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陷地之城 作者:天如玉 ============== 第1章 《陷地之城》2.0 文/天如玉 第1章 言萧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手里托着一枚印章。 印章青铜材质,方方正正,手握的地方是个龟钮,周身一圈刻着繁复的纹样。 这是蟠螭纹,流行于春秋中期,照理说这印章距今至少也该有两千多年了,通体的锈色却浮在表面,绿而不莹,表皮锈,不润泽,甚至还很刺眼。 她把手指搓到发热,在印章上摸了几下,放到鼻下轻嗅,果然,有铜腥味。 积淀了千年以上的青铜绝不会有这种味道。 把印章放回去,她拿毛巾擦了擦手指,下了定论:“新的。” 古玩圈不兴直接说真假,假说新,真说老。 旁边有人小声提醒:“其他专家可都说是老的,言小姐还是再仔细看看?” “不用再看了,新的,错不了。” 四周一阵窃窃私语。 她抬起头,灯红酒绿的光影里一派歌舞升平,面前站着无数社会名流、鉴定专家,现在眼睛全都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怪物。 …… 言萧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梦里是上个月参加的那场鉴宝会。 房间里拉了厚厚的窗帘,光线昏暗,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烟,坐起来。 床单随着动作从雪白的胸口滑下去,露出她赤.裸的身体。她点了烟,撑着额头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今天是周几。 人一不工作,就连星期几都记不住了。 电话响了,她把烟叼在嘴里,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见来电的名字:裴明生。 “在哪儿?”他在电话那头问。 “床上。” “……现在可是晚上六点,你这是刚睡还是没起?” “无所谓,反正不用工作,想睡多久睡多久。”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那你在鉴宝会上为什么非要说实话呢?就顺着他们的意思说那些东西是真的,就不至于得罪人,也不至于丢了工作。” 言萧把玩着手里细长的女士烟:“没办法,我是个实在人。” “行了吧你,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 “去考古队做文物鉴定的事。” 言萧冷笑:“莫名其妙。” “别这样,我也是希望你离开上海出去避避风头,现在到处都是你的传言。” “嗯,多谢少东关心。” “故意气我是吗?” “没有,真诚感谢领导关怀。” 裴明生还想说话,言萧把电话掐断了。 靠在床头慢慢抽完了整支烟,她掀开床单起床,光着身子走进衣帽间。 镜子里映出言萧的身体。 她的身材高挑,骨架却小,脖颈细长白嫩,锁骨精致地凸显,肩头圆润,线条柔和地舒展下去,胸脯浑圆的两团,纤腰,翘臀,两条腿笔直细长。 只可惜最近睡眠不好,眼下一片青灰,下巴上还生了个痘。 言萧对着镜子穿上内衣,外面套上黑色的连身包臀裙,仔细吹头发、化妆,终于对自己感到满意了,拿了包和钥匙,出门下楼。 天黑时分,她的车开过上海喧闹的街头,停住,往街边看。 那里一栋古朴的民国建筑,灯火通明,大门朱红,两个石狮子拱卫左右,上面悬着名家书写的匾额:华岩古玩拍卖行。这么晚了,仍然不断有人从那扇朱红的大门里进来又出去。 言萧想起来了,今天是周五,有场拍卖会。 有两个客户出了大门,一路往她车这里走,边走边聊:“不是听说华岩有个年轻的女鉴定师很有名气吗,今天怎么没见到?” “你说那个姓言的吧,被停职了,这么大的新闻你不知道啊?” “停职?怎么回事?” “之前有场鉴宝会,去了很多鉴宝专家,东西拿出来,其他专家都说是真品,就她一个说是假的,圈子里现在都说她根本就不懂古玩,这种人华岩哪里还敢用啊。” “还有这种事啊,我本来还想请她来给我做鉴定呢。” “千万别,她现在可是身败名裂了。说不定她的名声都是睡出来的,早就听说华岩的少东家跟她关系不一般。”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不屑和坏笑。 身败名裂。言萧心想真是好词。 她言萧,上海滩上叫得上名号的鉴宝专家,就因为在鉴宝会上说了句实话,一夜之间事业尽毁,的确已经身败名裂。 她把车窗闭上,踩下油门。 两个人聊得正来劲,就感觉身边忽然冲出去一辆车,一个连忙拽着另一个往人行道上退,对着车尾直骂:“怎么开车的,赶着去投胎啊!” 晚上九点,言萧熟门熟路地走进外滩上的酒吧。 刚在沙发上坐下,旁边凑过来一个男人:“你今天跟昨天一样准时。” 言萧瞥他一眼:“你盯着我?” “关注你很久了,最近经常看到你,工作不忙?” “无业游民。” “哈哈,你真有趣。” 言萧笑起来,仰脖把手里的酒饮尽。 有个屁的趣。 男人看完了她喝酒的举动,贴在她耳边说:“好像有不顺心的事啊,跟我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 “为什么?” 言萧又倒了杯酒,没接话。 女人的身体被灯光勾勒的玲珑有致,勾人的架势,偏偏不笑不动,又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但在这样的场合里,男人觉得这不过是在欲拒还迎。 “说啊,为什么……”男人想挑起彼此的兴趣,话就很多,呼吸带着酒气,人往她贴近。 言萧端着酒杯没理睬,身边费力挑逗的男人仿佛是个摆设。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也没仔细听。 如果要听那些烦心的事,她何必来这里。 待到入夜,男人已经变本加厉,整个人几乎黏在了她身上。 言萧动了动,起身要走,男人揽着她的腰把她拉回去,喘着粗气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我从不带男人回家。” “那去我家?” 言萧转过头,昏暗里脖子到胸口白晃晃的一片,手里的酒杯举到他头顶,一翻,酒水从他头上浇下去:“可惜,我对你这种话多的男人没性趣。” 男人腾地站起来,有个人大步走过来,把言萧拉了起来:“你出来。” 言萧挣了一下,等看到拉她的是谁,站起来跟他走了出去。 男人没追上,狼狈地骂了一句:“妈的,我说拽什么,原来是有主了。” 酒吧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言萧被拽过去,裴明生松了手:“上车。” 言萧坐进去。 裴明生坐上驾驶座,把车窗升起来,手指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刚才什么情况?” “一点小分歧。” “什么分歧?” “他想睡我,我不想睡他。” 裴明生笑了,像是被气笑的:“你打算就这么下去?知道外面都在说你什么吗?” “知道,据说我不懂鉴定,名声都是靠跟你睡出来的。” 裴明生的笑呛在喉咙里,连咳几声,脸都涨红了,往椅背上一靠才缓下来:“那我多吃亏,名声都叫你败坏了。” 言萧歪着头,指尖揉着被酒精刺激的太阳穴:“嗯,真是对不起你。” 她身上有种慵懒的调调,以前在职场里总是干练精明的模样,不太常见,现在没了工作反而淋漓毕现,酒后微醺的脸被车里的灯光照出一抹绯红。 裴明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语气不觉低了下来:“现在整个圈子都在排挤你,说什么的都有,上海你待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要把我赶去那个考古队?” “说什么呢,别忘了我们的关系,除了是你的老板,我还是你的师兄,我能舍得赶你吗?” 言萧不说话。 裴明生跟她大学同校同系,相差两届,学的都是文物鉴定专业,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进入华岩工作至今。 从这点来说,他们俩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裴明生揽住她肩膀,语气温和:“那个考古队是我资助的,我这是在给你一份新工作。你过去待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回来还是上海滩最有前途的鉴定师。” 言萧肩膀一动,避开他的手:“如果我不走呢?” 裴明生揉了揉眉心,又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脸色往下沉:“言萧,你得罪的不是普通人,是五爷,在鉴宝会上说实话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在鉴宝会上说实话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没错,她很清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言萧握住门把去推车门。 裴明生拦她:“去哪儿?” 言萧几乎是一脚踹开了车门:“抽支烟。” “……” 五月的上海已经很热了,夜晚外滩吹过来的风却很凉,让人清醒。 言萧站在路边点了支烟,远远望着被灯火掩映的黄浦江。 她早就听说过五爷这个人物,没有姓没有名,只有一个称谓,像江湖人士一样高高在上,如同传说。 没有人见过他真容,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只听说过他经营着很多暗处生意,势力大到足以操控整个古玩圈。 他举办了一场鉴宝会,要求所有的鉴定师都遂他的意指鹿为马,偏偏言萧没有,一句实话,事业就没了。 裴明生从车里探出头来:“华岩的股票一直在跌。言萧,要么离开上海,要么离开古玩圈,你必须选一个。” 印象里他很少会这么严肃的说话。 之前的那些话都是粉饰,就为了这么一句直截了当的结果。 言萧眯起双眼,撰着手里的烟,死紧,指节泛白,心里翻江倒海。想骂粗口,想暴跳如雷,最终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深深地吞吐着烟雾。 一支烟抽完,她回到车上,带上车门:“可以,我走。” 裴明生转头,看到她偏过来的半张脸,另一半被窗外的黑暗衬着,只有黛色的眉和鲜红的唇看着清晰,耳垂到下巴的弧度被灯光镀出来,凌厉的线条。 知道她不甘心,但他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我是为你好,就算你记恨我,我也认了。” 言萧冷着脸:“那个考古队在哪儿?” “西北。”裴明生拿出一只厚厚的纸袋放在她膝头,顺手拍了拍,像是安抚:“所有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陷地之城》2.0版本来了,其实说是新版本,大部分设定反而是我最早的设定,只不过当时写的时候太想把主角写的正面了,反而改了很多最早的想法。就说师兄吧,最早就是华岩少东的设定来着。 大家当作一个新故事来看就可以了。 关于更新说明一下,原版本是001、002这样的章节计数,新版是第1章、第2章这样的计数,便于区分。没有替换的章节我都锁了,V章锁不了,新读者的话先不要购买V章,等更新到了那里再说。老读者无所谓,可以不用管。 另外就是答应大家开更之后要做一波送书活动的,我找了一下,我手上的“上神”那本已经没了,《师叔》只剩了一本,“门客”和“丞相”还有,《一城春弄》《何以星辰不灭》也蛮多,这个活动是给老读者的福利,所以请各位之前追文的老读者千万不要改ID,改了我就认不出来啦。我会从大家的评论里面挑选五位送出一本实体,届时可以告诉我想要哪本,只要有我就送。 PS:《女恩师》刚开始预售,我自己也没有,所以没办法,送不了哈~这个活动只限于已上市的老书哈~比心比心~ 第2章 第2章 陕西,西安。 一棵树是间开在城墙根下的民宿客栈,门面不大,麻绳悬着木头做的招牌吊在门额上,风一吹摇摇晃晃,很有文艺情调。 临近下午五点,店里清闲,年轻的老板娘正在柜台后面跟几个客人聊天。说到西安有趣的地方,几个人一片笑声,木牌忽然撞着门响了一声,有人进来了。 几个人同时看向门口,进来的是个年轻女人,拖着行李箱,臂弯里挽着个黑色双肩包,戴副墨镜,几乎遮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唇抿着,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住宿?”老板娘扬起笑脸问。 “嗯。”女人走过来摘下墨镜,身材高挑,隔着柜台都比她高了半个头,两指夹着证件递了过来。 老板娘看了一眼证件上的名字:言萧,一边登记一边跟她寒暄:“从哪儿来?” “上海。” “专程来西安的玩儿的吗?” “不是,经过。” 旁边的客人里有人接话:“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言萧看过去,两男两女,看起来都很年轻,问话的是个男青年,头发理了个小板寸,看起来比其他人要显眼。 她敷衍了句:“往北边。” 小板寸连忙解释:“你别介意,我们正好在找人拼车,要是顺路就一起吧。” “不用了,肯定不顺路。” “那不一定啊,你说说看呢。”小板寸挺执着,也许是为了节省路费,毕竟多一个人就多分摊一份。 言萧从背包里掏出张地图在柜台上摊开,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我要去这个地方。” 柜台里外的人都被吸引过来看,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个地方,上面挨着内蒙,下面挨着陕西,左边还有宁夏。 “这地方怎么连个名字都没有啊。”小板寸嘀咕着,研究了一下说:“看位置,你要一路往北走,先去陕北边界的定边,然后转道往内蒙的鄂托克前旗走,最后一直到沙漠边沿,再往后……得找向导了吧!我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偏的地方。” “不顺路吧?” “嗯,确实不顺路……” 言萧接了老板娘递过来的门卡,把地图卷了卷,塞回包里,拖起行李上楼。 小板寸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哎,你一个人去这三不管的地带干什么啊?” “流放。” “……”小板寸莫名其妙,眼里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踩着楼梯往上走,侧脸绷着,居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刚进房间,言萧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她放下行李,手指点上去滑开屏幕,是裴明生发来的一条微信:“一切顺利?” 言萧没回复,准备放下手机,他又发来一句:“别真记恨我啊,师兄所做的都是为你好。”话后附带一个嘴角下拉的表情,还卖可怜。 手机终于放下来了,紧跟着又来了第三句:“别再去酒吧了。” 言萧懒得跟他废话,干脆把他的微信拉黑了,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他给的那只厚纸袋,顺手把电视机打开,盘腿坐在床上拆。 封口拆开,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里面是她从业的相关证件、履历,一封给考古队的介绍信,一把车钥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某汽车4S店的地址,签了裴明生的名字。 纸袋拆了就破了,言萧把那些东西都放进背包里收起来,抬头看见电视机里正在播一个鉴宝节目,几个专家学究模样的人围坐一堂,对着拿上来的“宝贝”鉴定真伪,说的头头是道。 没看两眼她就轻蔑地笑了一声:“一群骗子。” 拿过遥控器摁了关机,她背了包,又走下楼。 柜台边的人还在聊,跟她搭话的那个小板寸看到她问了句:“已经这个点了还打算去景点吗?” 言萧笑笑,往外走:“不去。” “出去吃饭?” “不是。”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酒吧。”言萧走远了。 小板寸一愣,回头问老板娘:“她从上海跑来西安就为了泡吧?难道上海的酒吧还比不上西安?” 老板娘被他的话逗笑了:“谁知道呢,也许是喜欢喝酒吧。” 言萧就近进了一间酒吧。 西安的城市是厚重的,酒吧却有一种清新的格调。 驻唱歌手哼唱着民谣,她一身白衬衫黑长裤,膝头摆着只双肩包,独自坐在角落里,和满大街的游客没什么两样。 装扮保守,不惹眼,今夜没有男人来聊骚。 店里的客人不多,入夜后就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音乐和窃窃私语。言萧渐渐觉得乏味,抿了两口酒,从膝头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台数码视频显微镜来在手里摆弄。 这是用来做鉴定的仪器,她把仪器打开,对着手里的酒杯扫。 当然扫不出什么价值,完全是打发无聊,毕竟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她鉴定呢? 刚想到这儿,身边坐下了一个人:“你是做古董鉴定的吧?” 言萧抬眼,那是个年轻男人,五官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着模糊,只有脖子上挂着根手指粗的金链子扎眼。 “算是吧。” “怪不得,我见过有鉴定师用这个。”金链男指指她手里的仪器,口气流里流气:“你外地的吧,整个西安做鉴定的就没我不认识的,也没不认识我的。” 言萧“哦”了一声,关她什么事。 金链男却还不走,有点找茬的意思,伸手进外套的口袋里摸:“来,你帮我鉴定个东西,看看你眼神好不好。” 言萧摆弄仪器的手停了一下,笑了笑:“行啊。”倒不是要在他面前证明什么,她完全是闲着无聊。 金链男一只手按亮了手机灯,照在另一只手上,那只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拢着,直到言萧眼前,摊开,里面是一小块玉。 言萧两指捏着那块玉拿到眼前,发现这是个玉璜。 玉璜在古代是样礼器,在远古某些宗教礼仪活动里也是巫师祭司的重要配饰。手里的这块弧面上有绵延出去的刻纹,两端还有穿线的孔,证明这块玉璜还有其他部分,这可能只是其中一节。 仔细观察,玉质老旧,沁色自然,有点杂质,裹着一层厚厚的包浆。轻掂,手感沉重,用手里的酒杯轻轻敲一下,声音清脆悦耳,余韵悠扬。呵气,有股浓烈的气味,是新近出土的气味,这种味道只有经手过无数玉器的人才有经验感觉到。 言萧单凭眼力就已判断这是真品,手里的仪器根本没用,抬头就说:“压堂货。” 意思是放在店里就是镇店之宝的那种,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 一般人都要看个半天才敢开口的,她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定论。金链男把玉接过去,冲她竖了个拇指:“有点眼力啊,行,刚才算我得罪了,我请你杯酒吧。” 一瓶上好的皇家礼炮送了过来,他拧开,给言萧倒满一杯。 言萧端起玻璃杯轻轻晃动,里面的冰块随着酒水轻摇,叮叮的轻响,灯火被摇碎,把她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映的点点发亮,鲜嫩的惹眼。 金链男顺着她的手腕看到了她的脸,才发现她不仅年轻还很漂亮,挺直小巧的鼻子下面一双丰润的唇,下巴尖的弧度在暧昧的灯光里让人有伸手去捏的冲动。 “美女,怎么称呼啊?”他的语气不觉有点轻佻了。 言萧忽然低声说:“注意看好你的东西。” “什么?”金链男没反应过来。 言萧捏着玻璃杯的手指腾出一根,往斜前方一指。 那里坐了个男人,昏暗的一片难以看清容貌,只看得见他利落的短发,刀削般的侧脸,逆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叠起的腿收在阴影里,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金链男看过去,嘴里低低骂了句“操”,手里的酒杯放了下来。 刚站起来,旁边忽然冒出来两道身影,直扑向他。 金链男被压在沙发上,旁边的言萧受了连累,人往后仰,手里的玻璃杯打翻,滚在沙发上,酒水翻了她一身。 那两个人影不发一言,抬手迅速击打了金链男几下,他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软了。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迅速的不可思议。 言萧还没来得及出声,口鼻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身边赫然多出了道人影,下意识去看斜前方的座位,那里的男人没了。 金链男软在她身后,正好被她和那个男人遮挡着。 动静很小,没人在意,灯光昏暗,歌手依然唱得深情款款。 后面的两个人像是在金链男身上摸索什么,手擦过衣服窸窸窣窣的响。 那个男人也没闲着,贴着言萧坐下,身体紧紧挤压住她,一只手捂着她大半张脸,另一只手夺过了她的包,在里面迅速翻找。 离的很近,言萧隐约看到了他的脸,眼窝深邃,蕴着片阴影,挺鼻,薄唇。 她悄悄抬腿,想把桌上那瓶皇家礼炮踹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男人脸都没转一下,长腿一动,及时夹住了她的双腿。 言萧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腿部的肌肉,硬邦邦的像块铁,隔着布料把她的小腿制得死死的。 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低着头,手下翻找的动作很快,他的手指忽然夹出了那封信,裴明生给她的介绍信,看到信封的刹那,他的目光朝言萧看了过来。 言萧的眼睛盯着他,看不清他的神情。 后面忽然有人低声说:“找到了。” 男人回了一声极低的“嗯”,像蒙在了被子里,闷而沉,然后出乎意料的,他掏出手机对着言萧拍了张照。 快门静音,闪光亮起的瞬间言萧看清了他的脸,短发下的额头平整,双眼皮很深,眸光黑漆漆的沉凝,不苟言笑地阴沉着脸。 拍完他迅速地起身离开,那两个人影也跟着一起走了。 言萧失去禁锢就从沙发上滑坐下来,手扶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心里窜出把无名火,爬起来就冲了出去。 一直追到大街上,只有路灯树影,那几个男人早就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女恩师》的预售活动到8月8号开奖,我这里的送书活动也到8月8号吧,凑个吉利~ 2.0版本基本上全员人设都有改动,只不过是或多或少的程度而已,当然女主的人设是改动最大的,性格倒是没变。 另外,关于考古地点的改动其实是有含义的,这个到后面就知道了。 PS:西安的酒吧真的很不错,我这次去西安,住在碑林区那边,到了晚上想找个撸串的地方都没有,全是酒吧,酒吧,好多酒吧…… 第3章 第3章 回到酒吧,沙发上的金链男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要不是窒息的感觉还在,这一切就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言萧坐在沙发上,打开背包检查了一下,钱包和仪器都还在,裴明生给她的那些东西也齐全,除了那封介绍信被那个男人拿起来看了两眼之外,其余的东西似乎连摆放的位置都没变过。 但他拍了她的照。 难道是想敲诈勒索? 言萧憋了一肚子火,一连倒了两杯酒灌下喉咙,结账出门。 步行回到一棵树客栈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那两男两女还没睡,正在柜台边玩牌,老板娘趴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现在还没到旅游旺季,这个客栈里基本上就他们这几个客人,进进出出总能碰到。 言萧没跟他们打招呼,直接上楼。 那几个人已经注意到了她,有个姑娘惊讶地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言萧的白衬衣上还残留着半干的酒渍,已经成了一块褐色,就在胸口,很扎眼,她也懒得解释:“没怎么。” 那个小板寸也看了过来:“哎,你……” 没等他说完,言萧人已经转过楼梯口了。 房间一进门的左手边就是洗手间,言萧甩上门就开始脱衣服,进去放洗澡水的时候瞄到镜子,人一愣,当场爆了句粗口:“操!” 镜子里的她脸上留了个明显的手指印子,就在她口鼻的两边。 言萧对着镜子揉了揉两边脸颊,又拨开水龙头抄水搓了两下那印子,疼倒是不怎么疼,但她皮肤白,这印子特别明显,有点紫红,就像用笔描上去的一样。 所以她刚才走回来的一路都带着这两撇…… 难怪刚才楼下他们是那种反应。 那狗男人,什么手劲! 包里的手机在响,言萧一把关了水,走出去看,来电的是裴明生。 正好有火没处发,看到他的名字全是气,电话没接,她把裴明生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倒霉,来西安的第一天就这么倒霉,没一件顺心事。 洗完了澡,言萧拿毛巾浸了冷水,拧干,搭在脸颊上敷着才睡下。 到后半夜,她忽然醒了。 被梦惊醒的,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扶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一摸额头,全是汗。 闭上眼,脑子里还盘旋着那张脸,那个男人的脸。 梦里他的手很大,捂着她半张脸,严严实实,动都动不了。 言萧在黑暗里曲着腿坐在床上,双手撑着额头,缓了半晌,再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掀了床单去洗漱。 脸上的红印子已经消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脸看了看,觉得不妨碍见人,离开房间出了客栈。 打车到了商业广场,刚早上八点半,很多店都是刚开门营业。 言萧走了十几分钟,拐进一家汽车4S店。 裴明生给她的那张纸条上就是这个地址。 店里还没有其他顾客,她一进门就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特别关注,好几个人过来询问需要什么服务。 言萧问:“你们的经理是哪位?” 马上就有个瘦削的男人出来跟她打招呼:“我就是这里的经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言萧把裴明生的纸条递给他,对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哦,您就是裴明生先生说的那位言萧小姐吧?请跟我来。” 言萧跟着他走了几步,停在一辆小轿车旁边。 经理指着那辆车说:“这是裴先生给您准备的车,还嘱咐我帮您找司机。您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线?要是都确定好了,我现在就帮您安排司机过来。” 这种时候总算又感觉出裴明生难能可贵的优点出来了,他做事细致,干什么都计划的好好的。那个考古队所在地太偏僻,只能开车过去,这点他也考虑到了。 唯一欠考虑的是车型,眼前的这辆是名牌豪车,通体鲜红,软顶,可以折叠做敞篷,开着上路未免也太惹眼了。 跟裴明生这个人一样,外表斯文,内心骚包。 不过言萧也不挑,掏出车钥匙就打开坐了进去,对那位经理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开。” “那不行吧,裴先生特地交代过的……” 言萧就在他的话音里把车开出去了。 赶上早高峰,车开上街头没多久就停了,言萧设好了导航,坐在车里缓缓搓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工作上带来的习惯,为了保证手上的感觉,她很注意活动双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搓捻,血脉流通活络,可以让指尖更为敏感,现在这么做却完全是无意识地缓解心里的烦躁。 遇到堵车,西安跟上海的街头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路上挤满了车,一眼看不到头。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往车窗外面看,扫到一辆越野车上,顿住。 越野车通体黑色,体型彪悍,但她不是在看车,而是在看车里的人。 驾驶座上的男人有着刀削般的侧脸,利落的短发,搭在车窗边沿的胳膊挽着衣袖,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车流开动,言萧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脸转了半圈。 她觉得那应该就是昨晚酒吧里的那个男人。 不可能认错,经过昨晚,再加上夜里那个梦,他的脸在她脑子里简直太深刻了。 进入下个路口,遭遇红灯,车又停住。 言萧紧紧盯着车窗外,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又停在了附近,这次停在了她前面。 她看到车后排还坐了两个人。 正好三个人,绝对没错了。 言萧冷眼看着,把越野车的车牌号记了下来。 红灯结束,越野车朝右开走,很快就在视野里剩下模糊的一点。 她的手指点了点方向盘,终究手下一转,跟了上去。 越野车开得很快,但始终就在城里绕。 言萧跟着他们都快把西安的所有城墙给看遍了,注意保持车距也没有太接近,好几次差点跟丢。 一直耗到中午,车开到了古玩城,三个男人下了车,先后走了进去,身影在人群里一闪就没了。 西安的古玩城言萧没来过,裴明生以前倒是来过,跟她说过这里的真货率大概是全国最高的,不知道这三个男人进去是干什么。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三个人空着手出来了,显然不是来消费的,越野车眨眼就开了出去。 言萧紧跟而上。 没过多久,越野车又停了,三个男人进了街边的大排档吃饭。 言萧的车停在外面的主干道上,不引人注目,等了二十来分钟,看见越野车从眼前开走,往西城区开。 在城里越野车的速度偏慢,不疾不徐像是走马观花一样。 再次停下来的地方是一片住宅楼附近,后排的两个人走了下来。那两个人看起来比驾驶座上的男人要年轻一点,一个圆脸,一个厚刘海,分两边走远了,不知道要去哪里。 越野车没等他们,往前开走了。 言萧想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看那个男人都像是领头的,也就没管走开的那两个人,继续跟着那辆越野车。 一黑一红两辆车在街头巷尾间穿梭,穿出城门,越开越偏。 太阳西斜,越野车停在路上,两边是在建造中的商圈,只有裸.露的钢筋混凝土,不见什么人。车里的男人走下来,点了支烟站在车边抽。 他的身体倚靠在车上,身上穿了件黑衬衣,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背心,绷出胸前肌肉的轮廓,不过分也不夸张,很匀称。背心束在牛仔裤里,腰身紧窄,抽烟时微微前倾的身体让腹肌显山露水。 言萧的目光在他身上游曳,西北苍茫的天,朴实的街,彪悍的越野车,身材健美的男人,假如不是抢匪,他靠着汽车的画面都可以拍下来去做广告了。 她对他记得深刻并不奇怪,这个男人有幅能让人记住的外表。 一辆小轿车忽然斜插到了前面,车里的男人染了一头黄毛,冲言萧吹口哨:“哟,美女,豪车啊!” 言萧看都没看他。 “嘿,有钱人就是傲,别这样,做个朋友啊。”黄毛故意猛按喇叭。 言萧终于扫了他一眼:“滚。” “操,什么玩意儿!不就有几个臭钱吗!”黄毛骂骂咧咧地把车开走了。 言萧再去看前面,发现那个男人不见了,只剩了越野车停在那里。 探头出去看也没看到人,刚坐正,余光里车尾闪出了道身影,她又看过去,刚才不见的男人正在往她这里走,长腿迈着阔步,迅速到了跟前。 男人的脸英挺,眸光深沉,看到她的时候眼里居然有点意外,那感觉好像以为车里的人不该是她,是别的人才对。 言萧踩着油门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忽然往后倒,逼着他退到路边,猛打方向盘往回开。 后视镜里,那个男人居然跟着跑了几步,很快他就返回到车上,越野车反倒追起她来了。 言萧反应过来,之前那两个年轻男人下车很可能是他有意的举动,这男人八成是故意把她引到这偏僻的地方来的,没想到他警惕成这样。 很快在追逐中回到城门口附近,前方红灯,言萧踩下了刹车,往后看,越野车追得很紧,她甚至能看见挡风玻璃后面男人的脸,深邃的眼窝里,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她。 这么嚣张的抢匪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言萧看一眼红灯,打开了车顶。 车一敞篷她就回过了头,眯起眼睛,右手举起来,朝车里的男人竖了个中指。 鲜红的敞篷车,长发飞舞的女人,张扬的冷笑,那截葱白的中指看起来充满了挑衅。 车里的男人下颌压低,双唇紧抿,沉下了脸。 言萧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直接闯了红灯。 轰鸣声中汽车在地上卷出一阵尘烟,越野车瞬间被甩出去一大截。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不要再一直联想1.0了,我怕你们会错乱啊!这已经是个新故事啦~ 好了,一见面就疯狂飙车的两人……←_← 第4章 第4章 一个小时后,言萧成功甩掉了越野车。 她开车一向胆大,什么路都敢开,速度当然没话说。曾有次跟裴明生一起去香港参加拍卖会,司机在拥挤的街道上开得艰难,她直接就把司机叫下来自己上了。 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目的地后,司机问她:“言小姐对香港的路很熟吗?” “不熟,第一次来。” 司机当时脸都惊绿了,裴明生也后怕得很,回到上海后就再也不坐她的车了。 也难怪这次还特地给她安排司机。 追逐了这么久,言萧已经不知道自己开到什么地方,放缓车速往车窗外看,是一片待拆的老城区,街道狭窄,路面不平,布着一块一块的水渍,粘着落叶和垃圾袋,无人清理。 几个混混模样的小青年蹲在一片老墙头边上抽烟说笑。 言萧看到他们就停了车,在包里找到纸笔写了行字,推开车门下去。 混混们叼着烟嘻嘻哈哈,骂骂咧咧。街上的行人基本上都绕开他们走,要么当做没看到,要么很嫌弃,偏偏有个女人没回避,还朝他们走了过来,顿时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哟,美女,找我的?”说话的是个胖子,脖子上纹了条黑龙,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头儿。 言萧停在他面前:“花钱请你们干个活,干不干?” 胖子笑得贱兮兮的:“有钱拿当然干啊,什么活儿?” 言萧把写好的东西递过去:“这是辆越野车的车牌号,你们找到这辆车上的三个男人,给我往死里揍,尤其是那个领头的,记住把他的手机砸了。” 胖子原本只顾着看她的脸,听到这些话发现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的很,心里有点惊讶,这女人挺狠啊。 他瞄了两眼那车牌号,外地的,好找,点点头:“才三个人,好说,那钱……” 言萧从钱包里掏出一小叠红钞:“这算定金,事情办好了,带着他的碎手机到一棵树客栈来找我拿余款。” 胖子接了钱:“那你得说清楚,一共三个男人,我怎么分清谁是领头的啊?” “个子最高,身材最好的那个。” “哟,好像还挺帅啊。” 言萧没理他,转头上车的时候眯着双眼回想了一下,是挺帅。 可惜了,再帅也是吃牢饭的命。 回到一棵树客栈,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言萧就看见那两男两女围坐在柜台边上,旁边放着一堆小吃零食。 “吃晚饭了吗?”小板寸叫她:“我们刚买了好多小吃回来,一起尝尝吧。” 他不问言萧还没想起来,自己这一天跟那个男人追来追去,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刚想拒绝,小板寸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来吧来吧,别不好意思,出门在外都是朋友。” 眼看着他都要热情地上来拉人了,言萧只好走了过去,正好也要等那几个混混的消息。 一个姑娘麻利地递了份蒸饺过来。 言萧接在手里,说了声谢谢,听他们边吃边说,才知道原来他们四个并不是一起出来的,也是在客栈里遇上的。 两个姑娘是一起趁着年假结伴出来旅游的同事,两个男青年则是准备去沙漠探险的,恰好都要走青海那条线,就约好了一起拼车。 小板寸手里捏着个肉夹馍,跟言萧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西宁了,你呢?我看到你刚才是开车回来的,是不是也准备出发了?” 言萧“嗯”了一声。 “打算一个人走?” “对。” “那可不容易。” 旁边的姑娘却觉得有意思:“多帅啊,就像美国西部片里的女主角,独自开车穿越西部,哇,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试试。” 小板寸摇头,女孩子就是满脑子浪漫思想,西北的路多偏,一个人走可不安全。就因为这样,他对言萧也更好奇了:“说起来,你昨晚怎么搞的?”他指指自己脸颊两边,当时看到的印象太深刻了。 言萧说:“喝了点酒有点过敏吧。” 喝酒过敏还跑去酒吧?这明摆着就是不想多说,小板寸也就不多问了,换了个问题:“对了,你是做什么的啊?” 言萧看着他,叠起腿:“你猜呢?” 刚才说话的姑娘说:“其实我们还真猜过。”她手指在面前指了一圈,意思是他们四个人其实都有参与讨论过。 言萧问:“猜出什么了?” “我跟我同事觉得你应该是富家小姐,就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种。” “为什么?” “一身名牌,到了一个地方就去泡吧,活得潇洒,然后为人也有点……呃,眼界高。猜的对吗?” 言萧咬了一口蒸饺,心想她们所谓的眼界高应该是想说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吧。“不对。” 小板寸说:“我觉得应该是设计师,设计师都很有个性啊,喜欢去很多古怪的地方找灵感。怎么样,对不对?” “也不对。” 他失望地叹气:“那真是猜不到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说来听听嘛。” 人真是有意思,对熟悉的人没那么多话要说,对萍水相逢的人反而充满好奇。彼此就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聊了那么多,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连名字都不知道才能聊这么多。 言萧回答:“做鉴定的。” 四个人顿时都来了精神:“鉴定什么?” “古玩。” “啊,我知道!”一个姑娘抢话:“就是鉴定文物的对吧?” 言萧嘴角咧了一下,这个表情让她的人一下柔和了许多:“还是有区别的,古玩鉴定一般是辨伪,文物鉴定主要是辨别年代、质地、用途还有历史价值什么的,方向不一样。” 另一个男青年问:“那文物就没有假的了?” “也有啊,比如汉朝的文物缺了一块,明朝有人做了一块补上去,补上的那一块到了现代也算文物,但就不是汉朝的真品了。” 几个人忽然发现说到专业她就健谈多了。 边吃边谈,时间过得飞快。言萧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没有见有混混来找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三个男人。 她忽然很想抽支烟,手在包里摸了一下,没摸到,才想起离开上海的时候根本没有带。 “你们接着聊,我出去一下。” 客栈对面就有家便利店,言萧出了客栈,走进去往柜台里面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常抽的牌子。 “要买烟?”老板问。 “没有女人抽的烟?” “女人抽烟少啊,要不试试其他牌子,口感都不错的。” 言萧摇头:“哪里能买到女士烟?” “远着呢,去专门的烟酒专卖店吧,从这里过去得走三条街,你就试试别的……” 老板还没说完,言萧已经出门了。 “……那么讲究,不都一样的抽吗?”老板嘀嘀咕咕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言萧还真走了三条街找到了那家烟酒专门店,终于买到烟出来,站在街边就点了一支。 淡淡的,尼古丁裹着薄荷的味道。 老板说的没错,其实也就那样,换别的牌子又不是不行。但有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执拗,想要这一支,宁愿走三条街也要买到。 这一去一回花了一个多小时,再回到客栈,那几个人已经散了场,只剩下小板寸和一个姑娘在收拾桌子。 “你回来啦?”小板寸看到她就说:“刚才有人找你呢。” 言萧猜想是来交任务的混混:“人呢?” “我们说你不在,他就说等会儿再来。” 言萧点了一下头,往楼上走,那个姑娘笑着说了句:“哎,那是你什么人啊,长得好帅啊。” 混混有什么帅的。她莫名其妙。 回到房间,刚把买来的烟收进行李,房门就被敲响了。 三声响,不轻不重,甚至叫人感觉得出敲门的人屈着手指,骨节扣门的模样。 言萧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拧下去,门开了道缝,忽然想起那姑娘的话—— 长得好帅啊。 不对,不可能是那几个混混。她立即把门往回推,却被外面的人抵住了,那股力气很大,一把就把门推开了。 言萧被迫往后退了两步,门外的人闪了进来,瞬间在她面前罩下一片阴影。她往后再退,对方拖住她胳膊拽过去,一只手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墙壁上。 那只手铁钳一般,五指陷在她肩头的软肉里,隔着层衣袖都生生的疼。 “你跑什么?”一把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入耳的感觉让言萧想起了在城里听过的钟声。 她抬起头,看清了男人的脸。 那个男人,那个跟她追逐了一天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完好无损。 言萧的一只手已经搭上旁边柜子上的玻璃杯,随时都会砸下去:“你想干什么?” 男人个子很高,双眼黑亮,低头看她,目光沉沉的压下来,叫人无端生出股威压感:“有话跟你说。” 能说什么,无非是想敲诈,言萧往墙上一靠:“想要什么,说吧。” 男人被她的反应弄得一顿,眼神更沉:“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不是坏人。” 废话,坏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坏人。言萧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接着说:“我们是考古队的。” “什么考古队?” “你要去的那支考古队。” “……”言萧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的瞳仁黑亮,眼睛睁大时看得分外清楚,双唇因为错愕而微张,饱满鲜红。从进门到现在她都面不改色,反而在听到这句话后神情有了变化。 男人看了两眼,松开了她肩膀上的手:“那天我们去酒吧是为了追回队里被盗卖的文物,你帮对方做了鉴定,我们起初以为你跟他是一伙的,所以翻了你的包,看到那封介绍信才留意到你的来路。” 言萧回味过来:“所以你就拍了我的照片?” “来不及查看你的身份证,我拍了你的照片发给裴明生做了确认,才确定是你本人。但是你把裴明生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们联系不上你。”他掏出手机,翻出个号码,递给他:“你可以自己问他。” 言萧看了一眼手机,是裴明生的号码没错,不用问了,因为他说的全都对的上号。 简直不可思议,谁能想到会在西安就碰到所谓的队友,一群抢匪一样的队友。 男人看她沉默,主动伸出手:“关跃,考古队领队。” 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凸起的经络,有种力量感,言萧看了两眼,并没有握,眼皮一掀,盯着男人的脸:“怎么,这就愉快地相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热了,快码不动字了,想住冰箱里去了…… 还好故事里写的是五月的西安,五月的西北还在春末呢,贼凉快_(:з」∠)_ PS:鉴定文物跟古董的区别其实很多方法都是共通的,主要还是方向和目的不同,很多学习文物鉴定专业的人会选择从事古董鉴定这块的工作,也有的就进入文博单位去做比较学术类的工作了,这个全看个人选择了。 思来想去还是这个设定最适合女主~ 第5章 第5章 关跃把手收了回去,眼睛盯着她。 言萧抬手做了个捂嘴的动作:“你那天差点闷死我,连句话都没有?” 差点闷死她?关跃眼睛动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没可能会闷死你。” “怎么没可能?我的嘴和鼻子都被你捂得死死的,难道你想说窒息死不了人?” “一般人至少可以承受一分钟之内的闭气,我翻你包的时间顶多花了三十秒,而且你当时很镇定。”说到这里关跃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你并没有慌乱,所以出现窒息的可能性很小。” 言萧抱起胳膊,眯着眼睛打量他:“我镇定你就能这么对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这女人咄咄逼人。关跃下颚绷紧,眼神冷峻地看着她:“你不是找了那群混混过来出过气了,还不够?” 言萧气笑了,听他这口气,好像对她也有气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来撞门呢,我哪儿出气了?” 关跃抿唇,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进来。” 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厚刘海,一个圆脸。 言萧眼睛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来,因为他们俩脸上有伤,尤其是厚刘海,右边脸颊整个都是肿着的,一大块青紫,导致右眼只能夹着看人。 关跃转头看言萧,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的杰作。 言萧抬起下巴:“看我干什么?我为什么找人去打你们你不知道?谁先挑的事,谁负责。” 关跃的眉心蹙了一下。 面前的女人抱臂倚墙,长发微卷,掩着白嫩的脸,眼角微微上扬,妩媚的形状,眼光却沉,透着凌厉,双唇饱满,抿唇却又是刚毅的线条。 乍一眼看到她只觉得是个漂亮的女人,现在细看,她的五官虽然漂亮,却没有一处不带着张扬,浑身都是棱角。 任谁也看得出眼前气氛不对,厚刘海把门合上,捂着半边脸颊过来作自我介绍:“言鉴定师你好,我叫王传学。”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圆脸青年,“他叫石中舟。” 言萧看他一眼:“这么正式干什么,不是早就在酒吧里认识了吗?” 王传学很尴尬,还是石中舟机灵,马上接话说:“就是,叫什么言鉴定师这么见外,都是一个队里的,叫声姐不就完了。言姐,你别介意,在酒吧的事是一场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我们今天被打了也活该,谁叫我们有眼无珠呢。” 言萧嘴角扬了一下,看着关跃,的确活该。 关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门口灯光暗,他深邃的眼窝里阴影又重了一层,显得整张脸都很阴沉。 “现在做考古的还得自己追回文物啊。”言萧站直,眼睛从关跃身上滑过去:“这么厉害叫什么考古队啊,干脆叫飞虎队啊。” 王传学被这话弄得“噗嗤”一声笑了,扯到伤处又疼得捂住了脸。 石中舟踢了他一脚,脸上堆出笑:“言姐真会开玩笑,其实是咱们队里情况特殊,要暂时留着发掘出来的文物,要是交给警察处理,文物肯定会被移送到文物局的。” “那就移交啊。” “移交了就没法研究了。” “文物局的人会研究。” 关跃忽然接话:“那我们请你来干什么?” 言萧眉头一挑,心想她还真不想来,但这话只在心里过了一下,也没说出口。 石中舟忙打圆场:“言姐你刚来不知道,其实那个盗我们文物的盗墓贼我们是知道的,警察还没我们了解的多呢,我们就自己来了,就是没想到会遇上你,真不好意思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个人看下来,反而是这个石中舟最让言萧没脾气,何况他嘴角还肿了一块,看起来的确让人解气。 言萧看到他们俩的模样心里舒坦多了,脸色却还沉着,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三个男人才意识到现在是在女人的房间里,王传学跟石中舟面面相觑,都有点不好意思,又去看关跃。 关跃走到门边,一手搭上门把,回头看言萧:“我们明天离开西安,早上七点在客栈外面碰头,一起走。” 言萧叠起腿看着他,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关跃看见她的眼神,多余的话就不想说了,那双眼睛绵里藏刀,看着他时像在剖他刮他一样的沉,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石中舟赶紧说:“那言姐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明天早上再见。”说完扯着王传学出去了。 门合上,房里安静下来。 想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真是给人面子。 言萧从包里找出那封介绍信,展开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抬头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以前她以为能做考古队领队的都是那些考古经验丰富的老学究,而那个男人,乍一看真的一点都联系不到这个职业。 她把介绍信揪成一团,手上一动,肩膀居然有点疼,伸手拉下上衣领口,往肩头看,果然那里又紫了一块。 这男人,下手真他妈没数! 言萧伸手在肩上狠狠揉了两下,把那个名字又在心里念了一遍。 关跃。 客栈外面,王传学一出门就开始抱怨:“我冤不冤啊,伤这么重,还得赔笑脸,那位真的是做鉴定的?居然还能找地头蛇来打我们,真有她的!” 石中舟脸皱着:“算了吧,我们那天弄得就跟抢劫一样,人家心里不痛快也不奇怪。再说那几个混混也被咱们揍得不轻啊。” “你才抢劫呢,我长得就像好人。” 石中舟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前面,关跃安静地走着路,一句话也没说。他追上去两步:“关队,白天你让我们下车后,真跟她飙了一路的车啊?” “嗯。”关跃一只手插.进长裤口袋,走了几步说:“她车开得不错。” 石中舟心说居然还夸人家了,刚才明明在房里一副严肃的嘴脸。 他们住的地方其实离一棵树客栈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一间青年旅社。 也多亏了那几个混混过来找事,被揍了一顿就把言萧的住址给卖了,不然还真不知情,下次遇到说不定那女人又一阵风似的开着车飚的无影无踪。 进旅社的时候王传学凑过来问关跃:“关队,飙了一路车就没发生点故事?说来听听。” 关跃眉头一压:“没有。” 那女人朝他竖了个中指,这算什么故事? 他说没有就是没有,王传学不敢多问,捂着脸进了房间。 三人间的房间陈设简单,关跃从行李包里找了罐跌打油扔给王传学,拿出手机给裴明生发了条信息,只说已经跟言萧接头,一切顺利,多余的话没说。 裴明生很快回复:“交给你了,她最近心情不好,麻烦多关照她。” 关跃收起手机,心想心情不好算是看出来了,浑身都是刺。关照还是算了,那样的女人哪里用得着他关照。 石中舟搭着毛巾从洗手间里出来:“关队,我们今天转了一天也没找到那臭小子,就这么离开西安妥当吗?” 他口中的臭小子就是那天在酒吧里的金链男,前段时间考古队里遭了贼,一组玉璜还没来得及出土就被盗了两节,下手的人是个叫朱矛的盗墓贼,金链男是帮他销赃的一把好手。 他们从酒吧里追回了金链男手里的那节玉璜,还有一节估计还在朱矛手里,就故意把他放了,准备把朱矛钓出来,可是今天找遍了金链男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方都没再见到他。 关跃说:“没什么不稳妥的,他肯定离开西安了。” 王传学已经躺在床上,忽然笑起来:“哎你们说,明天咱们见了言姐一说要去追玉璜,她会不会又要说咱们是飞虎队的啊。” 关跃看他一眼:“你管她怎么说。” “哎,关队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不觉得。” “……”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三个男人就起床了。 越野车开到一棵树客栈门口时没到七点,时间正好。 等待的时候石中舟买了早饭过来,一共四份,特地也给言萧准备了一份。 王传学接早饭的时候骂他:“你小子可真会讨好人啊。” “我也是为了队里的工作着想,玉璜的鉴定还指望她呢,一见面就落了个不好的印象,还不得弥补一下啊。” 有道理,王传学没话说了。 早饭很快就凉了,客栈的门没有开过。 车外面,太阳从清晨的水红渐渐的变成炽热的金黄,卖早饭的小贩从开张到收摊走人,车里的广播已经整点报时过三回,再拖下去就要到中午了。 言萧还没出现。 石中舟等不及,去客栈里看了一下,回来后说:“还睡着呢,她门上贴了张纸条,写着‘未起,勿扰’,嗨,看不出来她这么能睡啊。” 王传学看驾驶座:“关队,要不要叫醒她啊?” 石中舟摆手:“别,万一她说我们连个觉都不让她好好睡怎么办?” “什么觉睡到中午还不够啊?” 关跃没做声,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眼睛朝客栈的门口扫过去,收回来,又甩过去,忽然想起什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到门口,前后看了一圈,他皱了一下眉。昨晚来的时候言萧开过的那辆红色小轿车就停在门外的巷口旁,现在已经没了。 客栈里有人推门出来,两男两女,都拖着大大的行李箱。 看到他,一个姑娘先惊喜地叫了一声:“哎,是你,昨晚你来找人的,我记得你。” 关跃冲她点了一下头:“我找的人还在客栈吗?” 小板寸接了话:“不在啊,她天刚亮的时候就退房走了。” 关跃道了谢,转身大步回到越野车边上。 “怎么了?”石中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人走了。” “走了?”王传学叫出声来:“她这什么意思,玩儿咱们吗?都等了快四个小时了!” 还是石中舟看得明白:“关队,这个言萧的性格太乖张了,这是存心对咱们撒气吧,现在怎么办?” 关跃掏出烟,抽了一支,侧身拢着手点燃,问:“什么怎么办?” “毕竟是资助人送来的人,还是个女人,不能真让她一个人上路去队里吧?” 关跃手指夹着烟送到嘴边,一顿:“随她去,她这样根本到不了队里。” 作者有话要说:  言萧:开玩笑,飙车小能手,说走就是走~ 由于是直接替换的,文下除了大家的新评还有以前的老评论,欢迎看完新版留下自己的看法,老评顶上来反而让后来的读者一脸懵逼,就别管了,比心~ 第6章 第6章 言萧已经身在几百里之外的小镇上吃午饭了。 饭馆很小,弥漫着一股油烟的味道,她点了份臊子面,汤味酸辣,面也有嚼劲,口味不错。不过她一向饭量不多,吃了一半就站起来结账出门。 镇子不大,摊点却不少,都是做游客生意的。但这个季节游客不多,整条街就显得很空旷。 言萧在街上逛了逛,居然看到有人在摆摊卖古旧玩意儿。 一块蓝布铺在地上,上面摆放了很多老东西,梳妆盒、木梳、流苏坠子,大多是工艺品,都不值得留意,只有一样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个泛碧的瓷碟,厚胎薄釉,釉色有玉质感,表面有裂纹开片,这是南宋官窑瓷的特征。不过仔细一看就发现这只是现代的仿品,仿的还不错,乍一看也能唬唬人。 言萧虽然做鉴定,却并不喜欢收集古董,相反她更喜欢收集那些赝品,因为从赝品里面更能看出造假的工艺,对鉴定反而有帮助。 刚要伸手去拿,一只手抢先把那个瓷碟拿了过去。 她抬头,看见个扎马尾的女孩儿,举着瓷碟问老板:“怎么卖?” “三百。” “这么贵!抢钱啊!” 老板张嘴忽悠:“这可是古董,三百算便宜了。” 女孩儿皱着眉,看起来是不想买了,言萧掏出钱包说:“我要了。” 老板立马从女孩儿手里抢过瓷碟递给她。 女孩儿又不乐意了,话冲着老板,眼睛却盯着言萧:“什么意思啊,先来后到不知道?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言萧停了一下,也没见她有要买的意思,低头捻了三张红皮给老板,拿了瓷碟就走。 老板收了钱:“人家这才叫爽快。” 这话说得拉仇恨,女孩儿不大痛快,盯着言萧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拽什么啊。” 言萧买了东西就不想再逛了,走回到小饭馆的门口,一眼看到有个人影在她停着的车边晃。 车开过来时是敞篷的,没有盖回去,八成是觉得有机可趁的小偷。 刚要走过去,有人先一步朝车那边跑了过去,大喊了一声:“干什么的!” 小偷受惊,瞬间窜出去跑远了。 那是个年轻男孩儿,言萧走过去冲他道了谢。 男孩儿问:“这是你的车吗?” “嗯。” “你一个人自驾游?听当地人说这条路挺不安全的,我们一起结伴走怎么样?” 言萧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把车顶盖回去,语气淡了不少:“有三个男人也说要我跟他们一起走,可能就在后面,你想找伴可以去找他们。” 男孩儿脸色尴尬,讪讪地走了。 言萧坐进车里,把买来的瓷碟收进包,发动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那三个男人应该已经在回队的路上了。 忽然想起那个叫关跃的男人,看他也不像是个好拿捏的人,今天甩了他一道,八成会惹得他心里不爽。 嗬,言萧还真就是冲他才放了这么个鸽子。 “关队,我觉得她是冲着你才走的。” 几百里之外的公路上,越野车里,石中舟研究一路之后得出了结论。 关跃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路:“哪个她?” “明知故问啊关队,当然是言大鉴定师啊!我们昨晚进去就觉得你们俩态度不对,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 算了,问不出来,石中舟放弃了。他有点忧心,这两个人进了队里要怎么相处啊。 两个小时后车开进小镇,停在小饭馆的门口。 王传学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进门问老板打听了一下,出来告诉关跃:“一整天没几辆车经过,那臭小子不一定走这条路。” 他们还在追金链男。 “他不会开车。”关跃想了想:“也许为了躲我们一路都是搭货车过去的。” 王传学又进去问了两句,回来说:“老板说中午的时候有辆红色敞篷轿车开过去了,就没别的车了,据说开车的是个女人,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是言姐呢?” 石中舟说:“胡扯,回队又不是这条路,言姐没可能走这里。” 关跃心里过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晚那个女人的眼神,黏在他身上像刀子一样,他觉得有可能。 那样的女人,心思难测。 “吃饭吧,吃完了赶紧出发。”他关了车门,走进饭馆。 “怎么了关队,你不是说随她去吗?”石中舟笑着跟进门。 关跃在饭桌上坐下来:“吃饭。” 两个人顿时跟得了命令的兵一样乖乖坐下来了。 一条公路在眼里看不到头,两边是急速倒退的山坡和黄土地。 傍晚,言萧还在路上。 她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没有大都市的熙熙攘攘,只有这春末季节灌进车窗里的风,阳光渐淡,在头顶偏移,整个天地好像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 一开就是几个小时,还没看到城镇。视野里的公路看久了让人觉得像是照片里的画面,特别不真实。 天快黑的时候,道路前面出现了人影。 有两个人正在招手拦车。 荒郊野外的,言萧没有带陌生人上车的好心,半点没有减速,直到近了,其中一个人居然直接冲上了道路。 言萧急急地刹住车,差点骂人,那个人跑过来敲了敲车窗,语气很急:“你好,能不能帮个忙带我们一程?” 那是个大男孩儿,背着双肩包,白白净净的,居然就是在小镇里帮她赶走小偷的那个。 “是你啊。”男孩儿也认出言萧了,有点不好意思:“姐姐,帮个忙吧,我们之前就在找车,好不容易找到一辆,也只带我们到这里就不管了。” 言萧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想要跟她结伴走了,原来当时就是在找顺风车。她往路边上看,那里站着男孩儿的同伴,居然就是买瓷碟遇到的那个女孩儿。 世界真小。 女孩儿也正在看她,眼神轻飘飘的,远没有男孩儿的热情。 “姐,求求你了,天就要黑了,我们到现在就只遇到你这一辆车。”男孩儿双手合十,拜佛一样。 言萧好笑:“谁是你姐?” 男孩儿脸上有点红。 言萧看看天色,又上下打量两个人,到底年纪不大,何况男孩儿也算帮过她,她解了门锁:“上来吧。” 男孩儿惊喜不已,千恩万谢,转头把女孩儿拉上了车。 车开起来,男孩儿自我介绍说叫许汝,女孩儿叫吴安安,两个人是发小朋友,一起出来旅游散心,顺便去甘肃探亲。之前包了个车,司机坑了他们的定金没来,只能一路找车去下个目的地。 言萧对他们的经历半点没兴趣,也没听进去几句。 男孩儿说完了问:“姐,怎么称呼你啊?” “坐个车何必问那么多。” “哦,那我就不问了。”半大的小子脾气好,半点不气。 吴安安在旁边掐他,小声说:“你老盯着人家说话干嘛,没见过女人啊。” 许汝笑,挤挤眼说:“她好看啊。” 吴安安瞄了一眼前面的驾驶座,言萧身上穿了件宽领的上衣,披散着的长发掩着大片雪白的后颈。 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少见多怪。她在心里想着,下意识地摸手腕,什么都没摸到,低头一看手腕,叫了起来:“糟了,我的手链不见了。” 许汝问:“什么手链?” “就是我爸留给我的那条手链,一定是丢在刚才等车的地方了。”吴安安拍了拍言萧的座椅:“快回去,我要去找手链。” 言萧刚打亮车前灯,笑了:“你没搞错吧,天都黑了,回去?” “我一定要找到那条手链。” “关我什么事?” 吴安安噎了一下,脸上很委屈:“那是我爸临终前留给我的东西,你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说到这儿眼看着就要哭了。 许汝无奈:“姐,要不你帮个忙?那真的是她爸留给她的一点念想。” 言萧依然往前开:“我记得是你跟我说这条路不安全的吧?” “……”许汝语塞。 吴安安急了,瞪着言萧的后背:“难道你没有父母亲人吗?这么冷血……” 最后的字音像卡了壳一样,她撞见了言萧从后视镜里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不禁一惊。那双眼睛的形状很妩媚,眸光却又黑又沉,跟她的视线只触碰了一下就移开了,却让她感觉发冷。 她咬着唇,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许汝没办法,只好跟言萧说好话:“姐,要不这样吧,你往回开一段,我陪她去找,不麻烦你。” 言萧手下打了方向盘往回开:“我只等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们不来我自己走。” 吴安安还怕时间不够,被许汝的眼神制止了:“行,就十分钟。” 车停下来,天完全黑透了。两个人打开手机灯,一前一后下了车,沿着路边往后走了。 言萧靠在椅背上,从包里摸出根烟,想起女孩儿的话,点烟的手顿了顿。 你没有父母亲人吗? 还真没有。 她有父母,但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那是一对知识分子,感情特别好,可惜没孩子,于是她这个孤儿成了他们夫妻俩的孩子。他们抚养了她,但从小就告诉她,他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于是言萧也就怀着一种复杂的、若即若离的亲情在他们的关怀下长大,很长时间里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父母看待。 “父亲”是历史学教授,“母亲”是博物馆里的文物修复专家,家里堆满了历史文献,小时候她没听过多少童话故事,是听历史故事长大的;没玩过什么玩具,记事的时候起能碰得到的东西就是文物拓片和复制品。 言萧进入那个家庭的时候他们已经五十出头,到十六岁那年他们就相继过世了,后来高考选专业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选了跟历史相关的文物专业,好像自己注定就该做这行一样。 她的今天是由这个家庭塑造的,似乎连对人对情的冷漠也塑造出来了。 一支烟抽完,差不多过去六七分钟,外面有灯光在闪,言萧朝车窗外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走得很慢,吴安安走前面,许汝在后面跟着,大半身体被挡着,看起来像是一幕黑白的老电影。 快要接近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姐,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是阻止不了你们联想1.0的,其实核心并没有变,这才开头几章,不要过早跟1.0那十几万字比较哈~ 言萧的这个家庭设定也是仔细思考后决定的,有这样的熏陶,其实也是她能走到这里至关重要的一个原因。 据说台风要来了,兴奋地不行,感觉天一凉快都能多码点字了。没错,码字少都怪这暴热的天!_(:з」∠)_你们热吗?空调、WIFI、西瓜都有吗? 第7章 第7章 是许汝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言萧看了一眼吴安安身后,那不是许汝。她立即发动了车,没想到吴安安扑了过来,挡在了车前。 她身后的人紧跟而至,一拉车门坐进来,拿了把刀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别紧张,行个方便,麻烦你送我一段路。” 言萧瞥了一眼,是个细眼厚唇的男人。 她抬头,朝车窗外的吴安安冷冷看了一眼。 吴安安像是被这一眼惊醒了,掉头就跑了。 那男人忽然凑近看了她一眼:“哟,原来是你啊,鉴定师!” 言萧冷着脸看过去:“你谁?” “我啊,那天在西安的酒吧里你还替我鉴定过东西的,忘了?” 言萧看他的脖子,一条粗金链子若隐若现,是那天的金链男。 “搞了半天原来是熟人啊。”他把匕首收回去,解释说:“别误会,我这是拿来自保的。” 言萧不动声色。 金链男笑嘻嘻的:“没想到会遇上你,真是有缘,你按照我说的路线开就行,不远,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言萧发现他灰头土脸,头发还是乱的,心里猜到了点:“有人在追你?” “可不是,那天酒吧里遇到的那三个强盗你还记得吧?真是阴魂不散。诶对了,你那天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 聊得真跟老熟人一样。 车外面,许汝从远处跑过来,捂着胸口想去车那里,又被吴安安拽回来。 他刚才挨了好几下揍,这会儿才缓过来:“你……唉,都说了不该回来的。你为什么要带那个人过来啊!” 吴安安有点发抖:“我怕他把你打死啊。” “你这样会害了人家的,人家好心带我们,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我有什么办法……”吴安安咬着唇,抬头去看,路上的车已经开出去了。 天完全黑透了,车孤零零地在道路上疾驰。 金链男话多,上车后几乎嘴就没停过:“鉴定师,你怎么跟两个小孩子一起啊?那两个人是你朋友,早知道一起带上了。” “不用,不熟。” “我想也是,真是熟人那个小姑娘能这么容易就把你卖了嘛。”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言萧微微眯眼:“嗯,我记住她了。” 车里灯光暖黄,女人的脸就像镀了光一样,一个简单的眯眼都充满了风情。金链男在酒吧里就发现她是个美人了,现在离得这么近,眼睛忍不住总在她脸上打转。 言萧早注意到他的眼神,只当作没看见,动手拧开音乐。 车里有了声音,金链男的注意力被拉开了一点:“我看看你放的什么歌。”说着人往她这边靠,一只胳膊抵了过来,在她肩头上磨蹭。 言萧故意偏了一下方向盘,车偏了一下,金链男吓了一跳,好歹收敛了点。 他心里有数,自己拿着刀上的车,这位鉴定师多少应该是怕他的,这么一想胆子就大了,很快恢复了嬉皮笑脸。 “小心点儿啊鉴定师,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多心疼啊。” 言萧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旅游。” “一个人旅游走这条路线,不多见呐。” 言萧心想难道要说自己是去做考古的? 忍耐了两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了路灯,就要到县城了。 “往右开。”金链男收敛了毛手毛脚,一下坐正,眼睛盯着车窗外。 言萧打了个方向盘,拐上岔路,老远看到路边站着个人。 天色昏暗,那个人身材瘦小,如果不是动了两下,差点注意不到。 “行了,就在这儿停吧。”金链男等不及,老早按下车窗冲那个人招手:“朱哥,这儿!” 被叫做朱哥的人慢吞吞地到了车外面,在近处看他的身形更瘦,像根竹竿。 言萧看过去时正好撞见他的眼神,尖锐的像是鹰,只一眼就叫人不舒服。她移开视线没再看他。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朱哥往车里瞄。 “没事,这是自己人。”金链男伸手勾住言萧的脖子,拔了她的车钥匙拿在手里,低声说:“下车,我这是为你好。” 言萧推开他,打开车门走下去。 金链男下了车又绕到她跟前,手一伸勾住她的腰往身上贴,半拉半拽地把她带到朱哥面前。 朱哥的眼神扫过来,言萧侧着身,没给正脸。 “你小子可以啊,这是又换了一个?” 金链男嘿嘿笑,手在乱动,甚至移到言萧胸脯那边摸了一把。 言萧扯下那只手:“你们聊,我去旁边。” 金链男怕她跑,一只手扯着她:“你就待在这儿。” 言萧靠着车站住,低头避开那个朱哥的目光。 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能少露脸就少露脸。 朱哥看了她两眼,把金链男扯着背过身,声音压低:“忽然来找我干什么,东西出手了?” “没……”金链男啐了一声:“被考古队抢回去了。” “那你他妈还来找我?” “他们在追我啊,我只能来找你帮忙了。” “妈的。” 言萧断断续续听到了这几句,看过去时,朱哥已经走远了,金链男追着他,嘴里急急忙忙地解释着什么。 她走到路边,扯了一把茅草在手里。茅草一人手臂长,长老了,很柔韧,她捏在手里,细细搓成绳。 没一会儿金链男回来了,垂头丧气的,言萧把搓好的绳子塞进牛仔裤的裤兜里,走回来:“怎么,你那个朱哥走了?” “闹掰了,真他妈的翻脸不认人。” 金链男转脸就又露出了流氓本性,笑着上来拿车钥匙在她眼前晃:“看来还要麻烦你再带我一程了。” 言萧伸手去拿车钥匙,被他让开,弄得跟打情骂俏的小游戏一样。她的脸冷了下来:“你还赖上我了?” “不想要我赖着,总得给点好处才行。” 周围没人,只有一条路和一辆车,还有个女人。 好处是什么,显而易见。 言萧站在路灯下面,身形在夜风里冷冽的像是刚出鞘的刀。 金链男拉着她往车上一推,人压过来。言萧背抵在车上,上衣绷紧,胸前饱满突显,锁骨往下是一片幽深的阴影。 他的目光变了意味,手往她衣领里伸,在她锁骨上搓过去,动作粗鲁,甚至扯掉了一颗衣领上的扣子。 言萧白皙的脖子下面被他搓的发红,文胸的边沿露了出来。 金链男看得眼神发直,手往下伸,要去摸她的胸。 言萧抓住他的胳膊:“我给你另外个好处,我这儿有个古董,送你了,少纠缠,好聚好散。” “古董?”金链男喘着气抬起头。 “在我包里。” 他将信将疑地松开手,掏出车钥匙按了解锁。 言萧拉开车门,从包里拿出那个仿制的瓷碟:“这是个南宋官窑瓷,我在路上捡漏的。” 金链男早就忍不住靠过来了。 言萧把瓷碟往他眼前送,忽然一下砸在了他头上。 瓷碟碎了,金链男吃痛叫了一声捂住头,手指间鲜血淋漓。 言萧绕到他身后一脚踹上他膝弯,金链男往前一跪栽进车里,还没爬起来,她又反手猛地关了一下车门,撞在他背上。金链男跌回车里,张口就骂:“操,你他妈阴我!” 他火冒三丈地挺着背挤门,脖子上一紧,一圈草绳勒在了他脖子上。 言萧半边身子压着车门,一手揪紧自己搓的草绳,另一只手扯下了他手里的车钥匙。 忽然想起他还有刀,低头就看到他已经把刀握在了手里,她更加用力的压住车门,两只手一扯,茅草几乎要被拉断,金链男被迫使昂起头,手上的刀乱挥,差点划到言萧。 远处忽然有车开了过来,车灯拧成一束强光打过来,刺的人睁不开眼。 言萧眯着眼睛看过去,看到了模糊的三道身影从车上下来,逆着光被拉长,看起来毫不真实。 “言姐!” 她记得这声音,是那个石中舟。 但是最先过来的人不是石中舟。 言萧只感觉眼前一暗,高大的男人已经到了面前,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就搭了手,一把揪着金链男从车里拖出来,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金链男的刀掉在地上,一手捂脖子一手捂肚子,额头上还在流血,话都说不出来。 王传学跟石中舟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了愣。 “言姐,你没事儿吧?” 言萧扔了绳子,手指有点发僵:“没事。” 风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 关跃看过来,她的脸色更冷,上衣的衣领大敞,一眼能看到泛红的胸口。他收回目光,声音比平常更沉:“这一路是你带他过来的?” “是又怎么样?” “我好像跟你说过他是倒卖文物的。” 言萧狠狠咬了咬牙:“怪我了?你被人用刀指着试试!” 关跃抬眸,注视着她。 这个男人有双出奇冷静的眼睛。 “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盘问我?” 关跃没说话,女人在气头上的时候不用接话,不会有结果。他弯腰扯起金链男:“朱矛呢?” 金链男哼哼唧唧不回答。 言萧从车里拿了烟出来,倚着车点了一支,耳朵听着他的问话。 没问出什么,金链男什么也不肯说。 “走了。”她捏着烟说:“如果你问的是那个叫朱哥的,已经走了,他们俩闹掰了。” 关跃眉心一皱,直起身。 “靠,掰的真是时候!姓朱的太贼了,肯定是知道我们想用这小子找他,立马断关系了!”石中舟气得跺脚。 “那这小子没用了啊。”王传学看着金链男:“放了?” “等等。”言萧掐灭了烟。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御笔丹青”,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7 21:58:25 读者“御笔丹青”,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7 21:49:13 读者“御笔丹青”,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7 21:41:36 读者“御笔丹青”,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7 21:29:57 读者“link”,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27 13:05:29 读者“秋雨江南”,灌溉营养液 +2 2017-07-26 23:16:03 读者“不丁盖”,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6 13:07:15 读者“妖夭”,灌溉营养液 +5 2017-07-25 19:32:18 读者“(ΦωΦ)”,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25 13:14:18 读者“不丁盖”,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5 11:48:02 读者“啦啦啦~”,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4 23:20:48 读者“不丁盖”,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4 10:32:28 读者“宋小梦啊”,灌溉营养液 +5 2017-07-23 00:39:07 读者“洋葱要撒超级多”,灌溉营养液 +2 2017-07-22 14:22:35 读者“林林”,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2 11:21:09 读者“风与影之歌”,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20 23:16:56 读者“catherine远方”,灌溉营养液 +1 2017-07-20 21:47:26 读者“冰冰冰”,灌溉营养液 +5 2017-07-13 15:58:25 读者“第五岚”,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06 15:40:52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7-07-06 08:08:43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感谢大家坚持留言打分,有的留言过了没法留言真的很不容易哈,还有爱人砸雷打分,感动,你们怎么辣么好呢~~ 我会一直关注新评论哒,送书的名单将会在你们当中产生哦~ 第8章 第8章 她说等等,大家就真等着了。 言萧探身进车里,从包里拿出副手套,往手指上套。 雪白的手套裹着她纤长的手指,她绷了绷拉紧,朝金链男走过去,脚踩在他一只手上才停。 刚才就是这只手碰的她。 金链男触电一样叫起来,另一只手去掰她的脚:“你他妈想干嘛!” 言萧弯腰,左手提着他的衣领,右手照着他的脸颊扇了下去。 一连七八下,一下比一下重,夜晚安静,隔着层手套都能听见耳光的响声,像闷石砸地一样的沉。 金链男嘴边沁出血丝,眼睛都红了。 “臭娘们儿……” 又是一下。 周围没人说话,王传学跟石中舟都看呆了。 那只手在他们眼里挥起落下,女人的脸上冷的发寒。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言萧的手再抬起来,被一只手捉住了。 “行了。”关跃把她的手臂拉下来。 言萧动了一下手腕,有阵疼痛感,伴随着他指腹间的粗粝,在她腕间摩擦出辣辣的温热。 “放开。” 关跃不仅没放,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这只右手大概只接触过脆弱的古玩,没用过这么大力气,现在已经不自然的僵着,腕间骨节微突。 言萧回头:“我叫你放开没听到?” “你的手腕脱臼了。”关跃两手一上一下握住那截手腕。 “别乱碰。”言萧看出他的意图,眼睛紧盯着他:“我警告你,我还要靠手吃饭。” 关跃眼神沉得像积淀的墨,从她脸上落到手腕上,看准位置,手下一用力,骨骼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言萧疼得咬紧牙关,狠狠瞪着他。 “不用谢。”关跃松了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 石中舟大梦初醒一样走过来:“言姐,算了算了,教训过这小子就行了,为这种人弄伤了自己不值得。” 言萧冷笑,脚下一动,碾过金链男的手指,顿时又引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算了?他差点强.奸我,就这么算了?” 关跃眼一沉,又看一眼她半敞的领口。 “我靠,你小子真他妈无耻啊!”石中舟听了不能忍,上去就给金链男一脚。 金链男一只手被踩着,身体泥鳅一样蜷起来,忽然头一抬手往言萧脚边上挥,那只手上摸到了刚才掉在地上的刀。 言萧被扯着往后一退,关跃挡在她前面,一俯身抓着那只胳膊往外一折,劈手夺了刀。 金链男鬼哭鬼嚎,石中舟又给补了两脚:“妈的还敢逞凶!” 王传学也是个热血青年,撸起袖子就把人往死里揍:“狗.日的胆子这么肥,老子揍不死你个不要脸的!” 金链男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缩成一团,断断续续地喊:“你、你们做考古的居然这么打人,老子要告你们人身伤害!” 两个人还真给他喊的停了一下。 关跃把刀递给王传学:“你们俩别动手了,小王,去把车上的洛阳铲拿过来。” 王传学拿了刀跑过去,很快折返回来,手里提着柄洛阳铲。 关跃接过来,蹲在金链男身边,圆筒一样的铲子抵着他刚被碾过的那只手,回头问言萧:“他这只手碰的你?” 言萧眼睛动了一下:“嗯。” 关跃转头,手里的洛阳铲拍了下去,干脆凌厉,每一下落下去都是一阵惨嚎,重重的好几下,让人感觉铲下的骨头都错位了。 打完了他把洛阳铲在地上一插,揪着金链男的衣领提起来:“告,记着我这张脸,有种你就去告。” 金链男那只手跟断了一样,浑身软成一滩泥,抖个不停,喉咙里只剩下嘶嘶的抽气声。 夜风大了许多,言萧迎着风眯起眼,看向蹲在地上的男人,肩背宽阔,短发利落,他的衬衣被风掀起来,又落下去,路面上是他被拉长的身影。 “言姐,”王传学过来问:“气消点没有?别管这小子了,我们处理,你先去县城里歇歇吧。” 言萧揉着手腕,眼睛又去看关跃,他提着洛阳铲站了起来。 “你的手现在不适合开车。”他转头叫石中舟:“小石,你去帮她开。” 石中舟刚要过来,言萧说:“你来开。” 关跃回头看她。 “你来开我的车,让小石开你的车。” 石中舟愣了一下,接了关跃手里的洛阳铲:“也行,关队你去吧。” 关跃抿着唇走过来,伸出手。 言萧把车钥匙递给他。 车座上残留着金链男的血迹,真皮座椅还被他的刀划了一道。言萧摘下手套擦干净,坐上去,眼一瞥,关跃已经坐进来,一手扶着方向盘插下钥匙拧开。 他的侧脸更平静,鼻梁挺直得像是斜画出来的一笔,开车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 石中舟目送着红色小轿车开出去,手肘捣捣身边的王传学:“关队居然还说言姐这样到不了队里,要我说她这样的简直‘上可九天揽月,下可四海抓龙’啊,你看那小子被揍的。” 王传学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金链男,呸了一声:“该!” 车开进县城没多久就停了,路边是一家大排档。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小县城里面没有夜生活,吃饭的地方少得可怜,这一条街看过去几乎就这么一家还亮着灯在做生意。 关跃先下去,绕到言萧这边敲了敲车窗:“下来。” 言萧下了车,听见老板在跟他说:“没别的了,就只有面了。” 关跃回头看了一眼,说:“那就两碗面。” 言萧在桌边坐下来,关跃点完了东西走远了几步,站在路边点了根烟。 路灯照不穿夜色,他的身量高,挺拔地披着一层昏暗,身形被晕得淡薄模糊,只剩下指间忽隐忽现的烟火清晰。 言萧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描摹,想起了曾经自己鉴定过的一尊塑像古玩。白天见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的佛像,普度众生相,夜晚去看,隔着橱窗影影幢幢,仿佛魔魅。 先前他揍金链男的瞬间就给她这种感觉。 不怪她把他认作是抢匪,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本来就有股匪气。 差不多也就一根烟的时间,面送了上来。 关跃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来。 “这怎么吃?”言萧看着他,朝面前的碗努努嘴。 面碗里是一坨干面,佐料很足,堆在上面满满的一大碗。 “拌开。” “我手疼。” 关跃看她一眼,把自己那份已经拌好的推给她,拿了她面前的那碗重新拌。 他的五官深刻,一低头轮廓线条就更明显。言萧盯着他低垂的脸看了一会儿,叠起双腿:“你哪儿学的身手?” 关跃抬眼:“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了解一下即将共事的队友。” 上次找了那群混混去群殴他们,王传学跟石中舟都受了伤,只有他好好的,今天他揍金链男那几下又都干脆痛快的很,要说言萧不好奇是假的。 关跃的眼睛又垂下去,手里的筷子搅了搅面,行云流水:“以前在大西北文保组织里待过段时间,那个组织会训练成员一点身手防身。” “还有这样的组织?” “大西北这一带算是我们国家文物最多的地方了,有这样的组织不是很正常?” 言萧想了想:“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只是一个民间组织,没那么有名气。”关跃开始吃面,中止了话题。 言萧拿起筷子,从右手换到左手,拨了拨面,低头吃了一口。 一抬头,看见关跃的眼神从她手上扫了过去。 她不是左利手,但是从小被养父母刻意训练过,左右手都能用。 刚才她完全可以用左手拌面。 “你拌的不错。” 关跃没说什么,他的神情总是冷的,让人猜不出心里的想法。 面吃完了,手机正好响起来。 关跃很快接完,站起来说:“走吧。” 石中舟在小旅馆的门口等了不到十分钟,言萧那辆红色小轿车到了。 一看到言萧下车,他就迎上去汇报结果:“言姐,我们直接把那小子提溜去派出所了,他身上还揣着别的赃物呢,估计得去牢里蹲上几年的。” 言萧问:“警察没问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问了,我们就说不知道啊,反正我们也没动几下手嘛。” 言萧扭头看关跃:“那要是追查到你头上呢?” 关跃甩上车门:“没事。” 言萧冷不丁笑了一声:“我也有份,我们俩是共犯。” 关跃看她一眼,没说话。 石中舟从车上提了言萧的行李,领着她进门:“房间都安排好了,言姐今天受惊了,好好休息,那种混蛋别往心里去。” 言萧随口应了一声,跟着他穿过狭小的前厅,往楼梯走,看到王传学在前台跟一个皮肤黑黑的妇女说着话。 “那是老板娘,王传学本家的一个堂姐,我们走这条路都是在她这里落脚的。”石中舟说着跟那个妇女打了声招呼,叫她梅姐。 旅店小,房间也小,充满一股消毒剂的味道。石中舟把行李放下来就出去了。 言萧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了看,扯坏的衣领还耷拉着,脖子下面泛着的红还没退掉。 看到这片红心里又来了气,她把衣服脱了扔进垃圾篓,拧开热水,内衣都没顾上脱就站在水龙头下面冲,用力擦过那片皮肤,直到觉得疼了才罢手。 手指也一根一根洗过了,就算戴着手套打了那个畜生,她都觉得脏。 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是湿的就一头倒在了床上。 她很疲惫,身心俱疲的那种,可是躺到床上却睡不着,像是累过了头一样。 睁着眼睛盯着发白的天花板看了很久,脑子里浮出关跃蹲在地上的那道背影。 她得承认,那几下揍的她心里很舒畅。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又抽,终于更了…… 我真的在看大家的评论,只是没时间一条条回复而已,所以记得要说我帅,说我坏话会被我记小本本的哈~=__,= 第9章 第9章 第二天言萧睡了个懒觉。 晚上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隔壁有动静,她醒了一回,依稀听到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半,蒙头又睡,再醒过来就不早了。 出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 到了楼下没看到别人,只有老板娘在前台后面冲她笑,露出一口白牙:“睡得还好吧?” “还好。”言萧回忆了一下,记起她叫梅姐。 “他们都出去办事了,你要不要先吃饭?” “你这里还管饭?” “不管别人的,就管你们考古队的。”梅姐爱笑,言萧发现她说话的劲头跟王传学还真有点像,有种纯然的憨实:“他们走的时候说你昨天晚上吃了点儿亏,今天得吃好点儿,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 言萧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吃亏这话她不爱听,她什么都吃,就是吃不了亏。 言萧最后出去吃了饭。 随便找的一家小餐馆,也不远,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停着越野车,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一进门,差点撞到个人,抬头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 是关跃。 言萧自认在女性里算高的了,可是关跃比她高了一个头还不止。 他人高腿长,走路时步子迈得也大,靠近时携了微微的一阵风,身上的白衬衫塞在裤腰里,言萧垂着的视线正好就落在他紧窄的腰身上。 “你见过朱矛了?” “嗯?”言萧懒洋洋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脸上。 关跃又问一遍:“你昨晚见到朱矛了没有?” “见到了,怎么?” “他当时往哪个方向走的还记得吗?” “就这个方向,县城方向。” 关跃点了一下头,抿着唇像在沉思。 言萧问:“你们还在找他?” 关跃扫她一眼:“还有一节玉璜没追回来。” 石中舟在前台那边提着水壶倒水,插了句话:“那小子有毛病,找到了他非要好好抽他一顿不可。” 言萧抬眼:“怎么有毛病?” “你说这大西北有多少藏宝贝的地方啊,那小子别的地方都不盗,就盯着咱们考古队盗,是不是有毛病?自从关队组了这个考古队,他就开始下手,好几次了,跟找茬一样。”石中舟说到这里又骂一句:“他肯定有病,不是有病就是跟咱们有仇。” 言萧一下想起那个瘦成竹竿的身影,听他口气,跟这个朱矛已经是老对头了,难怪在西安的时候他说他们了解的比警察都多。 她瞄关跃:“原来这支考古队是你组建的?” 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你看起来真不像做这个的。” 关跃看过来:“那我像做什么的?” 言萧笑,眼睛在他身上打转,“做什么都行啊。”顿了顿,加一句:“前提是你得肯做。” 关跃的眼神和她的触碰在一起,他的眉眼深邃,眼里的光都比旁人要沉,看进去时像是要把人扯着拽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周围安静了一瞬,他忽然说:“我觉得我现在的工作挺好。” 这男人不会开玩笑。 言萧越过他走到前台,拿了个空纸杯,让石中舟也给她倒杯水。 石中舟给她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递到关跃手里,回头来跟她说:“刚才听梅姐说言姐没在这里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啊?我跟王传学都是本地人,你要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跟咱们说,千万别客气。” 王传学远远站在楼梯那边跟梅姐说着什么,言萧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扫过去:“原来你们都是陕西人?” “可不是。” 言萧眼珠一转,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你呢,哪儿人?” 关跃正在喝水,胸膛鼓出的弧度微微起伏,突起的喉结滚了滚,线条往上勾勒出硬朗的下巴。 他还没说话,石中舟抢了话头:“关队的家乡啊,在咱祖国的心脏,帝都啊。” 言萧说:“据说北京的男人都特贫?” 关跃目光黑沉:“没听说过。” 石中舟在旁边笑开了:“算了吧,关队哪天要能贫一回我还开心呢,他只会有一说一。” 王传学也听到了这话,回过头来跟着一起笑。 关跃没搭话,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放下纸杯,转头走出了旅馆的大门。 言萧觉得他的心思仿佛根本不在这儿,也许还在想着那个朱矛的事。 他走了,前厅里就只剩下梅姐跟王传学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基本上就梅姐一个人在说,王传学嘴里“嗯嗯”的应着,就像是接受班主任训话的学生。 他们说的都是方言,言萧听不懂,问石中舟:“他们在说什么?” 石中舟凑近一点儿,声音放低,边说边笑:“王传学在被梅姐教育赶紧找对象呢,不是第一次了,咱们来一次她就说一次,王传学比她小十几岁,很怕她的。” “她刚才那句什么意思?” “说做考古的男人女朋友不好找,让他抓紧……唉,扎心啊,咱们这行风餐露宿的,全国各地的跑,的确不好找。”石中舟捏着纸杯直摇头,他脸圆,眼睛也圆,其实长得有点可爱,这种老气横秋的动作在他做来有点滑稽。 言萧扯了一下嘴角,听着他们天书一样的方言,靠着前台站了一会儿,端着纸杯出了门。 旅馆的门外面有着棵枣树,一人多高,枝繁叶茂。 言萧出去的时候发现关跃靠在那里,手指间夹着根烟,高大的身体遮挡了树干,肩头沉在树影里,眉宇间影影绰绰。 她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眼一转就看到他的侧脸。 他的头发两边推得很短,露出完整的耳廓,连接到下颚线,侧脸的线条深刻明显,唇角边有道浅浅的纹路,眉骨山根高挺,衬出深邃的眼轮廓。 相貌深刻的人,据说都不太好相处。 感觉到她的目光,关跃偏过脸,和她对视。 言萧的手指缓缓地搓着手里的纸杯,忽然问:“你有女朋友了?” 关跃起初不明白这问题的来源,等到远远听见梅姐跟王传学说话的声音就明白了,是被他们的话题牵扯出来的。 “没有。” 言萧瞄他的手指:“那结婚了?” 关跃双眼一压,额头上也露出两道浅浅的纹路:“也没有。” 手指上的确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言萧想起了石中舟的话,半边嘴角往上扬:“因为做考古的女朋友都不好找?” 关跃看着她,对这个笑话没有要笑的意思。 言萧迎着他的视线低笑一声:“单身就好,那我的照片放在你手机里就不要紧了。” 关跃这才明白她问话的意思,他一个单身汉,手机里存着个女人的照片的确不太好。 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那张照片找了出来,刚准备点删除,旁边伸过来只手挡了一下。 言萧的手保养得特别好,手指葱白,皮肤细腻,挡在屏幕上,被那阵蓝光勾勒出了淡淡的边,皮肤都晶莹通透起来,几乎可以看见浅浅细细的脉络。 关跃看到这只手时第一个想到的画面居然是她当时开着车冲她竖中指的场景,这只手还重重地打过人,当然也接触过无数的古董文物。 他抿紧唇,瞥一眼身边的女人。 言萧站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手机,长发从她脸颊两侧垂下来,发梢扫在他的手臂上,微微发痒。 关跃站直,不动声色地换了只手拿手机,侧了侧身,拉开些距离。 照片里是那晚酒吧的场景,女人的身体往后仰,口鼻被一只手捂着,眼睛睁大了一圈,看不出恐惧,但昏暗的光线无意中营造了一层惊慌失措的氛围。 这么难看的照片他居然还发给裴明生,言萧觉得姓裴的看到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笑她吧。 “我可不能容忍自己这么难看的照片存在男人的手机里,要存就存张能看的。”她把纸杯丢进垃圾桶,站好位置:“来,给我重照一张。” 背后天蓝云白,横着一条县城里的街,街后是一排不算高的建筑,在这样单调的背景里,面前的女人就分外惹眼。 言萧抱着胳膊倚在树边,腿上穿着高腰的黑色长裤,束着雪白的衬衣,收出纤细的腰身。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前面,愈发显得修长笔直。男人指间缭绕的烟雾盘过去,模糊了她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看得清楚,亮得像蕴着光。 关跃看了她一会儿,脸色往下沉了沉,低头手指一动,把相册里的照片点了删除:“我没打算存。” 他转头走了。 言萧闲闲地靠在树上,看着男人的背影。阳光照下来,那道脊背挺直,宽肩窄腰恰到好处,长腿过处,地上拉出一道浅浅的斜影。 挺拔,就像这西北大地上的白杨。 一株挺傲的白杨。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的确我说过2.0可以当做一个新故事来看哈,但是这个故事还是脱胎于1.0的,我一再强调核心故事没变就是这个意思。比如说一部经典名著改成了电视剧,可能有87版,也有17版,会有很多的改动,但核心都是一致的。 本文也是这样,如果完全变了,就可以新开个链接把主角名字一换当做新文发了。我说当做新故事看是大部分情节,可以说差不多百分之99的情节都变了。但是要说的东西是没变的,依然是特立独行的两个人在排斥和拉锯中靠近的故事,该撩的还是撩,所以千万不要以为连走向和定位都变了。 然后再说一次,老读者是不用重新购买V章的,有爱人说是等于花了一份钱看了两个故事,这么说也没毛病哈~ 新读者千万不要着急买V章,等我替换到了再买哈,切记切记,比心比心~ 这章送20个红包吧~ PS:本章小修了一下下~ 第10章 第10章 下午考古队又出了门。 梅姐教育堂弟无果,心情不佳,坐在柜台后面对着手机看小品,转头看到言萧背着包从楼上下来了,突然来了精神。 “妹子。” 言萧转头看她。 梅姐冲她笑:“听说你刚进考古队,以后多照顾照顾我们家传学啊。” 言萧好笑:“我刚进队,哪里谈得上照顾别人?” 梅姐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家传学跟小孩子一样,一根筋,以前不让他学考古吧,非要学;后来指望他去个好单位吧,被关领队开口一叫,就满口答应跟他去干了,好在遇到的都是好人,你说他这样是不是需要人照顾?” 言萧还真不知道他是这样进的队,怎么听起来不太正规呢。 梅姐看她不说话,又说一句:“有空你们多聊聊,去了队里也多帮衬,我们家传学人很好的,上进,又有责任心。” 言萧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看来她是真的很操心这个堂弟的终身大事。她往台子边一靠:“小王多大了?” “二十七了。” “好小啊,比我小七岁呢。” 梅姐脸色变了:“你有三十四啦?看着不像啊。” 言萧一本正经地点头:“周岁三十四,论虚岁就三十五了。” 梅姐顿时尴尬了,喃喃了一句:“那不合适,相差太大了,比关领队都大……” 言萧耳尖的听到了:“关领队多大了?” “刚三十出头吧,不是三十就是三十一,记得传学跟我说过一次,记不太清楚了。” “哦,那是比我小。” 言萧忍笑出门。 年龄是瞎扯的,就知道往大了说她会退却。介意女人年龄的往往就是女人。 言萧没开车,只是出去逛逛。 沿着街道一路往前步行,转了两个弯,眼前开始热闹起来,应该是到了商业区,两边都是商铺,卖小吃和特产的占了半壁江山。临潼石榴、镇安板栗、佳县红枣,横山羊肉……牌子挤牌子地叠在一起。 她边走边看,没想买的,只在一个卖皮影工艺的摊子前停了停。 做久了古旧玩意儿的活儿,也就只对这种古旧的东西感点兴趣了。 旁边人来人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言萧扭过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后。 “言萧,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言萧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中年男人是她的同行,在上海时见过几次,不算很熟,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的名字,叫宋方,“宋老师,这么巧。” 宋方点点头:“居然在这种小地方遇到你,以为你还待在上海呢。” 言萧敷衍了一句:“出来走走。”见到同行就意味着要回忆起上海的事,愉快不起来。 宋方嘴唇动了动,看着她的眼神很古怪,笑得也很假,但是居然没提起她丢工作的事,只说了句:“出来走走也好,外面好东西多,淘到宝的几率大。” 言萧笑了:“没想着淘什么宝。” 宋方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两圈,像是在揣测这话的真实性,脸上又堆出笑:“那行,你接着逛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言萧目视着他走远,经过一排商铺,他又回头朝这里看了一眼,转头进了间店铺。 忽然就没什么心情了,言萧又随便走了走,准备回去,经过一条巷子,里面走出个人来,看着她。 言萧看过去,脚下一停,手指勾了一下肩上的包,走过去。 “怎么,找人找到这儿来了?” 关跃站在巷子里,脸侧着,眼光看出去很远,黑沉锐利,鼻梁就像是凿出来的一样挺:“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言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家回民开的牛肉面馆,绿底白字的牌子,旁边印着清真的字样:“面馆啊。” “不是那个,旁边那家,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进去了。” 言萧往旁边看,的确是刚才宋方进的店,那家店没挂牌子,只有玻璃门上贴了两个字,掉了大半,剩余的部分很难辨别到底写的是什么。 看着的时候宋方从里面出来了,手里提着个纸盒子,上面写着“本地草鸡蛋”的字样,言萧说:“卖特产的吧。” 说完觉得不对,想了一下明白了:“哦,是个窝子。” 关跃看她:“窝子?” “玩古董的黑话,藏了很多宝贝,可以经常去收购的地方,就被称为窝子。” 宋方刚才说出来可以淘到宝,进去之前又特地看了她一眼,跟防着她过去一样,这是同行间的忌讳,怕好货被抢了,遮遮掩掩的。言萧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刚才他提着的鸡蛋盒子里,装的未必真是鸡蛋。 关跃没说话,垂着眼像在思索。 言萧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你觉得朱矛在里面?” “有可能。” 难怪他在这儿了。言萧往后退两步,靠在巷子的墙壁上,巷子一人多宽,左右的房屋是老式的,墙壁的砖块灰蓝,她的脸被衬得雪白:“叫我来干什么?” 他这样的也不可能热情地叫人,刚才走出巷子看着她的那眼,言萧觉得就是在叫自己,所以她过来了。 关跃脚下移开一步,开了口:“帮个忙。” “嗯?”言萧仰头看他,巷子外面的光照进来,从她的额角辗转到鼻梁,白润的光泽,看在眼里像玉一般:“什么忙?” “你见过朱矛了,他还不知道你是考古队的,但是他认识我,也认识小王和小石。” “要我去那窝子里看看他是不是在?” “没错。” 言萧靠在墙上,肩头的包被蹭的滑下来,落在她的臂弯里,她也没管,眯着双眼,一只脚在地上轻轻点了两下,有种不羁的随意。 “请人帮忙就是这个态度?” 逆着光让关跃的身形看起来格外挺拔,面前的女人几乎完全被他身体罩下的阴影覆盖了,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那条裤管绷紧,显露结实的腿形:“你的主要工作就是鉴定这批玉璜,所以这对你也很重要。” 言萧挑了挑眉,代表自己听到了,身体站直,伸手进包里摸出了烟盒,慢条斯理地倒出一根。 最早她抽烟是因为做鉴定工作的枯燥和忙碌,她需要集中精神,而尼古丁可以带来这种刺激。养成了习惯后却没上瘾,偶尔想抽一根的时候才会抽。 现在她根本不想抽烟,却还是拿出了一根。 那支烟被她夹在指间,她靠着墙抬起下巴,细长的烟身冲着面前的男人,微微挑了一下。 关跃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很淡,那两根纤长的手指夹着烟,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有种在说话的感觉。 她在指使他。 关跃抿住唇,眉心紧蹙又松开,从裤兜里掏出了打火机。 “呲”的一声,火光亮起来,他把打火机递过去。 言萧说:“低点,这么高,烧着我怎么办?” 身前的阴影又重一层,关跃走近了点,手指摁着打火机放低,火簇在眼前跳跃。 言萧夹着烟送到嘴边,身体前倾,朝他凑近。 火光在他的虎口镀出一层橙黄的光,能看见上面细细的纹理。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靠近,头微垂,近在咫尺,唇抿紧更显得薄,下巴上有细微泛青的胡茬,细看的时候很男人。 烟被缓慢地点燃,关跃松开手指的瞬间,烟雾后面的言萧忽然抬起了眼。 关跃几乎看清了她长长的睫毛是如何掀起来的。那双眼睛形状妩媚,瞳仁黑亮,落在他脸上,轻转时有种灵动。 一瞬的对视,他心里迅速过了一下,大概只有鉴定师这种善于观察细微的职业才会造就出这样的眼睛。 言萧抽着烟,看进他的眼里,仿佛他也成了一件值得研究的事物,在她的视线里被剥开分析,无遮无拦。 指使傲的人,是件很有趣的事。 关跃脸一偏,回避了她的视线,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下:“可以了?” 言萧缓缓吐出口烟,那阵烟雾拂过他的手指和手臂,缭绕在眼前,她的语气多了丝兴味:“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关跃的眼神沉了下来。 言萧几乎有点愉悦了。 “考虑一下,看我心情。” “……” 言萧背上包出了巷子。 关跃看出去时,她正在街上打横而过,迎着午后的阳光半眯着眼,嘴里叼着烟,走路的姿态慵懒闲散,像只是经过这里的旅人,什么都跟她无关。 这女人是故意的。 言萧沿着街道走了没多远,用的时间却很久,差不多过了有十分钟,烟抽完了,脚步一转,朝那间店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斑驳掉落了一半的字样写的是“特产”,但一眼看进去很空,只有几只纸箱子堆在墙角,越发可以肯定这是个窝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送~ 台风来了~~~啊~~~~开心的冒泡~~~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其实古玩圈的黑话挺有意思的,跟一套约定俗成的术语一样,比如之前提到过的包浆、新老、掌眼之类的,这些都是耳熟能详的。还有捡漏啊,就是说花很少的钱买到了绝好的东西;还有这个窝子。博大精深,社会社会! 第11章 第11章 店里面光线很暗,言萧走进去,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适应。 一个小青年坐在椅子上,头发挺长,扎成了个小辫子,抬头问她:“买什么?” 言萧左看右看,慢慢地踱着步子:“你这儿有什么?” “陕西特产,应有尽有。” “就这些也叫陕西特产?陕西真正的特产可不止这些。” 小青年像是被她的话引起了兴趣,站了起来:“你到底想买什么?” 言萧说:“我刚在外面遇到宋方,他让我来的,说你这里有值得买的‘特产’。” 小青年的表情一下热情起来:“原来是宋哥介绍来的,你跟我来。” 言萧跟着他往里走,里面还有道门,推开了是另一间屋子,比外面的这间大,两扇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像个暗室一样,白天还亮着灯。 墙壁上挂满字画,旁边摆着几只大柜子,柜面上摆满瓷器金石。另一头摆着茶几沙发,煮水的茶壶插着电摆在茶几上烧水,水沸了,咕咕地顶起壶盖。 看了一圈,没有其他人在。 言萧问小青年:“你这里就这么点地方?” 小青年瞪圆了眼睛:“怎么,你还嫌小啊,我这里东西可多着呢,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这儿找不出的。” 口气不小。 言萧在沙发上坐下来,那个朱矛似乎不在这里。 “你玩儿什么?”小青年边给她倒茶边问。 玩儿什么就是指收藏什么。言萧想了一下,说:“玉器。” “嗨,那你来对地方了,我这儿的玉器可是顶尖儿的!”小青年放下茶壶去了柜子那里,弯腰拉开柜门,捧出来两只盒子,走回来,摆在茶几上一一打开。 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手指长短的玉如意,另一个是个玉扳指。小青年手指先指玉如意,再指玉扳指,嘴里说:“汉白玉,和田玉,看你中意哪个了。” 言萧扫了一眼就摇了摇头,“都不怎么样,宋方跟我说你这里好东西多,就没有点儿特别的?” “哪一样不是特别的,你说说看。” “比如说……”言萧故意拖长语调:“鬼货。” 小青年的脸色马上严肃了不少:“这话可不能乱说,鬼货都是盗墓贼带出来的,卖那种东西是犯法的,我这里做的可是守法的买卖。” “那就是没有了是吧?行,我走了。”言萧站起身。 刚要走,小青年伸手拦了一下,上下打量两眼言萧,低声说:“有,你稍等。” 言萧又坐了回去。 小青年很快从柜子那里捧了一只新盒子过来,打开推到言萧面前:“今天刚到的,算你有缘。” 言萧垂眼,双眼眯了一下。 盒子里面放着只玉璜,跟她那天在酒吧从金链男手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拿在手里细细地品,成色、质感,在手里的重量,入鼻的气味,都跟那天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鬼货,刚出土不久,要不是急着出手,我可真舍不得拿出来。”小青年压低声音说。 言萧心里已经明白了,朱矛迅速斩断了跟金链男的牵扯,转头就找了个新的销赃帮手。 刚想到这里,外面忽然一阵脚步声。 言萧放下玉璜快步出去,有个人影一闪从侧面开门出去了,细瘦的身影。那扇门外面还站着好几个人,像是守在那里的门神一样。 店里太暗,刚才进来根本没注意到那里还有扇侧门。 “怎么了?”小青年追了出来,看言萧的眼神有点警惕。 言萧说:“我在跟你做买卖,忽然有人进出,总得看一眼吧,万一出事怎么办?”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我接个电话。” 在情在理,小青年无话可说,盯着女人举着手机出了门。 言萧耳边贴着手机,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喂”,出门朝外望,关跃还在巷口,高大的身影被挡了一半,脸朝着她的方向。 她转头,往侧门的方向稍微撇了一下,关跃点了一下头,应该是明白了。 言萧收了手机回去,听到小青年问:“怎么样,你还看不看了?” 她想了想:“看,当然看。” 一直走回里屋,在沙发上坐下,跟进来的小青年眼睛还紧紧盯着她。 言萧叠起腿,端起茶抿了一口,说:“这我收了,开个价吧。” “你真要?” “真要。” 小青年在她对面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张开一只手:“五万。” 言萧笑了一声:“别绷价,没意思,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直接说交行价吧。” “一个圈子里混的?”小青年显然不信:“你做什么的?” 言萧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按在桌上。 上海华岩古玩拍卖行,首席鉴定师,言萧。 小青年拿在手里看了两遍:“你居然是华岩的首席?这么年轻……” “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言萧打断他:“你这东西不全,就一小节,而且来路不正,交行价,顶多到方。” “万”字加一点为“方”,就是一万。 小青年一下被砍得太凶,皱着眉,但面前的女人已经拿出了钱包,那一叠红钞抽出来,他就想起了给他货的人的要求:尽早出手,越快越好。 言萧钱包里的现金根本不够一万,点了三千放在桌上:“先付个定金,回头我叫人送过来。” 小青年有机会表达不满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你不付完了钱我是不会交货的,没有现金就刷卡。” 言萧往沙发上一靠,看着他。 小青年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居然伸手摸了摸脸:“你看什么?” “唉……”言萧叹了口气,一只手的手指缓缓搓着:“算了,我实话说了吧,我们华岩的生意做大了,货源却跟不上了,所以叫我下来收点上货,最近玉石紧俏,是出手的好时机。你不用担心鬼货来历不正,我们那么大的拍卖行,总能给你弄正了,而且价格至少是你能想象的数十倍,甚至百倍。” 小青年到底年轻,听到这里嘴上没说话,脸上已经是一番风云变幻了。 言萧接着说:“其实我大可以不说这话自己买回去,赚的都是我个人的。既然现在摊开说了,那就这样吧,我付这三千定金给你,货我带走,后面拍卖出去再算你提成。” 小青年还是不说话,只有眼珠在转,言萧觉得他已经动心了。 但他转头就说:“不行,这是伙货,我本来就是跟别人合伙卖的,怎么能再跟你合伙卖?” “不是跟我,是跟华岩,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你就说一万卖出去了,照那一万分,回头自己再拿一份分红,何乐而不为啊?” 小青年搓着手,足足有一两分钟,终于说:“我怎么保证你不是在坑我?” “我的名片在你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不还有宋方?” 小青年沉默了。 言萧一手拿了那块玉璜,另一只手把那三千块推过去:“别引火烧身,鬼货这种东西越早出手越好,晚了可能一分钱拿不到还栽牢里头。” 这简直是致命的一击。小青年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就这么一恍神,面前的女人已经走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宋哥……” 言萧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她的手收在长裤的口袋里,单肩背着包,平静地走着,脚步实际上却很快。 走出去很远,言萧回头看了一眼,小青年追出了门,身边跟着几个男人——之前守在侧门那里的男人们,应该就是守这个窝子的。 肯定是发现了她已经不在华岩工作的事了,比她想象的要快。 转了个弯走到另一条路上,一只手伸过来拖住了她的胳膊,言萧反手扯下包就砸了过去,被对方一只手抓住。 “是我。”关跃站在身后。 刚才经过巷子口也没看到他,言萧还以为他去追朱矛了。 她把包一搭,简洁地说了个字:“走。” 关跃没多话,立即跟她一起往前走。 背后有人追了上来,关跃回头看,几个男人包抄上来,推推攘攘地把他们挤在中间,不着痕迹地亮出了刀,混乱中乱划。有人伸手来抢言萧的包,关跃捉住那只胳膊一折,一脚踹开面前一个人,扯了言萧往前跑。 路过的人有围观的,惊奇,恐慌,但没有人帮忙。 关跃的脚步快,言萧完全是被拽着往前跑。远远地看到了越野车,关跃的脚步更快,到了跟前一手托在她后腰,一手拉开车门,言萧就被推进了车。 关跃迅速绕到另一边上车,点火,启动,踩下油门,一气呵成。 车轰鸣着开了出去,那些人没能追上来。 没人说话,在县城里绕了半天的路,确定彻底甩掉了那些人,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关跃握着方向盘。 “嗬。”言萧在笑,一边笑一边朝他转过脸,说:“过来。” 关跃看过去,发现她的脸色有点发白,笑容却艳,双眼弯下时,眼珠里都要溢出光来。 他没动,言萧只好把一只手伸过来,搭在方向盘上摊开,里面躺着那只玉璜。 关跃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言萧凑过来说:“厉害,我一进队就做这种事,你们可真厉害。”说完又笑两声。 摊着玉璜的手心里忽然多了滴血,言萧不笑了,身体坐正,脖子动了一下,抬手撩肩后的头发。 头发撩开,她的手在后颈摸了一下,拿出来,张口就骂了一声:“操。” 手上全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青年:你!你这个骗砸!把玉璜还给我!!! 言萧:自己凭演技忽悠来的宝贝,凭什么还给你?=__,= 裴明生:早知道送你进考古队干嘛,我送你进演艺圈啊! PS:这章重修了,所以更晚了,一般更新时间在11点左右,至少我希望更新时间在这个点_(:з」∠)_ 第12章 第12章 梅姐手机里存的小品就快看完的时候,关跃扶着言萧进了门。 她抬头,一眼看到言萧苍白的脸,接着就发现她肩膀那边斑斑点点的血渍。 “这是怎么了?” 关跃大步走过来:“受了点伤,有药吗?” “有。”梅姐赶紧放下手机去找,很快就拎了个医药箱递过来。 关跃提在手里,走去言萧身边:“上楼。” 言萧站在那里没动,沉着脸,好一会儿才往上走。 进了房间,她把包扔到床上,人在床边一坐,看着关跃:“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整个县城就一家医院,他们既然伤了你,肯定会去医院等着,去了反而麻烦。” “所以你就自己来?这是刀伤,万一留疤怎么办?” 关跃手里拿着一管药,正在拆封口,听到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停了一下:“难道你还靠脖子吃饭?” 言萧脸色更冷,眼睛紧盯着他,很久,蓦地冷笑一声:“关领队,你别太过分了。” 周围安静了片刻,关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站着,她坐着,居高临下。 “怎么过分了?” “窝子我去了,玉璜我给你带回来了,结果被那群混蛋割到了后颈,你就这么糊弄我?” “我没糊弄你。”关跃一手拨开她头发,把药往上面倒。伤口应该是混乱中划出来的,刚才在车上简单处理了一下,已经止了血,那一块却还肿得老高,好在没伤在要害。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好好上药,留疤的可能性不大。” “呵,是么?” “是。” “那要是留了你负责?” 关跃皱眉。 言萧转头,抬起脸:“嗯?你负不负责?” 她的身体没动,只有脸侧了过来,往上仰起时脖颈的线条柔柔地舒展,失血的脸庞触目惊心的白,语调仿佛钩子,眼神却毫不示弱。 “别动。”关跃沉声,拨着她头发的那只手一撇,把她的脸挡回去,往伤口上按纱布,用胶布一条条粘好。 手劲太大,疼得言萧缩住脖子,嘴里“嘶”了一声,有爆粗口的冲动,咬了咬牙,又忍下去了。 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包扎好了,关跃边收拾东西边说:“伤口别碰水。” “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呢?” “及时换药。” 言萧点点头,拿了手机递过去:“你的号码给我,需要换药的时候我叫你。” 很少有人把指使人说的这么自然而然的。关跃手上停了两秒,接过手机输了自己的号码,还回去:“号码给你,要换药的时候我让梅姐来。” “……”言萧不禁眯了眼,他把东西一收就出了门,没再看她。 石中舟和王传学回来了,正好上楼,迎头碰见从言萧房里出来的关跃。 “关队,没追上,还是让那小子跑了。” 关跃点了一下头:“暂时不用追他了,玉璜已经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 “嗯,言萧找回来的。” 王传学朝言萧的房间看了一眼:“怪不得听我姐说言姐受伤了,原来是去找玉璜了啊,我还以为是……呃,算了。” 关跃问:“以为什么?” 王传学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还以为她被谁惹了,又发火揍了人呢。” 石中舟在旁边推他一下:“你小子每天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切,你刚才明明也是这么想的!” 石中舟嘿嘿笑了两声:“关队,言姐没什么事儿吧?” 关跃说:“没事儿,少惹她就行了。” “嗨,那肯定的,谁敢惹她啊。” 晚上,梅姐给安排了晚饭。 言萧下去的时候三个男人已经在桌边坐着,一看到她,石中舟就站起来给她拖板凳:“言姐,来坐,本来想等会儿给你把饭送上去呢,没想到你自己下来了。” 为了不碍着颈后的伤,言萧把头发全挽上去了,松松地坠了一个髻在脑后,脸庞全露出来,往那儿一坐,透白的皮肤,黑亮的眼,看起来更显眼了。 石中舟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了,还是忍不住眼睛总往她脸上瞄。 王传学在底下揶揄地踹了他一脚,笑着对言萧说:“言姐真是咱们的福星,自打碰了面,咱们就跟走了运一样,现在两节玉璜都追回来了。” 言萧嘴角扬了一下:“是么?我怎么觉得,自打碰了面,我就跟倒了霉一样呢?” “……”王传学有种拍错了马屁的感觉,这下换石中舟在旁边笑他了。 言萧看旁边,关跃坐在她的左手边,一只手搭在桌上,扶着水杯,手指修长,衣袖卷到手肘,露出来的小臂就像是刻刀雕塑出来的一样。 他应该听明白了这话是跟他说的,但没反应。 装蒜。 梅姐叫厨房里多做了几样菜,还特地添了盘鸭血。端上来的时候王传学往言萧碗里拨了一大半:“多吃点言姐,这个补血。” 言萧拨了两筷子,反而没胃口了。 石中舟吃得快,吃完了就在旁边拿着手机刷微博,忽然“咦”了一声:“言姐,你上热搜了啊。” 言萧抬头:“什么?” 他看了看手机,又看看言萧,摇摇头:“不不,应该说的不是你。” 言萧伸手:“我看看。” 石中舟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了过来。 手机上是条上海某新闻媒体发的微博,下面两张照片:一张是言萧工作时期的照片,妆容精致,穿一身职业套裙,背景是华岩的拍卖大厅;另一张是在小县城里的街道上,一个背着包的背影,很模糊,身上的衣服就是她今天白天穿的那套。 微博内容先说了她在鉴宝会上暴露出了不会鉴定的“事实”,接着就逃离了是非之地上海,如今被人拍到去了西北某小镇,据提供照片的知情人称,她现在过得如何如何失意潦倒。 看完这段文字再对比两张照片,还真觉得后面那张有点潦倒的意味了。 言萧看了两遍,那个知情人肯定是宋方,没想到那老小子来认她前还偷拍了她的照片。难怪当时什么都没说,背后倒是准备好了一套。 早知道就该多坑坑他。 石中舟探头过来:“言姐,不是你吧?是不是恰好同名啊?” 言萧说:“你见过同名还长得一样的?” “……” 她把手机推过去,站起来走了。 王传学凑到石中舟跟前看了两眼,又看看言萧的背影,不可思议地低呼:“真是言姐啊!” 石中舟把手机递给关跃:“关队,你看看。” 关跃低头看着。 “你说她要是根本就不会鉴定,我们干嘛还请她来啊?” 关跃抬眼:“她要是不会鉴定,你觉得她是怎么把玉璜带回来的?” 石中舟反应过来了:“对啊!” 关跃站起来:“等会儿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上路归队,少看点八卦。” 石中舟讪讪地把手机收回去了。 关跃上了楼发现言萧并没有回房,她就站在走廊的窗口边,手指间夹着根烟。 廊下的灯光很暗,几乎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的脸往这边转过来,模糊朦胧的一片,只有那双眼睛,亮的像星子,准确地捕捉到他的目光。 关跃在那视线里停留了一瞬,推门要进房间。 言萧忽然说:“等等。” 他站住。 “那节玉璜呢?” 关跃转头:“在我这儿,怎么了?” “给我。”言萧点了一下烟灰:“我花了钱的,当然得交给我。” 关跃沉默了一瞬,朝她走了过去:“花了多少?” “三千。”言萧一只手伸了出来。 关跃垂眼看了看她的手心,从口袋里掏出玉璜放上去。言萧准备收回手,他的手又伸进另一边口袋里,拿出另一节玉璜,一起放在了她手里。 言萧眉头一挑:“都给我?” “本来也是需要你鉴定的东西,都放在你这里保管。” 言萧拢着两块玉璜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歪头看他:“这么千辛万苦追回来的东西,你就不怕我带着跑了?” “我还不至于怀疑队友。”关跃说完轻描淡写地又接一句:“真跑了就追回来。” 言萧低低地笑了,他没有刻意强调什么,但天生就是这么低沉的嗓音,这话说出来就有种充满了自信的调调。 她把烟捻灭,一手捏着一节玉璜拼在一起,举在面前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说:“一共六节。” 关跃的目光霍然落在了她脸上。 言萧看他:“错了?” “没错。” 分毫不差。 言萧把玉璜收起来,也许是受了伤容易累,往后靠了靠,倚在窗台上:“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队友的职业素养都被报道了,你就不好奇?” 关跃手收进裤兜,反问:“我应该好奇?” 言萧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眉眼,就想皱眉:“你这个人真难聊天。” 关跃抿了抿唇,终于问:“怎么回事?” 言萧笑:“你猜啊。” “……”关跃早该想到她是故意的,某些时候她似乎很喜欢消遣别人。 很快,言萧脸上的笑容淡了:“也没什么,得罪了个国宝帮而已。” 国宝帮关跃是知道的,满屋子赝品还当做国宝的人,在古玩圈里就叫国宝帮。 他想了一下:“华岩不是一般的小企业,得罪个国宝帮也没什么。” “要是我得罪的是最大最有权势的国宝帮呢?” 关跃的眼睛动了一下。 言萧眼尖:“怎么,你知道是谁?” 他没说话。 言萧也没追问。 五爷,关跃当然知道,得罪他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看一眼面前的女人,他觉得也不意外,这种事情别人也许不敢做,她敢。 作者有话要说:  先定一个小目标,明天开始,先争取恢复到下午一点左右更新~ emmmmmm…… 第13章 第13章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各怀心思。 直到关跃要走,言萧才开口:“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这儿了?” 关跃脚步停了一下:“对。” “真不够怜香惜玉,我这还受着伤呢,为什么不多留两天?” “多留容易被窝子里的人发现踪迹,越早走越好。”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 言萧其实也只是说说,不过看他这模样,怜香惜玉这四个字跟他这个人还真是半点都不沾边。 回到房间,她把那两节玉璜拿出来,按亮床头灯。 暖黄的光照上去,玉石被照出温润的色泽,她在灯光里一点点观察,足足有四五分钟,找了块干净的布分开包裹,收起来,仰头躺到床上。 关跃肯把两节玉璜都放在她这里,让她很满意。 不是高兴,也不是得意,就是满意,很满意这个态度,这代表他还算信任她。 言萧是对这份信任很满意。 一早,还没到七点,石中舟第一个起床,拉开旅馆大门。 外面在刮风,清晨的天不明净,灰蒙蒙的一片黯淡,云连在一起就像是块浸了水的抹布。 他心里念叨了一句“不好”,回过头,正好看到关跃下楼。 “关队,天气不怎么好啊,走晚了恐怕会变天。” 关跃朝门外看了一眼:“嗯,那就尽快走。” 石中舟刚上楼叫人起床,关跃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两个简短的字:换药。 是言萧。 他先把号码录了名字,然后去叫梅姐。 言萧下来的时候已经一切都准备好了,越野车停在路口,整装待发。 石中舟等在门口,看到她出来说:“言姐,你的车还是我来帮你开吧。” 言萧想了想,把车钥匙抛给他:“路太长,你跟小王轮着开。” 王传学早想试试豪车的手感,俏皮地应了一声“好嘞”,跟着石中舟一起上了红色小轿车。 关跃随后上了越野车,就看到言萧坐在副驾驶座上。 早晚天凉,她身上穿了件薄薄的套头毛衣,水绿的颜色,露出锁骨,把她的脸映得鲜亮白嫩,车外西北,她在江南。 关跃没多意外,也没说什么,转头坐正,一手扯了安全带扣上。 车钥匙刚拧下去,言萧说:“梅姐的手艺可比你好多了,换药的时候一点都不疼。” 关跃像是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偏头问:“难道我换药会疼?” “你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手劲吧?”言萧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关跃手指一动,看着她。 他的手很大,温热干燥,言萧拨开他的掌心,低头看他上面的纹路。 “难怪,你这三条线都连在一起了。”她低着头,像在仔细研究:“通贯手,又叫断掌,这种手做什么都很有力,就连打人都比别人要疼。” 关跃眉峰下压,双眼眯成一线:“你还会看相了?” “我不会看相,但我熟读历史,知道么,唐太宗李世民就是这种手。” 杀伐果断、利落决绝的手。 言萧伸出一根手指,顺着那纹路轻轻地描摹上去,指尖在他的掌心里翻山越岭,眼睛慢慢抬起来,落到他脸上。 手掌里微微的痒,关跃的脸色很沉,直到那根手指在他生茧的地方刮了一下,忽的一麻,他猛地抽回了手,冷冷地坐正。 “关队,怎么不开啊?”外面喇叭声响了两声,石中舟开着言萧的车先超了过去。 言萧看着关跃,他目视前方,侧脸绷紧,嘴唇抿得死紧。 “通贯手的男人据说脾气很大,招惹不起,这会儿好像看出来了。”她意有所指的说。 关跃忽然说:“你知道就好。” 言萧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关跃握着方向盘,终于发动了车,被她抓过的那只手用力蹭了两下,那阵麻痒也没能蹭掉。 出了县城没多久,太阳就从云后面露出了微薄的水红的光,天还是暗的。 车上了公路,两边是大片的黄土地,远处是屏障一样连绵的山,大片的杨树林从车窗外倒退过去,眼里的颜色渐渐单调。 关跃在这条路上一言不发。 言萧也不说话,一手撑在车窗上,支着额头看他。 过了很久,关跃终于开了口:“你看什么?” “你说我看什么?这车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看的么?” 关跃的脸色像是更冷了,眼睛始终直视着前方,油门踩下去,很快赶上了超在前面的红色小轿车。 石中舟从车里探出脸来跟他们挥手:“言姐,你这车开着太爽了,真不愧是豪车!” 言萧笑弯眼:“那你再爽爽。” 石中舟嘴里兴奋地“嗷”了一声。 言萧转头看关跃:“你看看人家,开个车多开心,关领队,你学着点儿。” 关跃说:“你想要开心可以不用坐我的车。” 言萧托着腮认真地想了想,说:“不,我还是挺开心的。” 车速减缓,关跃倏然停了车,解了安全带下车,甩上车门时“嘭”的一声响。 这脾气,真挺大啊。 言萧往外看,原来是到了城镇。 她下了车,前面石中舟和王传学也一起下了车。 “言姐,我们要在这儿采购点儿生活用品,你要是有什么要用的就一起买了,不然到了队里没地方买,很麻烦的。”石中舟匆匆说完就去追关跃了。 王传学慢走一步等言萧。 言萧说:“不用等我,你们先去,我自己逛逛。” “那行。”他也跟着跑过去了。 这地方不大,没看到名字,但很特别,一条街就在路边,卖什么的都有,店铺外面还摆了摊点。往来的车打这儿过都在这里停,人来人往很热闹,俨然就是个补给站。 言萧还真需要买点东西,不知道队里有没有别的女队员,至少卫生棉她是一定要提前买好的。 街上店虽然多,却几乎全都是卖特产的,言萧走了很久才找到家卖日用品的店,一口气要了七八包卫生棉。 往包里塞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一下,这么多,难道还打算在这鬼地方待上很久? 于是又退了几包回去。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石中舟他们就在附近,一人手里捧了个大纸箱子往车边走。言萧转了转头,看到了关跃,他就站在一家小卖部前。 小卖部门口横拦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烟,上面扯根绳子,悬了五彩斑斓的丝巾披肩。 关跃站在那里买烟,他出来的时候外面穿了件黑皮衣夹克,合身的短款,腰身和长腿展露无遗,堪称完美。脸颊边上就是那些五颜六色的丝巾,把他的黑漆漆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背都衬出来,居然一点都不违和。 言萧走过去,抬手扯了一条丝巾在手里。 关跃正在付钱,转头看了她一眼,拿了烟在手里就走。 “诶。”言萧叫他。 关跃回头,看她把那丝巾叠了叠,包在头上系起来,然后从包里掏出墨镜戴在脸上。 “知道摩纳哥王妃吗?” 关跃说:“知道。” 言萧冲他笑,托了一下墨镜:“你觉得我这造型跟她比怎么样?” 摩纳哥王妃格蕾丝·凯利以前也是好莱坞巨星,喜欢自己驾着车到处旅行,经典造型之一就是用头巾包住头发,脸戴墨镜,曾世界风靡。 关跃看着她,言萧无疑是个高挑美人,头巾鲜艳,掩着她的脸,墨镜遮挡了双眼,黑的眉和鲜红的唇一眼冲进眼底。 格蕾丝美得像水,而她是酒,烈酒。 他把视线收回来:“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觉得萝卜跟青菜比怎么样?” 言萧耸肩:“又不是一样东西,怎么比?” “外国人跟中国人也不一样,怎么比?” 言萧走近一步,仰起脸:“那你是喜欢吃萝卜,还是喜欢吃青菜?” 没有回答,她扬长语调:“嗯?” 关跃面无表情,薄唇抿着,下巴的线条刚毅地不近人情。 “无聊。”他忽然丢下这两个字就走了。 王传学正好过来,一眼看到言萧就惊呼:“哇,言姐这样真好看!” 言萧闷笑一声:“总算还是有眼神好的。” “啊?谁眼神不好?”王传学莫名其妙。 言萧瞄一眼关跃走远的背影,拿下丝巾还回去。 小卖部的老板说:“美女带一条吧,这天说不定就要来风沙,可以防风的,你戴着又这么好看。” “不了,没听刚才那人说不怎么样么?” 她拨了一下肩头的包,往停车的地方走。 还没到跟前先看到自己的车,本来那鲜红的颜色也实在惹眼。有人侧身站在那里,探着身子像是在打量着那辆车。 言萧盯着那个人看了两眼,脸一沉,走了过去。 那是个女孩儿,扎着马尾,背着双肩包。 言萧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背后,倚在车上,摘下墨镜,点点她肩头。 吴安安猛地回过头,看到女人带笑的脸。 “嗨。”言萧微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言萧:你喜欢吃萝卜还是喜欢吃青菜? 关跃:哦,我喜欢吃肉。 言萧:……←_← PS:据说唐太宗李世民真的是通贯手,反正我没见过,言姐说啥我信啥=。= 第14章 第14章 队里的必需品很快就全都买好了。 关跃拉开车门要上车,没看到有人在,回头问王传学:“她人呢?” 王传学一下就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言萧,转着头看了看:“刚才还看到言姐过来了,怎么忽然不见了?” 石中舟挺急:“得快点儿上路,晚了恐怕真要变天。” 关跃把车门合上:“我去找一下。” 马路对面有几间小餐馆,夹着一个半开的围墙,墙上刷了粉白的两个字:公厕,旁边打了个箭头,写着往里五十米。 言萧正在往那道围墙后面走,旁边是吴安安,她的身体扭曲着,头发被言萧拽在手里,嫌丢脸不敢叫,只能拼命地去拨言萧的手:“放开!你放开!” “放开干什么,还有话没跟你说呢。”言萧冷笑着,一路拽着她到了墙后面,手里用力一扯,一脚踹在她膝弯里。 吴安安尖叫一声,单膝跪地,捂住被扯痛的头皮。 “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后悔了,刚才不应该看到那车就悄悄去看。本来没看到车里的人,还在想那晚开车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那张脸。 女人在笑,笑得很美,她却脸色煞白。 “哭什么?”言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手扯着她的马尾,一手伸过来捏住她下巴:“那天晚上你不是挺厉害么,还能拦我的车,在学校里学没学过‘为虎作伥’这个词?” 吴安安慌乱地去扯她的手,嘴里喊:“你想怎么样!” 言萧又一脚踹上去,吴安安吃痛叫了一声,另一条腿一软,也跪了下来,刚想站起来,又被她按着头压下去。 “跪着,乖乖地跟我道歉说知道自己错了,我也许心情一好就不追究了。” “你休想!”吴安安声音里有了哭腔。 言萧眯眼,机会给了,死不悔改,那就怪不了她了。 她扯着吴安安的头发,手刚抬起来,胳膊被人捉住了。 “你在干什么?”关跃沉着脸站在她身后。 言萧朝后看一眼:“这事跟你无关,你别管。” 关跃看看满脸泪水的吴安安,皱眉:“别胡闹,她还是个孩子。” “是啊,她还是个孩子,所以我现在教她做人还来得及。” 言萧手里又是一拽,吴安安尖叫着挣扎。 关跃握着言萧的胳膊用了点力,想把她拉开。 言萧使不上力,心里就来了气,本来还算好的口气也变冷了:“我说了,这事你别管。” “你是我的队员,我不能管你?” “呵。”言萧冷笑出声,抬脚就踹在了吴安安身上,吴安安想起来,她的脚就踏在她膝上不放,眼里像是结了层霜:“道歉。” 吴安安咬着牙骂:“你这个女人,有病!” 言萧脚下开始用力。 吴安安尖利地叫,哭得更凶了。 “够了。”关跃沉声,手一伸,勾住言萧的腰往上一提,几乎是抱开了她。 吴安安连忙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角,身上全是灰尘。 言萧拨关跃的手,拨不开,冷冷地说:“松开。” 关跃没松。 外面有人跑了进来,一眼看到眼前的情形呆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了言萧,惊喜地叫起来:“姐!原来你没事啊,太好了!” 是许汝,他有点激动,甚至没顾上吴安安。 言萧冷着脸没搭理。 许汝被她的脸色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到了吴安安,赶紧把她扶起来。 吴安安见了他更委屈,倚在他身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你还叫她姐,她简直……” “行了,别说了。”许汝打断她。 言萧挣了一下扣着自己的手臂,眼睛钉在吴安安身上,她吓得往许汝身后躲了躲。 关跃扣紧言萧,朝许汝使了个眼色。 许汝把吴安安挡在身后:“姐,这次是安安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就原谅她吧。” “谁是你姐?”言萧看到他无脑护就有气。 “……”许汝尴尬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关跃黑沉的双眼,头一低,拉着吴安安快步走了。 直到外面脚步声没了,关跃才松手。 手指要抽开的前一刻,言萧忽然抓住那只手按了回去,身体一转贴在他身上。 关跃抿着唇要抽出手,她偏紧抓着不放,贴着他越来越紧。他往后面退,她就步步紧逼,一直到背后抵着墙,身体还紧贴在一起。 “抱啊,你刚才抱得不是很好嘛,再接着抱!” 她的五官有多明艳,怒气里就有多凌厉,身体却软,靠在身上像黏住了一样,抓着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发凉,眼神刀子一样地剜他。 关跃下颚收紧,眼窝里藏了沉沉的光,手腕一转挣开了她的手,推开她走了。 言萧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有火无处可发,站了很久才低低地骂出一句:“妈的!” 石中舟跟王传学在路边等着,看到一个男孩儿扶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儿走了过去,正在奇怪,就看到关跃大步追了过去,在那个男孩儿肩头拍了一下。 男孩儿停了下来,跟他说起了话。 很快关跃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吴安安还在哭,但脸色已经很难看,许汝比她还难堪,语气很自责:“其实后来我们去报了警,但是警察说没找到她……反正是我们对不起她,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她,今后她就等于是我亲姐。” 吴安安一直没表态。 关跃打断他:“你们走吧。” 许汝本来想问问他们的身份,看到他的脸色是阴沉的,还是没问出口。 石中舟看着那两个人走了,小跑过来问:“关队,那两个学生是谁啊?” 关跃言简意赅:“路人。” 正说着言萧过来了,她走得很快,眼里没有看任何人,到了跟前朝石中舟伸出手:“钥匙。” 石中舟一愣,把车钥匙放进她手里。 言萧二话不说解锁上车,点火启动,车在眼前开了出去。 “言姐怎么啦?” 关跃往越野车那儿走,叫后面两个人:“上车。” 一头雾水的王传学和石中舟赶紧跟过去上了车,越野车及时跟了上去。 言萧开得很快,但关跃熟悉路,很快就赶超上来,就要擦过去的时候她又一踩油门超过去甩开。 越野车也就安分地在后面跟着,没几分钟又追上来,她就再一次提起速度甩开。 接连好几次,言萧不加速了,她觉得关跃是故意的。又不是没跟他飚过车,真要追她的话,他早就不是这个速度。 越野车终于超了过去,在视野里留下一个彪悍的黑色身躯。 言萧放任车速减缓,在后面跟着,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掏烟。 掏了半天没掏到,她有点恼恨地踩下刹车,拖过包翻找。 外面有隐隐的声响,有点像打雷,她没有在意,直到远远传来石中舟的喊声:“言姐!言姐!” 言萧抬头,看到前面越野车也停了,石中舟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朝她遥遥挥手,又指指天。 言萧抬眼看天,远处黑沉沉的一片昏暗,穹窿像是被罩上了灰布,有什么正在往这边席卷过来,道路两边连林子都没有,一马平川的荒野,推进的速度极快。 “沙来了!” 沙尘暴。 五月还在春季的尾巴,西北依然有风沙肆虐,早上出门的时候天就不对,现在说变就变。 言萧丢开包,立即把车开起来,跟上越野车。 关跃开着越野车往左转向,在引导方向。 言萧一边开一边去关车窗。 眼前天光陡然暗了,风沙毫无预兆地扑了过来,瞬间刮了她一头一脸。 言萧的手指用力按着按钮,副驾驶座上的车窗合上了,自己这边的这扇却像是卡住了,怎么也合不上。 风沙在眼前倒灌,混着尘土,拍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地响,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赶紧踩下刹车。 手机在响,但顾不上接,眼里铬得发疼,余光里外面早已经昏天暗地,隐隐约约地扫到前面越野车的轮廓,旁边有什么在动。 是人,有人在往这里走,戴着墨镜捂着口鼻,黑色的身影穿透尘沙,一路到了跟前,一把拉开了门。 “坐过去。”闷在手掌里低沉的声音。 言萧来不及多想就往副驾驶座上挪,费力地移过去,关跃迅速地挤进来坐上驾驶座,合上车门。 他左手握成拳,在车窗框上重重地击打了两下,卡在缝隙里的沙子被震落,车窗终于升了上去。 世界瞬间就清净了。 关跃摘了墨镜,拍去衣服上的沙子,转头看言萧,她的头上和身上全是尘沙,举着一只手拢在左眼旁边,眼眶通红,没法睁开。 关跃拨过她的脸看了看,两指一撑,扒开她的左眼重重吹了下去。 那只眼睛顿时泪水横流。 言萧捂着喉咙咳了几声,张口先吐了嘴沙子。 这样不行。 关跃朝外面看了看,风沙遮天蔽日,他把车开起来,缓慢地开了一段,方向盘一打,往下拐进一条岔路。 作者有话要说:  西北大地上还有种独特的天气,估计就是龙卷风了,头顶阳光普照也能平地起风,车开在路上,老远看到一股拔地而起的风在荒野里狂舞,真的是……酸爽。 本来想贴张照片让大家感受一下,但是离得太远了,拍的太小,JJ贴个照片估计爪机也显示不了,还是算了…… 第15章 第15章 岔路往下,地势渐低,风沙有减弱的迹象,但撞过来的力度还是很强,甚至能感觉到车身都在轻晃。 关跃开得很慢,却不是漫无目的,外面能见度低,放眼望去全是铺天盖地的沙尘,他却好像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偶尔的转向和提速都很稳,一路下来没有任何停顿。 开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车停了。 关跃戴上墨镜,把身上的皮夹克脱下来,推开车门下去。 风沙一瞬间扑过来,他逆着风绕到副驾驶座外面,拉开车门,握着言萧的胳膊把她拽出来,皮衣在她头上一搭,裹住她往前走。 说不了话,眼睛也没法睁开,言萧低着头任他摆布。 路非常难走,从高到低,短短的几十米,生生走了快十分钟,风沙小了点,有间屋子在面前。 关跃一脚踹开门,把言萧推进去,反身合上门。 屋子看起来不大,进深却深,其实是个窑洞,因为天气的缘故,光线很暗,黑黢黢的。 风声小了,其他声音就清楚起来,言萧红着左眼,扶着脖子,喉咙里呼呼的响。 关跃把门关紧,在屋里找了一圈,墙角里有个储水的水缸,好在还有水。他舀了瓢水过来,拿下言萧头上的皮衣:“漱口,别用力吸气。” 言萧就着瓢含了口水,吐了,反反复复好几次,还是觉得不舒服。 关跃一手按在她脑后,一手端着水送到她嘴边,猛地灌了一大口进去,拇指在她下颚上一顶,言萧顿时一口水呛了出来,甚至从鼻子里流了出去。 她狼狈地抬起头瞪关跃,他一脸淡定:“现在再呼吸看看。” 言萧喘了两口气,发现喉咙里顺畅多了。 关跃又舀了点水过来,不等他说,言萧就想伸手进去洗手洗脸,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这里不是上海,没那么多水让你用,忍着。” 言萧还没完全顺过气来,恨恨地抽回手,拍了拍头发和身上的沙尘,有气无力。 关跃握着她的肩膀一拨,让她背过去,撩开她头发,后颈那块包扎的纱布上也有沙子,纱布浸了血迹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沙子落进去了。 他拖着她往旁边的炕上一按。 言萧就坐了下去,咬了咬牙,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关跃站在她后面拆纱布,她偏着头想避开,被他紧扣住肩膀。 纱布上的血迹沾到了毛衣的领口,黏在那里很碍事,他把领口往下拉,宽松的领口往下坠,女人大片雪白的后颈暴露出来,昏暗中像一块白瓷,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伤口上。 比他想象的要好,沙子只在边沿,没能进去,之所以流血,估计还是跟那个女孩子动手的时候拉扯到的。 就这样她都不肯停手,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固执。 关跃给她清洗了后颈,重新包扎,言萧的脖子缩了一下,他就想起了她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掌,三条线连在一起。 很疼?他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处理好了,他顺手拿了皮衣搭在她身上。 还在下午,可是感觉就像天快黑了一样。 关跃走到门口,给石中舟打了个电话。 石中舟跟王传学到底是本地人,对西北的天气再熟悉不过,不用他说已经开着越野车去前面避风了。 关跃简单问了一下情况,还没等对面把话说完,电话就突兀地断了。 是手机的信号断了。 他收起手机回头,看到言萧坐在炕上,毛衣被他拉扯过后松松垮垮地耷拉,露出她半边肩头,胸口深深的沟壑若隐若现,他的皮衣在她肩后摇摇欲坠。 白的脸,黑的衣,她像是刚从沙里钻出来的,狼狈、疲倦,脸上没有表情,沉静地像个影子,苍白又艳媚。 关跃的眼睛落在别处:“你好点儿没有?” 言萧抬头,眼神在他身上不浓不淡地刮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是嘶哑的:“你问身体还是心情?” 关跃听她口气就想皱眉,手伸进口袋摸出了烟,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难道你之前动手的时候就没注意到什么?” 言萧眼一动,看着他。 关跃往下说:“那地方是很多散客停留中转的地方,也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你动手的地方五十米不到就是个派出所,当时只要那姑娘再叫大声点,很快就有警察过来问话,然后你连带整个考古队都要被查,你想这样?” 言萧冷笑:“怎么,考古队还怕警察?” “什么?”关跃皱眉看她。 “我问你考古队是不是怕警察,不怕有什么担心的,让他们来问。” 关跃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烟又掏了出来,捻了一根点了,往门上一靠,才说:“嗯,让他们来问,你刚上了一次热搜,又可以再靠打人上一次新闻了。” 言萧立即掀眼,冷冷地看过去。 门外面风沙呼啸,从门缝里钻进来,把他的衬衣吹得鼓起来,逆着光,他的脸整个都是阴沉的,短发下面一双眼睛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珠,目光似乎比她的还要锐利。 言萧忽然又察觉出他身上的匪气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很久,到后来言萧甚至都忽视了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关跃动了一下,身体背了过去,沉默地抽烟。 言萧手在膝头一撑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关领队,你的口才不错啊,到头来还是我不占理了?” 关跃没答话,夹着烟的手刚要送到嘴边,被她抓住,那根烟被她拿了过去。 言萧手指捏着烟,眼睛盯着他:“嗯?要我谢你吗?” 她占理,只是得理不饶人。关跃站直,脚下走了两步,沉着脸说:“我没理,行了吗?” 言萧嘴角扯了一下,冷淡的笑,手里的烟送到了自己嘴里,双唇一抿,眉头紧皱。 和她惯常抽的女士烟不同,男人的烟太浓烈,呛口。 关跃垂眼,看到被她双唇触碰过的烟嘴,拧着眉走开两步,眼一偏又看到她的脸。 言萧像是故意的,叼着他的烟,眼睛还勾在他身上,烟雾从唇间吐出来,辛辣入肺腑,喧嚣在脑海。 她不用说话,她的眼睛就能说话。 关跃紧抿着唇,一伸手,把烟拿回来,手指沾到微微的濡湿,她唇边的温热似乎都黏到了手指上。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沉声说:“刚灌了沙子,少抽烟。” 手指用力搓了一下,仿佛把她视线里的千言万语也给掐灭了。 言萧吐出最后一口烟,手指勾着他的皮衣拢了拢,瞥一眼他冷硬的侧脸,浓烈的尼古丁还没退掉,甚至连烟嘴上残留的男人的气息也没退掉。 窑洞里没人说话,外面的风声听起来特别剧烈,像是要掀翻大地。 另一边,石中舟跟王传学正在一处背风的坡地下面避风。 这场沙尘暴来的强劲又突然,被困在路上的不止他们。强风有可能会掀翻车辆,好在这附近的石坡上有个空洞,可能是修路的时候被掏出来的,现在躲了好几个人,个个都戴着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 本地人就是要从容点,王传学拢着手,脸埋在领子里,还能眯着眼睛两边望,看着看着,用胳膊肘抵了抵旁边的石中舟,眼睛往一边瞄,示意他看。 说话越少越好,全靠眼神交流。 石中舟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空洞里面坐着两个人,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男孩儿跟女孩儿,他们俩都戴着口罩和墨镜,亏王传学能认出来。 这样的天气,大家都没心情去管别人,那姑娘坐在人群的后面,仔细看,居然到现在还在哭,边哭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石中舟仔细听了听,好像是说自己被打了什么的。 他心想真有心情,这种天气哭,得吸多少灰尘进肺里啊。 男孩儿忽然说:“等风沙停了你就回去吧。” 女孩儿不哭了,脸朝着他:“你要我走?” 许汝沉默了一下,点头:“你回去吧,我觉得你不该出来,其实我挺失望的。” “你失望什么?” “我失望什么?你说呢?你一直在说人家怎么打你了,可你连一句道歉都不肯说,明明这事就是你错了。”许汝顾及她的面子,声音很低,语气也算温和:“回去吧安安,路上该玩的也玩了,后面我自己去探亲就行了。” “许汝!”吴安安怒气冲冲地叫了一句,其他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吼完了就又低下头,小声啜泣。 许汝没做声,被她吼了一声,脸上有点局促,好在遮得严实,看不出来。 石中舟把王传学拽过去背对沙尘,闷着声音说:“他那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王传学想了想:“哦,咱们队里有个资助人就叫这个吧,我记得是叫许汝还是许如来着,反正听起来一样。” “难怪,我只记得裴明生,因为他给钱最多最爽快。” “嗨,反正又不可能是这小子,他才多大,难道还有钱资助咱们队啊?” “我知道,这不就是觉得巧么。”石中舟说着又看那男孩儿一眼,真年轻,刚念大学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去小乡村待的后果就是有可能会一停电一下午,很酸爽。 不过放心吧,就是半夜爬起来,我也会保证日更的……_(:з」∠)_ 第16章 第16章 风沙刮了好几个小时,窑洞里的光更暗了。 言萧坐在炕上,她有点饿了,但是喉咙里还残留着不适,抽了那几口烟之后并没有食欲,只是单纯机械地觉得饿。 关跃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近过,不仔细看会觉得他是尊雕塑,站这么久身板都是挺直的。 就在这时候,门外面忽然传出声响。 门是木板的,好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推撞,一下两下的用力,发出梆梆地闷响。 言萧有点警觉地坐直,看关跃:“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很低,像根弦瞬间绷紧,从慵懒散漫到全神戒备就是一秒钟的事。关跃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没有直接回答:“你觉得是什么东西?” 言萧皱眉,这里是西北,天就要黑了,能有什么? 狼? 不对,风沙天气怎么可能有什么狼。言萧反应过来,眯眼看他:“关领队。” 这三个字几乎说的一字一顿。 “嗯?”关跃手已经抓在门闩上,扭头看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言萧想说“你他妈敢耍我”,可对着这张脸就不想说了。 关跃转身拉开门。 一个老人一头冲进来,头上包着白头巾,脸上蒙着块水纱布,满身的沙子,顾不上别的,先关上门才抬头看人,伸手扯下脸上的布:“关领队?” 关跃伸手扶了他一下:“路伯。” 老人抹了把脸,看着他:“好久没见了,咋到我这里来了?” “经过这里,被风沙挡道,来避避风。” “那你记性可真好,就来过一回,还晓得路。” “比不上你,西北哪儿都熟悉。” 路伯咧嘴笑,脸上皱纹一条条挤出来,转头看到了言萧,问:“你带来的?” 关跃点头:“嗯,队友。” “哦,队友……”路伯喃喃重复了一句,把肩后背着的布包拿下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言萧坐着袖手旁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老人刚才那句“队友”语气意味深长。 家里多了两个人好像对这位老人也没什么影响,他不多话,走到角落里起炉子点煤球,回头又从布包里拿东西,一包面粉,七七八八的小袋子,像是作料。 看起来是准备做饭了。 他忙他的,没有留人吃饭的意思。 关跃似乎习惯他这态度了,手搭上门,看一眼言萧:“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走了。” 言萧没搭话,看着他开门出去,从炕上站起来,摸了摸长裤口袋,没摸到什么,又去摸身上关跃那件皮衣的口袋,摸到了钱。 大概是他之前买烟找的零钱,随手塞在口袋里,里面有两张一百的。言萧先借来用了,抽出那两百,走到路伯身边,把钱按在炉子旁边的小桌上。 路伯蹲在那里看炉火,看到钱仰头看她:“咋?” “我们来的时候踹坏了你的门锁,又用了你的水,这是报酬。” 从进门到现在老人都不热情,言萧看得出来,也许是对他们擅闯不满。 路伯半点不推辞,伸手把钱拿了过去,往兜里一揣,又抬头看她,歪着头瞅到她脖子那里有纱布:“哟,受伤啦?”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从布包里拿出个袋子,抓了一把什么出来搁碗里,又从炉子上拎了刚烧沸的水浇上去,瞬间香气四溢。 “喏,吃吧。”他把碗推到言萧跟前,拿了把勺子递过来。 言萧拿了勺子坐下来,心想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吃到嘴里才发现他泡的是炒米,她是真饿了,很快就吃了一半。 “好久没见过这样大的沙尘暴咯,也就去年给你们关领队领路的时候遇到过一回,不过那是在戈壁滩啊,哪像现在,平地上都有。”路伯嘀嘀咕咕地寒暄。 言萧放下勺子:“领路?” “是啊,去年他来找墓,请我做向导,我领他去了那地方,哦,现在那里应该就是你们考古队了呗。” 难怪关跃说他对西北哪儿都熟。 言萧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队里在发掘的是个古墓,她想了想:“那墓是他一个人找到的?” “当然是他一个人找到的,就他一个人来找我的嘛。” 言萧有点意外,他一个人居然能找到古墓?又是一个人组建了这支考古队,还真是让人没想到。 “关领队这个人……”路伯转头看她,嘿嘿直笑,手一抬,竖了个拇指。 言萧不太明白他这是在夸关跃的什么,这老头本身给人的感觉也很古怪。 外面忽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有风卷过去,带着什么砸到了墙上和地上。 路伯说:“风过去啦,沙去别处了。” 言萧推开碗跟他道了声谢,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天黑下去了,言萧眯着眼睛抬头看,空气里还有浮尘,整个天和地都连在一起,模糊里透着混沌的暗黄。 她把关跃的皮衣穿在身上,往上一提,领口裹住脸,垂着头往前走。 窑洞地势低,往上走一段才到地面上,后面全是大片的林子,言萧边走边猜想,路伯的本职工作可能是个护林人。 风小了一些,但落脚的地方到处都是沙子,仍旧会被吹起来往人身上砸。她捂着口鼻一步步走回到之前的路面上,没看到车,马路被一层沙子覆盖,停车的地方有道长长的痕迹。 言萧顺着那痕迹一直走,终于看到了车,毕竟是轻便的跑车款,在强风面前不算什么,早就被推去了马路对面,车身歪着,一半还在路面上,另一半陷进路边的沟壑里,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倾翻。 车身上残留着很多沙子的痕迹,关跃站在车后面,低着头,黑暗里只看得见一个黑漆漆的头顶。走近了发现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在车上拨动,沙子成片的滑下去,窸窸窣窣的响。 言萧想绕到倾斜的驾驶座那边看看情况,脚踩进了沙里,一软就摔下了去,膝盖磕到块石子,疼得皱起了眉。 刚要爬起来,一只手伸过来,抓着她胳膊把她拉起来。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在风里压着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你不会叫吗?” 言萧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摔倒了都不吭一声?”关跃握着她胳膊没松,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她刚才的位置有点危险,天黑,又有浮尘,很难看清楚,他正准备过来拉车门,要是没注意到,车门一开就会撞到她头上。 言萧不知道这些。她盯着关跃拉开车门,低头进去弯下的腰身,眯了眯眼,在车上一靠,收紧下巴,忽然嘴唇一张,叫了一声:“啊~~~” 不高不低的一声,顺着风送出去,往车里钻,像也成了沙,从耳廓边上拂过去,摩挲出一阵暧昧。 关跃从车里出来,站直,身躯在风里像凛凛的一张弓绷紧。 他的脸朝着言萧的方向,但是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 过了很久,他问了一句,冷冷的语调。 言萧抱起胳膊:“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关跃嘴里发出一声冷笑:“我让你这么叫了?” “那该怎么叫,要不你教教我?” 关跃倏然沉默。 周围的风越发地小了,黑暗里空无一人的马路就像另一个世界,一点声响也没有。 言萧看着关跃,他沉默的时候有种慑人的气场,因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关跃又忽然动了,低头进了车里,车前灯忽然亮了起来,眼前忽然出现强烈的灯光,一时间无法适应,言萧不禁拿手遮了一下。 关跃出来,握住她胳膊把她推进车里,沉着声音说:“你来开,我去后面推。” 车门被他用力地关上,他大步走去了车后面。 言萧坐在倾斜的车里,身体也是倾斜的,握住方向盘,拧下车钥匙,车发动起来的声音把人一秒拉回现实。 油门踩下去,车轮在沙子里打滑,好几次都有种车要翻过去的感觉,但言萧坐得很稳,到最后被弄得火气上来了,一咬牙,把油门直踩到底,方向盘往右狠打。 眼睛往后视镜里看,灯光只能照到关跃的一条手臂,袖子掳上去了,那只胳膊在使力,肌肉的线条绷起来,没有一处是多余。 她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唇,踩油门的脚越发用力,车终于艰难地爬上正道,往前冲出去一段,停住。 很诡异的,天上居然露出了月亮,虽然模糊朦胧的像个影子。 关跃在往这里走,言萧主动挪到了副驾驶座上,这地方她不熟,没必要逞能。 座位上放着她的包,她找出钱包,捻了两张红皮塞回身上的皮衣口袋里。 关跃一上车就看到她的动作:“干什么?” “还你钱。” “什么钱?” “给路伯的钱。” 关跃顿时就明白了:“没必要,之前没少给他好处。” “之前?他给你做向导的时候?” 关跃拧钥匙的手顿了一下:“他跟你说了?” “说了。” “还说了什么?” 言萧想了一下,反问:“怎么,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吗?” 关跃没做声,转头专心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个说停两天电的,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_-)╯╧╧ 第17章 第17章 返回到主干道上,能明显看到沙尘暴破坏的痕迹,路面上都是沙子,到处是折断的树木,月光寡淡,照下来形成一幅浑浊又破败的景象。 车在这种路上注定开不快,但关跃开得不慢,不仅不慢还很顺畅,除了偶尔的颠簸之外,大多数时候都很稳。 言萧之前受了点罪,上了车就很累,很快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安静的出奇,她先看到外面明亮的车灯,脑子空白了一秒,转头看见男人深刻的侧脸,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往窗外看,月亮隐下去了,没看到路,只看到连绵起伏的山丘,像用水墨泼出来的,黑乎乎的连成一片。 没有建筑,没有树木,也没有生气,应该是进无人区了。 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关跃手里的方向盘转向,车速减缓,离开了公路。路面不再平坦,车开过去颠簸摇晃,能感觉出轮胎下全是沙石。 言萧颠得难受,拧着眉往外看,声音陡地一沉:“那是什么?” 关跃稳着方向盘,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远远的,一片黑黢黢的坡地下面,亮着一丛火光。 他把车停下来,关了车灯,颠簸停止了,言萧眯起双眼,黑暗里看得更清楚,那的确是火光。 紧接着那火光就灭了。 关跃降下车窗,风灌进来,带来轻微细碎的声响。 没多久,声响渐渐清晰,他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猛又按亮车灯,强光唰的打出去,照出车前方的两道人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面的那个手里举着根洛阳铲,瞪着圆圆的双眼,僵着身体,像被定了身一样。 言萧松了口气。 前面的人影一下活了:“言姐!关队!嗨,吓死我们了!” 是石中舟,他一边说一边把洛阳铲放下去。 关跃开门下车:“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也刚到一会儿,信号没了,怕跟你们失联,就决定在这里等你们,要接着走吗?” 关跃想了一下:“不走了,休整一下,等天亮了再走。” 言萧下了车,王传学已经在前面打头领路。 跟着他到了之前看到火光的地方,风没了,这块坡地正好背风。 王传学把火又点起来,言萧才发现他们刚才是在煮东西,铁条支的吊锅悬在火上,里面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传出一阵泡面的味道。 “你们连这都有。”她在旁边坐下来。 “言姐没听说过吗?每个考古人都是野外生存小能手啊,还好我们在路上买够了东西。”王传学一边说一边捞了碗面递给她。 言萧摆摆手,她在路伯那里吃了点东西就不觉得饿了。 王传学又把面递给关跃,他接了,坐得很远,跟言萧离了有五六米,对着风口,面的热气被风吹得摆舞成一阵烟影。 石中舟从车上抱了睡袋过来,红黄蓝黑四个颜色,王传学举着手机灯在那儿照,把黄的拿了过去:“这我的,别搞错了。” 石中舟自己拿了蓝的,把黑的那只给关跃,然后送了红的过来给言萧。 言萧接过来看了两眼,放在脚边。 坡地像个避风港,几个人吃完了东西,石中舟最先倒下去,裹着睡袋在地上拱了拱:“真是以天为被地为席啊,我为考古事业奉献青春,骄傲骄傲。” 王传学在旁边寒碜他:“你的青春不值钱,考古事业并不需要。” 两个人吵吵闹闹着,本来空旷的无人区也有了点生气。 言萧掏出根烟来就着火堆点了,走远点,蹲下来慢慢地抽。 一根烟抽完,刚睡醒的疲软就没了,她转头,看到关跃拿着睡袋去了石中舟旁边。 言萧把烟蒂塞进脚边的尘沙里,站起来往那里走。 关跃只感觉身边有人影闪了一下,转过头就见言萧拿着睡袋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他本来在最外面,现在言萧就成了最外侧的了,准备起来换个位置,言萧说:“我不习惯被夹在中间睡,就这样。” 关跃没说什么,躺了回去。 王传学在另一头叹气:“可惜啊言姐,本来要是天气好还能看见满天星斗,咱西北的星空那可是一绝啊,你没见到太可惜了。” 言萧说:“星星么,不都一样,怎么就成一绝了?” “不一样不一样,躺在西北的大地上看星星会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任他历史变迁,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我还山也还是那座山呢!”石中舟呛他。 言萧失笑:“你还挺感性。” 王传学嘿嘿笑:“都怪这场沙尘暴,哎,你们说古代有沙尘暴吗?” 没人接话,好像没人回答的上来这个问题。 安静了一会儿,言萧开了口:“有,历史上有很多记载,汉成帝的时候外戚专权,西北云气赤黄,四塞天下,大臣借这个说是上天发怒,吓得皇舅马上就请辞了,其实就是沙尘暴;晋惠帝的时候在甘肃也有过一次;不过最有名的是刘邦被项羽围困那次,史记说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楚军大乱,刘邦这才跑出了包围圈,后来写出了那首著名的‘大风起兮云飞扬’。” 要不是这里没信号,王传学都要怀疑她是上网查的了:“言姐连这些都记得?” “看得多了就记住了。” 石中舟也吃惊:“这得看多少啊,言姐不会是打小在历史里泡大的吧?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做鉴定师。” 言萧笑笑,脸一偏,黑暗里看到关跃的脸,朝着她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睡着了。 渐渐的,王传学跟石中舟都没了声音,没多久,他们的鼾声就传出来了。 言萧翻了个身,钻出睡袋,轻手轻脚地走远。 她想小解,一路没有厕所,已经忍了很久了。 一直走过了停车的地方,车身挡着躺着的三个男人,她远远找了个角落,解开裤腰上的纽扣,蹲下去。 风大了,呜呜作响,夜里的无人区有点瘆人。 很快解决完,言萧往回走,到了车旁边,刚绕过去,一眼看到个黑黢黢的人影,吓了一跳,等看清了轮廓才放松:“你什么时候来的?” 关跃动了一下,“刚刚。”他一路跟到这里,猜到了她想干什么就停下了:“下次出来请你说一声,别单独行动。” “怎么,担心我的安全?” “保障队员安全本来就是领队的责任。” 言萧长长地“哦”了一声,走过去,脚一垫,贴在他耳边:“所以我是你的责任了。” 关跃已经习惯她随时随地的调侃,站着没动,言萧自己走开了,去车后面开了后备箱:“我现在向你报备,我要换一下衣服。” “非要换?” “不换我难受。” 关跃一手收进口袋,看她拿着衣服进了车里,等了片刻,眼光无意间扫过去,一闪而过的白,是女人的后背,其余藏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那一片隐约的白,连着一截手臂,隔着车窗舒展,莲藕一样。 他背过身,望着起伏的远山。 风似乎更大了,甚至有点喧嚣。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在他肩后拍了一下,言萧把他的皮衣递过来:“好了。” 关跃接过来往回走。 言萧走在他旁边,他注意到她身上换了件合身的衬衣,把她的胸和腰都衬了出来,夜色里勾画出饱满流畅的曲线,风掀过来,她的头发被吹散,脚下像猫一样轻。 身上没了那件皮衣,一下就感觉到了夜间的凉意,言萧一路抱着胳膊,回到坡下,钻进了睡袋才好受点。 关跃躺下的时候以为她已经睡了,刚合上眼,听到她的声音:“这是谁的?” 他睁开眼:“什么谁的?” 言萧扯了一下身下的睡袋:“这个,是谁的?” “队里的。” “我知道,但是你们都各用各的,所以这个肯定也是某个人专用的。”黑暗里,女人的脸在睡袋里露出一半,眼里沉着光,她说:“我觉得是个女人。” 关跃的声音越发低沉:“你觉得?” “女人的直觉。” 关跃说:“队里有女队员,很奇怪?” “不奇怪,我也是女队员。” “你……”关跃想说她不一样,开了个头,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我怎么?”言萧追问。 离得太近,呼吸直接拂到脸上,像羽毛刮过去。 呲啦一声,睡袋的拉链被关跃拉了起来,他从牙关里冷硬地挤出三个字:“没什么。” 言萧看着他,他的身体横陈在黑暗里,能感觉到男人身上那股子独有的气息,火热,却又强硬。 那身体翻了个身,背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了V前最后一章,V章因为作者没法自己锁,因此买过的老读者可能会遇到看完2.0,留言之后直接跳到下一章的情况,我能怎么办呀,我也很绝望啊_(:з」∠)_ 新读者的话,先不要选自动订阅,替换一章买一章吧。大家看的时候切记先看一下内容提要,显示了某日替换的才是新版哈~ 好像还有很多新读者没搞清楚情况,呃,记得看文案啊~ 第18章 第18章 早上, 言萧是被冻醒的。 钻出睡袋,看到头边放着新的牙刷毛巾, 两瓶矿泉水和一袋面包。 她坐起来搓了一下胳膊,看一眼身边, 三个男人早就起来了。 石中舟在停车的地方朝她挥手:“言姐,就等你了。” 言萧在上海也是个讲究的人,活得忙碌, 但也精致。可是到了这种地方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三个大男人等着你, 再讲究就是矫情了。 她爬起来,迅速地洗漱吃饭,前后也就用了十来分钟。 关跃站在后备箱那里,把言萧的行李拿出来递给王传学,王传学提去前面放进了越野车里。 言萧走过来正好看到:“这是干什么?” 关跃说:“有备无患。” 言萧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关跃指了一下她的车:“你这车底盘太低,不知道能在这种路上开多久, 随时都有可能要换车。” 当时在西安就叫她一起走不是没道理的。 言萧没说什么了, 这种地方她没有经验, 他的地盘,只能听他的。 上路的时候风停了,天还是阴的,但空气里的浮尘少了,眼睛能看出去很远,近处都是黄土沙石,远处是一片茫茫的戈壁。 越野车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 言萧的这辆的确难开,磕磕巴巴的,平地上轻便如游龙,到了这条道上就成了缓慢蠕动的蚯蚓,足足落后了一大截。 开了两个多小时,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进入腹地,两边有风化的土丘夹道,道路变窄,沙砾遍布,更加难行。 车肚子下面开始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声响。 言萧正觉得不妙,车猛地一颤,熄了火。 关跃推门下去,绕着车走了一圈,再往前开整辆车都要报废了,他拉开言萧这边的车门:“下来。” 前面的越野车也停了,石中舟和王传学小跑过来看了看。 “真可惜,就这段路最难走,能熬过去就能开到队里了。” 关跃甩上车门:“算了,换车吧。” 言萧跟着他们朝越野车走,没走几步,前方尘烟滚滚,有辆车沿着窄道冲过来,吱呀一声刹住。 那是一辆军绿色吉普,狂野彪悍,停下来的同时车门就开了,四五个男人从里面跳出来。 言萧还没看清就被关跃推到后面,王传学和石中舟一左一右挡住她。 这阵仗明显不对。 打头的两个男人围着越野车看了看,回头叫:“丁哥,是考古队的没错。” 被叫做丁哥的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身上裹着件风衣,吊梢眼,脸上有疤,张嘴问:“你们领队呢?” 关跃走出去。 丁哥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个姓关的啊,咱不废话,我在这儿等了两天了,有备而来,你就别想着反抗了,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关跃说:“什么东西?” “少他妈装蒜,你从我朱哥手里夺回去的东西。” 石中舟当场骂了句“我操”,真的是千古奇闻,偷了东西还好意思再回来抢,朱矛又刷新了他的三观。 丁哥听到了,以为是骂自己,目露凶光,回头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过来抓石中舟,关跃一脚踹倒一个,反手扣住另一个的脖子摔出去,抬头时脸上有了狠色:“考古队的文物你们也敢抢?” 丁哥严肃了,手一挥,后面的几个人返身回了吉普上,再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柄半米长的砍刀。 “兄弟,我知道你能打,朱哥说过,但我也说了,咱是有备而来,真动了手,你可能没事儿,但你后面那几个……”丁哥垫着脚伸长脖子,瞄到了言萧:“哟,还有个女人,自己掂量吧。” 关跃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丁哥以为他是妥协了,拍拍手说:“去搜他们的车。” 两个人听指挥爬上了越野车,一通翻找,连车座底下都找了,一无所获,空着手钻出来。 丁哥眉心拧成川字,指红色小轿车:“那个车也去搜一下。” 那两个人又拖着刀往那儿走,丁哥忽然朝言萧看了一眼,发现她手里紧紧抱着个背包,马上改了主意:“不,先去搜那个女人的包。” 关跃的手握了起来,眼睛盯着快接近的两个人,忽然那只手被捏了一下,回头一看,言萧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那两个人过来的时候还挺忌惮关跃,迅速抢了言萧的包过去,眼里防着他,站得老远。 言萧说:“讲点道义,要什么就找什么,我自己的东西你们别动。” 丁哥听了这话笑了:“这娘们儿是个上道的,听到没有,别动她的东西。” 两个人像模像样地答应了,一打开包就瞧见女人用的卫生棉,贱笑着翻找,哪儿也没放过,就差把里子划开看了,还是没找到玉璜,最后眼巴巴盯着钱包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把包还了回来。 关跃看一眼言萧,握着的手松开了。 丁哥不耐烦了:“肯定就在你们身上,交出来吧,别真逼我动手,这种地方,真弄个半死不活的,连救都没地方救,你们可想清楚了。” 关跃沉默片刻,像是真在思考,忽然说:“行,我让他们拿给你。” 丁哥得意地拍了一下腿:“早这样不就完了?” 关跃回头,声音压得极低:“还记得我带你们走过的那条路吗?” 石中舟和王传学一起点头。 “这里你们比他们熟,好好利用。” 言萧看着他们,短短的几句话,很快就说完了。 关跃转回去:“小石小王,拿给他们吧。” 石中舟跟王传学垂着头去了越野车上,丁哥一看就瞪之前搜车的两个人,这不明摆着东西还在车上吗!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忽然听到车发动的声音,转头就看见越野车冲了出去,险险地擦过吉普,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丁哥一下回了神:“干他娘,想跑!” 一扭头,姓关的连那个女人也跑不见了。 “操,跑得比兔子还快!” “老大,追谁?” 丁哥没有半点犹豫:“追越野车,把朱哥要的东西抢回来要紧!” 军绿吉普疯狂地追了出去,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关跃从土丘后面站直,手里还紧抓着言萧的手腕,拽着就走。 言萧刚才跑得太快,还在喘气就被拽了出去,跟不上他的步伐,差点摔一跤,用力甩了甩手腕,终于甩开了他的手。 关跃回头:“东西呢?” 言萧缓了口气:“什么东西?” “玉璜。” “收着呢。” “收在哪儿了?” 言萧看着他:“你不是交给我保管了么,怎么,又不放心了?” 关跃很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东西非常重要。” “多重要?” “比你想象的重要。” 言萧眼睛动了一下,说:“哦,我也没开玩笑,真的收起来了。” “到底收哪儿了?” 她的眼睛又动一下,转到男人脸上:“你一定要知道?” 关跃压着耐心:“你说呢?” 言萧点头,把包在肩头一搭,开始解衬衫纽扣。 解到第二颗的时候大片雪白的皮肤就露了出来,关跃沉着脸说:“你干什么?” 言萧眉头一挑:“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难道这种时候我还能对你怎么样?” 关跃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言萧就在他的眼神里一连解了四颗纽扣,露出内衣,黑色的手工刺绣内衣,覆盖在两团浑圆上,神秘的黑包裹着诱人的白,边沿钩花像延伸出来的藤蔓,缠绕人的视线。 她的手指伸进中间那道深深的沟里,拿出来,指尖夹着被布包裹的东西,拨开,露出两节叠在一起的玉璜,薄薄的透着温润。 “放心了吗?” 关跃垂眼,脸偏过去:“把衣服穿好。” 言萧扣回纽扣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天上终于露了丝阳光,不烈,泛着白,应该就快到中午了。 言萧跟着关跃,用脚行走在这片无人的荒漠里。 路不好走,需要一直低头看着脚下,开始还好,走久了就感到了疲惫。 言萧手里拎着早上没用完的半瓶矿泉水,现在喝的已经只剩几口。 走到一个上坡,关跃回头看了一眼,女人的额头上出了汗,被阳光照着泛出了光。他走回去,接了她肩上的包,顺手握住她胳膊往上拉了一段。 言萧一把抓住他的臂弯,抓到一片硬实:“慢点。” 关跃停了下来:“歇会儿吧。” 言萧如释重负,一坐下就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递给他。 关跃原地坐下:“不用。” “怎么,嫌我脏?” “不是。” “那是什么?” 关跃不说话。 言萧手一送,把瓶嘴对住他唇掀了瓶底,最后一口水灌进了他口中。 关跃抹了一下下巴,对上她的视线,眉心一皱,水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停电,但是发现了一个bug,这章等于是重写了,就到这个时候了,多么蓝过~ 8.8号了,我把大家的ID写成小纸团随机抓阄,抓出了五位幸运儿: Christy 御笔丹青 日光倾城 妖孽,法海在此! 果壳儿 请这五位爱人及时去微博私信我地址和想要的书名,我会安排时间送出的,爱你们,比心~ 没有中的爱人们请别灰心,这章出水的都送个红包安慰一下~活动嘛,总还会有的~(* ̄3 ̄)╭ 第19章 第19章 无人区里的荒凉就像是复制出来的, 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过去似乎都没什么不同,走久了会有一种原地踏步的错觉。 渴、饿、累, 双腿像灌了铅。言萧走了一路就只剩下这些感觉。 她往前看,男人在双腿一直在动, 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我们到底在往哪儿走?” 关跃拎着她的包,头也不回地说:“往外走。” “你走的对吗?” “对。” “确定?” 关跃回头,笃定地说:“确定。” 言萧只好咬牙跟上。 荒凉过后, 阳光热烈了一些, 照下来有了温度, 覆满尘沙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车辙的痕迹。 言萧激动不起来,她真累了,累得半个字也不想说。 关跃忽然回头,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快走。” 言萧瞬间警觉,疲倦一扫而空:“怎么了?” “车辙是新的。” 地上的轮胎印在尘土间留下很深的痕迹,印迹很宽, 应该属于越野型车款, 车上肯定坐了不少人,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重量。 果然,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汽车的声音,老远又看见那辆军绿色的吉普。 关跃把言萧往怀里一搂,按低她的头,迅速往前走。 丁哥的车又折返回来了。 他也不傻,半天没追上那两个开车的,就回头来追用脚走的, 就这几个小时,总不至于姓关的就插翅飞了吧? 越想越火大,他坐在驾驶座上一路都在发火:“全他妈的废物!追个车都能追丢,这么多双眼睛白长了!” 后面的人低头挨训,驾驶座上开车的小弟离得最近,只能赔笑:“丁哥别气了,那文物说到底是朱哥要的东西,咱也捞不着什么好处,您尽力了,真追不回来朱哥也不能怪您不是?” “你懂个屁!”丁哥更来气:“姓朱的背后有人,要不是这样,他说话老子半个字都不会听,你真当老子是怕那个竹竿儿呢!” “是是是。”小弟被他吼得差点耳背,连忙转移话题:“您看咱们一直在这儿绕,也没看见那两个人,是不是去别的地方找找?” 丁哥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打的连人带车都冲了一下:“说你傻逼还不承认,这里就是出去的地方,他们要出去肯定要走这里,再找!” 小弟眼冒金星地稳住方向盘,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临近傍晚,无人区里开始起风,这是好事,因为风会把留在地上那层脚印吹掉。 关跃和言萧藏身在一条土沟里。 这是以前人们挖出来的水渠,后来这里渐渐荒漠化,水也干了,只留下了这条土沟,背后一堵几米长的土墙,被风化的残缺不全,正好挡风。 附近这样高低不一的土墙有不少,更多的是一堆堆起伏不平的土包,是那些被遗弃的建筑倒塌风化之后形成的,可以想象的出以前有人居住的时候,这里肯定也很热闹。 到了这里,也意味着就快出去了。 但是吉普车也到了附近,从墙后面看出去,甚至能看清楚车里几个男人的脑袋。 关跃看了两眼就蹲了回去。 言萧忽然说:“我现在相信那个朱矛有毛病了。” 关跃转头看她:“怎么?” 言萧背靠着墙坐着,脸上的汗刚吹干,还有几根头发贴在上面,看在眼里有让人想替她拨开的冲动。 她的身体放得很低,声音也低:“盗墓贼都是为了钱,可他就只想赚你们队里的钱,确实不正常。” 关跃纠正她:“不叫‘你们队’,现在这也是你的队。” 言萧瞥他一眼:“哦。” 两个人不再说话,因为吉普车越发地接近了。 关跃把包塞进她怀里:“这里车难开,他们肯定会下来,你就在这里躲着,要是有人接近就往别的墙后面跑,跑的时候记得尽量放低身体。” 言萧还没来得及问他想干什么,他站起来就出去了。 吉普车的确开不进来,要么是土墙,要么是土堆,丁哥在车上跟在摇篮里似的,被晃得难受,不耐烦地吼:“行了行了,就停这儿,都给老子下去找!抄上家伙,逮到姓关的就给他放点儿血,让他娘的耍老子!” 车停了,几个男人提了刀下车。 这种地方没有人,风一吹,阳光拉出地上拖刀的身影,无形中给人壮胆,心里的凶恶也出来了,真动手弄伤了弄死了,好像也不算什么事儿了。 男人们一路走得凶相毕露。 “分头找,少他妈浪费时间。”丁哥在车里喊。 几个人依言分散开,在各个土墙间穿梭,忽然一道人影从前面飞快跑过。 “我日,是那个姓关的!” 一个人叫了一声,其他人马上往他这里冲。 那人一马当先冲过去,哪有什么姓关的,面前就一堵摇摇欲坠的矮墙。 他把刀一提往墙后面走,刚一只脚跨过去,墙根下面猛地窜出个人,拽住他一个过肩摔,刀脱手落地。他刚要喊,喉咙被两指扣住,嘴被捂得严严实实,脖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手刀。 很快跑过来另一个人,看见自己兄弟到了这墙后面就直接跟进来了,脚跨进去,小腿上先挨了一刀,一声痛呼还没喊出口,人就被扯下去几下打晕…… 丁哥坐在车上等着,他有点觉出不对了,这几个人找人也找太久了。 有人在车外面叫他:“丁哥,你快下来看看,好几个哥们儿都被撂倒了!” 丁哥一下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了,操,在这种地方分开找不是给姓关的机会各个击破吗? 他赶紧下车喊:“都给老子回来,一起找!” 喊他下车的那个人渐渐走近了,丁哥不做声了,头上开始冒汗。 关跃从那人身后露出脸,手里的刀架在那个人脖子上,一路押着他到了跟前:“让开。” 丁哥被他震住了,连忙让开。 关跃眼睛盯着他,慢慢靠到车门边,手一推,被挟持的男人一个趔趄撞到丁哥身上,人仰马翻。 他迅速地跳上车,坐到驾驶座上,拧下钥匙。 丁哥爬起来就吃了一嘴的尾气,抹了把脸,扬手就给压着自己的男人一巴掌,打完了不解气,又追着吉普车跑了好几步:“妈的!这小子真他娘的邪门儿!” 言萧已经往前跑过了好几个土墙,她刚才听到了动静,不确定关跃现在是不是已经跟他们动手了。 咬咬牙,趁没有动静再往前冲,终于离开了那片高低不平的地方,吉普车冲到了眼前。 “上来。”关跃推开车门。 言萧吃惊地看他一眼,立即伸手,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吉普疾驰,开出无人区已经是晚上。 关跃停了车,叫言萧下来。 再往前就是有人的地方了,开着这辆吉普继续上路不合适,丁哥要是不死心,可能会循着车找到他们。 两个人步行到了附近的镇上。 镇子小的可怜,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走完整条街就看到一盏路灯,用风力发电,从下面经过的时候能听到叶子吱呀转动的声音。 言萧早就注意到关跃的皮衣袖口上有些暗色的斑点,眯着眼睛看到现在,终于看出来那是干涸的血迹。 “你受伤了?” 关跃掳起袖子给她看:“划破点皮,没什么。” 小臂上一道细细的割痕,血迹早就干了。 那么多人,他还能抢到车,这的确算不上是什么伤了。言萧收回目光:“那个文保组织把你的身手训练的真好。” 关跃拉下袖子:“所以我能做领队。” 居然还挺有道理的。 前面有个小饭馆,老远闻到饭菜的香味。 言萧一天没吃东西,很饿了,但看到关跃往那边走还是拉了他一下。 关跃回头。 “这样进去不怕吓着别人吗?”她指指他身上的血迹:“找个地方先洗个澡吧。” 都很饿了,为了节省时间,关跃去找澡堂,言萧去买两人换洗的衣服,约好了十分钟后碰头。 言萧进了一家服装店,衣架上挂的大多都是童装,成人衣服可选择的余地非常少。她也没什么好挑的,最后选了两件套头的长袖衫,然后去选内衣。 老板本来已经准备关门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生意,多少有点心急,看她站的货架不对,马上说:“错了错了,那是男人的内裤。” 言萧说:“我就是要买男人的。” 老板反应过来:“给你男人买啊?” 言萧随口“嗯”了一声。 “穿多大知道吗?” 言萧手停了一下:“不知道。” 老板那口气就差数落她不是个好媳妇儿了,指指角落说:“那就选个均码的吧,大小都能穿。” 言萧听她建议挑了条深蓝色的出来,实在也没好看的颜色可选了。 她拿在手里试了试弹性,脑子里男人的窄腰窄臀一晃而过,心想总不至于勒得慌。 “就这个了。” 老板接钱:“下次干脆带你男人来买呗。” 言萧笑笑,一出门,关跃已经寻过来了。 “找到澡堂了。” 第20章 第20章 这是一家称得上原始的澡堂, 藏在街尾的角落里,门口摆着个灯箱写着“丽人浴场”, 其实不过三间简易的平房。 前堂只亮了一盏灯,光昏黄, 满屋子煤烟水汽味儿,柜台后面的墙壁上贴着张比基尼美女海报,丰乳肥臀, 色.情的有点露骨。 老板是个年轻男人, 叼着烟上下打量言萧:“没有女部。” 言萧说:“怎么, 你们镇上的女人都不用澡堂?” 老板嘿嘿笑:“女人在家洗,反正不来这儿洗。” “那有没有单间?给我开一间。” “也没有。” 言萧看关跃:“要么换一家?” 关跃:“镇上就这一家澡堂。” 老板倒也不情愿到手的生意飞了:“这样吧,现在男部也没人洗澡,美女你就在男部里洗好了,反正你们是一起的,还怕啥呀?” 言萧看关跃。 关跃看她。 然后他说:“你先进去洗, 等你洗完了我再进。” “也好。”言萧拿起包去找浴室。 一扇紧闭的门, 上面贴着两个字:男部, 开门后又拨开一层塑料条进去,黑洞洞的。 关跃跟在后面进来,掀开墙上的开关,白炽灯比外面亮,浴室里吊顶极低,他只能一直低着头。 在里面转了一圈,他往外走:“洗吧。” 言萧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 他接了那只袋子:“钱我回头给你。” 言萧笑:“不用了, 你就请我洗这把澡吧。” 他点头:“好。” 老板看着关跃进去了又出来,笑着问:“咋啊大哥,你们不是一起的?” 关跃说:“不是你想的那种一起。” “哦,这样啊。”老板恍然大悟状。 关跃掏钱:“多少钱一个人?” “二十。” “贵了。” “大哥,你也不看看咱这是什么地方,水比油贵啊,我还单独为你们俩洗澡起了火炉,人工费也不止啊。” 他还要絮絮叨叨地再往下说,关跃按了五十块在他面前:“里面的人第一次来这儿,可能不习惯,水温高点儿,别吝啬水。” “好说好说。”老板把钱收回去,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大哥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关跃脸骤然一沉,看他一眼,掏出烟去了门口。 言萧很快就洗完出来了,身上换上了宽大的长衫长裤,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走出来往那儿一站,风尘仆仆都洗净了,脸白唇红,像焕了个新。 关跃一根烟正好抽完,回头看了看她,往里走。 浴室里飘着一层白茫茫的水汽,一次性洗发露和沐浴露混在一起的味道,氤氲着香,是女人残留下来的气味。 他低头进更衣室里脱衣服,拉开柜子,看见一只文胸静静地躺在里面。 那只黑色的文胸,他见过。 关跃把柜门合上,出去站到淋浴头下。 水拧开,一冲,那股味道似乎也就淡了。 他洗得非常快,一只手在洗头的同时,另一只手还在搓着肩背,几乎没有一滴水浪费。 言萧坐在柜台旁边喝水,老板刚打完一个电话,特地倒了杯水给她,比之前要热情多了。 没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一双嘴唇涂得鲜红,身上穿着鲜红的开衫,双手捂在胸前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腿,这种天气,居然绑着双渔网袜,从言萧身边经过时一身浓烈刺鼻的香水味。 言萧摸了一下鼻子,眼睛追着看,女人进门后谁也没看,低着头直接往浴室方向去了。 她心里过了一下:“这是你的员工?” 老板说:“对。”末了补充一句:“打扫卫生的。” 言萧看一眼墙上的海报,笑笑,站起来跟过去。 “哎,你水还没喝完呢。”老板喊。 “等会儿喝,去一下厕所。” 关跃正在更衣室里穿衣服,套上长裤,还光着上身,听到推门的声音,他以为是言萧,嘴里说:“要拿东西等会儿。” 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一个女人紧跟着闯到跟前:“大哥~” 关跃抬头脸就沉了:“你谁?” 女人看到他眼睛都亮了,在这儿做游客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挫人没见过,还真没见过他这样的。 她进了更衣室,熟练地脱下开衫,露出胸前两团挤出的硕大,拼命往关跃身上贴:“大哥,这就洗完啦?小妹再帮你搓个背吧。”说着手往男人小腹上摸,一片紧实的腹肌,心就要跳飞。 关跃一把钳住她的手,低斥:“出去!” 女人吃痛叫了一声,已经想好了撒娇的话了,可抬头看到他的脸就吓得什么话也不敢说了,捡起衣服跑了出去。 刚一出门,迎头撞见另一个女人,高挑地倚在门口,湿漉漉的长发下一双带着莫名笑意的眼,不浓不淡地垂眼俯视下来。 女人的眼睛在她身上看看,又回头看看,像是明白了什么,蹬蹬地跑去了柜台边。 言萧很快听到他们低低的说话声—— “人家还带着个妞儿呢,你还叫我来?” “没啊,那男的说他们不是一起的。” “少糊弄我,不是一起的他那么凶?妹妹的,老娘的手差点要断了!” 关跃拉开门,目光扫向柜台,女人触电一样跑了出去。 老板干笑:“大哥……” 他想说你刚才也没说不要不是?可是对着男人阴沉的脸不敢开口,只能赔笑。 吃完了饭去找旅店的时候,关跃依然脸色不善。 言萧什么也没说,她觉得看了一场挺不错的戏。 小镇虽然又小又旧,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居然多出不少外来客,镇上仅有两家旅店,现在几乎已经全都住满了。 两人最后进了新开的那家,进门看见竖着的牌子上写着还剩了两张床位,男女混住,六人间。 关跃说:“就这儿吧。” 反正也没得选择,言萧“嗯”了一声。 老板简单说了一下入住要保管好自己的财物什么的就给了钥匙。 房间在二楼,上楼的时候关跃想起了什么,停下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打开,递到言萧面前:“你的东西,刚才忘在浴室了。” 言萧低头看,他的衣服里夹着她的那件文胸。 她伸手进去,手指勾着带子往外拽,拽到一半,好像被什么勾住了,再拽就把他的衣服也一并带了出来。她也不急,抖了抖,依然慢悠悠地往外拖,仿佛这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关跃伸手去解钩住的地方,她还在拽。 文胸在两人手里拉扯了一下,终于落入她手里。 关跃抬眼,发现言萧在笑。 昏暗的楼梯间里,女人扬着唇角,笑得无声无息,摄人心魄。 “你笑什么?” 言萧说:“我想起了之前那个女人,她居然觉得是我坏了她的生意。” 关跃问:“你都看见了怎么还让她进门?” 言萧看他:“我怎么知道你想不想要啊,万一坏了你的好事呢?” 关跃的双眼眯了一下,言萧忽然觉得,他刚才那一眼仿佛恨不得掐死她算了。 她又笑了,低着头抱着胸,还是那种无声的笑,笑完了人靠过来,学着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叫了一声:“大哥~” 低低的声音,放软之后像软糯的糖,黏在人的耳朵里。 关跃不想理睬她的恶趣味。 言萧乐此不疲,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大哥,这就洗完啦?