凸出了她的上围线条, 下身配了一条前段日子和安娜血拼时买的黑色波纹裙, 露出了她又长又细的腿,总体上打扮中规中矩, 又稳重不惹人注意。 现在这种经济条件,眼光挑剔如梁暖也只能暂时将就了, 感觉还少了样东西, 她环顾四周,眼睛突然就没了神采。 她不想去了。 心里沮丧极了, 打定主意不出去丢人现眼,便上楼告诉尹光年自己不想去了。尹光年西装革履,正打开抽屉挑领带, 见她打扮妥当出现在门口,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招了招手:“你眼光好,帮我挑条领带。” 梁暖进来,见抽屉里一排几十条崭新的领带,上回她奚落他穷酸,他就叫助理出去买领带,看样子,是把专柜给买空了。 “这个男装品牌的受众群都是些二十出头喜欢浮夸的小伙子,不适合你这样的老年人,我说,你那个小助理的时尚品味有待提高啊,不是我自夸,买东西你还是得找我。”她纤巧的手一一滑过领带,先选了条浅红色的出来,对着镜子在他脖子上比划,觉得还是轻佻,皱了皱眉便放了回去。 尹光年不说话,任由她摆弄,过了一会才沉沉开口:“你今天很漂亮。” 梁暖心里一热,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眼眸,有些羞赧地避开了他带着欣赏的视线。 不会夸人的男人夸起人来,总让人心里别别扭扭的。 于是故作生气道:“什么叫我今天很漂亮,你的意思是我昨天还有前天都不漂亮了?” 尹光年被她的无理取闹弄得有点无所适从,认真道:“昨天前天的你都很漂亮,我的意思是,今天的你特别漂亮。” 被一个出色的异性夸,哪怕那个人是尹光年,梁暖的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手轻巧地点到一条深蓝色黑点真丝领带上,颜色非常符合他沉稳的气质,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就这条吧。” 尹光年并不质疑她的品味,马上就对着镜子开始系领带,说:“找你找对了,我对这些东西有选择障碍。” “你有选择障碍?那我倒是好奇了,你是怎么从那一堆投资标的里选出你想要的?”梁暖懒懒地靠在一旁,纯粹以一个女性的角度欣赏他劲瘦有型的身材,笔挺合身的西装将他身材的优点全部凸显出来,肩宽、腿长,常年不松懈的运动令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眼角的鱼尾纹增添了一丝男性魅力,如果他的时尚品味能再提高一些,他会令女人疯狂。 总的来说,这是个奇怪的男人,明明可以用脸征服世界,他却选择用脑子过活,他不是个能轻易被人左右的男人,也难怪父亲当时拼命想把他们俩凑成对。 尹光年并不知道梁暖正在对他品头论足,只是就事论事道:“我喜欢一切有逻辑的事物,我可以因此建构模型,从历史里找寻未来趋势的蛛丝马迹。但审美这种东西,毫无逻辑可言。”他随之笑了,戏谑地望着她,“有趣的是,造物主还有一样同样不能用逻辑来推论的作品,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梁暖起了一丝好奇心。 尹光年高深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女人。” 轻吐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像极了那些以捉弄女孩子取乐的恶劣男孩。 “哎!”梁暖颇为不满,尾随他下楼,“这是性别歧视你知道吗?尹光年,我倒是不知道你是男性沙文主义的拥趸者,你这样的人,是会被女权主义者扔臭鸡蛋的。” “错!”走在前面的男人猛一转身,惊得梁暖瞪大了眼睛,他笑容优雅:“我尊重女性,只是认为上帝很公平,制造了被逻辑思维主宰的男人,便又造出了捉摸不定的女人,这个世界才不会一成不变,不是吗?” 梁暖摸了摸鼻子:“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我倒是听出了你们男人对女人的不满,所以这就是那些充满逻辑感的男人投向另一个充满逻辑感的男人怀里的理由了,所谓的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嗯?” “这是个谬论。”他思索片刻,得出一个现实的结论,“我想,他们只是比较忠于自己的身体。” 与他酣畅淋漓地辩论了一番,梁暖蓦然发现彼此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好看的脸就在眼前,呼吸有些困难,她悄然偏头调整呼吸,脸上也烫了起来。 尹光年并没察觉到她的异样,随手拿起车钥匙:“走吧,要迟到了。” “我不去了。”梁暖杵在那里,声音明显带有赌气的成分。 尹光年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是捉摸不定的女人啊。”她愁眉苦脸地坐下,把脸埋在臂弯里:“没有包,没有鞋,我不去了,反正去了也是丢人。” “与女人在一起,生活永远不缺意外。”尹光年幽幽一叹,也明白她有多爱面子,要不是今天是多年好姐妹的订婚宴,她是绝不会抛头露面惹人非议的。 “多年的情谊总不能败在一个包上吧。”他走过来拉起她就往门外走,“走吧,我们去解决这个意外。” 他们并没有马上去凯悦赴宴,而是驱车去了附近的高级商场,时间紧迫,梁暖也没有逛街的心情,根据自己今天的着装,轻车熟路地进了chloe专柜挑了个百搭的红色经典小猪包,用她的VIP卡打了折,最后一万不到的价格,这个价位的包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出席那种场合也勉强够了,好歹能让她维持仅剩不多的体面。 选完了包,梁暖就小狗一般望着金主尹光年,那双湿漉漉的大眼里,哀求不言而喻。 她那眼巴巴微微带有一点讨好的小眼神倒是让尹光年心情不错,很痛快地掏卡付账,陪着梁暖挑好了鞋,这才急匆匆赶去酒店。 韩苏两家都是本城名流,两家子女的订婚宴几乎是邀请了本城几乎所有名流,就连尹光年这样交集不深的投资圈人士也在邀请之列,可见宾客邀请范围之广。 梁暖他们姗姗来迟,此时迎宾环节已近尾声,挽着尹光年的臂弯,梁暖心绪难平,站在酒店门前深呼吸。 尹光年也不催促她,只是说:“我们现在回头还赶得上回去做晚饭。” 来之前他们已经在微信群里通知大权他们今晚不回来,让他们晚饭自己解决,徐威廉在“饭桶吃垮地球”群里招呼大权带点外卖回来,现如今舌头刁钻了,方便面是一口也咽不下去了。 时间已近黄昏,余晖照耀在梁暖脸上,她秀气的眉眼里有晚霞的影子,她眉眼弯弯:“看在你大出血的份上,就算里面全是妖怪,我也要帮着你把红包全吃回来的。” 尹光年被她的笑意感染,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调侃道:“想吃回本的话,何苦带你,带上威廉合适的多。” “带男家属过来,就不怕你的绯闻又多一桩,怎么?今天日子好想出柜了?需要我祝福你吗?” “你再拿我的性取向开玩笑,我现在就掉头回家做饭,你自己去打怪吧。” “服了你了,就没见过你这么爱做饭的男人。走啦。” 两个人挽手进了大堂,梁暖一眼就看到了今天订婚宴的主角:韩苏苏和纪左。 韩苏苏今天很美,白色单肩鱼尾礼服勾勒出她柔美的女性曲线,她小鸟依人地站在英俊的未婚夫纪左身边,脸上漾着热恋中的女人才会有的幸福笑容,她大概正对着纪左撒娇,他也含情脉脉地凝望她,拍拍她的手背做安抚状。 这温馨的一幕令梁暖动容,她曾经很多次梦想过,有一天她和纪左站在洁白鲜花搭成的帷幕前,微笑迎接每个参加他们婚礼的宾客,纪左对着在场所有宾客许诺会爱她一生一世,而她流着幸福的泪伸手让他为自己戴上戒指,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梦境中的一幕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只不过站在纪左旁边的不是她,而是韩苏苏。 今天穿着西装的纪左格外帅气,他是别人的了,梁暖原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心酸难抑,但她居然没有。没有嫉妒,没有伤心,心里有的只有满满的祝福,还有些微的感慨。 “苏苏。” 梁暖轻轻地唤了一声,不请自来,她有些不确定韩苏苏的态度。 听到声音,韩苏苏明显地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偏过头去,就看到好友梁暖亭亭玉立地站在几步外,激动却又有些忐忑地凝望她,身边站着一个英挺的男人。 “暖暖!!!” 韩苏苏大声尖叫,不顾有其他宾客在场,激动地就朝梁暖狂奔过来,两个女孩子疯了一样抱在一起,小孩子一般蹦跳着原地转圈。 实在是分别太久,两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都湿了,韩苏苏仔细打量好友,见她好好的,预想中的憔悴并没有在她脸上出现,鹅蛋脸甚至比离别时还要圆润一些,知道她过得还不错,放下心来。 “梁暖你个死鬼!我恨死你了!你去哪里了?现在好不好?”她急切地问,随即忏悔的眼泪流下来,“你会不会怪我……” 她没有说下去 ,因为嘴被梁暖及时捂住了,她摇摇头笑说:“苏苏,瞒着我的账以后再清算,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先让我好好抱你一下。” 两个好朋友又亲热地搂抱在一起,梁暖不计前嫌,韩苏苏心里暖流涌动,嗫嚅道:“暖暖,只有你在,我的幸福才完整,不然……我总觉得少了什么,我第一个想通知的人是你,可我……我找不到你。” 这确实不怪韩苏苏,梁暖自从出事后就刻意失联,换了号码,原来的微信也弃之不用,与原来圈子里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没人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韩苏苏自然找不到她。 “哭什么啊,我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妆都哭花了,纪左可要我生我气了。”梁暖念叨着,取出自己的粉饼体贴地为韩苏苏补妆。 韩苏苏尴尬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情郎,有点难以启齿。曾经多少个夜晚,她们俩并排躺在一起,梁暖向她倾述自己有多么喜欢纪左,她则帮她出谋划策,安静做她身边的绿叶。可世事无常,最终得到纪左的人反而是她韩苏苏。 大概是看穿了未婚妻的烦恼,纪左落落大方地走过来打招呼:“嗨,暖暖,好久不见。” 面对着这张昔日动心不已的俊脸,梁暖心中无波无澜,笑得大方得体:“确实很久了呢。纪左,虽然我以前是你的脑残粉,可是你要是对我家苏苏不好,我可是随时会粉转黑的哦。” “这个你放心,苏苏的幸福就包在我身上了。”纪左温柔地揽住韩苏苏肩膀,两人柔情蜜意地对视了一眼,亲密不言而喻。 好友行事磊落,韩苏苏却明显是有些扭捏,目光落在一直被他们冷落的尹光年身上,心念一动,问:“暖暖,这是……” 梁暖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回头含糊其辞地介绍:“哦,他啊……你之前见过的。” 她和尹光年之间的关系确实很难定义,不是朋友,却朝夕相对,大多数时候争锋相对,但离开他,她的胃首先会思念他。 韩苏苏凝神回忆了几秒,突然见鬼一般睁大了眼睛,凑到梁暖耳边低语:“这不是那个相亲放你鸽子的那个男吗?你们这是……” 梁暖明白好友误会了,谁让她今天和尹光年同时出现,别人自然会想歪。她看得出来,韩苏苏还是对她心怀歉疚,总觉得自己背着她抢了她的男人似的,她不想她跟纪左生活的同时还背上这样的心理包袱,思忖片刻,决定将错就错。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的。”梁暖朝韩苏苏俏皮地眨了眨右眼,拉过尹光年,破天荒地与他手牵手,如所有沉浸恋爱中的女人一般微微偏头靠在他肩头,嘴边漾着甜美的微笑:“怎么样?我眼光还不错吧,不比你家的这位差哦。” 在这样的好日子见证好友的幸福,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个人,韩苏苏发自肺腑地为梁暖高兴,万分激动道:“暖暖,我真为你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先更新了。 第42章 hapter 42 韩苏苏的订婚宴温馨而隆重, 想来韩纪两家都想通过一个晚宴向外界透出一个讯息:他们两家强强联手了。 尽管刻意低调,梁暖和尹光年步入会场时, 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少认识梁暖的贵妇眼里蹦着精光,开始和边上的人交头接耳。 尹光年在圈内的知名度不如梁暖, 所以见消失社交圈很久的她突然出现, 还带了外表出色的男人赴宴,纷纷猜测这男人的身份, 不过来宾当中,自然也有熟识尹光年的,比如说黄征德父女俩。 黄伊文那怨毒的视线差点要把梁暖的手后戳着一个窟窿来。 梁暖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双满含嫉妒的眼眸盯着,她只是一心留意脚下, 她脚上踩着新买的Jimmy choo 10cm的高跟鞋, 刚上脚还没习惯, 本来心里就发虚,一进那衣香鬓影的宴会厅, 就魂不守舍被地毯绊了一跤,本来是要在众人面前出大丑的, 好在身边站着尹光年, 他稳稳地拉了她一把,扶正她, 悄声叮嘱了一句“脚下看着点”,就绅士般的放开了手。 当着众人面梁暖出了洋相,她的脸滚烫滚烫的, 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看在他人眼里,却是一副小女人恋爱进行时的样子。 黄征德本来正满面春风地与友人寒暄,见身旁女儿表情不对劲,循着视线打眼望去,前一秒还带笑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一双老眼杀气腾腾地眯了起来。 他偏头,与黄伊文小声说话:“这不是……” “是的,爸爸。”黄伊文听出父亲语气里的不悦,“她现在住尹大哥家里。” 黄征德大惊:“已经同居了?” “那倒没有,除了梁暖,尹大哥家里还住着两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群上不得台面的家伙。”黄伊文鄙夷的神色里掺着疑惑,“可这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爸爸,他不是一向喜静的吗?” 她心事重重地望着父亲,黄征德手搓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会,随即拍拍女儿的手,嘴边挂着的笑泄露了一丝资本家贪婪阴险的本性:“别担心,你的尹大哥总会是你的,那些麻烦,爸爸会帮你解决掉的。” 尹光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四周,自然注意到了几桌外正贴耳交谈的黄家父女,他背对他们坐下。 梁暖脸上的红潮还没退下,在这样的场合与尹光年牵扯在一起,绝大多数不知情的人肯定都往那方面想了,她虽然在韩苏苏面前演戏,可那也是为了照顾好友的心情,但让所有人都误解,这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我跟你……唉,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微微懊恼,用他才听的清的声音无理取闹起来:“刚才谁让你拉我的手的?!还有你干嘛不早点提醒我地毯容易摔跤,尹光年,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 得了别人的恩惠反而倒打一耙,这就有点无赖了,好在尹光年非常了解梁大小姐过河拆桥的本领,所以脸上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出现。 “这双鞋是你自己挑的。”他冷冷清清地瞥了她一眼,“不抓住你,难道等你扑到我身上来?” 梁暖被他噎得语塞,只好斜了他一眼,喝果汁浇心火,谁知身边的男人又倾身过来,找茬的口气:“刚才顺手拿我当挡箭牌的时候,你好像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咳咳……”梁暖呛了一下,破天荒头一遭觉得这个男人又小心眼又幼稚,好笑地问:“那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咳咳。”梁暖又被他的坦白给呛住了,“那好那好,谁都算不上吃亏,勉强扯平。” 尹光年含笑不语,梁暖还想再争两句,突然听到邻桌一个男人在对众人道歉,他声音辨识度很高,隔了一点距离也能听到:“抱歉抱歉,绕城公路四车追尾,堵了半个多小时。” 梁暖脊背僵硬地转过身,一见到那人熟悉的侧脸,马上活见了鬼一般火速转过身去。尹光年见她鬼鬼祟祟,料到又是遇到熟人了,也回头好奇地看了看。 “你别动,别动,对,就这样,替我挡着点。”她左手挡脸,头缩得很低,就差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见她难得心虚,尹光年有些想笑,抬眉:“遇到熟人了?同学?朋友?老情人?还是……债主?” “哦不对。”没待她回答,他就自己好心情地接了下去:“那个债主应该是我。” “你今天吃错药了?话那么多。”梁暖白了他一眼,把头压得更低。 那个说话的男人自然就是许久不见的肖诚了。 对他,梁暖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人家当年将一腔真心捧到她面前,她却不知珍惜,反而将它踩在地上踩成了稀泥。 最后一次见面,他们甚至没有好好道别。那晚她向纪左隐晦地表白,却遭到他无视,心情恶劣地无以复加,偏巧此时肖诚约她吃饭,他最后一次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绝望的语气甚至带着一分乞求,一如既往得到否定答案后,一贯隐忍的他终于忍不住反问,“那个纪左就那么好?他能像我这样随叫随到?还是能像我这样大半夜被你叫醒一直陪你大小姐聊到天亮?对你来说,男人的皮囊就那么重要到别人的真心你都可以看不到听不到?” 梁暖被他质问到面红耳赤,她心里隐隐认识到他说的都是对的,她对纪左的喜欢太过肤浅,而对于肖诚,她一直站在这段关系的制高点上,在纪左身上得不到的温柔和体贴,她就自私地向肖诚索取,却从未想过要付出什么,她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会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却忘了这样没有希望的守候是有期限的,肖诚不可能一味地任她索取下去。 她在他面前任性惯了,嘴上自然不肯服输,红着脸说狠话:“对,我就是爱他的皮囊,看到他的脸我能开心一天,我那么喜欢他,总有一天他会被我的真心感化,他迟早会跟我在一起的。所以,肖诚,你放弃我吧。” 肖诚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行,举杯对她苦涩地笑了笑,说了一声“我祝你心想事成”,之后甚至没有道一声“再见”,就起身率先离开了餐厅。 真正的不欢而散。 肖诚走后,有一段时间梁暖很不能适应。他花了很长时间让她信任他、习惯他、依赖他,后来她又花了很长时间戒掉这个习惯。她也并不是没有心肝的女人,他的好她都感受到了,甚至她想过,她对肖诚这个人是有朦胧的好感的,只是这好感并不强烈,她在他身上找不到爱情怦然心动的感觉。 或许,他们之间更适合做朋友,只是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有发觉这一点罢了。 台上订婚新人携手上场,纪左那温润好听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宴会厅每一个角落,他对着主持人述说自己对韩苏苏满腔的爱意,他当着众宾客许诺爱她一生一世,这些话语似曾相识,梁暖恍惚记得,半年前的某个晚上,他搂着怀里的前女友白婉,也是这般深情款款情深似海。 梁暖又看向韩苏苏,这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女人笑得又傻又甜,眼里的爱意几乎要喷薄出来,她好像是得了失忆症的女人,忘了这个男人张嘴即来的誓言似曾相识,一心只是沉醉其中。 所谓的爱,真的经得起真相的拷问,还有时间的考验吗? 如果是半年前的梁暖,对于这样的问题,她根本只会不屑一顾,她会潇洒地表示:先霸占纪左这个人,再慢慢得到他的心喽,我那么可爱,他迟早会爱我要的要死要活,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半年后的梁暖不再那么盲目了,人性那么复杂,让她学会了思考。爱会是那么简单吗?费尽心思得到那个人,真的能有一生一世吗?如果有,为什么被她爸捧在手心宠爱呵护的妈妈,经不起年轻男人的诱惑,抛家弃子一去那么多年无影踪呢。 看着台上的幸福景象,梁暖微微有些伤感,不是因为曾经疯狂喜欢的纪左手里牵着好朋友的手,而是她猛然发现,她对这个男人的迷恋就这样被时间和生活消弭得一干二净。 爱,果然是脆弱的东西啊。她自己都做不到永远爱一个人,又怎么期望别人也会做到呢? 梁暖望着台上的风景,却浑然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她的身后不远处,黄伊文的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她和尹光年,见他们俩肩靠肩歪头聊天,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将餐巾布□□成一团。 沉思片刻,她掏出手机,调出微信,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过一会,坐在不远处桌的两个时髦女孩与她目光交汇,抛给她一个“包在我身上”的得意笑容,便举起酒杯站了起来,摇曳生风地向某个方向走去。 梁暖夹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心里藏着事,对满桌的美食也就兴致缺缺,偏头见尹光年也很少动筷,就知道这男人挑嘴的毛病又犯了。 他除了不能推托的应酬以外,几乎从不在外面吃饭,也从不流连外面的花花世界,生活规律刻板,日子过得像个苦行僧,是她见过最宅的男人。但说他这个人无趣,又不至于,看得出来他爱美食,中西餐已经可以媲美大厨,到了周末他休息的时候,他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捧着食谱在厨房钻研新菜色,偶尔也会满足家里吃货的请求,支起烤架在花园烧烤,烤的肉食外酥里嫩,吃得大权经常摸着滚圆的肚子感慨“家有一厨,日子比神仙还舒服”。 梁暖起先还对他煮的东西有所抵抗,日子长了,别人吃得满嘴流油,她在一边干瞪眼闻香味,五脏庙不干了,到底还是没坚持住,加入了“抢食大军”。 捏了捏自己明显肥硕了一圈的腰身,她略带哀怨地瞪了一眼尹光年,他不明所以,只当她心情不佳于是食欲不振,说:“晚上想吃宵夜?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又是吃!他是把她当成猪在圈养吗?! 她正想义正言辞地回一句“我才不吃”,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呀,梁暖?这不是梁暖?” 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梁暖下意识就转过头,然后就见到过去有段时间曾玩在一起的袁芸慧和江环都十分惊讶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年哥的属性是闷骚,发现了木? 第43章 hapter 43 “梁暖, 真是你啊!哎呀你家出事了以后我好担心你啊,你现在好吗?”袁芸慧状似热心地问, 她的妈妈是个女高音歌唱家, 她没有遗传她妈的音乐天赋,倒是遗传了她的大嗓门, 她这一句中气十足的“问候”话语, 看似关心实则是有别人伤疤当众揭开的嫌疑,也很顺利地把周边一干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边, 很多人都纷纷瞧了过来,其中不乏认识梁暖的老熟人,突然之间成为众人焦点的梁暖有些手足无措,僵硬地维持优雅微笑, 这一刻真是想把袁芸慧撕了的心都有。 “哦, 我挺好的, 谢谢关心。”她的回答很敷衍,甚至没有站起来要和旧友寒暄的意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态度很疏离。 这两个女人跟她的关系只能算一般, 有段时间经常在一起玩, 她还当她们是好姐妹,偶然有次在厕所听到这两个人在背后说她和韩苏苏的坏话, 她就看清了她们俩的真面目,渐渐就与她们疏远了。 现在她们摆出一副热情叙旧的姿态,天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名媛圈哪有什么真正的友情, 多的是捧高踩低的戏码,这会儿她们俩在人前都是一身盛装,脖子上的宝石项链在灯下闪的人眼睛疼,对比她们的光彩照人,她梁暖就是一个打扮朴素的灰姑娘,更加衬托出她处境上的不堪。 如果之前还以为是偶遇,那么这一刻,梁暖笃定她们俩是故意的。 她都这般冷淡了,这两个女人竟然还是流连不去,江环装作好姐妹一般拍了拍梁暖的肩膀,虚情假意地问:“梁暖啊,纪左跟苏苏在一起了,你没有不开心吧?唉,说实在的,听说他们俩要订婚的消息,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那么喜欢纪左,我一直以为他的真命天女应该是你才对呢。哎,造化弄人了,怎么反倒是好闺蜜成了那个幸运儿呢?梁暖,我可真替你感到难过啊。” 梁暖好脾气地听着,抿笑看着江环鲜艳的红唇吐出一个个看似暖心实则凉薄恶毒至极的字眼,她惊讶于此刻自己还能表面上的优雅,照着她以前的爆脾气,早就不顾那么多人在场,直接把桌上的红酒泼到她那张刻薄的脸上。 拜江环所赐,那些看客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内情。不少人望着梁暖的眼神又复杂了一些:这梁起风的女儿可真够可怜的,家里破产,老爸蹲了监狱不说,好朋友还跟心上人在一起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梁暖此刻倒不十分在乎别人的目光,她在意的比较多的是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她的人生走到这里确实有些不顺遂,别人同不同情她,她不在乎,她唯独不要他的同情。 她的脸上没有失恋后的愁苦,反而落落大方地笑着开口:“江环,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不过你是真的多虑了,今天是我最好朋友的好日子,我高兴都来不及,哪有时间难过。是啊,我是喜欢过纪左没错,不过我跟你不熟,你大概不知道我喜新厌旧的德性,我对纪左早就没感觉了,倒是苏苏那个傻姑娘,一直死心塌地地喜欢纪左,你看现在这样多好,他们都发现彼此是对方的真爱走到一起,我这个做好朋友的祝福都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应对得大方得体,听得有人暗中给她鼓掌。 她暗示一般瞥了身旁的尹光年,风情地撩了撩头发,冲她们俩俏皮眨眼:“还有啊,我今天可是带了男伴了的,你们总是提我过去喜欢的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虽然对于尹光年的身份,她看似什么都没交代,却已经让江环二人误会。 两个女孩子打量她身边英俊不输纪左的男士,心里打鼓:这梁暖,都破产成了穷光蛋了,怎么还能攀上这么帅气的男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江环问:“这位帅哥是?” 尹光年极其冷淡的语气:“我跟暖暖今天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祝福新人的,私以为,在今天这个场合不提过去是对新人的最大尊重,两位小姐觉得呢?” 他犀利不留情面的回答立刻让江环袁芸慧变了脸色,“暖暖”又叫得自然亲密,其他宾客的眼光已经流露出谴责意味,两个女人难堪到极点,众目睽睽之下袁芸慧到底是不爽“被人当枪使”,拉着心有不甘的江环匆匆走开了。 杯羹交错的宴席上有年轻的女宾客发出一串娇笑声,梁暖一言不发地坐着,巨大的委屈和失落交织在一起,她仰头将桌上的红酒一口饮尽。 “吃饱了吗?回家吧。”身边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在耳边说。 “家……”梁暖怔怔地转头望着他,那一刻的神情脆弱又有些无助,无助到令人……心疼。 “对,回家。”尹光年的目光放柔,“走吧,回去我煮夜宵给你吃,保证比这里的东西好吃一百倍。” 他与在座一干同行道别,便率先站了起来往外走,梁暖愣了一会,决定还是先跟韩苏苏打声招呼再走,转头寻找新人,却见到不远处站在韩苏苏身边的韩母,想起离开韩家那晚遭受到的屈辱,最终打消了念头。 她正要扭头,目光却不期然地与邻桌的一位男士撞上。 是肖诚。 这隔着人群的一眼让久别重逢的两个人都有点慌乱,倒是梁暖先回过神来,朝他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往外走,到了最后,简直是用逃离的速度离开宴会厅,仿佛要与过去的世界决裂。 尹光年站在大堂的璎珞灯下等她,身后是黑丝绒一般沉重的夜幕。梁暖想着,这个男人和这夜幕一样沉默,他在想什么呢?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这时尹光年转过身,一眼就见到站在不远处沉思的梁暖,两人目光碰触,这次谁也没有逃开。 这中间的距离仿佛万水千山,他们谁都没有先走向谁。梁暖只是看着眼前身材颀长的男人,心里蓦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从那个世界落荒而逃,走向的为什么是眼前这个人呢? 她阅人无数的老爸,为什么在最后看中了毫无背景的尹光年呢?这个问题曾经困惑了梁暖很久,突然在今晚她望进他眼睛的时刻,她找到了答案。 她承认她爸是对的。 她想起纪北,他对谁都是彬彬有礼,脸上挂着绅士般热情的微笑,可是时间久了,梁暖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内心是冷漠的,他太明白自己的优势,并且善加利用,所以一旦家族出现危机,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当做交易的筹码,以维持他富家公子的身份。 还有曾经比朋友更亲密一些的肖诚,他很会讲话,很擅长讨女孩子心,他知道女孩子的每个喜好。事业和爱情里,爱情在他心里永远占上风,所以他成不了工作狂,自己也乐于做一个追爱的纨绔公子哥。 尹光年跟他们如此不同。 他是个矛盾体。时常严肃给人不可亲近的感觉,眼里除了事业仿佛就看不到世间其他东西,那么冷淡无趣的男人,却成了她此刻生命里唯一一道暖光,给了无家可归的她一个暂时的温暖避风港。 就像此时,他静等着她,要带她回家。 而她对此已经不再抗拒,甚至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梁暖抬起脚步,慢慢走向他。 尹光年并不问她刚才在想什么,也刻意忽略刚才在场内她的遭遇,只是环顾了四周一圈后满脸嫌弃道:“快走吧,在这里每多待一分钟都是受罪。” 他难得自我调侃,梁暖心情也放松起来,故意挤兑他:“我就说嘛,有些孤寡老人就见不得年轻人晒幸福。” 尹光年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嘲讽,一副“不和你一般见识”的大方模样。 这反而令梁暖起了较劲的心思,又道:“哦,我错了,你可不是孤寡老年人,你可是有意中人的。哎,尹光年,你都不用约会的吗?你这么无趣,不追的紧点,意中人万一寂寞了跟其他男人跑了怎么办?” “这一点,我倒是象某些喜新厌旧的年轻人一样,”尹光年也不放过难得的调侃梁暖的机会,笑道,“现在我的意中人是人民币。” 梁暖不再打趣他,她沉默了一下,小声说:“刚才多谢你替我解围了。” “谢什么,你自己战斗力就不弱。”尹光年在她头顶轻笑:“还有,今晚我很荣幸做你的挡箭牌,走吧,打怪结束,我们该回家了。 ” “好”。 梁暖心里有点暖,刚抬脚,眼角却意外地瞄到几米外柱子后面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见对方低着头向洗手间走去,她停住脚步,对身边的男人说:“等下,我去下洗手间。”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洗手台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白婉正弯着腰一遍又一遍地用水泼脸,虽然梁暖不清楚她到底是想洗去疲惫还是满脸的泪水。 任谁都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哀伤,梁暖明白,她不应该打扰她的,但她又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同是女人,爱过同一个男人,同样是爱而不得,只不过她是一厢情愿,所以能很快走出来,而白婉大概就不一样了。 那种被深爱的男人狠心抛弃的心情,她这个局外人多半是无法体会的。 她站在白婉身边,白婉察觉到身边有人,往边上让了让。梁暖打开水龙头心不在焉地洗手,再三纠结后又改变了主意,她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对方也许根本不需要来自一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的关心,她的好心在别人眼里兴许会被理解为恶意。 她关了水龙头,白婉恰在此时也关了水龙头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撞上,双方都愣了愣。 “嗨~” 率先打招呼的竟然是白婉,她是个外在优雅的女人,有符合纪左苛刻审美的出色长相,暗哑的嗓音为她温婉的气质平添了一分性感。 “嗨~”梁暖也礼貌地朝她笑笑,撩拨着额前的头发,表情略微有点尴尬。 白婉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脸,用十分稀疏平常的语气问:“很伤心吧?” 她问的莫名其妙,梁暖却一下子就听懂了,对方如此直接,她也犯不着回避,于是坦然道:“说没有那是假的,不过经历了一些事以后,反而看清楚很多人和事,现在看他,也没有那么好啊,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那么傻。咦,你……认识我吗?” 她的率真无疑令白婉对她产生好感,靠在洗手台边说道:“只远远看过你一眼,就记住了,女人嘛,有关情敌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当时我的心里可是又嫉妒又骄傲啊,嫉妒有比我年轻的女孩前赴后继地喜欢自己的男人,骄傲的是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喜欢他,他都不为所动心里只有我,不过现在看来,再自信的女人,在男人的问题上,永远还是带有几分小天真。” 白婉云淡风轻地笑着,眼底的失落却是掩饰不住,再外表坚强的女人,也会被眼泪出卖。 梁暖沉默片刻,迟疑道:“虽然不合适,可是我还是想为我朋友……就是苏苏,向你道歉。” “道歉这种事,就完全没必要了。”白婉摇头苦笑,“今天是新人笑旧人哭,可明天呢,今天的新人变成了明天的旧人,谁知道呢。” 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便已经心照不宣,如果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或者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心,历史便有可能重演。 白婉这时又看向梁暖:“小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当时喜欢纪左什么?” “那些最肤浅的东西喽。”梁暖耸肩答道:“喜欢他帅,有才华,眼睛会放电,还有,大概是他很擅长欲擒故纵,所以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你看,手段多高明。他最初吸引我的也是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还有那欲擒故纵的把戏。”白婉哑然失笑,“难怪在一起五年,他都不愿意结婚,那么多女孩子爱慕他,他怎么可能为了一朵快凋萎的花,放弃整座花园呢。” “你们在一起五年?”梁暖有些惊讶。 “时间很久了对不对?”白婉嘴边的笑容泛着嘲弄,“如果说前四年还带着期望,那么到今年,我就知道我跟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了,我只是一直等着这段感情走到死亡的那一天。” 白婉望向前方的目光空洞悲怆:“五年的感情和荣华富贵的生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哪怕他有一丝丝挣扎,我都会心怀感激,可他并没有。真是一场噩梦啊,爱了五年的男人,到了最后才发现他不仅花心,还是个十足的懦夫。” 洗手间的门被一个带着孩子的时髦妈妈推开,想必也是今晚的宾客,她走过留下一阵浓郁的香水味,白婉突然捂着嘴转身对着洗手台剧烈地干呕起来。 梁暖想起她妈私奔前总是跑到洗手间干呕,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呆站在那里,有一种无意间窥探到他人隐私的慌乱感。 她低声说:“我们去外面聊吧。” 白婉没有拒绝。 两人走到大堂隐蔽的角落,梁暖小心翼翼地问:“白……白姐,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那个……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怀孕了?” 对于她如此唐突的问题,白婉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转而幽幽地问:“你会替我保密吗?” 梁暖倒吸一口凉气,紧盯着白婉深色的眸子,缓慢而郑重地承诺:“我以人格保证,我会保密,这点请你相信我。你不打算……我是说,你还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会在将来遇到一个对的人,组建一个家庭……” 梁暖欲言又止,担忧的神色藏不住,白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每个关心我的人都这么说。可是你知道吗?我对男人和婚姻都没有期待了,反而盼望有个孩子。我经济独立,独立抚养小孩没有问题,他的基因也不错,我们的孩子一定聪明又漂亮。现在宝宝真的来了,可见老天待我不薄,我没有道理不留下他啊。” 白婉的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她的语气很坚决令梁暖意识到她做下的决定不会因别人的劝阻而改变,纪左的狠心抛弃令她跌落深渊,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让她又重拾生活的勇气,梁暖笃定白婉会是个很棒的母亲,她在心里叹道:纪左啊纪左,你自诩做了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却不知道,你失去的何止是一颗女人的真心。 “白姐,除了祝福你,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梁暖发自内心地祝福,“请放心,我梁暖一定守口如瓶。” “谢谢,我相信就算成了单亲妈妈,我跟宝宝也一定会幸福。”说到这里,白婉转头再度望向订婚宴会场的方向,目光流露无言的悲伤,那里面,即将为人父却不自知的男人正与另一个女人欢庆属于他们的幸福。 “我最抱歉的,是不能给宝宝一个爸爸,一个完整的家。”白婉的眼眶闪动着泪花,“希望他长大不会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意思,临时有事出门晚更新了。抱歉抱歉。 第44章 hapter 44 这个对韩苏苏来说幸福到沉醉的夜晚, 对于梁暖来说也是刻骨铭心到难忘。她的很多想法在这一晚被彻底颠覆了,曾经执着的一切被现实击个粉碎, 让她彻底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 她看着划过车窗的光怪陆离的夜色, 那是她曾经留恋的东西,她为了这些虚妄浮华, 究竟错过了什么呢? 车行驶到幽静的景区, 梁暖来不及细想尹光年为什么把车开到了这儿,明明这里和他家是相反的方向。 她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语无伦次地对尹光年比划:“停!这里……停!停车!” 见尹光年看过来,她理智回炉,故作镇定道:“时间还早,不如你先回去吧, 我在附近走走。” “你去吧, 我在这里等你。”尹光年语气柔和, 却也是不容人拒绝。 梁暖此刻渐渐明白他的好意,也不再废话, 沉默地下了车。 她刚下车,远处就传来了跑车引擎发出的轰鸣声, 伴随着三两个年轻人放浪形骸的尖叫声, 梁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自然知道这伙人时常在这条路上飙车, 引得附近别墅区住户怨声载道,就连她爸也动过搬家的念头。 疾驰的跑车经过梁暖时,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甚至她轻佻地向她吹口哨, 那速度太过骇人,梁暖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她熟门熟路地朝那栋房子走去,身后响起脚步声,转头见尹光年追了上来。见她面露讶异,他于是解释:“我在车里有点闷。” 相处那么久,梁暖自然多少了解这个心细如发的男人,多半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晚上在外面不安全,更何况此刻她情绪不稳。 大概怕她做傻事吧。 她不揭穿他,与他并肩走着,她没有告诉他,其实现在她也特别害怕一个人,有个人陪伴也好,她怕自己失控做傻事。 晚上在宴会上提到回家,尹光年就真的带她回家来了,虽然那已经算不上是她的家了。 别墅已经易主,新主人正在大肆装修,门口堆了一些建材垃圾,借着路灯的光,梁暖看到楼梯被拆卸下来了,还有书房的那扇木门,门上有24道从低到高的划痕,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那是孩子淘气刻上去的,殊不知那是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她贴靠在门边,他爸郑重划上去的,那代表了她每年这一天的身高,那全是她成长的印记。16岁之前,站在门边的除了他们父女俩,还有她妈,总笑盈盈地提醒她“暖暖不可以垫脚尖耍赖哦”,16岁以后,尽管她妈缺席,这个生日仪式还是每年坚持进行,一直到24岁。 看到那扇被当成垃圾随意放置在角落的门,梁暖的眼框一下子就湿了。 在情绪失控前,她恶狠狠地推开身边的男人:“你走开,不许转过身。”然后一个人三两步走到花园的栅栏边,趴在栅栏上捧脸痛哭。 她哭的很轻,可这样轻微透着哀戚的压抑哭声在静夜里还是被放大,听的人心酸不已。 梁暖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这个充满温馨回忆的地方,想起她支离破碎的家,下落不明的母亲,入狱受苦的老父亲,一串串晶莹的泪珠滑过脸颊,最终滴落在地。 一块手帕悄无声息地递了上来。 梁暖没有拒绝,接过手帕擦拭泪水,哑着嗓子说:“你不该带我来这里的,相见不如怀念这个道理,我现在懂了。” “对不起。”尹光年的嗓音低沉满含歉意,“我以为你想家了。” “家……”梁暖咀嚼着这个令人伤心的字眼,又低头擦了擦涌出的泪水:“有爸爸的地方才是家,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尹光年只是沉默。 “我很后悔。”梁暖眼角通红,趴在栅栏上仰望头顶的星光,“我爸有多爱我,我就有多辜负他。我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他劝我不要盲目的喜欢一个人,没有看到对方真心前不要傻乎乎交出自己的真心,我不相信,还气他说,你活得那么明白为什么当初娶了我妈那种轻浮不守妇道的女人,他气得咳了一整夜。” “事实证明,我家老头眼光真的毒辣。”她眼角泪光闪闪,苦笑地望向尹光年:“我以为我喜欢上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可其实他只是个自私懦弱的狗熊,我却为了这样的一个人,伤害了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人。” “很多过去的事情,不必过分自责,会犯错是正常的,毕竟你还年轻。”尹光年的声音清朗温暖,拥有教人安心的力量,“想你爸了,就多去看看他,告诉他你长大懂事了,他会很欣慰的。” “我会的。”梁暖渐渐不再哭了,她想,她迈向成熟的第一目标,就是不能一而再的在尹光年面前哭得像个疯子,那真的太丑了。 因为深知身边的男人包容沉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训斥她,于是她的倾述欲上来了,絮絮叨叨起来:“我有时候真的对老头子很生气,他真的把我保护的太好了,他那么老了,难道就不能为自己操点心吗?” 尹光年也抬头仰望皎洁的月色,月光寂寥,如同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每个做父母的都这样,有时候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是可以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存在。我高考前的一个月,我妈妈刚查出癌症晚期,但她一直瞒着我,每天笑呵呵的为我做早餐,笑呵呵的把我送出门。因为不想花我上大学的钱,她就瞒着所有人,每次一痛的厉害,她就躲到外面整天整天的不回来。” “邻居们都开玩笑说,你妈妈的春天来了,你小子这是要有新爸爸了。我却不相信,因为她从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瘦的太快了,处于幸福中的女人不会那么瘦的。我出去找她,后来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她的吗?”尹光年的声音在轻颤,望着梁暖的眼眸里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悲戚,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流下眼泪,“我在一个废旧仓库里找到她,那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墙上全是她挠出来的血印子。” 梁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的尹光年。 他总是沉稳的,可靠的,所有人一有问题,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他,他是他们的“年哥”,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 可现在的他,如此脆弱,他只是一个早早就失去母亲的男人而已。 梁暖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绞住她的心口,她觉得她该做些什么,晚宴喝的红酒令她内心产生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于是她就真的这样做了:“来,尹光年,让我抱你一下。” 她伸出双手环抱住他,还哄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肩,笨拙地安慰着:“你有一个伟大的妈妈,我很羡慕你。” 被她拥在怀里的男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拥住她,夜空下相拥的他们,不过是两个无家可归只好相互温暖的小孩。 他轻抚她柔软的发:“我也很羡慕你,你有一个伟大的爸爸。” “嗯。”梁暖点头,突然有点鼻酸,“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他那么老了。” “这个世界,确实有很多我们无法阻止的事情,比如时间,疾病,还有父母的衰老。”尹光年语气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柔一些,“我们……都要珍惜当下。” 梁暖抬头,望进尹光年的眼,他的黑眸里仿佛有日月星辰,令她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睛,就这么对视许久,她沉默地点了点头。 晚风萧瑟,吹起满地的落叶,城市的秋意更浓了。 这晚过后,梁暖开始每天掰着指头算下次探监的日子,她有很多话要跟她爸说,比如韩苏苏跟纪左在一起了,纪左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而言,所以她有点替韩苏苏担心;比如她有在认真工作,等他出狱,她一定会让他刮目相看的,她除了要自食其力,还要让他早点退休享清福。 她让自己很忙,刻意地让自己忘了那个晚上、那个充满温情的拥抱、还有他身上的温度,她把一切冲动的行为归结为酒精作祟,她努力地去想要忘掉,可是那一幕总会在偶尔失眠的时候浮上脑海,她辗转反侧,甚至自暴自弃,却又不得不在最后承认:那确实是她渴望的。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但她在咖啡馆做服务生的事到底还是没瞒住,还被人在朋友圈大肆曝光,弄得以前的圈子人尽皆知。 撞见她的是以前经常在社交场合碰见的已婚名媛,平时没有来往,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和朋友进来时梁暖愣了一下,但还是当她如普通顾客一般招待,对方像是也认出了她,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梁暖去准备咖啡的时候瞥到她和女伴凑到一起对着她这边指指点点。 每天咖啡店迎来送往,遇到熟人其实在梁暖的预料之中,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被人认出的心理准备,当这一天真的来到,说不难受不窘迫那是假的,但是如今她的心境与以前大大不同了,慢慢地也学会“放下”这门学问,比如放下自己曾经执着的“千金小姐”的身份,学会谋生,学会做一个普通人。 既来之,则安之,她决定不让以前圈子里的人影响自己。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一早,张昀山不顾自己少了一颗门牙,又吊儿郎当上门美其名曰喝咖啡来了。 这瘟神带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小姑奶奶,你自己看吧,昨晚朋友圈都炸了。”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梁暖,一边幸灾乐祸地等着梁暖脸上出现受惊害怕的表情。 梁暖平静地接过手机,然后就见到有人截图了名媛的朋友圈发到群里,因为内容太过吸引眼球,不少昔日熟识的人都出来发表了一通想法,唏嘘的,嘲笑的,同情的,冷漠的,什么人都有。 名媛的朋友圈写着:在一个路边小咖啡馆偶遇一位大佬千金,大佬出事后这个女孩子就没消息了,还以为出国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居然在做服务员。世事无常,祝福~ 除了看似怜悯实则高高在上的文字,名媛还贴了一张照片,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因为只拍到梁暖的侧脸,但熟识她人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她,照片中她素面朝天,穿着服务员的工作服,端着盘子为邻座端来煮好的咖啡,朴实无华的谦恭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位名流千金。 有人在评论区里问名媛是哪间咖啡馆,名媛起先还假惺惺地表示要保护别人的隐私,别人一再追问,她就看似隐晦地说:是西城路上的一间咖啡馆。 如果真的是祝福的心态,就不会那样大张旗鼓的把细节都发到了朋友圈,大概对于失败者,大众的心态都是如此,窥视你、八卦你,至于当事人的隐私被曝光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对不起,那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她已经真心“祝福”过了。 人心大多凉薄,梁暖早就领悟这道理。于是冷笑着把手机还给了张昀山,没事人似的地拿起抹布擦拭工作台。 这个反应完全在张昀山意料之外,他盯着梁暖的脸好半天,也没瞧出什么负面情绪来,见她还老神在在地擦工作台,心里沉不住气就一把把她手上的抹布夺过来了。 他揪着眉问:“你哑巴了?梁暖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梁暖纳闷地抬眼看他:“说什么?” “你还跟我装蒜!”张昀山干脆趴在吧台上身子往前凑,“锥子脸围观大军现在在路上,正往这儿赶呢小姑奶奶,赶紧跟你们老板请个两天假,出去躲躲风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赶火车,抽时间赶紧更新 第45章 hapter 45 梁暖正眼打量张昀山这公子哥, 手托下巴顾左右而言他道:“张昀山,我发现自从你缺了颗门牙以后, 倒是有点人味了啊。” 对面的男人不乐意了, 横眉竖目的:“那你说说,我以前什么味?” “禽兽味呗。” 张昀山被气得不行, 食指戳着她:“我就知道你背后捣的鬼, 不然我家安娜不会下手那么重。” “哎,安娜, 这么早过来了。”梁暖突然拔高声音,冲他背后喊。 张昀山一听安娜来了,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本能地就往吧台后面躲, 转头一瞧, 后面根本没人, 这才醒悟过来是梁暖耍他呢。 纨绔公子哥气得呲牙咧嘴的,“梁暖你个没良心的, 好心当驴肝肺,太伤心了我。” 梁暖当然明白他好心, 虽然这位大少爷不太靠谱, 但是能做到这样,她还是心怀感激的。 她正色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凭双手养活自己,为什么要躲?躲得了今天, 躲得了明天吗?大不了大大方方让她们看,她们不过是想亲眼目睹我是不是过得像乞丐,那就来吧,我既然回不到从前,就总归有那么一天,习惯了就好。” 坐她对面的张昀山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梁暖,一贯不着调的大少爷难得严肃道:“梁暖,我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说来听听。”梁暖笑眯眯的,等着他夸她坚强乐观等等。 “太不一样了,以前是冒牌公主,现在是正牌灰姑娘。” “张昀山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梁暖随手就拎起个酒瓶子要追赶他,“上回下手还是轻了,这次我要代表广大妇女消灭你这祸害!” 一大早的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两个人就在桌子中间玩起了“你追我躲”的幼稚游戏。 “哎哟小姑奶奶,你灭了我广大妇女不得哭死。”张昀山抱头鼠窜,“哎哎我这话还没说呢,你听我说完啊你听我说,不管你是谁吧,你最后肯定能嫁我这样的白马王子。” 梁暖跑累了干脆坐下来,嫌弃地斜了他一眼:“赶紧照照镜子吧,就没见过你这样少了一颗门牙的白马王子。” 张昀山也不生气,捂着牙没皮没脸地在她对面坐下来:“哎梁暖,我说正经的,听人说肖诚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回去,好像也没带什么女的回来,我说你有什么想法没?” 梁暖作势又要用酒瓶砸他:“张昀山,我梁暖看上去像这么没自尊的人吗?” “灰姑娘息怒!息怒!我不是那意思,绝对不是那意思。”张昀山一看差点要点燃火-药桶了,赶紧否认,“我是说,肖诚搞不好对你余情未了,婚宴那天那你走以后他追出来了,就是没找着你,见你跟男人走的那晚还喝了不少。” 梁暖默了一下,最后漠然地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们这些人可真够八卦的。” 张昀山见从她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也就讪讪地闭了嘴,借口要去对面牙医诊所补牙就溜出了咖啡馆。 尽管梁暖沦落到做服务员的消息走漏了出去,但是预料中的很多人跑来嘲讽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其实这也不奇怪,她虽说性格张扬,但交友不算广泛,只是在自己的小圈子活动,大多时间也是和韩苏苏厮混,其他平时一起玩的姐妹在她家出事后就疏于来往,这个时候更不好来落井下石。 比梁暖更急的是安娜。拜乱嚼舌根的张昀山所赐,安娜很快知道有人要来找梁暖麻烦,安娜本来就有一身侠肝义胆,何况梁暖又是她唯一的女性好友,奈何自己有工作□□乏术,回家跟大权徐威廉一合计,两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当下就决定这星期要常驻“伊莲咖啡馆”了。 大权这IT民工前段时间为一个大项目忙得昏天暗地,项目结束后老板特许他两个星期在家工作,也算是给他一个小型假期。 两个不靠谱的单身男人到了咖啡馆,再加上一个不靠谱的中年老板,这生意眼看是没法做下去了。 大权跟标哥两个猥琐男,丑男见丑男,从此惺惺相惜情不自禁。老的教小的泡妞秘籍,小的教老的打游戏,再加上一个从来没靠谱过的徐威廉,三个男人就跟走火入魔一样每天风雨无阻凑桌组队打游戏泡美眉,饿了渴了就使唤她这个现成的女仆。 这天上午,忙得不可开交的梁暖第七次抬头看了一眼某个方向,见那三个神经病一边骂人一边酣战,无奈地叹了口气,手里忙着为咖啡打泡拉花,还不忘指使周末才过来打零工的学生赶紧招呼进门的客人。 她心里怨气冲天。 在家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表示要做她的“护花使者”,出了门就忘了是来干什么的了,到了咖啡馆还心安理得的吆喝她,梁暖真想把这两个祸害,哦不,三个,通通扫出门。 “暖暖,宝宝渴了,宝宝要喝水。”这是大权。 “暖暖,宝宝要吃意面,肉酱很多的那种。”这是徐威廉。 “暖暖,宝宝也饿,宝宝也要吃意面。”这是标哥。 三个失去自理能力的巨婴嗷嗷喊饿,邻座的两位女顾客只觉逗趣,在旁边掩嘴偷笑,梁暖对着天花板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哦”了一声,就认命地开始煮面。 她最近偷师成功,煮出来的意面跟标哥已经没什么区别,标哥见她领悟力不错,干脆把那几样拿得出手的菜色都教给她,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梁暖很后悔自己当初没藏拙,来不及抱怨,快手快脚地把三个家伙的午餐料理好了,又处理了几位客人的点单,这才有空自己喝口水。 喝着水眼睛随意地往门口一飘,两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正挎着名包一脸傲慢地走进来,她眉微蹙,放下了杯子。 想挑事的终于按耐不住性子,等不及找上门了。 来的正是在婚宴上主动挑衅却也没讨到多少便宜的袁芸慧和江环。 韩苏苏婚宴后就与纪左出去旅行了,出发前与梁暖联系过一次,对于这两个女人那晚找梁暖麻烦有所耳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透露袁芸慧和江环现在和黄伊文走得很近,在朋友圈上晒自拍的时候屡次亲热地称呼黄伊文是亲亲闺蜜。 梁暖不禁要为黄伊文鼓掌,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在尹光年面前卖弄着楚楚可怜,看上去比仙女还纯洁无辜,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自己不出现,只要做使枪的那个人就可以了。 袁江两个女人被人当枪使却不自知,此刻正挑剔地环视着咖啡馆的四周,最后把苛刻的目光定格在吧台后的梁暖身上,见她果然是服务员的打扮,两个女人齐齐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笑容。 “啊天啊天啊,慧慧,我没眼花吧?这服务员看起来好眼熟,这……这不是梁暖吗?”江环戏瘾发作,捂着胸口故作不知地问。 “哎呀可不是梁暖吗?穿上服务员的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袁芸慧一脸嘲讽地搭腔,“起初看了薇姐的朋友圈,我还不相信呢。毕竟……这种事情可不多见啊。” 江环慢悠悠走到吧台前,小人得志的嘴脸,虚情假意道:“梁暖啊,没想到很快见面了。我说你这是何必呢,这工作很辛苦吧?啊对了,你爸爸不知道你在做这种……工作吧?我别怪我管闲事啊,我这人最心软了,你如果需要,我回去拜托我爸,帮你在我家公司找个职位,薪水肯定比你做服务员高。你觉得怎么样?” 梁暖本来还不想理会这两个女人,对于挑衅的人来说,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沉默不理会。可是偏偏江环提到他爸,这是梁暖心里绝对的禁区,这工作怎么了?这工作不偷不抢还能让她自食其力,她爸高兴还来不及. 梁暖决定不再沉默。 “在哪里还不都是给人打工。”她皮笑肉不笑地擦着手上的咖啡杯,“听人说你家公司这两年周转不灵,银行的债都快还不上了,我就不过去给你家添负担了,万一你运气不好,也落得跟我一样家里破产的下场,那就不太好了。” “你!!!”江环气得七窍生烟,用食指指着梁暖的鼻子,嗓门也提高了许多,“梁暖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可是天生富贵命,哪像你,半途做了乞丐还这么狂!我倒是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她这一通抛却淑女礼仪的怒骂,成功地令整个咖啡馆安静下来,也令三个打游戏打到疯魔的男人们同时停下动作,三张丑帅不一的脸齐刷刷转过来,下一秒,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被人当众辱骂是“乞丐”,梁暖面上依然克制,只是冷若冰霜道:“我梁暖的下场如何,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在背后怎么议论我,我也不关心。我自问过去跟你们俩没有过结,你们却屡次三番来打搅我的生活,这是什么道理?对,我在你们眼里确实活得像乞丐,我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乞丐靠出卖尊严苟活,我至少凭自己的劳动吃饭,凭什么要接受你们所谓的施舍?我真正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你们不出现,现在我自食其力了你们又跳出来做好人,又是什么居心?如果单纯只是想来打击我取笑我,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打从我决定做这份工作的第一天,我就已经不在乎了。” 她控诉的语气平静却铿锵有力,噎得江环当场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三个男人在靠近,脸皮薄些的袁芸慧拽着她的袖子要走,手却被江环蛮横地甩开了,梗着脖子道:“急什么?我这咖啡还没喝呢。” 然后对梁暖傲慢道:“你不是服务员吗?来,给客人上两杯蓝山。” 没等梁暖有所动作,身后有道凉飕飕的中年男声响起:“呵呵,这杯咖啡,你有命喝吗?” 江环下意识转过身,冷不丁见自己身后站着三个虎视眈眈的男人,还一脸“我要生吞了你”的可怕眼神,她慌忙退了一步:“你们是谁?想干嘛?” 标哥此时完全摒弃了艺术家的气质,那狂浪不羁的表情,配合山一样肥胖的身材,哪像是美院的文雅教授,根本就是一黑道大哥:“活腻了是吧?进门前没打听清楚这是谁的地盘,就敢上来欺负我的人?” “她要是乞丐,那老子是什么?丐帮帮主?”标哥吹胡子瞪眼,逼得江环连连后退,“你说说看,老子身上哪点像老乞丐?有哪个老乞丐像老子这么帅这么有钱这么有才华?啊?!” 标哥那山雨欲来的阴戾表情吓得江环和袁芸慧紧贴在一起壮胆,袁芸慧斗胆回了一句:“我们是顾客,顾客是上帝,你……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小心我去工商投诉你们!” “对,投诉他们!我要让他们关门!”江环像是有了底气,气焰重新嚣张起来。 “上帝?一毛钱没花还敢做上帝?”标哥那八字眉猛地一抬,狰狞道,“老子的地盘,老子就是上帝!暖暖,去,把店门关了,咱们关门放狼狗!” “狼狗?”江袁两个人面面相觑彻底懵了,紧接着就听到“吱嘎”一声,梁暖真的关门落锁了。 站在门边的梁暖一脸漠然,像是预料到她们等会会有什么下场。 “你……你们这群流氓。”江环恨得牙痒痒,“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 袁芸慧经不住吓,惊弓之鸟般环顾四周:“狼,狼狗,怎么会有狼狗,在哪里?”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渲染到了极致,标哥如暴君般冷冽一笑,迅速地闪到一边,一直沉默的大权和威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如地痞小混混一般抖着身子泛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站到他们面前,那猥琐的表情逼得她们连连后退,就在两个女人以为自己就要被暴打的时候,大权出人意料地身子往左一偏,摆了白鹤亮翅的动作:“我左青狼。” “我右白狗。”徐威廉在右边如法炮制大权的动作,然后两个人默契十足地响亮报出他们的组合名号:“我们就是,见人咬人,见胸咬胸的伊莲小狼狗,汪汪汪!”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更新晚了,最近工作忙起来了,没时间倒腾什么防盗章啥的,就不折腾了,我设置了50%的晋江防盗比例,购买没超过50%的宝宝过了24小时可以看更新章。 以后每天我会存稿箱设置好时间是上午九点更新。 这章所有留言送红包。 推荐下基友桃花姐的文: 手机版链接—— 第46章 hapter 46 在场除了对峙的两方人, 还有三桌顾客, 且都是平时熟稔的老顾客,因此一直没离开,津津有味地旁观看戏。此时“伊莲小狼狗”组合口号一喊完,三桌人当时就没忍住, 拍着桌子很不给面子地大笑。 就连已经对他们时不时的出格举动见惯不惯的梁暖,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暗骂“两个蛇精病”。 “神经病, 全是神经病。”同时在骂人的还有江环, 她气呼呼的脸青一阵红一阵, 拉着袁芸慧往门边退,此时梁暖觉得闹剧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悄然打开了门。 “白狗,有胸!我们上!” “青狼,假胸你也上,你也太不挑吧。” “靠, 假的咪咪还拿出来在我们男人眼前晃!要不要脸?不行,打击假冒伪劣义不容辞, 白狗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我要把她的硅胶咬出来……” 大权一脸猥琐地作势要冲上去, 两个被神经病弄得惊吓过度的女人尖叫着夺门而出,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旗开得胜的大权和徐威廉在门口张狂大笑,脑壳被梁暖一人赏了一个巴掌:“给我正常点!把客人全吓跑了害我失业,我饶不了你们!” “随时翻脸的女人。”大权委屈地抱着同样委屈的徐威廉, “心伤透了,威威,咱俩过得了。” 徐威廉瞅了瞅他那丑到让人吃不下午饭的脸,绝情地扭过头去:“等我瞎了那天再说吧。” 两个幼稚鬼追追打打地又跑去和标哥组队升级去了,他们的队名就叫“伊莲小狼狗”,那贱兮兮的“见人咬人见胸咬胸”的口号已经引得游戏里的各路美女对他们围追堵截,这臭味相投的三人忙着耍嘴皮调戏美女,玩得不亦乐乎。 老板已疯魔,唯一的正常人梁暖只好给顾客们一一道歉,中午的时光匆匆而过,等她忙完,沐浴着秋日暖暖的阳光,蓦然觉得上天待她,其实不薄。 又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这晚咖啡馆关门了梁暖也没回家,安娜今晚加班整理诊所档案,不过方文修也留下来加班了,安娜甘之如饴。 梁暖这两天醉心于做披萨,奈何做了几回口感都不怎么样,干脆留下,一边等安娜,一边琢磨失败的原因。 有人在敲店门,她转过身,微微愕然,门外站着的分明是黄伊文。 梁暖难得过了两天清净日子,见这个城府颇深的女人亲自找上门,心里就有些厌烦。 她对任何黄家的人都存有很深的仇恨,这仇恨深入骨髓,如果不是黄征德多年来如毒蛇一般死咬她爸,她奶奶不会死,她家不会破产,她爸也不会走极端锒铛入狱。 她的所有命运都拜黄家人所赐。 但人家都找上门了,她也没必要避不见人,她倒是想看看,这黄伊文又打算耍什么新花样。 她开门,却堵在门口,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我们打烊了。” 两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她们之间自然不需要什么客套,黄伊文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我自然不是来喝咖啡的。” 梁暖将她的轻视看在眼里,随手就要拉门:“那请回吧。” 一只纤手横亘在门缝中间阻止她关门,黄伊文语气急促了一些:“别急,等我把话说完,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梁暖冷着脸似乎还在犹豫,黄伊文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跟尹大哥住在一起,那么,他有没有告诉你过他为什么要帮我爸对付你爸?” 梁暖怔了怔,随后身体往左一倾:“你进来吧。” 黄伊文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这傻子果然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梁暖开门见山道:“你说吧。” 黄伊文并没有马上开口,只是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缓缓放到梁暖面前,梁暖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拿起照片。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先是浮起一抹震惊,之后就阴沉起来。 照片上的男人是尹光年无疑,只不过比起现在老成持重的样子,那时的他更年轻更青涩,英俊的脸上甚至带着阳光笑意,一个俏丽的长发女孩亲密地靠在他怀里,他也自然无比地搂着她,两个人一起对着镜头甜蜜微笑。 他们的身体语言自然无比地告诉外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幸福情侣,而他们身处的地点是美国,因为他们的身后是旧金山的热门景点金门大桥,梁暖去过旧金山,自然知道。 梁暖细看那个女孩的脸,觉得十分眼熟,她突然睁大了眼睛,那分明就是坐她对面的黄伊文,可是仔细品味又直觉不是她,因为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照片上笑容烂漫的女孩,似乎才是尹光年会真正喜欢的类型。 “这是……”她迟疑地望向对面的黄伊文,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答案。 黄伊文似乎明白她想问什么,苦笑道:“这不是我,是我姐,黄伊蓝。” 梁暖抿唇不说话,默默消化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好半天才艰难地张口:“你姐不是……” “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车祸死了,四年前。”短暂缄默后黄伊文回答了梁暖那说不出口的问题,而后她倾身靠近了一些梁暖,眯起眼睛用刻意被压低的声音说:“可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因为谁而死。” 那个名字已经在梁暖心中呼之欲出,尽管心中已经十分惊骇,她的面上依旧克制,然后便听到黄伊文用隐隐得意的语气说:“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爸了吧。” 梁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起来,甚至开始发抖,黄伊文还不罢休,红唇吐出的每字每句都在刺激着梁暖的耳膜。 “你不知道吧?他心里有多爱我姐,就多愿意帮助我爸,他答应过我姐,要替她照顾我全家。哦对了,你知道他爱我姐到什么程度吗?这么说吧,在我姐之后,他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除了我,这四年他没有跟任何女人有来往。” 提到那个人,黄伊文的眼眸不自觉地透露出疯狂的爱慕,梁暖在她的前半句里中隐约听出了隐晦的不甘,后半句时又听出了难以掩饰的得意。姐姐因为一个男人而早早香消玉殒,做妹妹的不恨他,反而爱他到不可自拔,这事情本身就十分微妙。 她若有所思做一个安静的听者,而这样看似脆弱不堪一击的梁暖正是黄伊文想要的,她沉醉在打击她的快乐中,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那胜利者的神态跟她爸黄征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爸爸入狱以后,你应该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吧?梁暖,我真的看不懂你了,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恨吗?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离尹大哥远远的,而不是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像个没骨气的孬种一样每天吃着仇人煮的饭,好声好气地跟他讲话。我说,你这么没原则,你在监狱里的爸爸知道吗?” 黄伊文这样言辞激烈语气刻薄到极致的话语,换来的依然是梁暖的沉默,她有些沉不住气了,换了个坐姿,继续猛烈的言语攻击:“难道你真的对尹大哥动心了?或者……你想勾引他再报复他?”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她不放过梁暖脸部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我劝你还是放弃这样的念头吧,我太了解他了,他那么死心眼的男人,这辈子不会再为任何其他女人动心了。最后得到他的那个女人,只能是我,黄伊文。”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梁暖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偏执、轻狂,还有黄家人独有的不可一世。在这一刻梁暖有些同情黄征德,他或许是个成功的投机者,但他的两个女儿,一个早早离开人世,另一个性格偏执,为了得到姐姐的情人,可以不顾一切把自己整成死去姐姐的样子,简直偏执到令人脊背发凉。 黄伊文的来意梁暖已经再清楚不过,她对尹光年的占有欲与她无关,但她绝不能接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任人鱼肉,她爸输给了黄征德,并不表示她也要输给黄征德的女儿。她不就是想刺激她离开尹光年家里,排除掉她这个潜在的情敌吗?那她偏不让她如愿。 紧绷的脸部表情松弛开,她突然轻笑出声:“黄伊文,你知道的比我多,不过有一点你肯定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他家吗?我告诉你吧,是他主动来求我的,他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所以良心不安呢。你问我心里有没有恨?废话!我当然有,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拜你那个死心眼的尹大哥所赐,所以吃他的住他的,我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是他欠我的,我不说两清那一天,他就只能一直欠我下去。讨好我、补偿我,看我脸色行事,哈,你不知道我多享受他在我面前一脸‘我是罪人’的表情,我干嘛要离他远远的,离得远远的我还怎么折磨他?” 这一回轮到黄伊文脸色难看到极点,毒蛇般阴毒的目光紧盯梁暖,仿佛随时酝酿着反击。 “你说看不懂我,彼此彼此,我这个外人更加看不懂你。”梁暖表情带笑,眼神却是极冷的,“你的亲生姐姐因为尹光年而死,你这个做妹妹的还能亲亲热热地喊他‘尹大哥’,你的心里就没有恨?你一心要染指你姐姐的男人,口口声声要得到他,我说……你九泉之下的姐姐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下午抽时间我会送掉的。 第47章 hapter 47 梁暖这一番话攻击力不小, 直接引得黄伊文变了脸色, 从来没有人这样当众戳穿她的心事,觊觎死去姐姐的男人,从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黄伊文的遮羞布今天被梁暖一把扯开, 她恼羞成怒。 她整过容的五官因为强烈的怒意变得狰狞扭曲:“你这个外人懂什么?尹大哥注定只会爱上黄家的女人,我替姐姐去爱她,姐姐在地下只会祝福我们!梁暖, 奉劝你少管闲事, 管好你自己吧!你现在像个寄生虫一样赖着我尹大哥, 我都替你害臊。” 梁暖对她的反击无动于衷,如今除了某个人,别人已经无法轻易激怒她了。她凉薄地笑了笑,探身靠近她,用蛊惑的语气低声道:“管好你自己这句话,我也回送你。那种不吉利的男人, 我劝你还是三思吧,毕竟你黄家因为他, 已经少了一个女儿了。” “命重要, 还是男人重要, 你可要好好想想啊。要知道,你爸可只剩下你这一颗独苗了。” “你……”黄伊文腾地站起来,她气得胸腔起伏,如果面前有杯水, 梁暖相信她会不假思索就泼过来。让仇人败兴而归,梁暖很享受此刻黄伊文的表情。 “梁暖,你少咒我!还有我黄家!你放心,我活的只会比你久比你好,至于尹大哥的好,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怎么会懂?!” 黄伊文甩下这句话,就拎着包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了,她冲得太猛,跟推门进来的安娜撞了个满怀,安娜“哎哟”痛呼,没等到黄伊文的道歉,却见对方反而用怨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蛇鼠一窝”就迅速离开了,弄得无辜的安娜一脸莫名其妙。 “暖暖,这个女人怎么来了?凶巴巴的样子,她是不是特地来找茬的?”安娜见梁暖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奇地问她。 跟黄伊文一番夹枪带棒的对峙,梁暖只觉身心疲惫,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懒洋洋地不想说话。 安娜见好友神色不对劲,见到桌上有张照片,顺手就拿起来看,惊叫出声:“呀,这……这是……” 梁暖睁眼,见安娜举着照片一脸的疑问,手还指着门外,于是耐心解释:“不是黄伊文,是她姐姐。” “可是我听你说过她姐姐死了啊。”安娜嘟囔着,突然想起什么捂住了嘴唇,震惊过来后才喃喃道:“天哪,尹大哥好可怜,女朋友竟然……” “可怜……”梁暖咀嚼着这个字眼,望着黑压压的窗外,目光有些空洞,“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啊。” 两人收拾好从咖啡馆走出来,准备去不远处的公交站坐车,刚锁好门转身,梁暖就猛地定住了,怔怔地看着从对面马路上疾步走来的男人。 安娜又是一脸莫名,顺着梁暖视线望过去,见向她们走来的男人十分面生,可观察梁暖那样子,两人分明是熟人。 她忍不住揣度,难道是……前男友? 肖诚站在梁暖面前轻轻唤了声“小暖”,到底是许久不见有些尴尬,说话也不十分利索:“听说你在这里工作,我正好路过这里,所以……碰碰运气。” 已经是晚上十点,他这“路过”的说辞未免牵强,但因为眼神透着友好真诚,所以梁暖好心并没有揭穿。 她说:“我们好久不见,今天有点晚了,改天我请你喝咖啡。” “安娜,这是肖诚,我朋友。”她落落大方地介绍,“肖诚,这是我朋友安娜,这段时间她帮了我很多。” 肖诚望着安娜的目光顿时透出感激,谦恭道:“安小姐多谢你,小暖这段时间多亏你,我这个老朋友反而什么都没为她做……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梁暖看他那愧疚不已的神色,知道这个男人确实心里不好受,于是故作轻松道:“肖诚,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我好着呢,你再用这样看可怜虫的表情看我,我可翻脸了啊。” 肖诚定定地望着她,还是那样漂亮精致的眉目,只是眼前爽朗开怀的梁暖实在与他记忆里那个娇生惯养爱撒娇的女孩子难以重叠起来,换做以前的她,她一定会哭着鼻子向他讲述过去的遭遇,渴望他帮助她怜惜她安慰她,她不应该这样云淡风轻地笑着的。 难道时间和磨难真的能够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肖诚不免感慨:“暖暖,我觉得现在不一样了。变得……变得……” 他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描述心里的想法,梁暖却豁达地笑了:“因为我终于长大了啊。你不是总说我像长不大的孩子吗?好了,深更半夜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改天聊吧,我和安娜先回家了。” 肖诚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说:“你们住哪儿?我送你们。” 对于他的善意梁暖自然没有拒绝,报了地址后她和安娜上了他的车,显然对于她住的地方肖诚有所存疑,梁暖只是一语带过:“我现在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里。” 肖诚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那个朋友……是上次苏苏订婚宴上和你一起的男人吗?” 梁暖没有否认。 “你们……” 梁暖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想问什么,笑了笑:“真的只是朋友。” 这几个字依然难以打消了肖诚的疑虑,他扬起嘴角想再问些什么,却见梁暖早就扭过头去望向黑漆漆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长发随夜风飘扬,这样安静到疏离的梁暖对肖诚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嗅出了一丝淡淡的寂寥。 他开始不安起来。 到了紫园门口下车,问了梁暖的新手机号码,肖诚最后瞥了一眼夜色中低调透着奢华的紫园,不舍地开车离开。 走在小区路上梁暖简单交代了她和肖诚的关系,“是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些的朋友”,这是她对肖诚的定义。安娜作为旁观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暖暖,他非常喜欢你,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 梁暖有心逃避,随即笑着转移话题:“看不出来啊安娜,你都成爱情专家了。这么说起来,你暗恋方医生的事是不是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个男人看起来可不像是笨蛋啊。” 提到牙医先生安娜就开始表情不自然,娇羞道:“他那么忙,哪有空观察我这个小喽啰啊,而且我已经很努力地假装不喜欢他了,再说又不只是我,除了我,没结婚的姜护士,还有几个很年轻的女病人都似乎很喜欢他的样子,那几个女病人最夸张了,牙齿没什么问题都会时不时跑来让方医生瞧一下,搞得他好忙。” 安娜一提起方文修就喋喋不休好似变了个人,这令梁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深陷爱情中的女人总是失去理智也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安娜,可随即听她说:“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些花痴该醒醒了,方医生似乎马上要闪婚了。” “闪婚?”梁暖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才刚谈恋爱?” 安娜看上去比她更郁闷,耸耸肩膀无奈道:“所以才叫闪婚啊。今天财务姐姐闲聊听到的,听她们的意思,好像是方医生的女朋友急着结婚,方医生那么喜欢她,自然是没意见了。” 梁暖能体会到安娜的失落,想安慰她又不晓得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爱情是其中之一。世上的女人千千万万,爱慕的男人却只会对自己钟意的女人一往情深,作为配角,最好就是安静地走开。 两人到家,大权和徐威廉在客厅还没有睡,两个弱智在进行激烈的睡前运动。 徐威廉赤着脚丫要抢大权搁在沙发上的被子,大权嫌他脚臭,骂骂咧咧地抱着被子不肯给,被子被拽得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安娜出手,这才把两个人分开。 大权赶紧跳进被子里把自己卷成了一条虫,梁暖见状问:“大权你怎么睡客厅呢?” 大权指了指楼上,悄声对晚归的她们说:“年哥舅妈来了,我把我房间腾出来了。” 徐威廉用双脚戳着没洗过的臭脚丫,隐约可见黑乎乎的肉泥被搓了出来,懒洋洋地开口:“好心让你来睡我房间,偏偏要睡沙发,小心半夜贞操不保。” “贞操不保,那好歹命还在啊!”大权气不打一处来,“你那屋是人睡的吗?十五都不乐意进去!我要睡一晚,我特么还有命出来吗?” 自己的房间有多脏,徐威廉比谁都清楚,嚷嚷着:“咱们大学寝室比现在还脏,你特么也不活着毕业了吗?”然后二话不说就把脚丫伸进了大权的被窝。 大权也怒了:“没洗过的脚丫子还往老子被子里放,老子跟你拼了!” “不是洗过了啊。” “你那能叫洗吗?!你特么不是洗脚是搓脚!” “搓脚怎么了?干洗懂不懂。” 两个白痴又开始吵,这种令人无语的场面几乎每天都会在这所房子上演,梁暖和安娜实在是见怪不怪,梁暖心情不佳早早回房休息,安娜肚子有点饿,便打算煮包方便面。 这时尹光年经过厨房,见安娜在里面忙活,便打了个招呼,安娜本来也正在想事情,见了他,明显就有些欲言又止。 尹光年本来要走,见安娜有话要说,便走进来:“安娜,怎么了?” “年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安娜眼神惴惴不安,想了又想,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千万别跟暖暖说是我说的啊,不然她要杀了我。” 她在门口探头张望了一圈,确定梁暖不会突然出现,踮起脚尖对他附耳小声说:“晚上那个黄伊文黄小姐来找过暖暖了。” 她将晚上黄伊文上门来挑衅梁暖的来龙去脉大概讲述了一下,最后又补了一句:“晚上是暖暖的一个男性朋友送我们回来的,他那个车好贵,看上去好有钱的样子,他应该是特地等暖暖下班的,一路上还追问暖暖和你什么关系呢。” 尹光年平静听完,脸色有些沉,但还是给了安娜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安娜,谢谢你,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还有,下次暖暖还遇到什么事情,希望你也找机会告诉我。” 安娜听话得嗯嗯了两声,端着她的面条,赶紧溜回了房间。 尹光年步出厨房,他看着梁暖房间那扇门,心情有些惆怅。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正冷酷地传达着冬天即将来临的讯息。 作者有话要说:  打小报告的安娜神助攻有木有。。。。 昨天忘记是七夕了,么么哒大家,这章送红包,就当是七夕的祝福啦。。。 