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吴魅人i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就想惯着你》 作者：小酌微醺 文案 离开北云前，方姿被陆焰困在楼梯间—— “回到松城我找你，给不给？” 方姿：“我说你就听？” 陆焰：“我从小就是三好生。” “那你别来。” 他笑，“长大就反骨。” 什么都被他堵死，方姿干脆放弃，“你腿长我身上了？” 后来在满天星光的松城，陆焰喘着粗气，灼热的气息喷到她耳边—— “不知道你对我这条腿，还满不满意？” ★文身大触VS帅痞子 ★剧情全部虚构，无原型。更新随榜。 ★请勿扒榜，祝看文愉快。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方姿（沈黛），陆焰 ┃ 配角：许漾，傅东乙 ┃ 其它：撒狗粮 ================== 第1章 　　七月。太阳毒的像个后妈，恨不得用高温把人烤熟。 　　十来平的房间里，空调默默送着冷气。年轻女孩坐在椅子上，手臂前伸，在连续的“嗡嗡”声中昏昏欲睡。 　　对面的女人带着口罩，手里的纹身枪在她的右手虎口上熟练地移动着。女人一头齐脖短发颜色格外的黑，过耳的发尾卷起小小的弧度，口罩遮住她半张脸，露出了好看的眉眼。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轻垂，正专注地给图案打雾。 　　半小时后，她放下纹身枪，挖了一点凡士林抹在纹身处。做完这些，年轻女孩儿醒了。 　　“……好了？”她看着手上那只栩栩如生的蝎子，眼睛蓦地一亮，“比纸上的图案漂亮多了。” 　　等她检查完，方姿用保鲜膜包住纹身，“三个小时后拿下来，别抹其他东西。”说完，摘下一次性口罩扔进垃圾桶里。 　　女孩儿这才看清楚她的全貌。 　　鼻挺，唇薄，眼睛大而狭长，皮肤白得晶莹剔透，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扬。眼里仿佛承载了许多，而仔细一看却又透彻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张很精致的脸。没有攻击性的长相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送走客人，方姿走到吧台喝了一口水。看见偷懒打盹的小助手，眉头蹙了蹙，离开吧台。 　　这家纹身店开了几年，面积不大，但地段好。方姿一起租了楼上楼下两层。她手艺好，老客户常带新客户来，长此以往积累了一些人脉。 　　下午四点的时候电话响了，是事项提示。方姿看了几秒，关掉提醒。 　　她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将身上的黑色T恤和紧身牛仔裤脱掉，换上一件白色亚麻衬衫和黑色修身长裤。 　　方姿的穿衣风格一直被许漾嘲是“性冷淡”风。奈何她比例好身高够，穿什么都好看。 　　系完衣扣，听见一声轻响。方姿低下头，是手链掉在了地上。弯腰捡起，发现已经从中间断开。 　　用手指捻了捻，放进裤袋里准备晚点拿去修。下楼前，她勾了椅子上的一个礼品盒。 　　小助手已经睡醒，见方姿下来，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天一热客人都少了，一闲下来就犯困。 　　“方姐，你要出去？” 　　“晚上有事，你练完可以提前关门。” 　　小郑点头，“好的。” 　　没等出门，有人打电话进来。方姿立在玻璃门前，探手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看着屏幕上的人名，顿了几秒才接通。 　　“要顶班，晚上聚会取消了。”林渊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顶夜班？” 　　“嗯。” 　　两端都安静下来，她靠着玻璃门，勾了一下手里的带子，“生日快乐。” 　　“……谢了。” 　　林渊是医生，一直很忙。两人隔三差五联系一次，就这么维系着关系。方姿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想起来上一次他们通话似乎是在一周之前，林渊说要陪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朋友没时间跟她见面。 　　再联系就是刚才。 　　许漾说他们完全不像刚在一起的情侣，更像到了七年之痒的老夫老妻——完全没有激情可言。 　　在门前立了片刻，方姿回到店里，跟小郑叫了外卖一起吃。 　　晚上八点左右，她接到一通电话，便关了店门开车到对方约的地点。 　　马6进了金鼎会所，方姿拔下车钥匙，瞥见几个眼熟的男女经过车前。微一思索，等他们走进大堂，才开门下车。 　　这种娱乐性会所，她来过的次数寥寥可数。刚和林渊在一起时，他带她来过几次。过后，两人约会的地方就只固定在那么几个。 　　十八楼的电梯口等着个男人，见到方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东西都齐活了，你回去看看。” 　　她接过小包，“费心了。” 　　男人一笑，“别客气，许漾的事就是我的事。” 　　方姿道谢下楼。 　　这趟电梯在走廊最里面。到了一楼，转过第一个拐角时看到前面眼熟的身影。 　　那人拉开斜前方包房的门，里面喧嚣的声音一哄而出。U型沙发上坐满了年轻男女，十分热闹。 　　门关上，隔绝方姿的视线。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走过去将门推开。 　　包房里面有将近二十个人，围在一起喝酒唱歌。声音杂乱失真，没有人去注意开门的是谁。 　　迷离的灯光干扰视线，她的目光却笔直地定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上。 　　林渊慵懒地坐在那里，左手端着一杯酒，微垂着头，耳朵几乎贴在女人的红唇上。那女人攥着他的领带，耳语片刻，林渊放下酒杯低头亲了上去。 　　起哄声铺天盖地，仿佛能冲破屋顶直达天际。 　　几米的距离，方姿清晰地看到他们唇齿的纠缠。她几乎能想得到林渊刻意展现出来的温柔。 　　暧昧的灯光笼罩在上方，这场景看起来像是一处幻境。 　　一种不适感猛然在体内开始蔓延。那是愤怒和反胃交织出的恶心感。 　　方姿调整呼吸，漠然地望着他们。 　　这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立在门口。 　　“哎，哪来的美女啊？哥几个有人认识吗？”声音透过话筒响彻室内。 　　霎时，所有视线集中过来，落在方姿身上。室内一下子出奇安静，有几个人认出她，表情微妙。 　　林渊看到方姿时，因为意外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他面色平静，臂弯里始终搂着身旁的人。 　　倒是他怀里的女人，见到方姿时勾了勾嘴角，接着在林渊下巴上亲了一口，“我去洗手间。” 　　她站起来，细高跟在大理石地面踩出清脆的响声。路过方姿身边，眉头一扬。 　　方姿与她对视片刻，又偏头看林渊一眼，转身走出包房。 　　—— 　　站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林渊才出来。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将夹在指间的烟点上。靠着墙壁，吸了一口。 　　呛人的味道迅速占据鼻腔。 　　“什么意思？”方姿问。 　　林渊叼着烟，偏头看她一眼。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你说呢？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到现在，方姿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前段时间的不联系，是林渊的冷暴力。 　　他们在一起半年，林渊上个月刚陪她过完生日。如今站在这里，他摆出这种态度。 　　这一瞬间她感到愤怒。不要了，就什么都不是。所以连分开都要用这种最难堪的方式。 　　房间里静了半天，又开始喧闹。仿佛与这边是两个世界。 　　方姿笔直地站着，理明白后便无意多说。掏出口袋里的手链递给林渊：“不好意思，断了。”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林渊扯唇，眼中轻嘲，“没关系，反正已经是垃圾了。” 　　话落，随手将手链和烟蒂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方姿看一眼垃圾桶，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出走。 　　她的脊背始终挺立，就像一棵笔直的水杉。林渊看着，一股不甘心猛然冒出来。 　　方姿的性格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当初他看上的，除了她的脸就是那股由内而外的淡漠。 　　试想，这样的女人有几个男人不好奇她动情时的模样？但在一起这半年，他完全感觉不到方姿的半点感情。她很少主动，也从不给他机会更进一步。 　　就连现在，她也是不哭不闹，甚至没有情绪波动。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头热。 　　林渊闭了闭眼，完全被这不在乎的态度刺激到。他忽然变态般地想看到她受伤的样子。 　　他离开墙面，站直身体，冲着方姿的背后道：“我跟周琳已经在一起几天。你只要主动找过我一次，都不会到今天才发现。” 　　方姿停下脚步，回视他—— 　　领带松垮，白衬衫上有几道不太明显的褶皱，领口的唇印很扎眼。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眼里的漫不经心已经褪去。 　　她的目光像一口无波的深潭，将事物映照得明明白白。 　　林渊忽然觉得无所遁形，声音不自觉扬了几度，“相识一场，我劝你去治一治你的性冷淡。没有男人会受得了像死狗一样的女人。” 　　“我不是性冷淡。是你让人没有欲望。”方姿平静道，“你现在让人倒尽胃口。” 　　这种话对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要命的打击。林渊怒极反笑，也更加口无遮拦：“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来强的？” 　　方姿一时觉得耳鸣的有些厉害。 　　这样的恶意太过熟悉，应该已经腐烂在身体里，如今又被挖出来。林渊故意在冲破她的极限。他的话始终带着踩到底线的恶意。 　　两人之间相隔半米，林渊清楚地看到方姿平静的表象被打破。这让他产生一股诡异的快感。 　　“呵。不会是真的吧？” 　　“你别过分——” 　　“寿星，好了没有？你走了大家都嗨不起来了！快跟我进去，别想逃酒！” 　　方姿的话被打断。有人从包房里出来，叫嚷着喊林渊进去。那人看了她一眼，仿佛没察觉到异常，抱怨着扯林渊回包房。 　　林渊偏头对上她沉沉的目光，讥讽一笑，拉开门走进去。 　　门缓缓关上。 　　走廊里只剩方姿一人。 　　她压着呼吸，缓了片刻，各种杂音重新涌入耳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身，周琳正立在不远处望着她。 　　片刻，她踩着细高跟款款走来，在两步之外停下。看着方姿唇一勾，“幸会啊，老同学。” 第2章 　　“方姿——不，应该是沈黛。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周琳一身玫红色长裙包裹住姣好的身段。脚上踩着八公分细高跟，勉强跟身高170的方姿齐平。 　　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方姿看着她，眸色深沉。 　　“听说你开了家纹身店？怎么接触了那么多男人还跟块木头似的。你这反应真让我没有成就感。” 　　方姿被甩，是她一手造成。但是这跟以前比，就是隔靴搔痒。 　　“你变了不少。”方姿看了一眼她的额头，“疤没了。” 　　周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十年前，在景市一中方姿有多狼狈，全校人都知道。那时候她被所有人避如蛇蝎。周琳头上的疤是她离开一中前送的大礼。 　　她们积怨已深。没想到多年后又在松城遇到，沈黛改名换姓变成方姿。 　　“我还真怕你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有些事，这辈子都记得。” 　　周琳冷笑，几步走过来，“别以为换个名字一些事就过去了。” 　　方姿漠然。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周琳低笑了声。 　　“来日方长，沈黛。” 　　—— 　　沈黛这个名字，自来到松城后再没听人提起过。冷丁入耳，方姿竟有些不适应。 　　那年她和母亲走得太狼狈，到这里为了让她有个新环境，方柔坚决帮她改了名字。 　　前尘往事让方姿略微失神，转弯时直接撞在了别人身上。 　　视线里是一副宽阔的肩膀，黑色衬衫领口挺括，锁骨间的小窝弧度清晰。鼻端陌生的气息似乎带着点水果的甜味。 　　砰—— 　　下一刻，那人将她抵在墙上。 　　方姿抬眸，对上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 　　“他妈的老子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出去——” 　　包房的门被拉开又快速关上，里面的怒吼声转瞬消失。那人放开她，捡起刚刚被丢出来的酒瓶走进包房。 　　方姿偏头，只看到他的背影。 　　☆ 　　傅东乙无视对面瞪着他的男人，无聊地用指尖点着桌面。不久有人推门进来。 　　陆焰走进包房，黑衣黑裤的打扮尽显身形挺拔。他将空酒瓶放到桌上，卷袖而露的手臂肌理分明。 　　圆桌后的男人被人架住双臂，动弹不得。见陆焰消失了十几分钟又出现，急赤白脸地扯着嗓子大喊：“陆焰我草你大爷！我什么也不知道！被坑了你找当事人去！找我干吊！！” 　　陆焰抬眸盯着他，许久，手慢慢伸进裤子口袋。 　　男人看到他的动作，又瞥到被捡回来的酒瓶，微微一顿，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 　　陆焰拉开椅子坐下。被长裤包裹的腿修长笔直，随意往前一伸。骨节分明的手撕开包装纸，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棒棒糖放进嘴里。 　　隔着实木桌，对面男人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肩膀松垮几分。 　　傅东乙坐在一旁直接笑出声。仿佛对陆焰这爱好颇无语。 　　“顾野给过你一笔钱。你不告诉我他在哪也行，这笔帐只能算到你头上。” 　　“你放屁！关我卵事！” 　　“你替他背锅，知不知道得进去多少年？” 　　李煜始终不松口：“少他妈废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行。”陆焰点头，面上带笑，下颚线弧度利落分明。他将棒棒糖扔进垃圾桶，同时朝傅东乙伸手。 　　“你不想说那就烂在肚子里。但你收了钱是板上钉钉的事。哪只手收的，还了，咱们两清。” 　　傅东乙将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放进陆焰手里。陆焰打开看了看锋利度，丢到桌上。 　　“我比你仗义。”他抬抬下巴，“给你留两根手指头抽烟。” 　　李煜挣了一下没挣开。扫一眼桌上的刀，喉头滚动。 　　“别唬我，陆焰。你不敢！陆家得靠着你，你敢进局子！” 　　陆焰笑了声，猛地伸手薅住他的毛刺头，用力往上扯，“你睁大眼睛看好，我他妈敢——不——敢！” 　　左边架着李煜的男人伸手拿起刀递给他，另一个男人上前，强行按住李煜的手。 　　李煜额头青筋暴凸，对上陆焰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冷汗霎时往外飙。 　　刀立在小手指边，冰冷锋利。 　　陆焰冷淡一瞥，转身看傅东乙，“你不是晕血么？还不走。” 　　傅东乙给那两人递眼神，起身打开门—— 　　手边的刀擦着手指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眼睁睁看着刀锋渐渐倾斜，李煜顿时喉头里“咕”一声，扯嗓子嚎出来—— 　　“我只知道他去了江市……” 　　陆焰的动作仍旧未停。 　　李煜急了，几乎破音：“他说你不会往江市找，所以去了那里！” 　　陆焰手一顿，觑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半晌，刀尖虚划上手背，低着声音：“骗我废了你。” 　　“没有！我没骗你！不信你去查！” 　　锐利的目光睥睨着他，刀悠悠从他手上离开。冷汗从眉骨滚落，李煜垮下肩膀，重重吐出一口气。 　　☆ 　　傅东乙跟着陆焰出来，两人慢悠悠往前走。 　　“怎么打算？” 　　陆焰看着前方，半晌才说：“回去看看。” 　　“找到人你准备怎么办？你没证据。” 　　“是啊，没证据。” 　　所以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帮顾野擦屁股。 　　傅东乙拍拍他肩膀，无声安慰。 　　—— 　　方姿坐在车里，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聊了近二十分钟，出国度假的方柔才舍得结束通话。 　　难得出去这么久，方柔心情自然不错。说了很多趣事，话题多数围绕着一个男人。方姿再是迟钝，也察觉到她言辞中的欣赏。 　　真有新的感情，她必然不会多问。那是方柔的权利。 　　通话结束前，又问了她和林渊的进展。方柔一直觉得林渊不错。又或者说，只要方姿能看上，她都会觉得不错。 　　怕影响她好心情，方姿含糊带过。 　　静坐一会儿，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发动车子。 　　黢黑的天空下方隔了一层橘黄色路灯，照亮停车场。偶有几辆车开出去，行人三三两两走过。 　　车开出停车位，方姿打着方向盘。前面是一条宽敞的路，被灯光染黄。 　　车子转弯，迎着车灯走来两个人。 　　他们笑得风轻云淡。夜色中那一抹玫红色格外刺眼，像是当年染在石头上的鲜血。 　　她似乎又闻到那股黏腻腥甜的味道。 　　体内有一股黑暗的情绪在蔓延。方姿直直地望着前方—— 　　周琳挽着林渊从正门出来，嘴角的笑容显示出她的好心情。走出几米，眼前蓦地亮起一束远光灯。 　　“神经病啊！会不会开车！” 　　林渊听她抱怨，抬眼看过去。强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方姿坐在车里，换挡加速。 　　引擎轰鸣。 　　周琳抬手遮住光亮。 　　一辆红色轿车在黑夜里像箭一样朝他们冲过来！ 　　车灯照亮那两张惊慌失措的脸，极速缩短的距离令他们方寸大乱。 　　风灌进车窗吹乱方姿的短发。她眼也不眨，手上继续用力，再一次换挡加速。 　　咻—— 　　车子仿佛失控般开过去。 　　林渊心里一惊，拉住周琳急步后退。 　　慌乱中，周琳脚上一歪，跟林渊一同撞在身后的车上。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吱—— 　　马6擦过周琳飘起的裙摆，在地面留下两道显眼的车辙。 　　风变得柔和，四周静得呼吸可闻。 　　隔着玻璃窗，方姿审视着他们的狼狈。 　　周琳胸口剧烈起伏，目光骇人，膝盖软的差点跪下。瞪着方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妈的疯子！！！真是个疯子！！！”她紧紧抓着林渊的手臂，话已然走音。 　　方姿眉眼冰冷。马6重新启动，一个漂亮的转弯开了出去。 　　林渊望着远去的车尾，心跳越来越重。忽然，他神经质地笑了出来。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换了一道男声响起—— 　　“让让。” 　　陆焰将车解锁，示意靠在他车上的两人让开。 　　林渊说了句“不好意思”，搂着脸色发白的周琳去找车。 　　陆焰上车，瞟一眼后视镜，发动车子。 　　出了金鼎停车场，左打方向盘。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轿车。越野车仿佛一个高年级的校霸威风凛凛地路过。 　　一排排路灯滑过，几辆车加速超了过去。 　　陆焰居高临下兜了一眼。 　　“呵。” 　　轿车内，方姿靠着椅背，呼吸长而缓慢。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是被搅乱的湖面。 　　陆焰视线滑过，眼尾轻轻挑了起来。想起刚才看到的，不禁勾了下嘴角。 　　“真能唬人。” 　　—— 　　到家后已经十点多。下了车，脚边黏上来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 　　这是附近的一只流浪猫，方姿经常喂，被它记住了。它抬起小脑袋瓜，“喵喵”叫了两声。 　　今天格外累，方姿还是从冰箱里找到吃的拿给它。 　　上楼后，先冲了个澡。 　　黑色工字背心与她的肤色成鲜明对比。紧贴着身体的曲线，隐约可见腹部诱人的线条。平角内裤裹住坚实挺翘的臀部，露出一双又长又白的腿。 　　方姿坐到床上，将从金鼎拿回来的小包打开。 　　里面有一张名片，一份手绘地图，还有一个民宿的简介。 　　折叠的纸里，写着简略的人物介绍。姓名跟名片对应，名字是：郑南风。 　　一张张看完，方姿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张旧得已经泛黄的照片，和一张写着扭曲字迹的纸张。 　　将这些全部放到一起，她照着民宿的号码打过去订房。 　　那边接了电话，三两句问清楚方姿的需要。一一确定后又问：“请问需不需要我们提供接送服务？” 　　方姿想了一下，“好。” 　　“好的。你到达当天我们会派人去机场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陆焰挑眉：我说你能唬人。 　　方姿：行。下一章就到你了。 　　小酌：提前点蜡！！！ 　　陆焰：…… 第3章 　　第二天方姿是被许漾的电话吵醒的。 　　七点不到，她挂断电话穿好衣服下楼。 　　许漾一套少女粉的运动服，长发扎成丸子头，额头少许汗珠。显然又是被许慕辰拉起来晨练。 　　方姿打了个哈欠，许漾跟在她身后进去。 　　“我五点就被我哥挖起来跑步，好好一个周末……你说他是不是变态？！” 　　“……嗯。” 　　“要不你还是回去跟他练练吧，算是救我了。” 　　“我的卡到期了。” 　　话罢慢悠悠上楼。 　　到了二楼，方姿去洗漱，许漾在她耳边念经。后来灵机一动，“要不我送个充气娃娃给他，让他耗耗精力。” 　　许漾开了一家成人用品店，不光在网上销售，实体店做的也不错。长期受许慕辰折磨，她真是什么招都能想出来。 　　脸上过了水，睡意完全消失。方姿擦着脸问：“你敢吗。” 　　许漾“哼”一声：“我倒是想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可是身边所有认识的女性，除了我就没一个单身的。” 　　抹完乳液，方姿素着一张白净的脸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不施粉黛却一笑生辉。 　　许漾在心里羡慕了一番，忽然想起：“昨天林渊生日玩的怎么样？” 　　“没玩，分了。” 　　许漾一愣，声音高了八度：“什么？！分了？？” 　　“嗯。” 　　“什么情况？” 　　虽奇怪原因，但许漾又觉得这种结果并不让人意外。“情侣”两个字在方姿和林渊身上就像一个符号，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反正，她在这两人身上看不到一点粉红泡泡。 　　“要不……你跟我哥试试？知根知底，不行还能退货。” 　　方姿没理她这玩笑。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牛奶放到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 　　“昨天刘承把东西给我，我下周过去。” 　　许漾坐到她对面，听这话又是一愣，“你要自己去找人？” 　　喝了一口牛奶，伸舌舔掉唇边的奶渍，她点头。 　　“店里怎么办？你的预约已经排到两个月以后了吧？” 　　“手上几个做完会先停业。” 　　许漾思考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真觉得……这事儿你根本不用这么费心。”专门跑一趟不说，甚至连生意都不做了。 　　认识多年，方姿什么性格她太了解。有些事，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她的决定许漾不太赞同。 　　知她所想，方姿说：“二楼又开始往下渗水，我想把这里简单翻新。” 　　还有一些原因让她想出去走走，她没提。 　　虽是这样，许漾仍然觉得她对这事有点过于重视。但转念一想，空窗期散散心也不错。 　　“那你注意安全。既然出去了就好好玩玩。 　　方姿听进耳里，唇轻扬，修长的手臂横过桌面，在许漾头上轻轻一揉，“知道了。” 　　许漾望着她精致夺目的脸，叹口气：“方姿，有一天我对男人没兴趣了，绝对是你把我掰弯的。” 　　—— 　　一周后，方姿把翻新的事交给小郑，搭当晚的飞机去了江市。 　　这座城市她没去过几次，却很熟悉。因为景市与其毗邻。 　　登机前，方姿给方柔发了一封邮件。寥寥几字，将原因和目的地写清楚，其他没有多提。 　　她靠在大理石柱子旁，上身是设计简约的白色T恤，贴身的款式勾勒出美好的线条。修身九分长裤包裹住一双细长的腿。肩上的黑色背包是她的全部行李。 　　她微低头，眼眸轻垂，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普通的打扮，因为自身过好的外在条件也变得不那么普通。 　　过了安检，小郑打了电话进来。 　　“方姐，还没登机？” 　　“正在找登机口。” 　　“刚才林哥过来了，好像找你有事。” 　　他们分手，小郑还不知道。但林渊为什么要来找她？ 　　方姿皱眉，“说什么了？” 　　“问你在哪，我不知道他就走了。” 　　“嗯。”想了想，补一句，“不用理。” 　　小郑愣了愣，应下：“明白了。” 　　结束通话，小郑暗暗琢磨，“啊”了一声：“分手了这是？！” 　　☆ 　　从松城到江市全程三个小时左右。方姿的航班是下午六点半起飞，到目的地大概九点半。 　　晚餐过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坐着睡本就不舒服，杂乱的梦更加五花八门。多年没见过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梦里，她不得不清醒过来。 　　看一眼时间——九点过五分。 　　喘了口气，将视线放在窗外。乌黑一片，除了分散的点点光亮。 　　九点半飞机准时降落。 　　方姿不需要取行李，直接从航站楼出来走到B2门。按照民宿发过来的车型和车牌找人。 　　视线前方，停着一辆白色SUV，型号对得上。方姿走到后面看了车牌，抬头，和靠在车边的男人目光相对。 　　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材颀长挺拔。白色衬衫平整地收进皮带，贴合的剪裁凸显出一副好身材。 　　男人原本靠在车边，一手插兜一手打着电话。见方姿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便收了线。 　　他站直身体，领口下的小窝更加明显。一双桃花眼看了她几秒，眼尾挑起。 　　笔直的长腿迈了一步，“南湘民宿302。” 　　声音很干净，也清冽。 　　方姿点头，“是。” 　　“上车。” 　　见他坐进驾驶座，方姿想了想，还是上了副驾驶。 　　陆焰等她系好安全带，便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北云是江市其中一个区。并不在市中心，但是国家5A级风景区离这里很近。旺季的时候游客络绎不绝，民宿生意也十分火爆。 　　南湘民宿在这一带口碑还过得去，方姿打电话订房的时候就只剩三楼的两间房。另一间漏电，还在维修中。 　　空气湿漉漉的，晚上的风有点凉。她望着前路，心想不知道景市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一阵铃声响起，方姿偏了下头，恰巧对上陆焰随意扫过来的目光。 　　移开视线，耳边传来他说话的声音。 　　“别废话，不去。” 　　那边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店里一盒也没有了。总不能不让人解决生理需求，再憋坏了。” 　　“关我屁事。” 　　向维听出不爽，连忙讨好，“就帮我跑这一趟，赶明儿倪佳来找你我全都给挡了，行么哥？” 　　陆焰抬了下嘴角，挂断电话。 　　那边，向维离开前台，就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兴奋高亢，来势汹汹。 　　“向维！陆焰哪去了？” 　　向维朝她一笑，“找他有事儿？” 　　倪佳抻着脖子将四周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十分失望，“我跟他说好了让他今晚陪我去夜店。” 　　“是么？可我听说他接美女去了。” 　　她眼一瞪，“接美女？” 　　“是啊！” 　　美不美就不知道了，反正是个女人。 　　—— 　　约半个小时后，SUV停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 　　路旁立着一家不怎么起眼的门店，招牌倒是很醒目——丽丽成人用品店。 　　方姿将视线移到左侧；陆焰望着前方，夹着烟的左手伸出窗外，一缕细烟向上扩散。 　　“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全程没有交谈，这是方姿上车后第一次开口。 　　陆焰兜她一眼，“那上面有字。” 　　“我是说为什么要来这里？” 　　车内没开灯，这条路全部的光亮就只有隔三差五亮着的路灯。 　　光线昏暗，她白得很显眼。一双眼在夜色中像含着光亮。 　　陆焰动作没变，一边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大晚上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说呢？” 　　方姿没说话，但身体明显紧绷起来。 　　没再理她，陆焰扭头看窗外，嘴角一直扬着弧度。 　　大概五分钟后，店里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个大塑料袋。小跑过来，拖鞋发出“嗒嗒”声。 　　“久等了陆哥。” 　　陆焰按下后车窗，“放到后面。” 　　袋子被丢到后座上，男人弯腰凑近，“这回款式全，螺纹的超薄的什么都有。你们试试哪款好用，我下次多进点儿。” 　　话罢，好像才看到方姿，男人笑了声：“呦，还有个美女，陆哥你好福气。那袋子里还有两瓶神油，不嫌弃可以拿来试试。”他暧昧地眨了下眼睛，“保准高潮迭起。” 　　方姿眉头轻蹙。 　　陆焰笑了下，开口赶人，“进去吧，走了。” 　　“行嘞，慢点啊！” 　　车子退出小路，重新开上大道。 　　月亮像弓，天上三两颗星。车内恢复安静。 　　方姿不着痕迹往左瞟了一眼。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一条石板路。两旁郁郁葱葱的大树，一撞四层田园风小楼林立其中。想必就是南湘民宿。 　　然而车子在围墙外拐了个弯。方姿不解地看着陆焰。 　　“车只能停在后院。” 　　车停稳，他长腿一伸先下了车。等方姿拿着包下来，将车锁好。 　　夜里十一点多，后院有些黑，但很安静。 　　方姿跟在陆焰后面，见他迈上台阶，也跟着走上去。 　　铁门被拉开，发出轻微的“吱噶”声。 　　陆焰在前面蓦地停下脚步，手往后挥。 　　“等……” 　　手中柔软的触感令他一怔，待回神，只觉得手臂一紧。一副纤细的身体将他背起—— 　　砰！ 　　视线颠倒。陆焰躺在地上，方姿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门口处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方姿皱眉，看过去。耳边听到一句： 　　“操——” 第4章 　　寂静的夜里响起几声狗吠，似乎在抗议睡眠被打扰。 　　一高一低的两人对视几秒，方姿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尴尬，往后退了一步。 　　几声窸窣声，陆焰站起来。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内。方姿同样察觉到了。 　　“还好么？”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 　　一脸无辜，撂人时倒是痛快。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女人，陆焰反问：“你觉得呢？” 　　“我收了力道，不会多疼。” 　　“那你让我来一次？” 　　方姿戒备地看着他，“你先抓了我的胸，我才条件反射。” 　　“哦，原来那是胸。” 　　这是挖苦，她听明白了。下意识呛回去：“我以为有些事很明显。就像你时间短速度快。” 　　鲜少和人这样拌嘴，但人的潜力无穷，不逼不知道极限。 　　受许漾科普，方姿对成人用品的了解程度不浅。神油加上那一大袋的避孕套，在车上时就已经就得出这个结论。 　　不是陆焰先人身攻击她绝对不会这样说话。 　　陆焰眯了眯眼，朝前迈了一步，“你试试？”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入耳中。 　　天空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在上方。隐约从房间里射出几束光亮，照得人朦朦胧胧。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白衣黑裤身姿挺拔。上前这一步将侧面的光亮完全挡住，面部轮廓在阴影里愈发深邃。 　　方姿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察觉到他身上肆无忌惮的痞气。有点后悔自己逞口舌之快。 　　没听到回答，陆焰换了个姿势，双臂盘在胸前，桃花眼笔直地望着她。 　　率先转开视线的人必然是方姿。她若无其事地转身，重新将门推开。 　　这才看清楚门框上悬着一个小盆，被门碰到轻轻晃了几下。正对着的地上有一滩水，在黑夜里发亮。 　　老套的恶作剧。 　　“你得罪人了。”她说。 　　陆焰立在她身边，眼尾一挑，“不然能被过肩摔？” 　　方姿觉得，这男人挺记仇。 　　—— 　　最后，陆焰还是把她带到了主楼。办理好入住手续，方姿直接去了302房。 　　里面的布置跟普通宾馆区别不大，但是多了一点“人情味儿”。淡黄色墙壁，床上三件套款式是简单的小碎花图案，床头和梳妆台上摆着几个可爱的小物件。 　　这些都是方姿家里不会出现的东西。 　　放好背包，将空调打开，拿了一套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等躺在床上，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 　　一觉天亮。 　　醒来时是七点多。昨晚忘记拉窗帘，大片阳光正不客气地涌进玻璃窗。 　　房内被涂上一层暖色。 　　方姿眯了眯眼睛，躺在床上脑子混沌不清。 　　十来分钟后下床洗漱。 　　她真空穿着一件宽松版T恤，黑色平角内裤的边缘若隐若现。端着一杯热水，立在窗边慢慢喝着。 　　这个视野看到的是民宿的前院。 　　花池凉亭，长长的葡萄架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院子不大不小，做酒席可以摆个二十几桌。时间尚早，除了骑着三轮车来送菜的还没有什么人。 　　一杯水喝完，方姿换了衣服拿着钱包和房卡出门。 　　前台，是昨天帮她办理手续的年轻男人。见她下来特别热情地打招呼。 　　“这么早就出去啊？” 　　方姿轻轻点头。 　　“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做防晒，找不到路可以给前台打电话。” 　　“……谢谢。” 　　热心程度超乎想象，并且他的笑容莫名有些古怪。 　　方姿走远，从厨房里出来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向维：“就是那姑娘把小焰给撂了？” 　　“对！” 　　“呦，真漂亮。” 　　☆ 　　清晨的阳光比较温和。方姿吃过早饭，找一辆共享单车，将手机绑到手臂上，打开高德地图开始了“自驾游”。 　　江市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城市。无论是街边的小店还是坐在垂柳下赏湖景的老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茶壶，谈笑之余不忘往嘴里送上两口。 　　方姿踩着单车走街窜巷，感叹虽然离得近，但景市和这边生活习惯却完全不同。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 　　将车停在一栋自建的小独楼前，她点开手机相册，跟上面的门牌号对比—— 　　八巷二号。 　　随即目光被黑色铁门上那张通知吸引过去。 　　——不在市内，归期未定，有事憋着。 　　日期是三天之前。 　　屋檐挡住头顶的阳光，天渐渐热起来。 　　方姿蹙眉，只好用手机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至于会不会得到回信，还真不好说。 　　巷子里窄，却四通八达。没找到人，她便随意找了一条路继续逛。回到民宿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出来玩大多数人会选择结伴而行，锁车时，几对男女陆续往里走。方姿跟在后面，形单影只。 　　凉亭里七八个男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原本声音并不大，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沸腾起来。 　　三两声口哨相继响起。她侧目，对上那双桃花眼。 　　相比昨天，陆焰的打扮多了几分随意。灰色T恤，胸前印着一个多数人都知道的标志，配上一条简洁得白色短裤。坐在那依旧俊逸出众。 　　他嘴里叼着棒棒糖，眼神难辨。 　　“我靠，第一次给这么个美女换我也乐意！” 　　“美女你厉害了！能把他放倒，佩服佩服！” 　　有人拍了拍陆焰肩膀，“不请人家过来坐坐？毕竟都亲密接触过了。” 　　唇一挑，“滚！” 　　陆焰一回应，这帮人更蹬鼻子上脸。毕竟碰到一个能把他打趴下的人太不容易。何况还是个女人。 　　向维在一边简直要笑疯。 　　昨晚看见陆焰后跟他要那一袋东西，不想他理都没理。但经过向维的仔细观察，陆焰背后的衣服不仅脏兮兮的还粘了一片树叶。这树只有后院才有。 　　脑中将各种Play过了一遍，为得到证实，他调出了后院的监控。不看不知道，看完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社会我陆哥，竟然被个女人过肩摔。 　　好他妈惨烈。同时，向维对方姿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往这边看，有好奇有调侃，不时还低声耳语几句。这场景方姿有些抵触，再加上其他人打探的视线，耳朵都热了起来。 　　等陆焰眼神再扫过来，只看到一个笔挺的背影。窄肩长腿细腰留在视线之内。 　　“郑南风这是不在，他在现场，陆哥你这事绝对会被他笑一辈子。” 　　方姿停下脚步，回头，他们又开始吃吃喝喝。微一思索，上了楼。 　　—— 　　闹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那帮损友送走。 　　向维收拾桌子，扫地，陆焰就在一边看着。昨天才帮忙接人拿货，今天又把他的“丑事”宣扬出去，向维实在没那个胆子再让他动手。 　　“今天看见倪佳没？” 　　“没有。”向维压住笑，“她干完好事还敢出现在你面前么？” 　　好奇又问：“要收拾她？” 　　“小屁孩我跟她一般见识？”陆焰站直身体，“我让倪叔给她减了点生活费。” 　　向维：…… 　　那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她估计要恨死你。” 　　陆焰笑了笑，没说话。 　　那边老太太正好出来，端着一盆水。知道是要去浇菜，陆焰走过去想接过来。 　　“我自己浇，你上去把电修好。” 　　陆焰揽着外婆的肩膀：“还有别的事吩咐吗？” 　　外婆笑出一脸皱纹，“对门那小姑娘……” 　　“嗯。” 　　“真漂亮。” 　　“嗯。” 　　“个子也高。” 　　“是。” 　　老太太给他使眼色。 　　陆焰装看不懂，低头跟她告状：“可是她把我打了。过肩摔。” 　　反正是个人都知道了，他这脸也直接不要了。 　　“疼吗？” 　　“疼。” 　　外婆撇嘴，“一个姑娘能有多大力气。” 　　言外之意：你怎么这么没用。 　　陆焰改口：“那不疼。” 　　老太太直接端着盆走开—— 　　“不疼你告哪门子状！”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往菜地走，陆焰瞧着，闷笑一声。 　　☆ 　　方姿回到房间后睡了一觉。醒来时浑身已经湿透。忘记开空调，又做了不愉快的梦。 　　躺床上缓了一会，起身去冲凉。 　　民宿里有提供三餐，吃一顿交一顿的钱。午饭吃得早，方姿这会儿饿了，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对面房间开着门，一道身影笔直地进入视线。 　　陆焰弯腰正在收拾工具，领口随着动作下垂，隐约露出里面的肌理。 　　抬眸，见方姿正立在门前，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一条白色无袖长裙勾勒出好看的线条，银色链子贴着锁骨隐入领口。墨黑的短发沾着水汽，几缕不听话地贴在脸颊上。 　　像出水芙蓉。 　　陆焰眼尾一挑，也没说话。 　　方姿捏着手里的房卡，开口：“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嗯？” 　　“你认识郑南风？” 　　陆焰眼眸一动，承认：“认识。” 　　方姿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说：“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发过去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应，打电话过去也是直接被掐断。 　　陆焰笑了下，往门边一靠，“知道啊。” 　　手撑在门框上，凑近她耳边道：“可我不想告诉你。” 第5章 　　过堂风穿过走廊，裙摆荡出涟漪。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方姿站在外面，陆焰立在门边，肩膀倚着门框。 　　他眼里有故意也亮得发光。嘴角勾着细微的弧度，摆明了为难她。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方姿偏了偏头，将视线定在他的下颚线上。 　　“我找郑南风有事。” 　　陆焰望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漫不经心地应到：“嗯。”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不语。 　　方姿默了默，试图打动他：“……水火无情人有情。” 　　一声闷笑在头顶响起。她抬头，视线掠过滚动的喉结对上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 　　笔直地望着。 　　卷而长的睫毛轻扬形成好看的弧度。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陆焰低着头，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叫陆焰。”他扬唇，“火焰的焰。” 　　方姿：“……” 　　“你昨天刚到就让我出名了，这一条街都知道我被你撂了。” 　　“那说明这之前你在这条街也有名。” 　　他挑眉，“你这人……”挺有意思。 　　看起来平静似水，实则里面带着漩涡。 　　“我这人很讲理。我会动手完全是条件反射。”发上的水滴下来落到脖子上，她抬手拂掉。 　　“那真巧了，我这人最不讲理。” 　　看她一会儿，陆焰勾着嘴角拎上工具箱下楼。 　　清晰的口哨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方姿立了片刻，低喃：“小心眼。” 　　☆ 　　“大舅舅，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晚饭时间，一家人坐在最里面的圆桌旁用餐。跟陆焰说话的是向维亲姐姐的孩子，叫池续，刚五岁。 　　南湘民宿是老太太开的，主要帮忙是小舅一家。大女儿女婿在外地工作，小儿子向维留在店里。 　　陆焰看他一眼，“吃你的。” 　　向维冲池续挤眉弄眼。 　　“池续就你压得住。”舅舅笑着对陆焰说。 　　小男孩到了年纪，皮的无法无天。父母又不在身边，他们两个老人能力有限。 　　“还不是平时你太惯着。”舅妈瞪丈夫一眼。平时打不得骂不得，都快上房揭瓦了。 　　舅舅呵呵笑，不反驳。 　　舅妈又看陆焰：“这次回家多待些日子。老太太想你。” 　　陆焰笑着，点头，“知道。” 　　这地方始终比松城让他舒服。 　　民宿里一共二十几个房间，基本全部住满。但在这里吃饭的人并不多。 　　方姿点好餐，在靠门的那张桌坐下。背对着陆焰的方向。 　　她吃的慢，闭着嘴嚼，不发出一点声音。有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与其他几桌相比，她这边着实过于安静。 　　七点左右，门口进来一个女孩儿。 　　毛刺头，吊带裙，右鼻翼上有个鼻叮。 　　很抢眼的打扮。 　　女孩的目光先在方姿这里停留片刻，视线绕了一圈，看到某处时蓦地一亮。 　　“陆焰！” 　　方姿觑一眼，捏着汤勺低头继续喝汤。 　　那边已经吃完。向维正在收拾桌子。听见声音顿时将抹布一扔，立在一边准备看好戏。 　　“陆焰！”见那人不理她，倪佳又提高声音喊一声。饭厅里剩下几人视线全部落到这边。 　　陆焰扫她一眼，“你要把天捅个窟窿？” 　　“你干嘛让我爸减我生活费？！我不就和你开个玩笑嘛！”倪佳跟他算账。 　　陆焰翘着腿，左臂支在桌上，拿眼看她，“我也就跟倪叔开个玩笑。他老人家怎么就当真了？” 　　“谁让你答应我好好的陪我去夜店，又放我鸽子！” 　　“我没答应过。” 　　“哎你真烦人！” 　　倪佳咬了咬牙。每次都要被他气死，越气就越稀罕他。她可能有病。 　　倪家跟他们是邻居，两家人很熟。每次陆焰回来倪佳都要弄上这么一出，也见怪不怪。 　　她今年刚大二，小丫头那点心思根本藏不住。但旁人都看得出来，陆焰一直拿她当小孩儿逗，完全不给面子。 　　倪佳却越挫越勇。 　　“外婆舅舅舅妈，你们给我作证。我要是追不上陆焰，我就跟他姓！” 　　池续第一个反应过来：“倪佳姐姐，你这话听起来好奇怪呀！” 　　几个大人都没绷住。陆焰更是懒得理：“赶紧回家写作业去。” 　　“大学没作业。” 　　“你游戏打赢了吗？段位到了没？” 　　她一噎，瞪着陆焰，“你等着，朕去给你打江山。” 　　然后收敛态度跟几个长辈道别。临走前给陆焰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终于把人弄走。陆焰“呲”一声：“中二病。” 　　☆ 　　这个时间院子里人不多。倪佳出来时一眼就看到凉亭里坐着的女人。她想了想，径直走过去。 　　“喂！” 　　方姿坐在长椅里，目光从手机移到她身上。 　　“那天我都看到了，你打了他。”她立在不远处，摆出一副太妹样，“再敢动他你试试！” 　　话落，“哼”一声挺着脊背走了。 　　方姿：“……” 　　民宿正门，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肩宽腿长，表情看不清晰。 　　方姿眯了眯眼，仿佛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公举。 　　—— 　　来到北云后方姿只联系过小郑一个人。店已经开始翻新，小郑让她不用 　　急着回去，有事他会看着办。 　　又等了两天。 　　下午开始有点阴天。吃过晚饭方姿就回了房间。 　　闲余时间她已经把周边都逛完。一个人想到哪就去哪，十分悠哉。 　　六点半左右，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方小姐？” 　　她起身走到窗边，“你是郑南风？” 　　“我时间不多，今晚见面？” 　　她立刻答应：“没问题。” 　　挂断电话，郑南风发过来一个地址。他约在一间酒吧里。 　　方姿没耽误，拿好东西立刻叫了一辆车。 　　这个郑南风是刘承给她牵的线。十来岁和家人来到北云，父亲母亲都是老赌棍，没人管他，从小吃百家饭长大。 　　现在人称“包打听”。永远能拿到第一手资料。扬言只有他不想找的人，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条巷口。 　　霓虹灯在巷子里梦幻般地转变着，将周遭映得色彩斑斓。 　　方姿抿抿唇，抬步走进去。 　　里面的风格和招牌上的霓虹灯十分贴合。灯光万紫千红，眼花缭乱。 　　迎宾见到她眼前一亮，特别热情地打招呼。方姿在吧台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调酒师用眼神询问。她点了一杯鸡尾酒，等调好，又要了一杯清水。 　　舞池里群魔乱舞，配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强烈冲击大脑。 　　方姿不太习惯这种地方，下意识皱眉。 　　“美女一个人？” 　　男人西装革履，样貌在彩色光线下有几分诡异。他坐在方姿身边，向调酒师要了酒。转头露出笑容，“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我在等朋友。” 　　酒上来，那人喝了一口。从高脚椅下来，挪到她身后，似在商量：“可以一起嘛。人多才有意思。” 　　方姿跟他拉开距离。直言：“离我远一点。” 　　几秒后，男人觉得败兴。“呲”一声，手插兜离开了。 　　方姿吐口气，看了看时间，眉头微蹙。 　　大约十来分钟后，一个男人坐到她身边。花衬衫白裤子，鼻梁上面架着一副墨镜。 　　是郑南风在电话中说过的装扮。 　　他打了声招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白色硬纸板剪切，手写的“郑南风”，下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 　　方姿伸手接过：“你好。” 　　郑南风点了一杯威士忌，拿下墨镜扔到台面。很端正的一张娃娃脸露了出来。 　　“从松城来的？” 　　“是。” 　　“怎么知道我的？” 　　“朋友介绍。” 　　他点头，直截了当：“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因为音乐声太大，所以他的声音也必须很大。方姿看着他说的十分用力，不理解为什么谈事情要选在这里。 　　她从兜里抽出一个密封口袋放到他面前。 　　郑南风从里面拿出仅有的一张照片，端详片刻，“你逗我？” 　　泛黄的照片里是个小婴儿，裹着粗糙的被子，不喑世事的双眼望着镜头，一派天真无邪。照片背后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满月照。 　　方姿解释：“只有这一张照片。” 　　“所以你是让我用这张满月照找一个今年有二十八岁的男人？” 　　听起来是有点难为人。方姿将折叠的纸展开，对他说：“还有一些信息都记在这里。” 　　郑南风沉默地看着那几行字，确认到：“这是全部信息？” 　　“对。”方姿问，“觉得可以吗？” 　　想了片刻，郑南风将东西收好，告诉她：“没什么不可以，但时间保证不了。” 　　“好。” 　　“那你先交定金吧，找到人再补其他的。找不到我退你一半。” 　　痛快利落，不问一句多余的话。 　　方姿用手机给他转钱。 　　钱到账，郑南风晃了晃手机，“有消息通知你。” 　　他还算有风度，付了钱才离开。 　　方姿起身，跟他前后脚走出酒吧。 　　开始打雷，轰隆隆的像要把天炸裂。躲过几个目的不纯的搭讪者，方姿走到巷口，伸手拦出租车。 　　黄配绿的车停下。 　　上车前她习惯性摸向后兜要拿钱包。 　　脸色顿时一变。 　　两个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这么小的忙都不帮还要当男主？ 　　陆焰：这个不帮我可以帮别的啊。比如……生孩子。 　　方姿：您大爷！ 第6章 　　说了句“不好意思”，让出租车先走。方姿转身又回到酒吧。 　　她记得很清楚，点酒的时候钱包还在。那时候她掏手机有摸到。 　　酒吧里人太多，吧台边早已换了一批人。方姿询问调酒师，对方说并没有注意这种事。 　　而那个搭讪的西装男早已不见踪影。 　　情况有些麻烦，银.行卡和现金都在里面。 　　转而又去大堂，向迎宾询问能否看监控，得到的当然是否定答案。 　　外面已经开始飘雨，方姿思索一番，用手机叫了一辆快车回民宿。 　　下车，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小步跑进凉亭，拍了拍沾上雨水的头发。 　　铃声突兀响起，屏幕上亮起许漾的名字。 　　“方姿啊，你干嘛呢？”她捏着嗓子问。 　　抬眼望着黢黑的天空，方姿回：“躲雨。” 　　“江市下雨了？羡慕哭了，我们这边晴空万里，热死人。” 　　“这里平时要比松城热很多。” 　　许漾开口抱怨：“早知跟你一起去了。我跟你说，芝麻汤圆居然他妈回国了。前两天他竟然在我店里一次性买了十五盒冈本。你说他出国是染上性瘾了么？就不怕弹尽粮绝！” 　　“芝麻汤圆”是许漾给前男友取的外号。她自嘲年少轻狂，干了一件蠢翻的事，就是把前男友当成单纯少年追了一年多。到手后才发现是个白皮黑陷儿的芝麻汤圆。发现真面目后许漾自然是避之不及，最后因为前男友出国而分手。 　　每次提起，许漾都会说这是“颜狗的代价”。凡事只看脸真的不可取。 　　“他回来找你了？”方姿在长椅上坐下。 　　许漾“哼”了一声：“我感谢他十八辈祖宗，可千万别！不过相识一场，我好心送了一盒威尔刚给他。” 　　不想再说那人，她转开话题：“你事情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已经跟那人联系上了。” 　　“刘承说那人本事不小，应该过几天你就能回来了。”话一顿，“江市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方姿想了想，“钱包丢了算么。” 　　许漾一下坐起来，“怎么回事，被偷了？” 　　“嗯。” 　　“那你手里还有钱吗？” 　　“没了。” 　　许漾抓了抓头发，“你是不是又把钱包放在后兜了？” 　　“……顺手。” 　　“……”简直甘拜下风。 　　“你再这么视金钱如粪土我要翻脸了。”重新躺下，她叹气，“那你准备怎么办？” 　　方姿沉吟：“看能不能找人帮忙提现。” 　　这里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用手机支付。身上还是要备点现金才方便。 　　“也只能这样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淅淅沥沥落在地面。花香好像因为被雨水浸染过香味更加浓郁。 　　方姿起身，准备回房间。 　　抬眼，一副宽阔的肩膀进入视野。锁骨的线条清晰流畅，从衣领延伸出来，中间的小窝令人移不开视线。 　　光线昏暗，凉亭另一端几人嬉笑着，除此之外只有下雨声。 　　注意到他眼里涌出的笑意，方姿耳根发热。 　　——我叫陆焰，火焰的焰。 　　双唇微阖，她憋住要出口的话，绕开陆焰回房间。 　　她真的很白，尤其又偏爱深色服装。短袖下的一双手臂纤细均匀，在夜色里特别显眼。 　　“喂。”陆焰叫住她。 　　方姿停下脚步，回头。 　　她站的位置被远处的路灯笼罩，乌黑的发映出淡淡的光晕。 　　眼尾微扬，他的声音传过来：“你不是要找人帮忙吗？” 　　“你不是不愿意么？” 　　“你又没问我。” 　　方姿默了默：“你能帮我提现吗？” 　　相隔不远，陆焰就这么看着她。唇一挑，“行啊！” 　　—— 　　方姿在凉亭里等了几分钟，陆焰从楼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 　　“走。” 　　他将伞撑开，示意方姿进来。 　　两人走出大门，踩着湿漉漉的地面。 　　方姿问：“远吗？ 　　他瞥一眼，“远就不去了？” 　　可以白天再去。 　　舔了舔嘴唇，她选择闭嘴。 　　巷口尽头再往右走就有一台自动提款机。并不远。 　　陆焰把伞递到方姿手里，拿着银.行卡进去。方姿走开，跟他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 　　不久，他走出来，将一沓钱递给她：“数一数？” 　　方姿道了声谢，接过去放好，“回去数，外面不安全。” 　　陆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声。 　　低低沉沉的声音，像大提琴。 　　将近十点，零星能看到几个人窜进小巷。除了几声狗叫，四周很安静。 　　沿路往回走。拿到钱，方姿才将疑问问出来：“你这次怎么肯帮我？” 　　伞下，陆焰偏过头，视线落在她精致的脸上，“意外？” 　　“嗯。” 　　他掀了掀唇：“也是。毕竟你撞我一次又撂我一次。” 　　方姿一怔，没有想到在金鼎那短暂的一面他会记得。 　　“钱包在哪丢的？”他随口问。 　　“十里酒吧。” 　　“爱去夜店？” 　　她摇头，“郑南风约在那里。” 　　难怪。那家伙就快把十里当据点了。 　　“让他帮你找人？” 　　“嗯。” 　　陆焰没再问，方姿望着前方。一把伞，两个人，伞面微微倾斜着。 　　“报案有用吗？”她心有不甘。 　　“有用。”陆焰看着绵绵细雨，揶揄，“以后你小孩儿过来玩，说不定能把今天丢的钱包带回去。” 　　方姿：“……” 　　回到民宿，通过手机扫码把钱转了过来。多了点零头，是手续费。 　　陆焰看着，没说什么。 　　第二天天气转晴。 　　联系上郑南风事情已经办了一半。方姿打算多等几天，如果找到人她要去看看，找不到人就回松城等消息。 　　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民宿里午饭时间已过，方姿出门觅食。 　　点了份炒粉和茶树菇排骨汤，吃完付了钱，出来时路过一家小便利店。 　　驻足，脚跟一转走了进去。 　　收银小妹正在玩手机，见有人进来，连忙收好，规矩地站在那里。 　　大致浏览完，方姿走到收银台前，“棒棒糖还有多少？” 　　“什么？” 　　她指着台面上的棒棒糖盒子，“还有多少？我都要了。” 　　收银小妹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全部？” 　　“嗯。所有的。” 　　—— 　　向维在前台坐了一上午，烟瘾犯了实在难受。见陆焰进来霎时像看到了救星。 　　老太太恰巧这时候过来，见陆焰坐在椅子上，眉头一皱，“一上午都是你在这？” 　　他大言不惭：“是呗。” 　　“向维那小子呢？” 　　“出去了。” 　　“臭小子一天到晚不着调。看我这个月工资不给他减半！” 　　陆焰火上浇油，“您老英明！” 　　老太太气呼呼地走了。他笑了声，拿出一直在响的电话。 　　看着那一串号码，顿了几秒才接通。 　　“什么时候回来？” 　　女人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看不到表情也能通过语气猜到她现在一定是皱着眉头，面色紧绷。 　　“过段时间。” 　　向玲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北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留这么久？别忘了家里工作室还有事等你。” 　　陆焰压住情绪：“我来之前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事情都解决完了。” 　　听完这句，向玲忽然软下态度，换成商量的语气：“知不知道你之前做的那个珐琅彩花瓶拍出多少钱？妈只是不想你浪费那么多时间做一些无用的事。” 　　陆焰的爷爷是个陶艺大师。陆焰小时候被发现有这方面的天赋后，向玲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寄予在他身上。 　　从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只要按照她的要求来。 　　“就像你那个公司，到后来还不是竹篮打水。” 　　他绷着脸没说话。 　　往人伤口上撒盐一向是向玲的看家本领。 　　“行，妈不催你了。早点回来吧，啊！” 　　挂掉电话，陆焰讥讽地翘了翘嘴角。 　　这话听起来多矛盾。 　　方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冷冰冰的脸。 　　她踌躇几秒，拎着口袋走过去。 　　“给你的。” 　　他没动，“什么东西？” 　　方姿将袋子放到台面上，说：“棒棒糖。你不是喜欢么？” 　　圆头圆脑一大堆棒棒糖躺在塑料袋里。绿的黄的塑料棒支楞巴翘。 　　陆焰眼眸动了动，“你买了多少？” 　　“有多少就买了多少。” 　　“买了多少就给多少？” 　　“大舅舅呀——” 　　方姿没听清：“什么？” 　　池续从门口小跑进来，窜到陆焰身边跟他抱怨：“大舅舅，不知道哪个变态把棒棒糖买光啦。这么能吃也不知道是熊大变的还是熊二变的。” 　　陆焰笑了下，眼神温润，又像藏着光。 　　“你觉着是哪头熊变的？” 　　“熊二吧。”池续说，“它最爱吃甜的呀。” 　　方姿没理陆焰的故意，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棒棒糖要给池续。 　　半路手腕蓦地被抓住。 　　“不是给我了？” 　　“……” 　　放开她，陆焰从她手里拿回棒棒糖，“那你还拿。” 　　方姿手指一颤，感觉手腕像着了火。 　　池续看着一大袋的棒棒糖目瞪口呆，“大舅舅，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人家漂亮姐姐都说给我了呀。” 　　陆焰拎着袋子，目光笔直地望着方姿。眼中的戏谑明目张胆：“她逗你玩呢。是不是，熊二？” 　　作者有话要说： 　　池旭抹着眼泪告状：他这么大个人居然跟小孩抢糖吃！ 　　小酌：放心，以后先亲到他老婆的那个人是你不是他。 　　方姿：给我取外号又怎么说？ 　　陆焰：这是爱称。 　　方姿：好吧，光头强。 　　小酌：……画面略美。 　　陆哥你还真是劣迹斑斑啧啧。 第7章 　　“还傻站着干什么？再看也没有你的。” 　　陆焰扒拉着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水蜜桃口味的。在池续的注视下，撕开包装纸放进嘴里。 　　方姿跟陆焰之间隔着一个吧台，沉默地看着他以大欺小。 　　几秒后，池续哭着去找老太太告状了。方姿叹了口气，瞥开视线。 　　“别偷着骂我。你没看到他那一口牙？” 　　她抿了抿唇，否认到：“没有。” 　　陆焰望着她，故意问：“是没看到还是没骂我？” 　　“没看到。” 　　陆焰：“……” 　　方姿勾了勾嘴角，转身上楼。 　　望着那笔挺的背影，陆焰轻笑了声。 　　☆ 　　刚过三点。下午的阳光强烈，透过窗在房间晒出斑驳的阴影。 　　方姿将窗帘拉上一半，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和空调。身体随意靠在床头。电视里正在播报北云的当地新闻，睡意渐渐涌上来。 　　安静一上午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方姿精神一震，眼里恢复几分清明。 　　手指悬了几秒，按下接通键。 　　“小黛，我从你妈那里听说你来江市了？”来电人是方柔的亲妹妹，方雪梅。 　　“嗯，来了几天。” 　　“你这孩子。”方雪梅叹口气，“都快到家门了也不说回来看看。真把我们当外人了？” 　　“没有。”方姿斟酌着开口解释，“我来这里办事……还没办完。” 　　方姿对景市有心结。可是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事情早在不知不觉中泛黄。就算有人还记得，这也不再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方雪梅放轻了语气：“明天是周末你总有时间吧？过来坐坐，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菜。”话里些许感慨，“小姨已经好几年没看过你了。” 　　以前小姨就对她好。自从到了松城，这些亲戚唯一还有联系的就是他们。但也只是有联系。一开始是刻意保持距离，到后来彼此似乎都习惯了通过电话问候近况。 　　沉吟少顷，她最终应下：“好，我明天过去看您。” 　　方姿买了第二天上午的高铁票。一早就去了车站。 　　路上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一个半小时后下了高铁，坐上大巴。又过半小时，方姿站在了记忆中的门前。 　　这么多年景市变化很大，但人的记忆很神奇，许久没回来，她仍然熟门熟路地找到这里。 　　将东西换了一只手拎，抬手敲三下门。 　　里面应了一声，很快有人来开门。 　　一个理着小平头，比自己高不少的男孩儿跟她对视几秒，高兴地叫了声：“沈黛姐！” 　　“星辰。” 　　“小黛来了？快进来！” 　　方雪梅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一脸激动地望着门口。同时从另一间房里走出一个男人，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看起来颇严肃。 　　垂在身侧的手虚拢住，久违的称呼自她口中逸出：“小姨，姨夫。” 　　四个人围着美式餐桌，安静中带着几分尴尬。 　　这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翻新过，印象中那些款式老旧的家具已经不见踪影，装修风格是时下流行的简约风。 　　从方柔那里听说过姨夫如今在国企混得风生水起，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杯水车薪的小员工，自身气场也变了不少。 　　方姿话少，只在方雪梅的询问下说一些近几年发生的事。久未见面，一旦遇上就喜欢追忆往事。 　　“以前你妈和我关系最好。要是没这事，你们也不至于走这么远。”方雪梅红了眼眶，“可惜你爸了，那么好一个人……” 　　这就是方姿不愿意回来的原因。 　　早在九年前她就怕了。 　　