小妹再给你搓个背吧~” 关跃看向那只手,软白的手指,弹琴一样在他肩头跳跃。 他冷笑一声,忽然捉住那只手,一用力,把她拽到跟前。 两张脸骤然贴近,言萧放大的瞳孔在夜色里晶亮。 关跃没在她的眼神里看到半点畏惧,只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 “放开,有点疼了。”她动了动手腕,声音恢复如常了。 关跃松了手,大步上楼,脚步很沉。 言萧靠着楼梯扶手站了一会儿。 刚才她觉得关跃似乎就要发火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忍住了。 六人间的房间跟学生时代的宿舍没什么区别。 言萧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男的女的都有,天南地北的口音。 关跃坐在正对门的下铺上,身上穿着她买的那件白色套头长衫,宽松肥大,他把袖口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整理着床铺。 一个邻床的姑娘在跟他说话:“你是出来旅游的吗?去哪儿玩?” 关跃看她一眼,回:“不是。” 言萧走过去,往他上铺爬。 关跃掀眼看:“你要睡下面也行。” “不用。”她已经爬上去了。 那姑娘看他们是一起的,衣服好像还是情侣款,就不再找关跃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毒啊这个世界,要么停电,要么后台抽搐,对我的更新充满了恶意啊嗷嗷嗷~ 第21章 第21章 人一多, 吵吵闹闹,半夜才熄灯睡觉。 言萧合衣躺着睡着。 这晚睡得极沉, 毕竟白天走太多的路了,睡梦里她都还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停地走动, 无休无止。 到后来这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腿。 言萧腿一动,猛地坐起来。 “谁!” 她喊出声的同时, 下铺的关跃就动了。 高低铺旁边站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 一只手从下铺伸出来, 不知道抓到了他哪里,那人叫了一声:“靠,别动手!” 大家都被吵醒,室内灯亮了。 一个男人站在言萧床边,肩膀堪堪高过床位。 关跃的一只手扣在他肩膀上,实际上还有点睡眼惺忪, 这更像是他的本能反应。 男人不自然地僵着半边身体:“兄弟, 别, 我不是坏人。” 关跃赤脚下床:“你干什么?” 男人挣不开他的禁锢,指言萧的床:“这是我的床,我订好了的,结果来了被她占了,你说这……” 言萧说:“不可能,房钱我们都付了。” “我提早订好的,你看我连钥匙都有, 不然我怎么进来的啊?”他举起手给他们看手里的钥匙。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旅舍老板被惊动,披着外套匆匆进门:“怎么了这是?” 言萧冷着脸说:“你这是黑店吧,半夜闯个人进来吓人?” 老板赶紧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误会。” 他把男人拽到一边问话,关跃这才看言萧。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老板又走回来,对言萧赔笑:“是我搞错了,这张床的确是他订好了的。” 言萧冷脸说:“所以呢,我要让给他吗?你没收我们的钱?” “这……”老板左右为难。 那男人也不肯善罢甘休:“我跑了一天长途容易吗,就指望这几个小时休息一下,床还被占了。” 言萧冷笑:“我也跑了一天呢,不亚于你的长途。” 老板一看都不是善茬,自认倒霉:“我的错我的错,美女我给你退房钱,要不你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言萧抄起个枕头就砸了下去:“你他妈给我找个地方试试?” 众人都被她的脾气吓住了,关跃说:“你下来。” 言萧看他。 “下来,”他说:“到我床上来。” 言萧眯眼,她现在有点起床气,他这话却说的有点诱哄的意味。 关跃拍拍护栏:“下来,别人还要睡觉。” 言萧扫一圈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白了一眼,掀开被子。 那位跑长途的司机半点不客气,可能连澡都没洗,一爬上床就呼噜震天。 言萧坐在关跃的床上,早就清醒了。 呼噜声,还有司机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都让她瞌睡全无。 她躺下去,往里挪了挪。 关跃没躺,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 言萧转身:“去哪儿?” “你睡吧。”他出去了。 言萧也睡不着。 躺在他躺过的地方能嗅到他身体留下的气味,莫名的有点好闻,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爬起来跟出去。 外面正当是一天里温度最低的时候,关跃在黑暗里抽烟。 言萧走出去就看到他倚在墙根的身影,指间一点星火明明灭灭。 还没走近,他已经察觉到了。 “你出来干什么?” “你进去睡一个我瞧瞧?” 他嘴里若有若无的一声,有点像笑。 言萧抱了抱胳膊,站到他旁边,感觉吹过来的凉风小多了。 “有烟吗?” 关跃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一推,推出一根。 言萧伸手拿,昏暗里没摸到,先摸到他的手指,故意捏了一下,才抽出了那根烟。 “再借个火。” 关跃这次吸取教训,捏着打火机的一端直接送到她跟前,就抵在她腰上。 他不借,叫她自己点。 “小气。”言萧含笑接过来打着,点了烟。 抽了半根,浓烈的尼古丁让她更加清醒,眼前的街道有了灯光,好像有车在往这里开。 天就快亮了,那辆车披着一点晨曦开过来,在斜对面停下。 看起来是辆面包车,门拉开,下来几个人,都是男人的身形。 言萧本来也没注意,小镇上难免有早起的工人,再正常不过,但那几个人里有个人说了句话,被她听到了。 那是宋方的声音。 几个人走远了。 言萧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昏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终于挨到早上,两个人在街边吃了早饭,回去收拾东西退房。 言萧整理包的时候,昨天跟关跃搭话的那个姑娘忽然跟她说起了话。 “诶,昨天那个司机真是让人头疼,你后半夜没睡到觉吧?” 上铺那个司机已经走了。 言萧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们也被他吵得不行,到现在都困。”姑娘话锋一转:“对了,你刚才收在包里的是做鉴定的仪器吧?我见过,我是做考古的。” 这才是她来搭话的原因。 言萧这才仔细看她,姑娘很秀气,鼻子上一圈小雀斑,有点俏皮。 “我们考古队跟着教授来这里考察的,穿过无人区到了这个小镇上,你呢,半个同行?” 言萧还没回答,有人敲了一下门:“走了。” 是关跃,他看一眼那姑娘,催促说:“快点。” 言萧冲姑娘点一下头,背起包出去。 “我说镇上怎么一下来这么多人,原来是来了支考古队。”言萧朝屋里飞一眼:“你跟他们同行,不去聊聊?” 关跃说:“用不着。” 言萧临走回头看一眼,姑娘还在看她。 她挥一下手,姑娘也挥挥手。 就这时候有个青年越过他们跑了进屋,叫那姑娘:“快去教授屋里,队里丢东西了。” 姑娘马上跟他出门:“丢什么了?” 青年边往外跑边说:“那个西域画像砖,昨天半夜被偷了。” “什么?那可是文物啊……” 青年回头“嘘”了一声,两个人跑远了。 关跃朝那两个人看了一眼,说:“走吧。” 言萧说:“同行也被盗文物了,就这么走?” “有教授带队的考古队,需要我们插什么手。” 言萧心想也是。 自那场沙尘暴后,今天是第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就连原本暗淡的小镇都有了明媚的色调。 两个人离开旅舍后找到了镇上的修车铺,关跃把手机递给言萧,让她打电话联系石中舟他们,自己去选车。 这里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买一辆不划算,人家怕有去无回,也不肯出租,只能尽量买个能用的二手款。 信号恢复了,言萧之前拨了几次都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这一次终于有了忙音。 电话那头传出石中舟的声音:“喂,关队!你在哪儿!” 他几乎是在吼。 言萧拿开点说:“是我。” “言姐!你们没事儿吧?我看那个丁哥好像回头去追你们了。” “没事。”言萧把手机递给关跃:“你来说。” 关跃拿着手机走开几步,很快交代清楚了碰头的地点。 挂上电话的同时他就选好了车:“就那辆吧。” 一辆外壳斑驳了快掉漆的摩托车。 造型倒是很拉风,言萧觉得用艺术的眼光来看,也许会有摄影师愿意拿去给模特做摆拍的道具。 她问:“多少钱?” 店主说:“八百。” “太贵了。”言萧走近,用脚踢踢摩托车的后轮,叮当咣啷一阵响:“顶多四百。” “哎呦美女你这一砍就对半儿,也太狠了吧!”店主早看到她肩头背的双肩包是LV的,忍不住抱怨:“我看你也不像穷人,怎么就舍不得这么点儿钱呢?” “花钱也要花对地方,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穷人,我以前可穷了。” 店主跟她扯皮:“你穷,你哪儿穷了?” “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吃份泡面为了省电都不烧热水,怎么样?” 关跃看她一眼,言萧的手指扳着摩托车的后视镜,像是随口一说。 店主有点词穷。 言萧一锤定音:“就四百,再看下去,我觉得连这个价都不值了。” “……”店主肉痛地屈服了。 两分钟后,关跃跨上摩托车。 言萧坐在后面,抱住他的腰。 关跃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露出来的脸,说:“把头低下去。” “嗯?” “头低点。” 言萧很快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风实在太大了,连副头盔都没有,摩托车上能感受到的风力至少是站在地面时的好几倍。 她的头发在风里翻飞,有时候会糊住脸,只能把脸低下去,贴在关跃背上。 风里传出她的声音:“我现在一定特别小鸟依人。” 关跃朝后视镜里看,女人漆黑的头顶抵在他后腰,双臂牢牢缠在他腰上。 是有点儿。 骑摩托车有个好处,不需要特地去走公路,甚至一些羊肠小道都能过。 关跃仿佛一张活地图,中午两人下车吃饭的时候已经远在小镇百里之外,全靠抄的近道。 被风吹了一路很难受,言萧选了个背风的坡地,坐在那里吃饼干,早上刚在小镇上买的,也不知道在货架上放多久了,都皮了,吃了几口就再难下咽。 关跃在旁边检查摩托车,毕竟是便宜货,经不起折腾,几个小时的路下来已经力不从心。 远处,一阵尘烟划出一道横线,有车在公路上开。 到了附近,那车停了,下来两个男人,吹着口哨,说着笑着去对面路边,解手的解手,抽烟的抽烟。 车门没关,里面还有个人没下来,言萧眯起双眼看着,忽然站起来往那儿走。 “你去哪儿?”关跃问。 言萧没回头:“随便走走。” 关跃追上来,瞄一眼远处的车:“少胡扯,我看到了。” 车里那个人他也见过,之前进过窝子的那个。 宋方。 言萧凌晨在小镇上听到的声音没错,还真的就是他。 “你想干什么?” 言萧说:“我就去看看。” “看看?你是想报复他吧。”关跃目光如炬,他知道言萧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言萧也不遮掩了,抱住胳膊斜睨他:“嗯,我想报复他,怎么,这附近也有派出所?” “没有。” “那不就结了。” 关跃又看车一眼:“你想怎么样?” 言萧不直言:“你少阻止我。” 上次吴安安那事儿她还有气呢。 “我不阻止你,”关跃手收进长裤口袋,头微低:“我帮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言萧的眼睛勾在他脸上,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又低又沉,说不出的性感。 “真的?” “真的。” 言萧冷笑:“也没什么,我就想让他也上一次热搜。” 宋方坐在车里,怀里紧紧抱着只包,那边两个男人还没回来,忽然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 转头看,一个男人手扶着车门看着他,身体因为往里微倾而压低,看得出来本来个子很高。 “你是谁?”宋方很警觉。 关跃指指车轮:“你的车坏了。” “什么?”宋方探身出去看。 头刚伸出去半个,后颈上落下一记手刀,他就不省人事了。 趁那两个男人还没回来,关跃迅速把他拖出车,他的手里仍抱着那只包。 一座废弃的土房,快倒塌的土墙上靠着辆破旧的摩托车。两米开外有一颗矮矮的歪脖子树,快死未死,一半残留着叶子,一半老干枯皮。 树底下坐着刚被带过来的宋方。 他还晕着,上衣被扒了,露出中年发福的肚子,双手被背到身后捆在树干上,乍一看像是坐在那里打瞌睡。 言萧站在对面举着手机对焦:“左边一点,对,把他的脸拨过去。” 关跃蹲在树边照办。 言萧按下快门,咔擦咔擦一阵连拍。 “然后呢?”关跃站起来。 言萧低头发送:“发给裴明生,让他去办。” 关跃发现她真是早有计划。 不确定另外两个人会不会找过来,关跃在周围转了一圈,回头的时候看到宋方落在地上的包,早已摔得拉链半开,露出里面东西的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1.0时这章字数很多,V章要求修改字数不能少于原有字数,所以替换成2.0后更了一章+三分之一章,估计后面遇到字数多的章节还会这样。 唉,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更下去,坚强的微笑~[泪眼婆娑] 第22章 第22章 关跃伸手去捡的同时言萧也发现了, 她的手快一步,握着那东西从包里拽出来。 是一块暗蓝发灰的方砖, 几寸见方,五六厘米的厚度, 正面有描绘的人物画像。 画像灰白笔触,磨损严重,也许是在尘沙里埋了很久的缘故, 颜料早就没了。作画的笔锋飘逸流畅, 和敦煌莫高窟里的作画风格很神似, 辨识度极高。 “不会那么巧吧?”言萧淡淡勾唇,看关跃。 关跃也看她,两个人想到了一起。 临走时候遇到的那个考古队,他们丢了一块画像砖,来自西域。 言萧把画像砖塞在关跃手里,又去翻宋方的包, 里面很空, 除了这块砖就是一张拓印了这砖的纸膜。 关跃说:“看起来是要做复制品。” “做鉴定的改做贼了, 还要造假,我真是小看他了。”言萧又掏出手机:“挺好,干脆让他上全国新闻得了。” 手指刚拨下一个“1”,关跃伸手挡了一下:“别报警。” 言萧抬头:“为什么?” 关跃先看着宋方,然后目光才转到她脸上:“别把事情闹太大了。” 言萧好笑:“闹太大怎么了,他自己作的死,还不能我曝光了?” “差不多就行了。”关跃捡起那只包把画像砖塞进去, 拽起她就走:“赶回去把东西还给考古队,我们还要回队里,没多少时间耗。” 言萧被他拽到摩托车那儿才停,冷笑:“刚才可是你自己说要帮我的,转头就变卦了?” 关跃把包缠在摩托车上,看着她:“我已经帮了你了,上车。” 言萧没动。 关跃又说一遍:“上车。” 言萧不仅没动,还按亮了手机,重新去拨110。 关跃夺了她的手机,两手伸到她腋下一提,抱起她往摩托车上一坐,一手按住她肩,另一手把她的一条腿掀过去。 言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骑坐的姿势了。 关跃腿一跨,在前面坐稳,脚下用力踩下去。 猛然的前冲让言萧不得不抓紧他的腰,那腰侧坚硬紧实,她抓得格外用力:“姓关的,你别老是激怒我。” 关跃说:“那是你太容易被我激怒了。” 言萧咬着牙抬头,看到后视镜里他的脸,冷淡的没有表情,一双眼却格外深沉。 摩托车这一路开得非常快,一路颠簸。关跃刻意避开了之前那条路,没有遇上那辆面包车。 抄了一条近道上了公路,没多久他就停了下来。 路边停着两辆小型中巴,一群人正坐在那里吃东西喝水。 关跃下了车,把那只包拿在手里,听到后面言萧的冷嘲:“真巧,看来是不用赶回镇上去了。” 人群里坐着之前跟他们说过话的那个姑娘,早上通知她文物丢了的那个男青年也在,这样的人数,很显然就是那只考古队。 摩托车的声音大,人群也早注意到他们了,姑娘一下站了起来:“哎,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她脸冲着言萧,眼睛看着关跃。 言萧没回答。 关跃开门见山:“你们带队的教授在不在,我能不能见一下?” “你要见华教授?”姑娘转头找了找:“在那儿,你等着,我帮你去叫。”说着蹭蹭跑向后面那辆车。 很快她口中的华教授就过来了,是个头发半白的老人,穿着齐整的中山装,衬得腰板直,看起来精神矍铄,走路时脚步很快。 “谁要见我?” 姑娘指指关跃和言萧:“他们,昨晚跟我们住同屋的舍友。” “哦,”华教授看过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关跃说:“早上听说你们队里丢了东西,能不能问一下那东西具体什么模样?” 华教授一下皱了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跃举了一下手里的包:“我们碰巧看到个差不多的,不确定是不是你们队里丢的。” 华教授一听这话就不遮掩了:“是一块画像砖,边长十四厘米的正方形砖,蓝色泛灰,上面画的是一人一马,初步推测画的是出使西域的张骞。” 关跃转头看言萧。 言萧瞄他:“看我干什么?” 关跃:“你说干什么?” 除了她,谁还能确定华教授说得到底对不对。 言萧不冷不热:“没错,就是这块。” 关跃转头把包递给华教授。 华教授几乎是夺了过去,拉开一看,差点老泪纵横:“还好还好,我真担心就这么在我手里丢了,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姑娘安慰他:“不会的教授,这不是回来了吗?” 队里其他人都跑过来围观,前一刻还因为丢了文物气氛凝重,这会儿一下就活络起来了。 华教授看关跃:“这东西怎么在你们手上啊?” 关跃没详说:“偶然碰到个人,在他身上发现的。” 华教授马上接口:“是宋方吧?” 言萧有点意外:“怎么,你认识宋方?” “之前不认识,就这次路上认识的,你们呢,也认识他?”这话带着点儿试探。 这回换言萧看关跃了,她要是说跟宋方是同行,说不定会被当成是一类人呢。 关跃停顿了一下才说:“知道这个人,不熟,我以前在文保组织里待过,你们可以放心。” 言萧觉得奇怪,直接说自己做考古的不是更能打消人家疑虑? “啊,这样。”华教授看起来的确放心多了。 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站久了就觉得累,他把画像砖抱在怀里,就在车门那儿坐了下来,接着往下说:“我跟这个宋方也是偶然碰上的,本来看他懂点文物知识,就聊了聊,知道他是做鉴定的,后来他忽然拉我入伙,才知道他不止做鉴定。” 言萧问:“他拉你入什么伙?” “就是叫我把队里的文物转手给他们,他们拿去做复制品,做出来的赝品在国内有他们这些鉴定师出面,能打着真品的旗号卖高价,真正的真品就走私出国,两面都赚钱,然后再带我分红。” 言萧懂了:“你拒绝了。” 华教授很激动:“当然了,这可是监守自盗啊!我没答应他,本来以为他是牵头的,后来才发现他也有难处,你猜怎么着?” 言萧发现这老教授挺有讲故事的天赋,还会卖关子了,配合地问:“怎么着?” “他也是被逼的。”华教授叹气:“他说干这事儿的是个挺大的组织,最大的头儿只手遮天,手底下有造假的,有跑走私的,甚至连挖坟的盗墓贼都有。他本来就是个做鉴定的,被强逼着搀和进来,现在越卷越深就出不去了。昨天晚上偷东西的肯定也是有专门的人来干的,防不胜防啊。” 这话言萧相信,宋方之前虽然跟她交流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怕事的,就连在她面前也不敢明着说什么狠话,就敢背地里阴她一下。 但她对那老小子一点也不同情:“为什么不报警?” 华教授突然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围成了一个圈,现在他突然沉默,十几双眼睛就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花白的头顶。 隔了好久,老人家才又开口:“我有个师兄,一直兢兢业业干考古。八十年代初那会儿吧,遇上件一模一样的事儿,也有人拉他入伙,他没干,报了警。结果警察没抓到人,反而他自己落得连职称都没了。后来处处碰壁,哪儿都混不下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当年要是没这事儿,现在可能已经是考古界的泰斗了吧。” 顿了顿,他又说:“我倒不是说还贪恋这么个教授的头衔,反正没几年也要退休了,就是觉得这组织无孔不入,我还带着这么多学生,得为他们负责啊,万一要是谁出了事儿,回去怎么向他们家里交代?要报警也不能在这儿报啊。” 不知道是他的语气太过沉重,还是为他口中的那位师兄惋惜,大家脸上都很严肃。 关跃忽然问了句:“你那位师兄是不是姓陆?” 华教授一愣:“你怎么知道?” “听说过这事儿。” “哦……”华教授多看了他两眼,听说过不奇怪,这事儿当初闹得挺大的,不过他这年纪居然知道,还是挺叫人意外的。 这一番话说了很久,上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华教授出于感激,主动提出带他们上路:“你们这车太破了,骑着不安全,还是跟我们的车走吧。” 那姑娘也在旁边附和。 关跃想了一下,耽误够久了,搭他们的车能尽早跟石中舟他们碰头,就同意了。 车上差不多就快坐满,言萧先上车,在最后一排坐下。本来那里坐着个青年,看到关跃过来就起来去前面了,走的时候还说:“不妨碍你们。” 又是同乘一辆摩托,又是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是一对。 反正是萍水相逢,关跃也没解释。 他坐下来,看一眼旁边,言萧手里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烟盒,眼睛望着车窗外面。 关跃起初以为她是因为宋方的事还在跟他怄气,等看清楚她的神情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言萧脸上出了神,双眼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车开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她的脸忽然转了过来。 “你看什么?” 关跃直接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华教授说的话。”言萧往后一靠,脸上浮出个突兀的笑,低声说:“你猜他说的那个组织的头儿是谁?” 关跃盯着她:“你觉得是谁?” 言萧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关跃看一眼前面一排排的头顶,腿动了一下,往她身边挪了点。 靠着言萧的那条腿长裤绷紧,抵在她腿边,结实的触感,他把肩膀放低,侧脸凑近。 言萧一只手拢起来,贴近他耳边,故意悬了一会儿,等到他忍不住转头看她的时候才开口:“我得罪的那个人。” 她的语气很轻,关跃看见她半边嘴角勾起,像是笑,更像是不屑:“五爷,最大的国宝帮,连警察都摸不清楚他到底是谁,一定是他。” 华教授所说的一切五爷都符合,他的手底下经营着很多暗处生意,不法的勾当没少做过,也只有他能把宋方逼成这样。 关跃抬头坐正,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言萧挑眉:“你就一点都不惊讶?” 他反问:“我为什么要惊讶?” “……”言萧扭头盯着窗外,手里又开始转那只烟盒,再转过脸来时说:“有时候你让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关跃低了头,目光落在脚下,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2.0终于华教授也露了个脸~ 想了一下,还是把上章合并了,不然我后面得打散多少章节啊,不管了,今天也要继续含泪坚强~[微笑脸] 第23章 第23章 石中舟跟王传学等在小镇的入口已经快四个小时, 这里是归队路上最后一个有人的地方。 下午四点,两辆中巴开了过来, 远远停下,车门打开, 下来两个人。 言萧和关跃。 一个老人和一个姑娘从车里探头出来跟她们挥手告别,直到中巴开出老远才坐回去。 两个人小跑过去。 “关队,他们是什么人啊?” 关跃说:“一支考古队。” 原来是同行, 难怪这么热情。 石中舟殷勤, 转头去帮言萧拿包, 看清她和关跃的衣裳,忍不住笑了:“言姐和关队看来相处的不错嘛。” 连情侣装都穿上了。 言萧皮笑肉不笑:“你们领队不惹人生气的时候相处的是还不错。” 石中舟:“……” 边说话边往前走,很快进了镇子,转过一个弯,王传学和石中舟渐渐走去前面,言萧被一只手拉了一下, 停住。 关跃看着她:“我提醒过你了, 这也是你的队, 我不只是他们的领队,也是你的领队。” 言萧回味了一下,才明白他针对的是她那句“你们领队”。 “哦,原来你是我的……”她故意拖长语调,看到他眼眯了一下,才抛出后面两个字:“领队。” 关跃隐忍地抿了一下唇:“我知道你因为五爷的事不爽,但别拿我消遣。” 言萧的表情淡了:“你少拿五爷来戳我。” “只准你消遣我, 不准我戳你?” “是啊。” “……”关跃差点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话不投机,抬脚先走。 镇子很偏,跟之前经过的小镇都不一样,完全没有商业痕迹,大部分住户都是少数民族,走在路上还能看到随处吃草的羊群。说是镇子,更像是个村落。 越野车停在一间平房外面,几个人过去的时候,一群小孩子正围在那里捣蛋,有的用树枝在轮胎那儿戳戳这儿捣捣,有的还用小石子丢车窗玻璃玩。 一个小姑娘挡在车尾阻拦,嘴里不断呵斥,孩子们转头看到有人来了,瞬间跑了个精光。 石中舟老远就笑:“哪儿来的小姑娘这么好,还给咱们看车啊?” 那小姑娘半点不怕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破旧的手表,看着他说:“我帮你们一共看了三个小时四十二分钟,一个小时五块钱,你付钱吧。” 石中舟愣在那儿,回头说:“怎么着,遇到碰瓷的了?” 王传学说:“算了,别耽误时间了,她要钱就给吧。” “行吧。”石中舟掏了二十给她:“喏。” “我找你钱。”小姑娘翻口袋。 “不用不用,我们赶着走呢。” 小姑娘退到一边,看着他们上车。 言萧从旁经过,看了她两眼,小姑娘又矮又瘦,脸黑黑的,那双手更黑,皮肤粗糙,还皴裂了,半点不符合她的年纪。 她停住:“你不用上学?” 今天好像不是周末。 小姑娘看着她,摇头:“家里没钱。” “所以来这儿赚钱?” “对啊。” 言萧笑:“你还挺有商业头脑。” 小姑娘被她笑得有点脸红,好像又有点不忿,小声说:“我凭本事赚钱。” 言萧上下打量她,又问:“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言萧目光落在她头顶,有点出神。 养父母去世那年她也十六。 “言姐?” “嗯?”言萧回神。 石中舟在车上叫她:“该上路了。” “等会儿。”言萧从他手上拿了自己的包,转头叫小姑娘:“你跟我来一下。” 小姑娘莫名其妙,跟着她往平房旁的巷子里走,刚进去,看到她站在那里打开包,拿出了钱包。 红色的毛爷爷抽了出来,一张一张,捏在她指间一小叠。 小姑娘眼都直了,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言萧把那叠钱递给她:“拿着。” “给我?”她瞪大眼。 “嗯。” 小姑娘伸手去接,脸上还是懵的。 言萧把包勾在肩上,淡淡说:“能读书就读书。” 小姑娘傻站着,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人…… 石中舟从巷子口那里鬼鬼祟祟跑回车上,对着两个人翻了翻双手,夸张地低吼:“言姐给了她好多钱,至少这个数,我看钱包都快空了!” 王传学怪叫了一声:“真的?” “骗你是王八!” 关跃扶着方向盘往巷口看了一眼,言萧正好过来。 石中舟按捺不住,一路目视她上车,没等她坐稳就问:“言姐,你干嘛对那小姑娘那么好啊?” 言萧边系安全带边说:“扶贫啊。” “啊?你也不像是会做慈善的人呐。” 言萧眼睛往后一瞥:“哦,我瞧着就是个没同情心的人是吧?” 石中舟自知失言,啪啪两下打在自己嘴巴上:“不是不是,是我胡说,言姐看着就是个活菩萨。” 言萧白他一眼,转头对上关跃的眼睛:“怎么,你也觉得奇怪?” 关跃说:“随便,你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 言萧笑了:“这还差不多。” 关跃把车开出去,想到她刚才说的“扶贫”,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买摩托车时她那句看似无心的话—— “我以前可穷了,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吃份泡面为了省电都不烧热水,怎么样?” 太阳渐西,阳光却还没淡,越野车离开小镇,越开越偏,进入荒漠。 地面坑洼不平,碾出来的灰尘飞在阳光里,能清楚地看见一颗颗细小的颗粒。 已经距离考古队不远,王传学和石中舟有点兴奋,不知疲倦地提议轮班开夜车,快的话明早就能到。 关跃没有异议。 天快黑的时候,言萧的手机响了一声,进来条信息。 她按了解锁,一张图片弹出来。 是张新闻报道的截图,新闻里是被扒了上衣的宋方,裴明生刚安排人发出去就通知她了。 言萧仔仔细细欣赏了一下,她的拍照技术不错,比宋方拍她的那张清楚多了。 “看。”她把手机递去旁边。 关跃稳着方向盘,低头看了一眼,又掀眼看她,脸被手机蓝光照着,眼窝更深:“高兴了?” “还行。”言萧笑得淡,眼角弯起来,像月牙,仔细看,会发现她的右边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 之前从没注意到过。 关跃收回目光,专心盯着前路。 “哎,言姐,快看外面。”王传学忽然在后面喊。 言萧看出去:“什么?” “那片胡杨林,看到没有?” 言萧看到了,一大片胡杨林扑面而来,大片的黄,在荒漠里耀眼的像一片焰火。 “这里可是一景,要不要下去看看?” 言萧说:“好啊。” 关跃把车停下来。 石中舟和王传学先下,兴致勃勃地去前面开路。 言萧下了车,回头看到关跃没动,问:“你不去?” “小王跟小石带你去就行了。” “那不行吧。”言萧扶着车门,慢悠悠地说:“你不是我~~~们的领队么?” 关跃沉沉看她一眼。 言萧没动,偏要等他。 他只好解开安全带。 胡杨林这种生物抗旱,被称为荒漠里的英雄树,但能见到这么一大片还是很难得。走进林子里,半点感觉不到他人的痕迹,像是与世隔绝。 言萧进去随便转了转,看到一棵枯死的胡杨耷拉在地上,树干光秃秃的,上面有刻字,凑近看才发现刻的是名字,一个王传学,一个石中舟。 “你们刻的?” 王传学在前面嘿嘿笑:“是啊,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怕迷路,就在这枯树上面刻了字。” 言萧盯着看了两眼,回头问关跃:“没有你的?” 石中舟抢答:“有啊,关队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刻了一个,不然就我们俩刻字,显得多傻似的,不过不在这儿。”他转了转头,指了一下前面,“可能在那边。” 王传学唱反调:“在那头吧?” 两个人分开去找刻字地点,言萧心想是很傻,直接问当事人不就行了。 她走到关跃跟前:“带我欣赏一下?” “刻字有什么好看的。” “来这里不就是瞎看吗?” 关跃无言,往前带路。 越走越深,天也暗了,林子里光线朦胧,关跃停了下来:“就这儿。” 言萧蹲下看,这也是一棵枯死的树,连造型都跟之前那棵差不多,难怪他们说怕迷路。 找了半天才找到刻字,在侧面,就一个“跃”字,刻的潦草,纯属敷衍。 她抬头:“有刀吗?” 关跃:“干什么?” “我也刻一个。” 关跃弯腰,在地上捡了个尖利的小石块递给她。 言萧皱眉:“就这个?” “我们都用这个刻的。” 言萧拿在手里,在树干上试了一下,摇头:“刻不动,大概只有你的手劲能刻出来。” 关跃看时候不早了,拿了她手里的石块蹲下来:“我帮你刻,刻哪儿?” “就刻你名字旁边。” “……” 关跃捏紧石块,在那个“跃”字旁边划下一点。 一只手伸过来,覆在他手背上。言萧抓着他的手说:“错了,刻萧字,你刻跃,我当然刻萧,不然怎么对应?” 关跃转头,胳膊就抵在她温软的胸口,她的脸贴在面前,离得近,能看清她额角细软的绒毛。 言萧眼盯着他,手心贴着他的手背,轻轻蹭了一下。 他纹丝不动。 于是她将五指张开,穿插.进他的手指。 四周无声,她的手里像有张网,悄然结下。 关跃下颚紧绷,眼底又暗又沉。 言萧声如呢喃:“刻啊~” 他忽然动了,手陡然抽离,又猛地抓住她的。 “少给我来这套。”声音从他的牙关里冷冷挤出来:“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要不是你是资助人送来的人,我根本不会忍你这一路,马上进队了,你给我安分点。” 言萧再往前靠,唇贴在他耳边:“你敢对我怎么样?你连送上门的鸡都不敢动……操!” 关跃忽然用力,她的手指被捏得生疼,背后冒了层冷汗。 “是不敢,还是不想,你给我搞清楚。” 言萧咬牙:“那你对我是不敢,还是不想,嗯?” “不想。”关跃回地斩钉截铁:“我对你没兴趣。” 言萧眯起双眼,冷笑:“你是对我没兴趣,还是对女人都没兴趣?” “对你,”关跃几乎咬牙切齿:“我对你没兴趣!” 言萧慢慢抿住唇,脸上没有表情。 远处传来叫他们的声音,关跃松开她站起来。 言萧蹲在那里,足足有半分钟,终于也站起来,脚下枝叶碎响。 她往外走,经过他身边,垫脚,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石&王:糟!错过最佳现场!!! 胡杨林:深藏功与名~ 第24章 第24章 再回到车上外面就开始起风, 整整吹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停。 水红的天光映亮天际, 荒漠在一早披上色彩,远近土丘染了层淡红反而更显神秘。 车终于开进考古队的驻扎地。 言萧从睡梦里醒过来, 几番轮班之后,现在旁边开车的是石中舟,他往前一指:“言姐, 前面就是咱们队的营地了。” 言萧往外看, 一块斜坡下方竖着几个帐篷, 军绿色,远看像钻出戈壁的绿花。 后面有人动了一下,她回头看,关跃抱着胳膊坐在后排,头微低,似乎刚醒, 眼神惺忪。 晨光照进车窗, 从他的头顶到肩背的轮廓都有点模糊, 他的眼动了一下,对上她的。 石中舟说:“言姐,前面有水,咱洗漱一下再进队。” 言萧把头转回去:“好。” 他说的水是条浅浅的泉流,清澈地能看见水底的石块。 这本来是条地下泉,前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冒出了地面, 以致于方圆百里就这一块地方有了绿色植被,跟之前见到的荒凉格格不入。 言萧就着泉水洗漱了一下,拍着脸站起来,看见关跃在往这儿走。 他没看她,走到水边,蹲下来洗漱。 言萧站在他上游,蹲回去,手指搅了一下水,看着前方:“你这队不大。” 一眼看过去就四五个帐篷,跟华教授带的那支考古队没法比。 关跃抄水漱干净嘴里的泡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四个月。” “哦,够久。”言萧顿了顿,添一句:“你真能忍。” 关跃转头,脸上水珠淋漓,想从她脸上看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对这艰苦的环境能忍,还是另有所指。 言萧看着他,脸上云淡风轻。 他舔一下牙关,抬手抹了把脸,低头,又抄水重重搓了脸两下。 太阳升高了,远远望出去,一片起伏的荒原。 越野车在营地外停下,下了车,外面站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看到关跃下车,马上叫了一声:“关队。” 关跃点头,指言萧:“这位是新来的鉴定专家,言萧。” 言萧推门下去,带着笑跟他握手:“你好。” 石中舟跟王传学在旁边大眼看小眼,当初他们可没有这种待遇,收到的全是白眼。 男人人如其名,叫张大铭,人憨憨的,看着很老实。 言萧刚洗完脸,也没化妆,但架不住底子好,皮肤雪白,身材高挑,往眼前一站就有一种出挑的美,他看了有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顶。 关跃问他:“最近队里还算安全吧?” 张大铭点头:“前两天有点动静,我们东西藏得严实,没出什么事儿。” “嗯。”关跃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言萧,她背着包正要进眼前的帐篷。 帐篷刚好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人差点跟她撞上,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下,那人站定。 是个女人,身上穿着件米色的针织衫,齐耳短发,比言萧矮了半个头,眉毛描地细致,嘴唇涂成淡淡的粉色。 她看看言萧,又看关跃:“关队,这是?” 关跃说:“言萧,刚进队。” “哦,那位鉴定专家……”女人看着言萧,有点意外,好一会儿才伸手:“你好,我叫蒲佳容。” 言萧跟她手碰了一下,朝她身后的帐篷抬抬下巴:“这是你的帐篷?” “对,你住的地方我都准备好了,在后面。”她说话声音不高,还很慢。 石中舟夸她:“还是小蒲细心,什么都办得好好的。” 蒲佳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眼睛又去看关跃:“关队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跃已经走远两步,正在掏烟,闻言也没抬头:“刚到。” 她“哦”了一声,像是没话说了,拨了一下手指,看言萧:“我带你去宿舍吧。” 言萧点头:“麻烦你。” 蒲佳容先走到关跃跟前:“关队,那我带人过去了啊?” 关跃颔首:“去吧。” 蒲佳容看他一眼,往前走了。 言萧跟在她后面,经过的时候,有意无意,也看了他一眼。 关跃的眼睛瞬间就看了过来,像精准的探头,一下捕捉到她的目光。 言萧什么也没说,拨一下肩头的包,追上蒲佳容。 说是帐篷,确切的说应该是绿帆布搭成的简易住房,一人一间,每间隔了一两米,分三排错落分布。 路上,蒲佳容把每间住的是谁都介绍了一遍,住宿区域的侧面有个更大的帐篷,帘子敞着,她说那是厨房。 “大铭平时管做饭,他主要就负责掌勺和看护。”她介绍地很详细。 言萧边走边看,嘴里偶尔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到最后一排,右边那间帐篷是新扎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毫无疑问就是她的了。 蒲佳容说:“小石提前打了电话回来,不然我们还来不及准备。” 言萧看了一眼旁边的帐篷:“那间是谁的?” “关队的。” “哦。”她装作不在意,掀了帘子进了自己的帐篷。 里面不大,床是木板搭起来的,刚好一人坐下的高度,被子床单都是新的,红条格子款。 桌子比较简陋,一看就是自己用钉子钉出来的,长条形,摆在角落。 她把包放在床上,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看到蒲佳容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一个评价,于是微笑说:“挺好的,你们辛苦了。” “应该的。” 言萧忽然发现她这个人挺一板一眼的,不笑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木木的。 她问:“今天见的就是全部的队员了吧?” “对,都在这儿了。” 言萧“哦”了一声,所以在此之前,这里就她一个女队员。 蒲佳容说:“没想到你也是女的,还这么年轻。” “是么?” “因为听说做鉴定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而且好多都是男人。” “各行都有例外。” 她又像没话说了。 直到言萧掀帘准备出去,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言萧耸一下肩:“我没想跟他们一起,命运的安排吧。” “……” 关跃站在风口里抽了半支烟,看到石中舟把言萧的行李箱送去了后面,没一会儿,他跟蒲佳容一起出来了。 言萧跟在他们后面。 外面风大,她身上加了件风衣,领子竖起来,整个人更显得高挑修长。 “关队,早饭还没吃吧?我们也刚起床不久,一起吃吧。”蒲佳容边走过来边说。 关跃说:“你们先去,我等会儿来。” 蒲佳容轻轻“嗯”了一声,和石中舟一起往厨房那儿走了。 言萧慢条斯理到了跟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女人的直觉就是准。” 关跃看着她,像在等她解释。cncnz.net 言萧朝蒲佳容看了一眼,目光又轻轻转回他身上:“那个睡袋啊~” 露宿那晚她就觉得,那一定是个女人的睡袋。 关跃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言萧靠近一步,低声问:“你对她有兴趣?” 关跃眼一掀:“你少胡扯。” “哦。”那就是没兴趣了。 言萧本来想说“人家对你可是有意思呢”,可是转头一想这关她什么事?蒲佳容特地一大早化个妆迎接他回来,他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他自己都不关心,跟她更是半毛钱关系没有。 关跃点去烟灰:“现在进队了,请你把注意力转到工作上,其他事少想。” 言萧脚蹭了蹭地上的沙石:“我想什么了?” “……” “嗯?说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关跃手指用力捏了一下烟,避开她眼神:“吃了饭让小石带你去发掘现场看一下,早点研究玉璜。” 言萧腿一伸,挡住他去路:“你带我去。” 关跃脚下动了两步,眼睛终于看住她。 言萧赶在他开口前有理有据地说:“你是领队。” 关跃一口烟憋在口中,慢慢吐出来,扔了烟蒂几下踩灭:“走的时候我叫你。” 戈壁荒漠的天气古怪,上午还是晴天,下午忽然阴了。 一点半左右,关跃来叫言萧,她正在准备东西。 他站在门口看,桌子上摆着两台小型仪器,笔记簿,一堆厚厚的资料,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工具。 言萧侧身站在那儿忙,半天没搭理他。 关跃忽然发现她认真起来跟平常判若两人。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她收了几件东西在包里说:“走吧。” 发掘地点就在附近,地形很特别,不像戈壁其他地方那样遍布沙石,大多是土质。发掘出来的坑大概有两米多长,一米来宽,并不算大。四周都有土丘,这坑陷在中间,像是多了四面天然的屏障。 言萧走到坑边,往下看,底下很暗,说明比较深。 关跃手一撑,先跳了下去,抬头说:“你小……” 话没说完,言萧已经跟着跳了下来,接着就骂了一句:“操!你怎么不说下面都是石头!” 她的脚底杠了一下,疼得提了起来,眼瞪着他,好似金鸡独立。 关跃抿住唇,懒得解释,转过头去时口中若有若无地发出一个音调。 言萧踮着脚追上去:“你刚才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 “我已经听到了。” “你听到我笑了?” “……”言萧咬唇,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的头发比常人要黑得多,墨一样,短短的,显利落,根根分明。 她甚至想伸手扯一下,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刚想到这儿,关跃忽然回过了头。 言萧眼跳了一下,还以为他能未卜先知,紧接着就听他说:“提醒你一句,等一下进去了你可能会失望。” “为什么?” “进去你就知道了。” 坑下之所以深而暗是因为有条甬道,这坑本身就是连接甬道的入口。 甬道走到底有台阶,又细又窄,石头凿出来的,踩上去,年代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言萧脚底还有点疼,走得慢。 关跃在她前面好几步,因为往下,身高降低,与她形成落差,正好高低合适,她把手搭在他肩上,说:“我扶一下。” 关跃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但言萧明显感觉到他肩头的那块肌肉紧了起来,那肩背也越发显得宽阔惹眼,隔着层上衣手下都能摸出明显的肩峰骨。 十几层台阶之后到了底,关跃停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言萧:见识过华教授的考古队之后再看到这个考古队,仿佛看到一艘航母之后,旁边漂来了一条小渔船…… 关跃:不准嫌弃。 话说24章了,我的小可爱们都回来看文了吗?新的小可爱们有吗?出来让我瞅瞅,眼熟一下~ PS:本章微修~ 第25章 第25章 一片黑, 伸手不见五指,直到手电的光亮起来, 言萧才看清眼前景象。 两米见方的一个斗室,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壁, 脚下铺着石块,中间一个小小的石台,除此之外, 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看完一圈, 收回目光:“就这样?” 关跃点头:“所以我说你会失望。” “不是说这是个古墓吗?” “有封土堆, 应该是座古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打开后就这样。” 言萧又看了一遍,这里面太空了,别说棺椁,连放陪葬品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在这里面发现了哪些文物?” “只有那几节玉璜, 其他什么都没有。” “……” 关跃把电筒的光调亮, 照向石台:“就在那上面发现的。” 言萧走近, 弯腰看,石台上有浅浅的槽口,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正好就是玉璜的形状,一节对应一个槽口,一共五节。 五节槽口围成一圈,没能连在一起, 因为还缺一部分。 “玉璜应该一共有六节,这里为什么就五个槽口?” 关跃说:“发现的时候就这样,就出土了五节玉璜。” “被盗了?” “没有可能,玉璜都放在槽口里,这里连放置第六节玉璜的槽口都没有。” 言萧想了想:“所以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根本没有第六节玉璜;一个是有,但是不在这里。” “嗯,到底是哪种可能就看你的鉴定结果了。” 言萧沉默了,本来有个墓在这种没人的戈壁就很古怪,可又根本不能算是墓。更古怪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几节玉璜,还天生少了一节,像个谜题。 没什么可看的了,两人照原路返回。 关跃忽然问:“最快多久能出结果?” 言萧反问:“你赶时间?” “我希望越快越好。” 言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觉得奇怪:“别人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已经放弃了,明眼人都会认为这地方没有研究价值,你干什么非得研究出个结果?” 关跃的声音在黑窄的甬道里低沉的回响:“这里很重要。” “怎么重要?” 隔了一会儿,他才回:“有用处。” 言萧不问了,感觉问了他也不会说。 出了甬道回到坑底,抬头看,天更阴了。 言萧看看凹凸不平的坑壁,然后瞄关跃。 关跃贴墙半蹲,扎马步一样,叠起手:“踩着我爬上去。” 言萧一手抓住他的肩,踩住他手心,他猛地往上托了一下,她身体一晃,下意识抱住他的头。 关跃从她双臂间抬起脸,一双眼睛瞬间盯牢她。 坑底暗,他的眼底更暗,言萧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脸,他眼里有她,她的眼里同样有他,阴天笼罩,这方寸天地就他们两人。 有意无意,她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低声说:“真冷。” 脸被风吹冷,人也好冷。 关跃把脸低下去,沉声说:“上去!” 言萧伸手抓住坑壁上的凸起往上爬,实在艰难,后来只能踩着他的肩上去。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关跃爬了上来,她说:“这里应该设个扶梯的。” “本来有,为了防朱矛撤了。”他一边说一边拍肩膀,那里留了言萧的鞋印,怎么也拍不掉。 “那今天你怎么不带来?” 关跃被她问的手一停:“忘了。” “哦,忘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言萧站起来,拍拍衣服走人。 关跃盯着她的背,克制地捏了捏手指,听她的口气,倒好像刚才在坑底那样是他一手促成的。 这女人,连倒打一耙都这么理所当然。 快到营地的时候,言萧问他:“另外三块玉璜在谁那儿?我需要一起研究。” 关跃说:“在小蒲那儿,回头我让她拿给你。” 言萧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你挺信任她的啊。” 居然三块全都放在她那儿。不知怎么,她想起了自己手上的两块。 “她值得信任。” “是么,因为她对你死心塌地?” 关跃脸一下冷了:“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那是当然。”言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进了自己那间帐篷。 直到天黑的时候,蒲佳容才把玉璜送过来。 言萧正在按屋子里的灯,这里没有电,但队里有台小型发电机供电。她按了好几次才按亮,听到门外蒲佳容慢声慢气地唤她:“言小姐。” 没想到她会用这么正式的称呼,言萧也没刻意纠正:“进来吧。” 蒲佳容走进来,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她桌上:“东西我放这儿了。” “好。” 蒲佳容惯常冷场,站了一下就说:“那我走了。” “嗯。” 等她出门,言萧打开盒子,往手上套白手套。 几节玉璜都大同小异,这三块也不例外,仔细看,也就每节的花纹不太一样。她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节出来,轻轻掂了掂,脸忽然沉了。 蒲佳容走到半路,听到后面有人叫她:“蒲小姐。” 她回头,暮色四合里走来言萧高挑的身影。 “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们聊聊?” 蒲佳容愣了一下:“啊?你要聊什么?” “随便。”言萧绕着她慢慢地走,像在仔细打量她:“你会做复制品是吗?” 蒲佳容低着头,“嗯”了一声:“我在队里负责文物复制和拓印。” “队里也没其他东西,你负责的就是玉璜的复制和拓印了。” “对。” 言萧点头,口气淡淡的:“我初来乍到,对你还算客气吧?” “嗯……你很客气。” 言萧头低下来,双眼与她平视:“是不是我对你太客气了,让你觉得我这个人好欺负,你敢拿三节复制出来的假玉璜来糊弄我?” 蒲佳容的脸一下白了,怀里一沉,她送去的那只盒子被言萧当头扔了回来。 “怎么,你有什么话说?”言萧直起身。 刚才她一拿到就感觉出入手的重量不对,是次等玉复制出来的,跟古玉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我……”蒲佳容开了个头,随之又一声不吭。 言萧掏出烟盒,倒了一根夹在手里,打火机呲的一声亮出火苗,她借着火苗看到面前女人半张发木的脸,冷笑一声:“大家都是女人,我给你个面子,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惹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不信你可以去问姓关的。” 蒲佳容迅速抬头看她一眼,唇动了一下,嗫嚅说:“我不是想惹你。” “不是想惹我你拿三块假东西来蒙我?” “……”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突兀地横插.进来。 言萧眼一瞥,看见关跃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吐了口烟,侧过身背对他:“别问我,问蒲小姐。” 关跃看了她两眼,叫蒲佳容:“你过来一下。” 蒲佳容跟着他走远。 “怎么回事儿?”关跃一手插.进口袋,站定。 蒲佳容慢慢地说:“我听说了她的事,据说她不懂鉴定,在上海走投无路才来咱们队的,所以我就……” “你就想试试她到底懂不懂鉴定?” 蒲佳容点头。 关跃舌尖抵住牙后槽,有一会儿才说出句话来:“下次别这样,她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你要有疑惑就找我,她不好惹。” 她不好惹。 蒲佳容看一眼远处的女人,言萧刚才也说自己不好惹,还说如果她不信可以去问关队,他好像很了解她。 她的手心蹭了蹭衣角,点头:“我知道了。” 关跃说:“行了,你去吧,回头记得把真的送过去。” “嗯。”蒲佳容稍稍踟蹰,似有话说,一抬头,关跃已经转身先走了。 她又朝言萧看一眼,低头离开。 言萧还在抽烟,关跃走过去时看到她的侧脸,没有表情,给人一种近乎冷漠的感觉。 知道她还有脾气,他避重就轻:“我跟她说过了,你别放在心上。” 言萧嘴里哼了一声:“不想要我干就直说,大不了走,我又不是非来不可。” “没人不想要你干,你走什么走?” “呵。”言萧拿开嘴里的烟:“妨碍我工作还不是不想要我干?” 关跃说:“以后没人再妨碍你了,他们都会配合你。” “那你呢?你也配合我?” “当然,只要能早点出结果。” 言萧点了一下头,脸上还是不冷不热的,手指夹着烟往嘴边送。 关跃盯着她的手,那双手上还戴着雪白的手套:“为什么要戴着手套抽烟?” “嗯?”言萧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鉴定需要用手啊,尤其是玉器,还需要鉴别气味,所以手指不能沾到烟味。” 她把烟叼在嘴里,动手摘下手套,那只手朝他伸过去:“闻闻,有烟味么?” 暮色里,眼里男人身体的轮廓也暗了,背后是茫茫戈壁,脚下是坚硬的尘沙,他很适合站在暗处,天和地都是他的外衣。 言萧把手指一直伸到他鼻下,感觉到了一阵阵温热的呼吸:“有么?” 关跃没有理由反驳,因为这个问题是他自己问的。 自作自受。 他偏过脸,走开两步:“没有。” “你真闻到了?” 关跃不答,转头走了。 言萧搓了一下手指,他的呼吸沉,像在她指尖留下了点什么。 很快天黑透了,白天阴沉的天气到了晚上才兑现结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原本石中舟提议要给言萧举行一个欢迎仪式,张大铭连菜都多做了两道,却因为这破天气而遗憾告吹。 不过就算能办估计也欢乐不起来,蒲佳容第一个没心情,吃饭的时候言萧都没看到她。 回到帐篷,言萧坐在床上,对着灯光先研究了一下手上的两节玉璜。 包浆在光下像润泽的膏脂,她盯着上面的刻纹看了一会儿,心里大致有了点数,把玉璜收了起来,等到白天有自然光的时候再看会更好。 戈壁一夜风沙。 第二天起床,言萧刚洗漱完回来,走到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蒲佳容。 看见言萧,她的眼神有点回避,还是那种慢慢吞吞的劲头:“我来送玉璜。” 言萧一手掀开帘子:“这次是真的?” “嗯。”极低的一声,像蚊子哼。 “进来吧。” 蒲佳容走进去。 “东西放着吧,你可以走了。” “……”蒲佳容把三节玉璜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言萧抬头看她一眼,冷笑一声:“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蒲佳容心里松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的女人她总有种被压了一头的感觉。 她咬了咬唇,找出个话题:“你有头绪了吗?” 言萧说:“怎么听着好像你有头绪了,说来听听啊。” 蒲佳容昨天见识到她的本事了,现在说话就有点没自信:“我觉得这玉璜应该是汉朝的吧。” “是么?东汉还是西汉?” “不确定。” “汉朝墓葬最喜欢搞壁画,那个墓半点不符合汉朝墓葬形式,四壁光秃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汉朝的东西?” 言萧的身上穿了件珍珠白的衬衫,卷了两截,露出白藕一样的小臂,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人,随意摆弄着桌上的玉璜,气定神闲,自信已成气场。 蒲佳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顺着她的话问:“那你觉得是什么时代的?” “往前推,至少在春秋之前,不出意外,应该是商周的东西。” 言萧说完问她:“你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 “因为关队一直想早点得到结果,整个队就都很关心这个。” “哦,因为关队……”她断章取义的重复。 蒲佳容脸有点红,脚往门边走了一步。 言萧以为她要走了,也没客气,谁知道她又停了下来。 “我跟关队没什么,他……” 言萧下意识地就想说“关我屁事”,可听她这口气,眼睛就不自觉地看了过去:“他怎么?” 蒲佳容好像在斟酌词汇,很久才说:“我跟他说过的,他说他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种事情。他的心里好像装着很重要的事,眼里看不见旁人,所以……我跟他没什么。” 言萧在心里回味了一下:“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以为你们俩……” “我们俩怎么?”言萧似笑非笑,抱着胳膊往桌边一靠:“我跟他也没什么呀?就算有什么,也不会是像你那种的‘什么’。” “……”蒲佳容无言以对,终于转头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太多,更的晚了点,骚瑞~ 看到我的小可爱们都回来了,什么新的旧的,你们都是我的小可爱,来么么哒,本章撒50个红包欢迎一下~比心比心~ 第26章 第26章 戈壁天气变幻莫测, 经常是风沙狂肆之后又艳阳高照。 关跃在附近巡查完一遍回来,经过墓坑, 碰到刚在里面做完最后一次测绘的石中舟和王传学。 “关队!”石中舟朝他招手,一脸兴奋:“听小蒲说了没?言姐说那玉璜是商周的呢!” 关跃有点意外进展这么快:“她真这么说了?” “是啊。”石中舟走过来勾住他肩, 暧昧地挤挤眼:“关队,你说咱这儿就这么几块玉璜给言姐鉴定,照她这速度, 说不定用不着多久就能完工走人了, 是不是挺可惜的?” 关跃在阳光下站得笔直:“可惜什么?” “装蒜啊关队, 别说你跟言姐半点事儿没有,你们之前一起跑路的时候就没发生点儿什么?” “没有。”关跃拨开他的手,垂眼盯在脚下往前走:“她能早点工作完最好。” “……” 帐篷里,桌上铺了块黑布,五节玉璜按照花纹延展的顺序拼接,边沿的孔洞用细线穿着固定在一起, 连接成一个带开口的圆。 言萧的鉴定早就开始了。 她叠着腿坐在床边, 身边是带来的资料, 一张一张的,铺满整张床。 看完手里最后一张纸,她掏了烟走出去。 关跃回到营地时就看到言萧蹲在坡地上抽烟,脚边零碎的几支烟头。 她的背很纤瘦,被阳光拉出一道斜影,他走过去,影子正好叠在她的上面。 “你肯定玉璜是商周时期的?” 言萧抬头, 因为迎着阳光,看他时不得不眯起双眼。 “嗯,我肯定。当然,这是我的判断,你可以不信。” 关跃盯着她,她抽烟时眉心轻蹙,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还有什么发现?” “有第六节玉璜。”言萧掏出手机,把拍的照片给他看:“每节玉璜的两头都有孔洞,如果没有第六节,边缘的两节就该是只有一头有孔。” 关跃对着照片“嗯”了一声。 “但是我看不出刻纹刻的是什么。” 她找遍了资料,不是商周时代常见的饕餮纹、云雷纹、夔纹之流。 不确定刻纹就无法知道来历,也就无法知道第六节玉璜在哪儿。 关跃忽然说:“我给你点线索。” “嗯?”言萧被他拽起来。 关跃拨着她的肩往左转:“往前看,是什么?” 他说话时低了头,声音低沉,从她的耳后拂过来,带着风里的喧嚣。 言萧说:“那条地下泉。” 关跃又把她的肩拨了个方向:“现在呢?” “我们住的地方。” 肩膀最后被拨到右边:“再看。” “那个墓坑。” 关跃点头:“我们住的地方像个峡谷,本来就隐蔽,还有条地下泉在边上隔挡,那个墓坑更偏,不靠山不靠水,四周有土丘矗立,就像是被孤立了一样,这在风水上是个凶地。” “凶地?” “嗯。”他补充一句:“当然这是我的判断,你也可以不信。” 言萧回头,眼神黏在他身上,似笑非笑:“我信啊。” 远处,石中舟跟王传学刚回来,早就看到他们站在一起。 “切,关队还说没什么呢!”石中舟贼笑:“谁都看得出来言姐看他的眼神不对。” 王传学:“啊?我没看出来啊。” “……你傻呗!” 这天晚上,言萧又在帐篷里研究了几个小时。 翻完几张老地图,她盯着玉璜看。 足足有四五分钟,她掏出手机给关跃发信息:“在哪儿?” 这里有信号,却不是很好,过了片刻关跃才回过来:“宿舍。” 言萧打了行字:“有进展了。”刚要发送,她的手指一停,删了,重打一句:“五分钟后来找我。” 发完这条她立即放下手机,去床边拖出行李箱。 关跃收到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分钟,他有数,估计了一下时间就直接过来了。 进了帐篷没有看到人,他往床边看,发现言萧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边上牵了根绳子,上面搭着块布做隔挡,她在后面窸窸窣窣地换衣服。 女人的身体在灯光下像投影一样在布上映出来,他移开眼,去看桌上的玉璜。 言萧已经听到动静:“你来了?” “嗯。” 布帘被掀开,她走了出来。 关跃看过去,眼眯了一下。 言萧穿了件贴身的黑裙,身体被包裹得高挑纤细,一字肩的领口露出双肩,把她身上最有优势的地方都展露出来,纤长的脖颈,突出的锁骨,领口下一道深沟若隐若现。 “找我来是有发现了?”关跃垂眼,发现她居然赤着脚。 那双脚走到他跟前,白嫩的脚趾,指甲鲜红。 “嗯,有进展了,不过需要你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 言萧说:“把衣服脱了。” 关跃猛地盯住她:“你说什么?” 言萧勾起嘴角:“怎么,你可是亲口答应过会配合我工作的,反悔了?” “这跟你的工作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言萧慢条斯理地说理由:“按你的说法,墓坑是凶地,商周王朝总不可能把自己的礼器埋在凶地里,玉璜代表的应该是敌对势力,也就是外族。商周时这片区域属于一个叫猃狁的外族,有史料说猃狁男人在出战时都会在背上描绘狼首,那是他们的图腾,也许商周人对他们最直接的印象就是狼。我想在你身上验证一下玉璜的刻纹到底是不是狼纹,这不是工作?” “……”有理有据,关跃没有理由拒绝。 只一瞬,他站直,脱了外套。 衬衫被他从裤腰里拽出来,纽扣一颗颗解开,背心也扒了,毫不拖泥带水。他光着上身,低头问:“然后呢?” 言萧斜睨他,男人的皮肤微带古铜,肩背手臂每一处的肌肉线条都流畅地延展,腹肌绷得紧实,人鱼线没入裤腰。 她说:“坐床上。” 关跃在床边坐下,很快,感觉言萧到了身后。 他往后看,看到她正从后面屈腿上床,漆黑的裙摆被她提到膝上,露出雪白笔直的双腿,直到抵到他身后跪坐下来。 “这怎么弄的?”她的手指在他肩后摸了一下。 那里有个很深的疤,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的伤。 “没什么,不小心弄的。”关跃没多说,只催促:“你尽快。” 言萧被他打了个岔就没追问:“你这口气,弄得我像强抢良家妇男的恶霸一样。” “……” “别动啊。”她轻轻叮嘱一句,呼吸吹过他的脖子。 关跃头垂低,后颈线条绷紧。 言萧对着手机里玉璜的照片,握着支细细的笔刷在关跃背上描画。 他的后背线条更明显,往下直到窄腰,完美的倒三角。 帐篷里安静的过分,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画完最后一笔,言萧故意在他背上吹了一下,他的后背微微一缩,除此之外,他的确一下都没动过。 “好了。” 关跃站起来,如释重负一般,往桌边走了两步。 “别急。”言萧赤脚下床,从桌上拿了张白纸覆在他背上,手掌从上往下用力按了两遍,撕下来时,画上去的图案就印在了纸上。 她把纸递给他看:“应该就是狼首,少了的那节画的也许是狼眼或狼牙。” 关跃接了纸看。 古人的想象力总是无比丰富,玉璜上的刻纹很抽象,言萧照着拼接顺序描绘,组合起来更抽象,在他眼里看来并不觉得哪里像狼首。 言萧靠近,指着几根线条给他提示:“这部分是狼口,古人喜欢用开阔的线条表现血盆大口。” 语气一低,显得她分外有耐心。 关跃盯着纸,图案朱红,像朱砂:“你用什么画的?” 一只手伸过来,言萧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面前,捏着什么,在他胸口画了一道:“这个。” 她的口红。 鲜红的一道画在他的胸口,突兀,但异常的惹眼。 一刹那再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刚才在讨论什么都忘了。 言萧伸出根手指,点在那道红上,抹了一下。 指尖沾了他胸口的温热,也沾着鲜红的唇膏,她眼睛看着他,慢慢收回那根手指,按在自己唇上。 关跃眼神陡然暗了一层。 言萧在他的视线里移动手指,一点一点,那点红在唇上揉开,她轻轻抿了抿唇。 手被一把握住。 男人的大手禁锢着她不安分的手指,掌心滚热。 言萧淡淡挑眉:“干什么?” 关跃低头看着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的眼神怎么了?” 她的眼神怎么了?露骨,简直不言而喻。 关跃咬紧牙关,想起了胡杨林里她的那句“你等着”,他早该知道,她这样的女人,字典里没有善罢甘休。 言萧身体往前贴,唇几乎就要靠到他胸口的那抹红,话音低得像呓语:“不让我用手,难道要我用别的方式抹?”说话时唇瓣已经贴着皮肤轻擦过去。 瞬息之间,身体半转,关跃推着她反压在桌沿。 言萧被他高大的身躯罩住,仰头看进他的双眼。 他的五官似乎更深刻了,眼底黑沉,身体紧贴着她,如绷紧的弦。 蒲佳容说他心里好像装着重要的事,看不见旁人,但是现在他的眼里映出了她的脸。 言萧抿住微扬的嘴角,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说不上来像什么,她觉得独特,不同于任何人。 关跃的呼吸很沉,拂在她脸上,一阵一阵。他的头往下低,就快碰到她时,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你再怎么费心思,我对你还是没兴趣。” 声音低沉的可怕。 他推开她,自己也往后退两步,捡了衣服在手里,却只套了外套,掀帘大步出去。 屋里电力不稳,灯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深沉,言萧站着,很久,什么也没想,最后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关队的衣服太难脱了,扒了两天才扒下来! 第27章 第27章 一大清早, 天刚蒙蒙亮。 张大铭打着呵欠进厨房,准备做早饭。 进门的时候他还有点迷糊, 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站在煤气灶那里,一下就清醒了, 紧接着就发现站在那里的是个女人。 “啊,是你啊。”他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还以为是什么人闯队里来了, 差点要动手。 言萧站在那里, 冲他笑了一下:“早。” 厨房里弥漫着一阵咖啡的芳香, 张大铭这才发现她刚才是在烧水冲咖啡:“干嘛泡这个喝,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挺好的啊,一觉到天亮。” 她的口气很淡,张大铭跟她说话次数不多,感觉她好像一直都这个语调,也分不出真假。 说话的时候有人掀帘子进来, 张大铭回头看:“关队, 你今天也这么早?” 关跃进门就看到了言萧, 但目光一触即回:“嗯。” “那我得赶紧做饭,你们等会儿啊。” 关跃说:“不用急,你记得等会儿准备点干粮。” “干粮?你要出去吗?” “嗯,去一趟沙地。” 言萧捏着根筷子,慢慢搅着咖啡。 张大铭在问:“去沙地干什么?” “那里有个地方,听说跟狼有关。” “啊?跟什么有关?”张大铭听得云里雾里,但关跃这话却不像是对他说的, 他说话时眼睛看着言萧。 “八十年代有支考古队在那里发现了那个地方,出于某些原因没能往下细查,最好过去看看。” “……”张大铭确定关跃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了,因为他的脸仍冲着言萧站的方向。 言萧放下筷子,端了杯子往外走。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这里,空间也变得狭小起来,她从中间穿过,侧着身,贴着关跃的胸膛过去,脸也侧着,没有看他。 关跃说:“去看看。” 是陈述,不是询问。 言萧停在门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喝咖啡,仿佛没听见。 关跃一直盯着她,目光没有移开。 将近好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就这样。 张大铭莫名其妙,看看关跃,又看看言萧,傻子都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不对劲,可他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直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言萧回头看了关跃一眼:“哦,什么时候走?” 像一张弓弦,前一刻蓄力拉满,下一秒忽然松了。 张大铭越发觉得古怪了,挠挠头,转身去做饭。 还没到中午,刚过十一点的时候,关跃通知言萧出发。 她背着包走到停车的地方,看到关跃远远地站在那条泉水边上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这个电话他打了很久。 等他回头过来,王传学从远处跑了过来:“关队,听大铭说你要去沙地啊,怎么能不带上我们啊?”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石中舟和蒲佳容。 关跃说:“只是去考察一下,没什么事情,很快就回来。” 蒲佳容慢吞吞地开了口:“关队,还是让我们跟你去吧,路上多点照应。” “不用,队里也需要人。” 蒲佳容看一眼言萧:“可就你们两个不够吧?” “我还叫了别人。” 言萧靠在车边上听了一会儿,除了石中舟之外,王传学跟蒲佳容都挺热情。 她收着下巴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来,看了看手表,朝几个人走过去。 “车钥匙。”她伸出手。 关跃看她一眼,掏出车钥匙递给她。 言萧接在手里,说:“你到车上来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她先坐上驾驶座,关跃跟着坐上车。 “说什么?” “唧唧歪歪的,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言萧直接拧下车钥匙:“我说完了。” 车开了出去,在戈壁里扬起一阵尘烟。 蒲佳容最先反应过来,瞪大双眼:“她怎么把车开走了?” 石中舟“噗嗤”一声笑了,心想真不愧是言姐的风格。 车冲出去老远,关跃看了一眼言萧。 “看什么?”言萧斜睨他:“你自己不也这么想的?要是真想带他们,早叫我停下来了。” 关跃手臂搭上车窗:“嗯。”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这趟不适合让太多人参与。 十几分钟后,开出了考古队驻扎的区域,荒漠化越发严重,沙砾遍布的戈壁连着半沙漠化地带,言萧不再认识路了,两个人交换位置。 太阳升高,阳光照下来,视野逐渐开阔,远近的土丘沙堆在荒漠也明亮了,似乎也没那么荒凉了。 言萧眼睛落在窗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在一幅定格的图片里。 关跃开车时也像定了格,他不说话,她也没话想说。 一路往西,路上比来的时候更难走。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很吵,让原本安静的车里也显得不那么安静了。 漫长的三个多小时后,终于脱离戈壁,一片湛蓝的天空下,云白的像雪堆出来的,连着下面的广袤的地面,逐渐平坦,地上有了零星的绿草。 越往前草越多,很快眼前出现一大片草场,草还没长高,但远看已经是一片完整的绿。 几只蒙古包扎在草场上,白色的,一点一点,远看就像一只只小小的蘑菇。 这种地面上车可以开的飞快,越野车很快就在蒙古包外面停下。 言萧从车窗外收回目光,不冷不淡地问了句:“这什么地方?” 关跃说:“一个朋友家。” “来这儿干什么?” “等一个人,需要靠他带路。” 关跃说完就下了车,一边往蒙古包里走一边喊了两声:“阿古,阿古达木!” “诶!来了来了!”蒙古包里匆匆跑出个蒙族小伙,穿一袭深蓝的蒙古长袍,皮肤黑黑的,看到关跃就笑眯了眼:“小十哥,你怎么来了?” 言萧走过去,听到他的称呼,问关跃:“他把你当成小石了?” 关跃随口“嗯”了一声。 小伙看到言萧愣了一下,再叫时就改了口:“哥,这是嫂子?” 关跃还没开口,言萧就说:“不是。” 他看她一眼,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也淡了,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古立马就换了个称呼,叫她姐。 这是个很热情的蒙族小伙,一把人迎进蒙古包就忙着给他们倒奶茶,拿吃的。 这里进进出出就他一个人,没看见有别人。 关跃去上厕所了,言萧坐着喝茶的时候问阿古:“你跟关跃怎么认识的?” “我以前跟他都在文保组织里待过,后来我不干了,回来养马了。”阿古笑呵呵的,往她面前抓坚果:“多吃点。” 言萧点点头,心想这都能认错人。 正说着关跃回来了。 “阿古,你后院的马厩怎么坏了?” 阿古回:“我还没来得及修呢。” 关跃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口:“我帮你修吧。” “别别,哥,你来了就是客。” “别废话,走吧。”他看一眼言萧:“你坐会儿。” 言萧看着他跟阿古往后面去了,心想搞得跟人家亲哥似的,就她是客人了。 一直到傍晚,等的人也没来。 言萧闲得在外面溜达,关跃还在那头帮阿古修马厩。马厩就是个棚子,他低着头站在那里,身体被棚子边上的柱子遮挡了一半,远看整个人都模糊了。 她往那儿走,看到几匹马在吃草,停下来看着,那马居然也不怕人。 “想骑一下吗?” 言萧回头,阿古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这能骑?” “当然能骑,你要不要试试?”阿古指马:“她叫恩和,是匹老马,很温顺的。” 言萧摇头:“我不会骑马。” “叫咱哥教你啊。”阿古不等她开口就回头招手:“哥,过来。” 关跃丢下东西出了马厩。 言萧朝他看了一眼:“他还会骑马?” “可厉害了,他什么都会!” 言萧不禁挑眉。 关跃很快到了跟前:“怎么?” 阿古说:“你教人家骑马啊,带人家来也不管人家玩儿得开不开心。” “我们不是来玩儿的。” 言萧盯着马说:“这怎么骑?” 关跃看她开了口,也不就不多说别的了:“踩着马镫爬上去。” 言萧心想这不是废话么,手还是伸过去扶住了马鞍,脚踩住马镫,往上爬。 腿刚抬上去,差点滑下来,一只大手托住她大腿那里,另一只手在她臀上托了一下,她就坐了上去。 等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关跃笔直地站在那里,她甚至不确定刚才是不是他帮的忙。 “骑吧。”他抬手拍了一下马臀。 马悠悠地往前小跑。 言萧抓紧马缰。 关跃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身体放松,腿别夹,你会吓着她。” “……” “上身挺直,保持平衡。” “看前面,先适应节奏。” 言萧回头看,居高临下,看到他的头顶。 他收着手站在那里,阳光把他的身影拉长,映在青绿的草地上,挺拔的不可方物。 忽然之间,身下的马似乎受了惊,快跑了起来,言萧没坐稳,往下滑。 快掉下来的时候关跃已经冲了过来,言萧没摔到地上,摔在他身上。冲力让他也跟着摔倒,她半边身体压着他,倒在一片青葱里。 一瞬间,两副躯体都有点僵硬,但紧接着,言萧的身体就放软下来,于是她感觉到身下男人的身体越发僵硬,像一块冷石。 关跃推开她坐起来,拽着她起来,又很快松手:“没事?” 言萧淡淡刮了他一眼:“嗯。” 天蓝云白,风过后一阵安静,关跃转头走了。 一个小时后,阿古从马厩那儿回来,看见言萧还在骑马。 他很好奇,等着她转了一圈到跟前,他问:“看你刚才好像摔着了,怎么还敢骑啊?” 言萧扯着缰绳,脸上很冷:“马么,总有驯服的时候,摔个一两次也没什么。” “……” 阿古回到蒙古包,看到门边站着关跃,他在抽烟。 “哥。”他走过去,朝言萧努努嘴:“怎么回事儿啊,我还以为姑娘家都是三分钟热度呢,她怎么还非要学会了。” 关跃冷笑一声:“她跟别的姑娘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哪儿都不一样。”关跃顿一下,吐出两个字:“执拗。” 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闭上薄唇。 “也是有恒心啊。”阿古远远望一眼:“真漂亮。” 关跃叼着烟朝那边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女人黑裤白衣,长发在风里飞舞。 他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阿西吧,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晋江后台,真不容易~ 这章送30个红包~ 贫穷使我克制_(:з」∠)_ 第28章 第28章 言萧还真学会了骑马。 不是很熟练, 但也像模像样了。 代价很惨烈,腰酸背痛。 这晚躺在阿古家的蒙古包里, 上半身是僵的,下半身是麻的, 浑身散了架一样,她睁着眼睛,半天都睡不着。 但心里的感觉很爽, 说不上来爽什么, 她就是很爽。 言萧在黑暗里, 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到后半夜就彻底睡沉了,她做了个梦,梦到她压着关跃倒在草地上。 他皱着眉推她:“言萧,起来了。” 她扬着调子“嗯”了一声,没有动。 他又说一遍:“言萧,该起来了。” 这一声清晰了许多, 言萧迷迷糊糊睁开眼, 发现这声音就在蒙古包外面。 天刚亮, 隔着层帘子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关跃在外面说:“起来,人来了,该走了。” 言萧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后面还梦到了些什么已经全给忘了。 外面太阳没露头,清晨的天是阴的, 风吹到脸上有点凉。 言萧洗漱完随便吃了点阿古做的馃子,背着包走出草场。 关跃已经在越野车里等着了。 阴天里,黑色的车看着也发暗,一个老人坐在车后排,头上戴了顶旧帽子,整个人看起来也像是旧的,陷在那阵阴暗里毫不起眼。 言萧走近才认出他是谁:“路伯?” 路伯点点头,隔着车窗冲她咧开嘴,干笑两声:“是我。” 言萧说:“原来要等的人就是你啊。” “是啊,你们关领队发了话,谁能不来。”老人家嘀嘀咕咕。 “怎么,有钱赚你还不想赚了?” 路伯扯了扯嘴角,看着就是为钱而来的。 关跃在驾驶座里按了两声喇叭,提示该上路了,言萧拉开车门坐进去。 路伯闭上了眼,其他两个人不好开口吵他,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只有关跃需要的时候才会问一句,这时候他才会睁开浑浊的眼睛指一下路,再闭上接着睡。 安静地开了两个多小时,言萧也有点昏昏欲睡,转头看见车窗外阴沉的天际线被一片厚重的黄割裂,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黄色扑入眼里。 瞬间睡意全无,沙漠到了。 关跃把车窗合上,车没减速,直冲入沙地,扬起来的沙子如同烟幕一样遮挡住视线,有的飞溅地老高,砸在车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渐渐进入沙漠深处,车轮陷在柔软的沙子里前行,四周都是沙丘,方向难辨。关跃依然开得很稳,没见他借助任何工具,就这么一路开着没有停顿。 快到中午,天还是阴的,但温度明显升高了。 车轮下逐渐不再柔软,地面越来越坚硬,荒漠出现,偶尔可见零星的矮草和胡杨。 半小时后,眼前突兀地冒出一片绿洲。 车开进去时地势往下,这片绿洲更像是个谷地,四面环沙,也没见到有水,但有一丛一丛的绿草,也许是有地下水。 关跃停了车,转头叫路伯:“下来吧。” 言萧最先下车,后排的路伯睁开眼,清清嗓子,弓着背跟在后面钻出来。 绿洲并不大,方寸天地,一眼看得到头,像一片黄布里落入了一颗圆形的绿宝石,可能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彻底被黄沙吞没了。 关跃在后备箱里取了一杆洛阳铲,提在手里,走在最前面。 走了几十步,他停了,手里的洛阳铲一提,拧上杆,往地里扎下去。 大概是因为干燥的缘故,带出来的土泛着灰白。 言萧对这些不是很懂,只听说过一种五花土,见到了就代表下面一定有古墓。 下了十几铲,关跃拨了拨铲子里的土,抬头叫了一声:“路伯。” 路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得老远,正在吧嗒吧嗒地抽一杆旱烟。 关跃的声音比平常更沉,这一声好像包含了其他什么意思,路伯持烟的手不自觉地停了,捏着烟杆在地上敲了敲,扶着膝盖站起来。 慢吞吞地走到跟前,他看了两眼地上被刨松的土,绕了两圈,停下来,脚尖点了点:“在这儿下铲试试吧,这里看着才像是有东西。” 关跃转头又去车上拿了两把铁锹过来,递了一把给他。 路伯磨磨蹭蹭地接了,跟他一起照着刚才说的位置往下挖。 土质坚硬,两个人很难快速挖出一米的深度,这不是个轻而易举的活。 很快温度越发升高,沙漠里比其他地方更加干燥闷热。 两个人停下来休息,顺便吃午饭。言萧拿了带来的干粮给路伯,他不接,只吃自己带来的烙饼。 言萧也不勉强他,这老头总是古古怪怪,她也习惯了。 她转头,眼神追到关跃身上,他站在后备箱那里,手里拿了瓶矿泉水在喝,身上的外套早就脱了,只穿着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毕显。 水喝到一半,剩下的水他举起来倒在了脸上,抹了两把,脸上胸口都水津津的,一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言萧也不回避他的视线,走过来说:“给我留点水。” 关跃说:“自己拿。” 后备箱里还有。 言萧不拿,反而拿了他手里的瓶子,还剩了一口,她仰头喝了,雪白的颈项舒展,喉头一动,慢慢咽下去。有一滴滚过下巴尖,也被她的手指挑着送进了嘴里。 关跃看着她,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和平常一样,却在喝下这口水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别浪费,这里又不是上海,不是你教我的么?”言萧不忘解释一句,把空瓶扔进后备箱,拍拍手就走了。 走得这么干脆,仿佛就只是来喝口水的而已。 关跃紧紧闭着双唇,直到她走远,用力按上后车盖,拿了铁锹回去继续挖坑。 路伯也就前期帮了点儿忙,后面完全是关跃一个人在干活。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梆梆的两声闷响,铁锹敲到了什么东西上。 坐着抽烟的路伯猛地跳了起来:“小心点,好像有东西,别刮坏了!” 他的脚步很快,老人的迟缓突然不见了,快走几步过来,跳进坑里,差点没摔一跤。 关跃早就停下来了。 言萧走过去,往坑里看,路伯蹲在那里,用手抹开土层。 一块暗的发黑的石头露出来,平平整整,只一眼,她就看出这和那个墓坑里四面墙壁的石头是一样的材质。 她跟着跳下去,从包里拿出把细毛刷,蹲在路伯对面,仔细刷掉上面的灰尘。 完整的石块露了出来,方形,像个盖子,又像块石碑。 言萧看一眼路伯,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灰尘没了就发现石盖上有花纹,刻得很深,但有磨损痕迹,也许是被动过了。 言萧盯着花纹看了很久,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站起来,余光瞥见有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就知道关跃在等着她的定论。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上面的刻纹风格跟玉璜上的一致,刻的应该是狼眼,也就是狼身上最重要的部位,这里说不定真跟猃狁有关。” 路伯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没人回答他,关跃蹲下去,动手去挪那块石盖。 路伯忽然说:“你别动,我来。” 关跃松开手,还真交给了他。 路伯从口袋里摸出几根长长的铁片,薄薄的,瞧着却很坚硬。他握着锹柄当锤子,分四面把它们紧贴着石盖敲进去,然后一根一根去掰那铁片,慢慢地在石盖和土层间撬动。 光是这件事他忙了有半个多小时,停下来时气喘吁吁,对关跃说:“搭把手。” 关跃帮忙把石盖撬动,移开了最多一两厘米,抬头问:“能探到里面吗?” 路伯的脸色出奇的凝重,摇摇头:“这就像是个界碑,挖到也不算什么,下面的土层肯定还厚着呢。” “所以我们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关跃的语气有点冷。 路伯沉默,腰间别着的烟杆又抽出来,眉心皱着,额头上沟壑遍布:“关领队,算了吧,下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就凭我们这几个,怎么可能动得了这里。” 关跃把石盖移回原位,跃出土坑。 路伯没动,还蹲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抽旱烟。 言萧盯着他苍老的背影看了两眼,出了坑,走到关跃跟前。 他从车里拿出衬衫,正在往身上套。 “怎么回事?” 关跃迅速看了她一眼:“什么?” 言萧冷笑:“装什么蒜?我问路伯,他有古怪,一个做向导的,怎么好像很懂考古的手法?” “我从没说过他只是个向导。” “那他是干什么的?” 关跃忽然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言萧的瞳仁颜色很深,灵动,任何时候都像蕴着两点光。做鉴定的双眼自然是善于观察的,她会问起,他并不觉得奇怪。 “还记得华教授说过的那件事吗?” 关跃说话时手没闲着,正在扣纽扣,言萧的眼神落在他的手指上,越看越觉得修长用力:“哪件?” “华教授说过他有个师兄,八十年代带队做考古,后来职称没了,下落也不清楚了。” 言萧往车上一倚:“哦,就那什么陆教授?” “嗯。”关跃说:“路伯就是陆教授,这块绿洲就是他带队发现的。” 言萧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又猛地回头看土坑。 路伯已经从坑里爬上来了,一手摘了帽子在手里拍了拍灰,露出花白的头发,边走边咳了两声,脸上还是沉重的。 人不可貌相。 言萧太惊讶了,以致于都没在意关跃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很快,关跃拿了铁锹去把土反填了一些回坑里,遮住了石盖,叫他们上车。 回去的路上依然安静,直到车开出沙漠的时候,言萧叫了声路伯。 “我们之前遇到过一支考古队,”她像是随口一提:“带队的教授姓华,说是你的师弟,好像挺惦记你的,有空联系人家一下吧。” 后排半天传出一声笑,路伯的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而微微摇晃:“那小子都成教授了,一晃几十年都过去咯。大家都老了,还联系什么啊,我忙着守林子呢。” 关跃朝身边看了一眼。 言萧手肘撑在车窗上,发现路伯对这个话题不排斥,她就直接问自己想问的了:“当年那个害你丢了职称的人,是不是五爷?” 后面沉默了一阵,紧接着路伯又笑:“唉,什么五爷六爷,不记得了。” 言萧回头看,老人的眼睛又闭上了。 傍晚,车停下来,又回到了阿古家的草场。 出发前关跃就跟阿古打过了招呼,今天还得在这儿过一夜。 阿古早就等着了,背后的蒙古包炊烟袅袅,他连晚饭都做好了。 路伯早就累了,一头钻进蒙古包,默默捶腿。 言萧去自己住的那间蒙古包里放了包,出来时看到关跃被阿古拉着走得老远,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们旁边不远,拴着那匹昨天被她骑了一下午的老马恩和。 言萧故意吹了声口哨,恩和嘶鸣一声,动了两下蹄子,关跃不禁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还知道回应,不错啊,就是该多调.教。” 言萧语气冲马,眼看着人。 隔得再远,也能看出关跃眼里的深沉。很快他就低眉垂眼继续听阿古说话,只留给她一个侧脸,下颚线紧紧收着。 言萧嘴边挂了丝意味不明的笑,随意地转头看了看,平坦的草原一望无际,远处有辆警车正背朝着这个方向开远,已经渺小得快成一个点。 她扫了一眼,回头又看男人,他侧身挺直,专心致志,仿佛什么也不能打扰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固定更新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八点,本来是七点半,但有时候会有晋江抽搐之类的异常情况,难免会没那么准时,如果像今天这样延时比较久,或者是因为卡文没能够写出来,我一定会提前在评论或者微博说明,群里的读者我也会单独通知,我也不希望大家一直刷新,那样很累。 第29章 第29章 晚上, 又是一个风沙天。 草场位置偏,地势又平坦, 风刮过来没有阻拦,几只蒙古包都被吹得微晃。 夜里十点, 阿古在帮关跃收拾东西。 大到铲锹,小到钢丝,还有手电绳索, 一些繁杂的工具, 他收拾了满满一大袋, 扛出蒙古包。 外面月黑风高,关跃在路头上打电话,手机屏幕的光把他一只耳廓照得蓝幽幽的。 电话打完,阿古正好到跟前,他把袋子放在关跃脚边,顶着风问:“哥, 我白天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不要紧吧?” “不要紧。”关跃提起那只袋子:“下次他们再派人来, 你还是照实说什么都不知道。” 阿古点头:“记住了。” 站了一会儿, 远处有车开了过来,刺目的车灯划破夜色,隐约显露厚重宽大的车型,像只巨兽。 车停后,门拉开,几个男人露头往外张望,看到关跃都很恭敬, 挨个叫他:“小十哥。” “嗯。”关跃先把袋子递上去,随后上车,回头对阿古说:“交代你的事别忘了。” “放心吧哥,时间到了我就叫他们起来。” 关跃拉上门,车就开走了。 言萧半睡半醒,隐约听到外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汽车开过的声响,起来掀帘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看见越野车停在那里,并没有开动,又回头躺了下去。 凌晨一点左右,阿古来叫她:“姐,该去沙地了。” 言萧听到沙地就坐了起来:“去哪儿?” “沙地,咱哥已经先过去了,他交代到这个点就叫你起来,让你开车把路伯一起带去。” “……” 十分钟后言萧准备好出去,路伯也被阿古叫起来了,正抄着手靠在车门上打盹儿。 言萧上车时心里憋了口气,搞不清关跃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这男人干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 车上了路,正是夜里最黑的时刻,风沙减弱了,路伯坐在副驾驶座上指路,她把车开得飞快。 路伯抱怨:“哎哟,你再开这么快我要坐后排去了,路我也不认了。” 言萧面无表情地按下车窗,风灌进来,刮到脸上像被刀割一样。 “算了算了,你厉害!”路伯抬手挡脸,如同投降,嘴里嘀嘀咕咕:“脾气真大……” 言萧这才把车窗合上。 再次抵达那片绿洲,还在后半夜。 沙漠里的风在四周沙丘上盘旋,进不来这里,车停下像是从浪潮中入港,风平浪息。 言萧一下车就看到站在前方的人影,高大挺拔,披着晦暗的天光,手指间烟火明灭,一看就是在等他们。 “过来吧。”烟灭了,他的手里亮起手电的光。 言萧眯着眼,迎着那道光走过去,冷冷地问:“你到底来干什么了?” 手电的光扫到前面,关跃说:“我都准备好了。” 言萧顺着光看到了之前挖出来的坑,就在他们脚下,现在已被重新挖开,石盖也被移开了,一个幽深的洞口露了出来。 她扭头看他:“你一个人能把这里挖开?” “我叫了以前文保组织的队友来帮忙。” “他们下去了?” “没有,他们早就走了。” 路伯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关领队,你这样不合适吧?” 他站在坑边,口气不大好。 关跃平淡地开口:“路伯,你已经不是陆教授了,你是被我花钱请来的。” “……”路伯闭了嘴,扯出腰间别着的旱烟,埋头往里面按烟丝。 “不过你放心,洞是斜下往侧面打的,没有破坏顶上结构,我请你来,就是要你等下再把这里原封不动地封回去。” 路伯手里的烟点着了,他吸了两口:“搞这么麻烦,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进去看看。”关跃手一撑,跳进坑里,伸手给言萧:“你下来。” 言萧扶着他的胳膊跳到坑里,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要我跟你去那里面吧?” 关跃已经在理绳子:“我先下去,你跟在后面。” “……操!” 言萧还没转身,腰上被绳子圈住,关跃手一收,她就被拉到了他跟前。 “没多少时间。”他紧紧箍着她,一只手在她脸上套了个口罩。 绳子在他手里绕了几圈,另一头在他自己腰上缠了两道,他往洞口走。 言萧的声音隔着层口罩听起来是闷的:“姓关的,你敢把我拉进去试试?” 关跃冷笑一声:“我当然敢。” “……”言萧低头解腰上的绳子,他扣得死,难解开,腰间忽然一紧,人往前踉跄两步,抬头发现他已经进了洞口。 “妈的。”言萧拉住绳子,却抵不住他的力气,一直被拉到洞口,胳膊被他捉住,头被他的大手压低,人被硬生生拽了进去。 洞里崎岖,狭窄逼仄,好在平缓,但也只能爬行。 关跃速度快,她落在后面,他就扯动绳子催促她。她咬着牙跟上去,从没这么狼狈过。 一头一脸的土,如果不是脸上戴着口罩,恐怕连嘴里都有灰尘。 不知过了多久,手伸出去捞到了空,一只手抓住她,把她半拖半抱地拽出去,脚终于踩到平地。 “你就非要我下来?”一能开口她就压不住怒气。 关跃从口袋里掏出手电,光亮起来,两个人都灰头土脸:“你不下来我找不到玉璜,这是你的工作。” 言萧冷冷瞪他一眼,转头看周围。 四周漆黑,光照出去像是什么照不穿,只有眼前一小块地面是亮的,铺着石块,跟考古队发掘的那个墓室异曲同工。 关跃已经往前走了,言萧腰上还牵着他身上的绳子,他走她就必须得走,不得不跟上。 光扫过的地方都被灰尘覆盖,影影绰绰的东西全都是灰白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反而更显可怖。 言萧跟在关跃身后走了十几步,脚下踢到什么,关跃立即回头,灯光照下来,原来是层台阶。 他走回来,手电顺着台阶往上照,上面高出一截,似乎是个石台。 不等他开口,言萧先走上去了。 石台上也落满灰尘,关跃用手拂开,露出上面的槽口,只有一个,里面放着一节玉璜,刚好跟之前的墓室对应。 他问:“是不是这个?” 言萧掏出手套戴上,把玉璜捏起来对着光看,嗅味辨色,很久才放回去:“影子。” “什么影子?” “以前法门寺地宫埋了佛指骨舍利,一共四枚,只有一枚是真的,另外三枚被称为影骨,这节玉璜也一样,是真品的影子,造出来防盗的。” 她心里有气,即使说起这些语调也是冷的。 关跃抿住唇,走下台阶。 言萧扯住绳子拉了一下:“去对面。” 关跃跟着她去了对面,那里有个毫不起眼的石墩子。 言萧刚才在这里发现了一点光,她觉得似乎是玉的光泽。 果然,石墩背后有个小小的凹槽,她伸手进去,摸出一节玉璜。 刻纹没错,应该是狼眼,玉质也一致。 “是这个。”她不冷不热。 关跃接过去看了两眼,没说什么。 后面并没有再看,光是进来和找玉璜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这里面空气稀少,言萧渐渐感觉发闷。 关跃拉一下绳子:“走了。” 她心里不爽也没力气发作,跟着他走,没几步,忽然停下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关跃说:“你这是自己吓自己。” “不,你仔细听。” 关跃听了一下,是水声:“地下河。” “地下河从这里面淌过?那这里面得多大?”言萧从他手里夺了手电,调到最亮,往回照,远处一片漆黑。 关跃握住她胳膊往那儿走:“想看就去看看。” 一直走出十几米,前面仿佛永远有一片暗黑,言萧开始以为那是石壁,现在觉得不对劲了,摘下口罩,手伸出去,又收回来。 关跃问:“摸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没有墙,这里面很大。”言萧举高手电,黑乎乎的看不到头。 两个人都被突来的发现震撼,谁也没开口。 过了很久,关跃拽她回头:“上去。” 路伯早就等在洞口,一看到人影就搭手把他们拉了出来。 “里面有什么?” 关跃说:“什么都没有。” 言萧一言不发地拍着身上的尘土。 路伯借着手电的光在他们身上看了又看,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就去封洞了。 花了五六个小时洞才封好,坑填起来后,他又在上面覆盖了植被,遮掩得很严密。 天早就亮了,车开出沙漠已是上午,风吹过,连车辙的痕迹也掩埋了。 快到草场,关跃停了车,叫言萧下来。 一直走到车尾,他从怀里拿出个卷着的口罩:“我送路伯去县城坐车,你带着这个去阿古那里等我。” 言萧接过来,感觉里面包着什么,打开一看,眯起双眼:“你居然带出来了?” 是那节玉璜。 关跃低下头,眼窝愈显深邃:“这件事就你我知道,别声张。” 