第48章 hapter 48 第二天起床, 果然见厨房里有个面目和善的胖老太太在忙碌, 往常负责全部人早餐的尹光年反而破天荒地早早坐在餐桌旁翻阅报纸,他的头发是湿的,显然是运动后刚洗好澡。 昨天晚上过后,梁暖对尹光年这个男人, 观感更加复杂。她很愤怒,愤怒到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他就和黄征德联手, 让她家落入今天的境地, 他亏欠黄家, 那她梁家亏欠他吗?他的心怎么这么狠? 这份隐秘的情感被他藏得那么深,足见情深似海,一想到这点,梁暖就无来由地愤怒。 她郁闷、愤怒,甚至感到莫名的失落,这些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使她难以在这个早晨跟他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她对安娜说:“我不饿,今天早餐不想吃了。” 安娜有些吃惊, 餐桌边专心看报的尹光年这时也抬起头来, 在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 梁暖也没有闹过绝食,每日三餐都会出现在餐桌边,今天突然不吃饭,也难怪尹光年露出这样讶异的目光。 她冷凝着脸避开了他探寻的目光。 “女孩子不吃早餐怎么行?弄坏身体我老太婆可不答应的啊。”一道老迈却颇为洪亮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梁暖转身,就见一个面容和善带着热情笑意的老太太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尹光年见状,赶紧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面条。 “这就是那两个女孩子吧?”老太太笑微微仔细打量梁暖和安娜,“长得真水灵,我老太婆看着就喜欢。来,坐下尝尝阿姨的手艺,我特地做了我们小光爱吃的锅盖面,那会他刚从美国回来啊,就不要别的,只要我顿顿给他做这个,说别的地方吃不到,不是那个味。” 老人家见她们俩拘束就拉着她们俩坐下,梁暖自然不好再拒绝,坐下的时候笑得有些勉强。 尹光年看出她们的窘态,解释说:“这是我舅妈,会在这里小住几天。” “阿姨好,我叫安娜。” “阿姨好,我是梁暖。” “好好,都别客气,都吃饭吧,我老太婆在你们可千万别拘束啊。”舅妈很是热情地她呼他们,又进厨房端了两碗面出来,本来还在呼呼大睡的大权被食物的香气勾醒,踹醒了昨晚看球到深夜于是也在沙发上凑合睡了的徐威廉,两个饿鬼投胎的男人匆忙洗漱了一番后就坐到了餐桌边上开始呼啦呼啦吃面。 见年轻人对她做的早餐那么买账,尹舅妈的表情很是满足,自己吃得不多,反而总是给他们夹她从家乡带的小菜,特别是两个女孩子,那慈爱的目光时不时在她们俩身上流连,搞得梁暖很不自在,只好闷头吃面,结果这顿早饭吃得比往常都多。 吃完饭上班的上班,徐威廉这个无业游民回房间继续补眠,梁暖今天休息,倒是没有出门。 离下次探监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梁暖只想时间过得快一些,她实在太想她爸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些了没有。 愁肠百结地在网上浏览了一些求职网站,仍旧没什么头绪。她开门出去倒水,就见尹舅妈吃力地提着一大桶水打算拖地板,她赶紧跑上去帮忙。 “阿姨,过两天会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卫生的,您就别累着了。”她试图夺下老太太手里的水桶。 老太太笑呵呵的,眼角的鱼尾纹也透着亲切:“我知道,不过钟点工哪有我弄得干净啊,没事,反正我在家闲着,找点事干也好。” 说话间她就快手快脚地开始拖地,边忙边对梁暖絮叨说:“我们小光最爱干净了,偏偏身边又没个人照顾他,他妈去得早,他就跟我们亲,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电话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我跟他舅舅就经常时不时地过来他这里住几天陪陪他,我们老了帮不了他什么,就想让他住的舒心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尹舅妈并不知道梁暖和尹光年之间的过节,也没有瞧出在她提到尹光年时梁暖异乎寻常的沉默,因为多了个听众,于是继续用有些骄傲的口吻谈论尹光年:“这孩子啊,一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的,前几年拼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这么拼呢?哎,也没个人帮着劝劝他,他两个弟弟都快成家了,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总说不急不急,这都快31了,人家这年纪孩子都能跑了,再拖下去可让我们老两口怎么跟他妈交代啊?” 念叨到这里,尹舅妈突然停了下来,扭头问一旁的梁暖:“小梁,你有对象了没?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下我们家小光?” 梁暖被老太太殷勤热切的目光吓住了,赶紧摆手:“阿姨,您别误会,我只是暂住这里一段时间,很快就搬出去了,而且他有喜欢的人,我……我跟他也不合适。” 老太太眼里的火苗瞬间就熄灭下去了,看得出来尹光年家里出现女孩让她很高兴,但是梁暖的否认随即让她十分失望。 她瘪了瘪嘴,低头嘀咕了一句:“他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若是换做昨天的梁暖,她未必听得懂老太太这句话的意思,但经过昨天黄伊文的点拨,梁暖马上听懂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尹光年这样冷清的男人,竟然是个难得的情种。 尹舅妈对梁暖很有好感,总觉得她和自己的侄子站一起十分般配,带着遗憾的语气说:“小梁啊,你别怪阿姨乱点鸳鸯谱,我一听你姓梁啊,我就觉得亲切,你不知道,我们小光的恩人也姓梁,我总觉得啊,姓梁的都是小光命里的福星。” 梁暖本来想找个理由溜回房间,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自己陷入绝境时尹光年莫名其妙地施以援手,自己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时,他也是讳莫如深。 她爸的举动现在想来也值得玩味,他应该清楚尹光年最终选择站在了黄征德一边携手对付他,自己落败后他竟然还不计前嫌找了对手来帮助无家可归的她,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惴惴地问:“阿姨,那个恩人的事情您能跟我说说吗?” 尹舅妈一听小姑娘对尹光年的事情感兴趣,马上信心大增,索性连地也不拖了,拉着梁暖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聊起往事。 “那孩子命苦,几乎是我那小姑子一手养大的。她妈妈那会得了癌症动手术,小光坚持要把她妈妈给他攒下的学费先用了,他打定主意不读大学要去赚钱,退学申请都交了,运气好,有一位姓梁的企业家资助了他,还拿了很大一笔钱给她妈妈做治疗费,亏得那笔钱,他妈妈又多活了半年,我们心里都十分感激那位好心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梁暖脸部肌肉紧紧地绷着,气得浑身发抖,她现在可以笃定,那位姓梁的企业家,就是她那一直爱做慈善的老爸梁起风。 她诡异地沉默着,并没有告诉这位毫不知情的老太太,那位恩人现在一把年纪在大牢里苦熬度日,而他有今天,离不开她那个好侄子尹光年的推波助澜。 尹光年。 梁暖的心里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这三个字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她对善良的定义。 她气得想哭想咆哮。 尹光年,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呢?! 尹舅妈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她怎么了,梁暖回过神来不忍心告诉老太太真相,敷衍道自己昨晚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 老人家放下心来,收拾了一会客厅,就打算上楼把尹光年的被子晒一晒,顺便收拾下他的书房。 梁暖提出要帮忙,老人家也没拒绝。 跟着舅妈进了他的房间,这是她第二次进他的房间,床边依旧放了一本书,梁暖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近,随意瞥了一眼,是杰西·利弗莫尔的自传小说《股票作手回忆录》,这本书她在她爸的书房见过,因此有印象。 帮她尹舅妈把被子搬到了花园晾晒,花园够大,于是顺手把所有人的被子都拿出来晒了,忙完这些闲不住的舅妈就打算去打扫书房,尹光年的桌子堆满了文件不敢随便乱动,老太太就拿了两块抹布准备擦拭整墙书柜。 梁暖的眼睛掠过一本本尹光年收藏的艰深枯燥的金融书籍,最后视线落在角落的一本爱情小说上。 书名叫《时间旅行者的妻子》,这本书在整墙学术味浓厚的书架中透着不寻常的浪漫气息,鬼使神差的,梁暖抬手取下了这本书。 翻开扉页,一行娟秀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如果可以穿越时光,我只愿早一些与你相遇。 落款人是“蓝”。 这显然是黄伊蓝送给情人尹光年的定情信物,梁暖又往下翻,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照片掉了出来,她往后偷瞄了一眼,见老太太没有注意她这边,忙快速捡起照片。 不同于昨晚黄伊文给她的那一张,这一张照片里只有黄伊蓝一人,她坐在一个小公寓的沙发上,捧着小巧精致的生日蛋糕对着拍照的人甜笑,照片里的女孩处于生命里最美的时光,优渥的家庭、靓丽的外表、优秀的学业,还有英俊的男友,她似乎拥有一切,天之骄女令人艳羡。如今斯人已逝,而她甜美灿烂的笑容就这样被永远定格,成为活着的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尹光年心中的痛吧,她想起那晚他独坐花园中,手中拿着的必定就是这张照片。 她的脑海里浮现他深情却又寂寞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眼带恨意地盯着照片上的女人,犹豫片刻,悄然地将照片塞入自己的裤兜中,而后把书放回原位。 作者有话要说:  wulil可怜的年哥,第三次世界大战快来了。。。。 第49章 hapter 49 梁暖打算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和尹光年摊牌, 恰好当晚大权和徐威廉出去打球了, 安娜加班晚归,舅妈忙完了晚餐也早早回房休息,梁暖便上了楼,敲了尹光年书房的门。 门内“汪”了一声, 随即门开了,见是她,尹光年表情平静, 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梁暖只觉得眼前的男人道貌岸然, 此刻心中充满了鄙夷, 开门见山道:“有空吗?我有话要问你。” 她晚餐时整个人就异常沉默,看着他的目光似揣测似有敌意,尹光年早有心理准备,侧身:“进来说吧。” 话还没张口书房里似乎便有硝烟味弥漫开来,尹光年站在梁暖身后,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的背影, 十五似乎感觉到主人的不安,蹲坐一旁静静陪伴。 “尹光年, 我之前问过你, 为什么愿意答应我爸照顾我, 你说这中间有个故事,现在过去那么久了,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告诉我?”梁暖眼神冷冽,她虽然是问他, 可嘲讽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透露,她已经知道真相。 尹光年沉默片刻:“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我想听你亲口说。” 两个人用目光对峙,一个咄咄逼人,一个似有犹豫,梁暖见尹光年罕有地保持沉默,她冷笑着逼近一步:“你怎么哑巴了?尹光年,你不是很擅长讲大道理的吗?哦,我懂了,你心虚了。” 被这样一双充满挑衅的漂亮眼睛盯着,尹光年下意识蹙了蹙眉:“梁暖,有些事情我不说,是不想你钻牛角尖,我……” “不想我钻牛角尖?”梁暖厉声打断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尹光年你这个伪君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口口声声地说为我好,你的羞耻心呢?为了攀附富贵,你是不是连同它还有良心一起售卖给魔鬼了!” “梁暖!”尹光年终于忍受不了,声音却是极尽克制,“你冷静点好吗?” “我已经很冷静了,如果换做是过去的我,我会毫不犹豫给你一个巴掌。”梁暖字字珠玑地控诉着,“我只是想问你,我梁暖难道就不配得到一个真相吗?你指责我是钻牛角,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尹光年忘恩负义?如果没有我爸那年的及时资助,你这个贫民窟出来的穷小子能读完大学?能去美国?能有今天这一切?你说不定还在哪个工地搬砖呢!” 她言语不留情面,尹光年的表现却出奇冷静,大概他早料到会有今天这局面,面对梁暖谴责的目光,他低沉道:“我承认,我有今天离不开你爸爸的慷慨资助,关于这点,我无话可说,也接受你的所有指责。” “你终于无话可说了是吗?你想说你有难言之隐对不对?”梁暖眼中透着冷光,从兜中缓缓掏出那张照片呈现在他面前,“你的难言之隐就是她,黄伊蓝吧?” 尹光年一见这张照片在梁暖手中,神色大变:“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进的我书房?” “让你失望了,是你舅妈光明正大带我进来的。”梁暖昂首挺胸毫无示弱,“你想永远瞒着我,那就先去堵住黄伊文,还有你舅妈的嘴,不然,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全部真相,进而看清你的真面目!” 尹光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量如何安抚情绪濒临失控的梁暖。 “你的爱情可贵高尚,我爸爸又何其无辜?他什么错也没有,就成为了你高尚爱情的祭品,你告诉我,这公平吗?”梁暖胸口起伏,红着眼睛朝他大喊,视线触到手中的照片,黄伊蓝那定格在昨日的幸福笑容深深刺痛了梁暖的眼睛,内心那不知名的情绪在撕扯着她的理智,她突然发了狂一般撕碎了手中的照片,照片在她手中三两下便被撕成碎片,她一抬眸,就见痛楚从尹光年的黑眸中一闪而逝。 梁暖并没有体会到报复的快感,反而因为尹光年眼中的那抹痛楚,沮丧到无以复加。 这个男人为了他的深爱甚至不顾内心道德的谴责,可笑的是,她竟然之前会对这个男人产生隐约的好感。 这种不能被外人所知的情愫令梁暖羞耻,她厌弃这样毫无原则胡乱心动的自己,并发誓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她自己。 而她今天要将这秘密永远埋葬。 她泄愤一般将照片碎片扔到尹光年身上,碎片如雪花般散了一地,她决绝道:“撕了你的宝贝照片,你现在很恨我吧?那很好,我和你,我们两个就应该彼此憎恨到死,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说完这一切,她抬脚就走,与尹光年擦肩之际,右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抓住,她回眸,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别走。”尹光年轻微的央求声就在耳边,“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照顾你。” 梁暖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随即甩开了他的手:“你放心,我现在可比过去现实多了,我不会走。尹光年,有一点我要让你知道,如果我的离开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那么我梁暖就必定不会让你好过。我要每天在你眼皮底下存在着,让你知道有一个人无时不刻在恨你、怨你,我还要让你好好看着,没有你尹光年,我也会过上跟从前一样甚至更好的生活。” 书房重归宁静,仿佛那一刻的硝烟味不曾有过,只有一地的碎片无声地提醒着一个刻骨的道理:覆水难收。 尹光年低头,看着一地的碎片,终于还是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舅妈听到书房里传来的不小的动静,又见梁暖绷着脸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关切地走到书房门口想瞧瞧怎么回事,结果见自己的侄子正准备蹲下身捡地上的照片碎片,那照片上的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就是这女人让她的好侄子好多年走不出来,该成家的年纪还孑然一身,事业人品相貌都是好到没得挑剔,日子却过得却比谁都冷清寂寞,这一年年蹉跎,让她老太婆都看不下去。 “都成这样了,还捡起来做什么,留着看一辈子吗?”舅妈一个箭步冲进来,毫不掩饰神情中的不满,先他一步把碎片囫囵捡起来捏在手上,拧着眉质问自己这个死脑筋的侄子,“小光,你给舅妈一句话,你就打算守着这些东西过一辈子了?” 尹光年语气透着无奈,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拷问了:“舅妈,不是你想的那样,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结婚,你再给我点时间。” “每回都拿这个借口唬弄我老太太,以前我还信,今天我要是再信下去,我就对不起我那辛苦一辈子的弟妹。”舅妈激动到嗓音也高了几分,“你给我明天就去相亲,我托这里的朋友相中了好几个了,这么多好姑娘,我就不信一个适合你的都找不到!” 尹光年想不到老太太突然来这手,顿时面露难堪,刚开口想拒绝,就见老太太捂着胸口十分不舒服的样子,明知她是做戏,还是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好意,软下声音道:“好,我都听您的,您老心脏不好,别动气,我就剩下您和舅舅了,你们两一定要健康长寿,好吗?” 这话显然戳中了舅妈的软肋,老人家眼角红红的,被尹光年搀扶着走出书房的时候还在念叨:“只要你们几个乖乖的,我们两个老骨头就不舍得闭上眼,我还等着给你带孩子呢,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保姆哪里能信……” 她一边和尹光年说话,一边当着他的面将手上的照片碎片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尹光年瞥了一眼那个垃圾桶,终于还是选择沉默。 晚上吃饭的气氛依然是和乐融融,除了舅妈,谁都没看出来梁暖和尹光年在下午有过一次激烈的争执,大家已经习惯他们两之间时好时坏的关系,所以就算晚上两个人没什么眼神互动,大家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特别在大权徐威廉看来,男人和女人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恒的奸-情。 同样不以为然的还有上了年纪的舅妈,对于两个年轻人在书房里的争执,她不明原委,直觉这是梁暖对自己侄子有意思,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姑娘嫉妒心起就把尹光年珍藏很久的照片给撕了。 至于尹光年对人家小姑娘有没有意思,舅妈心底也有自己的判断。真的没意思,能让小姑娘住进来,顺便还收留了她的朋友?他侄子的个性她最清楚,独立惯了,本性是个喜静的人,现在家里吵吵嚷嚷多了那么多声音,他眉都不见动一下,不是对人家姑娘有好感,那还能有什么? 舅妈已经在心里自动将尹光年和梁暖凑成了对,餐桌上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个年轻人,越瞧越登对,也越瞧越生气,明明适合的姑娘就在眼前,却还跟闷葫芦似的,你不张嘴,纵是一腔深情人家小姑娘也不知道,事业上那么出色,怎么在个人感情上就那么迟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更新晚了,昨晚忘记存稿箱设时间了,生完娃以后智商经常需要充值哭泣脸。。 第50章 hapter 50 外甥不争气, 舅妈决定亲自出手。 她笑眯眯地问梁暖:“小梁, 听说你在咖啡馆上班,是吗?” 梁暖正专心吃饭呢,冷不丁老太太问了这么一句,懵懂地点头承认了。 舅妈嘴边的笑意扩大:“那好, 我们小光明天要去相亲,就让他去你们咖啡馆吧,你帮我盯着点啊, 跟那姑娘不聊上一个小时不要让他出来。” 舅妈这番话一出, 前一秒还很热闹的餐桌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除了淡定吃饭的尹光年,其他人都如石化了般盯着一语惊人的舅妈,徐威廉嘴边的鸡肉甚至都忘了要吞下去。 “阿……阿姨,我……”梁暖结结巴巴的,组织语言想要推掉这令人尴尬的任务,她想说您老换个地方成不成, 这尹光年相亲关她什么事啊,为什么还要她盯梢?她看起来有那么像老妈子吗? “那就这么定了。”舅妈根本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你们年轻人白天忙工作, 那就晚上吧, 我已经跟人家姑娘约好了。” 梁暖没办法,只好眼睛看向一直老神在在吃饭的当事人尹光年,希望这位大哥好歹开口说句话,相亲还要被她盯梢, 难道他就不觉得难堪吗?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也看懂了她眼里强烈的暗示,笑了一下,而后在她满含希望的目光中继续低头吃他的饭。 当初跟她相亲他宁可被骂也不愿意出现,口口声声有意中人了,现在倒好,跟其他姑娘相亲他一个字也不吭,看他吃饭那么香,想来是缺女人久了心里已经乐疯了。 梁暖气得想掰断手里的筷子,要不是跟他坐得太远,她真想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狠狠地碾。 徐威廉和大权这两个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挤眉弄眼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晚饭后大家瞧着尹光年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大权和徐威廉躺在沙发上窃窃私语,比起男人们的没心没肺,安娜就显得忧心忡忡多了,她觉得梁暖和尹光年才是天生一对,现在突然跳出个相亲对象,她很担心尹光年会跟人家一见钟情。 梁暖心里烦,吃完饭就躲回了房间,临睡前肖诚意外地发了个短信过来,问她“睡了没有”,梁暖回复说“快了”,他很知情识趣地回复了一句“那晚安,好梦”。 梁暖看着短信,刻意让自己忘记那些堵在她心口挥之不去的怨恨,带着暖融融的心闭上了眼睛。 隔天傍晚,天还没黑,相亲当事人没到,来凑热闹的乌合之众倒是早早就占座抢占有利的围观地形了。 大权徐威廉这两个大爷在吃了四人份的意大利面后,剔着牙翘着二郎腿指使梁暖端茶送水,标哥后来也进入其中,三个人的嘴脸如今是一模一样的可恶。 安娜也早早下班过来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他们这群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家伙。 尹光年推开伊莲大门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这样一番群魔乱舞的景象。除了家里的这几个好事分子,来家里蹭过饭的牛壮壮和刘皓也在,这会儿正在专心跟盘子里香喷喷的意大利面做斗争,两人面前已经堆了两三个空碗,老板标哥戳着徐威廉的太阳穴发牢骚:“你小子认识的狐朋狗友里难道就没有食量小的吗?吃穷老子,回头我带我150斤的老婆天天上你家吃去。” 徐威廉歪躺着掏着耳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标哥,你可考虑清楚啊,就我们年哥的厨艺,能把你老婆从150斤养到250斤,这你带进来的时候还是个人,带回去的可就是头猪了,你可想……哎哟!” 徐威廉没能说完,因为标哥已经受不了他这张贱嘴开始动拳头了,誓要把他揍成一只猪头。 尹光年还颇为意外地看到了张昀山,那个不久前在PUB里和他们起过冲突的纨绔公子哥,现在正满脸殷勤地坐在吧台那里,明显不怀好意的眼睛追着吧台后的两个姑娘,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个。 这小子竟然看上了安娜,他这条小命不想要了? 不过是为了敷衍老人才有的相亲,硬是被这帮家伙当成了热闹来看,尹光年头有些疼,很想扭头走人。 他站在门口,目光不期然地跟吧台后转过身的梁暖对上,她冷冷瞥他一眼,手起刀落,案板上的柠檬瞬间成了两瓣,那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尹光年摸摸鼻子,往常平静无波的脸难得现出一丝难堪。 “年哥,这里这里。”大权朝他热情招手,指着靠窗的空座说,“哥,最好的位置给你留着了,光线好,妹子脸上的每个雀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尹光年坐了下来,调侃道:“看戏都看到我身上来了,你们还想不想每晚有饭吃了?” 这杀手锏一出,吃人嘴软的家伙们终于有点胆怯了,徐威廉还是不怕死地嚷:“年哥,你的幸福就是兄弟们的幸福是不是?这种时候没我威廉不行,假下巴假鼻子假胸全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给我一点时间,我连假□□都能瞧出来,总之我年哥这样优秀的,必须只能用原装的,二手货给兄弟们用用就行了。” 这番毫不知廉耻的话从徐威廉的嘴里真正应证了一句老话:狗嘴吐不出象牙,大权在一旁踹他:“去你的,二手货你自己用着吧,别拉上老子。好事想不到我,坏事都算上我一份,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权权,我说你就知足吧,这年头流行把兄弟当女人用,你看我徐威廉都没忍心对你下手,够意思了吧?” “变着法的嫌老子丑,我抽死你丫的……” 两个白痴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抬杠动手,咖啡馆里闹哄哄的,直到有人推开咖啡馆的门,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望向来人。 梁暖很确定,尹光年的相亲对象来了,因为今天出门之前舅妈给她看过女孩的照片。 进来的女孩面目清秀,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简单地扎成了马尾,A字裙搭配款式简单的白衬衫,斯文得体的装束很符合她中学教师的身份。 这妹子大概没有料到自己一进门就收到了这么多双眼睛的注目,表情有些愕然,随即视线一转,下意识地寻找自己今天来赴约的对象,很快她就发现单独坐在窗边的尹光年,见他背影伟岸,脸上瞬间漾起甜美的微笑。 见她过来,尹光年很绅士地站起来,他挑了个背对梁暖的位置,因此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到那个女孩子笑得矜持又羞涩,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惊艳。 瞅着窗边那对正在攀谈的男女,梁暖气不打一处来,可怜那个柠檬,被她大卸八块眼看就要被剁碎得面目全非,安娜隐隐闻到一股酸味,也不知道是柠檬散发出来的,还是她那好友散发出来的,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梁暖的衣服:“暖暖,年哥那桌在招手要点单呢。” “不去,就让他们渴死饿死好了。”梁暖假装低头没看见。 “那不太好吧,要不……我去吧。”安娜一心要做和事佬,只好重操旧业,经过张昀山这只拦不走的苍蝇时,还“不小心”地狠狠撞了他那小身板一下,从这小子龇牙咧嘴的表情,他显然是痛并享受着。 张昀山揉着被撞痛的腰,还不忘关心八卦,回头瞅了瞅那一桌,不怕死地凑上去耍嘴贱:“哎,梁暖,你男人胆够大啊,当着你面跟别的女人吃饭聊天,你也不管管?” “你哪只狗眼瞧出来他是我男人?”梁暖口气不善,“我的品味有那么差吗?” 现在的梁暖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桶,张昀山不敢吭声,他一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那尹光年要是搁到女人堆里,绝对是抢手货,行情不会比那伪君子纪左差,听说梁暖现在就住在尹光年家里,同在屋檐下,想不日久生情都难。 梁暖越是否认,张昀山越是认定她已经对尹光年动了心思,只不过一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他存了看戏的心思,嘴边噙着坏坏的笑,看梁暖有如在看一个情场弃妇。 “吃完了吗?吃完了赶紧付钱滚蛋,看到你这张脸就烦。”梁暖见不得被人笑话,下了逐客令。 “姑奶奶,我滚,我马上滚……哎,威廉哥,三缺一还不叫我,是兄弟吗?”张昀山脚底抹油,捧了自己的盘子就挤到了徐威廉那一桌,他最近咖啡馆跑得勤,已经跟每天瘫在咖啡馆的徐威廉他们一笑泯恩仇,看他们现在那恨不得腻歪一辈子的样子,有谁能猜到初见面时两伙人打架打进了派出所? 尹光年礼貌地回答对面女孩的问题,工作、家庭、爱好,对方事无巨细地问,他也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并不热情却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被轻视,这让对方很满意。他随口提起她的工作,她便侃侃而谈,说自己的学生多么调皮,如果不是有个学生放学后闯祸,她也不至于会迟到。 尹光年是个尽职的好听众,夹了一口安娜极力推荐的意大利面,用刁钻的味蕾细细品,然后给了厨师一个难得的高分。 他突然开口问对面叫做田妮的女孩:“田老师觉得这个意大利面味道怎么样?” 田妮愣了一下,随即道:“很好吃啊,我很喜欢。” 尹光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知下厨为何物的小姐,到今天能独立完成一道菜色并且能得到食客的交口称赞,这是她生活上的一小步,也是她人生里的一大步。 就算她恨他怨他,他依然打心眼里为她的改变而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评论区腥风血雨,各种批判年哥的声音都有,关哥表示有点不敢看留言,套用一句流行语:我选择死亡。 其实作者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跟读者解释自己的作品,这本身就比较low,说明作者没什么水平,还得费劲跟读者解释我这个文其实很好的blabla,一般来说我是不愿意干这个事的。 今天只好low一下。 尹光年这个男主,大家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只能说,如果他不做这个事,也就没有接下来发生他和暖暖之间的故事了,这是这个故事发生的大前提。 作为亲妈,我还是希望你们在看完全文后,对这个男主再作出最后的评价。因为尹光年这个男主,是我写的所有文里我自己最爱的男主,我觉得他最丰满,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凡男人。 希望你们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顶锅盖爬走。。。。 第51章 hapter 51 旁桌的大权徐威廉看似在专心玩游戏, 其实从他们那侧着身子竖着耳朵鬼鬼祟祟的身体语言就瞧得出来, 这两个人压根就是在偷听。 尹光年用眼神警告过两个家伙,两活宝马上狂敲键盘装作很忙的样子,过了一会依然偷听地不亦乐乎,让人无可奈何。 田妮开始问起他的留学经历, 他挑了一些还算有趣的部分回答她,对方听得很投入,偶尔会捂着嘴唇轻笑。 咖啡馆的门又被拉开了, 有人进来, 尹光年听见身后的安娜语气讶异:“呀, 暖暖,是你朋友哎。” “小暖,忙吗?我不请自来,不会打扰你工作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呀,肖诚你来了啊……不会啊,随时欢迎。”说话的人是梁暖, 口气很有些意外。 坐在徐威廉身边的张昀山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八卦说:“哎哎,快看, 肖大公子, 梁暖老情人, 啧啧啧,这么多年还痴心不改。” 一听有八卦,大权几个人就跟高敏感雷达似的齐刷刷扭头围观来人,把肖诚从上打量到下, 邻座的尹光年若有所思地听着,直到对面的田妮一连叫了他两声“尹先生”,他才回过神来。 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最近工作忙精神有些不集中,我们刚才聊到哪了?” 梁暖亲自为肖诚煮了一杯咖啡,肖诚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看她用娴熟的动作打泡拉花,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梁暖,也因此更想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是谁让她改变如斯?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张熟面孔,和张昀山招了招手后回头问梁暖:“昀山竟然也在,他也是这儿常客?” “这败类看上我姐们了,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你要是能把他拖走,算你功德一件。” 肖诚呵呵直笑:“棒打鸳鸯的事情我可做不来,万一这小子这回是遇上真爱了呢?” “就他?”梁暖嗤之以鼻,“他都遇到几百个‘真爱’了,这种真爱泛滥型不适合良家妇女,还好我姐们会拳脚功夫,这败类占不了便宜。” “会功夫?以前……似乎没听说你有这样的女性朋友。”肖诚问得颇为委婉,问话时也在小心观察梁暖表情,生怕惹她不高兴。 “今年才认识的。”梁暖表情很平静,这一点已经在肖诚意料之外,“我家出事的事情你应该多少听说了一些吧,这些朋友就是在那时候遇到的,是他们收留我才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 “喏,就是他们。”她下巴朝张昀山那桌努了努,大权大概是输了,用手一指猛戳着徐威廉的太阳穴骂他“猪脑子”,一旁的张昀山正在用深情款款的眼向安娜狂送秋波,安娜被恶心的直翻白眼。 梁暖刻意忽视窗边的那个背影,对肖诚淡然一笑:“虽然都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不过遇到他们,应该是我最近不幸中最大的幸运了。” 这样的梁暖又是肖诚极为陌生的,那些往日他熟悉的梁暖独有的骄纵、任性、天真再也找不到踪迹了,眼前的女孩有洗尽铅华后的平和淡然,她佯装坚强的样子惹人心疼,有那么一瞬间,肖诚很想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回来了,我的肩膀给你,想哭就哭吧。 但说这句话的时间不合适,地点也不合适,肖诚沉默了一会,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 “嘘!”梁暖突然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摇摇头,“肖诚,不许你说那种见外的话,也不要再说对不起,因为……最不应该对我说对不起的人是你才对。” “好啦,不提不开心的了。”她强颜欢笑,“哪,如果真想补偿倒了霉的老朋友,就请吃饭吧,我可是很久没有吃法国菜了,不如就今天吧。” 肖诚巴不得能与她单独相处,很快接话道:“求之不得,每天请都没问题。” 梁暖让安娜帮忙顶自己两小时班,然后又走到标哥那一桌,弯腰对打游戏的标哥说:“标哥,我朋友过来,我先下班了哦,安娜说会替我两小时。” “去去,赶紧去。”标哥像赶苍蝇一样赶她,冠冕堂皇的话随口就来,可谁又能猜到他根本就是个剥削员工的资本家,“年轻人上什么班啊,谈恋爱才是正经事。”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徐威廉的掺和,捂着胸口哭天喊地的样子:“暖暖,你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吗?为什么要去找别人……总之我不活了啊,你要补偿我……” “行了行了,”梁暖挥挥手满脸嫌弃,“带夜宵是吧?说吧,烧烤还是全家桶?” “都行,等等,我今天太伤心了,我两个都要!” “我求你别老动不动伤心,你一伤心,那些动物就颤抖。” 梁暖和一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肖诚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欣喜地观察着全新的梁暖还有她的朋友们,一桌人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桌的年轻女士不满地皱起眉头,肖诚视线一转,意外地发现坐在这女士对面的男人侧脸有些眼熟,很快想起这不就是前段时间跟梁暖一起出现在韩苏苏订婚宴上的那个男人吗? 这个男人也在这里,却和另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坐在一起,神情透着毫不掩饰的清冷,再看了看刚才他进门时还有点郁郁寡欢现在却和邻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梁暖,肖诚觉得这场景令人玩味。 她对他说他们是朋友,可是,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 梁暖跟着肖诚走出咖啡馆,秋风凉凉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站在肖诚背后悄然呼出一口浊气,心情似乎畅快了一些。 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注视他,她快步走向马路对面肖诚的车子。不巧肖诚的车子停在正对着咖啡馆的地方,开门前梁暖下意识地抬头望那个方向,眼睛就隔着马路与对面坐在窗边的男人沉静的眸对上,她心一颤,快速地低头开门坐进去,刻意忽视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跳,对身边的肖诚甜甜一笑:“我们去哪里吃饭?” 肖诚带着梁暖去了她们俩过去常常去的一家餐厅,对于友情一度断裂现在试图修补关系的两人来说,选择这样的用餐地点确实是最恰当的,食物的味道唤醒了往日快乐的记忆,肖诚刻意回避那些令梁暖不高兴的事情,只是很聪明地聊他们俩共同的回忆,还有这两年他在美国的经历,他讲他的旅行,他在拉斯维加斯宿醉,和在路上认识的法国女孩坐在科罗多拉大峡谷的悬崖边碰杯,而更多的时候,他工作到深夜,站在曼哈顿的办公室里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心里想的却是深刻在记忆中的另一个城市的夜色,想念那里的家,还有那里的人。 两年不见,肖诚说话更加风趣,就连声音也带着成熟男人才有的感染力,梁暖屡屡被他逗笑,心中却掠过一丝伤感。肖诚在努力讨她欢心,这点她能感觉的出来,当他专注地望着她时,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眼中对她的迷恋一如往昔,在她落魄时,有人不在乎她尴尬的身份爱她的心不变,为此她本该欣喜,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偶尔梁暖也会想念过去一掷千金的生活,甚至没出息到梦想着能嫁给一个有钱人重新拥有奢华的生活,可是当这个人就在眼前,她又胆怯了。 他一直真心待她,两年前她痴迷纪左无视他的感受,两年后她只想把他当做自己通向上流生活的跳板,这对他公平吗? 她喜欢他吗?梁暖害怕回答这个问题。 回停车场取车,肖诚突然从后备箱里变戏法似的拿了个黑袋子出来,袋子上印着梁暖熟悉到骨子里的el的LOGO。 “回国前想着给大家买礼物,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好,知道你喜欢包,所以就买了这个,款式要是不喜欢,下次我们去店里挑。” 这不是肖诚第一次送包了,以前梁暖并不把这种礼物当回事,因为她有一储藏室的名贵包,如今不一样了,对于囊中羞涩的她来说,肖诚递过来的袋子沉甸甸的,是她经济能力无法承担的奢侈品,她的虚荣心令她雀跃欢喜,可骨子里的自尊心又令她抗拒接受这样的礼物,那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更像个可怜虫。 最终自尊心占了上风,她将袋子推回给肖诚:“肖诚,我……”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的品味,看在我大老远人肉带回来的份上,大小姐你先将就着用好吗?算我求你了。”肖诚说话很会顾及对方感受,放低姿态三言两句就打消了梁暖的疑虑,让她不得不接受他的心意。 “那谢谢了。”梁暖笑得有些勉强,“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的礼物已经太过贵重了。” 肖诚嘴边的微笑凝住,眼神真挚道:“小暖,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不管过去未来会如何,你在我心里一直值得最好的,而我……我的心从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 “我不许你妄自菲薄,我要你继续做那个骄傲的梁暖,因为我,肖诚,我回来了,就算这个世界不再宠你,还有我宠你,你……能明白吗?” 肖诚的眼眸透着深情,他的话像一汪清泉,湿润了梁暖干涸许久的心。她的心被他朴实的告白打动了。多少次在她被生活逼迫地走投无路时,多么希望有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风遮雨,告诉她你不必坚强,不用勇敢,有他在,她依旧可以做无忧无虑的梁大小姐。 梁暖的眼睛很快湿润了,她知道上天对她依旧不薄,那个从泥潭中拯救她的男人终于出现了,他爱她的心没有被时间和现实腐蚀,他说他会一直宠她,她相信他说到做到。 梁暖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肖诚你真讨厌,”她心情激荡难平,擦着眼泪哽咽道,“我本来一点都不想哭的。” 她含泪的模样是如此楚楚可怜,肖诚心一热,顺势将梁暖拥入怀里,而她似乎也并不抗拒他的怀抱,像只小猫一般温顺地伏在他的怀中委屈地哭泣,到后来越哭越大声,开始捶打他:“你为什么才回来?!我那个时候好害怕,没有人帮我,没有一个人在我身边……” “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好吗?”肖诚柔声哄着,“我再也不走了,我拿我的生命保证。” 秋夜的停车场一角,有车呼啸而过,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男人将啜泣的长发女孩紧拥在怀里,好似怀中的人是这世间他最珍视的宝贝。 停车场的那个拥抱明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回程的路上梁暖有些沉默,肖诚对此不以为然,他知道梁暖害羞了,自己的告白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她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但他并不后悔,过去的他就是太过考虑她的感受,以为沉默的守护迟早有一天能让她回心转意,发现他的好,显然他错的离谱,他所有的宠爱在她眼里都被曲解成朋友的关怀,她对她毫不防备,会跟他深夜谈心,她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唯独没有把他当成男人! 他深受挫败,所以远走美国,本来以为她跟他这辈子没有可能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给了可乘之机,而这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冷空气前一天正肆虐这个城市的上空,冷飕飕的秋风吹在梁暖滚烫的脸上,让她逐渐地冷静下来。 她甚至有些懊恼。 她假装坚强那么久,却因为肖诚的几句话就轻易地卸下伪装,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她有点看不起这样脆弱的自己。 因为知道肖诚会无条件地宠她关怀她,就一味地放纵自己释放脆弱,渴望得到他更多的怜惜,她现在的举动,跟那些一心嫁入豪门成天扮柔弱的心机女有什么区别呢?! 到了紫园门口,她打开车门下车,却没有马上离去,站在车门边欲言又止。 肖诚看出她有话说,生怕她又要说一些令他伤心的话,颇有些忐忑地望着她。 梁暖花了一点时间才鼓足勇气开口:“肖诚,我的心还是很骄傲,不管怎么样,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同情我。” 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肖诚像是明显松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道:“我骄傲的梁小姐才不需要同情,倒是我,希望你同情同情对你痴心这么多年的我,发发慈悲收了小的吧。” 他的话逗笑了梁暖,也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梁暖斜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嘴上这么评价,嘴角却是愉快地上扬着。 风吹乱了梁暖的长发,夜空下的佳人柔媚动人,望着他的眼眸里仿佛含着一汪春水,肖诚很想低头一亲芳泽,奈何地点不合适,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亮着灯,有好几双眼睛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短暂挣扎过后,肖诚只是抬手将一缕头发捋到梁暖耳后,神情变得颇为严肃:“其实,我很害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暖茫然摇头。 “我才是那个害怕被你同情的人,小暖,我不希望你是出于补偿我的心态才考虑跟我在一起,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答应我,不要强迫自己,否则我宁可我们依旧是朋友。” “我……”梁暖心中暖流涌动,刚张口却被肖诚用手轻捂住了口。 “不用急着回答我。”肖诚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我知道今晚对你来说很突然,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等了你四年,我还能再等下去。” 眼前的男人让梁暖感动了一次又一次,她悄声问:“肖诚,我现在一无所有,在别人眼里等于失去一切,难道你就不怕我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的吗?” 肖诚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她此刻的顾虑,他一派轻松地笑道:“我唯一怕的是你不爱我,除此之外,我都不在乎。当然,我知道你在乎,可是人生这么短,我们幸福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关注这些流言蜚语呢?” 这样真诚的肖诚令梁暖无地自容,她开诚布公地说:“其实,肖诚,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刚开始听说你回来的时候,我确实有动过那种心思,我现在是懦弱和骄傲的矛盾体,懦弱的时候我就想找个有钱的男人把自己嫁了,这样我就不会被贫穷压弯腰,又可以回到过去。” “但是当你真的站在我眼前,我发现我还是那个骄傲的梁暖,做不到仅仅是为了钱而跟你在一起。我不想骗你,因为你是个那么好的人,值得我用同样的真诚回报。你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请你再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过去的我不够成熟,这一次不会了,我会像个真正的成年人一样慎重考虑我们彼此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正式上线,暖暖要谈恋爱了,同情年哥单身狗。。 关哥开了个预收文,文名叫《我用生命靠近你》,暖心大叔vs叛逆少女,不虐,伪师生恋,校园文,总之挺燃的,我下个文就写这个。跪求各位大佬收藏啊啊啊,进我的作者专栏就看得到了。。。、 为了感谢各位大佬收藏,本章留言送红包么么哒~~~ 52.chapter 52 这样不再孩子气的梁暖令肖诚心动, 哪怕她并没有答应他, 他也依然欣喜。她仿佛一夜长大, 再也不是过去感情懵懂一味任性的姑娘。 既然难得彼此敞开心扉, 他便也问了徘徊心中许久的问题:“我愿意等你, 只是小暖, 你能坦诚告诉我, 你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纪左吗?” 纪左是肖诚的心结,梁暖对纪左的痴迷, 他也是见证人之一。 提起那个许久不曾想起的名字, 梁暖释然地笑了:“肖诚,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对纪左这个人毫无喜欢的感觉了。很奇怪啊, 当时那么迷恋, 发生了那么多事以后,那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我以为我清楚他的一切, 到头来却发现, 我熟悉的只是他的那张脸,我不知道他原来那么自私、那么花心, 他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背弃自己的良心,我现在发自内心地鄙夷他。”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现在很担心苏苏,纪左不是良配, 但她不会听我的。” 肖诚宽慰她:“不要自责, 每个人都要过自己的坎, 苏苏也是, 她不可能一直天真到老,总有人出现,教她学会长大。就算不是纪左,也会是别人。” 梁暖点点头,明白肖诚说的都是对的。 肖诚提议送她到家门口,梁暖并没有拒绝。两人在夜色中前行,周围很安静,肖诚突然问:“苏苏订婚宴上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你们……”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是个比纪左更具威胁的存在,却说不出道理来,问出口以后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暗自蹙了一下眉。 梁暖的一边侧脸隐在黑暗中,半明半昧,她与尹光年的私人恩怨不是三两句就能解释的清楚,倘若讲给肖诚听,他未必也能理解她恨尹光年却依然住在他家与他朝夕相对,于是避重就轻道:“只是朋友,我和安娜他们几个现在暂住在他家,下午他在咖啡馆相亲呢,那帮人闲着没事,都跑去咖啡馆围观他的相亲对象。” 肖诚识趣没有再追问下,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赢得她的心。 梁暖需要他,会比从前更依赖他,对此他深信不疑。 时间已近深夜十点点,月色动人,梁暖一点儿都不想回家,干脆拉着肖诚在小区的秋千上荡秋千,她满含期待地告诉他自己每天数着日子,再过半年多她爸就能出来和她团聚了,她一定要努力赚钱,让她爸早点退休过上舒心的日子。 自始至终,肖诚都在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时不时还会鼓励她一番,其实他的内心很不以为然,梁暖咖啡馆女招待那点微薄的收入想要负担他们父女的开销完全是天方夜谭,梁起风那样的强人又怎么可能让女儿一直在外面抛头露脸赚辛苦钱。 就连他,也不希望梁暖继续做这份不体面的工作,她这样的娇娇女就应该被男人宠在手心养在家里,没事在家插插花做做蛋糕甜点,安心相夫教子。 尽管肖诚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半点没有流露出真实想法,梁暖社会新鲜人的兴奋劲还没过,他这个时候打击她可是吃力不讨好,等她尝到了苦头,他再劝说不迟。 天真的梁暖以为她做什么都能得到肖诚无条件的支持,心里对他的好感更甚,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肖诚一回来,她骨子里爱依赖人的毛病又犯了,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独立意识又被她抛到脑后,现在的她就像过去一样,一心躲在他人羽翼下面躲避风雨,只不过区别在于,过去替她挡风遮雨的是她老爸,而现在,这个人换成了肖诚。 时间太晚,再舍不得也要道别。小区静悄悄的,梁暖跟肖诚踱步到门口,客厅的灯都灭了,梁暖下意识抬眸,发现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窗边影影绰绰的,似乎站着一个人,和天上的月一样寂寞。 望着肖诚恋恋不舍的目光,鬼使神差的,梁暖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蜻蜓点水了一下,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肖诚明显愣住了,回过神后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望着她。 被他用这样期待的目光盯着,梁暖这才感到有些害羞,斟酌道:“看在你人肉带回礼物的份上,这个……就算回礼吧。” “回礼不嫌多。”肖诚笑得狡猾,“那是不是说,我每天送你一份礼物,都有这样的回礼?” “喂!肖诚!”梁暖恼羞成怒,“你还得寸进尺上了你!” 肖诚呵呵笑,对于今天的进展已经十分满意,宠溺地拍了拍梁暖的脑袋,插着兜目送梁暖进门。 梁暖进屋,关上门的瞬间,嘴边幸福的笑意顿时无影无踪,瞥了眼楼上的方向,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梁暖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到了最后,只好烦躁地开门去厨房,准备倒杯牛奶喝。 喝了一口牛奶,并没有马上回房,赤着脚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来回走,最后有些茫然地坐在餐桌旁,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发呆,就连牛奶也忘了喝。 她十分清楚肖诚对于目前处境窘迫的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她依赖他,喜欢有人照顾的感觉,跟他在一起,她又找回了往日被人捧在手心的回忆。但与肖诚在一起,真的是出于心的选择吗? 在这个只有她一人清醒的深夜,梁暖有点疲惫,疲惫到没有力气再继续欺骗自己下去。 她无法告诉别人,甚至是最亲密的朋友,她无可救药地对一个男人心动,而这个男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应该喜欢的那个人。她喜欢他,这份喜欢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她感到对不起她的老爸,也对不起自己,因为现在她艰难的处境,很大程度上是拜他所赐。 为什么就这么没出息?为什么就这么管不住心? 她再度烦躁地扒着头发,想要把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却终究是徒劳。 楼梯那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勇气回头。 “睡不着吗?”身后传来尹光年低沉的声音,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透着一丝让人心乱的温柔。 梁暖没有办法在此刻面对他,刚想站起来,他已经走到她面前,挪开椅子很自然地就坐在了她对面。 几分钟之前还在折磨着自己神经的那个人,现在就坐在自己面前,梁暖拿起杯子喝牛奶,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矛盾。 尹光年看出她心情不好,笑了一下:“其实真的睡不着的时候,喝牛奶是没有用的。” “咳咳。”梁暖被他的话给呛着了,漂亮的眸子简直要喷火,“尹光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尹光年抚着额头低头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试过,至少对我来说没有用,睡不着的时候我会选择喝点红酒。” 梁暖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杯红酒,看来今天晚上,这栋房子里失眠的人不仅仅只是她。 她在想着他,他又在想着谁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必然不是自己想要的,梁暖更不愿面对他,喝完了牛奶就站起来想走人,却被背后的他叫住了。 “既然睡不着,就一起说说话吧。” 梁暖转身,忍不住讥讽道:“我看你是得了健忘症吧?你觉得我们两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的关系吗?” “有些时候,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忘记从前,这样,至少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尹光年望着她,眼波平静,“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给你机会,过了今晚,我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不得不说,他的条件很诱人,本想与他撇清关系的梁暖真的犹豫了,她确实有很多问题,一直以来她都渴望了解他,触摸他的过去,那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最后,她接受了他的蛊惑,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没骨气,一边还是又坐了回去,只是神情仍然倔强:“怎么?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尹光年并没有马上回答,摇晃着酒杯道:“这是我欠你的。就像你说的,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毕竟在这场资本角斗里,你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梁暖冷哼一声:“你觉悟得太晚,现在就算你说的太多,我也再不会把你当成好人了。” “好人?”尹光年苦笑着摇头,“人生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我最没有信心的就是一直做一个好人。” “站在我的角度,对不起,我做不到体谅你。说正题吧,你猜的没错,我确实对整件事很好奇。黄伊文那晚找我来摊牌,暗示是你害死她姐姐,照这个逻辑,你是有把柄握在黄征德那个老家伙手里了?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该不会是一个杀人犯吧?” 虽然是玩笑的口气,梁暖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踪迹,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她观察他,想要窥探他的内心。 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尹光年并没有像正常人一般极力争辩,提及往事他似乎很消沉,喝了一大口酒,过了好半天才沉沉开口:“如果我那天不说那些话,她就不会死。所以你说对了,我就是杀她的凶手。” 梁暖越发好奇:“你对她说了什么?我记得她是遇到了车祸。” “你……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想,我对你的过去很好奇。” 过了许久,尹光年才开口:“她确实是遇到了车祸,在这之前,我们大吵了一架。”尹光年望着窗外沉郁道,“那段时间我们对于要不要回国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她想回国,想说服我马上跟她结婚,而我那个时候只是个在华尔街实习的穷毕业生,租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地下室里,每天想着的都是如何在华尔街站稳脚跟从此出人头地。我的上司很欣赏我,让我独立操作一笔交易,我却把它搞砸了,亏了近十万美金。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很不甘心,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唯一想的就是如何保住这份工作。就在那段时间,伊蓝提出想回国结婚,她也受不了我每天把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一心希望我回国帮他父亲打理事业,可我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没有答应她。” 梁暖听得入神,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见解:“她一定很不理解你,在她看来,富家女对你这个穷小子死心塌地,娶了她你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我试着跟她沟通过。”尹光年并没有否认梁暖的猜测,“彼之蜜糖,吾之砒霜。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考虑事情的角度完全不同。我有男人的尊严,所以不愿意走捷径,我更在意在华尔街工作的经历,以及通过这些经历得到的能力提升。伊蓝这时提出结婚,我心里很犹豫,这比我计划的提早太多,我当时一穷二白,一心希望拼搏几年,积累足够资本再风光娶她。但她不理解我,一心认为我不爱她,不能为她牺牲事业。她的父亲黄征德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那段时间他生了重病,要她马上和我回国,他知道我的情况,通过伊蓝带话给我,娶伊蓝可以,但必须入赘黄家,否则就要我们马上分手。伊蓝看出我的沉默,她很害怕我不答应,用尽了各种方法说服我答应结婚。” 不用尹光年多说,梁暖都能想象这对情侣那段时间有多么煎熬,黄伊蓝一定很歇斯底里吧?一个失去理智只想逼婚的女人能有什么手段呢?无非哭闹,怀孕,甚至以死相要挟。 她忍不住评价道:“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你,就连我都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会吃软饭的男人。” “我们的价值观有差异,我们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当时太年轻,都选择了逃避。”尹光年目光黯淡地再度遥望窗外,看得出他沉浸在巨大的悔恨中,“那么多处理方式,我却选择了最坏的那种。我提出两个人先不要联系,暂时冷静一段时间。伊蓝不能接受,甚至开始疑神疑鬼,那时我和一个华裔女同事同组合作一个项目,几乎天天都要加班到深夜,我忙到没有精力关注她的情绪变化,直到那一天……” 他的脸上写着痛楚,梁暖了解这种痛楚,她妈离家出走那一天的场景深刻在她记忆里,却被她永久封存不敢触碰,她到底是心有不忍,劝阻道:“尹光年,够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人总要直面自己的罪孽。”尹光年看着酒杯淡淡道,“这世上几乎所有的罪孽都来自人性深处的懦弱和自私,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懦弱自私的男人,受不了贫穷,就抛妻弃子和一个有钱女人跑了,来自于上一代的懦弱和自私是流淌在我血液里的原罪,在我以为已经完美克服这种人性劣根性的时候,突然发作,为别人带来灾难。 53.chapter 53 深夜时分, 他的语气消极到了极点, 杯中的红酒已经被他一饮而尽,这是梁暖从未见过的尹光年, 悲伤、颓废、自责甚至自暴自弃。显然,黄伊蓝的死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他多年,六年过去了,他依然走不出深深的自责中。 死去的人也许已经进入下一个轮回,活着的人却依旧活在她离去的阴影中,也许这就是死去的人对活人最大的诅咒吧。 明知不应该, 梁暖还是不可抑制地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恻隐之心。 忘了要针锋相对,她笨拙地安慰他说:“尹光年,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没必要把他的错强加在你自己身上,何况黄伊蓝是遇到了车祸,并不全是你的错。” 梁暖没有意识到,本该被安慰的自己却成了安慰别人的那个人, 她的个性在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尹光年好一会不说话, 只是站了起来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在风中萧索摇动的树影, 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快深秋了, 这个城市很快就要下雪了。” 梁暖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窗外, 然后就听他说:“每到下雪天, 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下雪天,她指控我出轨,我忍无可忍提出分手,她红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大声说恨我,然后就疯了一样朝路口跑,我心里有个魔鬼一次次对我说‘别去追,别去追,追了你的前程,你的事业就全完了’,我向魔鬼屈服了,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很刺耳的刹车声,眼睁睁地看她像雪花一样飘在空中,落在地上……” 梁暖看不见尹光年的表情,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刻,他不会,也不允许别人看到。她呆坐着,盯着他的空酒杯,喃喃道:“所以,这就是你惩罚自己的方式了?一遍遍地回忆,把自己当成杀人凶手,杀人所以忏悔,毫无原则地任由黄征德那个老家伙勒索敲诈……” 一行眼泪从她脸颊无声滑下:“就因为你始终走不出来,你就成了坏人手里最可怕的一杆枪,我爸成了又一个受害者,下一个又是谁呢?另一个梁起风吗?” 尹光年痛苦地沉默着。 她吸了吸鼻子,难受地啜泣着:“尹光年,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确实懦弱又自私,为了自己良心能安,助纣为孽,疲于收拾一个又一个错误,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好人。我说过我不想原谅你,因为这是惩罚你懦弱的最好方式。可今晚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原谅你,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可怜虫。你生活在一个个别人给你施加的牢笼里,看你身不由己,我可怜你。我不是黄征德,我不想做那个给你牢笼的人,就让那些伤害到我为止吧,我只求你,不要再有下一个梁起风,下一个梁暖。” 尹光年身体震了一下,转身,深深地凝望着满脸泪水的梁暖,大概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令他震撼不已的话。 她抹一把眼泪,站了起来:“你等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她在房间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然后步出房间,站在他面前:“这张照片是黄伊文给我的,我撕了你一张,现在赔你,所以我不欠你什么了。” 尹光年一言不发地接过她手上的照片,望着她泛着晶莹水光的眼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女孩带给他的心灵震撼。 他竟然语塞。 梁暖的眼里同样有他,她想记住他今晚的模样,记住这个只有她和他独处的最后的夜晚。她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能说给夜女神听。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很善良,他并不完美,并且,他不爱她。可是这些都不妨碍她的心如飞蛾扑火般朝他飞去,只因为他的眼神总是如此刻一般柔软,她从他那双柔软的眼睛里望进他柔软的心,所以她总是不忍,像个傻瓜一样想把他从枷锁里解救出来,尽管,他明明欠她比较多。 梁暖在心里默默对这份暗恋道别,明天当初升的太阳跳出海平线,她要好好去爱另一个值得爱的人,那个人爱她比她爱他多,所以她永远不会受伤。真可笑啊,原来她的血液里也带有来自她妈妈的懦弱自私的原罪,所以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月光下,她佯装高傲,一如初见般高高在上的语气:“尹光年,不用太感动,本小姐之所以原谅你,只是因为今天心情好,哦,忘了跟你说,今天有人跟我表白了,所以以后我是有男朋友保护的幸福女人了。我跟你说过吧?我很快就会过上过去的生活,明年的这个时候,说不定我已经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少奶奶了。说实在的,我很不想每天看见你,可是我喜欢我的那些朋友们,他们又喜欢住在你这里,所以我暂时还不想搬出去。我猜,你也很舍不得我们搬出去吧?尹光年,你赚那么多钱,可是还是让人觉得活得好可怜呢,一个只有一条狗陪伴的孤独老男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呵呵,你知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跟行尸走肉简直没什么分别了。” 她手环抱着肩膀上下打量他,眼中透出不可思议:“要不是男女有别,我真想摸摸你的心是不是还在跳,我说,你该不会已经失去了对女人心动的能力了吧?怪不得阿姨那么急呢,你既然那么痴心,不如就从了黄伊文算了,反正她跟她姐姐现在长得一模一样。不要挣扎了,那个女人可是对你势在必得呢。” 对于她的刻意挑衅,尹光年并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在迟疑片刻后问:“他……可靠吗?” 梁暖怔了一下,才逐渐意识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肖诚,下巴随即骄傲地抬起:“他当然可靠,人好家世好对我还专一,这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可靠的男人了,我梁暖的眼光怎么会差?” 尹光年沉默着,似乎对她的话仍旧存疑,显然两个人的谈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 “看你常年没表情的脸,真的很催眠。”梁暖佯装捂嘴打了个哈欠,转身,“我去睡了。” 刚迈出两步,身后的男人磕巴地“我”了一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梁暖困惑地回头,见他眼里分明是有话要说,不解:“你什么?” 一贯处变不惊的男人神色难得慌乱,背过身面向窗外:“没事,你去睡吧,我再待会。” 梁暖盯着他的背影几秒,转身回了房。 在一次浪漫的烛光晚餐后,梁暖正式接受了肖诚的表白,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因为父母婚姻的间接影响,虽然追求的人不少,梁暖的恋爱经验却少的可怜。在肖诚之前,梁暖只在大学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大她一届的帅气学长,在某次社团活动认识后就对她穷追不舍,在室友怂恿下梁暖很快答应试试看。有了男友后免不了对他颐指气使,三个月后,对方受不了她娇娇女的脾气,主动提出分手。大学毕业后梁暖在一家商场巧遇过初恋男友,对方胖了不少,搂着大腹便便的妻子穿行在母婴区,与梁暖擦肩而过时,甚至没有认出她来。 时过境迁后,梁暖再次恋爱,这次她决定收起自己那些不讨人喜欢的小性子,好好做一个温柔可人的女朋友。 领教过梁暖以前的难缠,肖诚对她如今性格上的改变意外之余多了几分欣喜,这也难怪,毕竟哪个男人不想有个千依百顺的女朋友。 两个彼此都十分熟悉的男女很快就进入热恋期。 只要肖诚有空,都会来接梁暖下班,然后两人吃饭约会,肖诚看出梁暖现在手头拮据,所以投其所好,逛商场时只要她多看几眼的东西,无论多贵他都统统买下,梁暖起先也会推拒一番,只不过次数多了,也觉得收男朋友的礼物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三天两头的往家里拎大袋小袋的东西,原来空荡荡的衣柜很快被塞满,最新款的各品牌包包也塞满了柜子。 梁暖收礼物到手软,自然不会忘了好姐妹安娜,不但慷慨地送了她好几个包,就连衣服也是任她随意借用,可把安娜高兴坏了。 大权和徐威廉见外人拐走了家里的漂亮姑娘,整天在家长吁短叹,每天一见梁暖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说话就带着一股酸醋味。徐威廉这个贱人甚至三天两头扒拉着门口不让她出门,口口声声“暖暖我要做你的贞操守护神!听哥哥的话,晚上早点回家,你不回家哥哥我怎么睡得着,外面太多禽兽了……” “在这美丽的夜里,等你等到我心碎,星星今晚伴我醉,就像同情我空虚……”说着说着徐威廉就开始演而优则唱,神经病附体一般做作地唱起张学友那首著名的粤语情歌。 “心碎了还能一早吃两个肉包一碗面条三根油条两个荷包蛋?睡不着别赖我,铁定是你自己吃撑了。”梁暖忍着笑故作鄙视地拉着咯咯笑的安娜出了门,身后的神经病又幽怨地唱起了歌神的《心如刀割》。 日子一天天在甜蜜中度过,梁暖有时望着镜中衣着再度光鲜的自己,甚至有种已经回到过去的错觉。 但她是清醒的,她非常明白如今自己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肖诚的馈赠,她将她的爱情给他,他给她优渥的物质生活,有时夜深人静时她甚至感到羞耻,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承认这也许只是一次交易。 她对肖诚依然没有心动的感觉,在接吻时,她的身体甚至是微微抗拒的。 她可以骗过所有人,可身体是诚实的,她的心,她的身体,只有在见到那个人时才会悸动,她骗不了自己。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梁暖终于等来了监狱探监的日子。 54.chapter 54 一个月一次的探监是梁暖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无论多忙,她都要推掉所有事, 一大早大包小包地出门去监狱。 肖诚这个男友十分体贴,专门推掉了客户见面开车送她, 梁暖心里很是感激。 察觉到梁暖低落的心情, 肖诚一路开玩笑逗她, 梁暖心里明白他的善意, 强颜欢笑着。 上次她爸有伤在身拒绝她的探视, 梁暖很担心他的伤势, 怕他这回又不肯见她。为此她担心地几乎一夜没睡好, 早上精心化了个妆, 勉强使自己看上去精神焕发,只是眉宇间的愁绪还是挥之不去。 “进去吧,哭丧着脸可就不漂亮了。”监狱门口,肖诚宠溺地拧了一下梁暖的脸蛋,见她还是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挪步子,于是微笑着上前环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温柔说, “傻瓜,伯父一定想你了, 不要让他等太久。” “嗯。”梁暖忍住眼眶里的泪,用力抱紧他, “肖诚, 有你真好。” 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在她脆弱的时刻,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令她全身心地依赖。 凛冽寒风中,梁暖再次踏进深秋里更显萧瑟的监狱。 幸运的是,这次她爸并没有拒绝探视,梁暖坐立不安地等待了一会,才见到玻璃后穿着棉囚服蹒跚走来的老爸。 见她爸瘦的吓人,不仅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苍老的脸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梁暖鼻子一酸,豆大的眼泪立刻就涌出眼眶。 “都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啊。”梁起风精神不错,笑呵呵地让女儿坐下。 梁暖泪眼婆娑地望着她爸憔悴沧桑的脸,努力想把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仅仅过了两个月,她爸又瘦了那么多,气色看上去那么不好? “爸,你是不是不舒服?这里的人不给你吃饭的吗?你怎么这么瘦?上次的伤呢,伤在哪我看看。”梁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爸,急切地蹦出一连串问题。 梁起风把女儿的焦虑看在眼里,只是不当回事地宽慰道:“那点小伤早就好了。这里伙食还可以,只是爸爸年纪大了,哪里能像年轻人那样吃很多啊,暖暖不要担心,这里生活规律,爸爸晚上睡得反而比从前好,往好处想,再也不用过着三天两头喝酒应酬的生活,就是太想我的宝贝女儿了,来告诉爸爸,最近都做些什么了?尹光年那小子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梁暖隔着玻璃狐疑地望着她爸,心里有一堆问号浮起,尹光年做过什么他爸不可能不知道,却听不出半点怨言,提起他反而是老朋友一般的口气,她忍不住腹诽,他爸这人也太过大度了吧? “爸,你就是操心一堆不该操心的,我都已经那么大了,才不需要人照顾。你还拜托尹光年照顾我,爸爸,我真不懂你,你为什么就那么信任那个人呢?发生那么多事,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这是梁暖头一次正面向她爸坦露心中的困惑,她不确定她爸是否知道自己曾无意中资助过尹光年,怕他年纪大心脏受不了,她很谨慎地选择守口如瓶,但还是很想知道他爸心里的想法。 梁起风平静地望着女儿,反问:“暖暖,你先告诉爸爸,你觉得尹光年那个年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简单却直接的问题明显难住了梁暖,看着她爸睿智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她下意识逃避他的目光囫囵道:“勉强不算坏人吧。” “再说的具体点,爸爸想听听。”梁起风温柔地逼迫,显然不满意这种明显透着敷衍的答案。 梁暖依然选择在最爱的人面前口是心非,佯装不高兴:“爸爸,今天时间那么宝贵,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人身上,要知道,不算坏人已经是我对他的最高评价了。” “爸爸托付他照顾你,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心地善良,值得信任。”梁起风正色道,“你有怨气我都知道,想必,你心里一直觉得今天这局面是他造成的吧?” “爸爸,我没想到你居然完全不介意,甚至为他开脱。”梁暖表情也很认真,“在我眼里,就算尹光年这个人再正直,他也是曾经帮着黄征德对付你的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心中愧疚罢了。” “如果我们站在他的立场,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人生在世,最怕身不由己,爸爸快七十岁了,特别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并不怪他。相反,我很欣赏他。一个年轻人,不回避过去,不逃避肯担当,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格。”梁起风言语中对尹光年很是赞赏,“更何况,这辈子能让爸爸输的人不多,他是一个,黄征德那老怂货找他做救兵,算他有眼光。” 梁起风虽然脸庞削瘦,谈起他一辈子热爱的事业,眼中依然有狂热光芒:“棋逢对手是件再畅快不过的事,跟这样的年轻人对决,爸爸好像又年轻了一回,非常痛快!” 事实证明,痛快的代价是巨大的。可都落到这步田地,她爸对尹光年依然毫无怨言,梁暖面露无奈,也不知道尹光年是给他灌了什么**药,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能比他爸清醒多少,还不是在一点一滴的接触中控制不住地对他动了心。 “对不起,暖暖,爸爸太任性了。”狂热褪去,玻璃后的老人重归理性,梁起风满含歉意地望着梁暖,“不要去怪别人,要怪就怪爸爸,一切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输不起,到后来昏了头,把你嫁妆都搭进去了……” 梁起风老泪纵横,梁暖哪里见过这般脆弱的父亲,眼中马上也有了湿意,极力安慰父亲说:“我哪里怪你了,我爱你都来不及,嫁妆没有你再给我赚嘛,虽然肖诚急着娶我,不过我不会那么快答应他求婚的,所有你有的是时间给我攒嫁妆……” “肖诚?”梁起风明显愣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梁暖正想向她爸汇报这件事,抹了把眼泪赶紧转移话题道:“爸爸,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近况吗?我就老实招了吧,我恋爱了,肖诚回国跟我表白了,看他还算有诚意,我答应他了。”她唇角翘起一副恋爱中小女人姿态,“老爸你看吧,你女儿行情还是很不错的,哪,现在不仅有人照顾我,还把我当公主一样宠着,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梁起风不说话,梁暖注意到对面她爸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做父女多年,她很敏感地捕捉到她爸的情绪变化,似乎……她爸并不是很高兴,她困惑起来,难道她爸不希望她恋爱,还是他根本就不满意肖诚这个人? 气氛微妙得安静了几秒,梁暖依旧没等到她爸的回答,惴惴地问:“爸,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梁起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宝贝,突然听说有个男人要拐走自己的宝贝,爸爸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肖诚这小伙子我记得,你们当时似乎不来电吧?” 虽然是轻松询问的语气,梁暖却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无形中的压力,不禁正襟危坐,心里小心斟酌语句,嘴上却表现地轻松烂漫:“当时不来电不代表现在也不来电嘛,爸爸你不知道,肖诚去美国两年,变得好成熟好有魅力,把我迷得团团转呢,何况他对我比以前还要体贴,看他追我那么辛苦,我就打算给他一个机会喽。今天也是他送我来的。” 说完这番话,她就小心观察她爸的反应,叫她爸点点头神色如常,暂时松了口气。 “你有了男朋友,爸爸自然替你高兴,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这本来就是好事,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梁起风目光如炬,“你答应爸爸,在你和肖诚关系彻底定下来之前,都不可以从光年家里搬出来。” “为什么?”她爸居然会提这样的条件,梁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暖暖,希望你理解爸爸,我不在你身边,不希望你们之间进展太快。”梁起风解释得十分委婉。 梁暖却一下子听懂了,表情有些扭捏不自然:“爸,你想哪去了,肖诚才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您不信任他我能理解,为什么您就那么信尹光年那个人呢,爸你可真奇怪,我住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您不是应该更担心吗?” 梁起风笑了笑:“你是跟你那几个朋友住在一起,爸爸有什么好担心的。光年个性沉稳,有他关照你我很放心,你听爸爸的话,把他当朋友也好,当哥哥也好,就是不要把他当仇人,人生在世,总是心怀怨恨的人不会过得快乐。爸爸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开心快乐。” “谁要把这种人当哥哥啊。”暖暖小声嘟囔,可眼睛一触及他爸苍老的脸还有央求的眼神,还是心软妥协,“好啦,我答应您啦。” 从监狱出来后梁暖并没有把和她爸私底下的约定告诉肖诚,只是含糊地表示她爸并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对此肖诚表现地并不意外,在他看来,他已经是梁暖的最佳选择,梁起风是聪明人,不可能反对他们在一起。梁家已经败落,就算明年梁起风出来也挽回不了局面。 梁暖忧心忡忡。 探视时间结束后,她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目送狱警带着她爸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她爸突然虚晃了一下身体,随后佝偻着腰手掌捂嘴痛苦地咳嗽了一声,狱警这时出手扶了他一把,她爸的反应却很奇怪,先是推开了对方的手,而后有些慌乱地回过头,见她还站在玻璃后没有走,他愕然了一下,而后笑着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梁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打开车窗,灌进来的冷风都没能驱走一丝她内心的烦躁。她想了想,打电话给钱卓青:“钱叔,我今天去看我爸,感觉他身体不太好,我记得上半年他体检过,没什么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电话那头好半天没有声音,梁暖又“喂”一声,那边才有了声音,钱卓青抱歉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小姐,刚才在忙,老板……身体还算健康,就是肺有些问题。” “肺有什么问题?”梁暖抓着手机突然很紧张。 “别担心,老板一直在吃药的。”钱卓青说得含糊,在梁暖听来,他的语气甚至没了以前给她爸做助手时对她的恭敬,很快又说,“你多看看老板,相信对他……身体有好处,我还有课,先挂了,再联系。” 梁暖甚至没来得及多问一句,他就先挂了电话,梁暖皱着眉心中颇为不快,真是树倒猢狲散,钱卓青跟了她爸近十年,从一个穷大学生到今天名利双收,没想到她爸一出事,这个以往在她眼里一直忠心耿耿的助理叔叔,连一句话也不耐烦跟她说了。 