姨夫本来就绷着一张脸，听到不爱听的话题，顿时压不住脾气，“吃的好好的，非要提这些破烂事！” 　　他的用词让方雪梅皱眉，瞬间拔高声音：“怎么就是破烂事了？错就是错了，说都不能说？！” 　　“你说错了就是错了？那你去给平反啊！隔三差五墨迹一次有个几把用！” 　　“爸！你这是干嘛啊！”李星辰赶忙出声打断。 　　筷子一摔，李海军腾地站起来，“不吃了，倒胃口！” 　　平时两人也会因为这事争执，但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昨天邀请方姿来的时候，李海军脸色就不好。但都是亲戚，再加上以前关系一直很好，母子两个谁都没想到他会让场面变得这样难看。 　　方雪梅脸上青白交错，扭头骂了一句：“你他妈有病！甩脸子给谁看！”又连忙跟方姿说，“你别理他啊！岁数都长狗身上了。” 　　方姿放下筷子，起身：“您去看看吧。我买了下午的票回去，时间也差不多了。” 　　李星辰连忙说：“那我送你吧。” 　　“不用。我走了小姨。” 　　“小黛……” 　　门轻轻关上，方姿在门口立了几秒，表情淡了下去。 　　—— 　　啪—— 　　郑南风抽一张纸巾把手上的尸体擦掉，又挠了挠小腿。 　　“这死蚊子怎么只咬我不咬你？” 　　陆焰坐在竹椅里，伸了伸长腿，“你和它们血缘相近。” 　　郑南风咬着烟，“你他妈才跟蚊子是近亲。” 　　满天星光，月亮朦朦胧胧地挂在天上。小院里，飘着茶香。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一张放着茶海的四方木桌。 　　郑南风认识陆焰是蹭饭蹭来的。十二岁和父母来到北云，两个大人白天黑夜的赌，郑南风天天自己在家。有东西就自己做，赶上没有了就看哪家吃饭过去蹭点儿。吃完给洗碗擦桌子。 　　陆焰六岁时被向玲接走，寒暑假有时间就回来，一来二去跟这帮损友就这么认识了。 　　“这么好的夜景我怎么跟你在这鬼混。”郑南风猛抽了口烟。 　　陆焰没理他的抱怨，把玩着小茶杯，“有消息吗？” 　　“有，但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转头，桃花眼眯了眯。 　　郑南风把烟按进烟灰缸，“顾野那孙子有可能离开江市了。是不是那人给他通风报信了？” 　　“他没那胆子。” 　　傅东乙在那镇着，李煜知道金鼎是他的之后态度变了很多。说到底，他和顾野那点交情就建立在钱上。李煜做过什么事现在也不是秘密，犯不着再为这个得罪他们。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藏的这么深，我估计从你那得来的钱他也没敢动。”郑南风嗤之以鼻，“现在可能每天抱着那点不义之财心惊胆战。” 　　陆焰咬了下腮帮，“他要是怕，就不会这么做。” 　　顾野外表斯斯文文，野心却不小。自己把他当兄弟，末了却被不动声色地摆了一道。 　　良心不安？ 　　那他真不信。 　　“要不是伯母，我真建议你直接报警。” 　　除了陶艺，陆焰做什么在向玲看来都是不务正业。开公司前她就已经放话，这事如果不成，陆焰以后就老老实实回去做陶艺。 　　现在还真让她说准了。开公司的事不仅没成，还落了个人财两空。 　　他这次来北云，向玲不知道实情。只当他心情不好来散心。 　　陆焰忽然想起方姿。她来这里，也是为了找人。 　　“最近是不是有个姓方的女人联系过你？” 　　郑南风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住南湘。”舌尖舔了舔上颚，陆焰肩膀朝那边歪过去，“你跟她是按照哪个套餐收费的？” 　　郑南风端起茶壶倒茶，一本正经回到：“业务内容不方便透露。” 　　陆焰笑了声。 　　“肯定是最高的。” 　　郑南风没说话。 　　害人钱包丢了不说，连个折扣都没有。 　　“心真黑。” 　　—— 　　回北云的车一天两趟，下车差不多是晚上八点。 　　车上方姿和方柔通了一个电话。方柔并没有问跟小姨一家见面后的情况，只跟方姿说起朋友住院了，最近总往医院跑。 　　“床位不好弄，还是小林帮忙调的单人房。” 　　方姿微一愣，没想到她那时的犹豫会让事情变复杂了。 　　“在我来北云之前我们就分手了。” 　　方柔一怔，“分手？” 　　“嗯。”方姿看着窗外极速掠过的景色，说，“他现在有女朋友，是周琳。” 　　话筒里安静片刻，只听方柔音色清冷，“我知道了。” 　　方姿将电话收好，不明白林渊为什么要帮这个忙。他们之间已经把最难听的话都说了不是么。 　　月色皎洁，这个时间小巷子里依旧热闹。 　　大人的谈论声，小孩子嬉笑打闹。月光将人影拉长，她踩着石板路往民宿走。 　　住了几天，她才知道主楼北面那栋小楼是主人房。一楼有两间作为麻将房，楼梯被大铁门拦住，上面全部是卧室。 　　民宿大门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打着电话，夸夸其谈。 　　方姿与他擦肩而过。 　　脚步顿住，她忽然转身，朝着那人的方向追过去。她脚步很快，跟他之间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路过拐角，蓦地被人挡住去路。 　　方姿喘息着，抬头。 　　陆焰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眸看她。 　　对视片刻，她的视线落在前方。 　　已经没了踪影。 　　陆焰顿悟，似笑非笑，“真觉得有点花拳绣腿就能上天了？跟踪？” 　　“他偷的。”她平缓下来，“我的钱包。” 　　“想拿回来？”他低头，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眼里有调侃，“也来个过肩摔？” 　　他这模样倒是激起了方姿的倔劲儿，“为什么不行？他看着还没你强。” 　　空间静了一瞬。 　　桃花眼微微眯起，“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 　　方姿沉默。 　　轻笑一声，他忽然扣住她的双手，将人按到墙上，“你说谁是弱鸡？”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有些话别说太早。 　　方姿：说了又咋样？ 　　陆焰：你打脸，疼的是我。 　　方姿：那就直接打你好了。 　　陆焰：……我这老婆可能不是亲的吧？ 第8章 　　月光倾泻下来，视线之内像笼罩了一层薄纱。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暧昧地贴合在一起。 　　墙壁的凉意穿透轻薄的布料渗入肌理。背部起了一片小疙瘩。 　　方姿皱眉，挣了一下没挣开。陆焰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钳着她的双手固定在身侧。 　　“谁是弱鸡？” 　　他垂着头，眼睛幽黑明亮，细长的眼尾微扬，嘴角的弧度带点痞气。 　　场景莫名熟悉。 　　金鼎那次也是如此。 　　“嗯？” 　　“是你自己说的。”方姿笔直地望着他，“为什么问我。” 　　陆焰盯着她的睫毛，勾唇，“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我明明说的是你比他强。” 　　他挑了挑眉，一脸“我听你忽悠”。 　　方姿动了动手腕，“松手。” 　　精致的面容在柔和的光线下多了些绮丽，配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倒是有几分清冷。 　　僵持半晌，陆焰笑了。 　　“你这人挺矛盾。” 　　她的视线落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感觉这样的笑容在夜色里有点勾人。 　　“没人这么说过么？” 　　“无趣。”她手一挣，从他渐渐放松的手里挣开，“有人这么说过。” 　　更难听的也有。至于矛盾……似乎是真没有。 　　陆焰轻哼了声。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钻进她的耳膜，“那人没我看人准。” 　　撞人，打人……瞧着闷里闷气，却是个干大事的。看起来没脾气，实则一点儿不好惹。 　　方姿心里一动，回了句：“你这人挺自恋。” 　　有些人相识多年不见得看得清，他们接触几天？ 　　“我当是夸奖了。” 　　也挺会自我安慰。 　　月高星稀，两人迎着月色往回走。 　　想到刚才那人，方姿问：“你认识他？” 　　看她一眼，“不认识。这两天总来民宿打麻将。偷你东西估计是输狠了。” 　　“有固定时间吗？” 　　知道她还惦记着这事，陆焰告诉她：“他今天明显是赢了。应该很快。” 　　赌博这东西，输了想赢回来，赢了想多赢点。人都是贪心的。 　　不然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这个倾家荡产。 　　转弯，有光从民宿里透出来。他脚步不紧不慢，忽然问到：“会打麻将吗？” 　　方姿说：“一般。” 　　“知道了。” 　　—— 　　第二天方姿醒得很早。 　　在阳光还像亲妈般温柔的清晨，她洗漱好走到楼下。 　　老太太刚收完菜，一手一个菜篮子。看到她笑眯眯地打招呼。 　　“这么早就起来了？” 　　方姿点点头：“睡不着了。” 　　老太太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发现这姑娘不仅长得精致漂亮，身材也相当不错。那一双腿，站她面前都截到腰了。 　　“你也是从松城来的？” 　　“嗯。” 　　老人家眉开眼笑，“大城市，好地方。”接着又说，“一会儿就能吃早饭了。” 　　方姿应了一声：“好。” 　　老太太去了后厨，方姿站了片刻，忽然改了主意往后院走。 　　后院有菜地有花园，不远处还有个露天蓄水池。 　　她穿着黑T白色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的长腿。转个弯看到那男人立在花园前，手里扯着一根橡胶水管。 　　清澈透明的水被阳光照的色彩斑斓，晶莹散落在花丛中。那人肩宽腿长，闲散地站在那里。头顶跳跃着灿烂的光芒。 　　方姿脚步顿了顿，走过去。 　　听到声音，陆焰偏过头。看见她一下就笑了。 　　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你在楼上看见我了？” 　　她莫名：“没有。” 　　陆焰看着她这身打扮，“是么？那真巧。” 　　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方姿想了想，反应过来“巧”的是什么。 　　顿时更加确定对他的评价。 　　昨天说了解她，今天又暗示她穿情侣装。不是自恋是什么。 　　微风浮动，夹杂阵阵花香。 　　陆焰忽然转身。坏心眼的用拇指堵住橡胶管口，水流一下变急，四处喷射。 　　方姿的头发脸上都沾上细小的水珠，但她没动。隔着散乱的水花与他四目相对。 　　漆黑的眼里有缤纷绚丽，也有他。 　　“凉快吗？”他问。 　　“凉快。” 　　“再来点？” 　　“嗯。” 　　他笑了声，将水阀拧到最大。手指堵住管口，水流一冲而上。 　　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下，他们这一块下起小雨。如稠一般落在身上。 　　有一瞬间方姿不知道她在疯什么。只觉得这一刻十分舒服。 　　陆焰举着水管，看着她脸上不易察觉的笑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这么开心？” 　　方姿望着小花园，说：“想到小时候。”顿了顿，“你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值得高兴么？” 　　“小时候就这么好？” 　　“比现在好。”她伸出手接住落下的水花，“你不觉得么？” 　　“我？”他淡声说，“没觉得。因为有阴影。” 　　“什么阴影？” 　　关掉水阀，收好胶管。他说：“我妈说不听话要把我卖掉。” 　　“你不像这么脆弱。” 　　“四五岁的小屁孩。” 　　唇微翘，她问：“记到现在？” 　　“是呗。” 　　花园前，他笔挺地站在那里。浓密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在阳光下透彻纯净。望着前方，表情淡的看不出情绪。 　　安静片刻。陆焰忽然转过头，“看什么？” 　　“你衣服湿了。”方姿收回视线，分毫不觉窘迫，“身材挺好。” 　　话落，朝他摆手走进楼里。 　　剩下那人静了半晌—— 　　“靠。” 　　有种撩完别跑啊！ 　　—— 　　晚上方姿给郑南风打电话询问进展。时间太长的话她还要考虑店里的事。 　　郑南风说正在查，始终无法给出确切时间，只说尽快。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松城。 　　方姿“喂”了一声，半晌，那端才有人说话。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下来。” 　　缓了一会儿，“陆焰？” 　　“嗯。”他说，“来麻将房。” 　　方姿猜不透他在搞什么，还是换了衣服下楼。 　　两个麻将房一共有四台麻将机，全部已经坐满了人。方姿到的时候，陆焰正坐在其中一桌抓牌。 　　另外三个男人看见她，表情不一。有好奇，有耐人寻味。而坐在陆焰下家的男人则是一脸惊讶。 　　不过他很快收了表情。 　　方姿看见西装男，咬了咬唇。 　　“愣着干嘛？” 　　陆焰打了一张牌出去。 　　“有什么事？”方姿走到他身后。 　　“你替我打两把。” 　　没听到回话，陆焰兀自说：“胡牌之前要先吃和碰，其他都一样。” 　　话罢，一局结束。他扔出两个筹码起身。 　　“听懂了？” 　　“嗯。”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找个女人代劳？” 　　高伟很明显不愿意方姿上来。没交过手，而且还有过节。 　　陆焰顺着他话说：“有事出去一趟。要是顾忌那就散了吧。” 　　高伟当然不愿意。 　　今天手气格外的差，打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始胡牌，刚有点起死回生的迹象就这么散了肯定是不甘心。 　　他盯着方姿看了一会儿，改口：“那继续吧。” 　　陆焰抬下巴让方姿坐下，别的没多说，转身出去了。 　　方姿坐到椅子上。对家是个大胡子男人，抓牌的空挡冲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隐藏在胡子里，看不清晰。她也没深想。 　　☆ 　　陆焰出了民宿，走到不远处一家小店。 　　门口聚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在小桌旁斗地主。粗噶的叫声带起一阵狗吠。 　　陆焰过去，站边上看。 　　“陆哥，来两把？” 　　“不会。” 　　那人不信，“还有你不会的？” 　　陆焰笑笑，没说话。 　　另一人打出一个对子，朝陆焰说：“明天哥几个去山上烤肉，一起去？” 　　这人正是那天在民宿里调侃方姿的人。都叫他雷子。 　　看着他手里那张大王，陆焰问：“还有谁？” 　　先前那人直接笑了，“放心，你去了肯定不叫那妮子。” 　　“那行啊。” 　　雷子乐了，“你这样倪佳知道要翻天。” 　　陆焰没理这茬。 　　时间差不多，斗地主散了，陆焰准备回民宿。 　　雷子见他要走，连忙开口：“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走。” 　　他点头，“行。” 　　十一点五十五分，最后一局结束。 　　两个男人拿好东西离开，高伟灰头土脸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极不甘心又无计可施。 　　只能愤愤瞪方姿一眼，走了。 　　方姿看着装满筹码的袋子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半天，门外响起脚步声。 　　陆焰靠着门框冲她挑眉。 　　“输没了？” 　　她站起来，摇头，“一赢三。” 　　“那你厉害了。”他走过来把筹码全部扔到桌上，“够你被偷的数了。” 　　“那两个人是你找的托？” 　　在他回来之前，方姿真的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现在看到他的态度就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 　　陆焰朝她笑，“你比那家伙聪明多了。”话罢抽出现金给她。 　　方姿没动。 　　“我没那么闲总帮你提现。不要这个以后别找我。” 　　方姿抿了抿唇，衡量完情况，接下，“那谢了。” 　　“想谢我？”陆焰倚着麻将桌，“明天上山，缺个负责烤肉的，去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看见前面那条宽敞平坦，风景秀丽，上面还躺着一个美男的大道了吗？ 　　方姿：？？？ 　　陆焰：那就是我为你修建的“套路”。 　　方姿：…… 第9章 　　这么多年，方姿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许漾是唯一一个好朋友。 　　她不爱跟人打交道，也不习惯跟一群陌生人相处。所以陆焰的提议，她下意识开口拒绝。 　　“我跟他们不认识。还是不……” 　　“你去吃烤肉还要管和师傅熟不熟悉？”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仔细一琢磨逻辑有点醉。方姿一时没言语。 　　等不到回答，将筹码扔到桌上，陆焰抬步要走，“不去算了。” 　　这人是坐窜天猴出生的么？脾气这么急。多一分钟都不带等的。 　　“几点走？”她跟到门旁。 　　陆焰手顿住，视线落在这边。 　　“不让去了？” 　　“下午走。”他说，“到时候叫你。” 　　“好。” 　　方姿回房间。陆焰在门口径自站了会儿，莫名笑了下。转身将麻将桌剩余的筹码装好，找个时间给那两人送回去。 　　他的房间在二楼。这个点除了前台的向维没睡，楼里每个房间都熄灯了。 　　放轻脚步，回到房间大喇喇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摸出手机给傅东乙打电话。 　　这会儿正是金鼎的黄金时间。但傅东乙很少熬夜，不到三十已经开始注意起养生来。 　　接到陆焰电话时，正做完按摩准备睡觉。 　　“这个点儿闲的？” 　　“打扰你夜生活了？” 　　“开车打电话要扣分罚款，我是良民。”贫完，傅东乙问：“还没找到人？” 　　陆焰翻身，语气懒洋洋，“可能跑了。” 　　“跑了你这口气？有好事吧。看上哪个妞了？” 　　就这四五六的问题。陆焰没答，转而道：“你那边探探李煜口风。” 　　顾野真跑了，光盯这里肯定没用。 　　傅东乙应了声，说：“他不敢。” 　　上次李煜吓坏了。后来得知他是金鼎老板，腰都猫着。 　　在松城就是这样。提起傅东乙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说到金鼎的大老板，就是个普通人也知道惹不起。 　　十年前那块地还是危楼，如今松城最大的娱.乐城立在那，看着拔地而起，里边多少纷争没人道得尽。 　　一个乡下小子曾经一无所有，在城里无依无靠，摸爬滚打混到现在这个身价，那能是一般人吗！ 　　李煜开始跟他们横，是赌准了陆焰不敢动他，但他没想到陆焰是来真的。而且现在又多了傅东乙这么一个惹不得的。他再犟？又不是活腻了。 　　陆焰听罢，觉得傅东乙这话跟他想一块儿去了。 　　傻一次是傻瓜，提醒后再继续傻，那就是傻逼。李煜当初能帮顾野搞小动作那就说明他还有点脑子。 　　现在该怎么做心里比谁都清楚。两人又调侃几句，通话结束。 　　躺了一会儿，陆焰起身进浴室。 　　—— 　　醒来已经上午十点多。 　　定时的空调早就自动关机。空气闷热，床上人眉头皱了皱，混着睡意的眼睛缓缓睁开。 　　窗外艳阳高照。赖了一会儿，陆焰翻身下床。麦色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四角内裤包裹住挺翘的臀部和前面的凸起。 　　一身腱子肉肌理分明线条流畅，荷尔蒙爆棚。 　　半遮的窗帘被拉开，阳光踊跃地钻进来，光滑的肌肤上被铺了一层淡金色。 　　窗下是前院的景象。 　　陆焰立在玻璃窗前，正巧看到那个高挑的身影从正门进来。 　　一张白净的脸上是惯有的淡漠。条纹衬衫领口懒散地解了两颗扣子，银色项链在纤细的脖颈上隐隐闪烁。衣摆长及腿根，遮住牛仔短裤。一路往下都是雪白的长腿。 　　阳光在她身上渡了一层金色，衣摆随脚步晃荡。想着昨天被招了还没还回来，陆焰推开窗，流氓似的朝下面吹了一声口哨。 　　树下几只小鸟扑棱翅膀飞远，迎合般吱吱叫了几声。 　　方姿闻声抬头，发现有人站在窗边正望着她。 　　标准的倒三角体型。赤.裸的上身紧致光滑，锁骨清晰的线条透出几分野性。肚脐以下部分被窗沿遮挡住，不用想都知道那双腿修长而有力。 　　他像镶在画框里的人物。完美的体态配上那头稍显凌乱的发丝，颓废又性感。 　　没料到会看到这样旖旎的风景，方姿明显愣了一下。 　　由于工作的性质，时常会有男性在她面前裸.露身体。什么样的她都见过，像陆焰这一种，尤其能激起她想在上面刺青的冲动。 　　这样完美的身体在她眼中就是个艺术品。很难不去欣赏。 　　陆焰双手撑在窗沿，微微弯腰，这个姿势让他漂亮的锁骨更加突出。他微勾着唇，隔着两层楼的高度与她对望。 　　两人都没说话，但方姿清晰地看出他桃花眼里含着的笑意和戏谑。莫名觉得山上这地方选错了。倒不如去划船，估计连桨都用不上。 　　有人一喊：陆焰你浪一个。 　　那船应该不费劲儿就过去了。 　　想到这，她嘴角轻翘了翘。 　　她眼中近乎直白的欣赏和嘴角细微的弧度全部落进陆焰眼里，立时让他得意地挑起眉头。 　　就差邀请她上去一览大小。 　　这种赤.裸裸的撩闲儿让方姿有些无所适从，她直接收回目光走进楼里。 　　瞧着那急匆匆的背影，陆焰倚在窗边，轻笑了声。 　　一回到房间霎时温度就降了下来。天热容易口渴，方姿去倒水，那边电话进来一条信息。 　　端着水杯走过去，看完内容差点没绷住—— 　　“‘挺好’是不是应该换成‘很好’？” 　　——你身材挺好。 　　——‘挺好’是不是应该换成‘很好’？ 　　这是一大早开浪的原因？ 　　一言难尽。 　　方姿没回，直接把信息删了。 　　然后鬼使神差地把这号码存到通讯录。想了想打下三个字：自恋狂。 　　—— 　　午饭后小睡一会儿，下午四点左右民宿前停了三辆车。 　　男女各一半，加上方姿一共十二个人。陆焰带她上了雷子的车。副驾驶上坐着雷子的女朋友，他们两个人便坐进后座。 　　车子上了大道，雷子咧着笑问：“陆哥，怎么称呼啊！” 　　陆焰看身边的人，“问你呢。” 　　“我叫方姿。” 　　雷子女朋友把话接过去，“方姐。” 　　方姿笑了笑，“你好。” 　　陆焰勾唇。 　　真是一本正经。 　　走了一会儿，雷子接到电话说有东西忘买了，他们车最慢，所以让他去。 　　骂了几句，将车开到超市。 　　“下去吗？”陆焰问。 　　方姿点头：“去吧。” 　　于是四人前后脚走进去。 　　雷子和女友在前面，方姿在中间，陆焰一个人走在最后。 　　人不少，方姿不紧不慢地跟着。无意间扫到以前吃过的一种糖，走过去，拿起一包。 　　“这个好吃？”身后那人靠过来。 　　“以前吃过。不知道味道变没变。” 　　两人说话的工夫，雷子已经拿完东西走过来。 　　结了账从超市出来，方姿捏着糖拉开车门。 　　“沈黛——” 　　声音入耳，方姿身形一顿。 　　后方一个男人刚从车上下来，表情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 　　陆焰顺着方姿的目光看过去。那男人仪表堂堂，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目光掠过他，完全落在方姿身上。 　　“沈黛，真是你？” 　　他走近，定定地望着她。 　　方姿晃了晃神，半天才挤出两个字：“……韩烨。”声音竟有些沙哑。 　　韩烨温和地笑笑，将过于打量的目光收敛住，寒暄到：“真是好久没见了，你怎么会在江市？有没有时间，我们聊几句。” 　　上次见面时他们都还是学生，他阳光她狼狈。如今各自前程，他却依旧意气风发。 　　她默了默，转头问陆焰：“能等我几分钟吗？” 　　陆焰看了韩烨一眼，开门上车。 　　两人往后走了几步，皆心情复杂，竟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韩烨开口：“你回来了？” 　　“没有。我来办事。”顿了顿，方姿问他，“韩老师最近好吗？” 　　韩烨摇头，表情颇沉重，“得了重病。明天去首都做手术。”沉吟片刻，他问，“我一会儿过去看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方姿一怔。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答应下来：“等我一下，我去说一声。” 　　陆焰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大。等到了门边，她却没上车。 　　“我有点事，不和你们去了行么？” 　　她弯着腰，隔着车门和他商量。 　　车内一时没人说话。过会儿，才见陆焰勾着嘴角反问：“你腿长我身上了？想走就走，谁拦你了？” 　　雷子通过后视镜看情况，正巧撞上他女朋友的视线。 　　两人对视一眼，有默契地保持安静。 　　方姿扶着车门，对上那双泛着凉意的眼睛。无从解释，只好低声说句：“抱歉。” 　　陆焰却没再理她，冷着声对雷子说，“愣着干嘛，走了。” 　　方姿咬了咬唇，退到一边。 　　雷子应一声，大众转个弯开出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你划船不用桨。 　　陆焰挑眉：怎么说？ 　　方姿：全靠浪。 　　敲黑板：下章凌晨更T T赶榜。 　　另外，这文基调是甜的，放心入坑。 第10章 　　车鸣交错杂乱。高温下人的耐心很容易挥发。韩烨望着方姿，心头焦躁因为她的沉着而消散。 　　九年的时间，那双眼不再被戾气填满。它们清澈沉静，将所有过往都沉淀下去。 　　她像变成了一条河，静时温和谴绻，怒时能摧毁所有。 　　韩烨走过去，站到方姿身侧，“走吧。” 　　她收回目光，跟他一同上车。 　　车子开出停车位，很快融进车流。 　　“阿姨最近还好吗？” 　　遇到红灯，韩烨将车停下，扭头问她。 　　方姿点头，“挺好。出国大半个月，回来还意犹未尽。” 　　韩烨笑了笑。见红灯转绿，踩下油门，“你在江市留多久？” 　　“不一定。但最晚待到月末。” 　　“来玩？” 　　这个时间刚好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江市的荷景相当有名，也因此被称作“荷花之城”。 　　方姿将空调关小，答：“来找人，还没找到。” 　　韩烨扫她一眼，勾勾嘴角，没再继续问。 　　☆ 　　韩烨的父亲叫韩永生，以前是个记者。方姿家里出事的时候帮了不少忙。 　　在她印象里，韩永生长着一副笑模样，十分平易近人。但认真起来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时候他热血正义，高大伟岸。总是让人充满希望。方姿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如今骨瘦如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精神不济。 　　只有那双看尽世事的眼睛还保持着锐利。 　　她按下心里的不平静，低声打招呼：“韩伯伯。” 　　病房里很安静。加湿器喷出的水雾很快消失在空气里。韩永生想了半天，终于认出方姿。布满皱纹的脸霎时露出笑容。 　　“沈家小丫头？” 　　方姿走到床边，“是我，韩老师。” 　　两人说话间，韩烨倒好水过来，放在她手边。听见韩永生问他：“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韩烨落座，笑着回到：“缘分。在路上遇见的。” 　　韩永生点头，很是高兴。 　　“听说你母亲开了一家养生会所？” 　　方姿：“嗯。她心态越来越好了。”并且可能很快会有新的感情。 　　这个答案令韩永生十分欣慰：“该是这样。” 　　“听韩烨说您明天去首都。” 　　“老喽，犟不过他了。现在一切都要听安排。” 　　虽是调侃，听着难免有些心酸。现在的无能为力只能说明他是个累赘。这对相当要强的人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韩烨将被子拉好，玩笑似的说：“对，现在家里我说了算。” 　　“身体要紧。”方姿道。 　　不想再多提，韩永生对方姿说：“一会儿让韩烨带你去吃饭。这附近有家店不错，这里小护士都喜欢。” 　　不等她拒绝，韩烨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韩永生语速慢，但条理清晰。跟方姿天南海北的聊，只是没再提过那些事。 　　他有病在身，说的久了，脸上疲态显而易见。 　　方姿便起身告辞。 　　从病房出来，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韩烨想起刚才的对话，不禁道：“你也应该像阿姨一样。” 　　心态好一些，活的轻松些。不要一直被过去的事束缚。 　　方姿脚步一顿，韩烨听见她低低沉沉的声音：“周琳也在松城。” 　　他怔住。 　　“来这里之前我们见过面。”说到这，方姿轻笑了下，“韩烨，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 　　—— 　　从超市到临冬山这一路，车里气氛十分诡异。 　　陆焰扭头看着窗外，一路跟路过的树木车辆大眼瞪小眼。 　　雷子开着车，尬的有种忘穿裤子出来的感觉。连音乐都不知何时被他关了。 　　等到地方的时候，先前两车人已经生好火开始烤肉了。 　　七八个人围在一起，香气四溢，热火朝天。见他们只剩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问起怎么少个人。 　　陆焰不搭理，雷子只好代劳，“人家有要紧事不行啊！问问问。” 　　这答案没人信。纷纷调侃是不是陆焰那脾气给人气跑了。陆焰听得烦了，直接捞几罐啤酒扔过去。 　　顿时哄闹起来。 　　再懒得理，他找地方坐下。 　　不一会儿，雷子端着餐盘挨到身边。递他一盘，边往嘴里塞，边来经验之谈：“我要是你刚刚就哄几句，没准她心一软就不跟那人走了。” 　　陆焰拿眼斜他，“她是我谁？要我哄着。” 　　“你今天不哄，改天就有别人来哄。” 　　“再废话我撤了。” 　　“行行行！”雷子投降，“吃肉喝酒。” 　　应付是这么应付，但雷子坚信他自己火眼金睛。 　　喜欢这东西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就算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对人没意思能一听说要走就甩脸子？ 　　从小到大，这帮兄弟中陆焰都是顶端那个。淘起来比谁都恨人，该学的也一点不落。找女朋友这方面雷子终于领先一步，感觉之前憋出来的闷头都鲜艳多了。 　　正巧女朋友这会儿给他送吃的过来，两人彼此暗送个秋波，小姑娘羞答答走了。 　　雷子禁不住开始嘚瑟，“看见没陆哥，娇娇就是我战绩。这事儿咱得像个男人。” 　　烈女怕郎缠，再来点若即若离，哪有不手到擒来一说。 　　陆焰笑了声，合着他下面这把儿还是后安的？ 　　“你渴吗？我这没酒了，去拿点儿过来。” 　　雷子以为他听进去了，麻溜应一声：“等着。”屁颠屁颠跑过去拿酒。 　　等人走了，陆焰冷笑着直接拿起手边的辣椒粉对着那盘烤肉一顿子撒。 　　—— 　　华灯初上。 　　夜晚的江市跟任何一个旅游城市一样，灯火通明。无论吃的玩的，凡是有些特色的地方都聚集了不少外地游客。 　　方姿这个“半外地”人，跟着韩烨也尝了不少江市当地的美食。 　　微风轻浮，路灯下两个人影拉得老长。 　　“你住哪里？” 　　“南湘民宿。” 　　韩烨点头，“上车，送你回去。” 　　立在车前，方姿拒绝：“我自己回去。你不顺路。” 　　吃饭时闲谈，已经知道对方的大概情况。韩烨的住处跟民宿在两个方向。 　　“没多远，走吧。” 　　他拿着车钥匙，白衬衫袖口翻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相比之前，多了些随性。 　　韩烨成为律师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从只字片语中方姿可以察觉到他现在的生活很称心，是他想要的。 　　这很难得。 　　她有点羡慕。 　　车程不远，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到了小巷。 　　“里面不好走。”方姿提醒到。 　　韩烨将车停在巷口。跟方姿一起下车，准备送她进去。 　　“离开前给我打个电话。能回来我送你去机场。” 　　默了默，她应下。 　　韩烨扬了扬嘴角，似乎猜到她的想法。 　　方姿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没来得及说话，迎面跑来一个人。 　　低着头，脚步很急，糟糕的是途中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往前扑过来。 　　哗啦几声，端着的东西全部洒了出来。酸酸甜甜的气味顿时四溢。 　　方姿脸色一变。 　　“没事吧？” 　　韩烨的白衬衫上，裤子上全部遭殃。半黄不白的痕迹十分尴尬。更要命的是这东西好像是热的。 　　倪佳原本还在气头上，看到眼前的情况也有点傻眼。道歉的话下意识脱口，但在看到方姿后又立马咽了回去。 　　上次那个玩笑过后，陆焰一直待她不冷不淡。或许真过火了，今天她准备正式道个歉。 　　有这觉悟，还是因为她老爹随口一句吐槽：“人家陆焰不喜欢你才正常！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太妹一样？！” 　　倪佳一直把这当成个性。被这么一说心里羞耻感顿生。她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发现居然有几分道理。 　　于是她前所未有地耐心，熬好糖水给他送过来。没想到向维一句话炸得她怒气横生—— 　　“陆哥跟雷子他们去山上烤肉了。” 　　“烤肉？怎么没人告诉我？！” 　　向维想借这机会点透她，所以就添了点油加了点醋，“他带方姿去的，就是把他撂倒那女的。我看他俩有情况。” 　　心想这么明显总该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倪佳果然炸了，扭头就走。 　　接着就在外面跟方姿撞见了。 　　她狠狠剜方姿一眼，冷着脸就要走。韩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就这么走了？” 　　倪佳用力一甩，没甩开。顿时脸色更差了，“怎么着想打人啊？” 　　不讲理的人太多，韩烨不跟她废话，“你把我弄成这样，怎么说？” 　　“你自己不长眼睛怪谁？”她扭头冲方姿喊，“这是你相好的吧？能不能让他要点脸！” 　　她看方姿不顺眼，难免要牵连。没想韩烨看着斯斯文文，力气大的吓人。这话一出，手腕差点被捏碎。 　　原本只是想让倪佳道个歉，这话让韩烨瞬间改了主意：“你说话客气些，我还能让你少赔点。” 　　“你他妈放开我！合伙欺负人，你们有种啊！”倪佳疼的泪都快出来了。想抽手又抽不出来，急得脸通红。 　　“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快他妈给我放开！” 　　这胡搅蛮缠的劲儿让人头疼，但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方姿正要上前，一只手忽然从后方伸过来，抓上韩烨的手臂。 　　她转头，对上那双冷淡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酌：陆哥我看你印堂有点发黑。 　　陆焰：我已经不爽两章了。 　　方姿：两章？算得太少了。 　　陆焰：…… 　　今天的更完，下章明晚八点见~ 第11章 　　天已黑透，几只飞蛾在路灯下辗转流连不肯离去。下方几人也始终僵持着。 　　韩烨认出陆焰，挑了挑眉。 　　“撒手听见没有！”倪佳像是见到靠山，扯着嗓子开喊。 　　陆焰瞥着韩烨，“有话说话。” 　　“不能好好说话的可不是我们。”韩烨回了句，还是将手松开。 　　终于得到解脱，倪佳骂了一声，甩着手腕往陆焰身边靠，一脸委屈。 　　巷子深处射出光亮，随后响起关门声。雷子小跑着过来，对这情况有点懵逼。 　　“陆哥，没事吧？”嘴上像是擦了口红，红艳艳一片。 　　“没事。” 　　人一多，倪佳顿时硬气起来。 　　“谁说没事？”伸手指韩烨，“他打我！” 　　方姿拧眉。 　　陆焰抬了抬眼，“打你哪了？” 　　她抬手腕给他看，“都疼死我了，你看不见吗！” 　　韩烨看了看倪佳，嗤笑：“职业碰瓷儿的？” 　　陆焰扫他一眼，问倪佳：“你先泼还是他先打？” 　　她不说话。 　　“那东西是热的。”方姿看着地上的锅。烫没烫到还不清楚。 　　“少他妈胡说！那是温的，烫不死人。” 　　方姿把锅捡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烫不死人可以随便泼是么？” 　　这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样子倪佳莫名有点怵，她往陆焰身后躲了躲，哼一声没说话。 　　陆焰没看方姿，转身往里走。 　　见他要走，倪佳急了。伸手拉他衣摆，“你去哪？别走啊！” 　　拨开她手，陆焰兜她，“你不是还回来了吗？” 　　几句话将事情弄明白，雷子开始打圆场：“一场误会。大家都认识，消气消气。” 　　糖水已经开始蒸发变粘稠，衣裤都贴在身上，韩烨这会儿被糊的十分不舒服。 　　“先进去清理干净。”方姿跟韩烨说。 　　陆焰往这边瞥过来，方姿抬眸，视线跟他对上。他漆黑的眼里清冷漠然，似乎又带着嘲弄。 　　他扯了扯唇，撇开视线。 　　她眼眸垂了垂，沉默往民宿里走。路过时，顺手把手里的东西塞给陆焰，“你的锅。” 　　韩烨安静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两道身影消失不见。 　　雷子站在一旁，笑了：“陆哥，这是别有深意啊！” 　　陆焰没理。 　　几秒后—— 　　咣当！ 　　巨大的声响吓得倪佳肩膀一缩，雷子也一个激灵。 　　这情况真他妈带感！雷子摸摸鼻子，准备闪人，“那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娇娇还在等我。” 　　临走给倪佳使个眼色。 　　还剩她站在陆焰身边，大气不敢出。只顾盯着他的侧脸。 　　“你看什么呢？” 　　陆焰没理她，抬步走进去。 　　倪佳踌躇几秒，跟了上去。 　　☆ 　　院子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花园边，凉亭里闲散地聊天。 　　陆焰冷着脸，直接进了主楼。 　　倪佳小跑着跟在后面，话里带点忐忑：“我今天本来是来跟你道歉的。” 　　在大厅窗边坐下，陆焰问的不咸不淡：“道什么歉？” 　　她咬着唇，靠过去，软声说：“你这么冷着我不就因为我跟你开那个玩笑嘛？还让你被那女人给……” 　　说到这，赶紧收住话。 　　这么说好像陆焰被她强了似的。 　　妈的！ 　　“用不着。” 　　“那你干嘛总躲着我，出去玩都不带我！”她上前一步，弯下腰对上他的眼睛，“我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屁孩什么喜欢不喜欢。” 　　“我二十岁了。”倪佳又进一步，“跟我试试呗？” 　　话落，要去亲他的嘴。 　　陆焰脚一蹬，凳子磨在地面上立刻发出刺耳的声音。 　　倪佳脸色微变。那人转眼就离她一米多远，她是洪水猛兽么？ 　　“你烦我？” 　　陆焰没应。 　　倪佳不甘心，“那刚才为什么要管我？别说把我当妹妹，我怕会吐。” 　　“看倪叔面子。” 　　这回答比上面那个还扎心。倪佳咬牙切齿，“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上别人了？” 　　陆焰冷脸看她：“管得着吗你？作完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倪佳气呼呼说：“你要是看不上我，就少管我的事。” 　　“随你。”他语气开始不耐烦。 　　陆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倪佳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漂亮的下颚线……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一眼。 　　愤懑涌上，她咬了咬牙，“陆焰你别后悔！” 　　她迈着重步走到门口，不甘心地扭过头，他却连个余光都没丢过来。 　　倪佳踢了下门，跑出前院。 　　终于安静下来。陆焰静坐一会儿，在桌上摸了根烟送进嘴里。 　　老太太从楼上下来，见他孤零零坐在那边，蹒跚过去，“刚才怎么这么吵？” 　　“进来一只野猫。” 　　老太太拿眼斜他，“什么野猫，我看是你招回来的。” 　　陆焰笑了下，没说话。 　　“小倪佳跟你耍脾气了？” 　　“说她稀罕我。”他随口打发老太太，“我说可能不行，我六根清净早就看破红尘。” 　　“呸呸呸！”老太太拿手指戳他额头，“就没个正行，什么话都往外擂。” 　　又给他气走一个，耳根清净。陆焰咬着烟静坐半晌，猛抽几口，按进烟灰缸。 　　起身，朝民宿那边走过去。 　　—— 　　房间里亮着LED白炽灯，方姿站在窗边，在跟方柔发信息。 　　不久，韩烨洗完澡走出来。身上穿着民宿提供的白色棉质浴袍，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裤子。 　　方姿放下手机，找了一个干净的袋子给他。 　　装好衣服，韩烨问：“有吹风筒吗？” 　　方姿想了想，说：“屋里没有，我去前台问问。” 　　“麻烦了。” 　　她开门出去，韩烨立在茶几前，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莫名觉得好笑。 　　前台向维本来坐那玩手机，见陆焰来了就想打听打听刚才什么情况。谁知问三句得不到一句回答，便悻悻继续玩游戏。 　　陆焰挨着他，一眼扫到三楼的监控视频。看见里面的人，目光顿了顿。 　　向维余光瞄到他不知从哪变出个棒棒糖放进嘴里。顿时乐了。 　　“这个比烟还难戒？” 　　“难什么？” 　　这么多年就不腻？向维心里嘀咕，然后呵呵笑两声。 　　“哥，你准保比一般人多个技能。” 　　陆焰挑眉。 　　向维坏笑，“会舔。” 　　两人正说着荤五荤六的话，楼梯口出来一个人。紧身T恤修身长裤，高瘦有型。 　　向维连忙起身，“方小姐有事？” 　　“有吹风筒吗？” 　　“有，你等会儿。” 　　向维蹲下在柜子里翻找，没一会儿扯出一个黑色风筒。 　　“朋友来了？” 　　“嗯。” 　　在电脑上做好记录，向维将风筒给方姿。 　　“我们这里东西齐全。有什么需要随时过来。”他话里有话。 　　陆焰斜他一眼，方姿微微一愣，但也听懂了。只轻点个头，没多说。 　　陆焰靠着椅背，翘着腿，看她将风筒拿走。人快上楼了，他视线还没收回来，“怎么赔让你那朋友说一声。” 　　方姿驻足，朝他看过来。陆焰目不转睛，大大方方给她去瞧。 　　半晌，听到一句：“不用。” 　　等人上楼，向维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凑过来压住声音问陆焰：“真吵起来了？” 　　陆焰目光凉了凉，把眼前的脑袋推开。 　　向维：“……” 　　—— 　　方姿回到房间，韩烨正用毛巾擦头发。接过吹风筒后告诉她：“我朋友一会给我送衣服来。” 　　她点头：“好。” 　　韩烨进了浴室，把头发和贴身衣物吹干。再出来时舒服了不少。 　　方姿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红茶，将就一下。” 　　韩烨与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将茶杯捧在手里，“那几个都是你朋友？” 　　“下午遇到的男人是这个民宿里的人，他们是朋友。” 　　韩烨点头，难怪他会帮那小太妹。 　　两人聊了一会儿，门铃响了。 　　方姿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出头。 　　男人冲她笑了笑：“请问韩烨是在这里吗？” 　　方姿点头，“请进。” 　　年轻男人是韩烨的小助手，接到电话后丝毫没耽误，找了自己的新衣服就过来了。 　　韩烨换好衣服出来，藏蓝色T恤直筒牛仔裤，与上午的风格大相径庭。有活力不少。 　　“我先回去了。” 　　方姿站起来：“我送你们下去。” 　　☆ 　　前台两人一人抱着一台手机，陆焰连续输了好几把，向维被他连累的惨兮兮。敢怒不敢言。 　　听见楼梯口有声音，向维赶忙放下手机打招呼。陆焰抬了下眼，继续玩。 　　又输。 　　向维忍不了了，“我现在放个屁都是输的形状，我去厕所换换运气。” 　　陆焰终于意兴阑珊，扔下手机，目光晦暗不明地望着正门。 　　半晌，一道身影进入眼帘。迈着长腿，三两步走进来。 　　下颚线绷了绷，他站起来，准备回主楼。 　　“喂。” 　　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身后那人又喊了声：“陆焰。” 　　他立在门外，脸转过来。 　　抿着唇，眼瞳幽深。外面昏暗的光线打在身上，成了一道灰色。 　　方姿站在原地，双手自然垂落，看着他问：“晚上吃饱了吗？” 　　陆焰一时没答。过会儿哼笑一声：“怎么？要请我吃饭？” 　　她抬了抬下巴，“请你喝酒，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酌：老婆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你还有心情玩游戏？ 　　向维：他哪是在玩游戏，明明是在充煤气罐。人再不走，他就要炸了…… 第12章 　　她挺着脊背站在那里，笔直地望着他。语气不像要请他喝酒，倒是像在下战书。 　　陆焰“呲”了声，撇头扬了扬唇畔。 　　“不去吗？”等久了，方姿又问一次。他跨过门槛走进来，在她身边停住，“去。”为什么不去。 　　几寸的距离，方姿几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她一米七的身高，陆焰比她还高出一大截。她没抬头，目光落在他的衣领上。 　　半晌：“等着。” 　　她上去拿钱。 　　陆焰说银.行卡找不回来了，好在他给提的现金和从高伟那“赢”回来的不出意外应该能撑到回松城。 　　下楼前方姿顺便看了一眼日期。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过了十多天。 　　☆ 　　那人说让等着，陆焰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向维放完水回来，就见他像根柱子似的立在那里。 　　喊了一声，陆焰没搭理，他便坐回前台继续厮杀。 　　拖后腿的走了，他得杀个痛快。 　　方姿还没下来，陆焰抬头往上看。三楼那扇窗户还亮着灯。 　　耳边传来“呜呜”几声，他侧头，看门的大黑狗不知怎么跑出来了。多动症一样到处撒欢。 　　他低呵一声，黑狗像吃了兴奋剂似的飞奔过来。到他面前时来了个急刹车，两只前脚抬起扑到他身上。 　　陆焰瞬间感觉身上湿漉漉两块—— 　　“操。” 　　踩到什么了这是！ 　　嫌弃地推开，他臭着脸用脚碰了它一下，“给我回去！” 　　黑狗“呜嗷”一声，夹着尾巴被赶了回去。 　　方姿这时候刚好走下来。看见他从后院的方向过来，身上衣服灰突突的，还有几块颜色很深。 　　去后院打滚了么？ 　　陆焰看到她，脸色缓了缓，“等会儿。” 　　方姿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他这样…… 　　“要不要改天再去？” 　　扯衣服的动作顿住，他偏头看她，眼里光亮忽明忽灭，“你这人挺喜欢出尔反尔。” 　　答应好好的，说不去就不去。搞传销啊？满嘴胡咧咧。 　　看出他不痛快，白天的事加上刚才都不怎么愉快。方姿下了台阶跟着他往主楼方向走，“那你去吧，我等你。” 　　她在门外停下，陆焰直接走进去。 　　明月高悬，银光披在身上，显出几分冷清。 　　不过十来分钟，有人走进凉亭，停在她身边，“走。” 　　方姿抬了抬眸。 　　他换了套衣服，头发还在滴水，有淡淡的味道从他身上飘过来，很清爽。 　　他洗了个澡，动作真快。 　　方姿与陆焰并肩走出民宿，脚步不疾不徐穿过小巷。 　　月亮悬在空中发出朦胧的光晕，羞答答的只露出半张脸。几颗星散在它周边，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 　　这么多天下来，方姿对周边不算陌生了。带陆焰去了大排档，熟门熟路的样子像个当地人。 　　“去哪家？” 　　大排档是夜里最好的去处。连排的桌椅摆成一条长龙，炒菜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生意好的地方座无虚席，整条街热火朝天。 　　在方姿看来，人多的地方味道不会差。但是——这里都差不多。 　　所以只好看陆焰喜欢吃什么。 　　在山上时，他吃的不多。这会儿确实也饿了，便抬了抬下巴，“那家。” 　　小龙虾。 　　方姿点点头。 　　点单交给陆焰，服务员一一记下后，方姿补一句：“来一打啤酒。” 　　用目光询问陆焰。 　　“随你。” 　　酒量好的女人不是没见过，能喝的一斤白酒干下去也不是没有。 　　方姿……看着不像。 　　注意到他的打量，她实话实说：“我只能喝啤酒，你要白的？” 　　那边静了会儿，“就这个。” 　　☆ 　　酒先上来，方姿给陆焰一罐，自己开一罐，手伸过去—— 　　陆焰勾了下唇，拿啤酒罐撞上去。 　　砰—— 　　方姿仰头，喝掉一大半。 　　她喝酒时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豪爽利落，不像一般女人一杯能抿上个把小时。 　　没一会儿菜上齐。 　　陆焰靠着椅背，懒懒地望着她。 　　江市全民噬辣，点单时也没特意嘱咐少辣，方姿吃的鼻尖冒出细汗，嘴唇艳的像涂了唇彩。 　　喝酒也不再对着他举杯，辣了就喝。没一会儿一打酒就光了。 　　“再要点？” 　　无名指揩掉眼角的泪花，方姿指着啤酒罐，问他。 　　唇红齿白，眼里含着光。一顿宵夜竟吃出了妩媚。 　　陆焰盯着她，不咸不淡，“要呗。” 　　于是又加了一打。 　　“你喜欢这味道？”他开了一罐，推到她面前。 　　常在酒桌混，他自然看得出来。她未必多能喝，只是喜欢喝。 　　像小孩喜欢冰淇淋，男人喜欢烟，她喜欢啤酒。 　　“现在喝的不多。以前被我妈强制戒过酒。” 　　她喝上酒，话会不知不觉变多。与平时的淡漠相比，变得生动许多。 　　强制戒酒？陆焰挑眉，“酗酒？” 　　方姿摇头，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轻，却像个调皮的猫爪，抓的人心头莫名一动。 　　“以前我爸喝酒我跟着蹭，后来上瘾了。”她伸手拨着筷子，继续说，“特别是夏天的时候，一热就想喝。我妈扬言我们两个再喝酒，天天给我们煮鱼腥草。” 　　她皱了下眉头，表情有点孩子气。 　　陆焰听得颇有兴致，“成功了？” 　　方姿默了默，“成功了。鱼腥草不好喝。” 　　她低下头，望着酒瓶微微失神，眼神失了焦。神态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啤酒罐被捏出清脆的声响，陆焰仰头将剩余的喝掉。 　　酒罐被他随意一放，看着她问：“刚才给我锅什么意思？” 　　方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然后她仔细回想，她这么做有没有下意识的想法。 　　结果是有：“你能搞定她。” 　　陆焰姿态慵懒，“你这是甩锅？” 　　“你先管的。”她提醒到。 　　“怨我？” 　　方姿摇头。 　　怨什么，他的做法很正常。 　　“那时候你也动了。我不上手你准备怎么做？” 　　“把韩烨拉开。”她说，“但又不想。” 　　“为什么？” 　　“你朋友不会领情。她对我有敌意。” 　　陆焰撩了撩眼皮，眸光幽深，“她以为你跟我有一腿。” 　　方姿没接这话，只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笑什么？” 　　隔着桌子，陆焰与她对望。那张精致的脸许是因为喝了酒，愈发娇艳。接着，他听到她说：“我的男人……” 　　腔调竟带几分慵懒。 　　“其他不说，至少不能被我一下就撂倒。”方姿将最后两罐酒都打开，用同样的动作推到他面前，“所以‘我和你有一腿’这个说法不成立。” 　　陆焰眯了眯眼睛，也笑了：“是么。” 　　—— 　　到江市差不多半个月，在凌晨回民宿还是第一次。 　　清风拂面，树影婆娑。脸上的热意得到缓解。方姿抬手拢了拢头发。 　　浓密如绸的发丝滑落贴在脸颊，还有几丝挂在嘴角。 　　陆焰走在她身旁，垂眸看她。 　　出乎意料，她酒量还真的不差。两人喝了二十多罐，这会儿她精神很饱满，人也十分清醒。 　　这也说明，她真的只是想请他喝酒。 　　深夜，小巷里面的路灯已经全部熄灭。暗淡的月色将这条路照的模模糊糊。尽头长而窄，一眼望不到底。 　　酒劲儿经过酝酿，渐渐翻涌上来。方姿压了压，哈欠依旧不受控制冒出来。 　　“你是江市本地人？”她眨了眨眼。 　　陆焰慢悠悠反问，“像吗？” 　　“不像。”方姿望着他的下颚线，“你口音更像松城人。” 　　他掀着唇畔，“比不上你的南北结合。” 　　“你直接说是二椅子。” 　　他笑：“这词儿谁教你这么用的？” 　　方姿顿了一下，“前男友。” 　　和林渊最好的时候，他经常会开她玩笑。说她这口音是大葱和糖水结合，独有一番风味。 　　也是同一张嘴，分手时对她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而愤怒过后，如今再回想起来心里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薄情，冷淡。她大概真如他所说的这样。 　　陆焰侧了侧头，没接话。 　　困意和酒劲杂糅一团。安静的氛围让方姿有些走神，没注意脚下翘起来的石板。 　　踉跄两步，手臂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她顺着力道往后退，撞上陆焰坚硬的躯体。 　　他垂着头，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住。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像这黑透的夜色。 　　“不是练过吗？” 　　她仰起脸，呼吸顿时与他相接。微弱的光影中，腰部缠上一只结实的手臂。 　　陆焰望着她，语气调侃：“下盘不稳啊。” 　　方姿没接话，但她感觉到覆在背后的手正暗暗用力。 　　她手一挣，“我站稳了，你放手。” 　　他勾了下唇，收紧手臂，“你自己想办法呗。” 　　他们相对而立，陆焰左手圈着她，右手猛然扣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温热的手掌隔着轻薄的衣服在腰窝那里流连，引起一片酥麻。 　　方姿一个激灵，伸手去捉那只不老实的手。却被陆焰反握住，连同另一只手一起反剪到身后。 　　她拧眉。 　　陆焰钳住她，禁锢在怀里。唇几乎贴到她耳朵，“你说，这样算不算有一腿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男人不能激。 　　方姿：我只是实话实说。 　　陆焰：相比说话，我更喜欢听你叫。 　　小酌：滴——刷卡上车。 第13章 　　男人和女人体力上有先天的差距。饶是方姿练过点，在陆焰的蛮力下想挣脱也不是那么容易。 　　狭窄的小巷空荡安静，她几乎能听到他胸腔里的跳动。深沉平稳，与她的完全不同。 　　“你松不松手？”黑夜中，她的声音仍然很平静。 　　“松开给你打？” 　　“……” 　　陆焰笑了声：“打也没关系。牡丹花下死……” 　　“我不是牡丹花。”她冷声说。 　　“对，你是仙人球。” 　　方姿忍无可忍，陡然抬起腿，屈膝顶他要害。陆焰反应极快，伸手一挡，接着大迈步，拥着她走到墙根。 　　她完全落进他怀里。 　　“踢废了你给赔？” 　　“你没那么弱。” 　　他嘴角一勾，无耻地回了句：“你真了解。” 　　方姿：“……” 　　他们离的很近，她仰头仰得要累死，手也开始泛酸。 　　“这个姿势很累。” 　　陆焰垂眸，望着她的头顶，“那你想用什么姿势？” 　　“我想走路时两只手可以自由摆动。” 　　他闷声笑，胸膛震动传到她身上。 　　手还在她腰间，粗厉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旖旎又带着火。 　　方姿被他压在墙上，双脚困在他两腿之间。气的只能踢他小腿。陆焰却不痛不痒。手渐渐往上，拇指慢条斯理地在上面轻轻蹭着。 　　他一动，她身体立刻紧绷。那感觉难耐而磨人，无端让人觉得暴躁。 　　“陆焰！” 　　“嗯。” 　　他喉结滚动，不知是因为这声低沉的“嗯”亦或是别的。 　　方姿上下失守，这种被动的滋味令人不踏实。 　　他的手一直在她腰窝上流连。指尖反复描绘着那里的曲线，动作轻柔的像在抚摸什么珍品。 　　方姿忽略掉酥.痒感，瞪着他的双眼氲了一层水光，眼底却冒着火苗。 　　“我说你不听……”不知是气还是怒，她的声音开始不稳，“到时候别后悔。” 　　陆焰看她片刻，“啧”了声：“你这脾气……”他放低声音，“平时都是装的？” 　　方姿瞪着他，眼神冰冷凌厉。 　　云朵悄无声息遮住月亮，投下来的光亮更加朦胧。她生气的表情那么生动。 　　僵持半晌，陆焰嘴角勾了勾，慢慢将手撤出来。但依旧这么抵着她。 　　腰间触感消失，方姿竟暗暗觉得松了口气。只是仍然没法摆脱桎梏。 　　手指被他攥住，一根一根全部落进温热的掌心。被冷眼相对，陆焰却心情极好地笑了出来。 　　他像拿着逗猫棒，终于将平时优雅高贵的猫咪惹怒，心里舒服了。 　　方姿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视线上移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幽深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风丝丝缕缕吹来，发丝轻佛。两双眼睛对视良久，方姿听见他清冽的声音响起。夹在风里，幽幽飘进耳中—— 　　“事不过三。再激我一次，你等着。” 　　—— 　　日上三竿。 　　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都换了几轮，方姿才晕晕乎乎转醒。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毯，两只修长的手臂一只搭在腹部，一只挡在眼前。窗帘半开，有光透进来，在房内形成一道竖线。 　　良久，床上人坐了起来。薄毯滑落，白色工字背心露出来，肩头白皙圆润。 　　方姿顶着一头乱发走进浴室，半小时后，神清气爽地走出来。一身水汽，发尾还滴着水。 　　将窗帘拉开，她靠在窗边喝着温开水。手机上显示时间是11：07。 　　竟然睡了这么久。 　　酒醉三分醒，别说她还没醉。昨天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陆焰对她有兴趣，很明显。但她比较意外的是自己的反应——对于昨天的事她是生气，但也仅仅是气恼。 　　想到这，她望了望窗外。然后发现有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 　　一上午没进食，方姿有些饿了。换了衣服准备下楼，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串座机号码。 　　电话接通，“喂”了一声，那边似乎没反应过来。大约半分钟，才有些激动地应了一声。 　　“方小姐……是你吗？”说话口音很重，要仔细听才能听明白他说的内容。 　　“是我。你是李一平？” 　　对方立刻应到：“对对对，是我。” 　　彼此都静了静，方姿开口问候：“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哇。”李一平说，“前阵子大夫过来给她检查，只捡了几付最便宜的药吃。” 　　“她需要多休息。” 　　李一平应了声，像是很犹豫，踌躇半晌才问出来：“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人……找得怎么样？” 　　方姿坐到床脚，告诉他：“已经在找了。不过信息太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话不说太满这是她的原则，不过既然答应帮忙她就会尽全力。但这话听在李一平耳中，就有了推脱的嫌疑。 　　心里腹诽方姿不用心，嘴上却说：“我老娘年纪大了，就是放不下一俊这事。我家条件你也知道……她盼着你好消息，你就多费费心。”想了想又提醒似的加一句，“也不枉她救你一场。” 　　方姿垂了垂眸：“这是自然。” 　　李一平心疼长途话费，把事说完就急匆匆挂了电话。回去路上还要埋怨，来回路程要走半个小时。 　　握着电话，方姿静静坐了一会儿。想起那黄土房黄泥地，又想起那个垂暮老人，心头总有说不清的情绪。 　　—— 　　在民宿里吃完饭已经一点多。方姿找几个地方去逛了逛。她弄一辆共享单车去附近游湖，又去了景市文化长廊。 　　游客多数结伴而行，三三两两在一起拍照。很少有年轻人像她这样，既不拍人也不拍景，只用眼睛看。 　　一圈下来能记住的没几处，在她眼中湖光山色都大同小异。意外收获只有出来时车筐里塞满了传单。 　　本想全部扔掉，目光被其中两张吸引住。 　　一张是5A级风景区湿地公园的宣传单——赏荷好时节，送你满庭香。 　　另一张是景市经济区世贸大厦里举办纹身展。 　　她大致看了看，将这两张留下。重新踩上单车回到民宿。 　　路过前台的时候，有细微的抽泣声传出来。 　　向维穿着棉T花裤衩站在一旁，见到方姿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扒了扒头发，表情有点尴尬。 　　“小祖宗你别哭了行不行？你说不好看我给你重画呗！有什么好哭的！” 　　里面，池续正抱着膝盖，靠着墙哭的可怜兮兮。浅蓝色T恤被汗浸湿，黑色短裤沾了很多灰。他手臂上有一坨黄颜色的东西，很显眼。但方姿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图案。 　　“你骗人！什么绘画大师，简笔画之王……”池续抹了把眼泪，指着左手手臂，委屈得不行，“呜……谁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你不懂欣赏。别人求我我都不给他画。”为求赞同，向维哄他，“不信你问问方姐姐画的怎么样。” 　　正准备上楼的方姿瞬间从路人变成关键人物。她顿了顿，看了向维一眼。 　　池续仰头看了看她，慢吞吞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漂亮姐姐，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啊？” 　　囔囔的还带着鼻音。 　　方姿：“……” 　　另一边，向维猛对她使眼色，还用口型跟她作弊。 　　方姿努力辨认：“……挖掘机？” 　　池续：“……” 　　向维：“……” 　　原本向维还想唬一唬池续，现在方姿这么拆台……他很尴尬！ 　　然后池续哭的声音更大了。 　　方姿看着向维，他无奈耸肩——这次是你惹哭的，不关我事。 　　她默了默，轻轻拍了拍池续的肩膀，柔声问：“你想画什么？” 　　他打了个嗝，哽咽道：“……大黄蜂。” 　　—— 　　陆焰来的时候，就见向维伸着脖子神经兮兮地往旁边房间里看。 　　“看什么？” 　　向维吓一跳，吐口气，用下巴指给他看，“没看出来是个高手。” 　　两人进去不过半个小时，池续不仅不哭了，还时不时发出类似惊叹的声音。 　　向维在外面十分好奇，但是他这个把人弄哭的罪人和挖掘机样的渣画功，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陆焰没理他这别扭劲，直接走进去。 　　里面一大一小坐在餐桌旁，头挨着头，不知在研究什么。 　　“方姐姐你好厉害啊！我拿这个出去肯定没人再笑我啦。”一改方才的哭哭唧唧，池续现在很是得意，“那几个小崽子的都不比不上我这个漂亮。” 　　说人家是小崽子，自己也才刚满五岁。 　　他说话的时候陆焰已经走过去。方姿淡淡瞥他一眼，继续画完最后一点。然后将整幅画推倒池续面前。 　　“哇——”池续两只眼睛都亮了，“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大黄蜂！” 　　他抬头，看见陆焰站在方姿后方。愣了一下，然后将画举起来，“大舅舅你看！” 　　“嘚瑟。” 　　池续高兴坏了，把胳膊伸给他看，“这里还有。” 　　整个右手臂上画着各种动作的大黄蜂，虽然是简笔画，但十分生动。 　　陆焰挑了挑眉头，似有些意外。 　　“那还不出去显摆。” 　　支走人的目的很明显，但池续不知道。他跳下椅子，走到方姿身侧，有点腼腆地说：“漂亮姐姐，你耳朵过来一下。” 　　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方姿弯下腰身子朝他那边倾过去。没想一个吻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方姿一愣。 　　池续害羞地在她耳边说：“这是谢礼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画卷好，一溜烟跑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 　　陆焰扶着椅背，手臂忽然横过她肩膀，从桌上的纸抽抽出几张纸，“擦干净。” 　　方姿没接，起身要走。 　　他拉住她，拿纸巾往她脸上蹭。她偏头躲开。 　　“那熊孩子冰淇淋辣条水果什么都吃。” 　　方姿看他：“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多。 　　她不想知道池续口水是什么味道的。 　　纸巾贴在她脸上。轻轻擦了几下，像羽毛扫过。 　　陆焰笑了声：“还气呢？腿都被你踢青了。” 　　“你活该。” 　　“要去看荷花？”他眼尖，进来后就看到了桌上的宣传单。 　　“没定。” 　　将纸扔进垃圾桶，他说：“那就现在定。” 　　方姿没说话。 　　“就明天下午。”陆焰望着她平静的双眼，“两点，记着。”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你就这么让我老婆被人亲了？ 　　小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七六五四三二一…… 　　方女神心开始乱了。陆痞子算是拿到了车钥匙，开车神马的指日可待~ 第14章 　　来江市这一段时间，方姿的身生物钟有些紊乱。隔天早上六点刚过就醒了。 　　她照旧端着水杯走到窗前远眺。树影摇晃，大片白云飘过来，遮住太阳。不过几时又随风飘走，映了一路斑驳的影子。 　　推开窗，清晨的风吹进来，撩乱发丝。 　　今天有风。 　　是个好天气。 　　洗漱完，方姿换了衣服下楼。 　　一出门，早上干净的空气扑鼻而来。夹杂着院子里的花香，沁人心脾。 　　不远处小鸟三三两两叨着地上的食儿，树下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两只黑白花的兔子。 　　陆焰从后院过来，先看见的是那双隐在长款衬衫里的腿。笔直而长，在阳光下白的亮眼。视线往上是牛仔短裤和白色打底衫。一路平坦的曲线到某处有了起伏。 　　他勾了勾唇，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方姿同样也在打量他。 　　纯黑色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浸湿，粘在身上。