言萧冷笑:“违法的事我凭什么替你保密?” 关跃声音压低:“凭什么不替我保密?你跟我一起下去的。” “……”言萧恨不得用眼神刮死他。 关跃上车走了。 走回到阿古家都快中午了。 言萧快到门口,一个穿蓝色外套的姑娘正好从蒙古包里出来,阿古跟在后面,看到她叫了一声:“姐,你回来啦?” “嗯。” 那个姑娘看了看言萧,笑着转头:“阿古达木,你还有个汉族姐姐啊?” 阿古没好气:“我认了个姐还不行啊?” “行啊,蒙汉一家亲嘛。”姑娘眉清目秀,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经过言萧身边时冲她点了个头,直接走了。 言萧问阿古:“什么人?” 阿古口气不好:“条子。” “警察?”言萧追着那姑娘看了一眼:“警察来你家干什么?” 阿古说:“闲的,总爱来打听咱们那个文保组织的事儿。” “那有什么好打听的?” “不知道啊,我就在那里面待了半年就回来养马了,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来。”阿古发了两句牢骚,拎桶喂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404,很不爽,试了一下,用手机更了~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第30章 第30章 言萧回到蒙古包里就感觉到了疲惫, 很想不管不顾地睡上一觉,但一身尘土也躺不下去, 又出去找阿古。 阿古马喂完了,不在马厩, 她找了一圈,到敖包附近才看到他。 敖包是一块一块的石头堆起来的,筑在整个草场最高的坡顶, 上面牵满经幡, 在风里招展。 阿古在给敖包添石块,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他黑黝黝的脸上,那神情无比虔诚。 言萧不好打扰人家的信仰,就在旁边看着。 阿古转头就看到了她,眼睛笑成道缝:“姐,来拜敖包吗?” 言萧说:“拜什么呢?我没什么可求的啊。” “拜腾格里啊, 就是长生天, 你可以向他祈求父母长寿。” “不用, 父母都不在了。” 阿古顿生尴尬:“啊,对不起啊姐,我不知道。” 言萧一脸无所谓:“没事。” 阿古宽慰她:“你可以借腾格里和父母亲说话,只要你的父母是好人,腾格里一定可以为你带到心意。” 言萧笑了:“嗯,他们还真是好人,可惜就是太老好人了。” 阿古一愣:“老好人不好吗?” 言萧半天没说话, 直到阿古以为她不打算说了,她又轻描淡写地开了口:“他们去世前把大半财产都捐了出去,剩下的交给一个亲戚帮我打理,结果看走了眼,导致我穷了好几年,差点连饭都吃不上,这样你还觉得好么?” 阿古愣愣地看着她,言萧在笑,叫人分不清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后来呢?”他忍不住追问。 “后来?”言萧张开双臂说:“你看我现在挺好的啊,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吧。” 阿古这才又笑了:“那你就替你那位贵人拜拜腾格里吧。” 言萧脸上的表情忽然淡了,她没说话,盯着敖包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然后弯腰捡了块石头,走到敖包跟前,要放上去的时候又扔回了原地:“算了。” 阿古莫名其妙,转头一想,也许是汉人不信这个,也就随她去了:“哦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言萧也想起目的了:“嗯,你这儿有热水吗?我想洗个澡。” “有啊,我给你烧吧。”阿古边往回走边问:“怎么忽然想洗澡了,昨天夜里你们去沙地干什么了啊?” 言萧脸色蓦地冷了:“问你哥去。” “……” 阿古很快烧好了热水,他搬了一只大木桶去言萧的那间蒙古包里,一桶一桶拎来热水往里倒。 言萧先在外面洗了个头,握着一把湿哒哒的头发进来,小小的蒙古包里已经热气腾腾。 阿古贴心地替她把挂衣服的架子挡到门口,提着桶出门,叮嘱一句:“姐你洗快点儿,担心着凉啊。” “好。”言萧把帘子拉紧,正当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只是有风,钻进来还是会冷。 她脱了衣服,迅速坐进桶里,感觉身上到处是无孔不入的沙尘,还有从那幽深的古墓里带出来的灰尘,说不定还有细菌。 越想越难受,她搓洗地分外用力。 洗到一半,外面汽车声轰鸣着接近,然后传出阿古的声音:“哥,你回来啦?” “嗯。”车停了,响起关跃的脚步声。 言萧拨了一下水花,伸手去够木架子上挂着的风衣,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拿在手里发了条短信:“给我找套衣服来。” 外面手机“叮”的一声响,关跃似乎已经走远,声音远远传过来,很低:“阿古,言萧干什么去了?” 阿古回:“在洗澡呢。” 他没说话了。 言萧靠在木桶里,等了很久没见他来,外面也没有声响了。 她也不急,就一直等着。 过了有半个小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帘子被扯了两下,关跃说:“你自己过来拿,我递给你。” 言萧站起来出了木桶,走到帘子边上,拉开道逢,光和风瞬间钻进来,还有他的手,手里拿着件白衬衫。 隔着层门帘,言萧浑身赤.裸,她没接,冷冷地说:“这么晚才来,水都冷了,你是想冻死我?” 关跃语气四平八稳:“找不到你穿的衣服。” 言萧伸出湿哒哒的手指,勾了一下他手里的衬衫:“那这件呢?” “我的。” “是么?”她的手指拉了拉,关跃松了手,那截手臂退出帘外。 言萧把衬衫展开抖了两下,果然是男人的衬衣,她披在身上,嗅到领口轻微的肥皂味,有点像他身上的气味。 外面脚步声响,关跃已经走了。 言萧低头,扯了一下衬衣,男人的衣服到她身上宽松肥大,盖过了她的臀,直到大腿根。 洗完澡出去,外面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人。 言萧在外面裹上风衣,走向关跃住的蒙古包。 掀帘进去,里面光线昏暗,他不在。 她在床上坐下来,拨着半干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门帘掀开,关跃走了进来。 言萧一抬眼就移不开了。 他好像也刚洗完澡,手里拿着一只铜盆,头发湿漉漉的,脚上踩着拖鞋,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蒙古长袍,没有来得及系上腰带,里面只穿了条底裤。 “有事?”他放下铜盆,借着背身把腰带系上了。 言萧眼动了一动:“没事不能来?” 关跃没说话,从桌上拿了行李包,一件件收拾自己的东西。 言萧叠起腿,盯着他笑了一声:“这身袍子挺适合你的。” 阿古比他矮半个头,这袍子在他身上就提到了小腿,但很有风情,男人的宽肩窄腰都束在一件长袍里,粗犷,裹着原始的冲动。 关跃回头看她:“你身上的更适合我。” 言萧启唇,轻轻地“哦”了一声,坐直,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衬衣:“那要我还给你吗?” 关跃盯着她,唇线抿紧。 她的风衣很长,脱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并没有穿长裤,只有他的那件衬衣,堪堪遮住她的大腿,雪白的惹眼,脚上穿着双皮鞋,粗跟,郎朗的硬气,腿部往上全是如水的柔情。 有备而来。关跃转头,扯了一下嘴角,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在沙地里惹了她,他其实在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了。 余光里那片雪白动了,言萧走到他跟前追问:“说啊,要我还给你吗?” 关跃头低了点,觉得自己刚才停顿的时间太长了,给了她可趁之机。 “我说要你还,你就脱了?” “是啊。”言萧一只手搭在领口,解开了一颗,本来就宽大的衬衣更松了,往下坠,里面若隐若现。 关跃目光扫过她胸前,饱满上隐约的两点,她居然没有穿内衣。 男人的衬衫在女人身上有种无形的性感,他的衣服包裹着她赤.裸的身体,这念头让这性感加剧。 他往后靠上桌沿,收紧下巴:“好,你脱。” 言萧手指拨动,当真继续往下解,直到最后一颗,衬衫已经在她身上摇摇欲坠,关跃的身体忽然贴了上来。 他往前贴,隔着厚厚的蒙古袍,也隔着层薄薄的衬衣,抵住她胸前的两团。 言萧不自觉地往后退,他高大的身躯一直往前迫近,直到她坐到床上。 一瞬间反客为主。 下巴被他的手指勾起来,关跃垂眼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到底想要什么? 言萧反握了他的那只手,似笑非笑:“你能给我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那你还问?” 关跃舔唇,感觉刚到手的主动权又她被夺走了。 言萧把衬衣一拢,故意半遮半掩,蹭去脚上的鞋,脚沿着蒙古袍的边沿钻进去,在他的腿上攀登,一只手搭在他的腰带上,慢慢拉扯。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跟女人不就这么回事,你说我想要什么?”语调不同以往,勾魂蚀骨。 衣带松了,男人的身体若隐若现,她的手摸到他腹间一块块的紧实,感觉太好,碰他的脚趾不自觉地一缩。 关跃一把捉住她的小腿,声音很冷:“那你去找别的男人,别找我。” “别的男人没有把我拉去那下面,没有把我跟他绑在一根绳子上,更没有威胁我替他保密,别的男人可没有惹我。”言萧说:“你惹我了,一直在惹我。” 从头到尾,从相识到现在。 关跃眉峰下压,眼里沉沉一片:“我惹了你,你就这么回报我?” 言萧轻笑:“谁回报谁还不一定呢,这种事,难道不是双方都很享受?” 关跃抓着她腿的手用了力,往前一推。一瞬间,言萧被迫仰倒在床上,他紧跟而上,一条腿压住她的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想怎么享受?”他低下头,手指在她敞开的领口里刮了一下:“这样?” 一阵轻微的麻痒,言萧忍不住动了一下,对上他的双眼,他在看她的反应,脸上还是冷的。 言萧不甘示弱,手指拨过他耳廓边的短发,轻轻吐气:“不够呢。” 关跃冷笑一声,身体压了下来。 彼此身体紧贴,下.体也紧紧相贴。 男人的坚硬抵着女人的柔软。 他的手忽然扯开她身上的衬衣领口,雪白的肩头露了出来,半只浑圆跳入眼里,关跃眼神发沉,头埋下去,碰到她的肩膀。 男人的呼吸火热,言萧不自觉地弓了一下腰,却没有感觉到他双唇该有的热烈,反而肩上猛地一痛,她浑身疼出一身冷汗,一句粗口脱口而出:“我操!” 关跃在她的肩上重重咬了一口,抬头看着她:“怎么样,你在我这儿得不到什么享受。” 言萧恶狠狠地瞪着他。 “哥,哥!”外面忽然传来阿古的声音。 关跃立即坐起来,扯了毯子遮挡住言萧,来不及整理袍子就往外走:“怎么了?” 阿古已经要进来,差一步,被他及时推了出去。 “怎么了哥?” “没事,有什么事说吧。” “哦,汽油我给车加上了,你的衣服晒了个半干,要不今天还是别走了吧?” “不了,还是得赶回去,你先去忙吧,我收拾一下。” “那好吧。” 阿古走了,关跃掀帘回来,言萧坐在床沿,风衣已经穿了回去,裹得严严实实,她正在穿鞋。 “回去收拾一下,该走了。” 言萧抬起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关跃没再说什么,直到她的脚步声远了,去桌上拿烟。 小小的蒙古包里到处都是女人残余的气息,沐浴露、洗发露混着体香,仿佛唇齿间也沾染了她的气味。 那根烟叼在嘴里,手里的打火机打了几次也没打着,他心里突然就有了火,转手就把打火机砸到了地上。 这女人,真他妈是毒.药。 磨磨蹭蹭,半个小时后才上了车。 关跃身上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言萧也穿了自己的衣服,那件衬衣被她随手扔在后排。 谁也没提之前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啊~~~每个月的这几天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女人~~~_(:з」∠)_ 除此之外还有个特别惨痛的事情,我的键盘坏了,哪个键都没问题,就数字2按不出来,好奇葩,希望明天新键盘能到,不然打字好困难啊~~~ 黑色的八月哦,我也想咬人(╥╯^╰╥) 第31章 第31章 这一阵耽搁, 傍晚时候才走到半路。 云往西边坠,晚霞烧红了一片, 温度开始降低。 关跃沉默地开着车,瞥一眼旁边, 言萧靠在椅背上,一路都在闭目养神。一抹晚霞入窗,覆在她的睫毛上, 那脸上没有表情, 紧闭的眉眼里透出一股子冷。 他转头, 继续看着前路。 车转了个向,地面坑洼不平,车身开始剧烈颠簸,言萧动了一下,眼睛却没睁开。 关跃又往她身上看一眼,看出了不对。 言萧的脸颊很红, 之前以为她是故意在装睡, 还以为那红是被晚霞映的, 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潮红。他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有点烫。 很好,白天去报复他,现在反过来被报应了。 “你发烧了。” 言萧睁开眼睛,“哦”了一声, 声音有点嘶哑,表情却无比冷静,更近乎于冷漠,除了精神不振之外,半点不像发烧的样子。 关跃抿了抿唇,说不上来是该气还是该笑。 远处冒出一片挡沙用的防护林,一排一排的杨树,因为长期被风刮,叶子全往一边长。 周围零星有几户牧民住家,关跃把车开过去,停了下来。 言萧再睁眼,就看见他低头进了一户牧民家里。 片刻后关跃返回,手里捏着两颗药,另一只手端着杯水。他隔着车窗站着,把药塞进言萧嘴里,杯子抵在她唇边:“喝下去。” 言萧想端过来自己喝,手上没力气,他握着杯子往上掀,喂她喝了一口:“咽吧。” 一连喝了好几口水,药咽了下去,喉咙里还是苦的。 关跃回头去还杯子时敲敲车门:“把车窗合上,有风。” 言萧手指去按按钮,没摸着,也懒得动了。 等了一会儿他返回上车,看到她还歪头靠在椅背上,车窗只升了一半,靠过来替她按。 言萧的手指还搭在上面,他的手伸过来就碰到了。她拨了一下他的手说:“我自己来。” 话说出来也有气无力,关跃反抓了她的手,按下按钮:“按不动还逞什么能,下次再穿那么少试试。” 言萧睁大眼睛瞪着他。 她的脸颊还是红的,眼睛一睁大,跟平常的模样完全不同,关跃看了两眼,莫名就想到了被刺激的小动物,低头发现她的手指还被自己抓着,烫到灼手。 他松手坐正,把车开出去,隔了一会儿再看旁边,言萧的眼睛又合上了。 远远的,路上停了辆车,一个男人站在那儿挥手。 关跃把车开近,对方马上小跑过来:“哥们儿,我的车抛锚了,不太懂,能不能麻烦你看一下?” 男人穿一身冲锋衣,很年轻,看起来像个游客。 言萧被声音惊动,掀一下眼又合上。 关跃看她一眼,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她没有反应。 这是一辆旧车,车前面的保险杠都歪了,车窗玻璃倒是反光的,挺新。 关跃走过去一手打开引擎盖,弯下腰检查,扯了两下电线,发现松的不太正常,眼睛往旁边瞄,那人站在自己旁边,一手伸进冲锋衣的口袋里,那里鼓鼓囊囊地揣着什么。 他直起腰:“没什么事,接触不良,紧上就行了。” 那人的手停住不动,然后抽出来,伸进裤兜里掏出包烟:“谢了啊哥们儿,抽支烟。” “不用。”关跃转头就要上车。 “等一下,”那人又叫他:“能领我走一段吗?我要去戈壁,不熟,怕迷路。” 关跃停住:“你要去戈壁?” “是啊。” 他想了一下,点头:“行,你跟上吧。” 男人连连道谢。 关跃回到车上,轻轻推一下言萧:“队里的那五节玉璜你都带出来了?” 言萧睁眼,没力气说话,只往后排瞄了一下,那里放了她的包。 关跃明白了,在包里:“行了,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言萧又闭上了眼。 关跃把车开了出去,后面那车紧跟而上。 临近戈壁,天已经暗下。 关跃把车停了下来。 后面那车却没停,越过他直冲到一片雅丹地貌的土丘群里,老远听到轮胎咔滋咔滋的响。 那男人很快从那一片土丘里走出来,叫关跃:“哎兄弟,再麻烦你一下,我分不清方向,你能不能下来给我指个路?” 关跃点头:“好,我马上下来帮你看。” 他说完了却没急着下车,靠近言萧,伸手拽住她那边的车门紧了紧,然后从她位置上的抽屉里摸出一只被布条裹着的东西往袖口里塞。 动作时两个人挨得很近,肩膀相抵,他低声叫她:“言萧,言萧。” “嗯?”言萧迷迷糊糊睁开眼。 关跃说:“我出去一下,你记得车门落锁,别下车,直到我回来为止。” 言萧眼动了动,像不在状态:“你要干什么去?” “没什么?” “不会回不来?” 关跃有点想笑,反呛一句:“我要回不来你怎么办?”说完了又觉得有歧义,似乎有种莫名的关心在里面,气氛无端的有些暧昧。 言萧看着他,眼神有点微妙。 再说又怕越描越黑,关跃干脆闭上嘴,推门下去。 外面的男人早看到两个人在车里紧靠在一起,关跃下车关门的时候还特地又朝车里看了一眼,转过头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是松弛的。 他就打趣:“怎么啊哥们儿,那是你女人啊?” 关跃随口说:“脾气不怎么好,不肯让我离开太久,我帮你看两眼就走。” “行行,应该的,耽误你们我才不好意思。”男人领着他往里走。 转了几个弯才看到他的车,他停得够隐蔽的。就快靠近那辆车的时候,关跃冷不丁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了解这里的方向?” 前面的男人没回头,干笑两声:“看你也像是见多识广的样子,赌一把呗。” “那你要是赌错了呢?” “哥们儿你这话说的,要是赌错了你能跟着我过来吗?” 后面没有声音,男人疑惑地回头,正对上一双发冷的双眼,关跃已经到了他身后,手臂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往车那里拖。 男人发不出声音,脚在地上死命蹬,地上被拖出两道灰尘印子。 关跃勒着他站在车门后方,反光玻璃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他要选择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位置,方便随时的攻击或者防守。 “出来吧,”他抬起一只脚踢踢车门:“这么费尽心机地把我引过来,现在也到地方了,不用演了。” 被他勒着的男人支吾了两声。 车门被人一把打开了,丁哥从里面露出带疤的脸,语气咬牙切齿:“关领队,你行,还是这么能耐!” 关跃刚要问他怎么找到这儿的,紧接着就注意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干瘦,被他挡着几乎看不到。 丁哥有点急了:“姓关的,你赶紧放人,别以为今天咱们人少动不了你。” 关跃把手里那人勒得更紧:“你要真想动手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叫你旁边那个来跟我说话。” 丁哥恨得磨牙,下了车站在对面盯着他。 车里那干瘦的人影挪了两下坐到边上,一双眼看着关跃,鹰一样锐利:“厉害啊关领队,难怪你手上的东西盗也盗不走,抢也抢不走。” 关跃冷眼看他:“怎么,又不死心想去队里?” 那人呵呵笑两声,透着阴沉:“是啊,你心里有数,不拿到东西我不可能死心,今天既然碰上了,也别遮掩,咱俩就把那玉璜的事好好说清楚,该怎么办你自己定。” 丁哥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关跃沉声问:“你想当着他们的面谈?” “当然不是,地方你定。” 关跃权衡一下,松开了手:“晚点在戈壁里,你一个人来。” 言萧吃了药嗜睡,昏昏沉沉地等到关跃回来,他握住方向盘看她一眼:“没事,睡吧。” 车开出去,他的侧脸没什么情绪,看起来一切如常,她就把头转过去放心睡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过来时言萧发现身下的座椅是放倒的,摸一下额头,没那么烫了。 外面月亮出奇的亮,照出去能看得很远,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土丘和沙堆,还在戈壁里,应该已是深夜。 车里没有关跃,言萧往外面看,也没看到他。 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没有见他回来,看来也不是去上厕所。 言萧觉得不对劲,推开车门出去。 周围很空旷,一路找过去还是没见到人。 言萧被风一吹,睡意全消,脑子清醒了,心里却火大。他以前还告诫过她在这种地方不能单独行动,现在自己却跑得无影无踪,反而要她出来找他。 她走得很快,就要绕过一只高耸的土丘,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片影子,高大挺拔,被拉的老长横在前方,一眼就能认出是关跃。 她的脚就要跨出去,忽然有人说话,又收住往后退。 那声音不是关跃的。 言萧站在土丘背后,往声音的来源跨出半步,眼睛悄悄看过去。 土丘那头站着关跃,身披月色,像尊雕塑。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穿了一身黑,瘦得如同竹竿。 言萧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朱矛,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人的身形记得特别清楚。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站多久了,风吹过来,朱矛的声音也被断断续续送过来:“……那个墓里什么都没有,就那几节东西,你还不肯交出来?” 关跃的声音很低:“我不肯交你就一直盗?” “少他妈废话,我为什么盗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是冲着你来的。有种你把东西交给五爷,我现在就把话撂这儿,以后这个队里的东西我连一根毛都不会碰。” 言萧搓了搓手指,脑中越发清醒,她听出来了,朱矛是五爷的人,一点也不意外。 “你到底怎么说?”朱矛又问。 关跃站着没动,过了很久,他的手抬起来,手里拿着一只包。 言萧的包。 包拉开,他从里面拿出什么递了过去。 朱矛接了,呸了一声:“就一节?” “要就要,不要就滚。” “操,你他妈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这一节你带给五爷,不该你做的少做,你再有一次向考古队下手,我不会跟你客气。” 风吹过来很冷,言萧的眼底也是冷的,她看清楚了,关跃递过去的是一节玉璜。 朱矛接了,嘴里骂骂咧咧,已经听不太清楚。 言萧一瞬间思绪回笼,迅速转身往回走,一直走回到越野车旁,甚至不知道这一路上都想了些什么,脑子完全是空的。 刚才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如同做梦,再回想一遍,还觉得很不真实。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灵敏。一时间她想起了好几件事—— 关跃阻止她打吴安安是怕惹来派出所的关注。 怕她报警不让她继续报复宋方。 他在华教授面前绝口不提自己是做考古的。 她说起五爷是那个组织的幕后黑手时,他一点也不惊讶。 像一根针戳开了一个孔,刚才看到的是一条线,瞬间把一切都串在了一起。 “操!”她一把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也许他马上就会回来,他的手里还提着她的包,五节玉璜还在他手上。 言萧死死咬住唇,摸了一下口袋,第六节还被那只口罩包着收在她身上。 几乎就在瞬间做了决定,她拧下车钥匙。 车冲了出去,她狠狠踩下油门。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来了键盘坏,键盘坏了文还卡,我不信还有比我更惨的作者了。 好了,2.0版跑路开始了~ 有劳大家久等,这章每个出水的都送个小红包安慰一下,明天又是一章四千多字的,希望新键盘能给点力~【充满希望的眼神】 第32章 第32章 荒原在眼前延伸, 戈壁寂静,只剩车行驶的声响在路上。 言萧一手紧握方向盘, 一手正在拨电话,身体还有点发烫, 连意识也是沸腾的。 几声忙音之后,电话那头传出一声睡意朦胧的“喂”。 “裴明生,”言萧一字一顿地叫出他的名字:“你他妈混蛋!” 裴明生像是一下清醒了:“言萧?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做的好事, 把我送来这里, 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考古队!” “……别胡说, 怎么不是考古队了,队员们都有从业证明。” “那关跃呢!”言萧紧紧抓着手机,浑身发抖:“他替五爷干事的!你居然把我安排到五爷的手底下做事,你有种!” 啪地电话掐断,她把手机重重抛在座椅上。 停顿一下,又拿起来按了关机。 后半夜月色更亮, 言萧没有开车灯, 戈壁方向难辨, 到现在她也没能开出去。 她踩下刹车,伸手去调导航,试了半天却没有反应,气得用力砸了一下:“妈的!” 回想一下,的确从没见过关跃用导航,他自己就是一张活地图,根本不需要。又或许是早就想到会有这天了, 让她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言萧深吸口气,平静下来,再开出去时只往一个方向开。 地面高低不平,被月光照得影影幢幢,像是随时都会有人从那些影子里走出来,她的车开得飞快。 关跃站在停车的地方,盯着地上的车辙印,一只手捏得死紧。 前一秒还烧得昏沉的女人,现在居然消失了。 手机突兀地响了,他立即接起来,那头不是言萧:“关跃,言萧都知道了。” 是裴明生,他的口气很急。 关跃没说话,他已经猜到了,不然她不可能忽然离开,还带着那节玉璜。 裴明生听不到他回音更急:“她关机了,联系不上,你有什么打算?” 关跃沿着车辙的印迹往前走,很久才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找她。”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土丘沙堆渐少,到了戈壁边缘,言萧把油门踩到底,直冲出去。 天快亮时车碾过一条颠簸崎岖的土路开上公路,两边出现了房屋,街道平整,应该是到了集镇。 言萧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了车,推门下去,掖紧身上的风衣,埋头往前走。 车不打算再开了,关跃对这一带太熟悉,开着他的车在这里出没太容易被找到。 徒步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天光熹微,几个早起的人带着大包小包蹲在那里,旁边竖着一根铁杆,上面挂着牌子,用红漆刷着“候车点”三个字,斑驳的不像话。 言萧摸一下口袋,想起钱包还在包里,扫了那几个人一圈,挑了一个年轻姑娘问:“能不能帮个忙?我没带现金,用手机支付跟你兑个现。” 姑娘好像担心被骗,嗫嚅着推辞:“我就只有点儿零钱。” 言萧说:“我按两倍的比例付你,你给我兑几百就行。” 姑娘这才被说动了,拉开手里的包,取出钱包。 言萧的手机一打开,立即进来一长串的未接来电,来电人全都是关跃。 她抿着唇,手指一划,全部清除。 转钱给那姑娘只用了一两分钟,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了。 清晨安静,铃声显得尤为响亮,关跃那个名字随着声效在屏幕上不断地闪动起伏。 “你有电话。”姑娘好心提醒。 “没事。”言萧冷着脸又按了关机。 转头,正好,最早一班车来了。 车是开往甘肃的,据说要开一整天才会到。 时间还早,所有人上了车就睡觉,除了言萧。 她坐在最后一排,搓着手指思索了一下,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回上海是唯一的选择,她决定尽快赶去机场。 太阳升高,气温也随着升高,车在中途站停下休息。 言萧看了看外面,很多人挤在一个小站台上,她想了一下,改了主意,临时下了车。 昨天一病,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离开那个小站台就感觉到了饿。 这里是个几省交界的县城,人多车多,一路走过去什么口音都能听到,路面拥挤,灰尘扑面。 言萧走得快,脑中冷静,行为也出奇地麻利,先找地方吃了个饭,然后买了一身换洗内衣,最后找了间旅馆落脚。 关跃如果有心,顺着方向很容易一找到底,她还不如干脆停一下,跟他把时间错开。 旅馆很旧,言萧要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比较偏,不会惹人注意。 办好入住的时候她问老板:“这里最近的机场在哪儿?” 老板抬起胖胖的脸:“在银川,河东机场,从这儿过去要十几个小时。” “在哪儿坐车?” 老板伸手往外指:“你出去看,就是对面那条街,一直走到岔路口那里有个站台,每天有一班车去银川,上午九点,要是赶不上就只能包车去了。” 言萧点头:“谢谢。” 她走出门去认了一下那条街,心里有了数,转身回房。 一辆大巴当街经过,车上靠窗坐了个人,一眼看到言萧,拉开车窗就朝她挥手:“姐!姐!” 是许汝,他正准备去甘肃,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言萧。 言萧并没有听见,已经回头进了旅馆,一闪就不见了。 大巴也没停,沿着街道开了过去。 许汝收回手,自言自语一句:“难道是我认错了?” 言萧进了房间后看了一眼时间,刚过下午两点,离开戈壁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关跃没有车,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 想到这里,忽然就想起昨天发烧时候他的那句“我要回不来你怎么办”,现在回想,真是无比的讽刺。 言萧发现一旦把关跃当成对手,反而更清楚地意识到他的能力。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异性都优秀——冷静、理智,还有身手。这一路的经历骗不了人,甚至阿古还说他什么都会,她要想得更细致,一步也不能错。 她把门关紧,走进洗手间放热水,昨夜到今天这一路走得急切,发了身汗,烧已经完全退了。 这个澡洗得十分迅速,擦干身体后她站在镜子前,赤身裸.体地点了根烟,眼睛一直盯着放在面前的那节玉璜。 穿好衣服出去,房间里变暗了。 言萧站在窗边,揭开窗帘看了一眼街道,外面的天阴了,路上行人不多,这里看起来是安全的。 她把手机充上电,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明天早上出发去宁夏的机场。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赶路的疲惫涌了上来,她躺了下去。 房间里太安静,不知不觉言萧就睡着了,但人还处在紧张的状态下,一有动静她就醒了。 外面有人在走路,越来越近,那阵脚步声到了她门外,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言萧警觉地坐起来,不做声。 门外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有人在吗?” 言萧这才放松,走过去打开门。 一个中年女人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听说你明天要去银川,跟我们的车走吧,算你便宜点。” 言萧脸一冷:“你从哪儿听说的?” 女人笑得职业化:“做生意的嘛,跟旅馆老板关系好呗,你放心,我们是正规车,绝对划算。” 言萧脸色更冷,这种小地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隐私,随时随地都能泄露她的信息。 “不用了。”她甩上门,回头去收拾东西,决定换个地方。 外面的女人碰了一鼻子灰,小声骂咧了两句才走。 言萧很快把手机收好,风衣穿上。 走到门口,门一拉开她就对上了一双眼睛,人瞬间愣住。 关跃一手扶着门框,冷冷地盯着她。 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的,像从天而降。 下一秒,关跃迅速进门,手在背后落锁。 言萧戒备地后退一步。 他的脸上明显带着疲倦,眼下两片青灰,鞋面上沾满灰尘,跟她隔了有四五步远,眼底阴沉:“你要跑去哪儿?” 言萧咬住下唇,他这话让她感觉自己是个跑不出他五指山的猎物。 关跃走近一步,双眼盯她更紧:“昨晚你看到什么了?” 她淡淡开了口:“没什么。” “是么,那你跑什么?” “玉璜已经鉴定的差不多了,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不能走么?” 关跃下巴绷紧,他早知道她不会惊慌失措,可真到了面前,发现她比想象的还要冷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路找到现在,没有半秒钟的停顿,只有他成了最急切的那个人。 “要走是吧?”他伸出手:“那好,把玉璜给我。” 言萧昂起下巴:“什么玉璜?” 关跃脸一沉,大步接近,手在她腰上一勾,言萧来不及退就被他拉进怀里紧紧箍住。 “装傻就没意思了。”他手伸进她风衣口袋,两边都摸了一遍,空手抽回来。 “玉璜呢?” 言萧仰头看着他,脸上波澜不惊:“我怎么知道,也许是被朱矛盗走了?” 关跃面无表情,手箍着她,眼睛在四周扫一圈,又落回到她身上,目光从她脸上一寸一寸下移,落在她领口里,想到了什么,手忽然伸进她的领口往外一扯,用力扒开她的风衣。 “你干什么?”言萧的脸沉了。 关跃松开她,双手往下一拉,那件风衣就彻底离开了她的身体。 言萧揪住底衫的领口转身。 关跃跨出一步就抓住了她,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 言萧立即就要坐起来,又被他的腿压回去。 他的大手从下往上掀开那件底衫,直到脖子,言萧的双手被迫举过头顶,脸也被遮住,他顺手打了个结。 言萧看不见也动不了,只感觉上身暴露在空气里,微微发凉。 “你别太过分了!”气愤让她剧烈喘息,只穿了胸罩的胸口起伏不定,似雪白的浪涛。 关跃抿紧唇,两节手指伸进了她的内衣,在那道沟壑里摩挲了一下。 腿下被压着的身体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关跃双唇抿得更紧,手指抽出,拇指顺着她文胸的边沿探进去,前后刮了一圈。 指腹的粗糙带出麻痒,言萧又颤一下,随之一动不动,胸口慢慢透出一抹红。 关跃看了一眼那惹眼的红,一把拉下她的底衫盖住。 言萧的脸露了出来,他没有看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阴沉。 玉璜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她藏在胸口,但她随时要走的样子,绝对不可能离开身上。 关跃的眼神一动,落在她腰上。 “你他妈放手!”言萧叫出来的时候,关跃已经在解她裤腰上的纽扣。 长裤被往下扒了扒,言萧挣扎着想起来,被他一只手压回去,他的另一只手伸进了裤腰,从她底裤的边沿摸到她的腿。 女人的腿像是覆着膏脂,男人的掌心却粗粝,抚上去感觉出奇的强烈,彼此而言都是。 关跃的眼睛已经移开,不看却更能感觉到手下的触感,他的手就挨着她身体最隐秘的部位。言萧的腿在动,他看到她的脸,她咬着唇,手指蜷缩起来,发狠一样猛地一挣。 他的手指滑到了她两腿之间。 一瞬间两个人都定了格。 关跃眼神陡然暗沉,手往她的大腿根探过去。 言萧双腿用力并紧。 “别夹。”他低头盯着她,手往前推。 这句话说出来反而让感觉更强烈,手下滚热,不知道是她的腿烫,还是他的手指烫。 终于,关跃的手指触到了她的大腿根,言萧的身体轻轻发颤,咬着唇死死盯着他。 那只手在那里解下了什么,关跃松开她坐正,手抽回来,指间夹着块布条,露出玉璜的一角。 言萧翻身坐起来,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关跃脸侧着,舌抵了抵后牙槽,张嘴吐出口血沫子,回头时冷冷扯了一下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从早上六点停电,说好下午四点就恢复供电,结果一直到晚上七点才来。 买个新键盘有什么用啊,最后还是用手机慢慢戳,气哭o(╥﹏╥)o~ 第33章 第33章 房间里一阵寂静。 言萧的脸和脖子透着一抹红, 眼神冷得发寒。 关跃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 一把拉开窗帘。 外面天更阴了,他推开半扇窗, 点了支烟。 迎风吹着,这支烟抽得特别快,一两分钟就烧了半截。 他捏着烟嘴, 头也不回地说:“把衣服穿好。” 言萧衣衫不整地坐着:“又不是我自己脱的, 你怎么给我扒下来的, 就怎么给我穿回去。” 关跃没有说话,也没动。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在窗台上用力捻灭烟蒂,回头几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托起她腰把长裤拽了上去, 扣上纽扣, 拉上拉链。 动作很快, 他全程没有看过言萧一眼,被她扇得那半张侧脸已经肿了起来,泛着紫,却依然冷硬的绷着。 言萧看出来了,他也有气,而且气得不轻。 她一把推开他站起来:“东西到手了,你可以滚了。” 关跃直起腰:“滚?恐怕你得跟我一起滚。你别忘了我们一起在那绿洲下面发现了什么, 你觉得你能随便走人?” “……”言萧脸色冷得吓人。 当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在那下面看到的是什么,彼此心里都很清楚。 那根本不是什么墓,那里面很庞大,像是什么遗址,甚至可能是一座城。 他是怕自己走了就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了,也许还担心他带出玉璜的事也一起泄露了。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姓关的,我为什么走你心知肚明,其他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你休想。” 话说得冷静,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人到了极怒的时候反而没了歇斯底里,只有刻骨的心凉,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言萧弯腰捡起风衣套上,朝门口走。 出了门,一直走到前台,只看到旅馆老板一个人,还没走近,他胖乎乎的脸上已经堆满了笑,看着言萧身后:“原来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啊,我说怎么问我路呢。” 言萧转头,关跃就跟在她身后,眼睛牢牢盯着她:“嗯,谢了。” 言萧冷脸出了门,一眼看到路头上停着那辆越野车。 关跃看到了她的眼神:“很惊讶?西北我待了几年了,无论是地方还是人都熟悉的很,你下次可以换个路线跑。” “……” 他扯了一下她身上的风衣:“还有,下次要跑记得换一身衣服。” 她根本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行走在这种小地方有多惹眼,要留下痕迹太容易了。 言萧僵着脸说不出话。 关跃抓住她胳膊朝车走。 言萧甩开他的手:“别碰我,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她转身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拨“110”。 电话还没通,手机被从后面夺走,言萧一回头就被一双大手抱住了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落在男人的肩上。 关跃扛着她大步走回车边。 “放开!”言萧揪住他的后颈,指甲在他脖子上刮出几道红印。关跃一点反应都没有,拉开车门把她扔了进去。 “你他妈……”言萧坐起来又被他按回去。 “我他妈让你好好待着!”关跃扣住她的下巴:“只要还在这个队里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言萧胸口剧烈起伏,双眼眯起。 关跃的侧脸肿得更高,目光阴沉,喉结滚了两下,像失去耐心的野兽。 两个人势如水火般对峙,男人和女人的体力悬殊一目了然,言萧很清楚眼下自己根本挣不脱他。 车门关起来,关跃挤上车,半推半抱地迫使她坐正,拽出安全带扣在她身上。 还没拧下钥匙,前面路口有辆车开了过去。 关跃注意到了,那辆有着反光玻璃的旧车,朱矛和丁哥坐的车。 他把车后倒,朝他们相反的方向开。 言萧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窗外,看起来似乎被他震住了,不再反抗。 车开到街道上,两边摊点一个连一个,全往道路中间挤,她忽然动了一下。 关跃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嘴边有笑,脸上却很冷。 腿上一凉,是她的手搭了上来,很冰。 关跃眼盯着前路,沉下声:“别耍花样。” “这算什么花样,难道你刚才没摸过我?”言萧的手往上,在他大腿上游移。 关跃一手扣住她手腕:“我那叫摸?” “对,你那不叫摸,我告诉你什么是摸。”言萧解了安全带,人靠近,另一只手摸入他大腿间。 关跃的身体瞬间绷紧,没法松开另一只手,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言萧的手越来越嚣张,往他最隐秘的地方缓缓地移,听见头顶他渐沉的喘息。 “言萧!” 关跃忍无可忍叫出她名字的一刻,她的手已经按在了那一处,生猛而蓬勃的一团,她心里猛地一跳,听到他几不可闻的一声低哼。 言萧的目光立即转到窗外,挣开他的手,抓住方向盘用力一转。 车往路边的摊点直冲过去,关跃反应敏捷,及时扭转了方向盘,踩下刹车。 “嘭”的一声闷响,卖水果的摊点被斜擦过去,箱子掀翻在地,苹果葡萄滚了一地,响起几声惊叫。 急刹使言萧往前一冲,撞了一下胳膊,她顾不上疼,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关跃立即要追,车前却全是人,摊主和围观的人一反应过来就把车围住了,叫嚣着要他赔钱。 他坐在车里喘了口气,望出去,眼里已经没了言萧的踪影。 气急了反而想笑,他抹了一下唇,把心里涌出来的躁动都压了下去。 真行,这女人比他想的能耐多了。 天擦黑,长途客车的候车点挤满了人,露天有风,所有人都穿得严实。 言萧低着头,站在人群里。 手机被关跃拿走了,身上仅有的现金买完票就只剩了几十,她买了顶遮阳帽,把长发都遮了起来。 这趟车不能去银川的机场,只能去甘肃,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也没得选。 再往后就连买机票的钱都没了,言萧刚才细想了一下,发现除了裴明生之外,自己这些年居然连个说得上名字的好友都没有,这种时候根本没人可以帮她。 刚想到这儿,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言萧警觉地扭头,一愣:“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大男孩儿,背着包,风尘仆仆,是许汝。 “姐!真的是你啊!我先前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呢!” 言萧左右看一眼,拉着他往边上站:“声音小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熟人?” 许汝莫名其妙:“熟人?没有啊。” 言萧点头,远处等的车终于缓缓开来。 许汝看到她动了脚步,问:“你要去甘肃?” 言萧看着他:“怎么,你也要去?” “是啊,我要去那里探亲,本来是要跟安安一起去……”说到吴安安许汝有点尴尬:“不提她了,她已经被我送回去了,会好好反省的。姐,你就别气了,当初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早跟那位大哥说过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姐,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车在面前刹住,人们开始陆续上车,言萧脚停了一下:“那好,你借我点钱吧。” 晚上九点过五分,汽车在中途的服务站停顿。 言萧不再往下走,准备从这里中转去机场。 许汝跟她下了车,急忙忙地掏钱包:“姐你去前面等我一下,我去那边的取款机取钱给你。” “嗯。” 许汝朝着远处亮着灯的ATM机匆匆跑过去了。 风有点大,言萧抱紧胳膊往前走,前面有个加油站,可以挡风,她站在平整的檐下,靠着方方正正的石柱。 一辆刚加满油的黑色越野开了出去,她余光扫到就立即往后退了一小步,等看清车牌号才放心。 风卷着两三片叶子贴地而过,擦过她淡薄的影子,她看着,忍不住自嘲地低笑了一声,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仿佛回到了养父母去世的那段时光,孑身一人,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很嘲讽,人生轮转的太快,光鲜亮丽可能随时都会烟消云散,最后剩在眼前的也就是这抹伴随自己的孤影。 又一辆车开过,在她面前停下,车里的人按了一下喇叭:“诶,请问一下……” 言萧抬起头。 对方一愣,盯着她仔细看了看:“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言萧看着他,这是个年轻男人,穿一身冲锋衣,她确定不认识他,但也有种在哪儿见过的感觉。 她看了看他开的那辆车,是辆旧车,保险杠是歪的,车窗玻璃却很新,反着路灯的光,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好像也在哪儿见过。 那个人盯她看了半天,转头不知道跟谁嘀咕了两句,后排车门忽然一把拉开,露出一张带疤的脸。 言萧眉一皱,转身就走。 是丁哥。 “操,这不是姓关的身边那个娘们儿吗!”丁哥一眼就认出了她。 开车的人拍了一下方向盘:“对,是关跃的马子!我说怎么那么眼熟,他俩之前在车里可亲密了!” 言萧没能走出多远就被车追上了。 那辆车直冲进加油站,不管不顾,差点撞到她身上。 言萧被逼到角落,冷冷地站着。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双眼鹰隼一样阴鸷,在她身上扫了两遍:“别说,这么一看,我也觉得她有点眼熟了。” 丁哥的脑袋在他旁边挤过来:“朱哥,你是不是见过的漂亮妞太多了,见谁都觉得眼熟啊?” “谁知道呢。”朱矛笑起来阴冷:“我还没见过小十哥身边有过女人,不管是不是他的人,先请上吧,省得我再去找他。” 许汝看言萧好像很冷,回来的时候特地去买了杯热奶茶,也就晚了几分钟,到了加油站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他以为言萧等不及去找他了,又去ATM机附近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她。 正着急,路上开来一辆黑色越野,本来已经擦了过去,忽然停下,又倒回他身边。 车里探出一张男人的脸,许汝一看到他就认了出来:“大哥,是你啊。” 关跃看着他:“见到言萧没有?” “言萧?”言萧没告诉过许汝名字,他一直叫姐也习惯了。 关跃提醒:“就是你对不起的那位。” “哦!我正在找她呢!” 他点头:“所以你见过她了。” “见过,你是要去找她吗?” “嗯。” 许汝从包里抽出纸笔写了两行递进车窗:“哥,这是我号码,你找到人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成吗?我很担心,她身上一分钱也没了。” 关跃皱着眉接过来,看了一眼,倏然抬眼:“你叫许汝?” “对,许汝。” 关跃看他两眼,没说什么,车窗一闭就开走了,速度很快,直冲入夜色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的剧情都有,可是一些细节和前后逻辑还有铺垫伏笔需要前后一起考虑就很容易卡,这一章从昨天早上开始卡,我以为夜里可以写出来的,就说今天早上来看,结果到了凌晨三点还是没写完,睡了三个多小时被家里人叫起来出门办事,下午回家再继续,一直到六点多钟茅塞顿开,之前的大半都重写了,现在才更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卡到怀疑人生的地步…… 放心,答应的双更我记着呢,只不过这几章状况百出要么就卡,也没机会补上,后面会补上的。昨天发的公告可能有些爱人没看到,一直在刷新,我看到留言也很着急,很不好意思,这章出水的都送红包~感谢体谅~ 第34章 第34章 一间窄小的屋子, 四周堆满杂物,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只有门口的木板床是空的,上面的床单旧得泛白。 言萧坐在床上, 双手被一条铁链锁了,拴在床腿上。 入夜后风转大,现在已是狂风大作, 撞在窗户玻璃上呜呜作响。 刚才她被关进来的时候是走了一层楼梯的, 所以这间屋子应该是在二楼, 想跑没那么容易。 这种时候慌也没有用,她闭眼休息,挨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人正在上楼。 丁哥在楼下叫唤:“朱哥,你不会是要上楼去找那个女人吧?嘿嘿,姓关的要是知道了……” “老子有正事要干,你他妈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朱矛骂了一句, 很快脚步声停在门外。 钥匙掏出来唰的一声响, 接着门就开了。 朱矛走进来, 眼睛在言萧身上扫了一下,咧嘴一笑,有点淫邪的意思,却没管她,直接去角落挪那几只纸箱子。 言萧没动,眼睛盯着他。 近看朱矛更显得瘦,身上的黑衣服松松垮垮的, 这屋里灯光暗,他在角落里一站就像个影子。 很快他就挪出一只纸箱,撕开上面的胶带,伸手进去拿出一堆东西。 东西放在地上,大小不同,形状各异,都是墨中带绿的颜色,碰在一起铿铿作响。 言萧有数,应该是古玩,听声音好像还是青铜器。 “小徐!”朱矛忽然叫了一声,带着怒气。 楼下很快跑上来那个穿冲锋衣的男人:“朱哥。” 朱矛指着地上的东西:“老子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东西,你他妈给放成这样,现在拿得出去?” 冲锋衣一头雾水:“放得不对吗?” “对个屁!”朱矛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他妈的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了,老子就知道你靠不住!” “对、对不起,朱哥。”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把言萧放在眼里,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很快丁哥也蹭蹭跑上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朱矛冲他:“没事,你他妈少多管闲事,给我对付姓关的就行了。” 丁哥被骂了敢怒不敢言,板着脸下楼去了。 朱矛揪着冲锋衣的领子按下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收拾了送出去,真他妈废物!” 冲锋衣蹲在地上赶紧捡那些东西,有点急,干脆就往衣服里塞。 言萧忽然说:“你这样会把东西弄坏的。” 两个男人同时看了过来。 “青铜器上面的锈很重要,很多人就看这锈买货,你拿衣服蹭,把锈都蹭没了,谁还买?” 朱矛打量她:“你懂?” “不然你以为关跃凭什么带着我?”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朱矛看她的眼神变了。 言萧叠起腿:“我可以替你处理这个,我就是干这个的。” “老子能信你?” “谁他妈要你信了。”言萧动一下手:“要不是被锁着难受,你以为我想替你办事?” 朱矛看了她两眼,阴恻恻地笑了,踢一脚冲锋衣:“去,把东西放床上去。” 一堆零碎的东西放到床单上,朱矛自己过来给言萧解了锁链,但链子换到了脚上,还是让她跑不了。 “好好干,要是弄坏了,你等着瞧。”朱矛在她小腿上捏了一把,出去了。 冲锋衣连忙跟出去,关门落锁。 言萧冷着脸活动了一下手腕,去看那些东西。 几根细长带三角尖头的东西,似乎是箭簇,其余的好像是什么机关部件,她看了很久才认出是青铜弩机和弩臂,精巧细密,保存得非常好。 可能是朱矛盗出来的,太过零碎,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过了很久,楼下忽然传出一声惊呼:“我操,朱哥快来!” 是丁哥在叫。 言萧把东西一收,靠近门缝往外看。 朱矛骂他:“你他妈号丧?” 丁哥估计也有气,口气有点冲:“妈的外面有动静!” 风更大了,门像是随时会被吹开一样。 楼下的屋子很空,就摆了一张桌子。 丁哥从门口往后退,被朱矛一把提住后领,下一秒,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狂风一瞬间卷进来,屋里的灯泡都晃了两下。外面的人低头进门,穿着件黑皮夹克,身形冷冽,手里拿了件风衣,当头扔在桌上。 “人呢?” 是关跃。 言萧的风衣被丁哥扒下来挂在了外面的车上,不言而喻,就是要招他来。 但这速度比他们预想得快多了。朱矛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把推开丁哥:“真快啊小十哥,狗鼻子都没你灵。” 丁哥和冲锋衣一左一右站在他后面,都吃过关跃的亏,难免戒备。 关跃看着朱矛:“别把事做绝了,那女人是我的人,你懂点规矩。” “是你他妈自己把事做绝了。”朱矛从口袋里掏出那节玉璜扔在桌上,早就碎成两节,“妈的一碰就碎,你拿个复制品糊弄我?” 关跃一只手撑在桌上,冷冷地看着他:“这是你自找的,我替五爷办事没人知道,本来很顺利,是你一次次找茬,惹出这么多事来。如果我这次不给你一节假的,你又要去队里找事,最后要是捅出篓子被五爷知道了,是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朱矛一手拍在桌上:“老子为什么总挑事你最清楚,那墓是我发现的,五爷偏偏交给你来开,凭什么?” 关跃说:“就凭我能组一支考古队光明正大的挖,你能吗?” 朱矛眼神越发阴毒:“行,不愧是关十哥,算你能耐,难怪空降到五爷这儿都这么受器重。老子不是不服你,但是你得拿出让我服气的作为来,你到今天有给过五爷一样东西吗?” “我不给有我的理由,东西我要亲手交给五爷。” 朱矛根本不信这话:“五爷谁都不见,我在他手底下这么多年都没见着,你要见他还不够格,这他妈就是句托词。” 关跃冷笑一声:“那行,你们这是要去交货吧?我跟你们一起去,所有的玉璜当着你的面交,我连第六节都有,你看怎么样?” 朱矛没话说了。 关跃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眼神渐狠:“大家都是替五爷办事的,你拎清楚点,我的女人马上还给我,别欺人太甚,我关十能混到今天也不是吃素的。” “……” 楼下渐渐安静了。 没多久,言萧透过门缝看到有人在上楼,脚步很沉,从那个楼梯转角上来,露出黑漆漆的头顶,短发利落。 门锁咔咔几声响,关跃推门进来,眼睛落在她身上。 “怎么样小十哥,没动她半根毫毛吧?”朱矛站在门口说。 关跃瞄一眼言萧的脚踝:“这算什么?” “行,我给她解开。”朱矛掏出钥匙把锁链解了,走到门口:“时候也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一起上路可别忘了。” 关跃脱下皮夹克,转头看到他还站在门口:“还不走?” 朱矛在他们身上看了两眼,笑得诡异,转头走了。 关跃把门关上,转头看言萧:“被他们带来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言萧往床头一靠:“怎么,你来救我?” “不来救你难道是来欣赏你落难的?” “那你不怕得罪五爷?” 关跃看进她眼里,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半眯半睁,充满嘲讽。 “我可是得罪了五爷的人,你替他办事,不怕惹他生气?” 关跃头低了点:“你刚才都听到了?” “一清二楚。”言萧冷笑:“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遮着掩着了,我现在是该叫你一声关领队,还是小十哥啊?” 关跃嘴里没来由地笑了一声,很冷很轻。 言萧沉着脸站起来,伸手去拉门,被他拽了回来。 她一转身就被他压在门上:“还想跑?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能跑的掉?” 言萧没蠢到要现在跑,听了这话却怒了,低声骂了句“操”,抬腿踹他,被他一把按下去。他的腿挤进来压住她,腰边有什么硬邦邦的抵在她身上,她伸手摸过去,手指一缩。 “怕了?”关跃盯着她:“他们手上可能有更狠的东西。” 言萧摸出来了,那可能是刀,被布条裹着。 风还在撞窗户,屋里却没声响。 几秒之后,关跃忽然抱起她扔到床上,扯开身上的衬衣就压了上去,双手迅速解开裤带。 “你他妈疯了?”言萧冷着脸推他。 关跃一把拉下她的底衫,头埋在她颈边说:“叫出来。” 言萧一愣,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关跃的手伸进她衣服里摩挲了两下,下.体在她身上一顶,言萧一句轻哼脱口而出。 “叫高点。”他呼吸火热,又顶一下。 “嗯~~”言萧忍不住掐他的背,哼得半真半假。 门被一把推开,关跃立即扣着言萧坐起,冷冷回头:“干什么?” 丁哥贱笑:“哎不好意思,我就是听动静有点大,以为你们在吵架呢,没想打扰你们的好事啊。” “滚。” “行行,你们继续。”丁哥带上门走了。 关跃松开言萧。 丁哥没这个脑子,肯定是朱矛多疑。 身上还衣衫不整,他也没管,坐在床沿,掏出支烟点上。 看一眼旁边,言萧在轻喘,盯着他的眼是冷的,偏偏像含了水,他转过头,狠狠地吸了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事儿没办完,今天又跑了一趟,本来打算九点更的,修一下就修了四十多分钟,什么玩意儿,我的七夕就这样没啦!!! 好吧,大家七夕快乐~ 祝文下的单身汪恋爱汪已婚汪都七夕快乐!!! 捂脸狂奔,单身狗根本感觉不到快乐~ 第35章 第35章 言萧很快平静, 在里侧一躺,背过身。 关跃坐着没动, 这支烟他抽了很久,直到烟味散尽才站起来。 开关掀落, 灯灭了,言萧感觉身后一沉,男人躺了下来。 “过来。”他低声说。 言萧知道他的意思, 朱矛随时可能再来, 演戏得演到底。 但她没动。 关跃没再说什么, 自己贴上来,几下脱了她的底衫,把她的长裤解开往下一拉,抱住她不再动。 言萧近乎赤.裸的背贴着他胸口,他也光着上身,于是肉贴肉, 她的臀挨着他的小腹。 “睡吧。”关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喑哑。 言萧心里冷嘲, 臀动了动, 蹭过他坚实的小腹。 关跃大手扣住她腰,紧紧按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呼吸拂过来,热得发烫。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刺激他的机会。 她记仇,惹她一次能回报十倍, 现在知道他替五爷办事,大概在心里已经把他碾成渣滓了。 关跃吐出口气,这也不是没可能,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言萧早就疲惫,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似乎并没过多久,她在睡梦里被人推醒。 眼睛一睁开,一只手捂在她嘴上,关跃低声说:“别说话,起床。” 言萧一言不发地坐起来,摸到衣服穿上,忽然想起那些青铜部件,用床单裹起来系在腰上,那几枚箭簇被她收进长裤口袋里。 关跃坐在床边拆手上的东西,几圈布条拆下来,一柄半臂长短的细刀握在手里,他走去窗边。 外面天已经有点蒙蒙亮,正当风最猛烈的时候,窗户被吹得咔咔作响。 他把刀沿着窗缝插.进去,手上动着,窗框咯吱作响,被风声遮盖。 言萧走近,他一手推开半扇窗,风一下灌进来,吹得人眯起眼。 他把刀别回腰里,从皮夹克里掏出一卷绳子往她腰上系,低声说:“朱矛是倒斗的,作息跟常人不一样,就这个时候会睡上一两个小时,正好风大,趁这时候跑,尽量小声点。” 言萧一怔:“你要带我跑?” 黑暗里看不清关跃的神情,他的脸离她很近:“不然你以为我真要跟他们去交货?” “……” 他抱起她送上窗台:“下去。” 言萧扯了一下腰上的绳子,很细,但很结实。 从没干过这么惊险的事,她双手扒着窗台,慢慢往下滑,风吹过来人摇摇晃晃,最后一咬牙干脆松了手,人贴着墙壁往下坠。 关跃牢牢拽着绳子,她在墙上撞了几下,手背上蹭破了皮,忍着疼避开一楼的窗户,摔倒在地上。 爬起来解开绳子,关跃迅速收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快,绳子一头拴在窗户上,人翻出窗台,顺着往下一滑到底,这对他而言似乎轻而易举。 “走吧。”他脱下皮夹克,披在言萧身上,扯住她的手。 这栋两层旧楼应该是国宝帮的窝点,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眼看过去都是黑乎乎的远山。 步行了十分钟才看到车。 车门拉开,言萧问:“就这么一走了之,你不怕后果?” 关跃插下钥匙:“留下来更严重,朱矛会答应是因为暂时没人手,等到半路跟同伙接了头,肯定会下手抢玉璜自己去邀功。” 言萧轻笑一声:“你们为了争五爷的宠还真是明争暗斗啊。” 她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总不可能是他突然转性背叛五爷了。 关跃听得出来她的意思,紧紧闭住唇。 车转过一个弯,后方忽然扫来两道强光,伴随着喇叭声。 言萧回头看了一眼,一辆车在远远往这里开,皱着眉暗骂一句:“妈的。” “朱矛够警觉的,小看他了。”关跃把方向盘打到底,冲进路旁的荒野。 大概是对路况不熟悉,朱矛的车并没能追上他们,但也甩不掉,好几次没再见到那辆车跟着,过了一会儿后方就又出现了车灯。 几个小时风驰电掣,天渐渐亮了,风转小,车外面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言萧发现好像是在往来时的路开。 到了之前经过的那片防护林,关跃停车下去,走到言萧这边拉开车门,拉她下车:“下来用脚走。” 言萧半个字都来不及说就被他拽了出去,他的脚步太快,她勉强才能跟上。 进了林子走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了车声,大概朱矛已经追到他们停车的地方。 言萧一只手伸进长裤口袋,摸出一枚箭簇。 关跃感觉身后忽然贴上了女人的身体,脚步一停,下一秒就有什么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言萧冷冷地说:“松开。” 风刮进来,树叶沙沙作响,关跃的声音混在风里:“你还是要跑?” “你觉得我会跟着五爷的走狗?” 关跃没松手,宽阔的肩背在眼前一动不动,冷硬地像尊雕塑。 言萧手往前送,箭簇很钝,隔着层薄薄的衬衣,但用力的话仍然会刺破皮肤。 关跃身体没动,手动了,手肘往后一抵,言萧被撞得后退一步,他一转身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抵在旁边的杨树干上。 言萧被撞得发闷,捂着胸口看着他。 追兵已经近在眼前,就算他没被她制住也落不得好,这女人连时机都选好了。 关跃脸色铁青:“行,我们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东西我要亲手交到五爷手上,如果顺利就能知道他是谁。” 言萧眼神动了一下,下巴被他捏住:“五爷的身份可是很值钱的,就连裴明生都想要,你要走可以,别坏我的事。出了这片林子一直往北就能走到阿古家的草场,你到了让他送你去机场,这里就当你从没来过。” 他掏出她的手机塞给她,往后退开两步。 朱矛大概已经进林子了,远远的,已经能听到脚踩落叶的声响。 “走吧,我替你拖住他们。” 周围一瞬间静了,眼前只剩下他的眉眼,那张脸上表情深沉,看不出情绪,深深眼窝里,只有眼底透着沉沉的光。 他让她走。 言萧咬住唇,转头就往外跑。 出了那片林子一路奔跑,她没有停过,什么都没有想。 草场里,阿古早早地起床,正拎着草料准备去喂马,迎头撞见一个人跑了过来。 “姐?”他瞪大眼睛:“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言萧额头上全是汗,喘着气说:“有车吗,送我去机场。” “你要去机场?” “对。” “……哦。”阿古怪地看她一眼,放下草料去后面取车。 言萧走进蒙古包,倒了杯奶茶喝下去,茶是凉的,透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她舔了一下唇,觉得很不舒服。 阿古很快回来了,一边套外套一边问她:“姐,咱哥怎么没送你啊?” 言萧皱一下眉:“他不在。” 阿古奇怪:“可是你穿着他的皮衣啊。” 言萧低头,身上的确还穿着他那件皮夹克。 她把衣服脱下来,摸到腰上绑着的床单。 “走吗,姐?”阿古准备好了,停在门口等她。 言萧没动,眼睛落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姐?”阿古又叫一声。 “操!”言萧冷不丁骂了一句。 阿古看她脸色不对,被吓住了,不敢吱声。 言萧忽然抬头:“会打架吗?” 阿古一愣,摇头。 言萧把口袋里的箭簇都掏出来:“你帮我去磨一下,越锋利越好。” 阿古接过来:“那不走啦?” “快去。” “哦。”他捧着箭簇跑出去了。 言萧把腰上的床单解下来,拿出里面包着的那些青铜部件,摆在面前。 这东西要组装拦不倒她,她坐下来一件件拼接,想起关跃说的话,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 阿古磨好那些箭簇回来,言萧正好出门,手里拿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看不明白。 他把箭簇递过去,言萧接了说:“恩和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阿古二话不说把马牵过来。 言萧跨上马背,对他说:“去找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女警察,就说附近有盗墓贼,让她去南边的防护林里查。” 阿古愣住,她已经打马走了。 言萧的马骑得不熟,一路横冲直撞到了地方。 她下了马,安抚地拍拍恩和,轻手轻脚走进林子。 没走多远她就停了脚步,蹲在一棵杨树后面,放低身体。 关跃侧对着她的方向站着,对面站着朱矛和丁哥。 她眯眼细看,心里一惊。 有什么指着关跃,黑乎乎的,握在朱矛手里。 是枪。 昨夜关跃说他们手上有更狠的东西,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枪。 他们在说着什么,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朱矛忽然抬手,枪口一直抵到了关跃额头上。 言萧的手发凉,搓了搓手指,从腰上解下带来的东西。 那个组装起来的青铜弩机勉强还能用,弓弦是她用阿古家的风筝线做的。 这应该是汉代的东西,两只手能托住的大小,史书上说射程在二十到二十五米左右,她都清楚,也会用,但没对人用过。 言萧咬紧牙关,托着弩机对准朱矛,手有点颤。 “别抖。”她暗自告诫自己,没用,猛地按住那只手:“妈的别抖!” 心里一狠,什么紧张也没了,言萧深吸口气,眯起一只眼瞄准…… 关跃身体笔直,蓄势待发。 他的手指抵着袖口,里面的刀随时会滑出来,但未必能快过子弹。 “小十哥,东西交出来,你走,今天的事老子就当没发生过。”朱矛扣下保险,威吓他。 “我说了,东西我要亲手交给五爷。” “你他妈死心吧,五爷不会见你。” “以前是不会,现在可不一定了。” 朱矛阴狠地看着他,枪口动了一下,忽然捂住脖子哼了一声,手指间鲜血淋漓。 丁哥吓了一跳,转头就叫:“谁!” 关跃反应敏捷,劈手夺了那把枪,一脚踹在丁哥身上,转身就跑。 一头冲出树林,面前冲过来一匹马,关跃抬头,看见马背上言萧冷凝的眉眼:“上来。” 风停了,山清地静,他有点失神。 然后他迅速翻上了马背。 恩和冲出去时,言萧在他怀里头也不回地说:“就按你说的做,我也想知道五爷是谁,我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不存在的~ 本章撒30个红包,脸带贫穷的微笑~ ———— 对了,给大家推荐一个好友的文↓ 《口不应心》 作者:乔段 文案: 颜珂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现在白月光回来了, 她该滚了。 不过滚了之后,发现事情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第36章 第36章 太阳照下来的时候, 恩和已经沿着防护林跑了大半圈。 一匹马上骑了两个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关跃一手抓着缰绳, 一手搂着言萧的腰,防止他们再追来, 身体伏低,把她压在怀里。 远处,一阵警笛声隐隐传了过来。 言萧说:“下来看看。” 关跃打马停在一块坡地下面, 跳下地, 把她抱下来。 两个人往坡顶走了几步, 蹲下来望出去,树林在几百米之外,这里是边沿地带,没那么茂密,能看见林子那头的马路,一辆警车从路的尽头开了过来。 关跃低声问:“你报了警?” “是啊, 这种时候除了警察还有谁能拖住他们?”言萧从旁边转过头, 淡淡地看着他:“放心好了, 你跟我的目标还没达成呢,我还不至于把你也搭进去。” 关跃抿住嘴唇,不错,比他想得还有计划,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本事呢。 警车在路上停下,下来几个人,离得太远又隔着树木, 看得不太清楚,前面是一男一女两个穿警服的,后面跟着阿古,他穿着一身蒙古袍很显眼。 一眨眼就没再看到他们,应该是进了林子了。 这片林子很大,但是没一会儿就见他们回到了路上,警车开走了。 “朱矛肯定是跑了。”关跃拉着言萧站起来,想到什么,问她:“你刚才用什么射的他?” 言萧举了一下那个青铜弩机,有点沉,她拿着挂到马鞍上。 “文物,朱矛自己盗出来的。” 关跃看了那东西两眼:“这么古老的东西很容易感染,搞不好朱矛要躺一段时间。” 言萧冷笑:“那不是更好,省得他再来惹事。” 她牵着马走了一步,忽然一停:“妈的!” “怎么了?”关跃看她。 言萧咬牙切齿地回头:“那支箭簇也是文物!便宜他了!” “……”关跃看着她的侧脸,很久,转过头低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言萧瞪他:“那可是汉朝的东西,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关跃大步走过来,抓住她手里的缰绳,一低头,看着她的双眼:“你怎么知道我卖了能值多少,你卖过?” 阳光泛白,照下来没有热度,他侧脸上肿的那块已经消下去了,嘴角还留着一点乌紫,衬衣上粘了几片树叶,颈边有伤痕。 狼狈,但他气定神闲。 言萧看着他的脸,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危险的,可她偏偏看出了强烈的男人味。 还没等她说什么,关跃牵着马往前走了。 渐渐看到那片草场,那辆警车就停在附近,关跃松开缰绳,拍了一下马臀。恩和识路,自己颠颠地往草场方向跑了过去。 “走吧,交给阿古,他知道该怎么做。” 言萧跟着他再走回防护林附近,到了来时的那条路上,越野车还好好地停在那里。 上了车,倒转方向,车轮碾过一阵崎岖。 言萧看着窗外:“去哪儿?这不是回队里的方向。” “不回队里,去见一个人。”关跃从裤兜里掏出张纸条递给她:“打给他,就说你现在很安全,约他出来见一面。” 言萧接过来,是许汝的电话号码:“你碰到他了?” “嗯。” “电话里说一声就行了,没有见面的必要吧。”言萧是个冷情的人,要不是许汝之前有心帮她,连电话都未必想打。 关跃说:“考古队里有两个资助人,一个是裴明生,一个就叫许汝。裴明生我早就见过,这个许汝却一次也没见过,他是五爷的心腹,唯一见过五爷的人,想见五爷就得先见他。” 言萧脑海里浮出许汝那张青葱的脸,皱眉说:“不可能是他吧?” “看着的确不像,他这年纪也没有资助能力,但这个名字不多见,最好还是见个面弄清楚。” 言萧掏出手机拨号。 许汝因为担心言萧,没有急着走,就在那天她消失的加油站附近住了一晚。 言萧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在翻手机新闻,看有没有关于女子失踪的报道,已经琢磨着要不要去报警了,听到她的声音,惊喜地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约好了碰头地点,下午四点多钟,越野车才开到地方。 路边一间小饭馆,光线昏暗,大白天就开了灯,地砖上脏兮兮的看不出花纹,踩一步黏一步。 言萧一进去就看到坐在角落的许汝,他白白净净的,一身雪白的休闲装,在一群不修边幅的客人里站起来特别显眼。 “姐,这儿!”他站起来挥了一下手。 几平米的小地方坐满了人,过道逼仄,言萧走过去时不小心蹭到个男人的胳膊,一桌四五个男人都拿眼瞄她。 女人的脸白嫩,身上套着男人的皮衣,黑皮衬得一截脖子更白,是西北少有的景致,那几道目光她身上流转不去。 后面伸出只手拨了一下言萧的肩,关跃靠过来拢着她往前走,人高腿长的,给人一股压迫感,眼睛往桌上一扫,顿时就没人再看了。 两人挤到角落那里坐下来,许汝有点不好意思:“就这地方好认,不然就换个好点的馆子了。” 言萧说:“没事。” 许汝早就憋了一肚子疑惑,现在见了她就忍不住了:“姐,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没去哪儿,随便走了走就跟你走散了,也没你电话,不然就告诉你一声了。” 许汝完全没听出她在胡诌,还松了口气,“那多惹人着急啊,当时这位大哥也在找你。”说着去看关跃,那晚太暗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嘴角有一块紫的:“哥,你受伤了?” 关跃看一眼言萧:“嗯,被猫挠的。” 许汝惊讶:“你还养猫?” 关跃说:“不是我养的,野猫,野得很。” 言萧眼一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这时候上了菜,她的视线也被打断了。 吃饭的时候,关跃像是随口提起一样问许汝:“你还在读书吧?” 许汝点头:“嗯。” “学考古的吗?” “考古?”许汝讷讷摇头:“不是啊,我学美术的。” 关跃点一下头:“看你总在西北这边跑,还以为是跟那些学考古的一样来做考察的。” 许汝恍然大悟,难怪他会提到考古。 关跃又说:“那你肯定也没接触过考古队了。” “没有啊,考古队感觉都很神秘啊,我还真没见过。” 关跃顿了顿,换了个方向:“你家在哪儿?离这儿远吗?” “家在广东,远着呢,不过那也不能算是家吧。”许汝头往下低,情绪有点低沉:“我爸妈早两年就不在了,就我一个人,也马上就要出国念书了。” 言萧忽然说:“难怪。” 许汝抬头:“什么难怪?” 她面无表情:“难怪你那么纵容吴安安,就因为她也没了爸?” “……”许汝被她说中,头垂得更低。 他跟吴安安从小认识,身世又差不多,自然而然就同病相怜,加上他天生心软,有什么事情都大事化小,吴安安越来越骄纵。要不是因为言萧的事,可能他还是会继续容忍她。 关跃看一眼言萧,言萧捏着筷子,也看了他一眼。 本人和家人都没有接触考古队的可能,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一顿饭吃完,许汝坚持要付钱,关跃没有给他机会,抢先付了。 走出门,许汝提了一下背上的包,看着言萧:“姐,你不是说要去机场,还去吗?没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言萧看一眼关跃:“不去了。” “那好吧,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就不多待了。” 言萧问:“你这是要赶车去甘肃?” 许汝点点头:“晚上还有一班车。” 关跃看过来:“去甘肃干什么?” 许汝答:“探亲,赶在出国前来看一下亲戚,之前陪安安旅游散心绕了不少路,不然也早该到了。” “什么亲戚?” “姑父和姑妈,我爸妈去世后就是他们在抚养我了,出国前当然要来看看他们。”他挥挥手,往路上走:“哥,姐,再见啊,有空电话联系。” 关跃忽然说:“你不用着急赶车,我们送你去吧。” 许汝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那多麻烦你们。” “没关系,你都要出国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么一说,许汝就答应了:“那就谢谢你了,哥。” 上路之前各自分头准备了一下。 许汝觉得晚上可能还会在路上,过意不去,特地找地方买吃的去了。 言萧和关跃进了一家服装店。 傍晚的时候店里静悄悄的,连老板都在瞌睡。 关跃随便选了件黑衬衣,低头走进试衣间,还没关门,一只脚伸进来,紧接着是女人的身体。 言萧闪进来插上门。 “怎么回事?” 关跃知道她在问什么,低声说:“那个资助人就是甘肃的,如果他不想暴露身份,完全有可能拿别人的身份来出面资助。” 言萧明白了,这个许汝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一个名字,背后是谁就不一定了,难怪他要送人上路。 “你怀疑是他那个姑父?” “有可能。” 言萧“哦”了一声。 关跃看着她,她换下了他的黑皮夹克,穿了件套头卫衣,水红色,这种满大街的款在她身上居然也是出挑的。 他动一下脚:“你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 言萧抵着门,好笑地看着他:“又不是没看过。” 关跃不语,试衣间狭小,他只能侧过身,脱了衬衣。 言萧看到他的嘴角,想起了之前的话,身体一倾,凑到他耳边:“我很野?”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那么点细节要搞事情~ 第37章 关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才在吃饭的时候说的。”言萧语气慢悠悠的:“我野得很?” 关跃想起来了, 低着头套上衬衣。 言萧贴他更近,胸脯紧紧挤在他手臂上:“我哪儿野?” 纽扣也不扣了, 关跃手一伸,推着她压在门上:“你就这时候最野。” 言萧发现男人也是感性的动物, 就连声音都会随着情绪变化,他的声音现在低沉得过分,充满磁性。 “男人只有在受不了一个女人这样的时候, 才会用一个‘野’来遮掩。”她搂住他的腰, 身体往前送, 故意贴在他小腹上磨蹭了一下,唇微张,慢慢吐出一句:“你是不是,受不了了?” 关跃突然用力,压她更紧,门被挤出一声响, 狭小昏暗的试衣间里呼吸渐沉, 他的双眼黏在她脸上, 一双薄唇紧紧闭着。 言萧软绵绵地贴着他,手指伸进他敞开的衬衣,点在他小腹上慢慢往上滑,他的身体渐渐绷紧。直到锁骨,那只手被他一把抓住。 下一刻,言萧忽然高喊了一声:“老板,付钱!” 关跃立即松开她。 面前的女人眉目藏笑, 手在背后一拉,开门出去了。 没有趾高气昂,但挡不住她嚣张的气势,女人的色.情被她运用的淋漓尽致,张扬却不露骨,她要进攻时,无人可挡。 关跃手撑在门上站着,吐出口气。 有一会儿他才站直扣衬衣,没留神扣错了两颗,停了一下,解开,再一颗颗重新扣上。 上车时许汝已经回来了,坐在后排,旁边放了一大包吃的。 言萧坐在副驾驶座上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见关跃上车,轻描淡写地瞄一眼过来,脸色如常,只有唇角若隐若现的一抹笑。 关跃当做没看到。 上路之后没多久,许汝接到了个电话。 “喂?姑父,我在路上了,今天应该能到……你放心,我很安全……有人送我呢……” 关跃握着方向盘,听着许汝的声音,只是几句家常问候,很快他就挂了。 “哥,我姑父说要开车来接我,我们只要开进甘肃地界就行,说不定半路就能碰到。” 关跃点头,有意无意地说:“你姑父对你不错。” 许汝说:“是啊,他跟我姑妈没孩子,一直把我当亲儿子养,我本来不想出国,也是他坚持要送我出去深造的。” “出国深造是好事,为什么不想去?”这句是言萧问的。 许汝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出国的费用太高了,我姑父从小吃苦长大的,年轻时候没能读什么书,赚钱比谁都努力还总觉得自己是个粗人,现在就费心费钱地要送我出国,其实我挺内疚的。” “那还真是个好姑父。”言萧没回头,话里听不出情绪。 天很快就黑了,车进了甘肃境内,公路两边荒凉无人,只有起伏不断的山脉连成一片。 许汝买来的东西都被当做晚饭吃了,他歪在后座睡着了。 关跃把车靠边停下,对言萧说:“就在这儿过夜吧,这里没风。”说着掏出手机下了车,“我打个电话。” 言萧降下车窗,看着他走去路边拨了个电话,身上的黑衬衣融进夜色,身形虚幻,只剩一个高大挺立的轮廓。 大概有十几分钟,他挂了手机。 言萧推门下去,朝他勾一下手指。 关跃走过来:“干什么?” 言萧说:“抽支烟。” 被她一说,关跃自己也有点想抽了,伸手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言萧已经拿出根烟叼在嘴里,头歪着,眼盯着他,等着他主动递上火。 关跃摁了打火机,火苗窜上来,两个人眼前被照出一团暖黄。 “自己点。”他盯着她,手不动。 言萧叼着烟,笑得莫名邪气:“你们男人是不是很喜欢看女人主动?” 说话时已低头凑近,靠在他手上点了烟,抬起头,烟雾朦胧。 关跃不做声,低头塞了支烟在嘴里,“啪”的一声打火机亮起又熄灭,干脆利落。 黑暗里只有两点烟火明灭,近看他的侧脸在黑夜里勾勒的分外深刻,言萧吐出口烟,缓缓地问:“为什么他们要叫你小十哥?” 关跃怕吵醒许汝,朝车后座看了一眼:“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呗。” 关跃抽了口烟,开口说:“最早进那个文保组织的时候一共只有十个人,我最年轻,排在老十,就被这么叫到了今天。” 言萧淡淡点头:“那你也算是那个组织里的元老了,从那里面混到五爷手下,这算弃明投暗?” 关跃扯一下嘴角:“随你怎么说。” 他对自己的事总是一带而过,言萧已经习惯了,顿了顿又问:“小石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队里没人知道,”关跃吸了两口烟,手指一弹,烟灰飞落:“只有你。” 言萧抬起下巴,轻轻发出一声:“哦。” 他这一句仿佛在说,这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原来连你信任的小蒲都不知道啊?” 关跃身一转,正对着她,黑暗里那张脸蓦地凑近,在她眼前放大:“现在我只能信任你,你也只能信任我,别忘了。”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的气息,言萧不自觉地舔了一下牙齿。 一支烟抽完回到车上,座椅往后放了放,两个人并排半躺。 很快睡着,外面安静,这一觉居然睡得出奇的好。 清早的时候,一阵喇叭声把言萧吵醒,她睁开眼,发现关跃早就站在车外面,似乎刚洗漱完,脸上还有水珠。 一辆车迎面开了过来,后面的许汝动了两下醒了,伸头出车窗看了一眼,马上叫:“姐,我姑父到了。”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言萧下去时正好那辆车开到跟前,一辆奥迪,脏兮兮的,车型看起来有点年头了。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魁梧的男人,许汝叫他:“姑父。” “哎。”他应了一声,声音粗犷但很亲和,转头朝关跃这边看:“就是他们送你来的?” “对,我朋友。” 关跃走过去,对方已经迎上来,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许汝的姑父,齐鹏。” “你好。”关跃握了一下,刻意着重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关跃。” 齐鹏忽然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有了老态,两鬓斑白,看着至少也有五十多岁了,但身形魁伟,很高很壮,国字脸,浓眉,面相严肃,眼神让人颇有压力。 关跃又说一遍:“我叫关跃。” “哦,我记住了。”齐鹏回头说:“小汝,你先上车吧。” 许汝挺听他的话,跟言萧和关跃挥了挥手就上了车,关车门的时候说了一句:“姑父,你替我好好谢谢他们啊。” “知道了。”齐鹏掏出烟,递了一根给关跃。 关跃推回去:“齐哥赏脸,应该我给你递烟才对。” 齐鹏又看他,眼神已不大好,烟收了回去。 关跃已经确定他就是资助人,低声说:“我有点事,齐哥能不能抽空跟我谈一下?” 齐鹏看一眼远远站着的言萧:“那女人是谁?” “我的女人。” 齐鹏沉默不语,很久才说:“我给你个地址,下午三点,你单独来。” 言萧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车边上看着。 齐鹏的身形乍一看让她想起考古队里的张大铭,但张大铭第二眼就能看出憨厚和朴实,这个齐鹏的身上却有种让人看不穿的深沉,一看就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 两个男人交谈了很久,齐鹏上车走了。 老远许汝还探头出来跟他们挥手。 言萧忽然觉得这家人有点古怪,可是哪儿古怪又说不上来。 关跃走回来说:“先找个地方待着,下午我要单独去见他。” 言萧问:“为什么要你单独去?” 关跃拉开车门,脸上出奇的严肃:“他说五爷也在。” “……” 最近的城镇离这里也有几十公里,关跃把言萧送过去,只逗留了一两个小时就又开车上路。 地方很偏,车停在一座山下面时差不多时间刚好,下车后沿着曲折的山路一直往上,快到山顶才看到齐鹏。 他穿得很干练,袖口裤脚都绑了起来,背后树木掩映,有一间很开阔的院子。 “齐哥。”关跃走过去。 齐鹏点点头,忽然抓住他一只胳膊,手里亮了刀子。 关跃下意识反击,手掰住他虎口,又马上松开。 齐鹏手动得飞快,在他胳膊上连划三刀,鲜血顿时渗透衣袖。 关跃忍着一动不动,眉都没皱一下。 “小十哥,你坏规矩了,这是你应得的。”齐鹏收了刀:“说不出合理的理由,今天你就别想下山了。” 第38章 血沿着袖口吧嗒吧嗒往下滴, 关跃看都没看一眼:“齐哥,我知道五爷不见人的规矩, 但我有事必须得见他一面。” 齐鹏眼神凶狠:“有朱矛联系你,你没必要见五爷, 今天你敢在小汝身上动心思,我就不想饶你。” “朱矛为人怎么样齐哥该清楚,要不是他从中作梗, 我也不会冒险顺着许汝这根线找上你。” 齐鹏脸色稍缓, 语气仍然狠厉:“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手上有一批好货。” 齐鹏冷笑:“得了吧, 那个墓的事情朱矛早就报上来了,里面就没几样东西还迟迟不见你拿出来,现在你说你手上有好货?” 关跃失血的脸有点白,但口气平稳:“那个墓不算什么,顶多是把钥匙,开出来的宝库里才全是好货。” 齐鹏脸色有了变化:“什么意思?” “我发现了一个地方, 一座地下古城, 你可以问一下五爷, 这算不算是一座宝库?” 齐鹏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将近一分钟,掏出卷纱布扔给他:“在这儿等着。” 关跃单手接了,叼在嘴里。 伤在左臂,他解开衣袖上的纽扣往上卷,衣袖破了,血水沾了满手。 刀口还好不是很深, 齐鹏也只是要给他个教训。 他把纱布裹上去,紧紧系住,又把袖口拉下去遮好。 黑色的衬衣染了血渍也不太明显,只不过血腥气很重,流的血多了,胳膊隐隐发凉。 齐鹏很快返回,看一眼他的胳膊说:“进来吧。” 关跃跟进院子,里面有一栋三层小楼,很旧,院子里树叶和尘土落了一地,看起来不像有人常住,大概只是齐鹏临时找的地方。 进楼的时候齐鹏停了一下:“小十哥,五爷器重你就是看中你在文保组织里待过,有门路,做事能摆得上台面。明面上你跟我们是不该有交集的,所以今天不管你见了谁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门马上就给老子忘了。” 关跃点头:“齐哥放心,我有数。” 齐鹏又道:“还有,你的女人……” 关跃脚步一收。 “是叫言萧吧?她在上海的鉴宝会上得罪了五爷,照片我见过,怎么跟在你身边了?” 关跃面不改色:“她就是在上海丢了工作才会来我队里做鉴定,发现这个地方也是她的功劳,她现在对五爷是有功的。”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只要她识时务,我也不为难她。”齐鹏转头领路,又接着说:“但她既然是你的女人了,要是再惹五爷,可就得由你担着了。” 关跃说:“我担着。” 上了一层楼梯,拐了个弯,两个人停在一间房门口。 齐鹏缓和了脸色,手敲门三下,没等里面回应,直接推门进去。 关跃后脚进去,里面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间屋子装修得古色古香,摆着红木的座椅和茶几,飘着一股茶香。往里竖着架兰竹菊梅的四折屏风,依稀可见后面坐了个人。 齐鹏一直走过屏风,低声说:“五爷,小十哥来了。” 关跃走近,没几步,看见齐鹏一竖手,只好停住。 齐鹏指一下座椅:“五爷让你坐。” 关跃坐下来,屏风后面的人并没有开口,齐鹏弓着腰,半边身体在屏风里,没听到说话,他们可能是在用文字交流。 过了一会儿齐鹏站直说:“小十哥,你说你发现了那个地方,有什么凭证吗?” 关跃从口袋里掏出一节玉璜递过去:“这节玉璜就是凭证,我们现在发掘的那个墓里只有五节,朱矛应该说过了。这是第六节,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也发现不了那座城。” 齐鹏接了那节玉璜递进屏风,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应该是五爷在检视那节玉璜。 关跃垂着眼,透过屏风下沿的缝隙看到五爷的半只左手,皮肤皱起,看着干瘦又苍老,无名指少了一截,是断指。 这次他们似乎商议了很久,齐鹏又走出屏风:“看东西的确是好货,不过那地方真像你说的那么值钱?” “那里面我已经下去过,亲眼见到了里面文物,地方很大,甚至还有地下河。据说这座城属于猃狁,像这种历史上缺乏记载的外族古城到底多有价值,用不着我多说,五爷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齐鹏朝屏风里看一眼,转头说:“要真是这样,你这次就立功了,今天的事不追究了。” 关跃站起来:“谢了,齐哥。” 齐鹏转眼就变了脸:“那你为什么不把六节玉璜全都带来?” 关跃盯着屏风:“今天第一次见面,不能保证见到的是不是五爷本人,万一出错我担待不起。” 齐鹏脸一沉:“你这是不信我?” “我要是不信齐哥,这一节玉璜都不会带,更不会站在门口挨你三刀,这事太大,被朱矛用枪指着我都没说,齐哥这么说反而是不信我了。” 齐鹏似乎没话说了,板着脸看着他:“这就先不提了,那地方有货就要取,你来这里应该想好怎么取了吧?” 关跃说:“都准备好了,只要五爷想要那里面的东西,定个时间,亲自去取,我带路,除了五爷本人,那地方我就烂在肚子里了。”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表面上就是做考古的,还要五爷亲自出面陪你挖?” “齐哥,你是知道的,五爷手底下的人并不服我,这么大的地方,五爷不亲自出面恐怕镇不住,我也不想这样。” 关跃说着朝屏风点个头:“五爷,您自己考虑,您不出面,那地方我就当没发现过,今天也当我没来过,反正出了这道门我就什么都忘了。” 齐鹏脸上阴沉沉的,眼看着他就要出门,开口说:“等等。” 关跃站住。 隔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先回队去,这件事等五爷消息。” 关跃点头:“劳烦齐哥。” 西北天黑得晚,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太阳才刚落山。 言萧坐在旅店的窗台上,手里的一支烟点了半天也没抽一口,眼睛望着外面的街道,看什么却没在意。 外面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了两下,关跃推门进来。 她转过头:“见到五爷了?” 关跃合上门,只站在门口:“算是见到了。” 言萧皱眉:“什么叫算是见到了?” “五爷谨慎,隔着屏风,没看见他的脸,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那你凭什么认定他就是五爷本人?” 关跃沉声说:“有关五爷的消息非常少,我只知道他左手无名指是断指,今天见到的那个就是,如果真要作假,他也没必要隔着屏风见我。” 言萧手指一动,烟灰落在窗台上:“然后呢?” “等他消息,我用那个猃狁的古城做了诱饵,他肯定会现身。”关跃说完就开门走了。 言萧坐着没动,仇人现在离她已经很近,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许久,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 几声忙音之后,响起裴明生的声音:“师妹?怎么样,你现在是冷静了还是气炸了,这通电话开始前能不能先给我个心理准备?” 言萧冷笑一声:“没空跟你废话,我问你,你跟关跃是不是约定了什么,如果知道了五爷是谁打算怎么样?” “本来怕你脾气没敢告诉你,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说实话吧。”裴明生大概是在什么公共场合,声音一下压得很低:“关跃有个幕后老板,他要为那位老板扳倒五爷,我知道这很冒险,但只要揪出五爷就能让华岩摆脱控制,所以还是决定资助他。五爷只当我这是在逢迎他,不会在意。你不用防着关跃,不管他为谁办事,至少对付五爷我们是一路的,这就够了。” 烟烧到尾,烫了一下言萧的手指,她按着烟头在窗台上重重一捻:“嗯,这就够了。” 裴明生笑了:“亲爱的师妹,忍耐点,只要事情成了,你可以风风光光地回上海,所有奚落过你的人都会后悔,想想是不是很爽?” “嗬,还是先办成了再说吧。” “……” 言萧挂了电话,眼睛瞄到门口,地上铺着白色的地砖,上面有几点殷红。 她走过去,蹲下看了看,是血迹,还是新鲜的。 难怪他刚才走的那么快。 关跃的房间在斜对面,他坐在床上,赤.裸上身,刚拆下被血浸透的纱布,刚准备上药,门被一把推开。 言萧倚着门,盯着他的左臂:“受伤了?” “你不是看到了?”关跃往上倒药粉。 “看来五爷的面不是那么好见的。”言萧走过来,拿了纱布往他胳膊上缠。 被药粉覆盖的伤口看起来并不可怖,只是肿得很高,血止住了,胳膊上还留着干涸的血渍。 她一手托着他胳膊,一道道缠上,打结的时候低头咬住一头,另一手配合一拉,扯紧系上。 伤口处微微发热,是她的呼吸。 关跃看到她的睫毛,很长,低垂时眼神也被遮掩,脸上难得的温和。 似有所感,言萧忽然掀眼,四目相对。 哪有什么温和,她的眼神依然犀利。 关跃对刚才的感觉感到好笑。 “你可真能忍。”言萧看一眼包扎好的伤口,转头进了洗手间。 关跃走进去,她在洗手。 他在她身边站着,抽了毛巾打湿,擦着身上和胳膊上的血迹。 言萧伸手在墙上的置物柜里摸肥皂,有什么“啪嗒”一声掉下来,落在水池里。 是旅店里的安全套。 她挑眉,下意识地去瞄关跃。 他也看到了,双唇紧闭,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言萧从他的鼻梁扫到薄唇,再到锁骨,一路往下,掠过紧实的胸肌和腹肌,笑笑,两指伸进洗手池。 关跃眼一跳,那盒安全套被她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五爷这个混账,卡死我了┻━┻︵╰(‵□′)╯︵┻━┻ 本来还酝酿着想要双更呢,岂可修~ 9月的第一天,修仙渡过…… 言萧:小店服务不错~ 第39章 第39章 落脚的镇子是个多民族聚居地, 靠山,小而安静。 大概是受了伤的缘故, 关跃这一晚睡得特别沉。 旅店是家庭式的,住客少, 更静。他后来是被外面一阵一阵的诵经声吵醒的,起床推开窗,街上有群转山的藏人, 看日头都快到下午了。 天气干燥, 温度也比前两天高。 他熟练地换完了药, 出去吃饭。 门一拉开,看见只袋子,拿起来,里面是几件衣服,夹着张字条:干脆多买了几件,有种你再多挨几刀试试。 一看就是言萧的手笔。 他摸一下鼻子, 莫名有种被训话的感觉, 退回房换了衣服才又下楼。 楼下一间公用厨房, 门敞着。 关跃低头进去,一眼看到背对着他的言萧,她身上穿了件长裙,上身服帖,裹着纤细的腰肢,裙摆却大,绣满色彩艳丽的格桑花, 身体前倾时勾勒出浑圆的臀。 他稍低头,视线移开:“你在找什么?” 言萧回头看到他,问:“失血的人吃什么好?” 关跃看她:“问这个干什么,要给我吃?” 言萧拍拍手站直:“是啊,看你一觉睡到现在,别五爷还没倒你先倒了,那我不是白救你了,亏大了。” 关跃好笑:“不至于,死不了。” “嗬。”言萧心说:男人的自负。 灶台上有现成的面食,饺子面条馍,都是半成品,弄熟就能吃。关跃扫了一眼:“你吃饭没有?” 言萧摇头。 “就在厨房却不吃饭?” “不会做。” “那你还要做给我吃?” “给钱让老板娘做呗。” “……”关跃顿一下:“想吃什么?” “随便。” “没有随便给你吃。”他选了一个简单的:“煮面吧。” 灶膛里生起火,水烧沸,放入面。关跃的刀口被刚敷的药物刺激得发疼,他掏出根烟叼在嘴里,抽了根木柴出来点火。 刚低头凑近,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握木柴棍的手,言萧蹲在他面前,嘴里咬了支烟,也凑了上来。 两张脸近在咫尺,目光相对,木柴棍竖在中间,烧得火红,映得彼此的瞳孔也发红,隐隐的危险,也许是火,也许是人。 烟在上面一触即燃,言萧退开,一口烟裹挟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飘出来。 “听说你有个幕后老板……”她稍稍歪头,想问是谁,又淡笑摇头:“算了。” “怎么不说了?”关跃盯着她。 “你的秘密你未必肯说,我也不想多问,知道的多牵扯的就深。”言萧脸撇过去,慢慢抽烟。 言外之意她并不想跟他有多深的牵扯。 一边紧缠,一边疏远。 关跃下颚绷紧,忽然想冷笑,手一送,木柴棍扔进灶膛,激起一阵飞扬的火星。 “真有你的。” 言萧闻声转头。 面煮好了,屋里弥漫出白汽。 他站起来盛了碗面,出去了。 窗外阳光渐斜,言萧蹲在沉暗的灶膛边,皱着眉,把他的话又回味了一遍。 真有你的…… 没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关跃吃完饭去检查了一下汽车,再回到房里已经时候不早,翻了一下手机,没有齐鹏的消息。 