世态炎凉,让人心寒。 55.chapter 55 梁暖不免向身旁的肖诚抱怨了几句,言语里满是对她爸健康状况的忧虑, 肖诚宽慰说:“你爸爸这个年纪, 肺有点小问题是正常的, 再加上监狱条件不好不利于养病,不过他在里面你再担心也没用,再熬过半年他就出来了, 到时候多给他调理就好了。” 这些道理梁暖自己也明白, 可一想到还有半年她什么都不能为他爸做, 她就心怀不安, 见她提不起精神, 肖诚递过一张卡来:“心情不好就去买买东西排解下, 密码你自己知道的。” 她爸在里面受罪,梁暖哪有什么心情购物,摇摇头实话实说:“我心烦,现在只想喝酒, 肖诚, 你陪我去喝一杯吧。” 一提到酒,肖诚神色一凛,表情显得很严肃:“其他事情我都答应你, 唯独喝酒不行。” “为什么?”梁暖不太高兴,“我们俩又不是没有一起喝过酒,你忘了吗?” 肖诚见她动气, 只好表情放柔和:“对不起小暖, 这两年工作应酬多了有点喝怕了, 你不知道,再漂亮的职场美女,喝醉的样子都是不好看。” “有点不对劲。”梁暖看着他开起玩笑:“看来这两年你是跟不少美女一起喝过酒了,肖诚你老实说,你有没有趁她们喝醉做过什么坏事啊?” 肖诚正在开车,所以梁暖并没有发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只见他伸手过来亲昵地揉揉她脑袋,笑着反问:“认识我那么多久,你觉得你男朋友我是这样的人吗?” 这句话问得梁暖无话可说,肖诚的人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来往最密切的时候,两个人好几次在他家楼顶上喝酒看星星,有一回她心情不佳甚至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身上的衣服好好的。她偷偷告诉韩苏苏,韩苏苏不信这世上真有不偷腥的男人,跟她打赌肖诚也不例外,梁暖被她一怂恿,还真的试了,喝了点小酒装醉撒酒疯就往他身上贴,结果他还真的是柳下惠,见她像八爪鱼一样贴上来,他吓得慌忙把她往外推,还夸张地找了件大衣把她厚厚包起来,一副生怕自己被她玷污的样子。 自此梁暖对肖诚的人品深信不疑,他虽然是个身价不菲的公子哥,明明有放纵的资本,却一直洁身自好,现在梁暖对他很放心。 两人到了市区,肖诚接了个电话,而后很抱歉地梁暖说:“对不起宝贝,公司有事我必须要去,你自己找朋友一起玩好吗?” 梁暖眼巴巴地望着他:“你晚上也不能陪我吗?” “晚上我可能要飞一趟国外。”肖诚探身过来亲了亲她的右脸颊,“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梁暖不想做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男友的黏人女友,所以只好大方挥手让肖诚驾车离开。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梁暖感到片刻的孤独,她不由想起几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她从韩苏苏家里出来,拖着行李站在大街上,世界那么大,她却无处可去。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那种无助的感觉她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一定要努力,重新过上过去那种天天不愁钱的生活。 想到和韩苏苏已经许久未曾见面,梁暖决定约她出来。 意外接到梁暖主动打过来的电话,韩苏苏在电话那头高兴坏了,诚惶诚恐道:“你等我你等我!我马上过来啊你不可许放我鸽子。” 电话里有个好听的男声在旁问“谁啊那么高兴”,不用猜也知道是韩苏苏如今的未婚夫纪左,梁暖挂了电话,一脸漠然地望着车来车往的大街。 约的是两个人过去常光顾的日式酒屋,老板是个为了爱情追到中国来的日本男人,梁暖很喜欢这家酒屋的温馨氛围。 等了一会韩苏苏就到了,掀开帘子就哇哇大叫朝梁暖扑了过来,两个女孩子一起哇哇大叫,而后互相看着彼此,同时红了眼睛。 彼此失联了几个月,却好似分开了好几年,久别重逢后彼此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们的人生里都出现了另一些重要的人,总之,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韩苏苏三两下抹掉眼泪,而后抓过梁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暖暖,来时我就想好了,你打我出出气吧,求你了。” “少来了,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自觉点把今天的账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月只赚几千块的穷光蛋。”梁暖笑着打掉她的手,往她的杯里倒清酒,“来,干一杯。” 梁暖三两句话就消除了两人之间的芥蒂,这杯酒颇有点泯恩仇的意味,两大多都知道在在人一饮而尽,都痛快地眯起眼睛。 “好久没有那么痛快了。”梁暖发出舒服的叹息声,“有个人跟我说过,人身上的穷酸味是连奢侈品都遮不住的,苏苏你快闻闻看,我身上的穷酸味重不重?” “你也少来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包是chanel的最新款。”韩苏苏凑上来八卦兮兮地问,“男人送的吧?谁啊?那天订婚宴跟你一起的帅哥?还是肖诚?有人看见你跟肖诚烛光晚餐呢,梁暖你能耐啊,居然都脚踏两只船了。” 梁暖一开始不明白韩苏苏的意思,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婚宴那天骗她说尹光年是她男友,面露尴尬道:“说了你别笑话我,你婚宴那天见到的男人是我拉来壮胆的,女人一旦穷到买不起包,那就只能找个有钱男人充门面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嘛。” “那个是冒牌货,所以兜兜转转,你的真命天子是肖诚了?”韩苏苏终于反应过来。 梁暖小女人一般地笑了笑,眉眼间透着一点甜蜜。 “肖诚可真是个情种,哈哈,我就说嘛,什么华裔选美冠军前女友都没有我们暖暖魅力大,都两年了肖诚对你还不是死心塌地的。”韩苏苏大咧咧地笑,过了几秒才发现对面梁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苏苏,你说什么华裔选美冠军前女友?”梁暖追问。 “呃……” “别支支吾吾的了,把你听到的都告诉我,省得哪天前女友上门pk我没个心理准备。” “我是听说了一些啦,不知真假的,暖暖你听过就算啊。”韩苏苏的样子有点为难,“听说肖诚在美国谈过一个,对方是个华裔选美冠军,家世也很好,肖诚不是去美国开分公司吗?听说女方家里出力不少,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分了,然后肖诚就回来了。” “肖 56.chapter 56 来不及伤春悲秋, 出租车就停到了酒吧门口,梁暖刚迈出车门就立刻怔住了,只因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意外地进入她的视线。 打扮时尚的黄伊文急匆匆从车里钻出来, 大步流星地走进酒吧,她神情焦灼,甚至没有发现梁暖就站在她几米之外。 梁暖尾随进入酒吧,昏暗的灯光下, 她看到醉成烂泥的尹光年一动不动地趴在吧台上,手边赫然是几个空酒瓶, 黄伊文背对着她,俯身在尹光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见他毫没反应, 便抬头跟吧台后的酒保讲话,举手投足都是有一个女友该有的关切体贴。 梁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她推开门,就见大权和徐威廉一高一矮两个人风风火火地结伴朝马路这边走过来, 梁暖下意识不想被他们撞见,情急之下, 闪身躲到了酒吧门口的空位置上,弯腰低头背对着吧台,这位置离吧台近, 恰好能听到吧台那边的动静。 黄伊文正跟酒保说话:“帅哥, 我男朋友太沉了我扛不动他, 你们能不能帮我把他背到我车那边, 我会付你们小费的。” 年轻的酒保礼貌应道:“小姐不用客气的, 我再找个同事过来,你稍等。” 没等人来,大权和徐威廉就进来了,乍然见到这两个人,从声音就能听出来黄伊文非常吃惊,语气透着不快:“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权没开口,倒是徐威廉首先跳出来扮演恶犬角色:“我们兄弟在哪关你屁事?倒是你这臭娘们在这里干什么?哎!爪子从我年哥肩膀上挪开!你准备带他去哪?我们哥俩要晚来一步,你准备生米煮成熟饭是不是?!” “你,你们这些流氓!”黄伊文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你们血口喷人!我一片好心,居然被你们说得那么不堪,你去问问这里的人,我是不是接了电话才赶过来的,知道为什么打给我吗?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光年哥最亲密的人。” 酒保在一边见现场□□味那么重赶紧解释:“这位小姐说的没错,这位先生喝醉以后,我们拿他的手机,发现这位小姐刚跟这位先生通过电话,就向她求助了。后来电话响了,我接起来又告诉了孙先生,事情就是这样,希望几位别误会了。” “最亲密的人?”徐威廉发出无情的嘲笑声:“吃过我年哥几顿饭就敢说自己是他最亲密的人?有我们亲密吗?我告诉你!我们都是他养大的!” 徐威廉这话一出,躲在后面的梁暖差点把晚饭给喷出来。 “神经病。”黄伊文终于也忍无可忍咒骂出声,愤懑道:“我真不理解,光哥怎么会跟你这种疯子住在一起。” “走开走开,胡说八道什么啊。”大权出来做和事佬,故作斥责的语气,“黄小姐你别理这小子,他从来不讲人话,习惯就好。来来,年哥交给我俩就行,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跟醉汉在一起呢?太不安全了啊这,男人我太懂了,那喝酒以后太容易那什么了……黄小姐我跟你说,一般人我不告诉她,越是像年哥这样的谦谦君子,喝醉了以后越容易变身禽兽,这再帅的禽-兽那说到底也是禽-兽啊是不是?保护黄小姐这样的美女我们哥俩那是义不容辞的,来,威威你左我右,咱们赶紧把年哥弄回家,外面太不安全了。” “你……”黄伊文多半是被大权的指桑骂槐给气噎住了,梁暖不用猜也知道,她现在吃瘪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年哥,你醒醒啊,我大权,我们接你来啦,我说你怎么醉成这样了,拜托哥你千万别吐啊,真想吐头往右偏吐威廉身上好了,我这衬衫500来块呢。” 徐威廉骂骂咧咧,伴随着尹光年痛苦的闷哼声,黄伊文有些心疼地在旁提醒:“你们轻点,轻点啊。” 梁暖的嘴唇紧抿。 后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几个人出去了,酒保忙乱中仍不忘彬彬有礼地对最后走的黄伊文道别:“小姐慢走。” “你们这些人,既然通知了我,为什么还要通知别人?看我好欺负,耍我玩是吧?” 黄伊文大发雷霆,把无处发泄的怒气撒在了无辜的酒吧工作人员上,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她大概无趣,踩着高跟鞋走了。 梁暖大着胆子偏过头偷看,只看到她离去的背影,不由笑了出来,说实在的,她还真的有点同情黄伊文这女人,满以为可以带着情郎**一夜,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两个程咬金来,对方还夹枪带棒嘲讽了她一番,换做是梁暖,真是撕了大权和徐威廉的心都有。 梁暖到家的时候尹光年已经睡下了,听安娜说,人一回来就吐得一塌糊涂,舅妈心疼得不行,一直在追问他为什么喝得那么厉害,在她记忆里,她这个侄子很少喝醉酒。 梁暖听安娜絮絮叨叨,假装全不知情。晚上一番折腾,大家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肖诚例行打电话过来,公司开完会他又马不停蹄赶往机场,估计这几天都要做空中飞人。 这几天不能陪女友,肖诚向梁暖表示歉意。 “陪我也不差这几天嘛,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梁暖很是善解人意,“倒是你,别累着自己,钱赚不完的。” 电话那头的肖诚沉闷地笑:“道理我知道,可是人在这个位置上,身不由己的。” 梁暖从另一个男人那里也听到过类似的话,工作就是男人的生命,是她不能理解的领域,她笑笑不再多语。 挂了电话,觉得笑得有点累,不由地揉了揉腮帮子。疲惫涌了上来,她靠在床上揉眉心,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她爸憔悴却严肃的脸,韩苏苏偶尔流露出的防备眼神,这些脸时而浮现在她脑海,让她此刻毫无睡意。 看了看时间,已近深夜12点,还是十分清醒,她叹了口气开门去拿牛奶。如深夜里无处可去的游魂,她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徘徊,最终在楼梯边停住,她抬头望楼上看,楼上静悄悄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停蛊惑“去啊,去啊,靠近一点”。 脚抬起又缩回,隔了许久,脚再抬起,她迈上了楼梯。 到了二楼,那扇紧闭的门也是静悄悄的,门内的那个人沉醉不醒,也不知道是因为想念放在记忆深处里的爱人。 她悄悄走近,这点距离仿佛用了她所有力气,最后她脱了力一般背靠在那扇门上,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正贴着那个人的心口。 她只能站在门外,永远进不去这扇门,就如她 57.chapter 57 “啊?”舅妈端着碗, 惊得忘了吃饭这回事。 “胰腺癌?乔布斯就是得了这个癌死的。”大权插嘴:“阿姨, 林枫是谁啊?” 尹舅妈下巴朝尹光年努了努:“小光最好的朋友,在美国读书认识的。” 几个年轻人顿时都沉默了。 舅妈叹了口气, 放下了碗:“太年轻了,林枫才几岁来着?那一年来咱们家吃饭的时候, 他还没女朋友呢,一直嚷着要我给介绍。” “33岁。前年刚结的婚, 儿子才18月大。” “我记得, 你还特地飞美国去做的伴郎。” “他们几乎瞒着所有朋友,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尹光年的声音沉重极了:“他太太打给我, 说他坚持放弃治疗,想最后的日子……回国走走。” “他们夫妻后天就到, 会住上几天,舅妈您准备准备吧, 他说想吃您做的菜。” “我吃饱了, 你们慢用。”他撂下这句就站起转身离去, 在座几个年轻人举着筷子面面相觑,都没了吃饭的心情。 安娜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惴惴地小声说:“年哥好像哭了哎。” 梁暖不说话, 他的眼睛有湿意, 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失态才走开的。 舅妈盯着尹光年剩下的半碗粥,重重的叹了口气:“又要走一个, 他最受不了这个。” “唉, 年纪轻轻的, 老天爷不长眼睛啊。”舅妈叹息,心情沮丧地回了厨房。 在大权徐威廉等人心里,尹光年早就不仅仅是房东,他们已经把他当作大哥,这位大哥稳重可靠,天塌了也有他顶着,他们早就不知不觉对他有了依赖心理。可今天他突然流露出的脆弱让其他几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本来约好下午烧烤的娱乐活动也取消了,大家睡觉的睡觉,泡妞的泡妞,客厅里安静不少。 梁暖下午上班去了,标哥的工作狂女友熬夜过度身体出了问题住院治疗,标哥日夜陪床,不仅戒了游戏,干脆把店也扔给了梁暖。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疼痛,就连看上去什么都不缺的标哥,也有隐痛。 他想要个孩子,奈何女友打算一生不婚不育,标哥只能被动“丁克”。他不是没有怨言的,偶尔梁暖问起,他满脸无奈:“有什么办法呢,她爱她自己胜于爱我。” “为什么不分开呢?”梁暖问起,标哥也是表情复杂地摇摇头,后来梁暖琢磨明白了,这世间大多被时间锤炼过的感情,哪是三两句话就能向外人解释的清楚的呢。 她渐渐的也开始理解尹光年的沉默,人生在世,大概无奈也算是一种痛楚吧。 梁暖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家里空荡荡的,舅妈说傍晚家里来了个姓张的小伙子,说手上有个流行歌星的演唱会,死拉活拽地把安娜拖出了门,大权和徐威廉也跟出去了,说是不放心要做安娜的保镖。 这姓张的小伙子自然就是狗皮膏药张昀山了,这家伙出了名的爱始乱终弃,安娜天性单纯,梁暖有些担心她会被糖衣炮弹击倒。 梁暖洗了澡出来,见尹舅妈还在厨房忙碌,便进去打个招呼,舅妈一见她,眉眼都笑开了:“小暖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碗黑米粥给小光送去,这孩子,心情不好就爱一个人闷着,连饭也不吃了。” “啊?我?”梁暖很为难。 “我腿脚不好,你帮阿姨走一趟。”舅妈二话不说就把托盘塞到她怀里:“让他一定要吃完,我老婆子的话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梁暖端着托盘骑虎难下,只好在舅妈看似目送实则监督的目光下上了楼。 走到书房前,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半天没人应,只好推门进去。 书房只开了一盏台灯,桌上的两台电脑都亮着,尹光年却没有在工作,只是偏头望着窗外,十五蹲坐一旁,安静地陪伴。 见梁暖进来,他颇有些意外,梁暖也尴尬,把热腾腾的粥放在桌上解释说:“阿姨让我拿上来的。” 她好心又补了一句:“你吃点吧,阿姨很担心你。” “好。”嘴上答应,他依旧没什么动作,两人看着彼此,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那我先下去了。” 梁暖觉得无趣转身要走,身后的男人拦住了她:“等下。” “嗯?”她转过身来。 灯光下,尹光年的面色有些犹豫:“你……去看过伯父了吧?” “嗯,昨天去了。”梁暖感觉他在没话找话,口气不免酸起来,“伯父叫的那么顺口,看不出来你跟我爸关系那么好,好笑的是,我爸甚至要我把你当哥哥看待,我看我爸八成是被你喂了**药了,你们俩该不会还有什么其他事瞒着我吧?” 她一副玩笑的语气,却并没有发现对面男人的脸瞬间绷住了,躲避着她的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要是愿意,我不介意多一个妹妹。” 最不想听的话他却偏偏要说给她听,梁暖的表情更冷,嘴上忍不住挖苦:“你可真博爱啊,这种话想必你也说给黄伊文听过吧。” 尹光年面露窘色,梁暖知道自己猜对了,一针见血道:“我说过吧,你这个人其实很自私,一厢情愿地对人好,却不问人家到底需不需要,说到底,你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而已,我不是黄伊文,所以这种哥哥妹妹的把戏,我没有兴趣。” 梁暖在尹光年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挫败感,这个一向爱教训她的男人头一次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尽管如此,她却并不觉得痛快。 她的痛苦他无从得知。 尹光年眸光暗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深信做总比不做好,我最怕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梁暖从未见过这样颓废的尹光年,他很低落很消沉,事实证明,好朋友的厄运把他再一次击垮了。 她直言不讳:“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老把自己当超人,什么都要揽到自己肩上,尹光年,你这样子会老得很快的。” “你错了,我从不把自己当超人,我小时候以为自己是霍元甲。”他难得开起玩笑:“只是长大以后才知道,我哪是霍元甲,我不过是个路人甲。” 梁暖扑哧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这个老人家也有那么中二的时候。” “告诉你一个秘密。”尹光年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58.chapter 58 这个晚上注定不同寻常, 除了尹光年和梁暖关系破冰以外,在外面玩耍的大权几人又出了幺蛾子。 三男一女看了演唱会以后, 又跑去烤串, 结果遇到一个宅男不怕死的偷拍安娜, 一见心上人被人觊觎, 张昀山上去就把对方桌给掀了, 宅男的朋友是个壮汉,砸了啤酒瓶就要过来打架,张昀山明明怕的要死, 还一个劲逞能挡在安娜面前, 安娜嫌他碍手碍脚, 忍无可忍把他给推到一边,一个帅气的回旋踢, 就把喝醉的壮汉给打趴下了。 对方大概不想跟女人打架,说了两句狠话就被朋友拖走了, 这顿架打得虎头蛇尾,悲剧的是, 一心想做护花英雄的张昀山不幸被花给伤到,安娜用力过猛, 张昀山往后栽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头, 把脚给崴了。 安娜非常无语。 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张昀山送到医院,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把脚裹了石膏的他架回家, 结果正巧这小子的爸妈爷爷都在家, 张家长辈们最怕这混世魔王竖着出门, 横着被人送回来,张妈妈一见这三个男女就是上次打破儿子头的那伙人,根本不信他走路自己摔了的说辞,拿起电话就要报警,老实的安娜就主动站出来认错,还举双手保证在赔偿医疗费之后,会马上跟张昀山绝交再不来往。 这下可把张昀山给急红眼了,忍着痛就从床上跳下来,嚎叫着“你要绝交老子死给你看,别以为我家阳台在二楼就死不了人”,两个男女明明不是情侣,却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劝的劝,拉的拉,傻的傻,张家一时间鸡飞狗跳,瘦小的张爸爸拉不住自己要跳阳台的混账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后来还是徐威廉被张昀山的石膏脚给踢痛了,大手一捞,把缩在角落呆若木鸡的安娜给扯过来,一把推到了张昀山怀里,张昀山这通自杀闹剧才肯收场。 当着自己爹妈爷爷的面张昀山抱紧安娜不肯松手,安娜脸涨得通红,又挣脱不了他,连连保证再不提“绝交”两个字,张昀山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那含情脉脉的眼光能把旁观的人看出鸡皮疙瘩来。 安娜从张家出来的时候还是懵的,一脸莫名地问大权:“他是疯了吗?” “估计是吧。”大权的大嘴快咧到后槽牙了,“为你痴为你狂呢哈哈哈。” “孙大权!你还笑!你还笑!”安娜恼羞成怒,满大街追着捶他,“我都这么倒霉了,你们不想想怎么帮我,还一个劲笑,是朋友嘛!” “姑奶奶轻点轻点,肺都拍出来了。”大权喘完气,转而教训起她,“有什么好倒霉的,没见那小子家里多富吗?有草地还有游泳池,你乖,明天就拉他去买包包。” 老实巴交的安娜听得有点傻,嘴里嘟囔:“什么啊,我明天还要取钱还他医药费。” “你傻啊,那少爷还缺你那几百块医药费?威威你来,”大权翻起了白眼,“笨死了,我先到边上吐口血。” “安娜,这么说吧。”徐威廉大手搭在安娜肩膀上,笑得有点痞,“你明天让他买包买到吐血,他后天就不来找你了,懂?” 安娜尽管迟钝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立刻眉开眼笑:“懂,让他知道我跟那些拜金女没什么区别,你们放心好了,明天什么最贵我买什么!” 隔天安娜把昨晚的遭遇说给梁暖听,梁暖也出谋划策,关起门点拨她哪些品牌最烧钱最能让男人内伤到吐血,那些价格听得安娜乍舌,不过想到能甩开张昀山这狗皮膏药,又有点跃跃欲试。 安娜提出要买包包,张昀山赶紧拄着拐杖过来了,安娜对他吆喝来吆喝去,他也不生气,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奴才。 梁暖从未见过张少爷也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惊得掉下巴。 连续血拼了三天,家里的名牌鞋包堆了一床,里面甚至还有两个爱马仕的birkin包,据说还是张昀山硬塞过来的,坐拥这么多好东西,安娜却满脸愁色,只因为张大少爷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家门口要接安娜去血拼,看起来一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也没有。 安娜已经开始痛恨徐威廉出的馊主意,不好意思再买下去,只好谎称加班躲着不见人。这下更好,张大少不论多晚都拄着拐杖堵在牙医诊所门口,一见安娜出现便眼泪汪汪,一个劲喊“腿疼”,安娜气得掐他,他就搂着安娜的纤腰,顺势整个人压她身上,安娜气得快爆炸了也拿这无赖没办法。 没几天整个诊所都知道安娜有个痴情多金的追求者,就连方文修医生也风闻八卦,某天在茶水间碰到安娜,甚至开玩笑问她什么时候能吃上喜糖。 安娜回家就抱着梁暖哭,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心上人问你要喜糖更虐的事了。 安娜平凡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梁暖也很难说清这到底是好是坏,她自顾不暇,因为三天后,男友肖诚出差回来了。 时间恰逢肖诚30岁生日,前一天梁暖在店里留到很晚,准备亲手为他做个生日蛋糕。 自从偷师意大利面成功后,梁暖就对厨房里的一切上了瘾,这次为肖诚做的蛋糕她失败了好几次才摸到门道,等最后成品出炉的时候,蛋糕看上去已经有模有样了。 除了蛋糕,梁暖还专程去商场为肖诚挑选礼物,她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为他挑了一条领带。在专柜转悠的时候,有一条领带她很中意,感觉再适合尹光年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放了回去。 跟肖诚约了隔天见面替他庆祝生日,结果他临时多了个应酬,便让她自己先过去他家,他找机会提早溜出来。 梁暖找了安娜替他看店,自己早早下班,拎着蛋糕去了肖诚在市区的房子。她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等他,有些羡慕地看着草地上和父母玩球的小男孩,小男孩玩得满头汗,大腹便便的妈妈给他擦汗,他像条泥鳅一样挣脱开妈妈奔向爸爸:“爸爸我还要玩。” 梁暖难免伤感,生活里有残缺便一定也有圆满,只不过那种圆满从不属于她。 肖诚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秋千下的女孩子嘴角微翘,那笑有点孤单有点寂寥,那不经意之间散发出的孤单美丽太过动人,让他只想把她拥进怀里。 他悄悄走到她身后蒙住她双眼,怪声怪气地问:“这位美女,猜猜我是谁?” 梁暖嘴角上扬:“还能有谁,当然是最近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采花大盗喽。” “好冤枉,我采来采去也不过只采过梁暖这朵花而已。”肖诚 59.chapter 59 到家时已近晚上快十点, 客厅却很热闹, 梁暖进了门才发现家里来了客人,尹光年的朋友林枫和她太太李唯一从纽约回国的第一程,便是来尹光年这里。 梁暖在照片上见过林枫,如今见到真人, 不免唏嘘。照片里的林枫微胖,如今却瘦得不成人形,他明显老了,瘦削的脸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头发也所剩不多, 死神要早早带走他,可他的脸上依旧有笑, 也许他已经看透生死。 尽管长途飞行了十几小时, 林枫看上去却并没有病人该有的疲惫,坐在沙发上和众人谈笑风生, 尹光年在旁陪伴聊天,如果不是知道其中隐情,只当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老友叙旧,在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一场叙旧过后,便是永别。 林枫一见青春靓丽的梁暖, 便笑着打趣身边老友:“你看你, 家里美女个个赛过西施貂蝉, 你竟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回国就是来教育你,男人赚那么钱干什么?如果没有一个能花钱的老婆,日子有什么意思嘛!金山银山最没人情味,摸着都是冷冰冰的,哪有晚上摸老婆来的痛快有味。” 林枫这话糙理不糙,正好端水果过来的老舅妈头一个附和:“林枫你帮阿姨多说说他,什么姑娘都瞧不上,再拖下去,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 “瞧你这老光棍把阿姨急的。”林枫笑微微地看着依然老神在在饮茶的尹光年,“你是想当和尚?我看不像,爱财的人最不可能遁入空门。你这挑剔的毛病倒是由来已久,什么姑娘都瞧不上还真有可能,想要什么样的,我手下好几个单身美女,什么国籍什么罩-杯都有,说说看,我替你物色物色。” “省省吧。”尹光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手下的人,就算是顶级尤物,我也不敢笑纳。” 林枫生病前是国际著名对冲基金经理,手上常常拿着几百亿美金,像只贪婪的狼一般游走在世界各大金融市场,哪里嗅到肉味资金便去哪里,他手下的都是华尔街顶尖精英。 一听有美女,大权的小眼睛猛然就亮了,不要脸地凑上来刷存在感:“林哥,我也光着呢,你帮我也看看呗,我要求不高,b罩杯就可以了,嘿嘿嘿,有c那是最好了。” “一说到女人你特么连基本的智商都丧失。”徐威廉啃着苹果忍不住喷他:“没听年哥说吗?林哥手下的女人他可是一个都不敢要的,那都姑奶奶,娶回家不是用来睡,是用来供的。” “瞧你这痛不欲生的脸,哦哦哦我怎么给忘了,你们家果果就是这种姑奶奶。”大权聒噪回击,“哎我说,你摸过没有,果果cup多少?” “凑合吧。”徐威廉斜了他一眼,没好气:“也就c。” “来,手拿过来。”大权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 “干什么?”徐威廉啃完苹果,伸舌头舔掉了手上残留的苹果汁,沾满口水的手就直接摸上了大权的脸:“死鬼,当着这么多人面搞基,等关灯不行啊?” 大权大叫着拍开他的脏手:“谁特么要跟你搞-基,我是想沾沾你摸过c的喜气,老子连a都没摸过。” “摸a还不简单。”徐威廉不要脸地挺胸凑上去:“来,给你摸,我最近吃多了,挤一挤a还是有的。” “给老子滚!老子宁直不屈……啊呀呀!权权哥哥的a cup小猫猫上线了。”大权搓着手不再跟徐威廉扯皮下去,对着电脑开始打字如飞起来。 他最近沉迷网游的很大原因是认识了一个昵称“加菲小猫”姑娘,这姑娘在本城一所二流大学读大三,大权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成功骗到了小姑娘的照片,小姑娘痴迷游戏,也不怎么爱读书,大权一有空就上游戏大献殷勤,打听到妹子地址后,已经寄了好几次礼物过去,妹子都一一笑纳了。 最近大权的人生目标就是约到这妹子,然后把她睡了,这把年纪了初夜还滞销,他觉得很没面子。 大权和徐威廉插科打诨的时候,林枫一直笑眯眯旁观着,忍不住托腮对尹光年感慨道:“看看你家里这群年轻人,我怎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年轻过啊?” “你不是唯一一个。”尹光年笑笑:“我也是跟他们住一起以后才明白,原来我是没有青春的人。” “我啊,年轻时至少跟唯一疯狂地爱过。”林枫苦口婆心:“趁还没老,还活着,找个好姑娘,好好地再谈回恋爱。” 尹光年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给安娜展示脖子上新项链的梁暖,低头饮了口茶,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姑娘都有意中人了。” 安娜戴上梁暖的新项链揽镜自照:“真好看,肯定很贵。” 梁暖刚卸完妆,正在往脸上贴面膜,说:“你忘了你也有个人肉钱包了?让张昀山明天就给你买条一模一样的。” “别提了,我都后悔死了,花他越多我心越慌,总觉得欠他好多钱似的,他给我买那么多东西,我还老板着脸,对他呼来喝去的,我这样是不是不对啊暖暖?”安娜提起张昀山就满脸纠结。 梁暖那漂亮的眼睛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安娜,我可警告你,你要有这心态就完了,迟早中了那个花花公子的**计。他现在天天捧着你把你当女王,终极目的是把你拐到他的床上当他的女奴,一旦玩腻了就打发叫花子一样把你打发了,他从17岁开始泡妞,这烂招他已经玩得出神入化了,什么女人他没玩过睡过?现在追你,无非就是看你单纯好骗,新鲜感作祟罢了,听我的,别给他好脸,等过几天他有了新目标,自然就不来找你了。” “嗯,明白了,总之我的真爱是方医生,那个混蛋坚决不能心软给好脸。”安娜大概预感到自己心软的悲惨下场,表情难得坚定起来。 梁暖对此很满意,撕了张面膜给安娜让她也敷上,把她拉到床上继续讲话,林枫夫妇过来小住,安娜就让出了她的房间,这几天都会跟梁暖一起睡,梁暖生怕她着了张昀山的道,准备好好给她洗洗脑。 “还有,安娜,有个观念你必须扭转过来。男人愿意为你花钱,那就让他花去,不需要有愧疚心理。张昀山这厮家里有的是钱,他为女人花钱说不定他家里还高兴,这其中内情多数人都不知道。张昀山爷爷有两个儿子,他大伯也生了两个儿子,结果一个比一个混,他爷爷差点被气死。他大堂哥是个gay,玩男人比张昀山玩女人还要厉害,在外面得罪大佬,跟小白脸玩3-p被偷拍了,照片还寄到家里,气得他爷爷爸爸都住了院。二 60.chapter 60 房间内。 睡熟的安娜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梁暖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雨势渐大,她也越来越清醒。打开手机, 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没有什么新消息,肖诚刚回国大概忙坏了,往常的晚安问候并没有发来, 梁暖体谅他忙于事业,也没有放在心上。 中午吃的不多,晚上咖啡馆太忙没顾得上吃饭,等忙完,她匆匆咬了两口面包就带着蛋糕跑去等肖诚去了,这会儿肚子空空,抓心挠肺地饿。 如果不吃点东西, 看起来今晚是睡不着了。 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只好下床, 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填肚子。 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 客厅的小灯还亮着, 两个男人还毫无倦意地聊着天, 见她开门出来, 齐齐看了过来。 她刚想转身回去,尹光年却率先站了起来:“怎么了?睡不着吗” 见客人林枫也盯着她, 梁暖有点腼腆, 硬着头皮轻声说:“嗯, 我有点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她快步朝厨房走过去,没想到尹光年也跟了进来,在她身后说:“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了,我给你下碗面吧。” “哦不用麻烦。”梁暖连忙推辞,从冰箱里慌忙拿了一瓶酸奶说,“我吃点这个就可以了。” 她抬头,见他有些古怪地盯着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原来他盯着的是她脖子上的新项链。 见她愕然,尹光年说:“项链很漂亮,很适合你。” 梁暖捏着酸奶不去看他的眼睛,囫囵点了点头:“我……男朋友送的,他刚出差回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有点尴尬,尹光年颔首:“他眼光很好。” 实在受不了这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对话,梁暖道了声晚安,然后就飞也似的越过他,逃回了房间。 尹光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冰箱。 用晚上剩下来的牛肉汤做汤底,放了几样蔬菜,打了两个鸡蛋,热腾腾的面条就做好了。他端着放了面条筷子的托盘,“笃笃”敲了两下梁暖的房门:“睡了吗?开一下门。” 过了一会门打开,梁暖一张毫无睡意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见到他手里的面条,她很惊讶,而后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大概是不习惯接受别人,特别是来自他的好意。 他不太受得了她偶尔流露出的小鹿般无助的眼神,几乎是将托盘硬塞到她手上:“偶尔吃一次不会胖,吃完早点睡吧。” “哦,那……那谢谢啊。”梁暖扭捏道谢,端着托盘悄悄关上门,盘子里放了两双筷子,他这样心细如发的男人,做什么都会不偏不倚照顾所有人的需求。 尹光年把另外一碗面放在了林枫面前;“吃点吧,你晚饭吃的不多。” 林枫摆手谢绝他好意,打趣道:“我是要得道成仙的人,只要仙丹,可不要俗世里的一饭一蔬。” 不再勉强他,尹光年坐回林枫对面,毫无意外地接收到好友戏谑的眼神,他刚才的一举一动林枫都看在眼里,想必他的行为都被解释成殷勤。 他说:“回房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已经注射过吗啡,我还能再撑两个小时。”林枫那张极度瘦削的脸此刻透着哲学家才有的深沉:“我的**已经腐朽,就让我的灵魂再燃烧一会儿。” 他的眼中跳动着笑意,突然问:“就是她了?” 尹光年不说话,林枫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这就稀奇了,他这个各方面都极其出色的好友居然也有单恋的时候,便再追根刨底:“小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仅如此,她是梁起风的女儿。” 尹光年的那些事,作为最亲近的朋友,林枫也略有耳闻,顿时明白其中纠葛,再看尹光年的目光就带着十分的同情。 “光年,说实在的,我当年第一眼见你,就预感你情路坎坷。”他举起茶杯,“来,我们以茶代酒,为这□□的人生,干杯吧。” 这话够豪迈,尹光年失笑,爽快碰杯:“为你这□□的直觉,干!” 两人饮了一杯,心里都觉得快意,又聊回正事,林枫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人性都是同情弱者的,黄征德和梁起风之间你最后选择了黄征德,现在梁起风境况那么糟,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你,更不要说他女儿了,小姑娘心里很恨你吧?” “她比我想象的更善良,甚至选择原谅我,梁起风做了一辈子慈善,培养的女儿心地也比一般人更善良。”尹光年平静地向好友吐露心里话,“只是我这样的人,是不值得去原谅的。梁起风和黄征德之间,于我而言,选谁都是错,我最终不过是选了让自己的良心更好过的一方罢了。” “在我们家唯一看来,你是深爱伊蓝才会出手帮黄征德的。” “快五年了,如果不去翻照片,伊蓝的样子我都快想不起来了。”尹光年怅然地望着窗外,“如果她还活着,我想,我们现在未必还会在一起,性格不合的两个人,连一年都过得痛苦,又怎么熬的过漫长的五年。” “爱是短暂的,只有死亡才是永恒。”林枫苦笑一下表示理解:“黄征德那只老狐狸,为了达到目的,死去的女儿也要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不用猜都知道,他当时变着法子逼你出手吧?” “清明节那天,他在伊蓝坟前请求我答应他。”回忆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时,尹光年表情依然是平淡的,但哪怕是只字片语,也能让人想象他当时经历了怎样一番灵魂煎熬。 林枫不由同情自己这个多年挚友,多年来愧疚心作祟,被一直以来没有底线的黄征德以情感的名义变相要挟着去做没有底线的事,想来都令人胆寒。 他不悦皱眉:“你不能再心软,任由这老狐狸拿伊蓝的死摆布你,这明摆着是勒索。” “我跟他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不过老头子还是在得寸进尺。”尹光年终于露出不满的神色,“他自己不愿意跟我撕破脸,就让一个老前辈出面敲打我,希望我不要收留不该收留的女人,让他小女儿伤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怎么打发的?” 尹光年平静的面孔难得流露笑意:“我当然不想再忍,直接打电话给老头子,明确告诉他,他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是我的老丈人,我的家务事自然也没他插手的份,他既然那么关心我,等我结婚那天,我会亲自上门送喜帖。” “痛快!”林枫拍桌叫好,他凝神片刻不由感慨:“梁起风跟黄征德这种毒蛇心肠的人交恶,也算是他人生一大不幸。” 尹光年也有些感怀:“一个人求胜心切,就会很快输掉筹码,我想,我最大的错,还是判断过于乐观,以为研究透了我的对手,就能把损失控制在他能承受的范围。” “战场上,血性一旦被激发,人就会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杀人,忘了自己其实也会被别人杀死。”林枫十分通透,“人性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体现。所以哪怕你研究透了梁起风的历史交易行为,也代表不了什么,那只是过去,一旦他的心态转变,胜负就不在你控制范围内了。” 他探究地看着尹光年,含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梁起风出事以后,你不可能坐视不管,老实说吧,除了收留他宝贝女儿,你还做了什么?” “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尽力弥补。”尹光年并不打算瞒着好友,“不过是帮他还了债务。” “多少钱?” “五千万。” 林枫吃惊不小:“这不是一笔小数字。” 尹光年摇头苦笑:“跟他亏掉的家产相比,确实是小数字。” “小姑娘知道吗?” “她不需要知道,我也不需要她感激。” “我早就劝过你,好人难做,不如学我,干脆恶人做到底。”林枫举起茶杯敬他:“瞧瞧你现在,里外不是人,我这个快死的人都要替你喊一声冤。来,我敬敬你这个好人。” “好人最难做,我也是活到这把岁数才明白过来。”尹光年也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林枫夫妇夫妇在尹光年家里小住了几天,之后便去了离a市不算远的b市,唯一的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丘丘住在那里,之前唯一为了安心照顾丈夫,便把儿子送回国让父母照顾,此行他们除了回国走走看看,还打算把丘丘接回美国的家中,一家共渡最后团圆的日子。 尹光年不放心好友,亲自送他们过去,只是林枫身体到底是经受不住舟车劳顿,到了b市就卧床不起,还好他随身携带的医疗团队及时干预,这才稳定下来,尹光年担心好友,在医院陪了一个星期才回到a市。 舅妈惦记外甥,知道他这段时间忧虑林枫的病,便打算晚上做顿好吃的大家热闹热闹,也让外甥心情放松一些。 61.chapter 61 晚上不少人过来蹭饭, 除了烤串乐队的蹭饭主力军牛壮壮和刘皓,最近黏安娜黏得很紧的张昀山也拄着拐杖厚脸皮跑过来了, 梁暖本来要出去跟肖诚约会, 后来一想,干脆趁此机会把肖诚叫过来正式介绍给她的朋友们,试探地问了肖诚要不要过来吃饭, 他爽快答应了,过来时还拎了两瓶红酒。 年轻人越多舅妈越欢喜,晚上准备了大餐来迎接外甥回家, 开饭前接到电话, 才知道和尹光年一起回来的还有黄伊文, 大家都有点败兴。 舅妈头一个不高兴。 老人家很想外甥快点找个对象成家,对方只要人品好性格乖巧,她都同意, 可唯独黄伊文这个女孩子, 舅妈情绪上非常抵触。 在舅妈看来, 尹光年多年来孑然一身, 就是因为走不出黄伊蓝的死带给他的阴影, 如今黄伊文死缠尹光年不放,甚至病态地整得跟姐姐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在老人家看来,这姑娘已经疯了, 她是黄伊蓝的影子, 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过去, 让他一辈子活在自责中,接受良心的拷问。 在老人看来,这对她年轻的外甥来说太过残酷了。 见到黄伊文那张几乎跟黄伊蓝一模一样的脸,舅妈挂在嘴边的笑就僵住了,笑得颇为勉强,黄伊文大概是见过舅妈,知道这个胖胖的老太太是尹光年看重的长辈,自来熟地上去握住她的手,乖巧地问候:“舅妈好,好久没见了,您最近好吗?” “还行。”舅妈抽出了自己的手,口气生硬极了:“黄小姐太客气了,叫我方阿姨就行了。” 想套近乎对方却不领情,当着这么多人面,黄伊文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她这些年碰过的钉子何止一回,早就练就了不坏金身,又甜笑热络地喊道:“好的,方阿姨。” 舅妈不再理她,仔细打量随后进门的侄子,一个星期不见,人清瘦了一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质,她上去接过他的公文包,一边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出去一星期瘦了这么多。” “林枫不太好。”尹光年语气沉重,“可能是回国太消耗体力,癌细胞扩散的比想象的快,医生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唯一的精神崩溃了,也病倒住院了。” 在场接触过林枫夫妇的年轻人都一言不发,安娜红着眼睛说:“唯一姐姐好可怜。” 李唯一从小家境不好,一直是边打工边读书,自从嫁给林枫以后生活才好转做起了全职富太太,住在家里的这几天她和安娜很投缘,总觉得乐观的安娜就是年轻时的自己,虽然出身平凡却从不放弃生活,临走时她甚至动了要认安娜做干妹妹的念头。 舅妈直叹气,这时黄伊文插嘴进来:“尹大哥陪夜了好几晚,阿姨你要不炖点汤给他补补身体,再这样熬夜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的。” 她小心地瞥一眼他,怯怯的:“我说的话他都不听。” 这看似抱怨的话在旁人听来就暧昧极了,老舅妈见外甥没什么辩解的兴致,便微笑状似不经意地扭头问黄伊文:“黄小姐这几天都和我们家小光在一起呢?” 黄伊文又用小媳妇一般的眼神瞥了一眼尹光年,害羞说:“我刚好在b市,阿姨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我也是担心尹大哥……” 徐威廉和大权快被她的惺惺作态给恶心到了,徐威廉站在黄伊文背后,捂着喉咙吐着舌头一副大吐特吐的样子,憨厚的牛壮壮“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被大权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黄伊文全然无知,当着一大屋子人的面,将楚楚可怜一往情深演绎地很到位,如果她去角逐影后,相信专业演员也不是她的竞争对手, 梁暖一直在边上冷冷旁观这一切,肖诚心知她家与黄家的过节,以为她见到黄伊文这个仇敌之女才会如此不高兴,便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梁暖愣了一下,偏头遇上男友温暖的目光,她勉强扯了下嘴角,暗示自己很好。 这满是人的客厅成了黄伊文的舞台,众人看她演独角戏,尹光年安抚好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甚至跳起来求抱的十五,这才直起腰对她淡淡说道:“这几天辛苦了,吃完饭早点回去吧。” 这话颇有点撵人的意味,黄伊文大概是听习惯了,厚着脸皮问他:“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这时一直在桌边偷肉吃的张昀山插话进来:“咱俩不是住的很近吗?待会你搭我车好了。” 黄伊文脸色不太好,嘴角牵强地扯了一个笑:“昀山你也在这里啊?” 张昀山跟她交情不深,敷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寒暄的意思都没有。 舅妈这时张口:“那就麻烦小张了,我们家光年这几天休息的不好,让他开车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尹光年此刻对于黄伊文难堪的处境无动于衷,他看起来很倦怠,说了句“我去洗个澡”就径直朝楼梯走去,走了一步突然看到站在梁暖身边的肖诚,大概是没有料到在家里会见到这个人,他怔了一下,梁暖触碰到他有些复杂的目光,忙神色不太自然地介绍说:“我介绍下我男朋友,肖诚。” 她又指了指尹光年,对肖诚言简意赅道:“尹光年,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朋友。” “你好尹先生,听我们家小暖提起过你,感谢你当初帮她那么多。”肖诚落落大方地伸手要跟尹光年握手。 尹光年礼貌地与他握了一下,神色淡淡的:“肖先生过奖了,举手之劳罢了,她自己一直很努力在生活,我其实并没有帮她做过什么。” 听到他说“她自己一直很努力在生活”这句评价时,梁暖的心无由来地暖了一下,他一贯惜字如金,这是她头一次听到他在旁人面前夸她。 “谢谢是应该的,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你们这些朋友关照她。”肖诚笑如春风,“现在我回来了,一定不会让她再吃苦,有我在,她其实不需要努力生活就可以过得很好。” 一旁的梁暖听得微微讶然,肖诚这话听上去颇有点较劲的味道,较劲的对象还是头一次谋面的尹光年,她有些莫名其妙。 尹光年大概也看出对方并不如表面那般好相处,今晚过来,看似吃饭实则怕是来宣示主权,于是温和应道“确实如此”,就一个人上了楼,后面跟着摇着尾巴的十五。 一大屋子的年轻人都不傻,多少都瞧出了这几人之间的暗涌,张昀山扯了扯安娜的袖子,安娜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安分一些,张昀山笑嘻嘻地抓过块牛肉要喂她吃,安娜躲开了,又用漂亮的眼睛狠狠瞪他,花花大少的心立刻酥了一汪春水,讨好地说:“手干净的,洗过了,你看。” “你这种花心大萝卜的手能是水洗干净的吗?”安娜一把将肉塞进了徐威廉的嘴里,“威廉哥,来,给我试试毒。” 徐威廉颇为享受地嚼着肉,嚼着嚼着,突然影帝附身一般双目圆睁,手掐喉咙指着张昀山大叫:“毒!有毒!张昀山你好歹毒,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神经病戏瘾上来,干脆从沙发滚到了地上,拽着安娜的裤腿:“安娜,快,哥哥喘不过气了,需要人工呼吸” 张昀山一把推开已经笑得直不起腰的安娜,撅着嘴唇就朝徐威廉猛扑过去:“不用麻烦安娜,哥我来救你!” “你滚!”徐威廉嫌弃地坐起来,龇牙咧嘴的,“被你人工呼吸,哥哥我还不如做鬼。” 客厅里笑作一团,舅妈回到厨房继续忙碌,肖诚跟这些人不熟,自然说不到一块去,借口参观,就进了梁暖的房间,想与她独处。 他好奇地东张西望,随口道:“我记得以前你的房间可全是粉色,粉色的床,粉色的枕头,连墙壁都是粉色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梁暖连连苦笑:“何止是墙壁,以前连心都是粉色的,可哪可能一直这样啊,进了社会开始工作,才知道世界常常是灰色的,粉红色的世界不过是少女幻想出来的梦境而已。” “你看你,现在沧桑的像个老太婆。”肖诚听出她话语里的低落,在她身边坐下,大手覆在她手背上:“暖暖别怕,记住我在你身边,所以你的世界还会是粉色的,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心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肖诚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梁暖从不质疑他的真心,她温顺地靠在肖诚的肩膀上,眼睛里仍然有困惑解不开,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所有的人生吗?如果有,那时的她会快乐吗? 她若有所思,肖诚突然又开口:“暖暖,你住在别人家里总是不太方便,我有套房子空着,不如……你搬过去吧。” 梁暖的心震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介意我跟男人合住?他们都是我共患难的朋友,对我没有一点坏心的。” “暖暖,朋友之间,还是要有些距离比较好。”肖诚企图说服她,“何况,我是出于你生活不便才提这个建议,我那个房子大,你要是觉得寂寞,可以让安娜小姐一起过去陪你,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爱住在哪里就住哪里,我只是提个建议。” 话虽如此,敏感的梁暖却听出了肖诚言语中透露出的不悦,她和朋友合住在尹光年家里,他的心里早就有想法,也许他察觉到什么,才会在刚才对初次谋面的尹光年流露出敌意。 她天真地想把他介绍给她的新朋友们,可现在看起来,他压根就没有要融入他们的意思。 他甚至希望她与他们保持距离。 梁暖盯着对她柔笑的肖诚,心中却感觉到丝丝寒意,她与肖诚认识许久,或许到今天才算真正了解他,还有他温柔皮囊里深藏的占有欲。 她垂眸:“你让我考虑一下。” 门外吵吵嚷嚷,肖诚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梁暖吓得马上从肖诚身边弹开,紧张地看向来人。 进来的竟然是黄伊文,她大概也是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亲密的画面,明知故问道:“啊,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你说呢?”梁暖受不了这个女人虚伪的面孔,表情冷冷的。 黄伊文在梁暖面前收起了柔弱那一套,露出恣意傲慢的一面:“我跟那些人都不熟,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和你有话说些。肖公子,不介意女朋友借我几分钟吧?” 此时肖诚的手机响起,他便站起来:“你们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等肖诚离开,黄伊文不怀好意地打量一圈梁暖的房间,表情刻薄:“你爸爸在监狱里吃苦,你倒是过得很滋润。” 明知她刻意挑衅,梁暖的心还是不免难受,冷淡反击:“你是羡慕我过得滋润?呵,也对,你追男人追到了b市,一个大小姐还要时时刻刻在人前装可怜,仔细一想,这日子还真不如我。” 黄伊文纤手一一抚过梁暖那些新购入的名牌包,脸上的不屑鄙夷藏不住:“我做人哪有你梁暖那么手段高明,就算破产成了穷人,还能靠身体钓个金龟婿,要说滋润,谁能比得上你梁暖?” “我用身体?”梁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这样污蔑她。 “难道不是吗?”黄伊文更加得意:“肖公子对你真大方啊,瞧瞧这些包包鞋子,有些限量款连我都没有呢,梁暖,你可真是走大运了。” “说完了吗?说完就请出去吧。”梁暖直接下了逐客令。 “当然没有。” 这一回合黄伊文自认是赢的那一方,此时肖诚打完电话回房,黄伊文笑得越加灿烂,走到门口假装与他很熟稔的样子:“肖公子,什么时候能喝一杯喜酒啊?梁暖肯定不愿邀请我,那我就做男方嘉宾好了,哦对了,肖公子家里房子这么多,腾一间出来给女朋友住嘛,你看梁暖现在跟这么多人挤一起,男男女女的,多不方便啊,你说是吧?” 梁暖站起来忍无可忍:“黄伊文,你管的太宽了吧?” 见女友情绪激动,肖诚用身体挡在两人之间,对黄伊文说:“谢谢黄小姐关心,只是我跟暖暖的私事就不劳费心了。” 黄伊文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梁暖,她的目的已达到,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转身离开。 梁暖想到她说的那番侮辱伤人的话,愤怒到无以复加,肖诚小声安抚:“好了,消消气,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太欺负人了,真的太欺负人了。”梁暖想到黄家对她家的所作所为,黄家父女不仅没有一丝内疚,反而时不时跳出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现在甚至污蔑她靠身体攀上肖诚这样的高枝,她气得直发抖,眼泪哗哗流下,被肖诚揽到怀里。 “暖暖,出来吃”安娜轻快的声音在见到梁暖伤心哭泣时戛然而止,先是狐疑,再是愤怒,揪着眉怒道:“暖暖,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肖诚?” “不是他”梁暖摇头否认,在这种场合流眼泪很失态,她很想让眼泪停住,可心酸的感觉太过汹涌,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没用到只会掉眼泪,眼泪越流越凶,肖诚的衬衫很快遭殃。 安娜立刻想到刚才黄伊文从梁暖房间出来,她一定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会让好朋友如此伤心。 安娜沉着脸,旋风一般冲到门外,对着在沙发上优雅翻阅杂志的黄伊文大声质问:“你对我们暖暖说什么了?让她哭得那么伤心?” 62.chapter 62 见安娜突然激动成这样,客厅里鸦雀无声, 男人们都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黄伊文依旧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应道:“是她自己要哭的, 关我什么事,你可不要搞不清状况胡乱冤枉人。” “我冤枉你?”安娜火冒三丈:“你进了暖暖房间,出来她就哭成那样, 不是你, 还会有谁?” 见安娜如此冲动, 看样子马上要跟黄伊文在客厅吵起来,梁暖擦擦眼泪冲了出去拉住好友:“安娜, 算了, 别跟她争了。” 安娜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为什么不争?她这种人咱们就是要争到底!” “好令人感动的友谊啊, 我都被感动到了呢,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 要是梁暖没破产,你这种穷酸朋友她是瞧不上的, 还有……”黄伊文眉一挑, 声音拔高,“小姑娘,我倒要问问, 我这种人是哪一种人?怎么?成了灰姑娘就以为全世界你们最清纯善良, 我这种女人就是恶毒有心机, 论心机,我又怎么比得上梁暖,现在名媛圈谁不知道她攀附富贵,以前对肖诚爱理不理,现在虎落平阳,以前看不上的肖诚就成了救命稻草……” “够了!” “伊文!” 同时呵斥出声的除了紧随其后出来的肖诚,还有湿着头发站在楼梯口的尹光年,他面沉如水,明眼人看得出来,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这一次明显是动怒了。 他下楼,表情冷冽:“伊文,走吧,我送你回家。” 被他开口驱赶,黄伊文明显不能接受,大喊:“不,我不走!为什么我要走,要走的不是应该是他们吗?” 在场所有人眼中都燃烧着怒火,肖诚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沉声道:“黄小姐,我肖诚自认不是让人牵着鼻子走的男人,暖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我跟她的私人感情更轮不到你们外人评头论足,你是女人,我不跟你计较,可下次若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心中已经千疮百孔,梁暖这一次没有再像个傻瓜一样只会流眼泪,她的目光倔强起来:“黄伊文,你们背后在议论我什么,我早就预料到,也无所谓。只是要跟你同桌吃饭,我想我做不到。肖诚,我们走吧。” “等等。”这次发话的是舅妈,老人家满脸不快,“小肖是客人,我们家没有让客人出去吃饭的道理,你们留下,今天不吃光我做的菜就是不给我老太婆面子。” 舅妈没把绝情的话讲完,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针锋相对的两方是无法坐下来一起平心静气吃饭的。梁暖留下,那么就必须有人要离开。 大家的视线都转向黄伊文,这位大小姐看来很委屈,见尹光年出现,刚才的盛气凌人又消失不见,眼中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走向她的尹光年:“尹大哥,你看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尹光年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目光是冷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大权也在旁捏着拳头义愤填膺道:“对,请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走吧。” 尹光年想去拉黄伊文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几乎是恶狠狠地扫视一圈四周,她感觉到了所有人对她表现出的敌意,这些人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尹光年眼中极度的冷淡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他,融解他冰封的心,可是为什么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好像这辈子她都无法拉近与他的距离。 他的心可以向她的姐姐、梁暖,甚至这群活似乞丐的人敞开,唯独她,他永远不会主动找她,不会拨她电话,她穿得再美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一刻黄伊文终于承认了一个她多年来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尹光年不喜欢她,哪怕她跟她姐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她终于崩溃了,悲愤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你站在他们这边,要我离开?” 尹光年不想事态再闹大,耐心劝解:“伊文,回去吧,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不!我不需要冷静,我只要你说清楚,你也跟他们一样,一心要帮梁暖是吗?我三天三夜陪你在医院,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我们出去说。” “不!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我只想听你的真心话。” 她咄咄逼人,尹光年看上去无奈极了:“你这是何必,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明白,何况,你永远叫不醒另一个装睡的人,伊文,你年纪不小了,是不是应该醒醒了?” “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黄伊文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委屈的眼泪从脸颊流下,“你现在为什么又非要说出来,为什么就不能一直沉默下去?让我可以假装还有希望,希望有一天可以像姐姐那样,和你在一起。” 傻乎乎的牛壮壮嘀咕,也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不是你逼年哥说出来的吗?” “你闭嘴!”黄伊文一声怒吼,吓得牛壮壮双下巴颤了颤,躲到了徐威廉身后。 “你不是很爱我姐姐吗?她虽然死了,可是还有我啊,姐姐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我甚至能比她做的更多!尹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 黄伊文情绪濒临失控,这么多年爱而不得积攒的怨怒如火山一般,全部喷发。不知内情的大权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头一回从别人口中了解到尹光年的过去,姐妹爱上同一个男人这种事情实在劲爆,一时都有点懵。 饭桌上的菜已经冷却,客厅里的气氛紧绷到极点。 尹光年的目光悲悯:“伊文,你还不明白吗?你是你,伊蓝是伊蓝,你不是她,也成不了她。” “无论我付出多少,你永远看不到,你永远还是那句话。”黄伊文手捧着脸,痛哭失声,“你对别人可以温柔体贴,为什么唯独对我……” 虽然黄伊文为人嚣张可恶,可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让在场其他人动容,就连很讨厌她的安娜都开始面露同情,这个女人再嚣张,也不过是得不到爱情的可怜虫。 舅妈叹一口气:“黄小姐,我老人家说句公道话,我家小光这么多年来真的够照顾你的感受了,你姐姐托付他照顾你家,他也一直没有食言,但他总不能为了你们把自己这辈子的幸福也搭进去吧?” 黄伊文哽咽:“可是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我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伊文,我不是木头人,你的真心我都感觉到了,可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问问你自己,出于同情的感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话说到这份上,尹光年仍然希望说服执迷不悟的她。 黄伊文泪眼婆娑:“如果那个人是你,我要,我不介意做感情上的乞丐,我只想在你身边。” 徐威廉和大权等人站在黄伊文旁边,这个时候,简直要为他们的大哥——尹光年流下同情的泪水。 这女人已经偏执自私到极点,简直无可救药。 尹光年沉默了一会儿,那声叹息太过沉重无奈:“伊文,可我总要为自己而活。” 就连舅妈也看不下去:“孩子,什么都能勉强,唯独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不能只想着自己。” 黄伊文听懂了别人的指责,又开始哭个不停,模模糊糊中她抓住了一个重点,突然咄咄逼人地质问起来:“以前你最多躲我,你从来不对我说重话的,可是自从梁暖住到你家,你就不一样了,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因为她?” 黄伊文这句话犹如一颗突然袭来的重磅炸弹,又让梁暖成为众人焦点,察觉到身旁男友异样的目光,梁暖简直百口莫辩,她看着尹光年,隐隐害怕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安娜见好友呆若木鸡,生怕肖诚误会梁暖,危机时刻她冲上去一把抱住尹光年:“我!年哥喜欢的根本就是我!跟暖暖没关系!年哥,你喜欢的是我对不对?” 剧本变化得太快,本来只顾看戏的张昀山见心上人对别的男人做出亲密举动,急得跳脚,拄着拐杖就要把安娜从尹光年身上掰下来,被抱住的尹光年虽然意外,还是好脾气地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安娜乖,手先放开。” 安娜脸红,乖乖地放开了手,张昀山急得强行掰过她脑袋:“不许看年哥,看我看我!有没有被我的眼睛电到?” 安娜一掌拍飞了他。 眼见喜欢多年的男人对其他女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黄伊文再度崩溃,哭得像个被人夺走玩具的小孩子:“你从没对我这么好过,呜呜呜。” “回家吧,你现在需要冷静。”尹光年万般无奈地拉着她的手往门边走去,黄伊文这次没有太多反抗,乖顺地任由他拉着,大概他少有对她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所以格外满足。 两人关门离开,客厅里的硝烟散去,只是好胃口是彻底没了。 特别是梁暖,今晚的争吵都是因她而起,肖诚就站在她身边,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她心里纷乱如麻。 安娜也极不好受,走到好友面前道歉:“暖暖对不起,都是我,我太冲动了。” 梁暖虽然身心疲惫,还是宽慰好友:“你道什么歉啊,谁会料到她突然发疯。” 关键时刻好朋友一心要为自己出头,生怕肖诚误会,还笨拙地表示尹光年喜欢的是自己,梁暖心里暖融融的,她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真心待自己的朋友。 闹了这么一场,梁暖不敢去揣测肖诚会怎么想,大家都各怀心思,这个时候只有憨憨的牛壮壮发出弱弱的声音:“可以开饭了吗?我饿得能吞下一个大权哥。” “吃!怎么不吃!”舅妈立刻眉开眼笑,“安娜暖暖进来帮忙,咱们把菜热热就开饭。” 没了讨人厌的黄伊文,吃饭的气氛轻松许多,肖诚话不多,听着大家的谈话,时不时贴心地夹菜到梁暖碗里。 大权的话最多,他实在压抑不住内心蠢动的八卦之魂,小心翼翼地向舅妈问起尹光年的事,舅妈也不隐瞒,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一桌子年轻人听得都很认真。 其实绝大多数尹光年已经告诉梁暖,舅妈倒是透露了几件他没有提过的往事。 黄伊蓝被卡车撞后在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还是宣告不治,弥留之际请求尹光年照顾自己的家人,悲伤过度的黄征德将怨气撒到尹光年身上,不仅当着众人面扇过尹光年巴掌,大女儿黄伊蓝死后一年,又提出让他娶自己二女儿的过分要求,被尹光年拒绝后,老头子仗着自己在本市还算有头有脸,对尹光年刚起步的事业百般刁难,最困难的时候,老家伙四处游走诋毁他的操盘水平,称他是“在华尔街混不下去的金融骗子”,他公司发行的私募产品遭到集体冷遇,哪怕公司上轨道以后,大面积赎回也是时不时发生,好在真金不怕火炼,尹光年的操盘水平有目共睹,黄征德最近两年才消停一些,近年来甚至掉转风向,开始刻意讨好。 舅妈提起黄家的时候语气愤恨不已,在她看来,她那善良的外甥这辈子都被黄家人给毁了,黄伊蓝死了不放过他,妹妹黄伊文这么多纠缠不休,他这个外甥为了躲她甚至搬了好几次家,黄征德纵容女儿对他的纠缠,时刻把尹光年当软柿子来揉捏。 她忿恨说:“那家人真的太欺负人了。” 年轻人们没有想到他们尊敬的年哥有过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叹的是,黄家老头欺他辱他,这些年他都隐忍下来了,安娜同仇敌忾地附和道:“暖暖家也是被他们害的。” 舅妈愣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梁暖身上:“是吗?小暖,阿姨没听说过,你们家也被那黄家欺负过?” 人多嘴杂,那些家族恩怨梁暖一个字都不想多提,她在桌下踢了安娜一脚,笑着否认:“阿姨,安娜不清楚状况,其实没什么,很早的时候他们家和我家有点小过节,我也记不清了。” 肖诚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释然地笑了笑,他也没有多言语,只是沉默地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 晚饭后几个人告辞,梁暖送肖诚到门外,气氛有点沉闷,最后肖诚捋了捋她耳后的碎发开口:“我懂你的好就行了,别人的闲言闲语不要放在心上。” “嗯。”梁暖害羞地点点头,咬着嘴唇说,“我跟尹光年真没有什么,爸爸拜托他照顾我,哥哥照顾妹妹的那种,仅此而已。” “你说没有,那我相信,真的没有。”昏暗的灯光下肖诚的神情晦暗不明,眼中更是寻觅不到往日温柔,“只是……晚上我的提议,你考虑下吧,我是说……认真地考虑下。” 63.chapter 63 肖诚开车走了, 梁暖在路灯下站了很久,身影被路灯光拉得很长, 直到安娜见她迟迟不归出来寻找,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 自己的腿都站僵了。 送黄伊文回家的尹光年也迟迟未归,电话也关了, 舅妈等到了晚上十点, 终于熬不住回房休息去了。 梁暖小睡一会儿醒来, 就再也睡不着, 这半年来都是如此,人一旦忧思过多, 好的睡眠就成了求而不得的奢侈品。 心里有些烦, 这个点了竟然想喝点酒, 她披上衣服开门出去,桌上放着晚上喝了半瓶的红酒,她打开瓶塞, 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一口接一口, 酒精是个好东西, 它能麻痹人的思想让人暂时忘却痛苦,然后一夜好眠。 想彻底把自己灌醉,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多半是尹光年回来了。梁暖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喝酒的颓废模样, 眼见门就要推开, 情急之下, 她迅速地蹲下躲到了客厅沙发后,那里和墙还隔着一点距离,可以容纳人。 楼梯那边也有响动,十五跑在了老舅妈前头,一见尹光年,就亲热地上去又舔又跳,舅妈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吃过了吗?” “吃了。”尹光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外面坐了会。” “唉。”舅妈沉重地叹气:“难为你这孩子了,谁的心都不想伤,最后只能苦了自己。” “伊文最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我同她父亲谈过了,建议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哦?那个老头子怎么说?” “他是聪明人,未必没有看出女儿的异样。” 老人家被扶到了餐桌边坐下,迟疑了一会问:“小光,你……是不是担心?” 坐她对面的尹光年早已领会到舅妈的意思,“嗯”了一声:“她现在的状态跟她姐姐当年有点像,都有点走极端。” “怎么一个两个碰上的都是这样的……”舅妈一筹莫展:“这次去b市,她怎么跟你一起回来的?” “她买通了我公司新来的小秘书,所以我的行踪她都清楚。”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舅妈几乎是在哀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一天不成家,那姑娘一天就不死心,小光你听舅妈的话,有合适的人选就试试看吧。” 尹光年没有回答,惆怅就如这秋夜一般漫长找不到边际,舅妈无奈,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主意大听不进劝,长吁短叹着上了楼。 舅妈离开,客厅的灯关了,周围黑漆漆的,安静得好似没有人存在。梁暖不太确定尹光年有没有离开,斗胆扭过身子去偷看,膝盖却不小心碰倒了酒瓶,玻璃酒瓶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头皮发麻吓得不敢动弹,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膛。 十五“汪”了一声,而后餐桌的椅子被推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她身旁。梁暖全身紧绷缩成一团,硬着头皮抬头,对上一双温和却满是戏谑的眼睛,仿佛是被人抓住小错误的小朋友,她支吾道:“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她抱着酒瓶子的模样有点纯真又有点傻气,尹光年嘴角一勾:“我知道,你在偷偷喝酒。” “我哪有偷,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借着酒劲,梁暖开始跟他较真。 本以为他会转身上楼,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破天荒地俯下身挤了下来,怡然自得地跟她一起并肩坐在角落里,小角落的空间已经不多,十五却蛮横地要钻进来凑热闹,整个身体趴在尹光年的腿上,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逼仄的角落里挤着两个成年人加一条狗,地点还是在漆黑没开灯的客厅,画面太过荒诞,梁暖瞪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下一秒,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尹光年随手拿过她放在地上的红酒,拔开瓶塞,仰头就咕咕咕灌了一大口。 呆望着他英俊却不乏坚毅的侧脸,梁暖的脸瞬间就热了,这瓶酒刚才她喝过的…… 心乱了。 她逼着自己挪开视线,悄悄平抚心跳,见他放下了酒瓶,才闷声问:“你是不是很烦?” 身旁的男人“嗯”了一声爽快承认:“就跟你一样烦。” 梁暖亮晶晶的眼睛侧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烦?” 尹光年目视前方,那双眼睛似乎能穿透黑夜:“世界上能让人心烦的理由千种万种,唯一相同的是,人一烦就想去找酒喝,这一点,我不例外,你也不例外。”说着,他又灌了一口,这瓶红酒眼看就要见底。 “我爸说,喝酒排解郁闷的人都是胆小鬼。”梁暖抱着膝盖自言自语:“有胆子醉,没胆子面对。” “所以我们都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尹光年优哉游哉地再喝一口,“小时候每次我父母一吵架,我父亲偶尔会动手,这个时候我妈妈就让我赶紧躲开,我就会藏到床底下,觉得床底下的世界是属于我的,只有那里才安全。” “我会抱着我的娃娃躲到橱柜里去,黑漆漆的,我也不害怕,只想一辈子都不出来。”梁暖笑得有点伤感,“每次家里找不到我,我妈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橱柜,然后伸手把我抱出来。” 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要从眼泪里溢出来,又被她逼回去。 尹光年不说话,手摩挲着瓶身,似乎在思索:“你……想妈妈吗?” “想有什么用。“梁暖失落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成了没妈的孩子,那一年,我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哭,可她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我哭着求她回家,电话那头有婴儿在哭,那个男人催她挂电话,她就匆匆挂了,那一天我终于知道,她又有了孩子,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气疯了,把家里她所有的照片找出来,我想要一把火烧光它们,保姆很害怕,把我爸叫回家,他扇了我一巴掌,他说我以后会后悔的。”梁暖平静地回忆那些带着泪的往事,尹光年偏头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脸,眼里有心疼。 “说实在的,我已经想不起她的脸了。”梁暖表情倔强,“我从不去翻她的照片,这是我对她的惩罚,不过,她大概根本不在乎吧。” “这世上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她不联系你,也许她有她的苦衷。”尹光年试图安慰她,“我想,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你知道吗?”梁暖朝他笑,这样的深夜她的眼睛却格外亮,像是看懂了人心,“我爸爸也拿同样的话安慰过我,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这不过是小孩子才会相信的美好谎言,她爱我吗?也许爱吧,可是这种爱,跟她的人生,还有男人年轻的肉-体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的态度很消极,尹光年不再争辩什么,一道被时间割开的伤口,是无法三两句话就能让它愈合的。对于自私母亲的离家出走,梁暖多年来耿耿于怀,这种恨他也懂,只不过他与她不同。当年他父亲给母亲的伤害太深,每到夜里他这个儿子都在祈祷父亲从这个家里消失,后来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他爸抛弃她们走了,他跟母亲相依为命,物质生活虽然是清贫的,但精神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梁暖的母亲应该是深爱过她吧,因为这爱曾那么美好,才会今天依然无法令她释怀。 夜很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身边男人的心跳声,察觉到他的沉默,梁暖动了动嘴巴,小心地问:“你呢?你想你爸爸吗?” “我也想不起来他的脸了。现在,大概老到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来了吧。”他的语气也带着落寞,“我妈妈葬礼那一天,他回来过,我吼他,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梁暖略带惊讶地望着他,没有办法想象他这样温文尔雅的男人会有这样激动的时候,但想想又情有可原,再冷静的人,在永远失去母亲的那一天见到不负责任的父亲,都会情绪失控。 深夜的这个时刻,她却突然读懂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妈妈临走前,希望我原谅他。”尹光年神情黯然:“她说人一生,学会宽容是修行,如果一直活在仇恨一个人中,也会逐渐把自己活成那个人的样子,她不希望我的人生在狭隘中虚度一场。” “你妈妈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呢。”梁暖不禁感叹他妈妈的胸襟。 “她这一生太短暂,也太坎坷,几乎没有真正幸福过,生活欠她太多,她却还是选择原谅。”尹光年简单一句,为他母亲的一生定下基调。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静静享受夜的静谧,这个夜晚的亲近将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到了明天,他们又将再度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保持距离,假装今晚的交谈只是一场梦。 “我……”梁暖犹豫再三:“刚才你跟阿姨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尹光年不开口,似乎猜到她接下来有话要说。 “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梁暖斟酌语句:“爱情可以将就吗?比如说,你就没考虑过和黄伊文在一起吗?如果你跟她在一起,生活也许会轻松许多。” 她小心翼翼的表情令尹光年低头失笑,转头看着黑暗中她有些傻气的脸庞,酒精让他的心蠢动,他很想伸手揉搓她的脸蛋,让她从那些异想天开中清醒过来。 但最终理智占据上风,他克制住了,他非常明白,那种亲昵,不应该在他们之间发生。 64.chapter 64 “如果爱情可以将就, ”他收起笑容神情认真:“那么在三年前,我跟伊文就会在一起, 孩子也许现在已经会打酱油。” “是吗?”梁暖垂下头, 表情恹恹的, “在你眼里,爱情原来不能将就。” “因为我不想重复上一代的悲剧。”尹光年缓缓吐露心声, “没有爱的结合, 最终苦的是下一代。我希望我的孩子, 这一生不会饱尝分离和孤独, 更不会羡慕别人有完整的家庭和恩爱的父母,因为别人有的, 他也有, 甚至他拥有的会比别人更多。” 梁暖安静地听着, 她甚至开始羡慕起他未来的太太,他一定会给予她世上独一无二的珍爱,他会做最好吃的给她, 纵容她偶尔的放肆, 为了守住他们的小家庭, 他甚至可以哪里都不去。 “尹光年,你的孩子,一定会泡在爱里长大。” “我保证尽量不溺爱他, 不过我首先要做, 是先给我的孩子找个妈。”尹光年对她微笑。 黑暗里, 他明朗带着温柔的笑竟然有点耀眼, 让人根本不敢直视,梁暖面红心热地扭过头,轻轻地说:“嗯,你很快就会找到的。” 敞开心扉之后迎来的,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晚上伊文的那些话……”黑暗中尹光年犹豫着开口,“你都不要放在心里,她急起来会胡思乱想,你……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嗯。”梁暖应了一声,并没有马上接话,有些决定还是想提前告诉他,她最终鼓起勇气:“我可能会搬出去。” 她屏息等待身边男人的反应,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只是沉沉地“哦”了一声。偏头偷望他,见他垂着头一下一下抚摸着十五,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无论他怎么想,在离开之前,她想借此机会把心里话讲完。 “我以前说的那些赌气的话,你都忘了吧。虽然爸爸曾经帮过你,这么多年他资助过那么多大学生,最后想到要回报这份恩情的,也只有你,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何况,他的恩情你也已经成倍奉还,所以那些心理包袱,你就扔了吧,你妈妈如果还活着,看你每天活的像个老头子,也会心疼的。”她迟疑了一下:“尹光年,你可以不用管我了,接下来为自己而活吧。” 对于她难得释放出的善意,他依旧沉默是金,如果不是他的手在抚摸十五,梁暖真的怀疑他已经睡过去。 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转过头来注视她:“你错了,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包袱。” “是吗?”梁暖眼睛有点酸胀,她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暗涌,看着舒服趴在他腿上全身心依赖他的十五,竟然有些羡慕,闷声问:“你当初是不是就像收留十五一样收留我呢?” “不一样的。”身边男人声音同样有点闷,“十五会一直陪着我,可你总是要走的。” 察觉到他对于她的离开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梁暖心里不是滋味,眼泪眼看就要止不住,她匆匆站起:“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害怕看到那个人在黑夜中孤独的身影,她逼自己不要回头。 “照顾好你自己,还有,不许没事就想喝酒。”身后男人的声音让她蓦地停住脚步,“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黑暗中梁暖的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笑容,她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当作道别,便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关上门。 这个夜晚小角落里的谈话成了一场不太真实的梦境,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梁暖告诉自己,忘却这个梦,好好地活在现实里对她来说才是最实际的。 她把搬家的决定跟安娜提了一下,私心里她希望安娜能搬过来跟她一起,但是又不想强迫好朋友,明眼人都看得出,安娜住在这里很舒心,她不止一次跟她提过,住在尹光年家里的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舒服最快乐的日子,有时候她早上在自己房间里醒过来,都不敢相信自己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甚至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安娜虽然不舍这里,但是又不忍心好友一个人孤孤单单住在外面,仗义地表示要跟她一块搬过去,梁暖欣喜若狂。 