胸腹部轮廓隐隐约约，能看得出肌肉的喷张感。 　　下身穿了一条迷彩裤，裤线利落笔挺，裤管掖在雨鞋里。右手拎着一个塑料桶左手握着一把锄头。 　　相当接地气的打扮。 　　“你种菜？”视线落在桶里的红红绿绿上。 　　陆焰走过来，将锄头扔到地面，接着从桶里拿了一个小西红柿出来。 　　红润润的果实表面沾满细小的水珠，被光一照更加晶莹剔透。乖巧地躺在他手心里，看起来十分诱人。 　　“干净的。” 　　方姿看了看他，接过去放进嘴里。 　　“什么味儿？”他问。 　　“很甜。” 　　陆焰挑了挑眉，又捡了一个出来丢进自己嘴里。边嚼边看她。 　　“是挺甜。” 　　“你没尝过？” 　　他笑的有点欠，“生拽下来的，我哪知道好不好吃。” 　　方姿：“……” 　　“试验品”一脸无语，陆焰笑出声。弯腰重新将锄头捡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他说：“池续那熊孩子爱吃，缠着我给摘。” 　　方姿想了想，说：“他最喜欢你，看得出来。” 　　池续不敢惹陆焰，但有什么事最先想到的总是他。喊“大舅舅”和“小舅舅”的语气也不同。前者带着崇拜，后面这个……有点像在喊小伙伴。 　　小孩子对谁有好感，表现的很明显。 　　“他粘人。”汗珠从他脖颈滚落，被衬衫吸收掉。他挑着唇，“原来你这么注意我。” 　　太阳渐渐升起来，地上他们的影子被拉长。风吹落陆焰下巴上的汗，歪歪扭扭掉在地上。 　　他笑得轻挑，并且一如既往的自恋。 　　这笑容与那晚的重合，方姿背部似乎又开始发麻。她侧开脸，带点挤兑的话音被风送进陆焰耳中：“粘人总比粘手好。” 　　他眯了眯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她嘴里出来。然后，他意味深长：“粘手倒不至于，我每次都戴套。” 　　方姿别开视线，没接话。陆焰看着她上下阖动的睫毛，又笑：“我说的是手套。” 　　“……你还真是别出心裁。” 　　跟那些妖艳货果然不一样。 　　陆焰把锄头扛肩上，微微倾身，语气暧昧至极，“你想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 　　方姿打断他的话：“我什么都不想要！” 　　他眼里的愉悦几乎倾泻而出，声音里都参了几分笑意：“你激动什么？我是说你想要西红柿我可以再给你吃点。” 　　……吃你妹。 　　他唇边笑容扩大：“你看起来挺失望。” 　　这揶揄的口气方姿简直不想理他。转身往外走，“……你瞎了。” 　　—— 　　陆焰回到房间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出来。一字肩公狗腰，没擦干的水滴顺着肌理自上而下蜿蜒。 　　嘴里吹着口哨，显然心情很好。 　　他走到茶几边倒水，仰头一饮而尽。 　　主人房和民宿的房间布局大同小异。陆焰这个房间和方姿所在的方位则完全一样。南北通透，采光好风也大。 　　铃声乍响，电子音急促而尖锐。陆焰由着它叫，喝完水，才走过去拿起电话。 　　“有时间来我这一趟。” 　　那端是郑南风。说话开门见山，语气也是少有的认真。 　　陆焰顿时面色一整，“人找到了？” 　　沉默片刻，郑南风开口：“你要找的没找到。但是……总之，你来了再说。” 　　挂断电话，郑南风将手机扔到桌上。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搓了搓脸。 　　☆ 　　陆焰中午便到了郑南风家里。 　　此时郑南风正在对着电脑，将页面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始终觉得这事儿蹊跷又狗血。 　　来北云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一段往事。 　　手撑着下巴，他思索着这事怎么跟陆焰开口。直到有人敲门，他关了显示器，走出去把陆焰接进来。 　　简约风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平整板正，双腿被黑色修身长裤包裹住，笔直修长。就连发丝都搭理得一丝不苟。 　　这样正式的打扮让郑南风一怔，“等会有事？” 　　陆焰看他一眼，眼尾扬了扬，“约会。” 　　“跟倪佳？” 　　陆焰没理他，丢过来一个“妈的智障”的眼神。 　　两人坐到红木沙发上，郑南风摸摸鼻子，先给他倒杯茶。正了正神色，一脸认真。 　　陆焰挑眉，“到底怎么回事？” 　　郑南风舔了下嘴唇，慢吞吞开口：“那个叫方姿的女人还住在民宿吗？” 　　“你怎么不直接问她。” 　　他心想我能直接问她就好了。 　　“现在不是问你更方便嘛。” 　　陆焰靠着靠背，长腿一伸，“在。找她有事？” 　　“没有。” 　　说完这句，郑南风又断弦了。 　　陆焰是不知道他心里的冲击，只觉得郑南风今天特别婆妈。说话的速度和表情都跟便秘一样。 　　“你他妈能不能痛快点？” 　　“这事不太好说。”郑南风咬了咬牙，近乎破罐子破摔，“算了你直接看吧。” 　　陆焰凉凉觑他一眼。 　　两人坐到电脑前，郑南风打开屏幕后就准备闪人，“你先看，我去蹲会儿。”不放心似的又补一句，“我这电脑市面上买不到……你悠着点。” 　　话落急匆匆走了。 　　陆焰对他背影骂了句。 　　屏幕上是一个打开的PDF文档，页面上方洋洋洒洒写着一大段文字。 　　陆焰粗略扫了扫，目光猛地定住。 　　他死死盯着某个名字，脸上的表情渐渐隐没。快速把页面拉到底，最下方赫然摆着一张照片。 　　握着鼠标的手顿时一紧。 　　老旧的相片像素特别差。画质模模糊糊，因为年头太久四边都黄了。上面的小婴儿睁着大眼睛，眼珠又黑又亮，纯净的似乎能看透大人内心的肮脏。 　　他身上的包被虽然旧，但是洗得很干净。笑容很纯真，对面好像有人在逗他。 　　屏幕右边，是这张照片的背面。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 　　陆焰放开鼠标，靠着椅背。眼也不眨地望着这张照片。 　　房间内静得可怕，电脑主机轻微的运转声都听得真真切切。陆焰摸到郑南风丢在桌面上的烟，磕出一支点上。 　　烟雾瞬间让画面朦胧起来。但是那些他以为已经模糊掉的事却渐渐变得十分清晰。 　　香烟在指尖燃烧着，他闭了闭眼，眉峰拧成一个“川”字。 　　时间一分一分地走过。 　　手上陡然传来灼热感，他回过神，丢掉烟蒂。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 　　寂静又冰冷，像被冰封的湖面。 　　已经下午两点。陆焰目光停了一下，将页面关掉。然后把屏幕也关掉。 　　漆黑的屏幕映出他的面容——眉峰凛冽，薄唇紧抿，下颚微绷着。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被风化的石头。 　　☆ 　　郑南风躲在外面哈气连天。等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才提心吊胆地走进去。 　　好在，陆焰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他的宝贝电脑还完好无损。 　　只是见他不说话，郑南风也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安静地坐在陆焰身边，陪他一起发呆。 　　很久过去，才听陆焰开口，嗓音隐约几分沙哑：“这是她要找的？” 　　郑南风张了张嘴：“……嗯。” 　　他呲了声，嘴角露出一个极为讥讽的弧度。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但转瞬即逝。并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得到答案的这个瞬间消失不见了。 　　郑南风看得心里一突突。 　　接找人的活海了去，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遇过。这还是头一次让他觉得后悔挣这个钱。 　　“没事吧？”他挠了挠眉心，忐忑问。 　　陆焰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也是。”停了几秒，他想起来陆焰之前说有约会，期期艾艾问，“已经两点半了，你约会不去了？” 　　陆焰没接话。打火机在手里一圈一圈地转，最后扔到郑南风手里，“我在这住几天。” 　　“啊？”他一怔，待反应过来连忙应到，“行啊，住呗。多久都成……那这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眼色极淡，“正在想。”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好不容易握了一回方向盘，刚开上就被超速了。” 　　陆焰：“乖。我俩谁开不是开。”接着锐利的视线对准某人，“约了两次都没约成，这么爱放鸽子，你本职是养鸟的吧？” 　　小酌：要不要这么差别对待？我这……不是想给你俩来点实际的进展嘛…… 　　走点剧情，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别扔砖头！！！遁走。 第15章 　　陆焰两天没回民宿。就窝在郑南风家里白天打游戏晚上喝酒。直到老太太打电话过来提醒他请客的事。 　　之前南湘后院翻修，雷子那帮家伙出了不少力气。都是邻里邻居，他们怎么也不要报酬，所以老太太计划有时间请他们吃一顿。 　　就定在今天晚上。 　　陆焰确实忘了。这会儿接到圣旨只好赶回民宿。 　　临走前，郑南风又问了他的打算。这钱他是不打算挣了，但怎么回话还得看陆焰的意思。 　　“你等我两天。” 　　郑南风今晚刚好要跑别的地方，听见他的话点头应到：“那行，等我回来再说。” 　　南湘民宿里，方姿吃过早饭正准备出去。 　　向维两只手提着好几个大袋子从正门进来。迎面撞见她，笑着打招呼。 　　接着又说：“你晚上早点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人多热闹。” 　　方姿笑了笑，拒绝他的好意。微一思索，试探到：“这几天没看到陆焰。” 　　向维把东西放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笑了：“他啊？这两天窝在郑南风那醉生梦死。” 　　她抿了抿唇，“不是有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向维瞥着她脸色，心头一跳，“方小姐，你找他有事啊？” 　　“没事。”方姿低头，看了眼时间，“我走了，再见。” 　　等人走远，向维寻思片刻，弯腰拿东西。然后，动作一僵。 　　他想起来了，陆焰前两天约了人姑娘去看荷花。现在一看，准是放鸽子了。 　　向维拎着东西急匆匆往里走，半道想起什么骂了一句：“操！” 　　他刚才完全把陆焰给卖了！ 　　—— 　　新淮区离北云区比较远，坐公交差不多两个小时。方姿坐在大巴最后，目光随着车速一一掠过沿路风景。 　　不时低头看一眼时间，并且注意到没有陆焰的任何信息及电话。 　　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 　　以为他一声不响地消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现在看来并没有。 　　不过好在，纹身展不虚此行。展现出来的都是水平极高的作品。并且在这里，方姿遇到了带她入门的老师。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膀大腰圆，双花臂，图案光怪陆离。 　　见到方姿，他好像特别意外。愣了一下，蓄着胡子的嘴一咧，“怎么是你？” 　　方姿跟他学习的时候年纪还小，那时候以为她只是来培养个兴趣。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会在这里遇上。 　　“高哥。”她很快收起心里的惊讶，与高义宪打招呼。 　　“还做纹身呢？” 　　方姿点头，“是。” 　　高义宪哈哈一笑，“真看不出来。自己干还是？” 　　“自己开店。” 　　他点头，“自己干好。还在松城？哪个地方？” 　　方姿说出一个地址。 　　高义宪想了半天，略震惊地望着她，“三水纹身馆是你开的？当初教你时就觉得你有天赋。”豪爽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没想到你能发展成这样。” 　　三水纹身馆参展的作品一直被他拿来给徒弟做样板。方姿每次参展都带着口罩，署名又是三水，所以至今高义宪才知道这些都是她的作品。 　　“你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方姿说。 　　分别前，高义宪给了她一张名片。 　　“过段时间国内顶尖纹身馆会组织一个联盟，计划在魔都开会展。我估计他们会邀请你，如果没有，你想参加给我打电话。” 　　方姿低头看了看名片，然后收好，“好。” 　　“我要是没记错，你在国外得奖的时候是二十二岁？” 　　方姿默了默，说：“二十。” 　　高义宪笑了笑，竖起大拇指，“真他妈牛逼。” 　　—— 　　当天晚上，方姿从新淮赶回北云。高速路有点堵车，到达时已经满天星光。 　　路上接到了方柔的电话。聊了一会，最后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方姿算了算时间，回到：“快了，月末。” 　　小郑说店里已经弄得差不多，到月末无论这里有没有消息她都要回去一趟。 　　那边方柔顿了顿，说了句“好”，然后挂了电话。 　　方姿这回有些敏感，她觉得方柔是有什么事要跟她商量。 　　风穿过来，树叶沙沙响。小巷墙壁斑驳，透着年代久远的味道。植被和青苔附着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路灯悬在头顶，她的影子被拉长。 　　热闹的喧嚣声从尽头传来。男人的劝酒声，小孩的嬉笑声，随着方姿的脚步逐渐变得清晰。 　　南湘民宿里格外热闹。 　　主楼前方摆着一张桌子，坐满了人。 　　向维，他父亲母亲，还有几个那天去烧烤的人，连倪佳都在。背对着正门的方向，坐着个挺拔身影。雪白的衬衫在一圈赤橙黄绿的T恤里最显眼。 　　有人正对他敬酒，他端起杯一饮而尽。 　　向维刚闷完一杯酒，侧头时看见了刚进来的方姿。放下酒杯，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 　　“看谁回来了。” 　　陆焰手一顿，扭头看过去。 　　方姿隔着几米的距离与他对望，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尽收眼底。 　　然后他挑了下唇，转了过去。 　　有人给他递烟，他接过去低头点上火，继续说说笑笑。倪佳往这边扫一眼，也加入他们。 　　雷子放完水回来，看到方姿站在那里，走过去跟她打招呼：“一起玩儿会？娇娇也在那里。” 　　方姿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用了，谢谢。” 　　回到房间，隐约还能听到下面的欢声笑语。 　　她一向是个果断的人，遇事从不纠结太多。因为最终都要得出个结果。 　　但她发现，面对陆焰时她会犹豫不定。 　　方姿靠在床头，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保健品广告，脑海里回忆起在民宿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然后又想起方才陆焰的目光。 　　人的眼睛就像个藏着秘密的宝箱。有时候藏不住秘密就会露出来。 　　而刚才，她从那双眼中看出了疏离感。 　　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他仿佛不认识她。 　　仰头，闭上眼睛。向来清明的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仍然觉得陆焰的转变莫名其妙。 　　铃声乍响，她摸到电话接通。 　　“亲爱的，你干嘛呢？” 　　“……看电视。” 　　“浪费光阴。现在的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的根本都看不到。”许漾仰在床上，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对方姿吐苦水，“我最近很倒霉。芝麻汤圆逼得我有家不能回。” 　　“怎么了？”她漫不经意地问着。 　　许漾翻了个身，说：“你不知道那家伙多变态！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他从我这里买了很多冈本走嘛，前两天他忽然提着一个袋子来找我，说要跟我把这些全部用完。我靠啊，他以为磨铁杵呢！” 　　芝麻汤圆和许漾是大学同学，两人毕业后分手，那之前方姿见过他。 　　长相清俊，温文尔雅。许漾说的腹黑完全看不出来。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城府。 　　方姿想都不用想，“你逃了。” 　　“逃了。”许漾怪气地笑，“我现在在巴厘岛。我哥都不知道我在哪。甩开他连空气都甜了。” 　　许漾在那里夸张地抒发心情，忽然听方姿缓缓说了一句：“别勉强。” 　　这句话让许漾沉默很久。半晌无奈地叹气。 　　“确实还有感觉。但有什么用，没安全感。”她声音低落下去，“我的事他总能看透，关于他的什么都要我去猜，这样很累。” 　　方姿静静地听着。 　　“原来谈恋爱也是要智商的。”提起那个男人，许漾哼了一声：“不过他聪明有什么用，至今还不是单身。” 　　嘴上这么说，但她知道得知他有新女友后自己肯定会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过几天。” 　　许漾嘟囔时，方姿一直在思考。问题在心里过了一遍，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如果芝徐恒一直吊着你，忽然有一天冷了下去。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欲擒故纵呗。”许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男人套路不就是这样。吊足你胃口然后冷落你，等到你开始失落心痛再来哄一哄，接着把你拐到床上去。” 　　方姿思考这段话的逻辑。半晌，听到一声尖叫，“不对！你遇到男人了是不是？” 　　许漾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口气完全变成了兴奋，“他吊着你了？武力镇压啊亲爱的！有些男人就是抖M，你越虐他他越兴奋。你来点强的他一准服服帖帖！懂了吗！” 　　方姿叹气：“……懂了。” 　　她问错人了。 　　挂了电话，静坐了一会儿，她觉得许漾的话可以做个最基础的参考。但细枝末节却大相径庭。 　　琢磨到这里，电话又响了起来。 　　向维似乎喝的有点多，说前台有她的包裹。方姿将信将疑下楼，看到台面上放着一个小纸箱。 　　是从首都寄来的。 　　收了快递准备上楼，偏厅，陆焰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脸色有点红，估计也没少喝。 　　方姿捧着纸箱，笔直地望着他。 　　沉默少许，她先开口：“你不是忘了。” 　　陆焰听懂了，笑了声：“怎么着，等我了？” 　　方姿没答。但他们都知道，如果她没有等，这个问题她是不会问的。 　　陆焰不笑了。走过来，垂头望着她，“我说，是不是别人说什么你都当真？” 　　语气调侃，又有几分认真。方姿还听出了话里的嘲讽。 　　她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水眸望着他。声音很淡：“分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今天你这么对我，以后别后悔。 　　陆焰：我TM已经后悔了！赶紧改剧本，不然老子罢演！ 　　陆哥抗不了多久的，你们放心。关于上一章我把评论都看完啦。宝贝们，你们不懂的地方正是后面的伏笔啊！无论是陆哥还是方姐姐，以后都会交代的清清楚楚。陆哥撩了半天，心里转变也是要有的对不对~~ 第16章 　　那双桃花眼一直觑着她，似在确认什么。随后陆焰嗤笑一声，喉结微动。 　　方姿却没再看他，抱着纸箱转身上楼。 　　她穿着民宿里提供的拖鞋，步伐不紧不慢，脊背依然挺的像个战士。然后渐渐的，声音完全消失。 　　陆焰立在原地，双手插着口袋就这么看她走出视线。 　　眼中的温度渐渐冷却，下颚线越绷越紧。 　　桌上，向维和雷子一帮人还在拼酒。远远看到陆焰过来，吆喝他过去继续喝。 　　陆焰瞥一眼，直接越过酒桌走进楼里。 　　“陆哥！不喝了啊？”雷子冲他背影喊。 　　“喊个屁！我们陪你还不够啊！”向维笑着骂了一句。 　　雷子眼睛糊了屎，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陆焰脸色黑的都快赶上锅底了。 　　向维捏着啤酒罐，怎么也没想通。他天天坐在前台，却一点儿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有的情况。 　　他这哥真是厉害了。 　　倪佳一直看着那边，直到陆焰的身影完全消失。 　　☆ 　　房间里，陆焰立在窗边，嘴上叼着一支烟。屋里没点灯，有光从外面透进来，光线朦朦胧胧。 　　下面一桌人喝的热火朝天，远处凉亭里年轻男女或站或坐，举止亲昵暧昧。 　　他猛吸了一口，火星骤亮，烟雾瞬间升腾。视野中一切影像全部模糊。 　　尼古丁冲进肺里猛烈扩散，生生将其他感觉压了下去。 　　一根烟尽，烟蒂被遗弃。 　　陆焰侧了下身子，脚步往右挪，目光准确对准某处。 　　那扇窗是亮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那扇窗端正地立在那里，好像透出来的光都要柔和一些。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给郑南风发了条信息。 　　再抬头，那边已经完全黑了。 　　悄无声息。 　　映在他眸中，仿佛眼瞳都暗了下去。 　　陆焰离开窗边。桃花眼里的情绪看不清晰。 　　—— 　　第二天上午，方姿意外地接到了李星辰的电话。得知她还在北云后立马表示要过来找她。 　　方姿跟他约好了时间地点，中午一起吃饭。 　　李星辰比她早到，点了几个菜等她。 　　“等很久了？” 　　他摇摇头，“没有，就一会。” 　　方姿坐到他对面。 　　棕色长方木桌上放着茶壶，李星辰等她落座连忙倒茶。 　　方姿伸手接过来。 　　“过来几天了？” 　　“前天到的。昨天和同学去了湿地公园。” 　　将手机放到桌上，她随意地问：“去看荷花？” 　　李星辰点点头：“是啊。很漂亮，我一个大男人都看花眼了。” 　　如果没记错，他今年刚满十八岁。成年了，说“大男人”也没错。 　　方姿弯了弯嘴角。 　　李星辰双手在桌下一直冒汗，看见她笑了，才松了口气。拘束少了，要说的话自然脱口而出。 　　“沈黛姐，上次那事你别生气。我爸这几年官架子越来越大，有时候我和我妈都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起初李海军升职家里都很高兴。可时间长了他越来越爱拿官腔，好像瞪眼瞧不上别人。 　　其实就是X眼看人低。 　　不过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吐槽。 　　方姿一时没应，李星辰忐忑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噗——”被烫的差点喷出来。 　　抽几张纸递给他，方姿说：“我没气。你不用因为这件事特意跑来跟我道歉。” 　　和方柔离开景市的时候李星辰大概八.九岁，那时候小姨姨夫对她是真的好。即便后来变成这样，也不能抹杀之前的种种。 　　李星辰听了终于爽朗地笑出来。 　　菜慢慢上来，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始终不错。结账的时候，李星辰抢着买单，被方姿拦了下来。 　　“你以后挣钱了，再请我。” 　　他抿了抿唇，把钱收好。 　　从饭店出来，李星辰要过去找同学。方姿便陪着他走到车站。 　　以前是她牵着手带他玩，如今小男孩已经比她高出许多。 　　艳阳高挂，他热出一头汗。抬手抹掉，一点不拘小节。 　　“高考完的暑假果然最舒服。我都快玩疯了。” 　　听这话方姿才想起来，他今年考大学。 　　“我准备考松城的学校。”他低头看她，“姐，大学真像老师说的那么轻松吗？” 　　高中时，经常会听老师说：现在好好学习，以后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玩。 　　那副蓝图勾画得美轮美奂，还没高考大家就在讨论想去什么学校。 　　方姿想了想：“可能吧。” 　　她记得高中地理老师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高中是鸡过的生活，每天起早贪黑，努力学习。大学是猪过的生活，每天吃喝拉撒，打打游戏。毕业后是狗过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去找工作。 　　那时班里同学被这句话逗笑了，所以方姿印象很深。 　　可能吧？李星辰疑惑地问：“那你呢？” 　　不知不觉车站到了。方姿停下脚步，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声音几乎被发动机的噪音盖住。 　　但李星辰依旧听清了她说的话—— 　　“我没上大学，不清楚。” 　　—— 　　送走李星辰，方姿也找了一趟回民宿的车坐上。 　　下午三点多，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她走到后面，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阳光刺眼，她将蓝色窗帘拉上。头顶空调徐徐吹着。 　　半个小时后下车。大概十分钟后走进小巷。 　　树影在头顶摇摇晃晃。方姿远远看见池续小小的身影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知道在玩什么。 　　等走近了，她一怔。 　　池续站在墙边，头钻进了人家的防护栏里。看见她，咧着嘴笑出来。 　　“方姐姐是你啊！” 　　他双手抓着铁栏杆，边跟她打招呼边用力晃。 　　方姿走到阴影下面，“你怎么钻进去了？” 　　“我们在玩游戏啊！方姐姐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在坐牢呀。” 　　方姿：“……” 　　“池续！我们都输了，你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干嘛！” 　　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小朋友。围过来七嘴八舌。 　　池续看到他们，抬了抬下巴，“等我出来！” 　　他屈膝弯腿，手上用力，脖子往下，头却卡住了。 　　他一怔，顿时慌了。连续几次都出不来，声音里有了哭音，“我出不来了！怎么办啊？！” 　　已经迈上台阶的方姿脚步一顿，转身回到池续面前，“你先别动。” 　　他脖子那里已经磨红，她连忙阻止他。然后轻声安慰：“你乖乖站着，我去里面找人。” 　　“呜……我会不会一直卡在这里了啊？” 　　“不会。” 　　其他小朋友看到这情况也蒙了。没人再敢说话，瑟瑟站到一旁，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跑了。 　　隔着防护栏，池续抹了把眼泪，哽咽道：“那你快点哦！我不想长不高啊。” 　　此时向维正坐在前台接电话，挂断后就见方姿急匆匆走进来。 　　“跟我出去一下。” 　　向维一怔，“怎么了？” 　　“池续卡在栏杆里了。” 　　听完他立刻站了起来：“这熊孩子！”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围观的几个小萝卜头已经散了，池续还卡在里面，也不哭了，乖的像条夹着尾巴的小狗。 　　“好玩吗？”陆焰站在不远处，垂眼看着他。 　　“……还行。” 　　向维抬手捂眼睛。这熊孩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宁静”。 　　陆焰中指压着食指，弹了一下栏杆，“外婆跟你说过没有，这里不准钻？” 　　池续咬住嘴唇，红着眼睛不说话。 　　“问你话呢？” 　　“……说过。” 　　陆焰扭头，目光掠过方姿时停了一瞬。然后对准向维，“把他房里零食都拿出来。” 　　向维以为他要扔掉，正欲劝几句，看到陆焰给他使眼色，便直接转身走进去。 　　“让他这么卡着？”方姿蹙眉看他。 　　陆焰没接话。 　　没过多久，向维拎着一个口袋走出来。陆焰坐到台阶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握在手里，朝池续摇了摇。 　　“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向维笑的肚子疼，慢悠悠坐到陆焰身边。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当着池续的面开始吃他的零食。 　　池续眼睛越睁越大，一脸震惊。待缓过来后嚎啕大哭。 　　方姿：“……”是人吗这两个？ 　　她侧了侧头，似乎觉得辣眼睛。然后抬步往民宿里走。路过陆焰身边时，停下脚步，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 　　他低头撕着巧克力的包装纸，也没看她：“十八厘米。” 　　一旁正喝AD钙奶的向维直接喷了出来。 　　远处忽然响起消防车的声音。 　　方姿微怔。 　　消防员来的很快。陆焰放下东西走到池续面前，笑容可掬地警告着：“再给消防员叔叔添麻烦就把你喜欢的都吃光。” 　　那边，向维把东西收好，看了一眼时间，“310林先生快到了，我去接人。” 　　陆焰漫不经心应一声。 　　消防员开始拆防护栏。陆焰回头，对方姿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对池续摇了摇手里的巧克力：“大仇得报。让你亲我老婆!” 　　方姿别开脸：“太丢人了，我能不能不认他？！” 　　啊哈，有人来送人头了，你们猜到是谁了吗？ 第17章 　　回到房间，方姿用纸巾将额头上的汗擦掉。打开空调，倒了一杯凉白开。 　　凉气宜人，不过几分钟占据整个房间。她放下空杯，走到窗前。 　　三层楼的高度，足以看清小巷。 　　视线越过围墙，落在右前方。消防员已经离开，池续老老实实地跟着陆焰回来。手里提着那袋零食。 　　她低头，扬了下嘴角。 　　陆焰领人进来后，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池续小心翼翼地接过，喝的狼吞虎咽。 　　把空杯放到桌上，陆焰冲他抬下巴，“去找外婆擦药。” 　　池续连忙点点头，一溜烟儿跑了。真就像刚放出来的。 　　向维出去接人，陆焰坐到前台。眼角扫了扫监控，掏出兜里震了几次的电话。 　　以为是郑南风回话过来，结果却是有人跟他炫耀。 　　将几张图片从头看到尾，他打了几个字过去：马马虎虎。 　　一共五张图片，皆是瓷器的细节描写。是陆家老爷子发过来的。 　　不久，那边传来一条语音：“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做个像样的？” 　　声音苍老，但中气十足。 　　他笑着回了句：“等您过大寿。” 　　老头子立刻骂到：“小王八蛋！那要明年了！” 　　紧接着又来一句：“不过既然回去，就多留些日子吧。你母亲那边……你不要想太多。她那人要强惯了，不对的地方不用理就是。” 　　陆焰垂着眼眸。半晌，对着手机低声“嗯”了一句。 　　陆老爷子：“那几个物件都是你堂妹做的。那丫头心气儿倒是高，可手艺就是上不去。差了你不是一星半点。” 　　话里有欣慰，更多的是可惜。 　　陆家做陶瓷，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手艺，在业界非常有地位。可到了陆焰父亲那一辈忽然就断线了。 　　没有青出于蓝，他们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比不过老爷子。 　　而陆焰是这么多人中最有天赋的。这成了他在陆家立足的资本。但也带起来一堆问题。 　　当初老爷子教他手艺的时候被多少人反对，如今那些声音倒是都消失了。可是关于传承人的问题，始终都讳莫如深。 　　要说陆焰根本不稀罕什么“传承人”，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好像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就像在走钢丝。 　　站得高，风险大。 　　陆焰心不在焉哄了几句，陆老爷子听高兴了，没再发信息过来。 　　池续已经上完药。大概是被外婆抱着哄了一顿，调皮的样子又回来了。 　　前台座机这时响了，一只修长的手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能不能上来一趟？” 　　捏着电话，他眼尾一挑，似没听清楚，“上哪？” 　　方姿用毛巾捂着水龙头，又重复一遍，“302房间水龙头漏水，上来修一下。” 　　池续看着陆焰挂掉电话，有点猜不准他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他完全看不出大舅舅是什么表情。 　　大人的心思好难猜啊！ 　　半晌，陆焰从柜子里找出工具，给挡路的熊孩子使眼色，“让开。” 　　池续往旁边挪了一步，“大舅舅你要干嘛去呀？” 　　陆焰用空着的那只手弹他脑瓜崩，“问这么多。” 　　一步三级台阶，没几步到了三楼。然后反而不急了。他拎着工具箱，脚步放慢，悠哉悠哉往302走。 　　门紧闭着，他抬手敲门。 　　方姿听到敲门声，连忙过去将门打开。 　　陆焰站在门前，一脸漫不经心。 　　她揩掉额头上的水，侧身示意他进来。 　　湿透的发黑的像墨，衬得她脸色极白。水从发间滑落，顺着脸颊蜿蜒到下巴。 　　“洗手台的水龙头坏了。”她说话时，水滴或滴落，或沿着纤细的脖颈隐入衣领。 　　话落，转身往里走。 　　她穿着黑色工字背心，贴身的款式将身体线条无保留地勾勒出来。X型遮住后背，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修长紧致的手臂。 　　陆焰目光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慢悠悠跟进去。 　　洗手间地上都是水，毛巾还搭在水龙头上，水哗哗地流下来。看她一身狼狈，他不厚道地扯唇。 　　蹲下把水阀关掉，他扬起头，“让让。” 　　方姿抿了抿唇，踩着拖鞋走出去。 　　衣服全部湿透，她把洗手间门关上，在房间里找了个角落换下湿衣服。 　　里面拆拆装装，没一会儿，他开门出来，“好了。”接着眼眸一顿。 　　她身上的黑色工字背心换成了宽大的纯白色棉T，隐约看得清身型的轮廓。长及臀部的衣摆将深灰色热裤遮住，只剩两指宽的细边。 　　那双白而直的长腿更扎眼了。 　　方姿越过他，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洗手池上。然后淡淡道了声谢。 　　陆焰靠着墙壁，没动。 　　民宿里所有房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这里仿佛又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进门就能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清淡又舒服，那是她身上惯有的味道。她来时只带了一个黑色背包，此刻正放在床上。拉链开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白色肩带拿东西时被抽出一截，与黑色对比鲜明。 　　陆焰转开视线，微调了调呼吸。 　　相隔几米，方姿也静静观察他。 　　在金鼎第一次遇到时，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眼睛。他眼型长得极漂亮，眼角到眼尾的弧度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很迷人，也很会迷惑人。 　　屋内一时很静，空调运转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良久，陆焰忽然开口，“你说来找人。亲戚，朋友，还是家人？” 　　方姿回神，目光不离他的眼睛，“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 　　他的语气很淡，不像真的好奇。眼里情绪也没什么起伏，让人看不透。 　　方姿抬手拨了下头发，言简意赅：“帮别人找。” 　　她拿着毛巾擦头发，陆焰看着她的动作，偏了偏头，轻笑着重复：“帮别人找……你不像爱管闲事的人。” 　　“你挺奇怪。”她停下动作。 　　“是么。” 　　她走过去，将毛巾随意搭在椅背。伸出食指，指尖轻轻落在他眼皮上。 　　这一块肌肤细腻又脆弱，陆焰也一样。只不过他的温度很低，像被眼中渐渐显露的凛冽传染。 　　方姿指尖微一颤。 　　被她这样轻点着，有点痒。陆焰却一动不动。 　　“你不像单纯的在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他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的眼神和那晚在金鼎一样。” 　　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蓦地，手被捉住。温热从修长的大手传递过来，顺着手指在她身体里蔓延。 　　“我说过，就是好奇。” 　　方姿并不相信。 　　他给出一个答案：“很少有人在民宿住这么久。” 　　她点出问题：“那你为什么认定，我这是‘多管闲事’？” 　　“随口一说。” 　　对视半晌，她将手抽出来。垂到身侧，轻轻搓了几下。 　　“不像。” 　　手插进裤子口袋，他没接话。 　　方姿拿起毛巾，朝浴室的方向走，背对他说：“我要洗澡了。” 　　静了片刻，身后脚步声跟了上来。一步一步，停在不远处。 　　她转过身，立在门边静静望着他。 　　陆焰笑得像个无赖，“我拿工具。” 　　室内一时只有收工具的声音，方姿垂眸，看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将东西一一整理好。 　　他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听身后的人说：“你认识郑南风，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偏头看过来，“你托他找人。” 　　“找到了？” 　　“这你得问他。” 　　他答得滴水不漏，方姿心里却起了涟漪。 　　这么多年过去，如果陈一俊不愿意回到原来的生活，那么她好像真的是在多管闲事。 　　这是她之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实际上她不只一次想过：为什么这么多年，陈家才想起来要寻找这个丢失的孩子。 　　二十三年过去，说不定那孩子现在已经成家立业。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她觉得说不通，但是她答应了陈家。 　　方姿淡淡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是，我问错人了。” 　　陆焰没再说话，盯着她看了片刻，转开视线，将门打开。 　　走廊右侧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微偏头，看到一男一女拐进来。慢悠悠，在对面房间驻足。 　　方姿看到他们，眸光一顿。 　　等着开门的周琳察觉到什么，扭头，看见方姿。 　　眼眸一转，凉凉地笑出来。 　　“在这里都能碰上，还真是有缘。”她伸手挽住林渊，轻声问他，“你说是不是？” 　　林渊视线从陆焰身上滑过，落在方姿身上。他似乎并不意外，眼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陆焰背对着方姿站了几秒，“砰”一声关上门直接下楼。 　　狭长的走廊一阵寂静。过堂风呼呼穿过。视线被隔绝，林渊握着门把一动不动。周琳讥讽地看他一眼，伸手把门推开。 　　走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摔到床上，“我就奇怪你为什么非得来这个破地方。”她怒极反笑，“林渊，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了？” 第18章 （三合一） 　　302房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林渊盯着看了一会儿, 才走进对面, 用脚勾上门。 　　周琳双手盘在胸前,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林渊擦过她走到窗边, 伸手把窗打开。这一间房视野正对着后院。他倚着窗沿，掏出一支烟，慢条斯理点上。 　　那双常年消毒的手格外白净。 　　他叼着烟回答周琳之前的问题：“你把我当成什么，我就把你当成什么。”语气淡的就像这转瞬即逝的烟雾。 　　周琳走过去，拿掉他嘴上的烟放进自己嘴里。猛吸一口，烟雾喷到他脸上。 　　“我们在一起试试不好吗？” 　　周琳的妆容很精致。媚眼如丝, 红唇如蜜一般。叼着烟的样子很性感, 也很风尘。 　　林渊抬手摸她的嘴角，“你觉得我们除了尺寸合适, 还有哪里合适？周琳，我们更适合当合伙人。” 　　他们认识多年，从普通朋友发展到上床, 变的只有交流的地点。 　　周琳玩的开, 又漂亮，相比较方姿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 　　温温吞吞索然无味。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物种，再加上方姿一直冷得像坨冰, 林渊必然跟她不会长久。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会那么快看到这杯白开水沸腾的样子。 　　每每想起那天晚上方姿近乎疯狂的眼神，林渊都会觉得裤子绷的难受。 　　在那个瞬间, 方姿打破她固有的形象对他的冲击真是难以言喻。 　　这才惊觉得自己一直看走了眼。 　　浓郁的红玫瑰和昙花哪个更让人期待花开，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那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后知后觉发现沈黛跟你合适？” 　　林渊笑得意味不明：“你不是咽不下那口气吗？我现在给你提供机会, 不好？” 　　周琳眯了眯眼，将烟头按在窗沿上，“林渊，我忽然觉得你是个变态。” 　　她有些搞不清楚他这次来的目的。绝对不是来玩的，但如果说要挽回沈黛，那就不会跟她一起来。 　　林渊嚣张纨绔，但不是个傻子。 　　“那你就当我是吧。”他站起来走进浴室，“你和方姿有过节，我不会管你任何动作。只要你搞得过她。” 　　这番话完全出乎周琳的预料。她跟在后面，靠着浴室的玻璃门，刨根问底：“林渊，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浴室里的男人扯开领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我就是觉得被骗了。” 　　上好佳酿被他当成白开水，叫他如何甘心。 　　周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事配合着林渊的性子又也合常理。她想了想，忽然笑了出来：“你是想借着我当好人？果然是个变态！” 　　—— 　　第二天，方姿醒的很早。缓了一会儿，撑起上半身，伸手拉开窗帘。 　　天刚蒙蒙亮，阳光像刚磨好的刀刃，将天切开一条细线。 　　接着，太阳冒出头，天光大亮。 　　脑子放空，她在床上躺到八点半，起来后第一件事是给郑南风打电话。 　　几次都是一个结果——无人接听。 　　最后，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洗漱完，方姿对着镜子擦乳液时不经意看到随手被她放在梳妆台下层的纸箱。那是前天收的快递，她忘了拆。 　　找到门卡划开胶带。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四方盒子。 　　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她霎时一愣。 　　那天看到发货地是首都，下意识地以为是韩烨寄过来的东西。现在看来并不是。 　　方姿拧起眉头，将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去。她不会要，也不想去深究送礼人是什么意思。 　　她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比如那么多地方，成千上万的酒店，林渊和周琳会因为巧合住进这里。 　　毕竟相处过几个月，林渊的性格她自以为多少了解一些。他做事目的性很强，一直如此。 　　方姿走到窗边。天空蓝得透明，棉花糖一样的云缓缓浮动，下方一大一小两个人走进小巷。 　　陆焰身上的淡蓝色衬衫像从天空剪下来的，经过精心缝制最后穿到他身上，笔直修长的腿上是一条卡其色修身长裤。他阔步而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池续。 　　两人进了前院，池续抬头就看见了方姿。 　　“方姐姐！”他兴高采烈地扬起手，“一起下来玩啊！大舅舅给我买了好玩的。” 　　陆焰也停了脚步，抬头扫一眼。 　　他没有打招呼，眼神也没有停留。只拍了拍池续的头顶，迈步先进去了。 　　池续喊了一句，拔腿跟上。 　　方姿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拿上房卡下楼吃早饭。余光扫到一旁的东西，想了一下，带上一起出门。 　　对面的房间房门紧闭。方姿走过去，将四方盒子挂到门把手上，然后下楼。 　　林渊是这时候跟她遇上的。 　　他一如既往地衬衫西裤，也还是那样清隽傲气。 　　两人一上一下，方姿垂着头，林渊则站在几个台阶下方，抬头打量她。 　　很难想象这冷冰冰的样子会跟生气时差那么多。 　　林渊喉结动了动。 　　方姿撇开视线，继续往下走。林渊身子一侧，挡住她的路。 　　“不认识？连句话都不说。” 　　“让让。” 　　冷冷清清两个字，让他笑了一声，“收到东西了？我重新买的。” 　　方姿懒得废话，转身上楼，准备从另外的楼梯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渊却不依不饶。几步冲上来拉住她手腕，“跑什么？” 　　他手掌温度很低，冷冰冰的感觉让人莫名不舒服。方姿手攥紧，猛力一甩。“咚”一声，林渊的手撞狠狠在墙壁上。 　　声音不小，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生气了？” 　　方姿觉得他莫名其妙。不欲与他纠缠，头也不回地往另一边楼梯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林渊才低头瞄一眼被撞得通红的手指。他勾了下嘴角，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回到310，一眼便看到周琳手里的东西。 　　“哪来的？”他随口问。 　　“门上捡的。”周琳捏着手链晃了晃，语气讥讽，“林渊，你为了来这趟到底计划了多久啊？” 　　将手链从她手里抽出来，他看了看随手扔到茶几上。 　　“管好你自己的事。” 　　周琳哼了一声。 　　“你昨天说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合适，可不尽然啊！” 　　明明面对沈黛的问题，他们出奇的合拍。 　　—— 　　方姿在一楼吃完早饭，听到隔壁不时传出笑声。她走进去，是陆焰和池续坐在里面，两人正在捏软陶瓷。 　　池续看到她，笑得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特别开心。陆焰没抬头，仿佛不知道有人进来。 　　“方姐姐一起玩吧！你负责画好不好？”池续把已经成型的杯子推倒她面前，接着递了一支笔过来。 　　“画什么？” 　　“画什么都行呀。要不你画个大舅舅？” 　　方姿拿起杯子，目光落在那边；陆焰低头捏着手里的东西，从始至终都当她不存在。她抿了抿唇：“他骨骼清奇，不好画。” 　　陆焰手一顿，池续直接笑出声。察觉到那凉凉的视线，小鬼头赶紧岔开话题：“方姐姐你好好画啊，大舅舅说这东西成品价……哦对，价值连城！” 　　她拿起毛笔，熟练地勾画。因为注意力集中，说话有点漫不经心，“能买几个棒棒糖？” 　　池续在一旁玩的满手泥巴，“能买一个大舅舅。” 　　“那是挺值钱。” 　　听她也这样说，小男孩顿时好奇了：“挺值钱到底是多值钱啊？” 　　“找不开。” 　　“那得是多少啊！” 　　方姿撩起眼皮，瞟了陆焰一眼，“一分。” 　　池续怔了一下，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还有“一分钱”的。 　　值一分钱的人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手里的活停了，意味不明地觑着方姿，眼尾一挑，“你什么意思？想引我注意？” 　　方姿停笔，抬眸看他。 　　“不是？那干嘛从进来就挤兑我？” 　　“那你以前撩我，是不是也想引起我的注意？” 　　陆焰：“我先问的。” 　　方姿：“所以你先答。” 　　池续左看右看。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陆焰“啧”了一声，扔掉手里的东西，“现在不撩你难受了？” 　　她没说话。放下笔，把画好的杯子往前一推。 　　他看了一眼，顿时挪不开视线。 　　简单几笔，将他的侧脸完全勾勒出来。挺立的鼻梁，狭长的桃花眼，薄而微微上扬的唇角。 　　池续直接惊叹出声：“哇——方姐姐你太厉害了！”小心翼翼地把杯捧到手里跟陆焰说：“大舅舅呀，这个杯子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 　　陆焰淡淡瞟他一眼。 　　方姿起身，站在陆焰身旁。低头望着他，“我今天联系了郑南风。” 　　他抬眸。 　　“无论找没找到人，我月底之前都会离开。” 　　舌尖顶了顶腮帮，他轻笑了声：“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偏着。方姿的视线落在他锁骨间的小窝上，眼睫一颤，“你刚才问我难不难受，谈不上。只是觉得你态度变的莫名其妙。” 　　他仰着头，望着她的眼睛迎着灯光，显得格外明亮，“原来你这么在意。” 　　方姿望着他，想从他神色瞧出些端倪。陆焰不闪不躲，眼里除了戏谑再没别的情绪。 　　心神一敛，她缓缓开口：“原本是有些在意。” 　　安静一瞬。他蓦地起身，海拔一下超过她。桃花眼微微眯起，眼里再无轻挑，“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他好一会儿，她轻轻一笑：“没意思。” 　　方姿离开后，偏厅里静得有些吓人。 　　池续嗫嚅着，始终没敢开口。悻悻地玩着手里的东西。 　　陆焰站在那许久都没动。半晌，侧头对他说了句：“你先自己玩。”声音嘶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走到门边，他低头点了支烟。打火机的火苗照亮墨黑的眼瞳，却化不开那里的冰冷。 　　直对着的餐厅，传出说话声。一个高亢，一个平淡。 　　陆焰叼着烟，静静听着。 　　“小姑娘想吃什么？”是舅妈的声音。 　　“有红糖吗？” 　　“有啊！等会我给你拿点。” 　　忽然响起电话铃声，盖过那边说话的声音。陆焰接通，又看一眼，走了出去。 　　方姿拿了红糖，在门口和周琳不期而遇。 　　她一身休闲的打扮，卷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脚上依然是一双细高跟。 　　两人对视片刻，周琳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头。方姿没理，擦着她肩膀过去。 　　可能是换了地方的原因，这个月例假提前了几天。方姿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红糖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小腹坠坠地疼，将空杯放到电视柜上，她在床上躺了一小会。 　　同一时间，陆焰也躺在床上。 　　接完电话他直接回了房间，心里像有把火在烧，看哪都不顺眼。好不容易睡着，又因为做了梦，惊醒了。 　　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起身，进浴室洗了个澡。 　　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他扬起头任清凉的水浇在脸上——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意思。” 　　一语双关，没意思！ 　　他低下头，喉结滚动。 　　话一句一句地涌进脑海，蔓延、扩散，直至汹涌如浪，翻江倒海。 　　凉意从头顶贯穿到脚底，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肌肉紧绷着，有些事无从发泄。 　　陆焰猛地抬起手关掉水阀。水流停止，身上的水珠沿着肌理无声滑落。 　　浴室里一片寂静，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 　　中午吃饭前，倪佳过来了。 　　自从上次和雷子那帮人一起过来喝酒后，她心里对陆焰那点气已经消得无影无踪。 　　看不见想得慌，只是看见了又拉不下脸跟他说话。但她今天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过来，送完糖水果然被舅妈留下吃饭。 　　陆焰穿着黑衣黑裤，神清气爽地走进餐厅。见到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倒是倪佳鼓了鼓腮帮子，主动坐到他身边。 　　周琳和林渊坐在靠门的第二桌，两人不咸不淡地吃着，显然心思都不在这里。 　　不一会儿，方姿也进来了。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简约的深蓝色T恤，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 　　她点了菜，随便找个位坐下置。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四道视线。 　　从她一进门，林渊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一样。周琳看着，冷哼一声，讥讽地扬起嘴角。 　　人就是贱，以前天天能看，也没觉得多好看。现在分了，倒是看不够了。 　　而倪佳则是看方姿一眼便气呼呼地转开脸。她闷头吃着，好几次控制不住拿余光瞄着陆焰。 　　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她就是觉得自从方姿进来后陆焰的魂都没了。虽然刚才他只无意地瞟了一眼，但是就给她一种人在心不在的感觉。 　　到底是年轻气盛，倪佳一点压不住脾气，“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这句话声音不算大，但语气太冲，饭厅里面的人基本都能听见。 　　方姿抬头朝那边看过去；陆焰端着碗，正冷冰冰地瞧着倪佳。眼神锐利的像藏着刀子。 　　餐厅里静了一瞬，其他人视线纷纷也落在那一桌。 　　倪佳被陆焰这眼神看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捏紧筷子，立刻低着头不说话了。 　　池续嚼着蔬菜，眼睛滴溜溜地转。老太太和向维自顾吃饭。 　　只有舅妈眉头皱了皱，末了开口打圆场。给倪佳找台阶下。 　　结果陆焰筷子一放，理都没理倪佳的欲言又止，直接走人。 　　方姿再抬眼，看到的就是他紧绷的背影。 　　周琳围观了全程，心情颇好地擦了擦嘴角。笑颜如花地望着林渊，“看来沈黛已经对你死心了。” 　　林渊当然也看出来怎么回事，拿着湿毛巾擦手，“你挺了解她。” 　　周琳意味深长：“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你和方姿，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料到林渊会对这个有兴趣，周琳一窒。脸色沉了沉，“确实是深仇大恨。” 　　林渊放下毛巾，似笑非笑：“因为男人？” 　　“你觉得我有这么肤浅？” 　　他靠着椅背，扬起嘴角，“如果是，那我就还有希望。” 　　“你倒不如如去问问沈黛……你还有没有希望。” 　　☆ 　　方姿吃完时，饭堂里已经没剩什么人了。 　　楼梯口，林渊靠着墙壁，指间夹着烟。第一眼看过去总是清隽，温文儒雅。 　　见方姿出来，他扭过头，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 　　方姿上不去，路全被他堵住。 　　她皱眉，“让开。” 　　掐灭烟随手丢进垃圾桶，他身子一动不动。 　　“那天为什么会开车撞过来？” 　　方姿笔直地望着他：“后悔没被我撞死？” 　　林渊低低笑了一声：“后悔这么晚才看清你有多吸引人。”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是因为我甩了你？恨我？” 　　“恨……你？”方姿重复着他的话，抬手搭上扶手，忽然笑出来。 　　她的笑声低沉，清冷。说不出是讥讽还是嘲弄，偏让人心里生寒，着了魔一样。 　　眼中好像氲了一层水雾，晶莹又透彻。颇有几分潋滟。 　　林渊一时看愣了。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脚不自觉朝她迈过去。 　　“笑什么？” 　　“你有病。” 　　这极具攻击性的模样林渊从没见过。他眼中兴味渐浓，声音都柔了几分，“我是有病。” 　　他伸手要抓方姿的手腕，被一巴掌拍开。方姿表情冰冷，用尽全力推开他。 　　却没想到林渊这么难缠，又后面拉住她。 　　“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早让他知道，何以会顺了周琳的意对她进行报复…… 　　不等方姿说话，正门有人走进来。抬眼就看到前方拉扯的两人。 　　陆焰冷眼看着方姿，又瞟了一眼她的手腕，别开脸走进偏厅。 　　“砰——” 　　一声，摔门声震耳欲聋。 　　—— 　　周琳此刻正坐在前院的凉亭里守株待兔。 　　和林渊说开之后，她感觉情况变得越来越有意思。而且，林渊比她更冷血，也更难以捉摸。 　　所以，即使他对方姿还有兴趣，周琳也不担心他拖后腿。在这方面，他反而可以算是助攻。 　　多有趣，他竟然跟她一样喜欢看方姿被欺负。 　　周琳轻轻哼了哼。 　　这时，有个人从房里走出来。她眼眸微动，扬着笑迎上去。 　　倪佳沉着一张脸，不知是因为嫉妒方姿还是气自己的沉不住气。 　　每一次都感觉自己落了下风。 　　回神后，眼前站了一个女人。打扮很时尚，长得也有模有样。 　　她皱眉，“干嘛？” 　　听这语气，周琳笑了一下，“想问一下你刚端过来的糖水在哪里买的？” 　　“买什么买，我家里就是开糖水店的。” 　　“那正好，能带我过去吗？我想吃。” 　　倪佳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里有警惕。 　　周琳扬了扬眉，“你们下午不做生意？” 　　头一撇，倪佳不耐烦地说：“要去就快点！” 　　☆ 　　糖水店不大，勉强算干净。大中午的也没有什么人。用钥匙打开门，倪佳背对周琳说：“我爸妈没在，糖水都是煮好的，你想喝哪种？” 　　周琳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很好招呼的模样，“随便来一个就行。” 　　倪佳看她一眼，扭头走进后厨。没多久，端了一个碗出来。 　　周琳看着那个塑料碗，捻着手指拿起汤勺沾了沾嘴唇。 　　倪佳没管她，坐在另一边玩手机。 　　“民宿和你们有合作？”周琳问。 　　“合作什么？”她头也没抬，“都是邻居，有多的就送过去点。” 　　只吃两口，周琳便不再动了。见倪佳绷着一张脸正低头玩游戏，她无声一笑，闲聊一般问：“你认识方姿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见这名字，倪佳手一顿，冷哼：“谁认识她！” 　　“但你对她敌意很重。” 　　倪佳没说话。 　　“她抢了你喜欢的人？” 　　“你是谁啊？”倪佳莫名其妙地看她，有种被说中不堪的恼怒，“别搞得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也认识方姿。”周琳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我确实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我很清楚，她那种人不配跟别人抢东西。她啊，就应该活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倪佳一时没出声。咬着嘴唇仔仔细细地端详她，似在考虑这些话的可信度。 　　周琳表情很自然，打开随身带的皮包，拿出粉底开始补妆。 　　倪佳瞅着她这一身行头，眼馋了一会儿。舔了舔嘴唇，佯装强势：“我告诉你你别想唬我。” 　　周琳笑了声：“妹妹，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她一哼，“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也被她抢过东西，了解那种滋味。”话落，周琳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递给她，“没用过的，颜色不适合我，送你了。” 　　倪佳目光一紧，却没接。 　　周琳把口红放到她面前的桌上，诚心道：“看你漂亮才送你的。” 　　挣扎片刻，倪佳放下手机，拿起口红闻了闻味道，然后又在手背擦了一下。 　　传说中的“斩男色”。 　　轻咳一声，把东西收好。再开口时，已经不再那样防备。 　　“你真的了解那个女人？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目的达成，周琳语气更加慵懒：“你有没有听说过沈从云这个人？” 　　第二天上午，方姿是被小郑的电话吵醒的。他说店里已经翻新完毕，随时可以开张。 　　方姿迷迷糊糊应几声便挂了。 　　例假期间她有点懒，躺到中午才起床。 　　去餐厅时陆焰正好从里面出来。高大的身子堵住门口，垂眸看着她。 　　方姿没抬头，看着他的喉结等他让路。结果陆焰半天不动。 　　“你吃完了？”她抬眸，望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陆焰直直地回视她，没说话。 　　“吃完不让别人吃？” 　　他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让，怎么不让。”话落，侧开身子。 　　方姿越过他要进去，肩膀擦过他的时候，听见声音幽幽传来：“你嫌我碍事儿直说就行，用不着那么拐弯抹角。” 　　她偏头，“什么意思？” 　　唇一勾，他回：“没什么意思。” 　　餐厅里有人要出来，小姑娘看了看陆焰，没敢吱声。只好欲言又止地瞅着方姿。 　　方姿往旁边退一步让路。直接站到了陆焰正对面。 　　等人出去了，她抬头，眼睛觑着他。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深沉。此刻他就印在这双瞳孔中。 　　陆焰一瞬不瞬与她对望。 　　半晌，听她淡淡开口：“从认识以来，你就一句话说的最真诚。” 　　他依旧没动。 　　“你这人，最不讲理。” 　　方姿走了进去。 　　陆焰在门边站了一会，扭头看她背影。沉着脸，眼底情绪复杂。 　　—— 　　糖水店下午生意格外的好。忙完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倪佳拿着抹布擦桌子，没一会儿就开始发呆。 　　昨天那个姓周的女人说的话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消化。抱着手机一整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倪妈妈看见她两眼放空，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不禁皱起眉头，“桌子快被你擦漏了！” 　　倪佳回神，丢下抹布，猛地看向母亲。 　　倪妈妈被她这眼神吓一跳，“你这孩子中邪了？” 　　“我出去一趟。” 　　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倪妈妈冲着晃荡的大门骂一句：“失心疯！” 　　跑到南湘民宿时，倪佳已经满头大汗。她在门外缓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周琳说的有道理。 　　凭方姿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跟她抢人！她家里的事陆焰如果知道，不可能不在乎。光是他母亲，就不会让他与方姿这种人来往。 　　倪佳定了定心神，缓缓走进民宿。 　　这个时间前院没什么人，葡萄架孤单地支在那里，凉亭里也空荡荡的。 　　她先去主楼的房间找人，没找到又去了民宿的偏厅里。 　　陆焰此时正坐在里面看手里的资料。 　　他翘着腿坐在桌边，嘴里含着棒棒糖，一手拿资料，一手慢条斯理地翻着。 　　倪佳站在侧面，视线从漂亮的下颚线移到上面。他眼微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形成一条黑线。眨眼时上下翻动。 　　她心跳有些失序。在门口站了片刻，等情绪平缓下来，才轻轻走进去。 　　听到脚步声，陆焰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重新看回资料。 　　“陆焰。”她这回放聪明了，声音又轻又柔。 　　陆焰没看她，淡淡说了句：“有事说事。” 　　后半句他没说，倪佳也知道是“没事就赶紧走”。她压了压情绪，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看完？我有样东西给你看看。” 　　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他将吃完的棒棒糖扔进垃圾桶，“等会儿。” 　　☆ 　　方姿此时正在后院看着池续摘菜。