没过一会儿,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蒲佳容。 他把手机贴到耳边,基本上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关队,你们离队好久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关跃说:“没有,就是临时有事耽搁了。” “那要我……我们去帮忙吗?” 电话那头小声小气,这是个有点怯懦的姑娘,干什么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在他面前,跟言萧截然不同。关跃猜她打这通电话前肯定都鼓了一番勇气。 但随即又觉得无聊,干什么拿她跟言萧比。 “不用,明天就能回去。”想了想,他又加一句:“你别担心。” 话刚落,像是突然感应,关跃挂了电话,回过头。 房门开着,言萧抱臂倚在门口。 “你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锁。”言萧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五爷有消息了,过来一看,原来是你在安慰人家。” 关跃抿一下唇:“怎么,你吃醋?” “我吃什么醋?”言萧像是听到了笑话:“难道我还图你一句安慰?” 关跃眉峰下压,一双眼渐沉,她无所谓,他这么问反倒像是自讨其辱,她总有手段,几句话就让他成上赶着的那个了。 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了火:“对,你当然不图这个,图这个就不会一路招我了。” 言萧笑意渐收,语气淡了下去:“是啊,我是招你了,可你不是跟个得道高僧似的么?” 垂下手,她嘴角浮出嘲讽,“说什么‘真有你的’,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房里突然死寂。 言萧丢下一声冷笑,转过身。 脚还没跨出去,胳膊一紧,一只手抓着她拽回来。 一转头,身体抵在坚实的胸膛里。 “你是来跟我吵架的?”关跃沉沉地盯着她。 言萧昂着下巴:“不是你先挑的头?你得意什么?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又可以缩回你的乌龟壳里去了,我又不能招你了是不是?” 关跃猛地抱住她往门上一撞,门合上,言萧背贴着门板,听见他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要缩回你的乌龟……” 话音戛然而止,关跃陡然抱着她往上一托。 裙摆被掀到了腰上,他的大手摸上来,从她的大腿抚摸到腰,粗粝地摩挲。 言萧感觉腿上一阵酥麻,暴露在空气里有点凉,她挣扎了一下。 “你干什么,不是口口声声对我没兴趣么?” 关跃冷笑:“重要吗?是谁说男人跟女人就这么回事的?” “那你还让我去找别的男人呢……” 一声闷哼,关跃忽然用身体撞了她一下,言萧的背磕在门上有点疼。 他的手绕到她背后,拉链一开,裙子被拉下来,直落到地,露出她白条条的身体。 言萧喘口气,不甘地反击:“这么急?” “谁急?”关跃揉着她的身体,唇贴在她耳边:“你不是昨晚就准备好了么?” 呼吸灼热,拂过耳根,言萧一哆嗦,想起了昨晚从他这儿拿走的安全套。 当时想刺激他,没想到反被他刺激了。 她咬一下牙,又放松,手指伸进胸口,夹出那两片薄薄的小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好啊,来啊~” 没想到她就收在身上,关跃绷紧身体,这一声像是妖姬的媚语,周围什么声音都远了,只有她这一句邀请—— 来啊~ 下一秒,言萧身体一轻,被他拦腰抱起扔到了床上。 他脱了上衣,压上来,拖着她的手按上裤腰。 言萧摸到他坚实的小腹,灼灼发烫,手指一勾,解开了他的腰带。 “叮”的一声轻响,像断了弦的声音,关跃埋下头,手伸进她腿间。 言萧身上开始发热,他的唇在她颈边啃咬,隐隐作疼,到后来渐轻,直到胸口,扒下文胸。 胸前一凉,继而滚热,是他的唇舌。 言萧瞬间弓起身体,张唇喘息。 那只手扯下了她的底裤,往里探,扰乱深渊。 她抬腿,缠在他腰上往下蹭,他的长裤褪了,另一只手伸过来,交缠住她的手指,到手心里,拿走了薄薄的一片。 身上一空,他坐起来,外面天暗了,他在昏暗里赤.裸,套上那东西。 言萧的腿被他握住,他骤然压下来,抬起她的腰,猛地挤进来。 一瞬间,时间像是静止了。 关跃在喘息,言萧也在喘息,甚至在轻颤。 这之后,仿佛彻底解脱,他托住她的臀,一下一下地撞。 由慢至快,他喘息渐沉。 言萧咬着唇,忍住想叫的冲动。 关跃忽然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口。 一声轻哼出来,他抬起她的身体,低头吻住了她。 他吻得太具侵略性,含着她的唇,又轻轻地咬,一只手在她背后用力揉搓。 那里一片滑腻,在他手底下逐渐变热发烫,冒出了汗。言萧随着他颠簸沉浮,快喘不过气,想回避,被他的手禁锢,口中缠到他的舌。 并没有让人舒服的技巧,他太强势,像要蓄意把她征服。 言萧抓他的背,不慎碰到他的左臂,他闷哼,动作稍缓。 染了情.欲的声音钻入耳膜,低沉性感,言萧张口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轻点啊,小十哥。” 关跃骤然一停,接着势头更猛,搂紧她重重地冲:“别这么叫我。” 言萧差点软下去,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发颤:“小十哥~” “叫我的名字。” “小十哥。” “重叫。” “小十哥,十哥……” 关跃粗喘,混着气极的一声笑,往死里一样冲撞。 言萧浑身汗湿,就快缴械投降,主动吻他的唇,舔着他的喉结,吮他的锁骨。 但关跃不放过她,压抑地喘,不知停歇。 她浑身湿透,只能陷在他的臂弯里,手胡乱地抚摸着他的身体,直到尾椎。 关跃一声沉重的闷哼,压着她的双手按下去,疯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理智了。 言萧脑海里喧嚣四起,从头皮到脚尖都触电一般发麻。她想忍,但忍不住,松开口,终于难耐地叫出来。 到后来已恍惚失神,像缺了氧的鱼。 从没体会过这样强烈的感觉,极致又疯狂,酣畅淋漓。 他的身体让她惊叹,她揪着床单,忘了是怎么跟他缠到一起的。 换了几个姿势,她伏着不想动弹。 关跃吻她的背,呼吸滚热地烙在她耳边:“你真的是有毒。” 言萧偏过脸,昏暗里他的眼神像承着微光,混着不知名的情绪,黏在她身上。 她没答话,实在是累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死我了~ 看了新规定,连夜修文~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建设和谐社会,人人有责,请心怀纯洁观看本章…… 第40章 第40章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有说话的声音。 言萧被吵醒, 睁开眼,一时恍惚, 停顿几秒才想起自己身在哪里。 懒洋洋地坐起来,身下一片狼藉, 床单皱成一团,衣服散落得到处都是。 狭小的房间里,男人和女人交缠的气息还未散尽, 隐约弥漫着一股暧昧。 她赤脚下床穿衣, 腰上腿上都又胀又酸, 仔细看看,身上好几处都落了青紫。 昨晚关跃折腾了她很久,这男人平时看着挺高冷的,没想到在床上疯了一样的狠。 想起他说她有毒,现在回想,到底谁有毒? 裙子被扯坏了, 她套在身上半遮半掩地回了房, 换了身长衣长裤才遮住那些痕迹。 下了楼, 刚到厨房门口,看到有两个女住客在里面说话,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她们的。 正当早饭的点,锅里已经热气腾腾,飘了满屋子的香。 关跃站得靠里,半倚灶台。 言萧一进去,他的眼睛就看了过来, 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昨晚他好像也是这么看着她,眼底黑亮,瞳孔里似有微光。 言萧的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一下,移开。 隔一下,他的眼神也移开了。 一个女住客说:“帅哥,能帮忙看一下饭好了么?” 关跃低头揭开蒸笼,白雾腾上来,把他的眉目遮得朦胧,那把声音从雾气里传出来,低沉磁性:“好了。” 他先拿出一个白馍,递给言萧。 言萧接了,入手就烫的要命,差点扔了。 关跃及时接住,伸手把那馍从中间撕开,搁在灶台上说:“凉一下,等会儿再吃。” “嗯。”言萧站在他身后,一本正经地等着。 另一头的两个女住客也一人拿了一个馍,一边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地瞄关跃。 言萧注意到了,眼追到关跃身上。 他穿着她买的衬衣,藏蓝色,很合身,纽扣扣得严实,从领口到袖口一颗不落。深色调把他自然古铜的肤色衬黑,眉目也更深,随便一个角度看过去,那张脸都是英挺的。 他这个人乍一眼只会让人注意到脸,等看多了就会发现他的身体更有料,腰线一提,身挺背直,一双腿结实修长。 言萧心里琢磨,假如不是看起来不好亲近,他应该是个女人缘很好的男人。 大概是关跃一直不搭理人,也可能是看出了他跟言萧是一起的,两个女住客没多久就离开了。 馍凉了点,言萧捏在手里一点一点撕着吃。 关跃放了杯水在她面前,搁一只碗,又往里面放两个馍,推给她。 言萧说:“我够了。” 关跃:“你昨晚没吃。” 言萧咽下一口,干燥的面食进了喉咙有点难受,昨晚出了太多声的缘故。她清清嗓子,眼勾着他:“你不也没吃,还耗费了那么多体力,你多吃点。” 语气低低的,带点喑哑,无端引人遐想。 关跃头垂低,看着她双眼,一言不发。 言萧喝口水,回看他:“怎么,你饱了么?” “没有。”关跃回一句,拿了只馍,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笑。 言萧手指摩挲着杯子,脸上笑得意味深长:“你知道我是在问吃饭?也许是问别的呢,居然还没饱,真不知足。” “……”关跃没法反驳,反驳也没用,她存了心要戏弄,谁挡得住? 他往边上一站,咬了口馍,却没尝出什么味。 还没吃完,老板娘从外面进来了,看到言萧,她操着一口夹方言的普通话问:“昨天你说要我帮忙做补血的东西,还做不做了啊?” 言萧看一眼关跃:“不做了。” 人精力好着呢,根本用不着。 关跃顺着她的话说:“我们马上就退房走了,不用了。” “哦。”老板娘点头:“那你们走的挺巧的,正好马上有警察要来查房。” 言萧怔一下,看关跃。 他脸上已有点严肃:“怎么会有警察来?” 老板娘说:“不晓得啊,突然来了两个警察,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吧,刚才看他们在别家客栈,应该就快查到这里了。” 关跃点头,看一眼言萧:“我去准备一下,马上就走。” 他走出厨房,脚步略急。 手上还剩了点,言萧也不吃了。 出门时太阳刚露头,越野车停在门口,车窗紧闭,看不见关跃的脸。 言萧开门坐进去:“你急什么,你带出玉璜的事我又没说出去,总不可能是来抓你的。” 关跃把车开上道:“小心点好,能避就避,五爷的事最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上条子不是什么好事,你也知道我们的考古队并不正规。” 言萧觉得也有道理,降下车窗往外看,一路过去街道安静,行人很少。 转了个弯到了镇子口,远处有山,一片灰暗的背景里冒出了红蓝醒目的色调,果然有辆警车。 出口就这一条道,警车就堵在道上。 关跃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转了个向:“还是先停一下吧,等他们的车开走了再走。” 车拐到一条岔道上停了,两个人下来,走进街边一家卖藏族首饰的小店。 只有一个藏族小姑娘在看店,看到他们进来,睁大眼睛看一眼,又低下头随他们去。 店里没有其他人,门是玻璃的,在这儿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言萧随便扫了一眼墙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回头时发现关跃在看着她。 他两手收在长裤口袋里,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在这小店里比什么都夺目,看到她回看过来,眼就移到了那些首饰上。 言萧侧了侧身,挡着背后的小姑娘,伸出根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两下,低低地说:“看什么呢,别是要送我事后礼吧?我不收的。” 关跃不语,那根手指葱白,隔着层布料点在他胸口,有点凉,他伸手抓住,她笑一声又抽走。 掌心里留下一阵余温。 关跃搓一下手掌,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有毒,不仅有毒还往他身上渗,一点一点的深入。 “诶。”言萧忽然用胳膊抵他一下,朝门外看过去。 关跃转头看出去,街上有个姑娘正在往这里走,穿着皮鞋,踩在路上噔噔作响,一路走一路看。 他的身体一下站得笔直。 那个姑娘穿着一身警服。 言萧说:“看样子是要过来了。” 关跃脚下动一步,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言萧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推开玻璃门就走了,往左一拐,消失不见。 那姑娘过街的时候左顾右盼,大概是注意到有人出门,目光在他离开的方向停留了一瞬,然后收回来往店里看,接着脚步加快了一点。 言萧感觉她似乎在盯着自己,推开门就要走。 那姑娘小跑几步,赶到了她跟前:“啊,果然是你啊。” 言萧停住看她,姑娘扎马尾,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我了?”姑娘指指自己鼻子:“我们见过的,你是阿古达木的那个汉族姐姐啊。” 言萧想了起来:“哦,你是去阿古家的那位女警察。” “对对,是我。”女警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刘爽,请问怎么称呼?” 言萧伸手握了一下:“言萧。” 刘爽一愣:“你就是言萧?上海的那个鉴宝专家言萧?” “嗯,你知道我?”言萧脸上没多大反应,毕竟在上海也经常被认出来。 “知道啊,你的事都上新闻了,能不知道吗?” 言萧冷冷地笑了一下。 刘爽没注意到,脸上笑呵呵的:“言小姐怎么在这儿出现啊?” “随便走走,你呢,来这儿办案?” “是啊,在抓一个盗墓贼,还是你那个阿古弟弟报的案呢。” “哦。”言萧心说难怪说是在找人。 “对了,”刘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有件事情能不能问你一下?” 言萧点头:“可以,你问。” “你跟阿古达木熟,知道他在一个文保组织里待过吧?” “知道。” “你对那个文保组织了解吗?” “听说过一点。” 刘爽马上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小十哥的人?” 言萧眼一动:“这个人怎么了?” 刘爽笑笑,似乎不愿多说:“没什么,我在找他,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 “哦,没听说过。” 如果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刚从她眼皮底下走的那个,不知道会怎么想。 刚想到这儿,手机响了一声。 言萧掏出来,点开,就一句话——我先走,镇外会合。 关跃发来的。 她眉一皱,这什么意思,他居然把她丢这儿自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的刘爽原型就是1.0的吴爽,因为我配角都是随手取名的,取了个吴安安之后发现,诶,好像撞了姓,干脆改一下吧,正好也跟1.0区别一下~ 9月伊始,本章送30个红包~ PS:本章小修~ 第41章 第41章 太阳升高, 有点晒。 刘爽抬手遮一下,看到言萧还盯着手机, 好奇地问:“怎么了?” 言萧眯一下眼:“没事。” 说没事是假的,不是第一次了, 这男人又我行我素, 连句交代都没有。 不过…… 岔道上停着的越野车还在,他把车留给她了, 迟早会来找她。 她看看刘爽:“问题问完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问完了,感谢配合。”刘爽跟她挥一下手:“再见啊。” “嗯, 再见。” 言萧转头,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是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人高马大的,理着个平头, 隔着好几米远就叫刘爽:“小刘, 这条街查过没?查完走了。” 刘爽说:“没什么好查的, 就等你了李队。” 言萧跟那男警察擦肩而过, 已经走远了, 忽然听到他喊了一声:“言萧?” 她回头,男警察看着她,眼神定定的,好像在辨认。 没几秒,他点了点头:“还真是你, 我没认错。” 言萧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男人看起来三十六七的样子,有着很刚正的眉眼。 “你是……”一个名字已经在喉咙里,她一时却没想起来。 对方笑了,提醒她:“李正海。” “啊对,是你,李队长。” “是我。” “你从上海调来这里了?” “是啊,调过来好几年了,我自己申请过来的,这儿的文物倒卖太猖獗了,我现在就负责查这个。” “哦。”那就不奇怪刘爽会叫他队长了,看来他们都是管这个的。 言萧想起之前抓朱矛那次在防护林外面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当时离得远也没在意,现在回想,其中那个男警察应该就是他。 作为熟人,她的反应其实有点冷淡,李正海好像也不意外,笑了笑说:“我听说了你的事儿,你现在还好吧?” “挺好的,一时挫折,没什么过不去的。”言萧说这话时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李正海左右看一眼,声音低了点:“其实你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是跟那个国宝帮五爷有关吧?” 言萧看他:“你知道他?” “知道,怎么不知道。他在西北这带没少下过手,早就被我盯上了,就是不知道他是谁,不然已经下手逮捕,哪能让他逍遥这么多年。” 他神情挺认真的,不像是出于安慰她才这么说。言萧想了想,把手机通讯录翻出来:“既然遇到了,留个号码吧。” “好啊,”李正海掏出手机:“西北这边不比上海,比较偏,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找我。” 言萧跟他交换好了号码,点一下头:“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再见。” 李正海回了句“再见”,看着她走远。 刘爽围观到现在,终于有机会过来问:“李队,原来你跟她认识啊?” 李正海点头:“认识,以前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分在上海,处理过她一桩案子。” “她有案子?” “她没案子,是她的养父母去世前把给她的财产交给了一个亲戚替她打理,那亲戚觉得她是个收养的,就把她的钱全吞了,还把她赶出了门,她后来就把那人给告了。” 刘爽咋舌:“那她挺有气魄的啊。” “她可不止有气魄。”李正海感慨一句,望着街道,那里已经没了言萧的背影,但他的目光还没收回来,落得很远,像在看一段过往:“那时候她才十六七岁吧,但比谁都硬气。当时查清后,她亲戚提出还她钱私了,她却非要把人送上法庭。像她这种人是吃不了亏的,谁欺她半分,她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想想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记得这么深刻,都这么久了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刘爽追问:“那结果呢?” “结果?”李正海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当时她身边有个男人,挺厉害的,帮她出面解决了很多事情,那亲戚还真进牢蹲了几年。” “什么男人啊?” 李正海摇一下头:“具体没多大印象了,就记得挺有来头的。” 话说到这儿,他想了想言萧刚才的模样,孤身一个人,那男人应该不在她身边。 一条公路横在群山下面,往前看不到头,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 言萧坐在车里抽着烟。 半个小时前刚见完李正海,到现在她还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还记得他,毕竟多年前的事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言萧并不是个爱回忆过去的人。在她眼里回忆好比是水,而时间是配料,有的人经过漫长的沉淀后得到的是一杯甜酒,有的人得到的是一杯苦茶。 她不同,水还是水,过多久都是水,唯一的区别是当时是热的,现在已经凉了。 又或者是风,吹过去也没什么痕迹。 很应景的,一阵风吹了过去,从她夹着烟的手指上擦过,烟灰被吹得飞散,她眯起眼,等那阵灰散去,看到后视镜里有人在往这里走。 她勾唇,胳膊一搭,趴在车窗上往后望:“哟,小十哥,知道回来了?” 关跃沿着公路走过来,脚下步子沉稳。 言萧耐心地等,等着他就快到跟前,身体坐正,一手拧下车钥匙。 关跃刚到跟前,车就开了出去,把他甩下一大截。 他的目光追着车出去,十米开外车停了,言萧探头出来,吐口烟:“想上车么?” “你干什么?”关跃大步往她那儿走。 手刚要碰到车门把,言萧又把车开出去一段,就擦着他的手指冲出去的。 关跃再追上来,站在车外面看着她:“让我上车。” “你不是跑了么?” “我只是不想碰到警察。” 言萧点一下烟灰,眼瞄他:“所以你就丢下我替你挡警察是吧?” 关跃刚要开口,她夹烟的手指在窗框上点了点:“我可没冤枉你,那个女警叫刘爽,一见我就问起你了,她在找你,你一定是知道她的目的才会跑,我正好可以帮你遮掩视线,没说错吧?” 关跃侧过头,没说话。 言萧看见他深刻的侧脸,鼻梁又高又挺,眉骨下一双深邃的眼,还有紧闭的薄唇。恍惚间,她觉得那双唇就要启开说些什么,但只是动了一下就又闭上了。 她抽完最后一口烟,缓慢地把口中的白雾吐出来,冷哼一声:“你这个人,总能让我生气。” 关跃转过头,又是平时冷硬的模样了:“这不值得你生气。” “怎么不值得我生气?”言萧眼角上挑,眉目渐渐凌厉:“我跟你是互相合作的,你这种行为叫卖队友知道么?万一我过去干过什么坏事,这次可能就被逮上了,你负责?” 关跃声音很沉:“你过去不可能干过坏事。” “你又知道了?你对我很了解?” 顿两秒,言萧笑了,脸上美艳,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还有点凉薄:“你也就跟我睡过一晚而已,连我的肉体都还没摸清楚呢,就能知道我的过去了?” 关跃目光一暗,瞬间盯牢她。 言萧朝他挥两下手指:“你喜欢跑就跑吧,回见。” 车还没动,一只大手扒住了车窗,关跃迅速伸手进来开了车门,几秒钟的功夫就坐在了她旁边。 言萧一动,被他抓住手腕。 他抓得很紧,像用了全身的力气。 一个会在鉴宝会上公然对五爷势力视而不见的女人,怎么可能干坏事? 她怎么想的,难道他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言萧很快就承受不住他的力气,挣了挣手腕:“放开,疼。” 关跃没松:“你过来,让我开。” “我怎么过去?你坐在那儿呢。”她放缓口气:“下车,我们换位置。” “下车被你跑了怎么办?就这么过来。”关跃对她的脾气太清楚了,哪儿那么好说话。 言萧被他拽着往他那里挪,在狭窄的空间里越过中间的隔挡,太挤,不得不坐在他身上。 关跃的腿从她臀下面移过去,她蹭到他的腰,也蹭到了那处坚硬,心口不禁一跳。 有一瞬,两个人谁都没动。 然后关跃抱着她的腰往上一托,长腿跨过去,终于坐到驾驶座上。 握住方向盘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看来你也没摸清楚我的。” 言萧猛地扭头看着他。 关跃眼往她脸上迅速扫过,收回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言萧却看出了点不同。她说他没摸清楚她的肉体,他就反击她也没有。 操,这男人真是…… 车往前开,风刮进车窗,有点乱人的意识,言萧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  平头上线,终于有个正常的名字了,容易吗? 李正海:谁叫平头?不是我,不存在,我叫李正海,我为自己带盐! 阿西吧,今天的双更计划依然以失败告终,哇的一声哭了,码字速度没救了~TAT 第42章 第42章 回程的路关跃开得特别快, 大概也是为了回避警察。 路线跟之前不一样,一路荒凉, 什么都没有,言萧就猜他大概又是在抄近路。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小镇, 她敲敲车窗说:“停下。” 关跃停了车, 看她要推门下去,伸手抓住她胳膊:“去哪儿?” 言萧看一眼他的手:“干嘛, 你还防起我来了?” 关跃抿唇不语,但态度不言而喻。 言萧嗤一声,故意说:“车都在你手上了, 还怕我跑?连这点信任都没了还合作什么, 干脆掰了算了。” 关跃盯着她的目光渐深:“我没说要跟你掰。” “那你放手啊, 不就在路上整了你一下, 至于这样,我俩到底谁更记仇?” “你还没说你到底要去哪儿?” “上厕所, 要一起去吗?” “……”关跃松了手。 言萧下去, 甩上车门, 刮他一眼才往公厕走。 关跃看着她的背影一路走远, 直到不见, 抹了一下脸,刚才抓她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毕竟她之前要甩下他时可不像是说说而已,他总觉得这女人真做得出来。 五分钟后,言萧从公厕出来, 隔得老远没在车里看到关跃,头转了转,发现他在路边的小摊上买吃的。 他的反应出奇灵敏,马上就转头看到了她,离得远,脸上神情并不清晰,但言萧觉得他的眼神又黑又沉。 她有点好笑,追究一下他跑路的事,自己成被盯着的那个了,他还有理了。 饭点已经过了,关跃在买烤红薯。 在他前面有家药店,言萧想起什么,脚一转,朝那里面走。 关跃买好两只红薯,正好见她从药店出来,看一眼她手里提着的黑色塑料袋:“买什么了?” 言萧说:“日用品,连这你要也问?” 他唇一闭,不再多话,递了只红薯给她,转头上车。 言萧跟上来,把手里的袋子随手在旁边一放,慢慢剥手里的红薯,车里顿时香气扑鼻。 关跃把车开出去的时候无意中瞄了那袋子一眼,袋口开了,里面的盒子露出来,他的眼神微微一动,看向言萧。 她的手指托着红薯,却没往嘴里送,眼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关跃视线转向车外,手转着方向盘,侧脸沉静,但从言萧的角度,看到他的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一下。 她买的是安全套,好几盒。 偏偏说起的口气好像跟他无关,只是买了扔那儿的东西一样。 言萧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这种说不出话的表情,他越傲,她越喜欢看他吃瘪。 车开进戈壁时天已将晚,夕阳照下来的光水红,在到处的沟壑沙丘里都拖出影子。 越野车急速行驶,很突然的,像是碾在了什么上面,一下变得迟缓,车身重重一颠,发出一阵跑气的声响,车猛地往一边歪。 关跃迅速稳住方向盘,把车停下来,探头出去一看,前轮已经没气,整个车胎都瘪了。 他推开车门,下去后蹲在那里,从车轮底下夹出什么来。 言萧跟下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是根钢针,车轮上密密麻麻扎了半圈,有的随着转动拉扯出了口子,难怪整个胎都没气了。 她立即反应过来:“人为的?” “应该是。”关跃迅速回到车边,从车座底下摸出什么别在腰后,眼睛往两边看。 五六米开外的土丘后面,一只黑乎乎的脑袋露出来,接着是人的身体,接连四个男人从两边的土丘后面出来,往他们面前合围,手里都握着枪,似乎是改装的,每个人拿的都不一样,但全都穿得一身黑。 关跃一手刚抓住言萧的胳膊,最前面那男人就喊了一声:“别动。” 他应该是领头的,五大三粗的身材,一只眼翻白,是个独眼,他手里拿着枪划了划:“关领队,手松开,别轻举妄动,乖乖听我们问个话。” 关跃松开言萧,眼在他们身上扫过:“认识我?” 独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认识,我们哥几个刚听说你找到了一处大斗,富可敌国啊,能不能把地方透露一下?” 关跃脸上很平静:“没有这样的地方。” “要不是有可靠消息我就不会在这儿等着了,识相就快点开口,不然……”独眼朝旁边一努嘴,一个男人立即抬手,把手里的枪推一下,一根钢针露出尖头,正对着他。 “你看这一针下去,咱们把你和这妞拖回去慢慢问怎么样?”说着他看一眼言萧,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妞儿,想必你也舍不得是吧,会发生什么,我们也没法保证啊。” 关跃说:“我说了,没有这样的地方,你可能是被骗了。” “成,那就别怪老子了。”独眼手一挥,旁边的男人一动,一声扣动扳机的声音。 关跃拖着言萧在身前一挡,那枚射出来钢针一下扎到她小腹上,她一手捂住,咬牙扭头,死死瞪着他。 独眼都惊了一下:“我操,你他妈太狠了,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拿来做挡箭牌!” 关跃一手抓着言萧的胳膊,眼神发冷。 心狠的人都叫人忌惮,独眼刚才还指着用这女人威胁他,看来是没可能了,眼神都变了:“那就只有请你吃老子的枪子儿了。” 没等他枪举起来,关跃忽然冲出去,就地一滚,躲过可能射下的钢针,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人到他跟前时手已从腰后拿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他面前。 那把从朱矛手里夺下来的枪,里面他查过,弹匣是满的。 几个人变了脸色,马上往后退。独眼讪笑,抬起的手又慢慢放回去:“我说怎么那么狠呢,原来留着后招呢这是。” “扔地上。”关跃把枪口抵在他完好的右眼眉骨上,拖着他站起来。 独眼把枪扔在地上,被他一脚踢去车底。他退到车边,猛地把独眼攘回去,手伸到背后拉开车门,拽着言萧推上去,她似乎挣了一下,他也没空管,甩上车门,眼睛在四个人身上转。 独眼笑得难看:“关领队,何必呢,你看我们有四个人,你就一个,真动手谁有胜算?” “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有真枪。”关跃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截什么,装到枪上拧了拧。 是消声器。几个人都有点怕了,看架势他是要动真格的。 旁边有人想抢先手,手一动,脚下尘土“砰”地一声闷响,炸开一阵尘灰。 关跃枪口对着他:“手里的东西都扔下来,别想拿我试手速,这里没人,真闹出点什么也没人知道,谁比谁狠,还真他妈说不准。” “……”独眼黑着脸摆摆手,其余三个人都扔了枪在地上。 关跃指着独眼:“这次我不为难你们,毕竟我还要做考古,不想惹来条子,你们只要记着我不知道什么大斗,你们在我这儿的得不到什么答案。滚!” 独眼先往后退,眼里看着很不甘,举动上却没太坚持。 四个男人举着两手一直退到土丘后面,很快那里传出汽车发动的声音,一辆车开走了。 关跃立即转身上车,拨一下言萧的脸,她已经昏睡过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 他跳下车,从车底找出独眼的枪,检查一下,里面只有三发子弹,并不是真枪,只是霰.弹枪。其余那三把都是射钢针的组装枪。 他从后备箱拿了洛阳铲出来一股脑把几把枪砸碎,挖土埋了,然后取了千斤顶去换轮胎。 忙完这些,他迅速把车开进戈壁深处,才把车停下来。 言萧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根本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是麻木的,眼一睁开就看到关跃的脸,他在给她处理伤口。 车窗外天黑了,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显得很深沉。 “你他妈……”开口根本没有力道,浑身都是软的,言萧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钢针上有麻醉剂。”关跃把她的衣服拉下去,遮住雪白的小腹:“我查轮胎的时候就发现了,并不是故意要拿你做挡箭牌,首先我要确保能从他们手里逃脱,如果我中招,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当然也是故意做出来给独眼看的,不然她就是个筹码。这句话他没说。 “那他们要是开真枪呢。” “我挡。” 言萧眯眼,他这句答得很快,几乎没有半点思考就说出口了。 车窗关着,他的声音在车厢里比平常更沉:“应该是五爷派来试探我的,要是真被他们抓去问出墓地的位置,就用不着我了,这么久就白忙了。我一个字没说,至少可以叫五爷信我对他是忠诚的。” 道理都对,言萧也懂,但这滋味不好受:“你说再多,不还是让我挨了一下。” 关跃手在挡风玻璃那儿摸了一下,捏着那枚钢针递过来:“你要是气不过就在我身上也扎一下。” 他一手撑在车座旁,一手掀开自己的衬衣。 言萧一把夺过来,看一眼他肌肉结实的腹部,可惜她手上没什么力气,头脑也有些昏沉,气得甩手扔了钢针:“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真行,睡一次就什么都敢干了。” 关跃唇线抿得紧紧的,脸垂着,眼没一刻离开过她的脸,隔半天才反问一句:“什么叫睡一次就什么都敢干了?” 那把声音低低的。他低头,忽然揭开她身上的外套,把她染了血点的底衫推上去,双手伸进去,往上一阵抚摸。 言萧没什么知觉,只感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其余什么感觉都感觉不到,身体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他的身体也压了下来,很沉,让她发闷,她艰难地动了动,冷笑一声:“干什么,想玩儿车震?放开我,现在没力气,要玩儿回头陪你慢慢玩儿。” 关跃手抽出来,拨过她的脸,呼吸温热地扫在她颈边:“我就想告诉你,别老拿这事儿来激我。行,回头我们慢慢玩儿。” 他松开她,坐回去。 言萧身上没落得好,嘴上也没占到便宜,脸色不好,但实在是没力气了,车开起来,麻醉剂的作用又泛上来,很快她就又睡了过去。 关跃开出去很远,偏头看一眼,月亮出来了,照着她半张脸,表情很淡,她睡得很静。 也就这时候乖巧。 他在心里想着,手伸过去,拿了外套搭在她身上。 第43章 言萧再醒过来时已经在考古队的帐篷里。 身上还有点发软, 但知觉已经恢复了。她翻个身,看到外面很亮, 隔着层帐篷的绿布都能感觉到有阳光,肯定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掀帘出去, 外面很安静, 阳光不太强烈,戈壁里空气干燥得过分。 没有看到其他人, 也没看到越野车,她走了两步,迎面撞上蒲佳容。 “你醒了?”蒲佳容今天穿了件嫩黄的外套, 看起来挺朝气的, 不过口气依旧一板一眼:“关队说你感冒了, 现在好点了吧?” 言萧皮笑肉不笑:“嗯, 我感冒了。” 蒲佳容觉得她语气怪怪的,接不上来话。 言萧问:“昨天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夜里, 应该快到十二点了。” 她点一下头走了。 昏睡了这么久, 得亏关跃有脸说她是感冒。 中午, 一阵尘烟滚滚, 越野车从西边方向一路开回考古队。 言萧坐在帐篷外面抽烟, 看到石中舟跟王传学一前一后下了车,说话声由远及近—— “想不到啊,关队跟言姐这次去沙地居然有那么大的发现,太厉害了……” 言萧皱眉,站起来往那儿走, 没两步就遇到了关跃。 “怎么回事,你怎么带他们去沙地了?” 关跃低声说:“放心吧,我有数,不该透露的他们不会知道。” 言萧沉默,叼住烟。 关跃忽然问:“你恢复没有?” 她挑眉:“恢复什么,我不就是感冒吗?” 关跃手在裤兜里一收,看了她两秒,开口说:“那难道要我告诉他们实情?” 言萧凉凉地瞥他一眼,不想再提这茬。 昨天这事理智上她知道他做的都对,毕竟五爷差一步就要现身了,这种时候要是出岔子谁都不想,她就是气不过罢了。 她吸口烟,吐出来:“这事先记着。” 总有一天得还上。 关跃说:“你是不是已经记了我好几笔了?” 言萧冷笑:“何止啊,数不清了,多久你都还不完。” 关跃薄唇动了一下,却没开口,看着她的目光有点深。 言萧忽然觉得刚才的话不太对劲,弄得好像要跟他纠缠多久似的。 心里好笑,那怎么可能。 转过头,恰好看见蒲佳容隔着几只帐篷的距离看着这里,看到言萧的眼神,她马上说:“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 言萧看一眼关跃,转身去厨房。 一进去就听到石中舟说:“言姐,本来还想给你们接个风的,可惜昨天你们回来太晚了,加上你又感冒睡着了,只好算了。” “是么?”言萧知道他是客气,全队就他最会说话。 说话的时候几个人陆续端着碗出去,露天吃饭,没有讲究,拿双筷子就在门口吃。 言萧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就端着碗站起来,关跃把她拽回去:“你不吃了?” “饱了。” “别浪费。”他手指在她碗沿一托:“你也知道每次队里补给一下有多麻烦。” 言萧“哦”一声,把碗里剩下的全拨进他碗里:“那你吃吧,别浪费。” 关跃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低头吃了。 其他人说着话,也没注意到他们,只有蒲佳容在对面看得清楚,低下头,默默扒饭。 她觉得他们这次回来有点不太一样,昨夜看见关跃抱着言萧送进帐篷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他们看着好像更不对盘了,可似乎又有种无形的亲密,别人插不进去。 队里生活枯燥,现在发掘工作也停了,更闲。饭后石中舟就提议打牌,可一共六个人也没法全上,最后又改成玩儿游戏。 几个人分坐在空地上,石中舟拿着个空矿泉水瓶子转,指到谁算谁输,输了就要回答问题。 言萧觉得挺没意思的,答应玩儿一局就走,可是运气不好,偏偏第一局就她输了。 石中舟拿着瓶子当采访的话筒,一本正经地问:“言姐,请老实交代一下你的恋爱史。” 这话一说,王传学立马起哄:“问得好,问得好!” 一时间好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对面蒲佳容的,侧面张大铭的,还有旁边关跃的。 言萧淡淡说:“没有。” “啊?”石中舟不信:“不可能吧,言姐你长这么漂亮,居然没谈过恋爱?上海的男人眼瞎了吗?” “嗯,没有。” 言萧身边有过男人,但那不是恋爱,这种正常的男女关系,她没有过。 她的表情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害羞,石中舟终于信了。 本来还以为有点八卦可以挖掘的,没想到两个字就给堵住了,他有点讪讪的。 言萧站起来拍拍灰尘:“你们玩儿,我先回去休息了。” 大家都还记着她感冒的事儿,以为她没好透,也就不挽留了。 她走了,那点尴尬的气氛好像也散了。 石中舟想想还是感慨万千:“上海的男人真是眼瞎啊,你说是不是啊关队?” 关跃没做声,摁着打火机偏头点烟,深邃的眼窝侧面看时阴影更重。 “算了,当我没问。” 石中舟正觉得无趣,关跃开了口:“你少打听点她的隐私。” “怎么?”石中舟马上临听教诲。 关跃摇一下头:“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看言萧刚才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想提自己的事。 言萧回到帐篷里也没休息,接连抽了两支烟,却没什么思绪,靠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听到手机有短信提示音。 掏出来看,信号不好,短信发出的时间已是半个小时前,她翻了翻,等看到发短信的是谁,马上就掐灭了烟。 关跃还在原地坐着,石中舟到现在也没能让他输一把,不甘心,非不让他走。 瓶子还在转,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拿出来,看到言萧发来的一行字:五爷有消息了。 他立即站起来。 “关队,不玩儿了吗?”蒲佳容看着他。 关跃点头:“我还有事,你们也准备一下,队里随时会有变动。” “好吧。” 关跃一路走到言萧帐篷外面,没法敲门,伸手扯了两下门上的拉链。 里面“呲啦”一声响,门帘掀开一半。 他低头走进去,嗅到一股烟味,弥漫不散。 关跃想把门帘打开透气,听见言萧说:“拉上。” 他只好拉上,转头看到她靠在桌边的身影,侧对着他,光线昏暗里看着越发纤瘦。 “有什么消息?”他走到跟前。 言萧把手机递过来:“自己看。” 关跃接在手里,是许汝发来的,几句简单的问候,说他姑父一直很感激上次他们送他的事,想跟他们俩再当面道个谢。 最后一句是:“我姑父听说有个叫陷地之城的地方你们知道,他打算带个人去参观,问你们能不能带路?” 言萧说:“看来昨天的试探让五爷终于舍得出洞了。” “陷地之城?”关跃把这四个字念了一遍:“齐鹏是粗人,能取这个代号的应该是五爷本人。” “挺符合的啊,坟墓就是陷地而筑的,人生在世垒石为城,死后陷地为城,何况那地方还真的是个城,想不到我这个仇人还挺有文化的呢。”言萧嘲讽地笑一声,手伸出去,又想去摸烟。 关跃把手机还给她,想了想说:“还是和上次一样,见他们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言萧掀眼:“这次可是明确邀请了我的,你一个人去算什么?” “五爷会来。” “所以呢?”言萧眯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你觉得我会当着五爷的面发飙?” 关跃抿一下唇,终于说:“会有危险。” “这一路危险少了?”言萧捏一下他下巴:“别忘了当初在林子里是谁救的你。” 关跃唇线抿得更紧了。 言萧当着他的面,把手机塞进胸口:“后面还有条约时间地点的短信你没看到,不带我,你怎么去?” 关跃抓住她胳膊拽进怀里,伸手去拿手机。 那只大手刚伸进她领口,言萧口中就发出一声销魂的呻.吟:“别~” 关跃动作一停,低声说:“这是在队里。” 言萧轻笑:“对啊,是在队里,那你快走啊~” 关跃想起之前那句互不相让的“回头好好玩儿”,她真是太会挑机会了。 他没走,身躯骤然压上来。 言萧被他抱起坐到桌上,他贴着她,一手拉开裤腰下的拉链。 这个动作充满暗示性。 言萧看到他的勃发,心里一跳,低低说了一句:“闷骚。” 刹那间她的衣服被大力扒开,手机拿到了,但已没人去管。关跃低下头,吻她的小腹。 被钢针扎过的地方卷过他的唇舌,言萧惊了一下,弓起腰,感觉他在轻轻地含那里。 感觉有点古怪,他的动作有种取悦的意味,和第一次不一样。 关跃褪下她的裤子,头埋得更低,直到她腿间。 言萧的身体登时绷成一根弦,手指穿插.进他的短发,无声张唇。 他取悦的,似乎有点过了。 半个小时后,关跃扣着言萧按在桌上,在她身后撞击。 也许是前戏太足,言萧的快感比上一次猛烈太多,大口大口的喘息。 关跃拨过她的脸,咬她的唇。 她不想张口,他一定要撬开,纠缠她的舌。 外面忽然传出蒲佳容的说话声:“你们在沙地里到底看到什么了啊?” 石中舟回:“也没什么,下次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言萧死死咬住唇,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所有感觉都集中到身体某一处,绞得死紧。 关跃的身躯紧的可怕,像是故意的一样,压着她撞得越发凶狠。 言萧在这阵忍耐里无比敏感,指甲生生刮过桌沿。 关跃一边撞一边咬她耳垂,沉沉地喘:“现在怕被发现了?” 言萧张口“唔”一声,被他及时堵住,她忍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 终于停下时彼此都已筋疲力竭。 言萧几乎快要虚脱,身后就是床,这男人偏要在这儿做。 关跃搂着她,点了支烟,半天才说:“行,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四点写完的,太困了就睡了,一觉睡到十点多,修一下就十二点了,嗨哟喂~ 今晚可能也会更的很晚,很可能也会推到明天上午,因为我要去做个身体检查,感觉医院排队什么的会很耗费时间,所以提前打个预防针~ 但愿不会太久哈,比心~ 第44章 第44章 “奇怪, 关队去哪儿了?” 帐篷里两个人还连在一起,外面石中舟的声音飘过来。 队里就这么几个人, 大白天无缘无故消失,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到。 关跃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开始穿衣服。 其实也没怎么脱, 上身还是好好的,言萧只顾着自己享受, 也没管他舒不舒服,连手都没在他身上摸几下。 关跃发现上床时她也是冷情的,哪怕在他身下发颤, 骨子里也没臣服。 不过总会臣服的, 拎起长裤的时候他看一眼言萧的脸, 心想迟早的。 言萧也在看他, 她几乎已经一丝.不挂,半倚着长桌, 腰臀的位置被粗糙的木条边压出一条红印。 “你这里……”她手指点在自己下唇, 眼盯着他, 暗示他那里有什么。 关跃问:“怎么了?” 言萧笑一下, 贴上来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细细的舌尖扫过, 有点疼,她说:“破了。”说完自己招供,“我刚才咬的。” 关跃喉结滚动,好在脸上还绷得住。他抬手摸了一下,一点血珠:“能被看出来?” 言萧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下, 摇头:“不会,你的唇薄,一抿唇就看不见了。” 据说薄唇的男人都无情,她反倒觉得挺好的,反正也不想跟他有情。 关跃放心了,弯腰捡起她的上衣递给她:“穿好,我出去交代点事情。” 外面没声音了,趁着没人,他迅速掀帘出去。 言萧看着有点好笑,跟偷情一样,的确刺激,难怪古人说家不如偷。 她一件件穿好衣服,捡起早已被蹭到地上的手机,翻出许汝的短信,手指迅速地按了几下,回复他会去赴约。 石中舟已经打算来找关跃,一转头就看见他穿过几只帐篷大步走了过来。 没等他问出疑惑,关跃先开了口:“小石,这里的墓室都封好没有?” 石中舟回:“封好了,你跟言姐不在的这些天我们就封好了。” 关跃点点头:“我们还得再出去一趟,你们要留心周围动静,有什么情况就立即转移。” 石中舟一愣:“能有什么情况?” 关跃说:“比如有警察来查。” “哦,我明白了。”石中舟点头。 他们进队的时候就知道这支队伍有点问题,毕竟国家正规编制的考古队是不会允许私人资助的。可这里给的报酬高,做的也都是一样的事,加上关跃的为人他们也相信,对他们而言,其实跟正规的没差别。 队里每个人都签过保密协议,这事儿关跃不开口他心里也都有数。 “还有,随时等我电话,可能会有安排。” “好。”石中舟都记下了。 话说完没一会儿,言萧走了过来,肩头背着包,看起来都收拾好了。 石中舟盯着她看了两眼:“言姐你是不是感冒还没好啊?” “嗯?”言萧不解地看着他。 石中舟指指脸颊:“你脸好红啊。” 关跃瞥过去,她脸上还有未褪的潮红,浮在双颊很显眼,甚至连眼里都还有几分迷离。 “哦,是还没好。”言萧摸一下脸,对关跃说:“我去车上等你。” “嗯。” 石中舟看她走远,马上低声说:“关队你可别指着言姐技术好就盯着她用啊,把她病坏了资助人那里怎么交代?” 挺正经的话,关跃听在耳里却有点变味:“没有,她自己要去的。” 石中舟摇头:“算了,把队里那几盒感冒药带上吧,路上你记得叫她吃药啊。” 关跃敷衍:“嗯。” 言萧先去泉水边洗了把脸,回到车上时正好关跃上车,手里还真提了一袋感冒药。 她指指自己脸颊问他:“还有那么红么?” 白皙的脸沾了水珠后豆腐一样嫩,两缕刘海贴在鬓边,轮廓也柔和起来。她素面朝天的时候看起来要好亲近的多。 关跃看她下巴上水珠摇摇欲坠,伸手给她抹掉:“好多了。” “那就好,走吧。” 车开起来,言萧才终于把手机递给他。 关跃看过短信上的地址,心里很快就有了路线,手下转动方向盘:“还好,不是太远。” 在他口中是不太远,但西北这么大地方,根本也不可能近。 出发的时候就不早了,紧赶慢赶,临晚也才开到一个叫敖勒镇的地方。 这是个蒙古族聚居的小镇,马路旁边是几排错落的房屋,再往后就连着一片草原,只不过没有阿古家的那么原始天然。 “先吃饭吧。”关跃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 言萧下车时又看一眼手机,许汝没有再来消息,她才把心思放到眼前:“吃什么?” “你选。” 她两边看了看,走进一家铺子,门口摆了一只木桶,里面是按杯出售的马奶酒,桶上挂着牌子,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价格:五元一杯。 关跃走过来说:“喝点儿,这里晚上冷,可以驱寒。” 言萧于是舀了一杯。 门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她抿了口酒,朝他们看了一眼,都是年轻男人,一特色的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给人一种看到兵马俑的感觉。 接连几回路上都不太平,言萧难免警觉,端着杯子,谨慎地往旁边退半步。 没想到那几个人直接就朝他们走过来了。 “小十哥。” 几个人一叠声称呼,又低又快。 关跃点头:“什么时候到的?” 站在中间的男人回答说:“刚到一会儿。” “嗯,出去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说话的那个男人先带头出去,其余几个鱼贯而出。 言萧这才松口气,手肘抵一下关跃:“什么人?” “文保组织里的队友。” 她想起来了:“哦,就是你叫去沙地里帮忙挖坑的那几个?” “嗯。”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的事?” “不知道,他们只是听我调动而已,其他的都不清楚。” 言萧心说难怪。 关跃往外走:“我过去一下。” 外面的夕阳沉了,起了风,几个男人站在路头上迎风吹着,莫名有几分萧条的意味。 言萧伸头看了一眼,关跃背对着她点了根烟,站在他们中间说着什么,看那几个人的表情听得都很认真。 古怪,她搞不懂这男人哪儿来的这样的威慑力,在考古队里人人服他,换个地方也照样人人服他。 心里腹诽着,不知不觉酒就喝了好几杯。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男人陆续走了,只不过临走前都有意无意地往言萧这里看了一眼。 之前答关跃话的那个却又走进了门,直接走到了老板跟前,掏了一张一百付给他,指指言萧说:“她的酒钱我付了,多的算饭钱。” 说完冲言萧笑一下。 “川子,别这样。”关跃走进来。 “没事儿的十哥,多难得见你一面,请个客应该的,你们慢吃。”这个叫川子的男人左眼下有颗细小的黑痣,眼细细的,笑起来居然能看出点阴柔。 等他也走了,言萧问:“他们刚才怎么回事,都莫名其妙地看我干什么?” 关跃眼盯着她,嘴唇启开,被她咬过的那地方暴露出来:“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我身边带着女人吧。” “哦~~”言萧语调转了个弯:“也对,估计现在道上已经传开了,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女人了。” 关跃眉峰一压,什么叫算是? 但言萧也没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又伸手舀了一杯马奶酒。 “你少喝点儿,会醉。” 她手停一下:“度数很高?” 关跃说:“有后劲的,喝多了会难受。” “那好吧,再喝一杯,那个川子钱都花了,不喝多浪费。”言萧又舀一杯递给他:“你要不要?” 关跃接过去仰脖喝了,把她的那杯也抢过去喝了,两只杯子放回去:“行了,吃饭吧。” 言萧只好不喝了。 刚坐下来,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来,是许汝发来的新消息。 言萧拧眉:“怎么换地方了?” 关跃接过她的手机,许汝说他姑父提议改个地方见面,本来说的地方在内蒙境内,从这里过去明天就能到,现在又换到了陕西境内。 “不奇怪,五爷谨慎,万一有人要对付他,突然换地方,连准备都来不及。” 言萧冷笑:“怪不得能缩这么久。” 关跃一脸沉静:“其实也有坏处,藏这么深,真到身陷困境的时候谁能帮他?他手底下人是多,可除了齐鹏,还有谁认识他?” 言萧觉得很有道理。 吃完了饭又上车,准备调头换路线。 还没开上路,言萧喝的酒后劲上来了,歪在车座上闷着头不说话。 关跃看了出来,倾身过来给她扣安全带,拨着她的脸看了看,低声说:“你现在这样比之前脸更红。” 眼神也更迷离,像汪了水,看人的时候出奇地动人,他盯着她的双眼,渐渐入神。 言萧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失笑:“我俩到底谁醉了?” “你。” 她笑得更厉害了,脸上的红像要滴出来:“胡扯。” 关跃觉得她真是醉了,扶她一下,坐正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今天是教师节啊,不管有没有教师都祝福一下,本章送50个红包~ 第45章 第45章 第二天早上言萧从车里醒过来, 发现自己躺在放平的座椅上,身上盖着关跃的外套。 喉咙里一阵发干, 她扶着脖子转过头。 “醒了?”关跃在她旁边坐着,看起来好像也刚醒。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声音哑哑的。 “昨天你喝醉了, 半路就睡着了。” “是么?”言萧只记得吃完饭一起上路去陕西, 后面的就不太记得了。 感觉并没醉,不过喝了点酒的确容易入眠, 否则在上海的时候她就不会总跑去酒吧了。 “嗯,你醉了。”关跃双臂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微倾, 看着她陈述:“还发酒疯了。” 言萧瞬间皱眉:“什么?” “你把五爷骂了一顿, 又哭又笑, 拦都拦不住。” “……不可能。” “我手机里有视频。” “!”言萧瞪他。 关跃唇线松松地抿着, 眼里的光沉静透亮。 言萧盯了他足足有半分钟,眯起双眼:“你在耍我。”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平静, 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变化, 但她可以肯定, 他在耍她。 关跃头偏过去, 推开车门:“下来洗漱吧。” 就这么避重就轻地越过这话题了。 言萧坐起来, 他已经拿了毛巾牙刷从车窗里递进来:“快点,还得赶路。” 后面的话就被堵回去了,她觉得这男人真是变本加厉了。 车停在一条灰尘直飞的土路上,天还没亮透,远处隐约还有鸡鸣声传过来, 两个人蹲在道旁,一手举着矿泉水瓶子,一手刷牙。 言萧吐出一口泡沫,问:“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关跃说:“到了前面的马池乡就进陕西了。” “离碰头的地方还远不远?” “远。” 言萧算是看出来了,五爷一定是故意避开县城和城市,专挑偏僻的村落小镇作为碰头地点。 洗漱完,车往前又开了一个小时才到马池乡。 关跃朝窗外看一眼,停下车:“吃点东西吧,后面路偏,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儿。” 街道狭窄,卖早点的小摊点挤在两边,蒸馒头的熬粥的都有,满街白雾飘散。 路上到处是人,混着摩托车和农用拖拉机,甚至还有人赶着牛羊路过,各种各样的喇叭声一阵又一阵。 言萧跟着关跃挤进一家面馆,进门就是一股油烟味。 他似乎熟门熟路,把她按在板凳上说:“占个位子。”说完去后面找老板点面。 没等他回来,言萧对面就坐了别人,是个老奶奶,领着两个小孩子,一下占了三个位子。 她想换个桌子,抬头发现周围都坐满了。 想叫两个孩子坐一起挪个位子出来也没可能,一开口他们就直摇手,说的都是方言,听不明白。 关跃端着两碗面回来,扫一眼桌子:“要不出去吃吧。” 言萧挪一下:“算了,挤挤吧,外面也都是人。” 关跃在身边坐下,板凳很窄,两个人贴在一起,胳膊也蹭在一起。 言萧的右手受到妨碍,就用左手抓了筷子,两颗脑袋埋在热气腾腾的面碗里,身体挨得紧紧的,但居然一点都不碍事,莫名地合拍。 吃完了谁都是一头大汗。 离开面馆前关跃又买了点馒头带上,这一天肯定都会在路上。 车在乡里的加油站加满了油,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街道上开出去。 太阳升高到头顶,一天之中就这段时间的气温最高,风很大,吹过来干燥地像无数把小刀子在脸上割。 车里很闷,行驶在贫瘠的荒野里就像进入了一只瓮里。 言萧有点渴,但车上的水已经用完了。 关跃看她嘴唇都干了,把车停下:“跟我过来。” 他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一只装水的空瓶,带着言萧踩过一片坑坑洼洼的黄土地,停在一汪水潭边。 很小的一汪水潭,但很清澈,言萧马上蹲下去抄水洗脸。 洗完了脸,她又把衣服卷起来,用水拍脖子,水珠沿着白嫩的颈项滚进衣领,她仰着头,张着唇,胸口一阵阵起伏,脸上红艳艳的。 关跃蹲下去灌水,暗暗舔了舔牙齿,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看在男人眼里是什么感觉。 言萧忽然问:“这地方没别人吧?” “没有。” “你水装好了么?” “好了。” 关跃有点奇怪她的问题,一转头,看到她已经脱了鞋袜,正在脱上衣,脱完又脱了长裤,只穿了内衣的身体暴露在阳光下,白嫩的扎眼。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不觉低沉。 言萧正在解内衣搭扣:“洗澡啊。” 关跃马上冲上去拉她,她已经跃了下去。 他跟着窜进水里,大手扣住她胳膊,激起一阵水花:“你别胡闹,这水不知道多深。” “这不是好好的吗?”言萧浮在水里,把湿透的文胸扔到岸上,一手攀住他的肩:“这么紧张干什么,你都弄湿了,一起洗?” 关跃眉皱着:“下次别这样了。” “嗯?” “我说你下次别这样了。” 言萧看他表情不像开玩笑,点点头:“好,就这一次,昨晚没洗澡,今天又出了汗,关领队你体谅一下行不行?” 关跃这才松开她胳膊。 言萧在水里动两下,浑圆的胸脯若隐若现,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往下探,很快内裤也被拿出来扔到岸上。 关跃眼神渐渐变化。 言萧感觉他挨着自己的身体滚烫,笑了笑,伸出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挑他的裤带:“到底要不要一起洗?” 关跃猛地捞起她的腰,推到岸边,水里一阵阵的响,他很快就脱了衣服,连同鞋子都湿哒哒的,堆在岸边沥着水。 言萧第一次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看到他的身体,虽然只有上半身,已经不自觉地眯起眼,搂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身上轻轻地蹭:“别急,我还没洗好呢。” “你这样还洗什么洗。”关跃低头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言萧轻嘶一声,不像疼,更像呻.吟。 关跃怕她往下沉,紧紧托着她的臀。女人纤长的腿缠着男人的腰,两具身躯在水里碾磨,像柔藤缠绕磐石,关跃身上的肌肉片片绷紧。 言萧的臀肉被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捏,她浑身都麻,缠他缠得更紧,很快就察觉到他欲.望的苏醒。 “等一下,”她伏在他肩头喘息:“套子。” “在哪儿?” “车上,我包里。” 关跃松开她,拿了湿上衣套在身上,两手在岸边一撑出了水,下身还是赤.裸的,背对着言萧,水珠沿着窄臀和结实的大腿往下滴,没入土地。 他弯腰套上底裤,言萧扫到他的胯间,咬了咬唇。 男人的力量在这片原始的荒野里蓬勃似火。 “穿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关跃回头看她一眼,赤着脚,浑身湿漉漉地去车上。 等了好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的却是她的手机:“许汝又来短信了。” 言萧接过来解了锁屏,还没看完就骂了一句:“操。” “怎么了?” “又换地方了。” 关跃拿回去看一眼地址,没有半点惊讶:“猜到了,不过五爷只是谨慎,论急切,他比我们更急。” 言萧冷着脸从水里爬出来:“最好这是最后一次。” 两个人回到车上,什么欲.火也被浇灭了。 关跃把湿透的衣服挂在车窗上晒了,找了件干衬衣套在身上,拿出早上买的馒头递给言萧:“吃吧。” 言萧心里有气,没一点胃口。 关跃说:“吃点儿,好保存体力。” 言萧眼转到他身上:“保存体力?你想干什么?” 关跃撕了一块馒头,直接塞她嘴里:“你说我想干什么?” 言萧一点点嚼着吃了,眼黏在他身上:“你的眼里写着欲求不满。” 关跃一倾身,把整只馒头都塞进她嘴里,堵得严严实实,下命令说:“吃完。” 言萧拿开馒头笑,她瞎说的,他的眼神那么深沉,根本看不出什么,她的心情倒是好多了。 太阳大,没过多久衣服就晒了半干,关跃把车开上路。 言萧有点累了,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退回到马池乡附近再转向,往北一路开,天快黑的时候,抵达下一个集镇。 从镇里穿过去,差不多再开两个小时就能到目的地。 关跃正要提速,车座旁手机在响。 他放到耳边接听。 “小十哥,停下吧,我看到你的车了。” 是齐鹏的声音。 关跃放下手机,转个弯,看到那辆熟悉的旧款奥迪,后面跟着辆路虎。 言萧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哦天呐,今天又更晚了,难过~ 众:求言小姐醉酒小视频! 关跃:滚,没有。 第46章 第46章 停车的路僻静无人, 齐鹏已经从奥迪车里下来,魁伟地站在那里, 像棵古松:“小十哥,一路辛苦了。” 关跃开门下去:“应该的, 齐哥。” “嗯。”齐鹏眼一斜, 看向他身后。 言萧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关跃转头把她拽到身边:“叫人。” 言萧收着下巴,半天才开口:“齐哥。” “嗯。”同样的应答, 这一声听起来却有点微妙。 关跃把言萧往身后挡了挡,看一眼他身后的车:“齐哥,怎么在这儿碰头了?” 齐鹏说:“碰头的地方没换, 是五爷叫我来提前接应你们, 上车, 跟我走。” 关跃点头, 转身时看到言萧眼睛盯着那辆路虎,隐隐的一股子阴冷。 他握紧她手腕, 拉着她回到车上。 车门一关上, 言萧就被他按在车座上。 “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他头垂低, 牢牢盯着她。 言萧沉着脸:“嗯。” “那你就别用那种眼神看他们, 别有敌意。” “好。” 关跃捏住她下巴:“言萧, 你看着我说,到这一步了你可千万别给我犯浑!” 言萧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她脸上少有的认真,关跃终于松开手。 齐鹏开在前面引路,那辆路虎及时跟上,车窗上玻璃反光, 什么也看不出来。 关跃的车跟在最后面。 街道狭窄不平,偶尔有居民赶着牲畜经过还得让路,三辆车开得不快,齐鹏在前面时不时就要不耐烦地按喇叭。 出了镇子,车速提起来,天也完全黑了。 时间越久,夜色越发浓稠如浆,头顶星河倒扣,两边的山脉延伸,一层一层像遮天的屏障。 前面的车转向,俯冲到一片低洼的平地里,车轮一阵颠簸,视野里出现一簇孤零零的火光。 十几分钟后才开到跟前,空地上烧着一丛篝火,后面是几间破败的棚屋。一群男人鬼影子一样或蹲或坐地围在篝火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辆车先后停下。 齐鹏从车里出来:“下来吧。” 关跃下车,走到路虎车边上,只看到下来一个司机。 他眼神微变:“齐哥,这是怎么回事?” 齐鹏说:“五爷现在跟我家里人在一起,这里人多眼杂,他老人家不方便过来,等明天去碰头的地方再见吧。” 关跃瞥一眼言萧:“好,我一切听五爷安排。” 言萧紧跟在他旁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坐吧小十哥,这里是五爷的地盘,尽管歇一晚。”齐鹏在篝火边坐下,瞄一眼言萧:“只不过要委屈你的女人了,这里全是糙爷们儿。” 一阵笑声,什么样的意味都有。 关跃扫一眼那群男人,乍一看过去只觉得全都灰头土脸,咧着嘴露着牙,目光不怀好意。 他知道这些人的来路,都是五爷手底下最底层的下手,挖坟掘尸,为了点钱什么都干得出来,比朱矛还不如。 他抓住言萧的手,找了个空地坐下,低声说:“挨着我别动。” 言萧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这群男人不像人,像野兽。 “黑狗,吃的呢?”齐鹏一开口,注意力转移,她才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 “齐哥放心,听说您要带小十哥过来落脚,咱早就准备好了。”叫黑狗的男人生得精壮,站起来去了几间棚屋后面,回来时牵了一只活羊。 齐鹏说:“新鲜,不错。” 黑狗笑得诡异,踹一脚身边的人:“刀呢?” 马上有把刀递到他手里,半掌宽的砍刀,他握在手里比划着,冲关跃笑:“现杀现烤,小十哥,招待你够意思吧?” 关跃看着他:“还行。” “嘿,这就才还行啊。” 齐鹏瞄过来:“怎么着,你这还跟小十哥有情分呢?” 黑狗说:“齐哥你不知道,当初小十哥追了我一百多里地,硬生生把我刚盗出来的货给截回去了,这还真是个天大的‘情分’不是?” 齐鹏冷哼:“你说这话也别指望我给你做主,小十哥的本事道上谁不知道,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黑狗笑得有点僵:“可不是嘛。” “行了,小十哥是连五爷都器重的人,以前的事别提了,宰羊吧。” 关跃沉默地看着,齐鹏故意话说一半,他替五爷做考古是保密的,这些人当然不会知道,齐鹏也不会想让他们知道。 黑狗手里的刀已经举了起来,齐鹏忽然喊停,他的眼神转到言萧身上:“言小姐想不想试试?” 言萧掀眼,男人们的视线一瞬间又全黏了过来。 黑狗直笑,分明来了兴趣,嘴里却说:“齐哥,这么嫩的女人哪敢杀羊啊,吓着了怎么办?” 齐鹏手里夹着烟,挺着背,花白的头发被火光一照,脸上很严肃:“怎么会呢,小十哥的女人胆子大,比这更胆大的事情都敢干,杀只羊算什么。” 黑狗听了就把刀往言萧跟前送:“那好啊,让咱们哥几个见识一下。” 言萧一动不动。 “来啊。”刀子一直抵到她胸口,黑狗笑得猥琐,感觉只要手下一划,就要划开她饱满的衣襟。 言萧冷下脸,手臂被关跃死死抓住。 他看出来了,齐鹏是想给言萧一个下马威。 她要是沉不住气真接了刀,就等于承认了自己胆大,齐鹏不会信她是真对五爷服软。 言萧的手被他扣在背后,他的手掌宽大,覆上来包住她的手指,用力地按下去。 她到底忍下去了,把对黑狗的怒火也忍了,垂着眼盯着那把刀。 关跃盯着黑狗:“把你的手拿开。” 黑狗被他眼神一慑,不自觉手移开一点。 “算了吧,到底是个女人,还是别为难她了。”齐鹏摆一下手。 黑狗收了刀,感觉脸上没有光彩,回头抓着那只羊就朝脖子砍了下去。 血飞溅,不偏不倚溅了言萧一身,腥气扑鼻,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她脸上,粘稠地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 她忍着恶心,闭上眼。 齐鹏骂一句:“你他妈倒斗不行,杀羊也不行,真是个废物。”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怒意。 所有人都在笑。 关跃猛地把言萧往怀里一揽,低头含在她下巴上,他的舌重重地卷过去,抬头时舔去了那几滴血,冷笑一声:“别怕,就当是五爷赏你的。” 言萧在他怀里喘气,火光里双颊绯红,压着怒火的身体在轻轻地颤,胸口一阵一阵地起伏。 没人再笑了,男人们的目光在女人身上变得灼热,暗暗吞着口水,转到关跃身上就又压了下去。 他话说得通透,眼神也狠,总不可能会有人想跟五爷作对。 一根烟隔着篝火抛过来,落在关跃膝上。 “开个玩笑而已,放松点儿小十哥,抽根烟。”只有齐鹏还是老样子,说完转头看黑狗:“烤啊,还愣着干什么?” 羊在男人们手里被迅速剥皮清洗,很快就整只架到火上,四下飘着一股难闻的腥气。 关跃把那根烟就着火点了,自己没抽,手指夹着,塞到言萧嘴里。 言萧窝在他怀里,叼着烟,慢慢恢复平静。 这一晚上她坐在这里,感觉就像那只羊,任人宰割。 油滋滋地往下滴,羊肉的香气渐渐飘出来。 齐鹏指挥黑狗:“切一只羊腿给小十哥,一只给他的女人,贵客就要有贵客的礼遇。” 先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糖,这叫恩威并施。 关跃把羊腿递给言萧,她接在手里,更觉恶心,但还是忍着一口一口撕扯着咽了下去。 深夜时人才散,篝火边一片狼藉。 关跃搂着言萧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棚屋,紧紧合上门。 言萧脱了上衣,拿着装水的瓶子,一遍一遍地清洗沾血的地方。 没有灯,她不知道有没有洗干净。 关跃把她拉起来按到床上。 他摸到她的身体,还是湿的:“还生气?” 言萧说:“没事,这点程度我能忍住。” 关跃啃咬她的后颈,低低地笑一声:“很好。” 言萧裸着的背贴着他,他的手掌擦到她身上的水珠,伸入她的内衣,身体相缠,身下的床分外简陋,摇摇欲坠,咯吱作响。 深夜里,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门被摇动,外面几声脚步响,混着陌生男人的喘息,仿佛随时都会有人闯进来。 棚屋几乎四处漏风,像是到处都有眼睛。 言萧的身体如绳一般拉紧。 关跃紧紧环着她,从腰后摸出什么塞到她手里:“这才是开始,后面的路不会太平,你拿着防身,也许会用得着。” 言萧摸了摸,缠着布条,她记得这是他的刀。 “你不怕我一见到五爷就把他给捅了?” “你不会。不管是谁,只要对你有威胁就下手,出了事我来善后,首先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言萧把刀塞进腰里。 关跃解开上衣把她裹进来:“放心睡吧,我守着,他们没胆子硬闯。” 作者有话要说:  羊:咩咩咩??? 第47章 第47章 言萧很快睡着, 关跃搂着她,闭上眼睛, 身体却随时保持着警惕。 夜里的风呜嚎着从四面钻进来,屋顶都像是要被掀翻, 这地方不是人待的。 外面脚步声不断, 男人们通常在夜晚倒斗,现在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又无处发泄,不停地走动、窥探,污言秽语, 吵吵闹闹。 直到后半夜, 声响渐息, 又传出震天的鼾声和磨牙声, 此起彼伏。 关跃刚有点放松,外面猛的响起一声喊:“干他娘的, 快起来!” 有人被吵醒, 不耐烦地哼骂着。 门忽然被狠狠摇动, 好像有人在外面硬推。 关跃轻巧地下床, 走到门口一把拉开, 一个人一头冲进来,被他扼住喉咙。 “我日……”是黑狗,声音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你干什么?”关跃把他抵在门上,哐的一声,连带整间棚屋都晃了一下。 床上轻响, 言萧被惊醒,迅速坐起,摸黑穿上衣服。 黑狗抓住他手腕,艰难地挤出两个字:“齐哥……” 关跃松开手。 黑狗猛咳两声,呸地吐出一口唾沫:“操!齐哥叫你们上路!条子来了!” 一瞬间像是炸开了锅,外间棚屋里七倒八歪的男人们一个个窜起来,没窜起来的也被人拽起来,脚步忙乱,影影绰绰,全往门口挤。 关跃回头,言萧已经站在他身后,他抓住她胳膊:“走。” 黑狗被他一下撞开,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骂谁。 言萧在黑暗里被关跃紧紧拽着,从男人们中间穿过去,擦着蹭着,什么味道都有,终于出了门,被风一吹,深吸两口气。 外面天不过蒙蒙亮。 面前车影一闪,横冲过来那辆路虎,车窗降下,齐鹏探出脸来:“快去开车,马上走!” 关跃拉着言萧走到停车的地方,又听见齐鹏说:“黑狗,我的车留给你了,赶紧跑路。” 黑狗忙不迭道谢:“还是齐哥仗义!” 路虎车门关上,朝前开出去,关跃开着车跟上。 言萧往后看,黑狗进了齐鹏的那辆奥迪,好几个人拼命往上挤,车门都关不上,他根本不管,直冲出去,差点把一个人拖出去好远。 远处有几束车灯在接近,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到这里。 关跃看了看她:“你清醒没有?” 言萧皱着眉:“半夜被警察追,想不清醒都难。” 关跃转一下方向盘:“把你的包拿好,玉璜别让人发现,不管是齐鹏还是警察。” 言萧想起这茬,把包抱在怀里。 手机忽然响了,关跃接起来,是齐鹏打来的:“小十哥,警车就快追上来了。” “是,齐哥。” “黑狗开车跟在咱们后面吧?” 关跃朝后看一眼:“嗯。” “我把车留给他就是为了给咱们挡路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了。”关跃放下手机,油门直踩到底。 前面的路虎提速更快,早就冲了出去。 后面一阵骂声,言萧看过去,那辆奥迪忽然抛锚了,眼看着就要被车灯闪烁的警车追上。 她嘲讽地笑一声:“我还以为齐鹏是真仗义呢。” “干这行的眼里只有利,哪有什么仗义。”关跃往外望,一共两辆警车,朝斜向追过去了,黑狗应该是徒步往那儿跑了。 他和齐鹏都没有开车灯,似乎没有引起注意。 一个小时后,天一点一点亮起来,隐约看到村镇的轮廓。 路虎冲到一片洼地里,停了下来。 关跃跟着停下。 齐鹏开门下来,脸色不好:“小十哥,你现在知道老子为什么化名资助你了吧,看到没有,才跟那群猪猡在一起待一晚,马上就被条子盯上了,操!” 关跃下车走过去,递支烟给他:“齐哥别太动气,也许只是例行巡逻。” “那可未必,你听说过一个叫李正海的没有?今天那些人八成就是他手底下的。” “知道这个人,听说他管西北文物这块儿,我当然得提防。” 齐鹏点了烟,笑得很不屑:“听说他想要端了五爷,还要彻查国内的走私大案,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言萧从车里下来,站在关跃后面默默听着。 齐鹏转头看看周围,把才抽了几口的烟踩灭:“行了小十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这样太显眼,得分开走。我家里人还在朱水镇上,麻烦你去接一下,回头咱们在三道坡碰头。” 关跃立即问:“那五爷呢?” 齐鹏笑了:“我再怎么着也不会忘了五爷。”他转头,一把拉开路虎的后座车门。 关跃眼睛瞬间扫向车内。 言萧跟着看过去,目光凝固。 后座上坐了个人,头发花白,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脸朝着他们,但戴着墨镜口罩,无法看清五官。 他坐得很正,双腿交叠,两只手搭在膝上,虽然不显眼,还是能看出左手有一截断指。 齐鹏说:“夜里我就把五爷接来了。” 关跃并没感觉多意外,齐鹏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脑子绝对是好使的。 他朝车里点一下头:“五爷。” 车里的人“嗯”一声,声音苍老威严,其余什么都没说。 “五爷这两天赶路着凉了,还病着呢,就不多说了。”齐鹏把门合上,坐上车:“回头见,小十哥,别让五爷等太久。” 路虎从眼前开走了。 关跃回头,言萧迎风站着,眼珠一动不动,瞳仁似乎比平常更黑,离得近甚至能看见她的瞳孔在微微收缩。 他拖住她的手:“上车。” 齐鹏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到了前面的镇子上,附近有巡逻的警车在。 关跃就近把车拐进一家客栈,开了间钟点房暂时回避。 进了房间才发现这一夜过去彼此都是灰头土脸。 言萧的上衣上甚至还沾着昨夜的羊血,干涸后像一块斑驳的铁锈。 关跃说:“去洗一下。” 言萧走进洗手间,里面很快响起水声。 他在外面等着,过了很久也不见她出来,走过去敲门:“还没好?” 门虚掩,有烟味飘出来,他推开,看到言萧赤身裸.体地站在洗手台边上抽烟。 女人雪白的身体在昏暗的洗手间里有种不可言喻的性感,喷头下的水往她身上溅,一滴一滴顺着肩背往下滑,落入臀沟。 关跃低头,喉结滚一下,又抬头:“怎么还不洗?” 言萧从镜子里看到他,笑一下,拉他进来:“等不及么?那让你先洗。” 水珠溅到她手指,烟都被打湿半截。 关跃把她手里的烟拿下来,在洗手台上按灭,闭着唇不说话。 言萧似是懂了,伸手解他的纽扣:“那一起洗,把我们那次没洗完的澡洗完?” 关跃抓住她的手:“言萧,你在紧张吗?” 她双眼微眯:“我紧张什么?” “见到五爷。” “我像在紧张?” 关跃的眼睛落在她胸口,沉甸甸的两团,浮着一抹红,他实话实说:“你身上很红。” “那又怎么样?跟你做的时候我身上更红。”言萧笑:“这不是紧张,这是激动、兴奋。” 关跃盯着她,她眼里有种莫名的神采,让人想起敖包上空飞过的鹰。 他绷紧下颚,把她的手放回自己胸口:“接着脱。” 言萧往下一颗颗解开,上衣刚落地,长裤已经被他自己脱下,他压着她抵到墙上,头顶的水往下冲,瞬间两人浑身湿透。 关跃的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揉她的头发,她的脊背,抓了肥皂在她身上涂抹,全身没有一处遗漏。 言萧急促地喘气,水只是半温,但她的身体已经在他掌下变得火热。 泡沫随着水流冲下去,背后是冰冷的墙,胸前是男人的身体,她有点心烦意乱,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干什么呢,要不要做?” 隔着底裤,关跃的下.体抵着她的小腹,紧紧压着她,手在她身上用力揉搓:“先洗澡。” “操……” 他咬一下她的耳垂:“那得等会儿。” 言萧敏感地哆嗦,这男人性感起来不像话。 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关跃才放开她,言萧扶着墙,软得站不住。 几声脚步响,背后一双大手把她拨过来,关跃刚才出去了一下,又走回来,脚下蜿蜒着一股水渍。 水冲下来,他的胯间顶起老高。 言萧手指勾着他的底裤:“要不要我也帮你洗?” 还没等他回答,她已剥下他的底裤,双手伸到他腰后,摩挲他的臀。 关跃呼吸一紧,感觉像要炸开,刚撕扯开手里的安全套,言萧一条腿缠上了他的腰。 他淋着水,扶着她的腿冲进去。 言萧瞬间抵达顶峰,仰着头,无声轻颤。 “怕么?”关跃狠狠撞一下:“言萧,你怕他么?” “不。”言萧回想那车里苍老的人影,攀着他的背,声音发干:“怕他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关跃闷笑一声,喘着气奋力冲撞。 言萧绞着他,黏得死紧,听着他的粗喘,迎合那一下一下的撞击。 离开洗手间时,言萧是被抱出来的。她仰头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很久才动一下,声音嘶哑:“感觉不赖。” 关跃在床边穿裤子,低着头,正对着她的脸,眼底黑亮。 她看着笑出声。 关跃提起长裤,光着上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一眼,回头说:“警车走了。” 言萧这才坐起来穿衣服。 出了客栈,太阳还没升到头顶,对街有家饭馆。 关跃问:“饿么?” 言萧点头:“有点。” 他拉她过去:“那吃点东西再走,我也饿了。” 人很多,关跃图省事就点了两碗面。 两个人在角落里相对坐着,埋头吃得很快。 言萧没吃完就放下碗筷:“朱水镇怎么走?” 关跃抬头:“从这里往东走一百多公里就能到。” “好。”她先出去了。 关跃跟出去,走到车门边,看到她坐在驾驶座上。 她握着方向盘说:“我来开,换你睡觉。” “用不着,我体力好。” 言萧伸手摸到他泛青的下巴:“你体力有多好我清楚着呢,但你得睡觉,这种时候大家有点合作精神行不行?” 关跃扯了扯嘴角,体力再好,这一天一夜也消耗地够多了,他确实需要休息。 “有什么事就叫醒我。”他坐到副驾驶座上。 “知道。” 言萧车开得很稳,出了镇子转头看一眼,关跃低头闭着眼睛,突出的眉骨连着高挺的鼻梁,唇抿成线。 他睡着的样子很迷人,尤其还是睡得这么沉的时候。 如果不是在开车,她甚至想伸手摸一下。 言萧勾着唇,把车窗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写完了,吃晚饭去了……_(:з」∠)_ 久等了大家,非常不好意思,送50个红包~ 第48章 第48章 一路往东, 接近陕北边缘,沙尘干燥,太阳照下来烈得晒人。 言萧一手抓方向盘, 一手捏着面饼咬, 她发现自己的适应力越来越强了,还在上海时还真没这样紧赶慢赶地吃过东西。 东西吃完了, 车已开上一条黄土路,两边山高坡陡, 路下面就是沟壑, 远处天灰蓝,山脉间延伸出一段夯土的古城墙,应该是古长城的一段。 言萧不认识后面的路了, 转头看一眼, 关跃早就睡着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叫醒他,干脆停车等他睡醒。 风往车里灌,濒临初夏, 有了热度。言萧身上穿了件女士衬衫, 觉得有点热,卷起衣袖, 掏出烟点了一根, 靠在椅背上看着关跃。 他睡着时很迷人,低着头闭着眼睛,侧面看突出的眉骨连着高挺的鼻梁,唇抿成一线。 言萧的手伸过去, 刚想摸一下,又收了回来,脸转向窗外。 感觉不太好,有点过于亲昵了。 一根烟抽到头,旁边的人动了,言萧转回头,关跃醒了。 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惺忪,一睁眼就马上清醒:“到哪儿了?” “不认识。” 关跃往外看:“你停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就等你睡醒的这功夫。” 关跃推门下去,走到车尾往远处望,没一会儿就回来,拉开言萧这边的车门:“你下来,让我开。” 言萧下车,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警察追上来了。” 言萧一愣:“你说他们就在后面?” “嗯。”关跃刚才看到远处有辆警车在往这个方向开。 言萧看这一路没再遇到警察,还以为他们是被黑狗拖住了就放弃了,没想到就停顿了这么一会儿又追上来了。 她扔了烟蒂就要上车。 关跃说:“捡起来,别丢这儿。” 言萧弯腰捡起来,顺脚把地上的烟灰也给蹭了,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关跃探身拽了她一把,门刚关上他就把车开了出去。 车在曲折的土路上行驶,往古长城的方向开,看着很近,其实远得很。 没多久,经过两片高耸的坡地,坡上遍布着成堆的羊群。 一个扎着白头巾的老汉蹲在路边上放羊,关跃停下,从车窗里递了根烟给他:“老伯,怎么就在这儿放羊?” 老汉接了烟笑呵呵的:“咋了,不在这儿放在哪儿放?” “我们后面那块坡上草厚,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了。” 老汉有点不相信:“不会吧,我成天在这儿,都一个样啊。” “真的,你把羊赶去看看就知道了。”关跃开车继续走了,瞄一眼后视镜,老汉还真赶着羊过去了。 言萧看到羊群浩浩荡荡把后面的路给堵上了,看他一眼:“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挺贼的。” “这叫贼?” “这不叫贼叫什么?” “叫灵活变通。” 关跃踩下油门,车冲过凹凸不平的路面,猛地一颠。 言萧尾椎都疼,拧了拧眉,还是忍住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她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好心了,早点叫醒他不就完了,何必停下来等。 太阳西斜时,车开进一个山沟里的村寨,村民住的是窑洞,一间一间像是镶嵌在岩壁上。 寨子就挨着那段古长城,抬头往坡上看就连夯筑的土层都看得清楚,只不过下面牵了铁丝网,防止人往上爬。 村口处遍布壕沟,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看得出来也是古代留下的遗迹。路上停了不少车,很多人在拍照参观,脖子上挂着长.枪短炮,端在手里齐刷刷对准那段城墙一阵咔嚓。 关跃靠路边停了车:“趁人多,我们在这儿吃个晚饭再上路。” 言萧解开安全带:“我去上个厕所。” 这里像个半开发的旅游区,不过到底是偏远的小村子,设施跟不上。公厕就是几间草棚屋子后面的土屋,白漆在左右的墙面上刷上“男”和“女”,其实中间也就一墙之隔。 女的这边居然排成了长队,言萧忍着难闻的气味等了快十分钟,走进去速战速决,在里面蹲了还不到一分钟。 等她出来,关跃正好找过来。 边上有个压水井,言萧想洗手,压了两下没压出水来。 关跃走到跟前,接了压杆重重按了两下,水出来了:“找好吃饭的地方了,跟人家游客搭伙,给点钱就行。” 言萧一边搓手一边点头:“效率真高。” “后面还有追兵,这种时候效率不高也得高。” 言萧直起腰,甩了甩手上的水:“我这是在夸你能干。” 关跃松开压杆,看着她:“什么能干?” 言萧不自觉地就想逗他,手指拨着他耳边的头发刮过耳廓:“当然是什么都很能干啊~包括那方面……” 关跃拿下那只湿淋淋的手,在手心里一握,就想起了之前在洗手间里她也是这样浑身潮湿。她很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他的想象:“这种时候你还有这个心情。” “那能怎么办,哭丧着脸也没用啊。”言萧抽出手:“走吧,饭在哪儿呢?” 关跃手在裤腿上蹭一下,转头领路。 言萧跟着他踩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走回到路边上,那里有一排木头搭起来的简易房,几乎都是卖杂货和卖土特产的。 进了最边上一间,里面有好几个人,或站或蹲,个个戴着墨镜相机,一看就都是游客。 旁边有个煤炉,上面架着锅,里面煮着什么,钻出羊肉的香。 一个女的在看炉火,看到他们进来,问关跃:“已经熟了,要现在吃吗?” 关跃说:“就现在吃,我们赶时间,越快越好。” 那女的马上揭了锅:“那开动吧,我们也准备吃完上路呢。” 关跃拿了两只粗瓷大碗送到锅边,那女的拿勺舀了满满两碗给他,回头招呼其他人都来吃饭。 屋子里一下热气腾腾,变得拥挤起来。 关跃和言萧蹲在角落里,各自捧着碗,有心不跟其他人攀谈,吃的时候还得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吃的是面疙瘩汤,里面有羊肉,汤汁又白又浓。 言萧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羊肉,全都挑出来放到关跃碗里。 关跃隔着热气看着她:“你不吃?” 言萧摇一下头,低声说:“我吃面疙瘩就行了,一身羊血刚洗干净,谁还吃得下羊肉?” 关跃夹两块回去:“肉比面抵饱,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饱。” “我有数,还能饿着自己吗?”言萧又夹给他。 推来推去反而浪费时间,关跃只好随她去:“有时候觉得你还真是好养活。” “嗯,我可好养活了,你要养我吗?”言萧说完就看到他盯着自己,笑一声,埋头喝汤,也没在意他那到底是什么眼神。 刚刚吃完把碗筷还给人家,门口一个吃着饭的游客说:“怎么有警察来了,是不是这儿不让人参观啊?” 有人接话:“有可能啊,人家都是去景区看秦长城的,这一段本来就是不对外开放的。” 言萧的手已经被关跃抓住,他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往外走。 几乎是下意识的,出这小屋前两人都不约而同低了头,言萧一只手抓紧背包的带子,往村口瞥一眼,一辆警车停在那儿,车身下半部分几乎都被泥巴覆盖了。 两个警察下了车,指着他们停在路上的越野车问:“这辆车是谁的有人知道吗?” 没人回答,大家都是外来的,没人在意这辆车到底是谁停在这儿的。 关跃本来要往车那儿走,看到这幕就换了方向,拉着言萧绕去屋子后面,踏着泥梗朝村寨后面走。 过了村民们住的窑洞,后面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黄土梁,羊肠小道穿插在中间,婉转迂回。 山野荒凉,夕阳落尽余晖,天也暗了,头顶大风凛冽。 路很难走,两个人走的一声不吭,到后来只剩下言萧疲惫的喘气声。 关跃拖着言萧走下一段坡地,有个年轻人开着农用拖拉机经过,看到他们就停了下来。 “你们是迷路的游客吗?”当地人都挺热情。 关跃点头:“是,麻烦你把我们带到附近的镇子上。” “行啊,上来吧。” 关跃托着言萧上去,后面堆着一盒一盒的纸箱,放着蜂窝煤,他挪出点地方,拉着言萧蹲下来:“别坐,会很颠。” 拖拉机在黄土地上突突地开出去,颠簸摇晃,扬起干燥的尘土,言萧被颠得蹲不稳,关跃用手臂箍住她的腰,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言萧双手抱着膝盖,蹲姿矜持,脸色一点一点拉紧:“如果被他们逮到会怎么样?” 身下又是一颠,关跃稳稳扶着她,她的声音低低的,不是离得近差点听不到,他转到她耳边说:“我们是从那群盗墓贼的窝点里跑出来的,手上还有玉璜,你说被逮到了会怎么样?” 言萧脸沉着,一动不动。 裴明生说过等风头过去,她回去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鉴定师,但如果被警察逮到,那就彻底毁了。 天黑后才到镇子上,言萧被关跃扶下去,双腿都蹲麻了。 关跃带着她找了家旅馆,柜台后面的老板娘胖乎乎的,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好说话。 他问:“身份证掉了可以住吗?” 老板娘有点犹豫:“万一有警察查的话,不合规定啊。” 关跃把言萧揽到跟前:“我女朋友实在累了,开个房先让她休息,我马上去补办。” 老板娘看看言萧,看着的确是累,额头上还有汗呢,她摸出把房间钥匙:“那好吧。” 言萧跟着关跃往房间走,头顶的灯昏暗,她笑一声:“你这种人就连说谎都容易让人信服。” 关跃停在一间房门口,掏钥匙开门:“为什么?”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关跃拿出来按了接听。 起初没声,等他叫了一声“齐哥”才传出齐鹏的声音:“小十哥,这么久没等到你,我担心你落条子手里了呢。” “没有。”关跃推开房门,把言萧拉进去。 “那就好,我们已经到了,就等你们了。” “知道了。”关跃挂了电话。 言萧隐约听到了一点:“怎么,齐鹏那边这么顺利?” “嗯,他走西边,可以直接到朱水镇。” “那他干嘛非要我们走东边绕个大圈子。” “你说为什么?” 言萧瞬间懂了:“操。” 齐鹏是故意利用他们来吸引警察的目光,好方便自己带着五爷脱身。 关跃按亮灯,在屋里转了一圈,锁紧窗户,回头朝门口走:“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重写了,上章也有修改~ 感谢体谅,大家久等了,本章出水的全送红包~ 第49章 第49章 言萧想阻止他, 他脚步太快,话还没说完就带上门走了。 她想了一下,没车后面的确不方便, 只不过觉得这样去有点冒险。 其实也未必阻止得了, 他这人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关跃一走,狭小的房间里就变得分外安静。 言萧打开背包看了看, 带来的衣服没几件,这一路都换的差不多了, 之前也来不及洗就一股脑收在了包里, 关跃的和她的都混在了一起,再不洗后面就没得换了。 她拿出来,走进洗手间里放水, 抹上肥皂, 在水池子里一件件搓。 搓到关跃的内裤时觉得有点古怪,她长这么大还没给男人洗过衣服,尤其是内衣, 这算什么? 随便洗了洗, 把衣服挂在浴帘的杆子上晾了,她简单洗漱一下, 走出房间, 倒在床上。 本意是想等关跃回来的,但这一天逃窜实在太累,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久很沉,中间一次也没醒过, 睁开眼发现窗外天都亮了,再看看旁边,关跃还没回来。 言萧清醒了大半,马上起床。走进洗手间,多亏这里气候干燥,昨晚洗的衣服已经全都干了。 洗漱完出来,正收拾着背包,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到关跃的名字,立即按了接听:“你他妈的……” 关跃的声音在手机听更低沉:“一大早就骂我?” 言萧没好气:“我以为你被抓走了呢!” 手机里一声低低的笑,穿人的耳膜:“没有,你出来,我在街尾的巷子里等你。” 言萧背着包出去退了房,出了旅店,左右看一眼,天不太好,阴沉沉的,但镇子很热闹,现在刚过早上八点,街上已经摆满了小摊。 沿着小街一直走到头,果然有个宽巷,堆着废砖废瓦,还有一些别人不要的旧家具。越野车脏兮兮地停在那里。 关跃站在车后面,高大的身躯被挡了一半,露出一条腿,漆黑的长裤在裤脚边上沾了点灰尘。随后那条腿一收,从后面走出来,他看着言萧:“吃饭没有?”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吃饭。” “那就是没吃。”关跃拉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个方便袋递给她:“吃吧。” 言萧接过来,袋子里装的是几个包子,还是热的,她拿出一个咬了一口,上下打量他两眼,他眼下泛着微微的青灰,精神看起来倒还好:“你昨晚又一夜没睡?” “睡了,回来的时候不早了,就在车里睡了,进旅店要惊动老板娘,反而麻烦。” 言萧一顿:“操,忽然觉得我们俩这两天过得跟亡命天涯似的。” 关跃嘴角不禁扬一下。 言萧又吃一口包子,不知道什么馅儿的,很油腻:“这一路挺顺利的?” 关跃脸沉了点:“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 关跃往巷子外面看,眼神像警觉的豹子:“在这里是还叫顺利,出了这个镇子就未必了。” 言萧一下回味过来:“他们堵在外面了?” “嗯,我也是刚发现的。”关跃低头掏出根烟,点着了抽了两口,眉心皱得更紧了。 言萧心里不爽:“齐鹏现在是舒服了,换我们在这儿给他挡枪。” “五爷在他那儿,他当然要找人铺路。我们要是不配合,他也不会放心跟着我们去陷地之城。” 说到这儿他又补一句:“早说了叫你别来。” “我来这儿是对付五爷的,不是来跟警察作对的。” 关跃抬头,言萧脸上很冷。 他有感觉,被警察黏着,她早就烦了。他没往下接,催促她:“你快吃。” 言萧眼转到他身上:“你打算怎么办?” “等你吃完我再说。” 言萧只好咬着包子一口一口吃了:“好了,说吧。” “再吃一个。” “……” “快点,吃不饱怎么赶路?” 言萧只好又吃了一个:“说。” 关跃一根烟正好抽完,扔在地上踩灭,拖着她胳膊走到巷口,指了个方向:“往那儿一直走,大概两百多公里就能到朱水镇。我等会儿开车引开他们,你先过去。” 言萧脸上更冷:“你不怕被逮到?” “包你拿好,我手上没有文物,应该没事。” “应该?”言萧冷笑一声:“逮到之后查到考古队的事呢?你明知道他们在找你,你这个小十哥不是自投罗网?” 关跃头低了点,眼盯紧她:“我也不一定会被追上。” 言萧推开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把包塞给他:“我来引开他们,你先走。” 关跃伸手拉门把,她已经落了锁。 “下来。” 言萧的侧脸对着他,没有表情:“别废话,你明知道比起你,我的身份更安全。”她发动了车,开了出去。 关跃追了几步没追上,她开得很快,直冲出街道,转眼就看不到车了。 这一带交通闭塞,车开出去老远还是土路。好在山少了,地势渐渐平缓,视野开阔,能看见很远之外的情况。 就在前面不远,路上就停着警车,居然有三辆,他们还调来了支援。 言萧开得飞快,记住了关跃说的朱水镇的方向,油门一踩,直冲过去。 警车顿时就追了上来,一瞬间警笛大作。 言萧紧紧握着方向盘,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在西安跟关跃飙车的场景,谁能想到会有一天跟警察飚,还是在这样的路况上,坑洼不平,轮胎都像是要飞出去。 她朝后视镜里看,就一辆警车跟着,再往后看,还有辆破旧的黑色小轿车在开,另外两辆警车都在追着它。 言萧朝那小轿车看了两眼,她有点明白了,原来三辆警车等在这儿,是因为他们要追的不只是她跟关跃。 …… 关跃在镇子上找到一家租车行,很难得有四轮的车可以租,但几乎都是报废车,价格也贵的离谱。 他也顾不上,随便挑了一辆,掏出身上的现金,点了点,差不多正好够付。 “油加满。”他把钱递给老板。 老板以为是外地的游客,就想宰上一把:“你这出的太少了,还要加油,不够啊。” 关跃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言萧的包,逆着光,身形显得格外高大,冷冷地盯着他:“给你五分钟,慢一秒你试试看。” 老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乍一看觉得这男人也只是个头高点,看他一沉了脸就不像善茬,老板见的人多,心里也犯怵,担心惹上事,闭上嘴转头去加油了。 关跃转头走出店外,刚才隐约听见的那阵警笛声已经听不到了。 他有点烦躁,甚至后悔带言萧走这一趟了。 “行了,加好了。”没几分钟,老板在店里说。 关跃大步走进来,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门一关上就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吓人。 老板看着就心疼,看这模样,车还不知道收不收的回来呢。 路不好走,关跃尽管开得快,过了中午也没能追上言萧。 朱水镇与内蒙搭界,临近漫长的沙漠边缘线,现在还没开到,车前方的路面已经是大片的荒漠。 头顶的天阴沉,沙漠方向吹来的风却燥热沉闷。 这阵枯燥的风里终于又送来警笛声,关跃马上转向追着声音开过去。 手机在疯狂的震动,他来不及看就拿起来按下接听。 “小十哥,到了没有?”不是言萧,是齐鹏。 关跃脚踩着油门,双眼牢牢盯着前路:“快了。” “记得别把条子带来镇子里。” “我知道的齐哥。”关跃顿了顿,沉声说:“言萧已经替五爷引开了那些条子了。” 齐鹏在手机那头笑了一声:“是吗?还是你有本事,你的女人可比在上海的时候听话多了。” 关跃紧紧抿着唇,开上一块坡地,居高临下地往下方望,有辆车碾过荒漠里零星的毛草开过来,看那下方的车辙印就知道不知道在这里绕了多少圈了,他挂了电话就加速开了过去。 是他的那辆黑色越野。 关跃边开边往越野车的后面看,没看到有警车跟过来,松了口气。 