很快大权和徐威廉也知道了,都是聪明人,黄伊文那天晚上闹了那么大一出,大家都猜到肯定是肖诚心里有了猜忌,自己的女朋友跟几个单身男人住在一起,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这段时间朝夕相处下来,大家已经把梁暖当成一家人,突然之间自己的家人提出要搬出去自力更生,大权他们还是很舍不得,可是这一天总是要来的,大家也只能默默接受。 本来住尹光年这里也是托梁暖的福,现在梁暖要走,大权和徐威廉处境就有点尴尬,尹光年猜到他们的心思,饭桌上让他们俩安心住着哪也别去,这两个吃货本来就没打算搬,笑嘻嘻接受了。 用大权的话说,这下子他们三个大光棍要相依为命过日子了,不要脸的徐威廉又建议买个充气娃娃,款式他都选好了,大权被他说得心痒,还真上淘宝搜了“充气娃娃”,看了一圈下来痛心地表示:他还是想找个活人。 梁暖要搬出来,另一个高兴的人自然是男友肖诚。他找人很快打扫好了房子,添置了一些东西,梁暖趁着尹光年又去b市探望林枫,和安娜搬了家。 她没有特地去跟他道别,该说的话那晚她都说了,仔细想想,生活是微妙的,在他们冰释前嫌她答应要跟他做朋友的时候,她却离开了。 她曾经答应爸爸,在跟肖诚关系彻底稳定之前,都必须留在尹家。如今她不得不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只因为,她觉得她该离开了。 在她内心深处,她对这个暂时的家万般不舍,这所房子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它让人留下就不想走,这里有她过去不曾体会过的热闹,有她不曾感受过的温情,可是她清醒地认识到继续留下来是危险的,她必须在自己对这些美好上瘾到无药可救之前,狠心走开。 肖诚这套房子不大,90平的样子,两个女孩子住着正合适,她们俩行李也不多,花了一个上午就安顿好了,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食材,打算中午和帮忙搬家的徐威廉和大权一起涮火锅。 四个人围着热腾腾的火锅听大权吹牛,这家伙缠功一流,哪怕家里断网了也要冒雨赶到网吧跟“加菲小猫”聊天,小姑娘没什么心眼,连地址手机号都告诉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成心帮着大权,小猫的电脑这两天坏了,大权忙献殷勤,跟她约好了明天去大学城帮她修。 头一回跟妙龄少女见面,大权嘴上说不紧张,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紧张的都没心思吃肉了,一个劲地问梁暖他明天穿什么比较帅,身体挺直一些的话会不会显得高大一点。 看他那努力踮脚的可怜样,徐威廉头一个受不了:“我说,你脚酸不酸,你特么是给她去修电脑,不是到她跟前跳芭蕾。” “你以为老子愿意啊。”大权跟着怒了:“老子要是有你这身高,犯得着愁吗我?” “愁屁,给老子拿出男人的硬气来!” “说得多有种似的,有本事你在果果面前硬气啊!” “谁说我没本事了?我好歹在她面前硬过一回。” “一回算什么,有本事你回回见她都硬啊。”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本以为他俩要吵起来,结果话题吵着吵着就往限制级的方向去了,好在此时门铃突然响了,开门发现是肖诚来了,梁暖便邀请他一起吃,他跟大家打过招呼,摇头说自己在公司已经吃过了,他一来,徐威廉和大权就有些不自在了,架也不吵了,放下碗借口吃饱了,双双打道回府。 餐桌上的热闹不再,安娜的眼中掩饰不住失望,草草收拾了桌子就回了房间,梁暖心中何尝不失落?她明显感觉到肖诚和她的朋友们气场不合,除了点头打个招呼,彼此之间连套近乎的心情都没有,这让她隐隐有些失望。 肖诚似乎情绪不佳,脸上连一个笑脸也没有,梁暖心里堵,但还是笑脸相迎,肖诚抬头见到她,眉头也舒展开了:“上午太忙没过来帮手,有没有生气?” “自然是有啦。肖总最近很忙哦,神龙不见尾的。”梁暖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多少有点抱怨的成分,自从美国出差回来以后,他就更忙了,发信息要很晚才会回复,就算两人在约会,也会时不时接到电话,梁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显然自己这个女朋友,地位还不如工作来得重要。 肖诚也察觉到梁暖的小情绪,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安抚:“前段时间公司在争取一个重要合同,忽略你了是我的错,为了庆祝你搬家,我们今晚出去庆祝一下,我在‘伊莎贝拉’订了位置,吃完再去看个电影,最近有个好莱坞大片上映了,你应该会喜欢。” 他既然主动认错,梁暖也就不深究,想了想问:“你不介意带上安娜这个电灯泡吧?她仗义搬出来陪我,我要是搬进来第一天就扔她一个人在家吃泡面,那就太难为情了。” “你男朋友是那么不周到的人吗?”肖诚宠溺地刮了一下梁暖的鼻子,“当然是一起去了,安娜帮你那么多,我还没有请她吃饭,这就说不过去了,还有徐威廉和大权他们,不如哪天等我空下来,我们在家里办个party,把昀山还有苏苏也叫过来,大家凑到一起聚一聚,你看怎么样?” 肖诚在向自己的朋友示好,梁暖自然双手双脚赞成,脸上漾起愉快的笑容:“自然是很棒了,你知道的,我最爱party了。” 晚上三个人驱车去了城中名流爱去的“伊莎贝拉”西餐厅,安娜头一次来这种高级西餐厅,显得很拘谨,见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小声交谈,他们后桌的两个东方面孔的女人甚至在用英语聊天,这样的环境给了安娜很大压力,她畏手畏脚,就连点菜也是由梁暖代劳。 梁暖从小就出入这种场所,她高贵优雅的气质让人一眼就相信她出身于富有的家庭,就算如今家里遭变,这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不会改变的。 见不惯安娜畏缩放不开手脚,她偏过身子对她耳语:“不想让别人发现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就抬起头来,眼神不要乱飘,记住你是来这里吃饭的上帝,这些人敢怠慢你就是跟钱过不去,总之,给我自信一点。” “这里太不接地气了,我宁可去街上吃烧烤。”安娜苦着一张俏脸,“我之前都是伺候上帝来着,一下子角色变换,暖暖我好不适应啊。” “喂喂,有点出息好不好?难道你想吃一辈子的街头小摊?然后让你的孩子也吃一辈子的路边摊?安娜你记住了,我们不怕穷,但是安于现状就不对了,人不能放弃对于更高阶层的追求,这是我爸爸教育我的。” 安娜乖顺地点点头,她一向把梁暖的话奉为圣旨,在她眼里,梁暖比她聪明,见的世面也比她多的多,自己说话做事多跟她学着点准没错。她的眼睛不再乱飘,淑女一般优雅地坐着,话不多,脸上挂着笑,包里的手机进来很多消息,都是张昀山发来的,安娜觉得这家伙最近粘她太紧,除了睡觉,他几乎都在她眼前转悠。安娜有点心烦,趁着搬家想让两人的关系冷却一下,所以嘱咐了大权他们,谁都不许说出她的新住址,再加上这两天诊所轮休她不上班,张昀山根本找不到她。大权微信里说这家伙离发疯不远了,已经缠了他们半天了,他们去撒尿他也跟着,见敌军顽强不屈,甚至不惜动用了红包□□,大权最后说,由于张昀山这厮财大气粗,还认识不少波大条正的美女,为了不靠充气娃娃度过下半生,他已经含泪把她给卖了。 就知道大权这重色轻友的家伙靠不住,安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不急着回家了,张昀山肯定在家门口堵她呢,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大烂人,就让他吹西北风慢慢等吧。 女人之间的话题肖诚不方便插嘴,但他还是瞧出了一点苗头,趁安娜看手机的间隙悄悄跟梁暖耳语:“你跟安娜现在那么要好,苏苏见到了,怕是要嫉妒坏了。” “应该不会吧。”梁暖看了男友一眼,故作轻松道,“上次我跟她吃饭,她还很高兴我交到新朋友呢。等party那天,我就把安娜介绍给苏苏,她们俩的性格都是大大咧咧的,应该会投缘的。” 在肖诚面前她只字不提跟韩苏苏之间的心结,再善解人意的男人,都未必能完全理解女人细腻的情绪,她和韩苏苏多年的友情出了一些小状况,这是一场信任危机,再多的解释都无用,她希望时间久一些,韩苏苏能放下防备,她们还能像过去那般无话不谈。 但内心深处,梁暖隐隐明白她们回不去了。那次相聚以后,她们的联系很少,韩苏苏的朋友圈几乎每天都会更新,她又跟纪左还有一群朋友出去度假了,他们在游艇上举行派对,到奥地利□□去听演奏会,她时不时晒自己与纪左的合影,梁暖有时悲观地想,没有那个总是爱拉着她泡夜店的梁暖,韩苏苏的生活看起来更阳光了,被爱情滋润的她甚至比以前还美丽了几分,她没理由会牵挂已经沦为穷人的老友。 碍于安娜在场,三个人聊的不算热络,但也不会冷场。梁暖和安娜正打算吃完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无奈张昀山的夺命追魂call又打来了,知道安娜绝不会接他电话,便迂回打到了梁暖这里,拼命追问他们的方位,催着他们吃完饭赶紧回来,他在楼下已经等得快发狂了。 这顿饭眼看是没法好好吃了,肖诚买好单,三个人离开餐厅,却在出了大门不久,与迎面走来的一对老夫妇狭路相逢。 梁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意外遇到肖诚的父母。 65.chapter 65 肖诚的父母大概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偶遇儿子和他的女伴,都有些惊讶, 肖诚很快恢复镇定, 笑道:“真是巧了, 爸妈今晚两人世界?” “我和你妈妈约了你汤叔叔夫妻俩, 他们两口子刚从欧洲回来。”肖爸爸外表儒雅,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这两个小姑娘是?”他怔了两秒, 不太确定地问:“这好像是那个姓梁的小姑娘吧?” 两年前梁暖曾和肖诚父母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人人皆知她是肖诚苦追而不得的女神, 想必他父母也有耳闻,没想到隔了那么久他们今天还记得她,她顿时局促, 恭敬道:“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我是梁暖,这是我的朋友安娜。” “叔叔阿姨好。”安娜礼貌问候。 梁暖说话的时候, 肖诚那雍容华贵的妈妈一直绷着脸, 用十分挑剔的目光打量她,被这样一双世故的眼睛盯着, 她表情不太自在,只是乖巧地站在肖诚身旁,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安娜听说这对气质极佳的老夫妇是肖诚的父母, 也吓得不轻,安静地站在一边当壁纸, 她也注意到肖妈妈眼神不太友好, 便暗地里小心地观察, 目光中带了几分忐忑。 肖诚笑:“爸爸记性不错啊,我记得你只是远远见过暖暖一次。” “不要小看你老爸,我年轻时可是过目不忘。”肖爸爸瞪儿子,又看向梁暖,面带善意:“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年轻人多经历些事情不是坏事,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家肖诚说,不要客气。” 梁暖本以为他父母会出言刁难,却没料到肖爸爸会这么和善,心怀感动道:“谢谢叔叔,肖诚已经帮我很多了。” “梁小姐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呢?”一直沉默的肖妈妈突然插话进来,相比慈眉善目的肖爸爸,不苟言笑的肖妈妈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亲近了。 “在……”提到工作梁暖有些难以启齿,她在咖啡馆做服务员这件事在以前的圈子已经不是秘密,她不确定肖妈妈是否知情,也许对方明明知道,只是想让她难堪。 “暖暖暂时没有工作,她还有进一步深造的打算。”肖诚抢在她前头回答,梁暖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尽管觉得有些不妥,但这个时候也不方便纠正他。 肖妈妈似乎也不认同儿子的越俎代庖,给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后对着梁暖皮笑肉不笑道:“人有目标是好事,总比无所事事整天玩乐挥霍要好,梁小姐要是想出国深造,我在欧美都认识一些朋友,可以给你做推荐。” 肖妈妈看似好意,可话里的每个字都在拒绝梁暖,她看似好心推荐她去国外留学,实则是希望她离她儿子远一点。一阵阵寒意涌上心头,梁暖努力保持着谦逊得体的微笑,乖巧地应着:“谢谢阿姨,如果有那方面的计划,我再来麻烦阿姨。” 肖诚也看出他妈对梁暖成见颇深,赶紧出来打圆场:“爸妈那你们进去吧,汤叔叔急性子,最不喜欢等人了。” “他们还没到呢,你赶时间吗?跟爸妈多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肖妈妈看着儿子更加不满:“在家里整天见不到人,出门撞见你的几率倒是大一些。” 肖妈妈当众抱怨儿子分给父母的时间太少,甚至话中有话,梁暖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就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这种难堪的场面她应付不了,就像那时面对韩苏苏的妈妈,她除了挺直脊背提醒自己不要露怯,其余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她才明白过来,她爸这些年为她挡了多少风雨,他不在她身边,她的天就塌了。过去在别人眼里,她是梁起风的女儿,现在她在别人眼里是“已经破产坐牢的梁起风的女儿”,她一无是处毫无价值,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她。 肖诚见母亲动怒,赶紧道歉:“妈妈我错了,最近太忙了,明天我就回家陪妈妈吃饭,最近有点累,妈妈给我煲个汤吧。” 一听儿子喊累,肖妈妈马上忘了责备儿子,关切地上下打量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出差太多的缘故?” “我很好,妈妈不要担心,只是想骗你给我煲个汤而已,想念妈妈的汤了。”肖诚笑微微地看着他妈,三言两语就转移了母亲对于梁暖的注意力。 肖爸爸生怕老婆让儿子在公共场合下不了台,开口解围:“儿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哪能天天围着我们转,走了走了,老汤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肖妈妈总算没有再开口,只是被拉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梁暖一眼,这才施施然和丈夫离开。 梁暖的心沉到谷底,肖诚来拉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得吓人,皱眉问:“怎么手这么冷?”他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温热的大手里,牢牢握紧:“是不是被我妈妈吓到了?这都怪我考虑不周,我也是见到他们才想起来,我妈妈也特别喜欢来这家餐厅。” “可迟早还是要见的啊。”梁暖声音闷闷的,“早晚的问题。” 安娜性子直,忍不住插嘴:“肖诚,你妈妈气场好强大,在她面前我都不敢乱动。” 肖诚失笑:“我妈妈当了一辈子大学老师,虽然现在退休了,还是会时不时地把家里人当学生训,你们都别放心上啊,她这是职业病犯了。” “安娜,你去那边面包店买点面包吧,我们明天当早餐。”聪慧的安娜马上明白梁暖是有话想私下跟肖诚说,乖乖走开了。 见好友走远,梁暖垂下头来:“我看出来了,你妈妈不喜欢我,她也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肖诚将她的身体强行扳过来,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义正严辞道:“暖暖,我不许你对我们的未来这么没信心。你记住,我妈妈喜不喜欢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肖诚喜欢你很多年,这里,”他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一直以来能进入这里的只有你,你拥有我全部的真心,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勇敢起来吗?” 肖诚这番推心置腹的话给了梁暖不小的震撼,除了感动还有深深的愧疚,他对她百分百投入真心,可她心里却有不为他所知的白月光,谁的真心是真,谁的真心是假,答案在她心中昭然若揭。 她扪心自问,这对他很不公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她对不起眼前这个等了她多年的男人,还有他眼中的似水柔情。 “肖诚我错了。”她真心道歉:“我不该一遇到点挫折就退缩的,我不是对未来没有信心,其实我是对自己没信心,这半年来我最大的感触就是,离开我爸,我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做不好,我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过,这样的我其实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说什么傻话呢。”肖诚作势轻拍了一下她的脑瓜,眼神温柔,“谁都会经历这样从无到有的过程,说到底是以前叔叔把你保护的太好了。刚才我爸也说了,人经历些事情没什么不好的。” 梁暖直率问:“那我做服务员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丢脸?” 肖诚愣了一下,随机否认:“怎么会?你走出这一步,我为你骄傲还来不及。比如我,我刚工作也是从底层岗位做起,接触过很多人,学会圆滑处事,只是……”他斟酌了一下,“我还是希望你有一个长期的职业规划,目前的工作只是权宜之计,刚才之所以没有跟妈妈说实话,也是考虑到你现在工作不稳定,你知道的,我妈妈比较在乎这个,过段时间,我想带你回家正式见我爸妈,有件事情本来我想找时间跟你商量一下,就是……在这之前,这份工作你能不能先辞了。” 梁暖毫无心理准备:“可是这份工作我做的很开心,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可是这份工作能学到的东西不多。”肖诚温言细语试图安抚她:“开心固然重要,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有时间想想未来,这更重要不是吗?辞了工作,你刚好有时间好好规划未来。” “可是不工作,我跟过去的梁暖有什么分别,过去爸爸养我,现在呢,我住着你的房子,难道还要伸手问你要钱吗?那跟我妈妈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肖诚见她反应如此强烈,却不打算再迁就,笑道:“很多女人的理想生活不是都这样吗?况且,能让女人全身心依赖,是男人的荣幸。暖暖,你能给我机会吗?” 梁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样强势的肖诚太过陌生,她一心追求独立,他却只想砍掉她稚嫩的翅膀,禁锢她,让她过得再无自尊,形如乞丐。 “肖诚。”梁暖唤他,柔嫩的脸庞透着不妥协:“我很在乎你,可是,我也不想放弃我自己,如果你尊重我,你就应该考虑我的感受不是吗?” 肖诚本以为他的好意她会心领,却没想到她毫不领情,愠怒:“暖暖,我当然尊重你,所以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让你还有我们有更好的生活。我并不是让你不工作,有适合你的工作我举双手赞成你去做。何况,你爸爸不在你身边,我认为我要负担起照顾你的责任,过去你爸爸养你,你不是也心甘情愿地接受吗?现在只不过这个角色换成了我,你就抵触那么大,你在心里,把我当成要共度未来的人吗?” 这句话把梁暖问住,她很想说他和爸爸完全不同,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无条件依赖的男人只有她爸,其他男人都不能给她完全的安全感,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说实话。 她在瑟瑟冷风中沉默着,想起曾经有一回和他爸同看一部电影,她痛批那个懦弱的男配角,他爸却有不同的见解:“这个男人很清楚自己手上没有谈判的筹码,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对别人有所图,就要适当牺牲自己的利益,暖暖你要明白,天平不会永远向你倾斜,因为这是个处处追求平衡的世界。” 想到此,梁暖心中一声叹息。 很久以前她不理解电影中的那个男人,而今她做了和他一样的选择,她沉吟:“好,你给我时间,我考虑一下。” 肖诚知道她这是答应了,满意地将她揽到怀里,给了她一个拥抱当做奖励。 窝在肖诚怀里,梁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她知道,从此之后她的骄傲将无处安放,可这是她的选择,她不能后悔也不能回头,她的心里在哭在尖叫,为自己,也为这过于残酷的现实。 安娜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两人抱在一起,捂着眼睛打趣道:“喂喂,你们当着单身狗的面天天撒狗粮真的好吗?” “你今晚从了张昀山就可以脱离单身狗的大部队了。”梁暖将心事深藏,如往常一样开起玩笑,一旁的肖诚和安娜都没有看出她内心的极度沮丧。 “哎呀暖暖你太坏了太坏了!”安娜微愠,在广场上追着梁暖跑,“什么叫我从了他啊,我才不从他呢。” 梁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知道了,他从了你也一样的。” “暖暖你真的学坏了,我不跟你好了。”安娜佯装生气,梁暖这才停止捉弄这脸皮极薄的老实姑娘,她盯着一脸羞赧的安娜,有一个念头在心中悄悄浮起。 安娜这傻姑娘,搞不好真对张昀山这花花公子动心了。 三个人开车回家,到了楼下,果然见张昀山跟一座望妻崖似的杵在楼下,用望眼欲穿的眼神望着驶过的车辆,一见他们,他就拄着拐杖跳过来,活像只兴奋的袋鼠。一见安娜下车,他脸上就高兴一秒,之后就气鼓鼓地瞪着她,看样子很想用眼神杀死她,安娜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张昀山似乎更生气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过往一向把安娜当小祖宗一样伺候着,难得今天这么有骨气,安娜意外之余也愤怒了,学着他“哼”一声也扭开头。 两个人幼稚得像两个拌嘴闹别扭的幼儿园小朋友。 安娜风风火火地要往楼里冲,张昀山拄着拐杖追不上她,情急之下伸出了拐杖,安娜差点被绊倒,她火大,回头瞪着张昀山的眼睛快要喷火了。 “你干什么?”她质问。 张昀山又傲娇地扭过头去,又是一副这辈子都不想理她的样子。 见他这般挑衅,边上的梁暖和肖诚更是忍笑忍得痛苦,安娜咬牙切齿,决定“好女不跟男斗”,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她头也不回地又准备走人。 结果刚走一步,右腿又被什么硬的东西戳了一下,回头去看肇事者,他又一脸拽得扭过头去,那得意中带点心虚的表情真是欠揍极了。 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安娜走到他面前,恶狠狠的表情:“很有趣是吧?” 对面故意不看她的幼稚男人终于肯开金口了,还挺委屈:“谁让你偷偷搬走不跟我说的。”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干嘛跟你说。”安娜理直气壮。 张昀山明显被她这句话给气到了,可又拿她无可奈何,因为现状确实如此。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连朋友都称不上,如果他不找她,她绝对不会主动联系他,至今不肯存他电话,因为认定他们迟早会断交。想学人家拜金把他吓走,追着他买了三天奢侈品,豪买三天的结果是,被他的财大气粗给吓着了,又开始怂包躲他。给她买的那些奢侈品没见她用过哪怕一样,天天拎的还是以前的破包,厚脸皮去她房间,发现那些奢侈品连包装都没拆,整整齐齐地放好,大概是等着哪天断交了全部原封不动还他。脑子里成天想着的都是那个快要结婚的“牙医先生”,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交往,简直要被气死,给出的理由一箩筐都装不满:花心男黑历史数不清,前女友太多搞不好还有过前男友,散财童子不持家,无业游民不上进,家里太有钱门不当户不对,长得太弱鸡还要她保护,动不动就要跳楼她不想跟一个宝宝谈恋爱,最后一个理由最气人:她只喜欢牙医先生。 张昀山从青春期开始御女无数,什么妹子没泡过,什么滋味没尝过,男女之间不就这回事吗?本来他对女人这种动物都快要麻木了,谁知踢到了人生第一块铁板,犹如朽木逢春,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对她动心了。她鲜活的脸看不厌,犯了贱一样喜欢被她打骂,喜欢跟她斗嘴,喜欢到连她脸上的小绒毛都觉得可爱,想24小时跟她呆在一起,为了她这颗不起眼的小树愿意放弃整片森林。 张昀山觉得自己病了,病得不轻,病的名字叫“安娜”,他无药可救,能救他的只有眼前这个气得不轻的女孩子。 唉,真是的,连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他死皮赖脸:“怎么没关系,我的脚是因为谁受伤的?你说过要负全责这种话吧?大爷脚痛得厉害,还不扶我进屋里坐坐?” 他一耍起无赖安娜就拿他没办法,人家说的是事实,在他彻底好之前,她还是要客气一些比较好。 心里有气一时找不到出口发泄,见了他的拐杖,她起了坏心思,趁他不备一把夺过他的拐杖,扬着下巴开心道:“这拐杖咯手的很,我替你拿着,你不是很能跳吗?那你跳进来吧。” 她拿着拐杖就拔腿跑,这下轮到张昀山傻眼,冲着安娜的背影招手“哎哎”了两声,安娜根本不理他,只好气急败坏地用仅剩那只完好的脚一跳一跳地追在她后面,试问两只脚又怎么跑得过一只?大冷天的张昀山跳出一身热汗,安娜为了捉弄他,举着拐杖绕着满花园飞窜,梁暖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心里想着,张昀山这败类,终于有人出来治他了。 “安娜,拐杖还我!” “有本事自己来拿啊!来啊来啊!” “小姑奶奶……” “我没你这孙子……” “哎哟累死我了……” “你个弱鸡……” “靠,没用过呢,你就敢说我弱……” “下流胚!我累死你……” 张昀山这个时候拿运动神经强悍又玩嗨的安娜没办法,只好苦着脸回头求助一旁看笑话的梁暖:“暖暖,你倒管管她啊,她上辈子属猴的吗?我这都要跳废了我的妈啊。” 梁暖翻了个大白眼:“平时看你挺机灵,这个时候怎么连苦肉计都忘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张昀山马上影帝附身,“哎哟我的脚”了一声,人就栽倒在草地起不来了,为了效果,还夸张地滚了一大圈。 安娜回头见他倒下了,忙跑回来,张昀山以为她是要跑过来扶他,满心期待地等着,连手都伸出来了,结果眼睁睁看着安娜从他身边飞奔而过,只听她对梁暖大喊道:“暖暖,我们快走,这人碰瓷,待会肯定讹咱们医药费。” 张昀山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坐起来冲她们喷口水怒吼:“老子看起来像那么缺医药费的吗?” 可惜那两个女人已经大笑着跑远了。 肖诚瞧了半天热闹,心里实在怪同情张昀山这二世祖的,碰上安娜那么闹腾的女孩子,生活想不折腾都难,他好心过来扶了他一把,张昀山见了他,简直要两眼泪汪汪:“老肖啊,咱们做男人的苦啊。” 肖诚笑着拍拍他肩膀:“习惯就好了。” 67.chapter 67 想起这段时间肖诚偶尔流露出的冷淡, 还有不时打来的电话,权衡再三,她选择站在门口暂时不进去。 “哎,这位小姐你找谁?没有预约你不可以进去的。”身后突然传来的女声让梁暖吓了一跳, 也让办公室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偷听被人逮到,梁暖心中万分尴尬,脸上却像没事人似的强装镇定, 平静带着一点高傲的语气:“我自然是找你们肖总,我说, 女朋友要见他总不至于也要预约吧?” 那个小秘书吃惊不小, 对着梁暖这个不速之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肖诚办公室的门开了,他走出来自然无比地揽过梁暖,对着小秘书说:“小赵你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在小秘书八卦的目光中, 他拉着梁暖进了办公室, 还顺势关上了门, 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跟刚才的大发雷霆简直判若两人。 “暖暖,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好去接你。”他给她倒水, 一如往日一般周到妥帖。 “我在家做了烧卖, 就想送来给你尝尝。”梁暖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 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怪声怪气道,“顺便啊,再来查男朋友的岗喽,看看有没有借着加班的名义背着我偷吃,结果啊……”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尔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似乎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一派自然地揭开保温盒的盖子,取出一个烧卖咬了一大口,迎着她的目光,俯下身来亲昵啄了她一口,见她娇羞瞪他,嘴角的笑意更深:“我光明正大地吃,何必要偷?” 见怪了他平时一本正经,今天他难得露出的痞样倒是让梁暖心口微甜,漂亮的眼睛斜了他一眼,双手捧着他的脸放肆挤弄,俨然是野蛮女友:“还好我今天突然想到要查岗,快招!你跟哪个女人做了措施?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和别人闹出人命来了?嗯?” 肖诚怔了一下,随即抓住她放肆的手,笑着否认:“小姑奶奶,我最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推了跟客户的应酬才有空跟你约会,你觉得我哪来的美国时间跟别人乱来,你啊,想查岗也要把话听全,刚才跟我打电话的是公司的承包商,我们的工程出了点小纰漏,对方根本没按合同办事,所以我才那么生气。” 梁暖本来还有些疑神疑鬼,听完肖诚的一通解释,再看他那一如既往坦荡的眼神,再多的疑虑也被打消了,心里甚至责怪起自己的多疑,赶忙撒娇道歉:“好嘛,是我误会你了,肖先生恭喜你哦,你已经通过梁暖小姐的查岗测试了,为了奖励你,你可以吃完她带来的全部烧卖。” 肖诚苦着脸:“女王大人,你的烧卖有点咸。” 见梁暖警告一般地挑起秀气的眉,他立刻做投降状:“好好,我错了,女朋友的爱心烧卖是甜的,我一定全吃完。” “男朋友很捧场哦。”有个这么体贴的男友,梁暖也不再为难他,踮起脚跟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了一下,她难得主动,肖诚又怎么会满足这样小家子气的一个吻,强势地将她拉入怀里牢牢钳制,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结束了这个脸红心跳的吻,生涩的梁暖被吻得头重脚轻,害羞地把头埋到他的怀里,闷声道:“烧卖……真的很咸呢。” 肖诚在她头顶呵呵直笑,只不过愉悦的笑只是在他脸上昙花一现,之后,他就若有所思地揉着怀里女孩顺滑的头发,阴沉的脸看上去格外凝重。 为了不打扰肖诚工作,梁暖在他公司没有待太久,陪他吃了一顿工作餐就打道回府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安娜工作的牙医诊所,耐心等待安娜下班。见诊所里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梁暖竟然出奇地羡慕,她才辞职没多久,就已经在家闲不住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以前游手好闲蹉跎人生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想来只有一片空白。 晚上跟安娜出去吃了顿好的,梁暖无意间问起张昀山怎么不见人影,安娜一脸幸灾乐祸:“他最近可惨了,做不好数据天天被年哥骂,骂完继续加班,每天睡觉都不够,根本没时间来烦我,我每天都开心地吃两碗饭呢。” “这败类居然还有这一天。”这下轮到梁暖诧异,她微微眯起眼睛:“他真没时间烦你?那这几天天天一大早在楼下接你上班的那辆英菲尼迪又是谁的?” 安娜噎了一下,脸红了又红:“我有什么办法嘛,他天天堵我,威胁我不上车让他送的话,他就干脆搬到我们小区来,那还得了,我就只好答应他了嘛。” “真让人感动啊,公子哥为了爱情,拉风的兰博基尼也不开了,天天开着街车送心上人上下班。”梁暖托着腮凑近安娜,对她眨眼睛:“安娜,我的女性直觉告诉我,你快沦陷了。” “才没有呢!”安娜死鸭子嘴硬到底,“暖暖你倒提醒我了,我不可以对他妥协,一次都不行,不然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当垃圾一样甩掉。” 她话音刚落,桌上她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梁暖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癞皮狗”三个字在闪动,然后就见安娜气呼呼地接起电话,听了几秒后对着电话里的人不客气地说:“你早下班关我什么事啊?你要放松找你那些前女友啊,我在外面和别人约会,没空!” 不等那边说话安娜便帅气地挂了电话,还示威一般朝梁暖挑眉,梁暖笑得狡黠,感觉又有好戏看了。 晚上安娜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便干脆关了机。结果两人前脚到家,后脚张昀山就在门外乱敲门,瞎嚷嚷个不停,安娜怕邻居反感,只好替他开门,结果张昀山二话不说就拽着她进了房间,梁暖偷听了一会,里面争吵了没几句张昀山这弱鸡就开始“啊啊啊”嚎叫,安娜问他“服不服”,弱鸡一开始还嘴硬高喊“老子不服”,结果啪啦啪啦床板一顿响,安娜又凶巴巴问“服不服”,被揍的张少爷终于有点扛不住了,哭嚎着喊“服”,安娜又说“我觉得你还是不够服”,之后又是一顿暴揍,张昀山发出杀猪般地惨叫,甚至喊出“全世界我就服你”这种大话,梁暖笑得肚子痛,悄悄地给安娜竖起了大拇指,能用拳头的她从来就不屑用嘴说,真女侠。 她弯腰笑了一会,结果她的手机响了,是肖诚打来的,她嘴角勾起,心情愉悦地“喂”了一声。 肖诚的嗓音低沉,听上去很疲惫:“暖暖你下来一下好吗,我在楼下花园等你。”他顿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梁暖怔了几秒,才应道:“好,你等下,我换身衣服。” 她下了楼,肖诚背对着她站在晚风中,她站在他身后他也未发觉,她咳了一下,他随即转身,朝她微笑。 梁暖见他领带松垮,衬衫的扣子也扭开了一个,应该是才下班就到了她这里,心里一边揣度他口中所谓重要的事,一边甜笑说:“我来了。” “来,坐这里。”肖诚拉着她坐到秋千椅上,语气温柔地问,“今天又加班没办法陪你,你下午都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跟安娜去逛街吃了饭,本来想看场电影,可惜想看的场次没有票就回来了。”梁暖偏头打量他,见他神色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阴郁,思来想去也猜不出这半天他发生了什么,干脆直率问:“你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讲,是什么事啊?你说吧,我准备好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肖诚朝她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深呼吸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半蹲在她面前,然后在梁暖茫然的目光中,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丝绒包裹着的盒子,打开,一枚硕大的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石戒指跃然在眼前。 梁暖完全呆住了,此刻简直是惊吓多过惊喜,任她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日子里,肖诚会带着这个东西出现在她眼前,她没有心理准备,几乎是慌乱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暖暖,很久以前,我就希望最终成为肖太太的那个人是你,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再也不想等下去了,我爱你,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请嫁给我吧。” 梁暖心慌意乱,这时候在小区花园里蹓跶的人不少,见这边有男人单膝下跪向女孩求婚,不少人的视线都往这边扫过来,甚至有好事的年轻人举起了手机开始偷拍。梁暖进退两难,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被心爱的男人求婚的场景,它们或浪漫或温馨或惊喜,可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嘈杂的小区,她毫无心理准备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在她面前跪下,毫无新意地掏出一枚戒指,请求她将自己的下半生交给他。 没有鲜花,没有感动,甚至连想要的**也没有,梁暖看着松垮着领带的肖诚,还有他渴求的目光,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张嘴,心甘情愿地对着肖诚说出“我愿意”三个字。 一切都太草率太仓促了,肖诚的意外求婚更是让她茫然,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感觉到他有那么渴望婚姻,他们取得过共识,在她爸爸出狱后再谈结婚的事,他曾开玩笑地表示过,不想给准岳父留下自己在“拐骗”她宝贝女儿的糟糕印象。 “我……”她努力动了动嘴巴:“这太突然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肖诚脸上虽然带着笑,直视她的目光循循善诱,却也带着隐约的强势:“暖暖,其实这不难的,你只需要对我说愿意就可以了。” 梁暖突然有些生气,这明明很难,都说被求婚的女人会欣喜若狂会感动到只想流泪,为什么她此刻却手脚冰凉,像是被人逼到墙角的小动物,一心只想着逃跑。 总觉得肖诚的求婚十分蹊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促使他突然求婚,她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惴惴地问:“肖诚,是不是阿姨,她反对……” 因为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他才会想到要先斩后奏,在没有双方父母祝福的情况下,和她私定终生。 “这和我父母没有关系!”肖诚一口否认,“他们是民主的父母,也不会干涉我的婚姻,暖暖,没有人强迫我,我向你求婚,只是因为我想和你结婚了,我没有心血来潮,事实上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酝酿很久了。” 肖诚含情脉脉地凝视她,他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如果说刚才梁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急切和强势,那么现在,她看到了温柔和深情,那深情是只属于她梁暖一人的,而这令她无法拒绝。 她坐着,纠结着,几米外有个带着孙子的老太太甚至远远催促:“多好的小伙子啊,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啊,快答应啊。” 肖诚见她迟迟不开口,不免失望,语气带着委屈:“暖暖,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吗?还是……你的心里装着别人?” “不是的!”梁暖斩钉截铁地否认,瞬间红了眼睛,“我是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肖诚,你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暖暖,对不起。”肖诚赶忙道歉,“我太心急了。” “你确实太心急了。”到这份上,梁暖也选择坦陈相对,“肖诚,我想嫁给你做肖太太的,可是你真正懂我吗?虽然现在的梁暖是个普通的咖啡馆女招待,可是你忘了过去的她吗?她多虚荣多挑剔啊,喜欢烛光玫瑰小提琴还有发光的钻石,她梦想中的求婚,是安静浪漫的,可以是某个餐厅,或者在山上,在海边,没有路人偷拍,也没有人闲言碎语,只有我和你,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她郑重地看着他,“想我说那三个字,那就给我个像样的求婚仪式,嗯?” “对不起,我考虑不周,我以为……以为你不在乎这些,会马上答应我的。”肖诚的脸色颓丧到了极点,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不断看过来的路人,大概也理解在这地方求婚确实是不合时宜的,也难怪她迟迟不肯松口答应。 来时的路上他一心只想快点让她答应嫁他,却忘了她不是提线木偶,她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虽然现在比以前懂事了一些,可脾气上来时,性子还是很难缠。 “可是求婚这种事,一辈子也许就只有一次啊。”梁暖小声抱怨着。 肖诚悄然将戒指收起来放回兜里去,随后站起来,见围观路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同情,大概在他们眼里,自己已经成了求婚被拒的可怜男人,不禁哑然失笑,有些难堪地牵起梁暖的手说:“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我要上明天的头条了。” “不要气馁啊肖先生,学学‘101求婚’里那个执着的老男人。”梁暖说笑着与他十指相扣,用实际行动粉碎了路人的揣测。 两人站在楼下望着彼此,经过了刚才的那一出,气氛难免尴尬。梁暖望着月光下肖诚沮丧却强撑笑容的脸,想起他们过去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一阵难以言表的感动在心里涌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呢,他会是她孩子的爸爸,他已经做好与她建立家庭的准备,她却矫情地想要烛光和玫瑰,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她笑微微地捧起肖诚的脸,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尔后依赖地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胸口,仰头问:“你会再向我求婚的,对吧?” 看着她眼巴巴的表情,肖诚有心捉弄,卖关子道:“这个嘛,我要考虑考虑了,也许有其他姑娘急着嫁我也不一定。” “可其他姑娘你不喜欢啊。”梁暖果然上当,表情急切起来,“她们没有我可爱,没有我漂亮,总之什么都不如我,我不管,你谁都不能娶,只能娶我。” 她难得表现对他的占有欲,肖诚很享受地听着,终于不打算逗下去,笑着答应:“好好,谁都不娶,暖暖,你等我两天,我一定去安排一个能让你永生难忘的求婚,有烛光有玫瑰还有小提琴的那种,好吗?” “嗯。”梁暖喜笑颜开,“我等你。” 临分别之际,梁暖又想起一件事,建议道:“我跟安娜买了好多东西,你提的派对,我们明晚就办吧,你明天下午能早点下班吗?过来一起帮忙。” 对她的建议肖诚没有异议:“好,明天不算忙,我早点过来,你的那些朋友,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 “嗯。”梁暖对他再一次绽开笑颜,肖诚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拥进怀里,梁暖闭着眼睛小鸟依人地靠着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分外幸福。 晚上久未现身“饭桶吃垮地球”微信群的梁暖难得冒泡,开口就是邀请大家伙过来参加派对,顺便晒了明天的美食,群立刻沸腾了,吃货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刷起屏,牛壮壮表示他今晚就不吃东西,明天他要大干一场。大权随口地问了句能不能带家属,这个群炸了锅,徐威廉本来正蹲在马桶上边玩手机边拉屎,一听屎也不拉了,提起裤子就冲到大权房间,这才替大家伙挖出劲爆八卦:大权前两天表白成功,那个网名加菲小猫真名叫做毛菲的姑娘答应跟他交往了。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揶揄大权抱得美人归,有个人一如既往地很少在群里发言,只是在大权宣布告别单身时,他现身发了个“恭喜”二字,之后便惜字如金再没出现。 安娜也看到了群消息,从房间探出头来,犹豫地问:“暖暖,那个,你打不打算邀请年哥啊?” “为什么不请?”梁暖没有迟疑,“做了我们那么久衣食父母来着,好歹要回报一顿啊。” 安娜似乎很欣喜他们的关系趋好,轻快地“嗯”一声,钻回房间,晚上她把张昀山打惨了,大少爷到了家就打电话诉苦,还说要去报个武术班一雪前耻,安娜被逗乐,爽朗的笑声时不时从房间里传出来。 梁暖在外头歪着脑袋听着,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安娜还嘴硬不肯承认自己陷进去了,她自己懵然不知,也不想想自己多久没听她提起牙医先生了,以前可是整天牙医先生长牙医先生短的,梁暖也不打算提醒她了,时间长了,她总会看清花花公子的真面目的。 随后梁暖又发消息给韩苏苏,邀请她和纪左明天过来,韩苏苏回信息也很快,答应地很爽快,不过她家纪左这两天不在本市,明天只能她一个人过来,梁暖含笑回答没关系。 等了半天,依然没见那个人出来说一句,他虽然是工作狂,可周末晚上他通常都不会工作,梁暖知道他闷骚的性子,在“联系人”翻找一通,对着昵称“光年”的人留言:明天我和安娜请客,能赏个脸过来吃饭吗? 本以为要等很久才会收到他的回复,没想到她发送完没几秒,他就回复了,回复也是极具他个人风格。 我的荣幸。 梁暖失笑,个性别扭的成熟男人偶尔玩起冷幽默,反而让人有一种“他原来那么幼稚”的感觉,他那秒回的速度,明显就是捧着手机眼巴巴等她的消息。 隔天梁暖和安娜一大早就起床准备派对,过了中午,徐威廉他们就吊儿郎当地晃过来了,几个大男人坐没坐相地歪在沙发上当大爷,就年纪最小的刘皓站起来勤快帮忙,安娜张望了一下,问:“就你们几个?大权和年哥呢?” “年哥楼下停车,你权哥去大学城接女朋友了,还装逼借了年哥的奥迪,哎,没良心的,有了新人忘旧人,安娜你快过来安慰安慰你威廉哥,这两天我都消瘦了。” 徐威廉不要脸起来无人匹敌,安娜很是无语:“威廉哥你什么时候成了大权的旧人我怎么不知道啊?我说,我们两个女的不在,你们几个大老爷们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边上的梁暖轻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日子?不可描述的日子呗。” “什么不可描述的日子?”接话的是刚窜进门的张昀山,这家伙现在来安娜这里比自己家还多,随便的很,上来就屁股一沉挤进小沙发,还伸脖子使唤安娜:“安娜,我渴,宝宝要喝水。” “你小子驴啊,叫那么响,你威廉爷爷和壮壮爷爷都还没喝上水呢。”徐威廉一掌就扇到张昀山脑门上,转头也叫唤,“安娜,快点,这里有三个宝宝要喝水。” 张昀山摸着后脑勺简直要哭了,小声抱怨:“老子天天被你们打……” “这不是打,这是爱抚懂不懂?壮壮,手机别玩了,来,爱抚我们山弟弟一个。”徐威廉踢了牛壮壮一脚,听话的壮壮那铁掌眼看就要呼上张昀山了,被他尖叫着躲开了:“被他爱抚一下,老子得特么躺尸三天。” 客厅里笑成一片,这时门铃响了,梁暖跑去开门,一见外面站着的是尹光年,她脸上的笑僵了僵,轻声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的眼神一如往日一般温暖,噙笑看着她,“最近好吗?” “老样子。”梁暖微微偏头躲避他的视线,侧身让了让:“进来坐吧。” 68.chapter 68 一见尹光年出现,客厅瞬间沸腾, 徐威廉吆喝着把张昀山给一掌拍出去了:“山子, 全世界对你最好的老板出现了, 还不识相点上去伺候着。” 自从尹光年成了张昀山老板以后,他就不敢像以前那么造次了,他本来就有些崇拜尹光年白手起家,去了光年私募上班以后,身边的同事全是国内外知名大学回来的金融高材生, 比他聪明一百倍还比他拼命一百倍, 公子哥一下子压力倍增。他这人虽然混, 但是特别爱面子, 上班前他在家里夸下海口要干出名堂, 总不能没干几天就犯怂说自己“干不了”, 那就变相承认了他确实是别人眼里只会花天酒地的草包富二代,张昀山焦虑得一个晚上没睡着,天亮的时候他想通了, 他不能怂, 不会那就学吧, 这辈子他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一切,但这都是他爸妈给他的, 这太不光彩了, 人生那么短, 他要是再不换一种活法, 那他就彻底烂掉了。 张昀山现在的岗位虽然是助理研究员, 不过尹光年的助理最近做了个小手术要在家休养两个月,他就兼职做他的私人助理,最近跟着老板尹光年参加了好几个经济论坛,私底下陪他应酬了几次,待人接物学了不少,对尹光年的崇拜与日俱增,俨然是他的迷弟。 他果真殷勤地跑去给尹光年倒水,当着一堆人的面姿态谄媚:“年哥,喝水喝水。” 尹光年接过水,笑着挥挥手:“自己玩去吧,天天在我眼前晃悠,你累不累?” “好的好的,我马上消失。”张昀山惶恐地回答,拉着快笑断气的安娜去了厨房,一帮人在他后头起哄,徐威廉在他屁股后头喊:“哎哟我的山子啊,我是不是眼花啦?当初跟哥几个打群架的带头大哥还是你吗?” 张昀山臊极了,苦着脸作揖:“各位哥哥,小弟错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几个人又嘻嘻哈哈打趣他,这时门铃又响,大权满面红光地牵着一个娇小可人的姑娘走进来,一帮人开始瞎起哄,牛壮壮和刘皓一口一个“嫂子美”,叫得那个叫毛菲的姑娘羞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梁暖和安娜两个女生出手,才把可怜的小姑娘从男人堆里捞出来。 有了女友的大权现如今走路都是带风的,也难怪他要自豪,这帮大老爷们,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可就他孙大权一个人顺利脱光,他怎么能不得瑟? 这个叫毛菲的姑娘性格挺活泼,一口一个“姐姐”,还执意要留在厨房帮忙,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聊男人,梁暖试探地问:“菲菲,你觉得大权这人怎么样?” 安娜看了梁暖一眼,等着小姑娘回答。 提起大权,毛菲就有些腼腆,羞答答说:“我觉得大权哥懂的好多,还特别照顾我,我就喜欢他这种。” 梁暖暂时放下心来,也跟着把大权一顿夸:“他这人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人品特别好,对朋友都好到没话说,更别提女朋友了,他啊,就是那种忠犬型的男朋友,还是幽默型的,总之菲菲你有福了。” 毛菲脸红点头,怕她们俩又继续这个令她害羞的话题,一听又有门铃响,忙说:“有人来了,我去开。” 安娜头往门外瞥了一眼,问梁暖:“是不是肖诚来啦?” “兴许是我朋友。”梁暖洗手出去,见到正走进来一身潮装的韩苏苏还有她身后高大的纪左时,愣了一下,韩苏苏反应比她更快,人还未开口,已经亲密无比地上前双手将她抱住:“暖暖,讨厌死了你,你怎么这么久不约我?” “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你和纪左二人世界。”梁暖安慰性地拍怕她的肩膀,“再说,我这不是约你了吗?” 她大大方方地对一直在旁微笑的纪左打招呼:“嗨,纪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暖暖,你越来越漂亮了。”纪左还是一如以前帅气,对于女孩子从不吝啬赞美,可惜当初令人心颤不止的赞美,如今在梁暖心里,甚至划不开一丝水痕。 “因为我有爱情滋润啊。”她落落大方地承认,傻子都看的出来,她看着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爱意。 韩苏苏看了一眼未婚夫,解释他的突然出现:“他昨晚刚出差回来,大家好久不见嘛,我就拉着他过来凑热闹了。” 纪左是不是被韩苏苏拉来,梁暖心知肚明,也懒得去深究,只是客套地笑着:“你们俩一起,我可是求之不得,来,我介绍朋友给你们认识。” 她把在座的男男女女都相互介绍了一遍,对着大权他们介绍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韩苏苏,这是她未婚夫纪左。” 大权等人都是人精,早就猜到这韩苏苏就是那个横刀夺爱的闺蜜,纪左则是梁暖暗恋多年的男人,大家看着他们的目光就有些微妙,只是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 韩苏苏视线一一掠过在场众人,突然停在尹光年身上,玩笑的语气:“这位帅哥也在啊,真是的,我当初还以为你和我们暖暖是一对呢。老公你觉不觉得,这帅哥跟我们暖暖其实也挺般配的。” 她这话一出,客厅的空气仿佛突然凝滞了。 尹光年淡淡一笑:“韩小姐真会开玩笑。” 众人面色都不太好看,纪左这时扬笑解围:“这种玩笑可不能开,男人这方面气量都不大,倘若肖诚在,听了八成要愁得吃不下饭了。” 韩苏苏这般乱说话,最难堪的莫过于梁暖,她抱歉地看一眼尹光年,委婉道:“苏苏我可真服了你张媒婆嘴了,我说,你可别再乱点鸳鸯谱了,你当初还说我跟纪左有夫妻相肯定是一对儿呢,拜托了,你跟纪左才最有夫妻相好不好!” 她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带着抱怨却又顾及了韩苏苏的面子,韩苏苏表情讪讪的,勉强笑道:“我开玩笑的嘛,肖诚又不在。” 大家都不理她,客厅本就不大,一下子坐了那么多人,就显得拥挤不堪。几个小伙子凑在一起打起了扑克,尹光年百无聊赖,坐在一边做起了牛壮壮的军师,韩苏苏环视一圈,突然又发问:“暖暖,你家肖诚呢?” “应该快到了,这几天他都在加班。”梁暖看了眼时间回答。 “真是的,肖公子再忙也要抽时间陪你啊,待会我见到他我要说说他。”韩苏苏笑微微地看着她,又不甘寂寞地问:“对了,暖暖,你们俩好事快了吧?你见过他父母了吗?你们进展到哪了快跟我说说。” 见韩苏苏这般刨根问底梁暖的**,一旁的安娜面露不快,暖暖这什么好朋友啊?不声不响撬走别人的男人,自己的事藏着掖着,别人的私事却千方百计地想知道。 “哪有什么进展,就先谈着呗。”梁暖敷衍地回答,显然不想多说。 “肖公子没动作吗?”韩苏苏愕然了一下,犹豫了会说:“前两天有个姐妹在珠宝店看到肖公子买钻戒呢,我以为他要跟你求婚呢,难道没有吗?” 她的声音不轻,边上正在打牌的男人们听到“求婚”这两个敏感的字眼,打牌的动作突然停下,齐刷刷地朝梁暖看过来,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梁暖再度难堪,她突然有些生气,韩苏苏这拐弯抹角地当众打探,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胸有些闷,却还要装作幸福的样子,她开口承认:“嗯,他是跟我求婚了,不过我没答应。” 她说完,徐威廉和大权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悄悄偏头打量一旁的尹光年,见他低垂眼睑,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韩苏苏似乎没有察觉到在场众人异常的平静,还在好奇地追问:“暖暖,你为什么拒绝啊?” “因为他那个木头人,一点都不浪漫啊。”梁暖实话实说,“光有钻戒有什么用,我想要的玫瑰烛光海浪日落,一样都没有,鬼才嫁给他呢。” “暖暖,你也太矫情了吧?”韩苏苏不以为然地笑,突然脸色一变,用戴着硕大钻戒的手捏着纪左的脸凶巴巴地警告:“honey你听到没有,玫瑰烛光海浪日落,你全要补给我,一样都不能少!” “好好好,我保证只多不少。”纪左配合她晒恩爱,韩苏苏这才罢休。 时间已近中午十二点,梁暖叫的外卖都一一到了,烧好的意大利面也都摆上了桌,可肖诚还没出现,打他电话又总是占线,也不知道他在和谁通话,梁暖时不时看手机,露出焦急神色。 “肖诚怎么回事呀?还不来吗?”韩苏苏又凑到她身边问。 “噢,应该快到了,兴许路上堵车吧。”梁暖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大家饥肠辘辘,因为碍于肖诚没来,都礼貌等待,几个大男人已经把茶几上的零食一扫而空。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一见是肖诚打来,松了口气,快速接起:“喂,你在哪呢,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呢。” “暖暖对不起。”电话那头肖诚抱歉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在机场,美国公司又有急事,我必须马上飞回去。” “可是今天是周末啊,你答应要陪我的。”暖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见大家都纷纷注视着她,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站起来匆匆走回自己房间。 “暖暖对不起,事情真的很急,下次好不好?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一定腾出时间多陪你,我保证。” 男人的保证越多,反而让人觉得越不可信,梁暖深呼吸又深呼吸,这才把胸口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压了下去,说:“好,答应我的你不许食言,我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她还是郁闷难解,男人一忙起来就借口工作太忙希望女人理解,女人若闹起脾气就是不体谅不懂事,可天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外头忙什么,这次也是如此,派对明明是他提的,邀请朋友也是他的建议,说不来就不来,外面那些朋友又会怎么看待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在房里站了片刻整理完心情,这才走出门去。 大家都在等着她,她面上已经看不出愠色,只是笑着张罗:“不等他了,我们开吃吧,我做的意大利面你们可不许说不好吃啊!” 事实证明她的面条确实是最受欢迎的,牛壮壮最捧场,一连三碗面下肚,嚷着下次要带女朋友来偷师,食客给足面子,梁暖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到下午的时候,大家陆续告辞,韩苏苏和纪左是最早走的,他们走之后,气氛明显轻松自在了许多,舅妈下午要赶火车回家,尹光年要提早离开,徐威廉他们就准备搭着他的车一起走,安娜顺便把张昀山也赶走了。 一群大男人呼啦啦往外涌,尹光年走在最后,转过身,眼中有温暖的笑意:“面很好吃。”他顿了一下,“我必须承认,你已经不是当初我刚认识的那个小女孩了。” “那么,敢问,你刚认识的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样的?”梁暖兴致盎然地问。 “远看是不食烟火的仙女,近看,其实是只刺猬,拒绝所有人靠近。” 梁暖弯起嘴角:“你错了,我只拒绝你。” 对于她的直率,尹光年也不生气,只是好修养地微笑:“这是我的荣幸。” 梁暖莞尔一笑,看着他,慢慢收敛笑容,轻说:“你看到了,我过得很好。” “是的,我看到了。”尹光年凝望她,“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生活。” 他又沉默了一会,开口:“先提前恭喜你了。” 梁暖明白他指的是她被肖诚求婚这件事,含笑道了声“谢谢”,衷心道:“我也等着你的好消息。” 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生活。 派对之后,尹光年的这句话时常在梁暖脑海里回响,这是他对她的评价。在他们关系最糟糕的时候,她很清楚地记得他对她的指责:你任性,只图一时之快让你的朋友陷入危险,你懦弱,只知道用酒精逃避人生,既然你没有面对现实的能力,那么我会用我的方法教你面对。 时过境迁,梁暖不得不承认,尹光年确实用他的方法教会了她面对。她不知道如今的她在他眼中是否还是一如当初般任性懦弱,但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她比任何时候都在认真生活。 她正在一步一步的,朝她想要的生活靠近。 肖诚这次去美国的时候有些久,都好几天了还不见要回来,他们通常会晚上通电话,肖诚在那边似乎遇上了麻烦,梁暖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低沉的情绪。肖诚偶尔会在微信上发一些图片,有一次发了一张纽约的夜景照片,发来的文字也很浪漫,他说:我站在黑夜里,想和你一起等待黎明。 梁暖笑着打字:好的,黎明已经不远了呢。 肖诚并没有回复。 天气已经正式入冬,梁暖出门准备给他爸添置一些东西,过几天又是探监的日子,每个月就那么一次能见到他爸,她每天数着日子,这一天总算快来了。 走到楼下,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她拿出手机查今天的天气预报,有人走近她,礼貌地喊了一声“梁小姐”,她不明所以地望向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对方自报家门:“我是肖太太的助理,肖太太想邀请您喝下午茶,不知道梁小姐有没有空。” 梁暖愕然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点头:“有空的。” 她跟着这位姓丁的秘书到了一家位置隐秘的茶馆,肖诚雍容高贵的妈妈早已经在一个单独包厢里等待,见她来,她微笑了一下:“梁小姐请坐。” “喝普洱不介意吧?” “我不懂茶,您随意。” 肖妈妈看来极谙茶道,烫壶倒水的手法纯熟老到,显然是常喝茶,梁暖听肖诚说过,他妈妈退休后也没闲着,一直醉心于理财和养生,他家的钱几乎都是他妈妈在打理,肖诚家里的资产这些年一直在稳定增长,他妈妈功不可没。 梁暖十分明白,她和肖诚能不能顺利在一起,首先要过的就是他妈妈这关。 趁着肖诚不在来约她见面,肖妈妈什么意图,梁暖多少猜到了一些,心情因此更加惴惴,只希望自己乖巧一些,能讨他妈妈欢心。 窗外有水榭流淌,耳边传来的是古琴悠远绵长的韵律,梁暖的心情却无法放松,她正襟危坐,等待对面的女士张口。 肖妈妈笑了一下,状似寒暄的语气:“之前跟你爸爸见过几次,他现在好吗?” “谢谢阿姨关心,我爸爸身体还好。”梁暖面上恭敬回答,可心里却越加沉重,对方一开口便是提她在监狱中的爸爸,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肖妈妈也不知是不是出于真心,只是感叹道:“老一辈好胜心太重,连累小辈跟着受苦。” 梁暖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紧,摇着头否认道:“其实……还好,我爸爸很爱我,我对他也没有怨言,何况肖诚很照顾我,我一点都不觉得苦。” 讲完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刻打住,却见对面的肖妈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缓缓道:“肖诚这孩子别的优点我这当妈的不敢说,体贴却是男人里少有的,那天他问我拿房子钥匙,我就知道这孩子啊,多半又是拿去体贴心上人了。” 梁暖听出她话里有话,表情讪讪的,陪笑不说话。 肖妈妈给她斟茶,细细看了一眼她的手,试探地问:“那天有人见到我家肖诚买了个钻戒,我家那个孩子,他跟你求婚了吗?” 梁暖犹豫了一下,选择承认:“是的。” “那梁小姐答应了吗?” 梁暖盯着肖妈妈那张明明在笑实则目光里毫无笑意的脸,呼吸有些困难,这是她男朋友的妈妈,她一句话都没说,可她就已经真切感觉到她并不喜欢她,也不赞成他们在一起。 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能退缩,必须要跟她坦陈自己的决心。 “是的,我答应他了。”她郑重道:“他那么好,我没有理由拒绝他,阿姨,我爱他,想跟他永远在一起。” 她的郑重承诺换来的却是肖妈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略带不屑道:“‘爱’这个字,说说总是容易的。” “说爱容易,可我相信,时间会证明我的心,希望阿姨能给我一个向你们证明自己的机会。”梁暖的语气十分坚定,这是她对长辈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自从下定决心跟肖诚在一起,她就逼着自己斩断了所有遐想,一心一意要跟他走下去。 “时间确实是能检验一切的好东西。”肖妈妈话锋一转,“只是,我心里一直不明白,我家肖诚之前追了梁小姐那么久,那时梁小姐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 来之前梁暖就预料到肖妈妈会这么问,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只能尽力解释:“说来汗颜,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不懂珍惜眼前人,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才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肖诚对我的心一如当初,我的心就算是颗石头,也被他打动了。” “呵呵,我那死心眼的傻儿子啊……”肖妈妈呵呵轻笑,眼中闪烁着隐约的讽刺。 “这份邀请函,梁小姐收下吧。”肖妈妈把一张精美的邀请函递到梁暖面前,见梁暖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她慢悠悠道:“明天我家要办一个晚宴,会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参加,肖诚明天也回来了,梁小姐也过来吧,我跟他爸爸打算趁这次极会,把肖诚的未婚妻介绍给亲戚朋友们认识。” 69.chapter 69 梁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以为她和肖诚的恋情会收到肖妈妈的阻挠,没想到她妈妈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邀请她参加他们的家庭晚宴,准备把她介绍给亲朋们,这哪里是要反对?根本就已经是默许了他们在一起! 梁暖欣喜若狂, 鼓起勇气再三确认:“阿姨,您,您同意我们了吗?” “呵呵,你觉得呢?”肖妈妈并不直接回答, 挎包站了起来, 表情虽然称不上亲和, 但至少已不是那么难以亲近, 她嘱咐:“明天打扮得漂亮一点,别迟到, 噢,还有,不要跟我家肖诚提起,他最近为工作太辛苦了, 我跟他爸爸都打算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嗯!放心,我不会跟他说的。”梁暖满口答应, 眼中的欣喜已经藏也藏不住了。 回家的路上梁暖都感觉自己是踩在云上, 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太强烈了, 老天对她也太好了吧?本来以为要经历一番考验, 没想到男朋友的家人那么轻易就接受她了, 她轻飘飘地走了,然后站在一个玻璃窗前停下,看着玻璃中的自己,喜滋滋地想:一定是我长得太可爱了,所以让长辈没办法拒绝吧? 她跑去安娜诊所等她下班,心急火燎地拉着她直奔本市最高档的商场,明晚那么重要的场合,穿什么衣服太重要了,她必须要光彩照人,又不能美得太过张扬,所以拉着安娜帮她出主意。 安娜一听她明天要以未来媳妇的身份出现在肖家晚宴,也高兴坏了,两人在商场里兜兜转转两个小时,梁暖咬咬牙花自己的钱买了一条三千左右的黑色裙子,是个独立设计师品牌,黑色衬出她白皙剔透的肌肤,她喜欢这条裙子的弧形领口设计,大方而不失性感。 晚上微信联系肖诚,肖诚告诉他已在机场,他果然全然不知父母的安排,只说回国这两天他家里有点事,等空下来他马上过来找她,他有话要跟她说。 他家里的事,自然就是那个晚宴了,他说他有话要说,梁暖直觉他口气有些古怪,但很快又认为自己疑神疑鬼,他都向她求婚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出门前梁暖敷了面膜,花了好几个小时化妆做头发,打扮妥当时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她赶紧拎包出门。 “肖太太,加油啊!”安娜朝她握拳。 “讨厌,八字还没一撇呢。”嘴上这么说,咧开的笑容却还是泄露了她飞扬的心情。 肖家举办晚宴的高级会所在体育场附近,恰逢今晚有个流行歌星开演唱会,路堵得水泄不通,天气也不好,走到半途开始下起小雨,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达会所时她已经迟到。 门口迎宾处的小姐见到她递过来的邀请函,打量了她一眼:“是梁暖小姐本人吗?” “是的。” “好,请您进去吧,晚宴已经开始了。” 她迈步向门口走去,听到背后有人对着对讲机说:“那位小姐已经来了。” 她悄悄进场,宾客差不多都已来齐,大多面生,有几个年轻男人见到她,眼中掠过一抹惊艳,她却全然无视,草草扫一圈,没有看见肖诚,倒是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正鬼鬼祟祟低头微信聊天的张昀山。 再没有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见老熟人更高兴的事儿了,梁暖拨开人群,默不作声地站在张昀山身后,冷不丁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她只是轻轻一下,张昀山却仿佛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见是她,仿佛见了鬼,眼睛都直了,舌头像是打了结:“暖,暖暖,你,你来了啊。” “你怎么了?见鬼了你?”梁暖不明所以,“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呢,这可是肖家的晚宴。” “别提了,头都大了,我妈和肖诚他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加班呢,我妈硬拉我过来见见肖诚哪个远方表妹。”张昀山看上去也很懊恼。 “这样啊,那你赶紧和表妹一见钟情吧,省的一天到晚想着毒害我们安娜。”梁暖说笑着,漂亮的眼睛却是四处乱飘,想要寻找几天不见的男友肖诚。 见她要找肖诚,张昀山表情焦急,掰过她的头揽着她的肩就往角落钻,压低嗓门问:“安娜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你没接到吗?” “没啊。”梁暖莫名其妙,“路上堵车,我急都急死了,没听到,什么急事?” 张昀山呲牙咧嘴一副更头大的表情,下一秒,突然夸张地虚晃了一下做头晕状:“啊,暖暖,我头突然好晕,好晕好晕,这里太闷了我不能呼吸了,暖暖你快扶我去外面吧。” “啊?”梁暖一头雾水,“你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是啊,头晕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张昀山又一个趔趄,翻着白眼看上去随时要晕过去,“暖暖我不行了,刚才那个表妹太丑把我给惊到了,你快扶我出去……” “可是……肖诚他……”梁暖陷入两难,如果她这会儿出去,肖诚父母万一找不到她人可怎么办?这八成会给他们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见到从身边快速穿过的侍者,她灵机一动,建议道:“昀山,我力气小架不动你,我叫那边的waiter过来扶你啊。” “不行不行。”张昀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由分说就揽着梁暖的肩膀往外走,“现在坏人太多了,我这人这么弱鸡,太容易被劫财劫色了,暖暖你要保护我的……” “哎你这人……”梁暖被他蛮横地往外带,心里头满是问号,这张昀山力气那么大,哪像是头晕的病人,在场的宾客都以为他们俩是亲昵的情侣,多看了几眼便不再理会,更别说有人会提出帮忙,梁暖挣扎着头往后看,眼睛四处寻觅肖诚的身影,好在,这一次肖诚终于出现在她视线里了! 她刚开心地张口想叫他,“肖”字眼看到了喉咙口,又生生咽了回去了,她惊讶地看见一个头发高高盘起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正站在他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肖诚的妈妈站在他们身边,正拉着女孩向几位中年男士热络地说着什么,那些吝于给梁暖的殷勤笑容,她全给了肖诚身边的女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梁暖无法相信,一个人的面孔,一天之间可以有如此大的变化。 她完全愣住了,联想到张昀山反常的举动,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脚下更是不肯再多挪一步,章昀山察觉到她望着那个方向的目光,心道这下完了,这事八成是瞒不住了。 梁暖失了魂一般回过头来,直直盯着他:“昀山,你是想支开我?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暖暖,我们离开这里吧。”张昀山苦苦哀求她,却不说为什么。 “肖诚身边的女人是谁?” “暖暖,别问了,走吧……” “除非你现在把我敲昏,否则我绝不离开。”梁暖斩钉截铁拒绝,而后用力掰开他的钳制,径直朝那边走去。 “暖暖,别……” 可惜梁暖不理他,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张昀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生怕出事,只好掏出手机赶紧打电话给安娜还有尹光年。 肖诚一直背对着她,梁暖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渴望他这时候转过身来,看见她,然后伸出手,就像那个夜晚,他伸手递过来一枚戒指,求她嫁给他,发誓要用他的爱照亮她的一生。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听到她内心强烈的呼唤,他一直用背影拒绝着她,当她慢慢靠近,那群人交谈的声音灌入耳里,令梁暖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佩琴好福气,未来媳妇这么标致,跟你们肖诚简直就是郎才女貌,我说,办喜事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看两个孩子的意思了,我这个当妈妈的嘛,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肖妈妈喜气洋洋地笑,这时眼尖的她发现站在肖诚身后的梁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拦住途经的侍者,吩咐说:“你去拿杯果汁来,这位小姐不能喝酒。” 旁人嗅出玄机,马上追问:“佩琴,我听着怎么不对劲,你是好事成双要升级当奶奶了吧?” 那个女孩子害羞起来,还柔情蜜意地看了身边的肖诚一眼,肖诚木头一般地站着,没什么反应,肖妈妈却眉开眼笑地表示:“说这个还早,到时大家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哪有不懂的道理,都纷纷道喜。 “失陪一下。”肖太太借口忙不再跟来宾寒暄,来宾们散开,这时肖太太佯装热情朝梁暖招呼:“噢,梁小姐来了,dy你来,我介绍小诚的好朋友给你认识。” 听到母亲喊“梁小姐”,一直背对着梁暖的肖诚脊背一僵,而后慢动作回放一般缓缓转过身,他难以置信的目光跟梁暖对上,随即慌乱地看向他妈,就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妈妈,怎么回事?暖暖为什么会在这里?” “暖暖是你多年的好朋友,妈妈当然要邀请她来认识一下你的未婚妻了。”肖妈妈仿佛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失态,对于梁暖寒着脸也浑不在意,只是亲热地拉着那个叫做dy的女孩子走到她面前,介绍道:“dy,这位梁小姐是肖诚很多年的朋友,她爸爸是个绅士,她也是个教养很好的淑女,跟我们肖诚很聊得来,暖暖,这是dy,肖诚的未婚妻,dy爸爸是美国曼哈顿的地产大亨,妈妈也是商界女强人,暖暖你看,dy跟我们肖诚多般配啊,这个未来儿媳妇阿姨真是太喜欢了。” 肖妈妈不愧是女强人,她话里一个难听的字眼都没有,可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巴掌一般打在梁暖脸上,她被那十足的力道扇得耳边“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木然地想着,肖诚的妈妈可真是厉害角色啊,一句“她爸爸是个绅士,她也是个教养很好的淑女”,就如金箍棒一般,让她不能如孙猴子般当众撒泼发难。她笃定她梁暖为了父亲的脸面,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做出泼妇才会做的事继而成为别人的笑柄。她多高明啊,做的事更是让人揪不出错,梁暖甚至都没有办法质问她,因为她确实是向亲友介绍肖诚的未婚妻,是她梁暖自己一厢情愿,想当然地以为那个未婚妻指的就是她。 在她眼中,大概她梁暖就是个笑话吧?破产一无所有的灰姑娘,不知矜持,卖弄着姿色一心嫁入豪门重新过上奢靡的生活,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就应该跟驱赶野狗一样,拿着刀子棒子,不留情面地驱赶。 犹如坠入了一个阴冷到极点的冰窟,她感到彻骨的冷,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肖诚妈妈笑吟吟的脸,只觉得这笑是一把尖锐的刀,伤人于无形,她爸总是说,这个世界善多过恶,可他从没有告诉过她,原来一个人的恶意竟有如此强的杀伤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的骄傲和自尊摧毁于无形。 她慢慢地将视线移到肖诚身上,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仿佛看见了她眼中的痛和恨,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头,以此逃避她谴责的视线。 梁暖恨他的背叛,更恨他的沉默,如果说他妈妈的刀割伤的是她的皮肉,那么肖诚,他的所作所为,捅的却是她的心窝。 她痛得快要死过去了。 “肖诚。”她盯着他,用眼神逼迫他抬起头来,“你告诉我,这位dy是你的未婚妻吗?” 肖诚在她的目光中溃不成军,过了很久才点头艰难承认:“……是。” 这个“是”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将梁暖彻底压垮,她摇摇欲坠,却咬紧牙关逼自己挺直腰板,她不允许自己被肖诚妈妈看轻,这个女人正笑微微地看着她,等着看她梁暖出尽洋相,她偏不,就算是输,她也要输得优雅漂亮。 “我都不知道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好朋友。”叫做dy的女孩仔细打量梁暖精致的眉眼,就连傻子都能感觉到对方异常的沉默,她还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用还算流利的中文说道:“梁小姐幸会,我的中文名叫叶微,你叫我dy就好。” 梁暖看着伸过来的那双光洁的手,迟疑了一会,还是伸手过去于她蜻蜓点水地握了握,用艰涩的声音低低说:“幸会。” 一切都木已成舟,梁暖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在她还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美梦的时候,肖诚已经悄然放弃了她,而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接受过她。 他们为她设了一个局,要她识趣放弃。 被抛弃的女人,是该在这样的场合彻底为自己抱不平一回,然后成为上流社会所有人眼中的可怜虫,还是为自己留一分体面,安静走开,独自舔舐伤口。 这样屈辱的时刻,她居然还在冷静计较得失,甚至有了答案。 一个waiter经过,她从托盘上拿下一杯红酒,举杯对着肖诚,用身体全部的力气挤出了一丝笑:“肖诚,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这些年承蒙你照顾,这杯酒算我谢谢你。” “暖暖……”不等肖诚阻拦,她仰头“咕咕”一口饮尽杯中红酒,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杯红酒,这是生活赐给她的苦酒,她必须一饮而尽全部笑纳,以此惩罚自己的天真和贪婪。 一滴眼泪悄然滑下,很快消失在发丝中,她放下杯子,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她曾经想共度一生的男人,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痛楚悔恨歉疚甚至还有不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一边说着爱她,转过身又和别人有牵扯,最后选择的,依然是别人。 人性中最大的恶不过如此。 “再见。”她什么都不想再多说,快步朝门口走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给了她人生最大的耻辱,再不快点离开,她怕她的面具随时会碎掉。 “暖暖,你听我解释……”肖诚抬腿就想上去追梁暖,他妈却目光严厉地堵住他的去路,喝道:“不许追!肖诚,想想dy肚子里的孩子!你打算抛下他们母女俩吗?” 她给了dy一个眼色,dy心领神会,马上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地乞求:“诚,我肚子有点痛,你扶我去躺会好吗?” 梁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肖诚的目光痛楚到极点,他盯着他妈,一字一句控诉道:“妈妈,你真的很残忍。” “妈妈不求你能理解,只希望你过得好。”肖妈妈的笑容阴冷至极,“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可以为你去做一切残忍的事,哪怕你会因此恨妈妈。” 肖诚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还有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最终选择沉默。 梁暖走到会场门口,冬日刺骨的冷风灌进来,她全身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穿外套。 身后有脚步传来,她满含希望地转过身,却很快失望,走向她的是张昀山,手上拎着她的包和外套,往常吊儿郎当的脸此刻都是关心的神情:“暖暖,穿上吧,别冻着了。” “谢谢。”梁暖一言不发地听话穿上,伤心委屈写在脸上,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可她却硬撑着不哭不闹,只是沉默着,身体微微抖索着,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张昀山都看在眼里,公子哥心里也唏嘘不已。他是见过梁暖家里没出事前她的样子的,那会儿多精神多不可一世的姑娘啊,家里有钱自己条件也好,谁都不放在眼里,眉宇间都是骄傲和生气,哪像现在,精神气全没了,要哭不哭的可怜样,没妈不说,亲爹也不在身边,被人欺负了也找不到人哭诉。 女孩子强忍眼泪远比撕心裂肺地大哭更让人心疼,张昀山内心同情心泛滥,一脸唾弃道:“肖家人不是个东西,赶明儿我见着肖诚,我非揍他不可,暖暖你别伤心,这种人渣不要也罢,走,我陪你喝两杯去,喝点酒睡一觉就好了,我失恋都这么过来的。” 他要拉梁暖,却被她轻巧躲开了,梁暖勉强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昀山谢谢你,你回去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会儿。” 她抗拒的姿态非常明显,张昀山也不好勉强,只能看着她无比落寞的背影走入夜晚的风雨中。 “张昀山你这只蠢猪!!!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走?你就这么老实,你不知道跟着她吗?”这个晚上安娜第十次向身边的张昀山怒吼,坐在驾驶座上的张昀山半边脸上都是安娜喷过来的口水,却连解释一句也不敢,盛怒中的女人杀伤力堪比一头雄狮,他今晚已经蠢过一次了,再不敢蠢第二次。 时间已近夜晚十一点,外面还在滴滴答答下雨,他们两个驾着车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大街乱转,梁暖已经失踪近四个小时,没回家,手机关机,她常去的地方她们全找遍了,安娜已经急得想报警。 徐威廉和大权也没打电话过来,尹光年也没有,他们开着三辆车全城翻找了几个小时,却还是没找到梁暖,徐威廉和大权正在开往郊区监狱的路上,他们猜测梁暖有可能会去找她爸。 “暖暖会不会,会不会想不开?”安娜已经开始担心到哭出来,她扪心自问,如果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简直死的心思也有了。暖暖出门的时候多开心啊,她以为她的人生终于要顺遂起来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所谓的晚宴是个骗局,也不知道她一心想嫁的男人早就暗地背叛她,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人撕开真相,见识到人性里最丑陋的部分。 张昀山愣住,想到梁暖离开前那个生无可恋沮丧到极点的脸,懊恼地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又开始疯了一样四处搜寻。 “肖诚妈妈真是歹毒,怪不得肖诚也不是好东西,亏我当时那么相信他……”安娜抹着眼泪替梁暖鸣不平,想了想说:“不如我们现在回去看看吧,说不定暖暖回去了。” 张昀山想想也有道理,方向盘一转,往她们的住所开去。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有停的趋势,时间已近深夜,这个城市已经进入睡眠,街上的车不多,行人稀稀落落,大多都行色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尹光年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他刚去梁暖以前的家看过,那栋别墅还在装修,他在小区花园里转了一圈,依旧无功而返。咖啡馆,她以前爱光顾的pub,她家,韩苏苏那里,爱吃的烧烤摊,甚至她曾经爬过的桥,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去了一遍,都没有她的踪影,她就好像在这个城市凭空消失了一般,铁了心不让关心她的人找到她。 