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外婆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等外婆摘下来他就把篮子递过去。 　　配合的很好，不像第一次做。 　　外婆摘了满满一筐拿到里面，池续看到方姿，便提着小篮子走过来，跟她一起坐在屋檐下面。 　　“都摘了什么？” 　　池续把篮子递到她眼前。 　　里面装的都是些小西红柿，小辣椒之类的。 　　方姿勾了勾嘴角。 　　池续忽然问到：“方姐姐，你跟大舅舅吵架了吗？” 　　“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啊？”他嘟了嘟嘴，“也不和我一起玩了。” 　　方姿没什么应付小孩子的经验，只好生硬地找了个理由：“因为我们都有事情要做。” 　　“我知道。”他抱着篮子，脸上有几分失落，“爸爸妈妈也是有事情要做，才把我丢在这里的。” 　　方姿不知道接什么话，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消极了一会儿，池续抱着篮子站起来，“方姐姐，你陪我去水池边把这些菜洗干净好不好？”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方姿放下心，点头。牵着他的手走过去。 　　☆ 　　偏厅里，陆焰拿着倪佳的手机看着她说的“好东西”。倪佳站在他身边，弯着腰一起看。 　　偏厅的门没关，方姿进来时就看见两人头挨着头，离得很近。 　　倪佳发现她，抬头，眼一翻，轻蔑地笑了一下。 　　方姿直接上楼了。 　　洗完菜被池续弄了一身水，她上楼准备洗澡。 　　进了洗手间，将身上的衣服脱掉。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遍全身。她开始洗手臂，洗大腿，摸到空荡荡的脖子霎时一怔。 　　原来脖子上有一条银链子，她常年戴着。刚才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迅速将身子冲干净，穿好衣服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清晰的说话声从偏厅里传出来——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让你看清楚某人是什么货色！” 　　他似笑了声：“那你又是什么货色？” 　　倪佳被问的直接怔住。陆焰这种反应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从小到大，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陆焰会这么跟她说话。 　　那种嫌弃，厌恶的语气直接把她弄得眼眶通红。 　　“陆焰，我以为你看上的是个什么狠角色，原来就他妈是个杀人犯的女儿！” 　　方姿从楼梯口一步一步走出来，神色异常平静。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她的脚步声回荡在一楼大厅。 　　“方姿原名沈黛，景市那个沈从云就是她爸！” 　　路过偏厅，方姿看见陆焰面无表情的脸，和抬手抹眼泪的倪佳。 　　正是吃饭时间，对面餐厅有人进进出出，无论是谁，经过这里都会看过来。 　　陆焰死死盯着方姿。她表情很淡，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她看了看倪佳，视线又扫过他，直接走了出去。 　　门前三三两两围观的人还站在原地。陆焰起身，走过去用力将门甩上。 　　倪佳被这巨大的声音吓的一哆嗦。随后她感觉肩膀一疼，陆焰直接将她推到门上。倪佳吸了口气，感觉肩胛骨都要被捏碎了。 　　他倾身，凑近她耳边，每句话轻的都让人起鸡皮疙瘩：“无论你从哪听到的，从今以后再提起一个字，你试试。” 　　倪佳身子轻轻颤抖，这才察觉到他是真的怒了。但她不懂他在气什么。让他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张口反驳，动了动唇，却不敢出声。 　　“还有。”陆焰放开她的肩膀，双手插在口袋里，眼里冷的像参了冰渣，“我他妈看上谁，关你屌事？！” 　　—— 　　日落。 　　天边仅剩一缕暗淡的光线在苟延残喘。周琳抱臂站在门外，因为不用买票就看了一出好戏而愉悦万分。 　　方姿匆忙出来的样子，更是让她的嘴角不断上扬。 　　“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树敌。”她走上一级台阶，慢条斯理说。 　　“因为有人心术不正。” 　　周琳轻哼一声，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后院景色不错。”话落，抬步往那边走。 　　方姿皱眉，朝她的方向淡淡一瞥。 　　池续这时候小跑着到她身边，扬起小脸问：“方姐姐，周阿姨把链子给你了没有啊？” 　　方姿一怔：“你捡到了？” 　　池续点点头，“是呀。你走之后我捡到一条项链，那上面有你和一个叔叔的照片。我想给你送过去呀，周阿姨说她认识你，就把它拿走了。” 　　方姿脸色一冷。压了压呼吸，疾步过去。 　　周琳站在蓄水池边，见她过来，勾唇一笑。 　　忽然有风袭来，吹动周琳的长马尾。也撩乱了方姿的短发。 　　“你这狼狈样，倒是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周琳撩着眼皮，缓缓说，“沈黛，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没出息。” 　　方姿看着她，眸色深沉，“东西在哪？” 　　她挑起秀眉，似十分享受方姿这模样，自顾自说：“你说，我们之间的帐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方姿走近两步，眼底似窜了火，“把项链给我。” 　　周琳好整以暇，像是没听见。 　　她冷着声警告：“周琳，最没资格碰这链子的人就是你。” 　　周琳冷笑，伸出左臂，露出勾在食指上的银色项链，“你说这个？” 　　链子悬在蓄水池上方，方姿神色一敛，立时冲过去—— 　　周琳手指倾斜，“咚”一声，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不过须臾便恢复寂静。 　　沉寂的水面深黑幽静，残月孤零零映在其中。那微弯的弧度，像一张笑得不怀好意的嘴。 　　方姿扑在池边，脖颈青筋暴起。周琳冷笑着，突然伸手薅住她的头发，恶狠狠说：“沈黛，你只配活在这种阴冷的地方！” 第19章 　　镜子一样的水面反射出方姿清冷的面容。她伸手欲捞, 周琳却狠狠抓住她的头发猛力一拉, 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 清脆又响亮。 　　方姿被打得偏过头去。 　　“当年拿石头砸我很爽是不是？！”眼中的恨意迸射而出, 周琳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语气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爸是罪有应得！轮得到你来打我？！” 　　清冷的月光下，周琳寒着一张脸如同讨债的女鬼。目呲欲裂的样子似要将方姿生吞活剥。 　　方姿头发被她拽在手里，只能歪头看她。眼仁因为那些话瞬间冷凝，像是被层层冰封住。她伸手钳住头顶的手腕，伸舌顶了下麻掉的左脸颊，一脚踹到她小腹上。 　　周琳瞬间失去平衡, 手被方姿扯开, 身子一歪，头撞直直撞到水池边。 　　方姿立在她眼前, 居高临下看她：“这些年，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打死你。” 　　☆ 　　偏厅里。 　　倪佳抽着鼻子立在门边，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陆焰。眼里有恨有怨, 更多的是委屈。 　　陆焰直接打开门走出去, 背后传来一声叫喊：“陆焰，你混蛋！” 　　他似没听见。 　　正门，向维急匆匆进来。看见他, 喊了一句：“哥, 蓄水池边有核能！” 　　陆焰瞥他一眼。向维顿时被这冷淡的眼神冻得一激灵，“我说人话。方小姐在后院好像被人打了。不过她……” 　　话没说完, 陆焰已经闪了出去。 　　倪佳从偏厅出来，眼眶通红, 因为亲眼看见陆焰的反应，这会儿脸色也白了下去。活生生一副鬼样子。 　　向维觑她一眼，“你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说完，追着过去。 　　倪佳站在原地，脸上彻底失了血色。 　　—— 　　天色乌黑。橙色路灯悬在头顶，几只飞蛾扑棱着翅膀围着光源打转。 　　下方，方姿将周琳压在水池边，膝盖死死顶在她后背。一手用力按着她的脖子，一手抓着她散乱的头发，一下一下摁着她的头往水里浸。 　　周琳腹部抵在水泥台上，两只手撑着边缘，因为用不上力只能胡乱扑腾。在每次换气时，喉咙里都会发出干呕的声音。 　　方姿咬着牙，喉咙嘶哑得像是滚过石头。膝上猛地增力，顶得周琳痛叫出声。 　　“谁该死？你他妈说谁该死？！罪有应得？不是你爸判错他怎么会死！！” 　　周琳被提起来换气，水顺着鼻腔嘴角往外流，咳嗽声猛烈急促。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粗重喘息。 　　“你爸该死……你更……该死……” 　　方姿双目赤红，手上力道猛然增大，死死把她按进水中。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他神色异常平静，停在方姿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把她弄死？” 　　方姿扭头，目光在月色下利得像是刚开刃的刀锋，对林渊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林渊不惊不怒，静静观赏着方姿的表情。半晌，才放开她的手腕。转而走到背后，想从后面将她拖开。 　　然而手指还未触到衣角，就被人从半空中截住。 　　陆焰挡在方姿身前，脸上没有表情。抓住林渊的手腕猛力一搡；林渊立时倒退两步。 　　向维看乐了，在旁边吹了声口哨。 　　陆焰视线瞥过去，向维秒懂。 　　吆喝几声把围观的人撵走，又回到前台删掉后院的监控。 　　垂在身侧的手微抖。林渊看陆焰，话声不轻不重：“方姿会弄死她。” 　　“她有分寸。” 　　这语气太过笃定，林渊一时无话。他深深看了陆焰一眼，笑了声。 　　“我比你了解她。” 　　“是么？”陆焰懒懒地抬了抬嘴角，“真了解怎么没想到她会开车撞你？” 　　林渊一怔，半天没说话。他就觉得陆焰眼熟，这样一说随即想起来金鼎停车场里当时他也在场。 　　来这两天，也不是没注意他们两个的眉来眼去。不过那些他都没放在眼里。方姿有多慢热他再清楚不过，她来这里才几天？ 　　他低笑，“我还了解你前戏不够长，没戏。” 　　陆焰轻嗤一声，“傻逼。” 　　水池边传来声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和林渊同时看过去；方姿终于放开周琳。双手撑在水池边低头喘息着，双目赤红，胸膛极速起伏，呼吸粗重急促。而周琳佝偻着身子，脸对着水面，接连不断地咳嗽干呕。水不断从她头发脸上流下来，混着泪水，一片狼藉。看起来有进气没出气。 　　陆焰立即走到方姿身边，将她从头看到脚，生怕漏过哪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渊也跟过来。看了眼还在调整呼吸的周琳，开口却是问方姿：“脸没事吧？” 　　清风拂过，方姿混沌的脑子逐渐恢复清明。她站直身体，连续轻喘了几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面无表情地望着狼狈的周琳，然后忽略掉陆焰的注视，凛冽的目光直接对准林渊。 　　陆焰视线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咬着后槽牙，沉着脸一瞬不瞬盯着她。 　　方姿伸手指着周琳，“带着她，给我滚！” 　　林渊端详她，似还有话要说。最后只是轻笑一声，弯腰把周琳扶起来。 　　周琳挂在他臂弯里，听见他平静的语气：“方姿，我后悔了。” 　　陆焰目光依旧落在原处，下颚线绷得死紧。 　　周琳挂在林渊身上，无力的像被台风扫过的叶子，听这话竟冷冷一笑，“人渣……” 　　☆ 　　林渊带着周琳离开，四周恢复安静。 　　天已黑透。月色清清冷冷，澄黄的路灯从头顶倾泻下来。将所有影子拉得变了形。 　　方姿望着远处的星星点点，呼吸渐渐平息下来。抬手，将头发拢顺。 　　等脸完全露出来，陆焰才看清楚。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一个巴掌印，清晰红肿。足以看出下手那人使了多大的劲。 　　顿时，眼里像浸了墨。 　　他伸手，轻轻抚上那里。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 　　方姿直愣愣地看着他，慢了半拍，才撇开头。 　　陆焰手心一空，僵了半晌，垂到身侧。 　　他抬眸，视线撞上她的，“去擦药。” 　　方姿摇头，手撑在水池台边，抬腿跨进去。 　　陆焰太阳穴一跳，冷下脸，“你他妈疯了！” 　　方姿没理。弯下腰，在水里试图摸索。 　　他看出情况，问：“找什么？” 　　她头也没抬。 　　陆焰做个深呼吸，压着脾气。抬腿，也跟着跨进去。 　　“噗通”两声，溅起些许水花。 　　方姿怔住。 　　他站在水里，又问一遍：“找什么？” 　　“……项链。”她哑着声说，“我的项链被周琳扔下来了。” 　　陆焰没再说话，弯下腰，仔细地摸索。 　　不知向维说过什么，后院没人再过来。除了几声狗吠，只有细微的水声。 　　两人一左一右分头找，方姿不由抬眸朝那边看了一眼。 　　他高大的身子就那么弯着。裤管已经被水浸透，布料贴着坚实的双腿。脊背弓着，衣服紧绷。肩背形状显露出来，宽厚又结实。 　　方姿沉默着，收回目光。 　　民宿里有几盏灯已经熄灭，不远处有车灯照射进来，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陆焰站直身体，双手离开水面。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而同时，左手食指上勾着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件。 　　方姿看见，踏着水走到他面前。盯着项链，眼眶发热。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和疯子没两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颊被打得通红，今天鬼使神差地穿的衣服都是浅颜色的，这会儿也脏得不行。 　　但只要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这一切凌乱又都可以忽略不计。 　　方姿眼里是由内而外的欣喜。 　　陆焰喉结动了动，抓起她的手，把链子放进湿润的掌心。 　　触感微凉，心里却热了起来。 　　方姿攥紧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陆焰缓缓放开她的手，“先回去。” 　　两人身上一片狼藉。方姿走到池边，扶住边缘准备跨出去，陆焰蓦地从后面拉住她。 　　她回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没说话。反手将身上的T恤脱下来，随手扔过去。 　　方姿下意识接住。 　　只见他台了抬下巴，“裤子透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缓了缓，直接把衬衫往身上一套。 　　到底是身高体型摆在那里。方姿一米七的身高在女人里面算有看头，一穿上陆焰的衣服立马显出跟他的差距。 　　穿在他身上正好的衣服，到她这里又肥又大。不过，刚好把想遮住的地方遮住了。 　　陆焰看着她这不伦不类的样子，闷笑一声。 　　“怪。” 　　“不合身，当然看着怪。” 　　他说：“怪好看的。” 　　方姿愣住。 　　这一笑，他眉眼都柔和下来。本就好看的一张脸在夜色中像个妖孽。 　　陆焰跨出蓄水池，干燥的地面立刻洇出一滩水。 　　立在池边，朝她伸出手。 　　他赤.裸着上身，蜜色肌肤近距离地展现在她眼前。不知是汗还是水，正无声地顺着肌理蜿蜒滑落。 　　从胸肌到腹肌，最后在肚脐处汇集。 　　方姿搭着他的手迈出来，淡淡回了一句：“‘怪’不过你。” 　　月朗星稀，风轻轻吹过来，拂到身上引起一阵凉意。 　　陆焰走在前面，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方姿跟在后面，望着他赤.裸的脊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冒出来。 　　前面光线更加明亮。方姿这才看清楚，在他的右边肩胛骨上，有一个十字花的伤疤。 　　那疤痕不小，差不多有她的一个巴掌大。狰狞着，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 　　方姿攥着手，垂了垂眼眸。 　　—— 　　回到房间，陆焰直接进浴室去洗澡。 　　出来后走到窗边，往隔壁楼看过去。 　　见灯亮着，穿好衣服下楼。 　　餐厅里舅妈正在收拾卫生。见他进来了，询问情况：“我瞧见方小姐穿着你的衣服，身上都湿透了。” 　　“没什么事。” 　　舅妈点头，嘱咐：“饭在锅里，还是热的。” 　　陆焰应一声，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问：“红糖放哪了？” 　　舅妈一怔，随即想起什么，也没点破。只说：“冰箱里。” 　　陆焰拿出来，开火烧水。 　　似乎从没见过他这样郑重的表情。舅妈想了想，提点道：“驱寒的话，放点生姜跟红糖一起煮。出香味就行了。” 　　陆焰动作一顿，大大方方地笑了声：“知道了。” 第20章 　　方姿的房间被换了。 　　陆焰送她进来后, 向维迎上来, 带她回302拿好东西, 然后去了二楼的一间房。 　　她没有拒绝这种好意。 　　许是暴怒过后冷静下来, 她这会儿觉得体力仿佛透支了。又是在例假期间，脚底凉意嗖嗖往上窜。 　　进房后，拿了换洗衣服直接进到浴室。 　　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地上没有水渍，镜面一尘不染。她的样子清清楚楚映在里面。 　　墨黑头发乱的像个鸡窝，脸色白里带着不正常的红, 看着有些骇人。陆焰的黑色T恤罩在身上, 松松垮垮，看起来竟显出几分羸弱。她抿了下唇, 视线落在乌漆嘛黑的浅灰色九分裤上。再往下，裤脚和鞋已经全部湿透。 　　这副狼狈模样，上学时最常见。家里出事, 她在学校成了众矢之的。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看着她的目光都透出打从心里的鄙夷。他们鄙视她，又因为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惧怕她。所以，渐渐发展成她被人合伙欺负。 　　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 更遑论帮忙。 　　那种日子让她无法喘息, 所以在离开一中前，她把周琳给打了。 　　打的头破血流, 缝了好几针。 　　但，仍然不解气。 　　想起那些事, 方姿呼吸一窒。她怔愣地看着镜子许久，有种陷入不知名领地的错觉。 　　半晌，闭上眼。光亮暗下去，眼皮微颤。再睁开时，清明重新聚集。 　　她扬了扬唇，对着镜子把黑T脱掉。想了想，一起拿进浴室。 　　—— 　　洗完澡出来，门铃正在响。 　　方姿放下手里的毛巾，走过去打开门。 　　走廊里声控灯亮起，另一头隐约传来脚步和说话声。陆焰站在门外，目光如炬，肩头被灯光烘得暖黄。 　　他显然也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脸色白了些，连胡茬都变得清晰。 　　两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陆焰抬手扒住门框，“让不让进去？” 　　方姿退后。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几个打包好的餐盒，四四方方用两个袋子整齐地装着。塑料袋勾在指头上，虎口里握着一瓶红酒。 　　等他进来，方姿关门跟上。 　　屋里没有餐桌，只有一张类似梳妆台的桌子。陆焰把东西放到上面，一一打开；四个菜，两荤两素，还有两盒米饭。 　　香香的，冒着热气。 　　抽了一双筷子递过来，方姿伸手接住。陆焰抬头看她一眼，“我去洗个手。” 　　浴室里传来水声，轻泠入耳。 　　方姿立在桌旁，看着这些东西，抿了抿唇。打开电视柜翻找起来。 　　陆焰洗完手，无意中看到浴室里挂着几件洗好的衣服。 　　成套的黑色纯棉内衣裤用夹子夹在衣架上，旁边是白色衬衫和浅灰色九分裤，再来就是大的有些突兀的黑色T恤。 　　它们像是顽皮的小朋友，站成一排却七扭八歪。水滴不规则地顺着衣摆滴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轻响，竟无比悦耳。 　　他目光灼灼，低头无声勾了下嘴角。 　　电视不知何时打开，陆焰出来时，画面正是熊大熊二追着光头强跑。吵闹声充斥在房间里。 　　而方姿穿着宽大的T恤和紧身短裤正坐在床尾等他。手里拿着两个一次性纸杯把玩着。 　　瞟她一眼，陆焰笑了声，“想喝酒？” 　　方姿莫名，“你不是带酒上来了。” 　　他扬了下唇，拿起红酒瓶拔下瓶塞—— 　　一股带着姜香的味道瞬间盈满整个房间。这味道太熟悉，她前天才喝过。 　　方姿微怔，望着他手里的酒瓶，“……你用这个装姜汤？” 　　“拿着方便。” 　　“你真是……”一言难尽。 　　“别出心裁？” 　　这个词听着耳熟。上一次粘人还是粘手的问题她这样说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记忆力挺好。” 　　“我别的能力更好。” 　　他一语双关，她装听不懂。 　　陆焰把红酒瓶里的姜汤倒进一次性杯子递给她。方姿端起来，手心里霎时一热。 　　热气升腾，鼻端都是淡淡的姜味。她看着里面的红色液体，将杯缘搭在唇边。 　　仰着脖子，喉咙滚动。陆焰瞧着她一口一口喝完，眸色深沉。 　　桌边两张椅子，他们并肩而坐。已经将近九点，都饿了。陆焰吃的狼吞虎咽，方姿被他带的食欲也不错。但依旧快不过他，没一会儿一盒米饭见底。 　　“再来点？”她把另一边没动的推他眼前。 　　陆焰抬眸，看着她白净的脸。还有在灯光下隐隐发亮的眼睛。然后笑了，“行啊。” 　　方姿拿起还没用过的汤勺挖了两块过去。陆焰瞧她盒子里剩的那点，啧一声，“吃猫食儿。” 　　“姜汤喝饱了。”她夹了一根青菜。 　　“谁让你都喝了？” 　　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扣好盒盖。她淡淡说：“我想都喝了，不行啊？” 　　陆焰捏着筷子，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勾起嘴角，“谁说不行了？” 　　☆ 　　很快吃完，方姿把垃圾收拾好。又伸手把窗打开散味。 　　陆焰坐在椅子上，懒散地看着她忙碌。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方姿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心里一跳，竟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看什么？”他恶人先告状。 　　他抬眸勾唇，双腿大岔着坐。手臂搭在桌边，一勾一划肌理分明。连带着那股痞劲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方姿垂眸看他，末了抬手隔空指了指他的眼尾，“发现你这里有一颗痣。” 　　痣长在眼尾内侧，颜色极淡，不仔细很难看出来。他眨眼时，它就像活了一样灵动。好看极了。 　　陆焰靠着椅背，长腿往前伸，慵慵懒懒地打趣：“我就说你挺注意我。” 　　“你真自恋。” 　　他起身，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真似假到，“就跟你面前这样。” 　　她哼一声，撇开视线。语气淡淡地，“信了你的邪。” 　　他没绷住，笑了声。 　　方姿表情有几分不自然，看起来却格外动人。陆焰抬起手，手指插入她脸侧的发中，“有没有人说过，你悍起来特别能唬人？” 　　脸上消失的热度似乎又重新回来了。带着薄茧的手掌若有似无地拂过那里。 　　方姿偏头躲开，半干的发丝从他指缝中溜走。丝滑的触感引起一阵抓心的轻痒。 　　然后淡淡回了句：“有。那人是个变态。” 　　陆焰站直身体，轻轻笑着。看起来十分愉悦，完全没有“变态”的自觉。 　　“当初到底是哪个瞎子说你无趣的？” 　　方姿退开，“那瞎子刚才还被你骂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哼了声：“你这眼光，比他好不到哪去。” 　　她没接话，又听见一句：“不过以后估计也没机会瞎了。” 　　—— 　　翌日，大雨磅礴。 　　天色乌青。大块云堆积在天边，越聚越多。晴朗许久的天空终于腻了，来了一场大的。 　　电闪雷鸣，像一把巨斧要把天劈开。 　　陆焰从主楼出来去了前台，餐厅里住客来来往往，吃着早饭。 　　那边，向维双肘撑在台面，看到陆焰过来立刻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 　　“310那俩人一早退房了，脸黑的跟这天差不多。那男的也是牛逼了，带了一个来，还惦记着方小姐，要坐享齐人之福啊！” 　　陆焰视线在餐厅转了一圈，没接话。 　　向维贱兮兮凑他身边，“你说巧不巧？他们找的雷子送。” 　　他漫不经意，“雷子？” 　　向维意味深长，“是呗。我们车不在，这种天谁爱跑。他们叫了网约车，我一看就乐了。” 　　陆焰垂着头，不一会儿笑了声。抬手拍了拍向维肩膀。 　　他没吃饭，直接回房间。屋里没点灯，光线昏暗。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雷子打个电话过去。 　　说完，往床上一躺。手臂垫在头下，懒懒地望着窗外。 　　大雨倾盆，地上都冒了烟。硕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幕将外面的景象全部隔绝，视野之内只有歪歪扭扭的画面。 　　陆焰静静看着，想起昨天那些事。 　　方姿原名沈黛，原来是景市人。 　　同样的场景，还是那两个人，把她逼得失了控。 　　她生气的时候就像一杯烈酒。平时放在那里波澜不惊，打翻了才知道呛辣夺人，烈得让人移不开眼。 　　咬了下腮帮，陆焰哼笑一声，眼瞳幽幽发亮。 　　蓦地，安静的房间内响起简单的电子音。 　　许久没出现的郑南风忽然打电话进来。陆焰一顿，手指一划接通电话。 　　“我回来了。”郑南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低沉沉，听着有点失真，“顾野的事有眉目了。” 　　陆焰闭着眼睛，“他在江市？” 　　“呵。”郑南风冷笑，“猫着呢。” 　　缓了缓，他又提了一件事：“这两天有时间我会联系方姿。” 　　等了半天，一直没回话。郑南风试着喊他：“陆焰？” 　　“……嗯。”他声音很淡，“找吧。” 　　接完郑南风的电话，陆焰睡过去了。 　　梦里光怪陆离，有一只粗糙的手递给他一个棒棒糖，然后一路都是连绵的土道，一眼望不到头。 　　他被那只手牵着，上坡下坡，走了很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床上人猛地睁开眼。眼神失焦，看起来很空洞。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前光亮，低声喘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衣服都给我洗了，还用说别的吗？ 　　方姿：用。手洗一件十块，两件十五。 第21章 　　雨势直到中午才缓下来。天依旧阴沉沉, 空气里充满了土腥味。 　　陆焰到饭厅时, 向维和雷子正坐在桌边闲砍。他坐过去, 两人话一停, 拉着他开始聊。 　　雷子这人平时二兮兮的，但办事很灵活。接到陆焰电话，三两句就听出他的意思。 　　没问缘由，只知道那两人把他得罪了。雷子趁着林渊和周琳在加油站上厕所的时候把行李一放，开车走人。 　　“你早说，我直接把他俩撂古坪去。” 　　古坪是江市城边, 最大的墓地就在那。这破天气给他们扔到那里, 能搞死他们。 　　向维听笑了，“放加油站他们得便宜了。” 　　没一会儿, 舅妈带着池续过来，老太太和大舅也到了。一桌人开始吃午饭。 　　向维拿来几瓶啤酒，几个男人一人一瓶。雷子会活跃气氛, 大舅和池续被他逗得哈哈笑。一顿饭吃得很热闹。 　　结束后向维收拾桌子, 陆焰一时没动。 　　看着他端碗擦桌子，然后把啤酒瓶一一收进提篮。 　　“上午看见那谁下来了吗？” 　　向维偏头，眼里氲着坏笑, “那谁是谁啊？” 　　陆焰拿眼看他。瓶起子在手里一圈一圈地转。 　　脖颈一阵凉意, 向维不闹了，挑眉想了想, “好像没有。不过也可能我没看到。” 　　话落，看到陆焰站起来走出去。 　　他立在原地, “啧”了一声：“不得了啊！” 　　—— 　　天空像蒙了一层黑纱，房间里光线同样暗淡。窗帘半开着也没有什么光透进来。 　　双人大床上，方姿盖着薄被躺在上面。定时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睡了一身汗，却没有半点感觉。 　　闭着眼，呼吸平缓。睡梦中也蹙着眉头，像是不太舒服。然后，朦朦胧胧中，她隐约听见敲门声。 　　那声音一开始轻缓有节奏，后面越来越急。到最后近乎是在砸门。 　　方姿被吵醒。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掀被起床。 　　起得有点猛，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差点一头栽倒。 　　她扶着墙壁，缓了缓。 　　门外，陆焰等得开始不耐烦。 　　绷着脸看着安静的门板，再次抬手敲门。架势像要把它砸了。 　　终于，里面有了反应。 　　方姿一脸睡意出现在他眼前。因为没有完全清醒，眼神还有些涣散。头发竖起几根，懵懵地望着他。 　　“……你来换床单？”这声音像卡了一块核桃皮。 　　陆焰看着她。脸色惨白，血管都看得见。唇瓣失了血色，干燥的起了皮。视线往下，看见隐约的两点，咬了下腮帮。 　　“除了换床单其他服务要不要？” 　　方姿一时没反应过来。蹙了蹙眉，“什么服务？” 　　陆焰直接气笑了。 　　“知道我是谁吗？” 　　“服务员。” 　　陆焰：“……” 　　“装的？” 　　她抬手捏了捏鼻梁，“你给我装个发烧试试。” 　　“也是。”他眼睛往下瞟，“真空就出来了。”没烧糊涂也干不出这事。 　　她放下手，转身往里走。 　　“你有毛病。” 　　陆焰随手把门关上，跟进来，“我病得过你？” 　　方姿重新上床。将被盖在身前，靠在床头，脑袋直点。 　　模样像是被摧残了几天没睡过。 　　陆焰插着口袋站到床边，“你继续睡。” 　　“你在这我怎么睡。” 　　他挑眉，“你还有怕的？” 　　昨天就察觉，这人似乎又变回来了。她大姨妈刚来，他大姨夫走了。 　　她抬头，半眯着眼睛看他，“你到底来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那你现在看到了。”她哑着喉咙。 　　陆焰“嗯”一声：“半死不活。” 　　方姿说得口干，干脆也不睡了。顶着千斤重的脑袋下床，走到他眼前停下脚步，“你自己说一会。” 　　她进了浴室。陆焰看着她的背影下颚线绷了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姿简单洗漱一番，过冷水时抖了个激灵。身上黏糊糊的实在不怎么舒服，不过脑子到是清醒了些。 　　昨天洗的胸罩已经干了，伸手取下来穿上。想到他刚才的话莫名低头看了一眼。 　　含糊嘟囔一句。 　　镜子里面的人白得像个僵尸。 　　她抬手，捏住脸颊往两边扯。一张脸就这么变了型，不过倒是添了几分红晕。但左边是青加红，难看至极。 　　打了个哈欠，仍然觉得头疼。 　　出去后，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陆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方姿骂了句，又倒回床上。 　　一上午没进食，睡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醒了，便感觉胃里空得难受。 　　接着，应景似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在极安静的房间里，音量有点气势如虹。 　　这觉是睡不成了。她腹诽半天，忍着火走进浴室。 　　从小方柔就怕她生病。一病起来平时没有的矫情劲儿全来了。人不舒服看哪都不顺眼，脾气也蹭蹭往上涌。 　　像得了“公主病”。 　　方姿脱了衣服，把水调热冲掉身上的汗。有气无力地草草洗完这个澡。 　　擦干身体，把穿过的衣服扔到洗手台上，扯下衬衫和内裤套上。 　　晾衣绳上还剩九分裤和陆焰那件黑T。裤子没干，方姿看了眼，把黑T收了。 　　—— 　　从浴室出来，房门蓦地被人从外面推开。方姿脚步一顿，跟去而复返的男人撞个正着。 　　陆焰立在门边，直勾勾看着她。 　　方姿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抬胳膊就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陆焰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脚步停住。轻而易举地接下飞过来的衣服。 　　黑色T恤擦过他的视线，落进手中。再抬眼，方姿已经钻进被窝里。 　　靠着床头，双腿蜷起，被子裹到肩膀。修长的脖子往上红得像涂了一层胭脂。 　　陆焰笔直地望着她，眼色深沉。 　　那一晃而过的长腿笔直均匀，白得扎眼。平角内裤包裹住的部位挺翘紧致。强烈的黑白对比挑逗着视觉神经，冲击大脑。 　　他咬着腮帮。 　　听见她气恼的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饿死。” 　　方姿这一口气，顿觉偃旗息鼓。 　　她坐在床上，绷着身体。他站在门边，不声不响。 　　良久，陆焰走到床边。一步一步，像只狩猎的豹子。高居临下看着她，眼色难辨。 　　方姿竟下意识放轻呼吸。 　　见他忽然弯下腰，伸手覆盖住她的额头。她偏头躲，他如影随形。像块牛皮糖一样。 　　他手心的温度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刚沾过凉水。平衡了她的高温，很舒服。 　　陆焰垂眸，觑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眼里的恼怒渐渐褪去，盈着一层水雾。 　　“我靠，撩完就跑，老子弄死你！” 　　走廊里响起叫喊声，清晰地传进来。不过片刻又听见巨大的关门声。 　　“砰——” 　　方姿眨了眨眼。额头上的手缓缓离开。他的拇指似乎在那里轻轻扫了一下，她感觉到微微的痒。 　　“你也有。”他嗓音低沉。 　　“有什么？”她喉咙嘶哑。 　　陆焰站直身体，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低头看她，眼神赤·裸直白，“耳垂上有颗痣。” 　　“也不明显。”他勾唇，“不过一口就能含住。” 　　方姿闭起眼睛，眼皮颤了颤，“我还病着。你能不能……” 　　“可怜可怜你？” 　　她说出两个字：“……闭嘴。” 　　他勾着嘴角，从袋子里把药拿出来递到她眼前。 　　“吃了。” 　　两粒退烧药躺在他宽厚的掌心。这样一对比，看起来小了许多。 　　沉默一瞬，方姿接过药片。接着手里被塞了一杯温水，“别磨蹭。” 　　抿了下唇，她抬手把药送进嘴里，就着水咕咚几下咽进去。 　　陆焰把餐盒拿出来，揭开盖子放在她右手边，“饭自己吃。” 　　“我又没让你喂。” 　　他挑眉，“那你让个试试。” 　　她喝粥，不理他。 　　她捧着碗，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瘦肉粥香气四溢，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陆焰靠在墙边，手里抓着黑色T恤，静静看着她把粥喝完。 　　方姿把空盒放到一旁，抽纸巾擦嘴。鼻尖冒出细小的汗珠，嘴唇也回了血色，看起来水滟滟。 　　陆焰终于动了。走过来把衣服扔到床上，去收拾垃圾。 　　“放这里，我自己来。” 　　他转头，看着她，“那你现在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姿没动。 　　“来不了？那你废什么话。” 　　那双修长的手干净，骨节分明。摊开塑料袋，把空的餐盒、她用过的纸巾一一放进去。 　　他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做着，看起来耐心十足。最后手指灵活地把袋子系上。 　　垃圾袋勾在手上，他拿起床上的衣服。冲她抬下巴，“睡觉。” 　　方姿抬眸望着他。她的眼神很静，清澈透明，波光潋滟。专注且认真，干净的眼仁中此刻印着他的模样，仿佛只容得下他。 　　陆焰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动。喉结上下翻滚，嗓音已然变了声：“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吗？” 　　“什么？”她不明所以。 　　他凑近了，紧咬着牙，“别特么这么看我！” 　　话落转身往门口走。 　　方姿脑子晕了晕，心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了。 　　开门前，看到他又蓦地转过身来。 　　“昨天因为什么打架？那男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哑着嗓子，极为平淡，“我疯了？。” 　　他听了，笑了声。又看她一眼，开门走了。 　　室内恢复安静。方姿靠着床头，许久没动。半晌，抬手摸上心口。 　　那里有东西正失序地乱跳。 　　一下一下，异常躁动。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所以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陆焰：性福全靠手！（快来疼惜我爱护我接济我怜惜我） 　　方姿：哦。记得戴手套。 　　哈哈哈哈哈哈谁还记得手套的梗。我告诉你陆哥以后会被自己害死！ 第22章 　　下午的时间最难熬。吃过饭向维坐在前台打盹, 醒来是因为那阵急而重的脚步声。 　　陆焰从二楼下来, 绷着脸。向维冲他打招呼也没理, 直接回了房间。 　　雨停了一会儿, 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玻璃被砸得啪啪响，陆焰甩上门，几步进去，扬手把衣服脱了。 　　肌肉绷着，汗涔涔地反着水光。他边往浴室走边解皮带，弯腰扯掉裤子, 走到花洒下面打开水阀。 　　冷水喷射而出, 淅沥冲遍全身。他身体瞬间紧绷，一身腱子肉硬得像石头。 　　水流哗哗响, 头发睫毛瞬间湿透。水珠默默描绘着他面部轮廓，起伏曲折，最后汇集到坚毅的下巴一滴一滴落下。他抹了一把脸, 手掌撑在冰凉的墙壁上, 垂眸望着湿漉漉的瓷砖。 　　眼前，脑海全都是那副场景。像生了根，挥之不去。下面很快立正抬头, 直愣愣朝他耀武扬威。 　　陆焰喘了口气, 腮帮紧咬着：“你他妈急个屁！” 　　—— 　　第二天天气放晴。 　　方姿睡到十点才起床。去浴室洗了个澡，再出来时神清气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晚起夜拿手机看时间, 她才发现床头柜上有一支软膏，是陆焰带来的。抹了点上去, 现在脸上好了很多。 　　视线停留半晌，转开。心里又有异常。 　　方姿静了静，走到窗边。 　　今天仿佛格外热闹。楼下一帮人嬉闹的声音一阵一阵，隐隐约约传上来。 　　她站在玻璃窗前往下看，凉亭里坐了几个男人，正围在一起聊天。 　　这场景让她想起到这里的第二天。 　　凉亭里也是围了一群人，侃侃而谈，见她进来对她吹口哨。陆焰含着棒棒糖，清冷地望着她。 　　方姿离开窗边，抬步下楼。 　　阳光明媚，伴着轻风让人心情舒畅。 　　前院的凉亭里，几个男人坐在那里插科打诨。石桌上摆着茶具，茶水溅了一桌面，中间放着一盆西瓜。 　　陆焰正对着她的方向坐。俊眉朗目，一字肩撑着宝蓝色衬衫，总是最显眼。 　　见了她，挑了挑眉，右眼快速眨了一下。 　　胸中霎时如擂鼓。方姿缓缓呼了口气，转开视线。 　　陆焰见她这别扭样，闷声笑。 　　“你这是饿了多久啊？” 　　方姿的目光顺着向维的声音转过去，落在郑南风身上。 　　他依旧是那身打扮。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衬衫，头上顶着一副墨镜。正捧着一块西瓜埋头吃。 　　两三口，只剩一块西瓜皮。 　　“我靠，真他妈爽！” 　　伸手还要拿，小腿被人踢了一下。 　　他瞪着眼睛，西瓜汁满口飞：“就多吃一块，踢我干嘛！” 　　“你这吃货一点对不起你爸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雷子嘲他。 　　郑南风父母都是大赌，他妈生他时他老爸在桌上来了个大胡。就是胡的“南风”。一高兴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向维也笑，“好赖没胡幺鸡。” 　　“取名幺鸡，老子估计要去卖屁股了！” 　　一帮人哄笑。 　　方姿在那站了一会儿。微一思索，决定先去吃早饭。 　　昨天阴天，今天的太阳半遮半露。阳光没那么强势，照在身上很舒服。 　　小巷墙面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嬉笑声混着汽车鸣笛声进入耳中，有些嘈杂。 　　走出民宿没两步，身后跟上来一个人。几步走到她身边，挡住光线。 　　方姿扭头看陆焰，眼里有几分意外。 　　“你干什么去？” 　　“你干什么我干什么。” 　　过会儿，“你用什么眼神看郑南风？看上他了？” 　　方姿白他，“看上什么？他身上的花衬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闷声笑。 　　一高一低的身影穿过小巷，树影摇晃，在他们肩膀后背打出斑驳的影子。风吹动她的发梢，他鼻尖都是淡淡的香气。 　　方姿跟着陆焰，没一会走到一家小店。 　　蓝漆木门，玻璃倒是擦得明亮。刷白的墙微微泛黄，上面几道裂痕透出岁月的痕迹。一进去就能闻到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地方很隐蔽，方姿来这么久都没发现。 　　两人找了位置，陆焰抽几张纸将桌面擦干净，面对面坐到红色塑料凳子上。 　　“这里好吃？”她问。 　　“一般。” 　　“那怎么特意过来？” 　　将纸团扔进垃圾桶，陆焰坐下，岔着腿，跟她的错开。 　　“这里量少。” 　　方姿：“……” 　　他一笑，“少吃点。雷子弄了头羊，正在烤。” 　　她用水涮着一次性杯子，缓缓说：“我……” 　　“怎么？又要说不熟？” 　　隔着长方形桌子，他笔直地看过来。 　　上一次也是吃烧烤，他约她，她这么说。后来虽然答应去了，但最后放了鸽子。 　　方姿改了口：“不是跟你熟么。” 　　陆焰视线在她脸上定了一会儿，目光乌沉，亮得惊人。 　　然后眉目一弯，笑得顾盼生辉。 　　“是啊，跟我熟。” 　　☆ 　　中午，一帮人转移到后院。 　　空地上不知何时支起一个棚子，两张长条桌子接在一起，上面放着一只烤全羊。 　　色泽鲜美，味道飘得老远。 　　这次人多，围了一整圈。方姿坐在陆焰右边，正对面是池续。 　　小家伙吃着羊腿肉，咧嘴朝她笑。 　　陆焰偶尔夹两块肉给她，用眼神示意她该吃吃。后来，杯里的酒越下越快，顾不上她了。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热烈。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吃剩的骨头，空酒瓶扔得到处都是。 　　郑南风被灌得直骂，熬不住起身去洗手间。方姿瞥了一眼，隔几分钟，站起来跟上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沉了沉。 　　☆ 　　郑南风放完水洗了把脸，出来看见方姿立在楼梯扶手旁，一脸淡然。显然在等他。 　　脚一顿，他抹掉脸上的水渍一把甩掉，走到她眼前。 　　他身上衣服早就被汗湿透，又混着一身酒气，味道一言难尽。自己似乎也知道，没敢离方姿太近。 　　跟之前的嬉笑不一样，他此刻表情严肃，腮帮子都绷着。 　　“有结果了？”方姿先开口。 　　缓了片刻，才听见一句“嗯”。接着他说：“之前吹牛吹大了。人没找到，你给的信息太少，又过了这么多年，想找不容易。” 　　她听着，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一点不觉得惊讶。 　　“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郑南风摇头，“我这里肯定找不到了。” 　　他说得太笃定，令人不得不相信，这事没指望了。 　　听罢，方姿便不再说话。 　　郑南风在那忍了半天酒嗝。心里有点烦躁，最后才说：“回头我把定金都退你。” 　　方姿拒绝：“不用。” 　　他揩掉下巴上的水，说：“我要了你的钱，陆焰不会干的。” 　　“这跟他无关。” 　　郑南风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摆摆手直接走了出去。 　　轻风吹来，他站在门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看见一个身影从后院的方向过来，越走越近。 　　陆焰走上台阶，脸上有些红晕。望着他，眉头一挑。 　　“这么看我干嘛？人在里面呢。” 　　抬步往里走，听见身后人嘟囔：“原来你对人有意思，那你干嘛还……” 　　陆焰心思一转，回身：“她说什么了？” 　　“我说跟她要钱你不会干。”郑南风戏谑道，“她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他眼眸一动。 　　郑南风抬爪子要拍他肩膀。在陆焰逼迫的眼神中只好讪讪放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陆焰扭头朝厅里看，方姿正从洗手间出来。 　　他咬了下后槽牙，走过去。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离得近了，能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还有淡淡的酒味。 　　“喝多了？”她问。 　　他“啧”了声：“我就这点酒量？” 　　方姿视线从喉结滑到他微红的脸上，然后对上他的目光，“我不过去了。” 　　“吃饱了？” 　　“吃累了。” 　　他笑了声，“有你这样的，吃还嫌累。” 　　“牙累。”她走上台阶，话一顿，“你身上都是酒味。” 　　他垂眸，望着她，“把你熏醉了？” 　　“我能喝多少你知道。” 　　“是么。”他迈步，跟她站在同一高度。倾身凑近，“怎么你身上没有酒味。” 　　陆焰越来越近，方姿背后抵在扶手上，无法闪躲。他们四目相对，鼻息相接，唇间只余几寸空隙。 　　她感觉吸进鼻腔里的都是热气。 　　“什么时候回松城？”陆焰右手搭在扶手上。 　　“三十一号。” 　　那就是大后天。 　　另一只手也搭上去，他又问：“住哪？在松城。” 　　“福新区。” 　　“手机号会一直用着？” 　　方姿看着他眼尾的那颗痣，点头，“会。” 　　他没再问，手也没放开。幽深的眼眸望着她，眼色一点一点沉下去。那里像有个漩涡，想要狠狠把她吸进去。 　　“沈黛……”他忽然叫出这个名字。 　　声音低沉喑哑，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过了一遍，竟格外好听。 　　方姿身体明显一震。 　　“你真喝多了。”垂在体侧的手渐渐收拢。 　　他笑了声，意味不明但磁性十足。 　　又上前一步，几乎是把她圈在怀里。话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这借口，是给我找的还是给你自己找的？” 　　方姿心里一凛，张嘴要反驳，陆焰却忽然伸手把她往怀里一带。 　　她呼吸一窒，抬手推他，“你干什么！” 　　他似没听到，只顾紧搂着她。 　　坚硬的胸膛贴着她的，两个心跳重叠在一起。一强一弱，轻重交映。方姿的心好像不听使唤一般四处乱窜，然后，他的声音盖过心跳声，在她耳边慢悠悠响起：“回松城，我找你。” 第23章 　　轻风悠扬飘进来, 前台的签字簿被吹的哗哗响。阳光穿透敞开的大门, 在地面映出斜长的光影。 　　后院依旧热火朝天。偶尔传来那几个男人的哄笑声。 　　楼梯口安静站着两个人。暖黄色光影中细小的颗粒在他们四周无声浮动着。 　　方姿伸手推他。 　　陆焰却像座山一样, 立在那里岿然不动。 　　“你先放手。”她淡声说。 　　他垂眸, 追问：“让不让找？” 　　方姿抬头，墨色瞳仁里映着他那张好看的脸。眼睫一颤，“你腿长我身上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啧”了声，扬着嘴角：“你也挺记仇。”手臂一箍，“别跟我打马虎眼。” 　　“我说你就听？” 　　“我从小就一直是三好学生。” 　　她咬了下唇，“那你别来。” 　　他笑了声：“长大后就反骨。越不让干越要干。” 　　这无赖的样子, 方姿词穷了。 　　“你一直都这么不讲理？” 　　她脸上隐忍的表情让他心里一阵轻痒。下肚那点酒仿佛煮沸了般在体内胡乱蹿腾。喉结滚了滚, 他弯下腰，凑近她耳边, 声音嘶哑：“有些事没法讲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她身子蓦地一抖，耳尖霎时红了。 　　“这里好敏感。”他轻轻笑着。 　　方姿偏头, 猛地推开他；陆焰勾着嘴角, 顺势往后退一步。 　　“你好烦。”话落，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 　　脚步声又急又躁，没多久完全消失。 　　陆焰立在楼梯口, 倚着扶手, 垂头淡淡笑着。 　　向维进来时，正看见这幅画面。他心一动, 扯着笑走过去。 　　“哎呦，这是吃春.药了？” 　　陆焰瞥他一眼, 笑意仍然氲着。只是那点旖旎已经消散。 　　“郑南风呢？” 　　“还在后院。快要趴下了。” 　　陆焰走下台阶。快要出大门时，忽然被向维喊住：“你这次回来是有事？” 　　他脚步一顿，扭头，“遇到点麻烦。” 　　“是小姑那边……” 　　“和她没关系。” 　　向维欲言又止。踌躇一番，实话实说：“这几天小姑给我打了几个电话。” 　　陆焰身形一僵，目光已然凉了下去。 　　“她问什么，你就照实说。” 　　“我什么都没说。”听这不冷不淡的语气，他忙不迭解释，“我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但都被我略过去了。陆哥，你们……” 　　“行，我知道了。” 　　轻飘飘说完，陆焰扭头走了出去。 　　树影摇晃，阳光穿透枝丫散落下来，斑驳的光影在他身上浮动。 　　他走得不紧不慢，姿态闲散。逆光中，面部轮廓愈发深邃，表情看不清晰。 　　☆ 　　方姿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洗脸。 　　凉水一捧接一捧地往脸上撩。水声轻响，额前的头发被浸湿。终于，那股灼热感慢慢消散。 　　她脸上都是水渍，脖子往上绯红一片。 　　难怪他会笑成那样。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眸皓齿，身高腿长，身材紧致前.凸后.翘。有成熟女人的性感，但是眉目间那羞涩的神情却又与她的年龄不符。 　　矛盾。 　　她想起来，陆焰曾经这样说过。 　　他叫她沈黛，她说他喝醉了。他问她是在给谁找借口。 　　双手撑在洗手池上，方姿低头，脑中翻来覆去都是那六个字。 　　然后，那已经沉寂下去的猛烈又死灰复燃。一声一声，在她胸腔里震动。 　　—— 　　昨晚后院什么时候散的，方姿不清楚。她伴着电视声音睡着了，再醒来是因为嗓子干得厉害。 　　起身烧了一壶热水，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喝掉。这时候天还没亮，但她已经没有睡意。 　　方姿侧躺着，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等太阳出来，困意竟卷土重来。她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准备睡回笼觉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摸过来放到耳边，话筒中传来一个大嗓门：“方小姐，是我啊！” 　　听见这浓重的口音，方姿思绪窒了一下。她应了一声，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想起郑南风给的回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俊到底有没有消息啊？” 　　她舔了下干涸的嘴唇，斟酌道：“对不起，人找不到。” 　　那边静了片刻，陈一平忽然拔高声音：“为什么啊！你当时答应了帮忙找的！你这个样子说，是没找到呀还是根本没找？！” 　　方姿坐起来靠着床头，抬手拢了一下头发，“有效信息太少，而且已经过去二十三年，想找到并不容易。” 　　一张满月照，一张写着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这就是陈家给的所有信息。这么多年过去，再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听罢，陈一平情绪激动地说了一长串。声音比方才还大，家乡话，方姿听不懂。但从语气判断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似骂够了，他连连喘了几口气。呼吸声被话筒放大，像狂风吹了进来。 　　“我老娘已经没钱吃药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办？”他张嘴抱怨，仿佛没钱吃药是因为她。 　　紧接着，忽然那边又传来一声叫喊—— 　　“哎呦，跟你一打岔都忘记了！”他提高嗓门，“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想起来一件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事？” 　　“一俊肩膀上有一道疤！老娘给他留的记号！” 　　☆ 　　怕说不清楚，陈一平挂电话前告诉方姿他正好等会要去市集，会找人帮忙发过来。 　　临近中午，手机一声轻响。一个陌生号码发了条彩信进来。 　　方姿点开图片，看到了陈一平形容的疤痕。红肿狰狞，再加上那诡异的色调，让人心生抵触。 　　指尖点上返回键，按下去的一瞬，她目光蓦地一凝。 　　方姿猛然板直身体，两指迅速一划放大图片。渣画质放大了更加模糊，她直勾勾看着，视线良久没有挪开。 　　房间内静得针落可闻。半晌，她手上一松，手机从掌心滑落。抬头，轻轻喘息，眼色晦暗难辨。 　　—— 　　楼下，前台坐着池续和他外公，两人正在看图画书。而向维不知去哪里了。 　　池续看到方姿下来，对她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舅舅在哪？”她放轻了声音问。 　　池续懵懵地摇头，“我没看见呀！大舅舅丢了吗？” 　　外公摸着他的头在一旁乐。 　　方姿把前后院都找了，没看到陆焰的身影。走进凉亭，打了个电话给他。 　　响了半天，才接通。 　　“你没在民宿？” 　　彼端静了片刻，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扫在心上的羽毛。 　　“有话跟我说？” 　　“有。”她启唇，“你……” 　　还未开口，那边陡然一静。方姿仔细听着，猜想是话筒被捂住了。 　　大约一分钟后，声音重新入耳，没了方才的调侃。 　　“方姿。” 　　她轻抚着石柱上的纹路，问：“你是不是有事？” 　　陆焰笑了声：“真他妈可惜，你头一回给我打电话。” 　　她心里莫名狠揪了一下。捏着电话的手指泛白，不自觉轻了声音：“你先忙。” 　　“等我回来说。” 　　方姿等到晚上七点，依旧不见陆焰回来。 　　从看到那张图片后她一直心绪不宁，心里隐隐猜测，却又觉得这种想法太天马行空。 　　久未出现这种焦躁感，当时针指向八点时，她终于决定去找郑南风。 　　出租车很快到了地方。下车几步走进巷子里。 　　黑色大铁门紧紧关着，这次门上没贴任何通知。她迈上石阶，握拳敲门。 　　十来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郑南风穿着白色挎栏背心，黑色大短裤，一脸懵逼地看着方姿。 　　他表情呆愣，眼角还有几粒眼屎，显然之前还在睡觉。 　　方姿右手撑着门板，朝他点头，“打扰了。” 　　☆ 　　郑南风进屋简单洗漱一番，出来时方姿已经坐到石凳上。 　　背带牛仔裤显出一双大长腿，白色衬衫掖在里面，手臂纤细紧致，脚上一双白球鞋蹭了几道灰，多了些烟火气。 　　郑南风轻咳一声，走过去先把茶泡上。然后坐到她对面。 　　“昨天喝多了，忘记退钱这回事了。” 　　水“噗噗”地冒着热气。方姿看着他把茶叶倒进茶壶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退。” 　　郑南风看她，“我昨天说了……” 　　“人不是找到了吗？为什么还要退给我。” 　　方姿笔直地望着他，眼神清澈锐利。眼里那份笃定比她肯定的语气更加不容反驳。 　　手上茶壶一歪，郑南风险些烫到手。回神，笑了笑，“有人帮你找到了？谁比我还有能耐？你说说我看听没听过。” 　　她启唇，吐出两个字：“陆焰。” 　　他神色一凝，唇边笑容渐渐隐去。方姿视线落在他脸上，一刻也没离开过。心里那点不确定的，侥幸的，在来了这一趟之后，变得肯定且明朗。 　　她不想去探究他们否认的原因。有些事没法讲理，同样也没法刨根问底。 　　不承认，只可能有两种情况—— 　　这里面有难言之隐，不想为外人道。第二个就是，她不被信任。 　　郑南风望着她平静的面容，一张娃娃脸也没了表情。悠悠开口，“陆焰什么时候兼职干这个了？要抢我饭碗啊！” 　　方姿觑着他，掏出手机送到他眼前。 　　屏幕亮着，上面有一张图片。是一个十字花疤痕，一横一竖，狰狞恐怖。伤口边缘不清晰，像是用特别钝的刀子划开。而拍的时候伤口已经长出嫩粉色的新肉。 　　郑南风瞠目，眼中霎时充满惊诧和震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姿。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方姿开口，声音极淡：“我想应该不需要我扒开他衣服做对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埋的线一点一点揭开了。我知道你们急着看感情线，但是在那之前要把一些之前的伏笔解开，不然会有虎头蛇尾的感觉。不用几章他们就会在一起的，我保证。 第24章 　　月色如钩。朦胧的银光像薄纱一样笼罩下来。门外偶尔响起脚步声, 远处马路上汽车鸣笛也隐隐传进来。 　　石桌上茶已凉下去。仍是满满一壶, 没人去碰。 　　安静片刻, 郑南风忽然一笑。那股漫不经心重现, 娃娃脸上挤出一个酒窝，“能扒下来你就去扒。你用不着在这套我话，我说得很清楚，我这里找不到。你不相信，就去找别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态度很明确。言语之间的恼怒似乎也是因为她的不信任。 　　方姿垂眸，手机屏幕缓缓熄灭。她视线落在那里, 良久, 轻声问：“陆焰身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我不知道。”郑南风三缄其口，“想知道什么你去问他。” 　　她咬着唇肉, 静默不语。就算问了，陆焰也不会说。她知道，郑南风也知道。 　　实际上对于陆焰选择隐瞒, 她并不生气, 也没道理那样。她可以选择“多管闲事”，他也可以选择“不承认”。只是确认事实后，不知为何心里总像堵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 塞得难受。恨不得用手锤两下。 　　会有这种感觉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之内。 　　见方姿不吱声, 郑南风梗着脖子拿眼瞟她，“没什么事请回吧。” 　　他面色始终敛着, 语气跟开始接触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不像是气恼，倒像是在排斥她。 　　方姿拿起桌上的手机站起来。背带裤遮住她的腰身, 身姿更加修长。 　　“能不能告诉我陆焰去哪了？” 　　她背着月光，面容秀丽冷清。短发顺着脸颊的弧度垂落，一双眼在夜色中清澈深邃。 　　郑南风抿了抿唇，似不耐烦，“我不知道。” 　　方姿笑了下。没再勉强，迎着月光走出去。 　　大门响起刺耳的声音，被人拉开又重新关上。 　　院子里恢复安静。直到那道高瘦的身影完全消失，郑南风才起身，火急火燎地冲进屋给陆焰打电话。 　　“妈的，可不是老子把你卖了！怪你妞有脑子……” 　　半晌，听见提示关机的声音。郑南风把电话往床上一摔—— 　　“我操啊！关键时刻阳痿！” 　　—— 　　临近八月，夜风好像都凉了一些。 　　小巷里一如往常，偶有一只野猫无声窜过，姿态轻盈，不注意就被吓一跳。 　　方姿进了民宿前院，石板路在脚下，被踩得哒哒响。 　　走过凉亭时，她停下脚步，扭头朝主楼看过去；灰色小楼安静矗立在那，二楼那扇窗黑乎乎一片。 　　显然陆焰还没回来。 　　她仰着头站在凉亭边，想起那天他慵懒地站在窗边痞里痞气对她吹口哨。像个帅爆的流氓。 　　呼吸放慢了，她嘴角微微勾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房间里一片昏暗，葱白的手指按亮开关。冷白色灯光顷刻间笼罩在头顶。 　　方姿拿了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十来分钟便洗完澡。 　　她倒了杯水倚在窗边一口一口喝着。 　　楼下，池续手里拽着一只氢气球欢天喜地地跑来跑去。昏黄的路灯下，猪猪侠图案的气球随着他的脚步划着弧度。 　　帮池续画大黄蜂那一天陆焰约她去看荷花。结果他放了鸽子，消失两天去了郑南风家里。回来后他开始对她疏离，试探。 　　她心里奇怪，却不得头绪。 　　直到下午看见陈一平发来的图片，她才把一切联系起来。顿时觉得所有不正常的情况都说得通了。 　　陆焰说她不像爱管闲事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在一个问题上打探那么多，对他来说不合常理。 　　一杯水尽，方姿走到床边，静坐片刻，忽然往后一倒。头发凌乱散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逐次走过陈一平的话，郑南风的反应还有陆焰的表情。最后那张图片把他们都挤走，占据脑海。 　　十字花疤痕在眼前挥之不去，仿佛每一条狰狞都刻在了脑子里。 　　方姿喉咙一动。 　　陈一平说这是陈妈妈特意留下的记号。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在陆焰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手机忽然响了，方姿睫毛颤了颤。伸手捞到电话，贴在耳边。 　　“方姐！”小郑着急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方姿的视线从天花板转开，看得久了眼前一块一块的黑影。她闭上眼睛，淡声问：“怎么了。” 　　“房东说这店不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眉头一蹙，她立刻问：“怎么回事？” 　　小郑喘了口气，将事情解释给她听：“刚才我关店门时房东过来了，说店铺要卖掉，不能再继续租给我们。让尽快搬走。” 　　“合同还没到期。” 　　“她说可以赔违约金。” 　　方姿坐起来，言简意赅：“我明天回去。” 　　小郑连忙说：“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方姿将已经买好的票改签。看着航班信息，良久，把页面关掉。点开通讯录，又给陆焰打了个电话。 　　那边是关机。 　　她抿了抿唇，将电话扔到一边。 　　☆ 　　第二天上午十点，方姿下楼退房。前台还是池续外公在。老人家帮她办好手续，笑呵呵说了句“欢迎再来”。 　　方姿攥着退回来的押金，在台边站了一会。老人家见她一直没走，视线转过来，好奇地望着她。 　　方姿被这眼神看得脸上一热。她拉着背包的带子，轻声问：“请问陆焰回来没有？” 　　老头子摇头，“他去办事，没那么快回来。” 　　心里蓦然被一种情绪填满。 　　道了谢，背着双肩包走出小巷，拦一辆出租车直达机场。街边景色极速掠过，映在瞳孔中转瞬便消失。 　　方姿先给方柔打了一个电话。听她说今天回去，方柔表现得十分高兴。接着，又联系了许漾。 　　车子在高速上疾驰，电话被她握得滚烫。冷气徐徐吹着，在密闭的空间里竟有些憋闷。 　　将窗户开了一条细缝，风呼呼吹进来，撩起她头顶的发丝。 　　方姿低下头，点开信息。在收信人那一栏输入“自恋狂”三个字。想了半天，才打下一句：我回去了。 　　发送成功，她呼了口气。清澈的眼睛望着窗外，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 　　—— 　　华灯初上。 　　残破老旧的巷子一眼望过去都是灰突突的平房。那些房子颤颤巍巍立在那里，墙皮裂开脱落，露出里面黑红色的砖头。 　　路灯光线极暗，聊胜于无地照着。下方突兀地停着一辆白色SUV。车身被灯光染黄，看起来都旧了几分。 　　巷子狭窄的尽头忽然传来猛烈的摔门声，中间夹杂着粗鲁的叫骂。接着从里面陆续走出来三个男人。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快速移动，映在墙上的影子被月光拉长。 　　向维将车解锁，陆焰拉开车门坐进去。扯过数据线给手机充电，结果毫无反应。 　　“坏了？”雷子探头看。 　　陆焰冷着脸将手机扔到一旁。 　　黑色的电话，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网，边缘还隐隐沾着水珠。 　　安静了一会儿，向维扔了一根烟给雷子，极不甘心地问陆焰：“哥，这事就这么算了？那孙子弄了你这么多钱走，一个月就花得一分不剩，谁信谁他妈是二逼！” 　　“他什么都不承认能怎么办？”雷子把烟点上，猛吸了一口，“他扯了一大堆，仔细想想没一句在正题上！我看那王八蛋不太对劲。” 　　喝酒那天，郑南风得到了顾野的准确消息，第二天原本打算一起过来，谁想被酒耽误了事。 　　他醉醺醺地往外秃噜，被向维和雷子知道了，于是他们和陆焰来了这里。 　　顾野显然没想到有人能找到他，看到陆焰时脸青得像石灰，撒腿就跑。