越野车开到一片坡地下面,停下了。 远远的,关跃看见言萧伸头出来看了一眼,应该是在辨别方向。 她的后方忽然滚来一阵尘烟,一辆破旧的黑色小轿车正在往这儿开,速度飞快。 关跃看了一下方向,没见那车有减速的迹象,忽然反应过来,油门踩到底,探头出去喊:“言萧!” 言萧没听见,车也没动。 关跃拼命往那儿冲,隔了几百米,车忽然熄了火,他重新拧下车钥匙,车响了两声,没能点起火,抓了包就推门下去,朝前狂奔:“言萧!快走!” 言萧好不容易摆脱那几辆警车,正在辨别朱水镇的方向,忽然感觉有人在远处招手,探头出去看一眼,愣两秒,接着就听到了后方汽车轰鸣的声音,回头看一眼,立即把车开出去。 没来得及,那辆车已经冲了上来,重重地撞在越野车的车尾,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冲,撞在方向盘上,胸前一阵钝疼。 越野车瞬间被推出去很远,失控一样往前横冲直撞。她咬着牙急转方向盘,把油门踩到底。 突然两声枪响,言萧吃了一惊,紧接着后方的压力没了,她急忙稳住方向盘,用力踩下刹车,车冲到前面坡地上,打了个滑,撞在一棵干枯的胡杨树上。 关跃肩上搭着言萧的包,两手握着枪,朝着那辆小轿车的轮胎开了两枪,那辆车终于转开,原地打转了一圈才停下。 车里面的人跳了出来,恶狠狠地看他一眼,面孔近乎扭曲。 是黑狗。 关跃赶紧追上去,黑狗已经朝言萧那里跑过去了。 言萧捂着作疼的胸口从车里一下来就看到了黑狗,转头就跑。 难怪刚才警车也在追这辆车,她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车里的人居然是他。 没跑出多远,她的胳膊就被抓住了。 黑狗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前拖:“妈的,你们拉老子当垫背,老子死也拉着你们一起,弄死一个赚一个!” 言萧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一抬腿,膝盖顶在他裆间。 黑狗疼得身体缩了一下,松了手,言萧趁机跑了出去。 后面脚步踏着砂砾直响,一只手臂勒着她的脖子把她又拖了回去。 言萧脸色涨红,憋出一句:“操.你大爷的……” 齐鹏害他,他对她下手,没见过这种畜生。 黑狗被警察追到现在,早就恨红了眼,勒着她往土丘后面拽…… 关跃一路紧追过去,等到了土丘后面,只看到一大滩血,没有看到人。 他愣了愣,来不及思考脚已经跑了出去。 “言萧!” 除了风声,没有回应。 远处警笛声又传了出来,关跃掏出消声器装到枪上,忽然看到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黑狗,立即追了过去。 警笛声更近了,他不再追下去,喘了两口气,朝黑狗闪出的方向找过去。 天更阴沉,连光线都暗了。 言萧浑身是血,一头冲进一间半塌的土屋,紧紧合上门。 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昏暗的一片,只能看见一根胡杨木做的柱子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她仰着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警笛声似乎远去了,听在耳朵里有点不太真切。 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言萧瞬间站直,右手举起来,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言萧!” 是关跃。他把枪收在腰后,看着她手里的刀。 那把他给她防身的刀,沾满了血。 “你受伤没有?”他把她拉到跟前,盯着她身上的血,五指分外用力。 “没有。”言萧喘着气,脸上煞白。 关跃伸手解她的上衣,用力扒开,黑色的文胸上沾了血,胸口上也有血迹,他摸了两下,没有伤口。 言萧的眼神闪了一下:“不是我的血,我捅了他,三刀。” 关跃拿下那把刀扔在一边,抓着她的手却没松,反而握得更紧,死死地盯着她。 言萧忽然勾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她的唇很凉,吻得格外用力,咬他的唇,吮吸他的舌。 一瞬间,关跃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吻住她,更凶烈。 言萧热情地过分,伸手解开他的腰带,几下扯出他的衬衣,把他推到墙上。 她摸到了他肩上的包,拉开拉链,一只手伸进去拿到安全套,另一只手伸进他的内裤抚摸到那处灼热。 关跃咬紧牙关才没哼出来,她的手包拢在那处揉搓,一边咬他的唇,一边盲目地往上套套子。 他扒下她的长裤,她已自己贴上来,把身体往他身上送。 关跃托起她的腰猛地冲入。 言萧疼地哼了一声,却像是还不够,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 关跃被她缠得死紧,迁就她坐到地上。 言萧按着他仰躺下去,坐在他身上,闭着眼咬着唇,扭动腰肢。 半天不见她睁眼,关跃抱住她,一下下往上顶。 言萧很快泄了力,趴在他身上喘息。 关跃咬着她的唇,狠狠发泄出来。 很久彼此的喘息才平复,关跃说:“你不用怕,他死不了。” 言萧冷笑:“我没怕,是他活该。” 关跃知道她恢复平静了,扶着她坐起来。 两个人提起裤子挨着坐在地上,言萧摸出烟点了一根,抽两口,转头塞进关跃嘴里。 他的背上沾满尘土。 她笑一声:“我们俩现在的模样简直像是两只厮混的野鬼。” 关跃含着她的烟吸了一口,女人的烟太淡了,他抽不出什么味,但这上面混着她的味道,又多了点浓烈。 “总被警察追也不是办法,小十哥。” 关跃看过去,她这声叫的有点不同。 言萧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渐渐有点微妙:“你有没有想过,跟警察合作?” 关跃眼珠动一下:“没有可能。” “你不用出面,我认识李正海。” 作者有话要说:  五爷这部分的剧情真的卡,觉得之前写了一些不必要的情节,拖慢了进程,所以修了。 我总觉得让大家等很不好意思,就会在评论区尽快说明能更的时间,但实际情况难免会有出入,毕竟这不是能把控的东西。 今后不再说任何具体更新时间的话了,随时写完随时更,我只想好好把这篇文写完,就这样。 久等了,注意休息别修仙,爱你们~ 没注意到上章重写的请回头看一下,上章的红包也注意查收哈~ 第50章 第50章 土屋里光线昏暗, 还是能看出关跃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认识李正海?” 言萧说:“他以前在上海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就这么认识的。” 他坚持追问:“到底怎么认识的?” 言萧觉得不说清楚他大概是不会考虑这个提议了:“一个亲戚侵吞了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 是他负责来查的。” 关跃回忆起了什么:“所以你是真的穷过。” “穷过。”言萧顿了顿:“非常穷。” 穷到住桥洞的地步,饭也吃不上。她都快忘了那种感觉了,现在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毕竟也过去很久了。 “你的父母都去世了?” “嗯,养父母。” 关跃抿住唇, 她是孤儿, 这他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过去一点也不清楚。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没弄错,这应该算是经济纠纷, 去法院告就行了,怎么会牵扯上警察?” “因为我打了那个人。”言萧看他一眼:“我打了他, 打到重伤,正好是李正海过来查。” 关跃盯着她,她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他沉默了两秒, 把手里那根细长的烟捻了, 问:“后来怎么样了?” “事情解决了。” 言萧说的简略,他却感觉没这么简单。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冷,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这不重要, ”言萧语气一转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就这么一次机会, 我不想出什么岔子,你肯定也不想。” 关跃思考了一瞬,站起来说:“我出去看一下情况。” 他先开门出去了。 言萧坐了片刻, 彻底平静了,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从包里找了件衣服换上。 那件染血的衬衣都快看不出模样,她就地扔了,背了包走出去。 应该就要到傍晚了,四周灰茫茫的,空气沉闷干燥。 关跃站在外面又点了一支烟,已经抽了半截,回头看到她,说:“警察走了,应该是去追黑狗了。” 言萧看着他:“到底怎么说,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关跃吐出口烟:“犯不着明着合作,等时候到了你给李正海透个消息就行,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言萧不禁笑了,伸手挑住他的下巴:“厉害啊小十哥,你这是连警察都要利用啊。” 关跃眼角弯一下,顺势抓住她那只手:“就这么定了,走吧。” 回到停车的地方,越野车在胡杨树上撞歪了保险杠,斜着停在那里。 关跃走过去用脚踢了踢,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能开的。 上了车往朱水镇的方向开,天阴得更厉害,很快就黑下来了。 关跃开着车,拨通齐鹏的号码,他似乎早就在等着了,忙音只响了一声就通了。 “小十哥,条子甩掉了?” “齐哥放心,我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好,镇上有家月牙客栈,你们过来。” “好。” 刚要挂电话,齐鹏又叮嘱一句:“我家里人也在,见了面别说漏嘴。” “知道了。” 足足三个多小时的路程,车进镇子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 这镇子因为临近沙漠,条件不好,小的可怜,就一条街贯穿全镇。 月牙客栈很好找,就在路边上,一栋小楼,门口悬着昏黄的灯泡,看起来更像是民居。 关跃停了车,看到言萧歪着头没动,拨过她的脸,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一路风险也的确够她累的了。 他先下车,脚一沾地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齐鹏。 “不容易啊小十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可算到了。” “我们被黑狗袭击了。”关跃话里有话,这危险是他造成的,有必要让他知道。 齐鹏倒也肯担责任:“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有五爷在,不得不叫你们多奔波点,五爷都放在心里了。” “替五爷办事应该的。” 他笑一声,听起来挺满意:“这里不方便多说,我就开门见山了。五爷叫我转达,你尽快做好发掘准备,有条子盯着,他想尽快得到陷地之城。”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去。” “还是你办事靠谱。”齐鹏抬手抛过来一把钥匙:“房间给你们开好了,后院有吃的,好好睡一觉,这两天辛苦了。” 关跃接住钥匙,看着他进了门,回头去车上抱言萧。 尽管很瘦,但言萧身材高挑,抱在手里也是有分量的。 上次她被麻醉.枪打中,关跃也抱过她,但那是在平地上走,从车里走到帐篷也没多远。这回不同,他要抱着她一直走上楼梯。 还要找房间,抱着她走到房门口,他的呼吸就有点粗重了。 关跃抬起一条腿,帮着撑住言萧的身体,腾出只手开门。 门打开的时候,腿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动作,关跃还是感觉到了。 进了房,合上门,他把她撑在门上,伸着一只手去摸灯的开关。 言萧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往下滑,她又动了一下。 关跃低声说:“你在装睡。” 黑暗里,一双手臂缠住了他的脖子:“嗯,被你发现了。” “故意整我?” 言萧笑一声:“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今天真被黑狗弄死了,你大概就是这样抱我回来了……” “胡说什么。”关跃忽然打断她,语气很冷。 言萧顿一秒:“开个玩笑。” 关跃的呼吸似更粗重了,身体往前挤,把她紧紧抵在门上,头猛低下去。 没有碰到她的唇,他的嘴先碰到她的下巴,顺着吻上去,狠狠含住她的舌,听到言萧的轻哼才放开她。 “别开这种玩笑。”他的声音过分低沉:“言萧,我不希望你有事。” 安静了几秒,言萧自己从他怀里站了起来,手在墙上摸了摸,开了灯。 灯光亮了,她脸上淡淡的,摸一下他的脸:“嗯,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她也不希望他有事,不过是作为合作伙伴。 “我先洗个澡。”她转头进了洗手间。 关跃对着门站着,抬手抹了把脸,前一刻还跟他纠缠寻欢的人下一刻就冷淡了,他不会没有感觉。 站了一会儿,里面水声响起,他的头脑似乎也冲刷净了,开了门出去。 等言萧洗完澡出来,门口置物柜上放着只大碗,装了半碗米饭,上面堆着菜,整只碗就满了。 关跃刚回来,站在旁边说:“刚端上来的,吃吧。” 听他一说言萧就感觉到饿了,午饭就没吃,一直耗到现在,这两天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端起碗,看到饭上面的菜黑乎乎的,连做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五爷在这儿就吃这个?” 关跃说:“为了钱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言萧拿起筷子:“这老东西还真他妈励志啊。” 关跃一手掏出手机,往窗边走:“我打个电话回队里。” 言萧端着碗,就靠着墙一口一口的,吃了一大半。 放下碗,关跃这通电话还没打完,听起来应该是在跟石中舟说话。 她走进洗手间刷了个牙,出来一头倒在床上,听到关跃的声音说:“你们先去沙地里准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过去。” 屋子又小又静,浮着一股廉价消毒水的味道。言萧闭上眼睛,关跃的声音似乎也放低了,听在耳朵里分外催眠,疲倦往上涌,她很快就睡着了。 …… 一觉到天亮,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金黄。 沙漠地带的小镇只要天气一好,铺天盖地都是阳光,没有遮拦地照下来,刺人的眼。 言萧坐起来,看看身边,关跃不在,但她知道他在这儿睡了一夜。 昨天后半夜她还觉得身上很沉,他半边身体压着她,她推也推不开,反而把她搂得更紧,总不可能是鬼压床。 洗漱完出去,一路走到楼下也没有看到人,客栈里好像没有别的住客,特别安静。 言萧走到后院,那里有间厨房,烟囱里正冒出白烟。 一个人站在门口朝她摇手:“姐!” 是许汝,穿着一身黑白间色的运动装,一如既往的青春洋溢。 “听说你们昨天晚上才到,我睡得早,也没见着。” 言萧永远没他那么热情:“嗯。” “来吃早饭吧。”许汝把她迎进门。 言萧转头看了看,没看到关跃。 许汝看到了:“找关哥吗?他跟我姑父在说话呢,好像是说参观的事。” 言萧点点头。 许汝给她盛了碗粥,放在小桌上凉着,又给她搬张凳子:“姐,那个陷地之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是不是跟楼兰古城一样神秘?” 言萧坐下来:“说不清楚。” “这样啊……”许汝好像有点失望:“可惜我姑父不肯带我去看,就只肯带他的老板去。” 言萧顺嘴问一句:“你见过那位老板的脸么?” “没啊,那老爷子感冒一直没好,遮得严实,也不出房间,我还真没见过。” 跟她想的差不多,五爷那个老狐狸缩得比谁都深。 许汝忽然说:“不知道我姑妈有没有见过。” 言萧问:“你姑妈?” “对,这两天是她每天端饭送水给那老爷子的,在帮我姑父照顾他呢。” 正说着,外面走进来个中年女人,许汝看到她就指着言萧说:“姑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更文~ 第51章 第51章 那女人明显上年纪了, 盘着头发,穿黑底刺绣的中式上衣,挺有气质,冲言萧客气地笑笑:“言小姐吧,我叫许恩叶。小汝跟我提过你好多次了, 终于有机会当面谢谢你了。” 言萧客套一句:“别客气。” 许恩叶眉眼细淡, 笑得也淡, 没多说别的,转头去灶上盛了一大碗粥,端着往外走:“你慢吃。” 言萧知道她是要送去给五爷, 问:“那位老板感冒好了?” 许恩叶捧着粥在门口停了一下:“还没呢,瞧着挺严重的。” 言萧看着她出了门,回头问许汝:“你跟你姑妈不亲?” 许汝一愣:“你怎么知道?” “猜的, 因为从没听你提起过她。” 许汝讪讪:“还真是, 我姑妈太严厉了,对我什么都管得死死的, 加上年纪大了, 我跟她实在没什么话说。” 言萧心说难怪:“看你姑妈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啊。” 许汝小声说:“六十多了,看不出来吧?” 言萧有点意外:“是么?那还真看不出来。” “她的黑头发是染的,我姑父比她要小三四岁,她嫁过去的时候都快四十了, 也没能生孩子。不过他们俩感情是真好,我姑父这么多年从没在外沾花惹草,对我姑妈可好了。” 言萧很想冷笑, 齐鹏可真能演,对手下无情无义,一到家就是个好姑父好丈夫了。 粥放凉了,许汝往她跟前推了推:“吃吧姐,我给你拿点咸菜。”说着站起来去了小木橱那里。 言萧端着白粥喝了几口,看见关跃走进了后院,放下碗走了出去。 许汝刚找到咸菜,转过头,厨房里已经没人了。 太阳刺眼,关跃一路走过来时微眯双眼,两条腿迈动,在地上拖出清晰的身影。 一直走到院墙的角落里,他弯腰拨拉一下,拎出一只汽油桶,转身看见了言萧。 “吃过饭了?” 言萧也就喝了那几口粥,但并不饿,就说:“吃过了。” 关跃拎着汽油桶往回走:“我给车加点油。” 言萧跟上他:“跟齐鹏谈好了?” “嗯,马上就动身。” 穿过客栈前厅,到了外面,车停在路边上,一夜过后落了一车顶的沙子,加上之前撞的地方,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关跃弯腰给车加油,看她一眼:“有话说?” 言萧跟着弯下腰,凑近他:“齐鹏把他老婆也带来了,你见到了?” “见到了,那是五爷的意思,要齐鹏拿全家旅游当幌子给他做遮掩。” 言萧轻翻一眼,觉得这老东西真够阴的,不过她要说的不是这个:“齐鹏老婆在照顾五爷,也许……” 话没说完关跃就摇了一下头:“没可能,刚才她端粥过去我就在那儿,她连门都进不了,是齐鹏接手送进去的。” “……”言萧还打算从许恩叶这边找机会探一探五爷的相貌,听了这话就知道没可能了。 一桶油全灌进去,关跃直起腰:“不要紧,只要他肯亲自去陷地之城就行了。” “为什么?”言萧凑得更近,就快贴到他身上:“你是不是早就计划着在那儿把他……” 关跃把空桶扔在一边,拉开车门:“上车说。” 言萧坐上车,他跟上来,把两边车窗闭上。 “从这里过去,靠陷地之城最近的地方叫风庙村。齐鹏会把家人留在前面,夜里带着五爷去风庙村跟我们碰头,然后跟我们去陷地之城,到了就直接发掘。” “这都是五爷的安排?” “对。” 言萧耐着性子等他说重点:“然后呢?” “风庙村是个不错的地方,我的队友都等在那里了。” 昨晚他跟石中舟打过电话,言萧的第一反应是考古队里的队友,接着就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文保组织里的那些队友。 他是打算在那儿就制住五爷,那样一来,五爷连陷地之城的地方都见不到,就别提得到了。 “所以我没猜错了?” “没猜错。”关跃说:“你可以给李正海打电话了。” 言萧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推门下车。 关跃拉了她一把:“干什么这样看我?” 言萧回头,正对着他高挺的鼻梁,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觉得你聪明而已,男人太聪明了,会让女人很有压力。” 关跃微低头,眉头往下压,眼神忽然深沉,很久才说:“我有时候也没你想的那么聪明。” “……”言萧轻挑眉头。 他松开了手:“去准备吧,马上就要上路了。” 言萧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他的短发在这些天的奔波里长长了点,下巴上冒出泛青的胡茬,脸对着窗外,目光所及的远处,是那片金黄的沙漠。 她轻轻搓了搓手指,对于他话里的意思最终没有细究,开门下车。 踏着楼梯一路回到房间,关上门,手机上的号码已经拨了出去。 李正海似乎很忙,很久才接通:“言萧?” 言萧说:“是我。” “我刚想打给你,你最近在哪儿?” “还在西北。” 李正海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我这里前两天端了一窝盗墓贼,追的人里有个人很像你。” 言萧想了想,也没遮掩:“对,是我,我就是为这个打给你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正海的口气一下严肃了。 “那是个误会,我是被五爷的人盯上了在跑路,正好遇到警察追过来,怕惹事上身。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名声,被警察追上,要是爆出去又得上一次头条。” 隔着电波也不知道李正海有没有相信,他那头好一会儿都没声音。 言萧趁机说:“我知道五爷的行踪。” 李正海立即开口:“你知道?在哪儿?” “风庙村。” “你确定?” “确定,大概今天夜里他会在那里出现,有消息我再告诉你,不用主动联系我。” 言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楼下有说话声,她走到窗边往下看,戴着墨镜口罩的五爷被齐鹏扶着正低头上车,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他花白的头顶,一晃就进了车里。 她转头收拾了一下,拎着包出门下楼。 到了车门边,刚好许汝姑侄一起走出客栈准备上车。 许汝背着个大大的登山包,似乎想跟言萧坐一辆车,边走边朝她挤眉弄眼。 也能理解,毕竟那辆车里都是长辈,怪无聊的。但是言萧没解救他,只当做没看见,直接上了车。 关跃发动起车,随时都能开出去。 言萧又往后看一眼,许汝瞧着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那辆路虎,嘴里嘀咕着:“之前计划的阳关、敦煌还有嘉峪关一个景点也没去成,这又是去哪儿啊?” 刚在车里坐下的许恩叶说了句:“你怎么还抱怨起来了?” 他乖巧地不做声了。 言萧收回视线,关跃已经把车开上道。 走了有一会儿,他才问了句:“都联系好了?” 言萧瞄着后视镜里的路虎:“好了,后面就看谁的运气好了。” 有的时候成事是需要运气的,她都倒霉到今天了,怎么着也该转转运了。五爷那个老东西藏到今天,运气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给占着。 这一路枯燥乏味,沿途都是枯黄的色调,车一开过去就是一阵飞扬的尘土,什么能看的景致也没有,也没看到村镇。 言萧对这种景象看得多了,已经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后面的许汝挺有兴致。 中间齐鹏跟关跃通过一次话,电话里还传出他问东问西的声音。 这一路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就他情绪颇高。 开到中午,中途没有地方停顿,午饭也没能吃,只能继续往前开,到了下午三点多才看到个镇子。 这种偏远的小镇,路上都看不到什么人。齐鹏的车超过了关跃的越野车,沿着路开了一圈,停在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馆门口,开门下来,招手示意关跃停过去。 “大家都饿了,下来吃饭吧,这顿老板请客。” 到了这地方,他连称呼也变了。 许汝第一个跳下车,他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许恩叶低低说了他两句,跟在他后面进了餐馆。 言萧刚觉得这是个看到五爷真容的好机会,却见齐鹏随即就把路虎的车门拉上了。 “就我们吃,老板感冒没好,同桌也不方便,走吧。” 言萧冷眼看着他进了餐馆的门,别过头在心里骂了几句。 手被抓住,关跃拉着她过去,经过路虎的时候走得尤其快,没有半点停顿,更没表现出半点好奇。 言萧刮了刮他的手心,贴近他低语:“放心好了,最后一步,我沉得住气。” 关跃没回头:“真不错,你现在连我想什么都知道了。” 话到这里就没再继续了,两人脚下迈进了餐馆。 里面不大,但挺干净。这个点没有其他客人,摆着的桌子都空着,正中间一张圆桌最大,齐鹏他们已经坐下了。 言萧看见许汝一脸八卦地盯着她和关跃握在一起的手,动了动手指,挣开了。 关跃偏头看她一眼,抿着唇,手收了回去。 许恩叶不在,齐鹏原本拿了菜单给许汝看,他等着言萧坐下就把菜单推了过来:“姐,你来点吧。” 关跃坐在他对面:“别客气,谁点都一样。” 齐鹏笑着说:“就言小姐点吧,这一路也没少吃苦头,应该的。” 言萧看都没看他一眼,叠起腿,展开菜单随便选了两个菜,还给许汝:“好了,你点吧,我去一下洗手间。” 许汝只好又接回去。 言萧离开座位,找了个服务员问了一下,找到了洗手间,推门进去。 里面两个坑位,她推了推一扇门,锁着,应该有人,就进了另一边。 刚蹲下去,隔壁的门就开了,有人走出去,拧了水洗手,然后带上门走了。 言萧跟在后面出来,走到洗手池边上。 洗手池相当原始,是用水泥砖块砌出来的,水龙头都生了锈,边上摆了块舒肤佳。 言萧伸手去拿,看到香皂盒旁摆着个东西,一眼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两指捏起来细看。 那是只扳指,但有点太细了,套不上拇指,更像是个戒指,却又太宽了。材质是象牙的,极其完美的纯色象牙,质感温润,说明很有年头了,上面雕刻的花纹也不是现代样式。 她还要继续端详,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许恩叶走了进来,看到她手里的扳指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被别人捡到了。” 言萧问:“这是你的?” 许恩叶点头:“是我的,老齐送我的,刚洗手落这儿了。” 那就难怪了,这是个古董,言萧见过类似的,是明朝时南洋小国进贡给明朝皇室的贡品,这是真品,应该系出同源。这种扳指既实用又兼具奢侈,市面上很少见。 看来许汝说的没错,齐鹏还真挺疼老婆的,这东西价值不菲。 她把戒指还过去。 许恩叶道了谢,套到左手的无名指上,不合她手指尺寸,只能套到关节上面,她也不介意,就这么戴着了,看着有点不伦不类。 言萧也不好笑她,转过身,抹上香皂洗手。 等拧上水龙头,回头看到她还站着。 “言小姐……”许恩叶欲言又止,顿了顿才说:“老齐这次忽然跟你们过来,还带着他老板,是不是要干什么事儿啊?” 言萧轻轻甩着手上的水珠:“你指什么事?” 许恩叶皱眉,言萧这才发现她的确已经老了,额头上皱纹很深。 “说不上来,不过老齐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要全家旅游,还带着他的老板,他那个老板……总让人觉得很古怪。”许恩叶看着她,语气居然有点长辈的语重心长感:“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你可不能瞒我。” “没什么,他想带老板去参观,我们刚好知道地方,就这么回事。”言萧说完就出去了。 后面脚步跟着,许恩叶也出来了。 就这会儿功夫,桌上的菜已上齐了,大家都没动,在等她们。 言萧坐下来,齐鹏的眼神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又看一眼许恩叶,似乎确定没泄露什么,笑了笑招呼大家开动。 这人的确会演,在家里人面前温和又爱笑。 一顿饭吃得不热络,齐鹏没有刻意跟关跃闲聊,只有许汝偶尔说几句,其他时候几个人就默默拿着筷子吃菜。 墙上挂着钟,关跃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放下筷子说:“齐哥,我们先过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齐鹏笑眯眯地叮嘱一句。 言萧跟着关跃出了门。 上车前又经过那辆路虎车,车窗开了道缝,她依稀看到里面的人在一片昏暗里笔直地坐着。 如果是个普通的老人她会觉得这是精神矍铄,但对着他,只感觉到极强的忍耐。 上了车,关跃开出去时看一眼身边的言萧,她双眼定定地看着前路,眼里的神采又显露出来。 用她自己的话说,那是激动、兴奋。 沿着沙漠边缘一路开进风庙村,天刚擦黑。 这村子居然修了水泥路,沿路都堆满了树苗和草团。言萧在电视上见过这些,应该是用来治沙的,会有水泥路就不奇怪了。 横穿过这小而旧的村子,车轮碾上砂砾,停下。 眼前蜿蜒而过浅浅的地表水,不远处是一片被风沙吹蚀的土丘。 这里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关跃说:“等着吧。” 第52章 夜缓缓而至, 这几个小时分外漫长。 言萧等了很久,渐渐坐不住,下车去抽烟。 月出奇的亮,沙漠在尽头延伸,另一头是小小的村落, 房屋盒子似的排列, 被照得白晃晃的。 关跃也下了车, 绕过来说:“确定一下李正海到了没有。” 言萧拿下嘴里的烟,一手握着手机拨号。 他拦住:“发消息,到了这里就别打电话了, 手机调成静音。” 言萧照办,调出短信,发了信息出去。 李正海显然是听进了她的话, 到现在还真没主动联系过她。 只过了几十秒, 收到回复,她看了一眼说:“到了, 他在等我消息。” 关跃点点头:“他藏得挺好, 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怎么回复?” “你告诉他位置就在沙漠入口,让他继续等着,一旦收到你的消息就立即过来包抄。” 言萧心领神会,低头编辑短信。发完顺带看一眼时间, 过了十点了。 她抽了口烟,轻声说:“你有把握吗?” “一半。”关跃背靠车门站着,出乎意料地干脆。 言萧微微蹙眉:“才一半?” “这还算好的, 在他安排的地方连半分把握都没有,不然我在朱水镇里就下手了,齐鹏就是他身边最大的变数,现在到了这里才敢说有一半把握了。”关跃拿出根烟,叼进嘴里。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打火机响了一声,火光跳出来,送到他嘴边。 他借着火光看着言萧的脸,下巴尖了不少,双唇有点干燥,很难形容她现在脸上的神情。他低头凑近点燃,手一伸,勾着她的腰拽到跟前:“你饿不饿?” 言萧说:“我不饿,不困,也不想上厕所,我平静着呢。” 关跃低笑一声,这些事情他计划了很久,但没想到真到付诸实施的这一天,身边会多出一个她来。 他夹开嘴里的烟:“等五爷到了,后面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先确保自己的安全,记住了?” “好。” 关跃拥着她,在月色和夜风里,耐心地等待着。 差不多就一支烟的时间,有车灯照了过来。 “来了。”他松开言萧。 灯光划过村口,路虎车的轮廓慢慢清晰,朝这里开了过来。 言萧看到关跃忽然扭头朝远处的土丘看了一眼,猜他的那些队友应该是到了。 车到了跟前,停住。 齐鹏从车里下来,还没说话,先转着头看了看左右。 关跃说:“没事儿的齐哥,这里没有别人。” “是吗?那就好,这么偏的地方不得不防啊。”齐鹏语气别有深意,转头拉开后排车门。 言萧瞥见里面坐着的人影,背过身迅速编辑好短信,手指刚要按下发送,胳膊被一把抓住。 回过头,关跃就在身后,把她的手机按下去,迅速地摇了一下头。 言萧察觉出不对,看向那辆路虎,里面的人走下来了,不是五爷,而是齐鹏的老婆许恩叶。 齐鹏说:“老爷子谨慎,叫咱们先来看看,这里安全就好,我这就回头去接他过来。” “真不知道你在瞎折腾什么。”许恩叶嘀咕着站到旁边。 齐鹏笑着说:“你跟小汝待在宾馆也闷,出来转转,正好跟人家聊会儿天,省得人家干等着无聊。” 说完他就上了车,又沿着来路开回去了。 言萧有点烦躁,走到车前面去,又掏出支烟。 还好消息没发出去,不然李正海带人包抄上来却没有五爷,那就打草惊蛇了。 现在齐鹏还故意把老婆丢在这儿,就像多了双眼睛,让她跟关跃连私下说话的空间都没有。 都到这一步了还来这么一出,难怪关跃说他是变数。 许恩叶可能是嗅到了烟味,忽然说:“言小姐,你还这么年轻,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的。” 夜色里她身形微微佝偻,老态明显。 言萧不喜欢别人对她指手画脚,但对方是齐鹏的老婆,也不好说什么。 关跃走过来,拿下她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齐嫂说得对,你少抽点。” 也不知道他是在敷衍许恩叶,还是自己的意思,言萧不咸不淡地“嗯”一声,坐在引擎盖上。 关跃站在旁边,身上披满月光,脚下连着被拖长的斜影,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让人感觉他的双腿格外修长有力。 言萧知道他现在已经蓄满了力。 并没有等多久路虎就返回了,从村子方向一路开过来,这次连车灯都没开。 来得这么快,五爷显然就藏在半路。 齐鹏刚把车停稳,关跃已经大步过去拉开车门。 后排坐着那道苍老的人影,上身笔挺,头一转,脸朝着他的方向,隔着昏暗都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齐哥,一夜就这么长,经不起耗了,那边还在等着,你跟老板要再玩儿就是耽误时间了。”关跃声音沉静,这句话说得很有分寸。 齐鹏笑一声:“小心点总没错,这回不是玩儿了,走吧。” 关跃合上车门。 齐鹏探头出来对许恩叶说:“你去村子里等我们吧。” “村子里哪有地方能待,我跟你一起去。”许恩叶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齐鹏似乎有点无奈,回头问五爷:“老板,带着我老婆可以吧?” 五爷依然不说话,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他许可了,关跃也不好说什么,拉住言萧,转头上车。 言萧坐进车里,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关跃低低说:“别动,往前走。” 言萧就压下了发消息给李正海的念头。 在这里动手是没可能了,齐鹏防范得太严密,到了最后,陷地之城这一趟还是必须得去。 月上中天,洒进沙漠里,越发的亮。 两辆车在沙地上行进,风大了许多。 关跃在车里低声说:“你现在给消息,让李正海半个小时后带人进沙漠,一路往西,大概一百多公里,停下来守着。” 情况变了,计划也得跟着改变。 言萧一言不发地发完消息,他似乎没别的安排了,沉默地开着车。 这一路开了三个多小时,直到翻过一片高耸的沙丘,前方冒出了绿洲,往下凹陷,如同一块圆形的谷地。 地方到了。 两辆车先后开下去,直入腹地,停住。 前面闪着一束手电的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齐鹏从车上扶下五爷,看到之后马上一条手臂警觉地横拦住车门。 关跃说:“齐哥放心,那是我队里的队员。” 齐鹏干笑一声,垂下了手。 那两个人走近了。 “关队。” 是石中舟和王传学。 关跃指了指齐鹏:“这位是我们队里的资助人。” 石中舟最会做人,马上就说:“欢迎欢迎。” 齐鹏伪装的也好,笑得很温和:“带路吧。” 几个人一路往前,很快就看见几只竖着的三角彩旗,分插在四方,绳索围着旗杆绕了一圈,圈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深坑。 圈出来的是“考古发掘”的范围。 齐鹏左右看一眼,拍一下身边关跃的肩:“这地方可真难找啊,要不是有你带着,谁能找到这里?” 关跃看看后面:“让齐嫂在旁边歇会儿,我们下去看看。” 齐鹏回头对许恩叶说:“你去旁边等我们吧。” 关跃看了一眼言萧。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叫她跟许恩叶一起避开。 许恩叶也累了,走到一棵干枯的胡杨树旁边,坐了下来。 言萧倚着树站着,远远盯着土坑方向,石中舟和王传学先下去,大概是摆好了扶梯,齐鹏踩着一步步往下。关跃站在坑边,弯下腰搭手扶了一把五爷送下去。 那苍老的人影一点一点往下,渐渐没入幽深的坑底。 关跃还在上面站着,身体在月色里笔直如松。 许恩叶问了句:“他怎么没下去?” 言萧没有理睬。 下一秒,关跃忽然跳进了坑里。 她的目光瞬间凝聚在坑口。 几声闷响,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言萧一惊,看见一道人影快速爬出了坑里,高举手臂,对天放了一枪:“妈的!保护五爷!” 出来的是齐鹏。 沙丘方向一辆车陡然俯冲而下,一群人从车里跳出来。 言萧迅速躲去树干后面,原来齐鹏还带来了人。 那群人朝坑口跑过来,月光照出领头人的脸,言萧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似乎是之前在戈壁里射过她麻醉.枪的那个独眼,要不是他的眼睛太显眼,还认不出来。 独眼带着人刚冲到坑口,又是两声枪响,另外一群人从绿洲的角落里闪了出来,有人高喊了一声:“十哥!” 言萧记得这声音好像是那个川子的。 旁边人影一晃,许恩叶忽然朝那里跑了过去。 她跑的非常快,速度惊人。 言萧差点都忘了她的存在,刚想跟过去,齐鹏朝这里跑了过来。她又躲回胡杨树后面,看见齐鹏抓住许恩叶朝沙丘方向跑了。 独眼那几个人似乎放弃了下坑抢夺五爷的计划,掩护着齐鹏一路后退。 川子他们一路追着他们撵上沙丘,言萧终于有机会跑出去,刚到坑口,一只手搭在边沿,撑着一跃而出。 看到那身形她就松了口气:“你没中枪?” 关跃一眼看到了她:“没有。” 他大步回头,伸手拉了一下,五爷被他拽了上来,却是横着上来的。 石中舟在下面托着,一上来就累得坐在地上:“关队,你叫咱们准备就是为了抓这个人吗?” 王传学紧跟其后:“现在怎么办啊关队?” 言萧看清了,中枪的不是他们三个,而是五爷,他脸上的墨镜口罩都拿掉了,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老人面孔,早已昏了过去。那一枪打在他肩上,衣服半边染了黑乎乎的浓稠血迹。 关跃说:“你们两个带他出沙漠,往西走,会遇到警察,就说你们意外发现他受了伤,让他们送去医院。” 石中舟赶紧叫王传学搭手,两个人慌慌张张地抬起老爷子往停车的地方跑。 他们租了一辆沙地车来的,倒也算快,很快就消失在西边。 言萧看着关跃:“怎么回事?” “抓错人了。”关跃语气挫败:“刚制住他们,齐鹏第一反应就朝他开了一枪,这个人不可能是五爷。他左手无名指我也看过了,断指是新截的,切口裹了假皮肤做旧的。” 齐鹏刚才不是想救他,而是想杀他灭口。 “……”言萧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关跃捏紧沾了血的手指,转过头狠狠骂了句:“操!” 这么久的安排,就这样失败了,连重来都没可能。 “等等,”言萧忽然回神:“你刚才说左手无名指?” 关跃喘了口气:“我是说了。” 言萧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忽然转身冲到停车的地方,坐进车里,点火转向。 车冲到关跃身前,扬起一阵黄沙:“上来!” 关跃迅速坐进车里:“你干什么?” 言萧紧握着方向盘:“见到五爷之前你从没听过他的声音对吧?” “对。” “五爷一定有不能暴露声音的原因。” 关跃盯着她,她的脸上森冷。 “五爷谁都不信任,偏偏信任齐鹏,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一般。” “言萧,你说明白点。” “你有没有想过,五爷其实是个女人?” 关跃拧起眉:“你说的是……” “许恩叶!齐鹏的老婆!”话音没落,车已冲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还剩最后一章旧章了,明天见哦~ 比心~ 第53章 第53章 车猛地冲过一片沙丘, 关跃转了一下方向盘,帮忙确定了方向,嘴里问:“你怎么发现的?” 言萧胸口微微起伏:“许恩叶的左手无名指戴了一个古董扳指。” 顿一下,她解释说:“其实不是扳指,那就是戒指, 做成那么宽是为了给贵族遮挡手指缺陷用的。如果假五爷可以用假皮肤做出断指, 许恩叶当然也可以用假手指遮掩断指。那戒指只戴在她关节上面, 我本来以为是尺寸不合适,现在才知道是为了固定假手指。” 齐鹏刚才第一时间带着许恩叶逃跑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 之前只想着一心揭开那个老头子的面纱,没想到正主就堂而皇之地在身边晃着。 这对夫妻真是太能演了。 关跃伸手过来帮她稳住方向盘:“你马上跟李正海通个气, 齐鹏不认识路,肯定会顺原路返回,他在的地方正好可以拦截。” 他之前安排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点。 言萧拿出手机飞快地给李正海发消息。 信号不好, 试了两次才发送成功。 前方沙丘群里, 枪声密集。 他们的车追过去,看见了川子, 他带来的人多, 独眼带来的那几个人被撵地四处奔跑,那辆路虎则已经在灰蒙的夜色里开出老远了。 关跃说:“从左边超过去。” 言萧开着车从侧面冲过去,引来了独眼的注意,他从沙丘后面冲出来, 对着越野车连开两枪,好在没能打中,子弹射在车身上铛铛作响。 尽管这样, 言萧的手心里还是冒出了层汗。 “我他妈……”她顿一下,简直有点咬牙切齿:“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关跃笑了一声,很闷,这种时候听起来却有一股莫名的痞气,“没事儿,你比你想的还有本事。”说话时他已经解开安全带,降下车窗,一手从腰后摸出枪握在手里:“开稳点。” 言萧把油门踩到底,不自觉地咬住下唇,盯着前面渐渐靠近的路虎。 隔了几十米,隐约能看见车里齐鹏转着头在往后看,旁边是坐得稳如磐石的许恩叶,只看得见她半边模糊的肩头。 接连三声枪响,关跃射出的,隔着消声器,声音不是很大。 一枪打在路虎车尾,发出一声清晰的金属击撞声,另外两枪都打中了轮胎。 路虎迅速侧斜,往一边横甩过去,扫起一阵尘沙,匆忙停下。 “刹车!”关跃一把按下言萧的头。 几乎同时,她踩下刹车。 一声响亮的枪声,挡风玻璃轰然碎裂,玻璃渣子落满两人后颈。 齐鹏跳下车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朝他们开了一枪,看到车里没人下来,他拽起许恩叶就跑。 沙地里一脚一个坑,他们从沙丘上翻越过去,满脚沙子,分外吃力。 齐鹏回头看一眼,发现那辆车又朝这里开了过来,立即拉着许恩叶朝下跑。 躲到沙丘背后时,两人气喘吁吁。 “妈的,居然没打死他们!”齐鹏喘着粗气:“姓关的小子真他妈有胆,老子错看他了。” 许恩伸手进他口袋摸到烟和打火机,拿了一根出来,熟练地点燃,抽了一口说:“看来他们是察觉到我的身份了。” 逃跑的疲惫把她精心的保养都打破了,又或者是不用刻意伪装了,她的声音嘶哑,月光里脸上的纹路挡不住地显露出来。 齐鹏说:“察觉了又怎么样,我一定会带你跑出去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总是信你的。” 这种危险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三十年前,许恩叶被仇家斩断一指,齐鹏带着她跑出警察的追捕,身上中了四枪,差点没命。 她在嫁给他的时候,他就说过:“我齐鹏这辈子会用命对恩姐你好的。” 许恩叶当然是信他的,这么多年也就唯一信了这么一个人。 她点了点烟灰:“一定是那个言萧发觉的,她看我戒指的时候我就该留心的。那女人实在碍眼,当初在上海的时候给她的教训太轻了。” 齐鹏粗嘎地笑一声,蹲着的姿势像蓄势待发的野兽:“等出去了,新帐旧账跟她一起清算就是了。” 许恩叶抽着烟,身体微弓地坐着:“把这地方记熟了,只要能出去,我们下次还能自己来。” “你瞧那地方是真的?” “真的,这么多年经验摆在这儿,那地方地形特殊,我不用去坑里看就知道有货。姓关的不会蠢到拿假的来蒙我们,他知道蒙不过五爷。” 外面又是一声枪响,掩护他们的独眼到现在都没见到人。 齐鹏不再指望他,拉起许恩叶继续跑,一出去就撞见关跃的那辆越野车,正从沙丘旁边绕过来,近的只离了几十米远。 他马上又放了一枪,也没管有没有打中,接着往前跑。 来的时候他特地注意过方向,勉强能辨认沙漠出口,一路过去,尽量往沙丘后面躲避前行。 后面的车却紧追着不放。 跑得就快筋疲力竭,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忽然闪烁出一排红蓝车灯。 齐鹏连忙转身,拖着许恩叶回头,跳入沙坑。 “妈的,居然还有条子守着!”他怒火攻心,额头上青筋凸起。 许恩叶朝他伸出一只手。 齐鹏二话不说,摸出把枪放在她手里。 许恩叶拉开保险,手背上已是老皮皱起:“阿鹏,咱们都老了。” 齐鹏冷笑:“是啊,老了。” 许恩叶忽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小汝,明天就出国去学校报道……让你去就去,别总问东问西的。” 严厉的两句话说完,电话挂断,手机被她直接扔进沙里。她喘了两口气,摘下戒指,把那截假手指也扔了,幽幽地笑了:“他们真抓到了我又能怎么样,真正的五爷早就不是我。” 那只残缺的手拍了拍齐鹏的脸:“阿鹏,好好干吧。” 齐鹏魁梧的身躯像是忽然僵着了。 没人知道,其实五爷只是个名号,背后的人是谁不重要,谁有绝对的实权谁就是五爷。 以前的确是许恩叶,但如今早就是齐鹏,什么决定都是他做的。 只要有权的人没倒,五爷就还没倒。 就像那个被切断手指拉来做替死鬼的老头,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许恩叶也可以做挡箭牌。 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过去以命换钱路上培养出来的夫妻情意,没有世俗的儿女情长,只有单刀直入。 齐鹏对许恩叶护了大半辈子,许恩叶也可以替他挡枪,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对等的。 “那地方富可敌国啊……”许恩叶闭着眼睛,嗅到风里的气息,也许是沙的气息,也许是这片土地下文物深埋的气息,那些古旧的玩意儿转头就会变成真金白银,所以那应该是财富的气息:“我是真的很想得到。” 那座陷地之城,真的很想得到,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后悔来这里这趟,贪心在他们心里是荣耀,绝非错误。 就快天亮了,月亮早就隐了下去,天边隐隐泛出青白。 言萧开车时还能感觉到时不时有玻璃渣子从头顶和身上落下去,好在没有割到哪儿。 转过一片沙堆,警笛声传了过来。 言萧踩下刹车,盯着前面:“我们已经把他们赶到李正海的面前了。” “嗯。” 没有挡风玻璃,反而看得更清楚,齐鹏和许恩叶已经分开逃窜了。 许恩叶大概已经体力不支,跑得不快,眼看着就要被警车包围,那里时不时响起两声枪响,但没效果,她还是被追上了。 齐鹏朝着另一个方向,却是就快逃脱了。 关跃忽然反应过来:“追上他!” 言萧立即跟上去。 齐鹏警觉,很快发现他们,回头连开几枪。 言萧急急转弯刹车,子弹打中侧面的玻璃,碎裂声炸在耳边。 关跃迅速推门下去:“你小心,我去追他。” 言萧下车时,脚边又是一声枪响,她立即趴下,看到齐鹏居然从另一边绕过来了,枪口对着她的方向。 两声闷响打中他脚边的沙尘,阻挡了他的脚步,关跃开完枪就躲回了侧面的沙丘后。 言萧趁机后退,躲到车后面,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 枪声断断续续,直到停歇,她才又伸头出去看。 齐鹏接近了关跃藏身的沙丘,背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忽然膝盖一弯跪在了沙地里。 警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合围过来。 齐鹏想跑,但站起来也只能单腿拖着前行。 他的腿上中了一枪,手里的枪也被打落,很快就被警察制服。 被铐上双手拖走前,他忽然扭头对着沙丘的方向狠狠地喊了句:“关十,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群警察中响起一道声音:“关十?是小十哥!” 沙丘后面人影一闪,关跃跑了。 跑进起伏的沙丘里,那辆残破不堪的越野车冲到了他面前,言萧从车里跳下来,把车钥匙抛给他:“快走!” 关跃一只手臂垂着,单手接住,看她一眼,迅速上车。 几个警察匆匆追了过来,车已开走,沙堆后的阴影里有人在动。 他们慢慢围上前。 人影站起来,缓缓从沙堆后面走出,举着双手,全身暴露在淡薄的天光里。 李正海拨开几人大步走近:“言萧?”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替换完旧章啦,开心地跑两圈~~~ 这章送50个红包! 第54章 第54章 早上九点多, 太阳洒进平房, 强烈地刺着人的双眼。 言萧坐在桌子后面,双眼不可避免地眯起。 这里是风庙村村委会的办公室,几平米的屋子里就一张办公桌。一只红色塑料水瓶摆在上面, 旁边是桶吃了一半的泡面, 外加一个台历,正翻在六月。 她的面前放着个纸杯, 里面的水已经凉了。那位叫刘爽的女警站在对面,拎着水壶又给她添了点热的。 “言小姐,你都坐到现在了,怎么就不肯跟我好好聊聊呢?” 言萧捏捏眉心,一夜没睡,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她现在很疲倦:“该说的我都说了,小十哥的事情我不清楚, 我就是跟着五爷才去沙地里的。” 刘爽跟她磨了几个小时了, 口供早就录完了,就是小十哥的事,到现在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她的五官都要耷拉下去了。 “小刘,你出去吧。”李正海从外面走进门。 刘爽如蒙大赦, 一溜小跑出了门。 李正海没穿警服,套着件褐色的夹克衫,老气横秋的, 回头把门关上,在言萧对面坐下来:“昨天的事儿我得谢谢你。” 言萧靠上椅背:“是得谢我,没我你没可能那么顺利抓到五爷。” 李正海点头:“确实,不过仔细想想,我该感谢的好像是‘你们’?” 言萧的双唇合上了。 李正海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从你联系我开始就很不对劲,那些安排不会是你做出来的,你一个来这儿没多久的人,对西北不可能那么熟悉,肯定有人在旁边指挥着,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小十哥?” 言萧叠起腿,掏出烟盒,看他一眼:“介意吗?” “没事儿,你抽吧。” 她点点头,推出一根点燃,慢慢抽了一口:“李队长,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待到现在的,其实我什么事也没犯,你这样扣着我,我完全是可以告你的。” 李正海笑一声,他眉眼刚正,就算笑的时候看起来也有点严肃:“你这脾气一点没变。” 言萧的脸在烟雾后面没什么表情。 李正海叹口气:“那行吧,你给足了我面子,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你走吧。” 言萧一手拎着包站起来。 李正海看着她走到门口,又开了口:“言萧,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小十哥这个人很有可能来路不正,警察正在查他在西北的活动,你要是真认识他,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儿。” 言萧手指动了动,握住门把:“我会记在心里的。” 她拉开门出去。 门外有层水泥台阶,路口上只停了一辆警车,其余的警察据说都还在沙地里做最后的搜查。 言萧站在台阶上抽着烟,余光瞥见隔壁屋门口蹲着个人,转过头去看。 许汝蹲在那儿,抬起脸看着她,表情是懵的,眼眶通红,双臂收紧,抱住膝盖。 言萧掐了烟,把包背在肩上,双手在口袋里一插就走。 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姐……” 言萧转过身。 许汝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他们说我姑妈跟姑父这么多年一直在盗墓走私,还造假,是什么国宝帮……还说你也是受害者,这是真的吗?” 言萧冷笑一声:“真的。” 许汝木着脸,双眼陡然失了焦距:“怎么可能,我从没见他们在家里放过半个文物啊,怎么可能呢……” 没头没尾的像在喃喃自语。 言萧盯着他:“你觉得他们干这种事会告诉你吗?” 许汝没了声,他想起昨晚他姑妈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什么都没说,直接叫他一早就出国去留学。 假如他真的一早就走了,也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或许那还好一点。 他的眼睛盯着脏兮兮的地面,又慢慢转到言萧身上,眼眶更红了:“姐,你恨我吗?” 言萧没看他:“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该去留学就去留学,少往自己身上扯。” 许汝蹲着一动不动,脸埋在膝上,背轻轻的颤。 他没发出声音,又或者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言萧看了两眼就转身走了,凡事有因必有果,她不会把对五爷的恨意转嫁到他身上,但也没有安慰他的义务。 村子里白天很热闹,人来人往的。可能是因为有其他地方的志愿者来这里参与治沙的原因,沿途也有商店和小旅店,都是本地人自家开的,比较简易。 言萧走在路上,旁边有几个治沙的人在整理树苗,嘴里议论着昨晚的事,说得绘声绘色的:“有枪响咧,我听到了好几声,跟放炮仗似的。” “怪不得忽然来了好多警察。” 她边走边拿出手机,低头翻出关跃的号码,忽然想起什么,把手机竖起来,借着屏幕的反光朝后面照,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人跟在后面。 言萧放弃了拨号的打算,把手机收回口袋,走进路边的面馆。 随便点了一碗面,她坐得靠里,没有看到有人跟进来,也许是在外面守着。 她吃了几口,又拿出手机拨了关跃的电话。 刚响了一声忙音,他那头自己挂了。 没一会儿进来条短信:我就在村子里,九曲旅馆大门口。 言萧站起来结账,走进后厨,老板娘正在大汗淋漓地煮面。 “老板娘,我问一声,九曲旅馆怎么走?” 老板娘说:“你从这儿出去左拐,走一会儿就到了。” 言萧扫了厨房一圈:“你这儿能出去吗?” 老板娘古怪地看她一眼,伸手拉开一扇油渍渍的后门:“能。” 言萧道了谢,快速走出去。 村屋之间挨得很近,挤出一条条的窄巷,她从巷子里穿出去,又回到路上,没几分钟就看到一栋两层小楼,外面伸出一个破旧的灯箱,印了九曲旅馆的招牌。 大门口只有住客停着的车,没有看到半个人。 言萧站在墙根下,留心着马路上来往的车和人,忽然有什么砸在她肩头,吧嗒一下滚到地上。 她低头看,是一团香烟纸,顺着往上看,二楼窗口有人影对着她,隔着玻璃轮廓深刻,一闪而过。 言萧左右看一眼,收着手,低头快走几步进了客栈大门。 二楼好几间房间,她凭着感觉推测了一下位置,走过去敲门。 没有回应,言萧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门了,转头去看隔壁,面前的门忽然开了,胳膊被人握住,她被一把拽了进去。 门合上的瞬间她已被一双手臂圈固在门背后,关跃结结实实地笼罩着她。 “有没有人跟着你?” “有,被我甩了。” 应该是刘爽,看身形有点像。不过不重要,反正都甩了。 “还好,你比我想的警觉多了。” “那当然。”言萧仰着头冲他笑:“不然我们能扳倒五爷跟齐鹏么?” 关跃头往下低,对上她的双眼,嘴角慢慢扬起。 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两个人对视着笑,无声无息。 言萧眉头舒展,笑时微眯起眼,有万种风情。 关跃的头更低,唇挨在她额角,呼吸灼热。 言萧这才发现他的衬衫没扣,手臂撑在她两边,身体低下,拉得更加敞开,结实的上身一览无遗。 她伸手摸上去,轻轻摩挲:“干什么啊你,一见面就色.诱我?” 关跃手指压住她的唇,阻断了她的话。 但没想到,言萧张口就含住了那根手指。 偏偏眼睛还看着他,勾人的命。 关跃的身体轰然压近,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言萧热情回应,她现在心情分外的好,浑身喧嚣,充满亢奋的热潮。 两张嘴分开时欲.火已经点燃,“来,庆祝一下。”她一条腿在他大腿上轻蹭。 关跃一手抱着她,含着她的耳垂低语:“上哪儿庆祝?” “床上。” 他不可遏制地笑了。 言萧以为他会抱起自己去床上的,但他没有,只是揽着她一路吻着,跌跌撞撞地到了床边。 她把肩头的包扔在床上,拖着他的手按在身上,那只手一颗一颗解她衣服上的纽扣。 他单手解,有点慢。言萧没在意,先一步剥下他的衬衫,看到他赤.裸的上身才知道原因。 他的左臂有伤,包扎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迹。 言萧转头看,床头柜上摆着医用纱布和消毒.药水,难怪他敞着衬衫,是因为刚才在处理伤口。 “你中枪了?”她还有点喘。 “被子弹擦了一下,没入肉。”关跃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上:“还庆祝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还没到完结的时候,1.0是因为没写多少剧情,所以短,2.0还有情节没完~ 今天有事出去了,最近不卡,明天我争取早点更,比心~ 明天放假了,开心吗? 要……庆祝一下吗?【坏笑脸】 第55章 第55章 言萧坐在他的大腿上, 明显感觉到他的那团已经苏醒, 坚硬地抵在她的身下。 不过几层布料的阻隔而已,男人的硬挺和女人的柔软已经触碰。 她的腰动一下,看到关跃眉头瞬间皱紧, 双眼黏在她身上, 隐忍地抿紧唇。 言萧真是爱极了他这表情,像困兽, 充满野性,偏偏还克制着不发作。 “还庆祝?你当我是变态,凌虐伤患呐?”她的手指刮过他上下浮动的喉结,站了起来。 但被拉住了。 “你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在凌虐我?”关跃那只手用力扯下了她的长裤。 动作粗鲁,底裤也被带着剥下一半,挂在她的腿上,露出一半挺翘的臀,画面淫靡不堪。 言萧双手扶住他肩:“别逞强啊, 小十哥。” 关跃的脸从她双臂间抬起来, 眼里更黑更沉:“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言萧看着他的脸,他的表情还是沉静的,声音已经因为情.欲变得低哑。 子弹擦过他左臂的肱二头肌, 纱布缠在上面仍然鼓出肌肉的轮廓,小臂上还有当初齐鹏割伤的疤痕。他的身体遭到了破坏, 不完美,却更有吸引力。 刀枪里趟过的男人浑身都有种危险的气息,言萧在他身上嗅到了, 但不想退却,反而更加沉迷。 更何况他的一只手还在她大腿内侧游移,她的身躯已经火热,褪下裤子,坐回他身上。 没有完全坐下去,她的手先扒开他的牛仔裤,粗硬的布料被她在喘息中拉扯下,碰到火热细腻的皮肤。 关跃右手揽着她,不急切,在入口徘徊轻蹭。 言萧伸出去摸套子的手都开始发颤。 没有哪次像这次更诱人。他什么都没说,言萧却看得出他的神采,微微古铜的脸透出淡薄的红,神情意外地明亮。 言萧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轻抖不止的双唇。 等到都准备好,双方已经角逐过一场一样,赤.裸的身体缠在一起。 “你别乱动。”言萧搂着他的脖子坐下去,充实感让她急促地眨了几下眼,她开始又轻又缓地扭动腰肢。 窗帘敞了一半,窄小的窗户外面艳阳高照。 关跃的手扶在言萧的腰上,看着她的身体染上潮红,又被阳光镀上一层暖黄。 雪白的身体在光里明亮,妖冶动人,她轻合着眼,紧紧咬着唇,腰肢晃动时全身似漾出了波纹。 他差点忍不住,按着她的后脑勺压下来,撬开她咬住的唇,含她的舌尖。 顿时,她的双臂把他的脖子搂紧,双腿缠到他腰后。 然后猛然的,他挺身往上重重一撞。 言萧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搂着他脖子的手臂越发用力,几乎要把身体嵌进他的胸膛里,睁开眼,眼底一片迷蒙。 关跃搂住她翻身压下去,倒在床上。 原本有意温和进行,到后来还是打破了。 关跃的身体频繁发力,起伏,挺进,像不知疲倦,到最后双臂撑在言萧两侧,居高临下地动,牢牢盯着她启唇呻.吟的模样。 简直要逼死他。 没有外界打扰,这场欢爱进行了很长时间。 关跃长腿压在言萧身上,把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赤身裸.体地缠着,盖上毯子。 言萧发现他胳膊上血迹渗出的痕迹变大了,推他一下:“你的伤口要重新包扎。” “没事儿。” “重包,万一出事,得怪我跟你做得太狠了,我是罪人。” 关跃嘴角抿出弧度,腿从她身上拿开时带出一阵磨蹭:“你的确是罪魁祸首。” 他掀开毯子坐起来,坐在床沿拆纱布。 言萧浑身酸软,慢吞吞地坐起来,伸手帮忙的时候他已经重新上了药开始包扎了。 他一脸平静,缠绕纱布的时候右手臂快速绕圈,干脆熟练。之前并不是夸口,这点伤在他眼里的确不算什么,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言萧又看到他肩后的那个很深的伤疤,手指摸上去,想起李正海说的那句话,他可能来路不正。 她说她记住了,其实是心里无所谓。 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来路。 关跃抓住她的手一拉,她胸前的两团贴上他坚实的后背,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还想庆祝一次?” “保命要紧啊十哥~”疲倦让言萧的声音又低又柔。 逗过他,她就松开他躺了下去。 太累了,放纵之后几天来的疲倦全都涌过来了,挡都挡不住。 关跃很快躺回来,从背后搂住她:“困就睡吧。” 警察现在都忙着处理五爷的案子,不会分散精力来特地追他,这里应该很安全。 言萧“嗯”一声,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关跃把毯子拉起来,也闭上眼睛。 屋里安静,两个人实打实睡了个好觉。 言萧再睁开眼睛看到窗户外面太阳都沉了,只剩窗台上还有一抹余晖,恐怕睡了有五六个小时。 她翻过身,关跃正在床边穿衣服,单手拉起裤链,看着她:“醒了就起来吧,该走了。” 言萧坐起来,缓了一下,光着脚进了洗手间,很快出来,开始穿衣服。 关跃站在窗口边抽烟,看着她赤.裸的身体。 修长的身体晕着白瓷的光泽,凹凸有致,美中有种精致。 他从没这么仔细地欣赏过她的身体。 “我们要怎么走?”言萧扣着扣子,转身看他。 那辆越野车应该已经废了。 关跃又朝窗外看一眼,拧了烟:“我联系好了,你跟着我就行。” 言萧背上包。 这个点出门很合适,到了傍晚,村子里走动的人明显减少,路上也很少有车经过了。 言萧谨慎地走着,看到前面疑似有警车开过就马上往路边的商店靠。 正好有个卖煮玉米的摊子在,遮挡了她的身体。 摊子上摆着只铜盆,满满一大盆煮熟的玉米棒子,香味一飘,勾出言萧的饥饿,她顺手挑了两个大的,低头掏钱,忽然一顶帽子落在她头上。 下意识扭头,关跃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后面,头上戴着个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一眼只能看见他的薄唇和下巴。 “你买的?” “嗯。” 她摘下头上的帽子,白他一眼:“什么品位,这个颜色?” 暗粉的,俗艳的要死。 “我在店里随手买的。”关跃拿过去扣在她头上,还低头端详了一下:“这不挺好的?” “……” “我是说真的。” 真的,在他眼里,这张脸戴什么都很好看。 看他夸得真诚,言萧拿了根玉米塞在他手里,挪了一下帽檐,倒没摘下了。 这地方太阳大风沙也大,戴帽子遮头巾都是常态,两个人这样反而正常。 低着头顺着马路走出村口,在路上玉米就被吃完了。 马路一边是连接沙漠的戈壁荒漠,一边是绵延的群山和村镇。 言萧跟着关跃走进荒漠,没多久就看见一辆车的轮廓,车外面蹲着一个男人,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身材瘦高。 “十哥。” 是那个川子。 他好像等很久了,一见面就问:“怎么现在才来啊?” 关跃走过去:“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啊?” 关跃一下没回答上来。 言萧差点没笑出来,可惜他帽檐压得太低了,没法看清他的神情。 “昨晚警察没追到你们?”关跃及时转了话题。 川子说:“没有,谁能有我们熟悉沙地啊。” 关跃点头,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再走。” 言萧看着他走远,听见他叫小石,大概是问他们的情况。 旁边一声突兀的称谓:“十嫂。” 言萧转头,川子脸上笑眯眯的,黄昏里看很柔和。 “你叫我什么?” “十嫂啊。” 关跃大概是听到了,举着手机转过头,看着她这里。 帽檐遮盖了他的眼神,显得他很深沉,但言萧知道他在看着她。 她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低声说:“别这么叫我。” 川子一愣,紧接着就一脸了然:“知道了,嫂子你的脸皮也太薄了。” “……” 关跃走了回来,对她说:“小石他们没事儿,我们走吧。” 言萧摘下帽子坐进车里,关跃跟进来,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川子开车,昨晚那么惊险,他好像没受半点影响,拧开音乐,还跟着轻哼,哼着哼着说:“十哥,你的考古队营地被警察查过去了,那些队员……” “没事儿,我有安排。”关跃打断了他。 川子似乎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那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FLAG体质,一说想早更就卡了,吸取教训,再也不说了! 为了给伟大祖国庆生,这章送80个红包~ 我的小可爱们都回来看文了吗?新的小可爱来的多吗? 第56章 第56章 星光穿透车窗投下来, 绚烂夺目。 车后排窝着言萧。 她没想到川子这车一开就开到了半夜, 外面风呼呼作响, 偶尔卷着沙子拍打车窗, 他们正行驶在沙漠里。 “我们要去哪儿?” 关跃在旁边说:“文保组织的营地。” 言萧“哦”一声,有数了。 车灯扫出去, 几座古代遗留下来的烽燧坍塌耸立, 狂风吹过残影, 说不出的苍凉。 沿途见得最多的还是胡杨树,有时只有一棵, 有时是几棵挨着,影子一样竖在沙地里,灯一照过去, 树顶橙黄似燃烧的火焰。 川子方向盘一转说:“到了。” 视野里出现一片耸立的山体轮廓,山底有建筑在那儿,矗立着露出一角, 下方是围了一圈的高墙。 车拖着尘烟直冲进院墙。 言萧下了车, 先看了看眼前的房子, 一排泥砖屋子依靠山体而建,胡杨木搭建起门廊,廊下有灯, 尽头那间顶上似乎还挑了一层出去, 搭成了楼,让她想起莫高窟。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那个文保组织只是一群民间志愿者组建的闲散组织, 没想到还能有这样像模像样的营地。 川子下了车,走到正中间那屋敲了敲门:“都出来,小十哥回来了。” 门拉开,一群男人鱼贯而出,一溜的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纷纷跟关跃打招呼。 言萧之前见过他们,有点印象,每次见到他们都感觉是见到了兵马俑。 男人们几乎都注意到了她,只是关跃没作介绍,他们也没打招呼,冲她笑笑,或者只是看着。 有人递了根烟给关跃,川子按着打火机要给他点上,他没让:“等会儿抽,我叫你们善后的事都做好了?” 川子说:“放心吧十哥,按你说的,那个挖出来的坑我们已经掩埋回去了,二柱现在带着人在那儿守着,那地方不会暴露出去的。” “那就好。” 川子瞥一眼言萧,胳膊肘抵抵关跃:“你们应该饿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十哥你先带人去落脚吧。” 关跃点头,接过言萧的包:“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言萧跟着他踏上门廊,直走到头,看到一层木质楼梯。 关跃踩上去,台阶咯吱作响。 上面好似一个小阳台,屋门是对开的,挂着把锁。关跃悉悉索索地开门:“这间在楼上,没什么人住过,干净点,也没人打扰。” 屋门吱呀一声推开,关跃在门后摸索一下,拉扯到一根绳子,灯闪了两下亮起。 很小的一间屋子,就一张木板床,临窗一张小桌,连凳子都没。 窗户是敞着的,风往屋里狠狠地灌。 言萧走过去关窗。 沙漠地带的建筑窗户都很小,这是为了白天可以减少太阳热量的传入,晚上也可以使热量不会迅速散失,而且能有效防止沙尘暴。这小窗难关,像怎么也合不严。 试了两次没成功,关跃走过来手指拉着一扣才合上了,屋里顿时风平浪息。 他拍去手上的灰尘:“暂时在这儿住着,周围的警察用不了多久就会撤走了。” 言萧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待不了多久了,在哪儿不是待。 “想什么呢?” “嗯?”言萧回神,倚在桌边看着他:“哦,我在想五爷也是因为你这支假考古队才落网的,就算你真被李正海查上,难道不能将功折过?” “没那么简单。” 他这句一带而过,言萧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怎么就没那么简单了?” “没什么。”关跃转头在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说:“我去给你拿被子过来。” 门框不够高,他出去时要低着头,背影披着星光,踩着咯吱的楼梯下去了。 言萧扭头看向窗外,玻璃模糊,但挡不住漫天灿烂的星河,这个高度可以远眺到静谧的沙丘,荒凉中透着粗狂,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忽然觉得这地方挺美的。 关跃很快就回来了,一手夹着棉被枕头,另一手端着只大碗,上面架着副筷子。 言萧看过去:“你给我把饭也送上来了?” “怕你不习惯跟一群老爷们儿一起吃饭。” 她接过碗,顺手刮一下他鼻尖:“这么体贴啊?” 有点痒,关跃摸一下鼻子,转头去铺床。 言萧放下碗走过去:“放着吧你,手臂不是还有伤么?” 关跃直接把一角递给她:“牵着拉紧。” 言萧只好接过来,绷着床单铺上,发现床很窄,看他一眼:“你住哪儿?” “就你楼下,川子说有事跟我说,我今晚跟他住。” “哦。”说完觉得好笑:“我又不是要留你过夜。” 关跃抬眼看她,屋里的灯不够亮,言萧觉得他的眼睛比刚才看过的星子还亮。 她不习惯他这样直接坦然的眼神,低头掖一下床单。 床铺好了,关跃站直说:“我给你打点水来,吃完洗漱一下就早点睡吧。” “嗯。” 言萧在桌边捧起饭碗的时候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星空更密集了,光却暗了点,波澜壮阔的美里多了一丝凄凄的色调。 她忽然觉得好奇,关跃在这种荒凉的地方是怎么待下来的,还待了这么久。 …… 来的时候已经不早,等躺到床上已是后半夜了。 不过言萧睡饱了,根本也不困。 她拿着手机翻出了石中舟的号码。 忙音响了一声石中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言姐,你找我啊?” 言萧的声音低低的:“嗯,我听说考古队被警察查过去了?” “是啊,我们都转移了。” “转移到哪儿了?” “定边县城里。” “我的行李带出来了吗?” “带着呢,队里没留东西,你的行李在我这儿,言姐你要用吗?” 言萧笑笑:“你给我找地方存起来吧,存好了给我发个消息,回头我自己去拿。” “好嘞。” 电话挂了,言萧闭上眼睛。 隐隐约约的,能听见楼下男人们说话的声音。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叫醒她的是来电铃声。 言萧睁开眼,正对着床的小窗里阳光洒入,照了她一脸,她随手摸了摸,摸到关跃买的那顶帽子搭在脸上,才接听电话。 “师妹。”是裴明生。 言萧声音沙哑:“师兄。” “心情这么好叫我师兄,是不是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嗯,我正在等你的电话。” “我没看错关跃,他还真把五爷给扳倒了。今天上海这边有警察来华岩问话我才知道,他怎么没给我消息呢?不然我肯定第一时间就给你电话了啊。” 言萧笑一声:“也许他忙吧。” 裴明生在那头愉悦地笑:“我当初就说让你来西北是为你好,你现在信了吧?” “谁知道你这狐狸当时打的什么算盘。” “行了别骂了,你在那边没工作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言萧拿开脸上的帽子,抿了抿干燥的双唇,慢慢说:“随时都可以。” “那就好,你不在这段时间华岩简直忙疯了,那些本来能鉴定一遍的东西他们能给我鉴定个七八遍,我真是想死你了。” 言萧挂了电话,坐起来,阳光太刺眼了,她闭了会儿眼睛才缓过来。 楼下,男人们刚背着大包小包爬上车开走,关跃低头走上门廊。 川子蹲在那儿抽烟:“十哥,那地方有那么重要吗,干嘛搞得这么麻烦?” 关跃刚才把队员分了组,让他们轮班去守那座陷地之城了。 “少废话,你们照办就行了。” 川子笑着说:“行,不废话,那咱说点儿别的,就说说你是怎么泡到咱嫂子的吧。” 关跃叼了支烟在嘴里,看他一眼。 “说啊十哥,我们都好奇死了,差点以为再过两年你就要顺着这条道去西天取经了呢,圣僧啊你,怎么一下就有女人了?还是个这么正的大美女。快说说,是她追的你还是你追的她?” 关跃舔一下牙关,回答不上来,那算追? 川子等着他开口,关跃的五官被阳光一照,阴影错落,分外深刻,他恍然大悟一样拍了一下腿:“我操,果然还是得看脸吧。” 关跃轻踹他一脚,抬眼正好瞄到尽头的楼梯,夹着烟走了过去。 言萧背着包一路走过来,叫他:“哎。” “嗯?”他应得自然而然。 “我刚打电话问了李正海,他押五爷去西安了,这里的警察肯定都撤了,我们出去逛逛?” “逛逛?” “嗯,就我们俩。”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快乐~ 国庆快乐!!!! 第57章 第57章 这地方乏味无聊, 的确没什么意思, 关跃没有异议, 先去开车。 川子眼尖地注意到了, 追过去拦住:“怎么着,十哥你要走了?” “不走, 我带她出去转转。” 川子笑他:“你这也太宠她了, 这地方有什么可转的, 挖空心思陪她呢?” 关跃恍若未闻,低头进车。 言萧正朝这儿走。 川子给她让道, 叮嘱一句:“你们别玩儿太晚,说好了今天要给你们接风的,等换班的那几个回来咱就准备。” 言萧扶住车门:“这么客气?” “应该的, 十哥都好久没回来了。” 她笑一下:“好,我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的。” 车从厚高的泥墙院里开出去,沙漠里干燥的风一阵阵钻进车窗。 日光强烈, 但不毒辣, 言萧戴上墨镜, 看着沿途急速倒退的沙丘裸岩。 关跃握着方向盘问:“怎么想起来要出去?” “好不容易扳倒五爷,放松一下,我以前可忙的没空旅游, 就当免费游西北了。” 关跃有点想笑:“那你想去哪儿逛?” “这附近有城镇吗?” “有个镇子。” “就去那儿吧。” 关跃转了一下方向盘。 言萧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 “南边。” 言萧点头, 一路往南,她记住了。 中途,车开到一块半沙漠化的沙土地里, 关跃停了车:“下来看看。” 灰黄的沙土堆积,连接金黄的沙丘,几棵矮而粗壮的胡杨树茂盛地生长。 言萧下车看了一圈:“风景不错。” 关跃拉着她往前走:“不止风景,这里以前经常能淘出文物。” 言萧意外:“那不是跟古董滩很像?” 阳关外有个地方,据说随随便便就能捡到古董,吸引了很多人去淘货,坊间给了个称呼叫“古董滩”。没想到这里也有,难怪那文保组织的营地就在这附近。 关跃说:“是很像,这一带文物很多。” “你刚才说以前,现在还有么?” “应该没了,组织里经常来挖。” 言萧一愣:“直接挖走?你们文保组织保护得够彻底的啊。” 关跃没接话。 言萧也没在意,蹲在那棵胡杨树下,头顶有树荫,她掀开墨镜卡在头发上,问他:“你来西北有好几年了?” “嗯。” “这些年都在做考古?” “没有,前几年都在文保组织里,我是冲着五爷才去组了这支考古队。” 言萧忽然问:“你是缺钱么?” “什么?”关跃看着她。 “不缺钱谁肯干这些?”她记得他说过五爷的身份很值钱。 关跃手在地上撑一下,坐下来:“嗯,我缺钱。” “缺多少?” 他眼神古怪:“干什么,你想给我钱?” “我就问问。” 关跃沉默了一瞬,答非所问:“我不要钱。” 言萧顺着他的话接:“那你想要什么?” 关跃双眼犹如会捕捉一样,精确地捉到她的视线。 荒凉的环境里一点色彩都会带来很强的冲击力,这里粗旷而原始。他的眼神是另一种原始,沉不见底。 言萧身体前倾,慢慢靠近:“要我?” 关跃捏住她下巴,拇指搓过她的唇,很凉很软:“你说呢?” 言萧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拇指:“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浑身禁欲的?你个闷骚。” 关跃抿住唇,她好像曲解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不是性。 “说点别的想要的,”言萧引导:“物质上的。” 关跃摇一下头:“没有。” 言萧不做声了。 关跃拉她起来:“走吧。” 车继续前行,到了镇子上正好是中午。 小镇背枕沙漠,有种浓烈的风情。这时候太阳正烈,路上的人少,随处可见卖纱巾披肩的,哪怕是小饭馆都要顺带在门口挂上几条售卖,乍一看过去整条街都飘着艳丽。 关跃跟言萧坐在饭馆里,两人面前摆着烤馍、羊肉汤,花样不多,分量十足。 言萧一路没说什么,饭快吃完才开口:“你会一直待在这儿?” 关跃从对面抬起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许再待几个月,也许又是几年。” 言萧撕着烤馍上烤焦的皮:“你在这儿就没有一点不习惯的时候?” “也有,怎么没有,冬天荒郊野外没有暖气是最难熬的时候。”关跃喝了口羊肉汤,汤热,他看她的眼神也是热的。 她今天问了他很多事情。 言萧若有所思。 吃完饭出去,一片乌云遮在头顶,阳光没那么强烈了,街上的人多了点,摆摊的都出来了。 言萧的眼睛在两边扫视,终于找到镇上唯一的一家裁缝店,拉关跃进去。 店里摆着台老旧的缝纫机,墙上挂满布料,大多是少数民族的款式,色彩张扬。裁缝是个少妇,面庞被晒得黝黑,看着他们问:“要做衣服?” 言萧把关跃推过去:“给他做一套冬衣。” 关跃看她:“干什么?” 言萧笑一下:“没什么,就是想送你点东西。” 他更狐疑:“好好的送我东西干什么?” 言萧捏一下他脸颊:“想送就送啊,一件衣服又不值什么钱,你少给我说不要?” 关跃还真想说不要,看见她脸色有点冷又忍回去了。 少妇拿着皮尺过来给关跃量尺寸,一边拿笔记在小本上。他伸展双臂站着,眼睛瞄着言萧。她靠在缝纫机那儿翻着样本册子选款式。 没一会儿她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合上册子说:“算了。” 少妇疑惑地回头:“不做了?” “不做了。”言萧推着关跃出门,小声说:“样式都太土了,料子也不行,你穿了会老十岁。” 关跃眼里有笑:“早想叫你别做了。” 言萧想想又转头回去,问那少妇要了关跃的身材尺寸收在口袋里,出来说:“回去吧。” 一来一回的时间大多花在路上,回到文保组织的营地里天都快黑了。 川子早在院墙里等着,车一开过去他就走过来说:“正等着你们呢,都准备好了。” 门廊上的灯全开了,好照亮院子。厨房在边角单独的一间屋子里,可能是嫌里面太小,两张桌子搬了出来,拼在一起,旁边架着个烧烤架,炭火刚点上。 几个男人含着烟在那儿串烤串儿,这画面莫名有点滑稽。 言萧说:“我等会儿来。” 关跃点头,先朝那边过去了。 言萧上楼去放了包,下来后在院墙角落里找到压水井洗了把脸。直起身,看见前面墙边上停着的几辆车。 大概是需要经常出去跑的缘故,这里不缺车,比考古队阔气多了。 余光里有人从旁边经过,她看过去,叫了一声:“川子。” 川子应一声,走过来:“叫我有事儿?” 言萧问:“你们这里的车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川子觉得她可能是出去一趟野了心了,也不奇怪,这破地方哪能圈得住女人啊,猜她是后面还想出去,他笑着说:“钥匙都直接扔车上,你跟十哥想用就用,没事儿的。” 言萧淡淡点头:“谢了。” 天黑了,起了风,院子里弥漫出一股炭火的气味,烧烤的烟很重。 言萧坐在最边上,关跃挨着她,挪了挪位置,挡住飘过来的熏烟。 川子居然还拿了酒出来,这里的男人都不善言辞的样子,吃东西的时候话都很少,但一看到酒就不一样了,气氛登时热络起来。 “十哥,来点儿。”川子给关跃倒了满满一玻璃杯,又想给他旁边的言萧倒。 言萧手及时盖住杯口,一只手盖在她手背上,关跃拦下了:“别胡闹了你,我们喝就行了。” “你们喝吧,我差不多也饱了。”言萧抽出手,站起身的时候蹭过关跃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炭火把他的侧脸映出暗红,有种难以形容的诱惑感,他偏头看了言萧一眼,手指握住杯子。 言萧上楼去了。 川子举杯:“十哥,恭喜你,这回是双丰收了。” 双丰收,指的大概是五爷和言萧。 关跃跟他碰了杯,白酒辣喉,他全干了。 一顿饭吃到半夜,醉倒一片。 关跃一步一步踩着楼梯上楼,脚步很轻,还是有咯吱声传出来。 走到房门口,他转身朝院子里看,没有被人发现。 身后的门开了,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他拉进去。 门合上,关跃回身抱住怀里的人,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言萧刚才临走的时候说:“我在楼上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乐,然而我并没有假期还忙成狗_(:з」∠)_ 为什么上章有好多小可爱们霸王我? 表这样,你们不能如此的冷酷无情啊,我要闹了~【葛优瘫】 第58章 第58章 风从窗缝里挤进来, 丝丝的凉, 门也被吹得吱呀作响。 院子里男人们的说话声偶尔还能听见。 床上却只有粗重的喘息。 言萧浑身赤.裸地迎接了关跃。 他想要她, 那就给他。 就今夜。 关跃在她身上驰骋伐挞。 窄小的床让他们黏得更紧, 连床板也在有规律的轻响,言萧没有半点退缩, 双腿缠着关跃的腰, 挺送腰肢迎合他。 今晚毫无保留, 她把自己融成一汪水,无论他是什么形状, 她都能容纳承受。 关跃一遍一遍地吻她,他喝了酒,身上有酒气, 吻她的时候缠住她的舌尖,彼此都有点醉了。 过了很久,风似乎停顿, 外面像也安静了。 关跃喘息着, 伏在她身上释放。 他们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黑暗里,完全用身体感受了彼此。 言萧还被他压着,他很沉, 但她没有推开。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关跃埋在她颈边, 声闷着,低沉又磁性。 言萧轻轻笑了,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脊背, 咬了咬他的耳垂:“关跃。” 关跃的头动了一下,脸冲着她,他在听。 言萧想说一句温存之言,比如“我会记住你的”,话已经到了喉边,又咽了回去。 没有意义,相反,她会忘了他。 “没什么,叫你一声。” 关跃说:“你叫我的名字比叫别的都好。” 不是小十哥,也不是关领队,只是关跃,他希望她能叫他的名字。 言萧的手伸向床沿,摸到他的衣服递给他:“穿上吧。” 关跃接过去,坐起来,身体上还有潮湿,他扯着床单随意擦了一下,套上衣服。 言萧翻了个身,等呼吸平静下来,语气还是慵懒的:“对了,有件事情你别忘了。” 关跃下了床,回过头:“什么?” “那五节玉璜还在我包里,你拿走吧。” 屋里骤然安静。 关跃站在床边,站姿像是一尊雕塑:“为什么?” 言萧说:“这东西挺重要的,我一直收着也不合适,还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好。” 关跃走去桌边,摸到她的包。 言萧躺在床上,听见拉链拉开的声音,一垂眼就能看见关跃的背影。 东西他应该拿到了,却迎着小窗外微薄的夜色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门拉上,木质楼梯咯吱轻响,又恢复安静。 言萧默默躺着,想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遗漏了。 过了一会儿,她赤脚下床,去锁门。 一阵风撞到门上,送来轻而稳的脚步声,楼梯再次发出咯吱咯吱地轻响。 下一刻,门被人推开,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眼前。 关跃又回来了。 言萧没穿衣服,夜风吹到她身上,凉得刺骨。 门被用力关上,关跃一把抱起她放去床上。 床单被拉扯了一下,言萧想爬起来,关跃从背后扣着她,不让她动。 “言萧,”他停顿了很久才说出后面的话:“你有话对我说吗?” 言萧沉默了两秒:“没有。” “真没有?” “嗯,没有。” 关跃没了声,过一会儿,他忽然说:“你别骗我。” 言萧不自觉地皱起眉。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言萧,你最好别骗我。” 刹那间,言萧的腰被他抬起,背被压下去,她听见身后急促的喘息,衣服摩挲的声音,撕扯塑料纸的声音。 等她反应过来那阵声音是在做什么准备的时候,关跃已从背后刺入她的身体。 言萧呜咽一声,揪住床单,上一场情潮还没褪去,他又掀起了新的。 关跃的身躯绷紧,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在发力。 身体相连的那一处火热,他一次又一次狠冲,身体摩擦像起了火。呼吸喷在她背上,烫得骇人,扣在她腰上的手却很冷,五指用足了力气。 言萧开始还能硬撑着不出声,渐渐的,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环境的压抑让她敏感的过分,她甚至觉得彼此身上的气味都变了,像发情的兽。 关跃在这一刻匪气冲天,每一次挺入都充满了强烈的进攻性。 言萧想叫,想不管不顾地叫出声,但到底忍住了,紧紧咬住唇,也许咬破了,却没感觉到疼,身上有更剧烈的感觉在冲刷。 关跃忽然停了,甚至退了出去。 言萧心里轻松,身体反而更煎熬,脸埋在枕上,难耐地蜷起脚趾。 身体被拨转过去,她变成仰躺,关跃撑在她身上,隔着浓浓的黑暗注视她。 彼此都粗喘不止。 看了几秒,他再次冲入。 言萧的一声呻.吟盘在唇边,被他堵住。 他吻她,卯足了劲,腰下频繁耸动。 言萧在他的操控下忍耐、颤栗,直达高.潮。 但这不是终止,起码对关跃而言不是。 他又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身体像永不停歇的马达,关跃不停歇,也不放松。 言萧搂紧他起起落落,胸前的柔软在他身上摩擦,他浑身硬的像铁。 然后她的身体又被翻转,他退出,深捣,进退之间潮湿裹着火热。 她的脑子都要空了,只听得见彼此克制的喘息…… 这一次,关跃格外持久,言萧被他摆布了好几个姿势,他忍了又忍才宣泄而出。 一瞬间时间又流动了,屋里的气息暧昧淫靡。 身下一片狼藉,床单上甚至湿了一块,言萧从欲海里清醒的时候,人在关跃怀里。 “你别玩儿太过火了。”她声音嘶哑,如果把自己作为礼物,今夜已是前所未有的厚重了。 关跃的脸与她相贴,黑暗里近看他的五官,深刻里有种神秘。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他的语气说不清什么意味。 言萧轻轻笑了:“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跟我较劲呢?” “我没跟你较劲。” “那就好,”言萧背过身:“你该走了,会被他们发现的。” 关跃没动,也没有应声,双臂伸过来把她搂紧。 言萧摸到他的手臂,打消了挣开的念头,闭上眼睛。 屋里没有了声音,喧嚣的风声又入耳,但不妨碍入眠。 有事在心里的时候言萧通常都很难睡得沉,何况睡前她还刻意给了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所以没过几个小时她就睁开了眼睛。 天没亮透,小窗外天光照进来一片乌蒙。 言萧掀开被子,一寸一寸轻缓地往外移,直到脚踩在地上,她下了床,回头看,关跃果然还在。 他没走,手臂还向她躺的位置伸着。 言萧有经验,关跃的睡眠非常有效率,一旦睡着了就会睡得很沉,但也很容易苏醒。 幸好没有把他惊醒。 或许是他昨夜太过放纵了。 言萧穿好了衣服,怕有声音,没穿鞋,赤着脚收拾了昨夜他们制造出来的凌乱。 再走到床边,她的脚步轻得像猫。 熹微的天光照着关跃的脸,言萧的目光辗转过他的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至薄唇,到下巴,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搓捻。 临别前很想触碰一下这张脸,但怕把他弄醒,她在心里触碰了。 言萧倾身,低头凑近他,微微启唇,无声开合。 再见,还有,谢谢。 悄无声息地说完,她转头拿了桌上的包,提起鞋子,轻轻开门出去。 这是最好的离开方式,大家都留足颜面,她走也能走得体面点。 风还在吹,让人清醒。言萧在楼梯下穿上鞋,走向车时,迎着风闭了闭眼。 汽车开过的声音只是一阵而过,楼上的小屋里,关跃陡然睁开眼睛。 坐起身,一屋空荡。 言萧不在,她的包也不在,这里完全没了她的痕迹。 屋门被一把拉开,关跃边套衬衫边走下楼梯,扣子都来不及扣就跑去开车。 川子披着外套站在门廊下,转过头看到他,一脸诧异:“十哥,我刚才好像看到嫂子开车走了。” 关跃重重拉上车门,拧下车钥匙的时候死死咬着牙。 汽车如同脱了缰的野马,直冲出院子,后视镜里川子追上来几步,他没顾得上管。 她走了。 难怪她昨天一整天都很反常。 原来是在跟他告别。 不,更像是永别。 昨晚让他拿走玉璜她就已经是在划清界限。 她不再是他的队员,不再是他的合作伙伴,也不会跟他同行下去了。 车横冲直撞,沙尘蔓延的前路一望无垠,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关跃一脚踩下刹车。 言萧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关跃在车里坐了很久,迟缓地推开车门。 沙地里的风掀着他敞着的衬衫,他衣衫不整,皮带都还挂在裤腰上,裸.露的胸膛一阵阵起伏,忽然转头一脚踹在车上。 整辆车生生被踹开一寸,他紧紧捏着拳,从牙关里挤出那个名字:“言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秋,送五十个红包庆祝庆祝~ 大家佳节快乐,全家团圆! 第59章 天上刚露日头时, 言萧到达小镇, 接着转向开去定边县城, 取了石中舟帮她寄存的行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 最近一班飞上海的航班在下午,她买好了机票,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才放松下来, 随后在机场里找了家餐厅吃饭。 刚一坐下手机就响了。 言萧看见裴明生的名字, 接起来。 “师妹,出发了没有?” “今天下午四点多的飞机。” “好,我安排人去接你。” 言萧捏着筷子戳碟子里的一块牛柳:“算了吧, 我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见人,一路赶到机场,就洗了把脸。” 裴明生笑问:“你这是从魔窟里逃出来的?” “赶时间而已。” “何必这么赶,我出那么多钱给关跃, 他就该安排好一切,再把你好好送上飞机才对, 怎么办事的这是?”裴明生不是真的指责, 更像是在开玩笑。 言萧嘴角勾一下:“跟他没关系,没事我就挂了。” 手机切回主屏,上面停留着个未接来电,应该是刚才通话期间打进来的, 石中舟打来的。 她按了回拨。 电话通了, 石中舟的声音秒传过来:“言姐,你的行李拿到了吧?” “嗯,拿到了。” 石中舟挺负责:“那就好, 其实你说一声我给你送去就行了。” “没事,”言萧沉默了一下说:“小石,谢了。” 石中舟笑着说:“别这么客气啊言姐,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 言萧口气很淡:“应该的,还有,当初在西安找人打了你们,不好意思。” 大概是没想到她竟会说这种话,石中舟再开口声都颤了:“言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走了,跟你道个别而已,你帮我谢谢小王和大铭,哦,还有蒲小姐。” 言萧想起蒲小姐大名叫蒲佳容,不知道是因为关跃的缘故,还是因为曾被她得罪过,自己似乎有点刻意忽略她了。 石中舟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上海。”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 言萧忍不住笑了:“小石,我的工作在上海,家也在上海。” 他似乎搞错了,她当初只不过是迫于无奈才来了这里而已,她从不属于这里,何谈回来? 石中舟似乎回味过来了,电话那头长长的“啊”了一声:“那关队……”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就这样吧,我赶飞机,再见。” 手机放下,拿起筷子,就两通电话的时间,饭菜都凉透了,言萧吃了几口就推开。 飞机没有晚点,下午四点过五分,准时起飞。 手机没有别的来电了,登机后,言萧看了一眼就关了机。 头等舱里只坐了她一个人,靠在柔软的座椅里,昨晚身体遗留的酸软就涌了上来。她歪一下头,靠近窗口。 阳光还很强烈,褐黄的地面随着渐渐拔高的距离在眼里推远,这块大地上绿色很少,山脉起伏,纵横交错的沟壑如同老人脸上的纹理,越往上越感觉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撕扯。 这就是西北,荒凉,但广阔;贫瘠,却壮美。 与之相比,人根本不算什么,这里发生过的事也根本不算什么。 直到飞机冲上云层,下面再也看不见什么,言萧转过头闭目养神。 将近三个小时的航程,正好补够睡眠。 空乘过来温柔地将她叫醒,言萧睁开眼,有点恍神,接着才意识到上海到了。 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晚七点的上海天已经黑下,不像西北,这时候天还是亮的。 一辆黑色轿车开到面前,言萧看过去。 裴明生西装革履地从车上下来,镜片后双眼带笑:“欢迎回来,言萧。” 言萧摘下脸上的墨镜:“你亲自来接我?” “我亲自把你送走的,当然亲自来接你。”他没带司机,开的是自己的车。 言萧手一推,行李箱朝他滚过去:“算你还有点良心。” 裴明生笑着接住,上下打量她:“你不是说你现在不能见人?这不是挺美的,气色比走的时候可好多了,怎么,在西北过得很滋润?” 言萧一脸平淡地拉开车门:“是你眼花了。” 裴明生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去给她放了行李。 晚高峰还没过去,车开进城区后就混入了车流的长龙,尾气混着潮闷的空气钻进车窗,六月的上海已经热起来了。 言萧把车窗降到底,等得烦闷,有点想抽烟,但忍住了。 裴明生脾气好,堵成这样也有耐心,任由车一点一点往前挪:“挺巧的,听说五爷被西安那边移送到上海的公安局了,也是今天到的。” 言萧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十里华灯上,忽然有了丝想法:“哪个公安局,送我去看看。” 裴明生看她一眼:“看什么?” “看五爷。” “……你怎么会有这念头?” “想看看仇人的惨状开心一下。” 裴明生被她弄笑了:“好吧。” 拥堵的车流终于通了,他转下方向盘。 晚上八点半,车停在公安局外面,裴明生没进去,在车里等她。 言萧知道李正海肯定来了,正想给他电话,走进玻璃大门就看到他一手叉着腰在打电话,省事了。 李正海转头看到了她,挂了电话走过来:“你回来了?” “嗯,”言萧开门见山:“我想见一下五爷。” 李正海有点意外:“见哪个五爷?” 五爷只是个称号,齐鹏这几年已经差不多接替了这个称号在作案,从警方的角度来说,他也是五爷。 言萧点名:“许恩叶。” 李正海想了想,转头带路:“跟我来吧。” 晚上这个点公安局人不多,非常安静。言萧跟着他走到一间审讯室外面,门推开,被拷在审讯椅上的许恩叶缓缓抬起头,神态苍老,目光如电。 “因为你协助有功才给你开了后门,别待太久了。”李正海带上门走了。 言萧走过去,在许恩叶对面坐下,交叠双腿。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彼此冷眼注视着对方。 许恩叶忽然冷笑一声:“别太得意了言萧,没有关十你现在还不是被老子捏在手里?” 言萧昂起下巴,眼神居高临下:“可是偏偏有关十啊,你被捏手里了。” 许恩叶脸上表情发狠,额上皱纹深如沟壑:“这样看你,还真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我。” “是么?” “没错,同是女人,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言萧慢慢冷下脸。 许恩叶咬了咬牙,似乎连腮帮子都咬住了:“只可惜不知道关十在替谁办事,也算好命,有这么一条能干的狗。” 言萧忽然一脚踹过去,铁制的审讯椅一声巨响,许恩叶浑身一晃,差点摔翻。 李正海推门进来:“干什么!” 言萧狠狠看一眼许恩叶,转头出门,走了很远还能听见她低低的冷笑声。 出了大门,李正海追了出来:“等等,我有事找你。” 言萧转过身。 李正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想请你帮忙鉴定一下这个?” 言萧手指夹住照片,看他一眼:“为什么找我?” “五爷倒了,当初那场鉴宝会就成了最好的检验场,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真有本事的,不找你找谁?” 言萧低头看照片,拍的是一节玉璜。 她的手指在上面摸了一下,还能感觉出那触感:“哪儿来的?” “许恩叶身上搜出来的赃物,我们怀疑他们当天去沙漠是要进行盗墓活动,想查到这东西的出处,也好防止文物遭到破坏。” 