尹光年停下车,他的眉头紧皱着,遇事一贯处变不惊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慌了,生怕她冲动起来,从某个桥上跳下去,或者干傻事,在某个陌生的酒吧喝到烂醉,更可怕的事就不敢想下去了,他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这个时候却想来一根,脑子有点乱,他需要一根烟的时间静一静,平复自己焦灼的情绪。 想起几天前她那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那时候她心里感觉有多甜,现在心中就有多苦吧?那么骄傲的女孩子,被命运折断了翅膀,一次次爬起来想要飞回去,可下场却是一次比一次摔得狠。梁起风担心这个宝贝女儿吃苦受挫,生怕涉世未深的她遇到人世险恶,奈何命运作祟,梁暖还是没有逃过那些伪善与恶意,被伤得不轻。 一根烟抽完,尹光年也有了些头绪,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对方显然是被他吵醒,疲倦地“喂”了一声。 尹光年带着歉意开口:“钱先生,抱歉深夜打扰,梁暖遇到了一点小挫折,你知不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会去哪里?” 电话那头的钱卓青声音一下子没了困意,立刻问道:“怎么回事?暖暖不见了吗?她是不是知道老板的病了?” “这个倒暂时没有,是其他事,改天我跟您详说。” 对方似乎是松了口气,沉吟半响后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你去那里找找看吧。” 70.chapter 70 午夜的公交站已经没有公交车停靠, 梁暖孤伶伶地坐在长凳上, 这个城市那么大, 可深夜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身后亮着的广告牌。 她这样石像般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已近几个小时,漠然地看着雨大,又渐渐变小,后来又大起来,淅淅沥沥好像永远不会停歇。 全身都已湿透,被打湿的头发无力地垂在肩上,深夜的风刺骨寒冷, 打在脸上冰凉冰凉,就如别人给她的响亮巴掌,因为太疼,反而麻木了。 她低垂着头, 行尸走肉般地坐着,然后一双男士皮鞋缓缓进入她的视线,她木然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对上他温润满含担忧的眼睛时, 鼻子一酸, 突然又有点想哭。 尹光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沉默在雨夜蔓延, 鼻间萦绕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梁暖微仰着头努力把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又逼了回去, 用满身的刺掩饰脆弱,冷冷问:“你是来笑话我的吧?”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尹光年的声音低沉好听,在这样冷的雨夜,听上去却格外温暖。 “家?”梁暖嘴角自嘲的笑苍凉无比,“你忘了吗?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你有的。”尹光年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转头望着她,“你的朋友们在的地方,也是你的家,我们所有人的家。” “呵……”梁暖突然轻笑出声,白着一张脸幽幽地看着他:“我在你眼里,现在是不是和无家可归的十五一样可怜?” “岂止可怜,简直可恨。”尹光年虽然听上去像在埋怨,望着她的眼睛却十分温柔,“找了你一整个晚上,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去了,十五可比你乖多了,给它一根火腿肠就乖乖跟我回家了。” “饿了吧?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他变戏法似的从裤兜里掏出几颗费列罗巧克力,哄孩子似的递到她面前。 每次她一闹情绪,他唯一的法子就是去买盒费列罗来安抚她,梁暖每回都会笑他幼稚,这一次他故技重施,她却笑不出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盯着他手上的巧克力。 “没有尝过苦滋味的人生算不得人生,苦也算不得什么,尝一尝甜,也就全忘了。”尹光年拆开一颗费列罗塞入自己的嘴,又把手摊开递到梁暖面前,“试试看,嗯?” 这一次梁暖没有再开口嘲笑,静默了几秒后,她伸手拿起一颗,剥开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巧克力香甜的感觉溢满口腔,也许他说的对,食物的甜确实能让人暂时忘记人生的苦,哪怕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可是也只有几秒而已。 “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巧克力能让人忘记过去,我愿意拿千金来买。”她突然有感而发,凝视着黑夜问:“这个地方,是钱叔告诉你的吧?” 尹光年没有否认,梁暖苦笑了一下:“那他想必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会是这里。” “他没有说,只说你有可能会来这里。”尹光年坦白道。 钱卓青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她和老板起过两次冲突,也是到处找不到人,老板就指示我去一个车站找找,后来真的在那里找到她,我不清楚这个地方对于她的意义,这是老板父女俩自己的秘密。” 尹光年悄悄观察梁暖,见她出神地望着右方某个方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月光下的侧脸忧郁,像个易碎的娃娃,散发着脆弱却摄人心魄的美丽。 “我……是在这里送走我妈妈的。”她艰涩开口,主动揭开了心中最深的那道伤口,“都过去那么多年,那天的场景还是在我脑子里忘不掉。爸爸伤心的把自己关在书房,我追到这里,那个男人就在车里等她,我死拉着我妈的衣服不松手,她可真是狠心的女人啊,硬生生把我的手掰开,我是她的女儿啊,我的手我的心那么痛,她却还是要走,她说她没有爱情会死,求我给她一条活路。” “你听到没?”时隔多年,梁暖依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个可笑的女人抛夫弃女,却还求我给她一条活路。” 尹光年眼中有不忍,他没有开口,只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我在这个地方,见过这世界上最自私的爱情。”梁暖满脸嘲讽,月光洒在她冷漠的脸上,令她的表情透出一丝冷酷:“我真希望她死了,这个天真的老女人,她现在应该明白爱情这种东西最不是东西了吧?男人昨天还说着我爱你,今天就可以对着别的女人甜言蜜语,什么痴心多年,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她义愤填膺,尹光年却站起来:“回去吧,你淋雨了,会生病的。” 梁暖不动弹,眼中有一抹冷光:“怎么,说你们男人坏话,你听着不舒服了?” “别人怎么样我无权评论,我只做好自己。”尹光年看了一眼她脚上脏兮兮的鞋,她右脚的高跟鞋鞋跟断了,她的脚后跟甚至有血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走到这里,还淋成了落汤鸡,大小姐任性起来真是让人头疼。 心里叹了口气,他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她蹲下来:“上来吧,我背你。” 见身后没动静,他转头看她,见她满脸迟疑,皱着眉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看日出吗?” “我都那么惨了,你还凶……”梁暖一边嘴碎唠叨,一边磨磨蹭蹭地爬上他的背,别扭地搂着他的脖子,心里庆幸他没有看到她脸红的样子,尹光年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心里却在担忧她淋了一夜的雨,明天八成是要生病了。 夜很静,雨后的夜空像被洗刷过一般宁静致远,梁暖乖顺地趴在尹光年的背上,有车经过,也只当他们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大半夜不睡觉,一心出来寻找所谓的“雨后浪漫”。 梁暖脸有点烫,伏在他肩上闷闷地问:“我是不是很像拖油瓶?” 尹光年笑了一下,“哪有那么重的拖油瓶。” “你有腰伤,背着我,腰会不会有事?”梁暖语气不安。 “很多年了,早恢复得差不多了,偶尔会复发。”尹光年云淡风轻的语气,又开起玩笑,“只是你不能再胖了,再多几斤,我这腰伤就肯定要复发了。” “胡说,我明明很瘦。”她知道他是存心开玩笑逗她高兴,心里暖暖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趴在他的背上,心里莫名踏实,这一路风雨里感受到的孤苦无依也在此刻烟消云散,梁暖沉溺在这种安心里,内心甚至允许自己在这个深夜放纵一回,眼见尹光年的车就在前方,她悄声请求着:“我还不想回去,想再走走。” “好,那我们就再走走。”尹光年爽快答应。 他就这样背着她在路上走着,尹光年稳稳地托着背上娇弱的女孩子,仿佛要与她一起走到天荒地老。梁暖看着地上他们俩亲密的影子,想起本应该背着她的人是肖诚,昨天他还是她的男朋友,今天他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夫,纵使她自诩是打不死的小强,也不能接受这般戏剧化的人生,心碎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她委屈地想哭。 然后就真的哭了。 在被人羞辱的时候忍着没哭,在车站坐了一夜也没有哭,却在这个时候,在尹光年的背上,哭得像个傻瓜。 起先是压抑的啜泣声,很快啜泣声变大,痛哭的声音在这夜里被放大,听得旁人心也紧紧揪起来。 大滴大滴眼泪淌下来,尹光年的衣服领口也遭了殃,这般痛哭了有几分钟,梁暖觉得自己满脸鼻涕眼泪太过丢人,抽噎着警告:“不许回头。” “好,不回头。”尹光年答应她,“不过衣服你可要负责洗了,我刚才听到鼻涕水掉下来了。” “尹光年,你真的很讨厌。”梁暖破涕为笑,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有些疲惫地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道:“我哭累了,现在不想哭了。” “现在有没有好过一点?”尹光年轻声问。 “好多了,我累了,想睡一觉。” “那闭上眼睛睡吧。” “尹光年。” “嗯?” “我真的很伤心。” “爱情有时不是好东西。” “那什么样的爱情才是好的呢?” “嗯……那种,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爱情吧。” “你哭过吗?” “当然。” “什么时候?” “不想说,男人哭很丢脸。” “说说嘛,我不告诉你将来的老婆。” “……妈妈和伊蓝走的时候。” “哦。”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梁暖缩着脖子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哭鼻子了好几次,女人哭起来就没有好看的,她讪讪的,脸又烫起来。 “回去吧。”尹光年建议,“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安娜大权威廉都很担心你,不见到你他们是不会睡的。” “嗯。”梁暖心生感慨,“我真幸运能遇到他们,尹光年,要是那天晚上我没遇到他们,我现在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呢?” 尹光年朗笑一声:“别的不知道,不过我肯定是会在你身边阴魂不散的。” 梁暖眸子里有笑意:“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阴魂不散。” “呵呵。”尹光年含笑不语,算是变相默认。 路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更长,头顶的大团乌云已经散去,露出柔曦的月光,风扫起路边的枯叶,这个城市的夜更深了。 尹光年没有开车去梁暖现在的住所,而是径直去了紫园,安娜已经在那里,梁暖遭遇了这样非一般的挫折,她这个做好朋友的没在她身边,安娜很自责,打算今晚一定要陪在梁暖身边。 肖诚的房子她更是一个晚上都不愿多待了。 车子开了暖气,身上盖着尹光年的西装,梁暖疲惫至极,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就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下都不知道,昏沉中感觉被人推了推,她不满地睁眼瞪他,却见他沉着脸看着窗外某个方向,她心里仿佛有预感,循着他的视线望窗外看,见肖诚的车停在紫园对面,他站在车外徘徊,手上燃了一根烟。 他应该是料到她不会回去,便直接来这里等她。 “要不要出去跟他说两句?”尹光年转头询问她意见。 梁暖紧抿唇,决绝地把脸扭过来,声音有些无力:“说什么呢?说我祝福他,还是说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算了吧,今晚我没有力气计较了,也不想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尹光年默然,发动车子将车开进了紫园。 71.chapter 71 “暖暖!” 梁暖刚下车, 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被飞奔而来的安娜抱个满怀, 安娜见她脸色苍白郁郁寡欢的样子, 瞬间红了眼睛:“暖暖,你没事吧?你跑哪去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安娜我没事。”见安娜哭,梁暖也有点想哭,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倒给安娜听。 “两位水做的姑奶奶要哭进来哭啊,我水桶都给你们备好了, 你们加把油,攒一桶还可以拿来冲马桶, 多节能多环保啊。” 大权在门口聒噪个不停, 被他这么贫嘴一搅和,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也不想哭了,安娜冲他一瞪眼:“就你嘴贫,孙大权我跟你说啊,我正找不到人揍呢, 张昀山那没种的家伙跑了, 今晚就你了。” 这话唬得大权连连后退:“别别, 安娜, 我这就给山子打电话……” 安娜又把眼睛瞪圆,急急忙忙拉着梁暖进屋,大权已经把电话接通了, 一副老大哥指点江山的语气:“山子啊, 睡了没?没睡就快点过来, 安娜喝了点酒,说什么要珍惜眼前人什么的,我瞅着不对劲啊,坐她眼前的是威廉不是你啊,山子啊,权哥替你急啊,你怎么还睡得着呢?” 手机声音开了外放,张昀山在电话那头急得大喊:“哥,我就来我就来!造反了她?我特么也就回来睡一觉,怎么眼前人就换人了?” “孙大权我饶不了你!”安娜红着脸上来就夺手机,满客厅追大权,她把大权扑倒在地,抢了手机就打电话给张昀山,警告他不许再过来添乱,躺沙发上的徐威廉迷迷瞪瞪醒过来,还不知道自己又躺着中了好几枪。 梁暖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还有周围熟悉的朋友,心中百感交集,这就是她的朋友们,看似插科打诨从不说正经话,其实他们只是用他们的方式安慰她,给予她家的温暖,让她不再那么难受的想哭。 她是不幸的,可她又是极其幸运的。 尹光年去厨房给大家煮了面条,还煎了一大锅的红糖姜水,梁暖大冬天淋了雨,身体开始不舒服,洗了澡草草喝了几口姜水就睡下了。 她并不知道在她睡着后不久,尹光年就出了门,身后跟着睡了一觉重又精神抖擞的十五。 凌晨一点的大街,人迹寥寥,肖诚的脚下已躺着七八根烟蒂,他猛吸了一口烟,抬头,就见一人一狗悠闲地朝他走过来,而后在他一米之外停下。 “回去吧,她已经睡下了。”尹光年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肖诚万万没有想到,苦等一晚上却等来了眼前这个男人,他可以平心静气接受梁暖的其他朋友指责他辱骂他,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出现令他急火攻心,他感到某些他一直在担心的猜测正逐渐成为事实。 他拧眉问:“是你找到她的?” 他打电话给张昀山,才知道梁暖离开后就失踪不知去向了,手机一直关机,他们找了她一整个晚上,他担忧焦急自责悔恨,可是他的感受,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可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淋了很长时间的雨。”尹光年并不否认,只是客观道,“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 肖诚烦躁地将香烟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又碾,猛地抬头盯着尹光年:“怎么?你也想来教训我?尹光年,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空旷的街上,两个外表同样出色的男人面对面站着,空气中有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我没有时间和兴趣做无意义的事。”尹光年神态轻松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过来谢谢你。” “谢谢我?”肖诚眉头皱得更紧。 “嗯。”尹光年点头,“你不要的东西,自然有人拿来当宝贝,我先提前谢谢你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剑快狠准地插在了肖诚的心脏中央,他的拳头攥紧:“尹光年,我猜得没错,你果然对暖暖有企图!”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尹光年背过身,抬手朝后面轻快地挥了挥,“不要忘了,是你自己把她推向我的。” “尹光年,你别做梦了!暖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忘了你对她家做过什么吗?!”肖诚在他身后放声大吼,可惜尹光年头也不回,慢悠悠地带着十五朝紫园门口走去。 同一时间,梁暖在睡梦中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小脸露出微微痛苦的神色,也许在梦中,她在质问上天待她为何如此不公,她却并不知道,有个男人已经用最凌厉的方式,给了伤害她的人狠狠一击。 第二天梁暖果然发高烧到39度,她烧到神志不清讲糊话,睡梦中一直在喊着“爸爸”甚至妈妈,安娜执意要请假照顾好友,却被尹光年阻止:“老请假也不太好,不如改天,你们现在再住在那里也不合适,等暖暖好一些了,你再请假搬回来吧。” 安娜乖乖去上班,他便在家办公,顺便照顾卧床不起的梁暖。梁暖烧昏了头,并不知道自己半坐着倚靠在尹光年身上,被他一口一口喂下药和清粥。 好在梁暖身体底子好,在床上躺了一天,出了身汗,隔天清早便退了烧。 早上吃了点清粥小菜,梁暖自己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她坐在床上面带感激:“安娜,昨天多谢你照顾了,你又请假,牙医医生没说你什么吧?” 正在收碗筷的安娜很讶异:“昨天我没请假啊,暖暖你真的烧糊涂了,昨天留在家照顾你的是光年哥。” 这下轮到梁暖吃惊不已,只觉自己刚退下去的体温顷刻之间又上来了,她努力回忆,能想起的,也只有好几次他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坐在她的床上伸手摸她滚烫的额头,然后等过一会儿,就感觉到被一双有力的手扶着坐起来,那个人任她软软地靠着,而后一勺一勺喂她喝水。 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她对正准备出去的安娜说:“安娜,我们今天去那里把东西搬回来吧。” 安娜早就迫不及待想搬回来,只是顾虑到梁暖现在身体虚弱一直不提,她又些犹豫:“可是暖暖你还病着呢……” “我没事的。”梁暖有些惆怅地望着窗外簌簌飘动的落叶,“一次失败的爱情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只要还活着,我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无业青年徐威廉开车载她们过去,顺便帮着一起搬家。安娜不让梁暖动手,只让她坐着,梁暖大病初愈确实也没什么力气,想了想,拿了手机去了阳台。 手机上有几十通那个人的未接来电,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响了一声就被快速接了起来,想来他一直等她的电话,肖诚急促却又忐忑地“喂”了一声,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出口,最终还是懦弱地选择了沉默。 “是我,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我搬走了,想把钥匙还给你。”梁暖的声音透着克制冷静,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昨晚经受了怎样的打击,生活给了她伤痛,她没有办法歇斯底里,只能再一次告诉自己要高抬着下巴,不许再哭,更不许失了她梁家人的骄傲和骨气。 梁暖嘱咐安娜把肖诚送她的礼物统统归置放到一边,半个小时不到,门口有人敲门,安娜一见是肖诚,马上激动起来:“你还有脸来!你有富豪未婚妻,干什么来招惹我们无辜的暖暖?还假惺惺求婚,你骗谁呢?你是打着金屋藏娇的主意吧?还有你的好妈妈,自己的孩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随便上去踩一脚刮两肉下来,做人像你们母子俩这么自私的,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肖诚面如土色,一言不发地任由安娜教训,梁暖见状马上阻拦:“安娜,别说了,是我叫他来的。” 她围上围巾套上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对安娜交代说:“我出去跟他说几句话,你跟威廉哥在车上等我。” 楼下花园的秋千“吱吱”地响,秋千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绷着脸表情异常严肃,男人样子颓废,时不时不安地凝视地身边的女孩子,眼里满是留恋。 梁暖坐在那里,心里只觉得讽刺,不久之前身边的男人还单膝下跪向她求婚,许诺给她一个有月光有玫瑰的求婚仪式,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等来的却是他的背叛。 想起那天去他办公室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她心里冷笑三声,僵硬地问:“你真的要当爸爸了?” 这问题太过难堪,身旁的肖诚良久不语,最后沉重地“嗯”了一声。 听到他亲口承认,梁暖的眼睛酸胀得厉害,很想站起来立刻走人,她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肖诚会一辈子爱着她宠着她,有了她梁暖,眼里就看不到别的女人。 “回国之前我跟她提了分手,但是她一直不同意,还做我父母的工作,那一次……我本想趁着回纽约的机会好好跟她再谈一次的,她也同意了,只是提出……想跟我再最后过一个晚上……” 梁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又是这样老套的戏码,只是她没有想过这样狗血的情节也会发生在自己头上,男友有个死缠不放的前女友,为了留住他,甚至不惜设套怀孕,而她懦弱没有原则的男友,居然也天真地相信她的说辞了,以为一夜温存以后就可以甩脱前女友的纠缠。 在前女友和现女友之间周旋,可想而知肖诚对她撒了多少个谎,梁暖想起他总以工作忙为由搪塞自己,不由又心寒了几分,讥讽道:“要恭喜你当爸爸了,你这次突然飞回美国,该不会是去陪她产检吧?” “不是……”肖诚被她挤兑地双手抱头做忏悔状,过了好半天才说了实话,“她说她流血可能孩子要保不住,求我去看看她,我去了,才发现她好好的,她说她只是太想我了。” “我上了回国的飞机,才发现她跟我同一航班,她跟我妈约好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肖诚烦躁地揉发,这两天他显然没睡好,眼底下一团乌青。 这世上很少有男人能处理好新欢旧爱的关系,肖诚也不例外,他本可以体面地结束和梁暖的这段恋情,却因为有个异常强势的妈妈,让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滑向了无可挽救的地步。 可如同被网住的鱼,他还是试图挣扎过的,比如,在得知前女友怀孕后,仓促跑来向梁暖求婚,想要先下手为强。 奈何梁暖并没有马上答应。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说回国后跟我说件事,是要跟我提分手吧?”梁暖突然问他。 肖诚低头忏悔,“我知道我很混账,暖暖我对不起你,也不奢求你能原谅,可是……我还是想替我妈妈向你道歉,她爱自己的孩子,只是用错了方……” “肖诚!”梁暖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他,她腾地站起来,决绝的口气:“我们到此为止吧。你不用道歉,你妈妈没有错,错在我,是我看不清现实不自量力,总以为自己还活在过去,我要谢谢你妈妈,她让我彻底清醒了,是她提醒了我,我的豪门梦是到该醒的时候了。” “豪门梦……”肖诚重复着这三个字眼,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 “实话很伤人是吧?呵,其实我也没有资格指责你,因为我们都是懦夫。从前我又怎么会想到我会有今天,一门想嫁个有钱男人,过上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梁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我太贪心了,所以上天惩罚我了。” “肖诚,我们扯平了。以前我伤害你,现在换你来伤害我,大家终于谁都不欠谁了。”梁暖感慨万千:“曾经你一心待我,我的心却不在你身上,而在我一心想嫁给做肖太太的时候,你又和别人牵扯不清,两个不坚定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两个注定……有缘无份。”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冷风中她最后再看一眼失魂落魄的他,转过身去。 “暖暖!”身后的肖诚突然出声叫住她:“我在你心里,仅仅是个适合结婚的有钱男人吗?你……爱过我吗?” “爱……”梁暖呢喃,过往甜蜜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清晰而又深刻,她的眼里渐渐有了水气:“如果不爱,又怎么会那么期待?” 期待在某个好天气,带着你去见爸爸,你和爸爸把酒言欢,而我在厨房做我最拿手的意大利面,听爸爸高兴地说:“肖诚,我把暖暖交给你了,你们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 “不管你信不信。”她转过身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算一开始答应跟你在一起的目的并不单纯,那么在前天之前,我心里的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别人,只有你。” “我信。”肖诚沉沉地吐出这两个字,如果心里没有他,她就不会那么憔悴,眼神更不会如此哀伤,过去那个任性骄纵的大小姐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梁暖,已经脱胎换骨。 可他还是心有不甘,低声问出了心底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个别人,是尹光年吗?暖暖,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可能。”梁暖并不直面回答,“我以为永远不会背叛的你,最后还是背弃了我,我以为这辈子会依靠爸爸的财产过活,可到头来发现只能靠自己,可见生活,随时为我准备了另一个可能性。” 不想再去看肖诚满是悔恨的面孔,她转身,毅然决然地,彻底走出他的世界。 72.chapter 72 梁暖和安娜又搬了回来, 除了一蹶不振的梁暖, 男人们简直想放鞭炮庆祝家里又有女人味了。晚间吃饭,大权左瞅瞅梁暖, 右瞅瞅安娜,感动地说:“这个家终于完整了, 你俩不在我总觉得缺了啥, 最近食欲都不好了。” 徐威廉翻了个大白眼:“上星期年哥烧红烧肉, 吃了三碗饭的饭桶又是谁?” 大权选择性失忆, 睁眼说起瞎话:“肯定是壮壮。” 同一时间,正在酒吧忙活生意的牛壮壮打了个大喷嚏,浑然不知,食量最大的他已经升级成新一代“背锅侠”, 紫园那两个不要脸的一吃多了被逮到,口径一致全赖他身上。徐威廉上次在咖啡馆放了个响屁,偏巧壮壮女朋友带了个漂亮的闺蜜过来,无耻的徐威廉手指着壮壮,二话不说把屁也赖到他头上, 可怜老实巴交的牛壮壮, 大哥说屁是他的, 那就是他的, 糊里糊涂地就承认了。 吃完饭大权和威廉把碗一扔, 就欢脱地跑了, 徐威廉在沙发上呈“大”字型躺尸, 嚎着:“可算有人洗碗了, 这段时间洗碗都要洗吐了,是吧权权?” “吐的人是我好不好?”大权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你那天吃完抠了一会脚丫子才去洗的碗,我第二天吃饭感觉这碗都有股脚皮味,我说威威,你特么是富豪家庭出来的少爷吗?哪家少爷像你这么接地气的?” “还不是被法西斯逼的。”徐威廉躺在沙发上忆苦思甜;“我家老头在家就是个□□法西斯,倒霉催的我妈怕疼怕身材变形就只生了我一个,老头又没有私生子,这下好了,这么多年他就盯着我一个,知道我家有多少规矩不?” “说说。”徐威廉不太讲自己家的事儿,今天难得打开话匣子,大权表现得很好奇。 “希特勒有多少规矩,我家就有多少规矩。”徐威廉想起来就做痛苦状,“早些年真是过得水深火热啊,我家有个规矩知道不?沙发能坐不能躺。偏巧呢,青春期那会呢,他越不想让我干啥我越想对着干。有一回我打球回来,以为老头不在家呢,我就大着胆子上去想躺会,倒霉催的睡着了,刚好被他下班回来给逮住了,命苦啊,罚我洗了半年的车!瞅见没?我这少爷还不如你们过得自在呢,哥啥都不缺,就缺自由!” “还有,在我家抠脚皮也是不允许的,所以当哥无意之中抠下了人生第一块脚皮,我突然觉得,特么的,这才应该是老子的人生啊。”徐威廉眯着眼睛翘起二郎腿:“这段时间跑出来,我得把我前二十年没做的事都一件件做了,老头就我这么个儿子,迟早会逮我回去,到那时我就没得浪了。” 安娜听得张口结舌,唏嘘着:“威廉哥,好可惜哦,本来做个绅士多好多有魅力啊。” “怎么说话的?”徐威廉瞎嚷嚷,“可惜什么啊?你威廉哥现在也很有魅力好不好?穿上西装一秒变精英。” “脱下西装一秒变流氓。”大权话接得顺溜,“他啊,就是典型的精英教育的残次品,富二代里的二百五,二百五里的富二代。” “上一辈再强势,也架不住他一路野蛮生长。”这次给出精辟总结的是尹光年,他现在也会时不时加入他们的谈话,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寡言。 梁暖并没有参与朋友们的谈话,独自在厨房里洗碗,她想一个人静静,一个人心情不佳的时候,就连挤个笑都非常勉强,她不想坏朋友们的好心情,便主动提出洗碗。 洗好了碗,她便一个人躲回了房间,朋友们也都知道她明天要去探监,往日探监前她的心情都会异常低落,再加上正失恋,大家也都不打扰她,这种事情谁安慰都没用,只能等着时间治愈。 又是一夜没睡好,隔天她起了个大早,大冬天的徐威廉难得没有赖床,昨晚有人嘱咐他开车送梁暖去监狱,这个人不用说,自然就是尹光年。 梁暖大病初愈,再加上睡眠不好,上了车就开始睡觉,到了监狱,忐忑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她爸蹒跚出来。 几乎是看到他爸的一瞬间,梁暖的眼泪就下来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一个月不见,她爸似乎又清瘦苍老了许多,一张灰败的脸透着十足的病态,梁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爸在她眼前坐下来,心里沉甸甸的。 她擦了擦眼泪,拿起电话急切地问:“爸爸,你脸色很不好,你是不是病了?” “是,爸爸是病了。”梁起风爽快承认,虽然气色不好,那双明亮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暖暖,爸爸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老人生病是家常便饭,有句话爸爸一直想说……爸爸陪伴你的日子不会太多了,如果有一天我撇下你走了,你要坚强要学会独立……” 这话直接戳到了梁暖的心尖肉,痛得她捂嘴说不出话来:“爸爸……我不许,不许你这么说……” 见女儿痛哭失声不能接受的样子,梁起风同样很不好过,生死一直是他们父女俩一直避讳不谈的问题,但他十分清楚,现在不让女儿有个心理准备,将来自己一旦撒手走了,这个孩子依赖自己惯了,也没有心理准备,一定会崩溃的。 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倚靠的孩子就像浮萍,像野草,孤苦无依,任人践踏,梁起风只要想起这个女儿,心里就泛起一阵阵苦。 “暖暖别哭,这是迟早的事,你放心,爸爸虽然老生病,可身体还硬朗着呢。”见女儿哭起来止不住,梁起风连忙安抚她,他仔细打量宝贝女儿,见她也瘦了一圈,不由担心问道:“你是不是最近又乱减肥了?怎么看起来瘦了?” “我跟肖诚分手了。”梁暖难为情地笑了一下,“谈了个短命恋爱,爸爸我好伤心哦。” 梁起风难免惊讶,扬着眉有些犀利地问:“这么快就分了?” 梁暖自然不会说实话让她爸担心,只是避重就轻道:“我们俩性格不合适,老吵架,还是分开比较好。” “你们为什么吵架?”梁起风突然又问。 梁暖被问得猝不及防,她反应挺快,现编了一套说辞:“我想工作,他却不想让我继续抛头露面,为这个吵到不可开交,就分了。” “两个人理念不合,就不要勉强在一起。”梁起风听完女儿的解释,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真正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的人,能欣赏你,理解你,包容你,就算你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你们两个都会克服一切阻碍走到一起。” “女儿,肖诚不是那个人。”梁起风看着若有所思的梁暖,缓缓说下去:“爸爸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脆弱就接受不喜欢的人,更不希望你为了结婚而结婚,爸爸早些年没有看透这个道理,只以为一味对你妈妈好,就能换来一辈子相守,结果害了自己也害了你,暖暖,你记得一定不要走爸爸的老路。” “我知道的。”梁暖鼻子皱了一下,“爸,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我不要嫁,我就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傻孩子,你总要有自己的家庭的。爸爸并不称职,这些年花了太多时间在工作上,一个好男人,必须能兼顾家庭和工作,我的暖暖那么可爱,上天一定会给你一个好丈夫的,说不定他已经在你身边了,只是你一直没有意识到罢了。” 看着对面他爸睿智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梁暖的脸莫名地烫起来,嗫嚅道:“爸你真是的,一天到晚说这个,我还不急着结婚呢。” “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梁起风慈祥地看着出落地越发美丽动人的女儿,“爸爸不在你身边,受了委屈不要放在心里,你的朋友们人都不错,有心事就跟他们说说,还有,光年那个孩子,你最近跟他关系怎么样?” 一提到他,梁暖表情就有些不自然,说:“没以前那么僵了。” 这就是间接承认跟他现在关系趋好了,梁起风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爸爸很信任光年,你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找他,他不会害你的。” “哦。”梁暖这次没有像往日那样她爸一提“尹光年”三个字她就抵触得厉害,她爸见她难得听话,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 从监狱回来,梁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刷完剧睡觉,睡醒又刷剧,过得比徐威廉还堕落。没人知道,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只有她清醒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在想肖诚在做什么,是不是和未婚妻相拥在一起,一会又会想起她爸病态十足的脸,半夜里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担心到整夜睡不好。 她爸那瘦脱了形的样子,还有他对她说的那句听起来像遗言的话都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阴影。 年迈的父母总是要走在自己前面的,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可一旦这个事实从她七十岁的老父亲嘴里亲口说出来,梁暖就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心里不舒服了好几天。 她太害怕了,她觉得自己没有接受现实的能力,所以只能像乌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逃避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另一个让她寒心的人是韩苏苏,梁暖在肖家的家宴中受辱,肖诚甩了破产千金娶了真正的千金这事在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有人笑梁暖活该,贪慕虚荣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有的同情梁暖,认为肖家太过分,再不满也不能这么羞辱一个如今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事情过后,韩苏苏微信发来问候,痛斥肖诚不厚道,口口声声要来看望梁暖,也不了了之,张昀山消息灵通,告诉梁暖,韩苏苏最近和肖诚的未婚妻dy走得很近,她朋友圈晒的豪华派对,其实就是dy办的,都是房产大亨家的千金,自然玩的来,一个要巴结,一个要在未婚夫的城市建立人脉,自然一拍即合。 公子哥张昀山实在看不下去韩苏苏的虚伪,义愤填膺道:“要不是出这些事,还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暖暖,以后别跟她来往了,这女人有毒。” 梁暖罕有地沉默着,一个人沉默,要么是无动于衷,要么就是太过愤怒,她想,她应该属于后者。 大家把她的颓废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安娜,见梁暖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心里尤其着急。时间一晃又到了周末,阳光照得客厅暖融融的,快十点的时候,大家赖够了床也都起来了,安娜休假在家,死拉硬拽地把龟缩在房间的梁暖拖到花园晒太阳。 梁暖恹恹地坐在太阳底下,觉得再多的阳光,也照不亮心底某个黑暗的地方。 难得休息日,张昀山这阴魂不散的也不赖床了,大清早就过来刷存在感,地位跟十五差不多,十五整天围着尹光年,张昀山就跟狗一样没皮没脸的跟在安娜后面,安娜烦不胜烦。 所有人都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大权听着张学友的歌,一句“想和你去吹吹风”唱得没一个音是准的,徐威廉眯着眼睛浮想联翩:“这会儿好想找个姑娘一起吹个西北风,姑娘冷了,就使劲往我怀里缩,我这摸摸,那摸摸,这摸摸,那摸摸,啧啧啧,这揩油的滋味,想想就妙不可言。” 大权的贼眼转了转,差点美得笑出声来,赶紧掏出手机:“我这就打电话给菲菲。” “权权,让菲菲妹子带俩室友来啊,对了,要胸大的那种啊。”徐威廉朝大权喊。 孙大权对他挤眉弄眼的,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开始用旁人听了会吐的温柔语气跟女朋友开始讲话。 十五摇着尾巴绕着尹光年献殷勤,尹光年碰了碰它的脑袋,环视懒洋洋的几个人,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家里有肉,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去吹个风,顺便野个餐?” 73.chapter 73 这个建议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梁暖并没有表态,如今她做什么都是打不起兴致,随波逐流也不发表什么看法,整个人异常沉默。 带上食材还有烤炉, 两辆车,六个人加一条狗, 开了很远的路去了本市一个临湖公园, 等到了那里, 时间已经是正午, 大家饥肠辘辘,赶紧生炉子烤肉打算好好祭五脏庙。 这个公园反而离大权女朋友毛菲的学校近一些, 他们到了不久, 她也很快打车到了, 果真带了一个胸大的女孩子过来, 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徐威廉正在猛啃肉,一见那女孩子, 惊得差点噎住。 那女孩子的胸确实很大,估计有c cup,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全身上下都是肉, 毛菲站在这个胖乎乎的女孩身边,更加显得瘦弱需要人保护。 这个胖女孩名字挺好听,姓蒙, 叫蒙萌, 除了不好看, 人肉肉的一团也确实挺萌,毛菲简单介绍众人,这蒙萌就直勾勾盯着徐威廉,徐威廉手上拿着十几串刚烤好的肉准备每人都分几串,一见女孩子这痴迷的小眼神,胸就下意识地挺了挺,自动切换成高冷男神模式,谁知这蒙萌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威廉哥哥你手上的烤肉看起来好好吃哦。” 又是一次极其失败的自恋,徐威廉气得想吐血,大权他们不给面子,笑到在地上打滚,就连梁暖也被逗乐了,扶着笑到肚子痛的安娜,难得也露出了笑容。 蒙萌不知道这帮新认识的朋友为什么笑场,茫然地看着徐威廉,徐威廉气急败坏:“要吃自己烤!” 扭头就挫败十足地啃起肉来。 一群人坐在草地上对着湖光山色喝酒烤肉,徐威廉跑到湖边发出一阵狼嚎,惊走了一群飞鸟,过了一会儿,湖边起了一阵妖风,风大到站不住人,大权站在那本来想等女友投怀送抱,手都张开了,笑眯眯地看着尖叫的毛菲朝他跑来,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亲女友与他擦身而过,跑到了他身后的蒙萌身边,两手抱着她,犹如抱着一根定海神针,大权的嘴角抽了抽,深深地怀疑这个胖妞今天是来砸场的。 也是凑巧,今天公园里举办了一场音乐节,请了几个国内颇有分量的乐队演出,一听到吉他声,摇滚青年徐威廉头一个坐不住,擦了擦嘴边的油就跑没影了,临走不忘顺走五串鸡翅膀。有地方可以凑热闹,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安娜本来想陪梁暖,架不住张昀山缠功一流,就被拖着拽着往音乐节的方向去了。 大权和毛菲也手牵手去了,可惜身边还有个拖油瓶蒙萌,蒙萌为了表示和毛菲的友情,硬是拉着毛菲的另一只手,三个人手拉手,总之这画面有点美。 湖边草地上一下子就剩下了尹光年和梁暖两个人,食肉动物一散,草地上一片狼籍,两个人不说话,很有默契地收拾东西,一个捡垃圾,一个收拾烤炉,忙活好以后终于可以坐下来歇一会,十五吃饱了蜷在草地上已经昏昏欲睡。 远处传来低音炮的轰鸣声,尖叫的人群已经沸腾,但并不妨碍这边草地上的静谧氛围。梁暖抱着膝盖静静地赏风景,见尹光年又在翻那本封面已经很旧的《股票作手回忆录》,这本书她在他床头见过,大概这本书对他有十分特别的意义。 她猜想,八成跟黄伊蓝有关吧。 尹光年见她目光落在他的书上,眼里有好奇,便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很大方地递过来:“想看吗?” 梁暖翻看手上的书,不止封面旧了,纸张也隐隐泛着黄,从书的褶皱来看,这本书他搞不好已经翻了不下几十遍了。 “这本书有些年头了。”她淡淡评价。 “嗯。”尹光年望着远方没有否认,“陪我十年了。” “十年?”梁暖颇为讶异地转头看他。 接收到她惊讶的眼神,尹光年的笑容有点忧伤:“在我选择读金融专业的那一天,我妈妈走进书店,买了这本书送给我。” 没想到这本书是他过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之一,梁暖抚摸着这本书略微粗糙的边缘,感受着一个普通母亲对孩子的心意和希冀,她心里深受触动,怪不得他将它作为枕边书,大概他每天都以这样的方式想念他不在人世的母亲吧。 这本书她隐约有印象,有些犹豫地问他:“我听我爸爸提过利弗莫尔,是华尔街的传奇呢,可是,他最后不是破产自杀了吗?” “是啊,他自己也在遗书里承认,我的人生是一场失败。”尹光年又笑了一下,“如果我妈妈当年知道这本书的主人公最后是这样悲惨的结局,她一定后悔把它买下送给我。” “我从没有把这本书的结局告诉过她呢,金融市场残酷的一面我自己看到就好。”尹光年沉浸在往事中:“那时候我们很穷,我只想让她看到希望。” 冷风吹拂着梁暖耳边的碎发,皮肤也是凉凉的的,但梁暖却觉得自己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她回忆起他们曾经的对话:“我记得你妈妈原来想让你学医。” “嗯。”尹光年的眼睛微微眯着,“我花了一个晚上说服她改变主意。” “爸爸经常说,市场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如果你不够贪婪,那么市场会诱惑你,直到你变得贪婪无比,而如果你太过贪婪,最后的下场还是死,听起来似乎都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尹光年,那时的你不害怕吗?” 尹光年听了又是一笑,开口:“你要知道,对于一个生来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来说,他怎么会害怕呢?他根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梁暖听着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个行业在我眼里,全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尹光年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我们一眨眼的功夫,有人生于贫民窟,也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但是市场对于所有年轻人来说,却是绝对公平的,残酷而公平,只要你有一颗冷静的大脑,高超的投资技术,敢于冒险,又足够谨慎,你就能改变命运,实现阶层跨越。” 梁暖凝神倾听,想到她爸,不由伤感:“爸爸70岁了,笑傲了一辈子,却没有赢到最后。” “从摇篮到坟墓,生命从来没有停止过博弈。”尹光年拿过梁暖膝盖上的书随意地翻阅着,“在金融市场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想要一直活下去,还必须有普世智慧,当一个人不懂得畏惧,那么等在他前方的就是失败的命运。这一点,你爸爸也不能例外。你刚才问我害不害怕?我告诉你,我现在懂得害怕了。这本书于我,不仅仅是我妈妈留下的遗物,更是一个警告。我想,我妈妈在时刻提醒我,如果今天稍有不慎,明天我就会流落街头。” “爸爸和黄征德斗了半辈子,他太想赢了,大概,这就是他输的原因。”梁暖尝过流落街头的滋味,今天回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她转头问:“尹光年,你有敌人吗?你害怕他们吗?” 尹光年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才回答她:“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在资本市场中,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自己,能击垮天才的也只有天才自己,这也是我读这本书的最大意义。” 梁暖没有再接腔,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尹光年说的高深道理,相比他丰富波折的人生阅历,她简直如同一张白纸,而更重要的是,他那么努力地改变命运,并且成功了,而她扪心自问,她从不知奋斗是何滋味,也难怪今日如此落魄不堪。 她需要时间思考,尹光年也不打扰她,见十五醒来了,便拿出飞盘来扔出去,让十五飞奔着去叼回来,它最近去宠物医院体检,体重偏胖,他最近一有时间就让它运动。 十五也很喜欢这种游戏,吐着舌头飞窜着玩得不亦乐乎。 梁暖托腮懒懒地看着一人一狗在草地上玩耍,嘴角扬起,心情也慢慢好转,暖暖的阳光还有她的朋友们,正在治愈她心上的伤口,她承认,她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 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和十五玩耍的男人身上,看得出来,就算是一只土狗,他也十分用心,以前她不懂爸爸为什么那么信任他,现在她多少明白了,他对他在意的人和事,都会尽心尽力,只因为,他有一颗柔软的心。 尹光年和十五逗了一阵,就让它自己在边上转悠了,狗也可怜,跟着人生活虽然能衣食无忧,却也整天被拘在室内,失去了宝贵的自由。 他接过梁暖递过来的水,喂十五了一点,自己才大口喝,喝完在梁暖身边坐下来,两个人望着湖光山色,各自都在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 “尹光年,我很迷茫。”梁暖突然开口,语气寂寥。 两人目光相遇,梁暖从他眼里看出关心,知道他在等她说下去,便坦陈自己的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命运,以前我以为嫁人可以,经过这次事情,我多少明白了一点,嫁人只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不对等的关系会让一方失去自我,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她在忧虑未来,也在疼痛中学会成长,对此尹光年很欣慰,实事求是说:“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建议,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一个,那么回去工作吧,待在家里机遇是找不上门的。” “我也有这个打算,标哥也在喊我回去帮他。”梁暖这次并没有和他唱反调,自嘲一笑:“我豪门少奶奶不做了,打算找个黄道吉日回去继续做我的服务员,尹光年,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出息?” 她眼角微翘,眉梢飞扬,看着他的眼睛含着久违的笑意,那么青春,那么生动,心里有个角落被打开了,尹光年慢慢地,嘴角扬了起来。 “你自食其力,谁敢说你没出息。”他一本正经,“谁说我揍谁。” “哟,口气不小。”梁暖挑眉看他:“又开始做当代霍元甲的美梦了?” 尹光年也笑着:“英雄救美人,这个梦确实有点美。” 74.chapter 74 正经人嘴甜起来竟然也让人招架不住, 梁暖脸一红, 正想奚落他, 身后有了动静,转头一看,安娜和张昀山拉拉扯扯地回来了,安娜一副炸毛的样子, 张昀山拽她的胳膊,被她用力甩开了,张昀山就跟个受气包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明知被嫌弃,还是要死皮赖脸跟着。 “再跟着我, 信不信我把你刚补好的门牙再打断?”安娜回头威胁他。 张昀山毫无畏惧,立刻张大了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开心就好,来,我门牙这回结实了, 你下手重点别客气。” 他都那么不要脸了,安娜拿他没辙,举起的拳头总不能真招呼在他门牙上,只好气恼地一把把他推倒在草地上,自己跑了回来。 “怎么了?”梁暖站起来走向安娜。 “烦死人了, 暖暖你陪我走走。”安娜二话不说就拉着梁暖往湖边丛林的方向走,十五在远处撒欢, 见到她们两双双走过来, 便慢悠悠地尾随着她们。 安娜一路都是闷闷不乐, 梁暖追问再三,才撬开她的嘴巴。她和张昀山本来挺兴高采烈地看音乐节的演出,结果看了一半听到有人喊张昀山的名字,她一回头就见好几个长着网红脸的时尚美女朝张昀山暧昧地笑,张昀山一见她们脸色就变了,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拉着她就想往人群钻,她觉察出不对劲,硬是押着他回去跟她们打招呼,这一打招呼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那么心虚了,这三个假脸美女,有两个是他前女友,说了没几句张昀山就把她拽走了,结果她去上厕所,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特地堵她还是巧合,总之她又和他的前女友们狭路相逢了。 安娜本以为她们就是传说中的绿茶婊,特地来找茬的,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模样,那三个女孩子神情可就轻松多了,一提张大少爷话匣子就打开了,前女友一号开玩笑说这年头上街碰到张少爷前女友的概率太大了,她昨天逛街还碰到一个,她们还组了个前女友群,光人数就有9个,大家入群先晒张少爷给买的包包鞋子,大家攀比一番,看看谁比较受宠,前女友二号还很好心地给安娜了一个入群二维码,反正依她们的经验,她迟早也沦为前女友,还不如先进群熟悉一下平均水平的分手福利,省得到时候比别人吃亏。 安娜听了都要气炸了,草草扔下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就跑出来了,那会儿真是咬死张昀山的心都有。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远了,进了丛林里的一条窄路,安娜困扰极了,终于吐露实话:“暖暖,怎么办?这么个烂人,我居然对他有点动心了。” 梁暖点头表示理解,少有女孩子经得住张昀山这般死缠烂打,安娜能坚持到现在不点头答应交往,已经是女中豪杰了,女孩子的死穴就是心太软,男人一对她好就容易感动,张昀山除了情史多,长得还行,家境又好,没谈过恋爱的安娜会动心也在情理之中。 安娜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梁暖站在她角度想了想,说:“安娜,张昀山这人滥情我早提醒过你,其实你有心理预期,只不过今天直面他的前女友……们,你心里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你跟他这样牵扯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提个建议,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听到梁暖有办法,安娜盯着梁暖,像只林中迷途的小鹿。 “不如你答应跟他交往吧。”见安娜抵触情绪大,梁暖尝试说服她,“别急,你听我说完。让你跟他谈恋爱并不是意味着这辈子就这个人了,你对他动心,可又害怕他没法给你安全感,与其现在每天被他没完没了地缠着,不如就爽快答应他,谈了一段时间等他没了新鲜感,爱劈腿的老毛病自然就犯了,你再跟他提分手就能摆脱他的纠缠了。” 这些安娜也不是没想过,她还是满脸纠结:“可是暖暖,这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大,初恋给了一个渣,明知他会劈腿还要跟他谈情说爱,我温柔不起来,我一看到他就想扁他怎么办?” 安娜的顾虑也有道理,这事对于耿直的她来说有点难,梁暖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一时也有点为难。 “你说这人是不是潜在的受虐狂啊?一颗门牙一条腿都交代在我这了,正常人不是应该躲我远点吗?他偏还凑上来,你说他是不是有集邮癖?各个类型的女朋友都要集齐,他那么多前女友,搞不好都能召唤好几只七龙珠了!我看他盯我这么紧,可能就是缺了我这种打女类型。” “打女”两个字把梁暖逗乐,她刚想开个玩笑,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救命啊”,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子,十五“汪”了一声,耳朵也警惕地竖了起来。 在这么僻静没有人影的小树林里乍然听到这么尖锐的求救声,梁暖大惊失色,可是打女安娜却毫不畏惧,她眉都不抖一下,眼睛在四周快速搜寻了一番,见几米外的地上刚好有根手臂粗的树枝,马上跑过去捡起来当武器。 “暖暖,那边有块大石头,你去捡起来。”安娜犹如行侠仗义的女侠,眼神特别坚毅,“咱们瞧瞧去。” “安娜,咱们别管闲事了,赶紧走吧。” “不行,暖暖你先走,我是学功夫的,出了事我不能不管。” “那不行,要去一起去。”梁暖执意要一起去,她虽然紧张,但觉得有安娜和十五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边大树后的女孩子抽泣声越来越清晰,中间夹杂着一个男人刻意压低的喝斥声,可惜小树林位置太偏,除了梁暖和安娜,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安娜冲动之余还是保留一点理智,她的最近联系人里是张昀山,电话接通后她不等他讲话便抢先说了情况也报告了方位,让他赶紧报警,而后不顾电话里大喊大叫的张昀山,快速果断地挂了电话。 树影之间有刀光在闪动,那个男人手上有刀! “暖暖,你跟在我后面,不到万一你别出手。” 关键时分安娜不忘好友安危,梁暖从她眼睛里捕捉到几分紧张的情绪,这才开始心慌,可是箭在弦上已经不能不发,她们两是这附近唯一能帮到这女孩子的人,如果她们毫不作为,也许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多一具无名女尸。 梁暖提醒自己不要乱了手脚,千万不能成为安娜的累赘,她紧了紧手上的石头,小心地跟在安娜身后,十五则紧随其后。 大树背后的危险男人情绪处于癫狂状态,不但不理会女孩子的哀求,反而很享受她的无助。 “臭娘们,背着我跟野男人幽会?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嗯?” “秦民,我说多少次了,我跟你分手了!你这样是犯罪,你放了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老子说没分,就没分!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身上有没有那个小白脸留下的印记……” “不要,求你了……” 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地扇在女孩子脸上,男人狂躁地舞了舞手上的尖刀,语气里有股慑人的狠劲:“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出去杀了那个奸夫?呵呵呵,他在台上唱歌呢,没空救你,要是他知道你快死了,不知道他还唱不唱得出来?” “我看想死的人是你吧?”安娜义正严辞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出现在大树后,她俩从树后走出来,安娜举着棒子指着几米外狂躁的年轻男人,喝斥道:“混蛋!欺负女人,你特么还是男人吗?” “小胳膊小腿的臭娘们还想来管老子闲事,老子把你们一起宰了!”身材壮实的男子大声叫嚣。 被架在脖子上的刀抵在树干上的女孩子哭得惨兮兮,一双眼睛里盛满绝望,一见到她俩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疾呼:“姐姐,他疯了,你们快救救我!” “你说什么?!”男子面露狰狞,刀刃离女孩子的脖子只近了一些,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我疯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我那么爱你,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却背着我养了那个小白脸!” “我把钱还你还不行吗?”女孩子泪流不止不停颤抖。 “你想用钱就打发我?然后你跟小白脸双宿□□?”男子腾地睁大眼睛,“你做梦!” 梁暖观察了一会,凑到安娜边上耳语:“安娜,先别激怒他,咱们尽量拖延时间等警察来。” 安娜微点头,语气和缓了一些说:“帅哥,别吓着你女朋友了,你这样人家还怎么跟你复合啊?吓都要吓死了。” “对女孩子绝对的不能硬来的。”梁暖大着胆子接话,“你把刀放下,哄你女朋友两句就行了,这位美女你说是不是?你是想跟你男朋友复合的吧?” 她不敢当着男子面对那个女孩子使眼色,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希望这个女孩子不会笨到无可救药,什么复不复合,先从刀口下逃命再说! 那女孩子也许看懂了她们俩阴沉的眼神,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令她妥协,她点头如捣蒜:“我答应你!你把刀拿开,我们就复合,我保证再也不跟他联系了!” “真的?”男子持刀半信半疑,“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跟他说,这辈子跟他没可能。” 见女孩子迟疑,他勃然大怒:“快打!” 女孩子哆嗦着掏出了手机,抖着手拨出号码,男人一把夺过她手机开了扩音器,很快,一声温柔的“喂”传来,电话里的男人说:“宝贝什么事儿?我快登台了。” 在男人凶狠的目光中,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哭着开口:“阿鹤我们分手吧,我……我还是想跟秦民在一起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欲绝,电话里的男人沉默片刻,狐疑问:“宝贝你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秦民逼你的?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你不要过来!”女孩下意识大喊。 完了。 梁暖和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预感局势将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果然,本来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的男人彻底被激怒了,他扔掉手机咆哮:“臭□□,你果然在骗我!今天我死你也别想活!” 电话里的男人还在不停地“喂喂”,可是已经没有人理会他了,极度危险的男人濒临失控,他手起刀落,女孩子吓得成了软脚虾,眼看刀就要扎进女孩胸口,安娜见势不对,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死命地抓住他的手想要夺刀,奈何这个男人人高马大,安娜虽然比一般女孩子要力气大一些,到底还是不敌一个壮实的男人,他猛地用力,这次被抵在树上的人换成了安娜,红了眼的男人这回将愤怒发泄在安娜身上,安娜无法施展,只能被动地高举着手跟他争抢手中的刀。 “暖暖,快砸他!” 梁暖本来已呆若木鸡,突然见安娜命悬一线,她全身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冲上去用手上的石头砸男人的脑袋,奈何他人高,只砸到他额头,鲜艳的血流下,激发出男人潜藏在身体内的兽性,他一手与安娜僵持,一手轻而易举地掐住了梁暖的细脖,梁暖被掐得差点背过气,挣扎着掰开他的手,低头更是发了狠一般地用牙咬他的手,男人“啊”一声吃痛,却掐得更狠,梁暖仰着头喘不上气,眼前看到的只有灰白的天空,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这将是她人生中看到的最后的景象。就在此时,一个影子腾空而起,飞也似的扑到男人身上,是十五!它的牙齿死死咬住他的胳膊,这个男人痛到尖叫,顺势放开了对梁暖的钳制,暂时得救的梁暖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脖子直咳嗽。 “死狗,滚开!” 十五撕咬得更厉害,转眼他的手已经血淋淋。 这个男人痛到极致,又急于摆脱十五,竟利用身高优势使起了下三滥招术,他趁安娜不备,用头做武器,低头用力地撞了一下安娜的额头,安娜顿时眼冒金星,手上也脱了力,滑坐在地上。 安娜手松开的瞬间,这个男人就将刀刺向了十五,梁暖瞳孔一缩,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刀刺进了十五的右大腿,十五呜咽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筋挛发抖,右大腿鲜血如注。 “十五!” 梁暖尖叫一声爬到十五身边,十五无力地睁开眼睛,仿佛在求救,很快又虚弱地闭上,那个男人还不罢休,拎着血淋淋的刀还要来砍十五。 “暖暖,快跑!” 缓过气来的安娜拼尽全力抱住了他的右大腿,梁暖哭叫着抱起十五将它护在怀里。 75.chapter 75 梁暖并没有跑,见安娜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她心急如焚, 此时恰好十五躺的地方是一个沙堆, 大概是修补石板路工人留下的, 她灵机一动,抓起沙子反手就撒向男人的眼睛, 男人眼睛进了沙,又被安娜抱住腿, 下意识就要挥刀去砍安娜,梁暖冲上去抓住他的手疯了一般地咬下去, 十五的血彻底激怒了她, 她想死就死吧,临死前我不弄死你这畜生我不姓梁。 她夺不下刀, 干脆就发狠徒手握住刀刃,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开了她娇嫩的皮肉, 剧痛伴随着淋漓的鲜血而来,她破釜沉舟一使劲,刀口刺入皮肤更深, 随之而来的结果是刀终于被她夺下。 她将它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眼中寒光逼人:“不要动!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喉管划开!” 男人或许是被她阴冷至极的语气镇住了,或许是从没见过这么狠的女孩子, 理智回笼, 他竟然没有再还手。 已经以最快速度赶到的尹光年和张昀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安娜半昏迷躺在地上, 仍不忘死死抱住穷凶极恶的歹徒, 十五躺在血泊中,梁暖满手是血,却如女战士一般用刀抵着歹徒的脖子,而在她们不远处,一个女孩子蹲在树后面抹泪,却并不上前施以援手。 尹光年被眼前的惨状刺得目眦欲裂,他全身血液沸腾,梁暖回头见他奔来,握紧刀的手一松,仿佛这个时候她才懂得害怕,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尹光年上前就是两击重拳,男子哪里吃得消成年男子这样倾尽全力的重击,倒在地上直哼哼,张昀山也上去补了两拳,扑到他背上抓住他的双手,男子终于乖乖被擒。 梁暖连滚带爬地到了十五身边,抖着手捂住十五的伤口,她看着尹光年,像是垂死的人见到了生的希望,嚎啕大哭:“尹光年,快!快救十五,十五中刀了!它流了好多血!” 尹光年面沉入水,蹲下查看十五伤口,见伤口仍然在往外流血,抬头见梁暖围着围巾,便从她脖子上把围巾取下,而后将伤口紧紧地包裹起来,他轻轻抚摸十五的脑袋,俯身在它耳边安慰:“我来了,我们马上去医院,不要怕,你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对于十五来说似乎具有治愈的力量,十五抬起眼皮,确认是尹光年本人没错,呜咽一声,仿佛在跟他喊疼撒娇。 “尹光年,怎么办?”见十五这个样子,梁暖无助地望着他,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擦,却忘了自己手上也是血迹斑斑,尹光年抬头,愣了一下,随即夺过她的手,见她手心几乎是血肉模糊,狰狞的伤疤还有鲜艳的血色攫住了他的呼吸,直到说话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在颤。 “手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梁暖发抖的手疼得厉害,眼泪啪啪往下掉,摇着头:“你别管我,十五!先救十五!” 尹光年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里面的衬衫脱下来,把她颤抖个不停的手包扎了两圈,这时候那个被救的女孩子怯生生地靠近,小心翼翼地俯身问:“有,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她不出现还好,她一出现梁暖便激动地不能自己,斥道:“都是你!你还有脸出来?我们俩为了救你差点没命,十五甚至挨了一刀,你却躲的远远见死不救!你还是人吗?你还不如一条狗!我告诉你!我的狗要是死了,我咒你一辈子!” 那个女孩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错,蹲在那里泣不成声:“对,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谁不害怕?我们也是女孩子,我们难道不害怕吗?难道就见死不救吗?”梁暖大声斥责。 “别跟她废话了,去医院要紧。”尹光年抱起十五,问她,“自己能走吗?” “我没关系。”梁暖回头瞥了眼安娜,安娜看来也不太好,紧闭着眼靠在树上似乎是晕了过去,张昀山心急写在脸上,却碍于警察还没来,扣着男子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频频呼唤安娜的名字。 “安娜……”梁暖眼中蕴泪,如果知道今天会有这样不堪设想的结果,她一定死也要拦住安娜,不让她以身涉险。 安娜的状况尹光年也看在眼里,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恰好这时前方传来脚步声,是大权和威廉带着公园的保安过来了,见这边躺的躺,哭的哭,大权威廉他们吓得不轻,跟保安交接好,张昀山背起安娜就走,尹光年看着面色苍白的梁暖,又看了一眼怀里气息微弱的十五,似乎犹豫不决,梁暖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善解人意道:“我没事,十五受伤比较重,它更需要你。” “对不起。”他对她沉沉地说了这三个字,“我会尽快赶回来。昀山,大权,交给你们了。” 跟他们交代完,他抱着十五狂奔离开。 张昀山闯了好几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最近的医院,安娜在半路上就醒了过来,一直喊晕还想吐,大权听了梁暖描述的经过,推测安娜多半是脑震荡了。到了医院做了ct,医生确诊安娜有点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相比而言,梁暖的伤更麻烦,急诊医生见到那么深的伤口也是连连摇头,花了半个多小时清创缝合伤口,还打了破伤风疫苗,等包扎完毕,梁暖已经面白如纸。 当时疯狂到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夺下那把刀,否则安娜和她都可能会没命。鲁莽到极致的结果就是,她不惜用血肉之躯来夺下那把刀,事后想起来,只觉后怕,梁暖闭着眼睛虚弱地坐在急诊室的长廊上,恍恍惚惚的,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只有手上的伤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她和安娜两个弱女子非要逞强,上午她们还高高兴兴地出门,下午就双双进了医院,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医生说她伤口太深可能伤到了肌腱,以后手能不能完全恢复机能还不确定。 打了麻药的手还是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那么蠢,梁暖悔得肠子都青了。 果然不应该管闲事啊。 这人一旦倒霉,接二连三的晦气事就会找上门来,梁暖想到今年的运势,连着叹了好几个气。 虽然闭着眼睛,却听到走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感觉到身边有人,莫名地就预感到来人是谁,她睁开眼睛,朝他虚弱地笑了笑。 刚才尹光年在群里告诉他们,十五已经动好手术,好在歹徒没有捅在关键部位,十五没有生命危险。 “十五怎么样了?”她虚弱地问。 尹光年不说话,盯着她包裹着纱布的右手,表情分外凝重:“等我一会儿,我先找医生谈谈。”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办公室,和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大权撞上,大权脸色不太好,简单转述了医生的原话,尹光年的眉皱得更紧。 “你徒手去夺刀?”他站回她面前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梁暖,你胆子太大了,你不要命了吗?” 她从没见尹光年那么生气,梁暖满脸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吗?我不拦着,那个人渣就要去捅安娜了。” 尹光年大概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一些,静默了一下,坐在她边上,低声问:“还疼吗?” 刚才在急诊手术室那么疼也没流眼泪,现在他凶完她,又坐在边上用那么软的语气关心她,梁暖心口酸酸的很想哭,忍着心酸把头一偏:“不关你事。” 见她发脾气身边的男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讨好地问:“想不想吃巧克力?” 梁暖美眸一瞪,扬声道:“又来这招?” “我承认,缺乏创造力是我的弱点之一。”尹光年的表情看起颇为无奈:“你说说看,我要做什么你的心情才会好一些?” 梁暖得寸进尺:“我见你手更疼了,我不想看见你,你马上消失。” “不行!”尹光年想都不想就拒绝,用非常严重的语气说:“你太容易闯祸了,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我是说,至少今天不行。” 见她嘟着嘴不高兴,他把她当小孩一般放软语气哄:“我明天消失,可以吗?” 他那讨好的语气取悦了梁暖,她心情好转,脸上却不表现出来,状似不满地质问:“这就是你的诚意?你明天本来就上班好不好?” 见她终于有力气吵架,尹光年嘴角勾起,目光更是温柔地能让人溺死其中,梁暖逐渐败下阵来,避开他的视线呐呐道:“你笑什么啊?我都那么惨了,你还笑。” “知道你惨,所以晚上打算给你做点好吃的。”尹光年好脾气地笑着,“说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回去做。” “尹光年,你当我是猪吗?一天到晚想着用吃的打发我。”梁暖口是心非地抱怨着,然后毫不客气地点起菜:“看你那么想投喂我,那晚上就来个玉米排骨蔬菜汤吧,主食就猪肝面好了,今天流了那么多血,需要补一点回来。” “好,我再买点猪脑顺便给你补补脑子。”他难得促狭,“你这智商,有点非人类。” “什么?你敢笑我是猪?尹光年,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见过这么美的猪吗?”梁暖嘴上虽然抗议,嘴角却是愉悦地扬着,尹光年望着她那张表情生动的脸,眼神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 他正要再揶揄,眼角余光注意到门口冲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一沉,梁暖见他表情不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放松的笑顿时僵住。 此刻,肖诚正站在几米外,目光复杂地盯着亲昵坐在一起的他们俩。 76.chapter 76 “我进去瞧瞧安娜。”尹光年识趣地站起来, 笑微微地看着她,“他应该是来看你的,你今天受伤了, 不许再动怒,虽然你生气的时候也很美, 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猪。” “哎!尹光年,你真的很讨厌。”梁暖简直受不了这个正经男人偶尔才会显露的嘴贫, 拿漂亮的眼睛瞪他, 他嘴角扬起, 又再度瞥了一眼那厢脸色更加阴沉的肖诚, 这才施施然离开。 尹光年的离开也同时带走了梁暖脸上洋溢的笑意, 人家都说分手之后可以再做朋友, 梁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是个小气的人,别人给过她一巴掌,她会在心里记恨很长时间。 她没有办法再好好面对肖诚, 哪怕是跟他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哪怕他此刻的眼神全是深情全是对她的关心。 无视她的冷若冰霜, 肖诚默默地上前,坐到她身边,把她被包扎过的手看了又看, 这才低沉开口:“昀山说你出事了, 我很担心, 所以……” “所以你就来了, 想让我知道你还是爱我在乎我,就算你把身体给了别人,心却依然在我身上,为此我应该感动,是这意思吗?” 肖诚被她这一串噼里啪啦不留情面的话给刺激地无地自容,垂着头小声道:“暖暖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就算我们分手了,我,还是不想失去关心你的资格……” “你当然已经失去了关心我的资格!”梁暖的声音陡然间抬高,她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还是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如今却面目可憎。 “肖诚,不要再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了,我梁暖是什么脾气你应该最清楚,对你,我已经够克制了,难道你还指望我放弃我自己,一辈子做你的蓝颜知己?” 肖诚一时无话可说。 “我好不好,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走吧,我说过我们不要再见的。”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肖诚终于被她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激怒,冷笑一声,“怪我打搅你和他的二人世界吧?” “你什么意思?”梁暖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肖诚的脸色不好看,终于一吐为快:“暖暖,你的脾气我当然清楚,你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孩子,当初也是这点吸引了我,但是现在你对尹光年的态度呢?这个人对你对你家做过什么?难道你忘了吗? 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走这么近,这些问题你有好好想过吗?” 这些问题梁暖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把事实捅出来,所以她一直捂着眼睛,假装以为这些问题并不存在。 而现在,肖诚成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背叛她的人却反过来咄咄逼人地质问她,仿佛犯错的人是她,梁暖怒火攻心,高声道:“因为他至少从来不会骗我!他不会把我当傻瓜,也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我!” 他会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带我回家,会在我饿的时候送上一碗面条,会陪我一起喝酒,会在我自嘲是没妈的可怜虫的时候,安慰我说我不是一个人,至少他跟我一样可怜。 我努力恨过他的,可他那么好,就算是爱憎分明的我,也没有办法继续恨下去。 可这些心里话是不能和肖诚分享的,梁暖气得不轻,情绪上的突然失控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她不想在肖诚面前流露软弱的一面,硬撑着想站起来走开,这时一旁的病房门突然打开,尹光年出现在门口。 他多半是听到了他们的争执,不客气地对肖诚下逐客令:“暖暖今天流了不少血,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她情绪激动,肖先生有话还是等她恢复了再说吧。” 肖诚碍于他说的是事实,不再多言语,只是脸色极其难看。 尹光年瞄了一眼梁暖,见她唇色白得吓人,顿时意识到不对劲,探身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暖倚靠在椅背上面白如纸,轻轻说了一声“我头晕”就紧闭上了眼睛,她手脚无力意识模糊,耳边尹光年和肖诚呼唤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想回应他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尹光年反应迅速,二话不说就弯腰抱起梁暖,大步流星地朝不远处的急诊医生奔去,焦急地大喊:“医生!医生!快来看看,她晕过去了!” 医生和护士蜂拥而来,梁暖被安置在病床上轮番检查,尹光年退到一边,再回头,走廊已经不见肖诚的踪影。 他漠然地回过头来,注视着病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孩子,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不再苦苦压抑每天都在疯狂生长的情丝,他可以放肆地看着她的脸庞,用目光亲吻她的脸庞。 那些内心不坚定的懦夫,是不配拥有蒙尘的珍珠的。 上天对他一贯刻薄,总是一次次夺走他的幸福,这一次,他要拼尽全力,留住他生命里仅存的美好。 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放手了。 晚上梁暖和安娜都留院观察一晚,梁暖血糖低体力不支,躺在床上乖乖输液。公园里发生的挟持事件性质严重,被绑走的女孩子还是知名乐队成员的现任女友,除了被拘留的男子,当事人都被带去公安局录口供,晚间警察过来医院录口供,梁暖安娜二人把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听得几个大男人傻了眼。 张昀山反应最大,指着安娜带头数落:“你能啊,别的女生看到坏人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倒好,拉着暖暖一起往里冲,要个个像你们俩那么能耐,全国的警察都得失业你们知道吗?拜托两位姑奶奶,有功夫也架不住人家手上有刀啊,随时随地记住自己是弱女子好不好?女孩子碰到歹徒躲远了打电话拨个110一点不丢人,真的,我都不敢想象,今天我和年哥要是晚来几分钟,你们俩会怎么样。” 张昀山苦口婆心,安娜以往习惯跟他对着干,这次难得认怂,知道今天是她莽撞强拉着梁暖涉险,害得梁暖手受了重伤,她也是心有余悸,躺在床上一声不吭任由大家数落。 大权也站出来说话:“山子这人说话一向不靠谱,但今天这小子还是说了几句人话,安娜你虽然从小有英雄梦,但是咱们都长大了,咱得学会做狗熊,怂的人活得都比较长,你看那池塘里的王八,随随便便就能活几百年,可不就是因为怂吗?” 梁暖躺在隔壁床笑得肚子疼:“大权你这举的什么馊例子啊。” “权哥,我吓得心肝都要飞出来了。”张昀山哭丧着脸,“真特么的今天出门没翻黄历,老婆差一点就没了。” “谁是你老婆啊。”安娜躺床上红着脸嚷嚷,“张昀山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你信不信?” “有功夫了不起啊,安娜我警告你,我也有功夫,你再不给老子安分点,信不信我用我的功夫先撕了你的嘴?”张昀山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喂喂,我也警告你们俩啊。”这回说话的是徐威廉,“我们这些单身老狗耳朵可没聋,大晚上的当着我们的面开车,信不信我让你们撞车?” “神经病!你乱说什么啊!”安娜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昀山,暗地里猛掐了一把,张昀山痛得嗷嗷叫唤,一副越被虐越快乐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我和昀山留下,大权威廉你们两先回去吧。”发话的是打了开水回来的尹光年,梁暖的大小事一贯都是尹光年在处理,这个时候他要留下照顾,也没有人会跳出来异议,大哥发话,小弟们自然照办,赶紧离开让两个病号好好休息。 三甲医院的急诊室也许是这个城市夜晚最忙碌的地方,不断有病人进出急诊室,外面闹哄哄的,有人在外面哭,声音断断续续,扰人睡眠。 梁暖并不是被吵醒的,其实她根本没睡多久,伤口麻药的药效过去了,这丝丝拉拉的痛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人真的不能瞎逞能啊,她今天第101次叹气。 “怎么?睡不着吗?”头顶传来好听的男声,听声音就知道他也没什么困意,梁暖翻了个身,对上尹光年关切的眼神,小声“嗯”了一下,又转头往隔壁床瞥了一眼,见安娜睡得沉,张昀山蜷着身子睡在陪护床上,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打着呼噜。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她压低声音问:“现在几点了?” “快一点了,睡不着吗?”尹光年体贴递来一杯热水,梁暖顺从地喝下半杯。 “嗯,麻药过去了,疼得睡不着。”梁暖捧着伤手俨然已成“病美人”,她眉心皱着,可怜兮兮地抱怨:“特别疼。” 邻床有了动静,安娜醒过来了,睡眼惺忪地问她:“暖暖,年哥,你们怎么不睡觉?” “暖暖你手是不是很痛?”她紧张兮兮地爬起来,挣扎着要下床。 “不痛不痛。”梁暖赶紧制止她,“安娜你躺着吧,我口渴起来喝水,喝完就睡了。” 安娜半信半疑地躺下了,很快又睡熟了,梁暖装睡了一会儿,实在觉得这个夜晚过于难熬,悄声对尹光年说:“我想出去走走。” 尹光年取来她的大衣围巾给她披上:“走吧,我陪你。” 两人出了医院的急诊室,绕着医院走了一圈,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分散了一些疼痛的注意力,尹光年让梁暖坐在住院大楼大厅的椅子上等他一会儿,很快他人回来了,手上拿着外面买回来的面包热饮。 梁暖喝了一口豆浆,想起孤零零呆在宠物医院的十五,问他:“十五不知道怎么样了?它真的没事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吃一点苦头,晚上我去看过它了,医生给它打了针,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一觉。” 梁暖“嗯”了一下,她听得出来,尹光年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言语之中还是掩藏不住对十五的关心,十五在他心里的位置,远比她想象的要重的多,而这一切都是十五日积月累的陪伴换来的。 