跑不掉就开始动手，打不过最后干脆装孙子卖惨。 　　向维啐了一口：“什么他妈女朋友绝症了。哥，你真信了？就这么把他放了啊？冤大头不是这么当的！” 　　出卖朋友，偷卖公司核心技术这种事都能做出来，那鸟人能做这么有情有义的事儿？ 　　陆焰嘴里咬着那根没点的烟，幽深的眼瞳一瞬不瞬望着尽头。 　　这些顾野没撒谎，和郑南风给的消息差不了多少。但是，他想知道事的顾野却死不开口。 　　显然，他还有其他把柄被人捏着。 　　所以这事还没完。 　　陆焰把烟拿下来扔到一边，扭头冲向维说：“手机借我。” 　　向维把电话从兜里掏出来扔过去。 　　陆焰拆下自己的手机卡换到向维电话里。重新开机，屏幕亮起来，白光打在他坚毅的脸上。 　　雷子掐灭烟，站在门边幸灾乐祸：“要不要哥们儿去跟那孙子商量商量，让他给赔了？” 　　陆焰抬眼瞥他：“顾野刚才从你手差点跑了。” 　　雷子：“……” 　　向维也走过来，跟陆焰一起鄙视他，“废物点心。” 　　“你大爷啊！” 　　“上车。”陆焰关上车门。 　　“这就回去了？”雷子一怔。 　　“先回去。”他望着前方，侧脸透过玻璃窗映出来。 　　雷子还想再说什么，被向维猛地一拉。 　　方姿明天要离开北云，陆焰这是急着回去送人。雷子明白过来，闭上嘴和向维一起上车。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 　　“我靠，我他妈还以为你挂点了！”一接通，就听郑南风在那边嚷嚷，“事情办好没有？找到人了吗？” 　　陆焰肩膀顶着手机，一手打火一手转方向盘，“回去说。” 　　“哎，你先别挂电话！”郑南风急忙喊，“傻逼，你露馅了！方姿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是你！” 　　拧钥匙的手一顿，陆焰眉峰冷凝，“说清楚。” 　　“你他妈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脱衣服了？那道疤她看得清清楚楚！” 　　陆焰僵坐在驾驶座，几秒后挂了电话。然后，蓦地看到一条未读信息。 　　沉着脸点开。四个字，像冰锥扎进了眼里。 　　——我回去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良久都没有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松城了。地点变了，关系也会变哒~ 　　还有啊，我下章要开防盗了。暂时定百分之五十，48小时。买够百分之50的不会延迟。 　　感谢一直支持正版的小仙女(づ￣?￣)づ 第25章 　　三天后。松城。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小郑累得几乎要瘫在椅子上。 　　“不行了？” 　　方姿放好纹身枪, 摘下口罩, 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全然没有疲态。 　　“没有没有。”小郑赶忙摇头。 　　懒散了近一个月, 方姿回来后工作量陡然加大，他多少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这话他哪敢说。 　　将手擦干净，方姿淡淡觑着他，“偷懒了。” 　　“真没有。” 　　他坐直身体，表情局促。说话也不是那么有底气。一副心虚样。 　　方姿没多说，但心里有底。 　　“你跟我学了多久？” 　　小郑心里一提, 猜不准意思。敛着表情说：“一年零八个月。” 　　“也不短了。”方姿攥着毛巾想了片刻, “还剩几个小单子，你来吧。” 　　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差点闪到腰。小郑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直接喊出来：“交给我？！真的假的？那你……” 　　“有事。” 　　那张刚端起来的脸瞬间又夸了下去。声音极不情愿：“又走啊！老板你也太不务正业了……” 　　方姿眼里氲着笑意，“谁说的？我去赚钱。” 　　☆ 　　关店后，方姿直接开车去了方柔的住处。 　　回来这几天只顾忙着店里的事, 跟她都没有什么时间相处。 　　停好车, 方姿拎着背包站在电梯口。 　　这里是金域城的地下停车场。高档小区，环境宜人。自从开店后方姿就很少回来住了。 　　红色数字变换着，到B2时明亮的钢化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方柔穿着雪白的长裙, 侧着脸正说话。身边站着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一身深灰色高档西装，鼻梁上架着金色细边眼镜。两人唇边都带着笑意。 　　见到方姿, 方柔明显有些意外。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一番，然后转头对看着她们的男人介绍：“这是我女儿, 方姿。” 　　看男人的反应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他脸上一派温和，得体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许庭。” 　　方姿扫到他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淡淡道：“许先生。” 　　男人微微一笑。 　　打过招呼方姿先上楼了。不久，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正神色平静地端详手里的小番茄，抬眸便见方柔坐到了对面。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吗？” 　　“店里吃的。”将小番茄握进掌心，方姿声音柔和，“准备定下来了？” 　　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方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端起白瓷杯喝了一口茶，“没想好。” 　　“那人看着不错。” 　　“光看你就看出来了啊？” 　　她嘴角微翘，“你看上的不会差。” 　　方柔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没动。 　　这次回来，总觉得方姿哪里变了，但是那感觉很缥缈，她抓不住也形容不好。方才这一笑，方柔只觉心都跟着扬了起来。 　　她忽然想到两个词：轻松，鲜活。 　　“我刚买了店铺，手里没剩多少钱。等我回来，先给你办几桌。” 　　说完，方姿将小番茄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瞬间盈满口腔，挑逗着味蕾。 　　嚼碎了，慢慢咽下去。从来没觉得这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方柔压下心里那种难言的情绪，等喉咙微微松了，才笑着开口：“胡说什么？就算办，这些也用不上你。” 　　方姿面色柔和，眼眸里像粹了光，“这是我的礼金。” 　　知她脾气，方柔没再挣下去。眼里一片温和，“今天在这住？” 　　“嗯。我明天的飞机去魔都。” 　　“又要走？” 　　方姿点头，“去参加纹身展。” 　　—— 　　魔都国际酒店。 　　回到松城后，方姿就跟高义宪联系了纹身展的事，没想到时间刚刚好。 　　接到许漾电话的时候，她正站在二十五楼的高处俯瞰这座美丽的城市。 　　天边云卷云舒，街边宏伟的高楼仿佛大巨人笔挺矗立，几要直达天际。 　　“你真不够意思！没等我回来又走了。被野男人拐跑了是不是？！” 　　“你可以来查岗。” 　　许漾哼笑：“要去也是去捉奸。” 　　高挑的身影立在窗边，光落在她身上形成不规则的光影。手插在牛仔裤袋里，身上的黑色衬衫随着她的动作掀起褶皱。 　　方姿挑唇，“冈本用不完，我怕你来不了。” 　　许漾这一口气顿时憋在胸腔里。她在那边狠狠磨牙，“我发现你出去一趟嘴变贱了！” 　　方姿转身，肩背靠在落地窗上，低着头勾了勾嘴角。 　　许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开启颜狗模式，“亲爱的我告诉你，选男人就应该多看看。巴厘岛的男人好多都是大帅比。你真应该过来瞧瞧，包你一天湿二十四小时……呜呜呜……” 　　突然就没了声音。方姿拧起眉头，喊了一声许漾的名字。须臾，那边隐约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不好意思，她饿了。”接着响起嘟嘟声。 　　方姿听出声音主人，握着电话淡淡一笑。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沈三水，快点走了！” 　　方姿应了一声。拿起靠椅上的黑背包打开门出去。 　　☆ 　　同一时间，小郑在店里刚送走一个客人。 　　方姿交给他的这几单都是很简单的活。小郑练了这么久，第一次来真的难免兴奋。一个人干了几天竟也不觉得累。 　　下午五点左右，他刚叫完外卖。玻璃门再一次被推开。 　　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走进来。简约低调的白衬衫平整挺立，黑色西装裤包裹住那双长腿。 　　他阔步而来，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漂亮的桃花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瞳漆黑安静，目光不冷不热。 　　虽见过的人多了，小郑心里却也被这强大的气场震了下。 　　“老板，要纹身？” 　　听见话音，陆焰从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上收回目光，转而落在小郑身上。 　　“你是店主？” 　　“我是这里的纹身师，店主没在。” 　　他拿起一张花样，端详着上面的骷髅头，“她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方姐？”小郑这下明白了，这人是来找方姿的。他连忙摸兜，递了根烟过去，“方姐去魔都参加纹身展。估计还要几天才回来。” 　　陆焰接过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随意垂在身侧，“哪天走的？” 　　“差不多六七天前。” 　　“这些都是她文的？”他指着墙壁上挂着的样板。 　　各式各样的花样，肩膀腰部，手臂后背，有男有女。图案精致手法细腻，美得夺目。 　　“当然。”小郑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特骄傲地告诉他，“这些还不算方姐最好的作品。” 　　“是么。” 　　“你不信啊？”小郑撇嘴，笃定说，“你肯定没看过她工作时的样子。” 　　“什么样？” 　　“移不开眼呗！” 　　陆焰笑了声，“有几个？” 　　“什么几个？” 　　“移不开眼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眼里噙着笑，小郑却莫名竖起汗毛。咂摸一会儿，抬手摸后脑勺，打哈哈：“我说着玩的。” 　　他唇一挑，“肯定有你。” 　　小郑一瞬间脸色通红。 　　手上的打火机被抽走，“咔哒”一声后又扔了回来。小郑下意识伸手接住。再抬眼，陆焰已经叼着烟走到门口。 　　他偏过脸，淡淡开口：“她换号码了？” 　　“手机号码？没换啊！” 　　陆焰听了，笑了声。推开玻璃门走出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哎……” 　　小郑一脸懵逼地站在那。这人到底是谁啊？ 　　“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给你传话……” 　　☆ 　　这个时间是金鼎最闲的时间段。偌大的办公室里，陆焰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无聊地摆弄茶几上的沙漏。 　　几米之外，傅东乙从酒柜里拿出一支红酒，左手夹了两个高脚杯迈着长腿走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找人盯着顾野了？”红色酒液注入透明玻璃杯。递给陆焰后，傅东乙开口问。 　　“用不着。他女人跑不了。” 　　“怎么打算？” 　　陆焰喝了一口酒，波澜不惊，“等着。” 　　拿起桌上一串佛珠握在手里，傅东乙劝他：“倒不如查查他接触过什么人。” 　　陆焰没说话，勾了下嘴角；傅东乙见那笑意便知道是没查出来。 　　“福新区有个三水纹身馆听过吗？” 　　“有点印象。”拇指拨着佛珠，傅东乙想起来，“手下有几个人在那里弄的花。”浓密的眉一挑，“你也好这个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点兴趣。” 　　单人沙发上放着个平板，傅东乙伸手够来扔到陆焰面前，“雅雅也稀罕这些乱七八糟的。” 　　平板套了个粉红色皮套，还带着蝴蝶结。屏幕上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扎着马尾，嘴上一圈胡子。正低头在另一个人的后背上刺青。 　　陆焰抬头看傅东乙，“她好这口？” 　　“她口味没那么重。” 　　“你身边还有不重口的？” 　　这些都是纹身展上的图片。陆焰随意滑过去几张，一溜水都是大花臂。好像不弄几处纹身就看不出身份。 　　页面被拉到最下面。屏幕隐隐约约映出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目光猛地一缩。 　　上面的人带着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眉眼。手里握着纹身枪，正聚精会神地在一个男人的手臂上刺青。 　　那头短发长了些，发丝贴着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下颚骨。她眼睫轻垂，浓密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安静且专注。 　　那目光像是痴迷，又好像是眷恋。仿佛除此之外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无端端看得人心痒。 　　陆焰伸出食指，点上她眼睛的位置。 　　“……我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快要被遗忘的傅东乙伸脚踢了陆焰一下。 　　他目光动也没动，“没有。” 　　傅东乙：“……”好奇瞄过去，“有那么好看？” 　　手指轻轻摩挲那双眼睛，陆焰忽然笑了：“就那么好看。” 第26章 　　傍晚, 太阳西沉。天边仅余一缕残红。 　　陆焰开着越野车穿过盘山路。风透过车窗吹进来, 山间特有的土腥味扑进鼻腔。 　　黑色越野车疾驰而过, 一地落叶被车轮卷起, 又洋洋洒洒飘落。 　　陆家老宅就在不远处，隐约可见星星光亮。 　　陆老爷子一共两儿一女，再加上四个小辈，都住在这个别墅区。反倒是老爷子年纪大了图清净，自个儿找地方搬出去了。 　　没多久，车开进院子里。陆焰下车, 晃着车钥匙往里走。 　　大厅里, 陆泽越正在看报纸。见到陆焰，温和地笑出来, “舍得回来了？” 　　“爸。” 　　“那边怎么样？你外婆身体还好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往后靠了靠，“前几天摔了一跤。” 　　“严不严重？” 　　“没大事。” 　　陆泽越点头, “你妈还嫌你在那边留得时间太久。” 　　“去了一个月, 还不久？” 　　话刚落，向玲就从楼梯口出来。身穿真丝旗袍，长发盘起, 眉目如画。十分端庄贵气。 　　在陆泽越身边坐下, 她淡淡瞥着陆焰，“走这么久, 都玩野了吧？” 　　陆焰翘起腿，懒懒往后一仰, “还行。” 　　向玲拧起眉头。似看不得他这懒散样，撇开了眼。半晌不咸不淡说：“明天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什么饭局？他才刚回来。”陆泽越说。 　　“约了刘东辉一家吃饭。” 　　“我怎么不知道？” 　　向玲哼了声：“你每天关心的是国家大事，这些小事不知道不是正常吗！”一直没听到陆焰答应，她又重复一遍，“必须去。听见没有？” 　　他没答。目光清清冷冷，“老太太摔了。” 　　“是吗？”向玲观赏她新做的手指甲，显然很满意。嘴上漫不经心地应着陆焰的话，“住院了？” 　　“在家养着。” 　　她站起来，抚了抚身上的旗袍，“那就没什么事。吃饭吧。” 　　陆焰冷冷地望着她的背影。陆泽越叹口气，放下报纸。拍了拍他肩膀，“来吧，咱爷俩喝两杯。” 　　☆ 　　第二天晚上五点，陆焰刚从工作室出来便接到了陆泽越的电话。 　　向玲一向拿捏得准，知道有些人他拒绝不了。 　　陆焰上了车，在驾驶座静静坐了一会儿。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 　　刘东辉曾经大手笔在他这里买了一套瓷器。向玲之前就有意拉拢刘家，还假意邀请过人家女儿来家里做客。 　　他才刚回来两天，这鸿门宴就摆上了。真是迫不及待。 　　陆焰讥讽地扬了扬唇。扔下手机将车开出去。 　　另一边，方姿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 　　昨天她提前回来吓了小郑一跳。这会儿他同样受惊一样望着方姿，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 　　“方姐……你这是干嘛去啊？” 　　无袖深V领黑色长裙配上经典款小皮包。这种正式的打扮很少见啊。 　　“去吃饭。” 　　魔都那边纹身展结束后，高义宪一行人转而又去了别的国家。方姿嫌时间太长，便提前一个人先回来了。 　　方柔得知后，想趁着许庭生日这天正式介绍他们认识。所以有了这一出。 　　“哦……那你用餐愉快。” 　　等到方姿离开，小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忘记说那男人的事了！ 　　☆ 　　方姿驱车到了海华酒店。 　　明亮的灯光混着月色照在她身上，宛如一颗成色上好的黑珍珠。 　　没走出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叫她名字。声音低沉，带着点不确定。 　　方姿心头猛地一悸。 　　转身，不远处许慕辰长身而立，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惊艳。 　　“我以为认错了。”他走过来，声音带着笑意。 　　方姿锁上车，走过去打招呼：“好久不见。”顿了顿，“许漾还没回来？” 　　“估计玩疯了。” 　　两人并肩走进大堂。许慕辰白衬衫黑西裤，风度翩翩。一身正式打扮跟方姿非常搭配。 　　他嘴角漾着笑意，微微偏头，“什么时候再来武馆练练？” 　　走上台阶。方姿右手轻扯裙摆，脚下踩着高跟鞋，低头认真看着路面。 　　“我可能生锈了。” 　　来到电梯前，许慕辰移开目光，按下上升按钮，“可以随便玩玩。” 　　电梯很快下来，两人走进去。 　　“去几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姿：“二十八楼。” 　　“真巧。” 　　钢化门渐渐合拢，映出电梯内景象。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来。 　　两扇门缓缓分开，外面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忽然落进视线里，方姿拎着包的手霎时一紧。 　　陆焰立在门边，眼色幽深，目光停在她身上良久。 　　方姿静静与他对视。 　　他眉目冷凝，收回目光，神色自若地走进来。 　　抬手按下三十楼。 　　她垂眸，看见自己泛白的手指。 　　陆焰站在前面，镜面一样的钢化门反射出他的样貌。眉峰清冷，薄唇紧绷。 　　方姿的视线被挡住，只能望着他笔挺的背影。 　　电梯缓缓上升，心仿佛也随之被提了起来。 　　很快，“叮”一声响起。 　　“到了。”许慕辰抬手扒着电梯门示意方姿先走。 　　方姿抬了抬眼，眼前的人不动如山。她抿着唇挪一步，从他身旁绕过去。 　　陆焰鼻端闻到一股很清淡的香味。眼眸转过去，那抹黑色身影越过他走到门边。那里还有个男人在等着。 　　舌尖在齿上扫了一圈。桃花眼眯了眯，他伸出手—— 　　方姿手腕立时一紧，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她后背抵着陆焰坚硬的胸膛。头顶响起他的声音，戏谑又危险：“睡完就跑，现在装不认识？” 　　许慕辰讶异挑眉。 　　手腕上像有一团火烧着，隔着轻薄的布料她感觉到了身后人胸膛的起伏。方姿顺了顺呼吸，声音都绷着，“你先走。” 　　许慕辰淡淡瞥了瞥陆焰。眼里几分故意，“那你快点，等你。” 　　方姿：“……”等我干什么？ 　　碍事的人走了，陆焰抬手随意按了一层楼。握着她的手腕始终没松开。 　　方姿拧了拧，陆焰察觉到，放开一下很快又握紧。 　　“谁睡完就跑？”她问。 　　“你在南湘睡了那么久，不承认？” 　　“我也没装不认识你。” 　　陆焰手一缩，把她拉到自己眼前，“那怎么不说话？” 　　方姿回视他，“你也没说话。” 　　他假里假气，“怕打扰你好事。” 　　“现在就不怕了？” 　　电梯停下来，陆焰没答，直接拉着她走出去。他步伐大脚步快，方姿几乎是在小跑。 　　他没说要去哪里，她也没问。就这么一前一后在走廊里飞奔。 　　脚步声急促凌乱，有风越过耳边。他的衣摆掀起，她裙摆飘荡。 　　陆焰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瞥了方姿一眼，猛地推开面前这道门；她被带了进去。 　　两个身影融进暗淡的光线里。 　　包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他们站在门边，透过昏暗的光亮望着对方。 　　“为什么提前回来？”他垂眸。 　　“有事要办。”她呼吸凌乱。 　　“我打过两次电话，都是关机。”形状好看的薄唇开开合合，“把我拉黑了？” 　　猛烈的心跳渐渐平息，肢体里的血液仍在奔腾。方姿深吸了口气。 　　“你做了什么要被我拉黑的事？” 　　话落，室内蓦地静下来。 　　眼睛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得更清晰。 　　他面部轮廓幽深立体，目光明亮锐利。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领带拘谨地贴着喉结，雅痞又禁欲。 　　铃声乍响，电子音尖锐地冲进耳膜。陆焰眼神未动，掏出电话接通。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快点赶过来！” 　　方姿就站在他面前，隐约能听到那端传来强势的女声。 　　陆焰望着她，那双挑逗的桃花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风情。 　　“有事。不去了。”他声音是冷的。 　　“不行！马上给我……”他直接挂了电话。 　　“跟我走。”陆焰打开门，手却被方姿扯住。 　　“我得过去一趟。” 　　他停了脚步，静静看着她，“你认真的？” 　　“我妈在那里等。” 　　“呵。”他勾唇，“带人见家长？那你跟我过来干什么？” 　　方姿将手腕从他掌心抽出来；他眼神都冷了下去。接着，她抓着他的大手往手里一扣。 　　“一会沿街看看有没有卖核桃的。你该补脑了。” 　　陆焰低头看着那只白皙的手，喉头一滚。然后没再反抗，跟着她走出去。 　　“你先去停车场。” 　　重新进入电梯，方姿按下二十八楼，“我一会下去。” 　　“一会儿是多久？”陆焰扯住她手里的包，霸道规定，“就十分钟。否则我直接去看看阿姨。” 　　方姿走出去，手还被他拽着，“不信你试试。” 　　她忽然抬手，轻轻摸上他眼尾的那颗痣，说话时热气都喷在他耳边，“你快点放开我，我就能快些出来。” 　　陆焰喉结滑动，低笑了声：“晚了你给我等着。” 　　他撒手。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 　　等了许久的方柔看到方姿，终于松了一口气。 　　菜已经上齐，方姿心不在焉地吃着。几次想开口都错失机会。 　　她低头看时间，脑海里想起那人的样子。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角。 　　“妈，许伯伯，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等回话，方姿已经站了起来。 　　才开始吃就要离开，方柔有几分不悦，“什么事这么急？” 　　方姿拿好包，拉开椅子，“有重要的事。”视线一转，“许伯伯，对不起。你们用餐愉快。” 　　方柔没来得及再说，方姿身影已经消失。 　　她拎着包走得飞快。出了他们的视线后，直接小跑起来。 　　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路过的人无不侧目。方姿提着裙摆，嘴角慢慢扬起来。 　　电梯就在前面。转个弯，腰上忽然一紧。那人从旁边冒出来，死死搂住她，带到角落里。 　　“知道你像什么样吗？”他弯着桃花眼，风华毕露。 　　方姿喘息着，眼前是那张俊朗的脸。 　　“像什么？”她徐徐问。 　　陆焰眼瞳极亮，笑意藏都藏不住，“像要去私奔。” 第27章 　　安全出口边, 陆焰靠着墙壁, 垂眸望着她。 　　他搂着方姿纤细的腰肢, 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锁死。她腰间温度滚烫, 鼻息之间都是他炙热的气息。 　　“要不要？”他启唇。 　　“要什么？”后颈有些麻，她稳住声音。 　　陆焰轻笑：“你说呢。” 　　方姿呼吸微促，身体往左边倾，重心放到左脚上，眼眸觑着他，“拜你所赐, ”她抓着他手臂, 脚尖踢了踢他的皮鞋尖，“我可能奔不起来了。” 　　陆焰垂眸瞧过去, 看到了她的状况。眼尾轻扬，额头轻轻磕上她的，“你这个拖后腿的。” 　　这双高跟鞋在遇到他后连续经历超强工作, 鞋跟在刚才被他猛力拖过来的时候已经罢工。 　　方姿右脚完全不敢使力, 那颤巍巍的支撑马上就要倾塌。 　　别说“私奔”，走路都是个问题。 　　“那就改天。” 　　“就今天。” 　　陆焰手臂一收，方姿身子与他严丝合缝。他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传过来, 不受控制地窜进她体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四目相对, 他眉目柔和，那双多情的眼里全是她的样子。眼尾的痣在眨眼时若隐若现, 撩得人心痒。 　　“你眼睛里全是我。”他倾身，轻轻咬上她右耳垂。 　　柔软的两片唇含着她耳朵上的软肉, 慢条斯理地允着。温热的舌尖像条抓不住的小蛇在那颗痣上放肆挑逗。 　　他用力，她呼吸急促。 　　他眼色渐浓，滚烫的气息全部喷洒到她颈间。 　　酥麻感陡然顺着脊椎扩散到全身。方姿猛地一个激灵，右脚险些崴下去。她不由偏头，想躲开这令人近乎失控的感觉。 　　腰间手臂收紧，他带着笑的声音不客气地闯进耳中：“软了？” 　　方姿胸腔起伏，倒了倒气。垂眸不看他，“你也挺软。” 　　舌头软而有力，韧得很。 　　他眯了眯眼，抬手摸上她泛红的耳垂。流连片刻，手指轻挑地顺着下颚线摩挲她的下巴，“我有些地方硬得很。” 　　心头乱跳，她压下他的手。眉头微微蹙起，“脚酸。” 　　陆焰收敛下来，身子一转，让她靠墙，“扶好。” 　　方姿的脚被他握住，她一颤，往回收。他的大手猛地使力，拇指刮了一下她的脚踝，“别动！” 　　陆焰把她的鞋脱掉，随手将脚搭到膝盖上。拎着鞋看一眼，后跟已经松了。 　　“看来你只能靠着我了。”他温热的手再次握住她的脚踝。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个挺拔的男人一脸沉静，单膝点地正认真地帮她穿鞋。 　　不甚明亮的光线勾勒着他的脸部轮廓，那完美的弧度仿佛用炭笔描出来的一样。 　　方姿知道，有什么在电梯里遇到那一瞬就失控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落在他凌厉的眉峰上。纤细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描绘过去，最后在他眼尾的那颗痣上停住。 　　眉上轻轻的痒，陆焰仰着头，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方姿静静回视，感觉那里有什么在涌动。 　　“彻底坏了。”她启唇。不知是在说高跟鞋还是其他什么。 　　陆焰松开她的脚，缓缓起身。看着她，声音低沉，“坏，就坏了吧。” 　　☆ 　　停车场里，黑色越野车像箭一样开了出去。 　　车窗半开，街边LED灯延伸一路，光打在脸上忽明忽暗。风闯进来，呼呼冲进耳中，驱散了莫名的燥热。 　　陆焰握着方向盘，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车内十分安静，他偏过头，一眼就看见她玲珑的耳垂。 　　扬唇，顶了下腮帮。 　　不久，车停在国际购物中心的广场。 　　方姿不明所以。 　　陆焰解开安全带，拔掉车钥匙，扔下两个字，“等着。” 　　方姿坐在副驾驶，看着他走进购物中心。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口。 　　她抬起头，悠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以前许漾经常在激动的时候形容自己“炸成烟花”。她从没体会过，只觉夸张。 　　但是通过刚才，她明确地了解到身体的反应骗不了自己。心脏狂跳，血液奔腾。她的兴奋感已经达到极点。 　　沉静的眼眸里一时间融进许多情绪。 　　这种疯狂感有多少年没有冒出来过。没想到了这把年纪，反倒跃跃欲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些不可思议。 　　万千思绪中，方姿听到电话响了起来。铃声闷在包里面，她打开包将电话拿出来。 　　顿了顿，接通。 　　“我看到你的车了，你在哪里？” 　　听方柔的语气，显然是对她今天的做法不太高兴。 　　“我在外面。” 　　那边停顿稍许，“你对许庭不满意？” 　　“不是。”方姿握着电话，“我只是……” 　　“我找不到合理的说法来解释你今天的行为。” 　　“对不起。”方姿静了静，将话整理好再度开口，“我去北云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刚才就是他在等我。”声音轻柔，但格外坦诚。 　　方柔没吱声，静静听着。 　　“我想跟他出来，忍不住。” 　　晚风轻拂，凉意减少了她心里的躁动。大屏幕正播放着广告，色彩斑斓的灯光散落下来。窗外陆焰挺拔的身影由远及近，那些彩色的光在他身上跳跃着。 　　方姿紧握着手机，视线粘在他身上。陆焰左手拎着一个白色纸袋，右手上不知缠了什么，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飘荡。 　　他脚步生风，一步步走过来。 　　方姿心砰砰跳，耳边传来方柔轻声嘱咐：“定下来就带回来看看。你这闷性子别再遇到林渊那样的。” 　　“他不会。”她十分笃定。 　　方柔没再说话，几秒后那边挂了电话。 　　车门被拉开，陆焰坐进来，将纸袋扔到后座，又把缠在右手上的领带扯下来丢到她腿上。 　　丝滑的面料贴上她的指尖，方姿手指轻抚，似感觉到了那上面残留的温度。 　　“怎么把领带摘了？”她偏头，看到他领口解开两颗口子，锁骨间的小窝若隐若现。 　　“别的不好摘。” 　　“……” 　　他笑了声，重新启动车子。 　　引擎轰鸣，嚣张地叫嚣着。 　　☆ 　　满天星光。 　　越野车下了大道，驶进一条狭窄的小路。道路凹凸不平，车身轻轻晃着。方姿偏头看着路旁。 　　道路两边种满了竹子。笔直高大，直挺挺立在那里。一有风，它们就簌簌的响。 　　前方的路被车灯染黄，隐约可以看见尽头有一间平房。 　　车从茂密的竹林挤过去停在平房边。陆焰先下了车，打开后门将盒子拿出来，又绕到副驾驶。 　　“换上。” 　　方姿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双白球鞋。她看了陆焰一眼，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将球鞋换上，提着裙摆下车。 　　陆焰站在车头，看她走过来。眼尾一挑，朝她伸出手。 　　方姿站到他身边，握住那只好看的手；柔软的触感进入掌心，陆焰抬起嘴角，手一转，手指插入她指间。 　　☆ 　　前院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叉上挂着一个鸟笼。知道有人进来，鹦鹉扑棱着翅膀嚎起来：“混小子来了！混小子来了！老头子快跑！” 　　腔调怪里怪气，像个打小报告的太监。 　　方姿眼里涌出笑意，“它挺了解你。” 　　陆焰“呵”了声。走过去，故意晃了几下鸟笼子。刚才还在贫嘴的鹦鹉顿时炸毛，呜嗷乱扑腾。 　　他隔着鸟笼警告：“再叫拔掉你的毛！” 　　“掉毛掉毛掉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鹦鹉发音不准，又在炸毛之中，这话听着就有点像骂人。陆焰眯了眯眼，“嘴给我放干净点！” 　　“你不回来，它可听话着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吹了几声口哨，鹦鹉立刻安静下来。 　　他一身飘逸的唐装，站在陆焰面前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老人看着七十多岁，但精气神儿很足。目光锐利有神，先看了看方姿才瞧着陆焰问：“这个点过来干什么？” 　　陆焰见了他，唇一挑，“蹭饭。” 　　☆ 　　偏厅里，方姿和陆焰坐在小圆桌边。身后就是厨房，被老旧的木门隔开，里面传出铛铛的响声。 　　不久，老人家端了两碗面出来。方姿要起身，被陆焰领先一步。 　　他几步走过去接过碗，紧接着老爷子对方姿说：“吃完别动，碗让他洗。” 　　陆焰啧了声：“臭老头！” 　　“……” 　　两人都饿了，很快吃完。最终还是方姿拿着碗去厨房洗。 　　这房子一看就有些年月，但是整理得很干净。看得出老人家是一个很享受生活的人。 　　厨房里面传来水声。陆焰走过去，倚在门边看她。 　　挺着脊背，头微垂，长过脚踝的裙摆被她在腿侧打了个结。设计师看到估计要哭出来。脚上穿着他买的白球鞋，不伦不类。 　　陆焰看了一会儿，站直身体走过去；方姿正洗好碗找东西擦手，转头眼前就多了一道身影。 　　他抓住她两只手扣在腰后。动作利落，霸道得不容反驳。 　　“都是水。”她提醒。 　　“正好擦干。” 　　陆焰搂着她，站在厨房中央。方姿背对门口，没看到正要进来的人被他用眼神撵了出去。 　　正欲开口，温热的唇直接压下来贴上她的。 　　方姿脊背紧绷，嘴唇被咬得酥麻。接着，陆焰感觉腰上两只手臂慢慢收紧。 　　他嘴角微翘，加深这个吻。 　　门外，老头子轻轻带上门，一脸鄙视，“臭小子，泡妞泡到我这里来了！”静了静，“哎，黄历被我扔哪了？！” 第28章 　　两人从厨房出来时老爷子正坐在桌边饮茶。方姿脸一阵热, 不自觉看了陆焰一眼。 　　他倒是神色自若, 慢悠悠走过去, “我先送她回去。” 　　老爷子拿眼觑他, “等会儿还回来？” 　　“你锁门我也有钥匙。” 　　“就你能。” 　　陆焰眼里都是暖色。回头冲方姿抬下巴，“走了。” 　　回时车速明显慢下来，但路程好像特别短，眨眼工夫车就停在了店门前。 　　车内静了一瞬，方姿反应过来，“……你来过这里？” 　　他的侧脸在暗淡的月光下有些模糊, 但那晶亮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 “看来你没把我的话当真。” 　　在南湘时他说过会来找她。 　　“我当没当真你心里清楚。” 　　方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手忽然被抓住。对视片刻, 陆焰勾唇，抬手拢了拢她的头发，“晚上别想太多。” 　　“什么意思？” 　　“怕你失眠。” 　　方姿敛着一双水瞳看他, 上身忽然探过去；一个吻轻轻落在他喉结上。双唇摩挲着他火热的肌肤, 感觉到那里在上下滚动。 　　盖了章，她退开。他眼里已经浓的化不开。 　　她挑了挑眉，“谁失眠, 还不一定。” 　　方姿下了车, 陆焰坐在驾驶座敛着目光。 　　寂静的夜里，淡淡的月光笼罩下来。让一切都添了几分暧昧。他伸出食指在喉结上轻轻刮了几下, 仍旧不舒服。 　　咬了咬后槽牙，烦躁地又解了颗扣子—— 　　真他妈热。 　　☆ 　　回去时, 老爷子还没睡，显然在等他。 　　陆焰坐到他对面，端杯就往嘴里灌。接连喝了三杯茶，陆之槐看得直摇头，“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没出息。” 　　“要不怎么能被您收了？” 　　陆之槐瞪眼睛。转念一想又笑了，“在一起多久了？” 　　陆焰看看表，“差不多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就敢往我这里带？！我连黄历都看好了！” 　　陆焰直接笑喷，“急个孙子……我是说我知道您急着抱重孙。” 　　陆之槐哼了声。 　　陆焰给老爷子倒茶，忽然听他开口，“跟你母亲怄气了？” 　　他手一顿，“哪有。” 　　“刚才她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跟你告什么状了？” 　　陆之槐拢着茶杯，语气无奈，“你们两个谁也顺不了谁的毛。” 　　“那就别说了。” 　　“你啊……” 　　“我说老头儿，”他嘴角噙着笑，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赶紧再找个徒弟。都省心。” 　　“放屁！”老头子瞪他，“再胡说信不信我把黄历撕了！” 　　陆焰心想我手机能下载二十来个万年历…… 　　“得，我闭嘴。不过有件事您得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信什么？” 　　无论他忍不忍，依照向玲的性格只会越演越烈。 　　但陆焰想了想，这话终究没说出口。转而痞里痞气地说：“就凭我，你得信您选的日子肯定不会浪费了。” 　　陆之槐没好气瞪他一眼。随即一想这人平时喜欢胡来，但大事上面都拎得清。再说，他等这天也等很久了。 　　他正着脸色，差点把一脸褶子都绷平了，“那就加把劲，省得牛皮吹爆了。” 　　“放心，明天我就去刷存在感。” 　　—— 　　第二天小郑准时到店里，被紧闭的大门吓了一跳。 　　因为方姿这段时间经常不在，这么一弄他心脏都要不好了。 　　开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小郑愁眉苦脸给方姿打电话。 　　响了半天，终于接通。没等他开口，方姿略带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我睡会儿，你看店。” 　　“方姐……你怎么了？” 　　那端静了静，“补觉！” 　　☆ 　　一晃到了下午。 　　店里来了一个朋克风打扮的男人。是前几天就预约好的。说是男人，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一身柳钉，像个刺猬。讲话的时候舌钉若隐若现。 　　小郑看得舌头都疼，正想去叫方姿，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不知道该说陆焰是乌鸦嘴还是下了魔咒，昨晚她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丝毫没有睡意。 　　简直扑街。 　　好在，这一上午睡得不错。 　　方姿走到纹身室，那男人倚在小床边，抱臂直勾勾盯着她看。眼睛像X光一样把她从头看到尾。 　　方姿兀自做准备工作。 　　洗手，消毒……最后带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眉眼。朋克男饶有兴趣地挑眉问，“你多大？看着很年轻，不是把我当试验品吧？” 　　将针装进纹身枪，方姿坐到椅子上，淡淡说：“脱衣服上床。” 　　年轻男人眼中透出深意，脱掉马甲开始动手解衣扣。解开两颗后，他忽然停下动作，“文全身是不是要都脱了？” 　　这种下流招数方姿见过不少，她直接当没听到。 　　年轻男人却没完—— 　　“我想改文全身。” 　　方姿冷冷看过去，朋克男手指拨着衣扣，暧昧地眨了下眼睛。 　　布帘猛地被人掀开。陆焰立在门口，冷峻的目光直接落在他身上。 　　见有人横冲直撞地进来，朋克男一怔。被那目光扫着，他脖颈一凉，下意识拢了拢领口。 　　“你是干什么的！随便就进来！” 　　“内部人员。”冷冰冰的声音没有温度。 　　“滚出去！”他喊，“老子纹身还他妈有个参观的？搞毛线！” 　　方姿开始试枪，不跟他废话：“要文就脱衣服躺上去。” 　　“我说了我要改文全身！” 　　陆焰咬着腮帮，眼睛眯了眯。 　　方姿直接站起来，摘掉口罩和手套扔进垃圾桶。神情冰冷，“我这里不做全身。你执意要做可以去找别家。” 　　“我不找别家，就要在你这里文！” 　　陆焰懒懒地望着他。对方姿抬了抬下巴，“你出去。” 　　听见他开口，方姿看了看他，直接去了外面。 　　陆焰高大的身子立在那，光身高就高出朋克男一大截。更不用说体格优势。他磕出一支烟，放嘴里咬着，拿眼看他，“她说不做全身你听不见？” 　　朋克男一脸嘲弄，“别人都能做，凭什么她做不了？装什么装！” 　　“啪嗒”一声，火苗蹿腾。橘色光照亮陆焰冷峻的面容。将打火机随手扔到桌上，他阴测测地走到床边，抓起马甲一把摔到他身上，“你敢当她面脱裤子，老子就敢废了你。” 　　朋克男被衣服糊了一脸，顿时爆了，“我操，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 　　陆焰轻蔑地看着他，掏出手机打电话，“你大爷。” 　　☆ 　　没多久，朋克男被傅东乙的人领走了。 　　方姿重新回到纹身室，陆焰正倚在小床边抽烟。 　　他叼着烟，喉结滚动。烟雾升腾，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明明一副痞子样，就是莫名多了几分旖旎。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老板娘有事？”一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方姿走到他面前，“那人你认识？” 　　“哥们儿小舅子。” 　　烟头火星骤亮，一闪而过，尼古丁呛辣的味道冲进鼻腔。 　　“这里禁烟。” 　　“我以为你来道谢的。” 　　她从善如流：“谢谢。” 　　陆焰掐灭烟，眼尾一挑，“怎么谢？” 　　方姿还真想了想：“给你文个身？” 　　“行啊。我适合文个什么图案？” 　　她眼里漾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小鸡吃米图。” 　　他直勾勾看着她，“故意的？” 　　“故意什么？” 　　昨晚在车里，加上今天……他笑了声，抓住她的手直接按上去。 　　“你说故意什么？” 　　方姿像是被烫到，想缩手。却被陆焰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手下明显开始有变化，她脸上发热，“你撒手。” 　　“你说谁小？” 　　那触感太磨人，方姿想挣脱，脑子一热直接抓了上去。 　　随即听到一声闷哼。 　　陆焰绷着脸，将她挤到床边。力量过大，方姿一屁股坐了上去。 　　陆焰抓着她的双手按在床上，一双修长的腿挤到她双腿之间。 　　下颚紧绷，眼眸中像燃着两束摇曳的火苗。 　　方姿气息紊乱。一番折腾衣领都歪到肩膀上。她仰视着陆焰，眼眸涌动。 　　火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喉结滚了滚，瞪她，“再撩我，真办了你！” 　　恶狠狠说完，陆焰放开她走了出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布帘翻飞，又缓缓落下。 　　方姿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手心滚烫。 　　—— 　　下午，陆焰和小郑坐在吧台一起打游戏。方姿洗了脸出来，看到他们端着手机，低着头，姿势一模一样。 　　默了默，转开视线。 　　二点左右，来了一个年轻女人。见到方姿直接提出要求：“别的无所谓，只要帮我遮住后背那个疤。难看死了。” 　　方姿脚步顿住，若有似无地往那边瞄过去。陆焰正好也在看她。两人无声对视，显然在想同一件事。 　　小郑在一旁暗中观察他们。 　　今天这一颗心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刚才纹身室里的对话他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太刺激，太黄暴，他都已经做好出去放风的准备了，陆焰却黑着一张脸出来了。 　　真可惜。 　　他有点鄙视自己。 　　等方姿进去了，小郑压低声音跟他说：“其实我们以前也遇到过那样的人。” 　　陆焰抬眸看他。 　　“有些人是神逻辑，总觉得做这行的女人很随便。方姐又长得漂亮，有人动歪心思也不奇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冷笑。 　　“有的只是过过嘴瘾，但是以前遇到一个不依不饶的，摆明就是想睡方姐。后来方姐去找了人，那人才消停。”小郑叹气，“其实她挺不容易的。” 　　见陆焰脸色深沉，小郑摸了摸脑袋，憨笑，“好像被我说严重了。现在做什么都不容易。” 　　他想了想，又问：“你应该知道方姐父亲的事吧？” 　　陆焰嗯了声。 　　“听说她以前学习特别好，就因为那事连大学都没上成。好像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小郑话里都是惋惜。 　　陆焰没吱声。低头喝了一口水，喉结一下一下动着。 　　舔了舔嘴角，除了一嘴的涩意，索然无味。 第29章 　　傍晚, 霞光铺在天边, 红得像是烧了一把火。 　　方姿洗好手出来, 陆焰靠在吧台边, 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焰抓住她的手一拽，方姿往前冲了一步。他转眸看过来，眼中映着淡淡晚霞。 　　“困了？” 　　一提这个，他立刻换上一副戏谑的表情, “听说你睡到中午。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你睡得好？”她伸手摸上他的眼角。 　　“不好。”陆焰任由她动作, 说话时热气都染在她手腕上，“兄弟不老实, 收拾完它才睡着。” 　　她放下手，乜他，“手套不够用我这里还有。” 　　她竟然还记得这个梗, 陆焰差点破功。手缓缓从衣摆探进, 看她的眼里带着火，“它不想要手套，就想认识认识你。” 　　满嘴荤话。 　　腰上像有蚂蚁在爬, 方姿将他的手抽出来, 转开话题：“饿了吗？” 　　“你给做？” 　　她想了想，点头, “好。” 　　话刚落，小郑提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玻璃门在他身后晃荡, 他笑着喊：“陆哥，东西买回来了！” 　　陆焰顺势将她衣服拉好，起身接过来，“谢了。” 　　小郑摆摆手。 　　“一起吃？” 　　听见方姿问，他立马摇头，“我等会儿还有事。” 　　转头给陆焰递了个“够意思吧”的眼色。 　　等人走了，陆焰跟在方姿身后上楼。楼梯很窄，只能走一个人。上面倒是不小。 　　开放式格局，厨房洗手间阳台一应俱全。 　　进屋一眼就看到靠在窗边的那张大床。北欧风，铺着简约的深蓝色床单，两个同色系枕头整齐地摆在上面。 　　陆焰扫了一眼，提着东西走进厨房。 　　方姿将刚洗的围裙收进来，过去时陆焰正站在流理台边慢条斯理地解袖扣。 　　他侧身站在香槟色橱柜前，肩膀到臀再到脚踝线条流畅，又隐隐透出男性的力量感。手臂弯在胸口，修韧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动作。 　　这场景像是电影画面被一帧一帧放慢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 　　陆焰察觉到，侧目，头一歪，“过来。” 　　方姿抬走到他前面；他弯下腰，一张俊脸凑到眼前，“给我穿上。” 　　她将围裙抖开，抬手挂在他脖子上。他微微偏头，鼻尖若有似无地摩擦着她的耳朵。手在她身后一折一折挽着袖子。 　　方姿后背一阵阵的麻，退下来时心好像还在乱跳。陆焰似看穿了，眼里都是笑意。 　　手绕到后面将围裙系上，眼尾一挑，“去等着。” 　　☆ 　　方姿没想到陆焰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错。她也很给面子，吃了很多。 　　“你挺好养。”他说。 　　“你做的好吃。”她毫不吝啬地夸赞。 　　吃过饭，方姿去洗碗，陆焰在房间里到处看。 　　半晌，他靠在书柜前兀自笑了。 　　傅东乙办公室经常会出现一些娃娃，化妆品，还有布满蕾丝的防尘罩。每次去，都得忍受那诡异的风格。 　　方姿这里…… 　　“啧。真是又冷又硬。”他随意坐到床上，床垫瞬间陷下去。 　　还好这里是软的。 　　目光落在书架上，从上扫到下。方姿看书杂，什么类型都有，许多都是和纹身有关。 　　陆焰抬手，随意抽出一本画册。 　　淡黄色纸皮封已经褪色。右下角用黑色签字笔写着“沈黛”两个字。 　　笔锋利落干脆，字体大气。指腹抚上去，还能摸到她下笔的纹路。 　　这是手绘本，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一张张翻过去，陆焰想起在南湘时她画画的样子。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翻到最后，是一张男人的画像，四十多岁的样子，相貌端正，目光有神。跟她项链上的那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这一页，还夹着一张报纸。 　　时间太久，纸张都泛了黄。应该是夹了很长时间，整张纸变得直挺挺。 　　上面的日期是九年前，版面不大，但标题触目。尤其是上面硕大的“冤案”两个字。 　　想起小郑说的那些话，他立在桌边，眼色沉了沉。 　　“看什么？”方姿端着两个马克杯走过来。 　　他把画册放回去，随手抽出一本人体结构绘画的书。 　　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翻着，忽然在某页停下，眼神瞟过去，“小鸡吃米图就别想了。你可以像电影里那样给我画一张。” 　　“什么电影？” 　　“后来撞冰山那个。”他眼尾一挑，把书举到她面前，“就照这个画。” 　　上面的男人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偏着，用手撑着下巴，漠然地望着前面。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方姿淡淡瞥了一眼，将他手上的书抽走，放回书架。转而把挂着的一串贝壳项链摘下来递过去。 　　陆焰没动。 　　方姿压着唇畔，将项链挂到他手指上，“泰坦尼克号就别想了，太不要脸号更适合你。” 　　他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怎么了？”她鼻尖扫到衬衫领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动，让我抱一抱。” 　　—— 　　陆焰最近心情特别好，身边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工作室里几个大男人贫了一上午，等陆焰开始干活才散。 　　这地方原本是陆之槐的领地，交出来后慢慢就不过来了。而陆焰多数时间都是窝在这里。 　　他坐在椅子上，背弓着，白色T恤紧绷，后背宽厚坚实。头微垂，专注地盯着手上的东西。 　　拉坯是做瓷器第一道工序。 　　瓷泥在转盘内一圈一圈地转，骨节分明的手同时侧压和稳定住泥团。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浓密的眉毛。或许因为太专心，表情竟有几分柔和。 　　雏形渐渐出来，他缓缓掀起嘴角。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陆哥”。随后门外响起脚步声，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陆焰抬了抬眼。日光中一个穿着旗袍的身影从门口进来。背着光，面容模糊不清。 　　关掉机器，陆焰站起来，“怎么过来了？” 　　向玲扫了一眼转盘，掀了掀眼皮，“我带小婉过来挑茶具。” 　　他没应声，走到水池边洗手。 　　被称作“小婉”的女人款款走进来。面容清丽，身材玲珑有致，穿着牛仔背带短裤，头上戴了一顶粉色鸭舌帽。 　　“晚上一起吃饭。”向玲单方面做了决定，“上次的事就不提了。” 　　陆焰垂眸擦手，不应也不拒绝，一脸漫不经意。 　　☆ 　　上一次和刘东辉一家吃饭陆焰放了鸽子，他知道向玲不会轻易放弃。 　　饭店是向玲选的，到的时候刘小婉的母亲已经等在那里。 　　四个人围着长方形餐桌，刘小婉正好坐在陆焰对面。 　　向玲和刘母聊天，费尽心思往他们两个身上扯。陆焰从坐下就没搭过腔，刘小婉偶尔说几句，眼神往他这边瞥了几次。 　　吃到中途，陆焰忽然站了起来。看他一副要离开的架势，向玲眉头一皱，“你去哪里？” 　　“烟瘾犯了。” 　　等人出去，桌上静了一会儿，刘母意有所指，“陆焰心气一直都高。” 　　向玲一笑，“没有的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刚落，她右手边的电话响了。黑色的手机，是陆焰的。 　　铃声坚韧不拔，一直一直唱。接连两通，魔音入脑，直到无人接听才作罢。 　　三个女人一同侧目，“胸大臀翘”的来显赫然进入视野。 　　刘小婉扯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直男审美。” 　　刘母淡淡收回视线，没说话。 　　向玲握紧筷子，嘴角不受控制绷紧。气氛凝滞时，陆焰回来了。只是人还没到餐桌旁，电话又响了。 　　迎着三束目光，他接起了来自“又紧又嫩”的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眉眼一挑，弯着嘴角走了出去。表情要多荡漾有多荡漾。 　　桌上鸦雀无声。刘母压着气，拉着刘小婉起身。 　　“陆焰看起来没这个心思。我们告辞了。” 　　向玲绷着脸坐在椅子上，气得脸色发白。眼睁睁看着刘家母女沉着脸离开。 　　半晌看见陆焰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来，向玲胸口猛地烧起一把火。无论那些乱七八糟的是真是假，她都被攫了面子。 　　“你什么意思？” 　　火气升腾中，她听到陆焰无所谓的回答，“就这意思。” 　　向玲死死瞪着他，“我费事把刘家拉拢过来，是让你这么搅和的？” 　　陆焰冷着脸，“用不着。” 　　啪——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向玲目呲欲裂，“你个没人要的东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方姿和许漾的视线。 　　她们站在走廊里，和气急败坏的向玲擦肩而过。许漾被台风尾扫到，撇了撇嘴，“这是要吃人啊！” 　　方姿没说话，也没动。 　　许漾扯了扯她手腕，“走啊！” 　　“你先进去。”她视线落在别处，声音微哑，“我有点事。” 　　“那我进去等你。” 　　方姿抿着唇，笔直地望着包房里。 　　陆焰一直背对这边，高大的身子绷着，许久没动。余晖洒落进来染到他身上，看着莫名孤寂。 　　方姿慢慢走进去，脚步轻的像是怕惊动什么。 　　几步后，有些凉的手轻轻牵上他的。 　　陆焰指尖一颤，后背被一副柔软的身体拥住。 　　“吃个饭都能遇到你。” 　　他侧头，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跟谁来吃饭？男的女的？” 　　“许漾。我朋友。” 　　陆焰拿开她的手，将人扯到身前，“刚来？” 　　他脸上红了一片，方姿抬手，轻轻抚了几下。 　　脸上一阵痒，陆焰将人搂得死紧，“别撩。” 　　方姿贴在他身上，心跳一声一声入耳。 　　有铃声自他兜里传出来。她低下头，“来电话了。” 　　陆焰双手抱着她，自然腾不出手，“帮我拿出来。” 　　方姿拿出电话，眨了眨眼。递到他眼前。 　　“36E”来势汹汹。 　　两人对视片刻，陆焰见她挑了下眉头，语气淡漠，“你好这口？”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按照一般套路，我不是应该被心疼的那个吗？36E什么鬼？ 　　方姿：什么鬼？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哈哈哈哈你们猜猜36E是谁~~ 第30章 　　在两人的目光碰撞中铃声渐渐偃旗息鼓。屏幕缓缓暗下去, 方姿将电话塞进陆焰手里, 退开一步。 　　陆焰手臂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动, “我好哪口你不知道？” 　　“知道。36E。” 　　他闷声笑, 眼眸光亮。直接解锁拨了回去。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男声：“陆哥，事儿办完了？” 　　声音听着耳熟，方姿立刻想起来是谁。 　　陆焰牵着她往外走，对话筒说：“我身边有个人想知道你是谁。” 　　“谁啊？是美女吗哥？有没有……”半晌，反应过来, “是方……是嫂子？我是向维啊！” 　　“……你好。” 　　方姿莫名有种她在无理取闹的错觉。 　　两人贫了几句, 挂掉电话。陆焰似笑非笑问：“我清白了？” 　　她没答，看了看他, “你今天有事。” 　　余晖之下，两人站在路边，玻璃门反着刺眼的光亮, 模糊了他们的轮廓。 　　他抬手帮她顺了顺头发, “能有什么事。” 　　他不想说，方姿没勉强。视线又转到他左边脸颊，已经看不出异常。 　　她低头看一眼时间, “我要先进去。”顿了顿, “那再联系？” 　　陆焰抬下巴。 　　方姿走到玻璃门边，看见他的身影映在镜面中。立在那里, 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心不知被什么抓了一把, 她松开门把，下了台阶往回走。 　　她的身影在瞳仁中越来越大。陆焰眼色深沉，一只手被她握住，“有没有兴趣认识我朋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许漾这个人，基本是有吃万事足。 　　原本孤零零在房间等方姿，觉得时间像钝刀子割肉一样难熬。等菜上来后她意思意思又挺了五分钟，然后就把人扔到了天边。 　　方姿带着陆焰进来时，许漾正埋头苦吃，两个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我靠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吃饱了，快来吃椰子鸡……吧。” 　　见到方姿后面跟了个颜值爆表的帅哥，许漾愣了下。眨了眨眼，然后不受控制地打出一个绵长又悠远的饱嗝。 　　“这是？”咽下嘴里的食物，她递过去一个“老实交代”眼神。 　　“陆焰。”方姿言简意赅。 　　陆焰仿佛没听到那句“椰子XX”，也没听见那声响亮的饱嗝，只别有深意对方姿说：“人明显在问我和你的关系。” 　　方姿拉开椅子坐下，“能一块吃饭的关系。” 　　许漾揶揄，“我看是能一块睡觉的关系吧！” 　　这话陆焰听乐了，径自把话接过去：“眼神真好。” 　　一句话，两人瞬间结成同盟。 　　许漾前几天才从外面疯回来，直接扔了一个红色炸.弹。 　　她和芝麻汤圆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出去一趟人被他顺利拿下。商量后打算先订婚。 　　今天许漾本来准备一肚子话要倒，在看到陆焰后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方姿端着小碟吃小笼包，静静看着那俩人说相声。 　　但是没多久，她就后悔了。 　　许漾沾酒就醉。等到她注意时，两人已经造光了一整瓶酒。 　　“我告诉你，你是第一个她主动带给我看的男人。她那个前男友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才见上，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陆焰眼带笑意：“是么。” 　　“是啊！但是那家伙他妈的是个渣啊！”许漾一脸痛心疾首，丝毫没察觉到在现任面前提前任是一件多“卧槽”的事。 　　方姿转动转盘，把她最爱吃的菜送到眼前，“别喝了，多吃点。” 　　许漾一点也没接收到：“吃什么吃，聊天呢！” 　　“……” 　　陆焰低头抿了一口酒。感受到方姿投过来的视线，朝她挑了下眉头。 　　许漾晕乎乎，完全没注意他们的交流。 　　“不过我家小姿吃不了亏。”她喝的有点大舌头，“她在我哥那断断续续练了两年……” 　　陆焰接话：“你哥教得挺用心。” 　　“当然！我哥对方姿……我之前还想把他俩凑合到一起。” 　　陆焰又给她倒了杯酒，饶有兴致，“那怎么没凑？” 　　“方姿跑了啊！”许漾嘻嘻笑，“要不能轮得到你！” 　　陆焰没再接话，靠着椅背似笑非笑。 　　方姿被卖得老底不剩。咬着牙叫服务员送来醒酒汤。 　　“还想加点什么？”他脚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的脚踝。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怪。 　　想加个嚼子……把许漾嘴套上。 　　方姿挪开脚，轻咳一声：“你吃饱了？” 　　“听饱了。” 　　“别撑到了。” 　　“撑是没撑，就是……”陆焰猛地把她椅子拉到身边，“醋喝多了，你说怎么办？” 　　—— 　　许漾喝得有点多，走路都发飘。芝麻汤圆来接人时，她愣是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然后表情立刻变得要哭不哭，“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我不想生孩子不想生孩子！” 　　方姿听这话却一怔，立刻问：“许漾怀孕了？” 　　徐恒脸色黑漆漆的，清俊的脸上像是盖了一层乌云，“她脑子被屎壳郎吃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胡说！屎壳郎是吃.屎的！怎么会来吃我脑子！” 　　徐恒咬着后槽牙直接把人架走了。 　　夜晚风徐徐吹着，凉嗖嗖的很舒服。陆焰喝酒了，回程是方姿开车。 　　大越野车，很宽敞。方姿坐在驾驶座，面容被橙色灯光照的分外柔和。 　　陆焰手肘支在车门上，撑着头懒洋洋地看她。 　　她拿着车钥匙，目光瞥过去，“安全带。” 　　“嗯。” 　　他应了声，没动。 　　方姿正要伸手，方柔打了电话进来。说过几天李星辰来学校报道，让她有时间去看看。 　　陆焰瞧着她沉静的面容，舌尖顶了顶腮帮，靠了过去。 　　修长的手臂横过她身前，带着酒味儿的气息荡漾在鼻端。方姿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见陆焰扯过她的安全带扣了进去。 　　“啪嗒”一声轻响，却异常显耳。 　　“有时间回来一趟，帮我选选衣服。” 　　虽然是二婚，但是许庭想大办，执意要让方柔风风光光。方姿原本打算送的聘礼也被两人联手推拒了。 　　方姿应了声。要出口的话猛地噎住。 　　陆焰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着，湿滑的舌尖放肆地一下一下挑逗。 　　他身上无比炙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和耳边。方姿像被一团火烘着，整个人仿佛要烧起来。 　　她偏头躲，陆焰抬手扣住她的后脑，牙齿轻轻咬上她脖子。 　　电话那端，方柔还在讲话。方姿思绪飘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低喘了口气，想把电话移过来隔开陆焰。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你想让阿姨听别的，我是没有意见。” 　　方姿狠狠瞪他，抬手捂住他红得发艳的嘴。 　　“妈，我在开车，改天再说。”声音哑得不像话。 　　电话一扔，她靠着椅背兀自喘息。耳垂红得像要滴血，脖子上那颗草莓格外新鲜。 　　陆焰眼里翻浪，笑得风骚，“还能开车吗？” 　　方姿没理他，敛了敛目光，发动车子。 　　街灯一路延伸像是一条星河。门店前人群来来往往，谱写这座城市的平淡生活。 　　越野车兜兜转转，开进小区。方姿解开安全带，听见身旁传来轻笑声。 　　“上去我可就不会让你下来了。” 　　她“砰”一声关上车门，“你家是狼窝？” 　　“是啊。”陆焰立在她面前，插着口袋，“吃人不吐骨头。” 　　把钥匙扔过去，陆焰接个正着，听见她说：“那更要上去看看了。” 　　手腕被抓住，他将人扣在胸口，“欢迎之至。” 　　☆ 　　陆焰的住处在三十一楼，最顶层。 　　方姿靠着阳台栏杆，俯瞰夜里的松城。 　　黑透的夜色里，光亮布满视野。像是一块巨大的黑布上盛满了耀眼的珠宝。 　　江面波光粼粼，一片寂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后响起脚步声，陆焰立在她身边，迎着风递给她一瓶果酒。 　　“这里视野真好。” 　　前后都无遮挡，江景也尽收眼底。 　　他喝了一口酒，“我喜欢高处。视野好是一方面。”他扭过头，“还有……” 　　方姿拿着酒瓶撞上他的，仰头也喝了一口。酸酸甜甜清凉入喉，十分舒服。 　　“还有什么？” 　　陆焰站直身体，伸手将她揽到眼前。眼睛一寸一寸滑过，最后停留在那两片红唇上。 　　刚喝过酒，那里晶莹润泽。喉结动了动，他亲了上去。 　　一触即发，四周空气仿佛都热起来。方姿被他灵活的舌搅着，呼吸渐渐急促。 　　“还有……”他气息同样粗重，“做什么都不怕被人看。” 　　方姿被他抱了起来，双手搂住他脖子，手里还拿着酒瓶。 　　喉咙发干，她往嘴里灌了一口。 　　陆焰哑着嗓子笑，“你这个极品。” 　　客厅灯光明亮。映着他们摞在一起的影子。进了房间，陆焰随手摁开灯，接着方姿被丢到了大床上。 　　她枕着柔软的枕头，看着他几步走过来。眼前很快被一块黑影笼罩住。 　　陆焰扬手脱掉上衣，直接压了上去。 　　方姿搂住他的腰，非常配合。 　　陆焰似没想到她这样温顺，但是现在这情景也容不得他多想。正欲进入主题，方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上个月的这一天……” 　　他喉结滚动，“什么？” 　　她躺在床上，陆焰压着她，一上一下，四目相对。 　　方姿抬手摸上他的喉结，“上个月的这天在北云你帮我熬了姜汤。” 　　陆焰没动，但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昏暗的光线里，她眼中映着笑意，“我月事一向很准。” 　　他明白过来，咬着牙顶她，“你再说一遍？” 　　手指捏着他的耳垂，方姿火上浇油，“你以为就你会撩？” 　　陆焰直接爆了：“你有种！”