言萧其实知道,这是关跃给五爷做诱饵的那节玉璜,他们当初一起从陷地之城里带出来的那节。 她想了想,把照片还回去:“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李正海皱一下眉,也不勉强:“好吧。” 言萧在裴明生的注视下回到车上。 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忽然说一句:“关跃可真有本事。” 言萧拉上车门,仿佛没听见。 “你知道么,刚开始是因为你在鉴宝会上得罪了五爷,五爷才会叫关跃来找我资助考古队,那老家伙就是想叫华岩放血。我本来心里不愿意,见过关跃之后就改了主意,因为我看得出他能做成这事。”他的语气里有些许的得意,事实证明他的确有眼光。 “嗯……”言萧轻轻拖出一个字音,没有半点起伏。 因果早就注定,她开始了因,有了现在的果。 裴明生说:“回去好好休息,改天给你接风庆功。” 上海熟悉的繁华从车窗外闪过,车驶入夜色,仿佛驶入一片灯海。 第60章 第60章 早上九点,商业中心的门店里, 言萧坐在沙发上翻着册子。 这是一家专为私人定制高档男装的店, 裴明生是这里的常客,言萧以前陪他来过一两次, 她自己还是第一次来。 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人陪她坐着,是这里负责接单的莉姐。她接单之后, 会送去法国或者意大利交由专人手工制作。 差不多快翻完全本,言萧终于停下翻动, 看着册子里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件男式羊绒大衣,双排扣,黑色立领。 模特是外国人, 身材又瘦又长, 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像挂在了空架子上。假如换个人穿,一定会不一样。 言萧的头脑里自然而然地跳出那副高大的身躯, 想象和眼前的画面重合,这件衣服似乎也顺眼了。她指一下照片说:“就这个吧。” 莉姐忍不住笑了:“言小姐怎么想做羊绒大衣, 现在天正要热起来啊。” 言萧笑一下:“提前做好啊。” “那没问题,您有什么要求?” “保暖。” 莉姐愣一下:“就这样?” “这就是最重要的。”言萧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给她:“照这个尺寸做,按你们最高的规格来, 料子都要最好的。” 莉姐接过来,笑着多嘴一句:“是给裴少东做的吧?” 言萧没回答:“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您是贵客,可以优先,要是急着要,我会安排国外那边提前。” 言萧点头:“我急着要, 越快越好,做好了帮我包好寄出去。” 莉姐有点惊讶:“您要直接寄出去?” “对,我给你地址,有点偏远,别写岔了。” …… 仅仅过了几天,五爷落网的消息就掀起了滔天风浪,古玩圈里天翻地覆,导致很多拍卖行的生意也受了波折,华岩的工作量也减少了很多。 但言萧很忙,这几天没空闲过。 一只珐琅鼻烟壶被轻轻放到桌上,言萧摘下手上的白手套,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裴明生特地交代了今天给她安排了庆功宴,叫她无论如何不能迟到,实际上已经迟到了。 她收拾了一下,拿起包走出工作室。 先回家换了衣服,再赶到酒店就更晚了。 头顶灯火辉煌,服务生托着餐盘穿行在宾客里,来的都是古董圈里的人,收藏大拿或者投资商,华岩的同行和高层。 言萧一路走到餐桌那儿找到裴明生,顺手从经过的服务生手里拿了杯香槟:“弄这么正式干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 裴明生好笑:“要你应酬什么,我不还在旁边站着呢么?” 言萧稍稍靠上餐桌,她穿了一件黑色长裙,抹胸收腰,轻轻笑了笑,凹凸有致的身体也如软缎一样轻轻动了动。 裴明生盯着她,她有时候会不经意的散发出女性的妩媚,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趟从西北回来后,她似乎更有风情了。 他不自觉地朝她靠近过去,放下手里的酒杯:“我是巴不得你为华岩赚钱,不过你现在的工作劲头也太足了,回来后就天天在忙工作,这么鞠躬尽瘁,我这个做少东的都要汗颜了。” 言萧瞥他一眼:“忙点好,感觉很充实。” 裴明生刚想说话,几个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让开一点。 “言萧,恭喜你,总算是沉冤得雪了。”一个鉴定师举起杯。 言萧随意地点一下头,没有跟他碰杯,只抿了口酒。 “言姐现在是上海滩的大红人了,前途无量啊。”另一个小助理说得就有些巴结了。 恭维的话都大同小异,言萧只是一个个点头,抿酒。 其实这些人在她得罪五爷后大多数都跟她划清界限了,她记得很清楚。现在她翻身了,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开始跟她活络起来了。 “好了,大家一起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裴明生发了话,人群里带头举起酒杯。 少东开口,大家自然服从,一个个带着笑脸举起酒杯,齐刷刷朝着言萧。 言萧慢慢站直,她本来就高,穿上高跟鞋都过了一七五,看着也只比裴明生矮一两公分,站在人群里尤为突出。 迎着众人的视线,她举了一下酒杯,脸上露出笑容:“敬我自己。” 裴明生手指扶着镜框笑地抖起肩膀,言萧永远是言萧,不管是逆境还是顺境,她都不会变,可以外表柔媚,也可以一身铁骨。 这种时候她居然大言不惭地来这么一句,分明是有意打小人们的脸。 大家在一片和谐的笑声里纷纷举杯。 等那群人散去,裴明生告诉她说:“我本来还特地邀请了宋方过来看看你现在的风头,可惜他被警方带去问话了。” 言萧好笑:“你就是真请了他,他也没脸再来。” 裴明生笑笑,从西装里掏出个厚厚的信封按在餐桌上推给她。 言萧两指夹住,眉头挑了起来:“这么多,给我的?” “一码归一码,这是你应得的奖励。”裴明生笑眯眯的。 言萧不客气地收进手包:“就我有?” 裴明生反应过来:“你指考古队?他们当然也有,我都准备好了,不过没送出去。” 言萧看着他:“怎么了?” “关跃接受资助的那个账户封了,钱打不过去,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他,他一个都没接。” “打不通?” “通了,他不接。” 言萧转着手里的高脚酒杯,没说话。 裴明生摇一下头:“算了,他毕竟有自己的老板,五爷的事了了,可能也不想跟我们再联系了。” “嗯。” 这样是最好的。 能给的她都给了,彼此也算是两清了。 这样对谁都好。 …… 西北这两天刚经过一场沙尘,别的地方都还好,就沙地里感受特别难熬。 川子正在收拾营地里的沙子,一辆车开进营地,车门打开,关跃走了下来。 他喊了一声:“十哥,又去那什么城了?” 关跃“嗯”一声,边走边脱了身上的外套。 “有他们守着就行了,你也用不着天天去。” “沙尘推进绿洲了,不去不行。” 川子觉得他这就是在找事儿忙,但又怕说出来惹他不痛快。 那天早上,他看着关跃开车追了出去,回来后整整一天都一言不发。 后来他问怎么不追上去啊? 关跃回得很冷:“追上去也没用。” 他没追,也没打电话,第二天就又恢复如常,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些天,天天如此。 川子扔了手上的铁锹,走过去递给他一根烟,什么也没说。关跃本来话就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况男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不需要过多的语言。 关跃点了烟,夹在指间,背靠着门廊上的胡杨木,阳光有点淡,照下来在脚边拖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一根烟抽了一半也没听见他开口说过话,忽然有车从外面开了过来,是辆旧货车,老远听见突突的响。 川子抬头看一眼:“那不是阿古嘛。” 阿古依然穿着那身蓝色的蒙古袍子,从车里跳下来,手里捧着个东西,朝关跃挥手:“小十哥!” 关跃丢了烟蒂走过去:“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东西,有个包裹寄到我这儿,写的让我转交给你。”阿古把手里厚厚的盒子递给他。 关跃接过来:“哪儿寄来的?” “上海。” 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 阿古没注意:“哥,快拆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么大一只盒子呢。” 川子也好奇地走了过来。 关跃五指抓着那盒子架在车前盖上,几下撕扯掉了外面的包装,里面的盒子露出来,很精致。 阿古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盒盖:“是衣服啊。” 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阿古两只手拎出来,抖了抖:“这么沉,瞧着就很贵,哥,是不是咱姐送你的?” 关跃冷冷地盯着那件大衣。 真难为她,这么贴心,这算什么? 他从阿古手里抢过大衣,塞回盒子:“退回去。” 阿古一愣:“哥你不要?” “不要,给我退回去。” 阿古看他不像开玩笑,乖乖盖上盒盖,抱着上了车。 川子看着他的车开出营地,转头拍一下关跃的肩:“十哥,这是嫂子送的吧?” “别叫她嫂子。”关跃绷着脸:“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我跟她不是那么回事儿。” “……”川子语塞,拨一下头发:“行,那我叫言小姐好了吧。” 关跃转身回屋。 川子追上来:“十哥,兄弟知道你性子冷,但你有话别憋在心里,要么干脆打个电话过去,女人嘛,哄一哄不就好了。” 关跃沉着脸:“不需要。” “十哥你就别犟了,打通电话怎么了?” 关跃停了一下,风沙过后的空气是干燥的,他的声音也是干的:“我不会打给她,她迟早会打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喜欢放假啊,一放假反而更忙,家里也会来好多人,根本没法安心下来码字,真的痛苦~ 只有夜晚能安静下来写会儿,又导致觉没法好好睡,恶性循环,抱头~ 么么久等的大家,假期要结束了,祝愉快~ 第61章 第61章 上午,言萧正用仪器对那只珐琅鼻烟壶做最后一步的鉴定,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 裴明生从外面走进来, 背着双手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了半圈,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忽然头一倾,靠在她耳侧问:“亲爱的师妹,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言萧眼盯着仪器,头都没抬一下:“好好的胡扯什么?” “听说你在莉姐那儿定做了一件男装送了人, 这不是胡扯吧?” “一件衣服而已,哪儿那么多事。” “价值十几万的衣服,叫一件衣服而已?” 言萧终于抬头看他:“怎么, 我花自己的钱你还要管了?” 裴明生托一下眼镜:“别误会, 你是知道的,你的私事我一向不过问, 但是作为师兄,我得关心一下你吧。” 言萧转过座椅, 叠起腿:“行啊,我在外面有男人了,怎么样?” 裴明生刚想问是谁, 仔细看了她两眼,又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动,我早就有机会了。”裴明生语气里一半带着玩笑。 言萧丝毫不给他面子:“那没可能,兔子不吃窝边草。” “你是兔子?”裴明生差点没笑出声来:“你这性格……应该是狼吧?” 言萧瞄他一眼:“嗯, 我是狼,所以我肯定要去找头公狼,你是只狡诈的狐狸,我们俩物种不对,更没可能。” 裴明生好笑地看着她:“那你要上哪儿找头公狼去?” 言萧的脑子里忽然闪出当初在考古队里画的那个狼首,抽象的图案描画在男人古铜的脊背上,即使是用口红画的,也出奇地适合他。 那个男人就像一头狼,在西北大地上独来独往。 但这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了。 “少烦我,我要工作了。”她转过去,继续摆弄那只鼻烟壶。 裴明生摁一下她的肩,口气认真不少:“言萧,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装不下别人,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了那个人是不是?” “我忘不了谁了?” “你的那位贵人。” 言萧抬头看他,眼神尖锐:“裴明生,你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裴明生收回手:“好好好,随便聊几句,别放在心上,我就是来通知你明天去参加一个电视采访,没别的事了,你忙吧。” 门关上,他走了。 言萧推开手上的工作,仰靠在椅背上,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 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是莉姐打来的。 “喂?” “言小姐,非常不好意思,那件衣服被退回来了。” “什么?” 可能是她口气有点冷,莉姐在那头连忙道歉:“真的抱歉言小姐,地址是完全正确的,我保证没有写错,对方是重新打包寄回来的。” “……”言萧没了声音,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用力。 这男人,想干什么? “言小姐,真的对不起……”莉姐还在一个劲地道歉。 言萧挂了电话,手指一翻,一排名字滑上去,看到关跃那个名字。 故意的是吗?故意让她欠着他是吗? 她的手指已经要点下拨号,停顿两秒,反而一滑,直接把他拉黑了。 随手将手机抛在桌上,言萧冷冷地笑了一声:“不要拉倒,我还贴着你了!” …… 天就快黑了,沙地里正当暮色四合的时候,天半暗,可以遮掩很多行迹。 关跃伏在沙丘后面,双眼像豹子一样,紧紧盯着远处在沙里冒出头的两个人影。 他们所在的那片沙地里已经被掘出了坑,那两个人已经在坑里忙活半天了。 远处一声口哨,川子第一个冲了过去,几个弟兄紧跟在后。 那两个人被拽了出来,随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刚被他们挖出来的文物。 关跃看他们抓到人了就没过去,爬起来坐在沙地上,掏出烟。 刚点上一根,川子过来了,其他弟兄已经把那两个人扭送走了。 “十哥,还是你回来的好,自从你去做考古了,我们截的货都比以前少了。” 他们管这叫截货。 关跃抽着烟,看他一眼:“他们带出什么好货了?” “都不行,估计这一带也被挖空了吧?你看看。”他捏着个圆圆的金币递到他眼前:“就这还行,不知道是哪个古国的货币,就这么一个。” 关跃随便扫了一眼:“带回去收好吧,其余的也别落,残缺的也是文物。” “知道了。”川子把金币揣进口袋,没急着走:“十哥,我多嘴问一句,咱们这个文保组织断断续续也好几年了,不管是挖来的还是截来的文物倒是不少,可全都存着,从不交去文物局,为什么啊?” 关跃吐了口烟:“川子,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让阿古回去养马么?” 川子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像你一样问得多,人还比你单纯。” “……” 关跃说:“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别问太多,知道多了对你们没什么意义。” 川子想起之前他安排他们去对付五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忍了忍,话就咽回去了:“行,我不多问,我先回去了。” 等川子走了,关跃掏出手机,翻了翻,没有电话。 他叼着烟,又把手机收回口袋。 言萧当初是为五爷留下来的,关跃知道她迟早要走,她可以走,她可以回她的大上海,继续做她的鉴定师,他并没有怪她,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 这么决绝,摆明了就是要断绝一切。 他绝不会向她低头,但也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 晚上九点,言萧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 没想到这个点都能堵,她点了根烟,降下车窗等着。忽然想起下班前助理给了她一封挂号信,伸手在抽屉里摸了出来。 信是今天寄去华岩的,她按亮车内灯看,里面原来是封邀请函,邀请她去香港的某个文保组织交流活动。 她一个做古董鉴定的,就因为五爷倒了,连身份都高贵起来了,最近什么活动都能想到她。 文保组织。 言萧看到这四个字就没了兴趣,直接把邀请函撕了扔在一边,顺手拧开音乐。 电台里正在播一首蒙语歌,唱歌的男人声音高昂,像能穿透苍穹,唱了几句蒙语之后转成汉语,歌词她似乎听过,简单又婉转——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 鸿雁,北归还, 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 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草原,向南,往北。 言萧紧紧捏着烟,冷不丁笑了,手指一点,重重按下关闭。 怎么了这是,哪儿都摆脱不掉西北了是不是? 音乐没了,她又猛拍了两下喇叭,催促前方车流。 回到家,言萧没心情吃饭,煮了杯咖啡喝了就去洗澡。 洗完出来,手机在响,她裹着浴巾接起来,是李正海。 “言萧,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一下。” “嗯,你问。” “你在西北的时候有没有去过一个跟狼有关的地方?” “……”言萧在沙发上慢慢坐下来,有点意外他居然仅靠那一节玉璜就能查到这一步。 她并不希望李正海查到陷地之城,那意味着他也会查到关跃。 “没有,怎么了?” “那没事了,我就问问。”李正海说到这儿一顿:“对了,我就要回西北了,你以后还去不去了?” “我为什么还要去?” 李正海在那头清晰地笑了一声:“那看来你是真的跟小十哥无关了。” 言萧就知道他是在套话:“一路平安,没事我就挂了。” “谢了,有事再联系。” 电话挂了,言萧却是一点也不想再联系了。 坐了一会儿,她站起来去房间。 回来后行李就没动过,她忽然很想找到那张当初在关跃背上拓印下来的狼首。 从行李箱一直找到那只最常用的双肩包里,打开拉链翻了翻,她的眼神突然凝结。 包里放着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五节玉璜,那一晚她让关跃拿走,他根本没有拿走,居然被她从西北带回了上海。 言萧把东西一放就冲出了房间,拿起手机迅速翻出那个号码。 早上刚被她拉黑,现在她想都没想就拨了出去。 忙音三声,一声急促,一声沉闷,第三声却成了悠远,抵达了遥远的彼端。 电话通了。 言萧胸口微微起伏,冷冷地挤出两个字:“说话。” 电话那头有风声,还有关跃沉静的呼吸。 “你给我说话!” 关跃开了口:“看到东西了?” 言萧咬了咬牙:“为什么?” “就为了这时候。” “……”言萧拨了拨长发,头发还是湿的,水珠粘在手指上,她无比烦躁。 “为什么不告而别?”关跃的声音比她还冷:“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骗我?” 言萧冷笑:“小十哥,你是聪明人,会不懂这意思吗?” “不懂,我不懂。言萧,你自己来说说你是什么意思,你既然走了又送什么衣服?你自己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那不过就是为了报答你跟我合作扳倒了五爷而已,你以为呢?” “是么?”关跃冷笑了一声,他很少有冷笑的这么明显的时候:“那行,东西是我去上海拿,还是你送过来?” “你别来!”言萧脱口而出。 关跃沉默,很久之后,低沉的声音又传过来:“言萧,你敢说你回去这些天真的断干净了?” “啪”的一声,言萧猛然甩手,手机砸在墙上,又掉到地上。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出口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关跃,你他妈真是疯了……” 第62章 “言小姐, 听说您在沉寂的这段时间里去了一趟西北是吗?” 电视台的录影棚里, 聚光灯强烈地照在人身上, 女主持人对着台本提出问题。 言萧对着光侧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穿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双腿交叠, 坐姿优雅:“没错。” “当时整个圈子里都在排挤您, 您怎么会选择去西北呢?” “走投无路而已。” 女主持不禁微笑,诱导她多说一点:“警方透露五爷被捕是受到了您的协助,能告诉我们您在西北都做了哪些吗?” “没做什么,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警方罢了。” 诱导失败, 女主持还尽量保持微笑:“那您这趟西北之行有什么收获吗?” 言萧点一下头:“五爷被捕,古董市场得到净化, 大家得知了真相, 我也重归了鉴定这行, 这些全都是收获。” “还有其他的收获吗?” 言萧淡淡说:“没了。” 还有其他收获吗? 有,当然有, 她还收获了一个男人。 只可惜, 有些脱离了控制。 录影从上午十点开始, 一直到下午一点才结束。 对方一喊停, 言萧就直接走出了摄影棚。 裴明生找过来时, 她正站在电视大楼前的花坛边抽烟。 “师妹,电视台这边的人跟我抱怨说你不太配合,那位女主持人说跟你说话就跟斗智斗勇一样, 听说你好多问题都没回答她?” 言萧一脸冷淡:“我还以为是专业方面的采访,结果只是想挖出我在西北干了什么而已,跟那些八卦周刊有什么差别?” “他们也是为了收视率而已,”裴明生说着故意凑近看一眼她的脸:“不过有你这张脸,收视率已经有保证了。” 言萧没有搭理他的恭维,冷漠地抽着烟。 “对了,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了?” “砸了。” “怎么,手机惹你了?” 手机没惹她,手机里的人在惹她。言萧狠狠咬住烟嘴。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裴明生盯着她近乎空洞的双眼:“言萧,你在想什么呢?” 言萧一言不发。 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 好好的一局棋乱了,乱的没法收拾。 裴明生只当她是录影不愉快,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掏出车钥匙:“行了,不就是个采访,走,师兄请你吃饭。” 车从电视台开出去,前往餐厅。 午后城市里的空气又闷又热。 路上裴明生想到什么:“明天我要去香港谈个合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当散个心,省得你再砸手机。”后面一句当然是玩笑。 言萧看着外面快速倒退的绿化带。 香港往南,跟那地方背道而驰,去了就能远离,但之后呢…… 关跃昨晚问她,真断干净了吗? “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言萧忽然说:“停下,我要下车。” 裴明生踩住刹车,看着她:“怎么了?” “我去不了香港,我要去一趟西北。” “去西北干什么?” “有点事,你别管。” 裴明生拦住她:“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言萧黑漆漆的眼珠转过来,落在他脸上,又移开:“我要去见关跃。” 裴明生皱眉:“事情已经了了,你还见他干什么?” 言萧很久才说:“有个东西要送过去。” “就这样?” 言萧沉默了几秒,也许更久,说:“就这样。” 裴明生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捏捏眉心,又戴回去,语气已经变了:“师妹,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脾气很了解,这是第一次见你主动去找一个男人。” 言萧的脸色很冷。 多年相处,知根知底,裴明生大概知道那件衣服是送给谁的了。言萧的身边一直不缺献殷勤的男人,但她很少会给正眼,偶尔一两个也是逢场作戏,根本连点涟漪都不会留下。 这是第一次。 所以他反而觉得严重。 “为什么是关跃?” 言萧没回答,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也没有着落,她的心思不在这儿。 裴明生的口气难得严肃:“这是你的私事,我不管你跟关跃之间有什么,但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关跃是个连考古队都敢冒充的人,你别跟他扯太深了,你现在前途无量,千万别把自己毁了。” 车里长久的沉默,言萧推开车门:“我知道。” 细细的高跟鞋踩着路面,她下了车,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裴明生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阳穴。 或许当初关跃提出需要一位文物鉴定师的时候,他不该把言萧送去的。 …… 当天下午,言萧从上海直飞银川。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她背着包走进一家手机店。 手机卡插.进新手机里,言萧翻了翻通讯录,那个名字很快跳跃出来,但她最终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没有必要特地通知他,也没有理由,她只是来善后的。 一个小时后,言萧找了辆车,离开机场,独自驾车赶去那片沙地。 很快天边夕阳落尽余晖,辽阔的原野扑面而来,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又触碰到了干燥的西北风。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变…… 夜里十点多,文保组织的营地里还亮着灯。 川子拍响了关跃的屋门:“十哥!” 关跃打开门:“怎么了?” “好像有车进沙地了,二柱说他昨天看见个人很像朱矛,别是这小子又来找事了吧?” 关跃回头进屋拿了件黑色外套出来,搭在身上双臂一伸,边穿边走:“分头去看看,真遇到朱矛就直接下手逮了。” “好。” 除去每天例行换班去守那座陷地之城的人,营地里剩下的人不多,这会儿一个也没睡。川子打头,他们先一步分头开车出去了。 天气不太对头,头顶虽然有月亮,却红丝丝的。 关跃坐进车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只有一句话:“我近期会过来。” 不是言萧发来的。关跃回复了个“是”,然后删了。 这里不算沙漠腹地,就算信号不强也不会妨碍通信,但昨晚那通电话突兀地断了之后,言萧再无音信。 他猜她当时肯定气炸了。 以前她就说过:“你这个人,总能惹我生气。” 关跃把手机收回口袋,开车出去。 在附近绕了一圈,没什么发现,越开越远,忽然在一片起伏的沙丘间看见了汽车的轮廓。 他开着车缓缓靠近,终于看出那是一辆车陷在了沙坑里。 关跃下车,手摸到后腰,从车后方向那辆车接近。 直到靠近驾驶座的车窗,他手臂一抬,枪口迅速指入车窗。 车里的人动了一下,抬起头,脸慢慢转过来。 月光把沙地映得红殷殷的,那张脸也被照出来,错愕一闪而过,然后没有表情。 关跃瞬间收回了手。 言萧正看着他。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男人高大的身影只隔着扇车门站着,有种威压感,言萧的呼吸微微一窒。 她就不该在天黑后还开进沙地,弄得现在这么狼狈。 脚下恼恨地踹了一下,车身一晃,陷得更深。 关跃伸手扒住车窗,用力拉了一下车门,拉不动:“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隔了段时间再听,他的声音似乎更低沉了。 “用不着,我自己可以来。”言萧早就尝试过推门,沙子堆积,根本推不开。 “那你就陷在这里永远出不来也不打给我?” 言萧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可以出来。” 她把包扔出车窗,抓住车窗往外爬。 身体一半到了外面,重心转移,车身一晃,言萧连人带车往沙子陷。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钳在她腰上,把她从车窗里拖出来。 “言萧,你就非要这么犟吗?”关跃的声音压抑在风里,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言萧一身是沙,喘了口气:“你又好到哪儿去了?你比我还犟。” “……” 回到营地里已经是后半夜了。 其他人还没有回来,言萧被关跃带上楼梯,推进屋里。 灯亮了,他扒下她的外套,擦她的脸,沙子很快在脚下落了一层。 言萧衣领敞着,胸口起伏,脸颊被他手碰过后泛出了红晕。 脸上浓妆还没褪,她现在明艳的出格。 关跃注视着她,眼神又暗又沉。 言萧别过脸,把手里的包放在地上:“东西在这儿了,顺便提醒你一句,李正海在查陷地之城。” “还有呢?” “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瞬间,她被关跃推着压在墙上。 “言萧,你在玩儿我吗?”关跃死死地盯着她:“你觉得我是你能玩儿的人吗?” 言萧看着他,脸上表情一点点淡下去,到最后只剩冷漠:“别这样小十哥,我想要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就是对付五爷路上彼此的一点慰藉而已,一段露水情缘罢了,分别了就该断了,你现在这样已经过了。” 关跃两腮肌肉颤了颤,松开了她:“原来经过这么多事情,在你眼里这依然是一段露水情缘,你厉害。” 第63章 川子第二天一早才回到营地, 刚下车就看到楼梯那儿坐着个人在抽烟, 仔细一看居然是言萧,差点以为自己一宿没睡花了眼。 “早啊, 川子。”言萧居然还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十哥知道吗?” “当然知道, 是他把我从沙地里带回来的。” 川子摸不着头脑,但也挺高兴的,跑去找关跃,他正在院子角落里洗脸。 “十哥, 嫂……言小姐来了啊。” “来了。”关跃弯着腰,对着脸盆重重搓了两下,随手抹了一把, 就这么晾着, 掀盆倒了水:“一晚上转下来有什么发现?” 川子还想聊几句言萧呢, 听他这么问只好回话:“没什么发现,可能是我们太多疑了吧, 五爷都倒了, 朱矛那小子应该不敢露头了。” 关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川子觉得他挺古怪的,脸色也很沉。 怎么了这是,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还不高兴了? 言萧在楼梯那儿抽完了一根烟,正好看到关跃过来。 他刚起床, 身上只穿着件背心就出来了,脸上水珠没干,下巴上胡茬泛青,额边几根碎发也沾了水珠,眼神在她身上一触即回:“什么时候走?” 言萧停顿一下,说:“就现在。” “好,我送你。”他说完就回屋去了。 言萧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肩背似乎更宽阔了,走动时腰腿间的肌肉都在贲张出力量感。她微微眯起眼,又把眼神移开。 昨晚他说:“原来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在你眼里这依然是一段露水情缘,你厉害。” 言萧反问了一句:“我把这当做露水情缘又怎么样,不当成露水情缘又怎么样?” 他沉默了很久后说:“如果这不是一段露水情缘,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会去上海光明正大地找你。如果是,我以后不会找你,也不会等你。言萧,我不会求你。” 言萧记得他当时的眼神,很狠,却异常坚定。 他并不是要把她绑在身边,他要的其实是以后,他以为他们还会有以后。 …… 半个小时后,言萧背着包上了车。 川子和其他几个队友都陆续回来了,但都去补觉了,正好,她也用不着道别了,避免了很多尴尬。 关跃套了件衬衫在身上,拎来桶汽油加进车里,然后开车上路。 天气不好,没有太阳,风也很大,一路都有沙尘,其实今天不太适合上路。 但言萧还是会走。 大片的黄沙被甩在背后,荒凉的戈壁前方延伸,整个天地都是灰茫茫的。 他们一路上没有说过话,甚至连简单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就如同两个陌生人。 直到一个转向,言萧眼角余光忽然瞄见了关跃的小臂,衣袖卷起,他左臂那几道刀伤隐约可见。 她忽然说:“关跃,你以后在这儿小心点。” 关跃有一会儿才开口:“我一直都很注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但我知道你做的事是有道理的,你保重。”言萧心里有数,假如他有半点邪念,那座陷地之城早就空了。 所以即使李正海说他来路不正,她也愿意替他遮掩。 关跃这次简洁地回了一个字:“好。” 他没有叮嘱言萧什么,他相信她回去后会过得很好。 风更大了,陡然一阵沙尘拍上来,车身摇晃,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前面一间低矮的木棚屋孤单地矗立在山岩下,这种废弃的小屋,如今成了背包客落脚休整的地方。 关跃有经验,知道这风是一时一时的,停下车说:“等这一阵过去了再走吧。” 言萧下了车,背着包低下头,走向那间小屋。 推开门的瞬间意外地发现还有别人在,她看了一眼就要退出来。关跃跟在她后面,察觉不对立即摸出腰后的枪。 已经来不及,里面的人早就等着了一样,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先一步指在言萧的额头上,她被人拽了过去。 屋里的人挟持着言萧慢慢走了出来:“小十哥,好久不见啊。” 是朱矛,他似乎更干瘦了,双眼阴鸷地骇人。身边是总跟着他的丁哥。 关跃手里的枪对着他,他的枪对着言萧。 “原来你躲在这儿。” “是啊,被你们撵一夜,真是不容易,在这儿又遇上你们了。”朱矛阴阴地笑起来:“怎么样,没想到老子当初没给你们那破烂玩意儿射死吧?你他妈真有种,居然敢动五爷,老子早看出你不是什么好鸟,果然是对五爷有异心。” 关跃注意着言萧:“你想怎么样?” 言萧很冷静,至少脸上没看出慌乱。 朱矛打开保险,枪口抵住言萧的太阳穴:“老子不像你,对五爷忠心耿耿。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替谁卖命,还要你找到的那个大斗的位置。” 关跃双眼沉沉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不肯说是吧?那我就拿你的女人开刀了。”朱矛扣着言萧的那只手伸进了她的衣领里,摸着那截细嫩的脖子。 言萧瞬间脸就冷了,眼神像结了霜。 关跃握着枪的手指暗暗使力。 “听说独眼拿她要挟你,发现你根本不在乎她?”朱矛冷笑:“你蒙得了他可蒙不了我,我可知道你当初为了这个女人单枪匹马跑我那儿去干了什么,你说是吧?” 言萧的衣领被他的手扯开,一大片雪白的胸口连同文胸都暴露了出来。 朱矛伸手摸进去,故意当着关跃的面揉搓,甚至还在言萧脖子上咬了一口:“你有种死撑,就看着我在这儿把你的女人给办了吧。” 丁哥在旁边脸红耳赤地看着,嘿嘿笑起来:“朱哥你真是有口味啊!” 关跃咬紧牙关,看着言萧。 她在抖,却没有看他:“我根本不是他的女人,你拿我威胁不了他。” “劝你别费心机了,你说什么都没用,这得看小十哥怎么说了。”朱矛的手伸进她的裤腰。 关跃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已经变了意味,彻骨的阴冷:“放了她!” 朱矛的手收回去了:“肯说了?” 关跃把手里的枪扔在地上,踢过去:“你放了她我再说!” 丁哥接到朱矛眼神,马上捡起那把枪。朱矛拽着言萧走过来,手里的枪口直抵到关跃脸上,终于推开言萧。 关跃立即把言萧挡在身后。 朱矛枪对准他,忽然拽着他的衣领,一脚踹在他膝弯里。 关跃膝盖一弯,却还稳稳地站着,脸上还顶着那支枪。 朱矛冷笑着,朝旁边的丁哥使了个眼色:“上路前给小十哥一点教训,我们这些日子的罪不能白受了。” 丁哥拿出了把刀,一刀扎在关跃膝弯上,用力一踹,终于让他单膝跪地。 “你他妈不是很能吗,现在你再能啊!” 关跃撑在地上,像被拔了牙的猛兽,一声不吭。 …… 足足过了二十几分钟,言萧的手机被搜走,人被留在原地,看着他们把关跃拽去车上,绝尘而去。 这阵风终于过去了,她坐在地上,摸出烟,颤抖着手点了一支。 关跃上车前已经浑身都是伤,那两个人要留着他的命,又存心蓄意在他身上发泄着恨意,就当着她的面,地上现在还留着一大摊血。 言萧抽着烟冷静下来想了想,忽然站起来就走。没有手机,无法联系上别人,只能走回营地,虽然很远,但也许来得及通知川子他们。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面有车开过来的声音。 言萧转过头,看到那辆车又开了回来,立即朝边上跑。 车直冲到面前,车门打开,里面的人跳下来,很快就追上来,紧紧抓住她的手。 言萧回过头,看见关跃的脸。 他抓着她的手,剧烈地喘着气。 言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这样回来了,但看到他手里还拿着把带血的刀就明白了,他一定是冒险跟他们近身肉搏了。 “你怎么样?”言萧抓住他的衣领,他身上血迹斑斑。 “死不了,我死不了。”关跃重复两遍,大手扣着她的手腕,格外用力。 言萧的胸口还暴露在外面,彼此在对视中喘息,如两头困兽。 陡然间,关跃扣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来。 言萧被他用力抱紧,他狠狠地吻她的脖子,她的胸口,刚才被朱矛碰过的地方,全被他的吻洗刷了一遍。 言萧敏感地缩起身体,想阻止他,但被他按住了。 关跃一用力把她抱到车上,座椅被急忙放倒,两具身躯紧靠在一起,一触即燃。衣服在混乱中撕扯开,裤腰松开,底裤扒下,他抱着言萧猛冲到底。 情.欲混着血腥味,他一声一声的粗喘,用力地深入。 关跃刚才在车上假装昏死突袭,扣住朱矛的咽喉时几乎要了他的命。 言萧说她根本不是他的女人,他却可以为了这个女人拼命。 好在她就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关跃,你在流血。”言萧的声音在发颤,一半慌乱,一半情潮。 关跃依然在狠狠地进出,双手揉搓着她的身体,像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声音发闷,咬牙切齿:“言萧,我们之间就只有这个是吗……” 言萧咬住唇,身体在车里摇曳,没有看他的双眼,忽然伸出手臂抱住他,挺腰迎合。 关跃终于在她体内宣泄而出。 彼此都像是死了一回一样。 “起来,你快止血。”言萧轻喘着说。 关跃没有动,喘息着,身体沉重地压在她身上。 言萧连忙推开他坐起来,他身上的血都已经沾到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这章,为毛我码字这么慢哟,头疼~ 补觉去,醒了再战,困趴…… 我觉得我已臻化境,不日即将飞升了~~ 第64章 前前后后找遍了车上和后备箱, 没有找到医药箱。 言萧回到车上,把关跃翻过来, 他任她摆布,失血过多让他微微古铜的脸都泛白了。 衣服早就凌乱不堪, 衬衫和长裤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扒下来了。 言萧压着剧烈的心跳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腿弯那儿的一道割伤不太深, 已经自己止了血, 肩膀和胸口那几下是扎伤的, 一刀一个孔洞,扎得很深, 血往外淌, 到现在都还没止血, 从他的身上滴到座位上。 言萧拿了他的衬衣紧紧按压住, 不停地喘气:“关跃, 关跃!” 关跃睁着眼睛看着她。 言萧移开眼, 深吸口气, 又转过来:“怎么做,你教我。” “就这样压紧,止了血就好了。” 他说得很平静,言萧才算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扔开那件染血的衬衣, 血终于止住了。 关跃从头到尾都清醒冷静,甚至还能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喂, 川子……在戈壁那里,那个废屋往东……朱矛在,他们一共两个人,都受了伤……” 言萧把他的背心和长裤拉上,夺了他的手机,走去车外面。 川子还在那头问:“十哥,你们没事儿吧?” “是我,”言萧用力地握着手机,指关节都泛白,冷冷地说:“你们找到朱矛之后别手软,往死里整,能多狠就多狠,最好去他一层皮!” 去他一层皮都算轻的。 川子半天没说话,可能是被她的口气震住了。 言萧挂了电话,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烟,摸到了烟盒,却只是拿在手里烦躁地转了两圈就塞回了口袋,又走回车门边:“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这里离营地更近,等川子他们过来就行。” 言萧走动两步,摩挲一下脖子,才发现自己现在也衣衫不整,她把衣领扣起来,坐进车里,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他身上。 车门拉上,车里变得分外安静,言萧低着头,眼睛盯着他:“关跃,你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不会的。” “你刚才那样是不是疯了,你说你不会?” 关跃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欠我的。” 言萧沉默了一瞬,慢慢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关跃抿住唇,喉结滚了滚,却没说什么。 车窗外隐约有声音,言萧仔细听了听,一下坐正,发动汽车,把车开了出去。 那是一阵警笛声。 “往回走,进沙漠。”关跃的呼吸有点重,手在口袋里摸一下,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他抢回来了。 言萧随手拿了塞进口袋:“会不会是来追朱矛的?” “有可能,”关跃坐起来:“开车目标太大,下车走。” 言萧踩下刹车,还没停稳,他已经一把推开车门下去。 她把包在肩上一搭,下车去扶住他。 关跃的伤口刚止了血,又裂开了,却还走得很快。 言萧抓着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好在她够高挑,能架得住他。 往前是沙漠,沙丘遍布。 关跃的体力强得惊人,走了很久他也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言萧怕他休克,扶着他在沙丘后面坐下。 在这地方休克就完了,救都没法救。 远处忽然一声枪响,沉闷的像是哑了的鞭炮。 她回头望一眼,没法辨别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关跃说:“可能是川子带人过来了。” “十哥!” 远处果然传来了川子的声音。 言萧拉着关跃站起来,看到有车朝他们这里开了过来。 一辆吉普拖着老长的尘烟疾驰过来,川子半个身子都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朝他们遥遥挥了挥手。 车很快停在附近,他一马当先跑过来:“十哥,我们找到朱矛了,不过被警察抢先了。” 话没说完已看到关跃身上的血,他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人:“操,怎么弄成这样了?” 关跃喘口气:“没什么,刚才那枪是谁放的?” “朱矛自己放的,我们快过去的时候他放了一枪,没打中我们,把警车引过去了。” 川子他们是在一个沙坑附近发现那两个人的。丁哥昏死在一边,朱矛更严重,手脚都被放了血,被皮带绑了手在胡杨树干上,出气比进气多,几乎去了半条命。 川子本来还惦记着言萧的话要给他点苦头吃,看到这一幕差点惊呆了。 一看就是关跃的手笔,但他很少见关跃下这么重的手。 朱矛也是狡诈,居然还拼了口气,趁他们靠前的时候挣脱开放了一枪,就这一枪引来了警车。 川子担心关跃,就放弃了那小子,一路找了过来。 关跃说:“被警察逮了也干净。” 言萧只觉得太便宜了朱矛。 “行了十哥,先回去再说吧。”川子二话不说从言萧手里接过他,就要往背上背。 关跃没让:“用不着,我还没到那地步。”说着自己朝停车的地方走了。 言萧在原地站了一瞬,过去的几个小时纷纷乱乱地挤在一起,她的脑子里反而是空的。 直到现在,关跃留在她身上的情.欲已经褪了,只剩了身体上的酸楚。 她抹一下脸,跟过去,手机忽然响了。 拿出来看一眼,是裴明生打来的,她顾不上接就按掉了。 刚到了停车的地方,手机又响了,拿出来,又是裴明生。她只好接起来,眼睛看着刚刚上车的关跃:“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裴明生开门见山:“言萧,你跟关跃的事情解决好没有?” “现在问这个干什么?”言萧盯着车里,有点烦躁。 川子正在跟关跃说话:“十哥,老板今天忽然过来了,听说你的事也跟着一起来了,就在后面那辆车里。” 关跃“嗯”了一声,好像并不意外。 电话里,裴明生还在说:“我跟你说过关跃有个幕后老板还记得吗?我今天在香港刚知道一个消息,那个老板居然是你认识的人。” 言萧注意到他们后面的确还跟着一辆车,车窗玻璃降了一半,能看见后排坐着个人。 她看着那人,下意识问了句:“谁?” “就是以前你身边的那个人!” 那辆车的车门被推开,里面的人走下了车,一路走到前面的车门口,和里面的关跃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朝言萧走了过来。 裴明生在那头问:“言萧,你听到了吗?是顾廷宗!关跃的老板就是顾廷宗!” 言萧盯着迎面走来的男人。 “萧萧。”他在她面前停下,端详着她的脸。 言萧垂下手。 …… 两辆车先后往营地开,川子急着带关跃回去治伤,在前面开得飞快。 后面的车里坐着言萧,旁边是顾廷宗。 其实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 “萧萧,你长大了。” 言萧看他一眼,淡淡说:“你却老了。” 顾廷宗愣一下,接着就忍不住笑了:“是啊,岁月不饶人。” 其实他还算不上老,男人在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顾廷宗有副很儒雅的外表,身材保持得也算匀称,他依然很有魅力,那种成熟男性的魅力。 但对言萧而言,他还是老了,毕竟认识他时她还年少。 “你怎么会是关跃的老板?” 顾廷宗说:“这个文保组织是我创立的,我当然是他的老板。” 言萧以前只知道他经商,但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也从没想过他还跟文保组织有关。 顾廷宗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上斜条纹的西装压出细细的褶皱:“我听说了你的事,我让关跃去扳倒五爷,也算是替你出气了。” 言萧盯着前面的车尾:“说这个干什么,我并不会谢你,因为这不是你的功劳。” 扳倒五爷,明明是她跟关跃一起做的。 顾廷宗眼角挤出笑纹:“你不用谢我,我希望能为你做些事。” 车终于开进营地,川子把关跃送进屋里,几个大男人忙进忙出地给他处理伤口。 都是久伤成医,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处理好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了川子还在给他收拾。 “十哥,你胸口那两下被刺得有点深,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川子给他披上衣服。 关跃忍着药水的刺激,额头上不断冒汗:“没事儿,你别告诉言萧。” 川子会意:“怕人家担心是吧?” 关跃摇一下头:“她就要走了,别给人添堵。” “……” 门被敲了两下,川子看到来人,再看看关跃,还真嘴巴一闭什么都没说,出门走了。 言萧走进来。 这间屋子她是第一次来,就在她住的那间楼下。 关跃身上盖了毯子,露出赤.裸的上身,早上出门时肩背上还都好好的,现在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言萧盯着他硬实的胸膛,真怀疑他是不是铁打的。 关跃忽然问:“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的飞机明显是赶不上了。 言萧看着他,她的眼珠很深很黑,专注着看人时,仿佛全世界就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 “我要再待几天,你好好养伤。”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关跃抿了抿干燥的下唇:“没有必要言萧,你要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留下,不如不留下。” 言萧在他床沿坐下:“我有别的事,顾廷宗要我留几天。” 关跃眼里有了变化,其实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顾廷宗找了言萧。 “你们早就认识?” “嗯,早就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老板出来了~ 又是这个点更,又修仙,没救了~ 希望今天晚上可以早点吧,不要过夜,叹息~ ———— PS:为了避免你们再疯狂联想,顾老板的名字改掉了。 这对一个配角名字随便取的人而言是多大的工程量哟! 第65章 营地里并没有因为来了老板就有什么变化。 晚饭是川子弄的, 跟平常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多了份土豆烧肉。 川子来给关跃送饭, 言萧才离开, 她待了很久, 话却没说几句,就在他旁边坐着。 有些话彼此心照不宣,根本没什么好提的。 临出门, 关跃叫住她:“你尽快回上海吧。” 他的语气很认真, 言萧在门口徘徊了一下说:“我也没打算久留。” 天就快黑了,言萧打水去楼上,洗了脸,换了身衣服, 又接到了裴明生的电话。 这次他的语气恢复如常了:“言萧,你现在怎么样?” 言萧伸手摸烟:“不怎么样。” “要我过去吗?” “你过来干什么?” 裴明生在那头停顿一下, 说:“怕你经受修罗场, 师兄可以直接过去以工作名义把你接回上海。” 言萧忍不住笑一声:“难得见你这么正义,不过没用的,该来的总会来。” 顾廷宗已经告诉她, 在上海时她收到的那封来自香港某文保组织的邀请函就是他发来的。现在他又主动联系了裴明生,透露了他身为关跃老板的身份。 他想出现, 是挡不住的。 裴明生在电话里问:“那你就继续待在西北?” “放心,不会太久的。” 电话挂了,言萧终于摸到了烟,夹在手里, 一只手正摁打火机,门被人敲响了。 她含着烟去开门。 门外站着顾廷宗,他脱了西装,换上了很休闲的开衫,贴身柔软的长裤,头发也梳得松松的,这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东西拿来了?”言萧让他进门。 顾廷宗提出留她几天,帮他鉴定一下藏品。 她答应了,原因很简单,她欠他的。 “没有,那不急。吃晚饭的时候没见到你,我来看看你。”顾廷宗进门后先打量了一圈四周。 言萧看他一眼:“你是这里的老板,要想住这里的话我可以换地方。” 顾廷宗说:“你就住这儿,女人当然还是适合住在阁楼上。” 言萧摁住手里的打火机,点了嘴里的烟,缓缓吐出一口:“金屋藏娇是么?” 她记得十几年前就有人拿这四个字形容过他们。 “别这么敏感,萧萧。”顾廷宗看着她,微微皱眉:“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言萧心想果然男人上了年纪都知道养生了,还关注这对身体不好。 她不急不忙抽了半截才开口:“我工作很忙,你有什么藏品尽快拿出来,我待不了多久。” 顾廷宗靠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我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你了是不是?” 言萧侧身让开,脸上没有表情:“难道还有别的理由?” “我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你对我是有点怀念的。” 言萧抽着烟,陷入沉默。 她的父亲是知名历史学教授,顾廷宗是他众多学生中最得意的一个。 她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他是什么场景,只记得他经常去家里拜访,每次眼神都会停留在她身上。 人和人之间的吸引很难说清楚,终于某一天,顾廷宗在阳台上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脸。 那天晚上,言萧被养父叫过去训了很久:“我都看到了,你们不能在一起,你才多大!你们不合适!” 言萧没有反驳。 几个月后养父心脏病复发去世。 当时她的养母已经身体很不好,逢此巨变精神都有点恍惚,葬礼上忽然跟言萧说:“你不该气你爸爸的,说不定他就不会发病。” 言萧不止一次告诉她:“医生说爸爸是劳累导致的,不是生气。” 但似乎没有用,她一次次提起。 没多久养母也去世了。 一个被称呼为二叔的男人成了言萧的监护人,实际上顶多见过两次面。 没多久外面就有了传言,她还没成年就跟一个大她十几岁的老男人混在了一起,气死了养父母。那个二叔管她叫白眼狼,义正言辞地把她赶出了门。 言萧身无分文,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学校,只能睡桥洞。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穷到那样的地步,比书里看的,电影里演的任何一种都要难以忍受。 顾廷宗后来在大街上找到了她,她很狼狈,在寒风里穿得很单薄,和几个小混混走在一起。 言萧被他拽上车,关车门的时候不小心夹到了手,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 顾廷宗皱眉:“别跟那群人混在一起了,你都学会说脏话了。 言萧看着她:“古人还说‘竖子’,‘叱嗟,尔母婢也’,都是骂人的话,怎么骂直白点就不能接受了?” 顾廷宗不禁笑了:“萧萧,别逞强,有事为什么不找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言萧那时候就像只刺猬,什么都不想依靠,只在他那里窝了一晚就走了,后来也并没有找过他,直到那个二叔忽然叫她回去,说愿意把她的家还给她。 她回去了,二叔却喝得醉醺醺的,一见面就对她动手动脚:“你不是就喜欢比你大的吗,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吧,跟了我,我把房子跟钱都还给你。” 言萧摸到了能摸到的一切东西招呼了上去,台灯,书,甚至是厨房里的锅碗。 等到停下来时,那位二叔已经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她愣了很久才跑出去,终于想起找顾廷宗,站在公用电话亭里拨通他号码时声音都在抖:“顾廷宗,我打死了人……” 顾廷宗来了,警察也来了。 人没死,重伤。 言萧记得李正海当时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你打伤的?你才多大?” 顾廷宗替她解决了一切事情,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赢了官司。 那时候她才发现顾廷宗很有来头,他看似温和,实际上很有手段。 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从十六岁到十八岁,顾廷宗陪在她身边两年,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她的长辈。 等到她成年,他们才算真正的在一起,可是并没有多久,顾廷宗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无踪。 言萧那年刚进大学,刚刚认识裴明生。 他有时候会问她:“那个总来接你的男人去哪儿了?”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不是很伤心了,既然断了,就断得彻底点,这些陈年往事也早就尘封了。 只是有时候会回忆起养父的话,不要找个不合适的男人,不管过程多吸引,不合适终究不合适。 言萧把没抽完的烟捻灭,看着顾廷宗,他老了,跟记忆里不一样了,实际上在这里遇到他之后,言萧发现自己以前根本也未曾了解过他。 “什么时候开始鉴定?” 顾廷宗叹口气:“早知道你这样,我就多带几件藏品过来了。” 他出门走了。 言萧倒头躺在床上,听见楼下偶尔的脚步声,想起裴明生说的“修罗场”三个字,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关跃换完药出门,正好碰上顾廷宗来找他。 “老十,伤好点没有?” “好多了。” “那就好,带我转转吧。” 阳光热烈,照入营地,到处都亮得晃人眼。 关跃拿着钥匙,打开了营地边角里一间屋子的门。 顾廷宗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东西都在这儿了,一件都没有交出去。”关跃揭开一块布,灰尘四散,下面露出几只大木箱。 顾廷宗在旁边踱着步看了几眼,点点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木箱子里都是这些年文保组织从盗墓贼手里拦截下来的文物,有的是就地发掘出来的。 言萧来的那晚,那条说近期会过来的短信就是顾廷宗发来的,关跃早就准备好了。 “应该的。”他把布盖上。 顾廷宗笑笑:“再去那座陷地之城看看吧。” “好。”关跃出去开车。 经过楼梯那儿,他特地朝阁楼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言萧。 车开入沙漠,走了很久,顾廷宗开始在车上闲谈:“那地方是你跟言萧一起找到的?” 关跃目不斜视地盯着前路:“对。” “言萧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顾廷宗的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亲昵:“当初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十几岁,如今女大十八变,就是脾气一点没变。” 关跃一言不发。 顾廷宗参与了言萧的过去,他没有。 “人啊,总要到一定年纪才知道自己要什么,如果当初我没把事业重心转去香港,可能跟她也大不一样了。” 关跃握着方向盘,沉稳地转向、加速,只不过手上不知不觉多用了点力。 “老十,你觉得言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怎么样?” 关跃没做声。 “算了,我也是随口问问,听说营地里管言萧叫十嫂?”顾廷宗说到这里笑出了声:“也不稀奇,跟这样的女人朝夕相处,除非是石头做的,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你说是不是?” 关跃不需要回答,他知道顾廷宗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直听着西北动静的人,不会不知道他跟言萧的事。 “到了。”他踩下刹车。 那片绿洲到了。 顾廷宗下车远眺一眼,眼里已有赞叹:“真是好地方,这么大一片宝库,难怪五爷会甘愿冒险,我这趟亲自过来也值得了。” 他拍一下关跃的肩:“当初这个文保组织创立的时候就十个人,你是最年轻的,我没想到他们都走光了,反而是你留到了最后。” 关跃说:“我自愿留下的。” 顾廷宗点头:“你替我扳倒了五爷,我也可以放心把西北这块交给你了。我给你路线,把收着的那批文物都送出去吧,好好干,至于别的事情,都过去了。” 别的事情是指什么,他心领神会。 关跃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让大家久等,外婆还在病房里住着,情况不是太好,我们几个小辈得轮流守夜,没办法,什么都挡不住老去和病痛。 明天还得去一趟医院,如果回来够早就更,如果要守夜我会在评论区说的,过了后天应该会空闲许多,打算连续更到完结~ PS:上一章修了,包括前面一些章节,不过剧情没什么大的改动,并不影响阅读,不用特地回头去看了。 第66章 正当中午, 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有车开进了营地。 言萧走到院子里, 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说话声,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叫她:“言姐!” 她看过去, 居然是石中舟。 “言姐,你从上海回来了啊!”有段时间没见,他瞧着越发圆头圆脑。 言萧问:“你怎么来了?” 石中舟指指正在那边关车门的川子:“他接我们来的。” 来的不止是他, 车旁边还站着王传学和蒲佳容, 除了张大铭,整个考古队都在这儿了。 “言姐!”王传学兴高采烈地跟她挥手。 蒲佳容看到她之后神情却有点僵,只跟她点了个头。 川子在那儿催:“走吧,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两位姑娘就麻烦挤一挤了,我就不另外安排了。” 石中舟急匆匆过去:“回聊啊言姐, 我们先去把带来的工具拿下来。” 连做考古的工具都带着, 言萧大概猜到他们为什么来了。 蒲佳容提着只旅行包走过来。 言萧带她上楼。 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屋,蒲佳容忽然开口:“言小姐, 我听说你之前走了。” 言萧看她一眼:“嗯,怎么?” 蒲佳容看着她, 好几次欲言又止,很久才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失望了?” “……”蒲佳容不自觉地红了脸,这么长时间关跃一直带着言萧在身边,她已经放弃了, 但石中舟忽然说言萧走了,没有理由。 来这里之前,她心里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丝希望,可是来了却看到言萧就在眼前。 “你跟关队现在……” 言萧笑得很淡,一晃就没了:“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蒲佳容合上双唇,忽然后悔这么问了。言萧不急不忙,她自己却像是乱了阵脚一样,上来就想套问出他们现在的关系。 她放下旅行包,温吞地说了句:“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先下去了。” 言萧心知肚明,蒲佳容要喜欢关跃是他们之间的事,她管不着,也不会管,女人之间的这种试探,根本没有意义。 楼下,关跃带着顾廷宗走了几个地方,刚刚回来。 下车前,顾廷宗说:“老十,你的那几个考古队员我让川子去接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关跃眉峰一压:“他们只会做考古,来这里恐怕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听说考古队被警察查过去的时候你让他们自己跑了,川子提议他们来这里也被你拦下了。何必呢老十,那座城太宝贵,还是有专业人员来开最好。”顾廷宗笑着说:“就这么定了,去见见他们吧,毕竟你也是领队。” 关跃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推开车门。 窄小的屋门口站着蒲佳容,她身上穿了件淡绿的长袖衫,在这地方很显眼。关跃从门廊下过去,一眼看到她。 “关队……”一看到他,蒲佳容就想问这段时间他好不好,可看着他的脸又没问出口。 关跃问:“小王和小石呢?” 蒲佳容拎拎神:“都在屋里呢。” 关跃走进屋子,石中舟和王传学正坐在床上整理东西,看到他进来,弹簧一样跳起来。 “关队,我们可算再聚首了!” “就是,言姐也在呢。”石中舟说起来就感慨:“我之前还真以为她不回来了。” 关跃不自觉地咬一下牙关:“你们都是做正规考古的,到了这里不比之前,什么事情都要多长个心眼。” 三个人都听他调动习惯了,听到这种话第一反应就是点头,也没问什么原因。 关跃想了想:“要是不想待就直说,我可以送你们走。” 蒲佳容愣了愣:“当然想待,我们早就想来找你了。” 王传学附和:“是啊,不想待就不会来了。”cncnz.net 石中舟到底要机灵一点:“关队,这个文保组织的老板忽然接我们来,是有新的发掘工作请我们参加吗?” 关跃说:“这次跟之前不太一样。”说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屋外,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 言萧站在门廊的阴影里,正在抽烟,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 关跃记得她说过,这是为了不影响做鉴定。 似有所感,她的脸忽然抬了起来,目光穿透一片炽烈的阳光看了过来。 没有刻意,甚至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也许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却像过了很长时间。 然后她掐了烟,走进了顾廷宗的那间屋子。 关跃收回视线,喉结滚了一下。 石中舟还在跟他说话,也没有在意。 顾廷宗的屋子里茶香四溢。 屋子一样窄小,但他懂得享受,靠窗的位置摆着他特地带来的紫檀柜子,柜子上是一套紫砂茶器,他正在泡茶。 言萧站在旁边:“要我鉴定的藏品是什么?” 顾廷宗给她倒了杯茶:“这么着急?” 言萧碰都没碰:“别拖时间,否则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你,比如直接还你钱。” “还我钱?”顾廷宗的脸上有点不好看:“别这样,我们当初并不是买卖关系。” “是么?” 大概是她语气不对,顾廷宗终于放下茶壶,从柜子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到她面前。 言萧手指挑开盒盖,里面是那五节玉璜。 她抬起头:“这五节玉璜我早就鉴定过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要给你鉴定的,是要送给你的。” “什么?” 顾廷宗把盒子盖好,朝她眼前推了推:“这是你的了,萧萧。” 言萧的眼神有点变味:“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知道,当然知道。” “那你就该知道这是文物。” 顾廷宗笑得温和:“在我眼里,什么文物的价值也比不上你。” 言萧低头摘手套:“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明白的,萧萧。” 她明白的,但不想听。顾廷宗叹口气,手指摸过她的头发: “我这次亲自过来是为了你,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想回来找你。” 对不起她?言萧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十六岁时起她被所有亲戚唾弃,流言蜚语持续了很久,跟顾廷宗在一起前她被说成不知检点气死养父母的白眼狼,跟他在一起后又被说成不知廉耻被男人包养的烂货。 她以为自己明白这段关系是什么就可以了,但直到顾廷宗突然离开,才发现别人没有说错。 她在这段关系里如同被豢养,那根本不是一段正常的恋情,所以可以任意地丢掉。 言萧的确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伤心了,但记得每一句谩骂和指责,他们幸灾乐祸的嘲讽。人言可畏,有段时间她甚至真的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气死了养父母,整个人郁郁寡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个星期,甚至产生过不该有的念头,想一了百了。 但她挣扎过来了,年轻时不懂事,一腔轰轰烈烈以为就是爱,现在才发现那不过就是成年人随意玩过的一撮泥,风干之后,在指尖一捻就能随风而散。 手套终于脱离指尖,言萧淡淡说:“知道什么叫历史吗?昨天的事情到了今天就成了历史,顾廷宗,你跟我已经是历史了。” 男人的身体靠过来,一只手臂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你长大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顾廷宗的手从她的腰上往上滑:“你真的长大了,萧萧。” 女人的臀是浑圆的,胸是饱满的,他见过豆蔻一样的言萧,但现在她已长成了成熟的蜜桃。 他的眼里仿佛烧起火星,低头吻到她的脖子:“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言萧推开他,朝门口走。 顾廷宗抱住了她,言萧的背抵在紫檀柜子上,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 言萧的衣服被掀开,顾廷宗的手伸进去,女人的皮肤滑腻得像涂了一层蜜蜡,他的呼吸不禁急促,抚摸她的身体时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言萧僵着身体:“别碰我。” 顾廷宗看她的脸,只看到一脸冷漠,松开了手。 到了他这个年纪,对欲.望已经能做到克制,勉强女人不是他会做的事。但任何年纪,被女人拒绝都会让人脸上无光。 “为什么?” 言萧实话实说:“心里没你,肉体也吸引不了我。” 顾廷宗的脸很白,除了年龄带来的细纹,没有一点风吹日晒的痕迹,敞开的衣领里,胸膛不结实,一片光洁。 养尊处优的男人,和在西北风沙里趟过的男人截然不同。 言萧很清楚吸引她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顾廷宗理了理领口,眼神深了许多:“萧萧,能吸引你的并不能当真,玩儿一下可以,那是什么样的人你并不清楚,别不理智。” 言萧冷冷地看着他,很明显,他知道她和关跃的事。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跟你不一样。”言萧拢着衣服走到门口:“还有,别动那座陷地之城,那是犯法的。” 顾廷宗看着她出了门,慢慢转过身,端着一杯凉透的茶喝了下去,一甩手,紫砂茶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所有女人都可能回头,言萧不会,他曾经占尽先机,如今却一败涂地。 怪得了谁,怪他自己。 当晚沙地里又有风沙,营地里大部分人守在那片绿洲里,剩下的人早早吃了晚饭回屋避风。 夜里过了十点,关跃站在门廊下抽烟。 烟抽完,他走到顾廷宗的屋门口,敲了两下。 门拉开,顾廷宗站在门口,递给他一张纸条。 关跃收在口袋里。 “老十,这就是那条路线,你尽快把东西送出去,我待不久了。” 关跃“嗯”一声,灯光昏暗,看不清顾廷宗的表情,关跃觉得他的情绪有些变化。 他下意识地朝阁楼看了一眼,灯光已经灭了,言萧今晚睡得很早。 顾廷宗又说:“那座陷地之城加快发掘,后面我安排人过来把东西运走。” 忽然两声脚步响,话语戛然而止。 关跃转过头,胡杨柱子旁站着一个人,动了一下:“关队,我出来找一下厕所……” 是石中舟。 关跃瞬间皱紧了眉。 顾廷宗拍一下他的后腰:“处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谢谢大家的祝福,外婆还在观察,希望能早点好吧~ 要收伏笔了,激动的搓手手~今天起开始日更,有不可抗力原因要请假我会在评论区说的,爱你们,比心~ PS:红包都送了哈,注意查收~ 第67章 深夜里, 风一阵阵拍打着窗户,言萧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没有睡意。 她是来这里善后的, 阴差阳错,现在却跟顾廷宗彻底善了后。 也好, 像是结清了一笔陈年旧账。 地上的人翻了个身,那是蒲佳容, 她觉得床太窄,坚持要打地铺, 也许是不想跟言萧挤一张床。 言萧也没拦着, 这张床她跟关跃滚过好几次,说实话,睡了别人也有点怪。 毯子被子都给了她,言萧翻了个身, 感觉手机在震动,摸出手机,屏幕上有条消息。 她坐起来,没有惊动蒲佳容, 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 外面黑灯瞎火,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言萧贴着墙角走到泥墙院外,隐隐约约看到一辆车停在那里。 刚走近,一只手把她推进了车里。 言萧刚坐下就问:“叫我出来干什么?” “开车。”关跃进了后排,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喘息。 “去哪儿?” “医院。” 车里似乎还有别人,言萧按亮手机,微薄的蓝光照亮后排,车座上蜷缩着石中舟,关跃一手按着他的腿,那条腿上裤管已经被血染透。 “怎么回事?” “中了枪,快走。” 言萧愣了一下,来不及多问,转头就把车开了出去。 石中舟似乎昏迷了,一路都没怎么出声,中间也只是断断续续地哼了两声,并没有醒。 到了镇子上已经是后半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整条街就一盏路灯。 关跃在后面指路:“往右走。” 言萧转向开过去,车灯照出了乡镇小诊所的围墙。 车还没停稳关跃就开了车门跳下去,也就言萧下车的功夫,诊所里灯亮了,他拽了一个男人出来。 那是医生,边被扯出来边套白大褂:“别急别急,我瞅瞅。” 他探身进车看了一眼,连忙跟关跃一起把石中舟抬进诊所。 言萧一路跟进诊室,里面就一张斑驳掉漆的铁床,石中舟躺在上面,脸色蜡黄。 诊所小得可怜,就这么个医生,口罩都没顾上戴,只戴了副手套,一边拿剪刀剪开石中舟的裤管,一边问:“什么伤?” “枪伤。”回话的是关跃。 医生愣了一下:“那我怕是治不了,你们还是赶紧送大医院。” “再耽误要出事。”关跃冷静地说:“你放心,子弹在小腿肚子上,不深,取出来就行,我可以帮你。” “……”医生看一眼床上的石中舟,犹豫不决。 “快点,救人要紧。”关跃看一眼言萧:“你先出去。” 言萧深吸口气,出了门才缓缓吐出来。 这诊所就是个大杂烩,中西医混合,还夹杂着藏医。进门的地方竖着一排药柜,一半放中药,一半放藏药。言萧从旁边经过,刺激的药味钻进脑袋里,脑仁都作疼。 走到门外,她从口袋里掏出烟,含了一根在嘴里,好半天才想起来要点。 白天见到石中舟还好好的,晚上就中了枪,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诊所门口挂着牌子,一半汉字,一半藏文。直到她就快把那天书一样的藏文笔画记下来了,听到关跃跟医生说话的声音,然后他才从里面出来了。 言萧立即问:“怎么样?” “子弹取出来了,人还昏迷着。” “他怎么中的枪?” 关跃低着头,拿着块医用纱布擦着手上的血迹,高大的身躯逆着门里的灯光,看不清神情。 “说啊,到底谁开的枪?” “我。” 言萧一怔:“你再说一遍。” 关跃丢了纱布,往墙上一靠:“我开的。” “为什么?” “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言萧揪住他衣领:“你他妈在胡扯什么,是不是疯了?” 关跃低头对着她的视线,眼里沉幽幽的:“我没胡扯,事情就是这样,你别说出去,明面上小石已经不存在了。” “……”言萧松开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关跃压低声音:“出了这种事我得回避一下,小石就交给你了,我暂时在镇子上的旅店里落脚,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知我。” 言萧扯住他:“为什么找我?” 关跃双眼定定地看着她:“这种事情我能找谁?谁也相信不了,我只信你。” 事关生死,他只信她。 言萧说不出来话,看着他迅速走出诊所的围墙,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一头乱麻,她用力地搓了两下手指,转头走进诊室。 石中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青白,没有血色,腿上包扎了厚厚的纱布。 床边的托盘里摆着染血的手术刀和止血钳,止血绷带的一段耷拉在里面,一切简陋又仓促。 言萧在旁边守着,偶尔看一眼墙上老旧的挂钟,过得很快,天就快亮了。 医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会儿才匆匆走进来,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头上都是汗,“看看情况吧,实在不行得送去大医院,别后面出什么岔子。”他一边说一边嘀咕着出去:“奇怪了,怎么到这会儿警察还不来?” 言萧猛地盯着他:“谁让你报警的!” 医生被她这一句吼得莫名其妙:“你这人没事儿吧,这可是枪伤,怎么能不报警啊?” “操!”言萧低低骂了一句,自己也不清楚在骂什么。 医生只觉得吃力不讨好,板着张脸走了。 言萧没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报的警,也没法估计时间,就这会儿功夫,王传学忽然从外面一头冲了进来。 “言姐,关队叫我过来帮忙照看小石,他怎么了?” 他来得正好,言萧来不及多说:“这里最近的市区在哪儿?” 王传学说:“榆林。” “那好,马上送小石去榆林市区的医院。” “到底怎……” “别多问了,马上走。” 王传学只好点头,去床边背起石中舟就出了门。 刚把石中舟送上车,路上已经能看见闪烁的红蓝灯条,言萧说:“你们先去,别碰上警察。” 王传学开着车走了。 言萧打算朝另一个方向走,但没来得及,一辆警车直冲到她眼前。 车窗降下,李正海伸头出来看着她:“又是你啊言萧,你不是不来西北了吗?” 也是巧,要是别的事情报警,来的还不是李正海,偏偏是枪伤。 前几天警察在沙地里抓到了朱矛,审问后得知他跟小十哥动了手,还动了枪,李正海就对枪支弹药这块儿上了心,要求有相关消息都直接报给他。 他来的也真对,又遇到了言萧。 …… 天亮了,昨夜的风沙让镇子到处灰头土脸,连小镇的派出所里都弥漫着尘灰。 言萧坐在桌子后面,李正海坐在她对面。 又是一番漫长的对峙,他靠在椅背上,有点无奈:“中枪的人跟小十哥有关?” 言萧说:“看到我就是跟小十哥有关?” “中枪的人少得很,我们很快就会查到,到底是不是跟他有关另说。就算跟他无关,小十哥也是必须要找的。朱矛说你是小十哥的女人,言萧,我还真不知道你跟他是这样的关系。” “我是五爷的仇人,朱矛是五爷的人,他对我仇视,说的话能信?” 李正海拢着双手往桌上一搁:“你不承认我也还是要劝你一句,别找不合适的人。你一个在鉴宝会上敢公然对抗五爷的人,是知道大是大非的,别头脑发热。说吧,他在哪儿?” 别找不合适的人,曾经她养父说顾廷宗跟她不合适,现在是关跃。 裴明生也说过类似的话,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该是一路的,甚至就连言萧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可以让律师来。” 李正海一下绷了脸,五爷的案子他正查到关键,偏偏在这关卡过不去,又不能拿言萧怎么样,很头疼。 言萧站起来出了门。 刘爽就在门口,看见李正海想叫住言萧,跟他使了个眼色,自己追了过去。 “言小姐,都这个点了,一起吃点东西再走吧。” 太阳都出来了,的确不早了。言萧被她半拖半拽地拉进一家面馆。 刘爽今天没穿警服,穿着件套头卫衣,嫩得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很快她就端了两碗面坐到角落,推一碗给对面的言萧,上面居然加了好几块牛肉。 言萧心里有数:“你也想问话?” 刘爽笑出小虎牙来:“也不是要逼着你说,咱们李队碍于职务,不能透露案件信息,说话硬了点儿,我就是想告诉你点实情,让你自己拿主意。” 言萧等着她开口。 刘爽吸了口面,说:“你知道五爷是断指吧?” “知道。” 刘爽点点头:“她那一节手指是被仇家斩断的,所以说西北这地方,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止一股势力。” “所以呢?” “五爷落网后,我们审出了个大概,牵扯出西北另外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涉及境外文物走私,根据我们的调查,小十哥就是这股势力里的关键。” 言萧的脸不自觉冷了。 刘爽放下筷子:“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止一次去阿古达木那里查那个文保组织你也知道,结果越查越有问题。那个组织根本没有正规记录,像阿古这样的普通成员对里面的事一知半解;只是一个文保组织,却还能配上枪支;关键是他们一次也没交过文物上来,我们怀疑这个组织是在监守自盗。” 言萧盯着面,脑子里想着石中舟,关跃说他听到了不该听的;接着又想到了顾廷宗,他似乎想动陷地之城。 她动了动手指,有点发僵:“那你们现在的结论是什么?” 刘爽其实说得有点多了,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们认为小十哥扳倒五爷是在黑吃黑,五爷一倒,西北的势力就会被他上面的人全盘接收,这里很快就会出现新的五爷。” 话一说完她就急切地想从言萧脸上看出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言萧面无表情。 “你们有确切的证据吗?” 刘爽愣一下:“暂时还没有,但……” 言萧淡淡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面。”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给负伤的小石盒饭里加份鸡腿~ 一不小心就到这个点了,大概是因为今天的晚饭不好吃,码字码的才这么慢吧。 叹息,吃才是根本动力啊…… 戳评论区,我的小宝贝们都在吗? 第68章 营地里, 司机把顾廷宗的行李拎上车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川子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院门:“老板,才来这两天就要走了啊?” 顾廷宗扣起西装纽扣:“香港那边事情多, 这里以后交给老十,你们都听他的调动就可以了。” 川子转着头看了看左右:“奇怪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着十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也没瞧见考古队的那俩小子。” 顾廷宗笑着说:“他有他的事,你就别过问了, 去干自己的事吧, 不用送我了。” 川子在此之前没见过他,只听说有这么个老板,这回一见,觉得他既有派头脾气又好, 打心眼里挺钦佩的,二话不说领了命令,回头招呼剩下的弟兄换班去了。 顾廷宗却没急着上车,任由车门敞着, 就这么等待着。 整整一上午没见到言萧,她好像出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车开到营地门口,言萧从车里走了下来。 她身上穿了一件简单宽松的白T恤,看着像是刚起床一样,脸上素净, 还带着点疲倦。 顾廷宗站在院门口,叫住她:“萧萧,到哪儿去了,找你到现在。” 言萧走到他面前站着,很久才说话:“找我有事?” “我就要走了。” 他的车就停在路上,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好像并不在乎。 顾廷宗心里明白,难得脸上还有点笑容:“临走前还是想再问你一句,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言萧看着他:“我不会跟你走。” 顾廷宗脸上的笑隐了下去:“那你要跟谁?” “那重要吗?”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已经足够让人联想颇多。顾廷宗脸上看似没什么,眼里却有阴沉:“萧萧,我就挑明说了,老十是我手底下的人,他怎么样我知道,其实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要想清楚。” 言萧的心里极快地抽动了一下,看着他:“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包括枪杀无辜,是么?” 周围没有别人,空空荡荡的,如同她的声音。 言萧凑到他耳边,低低地说:“那一枪,是你逼他开的对吗?” 顾廷宗皱起眉,额头上挤出细细的纹路:“你在胡说什么,哪一枪?” 言萧慢慢直起腰,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没什么,觉没睡好,说话也有点混乱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顾廷宗的脸色有点难看,刚才是他心急口快了。 昨晚叫关跃处理那事时,他拍了一下关跃的后腰,因为知道他后腰上别着枪。 他并没有明说,只不过给了暗示,只要关跃足够忠心,就该知道怎么办。 言萧看着他的眼神轻飘飘的:“其实没必要,我拒绝了你,给了你难堪,但你真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这样在她面前贬低关跃。 那一枪怎么回事,点到为止,顾廷宗只会装作不知道,言萧心知肚明,她觉得心寒。 “走吧,我希望你创立的这个文保组织是真的在保护文物。” 她大概知道当初为什么顾廷宗会不告而别了,因为他不能再待下去,不能暴露。尽管不再有瓜葛,她也希望他不要成为下一个五爷。 言萧转过身,手腕被抓住了。 顾廷宗抓得很紧,甚至还有点急切,不像他平时一贯温和平淡的模样。 “放手吧顾廷宗,别把当年那最后一点恩情也给弄没了。” 顾廷宗没开口,只有呼吸一点点急促,憋了一口气一样,却到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终于松开手。 车很快发动,然后驶离。 言萧没有回头看一眼,走进院子里,再看一圈这营地,忽然感觉分外陌生。她脚下加快,直接上了楼,推开屋门。 蒲佳容还在屋里,正在整理自己做文物复制的工具,看到她进来,抬起头看着她。 言萧说:“拿上你的行李,跟我走。” 蒲佳容莫名其妙:“怎么了?” “马上走,去榆林的医院里找小王和小石。” “医院?”蒲佳容这才连忙收拾东西:“他们谁病了?” “先走再说。” 言萧拿了自己的包,刚赶回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又带着蒲佳容出门上路。 车在沙地里开出去很远,蒲佳容还在追问:“言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出事了?” 言萧一个字也不说,车速开到最快,沙子像被破开一样,在车身两边一路飞扬。 一直到了镇子上,言萧把车停了下来。 她离开镇上的时候,刘爽已经随李正海去查那间诊所,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就快查到石中舟的所在。如果她直接把人送去榆林,撞见了反而是给他们指路。 “后面我就不送你了,你去跟小王他们会合,遇到警察什么都别说,以后也别再回来了。” 蒲佳容坐着没动:“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她有点意外:“你是在赶人吗?” 言萧点头:“对,我就是在赶人。” 蒲佳容脸腾地红了,声音拔高:“你……凭什么?” 言萧不想说那文保组织是什么情形,怕吓着她。 “就凭你继续待下去也没机会了,行不行?” 蒲佳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尽,没有血色,上一秒因为气愤涌出来的气势,这一秒就没了,低低嗫嚅:“所以你跟关队……” 言萧冷淡地看着她:“我跟他睡了,又把他甩了。” “……”蒲佳容震惊地看着她。 “当然,你可以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留你,我也不阻拦。” 蒲佳容一下回神,从包里翻出手机。 言萧第一次看她这么坚决而迅速地做一件事,开门下车,给她留点私人空间。 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哗吵闹,跟平常一样,没人知道这一夜发生过什么。 言萧双手收在口袋里,盯着路边的小摊,却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大概有二十几分钟,她才朝车里看了一眼,蒲佳容低着头,手机早就不在耳边。 车门随后打开,她提着行李走了下来。 “我走了,言小姐。”蒲佳容眼眶有点泛红,头垂得很低:“其实我早就放弃了,就是听说你走了又不死心了而已,但这回我彻底清楚了。” 言萧没问他们之间说了什么,那是她跟关跃的事,只要她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行了。 “再见。”蒲佳容提着旅行包走了。 其实刚才的电话没有通,只有冰冷的女声提示音,关跃的手机是关机的。 真通了蒲佳容也不想说什么了,听到言萧话的那刻她就明白了,关跃在言萧面前是个普通男人,在她面前不是。 街道狭窄拥堵,人潮很快遮掩了她的背影。 言萧坐回车里,想起许恩叶说她的话,像她这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觉得自己刚才就挺狠。 但比不上关跃,他才是对自己真狠。 言萧捶一下方向盘,猛地把车开出去。 关跃说他在镇子上的旅馆暂时落脚,转了一圈,整个镇子就一家旅馆。 言萧甩上车门,快步走进门。 老旧的两层砖楼,采光不好,里面黑洞洞的,从前台一直走到楼梯口,没有见到人。 言萧拨了电话,不通,也不好直接开口叫名字,在走廊上站着,心里卯了一股劲,直接去敲门。 第一间没人;第二间开了,一对老夫妻扶着门框看着她;第三间里是风尘仆仆的男游客…… 从一楼到二楼,一共敲开了十二个房间,言萧没有刻意数过,却清楚地知道敲了多久。 下一间,很久没有人应门,言萧猜到就是这间了。 她喘着气,额头抵着门:“开门。” 门开了,关跃隔着门看着她。 他眼下青灰,也是一夜没睡:“你怎么弄成这样?” 言萧出了一身的汗,从脸到脖子都汗津津的,她走进来,甩上门,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是不是顾廷宗让你干什么你都肯干!” 古铜的脸颊上浮出红印,关跃舌尖抵了抵后牙槽,一动不动。 “他是我老板。” 言萧胸口剧烈起伏,转头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抄着水用力地搓了搓脸。 关跃站在门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言萧扶着水池,脸上水珠淋漓。 关跃大步进来,伸手捞起她腰,把她拽出去:“言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言萧背靠着墙,呼吸一点点平复,抬起头,脸颊边的长发掩着一双湿漉漉的眼:“老板想要的女人你敢要吗?” 一瞬间,关跃的眼珠像是凝固了。 言萧仰着头:“敢不敢?” 关跃盯着她的脸,牙关启开,干脆地说了个字:“敢!” 他敢,但也要那女人肯给。 言萧扯住他领口:“那你就别走弯路,别坐牢!留着这条命,才能去上海找我。” 关跃喉结滚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知道。”言萧垂下头,又抬起来,语气很淡,但字字清晰:“从今天起,这一刻起,我就是你关跃的女人。” 方寸天地,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两双眼睛一瞬不移地对视。 在所有人阻拦的时候逆流而上,她站在他面前,只要他敢,她就是他的。 关跃手臂一收,把她按在怀里就吻了下去。 身躯紧缠在一起,言萧被他托起,压到床上。 “言萧,你别反悔。” 别反悔,这一步都迈出来了就别想再收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关队:我容易吗我? 众人:不容易不容易! 第69章 房间里弥漫着喘息, 言萧脸埋在枕头里, 身体难耐地弓起, 承受着背后的关跃。 明明两个人都一夜没睡,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身体连在一起,他进, 她迎, 简直是抵死缠绵。 终于停下时, 浑身是汗。 言萧再睁开眼,窗口里已透出微弱的天光, 事后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应该都到第二天了。 关跃下了床, 抱起她去洗手间。 赤.裸的身体坐在洗手台上, 言萧清醒了大半。 她的身体还是软的, 紧紧靠着身前的关跃,胸前的柔软也抵着他。 “言萧?” “嗯?”言萧懒洋洋地开口, 才发现嗓子也已经嘶哑。 关跃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言萧长长的睫毛掩着眼下:“李正海追查过来了, 那个刘爽跟我说了文保组织的事。” 关跃心里多少明白了。 言萧手搭在他肩上,他身上的伤好得很快,就剩了胸口那两处扎伤还贴着纱布, 外沿一小圈红肿。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周围画着圈。 关跃抓住她的手,托起她下巴,盯着她的脸:“你当时为什么想哭?” “什么?”言萧完全没印象:“我什么时候想哭了?” 关跃没有直说,昨天就在她说她是他女人的时候, 眼眶是红的。 “你这个人,就是太逞强了。” 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倔强是深在骨子里的。关跃觉得她一直都在逞强,他们本来就没断干净,也没可能断干净,她就是不肯承认心里有他。 那一路走过来怎么可能是没感觉的,她的心是硬了点,但不是没有心。 如果真没心,就不会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到他身边来。 言萧捏着他下巴说:“你还教育起我来了。” 关跃扯一下嘴角:“言萧,我知道你是能跟我走一路的人。” 他知道她可以跟他并肩同行,当初在林子里,她骑着马来救他的时候就知道。 言萧的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刺着手指,她什么也没说,转头在洗手台上找到一把刮胡刀,浸了水,给他打上肥皂,慢慢刮着。 关跃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贴得她紧紧的。 言萧仔细地刮完他下巴,拿了毛巾抹干净,身体随着动作在他怀里蹭动。 像是回应,关跃的身体也火热地绷紧。 感情一旦交融,身体简直就不存在什么克制力了。 他握着她胸前狠狠吻了她一通,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强行退开:“我送你回上海,你不能在这里跟着我东躲西藏。” 言萧从洗手台上站下来:“然后呢?” 关跃拉着她站到花洒下面:“这里的事情还没完,后面我也没法去上海看你。” 言萧拧开龙头,水柱冲下来,一时间哗哗的声音充斥,其他声音也听不见了,话题自然而然地终止。 洗完出来,关跃站在床边擦干了身体,套上长裤,光着上身处理被水沾湿的伤口。 言萧叠着腿坐在床沿,点了支烟抽了两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关跃,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缺钱?” 关跃转头看她一眼:“我要真缺钱怎么办,你还跟不跟我?” “你要真是因为缺钱才待在这里倒好办了,”言萧点了点烟灰:“我挣得多,能养得起你。” 关跃按紧伤口上的胶布,冲她点点头,眼里有笑意:“这话我信。” 言萧吐出口烟:“我真希望你只是为了钱。” 凡事只是跟钱有关,反而还好解决。 关跃摇一下头:“不是为了这个。” “那你是为了什么?” 关跃在她面前蹲下来,以一种虔诚的姿态,抬头看着她:“我不能说,对不起言萧,命我都能给你,但这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言萧安静地看着他,手里的烟被遗忘,长长的一截烟灰落下,还没落地就四散飞开,悄无声息,又像奋不顾身一般。 关跃一倾身,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沉甸甸的手.枪,站起来,在床头柜边上迅速拆解。 拇指按下扣销,弹匣取出,左手一推,卡簧脱离连接轴,套筒、枪管,很快一堆零散的部件就散在柜子上。 那双手灵活凌厉,又以更快的速度把它恢复原状。 言萧默默看着他的动作,他做这件事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一直知道他枪用得很好,枪法也准。 关跃把枪别在腰后,看着她:“别怪我,言萧。” 言萧看着他的脸:“那就以后告诉我。” 关跃抿一下唇:“好。” 言萧点了点头:“记着我跟你说的话,你信我,我也信你。” 记着她说的话,别坐牢,留着命,才能有以后。 关跃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嗯,我都记着。” 每一个字都记着了。 两个人从旅馆离开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言萧买了点吃的带上车,直接从镇上开向榆林。 