他明明很牵挂十五,却整晚在这里陪着她,梁暖觉得有必要向他抱歉:“对不起,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本来这个时候你应该陪在十五身边的。”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尹光年清润的眼望着她,“你会不会怪我先去救十五?” “拜托,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在那种情况下,救十五是应该的啊,如果不是十五,我这条命就没了,它虽然是一条狗,可是也是我的家人啊。” 尹光年抿笑:“我很高兴你把它当家人。” 她隐约猜到他在笑什么,难为情道:“好嘛,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嫌弃过十五是土狗,不过我现在已经学会欣赏它的内在美了。” “我的狗要是死了,我咒你一辈子。”尹光年竟然在慢悠悠重复她白天对那个女孩子撂下的狠话,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晚上我把这句话讲给十五听了,这家伙很开心,摇尾巴要我向你转达谢意。” 夜半听他好听的声音就在耳边,梁暖的脸莫名烫起来,甚至忘了伤口的疼痛,装着恼羞成怒:“尹光年,很少人像你这样,胡说八道起来都能那么一本正经。” 身边的男人呵呵地笑,显示他此刻的好心情,他喝了一口豆浆,手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开口:“每个人都有过自己的偏见,坦白说,我对你,也有过。以前觉得你被宠坏了,跟你爸爸完全是不一样的人,可今天这件事突然提醒我,你确实是梁起风的女儿,身上流着和你爸爸相同血性的血液,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勇敢到做出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 见梁暖表情愕然,他笑微微的:“我现在在一本正经夸你,允许你尾巴翘一会儿。” 77.chapter 77 难得被他夸, 梁暖还真是难为情了, 只不过在他面前她一向嘴硬惯了, 昂着下巴说:“才不呢, 我可是牢牢记得你批评我自私又懦弱, 反正你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我都在小本本上记着呢。” “有些人啊, 刚才还说自己心眼不小呢,小本本上该不会记满了吧?”尹光年逗她,他真是爱极了这姑娘明明开心却还要死撑着不承认的样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总是下意识寻找她,喜欢看她明媚地笑, 喜欢她瞪他, 喜欢她偶尔天真的面庞,她哭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揪紧, 只想揽她入怀里, 用他的体温温暖她的心, 哪怕片刻也好。 “嗯, 记满了。”也记下了很多你的好,多到一个本子也记不下。 安静无人吵闹的深夜,两个人优哉游哉地坐在空荡荡的大楼大厅候诊区,喝着热腾腾的豆浆, 偶尔抬头欣赏一眼落地窗外城市泛善可陈的城市夜色, 也觉得惬意。 而心情上的舒畅, 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肖诚来过这件事。 尹光年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头顶的白月光,缓缓道:“我听你的话,学着放下,也努力不再活得像个老头子,你呢,你放下了吗?” 他的问题令梁暖喝豆浆的动作一滞,她沉默着低头把玩了一会儿吸管,有些惆怅地开口:“有段时间我做梦,梦里全是从前的场景,我跟我爸坐在花园里,我躺在吊床上晒太阳,我爸就坐在我旁边摆棋局对弈,一手落棋,一手时不时塞个葡萄到我嘴里。” 她的眼里明明泛着泪光,却笑着问他:“尹光年,我那么想回到过去,可时间为什么不能倒流呢?” 尹光年没有回答她,只是用柔软怜悯的目光安慰着她,梁暖回过头来,自己也无奈地笑了:“你看我傻不傻,居然问出那么幼稚的问题。”她渐渐收起嘴边的笑容,“所有人都断定我是为了钱和肖诚在一起,我从来不承认,可就算我骗所有人,我还是骗不了我自己,我答应和他交往的那一刻,心里竟然在想:太好了,我终于回去了,我可以买回家里的房子,然后等爸爸回家。” “尹光年,很多时候你是对的,但今天有句话你错了,我跟我爸不一样,爸爸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虽然是他的女儿,却是不折不扣的懦夫,除了嫁个有钱人,我想不到我还能怎么做,我的血液里流着我妈下贱的血液,我无能,是废物……” “暖暖!”尹光年忍不住唤她的名字,严肃道,“我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 “跟我来。”他罕有地拉起梁暖完好的那只手,三两步走到医院的落地窗前,落地窗上映出两人清晰的影像,梁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她对他们两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无所适从。 “你看这张脸,多年轻。”尹光年嗓音格外轻柔,他依恋的目光抚过窗上她细致的眉眼:“你爸爸把你养那么大,不是让你年纪轻轻就早早否定自己。记住我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你不仅是梁戚风的女儿,你还是梁暖,有一天,你会像你爸爸一样,有愿意付出一生来追求的事业,给自己一点时间,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梁暖垂眸,逃避着落地窗上他灼热的目光,尹光年搭着她的肩膀,强行把她掰过来,手抬起她的下巴:“答应我,你会振作起来。” 某些时候,梁暖并不迟钝,她敏锐地察觉到今晚的尹光年实在是有些反常,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这人一贯举止克制有度,若他不想,便不会给女孩子半分暧昧的幻想,可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夜半贴身陪伴,还破天荒牵她的手,这些暧昧的举动会是他这样的正经男人做的出吗?他深怕和女孩子有感情纠缠,难道就不怕她误会? 虽然心里狐疑,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感动于他的鼓励,她点头:“好,我相信你,我也是试着相信我自己。” “我不会逼你太紧。”尹光年看着她,“我等你想通的那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梁暖莫名地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刨根问底一向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梁暖发现,自己和尹光年之间多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算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朋友们并不知道他们俩常常在夜里见面谈心,不知不觉间,他们分享了彼此的童年,成长的痛楚,甚至爱情的话题,他们也不曾回避过。 尹光年这个人,在她生命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是过客?还是会常驻她心间?没有人给她答案,只有时间可以,她选择静静等待。 两个女孩子在医院观察了一夜终于回家,安娜的脑震荡还算轻微,跟诊所请了几天假在家休养。 至于案子的事情,尹光年请了律师代为处理,他生怕嫌疑人将来会打击报复两个女孩子,所以尽一切可能保护她们俩的**,不让她们出面。 受伤的十五在动物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以后,终于回家了,作为家里的头号英雄,尹光年特地做了一顿它最爱吃的红烧肉,奖励它救了家里的女孩子。 安娜和梁暖也在家养伤,大权的日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春风得意,感情运转好不说,财运更是好得令人咋舌,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身边有尹光年这样的财神大哥怎么会不好好巴结? 门外汉不敢做期货,股票倒是敢做的,前段时间a股市场不错,次新股涨势喜人,他就在尹光年指点下炒次新股,有一只股票在7块的时候他就在尹光年的指示下建仓,每天抓耳挠腮看盘硬是熬过了盘整期,结果这只股票有一天冲涨停了,那天他激动地打开账户,看着里面25%的盈利差点不能呼吸,手抖着想立刻卖了落袋为安,结果卖之前好歹还存了一点理智,知道要先打给尹光年问问,结果尹光年在电话里把他训了一通:“才挣那么一点就要跑,你就这点出息?我让你在这个位置建仓,是看中它有翻倍潜力,我没跟你说之前,捂着别动。” 大哥发话,小弟不敢不从,大权忍了一星期不看盘,眼睁睁地看着账户里的收益从25%跌到了15%,这天这只股票又走出了让人郁闷的十字星,大权正唉声叹气干活呢,结果接到了大哥的电话,惜字如金:“有钱就在这个位置加仓。” 大哥的话要听吗?大哥的话就是圣旨,那必须要听啊! 胆小如鼠的大权一狠心,干脆把手头上存下来的买车钱都挪出来了,闭着眼在这个价位加仓,身家都在这只股票上,他回家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着的。 结果又一次证明听大哥的话才能发财,这只之前盘整两个月半死不活的股票涨停回落缩量整理三天后,在十字星的位置一飞冲天,之后半个多月简直成了a股市场的明星票,连着几天被巨量封死在涨停位,从7块涨到了最高点22块,正当大权做着要涨到30块的美梦时,尹光年一个电话将他浇醒。 “22块这个位置,基本是它这一年的最高点了。”尹光年暗示得隐晦。 大权傻乎乎地“哦哦”两声,还没反应过来。 尹光年静默了几秒,终于忍无可忍:“大权,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大权盯着盘面,眼睁睁看着这只股票从上午冲涨停到下午跌5%,现在跌势还在扩大,抛压很大,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尹光年在暗示什么,吓得屁股尿流地打开账户不顾一切地跑路,最终以19.5的价格成交,而这一天收盘前一小时,这只股票被游资砸到跌停。 长上影线配合成交巨量,典型的出货信号。 大权终于从万恶的a股市场大赚一笔,本来他的钱只够买辆十几万的福特,结果股票市场上这么一倒腾,本金加盈利都能买辆40万出头的奥迪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权那几天嘴都是咧的,徐威廉烦死他那这辈子没见过钱的怂样,很想拿针把他的大嘴缝起来。 大权一天到晚“年哥长年哥短”的,俨然尹光年的迷弟,最后就连尹光年也受不了了。晚餐时间他跃跃欲试,问尹光年接下来再买什么股票比较好,尹光年又当着其他几个人的面给他泼冷水:“人的贪婪就好像是一头永远都喂不饱的野兽,你现在问问你自己,你内心这头野兽是不是醒了?我不是神,我也有犯错的时候,当我犯错的时候你知道你会想什么吗?你会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不要小看股票市场,股市绝对不仅仅是纯数学,它太复杂了,掺杂了数学、物理学、人类行为学、心理学等等混沌艺术,一个人想要在股票市场活下来,顺势而为的技术,止损系统,铁一般的操作纪律,稳定的交易心态哪一样都不能少,你再问问你自己,这四样保命法宝你有吗?如果都没有,那么听我的,接下来想想该怎么花掉账户上赚来的这些钱,交易是要修炼一生的事情,不要急于一时。” 作为一个把大哥的话当圣旨的标准迷弟,尹光年的话大权每个字都奉为宝典,所以大哥让他花钱他就乖乖花钱了,还特地跑到尹光年书房征求他意见,尹光年也不藏私,建议他还是把钱拿来买房增值,甚至连地段都给他挑好了,大权跑了几天,最后咬咬牙贷款买了一套不限购的单身公寓,首付款不够,尹光年还借了他一些。 大权又买了一套房,女朋友毛菲看他的表情都有点不一样了,“大权哥大权哥”叫得人心口发酥,那几天大权走路都是带风的,觉得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除了大权,另一个开始往钱眼里钻的是张昀山。自从做了尹光年的助手,见识了自己大哥兼老板那深不可测的操盘技术后,对他的崇拜也是与日俱增。 除了期货,尹光年平常也会玩股票,他自己忙,私人账户通常都交给助手打理,自己只管发号指令。他的交易不频繁,但每次都会在关键低位大举进场,波段高位离场,交易风格犀利果断。自己的老板简直就是印钞机,时间长了张昀山哪有不心痒?获得了尹光年的同意后,高利贷问他老娘借了点钱也跟着炒,一段时间下来收益非常可观,差不多能全款买套单身公寓了,大哥发话让他俩赶紧把赚的钱花了,两个迷弟一合计,干脆房子也买一块得了。 张昀山这败家子以前只会花钱,哪里懂得挣钱的美妙?这一开始体会到赚钱的滋味,马上食髓知味,才明白过来他家老头为什么工作起来那么拼命,能挣钱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才能受到所有人的尊敬,以前他那么挥霍无度,有再多的钱也换不来别人的尊敬,那些巴结他的女孩子,心里说不定还在笑话他这辈子唯一的技能就是投了个好胎。 虽然活到二十多岁,但说到底张昀山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人,他以前随波逐流,学那些纨绔朋友花钱泡妞,日子久了也会扪心自问,他要这样过一辈子吗?谁说纨绔公子哥不迷茫?张昀山就迷茫过,现在他身边就有一个榜样,他悟性不错,渐渐从他身上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去问尹光年:“哥,我现在上进还来不来得及?” 尹光年就问了他一句:“做好吃苦的准备了吗?” “嗯,以前别人吃苦我天天玩,现在别人成功了我还是这样,不吃苦不行了。” “人只要活着,愿意吃平常人吃不了的苦,那做什么都来得及,听懂了吗?” “听懂了。” 78.chapter 78 混了二十多年的张昀山一朝清醒, 简直如换了一个人, 不仅本金加利息还了他妈钱,还自己购入了一套小公寓, 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一概不理, 加班回家也不出去花天酒地了, 天天关书房里看书恶补专业知识,最近还报名了基金从业人员资格考试, 每天看书到11点。 奋斗这种在张昀山自己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他爸妈爷爷却如变了天, 本来已经准备放弃的孩子突然迷途知返,张昀山的爷爷悄悄站在书房外偷看他翻书记笔记,激动到老泪纵横。 他的爸爸妈妈更是高兴得好几夜不合眼,张妈妈美容觉也不睡了, 每晚给儿子变着花样煲汤, 张昀山吃胖了两斤,只好买了台跑步机, 早上上班前跑一跑。 戒了以前喝酒抽烟的糜烂夜生活, 他的气色也好起来, 每天西装革履揣着公文包人模狗样地去上班,都不知道身后三双感动的老眼齐刷刷地目送他, 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张昀山同样不知道的是, 他的爸妈爷爷特地登门感谢尹光年, 如果没有他, 他们家的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就彻底废了。 面对几位真诚长辈, 尹光年说话一针见血:“昀山的成长环境优越,你们什么都给他了,但是却没有给他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目标,现在他有了想追求的东西,叔叔阿姨还是放宽心,以后的路就由他自己走吧。” 张昀山父母连连点头。 当时梁暖也在场,张昀山以前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改头换面好似灵魂里住进了另一个人,梁暖的惊讶不比他父母少。她有时候想,这所房子真的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每个人为了拥有更美好的生活,都在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有两套房的大权现在工作更拼命了,每天忙进忙出,累并快乐着。 安娜养伤期间也在备考,她说她不想做一辈子的前台小姐,周末经常和张昀山去图书馆看书学习。 徐威廉的烤串乐队已经在各大酒吧演出,他的长相狂野中带了一点冷酷,只要他有演出,底下全是他的迷妹。 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那么认真地生活,大概是因为厨房里这个英俊并且十分努力的青年吧?梁暖靠在厨房的门边,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想。他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所有人靠近,令他们释放出内心的潜能,活出更好的自己。 那么她呢?她生活的方向在哪里? 她有些迷茫。 厨房里大病初愈的十五正趴在尹光年的脚边,受伤以后十五更加粘尹光年了,他现在上班也要时不时带着它,不然十五就要在家闹脾气。 尹光年在切菜,转身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心情地问:“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 梁暖回过神来,算了算自己在家养伤已经两个星期,每天被他变着花样地哄骗喝下各种营养汤,原来平坦的小腹都补出小肚腩了。 他还真拿她当猪圈养了。 她磨蹭到他身边,帮着一起洗西红柿,老实说:“在家快发霉了,我想明天回去上班,标哥催好多次了。” 尹光年看了一眼她已经拆线的手,虽然伤疤抹不去,好在并没有影响到手的运动机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幸运,他松口答应:“那就去吧。既然这样,我先提前帮你熟悉业务,现在去帮我泡杯咖啡,不用加糖,我比较喜欢原味。” “真奇怪了,咖啡怎么没苦死你啊?”梁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乖乖跑去泡咖啡了。 尹光年扬着嘴角,对着一锅热汤笑得像个傻瓜。 你哪里知道,你就是我的蜜糖。 咖啡馆关门快两个月,重新开门营业那天来了不少老客人,客人太多,安娜中午放弃午睡跑过来帮忙。梁暖终于见到了标哥神秘的女朋友南南姐,南南姐前两个月动了个大手术,原来一个大胖子,大病一场成了瘦子,标哥对女朋友的病讳莫如深,安娜私下告诉梁暖,南南姐生了乳腺癌,还好早期发现得及时,手术后,癌细胞并没有扩散。 南南姐本来是女强人,工作起来不要命,大病一场尝过病痛的滋味以后彻底想通了,工作上的成就感远不如身体来得重要,干脆辞了外企高管的工作,最近天天跟标哥出双入对安心做小咖啡馆老板娘。 梁暖和南南姐处得不错,南南姐虽然以前是外企高管,但是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没架子,人胖胖的特别好相处,梁暖经常和南南姐交流养生美容,南南姐在她说服下,已经开始天天一张面膜,以前咖啡当水喝的人,现在彻底戒了,每天不是喝花茶就是喝绿茶,生活健康得不得了。 这天晚上梁暖夜班,客人都走光了,她收拾后桌椅擦了地正准备打烊走人,门口有人进来,她下意识笑脸相迎,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愣住。 来人是肖诚。 梁暖默然,上次不欢而散,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了,没想到肖诚又一次出现。肖诚走进来,目光先在她受伤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见她似乎无碍,抬头客气地问:“还营业吗?如果没有的话,麻烦给我一杯蓝山。” 对方一副客人的语气,这就让人无法拒绝了,梁暖走到料理台煮了一杯咖啡,咖啡馆里除了咖啡机运转的声音,静得可怕,梁暖扭头看了一眼肖诚,他的背影透着一股寂寥。 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把咖啡放到他面前,肖诚笑了一下,眼神里有苦涩:“暖暖,陪我坐坐吧,最后一次。” 见他有话要说的样子,梁暖顺从地坐到他对面,肖诚的目光落在她有伤的手,语气带着关心:“伤怎么样?要紧吗?” “好得差不多了。”梁暖翻看伤口惋惜,“就是这条疤太丑了。” “是啊,有条伤疤存在,那么一切就再也回不到最初了。”肖诚长叹一声,似乎也在感慨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亲密关系。 梁暖沉默不语。 “暖暖。”肖诚顿了一下,“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明天,我就要去美国了,可能……这几年都不会回来。” 乍然听到他要走的消息,梁暖一时怔住,艰难地“哦”了一声。 一个精美的粉色盒子被推到她面前,梁暖不解地抬头看他,肖诚笑了笑:“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忘。” “收下好吗?就当我求你,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礼物,对不起,以后……你生命中的每个生日我怕是都要缺席了。”肖诚的脸庞流露着淡淡的伤感,“你说的对,不坚定的两个人是走不到一起的,很遗憾,我们直到分手才敞开心扉。” “你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来告诉我。”梁暖情绪激动:“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人告别,更不要什么分手礼物,收下它只会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你这个人,这样的生日礼物,痛苦远远大过快乐,肖诚,既然对我绝情,就请绝情地再狠一点,好吗?” “别人说的没错,这个时候我做什么都是不合适的,呵呵,都是我自找的。”肖诚苦笑连连,歉疚的眼神里全是对她的悔恨留恋。 身后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匆匆推门进来的是尹光年,突然见到面对面坐着的梁暖和肖诚,他的表情难免流露意外。 空荡荡的咖啡馆,三人再度狭路相逢。 “你们聊。”他眼睛望向梁暖,“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站起来制止他离开的是肖诚,这次他破天荒地向他解释,“我是来跟暖暖道别的。” 尹光年抿唇不说话,只是将梁暖的落寞看在眼里。 肖诚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梁暖,离开座位经过尹光年时停了下来,目光诚恳:“请替我照顾好她,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对待。” “这也是我的心里话。”尹光年应道。 “我还有个请求。”肖诚顿了一下:“明天是她的生日,往年她生日梁伯伯都会大肆操办,她爱热闹,这样的日子请不要让她一个人。” “谢谢肖先生的及时提醒。”尹光年承诺,“我会让她过上一个热闹的生日。” 得到对方许诺,肖诚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是局外人,梁暖的世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眼前的人已经对暖暖势在必得,他应该识趣离开了。 “肖诚,这个……你拿走吧。”梁暖在他背后轻轻叫住他。 “暖暖,留着它吧。”这一次肖诚并没有回头,他极力隐忍着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悲伤:“我宁愿你恨我,也好过你完全忘了我。” 肖诚走了,小咖啡馆重新恢复冷清,梁暖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坐着,抬头见尹光年坐到了她对面,她苦笑了一下:“你看,他这又是何必。”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特殊的人,对于肖诚来说,你就是那个特殊的人。”尹光年没什么情绪地评价。 “你呢。”梁暖直视着他:“你心里那个特殊的人是黄伊蓝吧?” “死去的人在活着的人心里都是特别的,活着的人离开你的生活,我们会想念,而对于死去的人,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怀念。”如今提到逝去的恋人尹光年已经十分坦然,“你呢,你心里那个特殊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梁暖望着眼前眉眼温和的男人,笑里掺着一丝苦,她又怎么能老实告诉他,他就是她心里那个特殊的人,她被他深深吸引,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要和他靠得太近。 他们之间横亘着那么多东西,她又怎么能想爱就爱? “让你失望了,我心里压根不存在那样的人。”她笑着说谎,很快转移话题,“你那么忙,晚上不要来接我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她在委婉拒绝他的好意,尹光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也对她客套地笑:“我出来买包烟,顺路而已。” 梁暖没有再说话,他生活方式近乎自虐,偶尔喝酒已经称得上放纵,又怎么会有抽烟这样的不良嗜好,无非是听她不说实话,他便找个任谁都听得懂的借口虚与委蛇地搪塞她。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呐。 这段时间街道管制,尹光年将车停在了街那头,梁暖也不急着回家,煮了两杯咖啡,关了店门两人便惬意地边喝咖啡边走路过去。 这个城市正处于冬季最寒冷的时节,街上已经没有圣诞节那会那么热闹,爱玩的年轻人倒是不怕寒风凛冽,三两成群地擦身而过,嘻嘻哈哈一脸青春飞扬。 半年前梁暖也是这般没心没肺,半年飞逝而过,她只觉自己满身沧桑,果然苦难渡人,她再回首从前,发觉以前的自己面目陌生。 她好像还是自己,好像又不是。 大冷天依然有街头女艺人在辛苦卖唱,唱的是一位十几年前红透半边天的新加坡女歌手的老歌,女艺人用真情演唱,一字一句里饱含无声的痛楚,那寂寥的嗓音在这冷冷的夜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是冰冻的时分 已过夜深的夜晚 往事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心房 灰暗的深夜 是寂寞的世界 感觉一点点熟悉一点点撒野 你的爱已模糊 你的忧伤还清楚 我们于是流浪这座夜的城市 彷徨着彷徨 迷茫着迷茫 选择在月光下被遗忘 你忘了吧所有的厮守承诺 谁都知爱了没有一点的把握 也别去想哪里是甜蜜的梦乡 还是孤单的路上自由的孤单 你忘了吧所有的甜美的梦 梦醒后多久才见温暖的曙光 像夜归的灵魂已迷失了方向啊 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恒太短暂 凄清的歌声不急不缓地唱进了人的心里,女歌手唱得投入,听众听得更投入,萧瑟的晚风吹来,一不小心吹湿了眼眶,趁人不注意梁暖悄悄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可惜她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身边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被他这样盯着,梁暖又委屈又尴尬,小声嘀咕:“尹光年,她唱得太好了,好丢人哦,我竟然有点想哭。” “想哭就哭吧,泪腺发达的小姑娘。”尹光年不由分说将她揽进怀里,风衣裹紧她娇小的身体,任她在自己怀中哭得像个傻瓜。 这一次,梁暖并没有拒绝他温暖的怀抱,她顺从地伏在他胸膛上一抽一抽地伤心流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这首歌的每句歌词都戳中了她的心,她的心酸酸涩涩,急需一个肩膀让她靠一靠,释放低落到谷底的情绪。 就放纵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身上干爽的气息仿佛具有治愈的力量,这个男人是□□,也是蜜糖,总是无形之中让她想依赖想靠近,梁暖深怕自己的意志力不够,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不敢再看他含笑的眼睛,胡乱擦了一把泪,从包里掏出钱包,快速地扔了一张50在女歌手的钱箱里。 “谢谢,你唱得太好了。”她向女艺人表示感谢。 “谢谢,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女艺人这句话令梁暖脸色绯红,刚想否认,身后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开口:“谢谢。” 在她诧异之中,他大手一伸,揽着她的肩膀大步往前走,梁暖不满地大声叫他名字:“喂喂,尹光年你……” “这个冬天可真够冷的啊。”揽着她肩膀的男人顾自感叹,然后突然转过头来对她说:“暖暖,我们像那些自由的鸟一样,飞到暖和一点的地方过冬吧。” “啊?”听到他突然唤他小名,梁暖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人的大街上,尹光年的笑容比头顶的星光还耀眼:“看你开心得都傻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79.chapter 79 当家大哥提出去国外旅行, 家里其他几个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隔天是梁暖生日,自然要在家大吃大喝一顿,有好吃的怎么少得了烤串乐队?耗子和牛壮壮早早就过来蹭饭了, 三个人也是够不要脸的, 表示实在礼物就不送了,就送暖暖一首他们的新歌当生日礼物吧, 说得好听点是唱歌, 说得难听点就是瞎吼,客厅里魔音阵阵,大家揉着被虐待的耳朵, 表情都是一致地很想揍人。 这个家的蹭饭人数在不断扩大,除了烤串,大权把女朋友毛菲叫来了, 毛菲带了室友蒙萌, 再加上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张昀山, 尹光年一个菜都得做双倍分量,安娜和毛菲帮着洗菜打下手,梁暖今天是寿星,只负责动嘴就可以了。 没在厨房帮忙的几个也没闲着, 帮着用气球彩带布置客厅,牛壮壮这憨货最好玩,唠叨着:“最近我一直干这个来着, 上星期我外甥满月我就帮着弄这些玩意, 暖暖, 今儿轮到你了,恭喜你也满月了啊。” 徐威廉更不要脸,在那嚷:“满月小宝贝,快过来给叔叔亲一下。” 碰巧尹光年正从厨房出来,一见大哥表情不对劲,徐威廉赶紧改口:“不不不,叔叔错了,叔叔换个人亲。” 牛壮壮递上他那张丑脸:“叔叔,偶给你亲。” “走开,不要影响叔叔晚上食欲。” 又一波冷空气来袭,城市的上空乌压压的,外面萧瑟,房子里面却是热闹非凡。都是能吃能喝的年轻人,尹光年的厨艺精湛,这顿饭吃得够尽兴,实在吃得太饱,等暖暖许完愿,大家就意思意思尝了几口蛋糕,接下来就是甜腻的蛋糕大战。 一番混战之后,客厅里狼藉一片,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涂了奶油,个个成了大花猫,尹光年的脸上干净一些,男生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去惹大哥兼衣食父母,倒是几个调皮的女孩子比较放得开,尹光年英俊稳重,毛菲蒙萌两个小女孩平时看他的目光都是羞答答的,都不太敢直视他。趁着这次机会,几个女孩子好好放肆了一回,尹光年也不生气,好脾气地任她们闹。 张昀山趁乱吃足了安娜豆腐,当着大伙的面含情脉脉地望着被他涂了一脸奶油的安娜:“娜娜,你看上去真好吃。” 还没等安娜反应过来,他那长长的舌头就伸了过来,在她脸上吧唧舔了一口奶油,安娜羞得哇哇大叫,张手就要打他,张昀山一蹦三尺远,两个成年男女满客厅追打,一群人拍手大叫也没打算帮手,两个人后来追到小区外面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大家都开始收拾客厅了两个人才扭扭捏捏回来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极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大权嘴最贱,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哟,安娜,脸上奶油哪去了?被哪只馋猫给舔干净了?” “大权你讨厌讨厌讨厌!”安娜跺跺脚,羞红着脸又追着大权打,大权是人精,第一时间躲到了尹光年身后,安娜在尹光年不敢造次,气得转身掐了一把张昀山,张昀山“哎哟哎哟”做作叫唤,眼睛里却全是猫成功偷腥的得意。 生日party闹到很晚,大家终于各回各家。梁暖洗完澡听到微信有消息提示音,一看是尹光年。 他很少会主动发信息给她,所以见是他时,她的表情微微愕然。 光年:以前生日你都是怎么过的? 暖暖:问这干吗? 光年:好奇,快说。 暖暖:也没什么,我和爸爸喜欢热闹,通常都会办个生日宴会,请人吃吃喝喝就散了。 光年:有什么特别节目吗? 暖暖:有啊,每年爸爸都会在宴会上和我跳一支舞。 他再没回复,梁暖擦了护肤品正准备睡觉,手机又响起。 光年:来花园。 暖暖:外面很冷哎。 光年:听话。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啊,好像偷情的男女一样。”梁暖瞪着手机屏幕抱怨。 她在房间里磨叽了一会儿,把时钟看了又看,快到约定的时间,实在是好奇那个闷葫芦会折腾出什么花样来,穿着睡袍碍手碍脚开门出去。 房子静悄悄的,她穿过幽暗的走道,一打开门,就见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月光下,言笑晏晏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她。 时间和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尹光年微笑凝望她,他穿着正式,皮鞋铮亮,就连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要赴一场非常盛大的宴会。他掏出手机,轻点几下后,小夜曲的舒缓旋律在花园里流泻出来,令这个寒冷的冬夜弥漫出一丝浪漫的气息。 他踏前一步,伸手风度翩翩地向她邀请:“美丽的小姐,月色正好,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他含笑的目光比头顶的月光更柔,在这个时刻具有一种神奇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力,这样的他这样的夜都让人难以拒绝,迟疑片刻,梁暖缓缓地抬起手,手指与他相触的瞬间,被他反手握住。 他们伴着夜曲起舞。 梁暖刻意忽略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嘟着嘴表露不满:“尹光年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自己穿得那么帅那么体面,也不通知我一下,我真的很糗哎,身上是睡衣,脚上还是毛兔拖鞋,披头散发像个居委会大妈。” 尹光年莞尔,理所当然的语气:“生日惊喜。” “我好像只有惊。” “喜还在后面呢。”他神神秘秘,“嘘,先陪我跳会舞。” 他们原地转圈,步调一致,此刻,连心的距离也是前所未有地贴近。 这对于梁暖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往年一到她生日,在她爸为她办的宴会里,她众星捧月地被所有来宾恭维赞美,接受他们或惊艳或艳羡的目光,她穿着华丽的晚礼服,挽着她爸走入舞池,他爸把她宠成了公主,她就真的成了公主。 而现在,同样的一天,陪她跳舞的不再是他爸,眼前的人为她张罗了一个更有人情味的生日,这个生日有点浪漫,让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属于尹光年的干爽味道就萦绕在鼻尖,一丝丝缠绕着她的呼吸,梁暖有点呼吸困难,她暗地里几次调整呼吸,深怕被他发现自己其实很紧张。 “突然想起来,你生在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所以伯父才给你取名‘暖暖’?” “嗯。”他有这样的洞察力梁暖并不惊讶,“爸爸说我出生那天,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刚好吹过来,那天特别特别冷,新闻上说是有记录以来历史第二低温。所以爸爸给我取了一个“暖”字,希望我一生都生活在温暖的爱意里。” “一个父亲最朴实的愿望。”尹光年感慨。 “你呢,你为什么叫光年?”这次轮到梁暖好奇。 尹光年笑了一下,眉目都舒展开了:“我爷爷是中学物理老师。我出生的那天,他正在跟学生讲解‘光年’的概念,那天他对学生说,光年对于人类来说几乎意味着永恒,而最小的数字代表着最长的距离,这寓意着人类这个物种对于时空的无奈。后来等我大一点,爷爷在病床上对我说,人是渺小的,人生更是无奈的,你只有像光一样坚持奔跑,才能离成功近一些,离贫穷远一些,爷爷的这些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到死也不敢忘记。” “像光一样坚持奔跑。”梁暖咀嚼着这句饱含老人终身智慧的话,抬头问,“尹光年,前半程我已经落后别人了,还来得及追上吗?” “你都还没开始跑,哪里有落后一说?”尹光年对她的不自信嗤之以鼻。 “在你面前,我老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梁暖嘴上不满地嘟囔,脚下也不忘“不小心”地踩他一脚。 “比你多吃几年饭,聪明是正常的。”尹光年也不谦虚,“以后我负责聪明,你负责做小傻子就可以了。” 他的语气自然亲昵,听在梁暖耳里却不是滋味,她垂眸不做声,如果人生没有那么多爱恨交加,她愿意跟这个人这样跳舞到永远,可是人生这个艰难的命题,真的可以任由她随心所欲吗? 她首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苦涩泛上心头,她抬头凝望他的脸庞:“尹光年,我的名字明明和太阳有关,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到冷呢?” “只有贪心的人才会愿自己一生顺遂,小傻子,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尹光年在她头顶呵呵朗笑,“人世酸甜苦辣四种滋味,你不过才开始尝而已。” 一曲终了,离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梁暖本以为这个夜晚就这样结束了,谁知他突然唤了一声“十五”,就见一个黑影从阴影处“嗖”得窜了出来,好似已经等在那里许久,待十五走近,梁暖才看清它狗嘴里叼着一个盒子。 尹光年取过十五嘴里的盒子,十五邀赏一般吐舌望着他,他俯身爱怜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对不起啊老伙计,又让你熬夜了。” 他直起身,微笑看着已经再次呆住的梁暖,而后打开盒子,取出一条镶着钻石的心形铂金项链,而后倾身靠近她,亲手将项链系在她空荡荡的脖子上。 “喜欢吗?”他再三端详着贴合着她白皙肌肤的项链,小心观察她表情变化:“我的时尚品味一向被你诟病,已经被你打击得没自信了。” “为什么?为什么送我礼物呢?”梁暖摸着脖子上冰凉的tiffas项链,艰涩地发出声音,“我再三强调不收生日礼物的。” “这不是生日礼物。”尹光年睁眼说瞎话,“我只是觉得你的脖子需要一根新项链了。” 梁暖沉默,自从跟肖诚分手,她为了不睹物思情,就把他之前送她的项链取下来了,没想到连这细节也被尹光年发现了。 你的脖子需要一根新项链,他在暗示着什么呢? “项链很漂亮,我很喜欢。只是……”她盯着他墨色的眼眸,斟酌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说:“尹光年,你若对我太好,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委婉的拒绝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嘴角挂着的笑依旧温暖:“大了一岁,倒是更像个老婆婆了。你抬头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开心一点,不要辜负这大好月光。” 梁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她算是看透了,还真是把她当傻子了,惯用伎俩一用再用,一旦想回避什么重要问题,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她上当过一次,现在可不会轻易又中计了。 她打了个哈欠装作很困倦的样子,拍拍他的肩:“那我去睡了,你就在这赏月吧,月光那么美,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啊。看得出来你是对美有很高追求的男人,赏完月亮再等个日出,日出那么美,怎么能辜负了呢?” “你这个丫头……”尹光年轻轻呢喃,爱哭的小姑娘惹人心疼,常常让他忘了她其实天生牙尖嘴利,是个不好对付的小姑娘。 “晚安了,尹光年,今晚的你很像一个骑士。”梁暖如骄傲的公主要回到自己的城堡,给骑士最后一个回眸:“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80.chapter 80 这一晚临睡前, 梁暖并没有马上睡下, 她坐在桌前, 桌前摆着两份礼物,尹光年送的心形项链和肖诚送的耳环, 都是她中意的款式, 她心中却没有太多欢喜的情绪。 心里升腾起一股无来由的烦躁,“啪”一下, 她干脆关了台灯,选择眼不见为净。 尹光年提议去旅行,全家人凑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讨论半天最后敲定去泰国的普吉岛。跟徐威廉一起长大的富二代,一到冬天就去普吉岛做几个月浮潜教练, 泡妹度假两不误, 让他做地陪最适合不过。 安娜还没有出过国,一听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 对还没展开的旅行很期待。安娜要去,跟屁虫张昀山自然也要跟着, 老板尹光年体谅底下员工们辛苦一年, 公司年度报表成绩喜人, 产品收益率更是创了新高, 作为奖赏,大手一挥, 干脆全公司三十多个员工一起去普吉岛休假五天。 大家都欢喜, 就徐威廉最发愁。这位大少爷桀骜不驯惯了, 他家英明神武的总裁老头早就防他一手,早早扣了护照,深怕他跑到国外胡混出事,现在要出国外玩,没有护照不行,徐威廉又不甘心自己一个人留守,寻思着找个时间偷偷回去一趟,把护照给偷出来。 这边徐威廉能不能一起走还是问题,那边大权又起幺蛾子了。 大权突然失踪了。 大权彻夜不归,打手机关机,起初大家还没放心上,以为是像往常一样加班,直接睡在公司了。直到第二天傍晚大权一个住在附近的同事上门打听大权的下落,所有人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那同事是过来找大权的,大权两天没来上班,打他电话也关机联系不上,领导便派他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徐威廉本来是要回家的,大权出事,他也不走了,跑到他跟大权平时常去的足球场体育馆甚至偶尔会去泡妞的酒吧,都没见着他人影。安娜梁暖自然没心思上班,心急火燎地跑到毛菲学校,结果也是扑了个空,同寝室的含含糊糊告诉她们,毛菲这两天出去玩了,禁不住梁暖穷追不舍,才支支吾吾说是跟一个男的出去玩了,去了附近的古镇,估计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她们又打毛菲电话,电话也是不通,这两个人好像约好了似的,要跟全世界断绝联系。 一听毛菲跟一个男的一起出去,安娜心头大石落下,就觉得这个男的铁定是大权。 尹光年和徐威廉两个男人心思缜密,马上否定了这种乐观的猜测。 尹光年是这样分析的:“大权是个有分寸的人,要是出去,不可能不通知家里。就算恋爱昏了脑子,他也不可能作出不跟公司请假不通知家里这种连小孩子都不会犯的失误,这个时间点很微妙,假定跟毛菲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大权,大权的突然失联也许就说得通了,你们再想想,大权平时心情不好大多会去哪儿?” 安娜听得一愣一愣的,和徐威廉呆滞地对视一眼,齐声大叫:“房子!房子!一定在那里!” 在驱车去大权房子的路上,安娜一直在自责地捶自己的脑袋瓜;“我怎么这么笨,完全忘了那里,大权心情一不好就会去他房子那里的啊。” 梁暖安慰她:“这也不怪你,大权哥已经很久没去那里了,他前两天还开玩笑说自己在人生巅峰呢,谁会想到他突然遇上事情。” 大权买的楼盘已经拔地而起,每幢楼还只是水泥做的大楼壳子,偌大的工地上到处是钢管水泥,四个人下了车就往简陋的工地管理处奔去,负责人一听找人就满口否认,声称他们正规工地从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梁暖他们几个一听立刻垮了脸,这时边上的一个正在喝水的大伯听到他们的对话,插话进来:“工地没有,不过我们工人宿舍倒有个小伙子,昨天就在了,我看是不是失恋了?喝了不少酒,现在还睡着呢。” 几个人直奔工人宿舍,果然在一间臭烘烘的房间里找到了醉成烂泥的大权,脚边东倒西歪躺了二十多瓶空啤酒,房间散发着异味,他显然吐过,呕吐物被人清理过了,但房间还是臭得进不了人。大权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家里人仰马翻,朋友们为了他差点把半个城市翻了一遍。 徐威廉十分嫌弃地踢了醉鬼一脚,大权跟猪一样哼了声,徐威廉到底没忍心把这家伙给扔这自生自灭,弯腰把他背上来,尹光年给几个帮忙照顾的工人师傅塞了点钱表示感谢,之后他们驱车回家。 大权这一觉睡到晚上八点,醒来晕乎乎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朋友们虽然表面看着满脸嫌弃,但从眼神辨别得出来,他们其实是关心他的,不然他也不会在睡梦中被他们给背回来。 徐威廉见不惯他寻死觅活的怂样,拧着眉问他:“你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毛菲给老子戴绿帽,而且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蒙萌说漏嘴,被我发现的。”洗完澡大权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披着一床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说到委屈时吸了吸鼻子:“更气人的是,她旁边那个男的话说话难听,仗着个子高,还把老子打了。” 他撩起自己的毛衣,胸口赫然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青紫色伤口,也难怪大权自尊心重挫,躲起来喝酒买醉。 “妈的!”听到自己哥们被欺负徐威廉头一个不答应,冲动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抡着拳头:“老子揍死这对狗男女!” “打人也不是办法,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都打进派出所罢了,咱们今年都去了两回派出所了,就别有第三次了。”这个时候还是梁暖保持理智,她想了想问:“你是不是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提到这茬大权简直痛心疾首:“别提了,在她身上花了小两万,前不久问我要苹果7,我咬咬牙也给买了,听我去泰国,她也要去,我寻思着舍不得钱套不着媳妇,正打算给她买机票呢,我这冤大头当的,手没牵过几回,人家倒好,从头到尾拿我当钱包……” 在场两个女孩子咬着后槽牙简直想撕了毛菲的心都有,安娜义愤填膺:“去找她要回来!一毛钱我也不给她!” “吃了大权的,吐我都要她吐出来。”强势接话的是梁暖,这一刻她化身复仇女神,以不容置喙的口气对大权说:“大权哥,我知道你有记账的习惯,你去列个清单出来,给她买过的东西,还有吃的饭喝的茶甚至是打车钱全给我一一列出来,过完河就想拆桥?”梁暖把眼一瞪,“她想的美!” 一直在旁没发表意见的尹光年见了她这霸气侧漏的模样,眼里蕰满笑意。 他怎么给忘了,小姑娘爱在他面前哭鼻子耍脾气,其实大多数时候,她个性坚韧,好打抱不平,时不时做些让人刮目相看的举动。 她的成长速度超过他的想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让所有人吃惊。 想到前两天钱卓青在电话中讲起日渐虚弱的梁起风,尹光年的眸光浮起一抹忧色。 两天后,毛菲回来了。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和男人在校门口卿卿我我的照片已经被张昀山找的人给偷拍了,她高高兴兴地用崭新的苹果7手机和男友微信聊天,声音太嗲,同寝室的其他几个都不约而同地戴上了耳机。 她脚踏两只船,学校一个,校外一个的事儿大家都知道,更无耻的是,校内的那个男友耳塞坏了,她就撒娇问校外那个冤大头要,那个傻子还不知情,要什么给什么,最近连贼贵的苹果手机也给买了。 大家都看不惯毛菲这做法,因此那天校外男友的朋友找来,她们多少暗示了几句,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总之她们是对得起自己良心了。 门口有纷乱的脚步声,高跟鞋的“嘟嘟嘟”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后门被人一下推开了,见到光鲜的来人,女孩子们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人家一大截。 为首的女孩子气场强大,她妆容精致,虽然是冬天,却不怕冷得穿着及膝a字皮裙,巴掌脸上架了一副黑超墨镜,衬得红唇更加冷艳,看她的气质还有提着名贵包就知道她出身非富则贵。另一个高挑些的女孩子则走的是另一个路线,过膝长靴包住她的细长腿,宽松的纯羊毛外套搭配娇俏的短裙,甜美姣好的五官让她更有亲和力一些,只是她肩上的包却并不亲和,有人一眼就认出,这是gucci经典款。 两人来势汹汹,那冒着冷气的脸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们为何而来。 毛菲瑟缩了一下,弱弱地喊了一声:“梁姐,安姐……” 她喊她们姐,无非是存了侥幸心理希望这两位能念下旧情,不要太过为难她。 梁暖摘下墨镜,用一种居高临下看待蝼蚁的高冷目光审视着毛菲,人还未开口就已经在气势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毛菲到底是小姑娘,可以凭着年轻的面孔哄骗男人,可在同性面前,那点微不足道的伎俩就不顶用了。 “可别叫我们姐,我们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妹妹。”梁暖皮笑肉不笑,“要是有你这样心机深的妹妹还得了,哪天被撬了老公男朋友都不知道。” 毛菲委屈至极:“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这楚楚可怜犹如一朵白莲花的模样并没有引来半分同情,安娜恨不得用口水淹死她:“对男人耍的把戏收一收,我们可不吃这一套!你对我们大权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年纪轻轻不学好,脚踏两只船倒是玩得溜,大权对你一番真心,都快把你宠上天了,你呢?你就是这么践踏他的真心的?你把他什么了?提款机吗?” 众目睽睽之下,毛菲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嘴硬不承认:“我没有脚踏两只船,我是跟大权分手了才跟现在的男朋友好的,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诬陷我……” “跟大权才分手,就马上跟男人出去度假,呵呵,无缝对接地真够快的。”梁暖极其鄙视的语气,她轻蔑一笑,“不过呢,没有证据我们又怎么有底气来找你?” 这句话杀伤力极强,成功地令得毛菲慌神了两秒,之后她强装镇定,昂着下巴嚣张道:“那你拿出来啊!” 她们这边的动静成功引来了周边好几个宿舍女孩子的注意,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安娜巴不得闹得越大越好,对着门外高声嚷嚷:“同学们,你们都过来评评理,财管系的这个毛菲同学,跟我朋友交往期间还另外有男友,她要我朋友给她买这买那,你们猜现在这些东西大多谁在用?呵呵,在她另一个男友手上呢。毛菲,做人要有底线,大权夜夜加班赚来的是血汗钱,你这么糟蹋他的真心你良心何在?” 安娜这番极富渲染力的话一出,门口围观的女生们看着毛菲的目光顿时都有些异样,毛菲脸色更加难看,这些人都是她的同学,平时见过她和男友在校园里出双入对晒恩爱,很少人知道她在校外还有一个男朋友。 有个女生跟毛菲一向有过节,这时候也不嫌事大,落尽下石了一句:“毛菲,原来你还不止邢玮一个男友啊。” “你不是要证据吗?”梁暖嘴角噙笑,“你的同学就是人证,至于物证,我也有。” 而后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毛菲一见这照片的瞬间就崩溃了,她知道自己这次阴沟里翻船了。 “认识这张照片吧?”梁暖凉薄的语气给人很强的压迫感,“这么恩爱的照片,搞不好还放在枕头底下每天临睡前看一眼呢。邢玮看起来家庭条件不太好啊,为了几百块,就拉你参加这种亲-吻比赛,你也是个穷学生,肯定买不起你想要的东西了,你那么爱他,想要的东西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了,顺便还能弄到他要的东西,邢玮这个男生也是挺有意思的,你这么出去骗人,估计多半是他默许的吧?” “没有!他不知道!”毛菲脸憋得通红,激动地大声否认。 “你承认了。”梁暖轻轻一句终于将毛菲彻底击垮,毛菲自觉丢脸,手捂着脸呜呜呜哭起来,可是她的眼泪已经唤不起所有人的同情心。 “我错了梁姐姐,你们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真的知错了。”她一个劲道歉。 梁暖从她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塞到她手上,幽幽道:“先别急着哭,后面有你的哭的。” 毛菲忘了哭,抬头惊恐地望着梁暖,梁暖知道她害怕了,从包里掏出一张医学诊断书:“大权伤的不轻,至于怎么伤的你很清楚,因为你就在场。邢玮下手可真够狠的,我们大权现在还躺医院呢,看着,这是三甲医院开出的诊断书,白纸黑字看清楚哦。我说大学生打人会被学校里处分的吧?你的那个邢玮是金融专业的,我托朋友打听了一下,小伙子学习挺努力,期末正在申请奖学金呢,你说……”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成功地逼得小姑娘又流下悔恨的泪水,“我要是捅到你们学校,结果会怎么样?” 81.chapter 81 “不要, 姐姐不要, 我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对不起大权哥……”毛菲拉着梁暖的衣角苦苦哀求。 梁暖目光依然是冰冷的,如果她今天不拿出铁证, 这姑娘只会死硬到底,吃准了他们拿她没办法。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无情。她今天不会放过她。 她像掸灰尘一样拂开她拽着她衣角的手,表情倨傲:“我今天来, 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她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 递到毛菲面前, “我们的朋友大权可不能白白被欺负。看清楚了, 这是你跟大权两个月交往期间他为你花的账单明细, 总共是一万九千块,既然你毛菲不仁, 那就别怪我们不义,吃饭打车喝茶的费用算你aa, 折算下来是一万八千块。” “听着。”她冷漠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小姑娘,声音掷地有声:“这笔钱,我要你一毛不少全还回来,否则, 我就只有请警察还有你们学校领导评理了。” 事情的结局最终以毛菲妥协告终。 她归还了绝大多数大权送的礼物, 包括那只新买的苹果手机。有一些已经送给男友邢玮的礼物, 她开不了口要回来,只能忍痛以现金的方式归还,而梁暖也痛快,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将毛菲归还的这笔钱大方打给了免费午餐基金会,按她的说法,就算捐了也不会便宜心术不正的人。 梁暖还逼着毛菲写了一份道歉信给大权。 她说什么毛菲就乖乖照做,她根本不敢顶嘴反抗,她也是今天才见识了大权身边这帮朋友的厉害,尤其梁暖最难缠,得罪她的人别想有好果子吃。 最后这些大学女生目送安娜和梁暖上了一辆拉风的兰博基尼,她们的目光或艳羡或好奇或感叹,而这件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大学校园,毛菲和邢玮这对臭名昭著的情侣也很快成了“校园名人”。 大权的初恋最终以被骗宣告结束。不过好在朋友们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大权也算挽回一点面子。那些要回来的女孩子用的东西,他干脆眼不见为净送给了自己刚上大学的表妹,小姑娘拿着崭新的苹果手机,简直乐疯了。 安娜的感触很深,晚上跟梁暖挤一床被子,颇感慨:“暖暖,有钱真好,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的好爽,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做有钱人。” “仗势欺人这词你用的不对。”梁暖首先纠正她,“毛菲对不住大权在先,我们也是以牙还牙,算不得欺负人。至于钱这种东西,当然是好的,这社会上大多数人对钱都有本能的崇拜,没钱就没尊严没自信,我做过有钱人,也做过穷人,太知道钱的重要性了。” “哎,怎么才能赚钱呢?难道我要一辈子做个每个月赚几千块的穷人吗?”安娜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梁暖瞥了好友一眼,沉默不语。 她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穷人一样,有着同样的困惑。 怎么才能再做有钱人呢? 大权消沉了几日,继续回去上班了,作为房奴,他很明白自己没有在家伤春悲秋的资格。徐威廉回家偷护照去了,去了几天杳无音讯,在大家以为他又被总裁老爸扣住的时候,大少爷居然回来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田果果,是徐威廉一起长大的青梅,也是他逃婚的对象,所以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徐威廉的未婚妻。 趁田果果回房洗澡,徐威廉对着其他几个人大倒苦水。 “这回真特么被我家腹黑老太太给坑惨了,答应的好好的,说老头不在家让我回去拿,等我一回去,齐刷刷客厅里三个人坐那守株待兔,老子跑都来不及。” “讨价还价了半天,答应让我在外面再浪一段时间,前提是必须得带上拖油瓶。”徐威廉喷着口水,像只发狂的暴龙:“真特么的,带上她那还叫浪吗?坐牢还差不多。” “你相信吗?我能让你过得连坐牢都不如。”清亮悦耳的女声顺势插了进来,面容姣好一身干练气质的田果果出现在门口,她用毛巾擦着自己那一头湿漉漉的及肩长发,慢条斯理地坐到徐威廉身边,眯着眼睛身体微微靠前,威胁意味十足:“在你逃跑的日子里,我已经想了九九八十一种折磨你的方法,每一种都能让你终身难忘,期待吗?” “果果,果姑奶奶,女菩萨……”徐威廉咽着口水,大少爷那仿佛老鼠见了猫的模样哪还有平时半分不怕天不怕地的酷样。 大权到底是好兄弟,这个时候出来帮着解围,转移话题:“果果,你不知道,我们等着盼着你来治他呢,可终于等来这一天了。不过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去普吉岛吗?我听说你挺忙的,放着这么大公司不好吧?” “有我爸坐镇,所以我干脆跟公司请假了三个月。”田果果看似柔情蜜意地转头盯着徐威廉,却盯得徐威廉毛骨悚然:“我陪你好好浪。”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开始同情徐威廉这个倒霉蛋。 又过了一星期,到了出发的日子。因为订的机票时间不同,尹光年公司的员工已经提早两天离开。 晚上八点的飞机,他们一行人提早3个小时到了机场。下了车,梁暖正准备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取登机牌,目光无意中一扫,却见队伍最后面的尹光年明显心不在焉,眼睛似乎在找什么。 机场来往的人脚步匆匆,都在奔赴自己的目的地,唯有他,越走越慢,表情也看不出一丝即将出游的兴奋,倒像是怀揣着心事的样子。 梁暖敏感地发现了他的异样,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放慢,好几次回头观察他,最后一次和他目光相遇,他脚步快了一些,神色淡淡地问她:“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啊。”梁暖没有拒绝他,跟安娜打了声招呼,便随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从国际航站楼一路走到了国内航站楼,走到一楼某个区域,尹光年让她在原地等会,他径直走向一位正在拖地的清洁女工,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指了指某个方向。而后他们便又向那个方向走,走到一楼北口附近,尹光年站在一个柱子后面,目光深沉地望向前方,梁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进出门口的路人,两个保安正在讲话,保安的不远处,有个上了年纪的男清洁工正猫着腰,动作缓慢吃力地擦拭玻璃,在来往光鲜的人群中他如同一颗尘埃,是那么的不起眼,如果不是梁暖要找人,她是万万不会注意到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的。 梁暖又再瞥了眼身旁一语不发只是盯着前方的男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沉默,严肃,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悲愤。 她现在很确定,他看的恰恰是那个正在辛苦工作的老人。 终于察觉到她好奇的目光,或者更准确的是,尹光年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低沉问:“猜到我在看谁了吗?” “大概猜到了,那位做清洁工的老人家是吗?” 尹光年没有回答她,只是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帮我把这个给他,跟他说,密码是卓别林的生日,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打到这张卡里,足够他生活了,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显然在犹豫不决,最后只是简单嘱咐:“就这些。去吧,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梁暖心里已经猜到那个老人的身份,她聪明地没有追问,只是乖巧照做。 她捏着的信封薄薄的,她却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 小心靠近那位佝偻着腰顾自干活的老人,梁暖才发现老人身材高大,硬朗的面部轮廓跟某个人有几分相像,年轻时,必定也是个英挺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岁月是无情的魔术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代表着时间的沟沟壑壑。 “老先生,打扰一下。”梁暖弯腰打招呼,老人回过头来,只当她是在偌大机场迷路的一员,眼中波澜不惊。 “这个,您拿着,有人要我把它给你。”梁暖笑着将信封递到他手上,见老人一脸莫名,她把尹光年交代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就见老人完全呆掉了,他干裂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他人在哪里?” 梁暖礼貌笑着,并不回答他,只是欠身道:“抱歉,我还要赶飞机,您保重。” 老人在后面叫她,一个劲喊“姑娘别走别走”,她装作没听见,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离开。 跑到柱子后面,她看着他的眼睛亮闪闪,那双大眼会说话,无声的安慰,尹光年猝不及防地牵起她的手,拉起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们留给老人的便是这样手牵手消失在转角的背影,老人在他们身后拼命喊着,老迈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凄楚:“光年,光年,别走,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光年啊……” 那呼喊的苍老声音太过撕心裂肺,令很多行人驻足,可是前行的他们执拗地没有回头,梁暖原以为自己已经尝过人世间很多痛楚,可是她现在突然又能从牵着她的男人身上,体会到了另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那种想回头却拼了命提醒自己不要回头的痛。 这个刚强到不会被世间所有困难打倒的男人,他的内心在流泪。 而这,要比实实在在的泪水,更让人心疼。 二楼行人相对稀疏的窗口边,梁暖望着前方背对她的男人,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五分钟,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识趣地并没有上前打扰。 包里电话响了,是大权打来催促,梁暖无法,悄悄上去拉拉他的衣角:“尹光年,我们该走了。” 男人动了一下,嗓音有些暗哑:“好,我们走。” 人群里,他们刻意地分开一前一后地走,好像集体忘了刚才手牵手亲密前行过,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秘密,而这会成为新的秘密之一。 飞机在飞行三个多小时后降落在泰国普吉岛机场。徐威廉的朋友姓欧阳,爹妈很酷,干脆就给他取名叫欧阳,所以欧阳既他的姓又是他的名。 欧阳这小伙子不错,大半夜了还亲自跑来接他们,把他们送到卡伦海滩一幢靠海别墅,别墅的主人是他留学时的泰国室友,别墅常年空置,欧阳每次过来都会喜欢住在这里。 别墅房间很多,他干脆安排徐威廉他们在自己的住处落脚。 “这个海滩安静,在这里看日出特别漂亮,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震撼,特别震撼。”因为常年潜水冲浪,欧阳晒出一身古铜色皮肤,头发也扎了一个个小辫子,是个很惹眼的潮男。 别墅依山傍水,有泳池,有鸟声,它的不远处就是波浪汹涌的大海,所有人都喜欢这个临时住所,安娜开心到毫无睡意,一放下行李就拉着梁暖到海滩上疯跑。 这些对于以前经常去国外度假的梁暖来说其实是司空寻常的,但她被安娜快乐的情绪传染,两个人对着远方浩瀚的大海大喊大叫,尽情释放这一刻快意的心情。 徐威廉和田果果一个房间,安娜梁暖住一块,大权张昀山尹光年各自占用一个房间。自从田果果来了以后,就强势入侵徐威廉的私人空间,不仅如此,还勒令他减肥十斤,徐威廉不能痛快吃肉,简直是苦不堪言。这一对冤家前几天共处一室还算相安无事,没过几天,半夜就有不可描述的声音传出来,而且一天比一天夸张,这可苦了住他们隔壁的单身狗大权,所以这次分配房间的时候,大权发誓要离这一对动不动就肉搏的冤家远远的,最后住他们隔壁的成了倒霉蛋张昀山。 美美睡到日上三竿,梁暖睁开眼睛,打开窗,一股大海独有的咸湿味冲入鼻尖,天和海都是蓝的,她眺望大海深处,在海的那一头,有她亲爱的爸爸。 爸爸,多希望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吹着海风,直到永远。 82.chapter 82 年轻人精力充沛, 欧阳驾车带着他们去了拉威海滩的海鲜市场, 刚捕捞上来的海鲜个大新鲜,中午就进了油锅, 尹光年上哪都是这帮吃货的大厨, 大家也很给面子,饭菜几乎全部空盘。 下午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一吃完, 张昀山就拉着安娜跑得没影了,徐威廉和田果果,外带一只单身狗大权,三个人跑去做已经在网上预定好的泰式spa。 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要给梁暖和尹光年二人世界, 就连有活动都集体不喊她, 梁暖有点无语,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 她也没有去海滩走走的**, 正想着要不要午睡,门口有人敲门, 尹光年穿着白t沙滩裤站在门口,挡不住的俊朗帅气。 “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好啊。” 来海边度假光呆在房间睡觉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两个人出了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是一身白t热裤,跟他走在路上,不知情的, 还以为他们穿的是情侣衫, 想到这, 她的脸就有点烫。 两个人打车到了位于巴东海滩的江西冷购物综合体,一前一后在超市里慢悠悠逛,也没什么话,尹光年在前推着车子,时不时拿起一样东西回头问她要不要买,起先她十分别扭,这样的相处方式太像一对普通情侣了,她扭头敷衍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可他还是我行我素,梁暖到底是被问烦了,只好老实顺了他的意,想要的她就点头,不想要的就诚实摇头。 他们的推车上放满了一堆泰国饮料和零食,正准备去挑水果时,迎面走来三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两男一女,一看就是中国人。 这三人一见他们俩推车走过来,都跟见了鬼似的惊住了,梁暖正纳闷呢,就听他们战战兢兢地一起喊:“……老板。” 尹光年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你们好好玩,没事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好的好的。” “明白明白。” “我们马上消失……” 三个小年轻暧昧地看着他们,嘻嘻笑着走远了,梁暖回头还见他们鬼鬼祟祟说话,那个女孩子还时不时回头偷瞄他们,手上拿着手机。 见她扭头,女孩子马上吓得回了头。 梁暖估计她是想偷拍他们,显然他们是误会了什么。 这个人真是的,也不在员工面前澄清一下,梁暖正要开口抱怨,尹光年抢在她前头问:“想吃什么水果?要不要都买来尝尝,很多都是国内不常见的热带水果。” 琳琅满目的水果让人看花了眼,梁暖兴致缺缺:“随便吧,我现在只想吃冰的。” 十分钟后。 梁暖站在阴凉处,脚底上放着两大满袋东西,尹光年正站在不远处dq冰激凌店外,他从店员手里接过两个冰激凌,走过来递给她一个。 “来吧,皇后牌冰激淋赠予皇后。”(dq全称:dairy queen,冰雪皇后) “乱说,人家明明是公主。” “好的,公主殿下,请享用吧。” 尹光年表现得十足像公主的仆人,梁暖有些拿他没办法,斜了一眼他,便舔着冰激凌朝前走,俨然高傲的公主。 “你不是不吃甜的?”梁暖舔了一口甜甜的冰激凌,有意刁难他。 “为了证明我还年轻。”尹光年打趣她,“免得你总是把我当老头子。” “你当然不是老头子,你只是中年人。”梁暖打击他从来不留情,“想用一个冰激凌就证明还年轻,想的美呢。” “既然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两人一手拎个袋子,一手拿着冰激凌,优哉游哉地在江西冷斗嘴闲逛,路上又再次碰到超市里遇到的三个小年轻,见了他们俩,赶紧掉头跑远。 “尹光年,整个公司出来玩,你这个老板不出现不太好吧?” “我不出现,他们可能已经开啤酒庆祝好几次了。” “你这个当老板的有点失败哦。” “是啊,还被看到他们啃冰激凌。” 还是跟一个女孩子一起啃冰激凌,梁暖腹诽。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转头偷瞄他,平时那么古板的男人,现在像个大男孩一样怡然自得地吃着冰激凌,看那样子似乎还挺享受这甜腻的味道,路上不时走来高大帅气的欧美帅哥,不过梁暖心里觉得,还是东方男人最有味道。 因为太阳太过毒辣,白天的巴东海滩附近人不多,游人们昼伏夜出,夜晚的这里才是男人女人们狂欢的乐土。两人打车回了别墅,别墅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这帮人也不知道在哪疯,全都乐不思蜀。 她想游泳,又碍于他在,上楼前问他:“待会你什么安排?” “午睡一会吧。”尹光年朝她笑,“你知道的,中年人比较容易累。” 梁暖心里窃喜,嘴上却说:“真是的,被你的中年病传染了,我也想睡一觉了。” 跑回到房间,她坐了一会儿,开门在走廊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走动,便火速去换了泳衣,她的这套泳衣是和安娜一起在淘宝上买的,本来她是想买性感一点的比基尼的,奈何安娜害羞,怎么也不肯穿得太过暴露,最后两人选了保守一点的黑色露背连体泳衣,这泳衣虽然保守一些,但是很凸显曲线,再加上后面是露背设计,上身效果非常好,以梁暖的眼光来看,反而比比基尼更撩人一些。 安娜夸梁暖眼光好,一眼就挑中这款,梁暖也有些自得,她打算哪天她咖啡馆不干了,往时尚行业发展。 尹光年要她好好想自己能干什么,现在她想好了。人还是还要做自己擅长的,在时尚方面,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懂穿搭了。 而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尹光年让她等待,她听他的,耐心等。 她披着浴巾鬼鬼祟祟地出门,特地在他门口听了一会儿,很好,一点动静没有,中年人看来睡得很沉。 偌大的游泳池只有她一人独享,梁暖感觉十分舒畅,只是游了一个来回,许久不游体力不太跟得上,她正靠着泳池壁喘气休息,就见大门那边走来一个除了泳裤其他什么也没穿的男人,腿长宽肩窄腰,身材丝毫不输职业运动员。 梁暖差点想尖叫,他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也跑下来游泳了? 乍然见到他那劲瘦的身材,梁暖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尹光年似乎很享受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水中的她:“才游一个来回就休息,年轻人体力不达标啊。” 梁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现在可以笃定,这个男人根本就没睡,躲在楼上暗搓搓把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而天真如她居然信了他要睡觉的鬼话! 真气人,居然又一次上当了! 她气鼓鼓地质问:“你是神算子吗?又怎么知道我在游泳的?” “你回来的时候看了泳池好几眼,我就知道你心痒了。”尹光年一点都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大方地做热身运动,似乎是完全不介意被她看到他的身材,梁暖眼睛又开始乱飘,飘着飘着又没什么骨气地偷瞄他。 身材真好,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当梁暖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在想这种限制性的问题,而且对象还是尹光年时,她简直想淹死自己的心都有,她干脆整个人沉入水里,希望自己的脑子能清醒清醒。 尹光年热身完,一跃身,便用标准的游泳姿势在泳池里划水游起来。 “尹光年你听着,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年轻人的体力。” 梁暖大声宣战,而后一个纵身进了水里,飞快划水,铁了心的要超越他一雪前耻,前面的那个不疾不徐保持自己的节奏,后面的划得越来越快,较劲的意味不言而喻,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梁暖虽然开始划水乏力,但心里还是窃喜自己很快就能追上他。 她求胜心切,眼看就快要追上他时,小腿强烈涨痛的感觉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小腿僵硬伸展不开,这是小腿抽筋了!梁暖“啊”一声尖叫,手脚胡乱扑腾,在水里彻底乱了节奏,她本就体力不支,惊吓心慌之下,早就忘了游泳技巧,上下扑腾时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水。 “尹……” 她想喊“尹光年快救我”,可是剩下的字眼都被惊慌和水声冲得支零破碎,当慌张升级眼看不能呼吸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冲破水流而后环住她的腰,在梁暖的大脑还没做出决定时,她的求生本能已经令她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在水中对视一眼,无声的情愫在目光中流淌,尹光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温柔安抚:“别怕,有我在。” 梁暖轻轻地“嗯”了一下,在他身边,她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知道他不仅不会伤害她,更会好好保护她。 肌肤相贴,他的体温传来,终于令她察觉到他们的身体贴得多紧密,他有些粗砺的手掌放在她裸—露的背上,她的胸口此时抵着他的,她能感觉到他胸腹部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却十分有弹性。 她大概知道他身材管理不错,因为他一直坚持运动,但是知道和真正看到是两回事,他健硕的身体给她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实在不小。 泳池水明明是凉的,梁暖抱着他的脖子,脸又莫名其妙地烫起来。 在水里拖着一个人并没有令尹光年乱了手脚,他单手划水,轻轻松松就将梁暖带离水面。 一触碰到坚硬的地面,梁暖立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呛了水喉咙不舒服咳了好几声,尹光年蹲下轻拍她的背,她喘了一会儿,总算好受一些。 “是不是没怎么热身就下水了?”尹光年语气带着关心。 “是没怎么热身。”梁暖回答得有些敷衍,今天蠢得没边了,她实在没脸面对他,再加上他们俩现在身上都穿得不多,梁暖不适应这样的相处模式。 “你游吧,我回房间休息了。”她想站起来,又狼狈地跌坐了回去,抽筋的小腿紧绷着,还是疼得厉害。 大概怕她尴尬,尹光年火速套上沙滩裤,见她这副样子,二话不说蹲下揉她的小腿肚子,他的表情专注投入,梁暖并不会有一种被男人亵渎的感觉,如果换了其他男人,她早就骂他“动手动脚”,一脚踢过去了。 小腿被他揉过的地方酸酸麻麻的,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酸酸胀胀,有点甜又有点苦。 “还痛吗?”他抬头问她,头发湿漉漉的,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像个帅气大男孩。 “还有点,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那试着站起来走走。” 尹光年站起来去扶她,梁暖一瘸一拐的,总算是能正常走路了,她指挥他:“尹光年,你去把我那根浴巾拿过来,我冷。” 他不疑有他,去捡她随手扔在泳池边的浴巾。 梁暖狡黠一笑,飞快跟在他后面,趁他弯腰不防备之际,长腿一抬,一使劲,就把猝不及防的他踹下了游泳池。 这下风水轮流转,狼狈的人轮到他了,尹光年在水里扑腾了一下,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头朝着泳池边的坏女孩笑得颇为无奈。 “又哪里惹到你了小姑奶奶?” 梁暖蹲下来,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刚才笑眯眯嘲笑她的样子,就连语气也是学得入木三分:“才一脚就站不住下去了,中年人体力不达标啊。” 尹光年透着一点点恶劣:“我建议你还是别太早下定论。” 梁暖装作听不懂,朝他虚情假意地笑:“我的腿白吗?” “白。” “长吗?” “长。” “直吗?” “直。” “手感好吗?” “非常好。” 不是“好”,是“非常好”,梁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往常保守克制的男人,为什么到了泰国这个开放的热带国度,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油嘴滑舌甚至不输徐威廉,脸皮甚至比大权还要厚。 难道是跟那两个家伙呆久了,他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更可怕的是,这个男人油嘴滑舌起来,简直是要人命,没有女人可以抵挡得住他这样仿佛能融化一切冰山的眼神。 她气急败坏:“你就在水里多待会吧。” 一时冲动,她俯下身就粗鲁地要把他按进水里,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尹光年长手一扯,顺势把岸上的她带进了水里,“啊——”,突然掉到水中梁暖措手不及,整个人成了落汤鸡,她浑然不知自己被他抱在怀里,睁开眼睛刚想开口凶他,却突然对上他盛满笑意的眼睛,她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见鬼的叫做深情的东西。 83.chapter 83 这双眼睛带着神奇的魔力, 让她口渴,令她无法动弹不能思考,这一回他们之间的凝视仿佛有一万年之久,梁暖隐隐感觉要发生什么,在她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中,她的世界因他的靠近猛然间暗下来, 而后她的唇被他吻住了,唇齿相依,这个水中的吻轻轻的,带着几分试探几分小心, 当梁暖尚处于震惊来不及思考时, 这个原本浅尝辄止的吻在轻微的呼吸中逐渐加深,也同时暴露了吻的主人的贪心,他想要更多, 想要深入一些,再深入一些,他想要进到这个姑娘的内心深处,能有一天,如他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那样,与她灵魂共舞。 而这个吻,仅仅只是开始。 别墅不远处传来的汽车声让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吻停住,梁暖突然受惊了一般推开了尹光年, 当意识到她就这样乖乖被他这样那样亲吻, 他的舌甚至伸入口中与她翻搅, 而她居然很享受似的抱住他的脖子,一想到这点,她羞耻得想立刻死过去。 尹光年目光深沉地盯着她,也许在等待她的审判,只是他的眼里有一把熊熊的火,在昭示着他并不后悔刚才的孟浪。 “暖暖,你现在知道了吗?”他嗓音暗哑。 “不!我不知道!”梁暖反应激烈,甚至语无伦次:“我只知道,你……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酒,我很清醒……” “你不要再说了!” 梁暖尖叫着上岸,几乎是落荒而逃,只留给他一个弧线美好的背影。 见她这般抗拒,尹光年终于露出挫败的表情,他懊恼地捶击了一下水面,激起浪花无数,也只有这些浪花,见证了刚才那些无限缱绻的画面。 梁暖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她蹲在地上,头顶上的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她拼了命地想要忘记刚才两人接吻的感觉,可是那些记忆却要跟她作对似的愈加强烈,唇齿间那种酥麻的感觉仿佛还在身体里流走,唇上还残留他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慌意乱。 这不是她的初吻,她曾经和肖诚吻过数次,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到让她完全不知所措。 她曾经幻想有一个人,会给她全世界最怦然心动的吻,她深陷在他的温柔里,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而今天,她不期然地得到了全世界最令她怦然心动的吻,这个吻来自尹光年,她深深喜欢的男人,她对他是如此心动到不可救药,可又无法说服自己跟他在一起。 她无法说服自己,所以一次次当作没看见他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情,她总以为把他当朋友相处就好了,可是彼此吸引的两个人怎么会继续相安无事下去?今天,一向克制的他越过了那条线,那下一次呢,越过线的人会不会就成了她? 曾经夜半幻想过他吻她的滋味,可当幻想成真时,梁暖的心却乱了。 晚饭时间在外面疯了一天的几个人都约好了似的前后脚回来了,大权进门就吵吵嚷嚷:“泰国菜也太特么难吃了,油得没法下筷,吃了一半我跑回来了,年哥,还有饭吗?” “当然有啊。”徐威廉走在他后面接话,“你脑子里不全都是吗?” “老子的脑子要全都是饭,那你特么脑子里塞的全是套。”大权回击力度也不小。 徐威廉刚想反击,碰巧田果果进门了,到底是照顾女孩子面子,徐威廉难得没再跟大权打嘴仗。 晚上照旧是海鲜大餐,欧阳在海滩上升起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喝酒吃海鲜,喝高了就几个人斗舞,安娜给梁暖晒今天她拍的照片,有一部分照片梁暖已经在朋友圈见过,张昀山抓拍有一手,把安娜拍得又美又灵动,照片里在沙滩上奔跑的安娜时而静若处子,时而动若脱兔,梁暖不得不承认,张昀山慧眼识出,他把安娜骨子里的野性美挖掘出来了。 安娜一时不察,被梁暖翻到了很多她和张昀山的自拍,有一张甚至是张昀山趁她不注意转头偷亲她的脸颊,安娜羞得哇哇大叫,拼命要抢回手机,口口声声要删掉。 “少来了,你才不舍得呢。”梁暖拼命躲,最后手机还是被安娜用蛮力给抢了回来了。 安娜脸皮薄,梁暖不再闹她,其实她的心更乱,只不过借着玩闹来逃避内心的慌乱不堪。 她故意不去看篝火对面的男人,却清楚知道他一个人喝着啤酒,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只有他神情落寞。 除了逃避,梁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也许她应该学他灌醉自己,或许明天醒来就能忘记今天所有的荒唐。 一晃神,她的目光又和他意外撞上,篝火冉冉,他眼里也有团熊熊燃烧的火,要将她燃烧,梁暖心一跳,慌忙挪开视线。 “哎,美女。”说话的人是一直很活跃的欧阳,他喝着啤酒,大剌剌盘坐在梁暖面前,放浪不羁的眼睛在放电:“我第一眼见到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就被击中了。” “你单身,正好我也是,要不要考虑下我?” 见欧阳突然跑去对梁暖表白,原本都在闹腾的一群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齐刷刷看向一直没做声的尹光年。 尹光年一口接一口喝酒,就连接触时间不长的田果果都嗅出不对劲,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默契地谁都没张口起哄。 欧阳却没察觉到其他人的反常,在梁暖面前他像只雄孔雀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男性荷尔蒙,以为此刻微笑的姑娘已经是他的囊中物。 “欧阳先生,很抱歉,我看着你,心里很平静。”梁暖委婉拒绝,“你很帅,但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鲜少被姑娘拒绝的欧阳先是一愣,然后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说说看,我这人可塑性很强的。” 梁暖默了一下,她无法告诉他,你可塑性再强也没用,因为你成不了他。 我喜欢的这个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男人,他给了我世上独一无二的心动,别的男人已经很难再打动她。 而这一切,她不打算让他知道。 她摇头:“这个就无可奉告了。” 见女孩子守口如瓶,欧阳有点小失落:“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他马上满血复活:“我太懂女人了,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这么保密,搞不好这个男人就在这里。” 所有人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突然被拆穿,梁暖脸色十分难看,徐威廉生怕今晚这把火烧得太旺演变成火灾,赶紧跳出来把犯二的兄弟弄走:“见一个姑娘心就抽抽一下,我说你小子还是去医院查查,怕不是心脏有病吧?泰国的姑娘都泡不够,居然又打起我们家姑娘的主意了,你小子特么胆子大得没边了啊,老子今天灌不死不姓徐。” “来就来,谁灌死谁还不一定呢。”欧阳拍拍硕大的胸脯,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 徐威廉其实是死鸭子嘴硬,他吃肉的本领很强,但是酒量就真的很一般,一喝酒就大舌头,还特别容易醉,所以他和田果果的第一次,她轻而易举就把他拿下了。 他暗地里朝田果果摆苦脸求救,田果果果然是女中豪杰,上来一把推开自己家的弱鸡男人:“灌死他算什么,有胆量灌死我吗?” 欧阳跟徐威廉关系铁,自然跟田果果也是熟稔的,知道这位别看个子娇小,一个女人能灌趴两个壮汉,他立马腿抖:“嫂子,那必须没胆子啊,徐威廉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我嫂子暖-床。” “嫂子嫂子叫那么亲热,要去你去,老子体力不支今天要休息。” “徐威廉我捶死你。”田果果脸皮薄,追着徐威廉满沙滩跑,篝火边的一堆人起哄瞧热闹,刚才尴尬的一幕总算是在徐威廉的插科打诨中掀了过去。 晚上梁暖又失眠了,她知道以他的作息,这个时间他一定还没睡,或许正在外面等她。 但是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偷偷摸摸见面,任由心一次次沉沦,直到无可挽救。 身旁的安娜在酣睡,梁暖在黑暗中生自己的气,怪自己不争气,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不仅如此,现在还像个傻瓜一样担心他等不到她,会一直等到天亮。 真是的,他是吃定她心软吗?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夜越来越深,远处的大海在呼唤她,她只好悄悄起床,打算出去走走确认一下,也许他早就睡下了,并没有在刻意等她。 说不定只是她自作多情。 步出别墅,一转头,她便看到远处坐在沙滩上的寂寞背影,身影几乎与夜色融在一起,如果不是她刻意寻找,肯定不会发现沙滩上坐了一个人。 她咬了咬唇,这都快半夜了,他居然真的没有睡。 这种无声的逼迫最让人头疼,梁暖迟疑再三,最后还是拗不过他的坚持,她走了过去。 他面对着空旷的大海,时不时仰头喝一口,等靠近一些,梁暖才发现他的身边堆了很多个空的易拉罐,这个晚上也不知道灌了自己不少酒。 他很少有失控的时候,今天是她头一次见到他这么失态。 她坐到他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不要再喝了,你打算喝到天亮吗?” 尹光年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很乱,大概是喝多了,他的眼神怔怔的透着茫然,仿佛还在梦游中,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盯着她愉悦地笑了:“我赌对了,我的暖暖心里果然有我。” 一声“我的暖暖”简直柔到骨子里,一句“心里有我”更是戳穿了她深藏很久的秘密,梁暖羞涩大过恼怒,翻脸道:“胡说八道,你喝死算了。” 她站起来就想走。 一双手猛然间拉住了她,然后向他的方向用力一扯,梁暖惊叫着跌倒躺在了沙滩上,尹光年利落翻身,两手撑在她上方,黑暗中双目炯炯地望着她,几乎是立刻就攫住她的呼吸。 梁暖被他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她仿佛又看到了他眼里的那把火,这把火即将吞噬她,她紧张到忘了呼吸,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怯弱地盯着他。 “尹,尹光年,你干什么?你放开……” 尹光年不回答她,他的喘气声在放大,梁暖全身每个细胞都开始战栗。 “酒确实是好东西。”他的嗓音异常低哑,“喝了它,我平时拼了命去压抑的东西,再也不需要那么辛苦忍耐了。” 说完,他低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84.chapter 84 这个吻跟白天那个克制的吻太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在空无一人的海边,又或许因为时间是深夜,这个激烈的吻让人窒息也教人疯狂,大海在耳边蛊惑:再放纵一点,再狂野一些,管它什么现实, 让它们都见鬼去吧,你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情撒野,告诉对方你爱他,爱到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 梁暖快不能呼吸了, 她像溺死的鱼, 急需一点空气。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平常举止有度的男人会有那么狂野的一面,他的舌-头疯狂地纠缠着她,不允许她躲开, 她躲他便吻得更加凶狠更加霸道。 张昀山总在背后崇拜地说,年哥是资本市场最出色的猎人,手法快狠准,只要被他瞄上,没有猎物能够逃脱。梁暖总是嗤之以鼻,现在她信了,现在她就是他的猎物,他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她只能颤抖不已地被动承受他过度的热情, 那强烈而陌生的感觉如风暴席卷而来, 她感觉自己快被淹没, 离死已经不远。 先是嘴唇,再是脖子,之后一路向下,来到她曲线的高耸处…… 梁暖终于感到害怕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带着哭腔哀求:“尹光年你醒醒,不,不行,我害怕……” 压着她的男人终于停下攻势,他搂紧她,伏在她身上喘息:“暖暖对不起,我心里那只野-兽被你唤醒了,我没办法控制它,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酒似乎是醒了,带着忏悔一下一下地轻啄她的唇,想要抚平她此刻强烈的不安。 “尹光年你,混蛋!!我快被你吓死了!” 从陌生的战栗中回过神的梁暖终于恼了,她分不清自己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害羞多一些,总之她很生气。他确实是她喜欢的男人没错,但此刻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那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你情我愿才能发生的吗?可是他呢,平时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碰到感情就只会闷骚,难得破次功,上来就亲个没完,连个表白都没有。 你在压抑什么,你倒是说啊!我又不是任人摆布的洋娃娃,你不说我怎么能做到心甘情愿?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的,你也不例外,你给我走开!”梁暖心里委屈,使劲推开他,刚挣扎着坐起来想走人,腰却被身后的他环抱住,这下子她整个人被他结结实实圈在了怀里。 “嘘,别动。”尹光年在她耳边亲密耳语,“就这样乖乖的,陪我看会儿海。” 这一刻的亲密令梁暖无所适从起来,她果然不再动弹,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面朝着宁静的大海,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开始谁都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尹光年在她头顶轻轻问。 “我在想你。”这一刻梁暖不再口是心非,伪装太累了,她选择诚实坦白:“尹光年,我很难受,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暖暖,我很后悔。”尹光年搂紧了她一些,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口,“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做那个错误的选择,没有对你爸爸做过那些事,我们今天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却总是开不了口。” “因为那些错,所以我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无数次的想冲过去对你说,他能给你的生活,我也能给你,甚至更多,我的全部我都可以给你,可是你那么骄傲,我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暖暖,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在一个接一个的犯错。” 终于亲耳听到他承认他心里有她,这迟来的心里话让梁暖的眼眶有点湿,她笑中带泪:“如果你不犯错,今天的我们又会在哪里呢?大概只是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吧,走到路上,都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可是尹光年,难道我们要一错再错下去吗?”一颗无助的泪淌下脸颊,“你跟我的人生,为什么那么艰难呢?我不可以那么自私的,爸爸在受苦,我做不到,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尹光年在她身后沉默了很久,最后亲了亲她的发丝说:“你现在,此刻,能在我怀里,已经是上天对我的厚爱了,你是善良的姑娘,是我太贪心了。” “这个晚上已经足够我在梦里回忆。”他凝望着面前浩瀚的大海,“海子说,面朝着大海,就会春暖花开。如果海神波塞冬听得见,我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忏悔,希望他给有罪的人一个救赎的机会,我连追求你的资格都没有,我很痛苦。” 这一刻梁暖听出了他语气里极度的悲观情绪,在她低落时,他总是做那个耐心开导她的人,这一次,她希望自己也能给予他一些温暖。 她转身圈住了他的脖子:“尹光年,不如,我们在这里等日出吧。” 就让他们贪心地放纵一个晚上,一起亲密相拥,等待意味着希望和光明的日出,然后在清晨时分,回归到朋友的位置。 尹光年怕她着凉,回别墅拿了条毯子回来,两个人裹同一条毯子,坐在海滩上,吹着海风,像两个相爱的疯子。 不在乎明天,不在乎过去,也不怕被朋友们发现,天地那么大,人却是那么渺小,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他们的爱情有生命,那么它只剩下几个小时的寿命,他们相依相偎,只想珍惜剩下来的那点可怜的时间。 他们要像普通的情侣那样,怀着期待又有些绝望的心情,一起等待日出。 中间梁暖实在撑不住,偎在尹光年怀里睡着了,虽然是在海边,但因为是缩在他的怀里,反而并不觉得冷,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被他摇醒。 “暖暖,睁开眼睛快看,日出要来了。” 梁暖在他怀中醒来,天已经蒙蒙亮,天水相间处,一轮金色的日出带着力量穿透海平面,向上缓缓爬升,那原始的美丽太过震撼人心,她“哇”一声看呆了,甚至舍不得眨眼睛。 “美吗?”尹光年在她耳边问。 她欣喜地扭过头,“太”字刚滑出口,下一秒,唇便被他堵住,这个缱绻的吻和晨曦的光芒一样轻柔,他的唇带着湿润的海的气息,惊讶过后,梁暖攀着他的肩膀,投入地闭上了眼睛。 远处,太阳跳出海平面,万丈光辉驱走了黑夜,海鸥已经苏醒,新的一天已经开启。 天亮了,必须回到现实里去。这最后的一吻,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梁暖先回了别墅,她一夜未归,很担心被安娜发现,鬼鬼祟祟地推开房门,见安娜依然睡得挺香,她松了口气,小心躺回去,背对着安娜想心事。 她并不知道,在她背后,安娜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睡意。 上午所有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张昀山眼皮底下有乌青,晚上徐威廉和田果果闹得动静太大,张昀山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青年,简直是被摧残了半宿,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抱着被子去跟大权挤了一床。 趁田果果去厨房倒果汁,大权踢了徐威廉一脚:“威威,你可悠着点吧,咱们这是在泰国,汇源肾宝可是没地儿买的。我说你俩这么**,你当初还逃个屁婚,你这不瞎折腾吗?” 徐威廉一副被榨干的死狗样,还在那死鸭子嘴硬:“那必须跑啊,老子**是向那娘们妥协了没错,但是灵魂必须抗争到底啊。” “哼,从小到大那娘们处处压我一头,哈哈哈,现在终于轮到我压回来了!”徐威廉叉腰大笑。 “什么压回来?”田果果在他身后阴嗖嗖地问。 徐威廉立刻收起全身的嚣张气焰,一脸谄媚地否认:“没,没什么,压回来压回来,这是昨天听到的泰国话,意思就是果果你太美了。” “徐威廉你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小啊。”田果果女王一般地支使他,“去,把我的防晒霜拿来,我待会想游泳。” 瞧徐威廉那没出息的奴才样就知道是从小被支使大的,都被田果果培养出奴性了,自从女王陛下来了以后,徐威廉被迫清理房间,也不敢抠脚了,天天澡洗得比谁都勤快,一改之前邋遢的形象,整个人精神帅气了不少。 不过私底下他五分钟就要叹气一回。 徐威廉没少抱怨自己摊上个霸道的总裁爹,霸道的总裁爹又给他安排了个霸道的总裁老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逃个婚,逍遥没几个月,总裁老婆又追过来了,总之他这日子是离自由越来越远了。 可惜大权一点都不同情他,徐威廉这人不管不行,要是没人管他,他能把自己活成一只臭虫。 梁暖睡了一上午,精神恢复了许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索了很久,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个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想深陷都不行,她还是得快点独立搬出来,这对他俩都好。 等他们回国,她就跟他提出来,相信他也不会太反对。 中午一帮人去了欧阳推荐的餐馆吃饭,下午欧阳联系了朋友的船,打算出海。一群人到了港口,刚准备上船,尹光年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 一群人在船上翘首等他,却见岸上的他脸色越来越凝重,只听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来。”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什么了?不是在度假吗?他这是要赶去哪里? 挂了电话,尹光年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茜茜,你的休假结束,订两张最快的到纽约的机票……对,我们俩马上走。” 见他脸色极其不好,大权大着胆子问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年哥,出什么事了?” 尹光年看了所有人一眼:“林枫走了。” 85.chapter 85 就在五分钟之前,在太平洋的另一端, 金融天才林枫在纽约的家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走得很突然, 走的时候父母孩子去了游乐场玩耍并不在身边,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妻子李唯一, 他在妻子带着泪水的亲吻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短暂而又传奇的一生。 尹光年当天转机曼谷坐了去美国的最快的航班, 林枫的家人处于巨大的悲痛当中, 他的身后事都需要他这个最信任的朋友来处理。 尹光年一走, 大家也没什么玩乐的心情, 特别是安娜, 她和李唯一私人关系很好,李唯一回美国后两人也还有联系,前段时间她问候李唯一,李唯一的心情还不错, 告诉她林枫现在中西医结合治疗, 胃口还比过去好了一点点。 没想到林枫这么突然就走了。 “我现在还记得林大哥跟我说的几句话呢,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安娜趴在窗户上长吁短叹,“现在人一得癌症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人类什么时候才能攻克这个第一杀手啊?” 一提起癌症,梁暖心情就无端烦躁, 她那天浏览新闻, 看到一则新闻上说, 这几年老年人得癌症死亡的比率在上升, 所以年轻人更要注意家中老人的健康, 定期带他们体检,以便及时干预。 梁暖用水泼自己的脸,后来干脆把整张脸浸入水里,那无声的自我惩罚一遍遍地提醒着她:过去的你到底成天在做什么啊?你连你爸的健康情况也不清楚,你是个称职的女儿吗? 一帮人懒懒散散地过完了剩下的几天,安娜和张昀山又闹别扭了,原因是在大老远的普吉岛,居然也能碰到一个张昀山的前女友,所以这就给了安娜两个可怕的认知。 一,张昀山的前女友简直是遍布全球。 二,她在不久之后也会成为他前女友天团团员之一。 在狭长无人的海滩边,安娜最后跟张昀山摊牌,意思大致是这样的:你这让我隔三差五碰到前女友,一个个还都跟妖精似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咱俩前段时间走得挺近,也算是谈过恋爱了,不如今天就在这么美好的地方挥手拜拜好聚好散。 一听安娜又要闹分手,张昀山急了,二话不说就跪下来跟她求婚,安娜吓得哇哇大叫转身就跑,张昀山追上去就下嘴亲安娜,安娜揍了他一拳,他挺住了继续亲,又揍,又亲,又揍,又亲,又揍,又亲。 最后安娜大概是被他如此的耐揍给惊到了,终于放弃反抗,乖乖任他亲了个够。 不止尹光年和梁暖,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安娜和张昀山,没人知道他们其实早就接过吻,张昀山如今狗胆包天,逮着没人的机会就一亲芳泽,现在安娜揍他越来越少,反而他亲安娜的次数越来越多。比如徐威廉和田果果,两人下了床就开吵,上了床却极其契合,在尝试了各种奇怪的姿-势后,田果果喜欢上了骑-乘式,到了床-上还要被老婆压,徐威廉心里委屈的不行,但又觉得夜晚的果果太过迷人,仿佛是□□,能让人欲生欲死。就连大权也有秘密,自从和毛菲分手后,心灵空虚的他时常找毛菲的同学蒙萌诉苦,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现在一天不聊上两个小时不罢休,大权有次出海还在回复微信,差点被风浪甩进海里。 五天的度假很快结束,他们回国到家时尹光年还没回来,家里冷冷清清,去壮壮那里接十五,十五一见他们,喜得一个劲扑人。 十五一回家,梁暖就把十五带去宠物店洗了一次澡,自从那次意外以后,她和十五关系亲近了许多,十五大约是通人性的,知道主人跟梁暖亲近,便对梁暖也爱屋及乌,尹光年不在的日子,梁暖去他房间把十五的狗窝搬下来挪到自己房间,晚上和十五待一块睡觉。 大概也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吧。 尹光年这个大厨不在,大家的心和胃都一起想念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梁暖时常会想起那个海边的夜晚,那就是爱情的感觉吧?这种全身心依赖的情感肖诚不曾给过她,纪左也没有,只有他,待在他怀里,哪怕黑夜环绕,她也希望白昼永远不要来临。 尹光年,我想你时,你也有在想我吗? 仿佛心有灵犀,他很快给了答案。他不常在微信出现,但某天晚上,他给她发来了一条讯息。 他发来了一张图片。 图片是一家商店的橱窗,起初她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发来这样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的意图,研究了半天,直到她看清了橱窗玻璃上的字。 do you uand the feeling of missing someo is just like that you will spend a long hard time to turn the ice-cold water you h□□e drunk into tears. (你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吗?就像喝了一大杯冰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成热泪) 梁暖哭笑不得,闷骚的男人,连表达心意的方式也是闷骚到极致。 她很为难,不知道该回应他什么,辗转再三后,选择沉默。她非常清楚,他们之间,只能由她来做那个狠心的人。 度假回来后的第四天,咖啡馆来了一位大腹便便的客人,梁暖深感意外,因为这位客人是她的熟人。 “白姐!”梁暖盯着白婉圆滚滚的肚子,“你肚子好大!” “大吧?没办法,两个小家伙太能长了。”白婉圆润了许多的脸上满是即将为人母的骄傲和自豪。 “我的天啊!”梁暖腾地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地打量她的肚子:“里面是有两个吗?双胞胎?” “嗯。”白婉爽快地承认了,她抱着肚子费劲地坐下来,环顾四周:“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在这里做女招待?” “我家没钱了,只好打工糊口了。”梁暖倒是很坦然,“你要喝什么?今天我请客,对了,你应该不能喝咖啡吧?” “给我来杯热牛奶吧,你坐啊,我朋友还没来,我们俩先聊聊。”白婉很热情。 标哥最近新招进来一个妹子,再加上这个时间段客人不多,梁暖心情很不错地坐下来,自从上次在韩苏苏婚礼见过以后,白婉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不像从前那么市侩,梁暖现在交朋友比较注重眼缘,她觉得白婉和安娜大权他们都是同一类人,这类人眼神坦荡,都是心地很善良的人。 白婉一上来就问她:“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做服务员吗?你那么漂亮,有点屈才哦,对了,你大学的专业是什么?” “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不过读书的时候不认真,现在也荒废了。”提到工作梁暖难免汗颜,“一时半会机会也找不上门,就只好先在这里过渡下。” “谁说机会找不上门?你好好看看,机会就坐你面前呢。”白婉笑吟吟,听她这么说,梁暖猛地屏住了呼吸,她预感到她某些期待许久的东西将要降临到她头上。 “我跟时尚圈的一位大伽朋友一起合作办了这间工作室,走的是高端定制路线,业务之一是给娱乐圈明星还有一些名媛做造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帮我?暖暖,这一行就是为你而生,你从小家境优越,想必对奢侈品熟悉到骨子里吧?你是服装设计出身,时尚品味更是不用我说了,总之我还是那个意思,在这里工作太埋没你了,暖暖,你应该去找寻更适合你的天地。” 白婉抛来橄榄枝,其实梁暖心里早就迫不及待想接下,但她不想表现得太迫切显得很掉身价,于是把某个人凡事都会表现得平静波澜不惊学得入木三分,矜持说:“白姐你太抬举我了,我虽然对时尚奢侈品很熟悉没错,不过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啦。你的建议我挺感兴趣,可是这里老板对我真的很好,你让我先考虑考虑吧。” 白婉一听这姑娘都这境地了居然还那么淡定,竟然没有立刻答应她,心里不免惊讶,她的公司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之前梁暖家里没有出事时,她见过她几次,这姑娘自身条件好,穿衣打扮时尚得体,属于在人群里第一眼就会先注意到她的那种女孩,就算现在脸上只画着淡妆,穿着服务员的制服,还是挡不住的青春亮眼。 她天生就应该吃时尚这碗饭的。 “暖暖,你真的好好考虑下吧,虽然公司正在起步阶段,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等你以后进了这行有了人脉资源,也可以考虑出去自立门户,时尚圈这个聚宝盆相信你了解的不比我少,我就不多说了。”白婉眼光毒,一眼就瞧出这姑娘不傻,她点到为止:“我的联系方式名片上都有,你好好想想,我等着你电话。” 过一会儿白婉约的女性朋友就到了,梁暖也忙碌起来,她时不时很偷瞄她们谈话,越发佩服白婉,身怀六甲还工作那么拼命,一份能让人发挥价值的工作大概真的会让人从里到外散发美丽吧? 她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做这样自信优雅的职场女性! 直到白婉离开,梁暖都没有不识趣地去上去问她的私事,她那个寄情工作的样子显然已经走出纪左给她的情伤。 至于纪左和韩苏苏那一对,他们两个在享受生活这一点非常合拍,韩苏苏最近发了一张她和纪左在地中海度假的照片,她嫌a市的冬天太长太冷了。 她现在和韩苏苏的交流少的可怜,韩苏苏也不邀约见面,她明白以梁暖现在的经济条件,她们是玩不到一起的。倘若被圈子里的人看到她和已经沦为服务员的梁暖还有联系,也不是太有面子的事,所以梁暖能感觉到韩苏苏明显的疏远。 对于现状梁暖已经欣然接受,她现在的心态很好,凡事不强求,顺其自然,时间总会告诉她人心的真伪。 在遇到白婉的第二天晚上,尹光年也回来了,和他同机返回的还有李唯一一家老小,他们急需要离开纽约这个伤心地,让家乡的温情治愈他们失去挚爱的痛楚。 李唯一和父母都住在酒店,打算隔天回b市的家中。失去一生至交,尹光年十分消沉,大家没敢打扰他,也没在客厅里打闹,早早回了房间睡觉。这个家里只有十五是欢欣雀跃的,它吐着舌头围着尹光年打转,走哪都跟着,生怕一个留神他又没了人影。 晚上十一点,梁暖还没睡,她的第六感又开始作祟,预感尹光年也没睡,并且在这所房子的某个地方等她。 深夜见面仿佛已经是他们之间没有说出口的约定,到了这个时间点,就连生物钟也不愿意配合,提醒她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未见的人。 理智和情感在缠斗。理智叮咛她,不能去,万一又像海边的那晚,他情绪失控差点作出出格的举动。情感却提醒她,他处于低谷中,不仅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就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心意,也被她拒绝。 梁暖想起他在海边说的一席话,他说后悔,他说自己有罪,他渴望救赎,不想一个人活在孤寂里。 梁暖只要一想起他,就控制不住地心疼。 最终情感占了上风。 披上外套,开门,果然见落地窗外一人一狗背对着她站在黑暗里。她踩着一地的落叶,轻轻地走到他身后,所有的思念牵挂都汇成了简单的四个字:“你还好吗?” 尹光年转过身来,望着她的眼里流动着悲伤,明明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这一刻,无助的神情却像个被人抛弃的可怜小孩:“暖暖,你能不能抱抱我?” 这样的他又让梁暖怎么忍心拒绝? 再多安慰的话也不如一个拥抱有力量,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渴望能用这小小的动作温暖他的心,尹光年紧搂住她,闻着她发丝的香味,心也安定下来。 漂泊了那么些年,他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地上他们的影子慢慢靠近,直到融合成了一体,这个冬天太冷了,冷到只有相互依偎才能抵御这彻骨的冷。 他拥紧她小小的身体:“那天在机场,我就想这样抱你。可是……我很怕你拒绝我。” 86.chapter 86 这个男人总是让她心疼到放弃原则, 梁暖苦笑着:“尹光年你这个胆小鬼。” “是的,我是个胆小鬼。” 头顶是星夜, 两个人并肩坐在秋千上,十五蹲在他们的脚边打瞌睡,大概连它也不明白, 这对男女为什么总喜欢在深夜碰面, 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我和林枫都很穷,林枫家境比我好一些,但是他是享乐主义,什么都想用好的, 因此老是缺钱。有一段时间我们住的宿舍在黑人区, 那里治安不好, 两个黑人抢了我们刚打工赚来的薪水,我们穷的吃了两个星期的面包,那时候唯一支撑我们的就是梦想, 林枫发誓有一天要买下曼哈顿最好的房子,要跟全世界最火辣的妞约会。” 梁暖想象两个穷小子指天指地发誓要飞黄腾达的样子,被逗笑了,转头问他:“那你呢,你什么梦想来着?” 尹光年被她的笑容感染, 脸上也有了笑意:“我比他要实际, 梦想也比他朴素多了, 只希望有一天我能过上不为钱低头的生活, 我的孩子不会重复我的童年, 这样就够了。” 他的童年过着怎样艰辛的生活梁暖是知道一些的,就算现在实现了财务自由也不见他松懈一分,他是真正的完全靠自己打拼才有了今天的生活,她由衷道:“尹光年,你做到了。” 望着她亮晶晶的肯定的眼神,尹光年发现对这姑娘的喜欢像野草一样一天比一天疯长,在美国的这么多天,思念纠缠着他,她的唇还有她身上的味道都令他魂牵梦绕,那些他刻意忽略的欲-望因为她,再度苏醒。 她的纯真唤醒了他内心深处那只野兽。 她说她做不到,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可是她那么好,他又如何放得了手? 他目视前方:“林枫葬礼那天纽约在下雨,唯一哭得晕过去了,丘丘还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家庭毁了,可曼哈顿岛还是很热闹,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走了就停止运转,暖暖,你知道吗?那天我突然觉得我们年轻时的梦想都是可笑的,如果不能陪着相爱的人到老,就算实现了梦想,这个人的一生也是个悲剧。” “暖暖,我只是个平凡的男人,现在我的梦想也许在你听来是滑稽可笑的,可那确确实实也是我真正想要的。”他温柔地转头看着她,眼神坚定:“我只想跟我爱的人,你,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梁暖脸上火辣辣的,她没有办法回应这样向她坦诚心意的尹光年,他一贯都是有事放在心里轻易不说口的男人,想要知道他的心思只能靠猜,可自从普吉岛那一夜过后,他再也不对她隐瞒自己的心意,一时半会,梁暖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转变。 曾经肖诚总是用工作忙来搪塞她,她怀疑过他是否在说谎,可是梁暖就是无来由的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他要么不说,说出口的就必定是心里话。 他是真的想跟她携手一生。 跟他一起,组建小家庭,这何其不是她心中渴望的,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么多难题,他们又怎么跨越的过去? “你不需要回应我,之所以今晚坦白我的心意,只是林枫的走提醒我,世事无常,如果不能让你爱着的人知道你爱她,那对她是一种残忍。”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坚持,“我会等你,如果你没有结婚,我就一直等下去,我不会什么讨好女孩子的技巧,但是我有普通人欠缺的恒心,我会一直等下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梁暖一字一句地听着,垂着头,声音苦涩极了:“尹光年,你这又是何必……” “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梁暖,她是我想一起走一生的人,所以我愿意一直等下去。”他在她耳边许下的承诺透着千斤重量。 鼻子酸酸的,梁暖却不断提醒自己必须忍住呼之欲出的酸楚,她可以对别人强硬,唯独只对这个男人软弱,但这是不对的,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她爸,死去的黄伊蓝,甚至黄伊文,她甚至不敢去问黄伊蓝在他心中是否还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他还深爱着黄伊蓝吗? 而她又怎么可能赢得过一个死人? 相较于她的沉默如金,今晚尹光年的话特别多:“对你,我承认我很贪心。爱有时比恨更难,你对我的宽容已经足够我感激,可我还在奢望你和我在一起。予人宽容是人性里最难的部分,这一点我不如你,到了今天,我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我父亲,我想,我心里还是怪他,如果当初他不抛弃我们母子,我妈妈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走。” “我理解你。”梁暖叹一口气:“如果有一天我妈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爸这些年的寂寞我都看在眼里,他过得一点都不开心,他还是想着我妈,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不再婚。” 逃避是没用的,有时只会加剧两个人的痛苦,梁暖仰望星空不再沉默: “尹光年,我和你的未来,就交给时间吧。” “我们的父母因为不相爱,所以经受不了时间的考验,最后苦了自己也苦了孩子。尹光年,我们不能重蹈覆辙了。要在一起,那就一辈子,不能,还是做回朋友比较好。倘若有一天,我对你的爱能超越一切,那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尹光年看着身边轮廓柔和的姑娘,唏嘘不已,上天何其慈悲,能让他今生遇到这样善良的女孩。相较于在泰国时的全然拒绝,今晚的她在让步,她的心和她的眼神一样柔软,因为不忍心伤他的心,所以愿意给他一个可能性。 于他而言,这已经弥足珍贵。 “暖暖。”他亲昵地唤她的小名,“我会等你,任何时候,请你都记住这点。” 梁暖把遇到白婉的事情简单地跟尹光年叙述了一遍,他鼓励她去试试,毕竟她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咖啡馆服务员。所以隔天,梁暖便打电话给白婉,表示愿意加入她的团队,白婉给她开了一个很不错的月薪,确定以后,梁暖回咖啡馆正式跟标哥提出辞职。 标哥自然知道自己这小笼子是关不住美丽的鸟的,梁暖要走是迟早的事,咖啡馆已经招到人手,所以大方地祝福梁暖前程似锦,让她有事没事多回来坐坐。梁暖自然答应,她很感谢标哥在她艰难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工作,这份工作的意义甚至超过报酬本身,通过这份工作,她体会到了忙碌的满足感,甚至也是这份工作让她懂得了,不要看低任何平凡的劳动者,反而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的人,比如过去的自己,才应该为人不齿。 和白婉约好下星期去上班,梁暖便在家翻阅造型师相关的资料,心里好有个底。她完全不晓得,尹光年背着她,独自开车去了监狱。 尹光年一直和钱卓青有联系,梁起风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对于保外就医,就连狱医也在催,可梁起风就是不松口,钱卓青给梁起风做了那么多年的助手,哪会琢磨不出老板在顾虑什么,在又一次被他严词拒绝之后,他打电话给尹光年。 “老板应该是在等一句话,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等的人是你。”钱卓青在电话里斟酌接下来的话,“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他在等什么,这对你来说确实强人所难,但是就当骗骗他吧,好人做到底,让他尽快答应治疗才是最要紧的。” 尹光年在电话里并没有告诉钱卓青,就算他不打这通电话过来,他也是要去见梁起风的,有些话,该到开诚布公谈一谈的时候了。 梁起风的状况越发不好,头发几乎全白,瘦的不成人形,脸色是一种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灰败,他揪心地望着眼前虚弱的老人,很担心梁暖会崩溃。 还未开口,梁起风就声嘶力竭地咳了好几声,嘴角甚至咳出了血丝,尹光年不用猜都知道,这个老人这段时间正在用超乎常人的毅力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梁起风哪会不懂他目光里的悲悯,笑了一下:“光年,你看到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但您仍然不同意保外就医。” “我在等一个结果。” 梁起风虽然虚弱,眼睛却依旧铮亮有神,望着他的目光甚至带着一丝压迫,尹光年坦然以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来了,给您一个结果。” 梁起风不说话了,嘴角的微笑富有深意,这是两个同样聪明的男人之间的较量,尹光年心里很清楚,这个老人虽然**走向衰败,骨子里却依旧强势狡猾,他终于不再卖弄可怜博取同情,也不再用“把暖暖当妹妹来照顾”这种幌子来搪塞他,他不惜大费周折把自己弄进监狱引他入局,无非是想要给宝贝女儿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这是怎样一种沉重的父爱,尹光年不敢去掂量,此刻他心中并没有被人算计的不爽感,相反,他的内心只剩感叹感激。 而现在,该是最后摊牌的时候了。 他正襟危坐,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谦卑:“您苦心积虑制造我和暖暖相处的机会,您是对的,暖暖就是我生命里的另一半,我今天来,就是郑重请求您,同意把暖暖嫁给我。” 87.chapter 87 “哦?”梁起风扬了扬眉, 似乎意外似乎又不,甚至隐晦地笑了:“卓青让你这么说的?” “跟钱助没有任何关系。”尹光年语气异常坚决,“我今天确实是来劝说您去住院,但同时,也是来跟您坦白真心话的。如果您怀疑我的诚意,我只能说, 我尹光年在感情上绝不是会将就的人, 更不会一时冲动拿婚姻大事开玩笑, 我想跟暖暖结婚过一辈子这个决定已经在我心里酝酿很久,至于一直开口不说, 一是顾虑到当时暖暖身边有人,二,也是我认为自己在做了这些事后,没有跟她在一起的资格。” 梁起风微笑着,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光年,你今天来, 想必终于想通了。” “是的, 倘若没有想通,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尹光年恭敬地点头,十足第一次见岳父神情透着紧张的毛头小子:“我不能接受暖暖身边再有别人, 我希望这辈子站在她身边的只有我, 暖暖想必已经告诉过您, 我们刚去了普吉岛度假, 在那里, 我跟她表白了心意。” 梁起风把他的纠结看在眼里,说:“我的孩子我清楚。虽然心软,但是原则性还是挺强,所以光年,没那么容易吧?” “您说的没错。”尹光年内心不由佩服这个睿智的老人,人虽然在牢里,但是外面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他,他承认:“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光年。”梁起风又咳了两声,尔后目光犀利地盯着他:“说了半天你自己,我家暖暖呢,你让她喜欢上你了吗?” 面对未来岳父的直接发问,尹光年到底还是难为情了几秒,支吾着陈述事实:“我们……在海边坐了一夜,等日出。” 梁起风对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还算满意,虽然尹光年没有明着承认,但是这却比承认暖暖喜欢他更具有说服力,他的宝贝女儿如果心里没有他,就不会和他整晚待在一起,做出情侣之间最浪漫的等日出这种事,倘若对尹光年没有一丝心动,直接以“不喜欢”拒绝就好了,又怎么会为难到表示“她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钱卓青来探他,已经把暖暖和肖诚分手的原因详细告知他,被肖诚如此欺骗被他父母如此侮辱,暖暖甚至一病不起,梁起风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心,虽然他早有预料,但当孩子真真正正独自遇到这些挫折,他这个做爸爸的在监狱里痛到只剩自责。 好在,他未雨绸缪,暖暖的身边一直有尹光年悉心照顾,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在那段时间突飞猛进。 “光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似乎想印证自己的想法,梁起风猝不及防地抛出了一个让人尴尬的问题。 尹光年左右为难,一触及未来老丈人的严厉眼神,只好招认:“我们……有一些亲密举动,不过没有经过您和暖暖的同意,我发誓绝不会冒犯她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我同不同意,你先回答了我接下来几个问题再说。” “您问吧,我一定以我最大的诚意回答。” “光年,这么说吧,我梁起风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咎由自取,你能拿出五千万来替我梁家还债,已经很重情义,也完全不欠我梁家分毫,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一心盼望你和暖暖有结果,但希望你们在一起是出于爱,而不是出于你弥补我梁家的心态。” “伯父,我若是个愿意拿人生大事作为交换补偿他人的人,那么早在几年前,我就娶了黄征德的小女儿。” “那么我还有个问题,光年,你有没有想过,以你今天的身份地位,娶了暖暖你不会觉得委屈吗?我梁家已经没落,我没有任何资产可以留给暖暖,她现在的处境甚至不如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另外,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暖暖确实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败笔,我这个父亲的过分溺爱没有教会她独立,所以她除了吃喝玩乐,其实什么都不会,光年,娶一个对你事业没有任何帮助的女人做老婆,一过就是一辈子,你扪心自问,十年后你真的不后悔吗?后悔是人生的常态,虽然家丑说出来并不光彩,但我要告诉你,暖暖的母亲,她在嫁给我之后就后悔了。” “我跟暖暖都很清楚彼此的家庭状况,她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同样的,我有一个早早就抛弃我们母子的父亲,我们沟通过,不能再重复上一代的悲剧,如果要在一起,那就一辈子,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一辈子不离不弃。至于您说的问题,从不在我考量范围之内,第一,我的事业不需要女人助力,靠我自己我就能让我的老婆孩子过上最好的日子,第二,暖暖也并不是只会吃喝玩乐,她现在有目标有干劲,正尝试着往造型师这一职业发展,她在我眼里是全世界心地最善良的女孩,她的出现让我的人生有了乐趣,我不敢相信如果没有了她,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尹光年望着梁起风若有所思的脸庞,语气异乎寻常地坚定:“所以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您,余生的每一天,我都不会后悔今天要娶暖暖的决定。” “很好。”梁起风仅仅评价了两个字,尔后尹光年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玻璃后的老人仰起头,喉结上下滑动,他分明在苦苦压抑自己汹涌的情绪,可一行老泪还是出卖了他,从他眼角滑下,消失在发梢深处。 “我没有看错人。”梁起风眼眶湿了,嗓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光年,你是我梁起风一生最大的赌,赌注是我的宝贝一生的幸福,我很高兴,我还是赢了,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他抹了一把泪:“光年,我下局设计你,我要跟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是个父亲,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有个人照顾暖暖一生,而这个人,我希望是你。” “我心中对您只有感激,如果不是您最后破釜沉舟的决定,以我的个性,我一辈子都发现不了暖暖的好。”尹光年面露感激,“只是我心里还是不明白,在我帮了黄征德以后,您为什么还愿意无条件相信我?暖暖曾经指责我忘恩负义,其实连我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这些过去,您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听出他的疑虑,梁起风娓娓道来:“在我们还不熟识的时候,我在信力附近的公园里遇到过你,当时你跟一个老流浪汉有说有笑,还递给他一盒快餐。后来,卓青到你公司附近办事,回来夸你,那天下大雨你把雨伞给了一个带孩子的清洁女工。”梁起风由衷道,“你问我为什么独独看中你,因为我的女儿,我不求她嫁给富豪权贵,我只求她这辈子能嫁个好人。” 尹光年万万没有料到只是这两个微小到他自己都没有多少印象的细节促使梁起风做下这么重大的决定,原来命运冥冥中都有安排,在当年梁起风慷慨地资助他开始,他们之间无形的命运线就一直牵扯着他们。 只求女儿能嫁个好人,这是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愿望,可这也许也是最难实现的,识别人心善恶是人世间最艰深的学问,一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能钻研透人心善恶。 梁起风又开口:“光年,我的暖暖就拜托你了,这孩子虽然任性,骨子里还是讲道理的,给她点时间,她会想通的。” “我把我的宝贝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至于怎么让暖暖点头,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光年,你要快,我很想活到你们婚礼那一天,亲手把暖暖交到你手里,见到她幸福我才能死而瞑目啊。” 玻璃后的梁起风哀求着,尹光年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让她尽快答应我。” 梁暖并不知道她的一生已经被她爸郑重交托到另一个人手上,对于新的事业起点她忐忑又充满干劲。刚进入公司,白婉给她和另外三个女孩子安排了一系列密集的培训,跟着一个姓孔的资深造型师,从发型化妆美甲到服装搭配全都系统学习,她每天从早到晚上课,忙成了陀螺。 新公司离尹光年的公司不远,所以令梁暖颇为难的是,明明她想和他保持距离,可是换工作以后,他们俩却走得更近了。早上尹光年会把她送到楼下,晚上下班他会折过来等她下班,有时候她故意拖拖拉拉,他也不急,就一直在楼下等着。 有一次梁暖忘了一袋资料在他车上,他便亲自送过来,见到他一公司的女孩子眼睛都直了,尽管梁暖再三否认他是她男友,但是没有任何人相信,跟她一样是新人叫做小媚的姑娘言之凿凿:“暖暖,你男朋友肯定很爱你,他看你的眼神太温柔了,天哪,好贴心,居然还给我们带下午茶。暖暖,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到这样的男人,你太让人嫉妒了!” 对于同事们的七嘴八舌梁暖有些无话可说,她和尹光年的纠葛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她也不想和别人多费唇舌解释。 不止同事,就连家里这几个人,梁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约好的,对于他俩的出双入对,他们也不取笑也不惊讶,每天没事人的似的,好像早就把他们当成一对。 大家越是习以为常,梁暖越是心里不自在。 在一次下班路上,晚高峰堵车,梁暖终于把心里酝酿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尹光年,我现在收入不错,我想,找时间搬出去住。” 终于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太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车厢里死一样寂静着,梁暖只觉得空气太闷,闷得她透不过气。 他们约定好的,所以他一定不会挽留她,尽管明白离开是对的抉择,可一想到以后几乎见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梁暖已经难受到快要窒息了。 “快过年了,房子不好找,年后再搬也不迟。”尹光年沉沉地开口,“跟我一起过完年再走,好吗?” 最后一句话,他分明是在苦苦央求她,梁暖又何尝听不出来他的不舍?想挽留却又深知没有立场,所以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和她一起过个年,他们像一对没有明天的情人,所以只能珍惜当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这样的他不忍心让她拒绝。 “好。”梁暖努力牵动肌肉挤出一个笑,“我们一起过年。” 88.chapter 88 梁暖并没有告诉家里其他几个人自己要搬出去的决定, 好不容易重聚, 谁都不喜欢听到这样的消息。这回梁暖连安娜也瞒着,安娜一心等着她和尹光年开花结果,她现在学聪明了,知道梁暖脸皮薄,几乎不提她和尹光年的暧昧关系,只是有一次打闹中脱口而出了一句:“暖暖, 你跟年哥结婚了我的房间给我留着哦,我还要时不时过来住的。”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这直肠子又说错话了, 赶紧吐着舌头说“哎呀我开玩笑的啦”, 脚底抹油跑了。 这一年安娜的生活也发生着巨变。遇到梁暖, 换了工作, 有个狗皮膏药男友,泰国回来以后, 她和张昀山终于确认恋爱关系,两人好得蜜里调油, 每天除了上班和睡觉, 几乎都黏在一起,俨然连体婴。 连梁暖都以为花花公子张昀山这回搞不好真的是收心了,安娜是他的真命天女也不一定, 安娜却难得保有清醒:“暖暖,猫改不了偷腥的习惯的, 时间长了, 他总会露出马脚的。我啊, 现在不过是享受恋爱的感觉,以前在咖啡馆的时候,看到那些女顾客跟男朋友亲热撒娇,都觉得好羡慕,哈哈,现在我也是有男朋友使唤的人了,至于结婚,我看算了吧,张昀山家我又不是没去过,我就是个小县城来大城市打工的打工妹,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怎么可能有结果,他答应,他爸妈能答应才怪,我啊,享受当下就行了。” 享受当下,这是个读起来多么无奈的四个字,谁不期待和喜欢的人长长久久,可是安娜呢,她随时做好了分开的准备。梁暖忍不住唏嘘,她和安娜还真是同病相怜,喜欢一个人却清醒地认识到和他是没有结果的,门第出身的差距令安娜准备好了谈一场注定会分手的恋爱,而她呢,他们之间横亘着更多阻碍,她连和他谈一场恋爱的勇气都没有。 天气越发冷了,天寒地冻的让人只想窝在被窝里。安娜在早上接了一通电话后,草草请了假赶回了老家。她爸一大早在结了冰的地上练拳,结果一脚踩到了冰滑倒,嘎吱一声,骨折了。 安娜在医院伺候了老爸两天就被她妈赶回a市挣钱了,回来时还拎了两大箱子的货,都是些围巾帽子手套这类用品。 “我姑姑的厂子倒了,我妈就去弄来这些尾货,她觉得城里人的钱好赚,让我摆摊把这些破玩意卖了,天哪,我妈是穷疯了吗?她看不出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吗?” 安娜面对着两个占空间的大箱子,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的原生家庭一直是她自卑的源泉,有个使唤她只会问她要钱还重男轻女的妈,安娜都不知道暗地哭过多少回了,爸爸虽然疼她,但是性子软在家里说不上话,弟弟被妈妈宠坏了,什么都指望不上。 放家里占空间,扔了又有些可惜,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打算去附近大学的夜市便宜甩卖掉这些东西。 年关将近大权加班成了家常便饭,自然没法掺合,徐威廉最近的演出越来越多,写小纸条表示“哥哥我想和你睡”的迷妹前仆后继,田果果脸色越来越黑,天天晚上去酒吧替未婚夫挡掉烂桃花。 安娜要做小买卖,男友张昀山自然做好后勤工作。尹光年来接梁暖下班,梁暖借口和安娜吃饭让他自己回去,和安娜他们碰头后去大学城吃好饭,就找了个人流量不错的地方摆了摊子。 第一回做小贩,一开始面对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安娜和梁暖都生涩开不了口,还是张昀山靠着一张厚脸皮放开嗓子叫卖,这才吸引一些人的驻足。两个女孩子有过服务员的经历,见生意还算不错,渐渐地也就放开了,梁暖甚至学着旁边的中年妇女吆喝:“哎,同学,看看我们的围巾吧,又便宜又好看。” 美女哪怕卖东西也是赏心悦目,再加上很便宜,蹲下来挑选的大学生渐渐多起来。快零度的天气,梁暖呵着气冷得直跺脚,心却是热腾腾的。想来有些想笑,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是个出身金贵的大小姐,一年后沦为了街头卖20块一条围巾的小贩,这么反差强烈的生活她竟然还适应地挺好,生活既然没有逼死她,那么等着吧,她一定会给生活好看的! 她刚搓完手,一抬头,却撞进了一双温暖含笑的眼。尹光年竟然就在他们的茶吧里坐着,面前摆了一台电脑,隔着玻璃对她笑,见被她发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梁暖拿大眼睛瞪他,眼里的笑快满溢出来。 因为定价便宜,很快这批帽子围巾就兜售光了,安娜卖东西上了瘾,捅捅正在低头整理的梁暖:“暖暖,好好玩,我们再批发点东西拿来卖吧。” 梁暖无语,刚想泼她冷水,安娜指着对面惊讶地叫道:“呀!坐光年哥对面的女的是谁啊?” 梁暖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戴着眼镜气质知性的年轻女人坐在尹光年对面说着什么,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而他神情淡淡的,时不时点个头说句话。 女人的侧脸有些眼熟,梁暖还没看清,张昀山已经认了出来:“哎,这不是跟年哥相过亲的那个四眼田鸡吗?” 梁暖仔细一瞧,想起来了,还真是那个女孩子,叫什么田妮来着。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见,她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了。 梁暖看着田妮那滔滔不绝明显爱慕尹光年的样子,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手下的动作也放慢了许多,安娜惴惴不安地观察她的表情,暗中踢了张昀山一脚。 张昀山也是个爱煽风点火的主,说话的声音很响,就怕人听不见似的:“安娜我早就跟你说了,年哥行情很好的,这行比他有钱的有,菜烧的比他好吃的也许有,但是比他有钱还比他帅菜烧的比他还好吃的我还真没见过,我们年哥绝无仅有,安娜你都不知道,我们要是出去开会啊,那几个私募女老总,跟饿疯的母狼似的,三天两头想约咱哥吃饭,也不照照自己那张老妖婆的脸。” 小茶吧内。 田妮掩不住脸上的喜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尹先生,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我都以为我花眼看错人。” 尹光年和窗外某个已经明显绷起脸的女孩子对视了一眼,好心情地回过头来笑了笑:“没想到田小姐还记得我。田小姐在这一带工作?” “哦,不是,我妹妹在这里读大学,我给她送被子,顺便晚上一起逛逛,没想到竟然撞见了尹先生,尹先生在等朋友?” “是的。”尹光年明显不欲多说,尔后又转头望向窗外,果然见对面俏生生的姑娘已经无心做生意,冰刀一般的目光时不时射向这边,在感情方面,她到底还是被宠坏的小孩,喜怒形于色,情绪上来了就一时忘了遮掩。 这副喝了一大海碗酸醋的样子,还嚷着要搬出去,天真的以为离他远点就能解决他们之间无可救药的吸引力。 既然她执意要离开,那他不介意让这飞醋再来得猛烈一些。 他破天荒地地向对面的姑娘提出邀请:“田老师有没有开车?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一箱子的货兜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款式实在老旧没人看得上的,梁暖弯着腰收拾,然后就听安娜在边上激动喊:“呀,年哥……” 梁暖听出不对劲,抬头就见尹光年身边跟着那个田妮,两人并肩一起的画面有点刺眼,她冷若冰霜地瞥了一眼,继续埋头打包。 田妮有些抱歉地在旁边推辞:“会不会太麻烦尹先生了,我自己打车回家也没事的。” “田小姐不必见外,都是同一个方向,举手之劳。”尹光年对张昀山说,“昀山,那你跟安娜约会去吧,我先送暖暖和这位田小姐回去了。” “啊?”安娜对于被强塞过来的“约会”还是一头雾水,张昀山做了尹光年一段时间助手早就心领神会,他很清楚,尹光年这个老板兼大哥是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这个时候,他说这句话是有目的的。 他马上接茬:“安娜赶紧的,我们的电影快开场了,快点,情侣座我好不容易订到的。” 为了防止梁暖跟来,他还特地强调了“情侣座”三个字。他朝安娜使眼色,安娜再迟钝也明白了,很认真地点头:“那走吧,我都差点忘了电影这回事了。暖暖那你辛苦了,我先走了啊……” 这一对就跟逃命一样,心急火燎地开着车跑了,留下三个人尴尬地面对面站着。 尹光年很绅士地要过来拿梁暖手上的袋子,梁暖心里憋气,手倔强地往后缩了缩,尹光年看了她一眼,强行夺了过来。 这个小细节田妮作为旁观者自然瞧在眼里,见尹光年和这个女孩举止亲昵,两个人外表又是如此登对,心里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孩子就是尹光年整晚在等的人,可笑她这个路人,今晚乍然在这个地方碰到他,简直是惊喜若狂,她以为自己终于被上天眷顾了,老天安排她和这个见了一面就让她一头陷进去的男人再次相遇,一定是暗示着什么。 “尹先生,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她不死心地问。 “不是的。”断然否认的是梁暖,语气里多少带着赌气的成分。 就算当面被拒绝尹光年也很有风度,微笑着:“有点晚了,我们走吧。” 一路上梁暖坐在副驾驶座沉默玩手机,只听耳边尹光年如沐春风般的和田妮聊着天,多半是田妮在说,尹光年会附和她,并适时抛出一个问题,所以气氛不至于冷场。田妮是个健谈的女孩子,看得出来她很想给尹光年一个好印象,自从她亲口否认他女友的身份后,这个女孩子的态度就明显积极了许多。 现在的女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勇敢呐,面对女人的殷勤,男人们怕是带着享受的心情吧? 梁暖心里不是滋味。 送完了田妮,两人回紫园的家。回家路上较劲似的谁都没有开口,快到紫园时,车厢里有陌生的手机铃音响起,梁暖往后一看,车座上躺着一个陌生手机,不用猜也知道是田妮的,她不得不佩服这位姑娘的大胆,故意落下自己的东西,博得和心仪的男人再次见面的机会。 梁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嘴上不饶人:“红颜知己的手机掉了呢,尹先生一定要记得亲自还给人家呀。” 说完,她翩翩下车,只是摔门的声音有点响,她没有回头,所以错过了身后男人宠溺无奈的笑容。 梁暖径自回了自己房间,洗完澡擦完护肤品,想到尹光年正在给田妮送手机的路上,爽肤水擦完就心烦意乱地放下,坐床上生闷气。都怪她自己天真,竟然以为他的生活里只有黄伊文黄伊蓝姐妹俩,张昀山晚上不经意的一番话提醒了她,尹光年这个男人看似清心寡欲,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特别撩动女人心,就连她,本来应该恨他恨到不共戴天的,现在呢?像个傻子一样为他意乱情迷,一颗心浮浮沉沉,都快无处安放她的骄傲。 最可悲的是,有女人对他倾心,可她却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不是他的谁。 坐床上纠结了一会儿,她正想睡觉,“咚咚”两声,都十一点多了还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89.chapter 89 没人应话, 她狐疑着去开门,门一开,见门外站着尹光年,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着, 此刻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让她生了一晚上闷气的人居然自投罗网, 梁暖小姐脾气上来,下意识就要去关门:“你走开,今晚我不想看见你。” 奈何男女力量悬殊, 他一只手臂蛮横地伸进来, 不管她如何推拒他还是挤了进来,尔后把门一锁, 幽幽问:“生气了?” 幽闭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而且还是深更半夜,梁暖有些懵,这样强势粗鲁的尹光年令她倍感陌生, 他一贯温文尔雅,今晚的他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你, 你发什么疯?”她颤声问。 尹光年带着迫人的气势朝她走来, 她步步后退, 最后退无可退, 被他用手抵在墙边, 他利用身高优势逼着她仰头:“我跟别的女人说话, 心里很不高兴吧?嗯?暖暖你现在懂了吗,每次你跟肖诚在一起,甚至在楼下被他吻的时候,我的心情就是跟你现在这样,恨不得……” 他没有再说下去,虽然隔着咫尺距离,两人的目光早就纠缠在一起,梁暖紧盯着他,喘息渐渐重了,尹光年的眼眸有一道漩涡,她陷入其中无法逃脱,除了成为他的俘虏,她别无选择。 她预感他会做什么,紧张又羞耻地期待着,果然他俯下头来,在她的惊呼声中,用她无法抵御的力道攫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泰国回来以后就没有再做亲密的举动,彼此都在用最大的毅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而这个深夜一点就燃的吻终于让他们前段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鼻尖萦绕着都是他干爽好闻的男人味,梁暖捶了他几下就完全放弃了反抗,唇舌纠缠津液交换的感觉太过刺激,强烈到头皮发麻手脚发软,她对这个男人之前意志上的抗拒都在这个吻里被一一瓦解。 她曾经害怕和肖诚有亲密的举动,和他接吻她心里的念头不是沉醉,而是一心只想快点结束,那对她着实煎熬。可是现在和尹光年接吻,她只感到渴,感到空虚,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在叫嚣:不够,不够,还要更多。 在她意识还未清楚时,身体已经主动配合他,双手环住他的腰渴望他再用力一些,填满她所有的空虚。 尹光年自然不会令她失望,他们两者之间,倘若梁暖还只是口渴,那么他便是饥饿,他像一头饥饿了很多年的野兽,一心只想在自己的猎物身上索取更多,他强势,急切,富有力量,梁暖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然后就感觉他手一用尽,屁股被他抬高托起,她人在半空中,她惊得“啊”一声,下意识地双腿夹紧他的腰,像个八爪鱼一样双手环住她的脖子,身体紧密相贴的后果是,她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梁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脸立刻就红了。 欣赏她娇羞喘气的小女人模样,尹光年笑得邪恶:“你点的火,你负责熄灭。” “尹光年你混蛋!”他竟然也有耍流氓的一面,梁暖红着脸骂他,“你放我下来,然后滚出我的房间。” “真的要我走吗?”他连语气也邪恶,“那出了门我就给红颜知己送手机去。” “你敢!”梁暖睁大眼瞪他,一激之下霸气宣告主权:“在我搬走之前,你是我的!你谁都不许看,更不许跟她聊得开心!总之,除了我,任何女人都不行!” “小醋坛子。”尹光年凝望着她一脸宠溺的微笑,对于自己已经沦为她的所有物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抵触:“傻瓜,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同样的,你这辈子也是我的,你要是敢对别的男人有想法,我会发疯。” “暖暖,你真的快逼疯我了。”他轻轻呢喃着,手抱着她,像抱着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 梁暖被他放在床上,柔软的发丝披了一床,眼神纯真中透着娇媚,犹如一朵即将绽放勾人采撷的红玫瑰,尹光年立刻覆了上来,向自己的女神献上最虔诚的热吻。 这个吻慢慢地走向失控,梁暖洗完澡就没再穿内衣,这自然方便尹光年攻城略地,睡衣扣子已经解开,他湿热的舌一路向下,在那凹凸处流连不去,那陌生的酥麻感令梁暖娇喘连连。 “尹光年……”梁暖在颤抖,害怕还有从未有过的刺激感让青涩的她不知所措,她无助到只能喘气,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口,像在拒绝,又似在邀请。 她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她已经不再那么排斥,如果注定要分开,她只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就算这个选择在旁人看来是错的,她也甘之如饴,跟他在一起她的心里全是幸福和甜蜜,那滋味会上瘾,而她完全不想戒掉。 戒掉他一定是这辈子让她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在所有人沉睡的深夜,她想为了爱疯狂一回,然后重归现实。 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安娜似乎回来了,门外的十五“汪”了一声,安娜吓得叫出来:“呀,十五你怎么在这里……” 安娜的说话声自然打断了房间内的旖旎气氛。尹光年箭在弦上,他却深知还不是时候,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人多嘴杂,他怕她脸皮薄受不了。她真的很香很软,每一处都是要了命的美好,他想一辈子埋首其中,禁-欲多年的身体在疯了一样叫嚣,但是他还是凭着最后的理智坐了起来,喘息平抑着身体的冲动。 进行到途中却嘎然而止,空虚感再度袭来,梁暖迷蒙着眼,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羞耻感作祟,她不好意思开口,只是一脸委屈地坐在那里,宛如怨妇。 尹光年探身啄了一下她的嘴角,嗓音低哑到极致:“你乖,我们改天继续。” 梁暖想想今晚确实不合适,朋友们都住在隔壁,一点动静就能听到,要是真被他们发现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不过一想到他要离开她,留她一人呆着,心里又万分舍不得。 尹光年进了她的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出来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儒雅冷静,谁又会想到他刚才几乎失控。梁暖已经乖乖躺在被窝里,巴掌小脸埋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目送他,那软襦的眼神简直比十五还可怜。 他嘴角愉悦勾起,没有迈向房门,而是走向床掀开被子,自然而然地钻了进来。 梁暖又闹了个大红脸:“喂!” 嘴巴不诚实地抗议,心里却是欢喜的,所以温顺地任他搂着,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同床共枕,身体彼此贴着,心也无比靠近,都在心里满足地叹息一声。 梁暖从不知道,原来跟爱的人在一起,心会如此满足安定。 关了灯,他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好声好气哄着:“乖,闭上眼睛睡觉,我凌晨再走。” “我们老这样偷偷摸摸的。” “好像是你大小姐不给我名分。” “哼。” “快睡,老熬夜都不漂亮了,小心哪天我不要你了。” “你敢!还不是你老让我心烦。” “好,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这不是伺寝来了?嗯?” “小光子。”梁暖伏在他身上咯咯笑。 她贴着他宽厚温暖的胸膛,手不老实,在他胸口画圈圈,被他一把抓住,无奈警告:“又不老实,大冬天的还想让我再冲一次冷水澡?” “好嘛。”梁暖闹腾够了,生怕真的又擦枪走火,到底是消停了,好心给了他一个晚安吻,谁知又是吻到难分难解,身上被他摸了个够,双双出了一身热汗,这才抱着沉沉睡过去。 这一觉梁暖睡得特别好,早晨醒来枕边的人已经不在,如果不是枕上的凹陷处还有余温,梁暖差点都要误以为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春-梦。懒洋洋起床洗漱,其他人都没起来,就大权一个人在餐桌上孤零零吃早饭,年尾他这只it狗早出晚归,大权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了,一有空就想躺下补眠。 “暖暖,早。”大权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又开始和盘子里的饺子作斗争。 “早啊,权哥。” 尹光年在厨房煮饺子,她走进去拿她的那份,羞答答瞄了他一眼,他看了一眼门,没人,探身过来快速地在她唇上琢了一口,奈何她的味道太好,这个清晨的偷吻比预期的时间更久点,梁暖害怕其他人突然撞见,推了他好几下,两个人才分开。 梁暖红唇水润,狠狠瞪了他一眼才端着碗出去,走到门边,又想了想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满脸爱意地目送她,嘴角带笑,十足傻瓜。心里同样甜蜜,脸上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又斜了他一眼,这才喜滋滋出去。 朋友们在场时,他俩还是和以往一般没什么交流,甚至连眼神也不会给对方一个。照旧是一起去上班,只不过比起之前,多了一个**的告别吻,梁暖总是被闹到满脸绯色地下车,而后彼此开始忙碌的一天。 90.chapter 90 原以为他是清心寡欲的男人, 自从坦白心意后, 梁暖终于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采花大盗! 原以为只是那个晚上他斗胆包天强留女孩子闺房, 之后还是会守规矩,没想到之后的每个晚上, 到了深夜十一点后所有人都回了房,他便下楼敲开她的房门,把十五关在门外,锁了门关了灯, 两个人就像两条光溜溜的鱼在床上胡天胡地起来, 饥渴地接吻, 耐心又急切地探索彼此的身体,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在他的哄骗下,梁暖还做了很多难以启齿的事, 每次做完她都想钻进被窝一辈子不出来了, 可是想到他忍得那么辛苦, 还是考虑到她怕痛没到最后一步, 就又觉得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看到他为了她意乱情迷的样子,她心里是极其欢喜的。而他, 也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感-官世界, 梁暖以前懵懂无知,现在看着镜子中肌肤透亮白里透红的自己, 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种说法是, 再多再好的护肤品都不如男人的滋润。 她再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女孩子, 尹光年每晚身体力行,让她知道了做女人的滋味。那味道**而又噬骨。而更重要的是,一段时间的亲密下来,梁暖对这个男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白天人前的他话不多,给人的印象是刻板的。晚上的他却完全换了个人,时而热情的让她招架不住,时而又温柔到让她无法拒绝,他会在她耳边讲荤话,花样百出却又极度富有耐心,梁暖很清楚他有多想把她吞吃入腹,可是他就是不到最后一步,他一而再撩-拨她,让她逐渐熟悉他的身体,也不再那么害怕男女之间的□□,甚至到了后来,她有时想哭,她还想要更多,想要他填满她所有的空虚,但是他却不给她。 她明明还是完璧,可是现在却像个欲-求不满的女人,梁暖都要恨死尹光年这个可恶的男人了。有一次气急,甚至像个夜猫一样咬了他,可是他常年健身的身材硬邦邦的,顶多留了几个牙印,见她失控,他在她耳边邪恶地低笑,然后变本加厉。 后来梁暖有次和同事一起聊天,有个小姑娘无意中提到“□□”两字,梁暖筷子夹着的肉丸子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尹光年这个混蛋,他这段时间可不就是在□□她吗?自己明明忍到要爆炸了,还在一点一点地把她拆开吃,简直可恶透顶。 令梁暖不安的还有他们的地下情。就算她大姨妈造访的日子,尹光年也会每晚准时下楼陪伴,她小腹胀痛他就给她揉肚子,梁暖习惯了他每夜陪伴,可又无时不刻担惊受怕,深怕两人的亲密被朋友们撞见,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朋友们解释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就连她自己,也是得过且过的心态。 有一天离开他她会怎么样?这个问题她连想都不敢想。 工作上造型师要学的内容不少,梁暖每天都像个海绵一样拼命学习,丝毫不敢松懈,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梁暖不能允许自己失败平庸。白婉的肚子越发大了,但是工作起来完全不当自己是怀了双胞胎的孕妇,作为职业女性她自信干练,连走路都带风,梁暖希望有一天也成为这样独立自信的女人。 跟的造型老师苛刻又严厉,有时为了完成她的作业,她都要练习到很晚。尹光年心疼她,不行她熬夜,所以晚上的□□课不再那么频繁,两个人就是抱着睡觉,日子过得有点像老夫老妻。 快要过年了,家里每个人都很忙,忙到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样。终于到新年快放假的日子,大权由于一年没回家,高强度地把工作挤在一起完成,先回老家了。 而后是徐威廉和田果果这一对,这对青梅竹马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徐威廉虽然嘴巴贱,其实私下很宠老婆,大事小事基本都听果果的。过年自然不能还在外面野,所以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未婚妻回家过年去了。 等到家里少了三个人,梁暖才有些不自在起来。大家都有家可回,只有她,除了这里,哪都不能去。 安娜在房间哼着小曲收拾行李,诊所放假的早,安娜明天就回家过年了。梁暖磨蹭着帮着她收拾,一边观察好友脸色,一边心里直打鼓。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尹光年孤男寡女两个人,安娜也不问她要去哪里过年,好像笃定了她会留在这里似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有些古怪,都有点过分沉默了,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什么了吗? 越想越不对劲,梁暖决定试探一下,清咳两下说:“安娜,我能不能去你家过年呀?” 过去安娜深怕她伤心,曾经好几次热情邀请梁暖过年去她家,梁暖本以为她还和往常一样会爽快地答应,没想到这次她支支吾吾的:“暖暖,我,我家很破很小的……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和年哥一起过年吧。” 这回答就更不对劲了,大冬天的梁暖的脸却不自主地烧起来,飞速地瞄了一眼安娜又躲开,很小声问:“安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安娜整理衣服的动作停下了,很难为情地瞄了一眼梁暖,咬了咬唇纠结了一会儿说:“暖暖,其实,我们都知道了。” “你们?”梁暖瞪大了眼睛。 “嗯。”安娜撇撇嘴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大权,威廉哥,果果姐,山子,大家都知道了。” 天哪! 梁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们在泰国就知道了。也是凑巧啦,那天山子被威廉哥他们吵到了,就跑到大权房间睡,可是大权呼噜太响,山子没睡好,他心理不平衡凌晨的时候干脆把我们所有人都叫起来去看日出,我们发现你和年哥不在,然后跑到外面一看,年哥在沙滩上,呃,抱着你在看日出。” 梁暖简直无地自容,她真是傻透了,自以为地下情隐瞒地很好,没想到所有人早就心知肚明,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豁出去问:“安娜,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问这句话时,她压根不敢去看安娜的表情。 安娜大概也在纠结,好一会儿没动静,梁暖忍不住去瞧她表情,一看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尹光年夜夜留宿她闺房,安娜一定也发现了。 “年哥每晚都跟你一起,我,我也知道。”安娜也是难堪极了,“年哥在哪十五就在哪,我看十五每晚都蹲你门口,所以……” 梁暖哭笑不得,他俩那么小心翼翼,最后还是在十五身上被人发现破绽,安娜顾及梁暖面子,忙摆手:“暖暖这个你放心,就我知道,大权和威廉哥不知道的。”她试图劝说,“暖暖你真不需要别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心里,你跟年哥早就应该在一起了,你们俩现在这么甜蜜,我真的很为你们高兴呢,我呀,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你祝福了,可你一直不想公开的样子,我就只好装不知道了。” “我跟他……”梁暖完全不知道该向安娜怎么解释她和尹光年的关系,“有点复杂,我还没想好未来怎么办,嗯,现在很开心,总之先这样吧。” 不揪过去,不谈未来,只看重现在,她的语气里有些自暴自弃的成分。 “暖暖,年哥这种好男人,真的比大熊猫还稀缺了,山子跟在年哥身边最知道了,多少女人肖想年哥呢,但是年哥眼里只有你。你还记得我朋友圈发过一个你喝了米酒半睡半醒的视频吗?你搬出去那段时间,大权偷偷告诉我,有一回他瞧见年哥在循环看那个视频,真的,你搬出去那段他特别消沉,大家都看得出来是因为谁。” 梁暖噎住,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尹光年心里有没有她,其实她自己非常清楚,只不过她更贪心,只想做他的唯一,所以哪怕他在心里留了一丁点给黄伊蓝,她都要嫉妒到发疯。 “暖暖,你别不好意思,你们在一起我们所有朋友都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呢,你跟年哥好好在一起过年吧,少了我们这些电灯泡,你们也自在一些,热恋期嘛,我懂的。” “你说什么我不懂。”梁暖脸已经红透了。 “就是等过完年你一定要告诉我年哥技术好不好。” “哎呀安娜你坏透了坏透了。”梁暖羞得哇哇大叫,姐妹俩在床上追打滚作一团,这一场极度尴尬的谈话才掀了过去。 尹光年还在书房忙,年底他也忙得不可开交,有些应酬实在无法推脱,他回家以后还要再工作一会儿。梁暖在床上等了他一会儿,见等不到人,便去洗澡,洗到一半,浴室的门开了,一个不着片缕的男人挟着一身冷气进来,从身后将她圈进怀里,手还恶劣地覆在她胸前,贴着她耳朵性感地问:“怎么不等我一起?” 91.chapter 91 就算亲密了一段时间了, 可那都是黑灯瞎火进行的,梁暖还是不太适应灯光下这般赤-裸相见,娇嗔着:“放开啦, 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嘴上抗拒着,身体却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身后男人揉搓的力道加重, 呵呵低笑着:“都老夫老妻了, 还要什么规矩?我要是真守规矩, 哭的好像是你吧?” “色狼……” 梁暖被他揉得来了感觉, 略一偏头, 他的唇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花洒喷着热水,水下湿漉的男女缠一起, 吻到忘我,浴室里缭绕的水雾包裹住一片香艳,水滴的声音盖住了粗-喘和低-吟, 室外, 城市已经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分,室内却是一片盎然春意。 尹光年抱着虚脱的梁暖出来, 把她安置在床上, 用吹风机给她吹干了湿发, 两个人暂时没有睡意, 便盖着被子聊天。 梁暖忍不住向他抱怨他们俩的事朋友们都知晓了, 关键是, 一个比一个能装糊涂, 就她这个大傻子还在为自己瞒得好偷乐。 “你知道他们知道对不对?”她趴在他身上一个劲追问。 “我对你企图心那么重,傻子才不知道。”他宠溺地拍拍她柔嫩的脸蛋,“这个小傻子就是你。” “还说我,你看上小傻子,那你就是大傻子。”梁暖心里甜丝丝的,跟他斗嘴也开心,她伸出手讨要:“你的手机拿来?” “要查岗?”尹光年眉一挑,还是把手机乖乖给她:“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回轮到梁暖挑眉,她不吭声等着他说下去。 “早就料到你要查岗,给你行个方便。”尹光年笑得痞痞的,活似不正经的流氓小混混,一翻身,把梁暖压在身下:“公平起见,为了方便我查岗,你是不是应该也把密码改成我的生日,嗯?” 梁暖最受不了他那声“嗯”,上扬的音调挑逗性感,这个智商情商都极高的男人,深深懂得女人就爱“床上坏男人床下好男人”这一款,让她完全无法拒绝。 “改就改喽。你生日是几号?” 她拿起手机真的要改,尹光年报了生日时间,梁暖这才发现他的生日就在春天,脱口而出:“呀,再过两个月就到你生日了。” “嗯。”他一下一下啄她,“到时你要记得给我过生日,顺便再给我跳支舞。” “好啊,不过跳舞我不是很擅长,小时候就学过一年,你想看什么?爵士?芭蕾?” “很简单的,脱衣舞就可以了。” “哎呀尹光年你坏死了!”梁暖完全受不了他这斯文败类的样子,在床上拍打他,尹光年心情也舒爽,嘴上吃了她豆腐就任由她动手动脚,两个人在床上笑成一团。 她打开他手机,并没有去翻查聊天记录,而是打开视频文件夹,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安娜拍下来的小视频,视频里喝完酒的她媚眼如丝,冲着镜头毫无防备地笑着,妩媚却又透着少女纯真的诱惑。 安娜那时只是一时兴起拍了发上朋友圈,配的文字是“我的闺蜜是酒鬼”,但看到的人很少,因为安娜很快就秒删了,刚才安娜悄悄告诉她,让她删的人是尹光年,当时她吓了一跳,因为这位外表有些严肃的大哥几乎从不私聊她,没想到找她是为了这件事,当时她也不敢问为什么,只是乖乖照做。 她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别人见到,还不是小鸡肚肠不让别人见到她女人味的一面,忍不住酸他,“还以为你正人君子呢,手机偷偷放着我的视频,老实交代,看了多少遍了?” “看了多少遍记不清了,只记得手很酸。”他又朝她坏笑。 两个人亲密了这么多回,梁暖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又羞得狂拍他,嘴角却是一直翘着的。 她没有告诉他,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让她快乐到要疯掉。 隔天一早安娜早早出发去赶早班火车,男友张昀山为了好好表现,大清早从被窝里爬出来送她去火车站,出发前安娜想想总不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吧,瞅了瞅蜷在门口还在睡觉的十五,咬咬牙敲了梁暖的房门。 不出意外是穿着睡衣的尹光年来开的门,安娜脸皮薄,马上脸红了,呐呐的:“年哥,我,我先回家了,你帮我跟暖暖说一声哦。”她飞速地瞄他一眼,“你们俩好好过二人世界吧。” “好。”尹光年眼睛里有笑意,“安娜,谢谢你。” “我走了。”安娜绯红着脸,拎着行李赶紧闪人。 尹光年走出门外和车里的张昀山招了招手,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低头,十五正吐着舌头对他猛献殷勤,他笑着蹲下来,好心情地说:“好了,这些电灯泡终于都走了。” 梁暖迷迷糊糊得醒来,尹光年已经西装革履,在镜子前打领带,见她醒过来,坐下给了她一个早安吻,说:“待会送你去上班,我今天要邻市参加一个经济论坛,回来可能比较晚了,你别等我,自己先睡。” “好吧。”想到今晚自己要一个人在家,身边只有十五陪着,梁暖难免提不起劲。 尹光年瞧出她心情不佳,笑了笑:“我尽量早点赶回来,乖,就今晚,过年期间我的时间都是你的,每天都能在家陪你。” 听他这么保证,梁暖的心情总算阴转晴,振奋精神,起床洗漱准备去上班。 这一天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梁暖的状态不太好,给模特做的妆容没有达到孔老师的要求,被臭骂一顿,孔老师语气很严厉:“小暖,我要的是灵性,而不是你这样教条式的死板妆容,你在把他们化成假人你知道吗?给我记住了,每张脸都是不一样的,造型师要做的是让模特在人群里脱颖而出,而不是让你的模特有张千篇一律的脸最后淹没在人群里,你好好领悟我的话,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很怀疑你将来能不能吃造型师这碗饭。” 梁暖很沮丧,她以前把造型师这行想的太简单了,入行之前没把化妆放在眼里,她经常化妆,以为一点都不难。真正上手以后才认识到自己是井底之蛙,烟熏妆晚宴妆裸妆等等,哪一样都要会,都要精通,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孔老师的一番话真正让梁暖审视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时,有那么几秒她想要放弃,想回到咖啡馆继续做她的女招待,可是她马上唾弃了竟然产生这种荒谬念头的自己,她不能做懦夫,她提醒自己必须哪里跌倒就要哪里站起来,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那她梁暖这辈子没救了。 