低头咬上她的下巴，极不甘心，“老子下次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指着许漾：真是猪队友。 　　陆焰：明明就是神助攻。 　　╮(╯▽╰)╭陆哥终于遭报应了。 　　猜到36E是向维的，来我给你加buff。 　　多说一句：问微博的小仙女，我上次回答你可能没看到。我没有微博哦，你可以在这里收藏我一下或是留言。我都能看到的~mua 第31章 　　房间里没人说话, 陆焰的喘息声十分明显。他瞪着身下的人, 不死心地确认：“你别唬我。” 　　方姿看他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顿时心里有点愧疚。但是—— 　　“真没有。” 　　“算你狠！” 　　他蹂.躏她的唇, 半晌，烦躁起身。 　　一身都是快要爆炸的气场。这模样像极了一只吃不到食儿的大型犬。 　　方姿压住笑意，喊他：“你去哪里？” 　　陆焰没看她，冷脸往浴室走：“自给自足。”话落，“砰”一声带上门。 　　屋里静下来，方姿将脸埋进枕头, 无声勾唇。 　　☆ 　　或许是真把人惹毛了, 陆焰最近看方姿的眼神都恶狠狠的。就像一只饿了八辈子的狼。 　　方姿却完全没有自己是“食物”的觉悟，甚至有些愉悦。 　　她不知道陆焰逗起来这样有趣。 　　“别得意, 你那护身符挺不了多久。” 　　松城大学门前人潮涌动。陆焰的车停在树荫下，陪着她一起等人。 　　“我不想，就能护一辈子。” 　　他咬着没点的烟扭头看她, “真不想？” 　　方姿没说话。 　　陆焰凉凉地说：“别让我抓到机会。” 　　“沈黛姐——” 　　远处传来李星辰的声音。方姿开门下车, 身后跟着响起关门声。 　　李星辰小跑过来，剃了个板寸头，有些局促地对方姿笑了笑。 　　“都收拾好了？” 　　“好了。” 　　“那去吃饭。”指了指身后的人, “叫陆哥。” 　　李星辰客气地点点头, “陆哥。” 　　陆焰手搭在方姿肩上，笑了声, “校友。” 　　因为身份的加成，去饭店这一路上李星辰跟陆焰很快熟悉起来。从学校聊到游戏, 又说了些专业问题，最后直接加了微信号。 　　多数都是李星辰问，陆焰答。方姿也从中知道了陆焰的一些情况。 　　下车时她忽然想到，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似乎很少有过这方面的交流。 　　吃过饭，李星辰提出想去纹身馆看看。方姿欣然同意。于是陆焰又当了回司机，把人带过去。 　　“想不到松城的天气还挺舒服。” 　　陆焰兜他，“等冬天你再这么说。” 　　想到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李星辰顿时缩了缩脖子。 　　到了地方，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 　　十八.九岁的男孩，对刺青的第一感觉就是“装逼利器”。李星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眼中满是兴奋。 　　“姐，等军训完了你给我也刺一个吧！” 　　方姿听罢，直接把洗纹身的资料扔到他面前，“看了再说。” 　　理想很丰满，现实……有些吓人。 　　翻了几页，李星辰彻底没了念头，“纹身不是你想洗，想洗就能洗。” 　　陆焰站在方姿身后跟着瞟了几眼，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把你文到我身上，我肯定不洗。” 　　方姿偏头，“你成天背个人，不累？” 　　“别说背，你骑我身上我都不带累的。” 　　“你就不能正经点？” 　　陆焰笑了声：“你确定喜欢我正经？” 　　方姿不想理他。 　　“姐，你住楼上？”李星辰放下手里的颜料，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 　　“嗯。” 　　“有多余的房间吗？今天能收留我不？”寝室里人还没来全，回去也没意思。他不想走。 　　楼上有个小房间，一直被方姿当成储物间。里面有一张折叠床，收拾收拾能住人。 　　“你不想回去？”她问。 　　李星辰立即点头。 　　方姿和陆焰一前一后地站着，李星辰的视角看不到陆焰的小动作。方姿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正她腰上点火。 　　她抿了抿唇，忍住拍掉他爪子的欲望，对李星辰说：“改天吧。我楼上有一只大狗，挺占地方。”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陆焰扬起嘴角，眯着眼睛问。 　　方姿往旁边挪了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养了一只。” 　　李星辰怕狗，顿时气瘪了下去，“多大啊？什么狗？” 　　她抬了抬嘴角，“哈士奇。最二的那种。” 　　陆焰重心往后移，抱着双臂，“就是那只你不抱着睡不着，日思夜想，高大威猛的忠犬？” 　　方姿闭了闭眼，论不要脸的程度，她真的完败。 　　李星辰抓了抓头发，觉得陆焰好像不是在说狗。 　　“陆哥，你说啥呢？” 　　“听不懂？”他勾着嘴角，“我在说你姐的心肝宝贝。” 　　方姿忍无可忍，拉着李星辰往外走，“晚了，今天先回去。” 　　李星辰看看她，又看看陆焰，觉得气氛说不出的诡异。顿时怂了，“那我先走了。” 　　三人一前一后出门，陆焰贴在方姿身后卖骚，“送走人是不是该喂狗了？” 　　话落，身前的人猛地停下脚步，“饿着。” 　　夜色里，他眼眸澄亮，嘴角若有似无勾着笑意，“你舍得吗？” 　　—— 　　许漾的订婚宴定在九月初。 　　松城已经进入秋季，初晨温度有些清凉，阳光很通透，照得人暖洋洋。 　　陆焰靠在吧台边，小郑口沫横飞地跟他瞎砍。抬腕看了看时间，随即听到楼梯处响起脚步声。 　　两双眼睛一起转过去，金黄的日光中，一抹水粉色身影款款而至。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荡漾，那张精致的脸微垂，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哇靠——”小郑眼睛瞪得溜圆，噘嘴就要吹口哨。 　　感受到旁边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脖颈一紧，傻笑，“方姐打扮起来真惊人。” 　　陆焰瞥他一眼，随即转头对方姿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要多流氓有多流氓。 　　小郑暗自撇嘴：典型的只准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方姿白了他们一眼，右手提起裙摆，“走吧。” 　　两人上了车，陆焰将钥匙插进去发动车子，笑着夸她。 　　方姿系好安全带，说：“裙子是我妈选的，她比我眼光好。” 　　他侧头看她一眼，“我说人漂亮。”顿了顿又开始大言不惭，“那你妈准保看得上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姿无声失笑，摸了一下他的袖口，淡淡应到：“要不试试？我妈下个月办婚宴，你来吗？” 　　他喉结滚了滚，眼睛望着前面的路，“你敢不让我去。” 　　方姿勾唇，又听他说，“跟你最好的两个女人都结婚了。” 　　沉吟片刻，她点头，“她们会幸福。” 　　陆焰眼睫一动，握着方向盘，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国际酒店。 　　越野车一直开到最里面才找到停车位。 　　方姿打开车门，陆焰已经站在外面等她。她扶着他的手下车。 　　陆焰直接带她从后面去正门，这样就不用再绕一圈。 　　停车场最后那里被绳子围住，有大腿那么高。方姿看了看陆焰，觉得他是故意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穿着高跟鞋鱼尾裙，想迈过去不太容易。 　　看出她的窘迫，陆焰笑了声。长腿一伸，轻巧跨过去。 　　方姿抿着唇，提起裙摆。却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压住绳子。高度霎时变得可以忽略不计。 　　陆焰弯着腰，扬起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方姿扶着他肩膀抬起右脚，落地那一瞬绳子蹦了起来。抬眸，陆焰立在她一步之外，要笑不笑地望着她。 　　她蹙了蹙眉，“你很无聊。” 　　人卡在中间，绳子撑起她的裙子。方姿手里拢着裙摆，一脸无语。 　　正要弯下身，腰上忽然一紧。陆焰脚踩住绳子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方姿下意识抓住他肩膀，想说话却直接迎上两片温热的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被高高举起，双脚腾空，嘴也被占了去。 　　方姿心莫名忽悠一下。不知道哪点被碰触到，心里又酸又软。 　　垂眸，看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阳光下明亮而深邃。她的样子毫无保留地映在里面。 　　直到双脚落地，她还没有真实感。 　　刚才那一瞬她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在公共场合这样疯狂，说不出的刺激。 　　她重重喘了口气。 　　陆焰低低笑着，恬不知耻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 　　方姿觉得跟他一起后自己越活越回去。不再理他，闷头往酒店走。 　　那人跟在后面，臭不要脸道：“讨个谢礼也不行。啧。” 　　陆焰看着前面，目光顿了顿，眼中笑意更盛。 　　前方两米左右站着个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目光深沉地望着这边。 　　陆焰挑了挑眉，走到方姿身旁。她似没看见林渊，伸手挽上他手臂，“要迟到了。” 　　他“嗯”了一声：“那就快进去。” 　　林渊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挨在一起的身影。 　　“你认识他们？”刘小婉走过来，跟他看着同一方向。 　　“认识那女人。” 　　“真巧，我认识那男的。” 　　林渊捏着车钥匙，半晌，将手插进口袋里，“他是谁？” 　　“陆家长子。”刘小婉抬步往里走，“前几天跟他相过亲。” 　　“没成？” 　　她“嗯”了声：“他没那心思。” 　　那天的情况，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有些不舒服。只觉得陆焰挺能下人面子，路子野的一批。他看不上，更懒得多说，干脆怎么膈应怎么来了。 　　原本她还觉得就算相亲这事不成，凭两家交情慢慢来也可以。结果人家直接把她当成一坨翔。 　　刘小婉哼了哼，怎么想怎么不甘心。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涮成这样。她同意去完全是冲着向玲的面子，哪知陆焰给脸还不要了。 　　想到这，她又补了一句：“我也没看上他！” 　　林渊了然于心。 　　“是姑姑搭的线？遇上这种不长眼的她肯定不高兴了。” 　　刘小婉点头，“是生气了。” 　　何止不高兴，回家把陆焰十八代祖宗都问候遍了。 　　林渊冷笑。揉了揉刘小婉的头发，“是他没眼光，宁愿要个破鞋也不要你。” 　　听这话，刘小婉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林渊哥，你和那女的……是什么关系啊？”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吐出两个字：“炮.友。” 　　作者有话要说： 　　方姿：这是我新养的宠物——陆.哈士奇焰。 　　下章收拾林渣~ 第32章 　　订婚宴是自助餐形式。进行到一半时, 许漾才脱开身。 　　她穿着高订礼服, 化着精致的妆容, 和方姿站在角落里, 躲在假树后狼吞虎咽。 　　“太他妈累了。亲爱的你以后还是直接结婚吧！”她猛灌了一口果汁把嘴里的东西送下去，“先订婚，再结婚，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了。弄得像二婚一样！” 　　许漾说话万年不着调。说完才胆突突地四处看了看，“我好怕徐恒忽然就冒出来了。他现在滑得像条黄鳝一样。” 　　方姿听罢，撇开头, 扬了扬唇。 　　许漾似乎也发觉这比喻不太对劲, 亡羊补牢说：“此鳝非彼鳝。” 　　“……你还是继续吃吧。” 　　“我觉得也是。”许漾拿起一块蛋糕咬下一大口，这才想起来, “你家那位呢？” 　　“出去打电话。” 　　方姿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人。 　　“我去洗手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漾舔了舔唇，哼到：“是去洗手间还是去找人啊！” 　　☆ 　　方姿从宴会厅出来, 往两边看了看。找到卫生间的标志后, 朝右侧走过去。 　　水晶灯璀璨耀眼，走廊里铺着厚实的红色地毯，踩到上面脚底发软, 脚步声都被吸收掉。 　　这一路过来没有看到陆焰的身影。倒是出来时, 遇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你真跟那人在一起了？” 　　林渊站在方姿对面，目光湛湛地望着她。 　　方姿没有理他的打算, 直接绕开。 　　林渊冷笑，伸手将她拉住, “让我想一想。你被那家伙拿下用了多久……一个月？” 　　方姿手一甩，“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你在我面前一直装矜持，现在却是一副特别容易上的样子。”林渊眼里满是阴鸷，他解释不了他的不甘心从何而起。或许是因为一直没认清方姿，也可能是因为他至始至终没得到过她。 　　他收紧力道，语气讥讽，“你以为陆焰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天他还在跟我表妹相亲。” 　　方姿懒得再听，抬手甩到他脸上。鱼尾裙给了她限制，不然林渊早就被她踢爆下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渊一把扼住她手腕，往前一步，方姿被抵在墙上，“他怎么搞你的你跟我说说，我也可以让你爽。” 　　一只脚突然从侧面伸过来猛地踹到林渊身上，踢得他一个趔趄。接着方姿腰上一紧，被拉到一旁。 　　陆焰偏头看她一眼，撒开手。目光刀子似的对准林渊。脸色黑得跟皮鞋一样。 　　这一脚踢得不轻，林渊后退了两大步，狼狈的差点摔倒。 　　方姿很快回神，甩甩手腕，往陆焰身边挪一步。 　　注意到她的动作，陆焰阴着脸脱掉西装外套扔过去，“你就打我能耐。” 　　方姿哑口无言，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心情却奇怪地微微一松。 　　结果这颗心还没落地，就见陆焰一把薅住林渊的领子抬手就是一拳。生硬的拳头砸得林渊闷哼一声，瞬间见红。 　　他抹了下鼻子，血蹭到手上，气急败坏地还手。 　　陆焰躲开，钳住他的手一折，“想爽是不是？” 　　他冷笑着把人拖进洗手间里。 　　方姿跟上去，里面随即响起落锁的声音。 　　她抿了抿唇，想敲门，抬起手又停住。抱着陆焰的西装走到旁边，垂头不知想什么。 　　许慕辰走过来，看见她像个守门人一样站着。垂着眼眸一脸沉静，像朵干净的百合。 　　“女洗手间在另一边。” 　　方姿抬头，见许慕辰玩味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里面锁上了。” 　　许慕辰拧上门把，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不等回答，“啪嗒”一声响起，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陆焰臭着脸出来，看了许慕辰一眼，视线转而落在方姿身上；她还抱着他的西装，神色安静。一双眼定定觑着他。 　　许慕辰摸了摸鼻子。嗯，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为了证明他的多余，方姿走到陆焰身边，把他拽走了。 　　等他们转过弯，许慕辰抬手刮了下眉毛，推开洗手间的门。 　　里面没人，却隐约传来声响。一下一下，是一种撞击的闷声。 　　情况有点诡异，许慕辰寻着声音找过去，好奇陆焰在里面做了什么。他步伐很慢，仿佛里面有鬼一样。然后，在最后一个隔间前停下脚步。 　　门响得像鼓点一样，许慕辰用力一拉。看到里面的情形后顿时笑了。 　　这人他认识，前段时间他妹妹许漾没事就把他拎出来骂一骂。 　　许慕辰看半天，掏出手机把林渊嘴里塞着领带，被绑到水箱上的样子拍下来。 　　“你这造型真别致。”他贱兮兮调侃一句。然后完没理林渊求助的眼神，直接带上门走人。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悠扬的口哨声。 　　—— 　　方姿和许漾打过招呼便跟陆焰提前离开了。两人坐在车里，开着窗，晚风轻轻吹进来。 　　陆焰始终没说话，懒洋洋坐在驾驶座。也不开车，就这么干耗着。 　　领带和外套都被他扔到后座，凌乱地堆在一起。身上的白衬衫比上午皱了一些，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 　　方姿看见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指尖在通红的关节上蹭了几下。 　　淡淡问：“你把他怎么了？” 　　陆焰转过头看她，“怎么招心疼了？” 　　方姿平静地望着他，没说话。陆焰勾了下嘴角，不爽地撇开视线，低头开始找烟。火苗升腾，在他眼底摇曳。像冰里烧着一团火。 　　方姿又把车窗放下一些，“你别这么说话。幼稚。” 　　下颚线一绷，他没好气说：“你看谁不幼稚？” 　　“你手红了，我就想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了。” 　　他的眉眼被烟雾隔在后面，“那我就告诉你，我和他在里面玩捆绑play。” 　　方姿觉得陆焰现在有些难以沟通。她抿了抿唇，有点不知道怎么哄。 　　车内静了下来，窗外月朗星稀。她忽然想起许漾说过一句话：好男人之所以被称作“忠犬”，是因为他们同样护食儿和喜欢“吃肉”。谁来抢跟谁急。 　　现在再品这句话，方姿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比起哈士奇，陆焰应该更像德国牧羊犬。 　　她忍不住掀起嘴角。 　　陆焰见她不说话，径自在那笑，心里那点火不知怎么就降了。 　　他啧了声，正想说点什么，她电话忽然连续响了好几声。 　　微弱的光亮照着她的面容，精致又好看。 　　他喉结动了动，方姿却忽然抬起脸，眼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瞧着这笑容，陆焰也不傲娇了，“笑什么？跟我使美人计？” 　　她把手机举他眼前，“捆绑play？” 　　是许慕辰把林渊的照片发过来了，还神经病一样的用了美图工具。原来就诡异的场景配了个诡异的色调变得色气十足。 　　方姿不知陆焰怎么办到的，想起他臭着一张脸做这些就莫名好笑。 　　陆焰把她手拽到眼前，仔细端详，最后唇一勾，“手法不错吧？” 　　“你想我怎么夸你？” 　　他似真似假道：“不用夸。你让我在你身上也试试。” 　　方姿伸手系安全带，“我怕你脑子里到时候都是林渊那张脸。” 　　陆焰探身过去在她耳朵上亲了一口，“你放心，到时候不管‘上头’还是‘下头’，都只记得你。” 　　—— 　　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尤其最近，陆焰嘴皮子上过足了瘾，可是肉体上是相当空虚。 　　这就导致第二天，他被那硬邦邦的感觉绷醒了。 　　结果一整天都臭着一张脸，活像谁嫖了他没给钱。 　　下午，一通电话又是火上浇油。 　　自从和向玲发生摩擦后，陆焰一直没回过老宅。陆泽越说今天老爷子回来了，让他回去看看。 　　陆焰应下了。 　　陆家别墅里，陆老爷子依旧一身唐装，精神抖擞地坐在沙发上饮茶。 　　陆泽越坐在他右手边，与他聊一些近况。 　　没多久，向玲从楼上下来。听他们说起陆焰，没忍住把那天吃饭的事情说了一遍。 　　向玲这个人别看强势惯了，但是有关陆焰的事，她管不了的只能和老爷子还有陆泽越告状。 　　陆泽越基本处于中立，说白了就是和事老的角色。但老爷子不一样，一般是帮理不帮亲。 　　听向玲提起这事，立马眉头一皱，“给他相亲？” 　　“他年龄到了，应该考虑考虑这个问题。”向玲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但他不愿意。上次跟刘家一起吃饭，场面很难看。” 　　陆之槐吹了吹茶叶，“他看上别的姑娘了。” 　　向玲面色一整，“我怎么不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你应该好好想想，陆焰为什么有事不愿意和你说。” 　　向玲脸色十分难看。 　　陆泽越握上她的手腕，温和开口：“既然陆焰自己有看上的，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这话向玲不爱听，直接撂了脸子，“看来我操心还不对了。”一顿又说，“刘家家世在那摆着，有哪一点配不上他？你们就这么由着他吧！” 　　眼看陆之槐脸色沉了下去，陆泽越正欲劝几句，陆焰从容地走了进来。 　　黑T恤牛仔裤，十分随性的打扮。胸前那个骷髅头尤其显眼。 　　向玲见了眉头却拧得更深。 　　陆焰直接坐到陆之槐身边，径自倒了杯茶。也没看向玲，只慢慢悠悠开口：“我看干脆给我办个阴婚，想离都离不了。不是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林渣以后不会出现了，你们放心，盒饭我都没发给他。 　　至于其他作妖的，你们要相信陆哥~他可不惯包子。 第33章 　　客厅里陡然安静下来。 　　几秒后只听“咣”一声, 白瓷茶杯被向玲狠狠掼到桌上。 　　“你们听听, 他说的什么话！” 　　她胸口起伏明显, 气得脸色煞白。 　　陆焰偏着头忍住没说话, 却见陆之槐站了起来，“跟我去书房。” 　　接收到陆泽越的眼神，他起身，跟在老爷子后面。 　　客厅里只剩陆泽越和向玲两个人。陆泽越把摔坏的茶杯放到托盘里，仍旧一派温和。 　　“陆焰五岁被你母亲捡到，六岁来到松城。从小学到大学, 从专业到职业, 哪一个不是你给定的？” 　　向玲瞪着他，“你现在还帮他说话？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他好！你看看他刚才那样, 有没有一点良心！” 　　陆泽越重新坐回她身边，用纸巾帮她擦掉手上的水渍。 　　“也就是他聪明，你给他选的那些他就算不愿意也能做好。但你不能说他没良心。”他望着向玲, “以陆焰的脾气, 他是那种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话不用点透，仅这几句话向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无法生育，所以更才加要强。陆家这么大个家族, 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没有立足的根本。 　　这么多年, 支撑向玲的除了陆泽越的宽容和关心，陆焰的到来也是她起死回生的关键。 　　他长得好, 脑子又活，最重要的是能把陆之槐的手艺学到九成。 　　陆焰顺着她, 是因为在无助的时候陆家抚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同样在拼命还债。这次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向玲碰到了他的底线。 　　“陆焰应该很喜欢那姑娘。你别把他越推越远。” 　　陆泽越低声说完，向玲紧抿着唇，片刻，别别扭扭说一句：“我会看着办。” 　　☆ 　　书房里，陆焰陪陆之槐玩金钩钓鱼。 　　他出了一张梅花J，把长长一串牌都勾走了。陆之槐看得直咬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作弊了吧？”他看了一眼陆焰面前那摞牌，又瞄着自己的，语气酸得很。 　　“我陪你玩四十分钟了。”要是作弊还能扯这么久？ 　　陆之槐把最后一张牌放进去，眼巴巴看着陆焰把牌全收了。然后叹了口气：“你做事一向有规划。” 　　陆焰手一顿，“我就赢了你一把牌，别说的好像我杀奸灭敌似的，等会儿神秘组织请我去，我都不好意思拒绝。” 　　陆之槐拿眼翻他，“你把那姑娘先带我这来，不就是怕有今天。” 　　“老头，你还真说错了。”他把牌收好，整整齐齐放在红木桌上，“我现在没什么怕的。” 　　“我不相信你没有别的打算。” 　　“那倒是有。”陆焰挑着眼尾朝他笑，“不过这都是我们年轻人的事，听了怕你臊。” 　　“你个不着调的！” 　　“你孙媳妇就稀罕我这样。” 　　陆之槐哼了哼，把码好的牌挪到自己眼前，“下周过来我这，给你煮长寿面，加俩鸡蛋。” 　　“去看你成，吃面就算了。” 　　他从不过生日，身边人都知道。 　　拒绝的毫不犹豫，陆之槐嗫嚅几下，没再勉强。转而问：“那你今晚留这？” 　　听这语气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回去。”陆焰笑，“明天丈母娘嫁人。” 　　—— 　　陆焰跟着方姿在短期内参加了两场婚宴。他这人就爱往好的方向想，所以暗示性十足地告诉方姿，他等着跟她一起参加第三场婚礼。 　　然而方姿并没有接收到他话里的深意。 　　从婚宴的水准上可以看出许庭是真的有心。该有的细节一个不落。精心打扮过的方柔站在他身边，一脸幸福惬意。 　　方姿端着香槟立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心情有些复杂。 　　人家是送女儿，她是送母亲。但是不可否认，看见方柔有了好归宿，她心底十分欣慰。 　　“想什么？”陆焰侧头，在她耳边轻声问。 　　方姿摇了摇头。 　　手机在皮包里震动，她看了一眼，熟悉的区号蓦然进入眼帘。 　　“我去接个电话。” 　　陆焰抬了抬下巴。 　　☆ 　　方姿去了露天阳台。下面是酒店的游泳池。穿着五颜六色的男男女女在里面畅游。 　　她靠着栏杆，听陈一平在那边吐苦水。 　　再一次跟她确定了人找不到后，他三句话不离母亲病重，家里负担太大难以支撑。 　　说了半天，仍得不到预想的反应，陈一平忽然变了语气：“我说方小姐，既然你没有找到人，那是不是……应该有点别的表示？你当时被泥石流埋可是我老娘挖你出来的。” 　　早些时候方姿在苦羊村爬山时遇难，是陈一平母亲把她救出来的。那是她少有的一次任性，却差点客死他乡。 　　为了表示感谢，方姿当时留下所有现金，又接下帮忙找人的托付。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想了想说：“我会再给你转一笔过去。” 　　“哎！”陈一平应的十分痛快，“我就说嘛，从大城市来的肯定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宴会厅里。 　　陆焰穿着一身精良的西装，手中端着一杯红酒，正在和方柔说话。 　　他笔挺站着，脸上的笑容真诚，举止言谈有度。在一群光鲜亮丽的人中丝毫不减气质。 　　他们之间始终有一层纸没捅破，心里都清楚。 　　陆焰不想和陈家相认，他表现得很明白。但是，原因呢？陈家到底把他怎么了？ 　　这个问题，她始终无法想通。 　　“我想知道当初陈一俊是怎么丢的。你们为什么这么久才想起来找他？” 　　方姿耐心地等待答案。沉默许久的陈一平支支吾吾，最后用十分不耐烦的语气说：“他怎么丢的你就别管了，现在找他那说明我们这么多年还没忘了他！” 　　方姿心里莫名一动，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唇：“那你们还真有心。” 　　她直接挂了电话。 　　淡淡的日光下，她沉静地站在阳台上，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陆焰的视线蓦地落在这边。像是漫不经心，却在转到她这里时陡然定住。 　　方姿迎着那道目光走进去，那边谈话刚结束。方柔似十分满意，笑着拍了拍她手臂，然后挽着许庭继续招呼客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聊的很好？”她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问。 　　“这还用说。”陆焰将水晶杯贴到她唇边，暗红色液体没入她双唇之间，“说了那么久，渴不渴？” 　　方姿就着他的手喝一口，瞬间口腔里都是红酒的醇香。 　　她抬起手，轻轻落在他胸前。缓而慢地帮他整理着领带。 　　整理完想收手，被陆焰攥住手指。他望着她，目光湛湛地。 　　“下周我想去抚溪，你要不要一起去？”方姿看着他问。 　　抚溪是松城临市，那里旅游业发达，同时最著名的还有某些不可言传的区域。 　　陆焰意味深长，“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你的目的地是哪？” 　　方姿抽回手，“我自己去，目的地就多了。” 　　“那你可以省了。”他凑近她耳边，语气暧昧至极，“我自己就能把你榨干。” 　　—— 　　一旦有了计划，时间仿佛过得飞快。 　　在当天下午出发前，陆焰接到了陆之槐的电话。 　　一听他这天要跑出本市，顿时不太高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答应过来看我的！” 　　陆焰把黑色登山包扔到后座，打开驾驶门坐进去，“老头，我问你个问题。” 　　毫无头绪来这么一句，陆之槐没好气说：“你能问出什么好问题！” 　　“两人、独处、一间房。”他点开蓝牙，发动车子，“你说能做点什么？” 　　车子上路，陆老头苍老有力的从音响里传出来，“玩金钩钓鱼。” 　　陆焰听了险些冲红灯。 　　陆老头这答案太带劲了！ 　　“哎您真聪明。我带了五副扑克，准备决战到天亮。” 　　“没出息！！！”陆之槐声音大的差点把喇叭震破。 　　“老头，我是去办正事。你在家里等着，回来我还带人过去看你。” 　　那边静了静，“哼”了一声，挂掉电话。 　　☆ 　　从松城开车去抚溪大概要四个小时。 　　路上塞了会儿车，到达时正是满天星光。 　　陆焰把车停在山下停车场。和方姿一起坐缆车直达山顶。 　　夜晚的温度有些凉，山顶风大，冲锋衣被吹的鼓起来。陆焰帮方姿拢了拢头发，修长的手又在她头上温柔地摸了摸。 　　“今晚看星星，明早看日出。”他勾着嘴角，“夜里再干点别的，你是真想把我榨干。” 　　陆焰穿着黑色冲锋衣，方姿的则是火红的颜色。一个隐在黑夜里一个异常扎眼。 　　她捏着星空帐篷的钥匙，脚步丝毫不落，“你可以只选择看日出。” 　　陆焰拿过她手里的钥匙开门，“我选择看你一整夜。” 　　抚溪的东峡山最有特色的就是那美轮美奂的星空帐篷。 　　十几个白色的全透明帐篷凌空坐落在山顶，全玻璃打造，有一股修仙般的超然之感。 　　进了屋，陆焰脱掉外套，只剩一件白T。弯着腰，开始找吃的。 　　冰箱里备有新鲜的蔬菜和鱼肉海鲜，晚饭两人自己下厨做了一顿。陆焰切菜炒菜，之余还不忘偷个香。 　　吃完已经快十点。 　　方姿洗好澡出来，他正无聊至极的拿着遥控器对着电动床猛按。 　　看着震得十分有节奏的床，她说不出话。 　　许漾推荐的地方果真不一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候陆焰扔掉遥控器走到她面前，拇指贴上她的嘴角，挑逗地摩挲着，“晚上的服务，你想要自动的还是人工的？”顿了顿，低头亲上她的唇，“我觉得纯人工的更能让你欲.仙.欲.死。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两人、独处、一间房能干点啥？ 　　方姿：扒光你…… 　　陆焰：然后呢？ 　　方姿：把你按在床上。 　　他两眼放光：接下来？ 　　她勾唇：用针扎你。 　　陆焰：宝，你说反了。但我那不能叫扎。 　　下章……嗯。嘘…… 第34章 　　陆焰问完,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他轻轻摸着方姿被允红的唇瓣, 眼神火热。 　　相比较, 方姿看起来一如往常。只不过呼吸有些乱了。 　　她偏头躲开他的手, 走过去把一整圈的白色遮光布拉上。 　　陆焰站在原地，目光跟着她转。直到遮得密不透风，才听她淡淡说：“既然有这么多功能，我觉得都试试也不错。” 　　他喉结一滚。幽深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敢反悔你等着！” 　　话落转身往浴室走。 　　里面很快响起水流声。方姿回神，做了个深呼吸, 从背包里找出睡衣换上。然后把电动床电源关掉, 在左侧躺下。 　　这里晚上很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动静。 　　方姿平静地躺在床上, 幽静的目光对着帐篷顶。 　　只一眼，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一弯苍穹被星光占满。它们安静而耀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把一把挥洒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近了, 这些星星看起来格外闪耀。 　　方姿抬起手, 手指轻轻勾着。用手指画着线条，把它们串联在一起。 　　她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广袤的天际，仿佛把她整个人都拉了进去。 　　浴室里水声停了。陆焰走出来, 视线落在这边。脚步顿了顿, 才迈着步走过去。 　　暧昧的茶色灯光包围着整个房间。 　　方姿穿着白色衬衫款式的睡衣慵懒地躺在床上。均匀的长腿蜷着，一路延伸直至隐没到衣摆里。因为刚才抬手的动作领口歪到肩膀。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 锁骨往下起伏明显。 　　视线里蓦然出现一张俊脸，她眨了眨眼。眼神沉静又温柔, 陆焰感觉酥到了骨子里。 　　他只围了一条浴巾，颤颤巍巍要掉不掉。肌理分明的身体上还沾着水气。站在床边，直勾勾看着她。 　　“看什么？” 　　“星星。” 　　他笑了声，躺到她身边。 　　床垫塌下去，滚烫的温度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 　　陆焰手臂伸到她脖子下面，霸道地将人往怀里一扯。 　　身体贴着身体，严丝合缝。方姿压着心跳，往他怀里靠了靠。 　　“上一次干这事，还是我觉得糖比女人诱人的时候。” 　　“现在看有什么感觉？” 　　陆焰唇抵在她耳边，低声说：“棒棒糖不好舔。” 　　她笑。 　　上方星罗棋布，有几颗亮得抢眼。天空泛着淡淡银光，笼罩着下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你说它在看什么？”陆焰问。 　　她覆上腰间的手，转身看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们视线纠缠到一起，鼻息相互交错，唇对着唇。 　　“看什么？” 　　他无声望着她，眼神火热。然后猛然用力把她翻到自己身上。方姿身下的触感从柔软变得坚硬。 　　带着薄茧的手握住她的脚踝，一下一下摩挲着，说不出的挑逗与暧昧，“你不知道？” 　　她高居临下地看他，胸前起伏明显，灼人的感觉不断往上涌。压着呼吸，没说话。 　　陆焰忽然坐起来，手臂搂住她烧起来的身体按进怀里。说话时气息撩得她脊椎发麻，“它等着看你怎么欲.仙.欲.死。” 　　方姿脑子发热，搂了下他的脖子又松开，手指一下一下刮着他的喉结，声音已经开始不稳：“你确定它不是在拿着秒变计时？” 　　喉结在她指下上下滚动，有什么在体内猛然翻涌。陆焰忍着快要爆炸的身体，声音都哑了下去：“你尽管激我，等会儿别哭。” 　　他眼色深沉，里面像烧了一把火。神情毫无轻挑，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男人把这件事看得很虔诚。跟他平时满嘴荤话的样子丝毫不搭边。 　　方姿窝在他肩头闷声笑。然后抬手搂上他的脖子，将唇送了上去。 　　陆焰亲着她的嘴角，伸手按灭床头的灯。 　　黑夜里，他听见了让他血脉喷张的话语：“你随意，我不哭。” 　　几秒后，头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他急促的声音：“老子早晚有一天死你手里！”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姿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处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坐着皮划艇随着海浪起伏漂泊。 　　整片海域只有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晃荡。然后，她诡异地听到皮划艇开口说话：“我终于不用当‘射手’了，却他妈变成了一艘橡胶船！” 　　她低头，竟然看见了陆焰的脸。 　　他漂在海面上，而自己却跨坐在他身上。他们随着海浪沉浮，晃晃悠悠。这感觉有点熟悉，也很舒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接着方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昨天戴的橡胶没摘掉？” 　　他声音绷得死紧：“那你帮我看看。” 　　正想翻身下去，方姿猛然醒了过来。 　　她眼神放空，有点懵。待缓过来后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一阵无言。 　　接着她发现原来梦里那飘忽的感觉是因为不小心压倒遥控器，床在震动。 　　关掉震动功能，方姿想了想，小心翼翼掀开被子。 　　在看到没有任何束缚后竟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不过它竟然在这个时候抬起头，对她敬了一个礼。 　　方姿呼吸一沉，松开被子。抬眸，迎上一双睡意朦胧却无比炙热的眼瞳。 　　“你再看，它就要把持不住了。” 　　陆焰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话落往她身边靠过去，方姿被一团火围住。 　　“看什么？昨晚没够？” 　　她背着他跟自己兄弟眉来眼去的场景被抓了个正着。 　　昨晚乌漆嘛黑，什么都是借着月光进行。啥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这会儿她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终于“观摩”到了原型。第一反应竟然觉得很有“睡服力”。 　　她觉得自己开始“近墨者黑”了。 　　静了半天，方姿才缓缓开口：“我……怕你勒到。” 　　陆焰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愣了一瞬，低低笑了出来。 　　方姿被他搂进怀里，“勒到我的不是那块塑料。”他用十分色.情的声音对她说，“你比它紧多了。” 　　方姿耳根热了起来。她觉得用“你挺撑得慌”夸回去有些奇怪，便干脆不说话了。 　　她撇开视线，忽然发现帐篷内被一束红光笼罩住。 　　那热情的颜色像火焰，让人一看便开始沸腾。无端让她想起身边的男人。 　　陆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明显觉得昨晚那顿肉不够。但见她怔怔望着天空，便困难地决定先让他兄弟休息。 　　“太阳出来了。”她说。 　　“嗯。”他声音还透着未得到满足的紧涩，“看日出？” 　　“好。” 　　陆焰翻身下床。 　　地上一片狼藉，像打过一场仗。他捡起浴巾围上，然后把地上的衣服都收拾好。 　　方姿躺在床上，看着他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给她的干净衣服和内衣裤。 　　两人换好衣服。陆焰将遮光布拉开。眼前的景象是那么震撼。 　　他们站在山顶，初升的太阳就在他们眼前。划开天与地的边界，执着且热忱。 　　方姿和陆焰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安静虔诚。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淀下去，铅华褪去，只剩无尽的希望。 　　在被日光笼罩的玻璃帐篷里，方姿牵住陆焰的手。 　　他转头，一个吻落便在脸颊。 　　她眼中似乎有水汽漾出—— 　　“你和日出，同样让我惊艳。陆焰，我很喜欢这一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白天他们去了山顶的寺庙，方姿烧了香火钱，换来一个平安福。 　　一路上，陆焰衣服内兜一直揣着这东西。 　　下午，两人去了东峡塔。 　　两百多米的高处，风呼呼地吹着。方姿跟工作人员交涉，陆焰在一旁跟傅东乙打电话。 　　“不是不过生日吗？转性了？” 　　两人相识十多年，傅东乙多了解陆焰。今天都计划好了带着酒上门，没想却扑了个空。结果这人告诉他，在东峡山蹦极。 　　那边已经谈拢，陆焰扬着唇走过去。心情极好地说：“陪我女人来玩，还得挑日子？” 　　傅东乙手指轻轻敲着酒瓶，“隔着电话我都闻到你的骚气了。” 　　陆焰冷笑：“吃饱的人不稀跟饿死鬼一般见识。” 　　“吃斋”多年的傅狼，咬了咬牙，直接挂了电话。 　　方姿选的双人跳。她蹦过，有经验。两人系好绳索，站在塔边。风好像更大了，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他们面对面站着，脚绑在一起。方姿眼里氲着淡淡的笑意。 　　“怕就叫出来。” 　　陆焰哼了声：“你说谁？” 　　“也是，你没有怕的。” 　　他将她搂进怀里，呼吸熨帖着她的肌肤，“我怕弄不哭你。” 　　方姿勾起嘴角，亲上他的唇。 　　他们抱在一起，从塔上坠了下去。 　　所有感觉像失了真。耳中鼓噪，心跳严重失序。两双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对方。 　　很快到达最低点，他们被反弹，一下接一下。 　　方姿屏着的呼吸渐渐放松，也终于听见陆焰有些粗重的气息。 　　她紧紧搂住他的腰，轻柔的声音把他从失真的感觉里拉回来。 　　“像不像死过一次？” 　　他喉咙动了动，低低“嗯”了一声。 　　方姿摸上他的脸，“但更像重生。” 　　陆焰没应。把她搂得死紧，像是想融进血液里。 　　脸埋在他胸膛，方姿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以前有个愿望：活得好。 　　自从遇见方姐姐后，他觉得自己活得好。 　　方姿：“这有区别吗？” 　　陆焰：“第二个能让你更舒服，你说呢？” 　　汉语博大精深，大家自行配音。 　　Ps：今天是玄幻版，明天……狂野的？依旧只可意会。 第35章 　　蹦极后, 陆焰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方姿以为他害怕了, 一路都在想用什么话安慰他才不会伤了他的男性自尊。 　　结果这人一回到帐篷, 就把她压在落地玻璃上一顿狼吻。也不管遮光布有没有拉, 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秀恩爱。 　　陆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就是想宣泄出来。 　　忍不住，没法忍。 　　直到两人呼吸都开始凌乱。方姿听到了他沙哑又轻挑的声音：“还租什么帐篷，我就能给你支一个。” 　　云里雾里间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陆焰上前一步，将她抵在玻璃上。 　　身后冰凉，身前火热。她呼吸急促, 看见他桃花眼里一片滚烫, “就属于你的，满意不？” 　　方姿低头看清了状况, 深呼了口气。觉得跟他在一起时几乎都是在火里滚。想不沸腾都难。 　　喉咙干哑，声音都变得粗厉：“我渴了，想喝水。” 　　她不知道, 现在箭在弦上, 有人可忍不了。 　　这带着情.欲的声音直接把陆焰点着了。 　　他脱掉冲锋衣随意扔开，弯下腰，直接把她扛了起来, “我这就给你解渴！” 　　方姿挂在他肩膀上, 心跟着他的脚步一颤一颤。 　　她被放到床上，随即压上来一副坚实的身体。呼吸一下就被夺去, 他的舌探进来，在她嘴里乱闯。 　　“我打算把棒棒糖戒了。” 　　她反应了一会儿, 十分费力地问了一句：“什么？” 　　陆焰扣着她的双手，轻咬她脖间的动脉，“你比那玩意儿甜多了。” 　　他手一扯，头低了下去。 　　方姿仿佛被抛进了一个无尽的漩涡。晕晕乎乎之间，她觉得之前对陆焰“德牧”的评价不太准确。他根本就是一只长腿泰迪。 　　☆ 　　天光大亮。 　　圆形大床上，方姿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被陆焰的长臂拢在怀里。 　　他的下颚抵着她的额头，她的唇贴在他脖间。帐篷顶外蓝天之上云卷云舒，给他们自成一方天地。 　　没多久，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 　　方姿神智还没清醒，凭下意识的反应迷迷糊糊摸到电话。没等开口，许漾的声音噼里啪啦传了过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亲爱的，我要在你这里借住几天。看在我给你推荐了这么好的地方的份上，千万别拒绝我！” 　　听到许漾的声音，方姿缓了缓，手脚发软又躺回床上。 　　“怎么回事？” 　　“回来跟你说。”顿了顿，她换上极暧昧的声音，“嗓子哑成这样……陆焰很卖力气啊！有没有高.潮.迭.起？” 　　方姿这会儿顾不上她。没多说，只告诉她随时可以过去。许漾也识相，在得到同意后也没废话，愉快地结束了通话。 　　方姿抓了抓头发，抬眸，陆焰正敛着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她。 　　视线撞在一起，他挑了挑眉。眼尾那颗痣被睫毛扫着，“怎么不回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答什么？” 　　他以手撑头，手臂肌肉一下子绷起来。锁骨削劲清晰，肩膀到腰部的线条流畅又漂亮。 　　淡淡的日光从顶端倾泻下来，映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 　　“有没有高.潮.迭.起？” 　　目光被这景象吸引住，方姿一时没说话。 　　他勾着嘴角，凑近了，“还是我不够卖力气？” 　　方姿觉得许漾真是他们的神助攻。每次都能给陆焰架好梯子让他往上爬。 　　但她觉得，偶尔顺了他的心意挺好。她喜欢看陆焰这样的男人面对自己时像个餍足的孩子一样得意。 　　那会让她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方姿靠过去，搂住他劲瘦的腰，轻轻对他说了几个字。 　　陆焰瞳孔猛地一缩，喉结抑制不住地滚动。然后下一刻又听到她十分坦白地承认：“但是这几天恐怕都不行了。” 　　“疼？” 　　“从里到外。” 　　“我看看。”被子掀开一角，被方姿伸手压住。 　　“你又不懂。” 　　他扣住她的手，“红不红，肿不肿我会看。” 　　饿久了，有点没控制住。再加上那种气氛下，他一心就想弄她。想离她近点，想让她失控。 　　方姿不知道他早就死过一回，就算被陆家收养了也是糊弄事的活着。 　　但是昨天吊在塔下的时候，他被她抱着，眼前是颠倒的景象。她的脸离得那么近，用平淡的语气说着那些话。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新生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有她才觉得活着好。 　　她什么都知道，把他看得那么透。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就想看她在自己身下控制不住地叫，喊他名字。 　　但现在看她若无其事地说疼，陆焰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方姿不让看，他就不再勉强了。在她头顶亲了亲，哑着声说：“休息会儿，吃完早饭回去。” 　　她点头：“好。” 　　陆焰下床去弄吃的。赤.裸紧实的身体在日光中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方姿裹着被，眼中是纯粹的欣赏。 　　接着，前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看出不对劲，她立刻起来，“怎么了？” 　　陆焰坐回床上，没事人一样调侃，“你是打算做完了就做了我？” 　　她一愣，“你怎么了？”然后反应过来，“我外套上有个胸针。你踩到了？” 　　陆焰忍着痛把胸针拔下来。血顺着往下流，染红地面。 　　“别动。你坐好。” 　　方姿顾不上踩到的一脚血，手忙脚乱翻找医药箱。 　　陆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我就这么活生生被你破了处。” 　　现在还有心情逗她，方姿手上动作不停，顺着话说：“放心，我会负责。” 　　他轻笑了声。 　　找到一些简单的医用品，方姿连忙过来给他清理伤口。创面不大，但扎得深。他这一脚是实打实地踩下去的。 　　“得去打破伤风。” 　　简单包扎好，她看着那一块白，唇抿得死紧。 　　陆焰把人拉进怀里，在她腰上轻轻挠了挠，“都听你的。先笑一笑。” 　　方姿站直身体，很认真地看着他，“笑不出来。” 　　他眼色深沉地望着她，在她嘴角上亲了一口：“行，那不笑了。” 　　—— 　　回程换成方姿开车。 　　陆焰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副驾驶。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看着她。 　　然后莫名笑了声。 　　方姿瞥他，“笑什么？” 　　“那血不擦，你说我会不会名声远扬？”他想了想，脑补服务员的反应，“都搞出血了，这男的得多猛！” 　　她从这神经病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反驳，“人家或许会想，都出血了，可能是精尽人亡了。” 　　陆焰：“……”咬了咬后槽牙，“再激我下次哭着求都没用。” 　　方姿勾了下嘴角。 　　回到松城，两人先去医院扎了针，然后方姿又把陆焰送回家。 　　就算他嘴上不说，走路也控制不住有点坡。 　　看着他又是烧水又是洗衣服，明知道表演的成分居多，方姿还是心软了。 　　但是许漾在她那里，她得回去看一看。 　　“我先回去。” 　　陆焰抱臂倚在门边，直勾勾看着她：“我脚疼。” 　　“许漾在我那里。” 　　“脚疼。” 　　“……我得问清情况，把她安排好。” 　　陆焰看她铁了心想走，忽然就开始不爽，“那么粗的针扎我脚里。” 　　得，开始苦肉计了。 　　方姿哭笑不得。打断他的胡搅蛮缠：“再粗也没你的粗。你扎了我这么多针我说什么了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地说出这种话。难道“不要脸”真的可以传染？ 　　陆焰这次是真被怼住了。嘴皮子越来越溜，他这媳妇真是厉害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米的距离，陆焰慢慢走过来，立在她面前。垂着头，高居临下盯着她：“是谁今天早上搂着我的腰，跟我说自己‘爽上天’的？还有，你确定我那叫……扎？” 　　他伸手把人揽怀里：“别昧良心。” 　　事关男性尊严，扯不清他绝对没完。 　　说不过他，方姿干脆转开话题：“你不想我走？” 　　陆焰亲她耳朵，“你说呢？” 　　“我们四十八小时没分开过。” 　　“我上瘾了。” 　　方姿想了想，终于妥协：“那我晚点回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刚落，手里被塞进一串钥匙。他一直拿在手上，已经沾上了他的温度。 　　“不用还了，我还有。” 　　方姿捏着钥匙，抬头看他。 　　陆焰抬手摸她头发，这次痛痛快快道：“去吧。” 　　她转身朝门口走。换好鞋，陆焰还站在那里。 　　“办完事就回来。”她下意识交代。 　　他扬了扬唇。 　　—— 　　方姿给许漾打了个电话，这会儿她正在饭店胡吃海塞。方姿按照地址驾车过去，在二楼找到了人。 　　同一时间，一楼靠窗某个座位坐着两个女人。 　　向玲喝了一口茶，余光看见一辆熟悉的越野车开进来。在看到车牌时目光一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不是陆焰的车吗？”陈瑜同样看到了。 　　“嗯。” 　　然后她们看见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那是……” 　　向玲没说话。 　　陈瑜忽然想起来之前刘小婉跟她提的事。嘴角不屑地勾了勾：“是陆焰女朋友吧？” 　　向玲听出她语气不对，便不着痕迹地问：“是不是怎么了？” 　　“你们家陆焰真是有个性。看不上我们小婉，给你找了个杀人犯的女儿做儿媳妇。” 　　向玲脸色一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上次陆焰那么不给面子，陈瑜这哑巴亏吃的一直憋着一口气。向玲的反应看起来毫不知情，她心里一阵舒坦。 　　“你不知道？不止这些，这女的以前还跟过我侄子。”顿了顿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当床伴。” 第36章 　　刘母话说完, 成功看到向玲脸色沉了下去。她慢悠悠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说着看起来是安慰, 实则火上浇油的话：“我看你也别上心, 没准陆焰就是玩一玩。以他的条件，有女人往上扑也不奇怪。” 　　向玲何尝听不出来她的嘲讽。被陆焰撅了两次面子，现在总算有个机会讨回来。 　　这话里有多少是真的姑且不论，向玲也不会傻到有个套就往里钻。但是被这么阴阳怪气地怼着，她这种高傲的性格自然不会舒服。 　　“说的是。陆焰就是条件太好，所以才不是谁都看得上。” 　　都修了千年的道行, 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刘母听这句夹枪带棒的话, 顿时暗自翻了个白眼。 　　“天儿凉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款大衣上市啊！” 　　向玲抬手拨了下头发, “我也想看看呢。” 　　话题一下转到新款服饰上。 　　她们可以为一些私欲结盟，也可以因为一点琐事互相暗讽。最后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吃饭。 　　这顿“硝烟四起”的饭局结束后，向玲冷着脸坐上家里的车。 　　“去打听打听陆焰身边的人。” 　　年轻司机点头, “知道了。” 　　☆ 　　二楼某包房。 　　方姿和许漾两个人围着一张可以容纳十多个人的旋转桌, 吃着桌上的十来个菜。 　　许漾像是饿死鬼投胎，吃得狼吞虎咽。方姿给她倒了一杯茶，有种吃最后一餐的错觉。 　　“还是自己过日子爽。”许漾吃完把嘴一抹, “为什么总要让我生孩子！老娘要悔婚！有了也带球跑！” 　　方姿淡定地吃菜。完全没把这话当回事。 　　许漾扁了扁嘴, 长叹口气：“方姿啊！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古人诚不我欺，说的一点没错！” 　　“像你这种偶尔诈尸的, 坟也关不住。” 　　“我发现你口技越来越好了。”许漾酸了吧唧说，“陆焰功力不错啊！” 　　被这样挖苦, 方姿竟大大方方承认，“是不错。”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许漾听方姿评价男人的时候少之又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欸，怎么个不错法？” 　　“不怕比。” 　　“你这话说的……”许漾撇嘴，“说的像你对比过一样。” 　　方姿握着筷子，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柔和，也很暖。 　　许漾看得直感慨，被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然而方姿又说：“不怕比，因为谁都比不过。” 　　向来冷情，能说出这种话必然是藏了心。 　　听罢，许漾薅了一片生菜叶塞进嘴里。边嚼边吐槽：“我是来避难的，为什么要让我吃狗粮！” 　　☆ 　　方姿把许漾送回去，出来时背了个重色轻友的骂名。所以她给许慕辰打了个电话回敬许漾。 　　时间还早，方姿想了想，驾车去了趟超市。 　　另一边，陆焰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在跟郑南风打电话。 　　“你猜对了，除了坑的你那笔钱，顾野还收到过另外一个账号转过来的钱。”郑南风挠着眉心想，“你之前说过有一家公司看上了你们的技术，想买但是没得手？” 　　陆焰嗯了声：“你再往那边找找。” 　　“知道了。”郑南风又提一件事，“对了，顾野他女朋友情况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多久。” 　　找到顾野时他就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要躲债还要负担女友高额的医药费，这口气也就是在凭着人还在吊着。 　　陆焰翻了个身，没说话。 　　“真有那天，他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郑南风啧了声，“女朋友没了，自己也得搭进去。” 　　这时候门铃响了，陆焰眉头一松。随即意识到不对劲。 　　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悠悠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的果然不是方姿。 　　傅东乙立在门口，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清俊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身旁还跟了个小姑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改天再说。” 　　跟郑南风说完，陆焰挂断电话。挑眉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找我有事儿？” 　　“听说你受伤了，来参观参观。” 　　陆焰抬下巴，“那她呢？” 　　严雅言朝他笑，“我是来鼓掌的。” 　　他后退一步，伸手关门。傅东乙轻笑一声用脚挡住，推着严雅言进去。 　　“右手边最里面的房间。”根本不用招呼，傅东乙熟门熟路带着严雅言过去。 　　陆焰看出来了，这人闲得发慌，带人跑他这玩游戏来了。 　　当初拿着这个跟向玲赌了一把，最后一败涂地。 　　他们公司开发的VR技术高端体感游戏，还没上市就被连窝端了。现在只能放在家里自娱自乐。 　　没一会儿傅东乙一个人走出来，自顾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国这么多人，像你这种睡女人把脚睡坏的，少见。” 　　陆焰冷笑：“中国这么多人口，就你没有人口，悲哀。” 　　字字诛心，傅东乙感觉心口疼了一下。 　　“怎么自己在家？技术不行把人睡跑了？” 　　“我不在家，你们过来鼓掌都没人看。” 　　“陆焰！”严雅言忽然从屋里跑出来，“你这什么鬼游戏，太难了吧！” 　　她坐到傅东乙身边，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上。 　　陆焰拿眼看她，“你用什么玩的？” 　　“手啊！难道用嘴吗！” 　　“一般人都用脑子。” 　　严雅言一噎，气成河豚。扭头跟傅东乙告状：“他欺负我！” 　　傅东乙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他不行了，让着点。” 　　正怼着，大门被人推开。方姿拎着东西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陆焰没理傅东乙，走到方姿面前接过东西，又把她没翻好的风衣领口弄好。 　　“你有客人？”她朝里面扫了扫。 　　“他们算什么客人。”他把人拉进来，“过来，不用管他们。” 　　“看见了吗？这是重色轻友的最高境界。”严雅言扣着傅东乙的袖扣，“你也得学学。” 　　陆焰揽着方姿的肩膀往里走，听罢轻蔑地笑了，“你先把他喂饱再说吧。” 　　方姿不知道他们之前的“战争”。朝傅东乙和严雅言点了下头，去厨房把东西放好。 　　空落落的地方一下多了烟火气。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陆焰伸手把酱油瓶的商标摆正。 　　“我想包饺子。”方姿关上冰箱的门，问，“还要不要？” 　　他笑，“包呗。” 　　客厅里，严雅言看到方姿全貌后猛然缓过来。 　　“等会儿，那不是那谁吗？她是陆焰女朋友？！” 　　傅东乙看她一脸震惊，笑了笑，“我想应该没错。” 　　☆ 　　方姿不知道有人会来，不过买的东西也够吃。 　　严雅言游戏也不玩了，要一起包饺子。 　　她搅着饺子馅，时不时瞄方姿一眼。这贼呼呼的目光被陆焰逮个正着，“你眼神怎么这么馋？” 　　严雅言瞪他，“谁馋了！见到女神还不准我多看几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啧了声：“看我的人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方姿勾了勾嘴角，让陆焰去煮包好的饺子。 　　见大狼狗走了，严雅言窜到方姿身边，扬着笑商量：“姐姐我老喜欢你了，觉得你又酷又帅的。跟我拍个照好不好？” 　　说完怕被拒绝似的，赶忙掏出手机一顿“咔嚓。” 　　“还有啊，沈三水不是你真名吧？”边问边熟练地给照片美颜。 　　这性格让方姿想到许漾，很舒服。 　　她勾唇：“不是，我叫方姿。” 　　☆ 　　金鼎最近有点状况。吃饭时傅东乙和陆焰闲聊，话说得隐晦，方姿听得似懂非懂，严雅言更是云里雾里。 　　直到她听见一个耳熟的名字。 　　“你们在说周一翔？那老家伙不是要完蛋了吗。” 　　另外三个人的视线全部被这句话吸引过去。 　　陆焰看了方姿一眼，很快转开，“你听谁说的？” 　　“我家老头子。说周一翔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最近摊上事了。” 　　“这话就只能跟我们说说。懂吗？”平时挺宠人，傅东乙这会儿神色敛着。 　　严雅言立刻点头。 　　陆焰跟傅东乙对视几秒，知道这消息基本没跑了。 　　方姿全程没说话。夹了一个饺子进嘴里，低头慢慢嚼着。 　　☆ 　　陆焰洗完澡出来，方姿正倚着阳台围栏喝红酒。 　　风带着阵阵凉意吹来，远处江面映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他穿着浴袍走过去。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 　　“想什么？” 　　方姿转头看他，安静的眸子好像也染上了凉意。 　　“想笑。” 　　陆焰垂眸看着这张毫无笑意的脸，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把人搂紧。 　　“周一翔是周琳的父亲。不是他，我爸不会搭上一条命。” 　　她父亲冤死，周一翔在那后却顺风顺水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 　　时间太过漫长，今天她听到这个消息已经高兴不起来了。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爸可以睡个好觉了。” 　　陆焰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拿开被她握得死紧的酒瓶放到一边。 　　方姿忽然被他托了起来。他鼻尖对着她的鼻尖，温柔地蹭着。 　　她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嘴角。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对视片刻，方姿别开脸贴上他的右脸颊。收紧手臂让他离自己更近。 　　陆焰把她抱回房间，也没开灯，直接让方姿躺在自己身上。 　　她被护在胸前，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以后你下面都有我垫着，就不疼了。” 　　她静了静，声音有点闷，“你那么硬。” 　　他听了，低声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想为爱情鼓个掌。 　　以前埋的伏笔都在慢慢收口了。知道你们爱看陆哥和方姐姐甜甜蜜蜜，放心，不会耽误。 第37章 　　方姿这一觉睡得很好。起来时脑子就像清理过一样, 通透又清醒。 　　阳光穿透玻璃窗照进来, 地面像是铺了一层淡淡的金。 　　身边的床已经空了, 方姿踩上拖鞋走进浴室。陆焰正站在凳子上换灯泡。 　　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四角裤。修长的腿肌肉喷张有力, 有些暗的光线在他壁垒分明的上身打出光影。 　　方姿喉咙发痒。 　　“着急？” 　　头顶传来声音，她抬头。 　　陆焰站在高处望着她，睫毛随着视线垂下来，“上吧，我不看。” 　　她只是进来找人的。 　　方姿绕到后面，视线里变成了宽肩窄臀。三角肌因为抬手的动作尤其明显。 　　裤子边缘掖进去一块, 指尖顺着他的腰窝伸进去, 一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身子猛地一绷，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占我便宜？”他虎视眈眈看她。 　　方姿扬眉, “占不得？” 　　他笑了声，把灯泡拧好。长腿一曲迈下来，直接来了个公主抱, “这点哪够。” 　　她摸着他的下巴, 诚心说：“其实你的手感比我想得还要好。” 　　“意淫我？” 　　“你有一副很吸引人的身体。” 　　他亲她鼻尖，“又想骗我纹身。” 　　“是想一探究竟。” 　　这一大早，陆焰被撩了一肚子火。抱着她大步往出走。 　　方姿理智拒绝, “我要去赚钱。” 　　再不去店里, 她怕是要失业了。 　　把她放在沙发上，陆焰低头亲上去, “我先给你一个亿。” 　　“小心有一天破产。” 　　他眼尾扬了扬，“命根子都给你, 还怕破产？” 　　阳台门开着，有风吹进来。窗帘轻轻飘荡。方姿搂紧身上的人，觉得自己也飘了起来。 　　陆焰亲她眼睛，嘴唇。最后在她耳边沉声问：“我是谁？” 　　她摸上他的桃花眼，沙哑地叫他：“陆焰。” 　　