路上她翻了翻手机,王传学给她发过几条信息,说了石中舟的大致情况,但过了昨晚十点就没消息了。 她猜大概是警察查过去了。 几辆警车停在榆林市区的医院大门口。 王传学刚刚送走几个警察,领头的就是李正海。 他回到病房,看看床上紧闭双眼的石中舟,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小蒲,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医生说石中舟腿上是枪伤,还引来了警察,但这到底怎么发生的,他们都一头雾水。 蒲佳容在床尾坐着,摇摇头:“只有等小石醒过来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传学看了她两眼,惊呼:“言姐,你可算来了。” 言萧头上戴了顶遮阳帽,穿了件异常宽大的灰色外套,跟她平常干练的打扮一点也不像,不注意看差点没认出来。 蒲佳容站起来,冲她点了个头。 言萧走过来,看了看石中舟:“小石怎么样?” 王传学说:“医生说他命大呢,子弹不深,没有伤到骨头,也没伤着动脉,只要好好养,应该不会妨碍以后行动。” “那就好。”言萧松口气,低声问:“警察来过了?” 她刚才从侧门进的住院大楼,看着警车开走的。 “来过了,我们什么都没说,那个李队长说等小石醒了再过来一趟。” 言萧猜想李正海还会盯着这里,不好久留。他们都跟关跃久了,好像早就约定好怎么应付警察,也用不着提醒。 刚准备走,床上的石中舟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言萧低下头:“你醒了?” 石中舟清清嗓子:“醒了有一会儿了。” 王传学吃惊地看着他:“原来你小子在装睡啊?” “废话,不然我不是要回答警察的问话啊?”石中舟苦着脸,说话有气无力:“真疼啊……” 言萧在床边坐下:“小石,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哪儿看到什么,那时候都深夜了,灯又暗,我只是出来上个厕所……急匆匆的,连关队在跟谁说话都没看清,就听到那么一句话,嗨……倒了八辈子霉。”可能是腿又疼了,石中舟龇牙咧嘴,句子一长就喘气。 言萧怕他留下什么阴影:“都忘了吧,以后去干正经考古,别跟这里有瓜葛了。” “唉,言姐你别这么说啊,好像我们之前干的都不是正经事儿一样。” 言萧看他这样就放心了,人虽然虚弱,但至少还能开玩笑。 石中舟忍着疼,安静了一会儿:“言姐,你要是能见着关队就替我带句话给他,我不怪他。” 那晚关跃把他拽出去的时候说了句:“小石,如果你以后残了我赔你一条腿,你死了我赔你一条命,但你要是没事,就跟我断了联系,怎么恨我都行,就当没认识过我。” 石中舟不傻,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言萧从病房里出来,走到安全出口,角落里藏着男人高大的身影。 “你都听到了?” “嗯。”关跃身上穿着黑衬衣,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人没事就行了,走吧。” 离开医院,车开上公路,车窗外阳光渐渐西斜。 一路上见不到什么车,直到接近高速口,老远看到那里停着几辆警车,前面的车在接受临检。 关跃转了个向:“走小路吧。” 车开进荒野,兜了个大圈子。 快拐上公路的时候言萧说:“就在这儿停吧。” 关跃踩下刹车。 远处有山,他们下了车,在车旁站着,吹着西北的风。 言萧手指一勾,勾着关跃的裤腰,他自然而然地顺着那点牵扯的力道靠到她眼前。 “你没法去看我就别去,熬着,可别太想我了,嗯?” 关跃双手扣着她的腰: “那你呢,也熬着?” 言萧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也许我会来看你的。” “可能会不太.安全。” “不是有你这个小十哥在吗?” 关跃低沉地笑了一声。 她怎么会明白,她存在就是他的软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毁坏关队形象的小剧场—— 关跃:我缺钱,还跟我吗? 言萧:我做古董这行贼有钱。 关跃:……那我跟你吧。 ———————————— 发现后台总会时不时删几条留言,有的能恢复,有的就死活都恢复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大家的留言都挺和谐的呀,好气哦~~ 第70章 第70章 言萧最终没让关跃送去机场, 两人就在荒野里分别, 一个往西, 一个往东。 回到上海时已经不早了,机场外一片浓重的夜色。 城市里已经真正热了起来,言萧打车回家, 出了一身的汗。 进了门, 脱了那身乔装, 她洗了个澡就疲惫地躺到了床上。 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又突然睁开,手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本来她想拨电话,想想可能关跃那边手机还没开机, 就发了条短信, 告诉他自己到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 手机还握在手里。言萧翻个身,眯着眼睛看屏幕, 关跃回复了句“好”, 时间是凌晨过四点,他终于开了机。 也许就是为了等她的消息才开的。 言萧扬着唇角起床,赤身裸.体地去换衣服。 在家的时候她喜欢裸睡, 不过在西北的时候很收敛。 关跃没法来她的家,不会知道这点小习惯,但也没关系,以后他会来的…… 下午, 言萧走进华岩拍卖行的工作室。 推开门,裴明生手里端着杯咖啡,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她椅子上等着。 “回来了师妹?” 言萧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裙边没过膝,踩着细细的高跟站到桌边上。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裴明生手指托一下眼镜,不疾不徐:“你的修罗场处理好了?” 他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有点八卦。 言萧低头翻着助理整理出来的工作安排:“处理好了,跟顾廷宗都是陈年往事了,在我心里当年就断了。” 裴明生点点头:“好事,你们俩不合适。不过我在香港的时候他叫人联系我,说想跟华岩合作古董生意,这事你怎么看?” 言萧立即转过头:“别跟他合作。” “怎么?” “你听我的就行了,”言萧停顿一下:“顾廷宗并不像表面那样和善,华岩刚摆脱五爷掌控,稳点最好,何必着急跟别人合作。” 裴明生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其实他也没那个心,要不是看顾廷宗生意做的挺大的,根本连提都不会提。 “那关跃呢,你也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的?”裴明生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 言萧瞄他一眼:“等你咽下去我再说。” 裴明生有点莫名其妙,还真依言咽下去了:“说吧。” “我跟他在一起了。” “……”裴明生一脸风中石化的表情。 言萧一点不意外他的反应,很少有机会把他弄成这样,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气定神闲的。 “为什么?” “人帅,条正,”言萧眯起双眼:“带劲。” 裴明生站起来,放下咖啡杯:“认真点言萧,你走之前我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他跟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言萧很轻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自己想想,他能给你什么?”裴明生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想。 言萧收起玩笑:“师兄,我也不是懵懂小姑娘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和关跃就像两块磁铁,摆放的方向错了就总是排斥,找对了位置就会深深吸引。 她想要这个男人,不图别的。 裴明生皱着眉,摘了眼镜,低着头擦拭一下,再戴上:“言萧,你是第一次这么不理智,太让我惊讶了。” 言萧淡淡说:“是不是第一次我忘了,不过肯定是最后一次。” …… 天快黑的时候,沙漠的营地里正当忙碌。 川子领着弟兄们把营地里一直收着的文物都搬上了越野车,用厚实的油毡布仔细遮盖好,一扭头,关跃回来了。 “十哥,”川子迎上去:“你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啊?” 关跃边走边摘了头上的帽子:“有点事情出去了,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了,东西都搬上车了。” 关跃走过去掀开油毡布看了一眼就盖上:“我要跑一趟外地,你们最近能少待营地就少待。” 川子好奇:“十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咱们啊?” 关跃盯着一排房屋后面倚靠的裸岩山壁,这营地因为隐蔽才存在到今天,不过最近警察查的严,可能会进沙漠,一旦搜索式的排查,这里迟早也要暴露。 “没什么,你们只是听我的话办事,不会有什么问题。” 关跃说完转头看向一个黑漆漆的魁梧汉子:“二柱,你跟川子把人都带去那片绿洲里守好了,千万别出岔子。” 二柱嘿嘿笑着露出白牙,走过来递烟给他:“我知道的小十哥,能不好好守着吗,你跟老板都那么重视,那地方肯定特值钱吧?” 文保组织里招的都是孔武有力的粗人,没什么学历,有的甚至还有过打架犯事的前科,二柱就是其中一个,但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这里报酬高,他们拿钱办事,关跃能镇得住他们,也都很听话,只不过情怀也的确没那么高尚,文保组织的旗号是保护文物,但对他们而言也就是个能挣钱的地方而已。 关跃接着他打火机里的火点了烟,叼在嘴里,好笑地拍上他后脑勺:“就知道钱,文物也不只是钱。” 二柱难得见他心情好,摸着后脑勺笑着躲开。 “记住了,那地方少根草我都饶不了你。” “得嘞十哥,记住了,记住了。” …… “文物的价值,当然不只是钱,它是人类留下的宝贵历史文化遗产,很多后人无法得知的历史真相往往就是从文物身上寻到的,这种传承是无价之宝。试想如果没有文物,我们中国这上下五千年将会空白成何等模样?很多盗墓贼和不法分子只知道文物值钱就无所不用其极,却忘了文物值钱正是因为它背后的历史,而他们的作为却恰恰是在破坏历史……” 一场讲座结束,现场掌声雷动。 言萧从后排站起来,就快走到门口,有人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回过头,刚才在台上讲话的老学者正快步走过来:“没想到能在上海见到你,你还记得我吧?” 言萧点头:“记得,华教授。” 也是巧,市里安排文物历史交流会,本着净化古董市场的原则,部分从事古董行业的也受到了邀请,言萧就是其中之一。 华教授是专程从北京飞过来的,上次还画像砖那事儿他实在记忆深刻,一眼看到言萧就认出来了。 老人家盛情难却,言萧跟着他出了会场,走进一家茶楼。 “你是做文物鉴定的吧?”上次见面华教授就看出来了。 言萧坐在他对面,笑笑:“我的工作是古董鉴定,文物鉴定做得少。” 华教授点头:“你姓言,上海以前有位有名的历史学教授叫言修实,你认识吗?” 言萧说:“那是先父。” 华教授拍一下膝盖,“难怪啊,我说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能做这行。”他神情遗憾起来:“我最近在帮西北警方研究一节玉璜,早知道就带过来跟你交流一下了。” 言萧心里一动:“什么玉璜?” “挺少见的玉璜,上面刻着狼纹,初步断定是跟猃狁有关。”华教授说到考古的东西就滔滔不绝:“你知道猃狁吧?那可是很神秘的少数民族,历史上记载他们古代就在西北那一带活动,应该是错不了的。” 言萧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正海能那么快就查到跟狼有关了,原来请的是他。 “要是我那个师兄还在就好了。”华教授叹口气:“五爷落了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听说他以前就找到了一个跟狼有关的地方。” 他要找路伯。 言萧不确定陷地之城还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保密多久。 她拿着手机转了转,有点心不在焉。 “对了,”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华教授想起了别的:“上次跟你一起送画像砖过来的那个人呢,说自己待过文保组织的那个,他没跟你在一起了?” 言萧回神:“在一起,不过他不在这里。” 华教授笑着说:“那是你对象?” 言萧点头:“对,我对象。” “挺好的,那小伙子瞧着不错。” “嗯,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 夜里,关跃提着油桶给越野车加油,准备出发。 川子打着手电在旁边给他照着:“十哥,差点忘了跟你说了,考古队里的几个人不见了,还有言小姐也不在了。我就去那地方守了一宿,回来就一个人也见不着了,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关跃直起腰,把空桶递给他:“他们都走了,这事儿我知道。” “那好吧。”川子退到一边,给他让路。 关跃坐到驾驶座上,忽然手臂在车窗上一搭,探出头来:“川子。” “哎,怎么了十哥?” “叫嫂子。” 川子一愣:“啊?” “我说言萧,以后别再叫言小姐了,叫嫂子。” “……可你不是说你们俩不是那么回事儿吗?” “我们俩现在是那么回事儿了。” 川子摸不着头脑,看着他的脸转过去,开着车走了。 那张脸给人感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作者有话要说:  川子: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城里人…… 今天的我好准时,捂脸~求表扬~ 第71章 第71章 裴明生再来找言萧的时候, 她没在工作,正靠在窗口打电话。 工作室的窗户是高大的落地窗, 言萧靠在那里, 纤长的身体逆光成一道剪影。 “……是的华教授,给你介绍几个人,都是做考古的。一个叫石中舟, 一个叫王传学,还有个姑娘……” 这几个名字都不陌生,裴明生倚在门口, 耐心听她打完。 言萧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到了他。 “你在给考古队那几个人介绍工作?” “对。” 裴明生无奈:“关跃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他的队员你都要操心。” “这事跟他没关系。”言萧低着头,把华教授的联系方式传给了王传学,让他们自己去联系老人家。 跟着华教授做考古, 至少是份正经工作。 裴明生捏捏眉心:“算了, 让关跃到上海来,我也可以给他一份工作。” 言萧有点好笑:“你这是干什么?” “他在上海干点什么不比他在西北干的那些事强?”裴明生在椅子里一坐,靠着椅背看着她:“我是你师兄,看着你一路怎么艰难过来的, 如果他连这点事情都不能为你做, 凭什么值得你喜欢?” 言萧摇了摇头:“不用,你肯这样我已经很感激,就当是你的祝福了。” “……”裴明生该说的也说了,能做的也做了, 言萧比他想的要坚决。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说了一句:“言萧,我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他希望言萧能敞开心胸接纳一个人,但不希望她后悔。言萧过去这十几年来就没顺过,他不希望她再跌一次。 言萧说:“不会的。” 目送裴明生出了门,她掏出手机,想拨那个号码,又担心他是不是还在哪儿躲着警察,手机又放了回去。 …… 关跃还在路上。 从顾廷宗那儿得到的路线非常隐蔽,出了沙漠后往甘肃方向走,连他这个自认把西北摸得够透的人对这条路也不熟悉。 车在路上走了两天,大部分是晚上走,白天休息。 一路很少会看到人,因为路非常难走,或者是荒野戈壁,或者就是石块嶙峋的山脚,偶尔能上国道,也很短暂。 晚上十点,关跃把车停在路上,去车后面检查木箱里装的文物。 东西包裹的都很严密,川子还在里面垫上了充气气垫和塑料泡沫,不过这一路下来还是有损坏的。 走这样的路,什么好东西都被颠坏了,以前在这条路上应该也没少损坏过文物。 关跃低低骂了一句粗口,盖好木箱,一抬头,正好看见夜空。 初夏,漫天星斗,北斗七星最明显,在旷野里看,穹窿如同倒扣,感觉像是触手可及。 当初跟言萧一起宿营那晚,王传学告诉她西北的星空是一绝,可惜当时并没有看到。 这几天没顾上跟她联系,他的手机一直开着,她也没有打过来。 关跃掏出手机,翻出她的号码拨出去。 忙音响了两声就通了,言萧开口是一声轻轻的“嗯”,语调上扬,透着股慵懒。 关跃靠在车上,低声问:“还没睡?” “睡不着,在工作。” “很晚了。” “你不也没睡?” “我也在工作。” “工作还打给我?”言萧笑了一声:“想我了?不是叫你熬着的么?” 关跃没有立即回答,听筒里只剩下他的呼吸。 “不想么?那我挂了啊。” 没等关跃有所反应,言萧还真挂了电话。 他有点错愕,又有点好笑,又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言萧在那边问:“怎么说?” 关跃摸一下鼻尖,想象着电话那头她的表情:“那你呢,这么晚睡不着,不也在想我?” 电波的另一头,言萧正拿着包走出工作室:“你少得意,我现在就回家睡觉。” 关跃低笑,隔着电话声音充满磁性:“路上注意安全。” 言萧走在走廊上,看一眼窗外,不夜城灯火灿烂,这里不像西北,没有荒凉的高原,天离头顶又高又远,乌沉沉的,隐隐有雷,好像就要下雨。 她听见听筒里的风声,想象着他现在一定在荒郊野外,轻声说:“你也注意安全。” “我会的。” 电话挂了,言萧走出华岩的大门,坐进车里,手机又响起短信的提示音。 关跃发来的:“嗯,我很想你。” 闷骚,早点承认不就完了? 天上果然开始落雨,但车里的人心情晴朗。 言萧回拨了他的电话。 “你在哪儿?” “在路上。” “说个你能落脚的地方。”言萧倚在车座上,听着车窗外淋漓的雨声:“上海下雨了,我查查那边的天气怎么样。” …… 路线上的终点站叫北善镇,要过酒泉,靠近嘉峪关,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关跃要去那里落脚。 言萧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一带属于河西走廊的中段,北侧是黑山山脉,南侧是祁连山脉,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咽喉。 又是一天快要过去,关跃从路边的小饭馆里吃完饭出来,站在路上往两边望了望,能看见祁连山终年积雪的山顶。 精通历史的人多厉害,透过一个地名就能熟知他周围的一切,从古到今。 气温偏低,他把外套领口扣上,顺势朝停车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到了两个巡逻过来的警察。 关跃不动声色,双手在口袋里一收,朝那边走。 越野车这一路下来早就看不出车身本来的颜色,就连车牌上都沾满了泥灰。 那两个警察站在车后面看了几眼,抬头看到了他。 “这是你的车?” “嗯。” “从哪儿开来的。” “榆林。” “陕西开过来的啊。”一个低头做记录,另一个说:“打开我们检查一下。” 这两个警察看着都很年轻,也许才刚工作不久,应该不难打发。关跃收着下巴,脸低低的:“我车钥匙落在饭馆里了,你们稍等。”说着转身要走。 偏远地区的警察都比较警觉,两个警察怕他跑,马上说:“我们跟你一起去。” “行。”关跃走在前面,快到饭馆的时候转了个向,拐去墙角,那后头有面院墙。 “你往哪儿走呢?”一个警察话刚问出口,关跃已经转过了身,一记锁喉,另一只手臂勒住了另一个的脖子…… 没几分钟他就从那里面走了出来,扔了手里的麻醉针,走到饭馆门口叫了一声:“老板,我看你饭馆后面好像晕了人。” 老板急匆匆地走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一辆越野车从眼前开走,将信将疑地走去院墙后面看,一眼看到两个警察晕那儿,赶紧去报警。 晚上八点,关跃到了目的地。 小镇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交通并不闭塞,镇子上很多住宿吃饭的地方,往来的游客并不少。 流动人口越多,反而越安全。 关跃找了家僻静的旅店,在后院里停了车,刚走进房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屏幕上是言萧发来的短信:“今晚你住哪儿?” 关跃打了一行字:“在外面当然住旅店。” 很快又收到她的回信:“旅店叫什么名字?” 关跃走到窗口,窗户没关,风凉丝丝地往屋里灌。他朝外看了一眼旅店门口,灯牌亮着,上面写着“风语客栈。” 他照实回:“风语客栈。” 言萧没回复了。 关跃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放下手机,脱了外套,把腰后的东西都拿出来,塞在枕头底下,进洗手间去洗澡。 洗完出来,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关跃迅速穿上衣服,从枕头底下摸了枪塞在腰后,去开门。 旅店老板站在门口:“楼下有人给你送快递,叫你下去拿。” 关跃扶着门,眼神戒备:“哪有快递送到客栈的。” “你是姓关吧?我们店里就你一个姓关的客人,那个女人说是上海来的快递,给姓关的。” 关跃一瞬间反应过来,立即开门出去。 老板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不是他的,就看他一阵风似的走了。 出了客栈,到了马路上,关跃迎着风朝对面望。 对面有个小店,上方窗口悬着报纸杂志,下面柜台卖烟酒饮料。 小店墙边倚靠着言萧,她身上还穿着职业装,女士西装搭着半身包臀裙,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肩膀上挎着包。 隔着条街的晦暗灯火,她望着他。 关跃大步走过去,低头看着她的脸:“我的快递呢?” 言萧昂起脖子,半明半暗的路灯照着她开得低低的领口,一片晃眼的白,掩着胸前深深的沟:“不就在你眼前么,喏,给你寄了个女人来。” 关跃声音低沉:“签哪儿?” “嗯?” “还没签收,我签哪儿?” 言萧忍不住笑一声:“随你。” 关跃把她拉到墙角,拉下她的衣领,朝她的脖子上吻了下去。 很久才停,言萧呼吸急促,被他扣着双手按在墙上:“你那天问我在哪儿落脚的时候就准备来了是吗?” “没啊,我真的就是查个天气。” 天气不错,所以就顺便买了张机票。 第72章 第72章 关跃其实有数, 她一定早就到了镇上,不然不会一问清他住的地方就直接找了过来。 她一直算着时间在等他。 两个人从墙角里出来的时候, 言萧拽了关跃一下:“等一下, 我买包烟。” 关跃跟着她走去小店窗口,站在她旁边低头看柜台。悬下来的灯泡边上绕着飞虫,他拿手遮在她额头上, 问:“要买什么烟?” 言萧没看到自己常抽的牌子,手指点了一包南京女士烟。 关跃刚想替她付了,手被她拦住了:“算了, 不买了。” “不抽了?” “嗯,吸烟有害健康啊,不抽了。” 关跃顺着她的视线看进窗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两个人闹出了点动静,守店的小老头正在打量他们。 她是不想让他在人前多暴露。 关跃拉着她往客栈走, 才意识到刚才他也有点高兴过头了, 能见面当然好,可他手上还有事情要办。 客栈楼梯逼仄,头顶灯光昏暗,上楼时言萧紧紧贴在他身上。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香水味, 挤在他身上, 胸饱满得像是要跳出来。 关跃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 关跃不答话,手臂收紧。 言萧手伸进他的后腰,摸到他的腰臀:“不想带上我么?” 关跃推开房门时还是镇定的,门一关上就抱起了她, 半身裙被直掀到腰上。 言萧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上他的腰,高跟鞋甩在地上。 衣服掉了一地,关跃推上她的胸衣,咬她的耳垂:“带了吗?” 言萧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笑着说:“你这么问,好像我专程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似的。” 关跃解开裤腰,在她腿间顶一下,含住她的胸口,闷着声:“有没有带?” 言萧受不了他这样,喘了口气:“带了,在包里。” 关跃把她放在床上,拖过她的包,找出安全套。 言萧看着他脱光自己,赤.裸的身体在床前向她耀武扬威,下一刻腿被他一把握住,她的嘴里呜地哼出一声。 他进入地干脆,撞得凶狠,言萧瞬间死死抓住他的背。 “言萧,你现在来不合适……” “那你不想我来么?”言萧搂着他的脖子急喘,缠着他的腰轻轻扭动身体:“想不想我来……嗯?十哥~” 关跃堵住她的嘴,重重冲撞。 怎么不想,想得要命。 要是事情都完了,根本不用她来,他早就去找她了。 言萧断断续续地呻.吟:“你干什么……这么……” 话没说下去,关跃卯足了劲,喘着气,盯着身下她雪白的身体布满潮红。 整整折腾了大半夜,言萧精疲力竭,不知道是不是小别的缘故,总觉得他今天太过猛烈。 第二天睁开眼,窗外面太阳已经升了老高,身边没见着关跃。 昨晚太累,她睡得沉,完全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言萧睁着眼睛盯着发白的天花板,明白了,难怪他昨晚那么折腾她,就是故意不带她出去。 …… 头顶阳光强烈,今天是个好天气。 关跃坐在车里打电话,眼睛盯着路边一家木料厂。 看了几分钟,他挂了电话,把车开进去,停在一堆高高堆放的白松木中间。 车外面早就站着个精瘦的小眼睛汉子,看到他下车马上笑着递烟过来,一开口,满嘴浓重的南方口音:“小十哥,正等着你呢。” 关跃接了,别在耳后:“莫平是吧?” “是我,老板交代了叫我在这儿等着接货。” 关跃看一圈四周:“就你一个人?” “不止,十来个呢。” “人呢?” 莫平回头叫了一声:“都出来!” 不远处的厂房里很快走出一群男人,过来挨个跟关跃打招呼。 关跃问:“你们怎么带出去?” “我们有这么多人,一人揣几样,分头走就带出去了,不会被条子发现。” “你们这么有把握?” “那当然,也不是第一回干这个了,没出过岔子。” 关跃点点头,掏出车钥匙开了锁:“货在车里。” 莫平走过去打开后备箱,一把揭开油毡布,露出木箱,手在里面挑拣,像是买菜一样随意,比较完整的放在一边,破碎的残片就随手丢在木箱外面。 关跃看着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挑货,这些碎太厉害了,带出去容易丢,还不如扔了,要么就给弟兄们分吧,当点外快,我们以前也是这么干的,嘿嘿。” 关跃走过去,脱了外套扔在他面前:“挑出来放衣服上,谁也别动。” 莫平手停一下,随即会意:“既然小十哥您开了口,那当然都是您的了,我们绝对不动。您如今是老板身边的一把手了,以后多关照了。” “谈不上,你们跟老板久,资历比我老。” 莫平似乎很受用这话,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小十哥谦虚了,我们顶多跑跑腿,比不上您,能替老板除了五爷。要不是您,也不可能一次见着这么多货,这回赚的,指不定能翻个好几番。” 关跃看着他夸张地翻动手掌,仿佛已经看到了钱一样,眼里都冒光。 莫平挑好了,把油毡布随便一搭,拍拍手:“小十哥送货辛苦,赏脸跟兄弟们一起吃个饭,吃完我们就开工上路了。” 关跃把包着那些残片的外套一卷抓在手里,合上后备箱:“应该的。” 一群人进了厂房,里面摆了张大圆桌,酒和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关跃被莫平推去上座,在场的都知道他如今是顾廷宗的心腹,都尽可能地跟他套近乎,好几个人张罗着要给他倒酒。 关跃拿下耳后那根烟点了,随口问莫平:“以前给你们送货的人呢?” “跟老板去香港了,老板生意大啊。”莫平举着酒杯送到他面前:“小十哥您以后一定也能跟老板混去香港,我听说老板连国外都有生意。” 关跃吐了口烟:“嗯,好好替老板干吧,不过都小心点,别栽。” “那没话说的,老板可不像五爷,五爷他妈的干的事情比放炮都响,再偷偷摸摸的不见人又有什么用,这不栽您手里了?老板不一样,有正经生意,还有个文保组织遮掩,就是让那些条子查也查不出什么。” 关跃点头,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饭没有吃完,外面忽然有人跑进来:“有条子过来了!” 莫平第一个从桌边站起来:“妈的,货还没来得及分呢。” 关跃快步出门:“快去抢货!” 一群人匆忙出门,跑向越野车,警车已经到了门口。 莫平赶去门口,笑着跟警察搭话,没能拦住,一群警察直接要进来搜查。 其他人也顾不上了,两个人拉开后备箱,疯狂地要把木箱往外搬,但警察已经围了上来。 不知道是谁突兀地开了一枪,现场顿时混乱,一群人往四处的木材堆后面跑。 关跃放弃了接近越野车的计划,迅速往侧面走。快走出去的时候,莫平发现了他,高声叫了句:“小十哥!帮忙啊!” 几个警察追了过来,关跃一枪打在地面上,他们站得老远,没能接近,但很明显,他们都看清了他的脸,并且还在观察他。 关跃皱一下眉,转身就跑,出了木材厂的范围,直接跳进后面的河道…… 已经是下午,言萧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房间,依然没见到关跃回来。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了包站起来,刚走到门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关跃闪身进来。 言萧眼神凉凉地看着他:“真厉害啊小十哥,昨晚那么卖力,想让我下不了床是么,今天瞒着我去干什么了?” 关跃全身湿透,放下手里的外套,把累赘的上衣长裤都脱下来:“不是什么好事,不能带你去。” 言萧丢开手上的包,靠过去摸上他湿漉漉的底裤,手指勾了一下:“到底干什么去了?” 关跃按住她的手。 言萧手动不了,就用腿蹭他:“不说么?” 关跃隐忍地闷哼一声,身上肌肉贲张,身体一压,把她抵在墙上:“去给顾廷宗办事了。” “所以才不带我?” “警察也过去了。” 言萧明白了,盯着他说:“你说实话,顾廷宗是不是真的在走私文物?” 关跃看着她的双眼:“对,我拿到了他的路线,他的确在走私文物,而且早就开始了。” 言萧倚着墙,冷冷清清地笑了一下,说不上来什么意味。 以前顾廷宗为她的官司出过力也出过钱,而这些钱,原来是这样来的。 关跃托起她下巴:“你在意吗?” 言萧眯了眯眼:“我在不在意都没什么意义,那是他的选择,我只希望你别做这个。” 关跃抿住唇。 言萧别过脸,有一会儿没说话,再转过来时问他:“你甩开那些警察了?” “甩开了,”关跃松开她:“但是被他们看清楚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小卡,不过顺利渡过了~ 马上去上章送红包~ 不知道下周不知道能不能完结呢,也许可以吧~ 第73章 第73章 李正海从榆林市区的医院里出来, 站在大门口点了一支烟。 跑了好几趟, 那个石中舟总算是醒了, 可是一口咬定自己腿上的枪伤是误伤,也坚持说自己不认识什么小十哥。 明明朱矛都把他们做假考古队的事儿给招了, 领队就是小十哥, 也亏得这几个人嘴这么严,死活维护他。 虽说是假考古队, 做的事儿却又和他想的不同, 这个小十哥实在正邪难辨。 李正海慢慢理着头绪,手机就响了。 “李队, 有大发现!”来电话的是刘爽。昨天有消息说甘肃那边两个民警遇袭,形容得那下手的男人身高体型都很符合他们对小十哥的印象,李正海就派她追过去查了。 “咋咋呼呼的, 又怎么了?” 刘爽语气兴奋:“甘肃这边的同事接到报警,在一个木料厂里端了一窝走私文物的假工人,一下逮了七八个人。” “难怪你这么来劲。” “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来劲,小十哥当时也在现场, 有两个同事说他们看清了小十哥的脸!” 李正海拿开嘴里的烟:“真看清楚了?” “真的!” “叫技术科绘图传给我。”李正海当机立断:“小十哥既然当时在场,我们就有充分理由怀疑他跟走私有关了,你跟那两个同事在当地排查,说不定他还没能跑远。” “是!”刘爽领了命令, 笑嘻嘻地在电话里问:“李队,我这次能算是戴罪立功吗?” “你想的美,案件还没定性就私自透露给相关人员, 没记你处分就不错了。” 刘爽声音一下低下去了:“我把文保组织的事儿告诉言萧也是为了争取她的配合啊,又不是故意的。” 李正海又好气又好笑:“你争取她?言萧是什么人,她要是那么好摆布,能连五爷的势力都不放在眼里?她这个人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真要朝小十哥那头斜,谁也左右不了。” 刘爽嘀咕:“现在有证据了,她不配合也得配合了。” “说不定她还在西北呢,你也可以顺着她找一找线索。”李正海拉开车门,叮嘱一句:“队里说发现了个老人,很像是华教授说的那位陆教授,我要去见一下。你在那边给我招子放亮点儿,小十哥这个人很可能具备反侦察能力,别掉以轻心。” “知道了。” 刘爽现在人就在木料厂里,挂了电话,她回头看看一片狼藉的现场,散落的木材到处都是,还有人负伤留下的血迹。她的面前就是那两个见过关跃的警察。 “别说,听你们刚才的形容,小十哥长得还挺不赖的。”刘爽笑出小虎牙,问他们:“他往哪个方向跑的?” 一个警察回答说:“不能确定,他速度很快,我们猜测可能是从河道里跑的。” “那就顺着河道往下查吧。”刘爽刚坐进车里,忽然想起什么:“诶对了,差点忘了问了,报警的是谁啊?” “不知道。”坐在驾驶座里的警察点了火:“对方说不方便说太多就挂了,我们再回拨那个号已经打不通了,查了一下是今天刚办的新号,可能对方是怕报复吧。” “哦。”刘爽琢磨着,这个情况还是跟李正海反映一下比较好。 …… 客栈里,关跃把换下来的湿衣服卷起来扔进垃圾篓,收拾好东西,连枪一起塞进一只旅行包里,提着从洗手间里出来,没看见言萧。 没两分钟,房门外高跟鞋响,门推开,她走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 言萧走的快,呼吸有点急,从包里拿了样东西塞给他。 关跃低头看一眼,是副黑框眼镜。 “平光的,戴上,你不是暴露脸了么?” 关跃有点好笑:“你就为了去买这个?” “没用?” “有用,好过没有。”关跃戴在眼睛上,看着她。 言萧端详两眼,跟裴明生不同,他太男人,戴了眼镜也没有斯文气,不过跟原来的样子还是有差别的:“有点效果,戴着吧。” 关跃走到窗边,朝外看一眼,转头说:“走吧。” “怎么走?” “车被缴了,想办法找别的车走。” 言萧手心摊开,拿着串钥匙在他眼前晃一下:“我刚租的。” 关跃这才明白她刚才出去是干什么的,看她的眼神都深了几分。 不等他伸手来接,言萧一把收了回去:“现在还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么?” 关跃拉着她往怀里一按,拿到了那把钥匙:“是时候,我说错了。” 言萧掐一下他的腰:“这还差不多。” 关跃抓住那只手,紧紧握着,开门出去。 下了楼梯,他先去退房,言萧就站在门口等他,眼睛留心着街上,看到交叉口经过了好几辆警车。 关跃走过来拽住她的手:“走后门。” 兜了个圈子找到了路上的车,两个人一坐进去就开上了路。 开了几条街都没什么问题,到了主干道上往出口开的时候就遇到了阻碍。 出口已经被拦了,车流堵了一路,排成长龙。 意料之中,关跃心里有数,就算不找他,莫平他们可能也有没落网的,警察肯定会到处检查。 他很平静地转了个向,说:“找机会再走。” 街边的小饭馆一家比一家热闹,因为排队等着检查,很多人干脆就下车提早吃晚饭了。 关跃沿着小镇街道漫无目的地开,眼睛在车窗外面扫来扫去,没一会儿在一家饭馆外面停了下来。 言萧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了一眼:“你看什么?” 关跃说:“看那支车队。” 言萧这才注意到路边上停了十来辆越野车,车型都不一样,但车上都贴着统一的标志,车顶还竖着小旗,写着某野外探险俱乐部的字样。 关跃推开车门:“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跟他们领队的说一声,看能不能让我们混进他们的车队里走。” 言萧看着他走去了车队边上,路边的小饭馆里很快走出几个男人问话,他掏了烟出来散了几根,男人们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他们正好需要一个领路的,同意了。” 言萧点点头。 关跃本来想进车里跟她一起等,但那边一个中年男人在叫他:“兄弟,过来聊几句,咱们合计一下怎么走。” 言萧说:“你去吧,还要靠他们走,得打好关系。” 关跃只好走过去,刚才叫他的中年男人是领队,本来也负责在车队里领路,但第一次走没经验,走岔了就到这儿了。 他们开的都是名车,一看就是一群有钱有闲的人搞的俱乐部,这些人也乐意在路上施舍好心,不然也不会愿意带上陌生人。 言萧没过去,就坐在车里等着。 关跃跟那位领队进他们的越野车里坐了,看着他拿出来的地图,偶尔抬头隔着车窗玻璃看她一眼。 言萧坐在车里,眼睛往两边望,一截脖子转动,纤长雪白,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让她跟着自己打游击一样,关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闲聊了一会儿,前面排的长队动了。 言萧感觉后面有动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看到有三个人在往这儿走。她探出车窗又看两眼,没看错,两个警察跟着一个穿便衣的姑娘,那姑娘是刘爽。 三个人偶尔停下问一下路人,或者就走进路边的店里看看,很快就会走到车队这里。 言萧想了想,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关跃听到她一句低低的说话声,看出去的时候发现言萧坐进车里,调了个头开走了。 他意识到什么,往后看,看见刘爽正往这儿来。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言萧,她最终改了方向,朝言萧走的方向跟过去了。 关跃下车往那儿走,外面车队里的一个男人叫他:“你不跟我们走吗?刚才那女的过来说她有事儿,叫你坐咱们的车走。兄弟,那是你什么人啊,怎么看到警察过来就走了,没什么问题吧?” 那女人一身名牌,很出挑,他们早就注意到了,就是这举动让人觉得古怪,出门在外总得多长个心眼。 关跃停下脚步,眼睛盯着言萧离开的方向:“没问题,她是我老婆。” 言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回头看了看,刘爽因为刚才没开车,还没追上来。 她低着头走了一路,看到一家理发店,推门走了进去。 刘爽匆匆在街上找了一会儿,没了目标。那应该是言萧,她外貌出众,不可能认错,刚才还看到那长发披肩的高挑背影呢,现在没看见了。 她一边走一边问:“出口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后面的警察说:“肯定是没消息,有消息早传过来了。” 刘爽觉得不大对头,怎么好像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给溜了呢? 第74章 一排越野车停在陕北的黄土地里, 旁边是错落的帐篷, 竖着探险车队的旗子。 阳光明晃晃的晒人, 到处都被照得黄灿灿的,出了甘肃进入陕西, 气温一下升高了不少。 昨天天黑后这支车队才顺利过了检查, 路上没有合适的地方落脚,后半夜才到这地方扎营露宿。 车队的领队刚在架的铁锅上煮好一大锅泡面, 绕过帐篷, 看到蹲在地上拿着矿泉水洗漱的男人,问话说:“兄弟, 后面还跟咱们一起走吗?” 关跃抹把脸,站起来:“不了,我要去的地方跟你们不顺路。” 领队说:“那行吧, 我给你盛面,你吃完再走。这一路感谢你指路了,赶紧去找你老婆要紧,可别走丢了。” 关跃点一下头:“不会丢的。” 走得再远也得找回来, 怎么可能丢。 吃完了面,差不多其他人都起来了,关跃跟大家点个头告别。 等他走远了,车队里一个人跟领队小声嘀咕:“总觉得这男的有点奇怪, 昨天检查的时候你注意到没?” 昨天检查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由领队集中把成员们的身份证交上去, 警察看完了就可以放行。 结果交身份证的时候没见他人,快走的时候他忽然坐进了一辆车里,说是之前上厕所去了,车队就这么过了。 领队倒没在意:“管他呢,反正能给咱们指路就行了,他又没对咱们怎么样。得了得了,赶紧吃饭吧,饿死了,还得赶路呢。” “……” 关跃走在半路,摘了那副眼镜收在口袋里,手机突兀地响了,他以为是言萧打来的,掏出来一看,却不是她的号码。 按下接听,那头响起顾廷宗的声音:“老十,你居然失手了。” 关跃早料到他会打过来,因为漏网在逃的一定给他会通风报信。 “是,对不起顾哥,我失手了。” “以你的本事,不应该这样。” “是我的失误,没防住条子。” 顾廷宗的语气不同以往,关跃听得出来他在克制怒气:“以前从没出过事,你一接手就被警察端了,真的就只是失误?” 关跃听出弦外之音:“顾哥,我跟你五年了,这五年来你让我黑我就黑,让我白我就白,如果你对我有怀疑,那我任凭发落,绝没有二话。” 足足五年才赢得他的信任,得到这一条路线,关跃知道他有多谨慎。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顾廷宗忽然笑了一声:“我也不是怀疑你,只不过事情太巧了而已。算了,人损失了可以拨别人过去,货没了也可以再补上。我派去陷地之城的人已经提前过去,那座城就够抵一切了。” 关跃说:“我明白了。” 顾廷宗缓缓的,又叮嘱一句:“老十,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别让我失望,毕竟,我已经把最宝贵的都给你了,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电话断了,关跃迎着黄土塬上的风,紧紧握住手机。 他当然懂,最宝贵的,是在说言萧。 关跃很想冷笑,言萧并不是他赐予的。 她也从来不是可以谈条件的砝码。 手机又响一声,关跃低头看,言萧发来的,她在等他。 他收起手机,立刻上路。 离开那片黄土塬,眼前是一条灰尘扑面的马路,不断有车开过去,关跃站在路口拦了一辆货车。 言萧早就坐在车里等着,手里的打火机反复地摁下、松开,火苗跳出来,又熄灭。 太阳西移,戈壁里的风吹过来,带来一阵沙尘,扑进车窗。 她不禁眯起眼,等那阵沙尘过去,看到了车前方跑过来的人影。 “言萧!” 言萧扔开打火机,把车开过去,还没停稳他就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关跃的话停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的长发剪短了,只到下巴的长度,掩着巴掌大的脸,乍一看跟之前的差别很大。 关跃刚才想问她怎么过来的,现在不用问了。 言萧拨一下头发:“好看么?” 关跃没回答。 言萧好笑地看着他:“一把头发而已,感动了?” 一把头发而已,的确没什么,但现在可以是头发,以后也可以是别的。 言萧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腿一跨,坐到他身上,又问一遍:“好看么?” 关跃低低地“嗯”一声。 “那你喜欢么?” “嗯。” 言萧解开他的裤腰,手伸进去:“我要你说出来。” 关跃的眼神暗了,一把握住她腰:“喜欢。” “喜欢我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她的手摸到那处。 关跃隐忍地喘息:“都喜欢。” 都喜欢,她什么样他都喜欢。 “那不就完了?”言萧低头咬一下他的下巴:“不用可惜,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这发型,就当回顾过去了。” 她十几岁的模样他没见过,大概顾廷宗见过。 一刹那,顾廷宗的话就飘到了耳边。 关跃唇抿成一线,猛地掀起她身上的裙子,手摸到她臀上。 身体早已迫不及待地准备好。言萧拿着一只安全套,急忙撕扯,套上去的下一刻人就跟着坐了下去。 关跃揉着她剪短的头发,她的头发很硬,像她这个人,倔强执拗。 但她身下柔软,软成春水,足以融化一切。 荒无人烟的戈壁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狭小的车内一阵阵粗重的呼吸。 关跃忽然往上重重一顶:“叫我,言萧。” 言萧抱着他的脖子,浑身跟着一晃,身体受空间限制,连声音都压抑地发颤:“嗯?” “叫我。” “小十哥~” 关跃又是一顶:“叫名字。” 她偏不:“十哥~” 关跃揉着她胸口,狠狠发力:“叫我的名字,言萧!” 言萧忍不住双手抓住他脑后的头发,身体后仰,脖颈线条舒展,漫长的忍耐,终于缴械投降:“关、关跃……” “再叫!” 言萧呜咽一声,埋头在他颈边,一口咬了下去。 他发狠,她也以狠回应,身体像烧起了火。 停下时言萧趴在关跃的身上,半天没动。 等缓过来,她拉上裙子,坐到旁边,把车窗降到底,风吹进来,车里浓郁的气息还没散。 “说吧,”言萧头一转,看着关跃:“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关跃拉上长裤拉链,靠在椅背上,看她一眼,只说了三个字:“顾廷宗。” 言萧的眼神一下冷了,盯着他的脸:“怎么,你怕他了?” 关跃皱一下眉,看过来。 言萧冷笑一声,推门下车,用力甩上:“姓关的,你要是真怕他就别要我,当我之前犯贱,我言萧绝不贴着你!” 她转头就走,关跃立即下车追上去,紧紧抓住她手腕:“谁说不要你了!” “那你他妈刚才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你就能受刺激!” “我的意思很清楚,别说一个顾廷宗,就是天皇老子拿枪指着我,我他妈也要你!” 言萧缓缓合上唇,起伏的胸口一点点平静。 关跃抓着她的手腕死死地不放,一用力把她拽过去就吻了下去。 言萧垫脚,勾住他脖子,张开嘴吮他的舌,从他的薄唇上咬下去,一直到他的喉结,轻轻地咬,又细细地舔。 关跃紧紧按住她的背,一把抱起来回车上。 几十分钟后,言萧如一团软泥一样靠在椅背上。 天快黑了,关跃坐在驾驶座里,点了支烟,她伸手夹过来,含在嘴里吸了一口,眼睛看着他。 “关跃,我一直没问你,你今年究竟三十几了?” 关跃的声音带了点别样的喑哑:“三十一。” 言萧轻轻颔首:“我今年二十九了,你正好比我大两岁,所以我十六的时候,你十八。” 关跃偏头看过来,等着她继续说。 言萧问:“你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关跃回想了一下:“念书,偶尔也打架逃课。” 正常的学生生活。 言萧把烟又塞回他嘴边:“有爱过什么女孩儿么?” “谈过,但没爱过。” 如今回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大概就是青春年少时凑了一场热闹。 言萧挑眉:“这么肯定?” “嗯,我肯定。” 他肯定,因为遇到她之前,根本也不知道原来爱是这样的。 明知不该,还是会认栽,栽得彻头彻尾。 言萧忽然说:“我十六岁的时候如果能遇到你就好了。” 关跃一愣。 言萧淡淡地看着他:“真的,如果能选,我不选顾廷宗,我希望当年在我身边的是你。” 尽管穷困潦倒,尽管受尽白眼,尽管当时的他可能也帮不了她什么,她还是愿意早点和他相遇。 不是顾廷宗,她选的是他。 关跃手一伸,把她拽过来圈住:“现在也不晚。” 人没办法选择跟谁相遇,岁月也没可能重来,但现在也不晚。 顾廷宗根本不算什么,言萧是他的,再有多宝贵也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周日忙成狗啊!又卡点更新! 火速去上章送红包! 我的小可爱们呢,快出来爱我~ 第75章 第75章 李正海一脚跨进一间窑洞, 转着脖子打量了一圈四周,又回头看向门口。 老人佝偻着背蹲在门边, 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 拿一杆旱烟在吧嗒吧嗒地抽。 “陆教授,您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啊。” 路伯磕一下手里的烟斗:“咋, 公安部门的工作成关心老年人生活了?” 李正海笑一声, 他这两天见了不下十个老人, 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他:“感慨一句而已,当年要不是五爷, 您现在哪会在这里, 可叫我们好找。” “找我干什么咯?” “是这样, 五爷落网后一直拒不交代他们去沙漠里的目的,我们怀疑他们是要盗劫文物。华教授协助我们查出了点眉目, 说那地方您应该知道。” “哦。”路伯应一声, 却没往下说,一杆烟抽得更凶了。 李正海拿不准这老头的脾气,毕竟当年从辉煌栽落尘埃, 也许是带着怨气的。 正跟他耗着,外面有车开过来的声音, 李正海走出门, 看到刘爽走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察。 “李队,正急着见你呢。”一看到他刘爽就小跑过来。 “查到小十哥了?” 她顿时讪讪:“没……” 查了两天,一无所获。 “那你见我干什么, 想讨骂?” “不是啊李队,我刚回队就见到这两位上海来的同事,是他们急着见你,上海那边出事了。”刘爽还真怕挨骂,说话倒豆子一样。 李正海只好先放下她这茬,朝那两个警察走过去,互相握了个手,他们就开始说来意。 很快,李正海又返回到窑洞门口,脸上已经是一片严肃了:“陆教授,五爷那边出了点情况,您是做考古出身的,总不会希望那地方被不法分子占了,务必请您协助一下警方工作。” 路伯看他一眼,慢慢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小刘,”李正海一边朝外走一边说:“回去拿画像给朱矛辨认,相似度尽可能精确,在全国范围内排查小十哥,我马上回去请求上面协助。” 刘爽看情况不对,赶紧立正说是。 …… 天擦黑,风过草场,蒙古包上炊烟袅袅。 羊肉、牛肉、马肉,陈年酿造的马奶酒,阿古几乎要把家里的好东西全搬出来了,忙前忙后,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言萧倚在旁边说:“阿古你干什么呢,过年啊?” 阿古笑出一口白牙:“你跟哥好久没来了,我不得好好招待嘛。姐你别跟我客气,瞧你们那天从戈壁过来的时候都成什么样了,像好多天没吃饭似的。” 言萧似笑非笑:“你说对了。” 体力都耗光了,能不跟没吃饭似的么? 从那片戈壁到他家草场是最近的,他们自然而然就跑这里来了。 “阿古!”关跃忽然在外面叫了一声。 阿古擦一下手,匆匆跑出去:“哎,哥,怎么了?” 关跃站在外面:“我带了点零散文物放你这儿了,等我们走了你找个理由交上去,否则被条子查到了有麻烦。” 他说的是从木料厂里带回来的零碎文物,塞在旅行包里,搁在车上,被言萧一路开车带了出来。 阿古点头:“哥你交代的事我铁定办好,放心吧。先吃饭,今晚有好酒。” 关跃问:“怎么这么高兴?” “我是替你高兴啊!”阿古撞他一下,看一眼帐门,小声说:“哥,你跟姐是好上了吧?我看你们这两天住的是一间蒙古包啊。” 少数民族的小伙就是直接,一个“好上”点透一切。 关跃点头:“我跟她好上了。” “那好啊!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把恩和送给你们做贺礼!” 关跃没把他这新奇的想法放在心上,脑子里却不自觉地勾勒起言萧穿婚纱的样子,看见门里言萧纤长的身影,心都紧了一下。 在西北待了这些年,从没想过这样的场景,他甚至以为自己会一直独来独往下去的。 但这想法一旦有了就抹不掉了,他也不想抹。 菜上了桌,果然丰盛。 阿古把两人凑着坐一起,一杯接一杯地给他们倒马奶酒。 关跃握着筷子的右手抵着言萧的胳膊,灯火里手背古铜,手指修长有力。 渐渐的,阿古酒喝多了,话也多了:“哥,还记得当年我进文保组织那会儿吗?” 关跃说:“什么?” “那会儿最苦了,跟你一起的九个兄弟都走了啊,谈恋爱的受不了异地恋,有的有老婆孩子舍不得异地分居。开始都挺有劲头的,在风沙里头待久了就腻了,最多的也就待了两年吧?就连川子他们也就才来一年多,给的钱再多都留不住。哥,你可是首都来的啊,我问你怎么不走,你还说大不了不找对象,一待就是五六年,我真不懂你图什么。好嘛,你看现在咱姐在旁边坐着呢,你打脸了不是?”阿古明显要醉了,啪啪打两下自己脸,嘿嘿傻笑。 关跃端起酒灌下去,喉中五味杂陈,头一低,侧脸埋入浓重的阴影。 言萧默默看他一眼,也干了一整杯。 从文保组织到考古队,这些年,他图什么。 能忍受寻常人忍受不了的困苦,自然也有寻常人不会拥有的目标。 关跃拿下她手里的杯子:“别喝了,不然又要醉。” 言萧脸上浮出微醺的坨红,站起来:“我饱了,先回去睡。” 关跃要送她,手机正好响了。 正当月光最亮的时候,照得草场上覆了层银光一样。 关跃目送言萧进了蒙古包,踩着长高的青草走远,按下接听,信号不好,川子的声音听着不太清楚:“喂?十哥,能听见吗?” 他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才找到信号,听筒里风声灌得呼呼响。 “能听见,你说。” 川子像松了口气:“我们今天在绿洲里撞见了那个独眼,被我们挡回去了,但我看他那样子可能还会来,还是跟你说一声。” 关跃沉声:“你确定是独眼?” “确定,抓五爷那晚我跟他交了手,记得他的样子。有点怪啊十哥,五爷都倒了,他怎么还敢来这儿,学朱矛呢?” 关跃半天才开口:“你们小心点,老板派的人随时会到,我尽快回去。” “好。” 朱矛找过来是因为跟他有私仇,独眼却是直接听五爷调动的,之前都没动静,忽然冒出来,肯定跟五爷有关。 毕竟那么大的势力,没那么容易死绝。 关跃挂了电话,走向那间亮着灯的蒙古包。 言萧躺在床上,身后忽的一沉。 关跃从背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后颈:“言萧,阿古说的话你听进去了?” “嗯。” “我不后悔。”酒气混着他身上的气息,莫名的诱人:“五年了,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黑是白,明知道不该,但和你的事我不后悔。” 言萧轻轻开口:“我也是。” 我也是,不后悔招惹了你,是黑是白都认了。 关跃还有话说,但忍住了,揉揉她的头发:“睡吧。” 早上的阳光一升起来,蒙古包里就是一片透亮。 言萧睁开眼睛,关跃的脸近在眼前。 她伸出一根手指,从他高挺的鼻梁上划过去,点过他的薄唇。 极其轻微的动作,他竟也动了一下。 警觉的男人,连睡着的神情都带着隐忍。 言萧安静地起床。 正刷牙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在响。她漱了口,拿出来看了一眼就不想接,但那边没有放弃的打算,铃声疯响不停。 她只好接起来:“喂,李队长。” 李正海在那头问:“言萧,你在哪儿?” 言萧望着大草原上的天说:“上海。” “不管你在哪儿,听好我说的话。”李正海的口气格外认真:“齐鹏越狱了,上海方面认为他已经逃窜回西北,你要注意安全,小心他的报复,有任何情况立即报警。” 言萧举着手机,那头已经挂断。 走进蒙古包,关跃已经起来了,正在收拾东西。 言萧拿了他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了,坐在床上看着他。 烟没抽完,他已收拾完。 她开了口:“你打算学我不告而别?” 关跃转身看着她:“没有,我正准备跟你说。” 言萧点头:“好,你说,我听着。” “我要去陷地之城。” 言萧眼垂一下,又掀起:“又是替顾廷宗办事?” “嗯。” 言萧吐出口烟:“那你知道齐鹏越狱了吗?” 关跃眼动一下:“不知道。”但猜到了。 言萧别过脸,想起齐鹏被捕那晚的叫嚣,想起警察的追查,她不看他,很平静:“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关跃却牢牢看着她:“记得。” “关跃,你已经成了黑白两道的眼中钉。” “我知道。” 言萧转过头,烟雾后一双眼朦胧凉淡:“那就去吧,把你要办的事你办完。” 既然知道还要去,那就去吧。 她不问他去那里是要干什么,认定了他就信他。 关跃抿了抿发干的双唇:“你最好回去,齐鹏如果真逃回来了,这里就不够安全。” “好,我回去。我让你放心,你也让我放心行么?” 言萧站起来收拾行李,背后两声急促的脚步声,她如触电般回过头,一头扑上去。 刚才的冷静土崩瓦解,关跃抱她抱得极紧,两张唇迫不及待地吻在一起。 粗喘,闷哼,从没想过吻也能这么深入,噬骨入髓,恨不得给对方烙上印记。 言萧唇被咬得鲜红,搂着他的脖子,蹭过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恨不得把你绑回上海。” 关跃看进她的双眼,眼底黑沉,翻江倒海。 草场高处,阿古正哼着歌在高处垒敖包,忽然瞧见言萧收拾好行李拎上了车。 “姐,你要走了?” “嗯,工作忙。”言萧走过来说:“我也拜一下长生天吧。” 阿古奇怪她什么时候信这个了,转头看见关跃就站在下面。 言萧拿了块石头垒上去,回过头,风吹动经幡,吹动衣角,她望向下方,下方的关跃望着她。 什么都不用说,她所求的,他明白。 第76章 车在国道上疾驰。 言萧拧开广播, 电台里在播新闻:“……一重犯越狱在逃,警方特别提醒广大市民群众注意安全……” 换个台, 流淌出音乐—— “后视镜里的世界, 越来越远的道别, 你转身向背, 侧脸还是很美……” 只要稍微留点心, 什么都在提醒她所处的境地。 她把危险留在这里, 和这里离别。 言萧干脆关了,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云压得低, 阳光暗了点。空旷的公路两边都是群山, 前面看不到头。这条路直通银川城区, 要到过了收费站车才会多起来。 收费站还没到,却远远看到前面停着一排警车, 几个警察站在那儿, 拿着笔和对讲机对过往车辆临检。 路上的车并不多,就一辆银灰小轿车和一辆货车挨着在接受检查。 言萧并不意外,她要过去应该也不难, 但还是不打算跟警察正面碰上,手转了一下方向盘, 拐下公路。 靠路边不远有个依着山垦石的厂子, 旁边是给工人建的小店和公厕。 一群游客站在小店外面三三两两地聊着,听谈话似乎也是不想过检查,在等那些警察走了再上路。 言萧走进店里转了一圈,买了包烟, 没有烟瘾也没有心情,随手收在口袋里。 出门的时候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看了一眼,那群.交谈的游客里站着几个抽烟的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她这里看着。 言萧走到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那几个男人走了过来。 “言小姐好啊。”说话的人走在最前面,右边眉毛上一道淡淡的疤,有明显的口音。 言萧扫他们一眼:“叫谁呢?” 那人手在车门上一搭,挡着不让她上车,咧嘴笑:“言小姐不用否认,我们都见过你的照片,认识你,还去上海找过你,可惜没找到。正打算在西北找你呢,躲个条子就碰上了,老天的安排啊。” 言萧推上车门:“你们什么来路?” “香港来的,我们老板想请言小姐去做鉴定工作。” 言萧瞬间就明白了,冷冷地笑一声:“你们老板姓顾吧?” 那人没否认,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嘴里换成粤语说了几句,把手机递到她跟前。 言萧接过来放到耳边,听见顾廷宗的声音:“萧萧,我就猜你在西北,你真的在。” 他的话里居然有点笑意,漫不经心的,却能听出隐隐的冷。 “怎么,你连句话都不想对我说?” 言萧转头看着灰茫茫的远山,这世上山不变,水不变,除了人。 “我没话跟你说。” 事到如今,无话可说。 …… 当天下午,关跃在路上接到消息,转向把车开到沙漠边沿。 不毛之地一片灰白,风一吹就掀走地上一层沙。 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两辆车远远开了过来。 关跃隔得老远看见车牌,开门下去。 车在几米外停下,下来四五个人,为首的男人右边眉毛上有道淡淡的疤,打量一下关跃,开口说:“小十哥,久仰大名,我是汤仔。” 关跃点一下头:“老板知会过了。” 汤仔给他介绍了一下后面几个人,口音太重,名字都说得不大清楚,脸上笑得很邪气:“小十哥居然亲自来接我,我真是有面子。” 关跃看了一圈:“就你们?” “就我们,老板说你这里也有人,我们几个足够了。” 关跃抛支烟过去,转头上车:“那就走吧。” 汤仔接住,夸一句“利落”,却把烟抛给了后面的人。 他是顾廷宗的嫡系心腹,小十哥是新升的左膀右臂,一个老板下面效力,彼此三分敬,更有七分不屑,这条道上出来的人,谁能看得起谁? 川子早就收到消息,在绿洲高处的沙丘上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终于看到了拖着尘烟过来的车。 他挥一下手,跑下绿洲,把二柱他们那群人都叫过来,几辆车正好开了进来。 “十哥。” 关跃下了车,朝后面看一眼:“这几位是老板派来的人。” 川子上前给汤仔他们挨个散烟:“兄弟们在香港也干文保?” 汤仔肆意地笑两声,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笑,笑得川子莫名其妙。 “对,我们做文保的,来这里把文物运走好好保护。” 顿时,一群人笑得更厉害了。 川子莫名觉得这几个人不太客气,收起烟看关跃一眼。 关跃冲他递个眼色。 川子忍住了,毕竟是老板派来的人,多少要给面子。 绿洲里随处可见胡杨树,树后面搭着大家住的帐篷,汤仔转一圈,眼里黄沙、绿洲,灰白的土地,就是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深坑。 “小十哥,你不会还没挖吧?” 关跃说:“你们不来,我当然不能动,盯着这里的眼睛多的是。” 汤仔皮笑肉不笑:“那现在我们到了,可以开始了吧?” “你要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老板交代过,夜长梦多。”汤仔意有所指:“这么大一块宝地弄砸了,可没上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关跃看他一眼,塞了支烟在嘴里,偏过头拢着手点上。 短短几秒钟,他转过头说:“川子,按我交代的,动土。” 川子应一声,带着人过去了。 汤仔走到停车的地方,手抓住门把:“老板说小十哥不容易,叫我们给你请了个帮手,你肯定想见。” 车门打开,关跃看进车里,深邃的眼窝里阴影陡然深沉。 言萧坐在后排,安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 极短的对视,没有只言片语,似乎风平浪静,只有彼此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情绪。 汤仔咧开嘴,拍一下车顶:“老板一片好心,言小姐都给你请到了,小十哥这次可别再让他失望了。” 关跃抵住牙关,又松开,顾廷宗果然还是不够放心他。 “替我谢谢老板,有女人在身边,办事会更有劲。” 汤仔暧昧地笑两声:“出来吧,言小姐,给小十哥多点干劲。” 一群人哄笑。 言萧被汤仔带着走向绿洲深处。 关跃走在她前面,背影宽阔,脚步一如既往的沉稳。 陷地之城到了,数次挖掘和填埋,印记很明显。川子他们正在挖坑,抬头看到这边,一声惊呼:“嫂子,你也来了?” 汤仔流里流气地笑出声。 言萧平淡地看着他们忙碌,掏出烟盒,撕扯掉封口。 “这样也太慢了,到吃晚饭的时候能挖几米?”汤仔看看黑下来的天,没了耐心,走到关跃面前,小声说:“小十哥,我们带了雷.管,拿出来埋上,今晚就能进去了。” “里面的文物不抗震,还有建筑,你一炸就碎一片。”言萧在旁边接话。 汤仔不屑一顾:“言小姐不要糊弄我,我是有经验的。” “你懂文物还是我懂文物?”言萧冷笑:“你下去过吗?” 汤仔知道顾廷宗看她不一般,不跟她计较,用粤语跟同伴交谈几句,看关跃:“小十哥怎么说?” 关跃点头:“你炸吧,这主意是你出的,只要炸坏了里面的东西你去跟老板解释,我没意见。” 汤仔口气有点不客气了,拔高音量说:“好,那大家都别睡了,连夜挖!” 月上中天,坑才挖不到两米。 所有人暂停,点了篝火,吃着大锅里煮的饭。 一群男人不自觉地分成了两拨,汤仔跟自己带来的人用粤语交谈,也许是嫌吃的不行,口气不是很好,偶尔看一眼那座在挖的陷地之城,眼神阴沉得捉摸不透。 “十哥,你在电话里不是说这次可能不安全吗,怎么嫂子来了?”川子端着碗坐在关跃身边,悄悄问。 关跃手里夹着烟,隔着火堆看着言萧,她也在看他,两双眼睛缠在一起,比火还烈。 “她既然来了,我就得护好她。”关跃手指一弹,烟飞入火堆,跳起一阵火星。 他站起来,看着言萧:“过来。” 火光里,他的眼睛暗沉,也簇了火苗。 言萧站起来,往他那儿走。 汤仔吹声口哨:“小十哥,可算挨不住要言小姐陪了?” 关跃伸手一拽,一只手臂紧紧箍住言萧:“这得谢谢老板,别妨碍我们。” “那当然,你们随便玩。” 一群男人豺狼一样看着他们笑。 关跃一路揽着言萧,避开火光,走到暗处。 夜晚的风在吹,干燥地刮过胡杨叶,沙沙作响。 树背后,帐篷角落,言萧的手冰凉,伸进他胸口,摸到一片滚烫。 关跃一把抱起她,她的双腿一下缠到他身上,搂住他脖子:“我拖累你了是么?” “没有,”关跃急促地吻她:“是我连累了你。” “顾廷宗不够信任你。” “他不相信任何人。” “如果我走了,他更不信任你。” 关跃含住她的耳垂,泄愤一样,隔着衣服就在她柔软的地方狠撞了一下。 言萧伏在他的肩窝,微微战栗:“关跃,我们已经绑在一起了。” 风停了,气也平了。 关跃抱紧她,心里干涩:“对,绑在一起了。” 言萧在月光里将他缠得更紧,她已被卷了进来,和他一起陷在这泥沼里。 顾廷宗终于把最后那点恩情也弄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的后果就是晚更,摔手机! 算了,穷,还是捡起来吧。。。 上章红包已送,给你们爱的湿吻=3= 第77章 第77章 一铁锹下去, 翻出一层土, 颜色比之前深了很多。 川子拎着铁锹往上送:“十哥, 你看看。” 文保组织里的所有人,加上汤仔带来的人,全都在坑里。 火堆灭了, 天也早就亮了,整整一夜过去, 除了吃喝拉撒之外, 他们就没停过挖掘。眼下坑四四方方, 就快到一人的高度。 关跃站在坑边看一眼:“那块石盖挖到了,土里的湿气也重了。” 旁边的汤仔看向他, 眼里都有了血丝:“小十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石盖是压在上面的界碑,湿气越重往下越深,意思就是快了。” 汤仔顿时来了点精神:“那还等什么,赶紧挖开!” “现在不行。”关跃指一下天:“天亮了, 万一有人闯过来, 大家都耗尽了体力, 这里就等于是给别人挖的了。川子, 你跟二柱去周围巡逻一遍,其他人都上来睡两个小时, 确定安全了再接着挖。” “妈的, 真他妈麻烦!”汤仔嘀咕一句,到底自己也累了,挥两下手:“那就都上来睡两个小时。” 言萧坐在树荫下面, 手里夹着烟,看着那些男人们一个个经过,东倒西歪地倒进帐篷里。 汤仔打旁边经过,忽然在她面前蹲下来,笑着问:“言小姐,你来估个价,这地方能值多少?” 言萧吐口烟,一脸冷漠:“反正够你们用几辈子的了。” “那太好了,老板说言小姐的话是要信的,听你这么说我就高兴了。”汤仔笑着站起来,回头看一眼关跃:“这里就交给小十哥了,昨晚你跟言小姐肯定也休息得够好了。” 关跃看他一眼:“嗯,还行。” 汤仔转头走人时心里暗骂一句咸湿佬,他们在这儿拼命,他倒好,搂个女人睡了一夜安稳觉,真他妈不是东西。 川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去开车,临走前想起什么,走到关跃身边小声问:“十哥,你为什么不照以前叫我们挖的那个法子斜着往下挖,就挖一个洞进去,那样好像更快啊?” 关跃说:“别多话,就这么挖。” “我肯定不多话,也就是问问你。”川子心里清楚关跃刚才说的不是事实,其实离挖开还早着呢。他正好看不惯汤仔盛气凌人的模样,心想让他挖久点也好。 川子和二柱开着车离开绿洲的时候,周围已经鼾声四起。 关跃走到言萧身边,她一支烟正好抽完,又点了一支。 “我有点后悔发现这地方了。”她的声音淡淡地飘在风里。 关跃在她旁边坐下:“就算没有这里,还会有别的地方,顾廷宗从成立文保组织的那天起就是打算包揽整个西北的。” 言萧轻轻说:“可是要这地方的不只是他。” 她没有说出名字,但知道关跃心知肚明。 齐鹏。 齐鹏越狱了,逃窜回西北不会是为了别的,肯定也是为了这里。 也许还有别的目的,为了报复。 抓到五爷的那晚,他曾叫恶狠狠地嚣过:关十,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关跃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越来越凉,但他的暖,宽厚的手掌一包拢就把她的冷给化掉了。 “言萧,还没发生的事,你不要多想。” “想了也没关系,”言萧莫名的,微微笑了:“反正我都随你。” 如果能走,她不会成为他的拖累;但如果走不了,那也没什么,她随他。 真认定了一个人,这世上的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跃感觉到她手指轻微的颤动,但她的脸上无比平静。 一个女人的爱该有多炽烈,才会在和他走了一路的荆棘道,没安稳过几天的情况下,仍然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关跃胸口热涨地发堵:“不行,生可以随,死不行。” “没人说死,我不是那种人,我就随你生。” 对,她不是那种人,挺过那么多波折的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心。 关跃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好,那你要听我的安排。” “嗯,我听你的安排。” 人都随你,当然也随你的安排。 天阴着,云垂着,纵有不安,心也静了。 很长的时间里,他们就这样坐着看着远处的沙丘,近处的胡杨,还有那座被挖开了大坑的陷地之城。 很突兀的,远处传出一阵汽车疾驰的声响,言萧转头去看,川子开出去没多久的车又开回了沙丘顶上。 “十哥!”隔得老远,他伸头出来挥手,风送来他隐约的呐喊:“快!那个独眼!” 关跃站起来。 下一刻,蓦然一声枪响。 川子的车似乎被打中了轮胎,猛地一转,从沙丘顶上倒退下去,滑去了沙丘背后,顷刻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关跃立即挡在言萧前面,从腰后拔出枪,高喊一声:“都起来!” 一瞬间,刚躺下没多久的男人们全都惊了起来。 汤仔最先冲出来,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粤语,又换成国语:“妈的,还真有人敢来!都给老子拿家伙!” “他们就在沙丘后面,马上去救人!”关跃抓紧言萧:“你跟着我。” 言萧跟着他坐上车,朝着沙丘开出去。 汤仔带着自己的人上了另一辆车,跟了过来。 事发突然,言萧此刻却出奇的冷静,偶尔看一眼身边的关跃,他的侧脸没有表情,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用力,骨节明显。 “关跃,会没事的。” “嗯。” 远处隐约一两声枪响,闷雷一样。 关跃把车窗都闭上:“你把头低点,靠近我,尽量被我遮挡。” 言萧低了点头,不自觉地咬住唇,他要她把他当做挡箭牌,即使有流弹飞过来,也是他挡着。 车冲上沙丘顶,又翻过去,下面就是川子他们的车,侧斜在沙地里。 远处有一辆吉普在往前开,追着两个人,就是川子和二柱。 汤仔有股狠劲,直接开车越过关跃追上去,朝那辆车直冲,没管川子他们,伸头出去就开了两枪。 吉普后面的玻璃被打碎,里面的人当然反击,双方的速度都慢下来,几声枪响,开得杂乱无章。 关跃从旁边避开他们,终于赶上川子和二柱,急刹车停下:“上来!” 川子和二柱连忙爬上后排,车门一关上就开了出去。 “差一点,十哥,还好你来得及时。”川子刚才跑得太急,还在喘气,二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关跃转向,看一眼外面,汤仔的车还在不依不饶地追着那辆吉普,已经被他甩在后面:“那辆车里有几个人?” “两个,独眼带了一个小弟。” “就他们两个?” 川子点头:“对。” 关跃觉得不太对劲:“你们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有几辆车?” “两辆,要不是他们人多,我们直接就把人赶走了,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被那独眼追上,叫他抢了个先手。” 关跃听完踩下刹车。 “川子,你来开,去周围找一下其他车的踪迹,有消息马上告诉我,我回去帮一下汤仔。” “十哥你帮他干什么,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我不是帮他,我是为了保住那座城。” 关跃下了车,但紧跟着,言萧就下来了。 “言萧,你跟川子的车。” 言萧看着他:“我说过我随你。” 关跃大步走到她面前:“你也说过会听我安排。” 言萧抿住唇,没有言语。 关跃低头,对上她的目光:“言萧,你得说话算数。” 言萧的眼睛落在别处,又慢慢转回他脸上,点点头:“好。” 关跃走去后排把川子叫下来,拉到旁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又走回来。 天始终阴沉,沙漠里的风起初闷燥,渐渐凛冽。 言萧的声音和着风声,清清淡淡:“你不让我随你,那你也得说话算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还没有履行,你别食言。” 关跃的脸沉在天光里,眉目分外深刻:“我不食言。” 四个字掷地有声,言萧沉静地点头,转身上车。 但瞬间,她又被关跃拉了回去,一把抱紧。 他靠在她后颈,呼吸穿过她的耳朵和脸颊,胸膛贴背,心跳骤然激烈。 只有短暂的几秒,他松开手,替她拉开车门:“去吧。” 言萧坐进去,隔着车窗看他一眼。 车开走,沿着黄沙奔向阴晦的天际,只余沙地上两条车辙印。 关跃没有片刻迟疑,掏出枪就走。 汤仔的车早已停了,独眼的那辆吉普也停了。 双方都缩在车后面,疯了一样厮杀。 汤仔的人里有一个中了枪,他就杀红了眼,冒失地一抬头,看到独眼举了枪,想退已经来不及。 枪响了,但倒下去的是独眼。 关跃从后面冲出,一枪打中独眼的肩窝,趁他们慌乱,拽起汤仔就往车里塞:“快回去!” “妈的,走什么,老子还没把他们解决干净!” “来的不止这两个!我们在这儿拖得够久了,赶紧回去!” 汤仔反应过来了,恶狠狠地叫其他人:“上车!” 关跃跟着坐上去,又朝对面开一枪,挡住他们。 车碾过沙尘,朝陷地之城的方向飞驰。  第78章      天气不好, 风走沙飞。      李正海一身警服坐在警车里抽烟,车窗外灰黄的沙漠在倒退。      两排警车紧随其后,今天是全员出警。      车后排,老人抄手而坐。李正海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 说:“陆教授,辛苦你领路了。”      路伯一双浑浊的眼看向他:“李队长, 你说的那个小十哥, 真的是关领队?”      “没错。”李正海哼笑一声:“这小子敢组建假考古队,私自发掘文物, 还非法持枪,涉及走私,说不定还背过人命, 有几条命都不够这么玩儿的。”      路伯额头上挤出几道深深的沟壑,闭嘴不言。      开车的是刘爽:“李队, 我们怎么说行动就行动了?”      李正海手伸出车窗,点掉烟灰:“省厅接到了上面的指示,我们就得听指挥,何况那地方有那样一个宝库, 小十哥和齐鹏可能都藏在那里。”      “省厅的上面?”刘爽咋舌:“这事儿都惊动到这地步了?”      “这么大的案子,从西北到全国,还涉及出境, 盗墓、造假、走私,一个不落,你说能不惊动吗?”李正海说到这儿眉皱一下, 其实他觉得上面知道的比他们还多。      抽了两口烟,李正海又说:“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摸清小十哥的底细。”      刘爽讪讪无言。他让她在全国排查小十哥这个人,她真尽力了,却只查到一点最基本的资料:真名关跃,北京人,年龄三十一,还有一些简单的求学经历,但也顶到高中就没了。      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手机猛地响起来,是李正海的。      他马上接起来,一连回复了好几个“是”,表情严肃,到后来挂了电话,眉心却是拧得更紧了。      “怎么了李队?”刘爽在旁边瞄他的神色。      “上面说派警力来支援了,全力配合我们行动,不过有件事要特别注意。”      “什么?”      李正海拿出对讲机:“全员注意,上面指示,小十哥这个人必须活捉!”      ……      车在沙漠里开着,漫无目的。      言萧抽着烟,眼睛始终看着窗外,目前为止没有看到吉普车的踪影。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      川子握着方向盘跟她说话:“嫂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十哥那样。”      “哪样?”      “你上车前他不是抱你了吗?十哥多冷一个人啊,我真没见过他当着别人跟谁这么亲密,他是真喜欢你。”      言萧不做声,她想起那抱住的一瞬间他胸膛里剧烈的心跳。      隐隐的,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川子,他临走前跟你说什么了?”      川子看她一眼,脸上一笑,黑的脸却有股阴柔气:“嫂子,这话说出来怕你笑话,他说我跟二柱只是为钱卖命,你还是跟着我们比较好,跟着他的话就和这儿牵扯太深了,对你不好。”      言萧唇动一下,轻飘飘地说了声:“哦。”      他们只是为钱卖命,没必须效命的理由,真有危险肯定还是会优先保命,所以他让她跟着他们。跟着他就是一起犯罪,即使顾廷宗把她弄进了这泥沼,他还是想让她撇清。      他计划得很周全。      川子转个弯,忽然回味过来:“不对啊,十哥这话说的……他是不是话里有话?”      言萧淡淡问:“你看我们到现在有看到车么?”      “没看到。”      “我猜是不会看到了,你们被独眼追应该是调虎离山,另外一辆车肯定是直接去陷地之城了。”      川子一下明白了:“所以十哥是为了咱们的安全才把咱们支开的?”      言萧“嗯”一声,垂下眼,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不行,刚才十哥救了我们,我得回去帮他。”川子刹住车,扭头问:“二柱,你怎么说?”      二柱也没犹豫:“去啊,小十哥也救了我,不去还是人吗!”      川子于是调头往回开,一边看言萧:“嫂子,你别太担心,十哥的身手特别好。”      言萧捏着烟,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黄沙,点一下头。      她不担心,因为他说过不会食言。      他说了,她就信了。      汤仔的车刚开到绿洲外面,已经听到了清晰的枪响。      果然有人来了。      关跃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尽量把他们拦在外面,别让他们进坑。”      四处的沙丘里偶尔冒出人影,天阴光暗,离得远了,敌我都分不清楚。      汤仔骂一句脏话,带头跑过去。      关跃趁机从旁边绕过去,直接进绿洲。      翻过沙丘顶就能看到挖出来的坑,因为堆了很高的土在旁边,非常显眼。      真有两个人进了绿洲,正在往坑那里跑,关跃远远开了一枪没打中,对方看了过来,他就地一滚,翻进毛草丛里。      他脚边两声枪响,地上被打出两个孔,尘土飞扬。      关跃伏低身体,单眼瞄准,再抬枪,一枪打中一个。      另一个人不敢再往前跑了,拖住受伤的同伴往朝沙丘方向退。      关跃没有追,确定没其他人了才爬起来。      低头检查一下手里的枪,子弹没几颗了。      正准备去坑那里,汤仔忽然过来了。      他单枪匹马,架势看起来不太对,边走边说:“小十哥,帮忙!老子现在就要进那里面去!”      关跃没动:“你现在应该拦着他们。”      汤仔暴躁地骂:“去他妈的,他们是进不来了,可老子的人也快光了!还管那么多!进坑!我们能带多少带多少,真有闪失去老板跟前也算有个交代!”      关跃说:“叫你回来是为了保住这里,你他妈别胡来!”      “让你进就进!你他妈还真当自己做考古的了,明明就是个走私犯!别逼老子下狠手!”      关跃手一抬,枪口指着他:“我说了,你他妈别胡来。”      汤仔脸僵着,眼神阴恻恻的:“好你个关十,老板的事都不顾,你他妈到底是替谁卖命的!”      关跃没搭理他,眼睛忽地往他身后一瞄,一辆吉普车从沙丘上斜冲了下来,车窗里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他猛地抓住汤仔的衣领往后一拽。      陡然一声枪响。      关跃藏在胡杨树后,低头看一眼软倒的汤仔,松开手,转头看出去。      吉普停了,挡风玻璃后驾车人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齐鹏坐在车里,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      “好久不见啊小十哥。”      风沙渐渐大了起来,遮天蔽日一样。      川子刚到达绿洲外面,正翻越沙丘,迎面掀过来一层沙,整辆车都晃了一下。      沙丘下隐隐有枪声,忽然冒出人影。      川子一眼看出那不是自己人,急转方向盘,“嘭”的一声,侧面车窗玻璃被一枪打碎。      车在斜坡上甩了个弯,看不见人了,川子看一眼旁边,急忙刹车。      言萧低着头,用手护住脖子,碎屑刮过她的手背,割开道口子,鲜血淋漓。      川子连忙推开车门,把她拉下去,转头喊:“二柱,咱俩下去挡着!嫂子,你快进绿洲躲好,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们没法向十哥交代。”      言萧被他拉着蹲在车身后,拿衣角擦掉血,说:“没事,你们自己小心,车停这儿,情况不对我就开出沙漠。”      川子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拽上二柱绕出车去跑远。      言萧等到外面没动静了才站起来,跑向那片绿洲……      一枪打过来,只打中树干。      关跃从一棵胡杨后面迅速跑向另一棵,齐鹏开着车紧追不放。      开动的车里很难瞄准人,但齐鹏不下车,始终就在车里追杀他。      关跃靠在树后喘气,想了想,又看一眼枪里的子弹,忽然冲出去。      齐鹏顿时疯了一样开枪。      关跃扑倒,一枪打在他车下面。      肩膀上在流血,他没管,咬牙忍着,又是一枪。      车甩出去,油箱上两个孔洞,汽油漏了一地。      齐鹏终于从车里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跑向坑边。      关跃追过去,拿枪指着他。      诱捕五爷那晚,他打中了齐鹏的腿,他知道齐鹏现在肯定腿脚不便,这就是他不肯下车的原因。      “小十哥,老子知道你能耐。”齐鹏扔了手里的枪,头发花白蓬乱,眼光凶狠,脸上却在诡异的笑:“你他妈有种,能抓我两次。”      他忽然拉开外套:“来,朝这儿开枪!”      关跃沉着眼,身体瞬间绷紧。      他的胸口绑着东西。      炸.药。      齐鹏站在土堆旁,脚边就是坑口。      他的手搭在上面,随时都会引爆,神情癫狂:“老子既然出来了就豁出去了,你他妈害了五爷,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意!五爷得不到的东西,谁他妈都别想得到!”      关跃一动不动,枪里还剩了一颗子弹,但不能开。      下一秒,齐鹏跳入了坑底。      关跃紧跟着扑下去。      齐鹏被他锁住喉咙往坑沿推,撕扯中他肩膀的伤崩裂,快要没有知觉。      关跃在他颈后重击两下,把他猛掀上去,狠狠往外推。      齐鹏垂死挣扎一般,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      关跃的眼神像刀,凛冽地穿透他。      风沙漫卷,沙丘上有人影朝他跑来。      一声震天的巨响。      言萧浑身一晃,摔倒在地,震惊地抬起头,坑边高高堆着的土堆如同整个被掀了起来,纷纷扬扬,下雨一样往下落。      沙子混着尘土,坑几乎被填平。      她脑子里空白了几秒,爬起来往那儿跑。      沙子割着脸,也迷着眼。她扑到坑边,两米开外一个焦黑的坑洼,被土埋了半边的人趴在血里,不是关跃,不是他的衣服。      她跳进坑里,想也不想就用手扒土。      “关跃!”      沙子卷进嘴里,连喉咙也被割痛。      言萧近乎麻木地扒着,手背上的血粘着土,指甲生疼,她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关跃,你在吗?”      在吗?在就回答我。      一条染血的手臂露了出来,她几乎整个人扑了上去,紧紧握住往外拽。      “出来,关跃,你出来……”      土沉,他被埋得深,她继续扒,又再次握住,死活不松手。      “出来啊……”言萧咬破了唇,什么都忘了,这瞬间像是拼了命:“出来啊关跃!你他妈给我出来!”      男人的身体终于完全落在她眼里,她跪在土里,把他翻过来搁在膝上,抖着手拨开他脸上混着血的尘土。      他忽然动了,眼睛睁开,一把抓住她的手。      一阵沙拍过来,他紧紧抓着她,挣扎着坐起。      言萧连忙扶住他,他浑身都是血。      远处骤然传出警笛,天边有直升机接近,旋翼掀着风,轰隆如雷。      关跃忽然喊:“言萧!”      爆炸让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回去!”      言萧盯着他的脸,他的嘴唇抖动,像还有话说,但最终仍只是重复一句:“回去!”      “我回去之后呢?”言萧摸着他的脸:“说啊!说让我回去等你啊!”      关跃看着她的双眼通红,两腮不住的颤抖。      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      他能看出言萧在说什么,但没开口。      沙更狂,天昏地暗。      直升机携着风接近,关跃忽然拖住她的手,把枪塞过去,一把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他缓缓举起双手。      狙击的红点从上方扫下来——      “锁定目标小十哥。”      “锁定目标齐鹏。”      红点扫到言萧身上,顿一下,看清情况,移开。      言萧握枪的手僵着,关跃的头越来越低,最后靠在她身上。      “回去,言萧……”这一声成了虚弱无力的呢喃。      回去,他用自己做路,送她出这泥沼,让她干干净净地回上海去。      言萧低头,唇贴在他耳边:“好,我回去了。”      明知他听不见,她还是说了下去:      “我回去等你,你要来,嗯?”      “不来也没关系,我就当你跟我断了,这次不是我要断的,是你自己断的。”      “关跃,你真能跟我断干净么?”      黄沙尽头,李正海正带着人跑来。      言萧扔下枪,紧紧抱住他。      风沙扑头盖脸,她拥着他,贴着他的脸,也染着他的血。      直到终将分离前的最后一秒,直到这片天地萎靡。    第79章      如一根绳牵扯两端, 一头毁,另一头必然势如山崩。      顾廷宗安宁地坐在沙发上煮茶。      对面一张红檀木柜,上面放满荣誉,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头衔:杰出企业家, 慈善家,文物保护先进个人……      他在香港的这间半山豪宅很空旷, 多年来居住的只有他一个人和两个菲佣, 如今菲佣被支走,这里更显得空空荡荡。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 但他穿得很正式,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 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      炉上茶水沸了。      茶壶是紫砂的,小炉却是明朝的文物。      顾廷宗挪开茶壶, 里面明火跳跃。      他没有泡茶,而是低下头,看着手里捏着的一张照片。      一张少女的照片,明丽的眉眼, 短短的头发。      青春洋溢,但脸色冷淡,没有笑容。      顾廷宗的手指缓缓抚摸过去:“真可惜啊萧萧, 你选错了人,我也看走了眼。”      他知道她的心无比冷硬,却也无比炽热, 她真爱上时,就如同飞蛾扑火。      她的爱比火还烈。      顾廷宗手指一动,照片落入小炉,被火舌舔吻,卷起一角。      “我做的很对,就该把你这把火灭了……”      第二天,大陆特派警员跟着香港特区警察,足足数十人赶到,荷枪实弹,破门而入。      顾廷宗安稳地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放着只盒子,里面装着那五节玉璜。旁边还有一只熄灭的小炉,以及一壶冷透的茶水。      炉火却不是自己灭的。      顾廷宗穿着笔挺的西装,体体面面,一如以往。      唯有左手搭在小炉口沿上,血从手腕割破的切口落进炉里,又溢出来,顺着茶几边沿滴到地板,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褐红。      小炉里残余了被烧得只剩一角的照片,但已被血浸泡的无法辨认。      火,于是灭了。      顾廷宗自尽了。      消息传出的同时,警方宣布侦破西北文物走私大案。      据说这是国内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宗文物走私案,涉及之广,闻所未闻。      警方如开天眼,后续行动势如破竹,定案很快,几个主要涉案人员都向全社会进行了通报。      齐鹏引爆炸.药当场死亡,许恩叶因犯罪情节严重被判死刑,两宗案件的关键人物小十哥,亦被叛死刑。      但也有警察透露说,那个小十哥受伤太重,在被带上直升机的时候就已快没呼吸,警方之所以照常宣判,不过是要给个交代。      有人问,给谁交代呢?      不知道。      大概就是给社会一个交代吧。      人来世上走一遭,总得有个交代,不管是黑是白。      你交代了,别人就知道了。      大案之后又有一条震惊中外的发现——      西北大漠,绿洲深处,隐藏着一座商周时期的异族古城。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的时候,上海的博物馆收到了从伦敦苏富比拍卖行送来的两件中国文物。      都是流落海外的国宝。      据说是一位言姓女士以个人名义拍卖下来的,捐赠给博物馆。      但捐赠者署名不姓言。      姓关,叫关跃。      裴明生问言萧:“你知不知道拍下这两件国宝就快让你破产了?”      “无所谓,我又不是没穷过。”      “那为什么要以关跃的名义捐,你在替他赎罪吗?”      “不,这不是赎罪。”言萧站在落地窗前,从上海,遥望西北:“因为我知道他没有罪。”      别人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她知道。      她甚至隐约猜到了什么,就在他那天在她面前拆拼枪的时候。      她觉得那已经是他的暗示。      哪怕猜错了,她也信他,始终如一。      裴明生于是不再说什么,他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言萧会摔地比以前更重,会后悔。      但没有,她一往无前。      时间会抹去一切痕迹,短短半年,一切就都风平浪息。      上海城一如既往的忙碌。      言萧从桌子后面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男警察小杨在看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小杨赶紧找话:“言小姐,今天也辛苦你了。”      “没事,都鉴定完了。”言萧摘下手套,从座椅上站起来。      这里是上海海关下的缉私局,小杨是这里的缉私警察。      言萧这半年来的每个月都会抽时间过来,帮忙鉴定出入境的古董,辨别是否有文物被夹带出境。      文物鉴定缺乏统一标准,是项很复杂的工作,能有鉴定师愿意无偿帮忙,他们是非常欢迎的。      她刚来的时候,小杨问她:“言小姐做古董这行多赚啊,干嘛免费给我们打白工?”      她回以淡笑:“帮助你们打击走私犯啊。”      小杨觉得像她这样的年轻女人,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信念。      不过他没问过。      小杨单身,跟她这样的漂亮女人相处久了,难免就有了别的心思,他注意到她总是独来独往。      今天也是一样。      言萧收拾好了东西。      小杨看她就要出门,鬼使神差说了句:“我送你回去吧。”      言萧停在门口,笑一下:“不用了,上海的治安这么好,我想应该用不着警察保护。”      这就是委婉地拒绝了。      小杨有点尴尬:“言小姐有心上人了吗?”      “嗯,有了。”      那他就释然了:“怎么从没在你身边见过他?”      “大概他已经不在了吧。”      小杨愣一下,她说这话时很平静,无比坦然。      让人感觉在与不在,并没有什么分别。      “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次,言萧有一会儿才开口,眼里蕴着微微的光亮:“是我眼里最好的男人。”      最好的男人,不管在不在,都无法抹去。      因为铭心刻骨。      小杨看着她出门离开。      以前只觉得她不是个消沉的女人,偶尔笑起来,有种潇洒利落,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现在才发现她眼里有如火的热情。      或许她曾熊熊燎原,只是暂时没了焰苗,煨成了火星。      没两天,言萧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当时齐鹏企图炸毁那座陷地之城时连人带炸.药被推出了坑外,虽然没有造成毁坏,但还是对深埋地下的顶部结构造成了一些影响。再加上沙漠化日渐严重,里面的地下河萎缩,绿洲逐渐缩小,考古人员最终决定对那里进行抢救性发掘。      这事半年前石中舟就在电话里跟她提过,cncnz主持发掘的是华教授和重返考古界的路伯,被业内引为一桩美谈。因为言萧的引荐,石中舟他们也都跟着参与了工作。      现在看到邀请函才知道,整整半年,发掘工作已经快到尾声。      考古队决定在上海举行一场文物展,向大家揭开这座城的神秘面纱。      言萧受邀参观。      入冬以来,终日阴沉,到了展览召开的当天,上海却是难得的好天气。      言萧拢住大衣领口,走进开阔的展厅。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她只作为一个普通的看客,慢慢地从橱窗旁依次走过,看着里面陈列的文物。      新清理出来的文物还带着泥土的湿气,色泽很鲜。      青铜器居多,打猎用具、车驾部件,甚至是砖块,风格朴素粗狂,猃狁的民风可窥一斑。      大厅四角都有复原后的一些城内场景,那个放玉璜的石台,铺着石砖的走道,大石雕刻的石马和石虎……      一个神秘古老又别样的世界。      言萧看完一圈,一抬眼,目光落在正中间的墙上。      隔着层橱窗,那六节玉璜在灯光下拼成一个圆。      旁边是图纸描绘出来的玉璜纹饰,用文字解释这是狼首纹。      她曾在他身上描绘了这个纹样,换来他一句强硬的拒绝。      “你再怎么费心思,我对你还是没兴趣。”      后来她不告而别,他把五节玉璜留在她包里。      “言萧,你敢说你回去这些天真的断干净了?”      言萧手指抚摸橱窗。      这玉璜,这座城,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们一起发现的。      现在这座城重见天日,他也终于走出了那片沙漠。      言萧收回手,转过身,看见角落里站着几个熟人。      “明明邀请了言姐的,怎么没见着她呢?”      说话的是石中舟,旁边站着王传学和蒲佳容,他的对面是华教授和路伯。      路伯穿得整整齐齐,戴上了老花镜,不再是当初模样。      王传学跟蒲佳容站的很近,石中舟告诉过言萧,他正在卖力地撮合他们在一起。      还说如果成功了,梅姐一定会给他包个大红包。      言萧没有打扰他们,拉高衣领出门。      路上没化干的积雪在冬阳下反出莹莹的白。      她低头走下台阶,隐隐间似感觉到注视,转过头,看到一辆停着的警车。      车窗玻璃降下,李正海的脸露出来:“言萧,好久不见。”      言萧停下,点个头。      自那天之后,他们再没见过面。      李正海看着她的脸,笑了笑,却有些干涩的意味,走出车来,搓一下手说:“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有位同事介绍你认识,这位同事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今天正式从北京调职上海。”李正海伸手拉开车门。      “关警官。”      言萧的眼睛缓慢地移过去。      车里走出男人高大的身影,一身警服。      她的眼里映出他的眉眼。      关警官。      背后是大漠狂沙,是黄土莽原,是西北荒凉辽远的风。      是他和她一起走过的岁月。      言萧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END——    本书由 灰姑娘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