孔老师笃定她吃不了这碗饭,那她偏要让她看看,她有一天吃上这碗饭,靠的不是老天赏饭,她靠的是自己。 在公司洗手间用水泼脸,梁暖对着镜子调整了心态,刚回到办公桌,她意外地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 梁暖心一跳,哆哆嗦嗦地接起来,后天就是探监的日子,她不知道监狱提前打来会是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他爸苍老却轻快的声音:“暖暖啊,是我,爸爸,你干什么呢?” 心头大石瞬间落地,听到她爸的声音梁暖很激动,忙不迭道:“爸,我上班呢,我换了个工作,现在在一家时尚公司学习做造型师,老师都夸我有天赋,我想好了,以后就往这方面发展。” “你找到喜欢做的事情,爸爸替你高兴。对了,泰国好玩吗?” 梁暖出发泰国前跟她爸通过电话,跟他提过自己要跟朋友去泰国玩几天,她爸还特地问她尹光年去不去,当时她红着脸老实说他也去。 “很好啊,在那里挺开心的。”梁暖含糊其辞,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她爸坦白她和尹光年已经在一起,如果实话实话,他爸会不会生气怪她是不孝女? 她爸在那头呵呵笑,老迈的声音里透着轻快,听得出他心情很好:“你有没有事情瞒着爸爸啊?我是说,好事。” “啊?”梁暖一时语塞,他爸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这孩子,还想着瞒爸爸。爸爸都知道了,光年那孩子已经都跟我坦白了,他那天特地过来见我,求我把你嫁给他。”梁起风声音听起来虽然没什么中气,语气却洋洋得意,“我早就说过,我的暖暖那么漂亮可爱,那个小子再固执,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求我做他的岳父。” “他还去见你了呀。”梁暖完全没有料到他已经跟她爸报备,咬着唇问出心里话,“爸爸,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他做过的事吗?我跟他在一起,您会不会怪我?爸,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问着问着梁暖又有了哭腔,**在偷欢,但是她的灵魂一直在接受煎熬。 听出女儿的自责,梁起风急忙好言好语安慰:“傻孩子,爸爸高兴都来不及,你们两个要是现在还没一点进展,爸爸才失望呢,你记住,尹光年一直以来都是爸爸心中的女婿首选,爸爸做的所有努力也是为了能让你们有今天,呵呵,可算等到了,以前让你把他当哥哥那种话,那不是爸爸的真心话,哥哥不能给你一个家,丈夫才能,暖暖,光年是个好男人,爸爸相信你跟他在一起,他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吃苦。” “爸爸还有一些话你要记住。一个女人,一生能遇到疼她的男人,是一种幸运。但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挥霍这种幸运,爸爸做为过来人要告诉你,婚姻是需要两个人经营的,作为夫妻,彼此关心,互相理解,这样的婚姻才能长久。我跟你妈妈之间,我忙着工作没有花时间陪她,你妈妈想要出去工作,最后也被我阻止了,我一心以为让她在家做少奶奶就是对她最好的,但其实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些道理爸爸也是在你妈妈走后才悟出来,我的婚姻很失败,所以希望你不要重复爸爸的老路,这半年你的改变爸爸都看在眼里,爸爸很高兴,但还是要跟你说一句,男人不可能无条件疼你爱你,他爱你疼你的前提是你必须是个很好的女人,他跟你在一起很快乐,他才会珍惜和你共同建立的这个家庭,呵呵,我的暖暖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爸爸很期待你和光年组的小家庭。” “哎呀老爸。”梁暖几乎是诚惶诚恐地听完她爸的一番训诫,到最后她爸说“出嫁”时终于害羞了:“爸你真是的,我还不急着嫁呢,就让尹光年那混蛋多等几年好了,不然太便宜他了。” “呵呵。” 她爸没再说什么,他突然重重地咳了两声,那破锣一般沙沙的咳声通过电波传送到梁暖耳边,立刻牵扯了一下她的心脏,刚才的好心情不复存在,急切问:“爸,你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爸没有立刻回答她,喘了一下居然在电话那头笑了,慢悠悠地出口安慰:“老毛病了,年纪大了肺也老化了,暖暖你忘了吗?爸爸已经是70岁的老人家了。” 梁暖握着电话不吭声,她没忘,她时时刻刻记着,她有一个70岁身体欠佳的老父亲,每每想到这个事实,她就忧愁地茶饭不思。 “还有个事爸爸要跟你说,快过年了,后天你先别来看爸爸,等年后再来也不迟。”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见你?”梁暖彻底急了,“尹光年能见你,为什么我不能见?我已经很久没见你了!” “你先别急,听我解释。”梁起风温声细语宽慰女儿,“爸爸搞金融的,讲究迷信你也知道的,今年过得尤其不顺,这运势啊一定是冲撞什么了,春节这个时间点大有讲究,咱们还是避避晦气比较好,总之呢,过年期间不让你来监狱这种晦气的地方也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想爸爸,爸爸同样也想你,可是为了爸爸和你明年的转运,你先忍几天,等过了年你过来看爸爸,爸爸绝对不拦你。” 92.chapter 92 梁起风好说歹说一通, 才使得梁暖万般不情愿地答应年前不过来,父女俩又聊了几句, 监狱规定的通话时间也到了, 梁暖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因为年前见不到她爸,她这一天的心情都是灰色的,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 在外地的同事大多都提前请假赶回家去了, 少部分像她一样是本市人的, 又都是男同事, 本来交往就不多, 也不好约着下班出去逛。下了班梁暖也不打算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越发显得自己形单影只, 索性买了份外卖, 回家陪十五。 十五独自在家守了一天,见她回家格外亲热, 一人一狗在沙发上填饱了肚子, 梁暖随便找了一个好莱坞大片, 大片虽然精彩,一个人看却还是有些意兴阑珊, 十五就蜷缩在她身边, 她用五指一下一下地给它梳理毛发,它很享受地眯着眼, 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尹光年发来微信说高速拥堵, 回来估计要半夜了。 这下心情更糟糕, 还好“饭桶吃垮地球”群里热闹,大权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相亲遇到的极品女给他带来的十级伤害,从月收入到在a市几套房,爸妈退休工资多少到家里有几辆代步车,没有她问不出口的,末了还加一句“我不喜欢住小房子”,大权当时真想“呵呵”她一脸,顶一句“不好意思我家房子多大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忍着吐把这顿饭吃完,付完帐道完别扭头就把那姑娘拉黑了。 就连刘皓都谈了女朋友,大家都在嘲笑大权是群里唯一一只单身狗,傻乎乎的牛壮壮这时候煞风景地来了一句,“不会啊,年哥和暖暖还单着呢。” 他这句话一出,刚才还刷屏不断的饭桶群死一般的沉寂,徐威廉忍无可忍说:壮壮啊,哥对你没别的要求,就希望明年你能长出一个脑子。 壮壮啊,哥对你没别的要求,就希望明年你能长出一个脑子。 所有人开始排队刷这句话,也不知道谁暗中点拨,壮壮发了一个惊悚的表情,梁暖捧着手机有点无语,怎么聊着聊着矛头就转到她身上来了? 这个群就因为壮壮一句话顺利冷场,话题比较敏感,当事人似乎还不打算公开,大家自然不敢当众戳穿,几个人找了个话题又刷了一会儿屏,总算把尴尬揭过去了,这才散场。 梁暖没再在群里现身,瞄一眼时钟,快11点了,不再等晚归的男人,便洗了澡做了个面膜,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感觉床的另一半陷了下去,暖烘烘的被子里钻进一个人,有她熟悉的体温,他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一双有些凉的大手抚摸着她腰部滑嫩的肌肤,这双手有点火的魔力,而后向上,如蛇一般灵活地钻进她轻薄的睡衣,来到她胸前轻轻揉搓,睡梦中她嘤咛一声,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有颜色的梦,因此并未发现胸前已经失守,睡衣扣子已经被这双手三两下解开,而后这双手还不满足地往下游走,一种熟悉又强烈的空虚感如海浪一般向她袭来,她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现在几点了?”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2点吧。”身旁的男人回答,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下,让她感受自己的剑拔弩张,他亲舔她的耳垂,那是她的敏-感带,成功地引来她的娇喘,他翻身压在她身上,笑了:“小睡一觉也好,因为今晚我不打算让你再睡了。” 梁暖无处可逃,也不想逃,当初那种害怕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期待多过忐忑,因为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如果她宝贵的第一次必须给一个人,那这个人只能是他。 “宝贝,一开始会有点痛,你忍忍,我保证等下让你舒服。” “嗯,你轻点。” (关灯和谐期,过程省略一千字) “尹光年,好痛啊。”梁暖痛得直喘气,“你恨我,你想杀了我……” “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你,乖,接下来带你一起飞。”尹光年等她情绪稳定下来,终于开始动了,一下比一下用力,梁暖在他逐渐猛烈的撞击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感官上的新鲜体验在这个深夜无限放大,她除了被动承受,只能她张嘴尖叫,又酸又麻的感觉如电流一般在全身游走,这感觉并不痛苦,反而让她开始沉迷。 原来这就是做女人的感觉。 梁暖在这个冬夜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过程一开始是痛的,到了后面,两个人都找对了节奏,都尝到了鱼水之欢的乐趣,一做就舍不得停下来,只是尹光年顾虑梁暖是第一次,又流了血,做完抱着她洗了个澡,就睡了,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两个人在床上厮磨了一会再度擦枪走火,又酣畅淋漓地做了一次。 情潮未褪,梁暖全身酥软地躺在尹光年怀里,半眯着眼睛盯着正一下一下亲她脸颊的男人,想起他最近的需索无度,忍不住拍了他一下,抱怨起来:“骗子!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清心寡欲……” “呵呵。”尹光年心情很好,最近笑容也多起来,“遇见你这个小妖精之前确实挺清心寡欲来着,所以要怪还是怪你自己太可口了。” 闷骚的男人说起情话来一点都不输情场浪子,梁暖不得不承认,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她爱的这个男人,就是那种一万个里才出一个的那一种。 也许她爸也是早早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一心希望他们在一起。 “你去找过爸爸了?还跟他说了……嗯,那些话?” “嗯。”尹光年痛快承认,他含笑凝望她,“没有岳父大人的允许,我哪敢随便动你。我答应他一定不让你再吃苦了。” “爸爸不让我年前去见他,说什么监狱太晦气了。”梁暖语气落寞极了,“我最讨厌他这样了,最近说话老是神神叨叨的,交代这交代那的,70岁怎么了?70岁还不老呢,离90岁还有20年呢。” 梁暖说着说着眼睛就湿了,尹光年立刻将她搂到怀里哄着,梁暖哽咽着:“他一说这些我就心慌,出来再说不行吗,非得现在……” “古人说,六十不惑,七十古稀,你爸爸这样的岁数,你还没成家立业。他有顾虑也是正常的。”尹光年小心翼翼哄着梁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我们做子女的,听话就是最大的孝顺。” “嗯。”梁暖搂紧了他,很感激身边有他,尹光年感受到了她的依赖,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在这个寒冬,两个人都努力地想要温暖彼此。 梁暖赖床,尹光年煮了早餐端到她床前哄,总算让姑奶奶填了点东西下肚,才恋恋不舍地准备出门上班。他还得再去公司一趟,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有些事必须他亲自去收尾处理。 “中午到我公司楼下,我们一起去吃饭,嗯?”他难得絮絮叨叨,“过年了,家里什么年货都没备呢,吃完饭我早点下班咱们去大采购,晚上再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他俯身和她窃窃私语:“我们俩好像还没像样约会过。” “哦,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才开始想起程序这回事了哦?”梁暖拿枕头扔他,“快走吧,吵人睡觉,你知不知道昨晚才让我睡了几个小时?” 尹光年笑微微地从房间退了出来,和十五挥手送别,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大冬天厚厚的雾霾覆盖在城市上空,他突然很不想上班。 真想在家陪她一起睡觉啊。 梁暖睡了个回笼觉,感觉精神了一些,昨晚再加早晨这么一番折腾,除了腰有些酸,其他倒是影响不大。起床的时候发现床单上有一点血迹,她脸红了红,赶紧洗换床单,洗了澡化了个淡妆,想到今天第一次约会,挑选衣服花了点时间,等换好衣服已经快要12点,尹光年电话来催,她才心急火燎出门。 两人碰头,商量了半天,最后去吃了日料。吃完暂时分开,尹光年回了公司,梁暖去了星巴克待了两个小时,等到下午四点左右,尹光年下班来载她,先驱车去边上的超市大肆采购了食物日用品,过年期间,他们准备都宅在家里,不想出去跟人一起凑热闹。 吃的喝的用的装了整整一车,最后要去结账时,尹光年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三盒冈本的安-全套,对梁暖咬耳朵:“春节争取用光它们?嗯?” 梁暖有些窘地瞄了他的腰一下:“您老悠着点啊,腰本来就不怎么好。” “等着,我会用实际行动挽回男人的尊严。”尹光年信誓旦旦。 年前的超市拥挤不堪,东西好像不要钱似的,光是排队付账就等了十来分钟,趁着排队的时间两人头贴头在手机上选择晚上想看的电影场次,黄金时间段没有好座位了,干脆就选了十点后的场次,大过年的不放纵,还要什么时候放纵? 超市离家近,买好就回了家,把海鲜肉制品放到冰箱,外面做的没有尹光年这个大厨做出来的好吃,干脆就在家里约会,尹光年负责煎牛排,梁暖做意大利面和沙拉,两人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时不时抬头,刚好遇到对方看过来的默契眼神,相视一笑,温情涌动,好似已经做了很久夫妻。晚餐做好,家里只开了壁灯,点上蜡烛,一顿像样的烛光晚餐就出来了。 在烛光中柔情蜜意地对视,城市的喧嚣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宁静安逸。 这一年滋味如何,只有梁暖自己知道,曾经迷茫家在哪里路在何方,可是现在答案昭然若揭,她在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家的影子,幸福的归宿。 93.chapter 93 吃完晚饭, 离电影开场还有好几个小时, 两人也不准备窝家里,尹光年拉开梁暖衣橱,发现梁暖冬天的衣服少得可怜,大小姐从家里出来时就没带什么衣服, 工作以后也是囊中羞涩,每天上班穿来穿去就那几件大衣, 几乎没见她出去大肆购物过。 现在也许是她人生中穿衣最寒酸的一段时间了, 尹光年暗骂自己粗心,对着刚洗完碗出来的梁暖说:“我们去趟商场吧,我的大衣都旧了。” “好啊, 找我就对了。”梁暖不疑有他, 欣然答应。 两人驱车去了本市最高档的商场,只是尹光年并没有去男装部, 而是拉着梁暖径直去了女装部,见她疑惑,他冲她眨眼睛:“先把你的买了。” “给我?”梁暖表情有些错愕, 也冲他眨眼:“这么大方?” 她拿往事打趣他:“我好像还欠你这个葛朗台三万块呢,债主大人有大量,再宽限我几天啊。” “债主允许你肉偿,一万块一次,今晚你就能还清, 等过了今晚, 你做我债主, 我一定尽心服侍债主大人。”尹光年在她的耳边又开始说那些不正经的话,梁暖忍无可忍又瞪他,警告他收敛一点。 男友要买单,梁暖也不是扭捏的性格,大大方方接受。她确实非常需要填充自己的衣柜,现在的工作不同以往,每天都在写字楼里进进出出,身边的同事也都是专业的时尚人士,她不想因为自己打扮太过寒酸而被同事冷眼相看。 “那我不客气了哦?” “你要是跟我客气,那我晚上在床上也客气,咱们可以比比看谁客气的本领比较强。” “喂喂喂,总拿床上那点事威胁我,我在你心里已经是欲-女了是不是?” “**没什么不好,这是你男朋友我,超强实力的体现。” “幼稚死了。”梁暖实在受不了这个男人的自恋,“接下来给我闭嘴,乖乖付钱拎东西就可以了。” 尹光年果然做好男友本分,女朋友在前面血拼,他在身后拎包刷卡,梁暖买东西一向快狠准,她太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因此去了常去的几个品牌挑了好几件大衣,相应的内搭也选了不少,不一会儿,尹光年两手便拎满了袋子。 女人逛起街来就没了时间概念,眼看电影即将开场,尹光年见她明显没逛够,便提议:“今晚时间有点赶,不如明天再出来逛一天?” 梁暖赞同,时间确实太仓促,鞋子内衣包都没买,剩下这点时间哪里够?瞄了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电影才开场,好久没有逛街逛那么痛快了,她有点舍不得走,瞧见前面就是lv专卖店,心想再去刷两个包再走好了,反正刷男朋友的不心疼。 事实证明,这是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他们进专卖店时,在场只有两个顾客,都是气质雍容华贵的老年妇女,从背影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老太太,导购小姐手上正拿着一个包和她们微笑说话,态度十分恭敬。 因为两位老妇人都是背对着他们,梁暖并没有多加注意,她的注意力都在lv最新款的包上,她看中了twist系列一个包,刚想让导购小姐拿下来让她试一下,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尹光年碰了碰她的手肘,悄声说:“后面有个老太太一直在看你,是不是熟人?” “啊?”梁暖讶异地回头,正好和妇人看过来的冰冷眼神对上,她猛地一怔,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立刻复活,她仓皇地转过头来。 尹光年见她表情很不对劲,立刻明白那个妇人对他们的窥视并没有善意的成分,追问:“认识?” “肖诚妈妈。”梁暖掩不住的尴尬神色,也没心思再买包了,“我们走吧。” 尹光年却是气定神闲,毫不避讳地当着别人面亲昵地拍拍她的脸蛋:“不急,买完你喜欢的包再走。” 他环视一圈,指着其中一款包对她耳语:“我见过有同行背那款,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梁暖一瞅他说的那个包,这位仁兄眼睛还挺毒辣,lv现在大热的capues系列,很多欧美女明星都很喜欢背这款包出街。 “那就这个吧。”梁暖心不在焉地点头,她现在只想快点买完离开这里,背后肖诚妈妈的目光太让人难受了。 两个老妇人似乎也不急着走,甚至聊起天,且看似是两人在聊着天,其实以她们那毫不掩饰的音量,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们在聊什么。 “现在的年轻女孩虚荣心太强,我妹妹家的女孩,不背五位数的包她就出不了门,家里的包款式比专卖店还齐全呢,我这个做姨妈的都有点看不惯啊。”这是另一个妇人的声音。 “虚荣的女孩子我是见多了,有一个女孩子,当着我的面发誓会爱我儿子一辈子,要我给她时间让她证明自己的心意呢,呵呵,最后呢?跟我家小诚分手没多久就找了新男友,说实在的我还真替她新男友捏把汗,这姑娘心机深,一心想找个有钱人嫁了,哪会对人投入真感情。”这指桑骂槐的声音来自肖诚妈妈。 “我的天啊,还好老天有眼这女孩子没有做你媳妇,野鸡怎么能跟凤凰比?佩琴你到底还是有福气的,你家dy多乖多懂事啊,我就想要个这样的媳妇。” 这些刻薄满怀恶意的字眼一字不漏全进了梁暖的耳里,她脸色铁青,脸绷得紧紧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愤怒如脱了僵的野马在血管里狂奔,理智快要控制不住她的情绪,她只想转身冲到肖诚妈妈面前大声质问她:做为长辈,你这么凭空诋毁一个女孩子,良心何安?还当着尹光年的面挑拨离间她拜金心机深,肖诚有你这样心思恶毒的母亲,我都要替他害臊。 就在冲动快要支配她去理论到底时,她的手猛地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尹光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越生气,别人就会越高兴,难道你想让她们如意?” “真正内心自卑的人才会去一争到底,但是回击别人最有力的方式从来不是用嘴巴,你只需要让她看到你过得很好就可以了。”他在她耳边说的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就冲散了梁暖内心所有的愤怒,她瞬间醍醐灌顶,也是,倘若有些人见不得她幸福,那么她偏偏要让她目睹她多么幸福,比从前幸福一百倍。 尹光年牵着她的手在专卖店里闲逛,也不避讳别人听见:“好好看看,喜欢的包都让人去包起来,家里有的是地方让你放包。” “真是的,你都不怕我败家哦?” “我只怕你不嫁给我,其他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对本来就是赏心悦目,男的还这么宠女友,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导购小姐吃了满嘴狗粮,脸上堆满了羡慕:“这位先生好疼女朋友哦。” “谢谢。”尹光年朝她礼貌笑了笑:“很快就是我太太了。” 梁暖娇滴滴地瞪了他一下警告,不过没有出声否认,算是变相默认。导购小姐嘴巴抹了蜜,恭维:“两位将来的宝宝一定很漂亮呢。” 他们这边聊着天时,身后的两个老太太已经完全没了声音。 梁暖可不管自己背后被两双什么样的目光盯着,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差点做了蠢事,幸好尹光年及时提醒她,面对别人的挑衅和诋毁,内心强大才是最最紧要的,自己按部就班过自己的小日子,让别人说去好了。 尹光年让她尽情买,她也没有乱来,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挑了三个自己中意的款式,尹光年看中的capues系列她挑了一个红色款,今年运势不是一般的差,逛个街都能遇到蛇蝎妇人,还是迷信点,买个红火的颜色转转运。 这中间肖诚妈妈和那个妇人一直没走,也不像要下手买单的样子,连跟在她们身边的导购小姐都没了耐心,挂在脸上职业笑容都快要僵了,梁暖潇洒下单,等尹光年刷完卡接过包装袋,她便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臂弯,俨然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幸福小女人。离开前看到肖诚妈妈黑沉的脸,她并没有怒目相对,反而朝她释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全程并没有跟对方说过哪怕一个字,却无来由地有一种扳回一局的畅快感。 这一磨蹭,赶到电影院时电影刚好开场,深夜场稀稀拉拉坐着三五人,情侣座干脆只有他们这一对。电影并没有网评那么精彩,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大脑被困倦支配着,有个前排观众甚至歪着脑袋睡着了。梁暖靠在尹光年肩头,他们的脸因为电影画面的变化忽明忽暗,尹光年低头看了一眼身旁情绪不高的女孩,亲了亲她的发丝,干脆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黑漆漆的深夜电影院情人座,好像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情侣座”三个字,黑暗中他的眼睛格外的亮:“如果你不想看电影,那我们就做点别的。” 94.chapter 94 黑夜是最好的催情剂, 两人在阴影的掩护下搂在一起, 吻得难分难解, 电影里男女主角在街区被敌人追击,场面火爆, 电影外的某个角落,一对男女也在进行爱的追逐,梁暖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生怕被人发现, 下意识往后躲,他对她的不专心不满, 攻势更猛,她搂紧他脖子, 只能被动承受他的热情。 这个火热又刺激的吻结束, 梁暖瘫软在尹光年的身上不敢动弹,这年头人人都可以是狗仔记者, 用随身手机偷拍一段香-艳的视频发到网上, 你想不红都难, 她生怕被人偷拍成了视频女主角,始终不敢转过脸来,还生气地捶尹光年的肩膀, 他在她耳边笑她是胆小鬼, 此时亢长的电影终于进入尾声, 时间接近半夜12点, 两个人窝在情侣座, 直到前面观众走完才手牵手慢悠悠出了电影院。 梁暖在车上就睡着了,被尹光年抱回了房间,衣服被一件件剥掉,意识模糊地和他冲了澡,然后又被他抱着钻进被窝,几乎是一触到柔软的被窝,就立刻昏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凝望她沉睡的容颜,眼底里全是化不开的柔情。 “我爱你,求你,不要离开我。”他在黑暗中深情呢喃,可惜身旁的姑娘已经沉睡不醒。 隔天是长假第一天,天色阴沉灰暗,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冷飕飕的雨天,**的享受之一便是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而比这更享受的是,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有自己的爱人,他有滚烫的心,更有诱人犯罪的肉-体。 都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光溜溜的两个人只是抱着就来了感觉,一个眼神就能感受到对彼此的渴求,沉默便是无声的邀请,梁暖任由身上的男人为所欲为,尹光年在她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自己的专属烙印,感受到身-下姑娘的急躁,她在催他,他偏偏要慢些,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瓦解她仅剩不多的理智,让她跟着他一起滑向爱的深渊。 窗外阴雨绵绵,室内却是春光大好。两人都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晨间运动里体会到极致的快乐。两人在情-事上很合拍,尝试了好几个新姿-势,在床上激烈地来了一轮,尹光年抱着梁暖去浴缸泡澡,忍不住又做了一次,溅得浴室满地的水。 一早上消耗了太多,梁暖体力不支只想赖床,尹光年下了饺子,梁暖撒娇不肯吃,躺着玩手机,尹光年无奈,只好把她当小孩似的亲手喂,梁暖嘻嘻笑着,很快就把一碗饺子吃光。 原本说好今天再去购物,不过下雨天梁暖出去的兴致不高,家里吃用的都齐备,两人打算长假几天就在家冬眠,安静享受二人世界。 下午还在下雨,找了部电影看,结果冬困袭来,梁暖又睡着了,尹光年干脆关了电视,抱着她回了卧室一起午睡,终于被允许进房间的十五就蜷缩在他们脚下,闭上眼睛也坠入睡眠。 冬天天黑得早,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梁暖先醒过来,盯着枕边熟睡的男人,人们总说岁月静好,她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外面下着雨,她和喜欢的男人躺在一起,被窝和心都很暖,身边正在打呼噜的狗忠诚又憨态,时刻不忘陪伴在他们身边。 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呢,梁暖幽幽地想,如果爸爸在身边,那么她的幸福就更完美了。 躺了一会,尹光年也醒了,两人饥肠辘辘,赶紧起来做晚饭。尹光年教梁暖烧了两道简单的菜,西红柿炒鸡蛋和油葱焖鱼,梁暖悟性不错,学得有模有样。两个人,三菜一汤,一顿饭就在家常聊天中过去。 “这道菜是不是有点咸了?” “还好,下次少放点盐。” “这个呢,是不是油放多了?” “味道还是不错的。” “味道真的好?那你吃两碗饭证明下。” “吃多了变成肥圆大叔你就没有八块腹肌可以摸了。” “行了,往后每顿饭你只能吃一碗,吃两碗你就给我一个人睡去。” “好的,女王陛下,不过晚上必须让我吃饱,不然晚上可没力气伺候殿下。” “真是够了,我发现你有个本事,什么话题到了最后都能被你绕到睡觉上去。” “人一生,食色性也,咱们老百姓不说吃饭睡觉生孩子,难道要天天讨论尼采康德马克思吗?我问你,马克思的《资本论》首次出版是几几年?” “我现在拒绝跟你讲话。” “我告诉你,答案是1867年。” “喂,尹先生,你真的够了哦。” “不想聊马克思,那我们可以继续聊聊睡觉这个话题。” “闭嘴好不好?” “我允许你用舌头塞住我的嘴……” 梁暖深深体会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无聊,他是再聪明不过的男人,他并不是话多的人,但只要他想,他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哄得女孩子很开心,梁暖酸溜溜地想,不知道黄伊蓝是不是也曾经被他哄得那么开心。 她不想庸人自扰,毕竟现在的尹光年是她的,可是又很难不去烦恼这个问题,毕竟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前任的存在,再加上那天晚上遇到肖诚妈妈,难保尹光年心里有想法,晚上两人上了床没有睡意,梁暖枕在尹光年怀里,干脆向他坦白心里话。 “那天……遇到肖诚妈妈,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心里就没有一丁点不舒服吗?其实那些话,我确实当着她的面说过的。” “没什么不舒服的,你那时只想离我远远的,一心想嫁给肖诚,向他妈妈表决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我现在在别人眼里,也许就是世故的女孩子,现在能多少理解你的难处了,我也想通了,哪可能让全世界都理解你,自己的亲人爱人理解你就可以了。” “我的暖暖长大了。”尹光年呵呵笑着,给了她一个甜蜜的吻。 过年期间一直在下雨,两人宅在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尹光年春节也不能完全休假,欧美地区没有春节,全球股市期市一个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节后a股市场的走势,所以就算是国内放假,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工作的时候,梁暖就在边上陪着,看书翻杂志,有时干脆睡觉,他们搬到了楼上尹光年的房间,他的房间更大更舒适,晚上心血来潮时就去阳台欣赏夜景,美其名曰“看星星”。 雾霾浓重的冬夜,连不远处的灯火都不清晰,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星星。 “看不看得到不重要,只要心里有星星就好。”尹光年是这么回答她的。 白天互相陪伴,不说话时,只一个默契的眼神,便传达着浓浓的爱意。无人打扰的晚上,尽情地做所有情侣都爱做的事,享受身体合二为一的极致快乐,**和灵魂都因为对方,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老夫老妻的日子,终于到了除夕夜。“饭桶吃垮地球”群的所有人都在晒自家的年夜饭,尹光年也拍了饭菜上去,他烧了四菜一汤,蔬菜汤还是梁暖做的。 照片里桌上摆着两副碗筷,群里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徐威廉代表所有的八卦同胞喊出了心声:哥,二人世界也太幸福了吧! 有不怕死的带头起哄,其他人自然争先恐后,一个个复制黏贴这句话,梁暖见朋友们起哄,害臊地沉默着,头枕在尹光年肩上,见他噙笑回复大家:谢谢大家,我们很幸福。 紧接着发了一个数额很大的红包,群里一片抢红包的狼嚎声,被集体收买的众人也就没有再打趣梁暖,大家都是聪明人,得罪梁暖就是得罪尹光年,没人会得罪他们的大哥。 大年初四晚上,两人吃好晚饭,梁暖在厨房洗碗,许久不曾响过的门铃居然响了,她有些讶异,心说该不会是安娜在家里住不下去提早回来了吧? 正胡乱猜想着,尹光年过来敲了敲厨房的门:“亲爱的,你有客人。” “谁啊?” “你出来就知道了。” 见他讳莫如深的样子,梁暖有些茫然,匆忙洗了洗手出来,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就看到了戴着墨镜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的韩苏苏。 大晚上的到人家家里还戴着黑超墨镜,这举动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苏苏,你怎么来了。”梁暖一边客气寒暄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韩苏苏,她没有化妆,墨镜也掩不住面色的憔悴,平日的光彩照人全没了影踪,梁暖更加好奇,大过年的韩苏苏不和未婚夫纪左去应酬家里那些高级酒会,一个人跑到她这里做什么? “暖暖,好久没联系,有点想你,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韩苏苏不太自在地用手托了托墨镜,讪笑着:“我问了昀山,他告诉我你住这里。” 这时候尹光年端着两杯茶水从厨房里出来,一一摆放到她们面前,随即对梁暖亲昵地说:“厨房我来守收尾,你跟朋友聊吧。” 梁暖点头,随即想起件事,自然而然地交代:“别忘了把阳台的衣服收了,我看这天,晚上还得下场雨。” “知道,我洗完碗就去收了。”尹光年朝韩苏苏礼貌地笑了一笑,而后就很识趣地退回了厨房,俨然是一个听老婆话的家庭妇男。 两人宛如夫妻的互动,还有说着家常时那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都给韩苏苏带来了巨大的震惊,她韩苏苏也许从未变过,可坐她跟前表情平和淡然的梁暖却已经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高傲的梁大小姐了,等尹光年进了厨房,她挪了挪屁股离梁暖更近一些,不太确定地问:“暖暖,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梁暖也不直面回答,只是从她那素面朝天却从里而外散发健康光泽的皮肤就能判断出,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也许生活不如以前那般高调惹眼,如今的她却也不需要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着,她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低调的幸福,生活状态越来越好。 “真没想到。”韩苏苏感叹着,“兜兜转转,最后在你身边的竟然是他,我现在还清楚得记得那会他相亲放你鸽子,你特别特别生气,说男人死光了也不会选择跟他一起。” 95.chapter 95 梁暖瞥了一眼, 韩苏苏沉浸在感叹上, 还未意识到自己看似旧事重提实则是揭人伤疤,梁暖无意和她争个长短,对于韩苏苏这个过去的闺蜜,经过那么多事, 她们多年的友谊早就名存实亡,倘若不是她今天登门,她梁暖是绝不会主动联系她的,她才不会去做热脸贴冷屁股这种掉价的事。 “以前的糗事就别提啦, 他都不许我提。”她摆摆手有意无意地晒着幸福, “谁是自己的良人,总要经过点时间才知道嘛。” 一提这茬, 韩苏苏立刻变了脸色, 整个人陷入异常的沉默, 抿着唇似乎在忍耐着情绪,梁暖察觉出不对劲, 她失恋痛苦时韩苏苏只是微信安慰了几句,还是过着自己的滋润日子, 从不管她死活,现在大家都各自安好,她却突然出现, 表情还透着忧郁, 她是怎么了? 梁暖隐约感觉到也是韩苏苏和纪左的感情出了问题, 韩苏苏含着金钥匙出生, 一路顺风顺水,能让她不痛快的怕是只有男人了。 难道她和纪左的感情又变?还是,他们终于发现了白婉怀孕这个秘密。 “苏苏,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韩苏苏警觉地地往后扫了眼,见尹光年没有出来,她缓缓抬手摘下眼镜,展现在梁暖眼前的这张脸早已没了往日的艳丽,肿胀的右眼下方赫然一团青紫,也难怪她要以墨镜示人,实在是她这张脸见不了人。 梁暖大惊:“怎么回事?脸怎么成这样了?” 韩苏苏满脸痛苦,仿佛用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一个名字:“纪左……” “他家暴你?”梁暖的眉皱得更深,她实在想不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纪左会有这样暴戾的一面,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比垃圾还不如,活着就应该被口水淹死。 梁暖对纪左的印象一落千丈,如今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她就会有十分厌恶的感觉。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喝酒越来越厉害了。”韩苏苏抽抽嗒嗒的,“我不让他喝,他就凶我,昨天他又喝醉了,推了我一把,我撞到茶几上,就成这样了,我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啊,多少人等着笑我呢……” 听韩苏苏这么一通断断续续的哭诉,梁暖渐渐品出味来,韩苏苏自觉丢人,身边找不到合适的人哭诉,终于想起她这个八百年前的落魄闺蜜,本以为她梁暖被肖诚甩了,日子应该过得惨兮兮,没想到她早就找到自己的良人,关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梁暖心里对这个过去的闺蜜道了一声抱歉,怕是要让她失望了,就算她梁暖如今孑然一身,她也不会和她一起分享内心的秘密,她们两个在经历那么多事后,彼此之间早就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听韩苏苏暗示自己已经两天没回家,手机也关了机,梁暖估摸着韩苏苏多半是想暂时住她这里,连忙劝道:“苏苏,纪左一定是无心的,现在心里八成悔的要死,你这人一向聪明,怎么今天就犯了傻?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想跟他一刀两断吗?如果不想分手,你躲着他撒撒脾气就够了,我说,你是想带伤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忏悔呢,还是想过一段时间伤好透了跟没事人似的出现在他面前?到那时,他会心疼你才怪。” 一番说服下来,韩苏苏明显态度松动,但还是犹豫不决,梁暖自然明白她在犹豫什么,主动提出打电话给纪左让他过来接人,算是给韩苏苏一个台阶下。韩苏苏没有拒绝,想来她心里是想回去的。 电话中纪左的语气果然是焦急的,忙不迭说会马上赶到。梁暖在电话里训了他一通,纪左认错态度不错,一直在表达忏悔,也答应不再喝酒,他们的对话韩苏苏也都听到了,瞧那表情,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等纪左来接的间隙,两人聊起了天,不知怎么的,韩苏苏话锋一转,久聊到了黄伊文。 “年前她从美国回来了,整个人说不上来的奇怪,她家有个保姆被辞退,保姆气不过,跟别人漏出口风说她根本不是去美国亲戚那里小住,她是去做精神治疗的,还是被黄征德亲自押着送到美国的。” 没想到黄伊文竟然心理偏执到了这种需要求医的地步,梁暖心里顿时扎进了一根刺,人最怕和精神不稳定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的行为是不可预期的,她可以拿捏正常人,却对疯子毫无办法,不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事。 韩苏苏问起梁暖现在的工作,梁暖自然不会透露她其实在白婉手下做事,只言简意赅地表示转行做了造型师,勉强糊口。 “暖暖,你还工作什么呀,说我犯傻,你这犯傻了吧?嫁这位可不比嫁肖诚差,肖诚有钱,那时他家里有钱,他年纪轻轻能有多少财产支配权?最后还不是都得听他妈的。你家这位,不像肖诚还有纪左这些公子哥,那是真正的凭本事到了今天,暖暖你可是赚到了,尹光年这种隐形富豪以后都是你的了,不过等你们结婚了你一定要管住他的钱,听说今年他帮人还了一笔五千万的债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欠下的情债……” 韩苏苏三言两语的,成功地在梁暖心头扎下了第二根刺,虽然面上笑吟吟的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那都是装的,她被韩苏苏膈应到了,她也是到了尽头才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实在有趣,大过年的遭遇家暴还不忘给朋友家里添把火,梁暖心里生出的对韩苏苏那点同情随着她最后一句话又全都收了回去。 都伤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情说人是非,想来她的伤心多半是假的。 韩苏苏原以为自己两句话一定会让梁暖暴跳如雷当场变脸,可是并没有,她不气也不急,这定力已经不是当初的梁暖可比,她这个朋友,如今真的是大不同了。 两人都觉得没意思,恰好这时纪左到了,梁暖像演员一样说着一些想好的台词,把好朋友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韩苏苏泫然欲泣,纪左垂头认错,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大家皆大欢喜。 尹光年这个主人像是算好似的,再这对情侣离开时适时出现,送他们上车时,他和梁暖手自然地牵在一起,那份恩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韩苏苏打量了一眼因为酗酒而颓废不振的纪左,眼里有强烈的不满,连肚腩都出来的男人,拿什么和梁暖身边的男人比? 更何况人家是白手起家,真正的靠自己。折腾半天,梁暖的日子过得还是比她好,韩苏苏心里不舒坦,关上车窗便拉下脸,跟纪左走了。 晚上两人睡觉,梁暖唏嘘个不停:“要是他们知道白姐怀孕,而且还是双胞胎,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个鸡飞狗跳呢?” “也许纪左已经知道了。都在同一城市,单亲妈妈本来就惹人非议,哪里能瞒得久。”尹光年想法没有她乐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心想瞒,往往瞒不下去。”梁暖咕哝着,察觉到枕边人的沉默,拍了他胸口以下,加重语气问:“你呢,有没有瞒我什么?” 尹光年半天没回应,最后长叹一口气,承认:“有的。你再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好吗?” 梁暖惊起,一惊一乍的:“什么事这么为难开不了口?你该不会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人家大肚子找上门来了?” “没事瞎想什么,快躺回来,成天在你眼皮底下转,我上哪去和别人不清不楚?”尹光年语气颇为无奈,“快点睡了,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你这老尹肚子卖的什么瓜。”梁暖絮絮叨叨地躺回到他怀里,想了半天想不出尹光年能瞒她什么,后来干脆不想,赌气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身边的尹光年凝望她黑夜中沉静的睡颜,眼中的愁绪抹不开。 外面的雨终于停歇了,可他们的生活正在离暴风雨越来越近。 长假正在走向尾声,大权在群里不情不愿地说自己初七上班,初六他就得回来。初六中午,尹光年终于脱下穿了好几天的家居服,穿上比较正式的外套,今天中午他要出门。 “几个业界重量级的前辈邀我一起吃饭,开年就拒绝人家不太好,我去应酬一会就回家陪你。”他弯腰在梁暖脸颊亲了一口,“你说什么水没有了?我待会路过商场给你买回来。” “sk2神仙水。”梁暖囫囵回答,专心对付盘子里香喷喷的蔬菜炒饭,他用昨天的剩菜做的蛋炒饭,好吃到想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尹光年走了没多久,梁暖吃完正在喂十五,门铃响了,心想是不是尹光年忘记带什么东西回来取,笑着打开门,在见到来人的瞬间,微笑立刻僵住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黄伊文。 在她呆怔的几秒里,黄伊文抬脚闯了进来,梁暖反应过来,立刻堵在她面前下了逐客令:“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你家?”黄伊文笑容里含着浓浓的嘲讽,“真好笑了,这所房子的产权证上有你梁暖的名字吗?”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梁暖毫不畏惧,她笑了笑,语气挑衅,“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和你的光年哥有什么吗?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了,以后也不打算分开。” 震惊和愤怒甚至嫉恨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出现在黄伊文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她只是阴测测地盯着梁暖,而后给了她一个能让人冷到骨髓的笑,轻飘飘地说:“我在隔壁幢看着你们好多天了,我当然知道你跟光年哥在一起了,呵呵,你缠我的光年哥缠得很紧啊,要不是我今天略施小计把他骗出门,我还不一定找得到机会跟你好好聊聊呢。” 96.chapter 96 “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梁暖警惕地看着她, 黄伊文真的疯了, 这么多天她竟然像蛇一样躲在暗处窥视他们,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天他们都被这样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着,她不禁毛骨悚然, 尹光年出门时不是说前辈邀约吗?那么这里面也一定有黄征德的手笔, 如果真是这对父女设局,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费尽心机引尹光年出门单独找她?难道和黄伊文有关? 在她心中百转千回之际, 只听到黄伊文那绝对称不上友善的呵呵一笑,她轻蔑地看着她:“真的吗?梁暖, 先别急着下定论啊, 等我说完接下来的话,你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光年哥了。” 梁暖皱眉, 黄伊文上门必定没有好事, 她非常讨厌这样等着被人审判的感觉。 相比梁暖满脸的戒备, 黄伊文神态就轻松多了, 她怨毒的眼神扫过温馨的客厅,想到这些天来尹光年和梁暖就在这所房子里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 梁暖这个贱-女人做着一切她做梦都想和尹光年做的事,过着她梦想中的生活, 她抢走了她和姐姐共同的男人,她真的可恶至极! 想到即将崩溃的她, 黄伊文笑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梁暖的失态, 转头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梁暖, 你可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女人了。” “黄伊文,我自不自私好像轮不到你来评判吧?”梁暖不客气地回呛。 黄伊文嗤笑,越发得意忘形:“我当然有这个资格,为人儿女,我可不会在我爸要死的时候,还只想着跟男人鬼混,要是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说什么?”梁暖觉得眼前的世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大脑空白着,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说谁要死了?” 黄伊文好心情地欣赏她摇摇欲坠震惊不已的模样,轻启的红唇无情地吐露着冷酷的真相:“看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啧啧啧,看来光年哥真的很努力地在瞒你啊,那我发发好心告诉你,你爸爸肺癌晚期躺在医院呢,怕是……等不到今年春天了哦。” 面对这巨大的打击,梁暖一脸难以置信,她摇着头完全不能接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黄伊文你疯了,你在胡说!!!”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努力抗拒着事实,也在用最后的意志力对抗着黄伊文的挑衅。 见她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一副随时会发狂的样子,黄伊文不介意在她伤口上再深深地捅上一刀,昂着头冷冷道:“我没有胡说,我爸爸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你爸爸保外就医现在正躺在医院,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没几天命了,不相信的话你自己去问光年哥,还有你爸爸的助手。” “梁暖,你真的应该感谢我。”望着面无血色的梁暖,黄伊文嘴角的笑容透着血一般的残忍,“要不是我,你怕是你连你爸最后一眼都瞧不上了。” “你滚!!!滚!”梁暖被刺激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失控地拎起桌上的花瓶就朝黄伊文扔过去,黄伊文一声尖叫,本能地一闪躲了过去,她退后瑟缩了一下,终于知道怕了,甩下一句“梁暖你才是疯子”,扭头就去开门。 门一开,就和门外拎着行李风尘仆仆要进门的大权撞上,黄伊文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脚步凌乱地走了。 大权在外面就听到门内的动静不小,琢磨着是不是尹光年和梁暖吵架呢,而后门一开突然见到黄伊文这衰女人的脸,他心里暗道不妙,赶紧进门,见到门内的场景时,猛得一怔。 门内,梁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她的手不停地在发抖,在大权的惊叫声中,她猛地拿起脚边的一块玻璃碎片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去,殷红色的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她感觉到痛,知道这是真的,两行绝望的泪立刻流了下来。 “没有在做梦,我没有在做梦……”她的嘴唇哆嗦着,残酷的现实犹如一击重拳将她彻底打懵了,下一秒,像是突然从一个可怕的梦中醒过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爸爸”从她嘴里喊了出来,仿佛是人世间最绝望的呼喊,响彻整幢房子。 “爸爸,你等我,你等我啊……”她嚎啕大哭,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大权扔了行李过来扶她,她已经完全听不见大权在喊什么,推开了大权,哭着去餐桌边去拿自己的手机,抖着手去翻手机通讯录,看到尹光年的号码时顿了一顿,并没有拨出去,而是打电话给钱卓青。 钱卓青在电话里喂了一声,梁暖如同一个孩子再次放声大哭:“钱叔,求你告诉我,我爸在哪个医院?” “暖暖你都知道了。”钱卓青语气沉重,“唉,来市一吧,别哭,你爸爸暂时没事,他在等你。” 日式包厢内。 尹光年坐在四位老人之中,相较于他们的侃侃而谈,他显得过于寡言。 他的对面,黄征德那双狡猾的眼正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他很不喜欢这种时刻要算计别人的眼神,事实上,当他今晚在席间看到黄征德时,他就隐隐有被算计的感觉。 他之前已经明确表态过,以后不想和他,还有黄家任何人有任何方式的来往。 黄家人这样时不时出现在他生活里,尹光年只觉疲倦又厌烦。 “光年,赏脸干一杯怎么样?”黄征德举起酒杯邀请。 “恐怕要让黄老失望了,我还要开车。”他冷淡拒绝,举止间的疏离在场的老狐狸都看在眼里。其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黄征德的打算怕是要泡汤了。 有心拉拢年轻人,年轻人却明显不领情,黄征德也不恼,笑了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尹光年掏出手机,见是大权打来的,便接了起来。 他“喂”了一声,便听大权在电话那头用从未有过的惊慌语气大喊:“哥,你在哪呢?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你慢点说。”他压低声音,站起来快步离席。 他身后,黄征德那双毒蛇一般的眼追随着他,阴沉的脸泛起一个令人胆寒的笑意。 尹光年在走廊听完了大权的叙述,眉皱得越来越紧,当他听到梁暖甚至用玻璃割伤了她的手时,拳头下意识握紧。 这一天终于毫无征兆地来了,他日夜忧愁的猜测正在成为现实,梁暖果然承受不住,精神濒临崩溃。 黄伊文,又是她! 尹光年终于明白今天乍然见到黄征德时,心中为什么无来由地感觉到烦躁,他确确实实被算计了,这对父女处心积虑不惜声东击西,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们要拆散他和梁暖,他们不仅想要梁起风死,还想要梁暖疯。 人性竟能恶毒至此,尹光年想起就遍体生寒。 “暖暖跑太快了,一直在哭,我就扭头喊十五回去的功夫,她就跑没影了,年哥怎么办?我不知道去哪追她。”大权在电话里口气十分焦急。 “我知道她会去哪,大权,我先挂了。”尹光年结束通话,身后的日式移门发出声音,他转过身,对上黄征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这一刻黄征德终于撕下虚伪的面具,露出本性里极其阴险刻薄的一面,自以为是地劝道:“光年,识时务者为俊杰,梁起风还有他女儿,非但帮不了你,对你还是拖累,你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何必再走弯路?伊蓝在地下要是看到你这么执迷不悟,也会伤心的。听我长辈一句,回头是岸,现在还来得及。” 黄征德那副看似为尹光年着想实则透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只是令尹光年轻轻一笑,这笑里有轻视,有不屑一顾,更有对他每次见面都不忘提伊蓝的反感,如果说梁起风是资本市场的枭雄,是伟大的父亲,那么黄征德和他比起来,什么也不是,他是阴险的小人,是卑鄙的父亲,在尹光年眼里,他一文不值。 “黄老的话恕我不能认同。我的路一直是靠我自己走出来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如此。”他神情冷峻,“过去拜黄老所赐,走了一些弯路,最难的时候我都挨过来了,未来又何惧之有?” “回头是岸。“对于这个说法他不屑一笑:“我为什么要回头呢?我自己就是岸啊。毕竟,黄老也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那个尹光年了。” 他不顾黄征德渐渐黑沉的脸色,继续不急不缓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比较适合黄老这样的人,我自问不过是想先立业再成家的普通人罢了,到了年纪,找个情投意合的女人结婚过日子,过去那个女人是伊蓝,现在这个女人换成了梁暖,伊蓝在地下多年,见我有今天,想必也会祝福我。”他态度恭敬的,眼神却是冷的,“未来岳父还在医院,恕我先失陪了。” “好你个倒打一耙的臭小子,你和梁起风的女儿在一起,还和我对着干,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女儿吗?”黄征德咄咄逼人质问。 尹光年坦然面对他愤怒的目光,态度不卑不亢:“伊蓝在我心里一直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倘若她知道,她的父亲拿她的死要挟了我整整四年,她在地下想必也是心痛难安。到此为止吧,黄老,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不能保证以后会再做出什么。” 他轻轻笑了一下,那丝没什么人情味的冷笑让黄征德心惊肉跳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当我是一匹能咬人的狼吗?我已经向梁起风证明了我是,接下来要不要轮到你自己……”他顿了一下,“就在你一念之差了。” 他与黄征德擦肩而过,进去包厢和前辈告辞,黄征德气到脸上的横肉颤抖,却又无奈于满身怒气却无法发作。如他所说,今时今日他黄征德确实已经拿他没有办法,这个当初他一脚都未能踩死的年轻人,已经羽翼丰满,如今那个轻易就能被踩出内伤的是他黄征德。 老家伙心里隐生后悔,怪自己当初鼠目寸光,没有看出大女儿执意要嫁的穷小子是一头凶狠的狼,他本可以示弱,靠伊蓝的死拿捏他,一生都为他所用,可当年的强力打压加上如今对于他对梁家父女的所作所为,已经消耗完这小子所有的愧疚心,现在尹光年的心已经完全被梁家父女拉走,就算碍于伊蓝他不会对他黄家下手,可是把他当棋子一般想要再让他出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想到公司岌岌可危的业绩,黄征德眉头紧锁。 他望着窗外,想到垂死之中的梁起风,心里长叹一声,看来他还是输了,他黄征德看似是赢家,可笑到最后的居然还是梁起风。 论眼光长远,他远远不如这个一辈子的老对手。 97.chapter 97 市一医院。 下了出租车,梁暖一路哭着跑进医院, 在向上的电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电梯里其他人用各种眼光打量她,见她发丝凌乱, 甚至穿着休闲家居服就出来了, 一看就是突然得知很不好的消息, 承受不了打击哭到控制不住情绪。 医院这种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这样的生离死别,这种悲痛无人能幸免,每个人一生都要经历, 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有个银发老太太看不下去, 见她哭得满脸泪,好心递过来一张纸巾:“小姑娘, 擦擦眼泪, 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点。” 梁暖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来,囫囵点点头表示感谢,见电梯到了18层, 大哭着跑了出去。钱卓青已经在病房外等她, 梁暖远远见到他,想到她深爱的爸爸就躺在他身后的病房里,死神要带走他,她要永远失去他了, 深怕自己的哭声惊扰到他爸, 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眼泪已经决堤。 钱卓青扭头见梁暖捂着双手泣不成声的样子,心里重重叹一口气,早些年他觉得这孩子被老板惯得无法无天,不懂事一味只知道花钱享受,现在想想,这也是个苦孩子,最需要妈妈的年纪妈妈跑了,现在花样年纪,身患绝症的父亲也要撒手离她而去,也难怪老板拖着病体不惜设局请君入瓮,为的就是让宝贝女儿这辈子有依靠。 他表情凝重地走上前,梁暖喊了一声“钱叔”,钱卓青揽着她的肩到休息区坐下:“暖暖别哭,老板刚睡着,他能睡一觉不容易,钱叔先跟你聊一会儿,你再进去看你爸爸,好吗?” “好。”梁暖擦着泪,“我就去门口看一眼爸爸可以吗?” “去吧。” 梁暖上前踮起脚尖,透过玻璃看他爸,只见到他爸盖着白色的被单昏睡着,被单下的身体一定也是单薄消瘦的,他爸闭着眼,那张她熟悉到骨子的脸瘦到让她差点认不出,心疼心痛像两个锋利的爪子撕裂她的心脏,梁暖一想到她爸日子不多,额头抵着门,痛不欲生。 钱卓青见她这副随时要崩溃的样子,连忙上前把她拉了过来,在休息区坐下后,他见她这幅模样,明显是突然得知消息慌忙跑出家门的,尹光年又没有陪在她身边,便试探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梁暖心不在焉地点头,语气迫切极了:“我爸真的是肺癌晚期吗?钱叔,一定还有救的,我去借钱,把我爸送到美国最好的医院去,我们绝不能放弃。” 对于她的强烈建议,钱卓青罕有地沉默着,梁暖一看他哀伤至极的脸色,彻底愣住了,眼泪再次汹涌流下。 她爸没救了,真的没救了,想到这点她就肝肠寸吨。 “暖暖,钱叔不想再骗你下去,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全身,老板他……确实日子不多了,听钱叔一句话,在他最后的日子你应该做的,是陪着他,让他看到你很幸福,他才会安心得走。” “有一点你必须明白,他这一生牵挂最多的不是他的事业,而是你。”他长叹一口气:“其实在老板入狱前就知道自己的病,还放弃了手术机会,并且坚持要我瞒着你,甚至他本可以不去坐牢,但还是一意孤行去了,暖暖,不要怪老板绝情,他是最伟大的父亲,他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你。” 钱卓青苦口婆心,梁暖泪痕未干的脸庞却流露出巨大的困惑,此刻她的脑子被悲伤占据,她无法思考,更不懂钱卓青话里的意思,为什么她爸非要坐牢?难道他去吃苦坐牢也是为了她吗?这说法未免太过荒唐了。 “钱叔,我听不明白。”她道出内心困惑,“你的意思是,我爸去坐牢也是为了我吗?” “暖暖,你去问老板吧,你所有的问题他一定都会给你答案的。”钱卓青语重心长,“你们父女俩该好好聊聊了。” 梁暖茫然无措地坐着,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如果说突然得知父亲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对她来说是上天给的致命一拳,那么听到钱卓青透露她爸为了她故意去坐牢则是扇在她脸上的一个耳光,她被打懵了,彻底懵了,她无法想象自己才是令他爸吃苦受罪的罪魁祸首,这让她情何以堪! 有人在他们身后奔跑,钱卓青见到来人,站起来打招呼:“光年你来了,你陪暖暖一会儿,我去找下蒋主任,待会你们跟他聊一聊。” 梁暖仿佛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她一动不动,钱卓青知道这孩子被打击坏了,忧心忡忡地走到尹光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陪着她。” 他只留下这五个字,这一对小情侣好不容易才能走到一起,希望接下来的这个难关他们能携手度过,也不枉老板这么煞费苦心地撮合。 “您放心。”尹光年沉重点头,视线一直未曾离开梁暖,钱卓青看出尹光年的担忧并不比他少,终于放心地离开,留他们两个人独处。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太阳终于肯露一回脸,可尹光年知道,这个沐浴在阳光下背影单薄的女孩子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猛烈的一场大雨,她处于崩溃边缘,她需要他,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半步。 他慢慢地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一脸悲悯地凝望她,梁暖的泪眼与他对上,昨天还是灵动快乐的脸,今天满是木然绝望,就像在那个深夜的车站,她彷徨迷茫,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而这一次的痛楚,也许比那一回多了成百上千倍。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让人怀疑,暴风雨是不是即将来临。 尹光年没有回答她,只是拿过她的手腕小心查看她手上的伤,伤口划得不深,只是睡衣上还是有一大团血迹,平时那么怕疼的姑娘,今天却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可见当时突然得知真相的她有多么震惊多么难以接受,他努力地宠着这个姑娘,舍不得她再度面对苦难和离别,他想让她每天都生活在快乐里,能多一天是一天,可是黄伊文轻飘飘几句话,就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的暖暖,还是受到了生命中无法承受的伤害。 “你早就知道了。”梁暖凄然地笑了,泪光闪闪,“全世界只有我这个女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想到这半年来他爸为了她放弃治疗天天在监狱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自己在外面一无所知,更早一些时,她成天沉迷于玩乐,没有尽到为人子女一丁点该有的孝顺体贴,无尽的悔恨夹杂着自责像山一样突然压在了她头顶,沉重到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大声嘶喊,可又害怕躺在病房里的爸爸听到她的声音惊醒过来,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强烈的冲动之下,站起来就往楼梯跑。 眼泪在飞。 她的爸爸为了让她无忧无虑过日子,拼了命的瞒她瞒到现在,而她做了什么呢?她什么也没做,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爸带给她的好生活,甚至拖累他治疗,这样的她不配拥有幸福,也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要死,她应该跟他爸一起去死! “暖暖!” 尹光年追在她后面,要拽她的手,被已失去理智的她狠狠甩掉了,瞧出她情绪不对劲,到底是长手长脚男人,在她冲上了几级台阶后,在两层楼中间的楼梯的平台处将她一把抱住。 梁暖嚎啕大哭。 “暖暖,冷静,求你冷静一点!”他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将哭叫挣扎的她搂住,任凭她再激烈挣扎也牢牢不松手,“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瞒你,你生气就打我咬我,不要憋心里……” “我恨你!我恨你!”梁暖真的打他了,太多的悲伤绝望无处释放,于是一股脑儿全化为对他的迁怒,她犹如一头困兽激烈地捶打他的胸膛:“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明明早就知道……爸爸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爸爸,没有你我怎么办?”顺着墙壁滑下来瘫坐在地上,手捂着脸颤声痛哭。 最不希望出现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尹光年重重叹口气,梁暖骨子里是个坚强的女孩,但她的坚强是有前提的,一旦涉及到她最亲近的人,她就会脆弱不堪一击,比如此刻。 尹光年满脸揪心地望着他爱的女人,她让他想起那一年失去母亲的自己,也是这样,没了妈妈,没了全世界最爱他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从此以后他是没家的可怜虫,再也没人关心他包容他所有的好和不好,再也没有人打开家门,永远温柔微笑着迎接他回家。 所有她正在经历的痛楚他都切身尝过,对于这样的痛,大概唯一的就要便是不离不弃地陪伴。 他表情沉重,蹲下来将地上伤心不已的女孩子抱到怀里,抚摸她凌乱的头发,像在抚摸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想哭就痛快哭吧,至少你还有我。” 他的声音拥有温暖的力量,梁暖放肆地在他怀里哭了一阵,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的神智逐渐清明,就连目光也冷了下来:“尹光年,我们分手吧。” “我不能原谅你,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一听要分手,尹光年立刻愠怒:“跟我分手然后两败俱伤,这就是你惩罚自己的方式”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表情无比严肃:“分手你想都别想,我们不仅不会分手,还要结婚,生好几个孩子,过上我们的父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见梁暖似乎听进去了,他表情缓和了一些:“暖暖,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唯一要想的,是如何在剩下来的日子好好陪你爸爸,他为了你,为了我们,做了很多普通人不敢想象的事,理解他,让他不再担心你是你最需要做的,你懂吗?” 梁暖怔怔的好一会儿没反应,尹光年给她冷静的时间,给了她一个坚实的胸膛可以倚靠,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知道那个总是懂事的女孩又回来了。 “你说的对。”虽然梁暖虽然还是很伤心的样子,但眼神已经重归倔强,“我不能垮,爸爸现在需要我,我垮了,爸爸会受不了的。” 她失神喃喃着,像是在鼓励,又是在提醒自己,她明明脆弱到连站起来面对现实的力气也没有,却拼了命的想要站起来,那故作坚强的样子让尹光年很揪心,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握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天塌了有我顶着,好吗?” 梁暖深深凝望他,在他目光里感受到抚慰的力量,重重得“嗯”了一声。 两人手牵手去见姓蒋的主治医生,蒋主任委婉地表示以梁起风现在的身体状况已无手术必要,他的内脏病灶太多,化疗不仅没什么显著效果,反而会加重病人痛苦,目前进行保守治疗为宜。 “如果采用激进治疗,病人寿命大概能延长一段时间,但这人为延长的生命时间,我必须要提前告知你们家属,病人的生活质量会非常低,病人所经历的痛苦也不是我们健康人能想象的,所以建议你们家属站在病人的角度,听听他自己的意思,另外,这段时间子女多陪陪他,完成他的心愿,让他情绪上开心一点,这对他来说可能比治疗更重要。” 医生把话说到这份上,等于亲耳听到了自己最爱的人被宣判了死刑,梁暖摇摇欲坠,如果说之前她还抱着幻想,那么在医生说完这番话后,她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医生走了,钱卓青走过来,打断这对沮丧到极点的情侣:“暖暖,把眼泪擦擦吧,老板醒了。” “去洗把脸吧。”尹光年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你呀,就是水做的,待会进病房可不能这样了,来,笑一个我看看。” “我笑不出来。”梁暖哭丧着脸。 尹光年叹了口气,揽着她去洗了脸,回来走到梁起风病房门口,见她瘪着嘴巴又要哭鼻子,他朝她严肃地摇摇头,她生生忍住内心的酸楚,和他一起走进单人病房。 躺在床上被癌症折磨得形容枯槁的梁起风已经虚弱不堪,可见到宝贝女儿和尹光年一起走进来,不由精神一振,这两个孩子站一起比他想象的更加登对,而他终于等到了他们牵手来见他的这一天。 见梁暖眼睛哭到红肿,生怕她承受不住,他用极度沙哑的喉咙故作轻松道:“这么久没见爸爸,怎么不穿得好看点?” 她爸虚弱无力的声音还有那瘦到几乎要认不出来的脸终于让梁暖彻底崩溃了,这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失去这个全世界她最爱也最爱她的人了。所有的告诉自己要坚强的信念全部转化为撕心裂肺的一声“爸”,她扑到了她爸床前,抱着他的脖子难受地哭诉:“你怎么可以这样?呜呜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梁起风的眼眶也湿了,他拍拍女儿的背,对尹光年招了招手:“光年,你先出去,我跟暖暖待一会儿。” 尹光年心情沉重地走出去关上了门,给父女俩独处的时间。 在他看来,梁起风无疑是个无私的父亲,为了女儿终身的幸福他可以舍弃亿万家产把自己投入监狱吃不必要的苦,可他的方式太过极端了,他一心只想女儿有个好归宿,却忘了一直以来满怀希望等他出狱可如今突然得知噩耗的梁暖该有多么的痛不欲生,余生的每一天,梁暖想起父亲时,一定都会感到深深的遗憾,遗憾于她的父亲,为了她的幸福,残忍地剥夺了她最后陪伴他左右的机会。 悲伤在病房内在流淌。父女俩哭了一会儿,梁暖拿纸巾擦掉了他爸眼眶里的泪,又擦了擦自己的脸,而后依赖地抓着他爸干枯的手哽咽说:“爸,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拦我我也不走。” “好,暖暖一直陪着爸爸。”梁起风笑容欣慰,慈爱的目光扫过女儿脸上的每个部分,眼里全是宠爱和不舍。 “爸,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梁暖伤心地看着他爸,越看越心痛,“知道我很没用,所以连生病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还让钱叔尹光年一起瞒着我,钱叔说你入狱也是为了我,爸,求你跟我说实话吧,我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叛逆不懂事的暖暖了。” “是,我的暖暖长大了,还有了爱人,爸爸可以放心走了。”梁起风那淡淡的笑容太过让人心酸,立刻让梁暖又红了眼睛。 梁起风不再隐瞒,断断续续地坦白真相,他借高利贷入狱的动机,甚至连尹光年替他还清了五千万的债务,也都告诉了女儿。 “暖暖,事到如今,你一定会怪爸爸,没有给你留半分遗产,爸爸不求你理解,赌鬼和疯子从不在乎别人是否理解,他们只遵从自己的内心。为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我愿意拿亿万家产去换一个能让你长大的经历,还有一个能和你牵手一生的人。”梁起风的眼神执拗而疯狂,“在你不懂事的年纪给你亿万家财,任你挥霍无度甚至被人骗到无家可归,不如我自己败掉这笔钱,暖暖,爸爸狠心不给你退路,甚至自断双手,只是想告诉你一点,爸爸不能永远做扶你走路的那双手,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跌倒了,也要咬牙自己爬起来。就算你有了光年,爸爸仍然希望在精神和物质上你能独立,人生是你自己的,爸爸不许你依附任何人,你能依附的只能是你自己。你记住了吗?” 到了今天梁暖才彻底明白她爸的良苦用心,他的爸爸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为了不懂事的她竟然苦心谋划到这个地步,眼泪又飙出来,她梁暖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一个伟大的父亲。 “我记住了,您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在心里,一辈子不忘。”她红着眼睛承诺:“我不怪您,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傻孩子,爸爸哪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她爸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宽慰女儿:“就算爸爸不生病,有一天你也是要离开爸爸独自去飞的,爸爸很高兴,在能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你有了追求的事业,还有了爱人,如果能撑到你穿婚纱那天就更好了,希望老天再给我点时间,让我能亲自送你出嫁……” 梁暖已经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只听她爸喘着粗气,目光哀戚地说:“除了能送你出嫁,爸爸其实还有个心愿,只是,八成是实现不了的……” “爸,什么心愿您说,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实现。” 梁暖握紧他爸的手急切表态,却换来他爸十分无奈的苦笑:“没有办法的,爸爸的心愿是想最后再见你妈妈一面,不是要责怪他,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消息,我一直在担心……”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担心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甚至,会不会已经走在了我前面。” “不会的,不会的!”梁暖拼命摇头否认,“你们都会好好的,你们不在了我怎么办……” 她头伏在床边可怜地哭,梁起风心疼地拍拍女儿的头发,终于还是苦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医生进来检查,梁暖步出病房,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尹光年的怀里。她在他怀里安静地哭,太过沉重的真相令她无法承受,尹光年的外套很快被她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泪腺已经失去控制。 梁暖满心悔恨。曾经遭受过的一切,她都迁怒到尹光年身上,一心认为他是令自己落魄的罪魁祸首,她恨过他,最后因为爱自以为大方地原谅了他,在她的认知里,她梁暖是整件事最无辜的角色,她自怜自艾过,可从没有想过,她才是促使她爸做下一个个艰难抉择的那个人,她才是那个最应该被谴责的人。 如果不是她太过不懂事让他爸放心不下,他又何至于呕心沥血吃一切不该吃的苦,更让他们父女分开长达半年之久。 尹光年安抚了一会情绪极其激动的梁暖,让钱卓青试着开导她,自己走进了病房,刚才梁起风特地交代了,要他来见他。 梁起风噙笑看着这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未来女婿,满心自豪,他在多年以前无意中播下了一粒种子,多年以后,收获了一棵苍天大树,她的女儿将在他的庇护下,一生有所依靠,不至于有颠沛流离的下半生。 “光年,我这个做爸爸的给孩子心上留了一道伤口,往后,那道伤口,就拜托你帮着愈合了。”精神病痛的双重打击之下,处于生命终点的梁起风虚弱到不堪一击,甚至要喘一喘才能有力气继续说下去,“往后……她要是任性了,也请你多担待些……” 尹光年立刻应下来:“您放心,我会照顾暖暖一辈子,让她可以一直任性下去。” “好。”梁起风那双散发着死气的眼里闪着泪光,他的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在犹豫什么:“光年,你……能不能叫我声爸爸?” 尹光年几乎没有迟疑,恭敬地喊了一声“爸爸”。 看得出梁起风很高兴,因为情绪过于波动,剧烈地咳出来,整张脸因为疼痛扭曲起来,尹光年慌忙之下想按铃传唤护士,却被他制止了。 梁起风对于病痛已经习以为常,他用纸巾不当回事地擦了擦咳出的血,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老旧的风扇呼呼带喘,透着深重的疲惫和无力:“有些事情我还要交代,我给暖暖留了一笔钱,不多,将来……她如果想创业,可以动用这笔钱,你帮着把把关。至于你,我给你的,只有几句话,是我干了一辈子投机悟出来的心得,希望将来对你有用。” 准岳父大人用血总结出的教训,尹光年哪敢不听,做洗耳恭听状:“您说,我一定牢记在心。” “你是我欣赏的年轻人,聪明,有头脑,也懂得市场的游戏规则,世界瞬息万变,这个市场总归是属于年轻人的,但是光年,你要知道,年轻最大的弊端往往是锋芒太露,后果就是死得太快。你记住,第一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如果说市场是个狩猎场,那么第一名绝对是被围剿的那个,所以光年,中庸无错,只有中庸,才能保你在这个市场一直活下去。” “第二,我希望你不要做市场里的独行侠。这一行需要朋友,有朋友就有信息,就不会吃信息不对称的苦头,和君子相交,不得罪小人,这些道理你都懂,但实际交友,还是需要你的个人智慧,对于这点,我对你是放心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光年,你一定要记住,对于男人,事业和家庭比起来,家庭才是最一位的,没有家庭幸福,事业做得再大再出色也是失败,家庭是你人生的避风港,切记要用心维护。” “我都记住了,爸爸。”尹光年臣服于老人的智慧,郑重承诺。 这一声“爸爸”令梁起风倍感欣慰,身上千斤的重压仿佛就在这一声“爸爸”里消失地无影无终,他终于可以带着一身轻松的心情上路。 “去吧,陪陪暖暖,我先睡会。”他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呼吸机还在运作,那张死气沉沉满是衰败的脸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他已经没有生命气息。 梁暖执意留了下来。虽然请了专业陪护,但许多事情她还是亲力亲为,她在医院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爸两天一夜,隔天傍晚,被她爸强行赶回了家。 安娜和徐威廉他们听说消息,都提前从家里赶了回来。梁暖强颜欢笑地和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和安娜交换了一个暖心的拥抱,便借口洗澡躲进了房间,一个晚上没出来,大家心里着急,却都不敢去打搅她。 两天一夜,梁暖其实只睡了三个小时,她已经感觉不到累和困,闷在房间也没有躺下补眠,而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里好几个小时。 脑子很亢奋,一个念头已经在她脑子里盘旋了许久,听起来有点疯狂,可是她应该义无反顾地去做。 有人开门进来,穿过黑夜将她轻轻搂在身后,轻柔地问:“在想什么?说出来,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意识被这个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梁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艰涩地开口:“尹光年,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好,你问。” “你心里,还有黄伊蓝的位置吗?你……还爱她吗?” “有,她是我的过去,每年到了下雪天,我还是会在心里祝福她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幸福。年轻时我并不懂爱,在我还来不及确定是否爱她的时候,我们就阴阳两隔了。所以你问我爱她吗?应该爱过吧。但是暖暖,我希望你明白,伊蓝是我生命里的过客,而你,才是那个要跟我携手一生的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拥有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爱。” 他平静却饱含真挚的回答无疑打动了梁暖,她点头:“第二个问题,尹光年,我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在乎吗?” “不,你完全错了。暖暖,你已经给了我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你给了我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现在,我求你给我一个家,我们的家。” 梁暖沉默片刻,只是应了一声“好”。 “我能感觉得到,我们在想同一件事。”尹光年将她的身体扳过来,目光炙热:“现在,换我来问你。” 梁暖正视他:“你问吧。” “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对你的隐瞒,你能原谅我吗?余生的某一天,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后悔跟我在一起?” 梁暖低头半晌,选择诚实面对自己的心:“不,我还没有完全原谅你。但我知道不能怪你,那是爸爸的选择,不是你的。我想,我最不能原谅的还是我自己。” 她明亮清澈的眼睛凝望他:“尹光年,我爱你,但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从没有为爸爸做过任何一件事,现在,我想为他做一件事。我们结婚吧,穿着婚纱,让爸爸挽着我的手送我出嫁,这是爸爸的心愿,同样也是我的。” “结婚……”尹光年细细咀嚼这个字眼:“所以……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嗯,一辈子。”梁暖红着脸答应,凑上去啄了他一口:“和我们的孩子。” 尹光年微笑凝望怀里的女孩,仿佛有一万年之久,在她屏息等待中,他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钻石戒指套在她手上:“那尹太太,我们结婚吧。” 半个月后,阳光普照的下午,被鲜花妆点得格外高雅的酒店花园草坪上,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一场低调却温馨的婚礼所吸引。穿着洁白婚纱美丽出尘的新娘子手捧着鲜花,她身边有一辆轮椅,身体极度衰弱却凭着意志力强撑精神的梁起风穿着正式地坐在上面,脸上带着老父亲欣慰满足的笑意,他身后,西装革履的大权小心缓慢地推着轮椅,他们的不远处,两个医生护士随时待命。 如果不是老人鼻子间插着的氧气,旁人会以为这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婚礼。可清楚内情的宾客都知道,这场筹办得有些的婚礼,都是为了这个老人。除了遗憾,他们心里也在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给这一家一些团圆的时间。 梁暖含笑的目光扫过全场,安娜这个伴娘和张昀山这个伴郎在眉来眼去,尹光年舅妈一大家子全来了,舅妈笑着擦泪,标哥和南南姐双双来了,钱卓青一家坐在席间,徐威廉剪短了头发,今天难得也穿了西装的他恢复了往日富贵公子哥的气质,跟果果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烤串乐队来齐了,尹光年公司的员工也到齐给老板捧场,她现在的同事也来了好几个,白婉临盆在即,发来了视频,并没有出席。场上还有几张陌生面孔,尹光年终于放下多年心结,亲自邀请他的父亲一家出席婚礼,据说老人家高兴到整晚不曾合眼。 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几米外泛着温柔笑意的男人身上,今天的他英俊逼人,只是一贯沉稳冷静的男人,今天这个大日子竟然很紧张,两人目光交缠在一起,笑得都有点傻。 他们是彼此生命里的一道暖光,不期然地出现,从此照亮了各自孤寂黑暗的人生。 梁起风牵起女儿的手:“新郎在等你了,女儿,准备好了吗?” 梁暖笑容甜甜,幸福地看看她爸,再看着前方她命定的爱人,说:“准备好了,爸爸。” <全文完> 本书由 恍若初夏の风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