有人说遇到那个人就会感觉自己变得不再完整。方姿却认为，她不完整的地方已经被陆焰补齐了。 　　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 　　☆ 　　厮磨一上午，吃完中饭陆焰才舍得把人送回去。 　　方姿脖子上落了几处红痕，他轻轻刮了几下，虚心假意说：“遮一遮？” 　　“欲盖弥彰。” 　　他眼尾一挑：“早知你不在意，我就多留点。” 　　方姿凑过去，挑开他衣领。在他脖子上也来了一口，“别羡慕，分你一个。” 　　退回去时下巴被他钳住，“发现你越来越能了。” 　　“不喜欢？” 　　他轻笑：“爱死了！” 　　把人送走，方姿回到店里，看到小郑哀怨的眼神后自我反省了三秒钟。 　　然后她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内疚感。 　　小郑在一旁摇头叹气，“方姐啊！你变了。真变了！” 　　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长这里了似的。哪像现在，人都找不到，成天出去浪。 　　许漾这时候从楼上下来，看小郑唉声叹气的抬手点了点他脑门，“你叹什么气啊！应该为你方姐高兴。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 　　她蹭到方姿身边，看到脖子上的印儿，赞许地拍她肩膀，“再接再厉。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早知道会被调侃，方姿也不在意。她脸皮早在不知不觉间被陆焰练出来了。 　　“许慕辰没来找你？” 　　“徐恒出差，他轻松被我打发走了。”许漾哼了一声，瞪她，“重色轻友，卖友求荣……知道我多寂寞无助吗？为了不让你的良心感到疼痛，晚上陪我去逛街！” 　　说完施施然走了。 　　小郑连忙让开路。这跳大神儿的婆子，他可惹不起。 　　—— 　　下午方姿和许漾去了购物中心。 　　走进这金碧辉煌的地方，方姿才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逛过了。她和许漾吃了饭，陪她败了一堆奢侈品。然后又被拉去男装区。 　　给男人买衣服，方姿是头一遭。没有经历但有眼光。 　　“你家那位的好买，穿什么都撑得起来。” 　　在许漾的撺掇下，方姿挑了一件风衣、一件羊绒衫和一条休闲裤。 　　买单时，许漾深有感触：“多喜欢一个人，看你给他花钱的数额就知道了。” 　　签字的手一顿。方姿莫名想起来早上的那“一个亿”。 　　付完钱离开。许漾手舞足蹈地讲话，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别人。 　　她后退一步被方姿扶住。两人回神，迎上一道凌厉的目光。 　　向玲拧着眉头将她们从头扫到尾。最后掠过许漾，落在方姿身上。 　　“对不起啊，没注意。”许漾道完歉拉着方姿要走。眼前的女人一看就事儿事儿的不好相处。她最不爱跟这样的人扯皮。 　　遇到向玲，方姿心里一动。对方看到她，眼里的情绪来得很快，并不友善。 　　“不好意思。” 　　没等抬步，向玲却开口叫住她：“沈小姐。” 　　方姿脊背一绷。 　　“既然遇见了，就聊一聊吧。” 　　☆ 　　在松城，用“沈”称呼她的多数都是店里的客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眼前这位不是，她是陆焰的母亲。既然能叫她聊一聊，就说明已经把她摸得差不多。 　　向玲在商场一楼找了一家咖啡厅。环境舒适，还放着悦耳的轻音乐，不至于让气氛过于尴尬。 　　两人隔着一张杏色小方桌面对面坐着，面前放着咖啡。一起来的许漾被支到了另外一桌。 　　“你能跟我过来，想必应该知道我是谁。” 　　方姿礼貌问候：“伯母你好。” 　　向玲抬了抬下巴，当应了。 　　方姿握着温热的咖啡杯，静默着。 　　“今天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清楚一些事。”话一顿，向玲扯了扯嘴角，“毕竟陆焰那人浑起来什么也不顾，更何名声那些虚的。” 　　话刚落，许漾在隔壁差点摔杯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神他妈名声。 　　是个人都知道只有和名声不好的人在一起才需要注意这个。吊吊眼说这什么意思啊！ 　　方姿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静静问：“您想知道什么？” 　　向玲觑着她，“我们陆家别的不要求，就希望接触的人都干干净净。你父亲的事过去那么多年，就不提了……”说到这，她别开眼压了压情绪，“你和林渊的事扯干净了吗？” 　　方姿默了默。启唇回答：“他是我前男友，仅此而已。” 　　“但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我们分手时有些不愉快。” 　　最初是不愉快，再后来她见识了林渊的人品，就更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好话。但让她意外的是，连林渊这个人向玲都知道。 　　她可能不在意那些陈年旧事吗？ 　　“我认为，你和陆焰不合适。” 　　现在这社会，小年轻分分合合是正常的事。向玲不古板，没事也喜欢刷刷微博看看论坛。 　　这里面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方姿之前跟的男人是陈瑜的侄子。 　　她和陈瑜是同学，两人一起毕业又先后嫁人。 　　刘家开始根本和陆家比不了。后来他们生意做大了，有了资本，陈瑜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但最让向玲无法接受的是陈瑜生了一儿一女，她却半个也生不出来。 　　前几天她在说这个事的时候，那语气有多鄙视，多幸灾乐祸，现在想起来向玲还心头发堵。 　　看，我们家玩够不要的让你家陆焰捡去了。 　　她不能容忍被陈瑜压这一头。 　　“我和您的想法完全相反。” 　　合适不合适，只有她和陆焰说了算。不是不尊重向玲，而是这么多年，方姿早就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谁觉得，谁认为，那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陆焰背后那道疤她也认为不应该存在于他身上。可是那明明就在。 　　“他没人要，现在我来要，也不行？” 　　方姿说话始终维持着态度，连一点升调的地方都没有。却字字有力干脆。 　　向玲听完最后一句，直接脸黑了下去。 　　那天她口不择言，后来也觉得后悔。陆焰和她虽然不亲，但到底是在身边长大的。 　　方姿这样一说，真是直直戳到她心口上。 　　“我只不过说一句，你看看你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呗。难道还要喊‘老佛爷吉祥’啊！那你头上还差一顶大帽子，胸前还缺一串大珠子。”许漾在一边捧着手机看伦理剧，对着电话嘟嘟囔囔，一句没落传了过来。 　　向玲转头瞪她。 　　方姿轻咳一声，给许漾递了个眼神。到这地步已经谈崩了，她就不打算束手束脚。 　　“伯母，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相信陆焰的眼光？” 　　话已至此，方姿站起来告辞。 　　向玲看着她们买单离开，忽然想起陆之槐说的那句话—— 　　陆焰为什么有事不愿意和你说，你得想想。 　　她眼眸沉下去。放在桌面的手握成拳。 　　—— 　　从商场出来。许漾还气呼呼的。 　　“你钱多啊！还买单。明明是她叫你谈的。” 　　方姿给她顺毛：“我是在请你。” 　　“哼，这还差不多。”顿了顿。许漾说，“亲爱的，我感觉你以后的日子比我还要难过。我这只是被逼着生孩，你却是有个恶婆婆。以后一定要多跟陆焰吹吹枕旁风，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刚提起陆焰，电话就进来了。方姿接通，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地勾着笑。 　　“分开这一会儿就舍不得了？” 　　“有事。”两人没怎么黏糊，几句就说完了。陆焰晚上和傅东乙有饭局，怕她白跑一趟。 　　方姿想了想，提醒许漾：“今天的事以后别提。” 　　“切。你怎么不加个定语啊！”真是护到家了。 　　她从善如流：“嗯。别跟陆焰提。” 　　许漾：“……” 第38章 　　晚上七点, 黑色越野车驶进金鼎停车场。陆焰一身夹克牛仔裤, 熟门熟路走进去。 　　别看傅东乙混到今天的这个身价, 却难得摆场子。除去最初几年的拼死拼活, 他一直过得低调。今天这场是因为之前离开的一个铁哥们回来了。 　　上一次摆，是陆焰开公司。 　　但谁都想不到，傅东乙刚到松城的时候不过十六岁，饿到要去抢劫。不幸遇上陆焰，被打趴下，过后又请他吃了顿好的。两人就此结缘。 　　十六岁到二十八岁, 他们可以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今天回来这人, 陆焰当然也认识。 　　酒桌上围了一圈老爷们儿，喝酒说话。起哄时能把房顶掀了。 　　都是自己人, 说话没顾忌。话题转了一圈最后话落到陆焰身上。 　　“我说陆哥，听说有情况啊！什么时候带嫂子过来玩玩？” 　　“就是！别藏那么紧啊！” 　　陆焰扫他，眼里有笑：“礼金给我备好了。到时候让你们看个够。” 　　“哇靠——结婚！” 　　“那就是结婚前没得看啦！” 　　“要不要捂得这么严实啊！陆哥你不是个妻管严吧！” 　　他挑着唇, 眼刀飞过去：“管得着吗, 一帮兔崽子！” 　　这算是间接默认了吧！ 　　又一顿闹哄。 　　酒过三巡，气氛依旧火热。看这架势今天大概要弄一晚上。 　　陆焰出去放水，回来靠墙抽了根烟。里面的声音偶尔传出来, 走廊里是烟味和酒味的混合。 　　抽完, 进来一通电话。 　　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陆焰扫一眼屏幕, 目光顿住。 　　铃声一直响，有种催命般的执着。他冷着脸, 许久才按下通话键。 　　不知谁把窗开到最大，风都灌了进来。夹杂着凉意沾上面容。 　　最初的一分钟里，两端都十分安静。电话贴在耳边，陆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始终面无表情。 　　半晌，一个粗哑低沉的男声传过来—— 　　“陆焰。” 　　两个字，仿佛砂纸磨在耳朵上。 　　灯光打在他冷峻的脸上，每一处线条看起来都锋利无比。他眼神未动，也不说话。 　　那端又说一句：“我是顾野。” 　　久到顾野以为断线了，才听见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嗯。” 　　顾野嘴唇无声动了动。似哽咽，又像要极力忍住，最后抖着音告诉他：“我女朋友今天早上走了。” 　　“节哀。” 　　“……不久后我也会离开这里。” 　　陆焰勾了下嘴角，反问：“要我给你践行？” 　　他们最后一起吃饭是公司剪彩那天。晚上都喝多了，醉醺醺地聊着未来。那时候没人想到现在他们会反目。一个躲一个追。 　　顾野抹了把眼睛，那双眼又红又肿，看着极其可怜。但他知道自己没脸让陆焰原谅他。 　　开公司是在他们大学时就商量好的。他们一起拼搏一起努力，顾野在这里面投入的心血不比陆焰少。可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跟他在一起十年的女朋友查出白血病。 　　他六神无主，走投无路。 　　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顾野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我很抱歉。现在可能说这句话没用了，但我是诚心诚意的。” 　　陆焰紧抿着唇。 　　顾野颓丧道：“我真把你当最好的哥们儿。可是你知道吗，我要给小可治病，我没有办法。”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陆焰冷冷道，“百来万，还挺值钱。” 　　“我没办法！那时候我正愁医药费，你母亲忽然找到我……” 　　脑子“嗡”一声。陆焰目光猛地一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找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他攥着手机，骨节都绷着。 　　顾野又深又重地喘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伯母来找我。她想让你把心思都放在陶艺上面，而且……陆焰，你太讲义气。” 　　所以，了解陆焰的人都知道，即使顾野被他抓到，大不了揍一顿。绝对不会把人往牢里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确定没有听错，陆焰眼里温度全失，整个人如坠冰窖。 　　“所以你就卖了技术，卷走钱。又从她那里得了另外一笔钱。” 　　“她答应帮忙垫医药费。” 　　陆焰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杀人。 　　“你真他妈损。” 　　顾野哑声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可去死……” 　　陆焰咬着牙，直接挂了电话。 　　风忽然涌进来，他眨着眼睛。 　　千算万算，完全没想到真相会这样切齿拊心。 　　当初他要开公司时向玲并没有明面上反对。只是把厉害关系摆在他面前。毕竟他不是陆家亲生的，想站稳必须有过人之处。 　　但是那时他是铁了心想做自己的事。后来两人各退一步，所以定了那个口头协议——如果他创业失败，那就老老实实做陶艺。 　　陆焰一直守着这个约定，他当这是一次机会。可是现在看来又算什么？！ 　　他被玩惨了。 　　他的兄弟，他的养母联手把他击垮。 　　陆焰靠着墙，低声笑出来。 　　只要在陆家，他的一切都要被向玲把控着。 　　不远处，傅东乙从包房出来，见他垂头站在窗边，带上门走过去。 　　“不进去站这干什么？” 　　他扬起头，轻泠的月光扎了他的眼，“听笑话。” 　　傅东乙挑眉。 　　陆焰讥讽地勾着嘴角，侧目问他：“你说断了线的木偶，还能走吗？” 　　冷白色灯光下，他那一双桃花眼红得像要滴血。 　　未等开口，他轻笑着拍傅东乙肩膀，“进去吧。” 　　转身，傅东乙看到了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 　　重新回到酒桌，陆焰变得来者不拒。傅东乙很快发现他的不对劲。 　　陆焰注意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怎么着心疼酒了？” 　　“你想喝，酒窖里随便挑。” 　　他笑了笑，仰头喝掉半杯白酒。 　　—— 　　方姿家里。 　　许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见她换好衣服，一副要出去的样子。惊讶问：“这么晚你去哪啊？” 　　方姿拿上车钥匙，“有点事。你先睡不用等我。” 　　她驾车去了金鼎。 　　傅东乙已经坐在大堂等她。见了她只说陆焰今天有点不大对劲，没办法才让她过来。 　　方姿被领到楼上的一个房间。 　　大套房，只有玄关亮着暗淡的黄色灯光。里面昏暗一片，模糊不清。 　　方姿轻轻关上门，借着微弱的光线走进去。 　　松软的地毯接收了脚步声。窗帘半开，能闻到淡淡的酒味，大床上却空荡荡没有人。 　　她视线一转，目光陡然停住。 　　陆焰坐在沙发上，长腿前伸，姿态慵懒。以手撑头，眼睛望着这边。 　　他一动不动，方姿看不清他表情。 　　她抿了抿唇，走到他眼前。 　　陆焰终于动了。岔开腿，给她腾地方。 　　“醉了？”方姿抬手摸上他的脸。滚烫的温度灼着她的掌心。 　　陆焰没说话。望着她，任她摸着自己。 　　方姿察觉到异常，放轻了声音：“你怎么了？跟我说话。” 　　下一刻，她被一双手臂搂住。他的脸贴在她身前，双臂紧紧缠着她的腰身。炙热的呼吸隔着衣服慢慢浸到皮肤上，一阵温热。 　　她心里莫名一软。 　　寂静的黑夜里，她忽然觉得他那么脆弱。他真不太对劲。 　　“陆焰。” 　　“你怎么来了。”他贴着她的腰，自顾说，“今晚在这陪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静了静：“嗯。上床去。” 　　方姿拉着他站起来，帮他脱掉夹克，打底衫。精壮的身躯展露在月色下。脱牛仔裤的时候有些费事，陆焰握着她的手，解扣子拉拉链。 　　他咬着她的脖子，嗓音沙哑难辨，“扯掉。” 　　方姿把他推到床上。脱掉皮鞋，抓着库管往下拽。 　　“躺好。” 　　拉上被，她进了浴室。 　　陆焰闭着眼睛，不久便感觉到热毛巾贴到脸上。 　　一下一下，轻柔地帮他擦拭。脸上，脖子，胸膛，接着是后背。 　　方姿抿着唇，神情专注。 　　毛巾擦过坚实的肩胛骨，滑过脊椎，落在右边肩头。 　　她停了动作。 　　这是她一第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这道疤。对比那张照片，它变得陈旧，却依然那么狰狞。 　　方姿的指尖落在上面，动作轻柔，眼里有心疼。 　　但下一秒，她的手被抓住。黑透的夜里，陆焰异常冷漠地望着她。 　　换做平常，他早就借这机会调侃一番。可是今天他却一声不吭，就这样直勾勾看她。 　　有些问题他们在一起后始终没有提及。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不要擦了。”他松开手重新躺回去，“摸够了就上来睡觉。” 　　方姿拢着手指。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疤痕的纹路。她压了压情绪，依旧没忍住问出来：“……她为什么要在你身上留这条疤？” 　　“她”指的是谁，他们都清楚。 　　一直回避的事今天终于提了出来。但，却不是时候。 　　“你不是帮他们找人吗？他们没告诉你？” 　　他话里的讥讽方姿听出来了。顿时心里一沉，“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其实，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这疤已经好了，她不应该再去揭开。只是当时的心疼太浓，让她忍不住开口。 　　可是她不知道陆焰早就崩了。顾野、向玲，又听她提起陈家。从小到大这些操蛋的事情今天全部聚到一起，就像商量好一样要把他往死里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失了理智，变得口不择言。 　　“那你为什么会帮他们找人？”他撑起上半身，白色棉被随着他起身滑了下去，“说来听听，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第39章 　　时间仿佛凝结了一样。房间里静得针落可闻。方姿静静看着他, 似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你现在是不是清醒的？” 　　陆焰靠着床头, 大片胸膛露出来。眼瞳像这夜晚, 又黑又凉, “我说错了？”顿了顿，他挑唇，“不过那个家跟陆家可比不了，我实在想不出他们能给你什么。” 　　方姿感觉陆焰像被附了身。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让她觉得陌生。她咽下那酸涩的感觉，说不清难受的情绪是因为他这番话还是为他这模样。 　　她猜不到什么事能把他逼成这样。 　　毛巾已经凉透，压在手上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五指收拢, 方姿撇开视线, 哑着声音说：“你先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去把毛巾放好。” 　　她起身离开。 　　四周一片死寂。黑暗仿佛一个怪物把一切都吞噬掉。陆焰咬着后槽牙, 闭上眼睛。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声音不大，一听就是水流被刻意关小了。 　　那细微的声音传进耳中, 无端让人心焦。陆焰抬手抹了把脸, 竟摸到一手冷汗。 　　他猛地睁开眼睛，昏沉的脑子仿佛一瞬间恢复清明。想起刚才她急匆匆的背影，心中狠狠一晃。 　　真他妈混蛋！ 　　陆焰甩开被子下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没少喝, 头是真的晕, 因为着急，还被绊了一下。脚撞到床脚。 　　但这些他都顾不上。连鞋都没穿直接跑去洗手间。 　　门虚掩着, 从门缝里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方姿站在洗手池前，垂着头, 脸上表情很淡，搓着手里的毛巾。 　　米白色外套罩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让她看起来更瘦了。可能是着急出来，帽子翻着她都没有发现。 　　陆焰吐了口气，拉开门进去。 　　她听见声音偏头看过来，只几秒便撇开目光。把毛巾搭好，走到他面前时脚步停了一下，然后擦过他走出去。 　　陆焰一把握上她的手。 　　方姿背对他，他看不到她表情。只感觉被他握住的手用力一挣。 　　“你去睡，我先回去。” 　　说完，她朝大门走过去。 　　陆焰眼色沉沉，看着她走到门口，顿了顿抬手握住门把。 　　他喉咙滚动，向来镇定自若的眼里竟涌上几分慌乱。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你去哪？这么晚你要去哪！” 　　抓着门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胸腔里的震动一下一下传过来。 　　接着方姿被扳过去，陆焰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她。 　　这个亲吻火辣又深情，像是宣泄，又像是宣告。他允着她的唇，从狂暴到温柔，最后变得小心翼翼。 　　方姿嘴里，鼻尖都是他的气息。但她始终不给反应。 　　陆焰喘着粗气把她搂紧。 　　她依旧不挣脱也不回应，他知道自己活该。抿着嘴角准备把人扛回去。 　　“你敢。” 　　听这冷冰冰的声音，陆焰动作一顿。 　　他无声看着那张清丽的脸，借着洗手间照出来的光亮看见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顿时心里一揪。 　　他上前，轻轻把方姿拢进怀里。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刚才的话我道歉。”停顿一下，哑声说，“你别走。” 　　☆ 　　重新躺回床上，陆焰把方姿搂在怀里，大掌包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在手背上摩挲。 　　“别的女人生气都是把男人赶出去，怎么到你这反了？” 　　方姿问他：“把你赶出去，你会去哪？” 　　陆焰“啧”了声：“在门口蹲着。省得你想我我还得跑回来。” 　　正经不过三秒。 　　静了一会儿，她缓缓问：“傅东乙说你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身后一时没说话，半晌含糊说，“遇到点麻烦。”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你呢，今天干什么了？” 　　方姿拨弄着他的手指，一一交代：“干活、吃饭、逛街。”顿了顿，“买了几件衣服，找个时间你试一试。” 　　陆焰低声笑，痒痒的感觉钻进她耳朵，“我媳妇真懂得疼人。” 　　“你早上不是给了我一个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新鲜的。”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朦朦胧胧映在身上。方姿翻了个身，脸贴在陆焰颈窝，呼出的气都喷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她闭着眼睛，听见他轻声问：“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跟不跟我？” 　　“我有房有车，可以养你。” 　　他眸色深了下去。无声勾起嘴角，“那看来我只能以身抵债了。” 　　方姿手放到他心口。那里沉定而稳重。但是她想了想，一天几个亿的成交量似乎有点吃不消。 　　“那我还是不跟你了。” 　　陆焰眯了眯眼睛，被子里的手开始不老实。方姿身子一僵，猛地睁开眼睛。想往旁边躲却被他禁锢在怀里。 　　“跟不跟？” 　　她扭着身体，忍不住推他，“别挠……” 　　作恶多端的手依旧不停，在她腰侧挠痒。 　　“跟跟跟……你快住手！” 　　陆焰在她脸上亲了亲，停下动作。她喘着气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 　　他笑了声，把她按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我赖上你了。”他抚摸着她的发丝，“是好是坏都得这样了。” 　　方姿望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搂住他的脖子把唇送上去。 　　—— 　　天刚见亮方姿就醒了。睁着眼睛在床上缓了会儿，翻身一看，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立刻坐起来。 　　没看到陆焰，只有厅里多了一辆餐车。 　　下了床，胡乱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边穿边找人。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方姿看过去；陆焰精神奕奕地走进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时尚低调的黑色衬衫配黑色修身长裤。身高腿长，领口依旧开了两颗扣子，衬衫被一字肩撑得板板整整。 　　方姿恍惚地望着他，仿佛回到了在金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傻站着干什么？”他到她面前，帮她整理衣服。一张俊脸凑在眼前，“早上定力差，你再不穿上裤子，小心我把最后一件也扯掉。” 　　“你去哪了？”方姿回神。 　　“找傅东乙讨衣服穿。”在她嘴上亲了一口，“穿好来吃饭。” 　　☆ 　　小餐车里的食物还是热的。 　　陆焰叫方姿坐到桌边，自己把餐车推过来。 　　他穿的这样正式，表情也十分严肃，如果换一个场景，方姿有可能会想歪。 　　但她看着面包煎蛋牛奶这些东西，实在没办法有什么梦幻的想法。 　　“多吃点，都瘦了。”顿了顿，“胸好像也小了。” 　　“比36E是小了很多。” 　　他笑出来。一一把东西都摆到她面前。 　　方姿看他，“你以为自己是白菜？” 　　陆焰挑眉，没懂她的意思。 　　“不然怎么会把我当猪养。” 　　他反应过来，唇角一下就笑开了。 　　“要拱也是我拱你，每次卖力气的不是我？” 　　方姿把东西推过去，“那就一起吧。给你补充体力。” 　　她喝了一口热牛奶，陆焰用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奶渍。 　　“我今天要去北云一趟。” 　　她手一顿，“去多久？” 　　“很快。”他沉沉地看她，“一顿补不回来，等我忙完天天给你补。全包。” 　　他一直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方姿知道差点把他压垮的事肯定不小。 　　陆焰活的累，她只能想办法让他轻松。 　　“好，我等你回来。” 　　他喉结一动。 　　她摸上他眼尾的那颗痣，“这么看着我，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勾了勾嘴角：“想再给你一个亿。” 　　☆ 　　陆焰和方姿是傅东乙亲自送出去的。她拿了钥匙先上车，陆焰叼着烟和傅东乙在外面说话。 　　“下午走？” 　　“顾野要走，我怎么也得去送送啊。” 　　傅东乙端详他，“还有别的事吧？” 　　陆焰掐了烟，偏头看方姿一眼，跟他说：“托你的事帮我办了，还有上次你提那哥们儿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听这话傅东乙一怔，“你要买？” 　　“看价格。”他笑了声，“我他妈要穷死了。” 　　陆焰记了电话，上车前说：“你说我要是把木偶彻底毁了，是不是就能过自己的了？” 　　越野车驶出停车场，傅东乙迎风站了一会儿，兀自笑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去北云，许漾也被徐恒黑着脸拖回家了。方姿的生活一下子平静下来。 　　每天按部就班开店关门，小郑一开始还高兴她的良心发现。但慢慢见她这样循规蹈矩，又觉得像没有血肉似的。 　　以他简单的脑子终于总结出来一个结论：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 　　它可以让人笑，也可以让她不笑。当神经病还是正常人，端看它怎么发挥。 　　这段时间，方姿保持着和陆焰每天晚上一个电话的习惯。 　　每次聊的都是一些琐事，他没提的事方姿也不去问。因为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 　　直到今天，向维偷偷给她打电话。陆焰这次回去他就觉得有蹊跷。白天他跟老太太聊天时向维听到几句。然后越听越心惊。 　　“陆哥像跟老太太交代后事似的……”顿了顿，向维“呸”了一声，又小声说，“他好像把松城的车和房子都卖了。嫂子你知道这事不？” 　　“……我没听他提过。” 　　向维都急了，“你说他好端端的到底想干嘛啊！就像啥都不要了，两袖清风准备消失一样……老太太都哭了！” 　　方姿抿着唇，也答不上来。 　　如果真是“好端端”，他怎么会这样做。 　　“你别往坏处想，他心里有谱。”她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安慰，实则自己心里也没底了。 　　向维心里一松，叹口气把电话挂了。 　　方姿握着电话，有些愣神。 　　小郑拿了快餐回来，发现她脸色不大对劲。 　　“方姐……” 　　方姿站起来忽然急匆匆往外走，“你看店，我有事出去一趟！” 　　小郑张了张嘴，收回尔康手，“慢点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陆焰：她说我敢，我就不敢。我MT真是个妻管严？？？ 　　你们看，这哪里虐。 　　有人猜到陆哥要干什么吗？ 第40章 　　上次和严雅言见面时,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到金鼎后没办法直接见到傅东乙, 方姿联系了严雅言。 　　说明来意后很快有人下来接她。 　　方姿跟着一个年轻男人去了傅东乙的办公室。 　　低调大气的装修风格, 奢华但不俗气。室内飘着茶香, 清清淡淡的味道沁人心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姿坐在单人沙发上，傅东乙写完最后一笔，起身走过来。 　　“有些事耽误了，不好意思。” 　　“是我打扰了。” 　　傅东乙笑了笑，坐到她右手边的位置。执起茶壶到了两杯茶，银色袖扣在眼前划开一个弧度。 　　将茶杯放到她面前, 他收回手, 靠着靠背，“你想知道什么？” 　　方姿抿了抿唇：“所有你可以告诉我的。” 　　回答的毫不含糊。 　　他沉吟片刻, 说了句挺扎心的话：“陆焰那倔脾气果然什么都没跟你说。” 　　他那人傲惯了，不想被人看到一点软处。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 　　她顺着话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实际上那家伙警告过我别乱说话。” 　　方姿：“……” 　　他挑了下唇，态度不疏离但也不算热络, “那天早上他托我给他那辆牧马人和两处房产找个下家。” 　　“喝酒那天他遇上什么事了？” 　　傅东乙皱了皱眉, “他公司出事你知道吗？” 　　方姿点头。虽然具体的她从来没听陆焰说过。 　　“我猜，陆焰是想离开松城。” 　　她愣住，心里猛地一揪。 　　听到向维的话时她就隐隐猜测会不会是这样。现在连傅东乙都这么说, 方姿脸一下就白了下去。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她想不通。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傅东乙的声音仿佛冷风扫了过来：“这事是他母亲收买人干的。” 　　她目光陡惊，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手成尖塔状置于身前, 傅东乙语重心长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只有这段时间，这家伙才像是给自己活的……” 　　热气升腾, 参着微苦的茶香扑到鼻端。他欣慰地勾了勾唇，“你看，多了个能惦记的人多可怕。” 　　☆ 　　秋天日照短。刚下午四点就像个准备提前下班的人一样，懒洋洋地等待换班。 　　方姿坐在车里，背着光亮，一张脸都隐在阴影里。想起傅东乙的话，一颗心就像滚进沙堆里。 　　密密麻麻的难受。 　　她只知道陆焰小时候的生活可能会不好。陈一平的态度，他肩上那道疤都是证据。她以为在陆家这种家庭，至少会好一些。 　　但那个跟他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养母把他推进深渊。 　　抬头猛吸了一口气。她记着傅东乙的话，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车子开得飞快，车窗敞着，风呼呼吹进来。凉意好像全冲进了她眼睛里，刺刺的疼。久了，一阵阵灼热开始往上返。 　　她眨了眨眼，视线落在前方。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黑天，除了两旁的竹林她没注意到远处还有一座矮山。 　　依着记忆把车开到那幢平房前。暗红色大门紧闭，方姿下了车，在门板上轻扣三下。 　　今天或许是运气不好，在这边她依旧没有顺利找到人。 　　方姿抿唇站门外，有些丧气。 　　天已经快黑了，竹林被吹得沙沙响。她也不知跟谁较劲，就是不回车上去等。 　　久了便坐到石阶上。想给陆焰打电话，忍住了。远处偶有几声狗吠，除此之外只有竹林轻响。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缓慢却稳重。 　　方姿抬头。看见来人顿时精神一振。 　　陆之槐一身藏蓝色唐装，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看见门口莫名蹲了个漂亮姑娘，一脸惊讶。 　　“这是……” 　　方姿站起来走过去，挺着身板喊了声：“陆爷爷。” 　　陆之槐颠了颠手里的竹篮，笑意取代了脸上的惊讶，“原来是方丫头。进来吧。”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古色古香的小院映入眼帘。树叉上依旧挂着鸟笼子。那只眼熟的鹦鹉扑棱着翅膀，激动地喊着：“老头子我有媳妇了！老头子我有媳妇了！” 　　一切跟上次来没什么区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之槐瞪它一眼：“尽跟那混小子不学好的！” 　　方姿跟在后面，醒过闷来，顿时脸上一热。 　　等进了屋，老爷子把东西放下，挽着袖子问她：“看这时间你应该没吃饭吧？” 　　方姿在老人家精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 　　来的时候方姿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陆之槐熟练地杀着鱼，她在一旁洗着菜。一老一少竟没有半点尴尬。 　　“那臭小子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糖醋鱼。一整条他能给你剩个完整的骨头来。你等会儿也尝尝味儿。” 　　她看着手里的菜，淡淡说：“我不知道他喜欢吃鱼。” 　　陆之槐往鱼上抹盐，低头告诉她：“陆焰刚来陆家的时候瘦得跟个猴子一样，给啥都吃。比谁都好养。” 　　头两年，陆焰吃饭都是狼吞虎咽的。就怕吃慢点没有他的份。到后来，这毛病才改了过来。 　　把洗好的菜放进过滤网里，她缓缓问：“他那么小，没闹过要回家吗？” 　　陆之槐往锅里到油，等金黄的油烧热了，拎着鱼尾巴把鱼滑了进去。 　　方姿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听见他淡淡说：“他家人把他卖了，他还回去干什么。” 　　☆ 　　刚到陆家时，陆焰不怎么喜欢说话。说来也奇怪，陆之槐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合他眼缘。 　　“他记性好，又机灵。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就被他外婆给捡了去。”也因此，陆焰从来不提回家的事。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红烧鱼的香味飘荡在饭厅。方姿却觉得食之无味。 　　既然卖了，现在又要找回去，是良心发现还是指望他能为那个家承担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他肩上的那道疤，方姿整个人都冷了。她捏着筷子，莫名的情绪一股脑往上冲。 　　“陆焰去北云的事您知道吗？” 　　陆之槐手一顿。端详着她，“他走之前来过我这里。” 　　方姿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想问又犹豫。看老爷子这反应，陆焰肯定也没跟他说实话。该怎么问，会不会有影响？她一时拿不准主意。 　　陆之槐叹了口气，“他脾气倔，被朋友坑了一时缓不过来。” 　　在桌下的手稍稍一握，她心下了然。 　　临走前，方姿猛地想起来之前买的东西被她扔车上了。当时脑子里全是事，空着手进来都没察觉。 　　陆之槐看她买的东西，也没拒绝，慈祥地收了。 　　两人立在大门口，方姿正欲告辞，陆之槐先她一步开口：“你今天来，还有其他事吧？” 　　天上三两颗星，昏黄的灯光映着一双人影。方姿抿了抿唇，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变了：“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 　　时间一晃而过，从月中一下就到了月初末。 　　下午没有预约，方姿上楼收拾东西准备去武馆。 　　许漾这段时间终于消停了。千防万防还是被徐恒种了种子进去。现在的活动场所只有家里公司和许慕辰的武馆。 　　上次两人在那里见面，许慕辰拉她练了几下，过后通体舒畅。现下方姿又重新捡起来了。 　　小郑看她那孤孤单单的背影，心里嘀咕陆焰消失这么久，两人是不是分手了？ 　　☆ 　　许漾到武馆的时候，方姿已经换上一套雪白的练功服站在场地中央。她那个吊儿郎当的哥哥也刚从更衣室出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开始比划起来。 　　许漾找了个地方坐着，看她那个闷骚的哥故意让着被摔。 　　要不是偶然看到他手机里的照片，许漾完全不知道许慕辰对方姿有那个心。 　　之后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龟都没他能忍。 　　想着，她哼了一哼：“被摔倒是挺痛快！没出息的家伙！” 　　话刚落，有个人在她旁边坐下。许漾微微斜了一眼，没在意。 　　场地内，抓着许慕辰领口的手忽然松了力道，他挑了挑眉，钳住方姿的手腿上一扫，把人撂倒。 　　“分心了？” 　　方姿被他压在身下，眼神望着场外。许慕辰顿了顿，顺着看过去。 　　长木椅上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敞开的黑色风衣随着脚步晃荡，好像还带着外面的凉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然后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对方姿一勾，“过不过来？” 　　方姿直勾勾地望着他，手在地面轻轻扣了几下。许慕辰垂眸觑她，半晌松开手。 　　方姿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陆焰在北云半个多月，两人依旧电话联系，偶尔会视频。昨天通话时他根本没提过今天回来。 　　见她站在那里不动，陆焰眼尾一挑，“乖，过来。” 　　这么温柔的声音霎时秒到许漾。胳膊肘往外拐猛给许慕辰使眼色。 　　许慕辰冷冰冰看她一眼，甩着毛巾走人。 　　“我先去洗澡。”方姿离他几步远，脸上看不出情绪。 　　陆焰抬手拢了拢被汗浸湿的头发，抬了抬下巴，“我在这等着。” 　　她舔了舔唇，扭头走了。 　　等着看久别重逢戏码的许漾直接傻眼。 　　这么平淡的反应…… 　　“陆帅哥，你俩是不是要分手了？” 　　听见这问题，那双桃花眼瞥过去，随即许漾看到他笑了，“你倒是想得美。” 　　许漾“切”了声。想起这段时间方姿过的日子，有点抱不平。 　　“你也别高兴太早。” 　　陆焰低头看一眼时间，“不早，都八点了。” 　　“……”贫不过他，许漾打算直接说了。虽然方姿提醒过，但她根本没答应。 　　“我跟你说个事。” 　　陆焰看她。 　　许漾神色认真起来，“你母亲找过方姿，而且说话很不好听。” 第41章 　　武馆生意跟快黄了似的, 偌大的场地只有许漾和陆焰两个人。好像说话声再小, 都带着回音。 　　说完那句, 许漾考虑片刻, 又说：“方姿让我别告诉你。但我想了想，能不让她在你母亲面前吃亏的人只有你。她那人，有什么就会自己憋着。” 　　不远处回荡起脚步声，他们一起看过去，方姿换好衣服出来了。 　　陆焰视线定在那边，对许漾道了声谢, 大步走过去。 　　许漾看着陆焰自然而然地把包接过去, 搂住方姿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允了一口。 　　“哎，我终于知道我哥输在哪了。” 　　别说追女人, 就算是吃翔，凭她哥这磨磨唧唧的样儿，都吃不着热乎的。 　　想完, 许漾“呕”了一声, 差点吐了。 　　☆ 　　整座城市被夜色笼罩着。街边霓虹灯连成一片。喇叭声和各种嘈杂的声音一起涌进耳朵。 　　这座城市好像终于变得不再那么寂静。 　　陆焰坐在副驾驶，憋屈地伸了伸腿。沿路街灯一盏一盏滑过他的面容。 　　“又重新练起来了？” 　　方姿握着方向盘，应了声：“时间多。” 　　他偏过头, 顶了下腮帮, 没说话。 　　红色马6随着车流走走停停，出了大道, 转弯开进一条窄路。 　　随后，宁静的夜晚响起两道关门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隔着一辆车, 方姿静静看着陆焰。 　　他好像瘦了些，面部线条更加硬朗锐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身姿挺拔颀长。 　　那双桃花眼看着她，神色难辨。 　　“进去吧。” 　　良久，他这样说。 　　视线定在他身上，方姿问：“你不来？” 　　“还有其他事。” 　　她低头看时间。屏幕光亮照亮她的脸，睫毛轻轻颤动。抬头，平静地问：“你不想我吗？” 　　他笑了声，嗓音嘶哑，“想疯了。” 　　方姿低头，也笑了。绕过车头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前几天我换了一张床。又大又结实，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腰间蓦地一紧。她被推到车边，身前压着他。 　　“好好的换什么床？” 　　“现在的适合两个人睡。”她摸着他的下巴，“租给你一半？” 　　陆焰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不管不顾往她身上挤。 　　“知道我多想你了吗？” 　　那感觉清晰明了，方姿也跟着热起来。双臂圈上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扑到他耳边：“那你要不要进来？” 　　陆焰没说话。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允了一口，直接把人抱起来。 　　“我更想进进出出。” 　　☆ 　　方姿被摔到床上。陆焰脱了衣服像一条饿狼一样直接扑了上去。 　　“真软。” 　　他亲着她，含糊道。 　　方姿以为说床，憋了一口气出来：“睡着舒服。” 　　陆焰低笑出来：“没你舒服。” 　　天色黑黢黢，方姿仰头看着窗外。月亮模模糊糊挂在上面，晕了一层淡光。 　　朦胧中，听他说：“下雨了。” 　　她眼睛重新聚焦，脑子发晕，“没看到。” 　　陆焰凑过来亲她嘴，“我说你，下雨了。” 　　方姿搂住他的脖子，用力一翻，两人位置瞬间对调。 　　陆焰靠着床头，深深地望着她。 　　她低头咬着他耳垂，慢慢撩拨：“……久旱逢甘露。没听过？” 　　他听了低低笑出来：“那我兄弟这是遇上故知了。” 　　—— 　　点上火就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折腾一夜才沉沉睡下。 　　第二天中午，陆焰顶着一张餍足的俊脸起床。 　　一身腱子肉大喇喇裸.露着，听到厨房里的声音他勾了勾嘴角。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枕头随手扔到床上，然后朝那边走过去。 　　诱人的香味飘过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琉璃台边，方姿正拿着调料盒往汤里加盐。她穿着一套深灰色家居服，看起来高高瘦瘦。头低着，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陆焰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指尖挑了挑她的发尾，“长长了。” 　　“懒得剪。” 　　“那就留长。”他眼尾挑着，“反正怎么都好看。” 　　“嗯，那就留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关掉火，陆焰把她挤开，“去坐好，我端。” 　　他裸着上半身站在方姿身侧，胸肌上还有几道抓痕，十分显眼。她抿了抿唇，轻轻摸上去。 　　他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轻笑，“你的杰作，满不满意？” 　　方姿收回手，转身取汤勺。唇边也挂着笑意，“一会儿给你开个五千万支票。”顿了顿，“服务费。” 　　他“啧”了声。端着汤走出去。声音不大不小传过来：“你欠我好几个亿，五千万就想把我打发了？” 　　陆焰背对这边，高大的身影背着光。几步之外，方姿清晰地看见他肩膀上那两道狰狞的痕迹。 　　他转过来，对上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眸。静了一瞬，半晌，促狭地眨了下眼，“你可以慢慢还。” 　　☆ 　　下午方姿要开店，陆焰有别的事要办。吃过饭他去洗了个澡。方姿告诉他衣柜里有新毛巾。 　　整体定制的实木衣柜半边已经清空。一边挂着各式女装，而这一边，里面只有他那件黑色风衣。 　　陆焰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不大，但很干净。镜子下方放着新的洗漱杯，里面还有一支黑色牙刷。旁边躺着个全新的剃须刀。 　　然后他低头，看到了脚上的拖鞋。 　　手撑在洗手台上，陆焰往前倾过去。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忽然注意到锁骨上有个不怎么明显的牙印。 　　他低着头，无声笑出来。 　　洗澡出去，方姿已经换好衣服等他。 　　紧身白色毛衫配着一条浅色低腰牛仔裤。那双笔直而长的腿昨天还搭在他肩上。 　　喉结滚了滚，陆焰走到她面前。 　　“看什么？”她问。 　　“看我女人，不行？” 　　“你像有话要说。” 　　他挑唇：“你说床位招租，是认真的？” 　　方姿默了默。指着衣柜对他说：“该整理的我已经整理出来了，你想来就来。不想来……” 　　他紧紧盯着她。 　　“我就给你留着。” 　　陆焰看了她半晌。眼神认认真真，像要看透什么。 　　“你这人……” 　　他兀自笑了。 　　—— 　　上次买的衣服一直放着，陆焰这会儿穿上，大小尺寸完全合适。 　　他安静地站着，任凭她折腾。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方姿正帮他整理衣服，认真又仔细。 　　陆焰低头看见她唇边满意的笑容。 　　“帅吗？” 　　她翻着领子，骄傲地回了句：“我看上的。” 　　他低声笑，吻上她的唇。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惊到了楼下的小郑。看见方姿身后的人，他惊讶地张着嘴巴。 　　“你等着有人把什么东西塞你嘴里？”陆焰似笑非笑地瞥他。 　　小郑立马收了表情，明显有些激动，“陆哥你回来了啊！” 　　他“嗯”了声：“有事，先走了。” 　　方姿送他出去。 　　等车时，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事情办的怎么样？” 　　她表现得始终很平静，但只一句，陆焰看清了她眼里的担忧。 　　抬手，轻轻摸着她头发，“很快就好了。” 　　上车后，陆焰给傅东乙打了个电话。 　　“都搞定了。就等你办手续。” 　　“谢了。” 　　静了静，傅东乙问：“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天有点阴，大片云往一处聚拢。陆焰伸手把车窗全部打开。混着呼呼风声，傅东乙听见他说：“总有办法。” 　　傅东乙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离开陆家。然而当陆焰把工作室钥匙放到陆之槐面前时，惹得他震怒不已。 　　他们面对面坐在红木沙发上。矮茶几上茶叶刚泡开，清香随着水汽冒出来。 　　陆之槐脸色难看地瞪着陆焰，抓起钥匙扔他身上。 　　“任性要有个限度！” 　　陆焰不惊不怒，把钥匙重新放回桌面。 　　“钥匙您收着，工作室我不会再去。” 　　“混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好日子不过非要这样折腾！” 　　怒吼过后，室内安静下来。陆焰给陆之槐倒茶，然后端端正正把茶壶放下。 　　“老头，我想找个地方跟方姿过小日子。”他挑唇，“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再接你过来逗孙子。” 　　事关重大，陆之槐可没那么好哄。 　　“你哪也别想走。”他哼了声，“你那破地方谁想过去！吵吵闹闹的。” 　　他笑，“估计晚上是有点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啊……”陆之槐不跟他贫，精明的眼睛觑着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陆焰静坐了一会儿，拿出几张纸递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陆之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严峻。他看看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瞧了瞧陆焰。末了，“啪”一掌拍到桌上。 　　“你小子别唬我。” 　　陆焰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下一站我就准备去找她。” 　　“你想好了？” 　　“想好了。” 　　陆之槐叹了口气，精气神儿一下消了大半。向玲做出这种事，他始料未及。二十多年，就算是冰也能捂化了。怎么就能让人这么寒心。 　　“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 　　陆家除了陆之槐，陆焰可以说没什么牵挂。说通了这边，其他情况他都不放在心上。 　　陆之槐跟他走到院子里，鹦鹉这会儿不知吃错什么药完全安静下来。 　　天空落着绵绵细雨。两人站在风口处，陆之槐忽然问他：“你是想好要跟方丫头过了？” 　　陆焰想了一会儿，说：“老头，我没她会死。你说呢？” 　　“德行！”陆之槐瞪他一眼，感叹道，“想好就行。也不枉费人家一心对你好。” 　　听这话，陆焰停下脚步，“她来看你了？” 　　“前段时间来过一次。还跟我商量件事。” 　　“什么事能找你商量？” 　　这口气就让陆之槐不爽了，“大事！” 　　陆焰挑眉，等着他说。 　　“她说让我放心把你交给她。你说是不是大事！” 　　“是么……” 　　他撇开头，下颚线绷紧。喉咙一下一下滚着。像被什么堵住，就是咽不下去。 　　陆之槐瞪他，“好好对人家。” 　　陆焰恍若未闻。 　　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胸口里涌。 　　“老头。” 　　“嗯？” 　　“我想把命交给她。” 第42章 　　方柔结婚后, 方姿很少去他们的新家。不是生疏了, 只是不想总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今天她准备回去, 刚好李星辰来了店里。两人便一起过去。 　　看不出许庭这样成功的男人做菜也有一手。李星辰吃的差点把舌头都咽下去。 　　吃过晚饭, 两个男人在客厅看足球。方姿和方柔在另一边的落地窗前聊天。 　　“许伯伯把你照顾得很好。” 　　一个女人的状态很能体现出她的另一半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心很细。” 　　方姿扬了扬唇，“有考虑再要一个吗？” 　　方柔摇头，“年纪大了，我选择享福。”话顿了顿，她想起陆焰，“小陆不错。长得好也有头脑。一看就是个有担当的人。” 　　“嗯。他很好。” 　　华灯初上, 窗外一片灯火阑珊。方姿抿了抿唇, 看着玻璃上自己淡淡的影子，平静地说：“妈, 我如果想去过自己的生活，你会反对吗？” 　　方柔下意识想摇头，毕竟她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怎么会去反对。但随即一想, 有点不对劲。 　　自从来到松城接触文身后，方姿几乎是一直在自己过。但今天这样问，明显没有那么单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叫你自己的生活？” 　　方姿想了想, 脑海中滑过许多场景。真实的, 想象的。但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简单的话：“只有我和他的生活。” 　　虽然猜到了，方柔还是面色一整。出于做母亲的私心, 她不想方姿远离。人到了一定年纪，心底最挂记的就只有那一两个人。但是看到方姿向往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自私。 　　“想去就去，想我就回来看看。简单的事别想复杂了。” 　　安静了一会儿，方姿握住她的手，勾着嘴角没再说话。 　　陆家别墅。 　　从陆之槐的住处出来后，陆焰直接回了别墅。 　　院子里有荧荧灯光，北欧风格的三层小楼静静矗立，在青黑的天际下看起来像一个孤独的巨人。 　　陆焰抬手按下密码，几声脆响后门锁“啪嗒”一声打开。 　　他挑了下嘴角，走进去。 　　刘嫂这会儿正端菜出来，看到陆焰回来一怔。赶忙凑到他跟前低声说：“不知道你回来。我再去加俩菜。” 　　陆焰拦住她，“不用忙了。” 　　他抬步往里走。 　　欧式风格的大厅，奢华的吊灯光芒无声倾泻下来。向玲坐在棕色真皮沙发上喝着花茶。成色上好的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听到脚步声她抬了抬眼。见陆焰进来，似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 　　她穿着一条黑色羊绒连衣裙，长发挽成发髻。双腿交叠，姿态闲散地坐在那里。问完，背部往后靠了靠。 　　即使到了这个年纪，向玲也从不亏待自己。无论是妆容还是穿戴，都十分精心讲究。她把自己包装得无可挑剔，甚至演了一个明理的母亲。 　　陆焰坐到对面，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杯，乌沉的眼眸落到她身上。 　　他没说话，但向玲见他表情，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 　　“顾野女朋友走了。” 　　他们同时开了口，说完又都安静下来。 　　向玲看了看他，片刻，没什么起伏地说了句：“那他解脱了。” 　　陆焰抬头，轻轻笑起来。 　　向玲撇开视线，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端茶喝了一口。接着，她听见陆焰的语气完全冰了下去—— 　　“三十万买顾野坑我，是不是太便宜了？” 　　她挑了挑眉。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陆焰把从顾野那里得来的东西扔到她面前。 　　向玲掀了掀眼皮，兜了几眼。扯唇一笑。 　　显然那小子一开始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所有事情上都留了一手。 　　“是你遇人不淑。”轻描淡写说完，向玲把那几张纸撕碎了扔进桌下的垃圾桶。 　　事到如今，死不承认也没有意思。当初说好不牵扯她进来，没想到末了被摆了一道。顾野女朋友也真是不争气，竟然只撑了这么短的时间。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她对陆焰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个破公司能跟你的手艺比吗？看看你做出来的东西卖出去多少钱，再看看你所谓的创业！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应该选什么。” 　　什么理想，未来，这些在向玲眼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抓住了最重要的才能挺直腰杆。 　　口头定下约定，也只是为了安抚陆焰。但没想到他一心扎了进去。偏离预期的轨道向玲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顾野急用钱正让她抓住机会。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没有错不是吗！ 　　陆焰这天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在陆焰面前向玲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因为她是他的养母，给了他一般人得不到的条件。 　　所以他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但她没想到，这些只换来一句冷冰冰的话：“我把工作室的钥匙还给老爷子了。” 　　陆之槐的工作室就是陆家的宝地。多少精品从那里出来，钥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现在陆焰说把钥匙还了回去，正打到向玲的死穴。 　　她脸色陡然一沉，瞪着他，声音蓦地拔高。尖锐且刺耳：“谁让你自作主张这么做！我不同意！立刻马上去要回来！” 　　陆焰低声笑出来，换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向玲沉着脸差点把一口牙咬碎。到手的东西她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放弃！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去把钥匙拿回来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 　　她自认已经退了很大一步，到现在都还是那种施舍的口气。 　　二十多年都是这样，陆焰忽然间感觉十分没意思。 　　他“啧”了一声，然后站起来。绷着嘴角，眼里一片冷漠。模样太过陌生，以至于向玲觉得他说的话很不真实。 　　“你想要的东西都在工作室里面。万山的房子，店铺还有那两辆跑车，我都会转到你的名下。明天我会把另外一笔钱转进你的账户。陆家的一切我都不要。” 　　何止是陆家的一切，这些他自己赚到的东西他都一并给了出来。陆焰的做法分明就是在跟她算总账。 　　他已经决定了要脱离陆家，而且是净身出户。 　　到这里，向玲终于顿悟了他的意思。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 　　陆焰现在完全可以不需要陆家，相反，他才是被陆家需要的那个。 　　她死死握着拳头，情绪有些失控。说话时都带着颤音。 　　“不要威胁我！你要想清楚，离开这里你什么也不是！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废物！不是陆家养着你，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一旦翻脸，所有的恶意都显露出来。曾经的相处更显得虚伪可笑。但她的歇斯底里只换来一句洒脱的回答—— 　　“我本来也一无所有。” 　　向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子像闷了个高压锅，热气直直往上涌。气到极致，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他扔过去。 　　茶杯砸到他后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陆焰胸前湿了一片。想起方姿早上给他整理衣服的表情，脸色瞬间冷凝。 　　许漾的话这时候也一同冲进脑子里。 　　他往前走了一步，茶杯的碎片在他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 　　向玲看着他弯下腰，一双桃花眼里冷得像是冬天的寒风。 　　“你等着看陆家怎么落进别人手里。” 　　“你——” 　　他站直身体，挑着唇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雨势不知何时变大了。噼里啪啦从黢黑的天空落下，银针般一束一束砸到陆焰身上。 　　顷刻身上便湿了。雨水顺着往下流，眼角，鼻端然后滑到下巴。 　　他推开门走出院子，铁门无声关闭，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别墅区不容易拦车。不远处一束橙黄色光亮照过来，陆焰三两步走过去。等人下车，直接坐上去。 　　司机打下“空车”牌子，抽了几张纸给他，“去哪？” 　　“下山。” 　　雨天路滑，车子走不快。但也正合了陆焰心意。 　　车窗被淋的啪啪响，没过多久，他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 　　“办妥了？” 　　“嗯。” 　　静了静后傅东乙才问：“我听大刘说你买了他那套宅子。准备在那定居？” 　　陆焰把湿透的纸巾攥进手里，笑着说：“差不多。” 　　“你把股票卖了？” 　　他所有能动的钱都过了傅东乙的手。用什么买的房子想都不用想。 　　“是啊。”他扭头看着外面的雨幕，“我现在真他妈成穷光蛋了。” 　　傅东乙在那边调侃：“还有女人跟你。” 　　陆焰“啧”了声，特骄傲地告诉他：“方姿说能养我。” 　　傅东乙笑了笑，“到那边有什么事说话。” 　　“这还用你废话？” 　　又说几句陆焰挂了电话。 　　什么都没有了反而一身轻松。现在他一心只想回那人身边。 　　车子终于下了山，在一条偏僻的路上跑着。陆焰的电话再一次响起。 　　“陆焰。”她声音总是那么淡。只有在控制不住时才会添上些妩媚。 　　他眼尾上扬，挑起嘴角，“想我了？” 　　“你一下午都在陆爷爷那里？” 　　“是啊。陪他玩金钩钓鱼。”话一顿，他问，“你呢？我走之后干什么了？” 　　方姿静静说：“李星辰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我妈家里吃饭。” 　　“看来我错过了。” 　　“下次我们有时间一起去。” 　　他眼色温柔，像是两块温润的玉石。 　　“陆焰。”她今天似乎特别喜欢叫他名字，又叫的那么好听。他低低应了一声，听她柔声说，“早点回来，回家来。” 　　喉结滚动，他低笑了声，嗓音哑了下去：“好。” 　　过了几秒，方姿挂断电话。 　　市里雨小了很多，车子跟着车流走走停停。透过满是雨水的车窗看过去，窗外是朦胧的璀璨。 　　视线沿街滑过，他开口嘱咐司机：“靠边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付完车钱，陆焰下了车。穿过马路朝某一家店铺飞奔过去。 　　到门前，他喘了喘气。然后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营业员看他一身湿透，正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却见他目光转了一圈，在某一处停住。 　　手指点在玻璃柜台上，陆焰抬头对营业员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 　　“我要这款，两个都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一道送分题—— 　　请问陆哥买了什么？ 　　A：两个烤地瓜 　　B：两个鸡大腿 　　C：两个其他 　　划重点——明天正文最后一章。 第43章 　　北方的十一月初, 越下雨天气越冷。 　　晚上这场大雨把街道清理得干干净净。抬眼望过去路面一片光亮, 行人也就只剩那么三两只。 　　一楼的店铺已经关门, 楼上窗口隐约有白色灯光照出来。 　　方姿端着马克杯站在窗边, 看着暴雨变成小雨。直到杯里的水也凉透，电话终于响了。 　　“开门。”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她挑起嘴角放下水杯，开门冲了出去。 　　她打开反锁的玻璃门，抬眼就看见陆焰挺拔的身影。 　　“进来。” 　　方姿扯他衣袖把人往里拽，却沾了一手的水。 　　“你没打伞？”她拧着眉问。 　　陆焰走进来关好门, 借着幽暗的光亮细细端详她。明目皓齿的样子在夜色里分外柔和, 一头黑发已经长过肩膀，微翘的发尾添了几分妩媚。 　　他握住方姿的手, 轻轻在她无名指上捋了一下。接着被她反手扣住。 　　“上楼洗澡。”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屋里的灯光让陆焰眯了眯眼睛。他落后几步，看着方姿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给他。 　　目光瞥过去, 里面除了那件黑色风衣还多了几件贴身衣物。整齐地摆在一旁。 　　显然今天她做了挺多事。 　　陆焰把身上大衣脱掉, 递给她时手一顿，“给我倒杯水。” 　　方姿看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他在衣柜前立了一会儿，把东西掏出来放进黑色风衣口袋里。又把湿透的大衣随意搭到椅子上, 扬手脱掉上衣。 　　方姿端着水杯出来, 视线里是一片精壮的身体。他的短发已经半干，但身上略微带着湿气。手里勾着一条白色底裤, 朝她笑得那么荡漾。 　　“洗好的？” 　　她瞟了一眼，把杯举到他眼前, “喝不喝？” 　　桃花眼里的笑意涤荡着，他走过去就着她的手把杯水送到嘴边，“喝，怎么不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洗完澡出来，房间里飘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陆焰围着浴巾走过去把方姿抱住。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指着白瓷杯，“你的。” 　　陆焰端起姜汤，等看见她杯里的东西手顿住，“到日子了？” 　　方姿淡淡瞟他，“我姨妈从来说一不二。” 　　舌尖顶了顶腮帮，他闷头把姜汤喝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焰靠在琉璃台边，身体自然形成一个弧度。腹部肌肉因此更加突出有型。他端着杯，坚实的手臂绷着，一牵一动间锁骨线条若隐若现。 　　一口气喝完，他偏头对上方姿缱倦的目光，顿时唇一挑。 　　“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这语气仿佛又回到他最爱撩她的时候。 　　方姿仔细想了想，仍然觉得他说的“看上”和她认为的“看上”不是一个概念。 　　她抿了抿唇：“你站在民宿窗边对我吹口哨时，我对你的身体确实产生了兴趣。” 　　那一刻他像个帅爆的流氓，也像一件想被人私藏的艺术品。她从来不做全身刺青，但看见他的瞬间，十分想在他身上试试。 　　那感觉让她热血沸腾。 　　陆焰有点不满意：“就这样？” 　　“当时我在猜你下身有没有穿裤子。” 　　他舔了下唇，放下水杯痞里痞气地搭上她肩膀，轻轻咬上她白皙的耳垂。 　　“真巧。你发烧那天我特别想扒了你的裤子。” 　　方姿推他。手却抵上他坚硬又有弹性的胸肌。 　　“当时真想上了你。”他含着那一小块软肉继续挑逗，“回去我就硬了。” 　　方姿呼吸一滞，改为去推他的脸。哪知陆焰不要脸地握着她的手轻轻蹭着下巴上的胡茬。 　　手背一阵阵地麻，她稳住声音警告：“再继续下去受罪的可不是我。” 　　陆焰“啧”了一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这简直是尚方宝剑。” 　　接着他低低叫她名字：“方姿。” 　　“嗯？” 　　“我在S市买了一套宅子。你跟我去试试吧。” 　　方姿心头一紧，问他：“试什么？” 　　“试一试，它能住多少年。” 　　—— 　　天刚见亮，方姿便感觉身边有动静。她睁不开眼睛，翻身滚到那边，陆焰已经起来了。 　　随后一双温热的唇含住她的唇瓣。他温柔地顺了顺她的头发，轻声说：“还早，你继续睡。” 　　方姿含糊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陆焰换好衣服，拿起塞满了未接来电的手机下楼。 　　天边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亮，路上车还不多。这座城市还没有真正清醒。 　　店铺外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高配沃尔沃。陆焰站着看了一会儿，想摸烟没摸到，迈步走过去。 　　车上的人没等他走近便开门下来了。 　　陆泽越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表情严峻。全身上下低气压。看着陆焰一言不发。 　　“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将陆焰从头看到脚，他绷着声音问：“你要离家出走？” 　　这形容词……陆焰一下没绷住。 　　他笑了声，极认真地说：“算是吧。” 　　陆泽越看他半晌，扭头上车。 　　陆焰站在原地，没有动。 　　没过多久，陆泽越却去而复返。他脸色依旧没有缓和，走到陆焰跟前，面无表情把一张银.行.卡拍到他身上。 　　“拿着。你想出去要饭，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黑色磁卡落进手里，陆焰喉结滚了滚立刻反手塞回去。 　　陆泽越看他，“怎么，还嫌弃？” 　　“不是那么回事。”他言简意赅，“我心里有数。” 　　不是有数，是太有数了。 　　陆泽越捏着银.行.卡，眉宇间皱起一个“川”字。他在外面无论多么有权势，回到家总是那么温和。但现在，明显是在压着气。 　　“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给你撑着。” 　　陆焰眼眸动了动，笑了声：“我不是不回来了。” 　　这是没得商量了。 　　正好过来一辆出租车，陆焰伸手拦住，扭头对陆泽越说：“回吧。以后有时间回来看你。” 　　陆泽越沉沉地看他一眼，甩袖子上车走了。 　　眼看着他身影完全消失，陆焰没什么表情地坐上车。 　　“去金鼎。” 　　☆ 　　所有手续很快办理完。向玲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好像经过那天元气大伤一样。 　　闲下来后，陆焰第一时间跟方姿去看方柔。 　　无论他们两个怎么决定，想把人家女儿带走，方柔那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所以这一天陆焰准备得很充分。买了礼品，穿上一身正装，还把根本不用剪的头发修了一下。 　　本身条件就好，加上这样有心机的打扮过，方柔就算心里有情绪一时也挑不出毛病。 　　那天她虽然答应了，但舍不得的感觉不可能一下就消失，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多。 　　吃完饭，许是知道陆焰有话说，方姿躲进厨房去洗碗。 　　陆焰人精一个，一进门就察觉到方柔心思。言谈之间想尽办法讨丈母娘欢心。坐在客厅和方柔聊天，她一直扯别的，陆焰都能顺着话说。 　　直到方柔神色缓了下来，他才抓准时机提出请求。 　　方柔听完一直没说话，只用那双和方姿极像的眼睛看着他。 　　陆焰那双搭在腿上的手看似随意，却渐渐绷了起来。 　　这时候，方柔开口了。 　　“大概五六天以前方姿跟我提过。她说要跟你去别的地方。我答应了，希望你别让她后悔。” 　　陆焰心里猛地一颤，几乎怀疑听错了。他明明前两天才提起这事。 　　这时候方姿从厨房出来，两束目光隔空对上，陆焰看清了她眼中的笑意。 　　有什么从胸腔开始沸腾和蔓延，一股脑往头上冲。 　　他沉沉地望着她，喉结一下一下滚着。半晌，也笑了。 　　他怎么可能，让她后悔。 　　☆ 　　回家这一路车上十分安静。方姿不知道陆焰和方柔都聊了什么。但是凭方柔的个性一定不会难为他。 　　到家上了楼，进门后方姿腰上猛然一紧。她被陆焰抵在了门板上。 　　他身上的热气笼罩过来，后背那磨人的触感让她身子一抖。 　　“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他咬着她的下巴，一双眼深不见底：“离开松城。” 　　方姿喘了口气：“很早。” 　　“什么时候决定跟我走的？” 　　“知道的那天。” 　　她想仔细看看他，却被死死扣在怀里。陆焰心怦怦跳，双目在昏暗的光线里变得赤红。 　　方姿被他撩拨的声音几乎破碎。迷迷糊糊中，似听见他的叹息。 　　“你这个死心眼。” 　　—— 　　离开那天松城下起了小雪。 　　小郑无精打采地坐在店里，样子跟丢了魂差不多。听见楼梯处传来声响，他一个猛子就窜了起来。 　　跑到楼上见方姿正拎着行李箱要下楼。 　　“看把你能的，就不会喊我帮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郑红着眼眶从她手里抢走沉甸甸的行李箱，扭头就往楼下走。 　　方姿顿了顿，抬步跟上去。 　　把东西放门口，小郑自己跑到一边坐着生闷气。方姿挑了挑唇，走过去敲了敲桌面。 　　“我一会儿走了，你还气？” 　　小郑瞥她一眼，“走就走呗。告诉我干什么！” 　　昨天方姿说让他照顾店的时候小郑直接懵了。后来才知道这人是要双宿双栖去。 　　关键是，他们居然今天就走！ 　　这时有人打开门。他们两个一起看过去。陆焰穿着黑色羊绒大衣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身上还沾着刚刚融化的雪花。 　　他走过来拎起方姿的行李箱，提醒到：“时间差不多了。” 　　方姿点了点头，跟小郑说：“真要走了。” 　　小郑终于装不下去了。站起来规矩地抱了抱她。哽咽道：“记得打电话。” 　　方姿拍拍他后背，轻轻“嗯”了一声。 　　她走出去，最后看了一眼“三水纹身馆”的招牌，探身钻进车里。 　　☆ 　　到了机场，方姿去托运行李。陆焰和傅东乙在一旁说话。 　　男人之间的情义或许不比女人之间的细腻，但是重量却分毫不差。 　　傅东乙当了把免费司机，最后还给陆焰塞了一张名片。 　　“去了找他。” 　　S市同样有傅东乙的产业，陆焰去了不会无依无靠。虽然他这人有的是门路，但多个熟人方便不少。 　　陆焰接过名片看了看揣进兜里。 　　那边，方姿托运完行李正往这边走。傅东乙拍拍陆焰肩膀，“我撤了，随时联系。” 　　陆焰站在原地目送他出去。转头，方姿已经站在他眼前。 　　两人面对面站了片刻，陆焰牵起她的手，去过安检。 　　今天除了傅东乙，谁也没有来。 　　方柔不喜欢离别场面，许漾来了肯定要掉猫仔。虽然是这样，她却是少数支持方姿走的人。 　　许漾的想法很简单——可以远离老妖婆。 　　方姿压下喉咙的酸涩，抬了抬嘴角。 　　前面排着队，两人站在最后。陆焰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桃花眼里全是温柔。 　　“飞三个小时，比北云近。” 　　“嗯。” 　　“纹身店带不走……你说我们去S市干点什么？” 　　方姿看着他勾起的嘴角，掀唇说：“烤羊肉串吧。我负责串肉你负责烤。你用火我用针，还是老本行。” 　　陆焰听了眼里全是笑意。轻轻点她额头，“亏你想的出来。” 　　“那你想干点什么？” 　　喇叭在播报航班信息，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有人相聚有人分离。熙熙攘攘中，陆焰捧着方姿的脸送上一个无比火热的吻。 　　“我啊……”他紧紧把她抱在怀里，鼻尖慢慢蹭着她的，“我就想跟你睡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新地图就挪到番外去写……大概三四章的样子。 　　陆哥买的戒指会和另外一个惊喜一起送给姿姿，你们可以猜一下惊喜是什么。 　　那咱们……番外见？ 第44章 番外一 　　S市和松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城市。 　　这里四季如春, 许多匠人从这个地方产生。从人们生活百态来看, 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到达两天, 陆焰带着方姿走街窜巷, 悠闲的仿佛来游玩的旅客。 　　直到第三天中午，他们才从酒店退了房间，一起去了新家。 　　S市的冬季不如松城萧瑟。路面不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街道边的树木也不会光秃秃的像个地中海。 　　车子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停在一条小巷口。 　　眼前是一扇黑色镂空防盗门，崭新的色泽跟有些年头的围墙对比鲜明。 　　陆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进去看看。” 　　迈上台阶, 他抬手按门铃。方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多久，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向维几个箭步冲出来, 差点撞陆焰身上。 　　“家具刚齐刷，你们就到了，真准时。”说完, 他咧着嘴跟方姿打招呼：“嫂子, 好久不见！” 　　方姿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好久不见。” 　　常年在民宿待着向维都腻歪透了。江市离S市又不远, 他收到消息后立马跑了过来。 　　按照陆焰给的电话挨个打, 联系工人，定家私。等忙完, 他们也来了。 　　寒暄完，向维接过行李跟他们一起走进去。 　　房子不大, 纯中式风格。 　　前院有花有树，中间还有个迷你的小池塘。古色古香的像是老北京四合院。 　　“嫂子，还喜欢吗？陆哥可为了这房子费了不少心。” 　　陆焰瞥了向维一眼。 　　“挺好的。” 　　到这，方姿也看出来了，陆焰之前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松城和这里同时进行，哪边也没耽误。 　　吃过午饭，向维坐一会就走了。方姿和陆焰立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铺到他们身上，映了一层淡淡的金。前院的小池塘反射出细碎的阳光夺目耀眼。 　　“这座城市让人很舒服。” 　　陆焰勾了勾唇，抬手搂住她肩膀。 　　方姿偏头看他，“刚才过来时，我看到了古玩一条街。” 　　“嗯。” 　　他神色淡淡，一直望着窗外。 　　她收回目光，抓住他的手指着一处角落，“我们在那里弄一架秋千怎么样？”顿了顿，“以后可以给小朋友玩。” 　　陆焰垂眸看她良久，扬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说了算。” 　　☆ 　　方姿本来就是南方人，所以很快适应了这边的环境。 　　只是这段时间过得太悠闲，她觉得无所事事。跟陆焰提出去找工作，也被他两三句打发回来。 　　倒是他每天跟向维不知道忙什么。经常早出晚归。 　　这天方姿刚和方柔打完电话，就听见向维在院子里喊她—— 　　“嫂子，找陆哥去！走不走！” 　　方姿穿上外套走出去。向维抄着口袋朝她摆头，“走啊！陆哥等着呢！” 　　“他怎么没回来？” 　　向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忙呗！” 　　两人沿着小胡同走出去，七拐八拐来到一条热闹的步行街。 　　马路上车流穿梭，人潮涌动。纷乱的画面里方姿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人。 　　他站在一家门店前，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中规中矩的白衬衫黑西裤穿在他身上仿佛都变得卓越不凡。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焰对她露出一个十分迷人的笑容。 　　交通灯由红变绿，方姿跟着人群穿过马路。形形色.色的路人皆来去匆匆，只有他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等着。 　　方姿走完斑马线，迈上台阶，与迎面而来的人擦身而过。视线之内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们的距离不断在缩短。 　　几步之遥时，她看见陆焰抬手一扯，一块红绸伴随着漫天金纸陡然飘落。 　　路过的全都人侧目过来，惊呼出声。方姿也抬头看过去。 　　顿时目光猛地一缩。 　　蓝的透彻的天空下，金纸被阳光照得绚丽无比。洋洋洒洒地随着红绸无声落到地上。 　　三水纹身馆的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黑底白字，显眼的哥特风格。与原来那个别无二致。 　　这时她才注意到，不只是招牌，就连店门和装修都没有差别。 　　方姿怔立在原地，视线慢慢移到陆焰身上。 　　他依旧在笑，顶着一张帅爆的脸几步走到她面前。挑着桃花眼，似十分享受她眼中的震惊。 　　“店搬不过来，咱开连锁的。我聪明不？” 　　方姿缓了许久，才找回声音：“你怎么……” 　　“我怎么这么帅？” 　　她舔了舔唇，点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陆焰“啧”了声，握上她的手。温热慢慢延伸到她掌心，“进去看看。里面不一样。” 　　走到店门前，陆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她。方姿看他一眼，把门打开。 　　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里面没有原来的地方大，但该有的一样不少。方姿缓了缓，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只是心情一时太复杂，她只能感觉到现在脸上肌肉紧绷，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向维站在外面发完朋友圈，跃跃欲试地问她：“嫂子，今天开张不？我稀罕这玩意很久了，给我来一个吧！” 　　话刚落，一个扫把飞了过来。 　　向维下意识接住。见陆焰似笑非笑抬了抬下巴，“麻烦你了。” 　　“啥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面那一地看见没？帮哥扫了。”陆焰把他往出推，“晚上加两个鸡腿。” 　　向维扬着一张苦逼脸瞪他，“我靠，你是不是人啊！” 　　“听话，哥要办事。” 　　向维被推了出去。玻璃门在他身后紧闭。里面人还贱兮兮地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来。 　　他悲愤地把扫把往地上一戳，忽然听清了隔壁店放出来的音乐—— 　　为什么你还没彻底觉悟呢？一切都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向维心头滴着血，“放屁！陆焰才丑！你全家都不好看！” 　　—— 　　喧嚣声被隔绝在外，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陆焰按开大灯，那一束光亮正好打在方姿身上。光和笑都漾在她眼中。 　　“向维帮了不少忙。” 　　“我会找时间谢他。但现在他不适合在场。” 　　方姿看着他边走边解开衬衫的衣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拢住。 　　陆焰将一排扣子全部解开，精壮的胸膛所若隐若现。他走到床边，脱掉衬衫随手搭上去，壁垒分明的身躯呈现在她眼前。 　　“新店开张，我当你第一个客人怎么样？”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肩头，“把它遮住。” 　　手掌下的温度滚烫。方姿定定望着他，指腹在那凸起的纹路上轻抚。 　　她紧着喉咙问：“……你想文什么？” 　　“你看着办。” 　　陆焰坐在椅子上，看着方姿准备颜料，试针，消毒。全部准备完，她用那双乌黑的眼睛觑着他。 　　对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然后，冰凉的橡胶手套按上他的肩头。下一秒触感却变成了温热的柔软。 　　陆焰绷紧肌肉，拇指在她嘴唇上蹭了蹭，“现在不能撩我，知道吗？” 　　方姿垂头笑了笑，低声说：“我要消毒了。” 　　“嗯。” 　　陆焰的面前有一面落地镜。 　　镜子里他端正地坐着，方姿站在他身后。垂着头，眼神专注，拿笔在他肩上手绘图案。 　　微凉轻痒的感觉混着她的鼻息喷洒在他身上。 　　他喉结一动。 　　“每个你都是这样画上去？” 　　方姿放好笔，拿起纹身枪按了按。眼中涌出淡淡的笑意。 　　“一般都用转印油。”停了一下，“你是特例。” 　　他噙着笑转头看她。 　　两双眼睛近距离对上。 　　“开始了。” 　　“来呗。” 　　沾着红色颜料的纹身枪发出嗡嗡的声响，方姿握着枪的手紧了一下，下一秒针刺进皮肤里。 　　纹身枪灵活地描边，打雾。皮肤表面有血珠渗出，被她擦掉。狰狞的十字花被热烈的红色盖住，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映进方姿的眼睛里。 　　她抬头看了看陆焰的侧脸。深邃的瞳孔中似有光影掠过。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太阳渐渐西沉，空气中细小的颗粒无声浮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落在陆焰背后，轻盈温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脊背一僵。想回头，却被方姿制止。 　　“别动。” 　　两个字，带着窒闷。 　　不知过了多久，方姿放下纹身枪，摘掉手套。拿起一旁的镜子照在他的肩膀上。 　　陆焰视线落在那里，良久没有移开。 　　右边肩胛骨上，有一簇火焰跳跃着，栩栩如生，热烈而奔腾。张狂的气势仿佛把以前的痕迹全部焚烧掉。 　　然而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展翅涅槃的凤凰。霸道地挥着翅膀，昂首嘶鸣。 　　☆ 　　方姿洗完手回来，见那人倚着窄床，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没穿衬衫，手臂均匀修长，肩膀到腰线是标准的倒三角型。平坦的腹肌上扣着金属皮带扣，往下全是长腿。 　　他挑着笑，朝她招手，“过来。” 　　方姿甩掉手上的水走过去。手被他拉住，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 　　他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是额头，鼻尖，最后是缠绵的唇齿厮磨。 　　陆焰搂紧她坐到床上，方姿顺势跨坐到他腿上。粗哑的呼吸声很快响起，细小的火星马上要呈燎原之势。 　　这时她腰上一紧，被陆焰抱起来。两人换了位置。 　　她衣衫不整地瘫在床上喘气，目光微微往下，挑衅地勾起了嘴角。 　　陆焰立在她面前，胸膛一下一下的起伏。诱人的线条配上狼一样的目光，透着撩人的色气。 　　看见方姿唇边的笑容，他痞痞地舔了舔嘴角，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在那片薄唇上咬了一记。接着一枚戒指被套进她右手无名指上。 　　“给我个机会？”他说话时声音沙哑无比。 　　她手指一颤，顺了顺呼吸：“你要什么机会？” 　　陆焰弯下腰，双臂罩在她身体两侧。 　　“一个被你睡一辈子的机会。我可以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服务，时间长，技术好，还包售后。要不要？” 　　方姿抿唇笑：“听起来不错。” 　　“当然。”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包爽还不收费。你赚大了。” 　　她抬手剐蹭他腰部的线条，“有得赚那我要了。” 　　陆焰喉咙一滚，漂亮的眼里尽是愉悦，“晚上就让你试用。” 　　“那我等你？”她眉眼都弯着，“好不好啊陆哥。” 　　他手臂猛地一紧，“叫我什么？” 　　“你不爱听？” 　　陆焰色气满满地笑出来：“硬都硬了，你说爱不爱？”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目标之一：求婚√ 　　陆哥这章有没有帅哭！不声不响地把纹身馆“搬”来了。 　　没人猜到吧ヾ?≧?≦)o 第45章 番外二 　　陆焰求婚成功, 婚期很快定了下来。就是陆之槐给选的日子, 只不过时间提前了一年…… 　　原本计划的旅行结婚也因为向维的大嘴巴不得不改形式。 　　老太太一天三个电话的问, 陆焰没招, 最后只得答应酒席回北云办。 　　向维赶紧趁这机会跑了。临走前陆焰跟他说了几件事，也乐呵呵应下。 　　接下来陆焰帮着方姿守了一个月店。直到完全上轨道，他才去了之前就联系好赛车俱乐部。 　　以前接触过这些，上手也快。大学那会儿陆焰最爱跟傅东乙跑修车厂自己鼓捣车子。改装这些东西完全不成问题。 　　生活一旦安逸下来时间便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年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三月份就要举办婚礼，所以过年陆焰和方姿不打算回北云。置办了简单的年货，然后在除夕前去民政局领了证。 　　方姿贴好对联, 转身见陆焰提着一个大红灯笼走进来。烫金“春”字印在上面, 随着他的脚步来回的晃。 　　他眼里漾着笑意，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 　　方姿扬唇, 清楚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过年就能简不繁。陆焰炒了几个菜，晚上和方姿一起包饺子。等熬过十二点方姿就被他扔到了床上。 　　仍然有人顶风放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清晰地传进来, 填满了整个房间。 　　床顶暖黄色小灯开着, 暧昧地笼罩在他们身上。 　　陆焰覆在方姿上方，长指拢着她乌黑的头发。说出的话依旧那么不着调：“新年第一炮我们是不是也不应该落后？” 　　晚上喝了酒，方姿这会儿脸上一片绯红, 眼里像有勾子似的牵住他, “既然是新年，那你发挥好一点。” 　　他笑了声, 低头吻上去。 　　—— 　　很快到了三月初。 　　在老太太的一再催促下两人回到北云。然后陆焰就苦逼了。 　　按照这边的习俗，正式办婚礼前他们不能住在一起。所以陆焰住在主楼, 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姿住进民宿里。 　　“小姿家里你都说好了？大老远可别怠慢了人家。” 　　上一次被弄得心有余悸，老太太很久才缓过来。后来一想，陆焰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离开陆家那也不代表就此一刀两断。而且，他们来这边离她还近了不少。 　　想通，心也就开阔了。 　　这会儿夜深人静，她因为太高兴睡不着，所以抓着陆焰说话。 　　“都安排好了，他们会提前一天到。” 　　原本陆焰打算的是专程回松城请方柔过来。被那边一句“自己来”给回绝了。而陆家那里，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主动通知。 　　在陆泽越表示会过来后，他第一时间定了机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这些，老太太变得欲言又止。半晌也没能说出口。他们高高兴兴回来，她又何必让人心里不舒坦。 　　看着陆焰，苍老的脸扬起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 　　婚礼当天有点降温。但除此之外天空万里无云。 　　到了酒店后，方姿脱掉原来的婚纱换上一套雪白的拖尾，坐在欧式镂空雕花椅子上等待化妆师来给补妆。 　　雷子女朋友娇娇和池续的母亲在这陪着她。陆焰则站在酒店大堂迎宾。 　　看见方柔挽着徐恒进来，连忙迎上去。 　　“方姿在楼上？” 　　“在210。” 　　方柔点头，“我上去看看。”她看着陆焰，唇一勾，“她看起来过得不错。谢谢你。” 　　听这话，陆焰这一颗心终于放进肚子里。 　　寒暄完，雷子把人带进去，旋转门又进来一批人。陆泽越几步走过来，面上带笑，拍了拍他肩膀。 　　眉目俊朗，气质拔群。穿着一套黑色西装，脸上的笑容十分轻松。 　　“老爷子还行？” 　　“挺好。尤其是对着鹦鹉骂你的时候。” 　　陆焰笑出来。 　　“你母亲是想过来的，但你知道她那个人。本来就错了更加拉不下脸。” 　　陆焰扯了扯唇。扫了一眼会场，说：“人差不多了，先进去吧。” 　　陆泽越叹口气。 　　这时候方姿挽着方柔的手从楼上下来。陆焰站在原地，沉沉地看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多情绪掠过，最后留在那双桃花眼里的只有一片温柔。 　　“妈妈，方姐姐今天好漂亮啊！仙女是这样的吗？”池续站在妈妈身旁，小手抓着她的大手，晶亮的眼睛一直望着那边。 　　娇娇笑出来，摸摸他的头，“小笨蛋，应该叫舅妈了。” 　　☆ 　　陆焰在北云有一大帮哥们儿。从一起玩泥巴到一起中二病，一晃二十几年过去，感情从可以分着吃辣条到有事不用说话自动上。 　　这帮人平时是兄弟，但在关键时刻，他们的名字叫损友。 　　酒席从中午吃到下午，四十来桌人基本走得差不多。雷子这一桌却雷打不动。 　　方姿换了一套便捷的礼服，和陆焰挨桌敬了酒。最后到了他们这边。 　　北云虽然没有什么恶俗的闹洞房，但是捡到这难得的日子，不过分一回这帮人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陆焰结婚，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不闹他闹谁？ 　　个个摩拳擦掌地等着。 　　从小就认识，陆焰对他们的损招了如指掌。但他今天高兴，偶尔纵容一下也无所谓，随着他们折腾。但唯一要求就是方姿不能碰酒。 　　向维和雷子精的和什么一样，眼看陆焰今天一点脾气都没有，变着花样开始出损招。 　　到后来不知谁从哪弄到一根黄瓜。 　　雷子把它握在手里，上下滑动了几下。眼神和表情无一不透着猥琐。 　　桌上都是老司机，瞬间开始起哄。 　　“陆哥。”雷子贱兮兮地给陆焰递眼神，“就让嫂子吃一口，要求不过分吧？” 　　陆焰早就把外套脱了，袖口也挽了上去。听他一说，抬手扯了扯领带。懒洋洋问：“怎么个吃法？” 　　“还是陆哥痛快！”雷子手一招，“哥几个抬张椅子过来！” 　　方姿早就猜到没那么简单，但是完全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没节操。 　　向维把椅子挪到陆焰面前，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哥，你站上去把这个夹住就成。” 　　人站在椅子上，把黄瓜夹在腿间，怎么吃就不言而喻了。 　　方姿看了看陆焰。 　　这帮家伙玩起来简直无下限。 　　陆焰眯起眼睛，嘴角淡淡勾着。他扯掉领带随手扔给方姿，解开领口两颗扣子。看着那一桌欠扁的脸孔，扬着抬下巴问：“你们叫她什么？” 　　底下一帮人嬉皮笑脸，接二连三地闹着：“嫂子！” 　　“大嫂！” 　　“驯兽师！” 　　陆焰把方姿拉到身边，众目睽睽之下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这是我媳妇，你们嫂子！不给调戏听见没有！” 　　方姿忍不住，靠着他笑出来。 　　“哥……你真没劲！！！”向维十分鄙视他。 　　陆焰瞥他，“我有没有劲，你嫂子比你清楚？” 　　向维：“……” 　　这碗狗粮他拒绝食用！ 　　☆ 　　整整闹了一天，回到酒店时已经满天星光。 　　豪华大套房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地上数百朵红玫瑰摆成了一个心形，花香淡淡融进空气中，配着散落分布的小蜡烛，说不出的旖旎。 　　方姿已经洗过澡，穿着酒红色睡衣坐在床边整理东西。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装进行李箱。瞥到放在边缘的那盒东西直接拿了出来。扬着唇往枕头边一扔。 　　接着将明天要穿的衣服挂进衣柜。在收拾零零散散的东西时，注意到里面那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姨妈巾动作瞬间停住。 　　她站在衣柜前，锁着眉头开始算日子。 　　过完年一直忙着婚礼的事，这些琐碎的事都被她忽略了。但是在印象里她明明记得上个月有来。 　　她咬了咬唇，越想越不确定了。这难道是上上个月的事？ 　　浴室门这时开了。陆焰围着浴巾从里面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光亮的身上冒着水汽。 　　方姿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他。 　　灯光本就朦胧暧昧，身上的酒红色睡衣趁得她脸色越发妩媚。 　　陆焰眼色渐深，走过去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累吗？” 　　“累。”她搂住他的脖颈。 　　“那睡觉？” 　　她“嗯”了一声。 　　三两步把人放到床上。方姿身上那件开衫滑开，露出了里面的吊带。 　　陆焰扯开浴巾，覆到她身上。低头亲上去，却被她躲开。 　　“我有事要说。” 　　他咬着她的脖子含糊应着，“你说。” 　　方姿又推他一下，陆焰抬头，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顿时一张脸都绿了。 　　“我日——”他恶狠狠地瞪她，“又来？你就不怕我阳痿！” 　　方姿压住笑意，拍了拍他肩膀。他一动不动。 　　“我上个月好像没来。” 　　陆焰望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方姿只好换了一个说法。 　　“你上个月是不是没休息过？” 　　感觉血液都在往头顶跑，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他慢慢地问：“你……要说什么？” 　　方姿坐起来，衣服挂在肩膀上也忘记拢了。 　　“我想，有没有可能我是怀孕了？” 第46章 番外三 　　万籁俱静。 　　方姿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想起刚才陆焰那表情, 将被子蒙到脸上, 眼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没多久, 门“咔嚓”一声开了。 　　陆焰在门口站了几秒, 才走进来。 　　大冬天里他只穿了一件运动衫，布料贴着他的肌理，隐隐显出里面的轮廓。胸膛起伏明显，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 　　方姿侧头看着他，心也跟着跳了跳。 　　“你跑着去的？” 　　他迈步过来，把东西塞她手里, “去吧。”然后猛地又握住她手指, “现在有吗？” 　　她点头，“喝了很多水。” 　　陆焰让出路。 　　方姿进了洗手间,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急躁地扒了扒头发，然后一屁股瘫在床上。 　　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 从来没觉得一分一秒的时间会这么磨人。心像个眼瞎的兔子似的到处乱撞。 　　几分钟后洗手间的门开了, 陆焰猛地站起来走过去，一双眼在她身上流连。 　　“怎么样？” 　　方姿抿了抿唇，摇头, “一道杠。” 　　眉峰一拧, “这个准不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应该是准的。” 　　陆焰抱住她，“明天去医院。” 　　“会不会不好？” 　　今天结婚明天就进医院, 是不是太晦气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管他！” 　　新婚之夜，因为有了这么一出, 陆焰难得老实了。 　　他侧躺着，长臂一伸把人搂在怀里。灯已经全部熄灭，几支蜡烛无声地发着淡淡光晕。方姿闭着眼睛，往他身边靠了靠。 　　“陆焰。” 　　“嗯？” 　　“你……想不想要孩子？”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当然想。” 　　当时听见她说怀孕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懵。出门买验孕棒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但是刚才得知是“一道杠”，一阵说不出的失落涌了上来。 　　他们的孩子。 　　一想到心就软了。 　　这种子一但落下，便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莫名开始急躁。 　　“说实话我还没有准备好。”方姿转过来搂上他的腰，闷着声说，“开始有点慌，但是验完后就失望了。” 　　那感觉就像莫名被飞过来的东西砸了一下，缓过来后发现其实是一个精美的礼物。但是打开看到里面却是空的。 　　“不用失望。”陆焰垂眸，眼里一片柔和，“我加加班，生多少都不是问题。” 　　方姿捏着他结实的腰肉，弯了弯唇：“……我怎么觉得正合你意了？” 　　他闷声笑：“为了家庭和谐做贡献，我的肾心都乐意之至。” 　　☆ 　　方姿确实没怀孕，只是各种原因造成的月经不调。 　　医生给开了调理的药，也开了叶酸，让她备孕的时候吃。 　　这件乌龙事他们没跟任何人说。等送走方柔和陆泽越，两人也回了S市。 　　接下来的生活平和而忙碌。 　　三水纹身馆生意渐渐好起来，见方姿一个人忙不过来，陆焰又找了个小助理给她。而他则是白天在俱乐部，晚上就抓着方姿造人。 　　这可怕的体力让方姿开始怀疑人生。 　　她想，陆焰求婚时说的话句句属实，一点没骗人。到后来她终于有了觉悟—— 　　只有她怀上了，这人才能消停。 　　陆焰听完这话，意味深长地亲了亲她的手。然后又不要脸地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儿。 　　方姿被这眼神看得发毛。机智地转开话题，“如果有了，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修长的大手摸上她的小腹，他眼里含着细碎的光，“你总让我硬，得有个让我心软的来中和一下。” 　　冲着这句话，方姿猜到陆焰以后可能会是一个宠娃狂魔。 　　—— 　　有句话叫否极泰来。来年七月份，陆焰如愿以偿地抱上了他的小公主。 　　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粉嘟嘟肉乎乎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见人就笑，招人喜欢的不得了。 　　陆焰给陆之槐打电话的时候不知道多嘚瑟。 　　“现在太小，等大了我再带回去看你。” 　　“想听她叫你太爷爷不？等着吧啊！” 　　老头子被撩得横眉立目。一怒之下，亲自过来了。 　　要知道陆焰结婚他都没来。这会儿见着孩子满月，看得到摸不到顿时就炸毛了。 　　陆焰和方姿抱着孩子去飞机场接人，陆之槐理都没理他，径自接过小宝宝，走路时像托着个奇珍异宝似的小心谨慎。 　　上了车，看着小肉球的睡颜，老头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取了个什么名字啊？” 　　方姿将包被松开一些，低声回：“陆千依。” 　　六千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名儿取的也太随便了吧！ 　　陆之槐有点不满意，觑着陆焰，“叫这个有什么寓意？” 　　陆焰开着车，偏头笑了下，“想娶我女儿那小子，必须要对她千依百顺。” 　　陆之槐&方姿：“……” 　　☆ 　　吃过晚饭，方姿在房间里奶孩子，陆焰和陆之槐坐在小院里。一个喝茶，一个吃棒棒糖。 　　“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个？” 　　“戒烟。” 　　陆之槐哼了哼，“倒是还办件人事。” 　　其实来之前他是有气的。这一家三口跑这么远，见上一次面要费个牛劲。大人小孩都折腾。 　　可是到了这里，许是小千依太讨人喜欢，他心里那股子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但总体来说，还是因为看见他们过得好，老人家这颗心归了位。 　　夏天闷热，陆焰接了一把大风扇出来吹。白炽灯照在头顶，飞蛾绕着一圈圈打转。 　　陆之槐放下茶杯，苍老的面容严肃起来。语重心长地问他：“老婆孩子都有了，你不为以后打算打算？” 　　似猜到他要说什么，陆焰避重就轻：“怎么没打算。” 　　不为他自己，也要为那两个。 　　“听我一句，你回来吧。”一家人何必这样决绝。 　　陆之槐从心里感叹：“陆家所有人，就你这么一个我看的得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缓了缓，陆焰说：“我在这安了家，回不去了。” 　　“你真想让我死不瞑目？”陆之槐语气重了几分。 　　陆焰身子一僵，心里没由来一晃，“您胡说什么。” 　　“我总有一天会死。难道真要我眼睁睁看着陆家的手艺失传？” 　　陆之槐起身，望着陆焰棱角分明的侧脸，沉声说：“你好好想想。” 　　进屋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丢到陆焰手里。 　　“千依奶奶给的礼物。”顿了顿，“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呢？” 　　☆ 　　陆焰独自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手里掂着小礼盒，心里咂摸着老爷子的话。 　　老半天才起身进屋。 　　方姿听见声音，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摁开床头的小灯。 　　“聊完了？” 　　“嗯。” 　　婴儿床里的小宝宝睡得十分香甜，陆焰眼色柔和的像浸了一汪水。小家伙仿佛知道有人看着她，粉嘟嘟的小嘴还啜了几下。 　　看满意了，他走到床边把方姿抱进怀里。 　　稀罕了小的，大的也不能忽略。 　　“她刚睡着。” 　　陆焰低声笑，声音已经哑得不行。 　　“我就亲一会儿，能有多大声音。” 　　他脱了衣服上床，把方姿压在身下，吻像一团火烧上去。 　　过了一会儿，底下人开始推他。 　　陆焰咬着她的脖子，昏暗的光线下眼里有几分促狭，“忍不住了？” 　　方姿喘着粗气，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快一年没开荤，根本受不了他这个。 　　陆焰没来得及得意，报应很快来了。 　　胸前突然湿了一片。 　　方姿反应过来，笑得十分开怀，“活该。” 　　他咬牙撑了一会儿，起身去拿毛巾。回来后，方姿听他幽幽说：“小家伙伙食比我好太多。” 　　她擦着胸口，勾唇笑：“有什么办法，你自己种的。” 　　他呵了声：“以后还是种无花果吧。” 　　第二天醒来，方姿迷迷糊糊看见陆焰正往千依手上脚上套东西。 　　穿上睡衣走过去，小家伙四肢被她亲爱的爸爸戴了四个金镯子。 　　“……是不是太多了？” 　　这是女儿又不是哪吒。 　　陆焰满意地摸着女儿小手，说：“就戴这一天。” 　　“这是老爷子给的？” 　　静了一会儿，他垂了垂眼眸：“她奶奶给的。” 　　—— 　　经过一夜的思索，面对陆之槐，陆焰还是妥协了。他欠这老人家的不是三两句就说得清。 　　陆之槐在S市住了一个多月。就怕陆焰反悔，这些天忙着找地方搞设备。 　　等全部弄好，才绷着一张脸告诉他：“这是我给小千依的礼物，轮不到你不要。” 　　陆焰顿时乐了：“给她的礼物，那你就让她干呗！” 　　陆之槐拿眼斜他，“你先替着吧，就当给她打工了。” 　　陆焰：“……” 　　☆ 　　陆焰虽然鬼惯了，但姜到底是老的辣。 　　陆之槐离开之前，告诉他：“别想阳奉阴违。回去我会通知协会，你在这边。陆家代表还是你。” 　　陆焰已经懒得跟他斗了：“你开心就好。” 　　然而谁都没想到，陆焰因为这家店小火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再后来，方姿又生了一个男宝宝。 　　她看着孩子嫩嫩的小脸问陆焰：“这个难道要叫陆千贰吗？” 　　陆焰：“直接叫陆二。” 　　正在吃奶的小宝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47章 番外四 　　虽然答应了陆之槐, 但俱乐部的活陆焰也没丢。只不过变成了玩票性质。 　　“瓷”这个陶艺店在S市开了三年, 因为陆焰的低调一直不愠不火。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对男女。 　　这会儿方姿和陆焰正在闹别扭。躲在里面拿着毛笔画丕。听见门口有声响便走了出去。 　　进来的一男一女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十分登对。特别是那男的, 光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我找陆焰。”他说话声清清冷冷。 　　“他在里面。” 　　方姿正要去找人, 一道黑色身影挡在她眼前。 　　“画好了？”陆焰偏头看她。 　　“没有。” 　　“那还不去画？” 　　方姿扭头进屋了。 　　大概半小时后，两个男人谈完事情一起回来，方姿抬头，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总觉得很眼熟。 　　等到人走了，陆焰垂着眼站她面前，凉凉地问：“好看吗？” 　　“好看。” 　　他“呵”了一声：“哪好看？” 　　“哪都好看。”方姿挑着唇, “比你好看。” 　　陆焰眯了眯眼, “青天白日的别逼我动粗。” 　　她扭头不理他：“你就会威胁人。” 　　他笑了笑，走过去一把将人扛起来, “为了摆脱威胁的罪名，看来只能动真格的了。” 　　方姿压着笑，在他后背锤了一下。 　　陆焰把她抱到后面的小屋, 扔床上就一顿吻。没一会儿方姿被撩得五迷三道。 　　“不气了？”他含上她的耳垂。 　　“那你答应了下星期把千依接回来？” 　　陆焰咬了咬牙, 猛顶了她几下。方姿一个没忍住叫出了声。 　　“知道我多喜欢听你叫吗？” 　　小家伙在家，每次她都压抑着。终于人被老太太接走了，陆焰就可劲儿折腾她。 　　也不知是受不住了陆焰的毫无节制, 还是千依第一次离开身边心里惦记, 方姿想提早把她接回来。 　　但眼前这头狼说死不同意。 　　“我想她了。” 　　陆焰喘着粗气，低头亲她, “你现在只能想我。” 　　完事后，在方姿悲愤目光中, 陆焰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那边一听要提前接走千依也是老大不愿意。 　　陆焰扔下电话，在她背上轻轻摸着，挑着眉问：“生完孩子，我怎么变得万人嫌了？” 　　方姿笑出来，勾住他脖子亲上去，“谁说的，我喜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他眼色愈深，她连忙转开话题：“刚才那两个人是谁？男的看着很眼熟。” 　　问完，陆焰猛地一拖，把方姿拽到身上。 　　“刚完事你就打听别的男人，像话吗？” 　　—— 　　虽然陆焰没回答方姿，但她很快知道了答案。 　　最近国际时尚品牌“Zing”香氛抄袭事件抄得沸沸扬扬。而那天过来的一男一女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总和调香师。 　　商业战争怎么打，方姿并不关心。但后面的发展却超乎想象的匪夷所思。 　　“Zing”公司从陆焰这里买走了一个珐琅彩花瓶，把上面的花纹印到香水瓶身上。完美地用这个方法反击了抄袭传言。 　　而这一举动，却把陆焰送到了风口浪尖。 　　因为他在网上证实了“Zing”官方微博的话，有好事的网友扒啊扒，扒出了一张陆焰的照片。 　　这长相这身段加上家世背景顿时掀起了不小的浪花。陆焰竟然在网上小火了一把。 　　连续几天他接到了来自雷子，向维甚至是傅东乙那帮损友的电话。 　　“没出路你跟我说，何必把自己弄得跟网红一样。就你这年纪寒碜不寒碜。” 　　傅东乙不怕死地埋汰陆焰，最后得到冷冰冰的三个字：“你大爷！” 　　接连发酵的事件就是来陶艺店的人越来越多。 　　S市本来就是一个旅游城市，暑假期间又是旅游旺季。每天到这里的人比往常翻了好几倍。 　　这就导致，陆焰像个稀世动物一样每天被不同的人看来看去。 　　时间长了，脸直接黑了下去。 　　然而千依小宝贝还嘟着小嘴火上浇油，“我的papa，不准别人看。” 　　陆焰看了看淡定吃菜的方姿，“啧”了声：“看看，女儿都比你占有欲强。” 　　方姿拿着软手帕给千依擦嘴，瞥他一眼，“你都变成大众老公了，我怎么占？” 　　听这话，陆焰顿时眉开眼笑，“怎么占，找我算账啊！” 　　但是这情况在陆之槐看来却无比高兴。陆焰再躲躲闪闪也没有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本来就是你该过的日子。”老爷子端着茶杯一脸惬意。 　　陆焰在那边冷笑：“我该过的日子就是带着老婆孩子享福去。” 　　这话陆之槐并没当回事。 　　直到三水纹身馆都沦陷后，陆焰差不多要翻脸了。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晚上把千依哄睡了，方姿窝在陆焰怀里淡淡说着。 　　从北云到松城，再到S市，这么久的时间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真正闲下来过。 　　于是几天后，陆焰右手抱着千依，左手牵着方姿去了机场。 　　上飞机前，一家三口拍了几张自拍。陆焰挑着唇给陆之槐发了过去。然后直接关机。 　　心情瞬间舒畅了。 　　“papa抱……” 　　千依穿着鹅黄色的娃娃裙，朝陆焰举起小手，肉嘟嘟的模样简直想让人咬一口。 　　陆焰弯腰把她抱起来，长臂一架，让千依坐在脖子上。 　　一手扶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去牵方姿。 　　“走，爸爸带妈妈和你上天。” 　　“天系哪里呀……” 　　“天是很高很高的地方。” 　　千依扭头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方姿，“妈妈呀，天比爸爸还高嘛。” 　　方姿朝她笑了笑，瞥见陆焰一双桃花眼里正噙着笑意。 　　她握紧那只大手，对千依说：“怎么会，爸爸最高。” 　　高到他出现在眼里，她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陆焰眼里有什么流转过去。放开手一把搂住她的腰。 　　“千依，闭眼睛。” 　　小肉球听话地用一双小手捂住眼睛，扁着嘴问：“为什么要闭眼睛呀？” 　　“因为爸爸要亲妈妈了。” 　　“为什么要亲妈妈呀。” 　　“你猜呢？” 　　“因为妈妈有棒棒糖。” 　　“再猜。” 　　“因为穿了漂酿的裙子。” 　　“也不对。” 　　千依放下小手搂住爸爸脖子，一张小脸满是困惑，“那是为什么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片阳光从落地玻璃涌进来，跑道上一架飞机直冲云霄。 　　一家三口的身影渐渐走远，隐隐可以听到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 　　“因为，爸爸爱妈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和姿姿的故事就到这里啦。明天会有一章许漾的番外，我手痒写着玩的，可以不看。 　　这本书写的很开心，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新文依旧是存稿够了开坑。有想看的可以提前收一下！表白全员mua~~~~~~~ 　　听说你想甩了我 　　暂定文案 　　在一起时很低调，没想到要分开了闹得人尽皆知。 　　秦棠不解。 　　司泽冷笑：“想分手？” 　　秦棠：“我以为已经说好了。” 　　司泽：“想得美。” 第48章 许漾番外 　　徐恒回国的消息许漾是从大学同学那里得知的。 　　一年一次的同学聚会她从来没有参加过。每年都是看着他们在群里热闹, 讨论细节。 　　无关于她的消息太多, 时间久了许漾早就已经屏蔽掉。 　　但今年讨论完, 许漾收到了一条私信。 　　——徐恒回来了你知道吗？ 　　看完, 她发呆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回过去一句：不知道，没联系。 　　心里却想：回不回来跟我有毛的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时隔多年跟徐恒见面会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 　　她开了一家成人用品店，虽然家里对此不太满意，但这足不出户就能赚钱的工作许漾却干的十分高兴。 　　店门每天晚上八点关, 这天七点五十五的时候, 玻璃门被人推开。 　　许漾正拿了钥匙准备走，抬头看见进来的男人直接愣了。 　　她捏紧钥匙, 很快回神，“不好意思，要关门了。” 　　徐恒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人的魅力。他看着许漾, 脸色十分平静。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徐恒径自往里走。 　　“不是还没关吗。” 　　见他这淡定自若的样子，一股邪火不知怎么就窜了上来。许漾压着气, 皮笑肉不笑地问：“您想买什么？” 　　徐恒勾了勾嘴角, 视线扫过一圈各种尺码的XXX，最后手一指, 选了最正常的冈本。 　　许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一抽, 没好气道：“不好意思，这东西只批发。十盒以上才卖。” 　　徐恒十分干脆，把那一款全都要了。 　　许漾往袋子里装的时候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买这么多，就不怕精尽人亡。祝你早日磨成针！ 　　“喂……” 　　徐恒闻声看过来时，许漾望着他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忽然清醒了。 　　他们分手了五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这样反倒显得放不下了。 　　“好了？” 　　徐恒已经走过来。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依旧沉静，也让她依旧看不透。 　　许漾“嗯”了一声，有些无措地转开视线。想了想，往袋子里加了一样东西。 　　“看在老同学份上送你个赠品。”她视线随意往下瞟了瞟，心情忽然变好了，“做之前往你弟弟上喷一点，保你持久耐磨。” 　　徐恒接过袋子时，许漾感觉他脸色好像黑了一些。他定定看了她半晌，一言不发离开了。 　　这晚许漾睡得格外好。 　　只是有一个问题她始终想不明白——徐恒真就是来买套套的吗？ 　　☆ 　　许漾发现，自从徐恒回来后身边事越来越多。先是好友方姿遇上了一个男人，居然打电话来向她讨教。再来是她震惊地发现自家大哥对方姿有别的想法。 　　然后就是今天，她美丽的妈妈要给她相亲。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哥的朋友齐隽。 　　许漾掂量了一下形式，莫名又想起被徐恒买走的十几盒冈本，破天荒地答应下来。 　　她和齐隽看了场电影，吃了晚饭，因为心里那点矫情的酸甜苦辣还喝了点酒。 　　被齐隽送到家时脚差点打摆子。 　　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个男人，身材颀长，俊眉朗目。 　　酒气窜上来，许漾眼底有些发热。她蹒跚走过去，对他扯出个笑容，“这么巧，你也住这？” 　　徐恒用那双乌沉的眼睛望着她，没说话。 　　“先走了。”许漾随意挥挥手。 　　“许漾。” 　　“嗯？” 　　她回头，眼眶红了起来。 　　从来淡定自若的男人，此刻却欲言又止，神色复杂望着她。 　　她吸了吸鼻子，囊着声音说：“我喝醉了，想回去睡觉。拜拜。” 　　转身一瞬间，她整个人被徐恒拉进怀里。 　　“许漾。” 　　听他声音低低的喊出这两个字，许漾一下就受不了了。 　　“你干什么啊！给我放手！徐恒你这个王八蛋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这副泼样，却让徐恒弯起了嘴角。 　　“我送你上去。” 　　“呸！”许漾伸手推他，“老娘有手有脚，用得着你送吗！滚一边去！” 　　这激烈的反应导致她脑子一晕，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哇的一声，吐了徐恒一身。 　　许漾扶着他呕了半天，最后踉踉跄跄把人推开，“走远点，你好臭……” 　　徐恒瞧着她的狼狈样，闭了闭眼，努力把怒气压下去。黑着脸脱掉外套直接塞进垃圾桶里。又低头看了看裤子。 　　许漾迷迷糊糊的想笑，求生欲让她忍住了。后退两步，一脸嫌弃地说：“快回去洗澡吧，恶心死了。” 　　然后不再看他，转身往家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门边，高大的身影如影随形，许漾一个哆嗦，钥匙落到地上。 　　一只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捡起，许漾抬头，迎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你……要干嘛？” 　　徐恒垂眸看她，声音轻的让人发毛：“你吐了我一身，让我上去清理一下不过分吧？” 　　许漾心里莫名一跳。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徐恒，你这样挺没意思的。” 　　当初两人分手，没有谁对谁错。但许漾永远也忘不了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出国时的心情。 　　他们分手不到一个月后徐恒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到现在过了五年，这人莫名其妙又出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难道五年的时间在他那里停滞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恒知道许漾在想什么，握着她的手，用足了耐心解释：“出国五年，最熟悉的是我的右手。”徐恒抓住她的手，“我一个女人也没有过，现在能让我上去了吗？” 　　“你……”许漾目瞪口呆。 　　徐恒把人拉到面前，倾下身，“你吐我身上的，已经透了。” 　　—— 　　那天徐恒上了楼没久留。把裤子清理干净就走了。 　　许漾对他的这几次出现有点懵，心里隐隐有预感，但始终不敢相信。 　　徐恒见她一脸“憋得慌”的模样，立在门口，幽幽觑着她。 　　“想说什么？” 　　“……冈本好用吗？”说完许漾差点咬到舌头。 　　不想徐恒那张冷冰冰的脸突然有了一丝笑意：“我也想知道。改天找个时候一起试试。”顿了顿，“全部试完。” 　　☆ 　　徐恒的话让许漾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做了一夜的梦，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片段。 　　许漾满身大汗地坐起来，缓了半天从床上轱辘下来。飞速将自己打扮好叫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她想，还是冷静冷静吧。 　　而最有效的冷静方法就是找个全是美男的地方。 　　许漾选择去了巴厘岛。 　　蓝天大海比基尼，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她在这里浪了三天，专门找帅哥多的地方呆。心想这段时间把眼睛养刁了，徐恒算个屁！ 　　但是当第五天看见她避之不及的男人穿着泳裤，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出现在她面前时，许漾觉得自己的心里建设完全白做。 　　臭不要脸啊这男的！走哪跟哪不说，还特么玩色.诱。 　　许漾哼了一声，偏头戴上墨镜，从躺椅上起来就要走。 　　徐恒不惊不怒，径自坐到她空出来的躺椅上，悠哉躺了上去。 　　身后没有动静，许漾停下脚步。回头看见那画面，气得牙痒痒。 　　“你干嘛占我地方？”她三两步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他。 　　徐恒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嘴角勾着淡笑，“我以为你走了。” 　　许漾气结，抬脚踢了踢椅子，“你来这干嘛？” 　　“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哈。别告诉我出国几年你弯了，来这里跟我一起看帅哥。” 　　徐恒将许漾从头打量到脚，粉色比基尼衬得她白白嫩嫩的。 　　他眯了眯眼睛：“我看美女。” 　　“那你看吧！”瞪他一眼，许漾扭头就走。 　　到晚上，徐恒没再出现在她面前。许漾不咸不淡地吃了晚餐，心里莫名烦躁。 　　出了餐厅，几步之外站了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衬衫亚麻长裤，怀里抱着一只超级大的泰迪熊。来来去去的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却没有丝毫不自在。 　　许漾怔怔地望着他。一颗心怦怦乱跳。 　　“你这是……” 　　徐恒抱着娃娃走过来，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但那张带着笑的脸依旧帅得一塌糊涂。 　　让她一看了就心动。 　　“喜欢吗？” 　　她抱着熊怔怔点头。 　　“真巧，我也喜欢。” 　　—— 　　徐恒陪许漾在巴厘岛玩了半个月，许漾迷迷糊糊就成了他的“新女友”。 　　心里本就还有些说不清的感情。再加上这十来天徐恒几乎对她千依百顺。许漾决定不再和自己过不去。 　　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答应徐恒结婚的提议。只感觉脑子一热，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把她父母收得服服帖帖。许漾哼了哼，反正他能得很。 　　婚礼当天，许漾早早起来装扮。到了酒店，她心里忽然涌出一种不确定。 　　他们虽然在一起四年，但是却分了五年。这次他回来两个月，就抓着她结婚。 　　这算是太快了还是太慢了？ 　　徐恒穿着一身高订西装走进休息室时，正看见许漾顶着一张纠结的脸。 　　他走过去站到她面前，握住她纤细的手，“想什么呢？” 　　许漾抬眼看他，咽了咽口水，“那个、我……” 　　徐恒唇边带着笑意，眼睛却眯了起来：“亲爱的，都到这份上了，我劝你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就结婚太快了吗？” 　　“快？”徐恒拿眼看她，“我们认识快十年了，你说快？” 　　“可是中间分开了五年啊！” 　　“许漾。” 　　“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徐恒笑得分外迷人。连脸颊上那个不怎么显眼的酒窝都露出来了。 　　“我说我们从没分开过，你相不相信？” 　　“哈。原来你的影子每天都跟着我？” 　　徐恒低头亲了她一口，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给她。 　　许漾撇撇嘴，没接。 　　“聘礼你不是给了吗？知道你豪也不用随时随地显摆吧！” 　　徐恒没理她这吐槽，只把卡往她手里一塞。 　　“里面是你这五年里找代购所有的花销。” 　　许漾摩挲着卡上凸起的数字，听他说完直接愣住。 　　“什么意思？” 　　“王清月给你介绍的代购最近还有联系吗？” 　　许漾还没缓过来，只怔怔地说：“前几个月就没联系了……” 　　说完猛然望向徐恒。然后眼睛越瞪越大，一脸震惊。 　　王清月也是他们的大学同学，刚毕业的时候许漾还没彻底跟他们断了联系之前，被王清月介绍了一个代购。 　　因为聊得来，最重要的是价格优惠到爆，所以许漾心血来潮就会在他这里买东西。这一买，就买了这么多年。 　　直到前段时间那人说要回国。 　　许漾还借着这“革命友情”想给他接个风。不过被拒绝了。 　　不过……这事就是给她十个脑袋她也不会往徐恒身上扯啊！ 　　这他妈拍电影呢？ 　　反应过来，许漾看徐恒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愤怒。 　　“你玩我——” 　　跟她聊了五年的人现在就站在这里，还一脸无辜。 　　“去你的吧！这婚谁爱结谁结，老娘不伺候了！” 　　许漾愤愤地扔下银.行.卡，提着裙子就要走。 　　只是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那人一把抱住。 　　徐恒叹着气，手臂拢得死紧。 　　“你仔细想想，我是一点也没跟你透露过吗？” 　　许漾红着一双眼睛，抿唇不语。 　　“每次只要把话题贴上你的男朋友一点，你都能隔空跟我骂半小时。我被你骂得五谷不分，脑残脚瘸，差不多要断子绝孙了。”徐恒苦笑，“我跟你坦白，这生意不是没法做了？” 　　“你——”许漾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徐恒不逗她了，把她扣在怀里轻声说：“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一开始是没法开口，后来我是享受了这样的生活。” 　　在那里，最高兴的事就是等着许漾下单，然后把东西买了寄给她。这成了他在海外的依托。 　　许漾看着他，极认真地问：“徐恒，你当年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徐恒顿了顿，才说：“想得简单，还不成熟。” 　　所以才匆匆分开，但也正因为分开，心里一些事反而看得更清楚。 　　许漾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许漾。” 　　“干嘛！” 　　徐恒搂着她笑：“我给你跑一辈子腿，要吗？” 　　许漾看着他这张俊脸，呲了声：“勉勉强强吧。以后再敢骗我就换人。” 　　徐恒但笑不语。 　　换人？等肚子里小家伙出来看你有没有精力！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撒花~~~ 　　LZ小说群只是小说界的搬运工~~ 　　关注LZ有更多精彩哦~~ 本书由 。吴魅人i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