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执手温酒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记忆总不想让她好过 作者:许姑娘 文案:   真包子·软乎乎·青梅刑侦顾问x脾气超臭·每天都在不高兴·竹马法医   图片,动作,事件,时间;   尸体,凶手,罪证,案情。   只要是发生在她身边的,诸弯弯就什么都记得。   可如果让她用某个词形容她的记忆,她能想出的却只有一个名字——   陈不周。   她那个烂脾气的竹马。   阅读提示:   ①纯架空、金手指。   ②披着刑侦外皮但是全民都在恋爱中!   ③1v1 he 颜文字,老三样都不变。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悬疑推理 主角:诸弯弯;陈不周 ┃ 配角:陈程 ┃ 其它:1v1;He;满满都是爱 =================== 第1章   01   晚上20点44分,第四大道地铁站的一个垃圾桶前,诸弯弯正顶着旁人诧异的目光,戴上她买周黑鸭送的一次性手套,从垃圾桶里把一个空的可乐瓶捞出来,装进随身的证物袋里。   证物袋本来是她顺出来装垃圾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上了本职工作。   诸弯弯小心地把它放进背包,然后把背包反背到自己身前,伸手牢牢抱住。   这可是重要证物,一定要好好保管才行,等她拿回去上交,陈程哥哥肯定会夸她一顿。   一想到陈程哥哥拍她的肩膀说“干得好”,诸弯弯心里的粉红泡泡就噗噜噗噜的开始冒,脸颊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也跟着露了出来,从她身边走过的几个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她长得好看,打出生起只要笑,眼睛就会自然地弯起来,像天上的小月牙,所以她爸才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弯弯”。   后来长大了点,她的左右脸颊上又各长了一颗颜色浅浅的小痣,是对称的。有了这两颗痣在,诸弯弯不笑的时候都像是在笑,笑起来更是显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可可爱爱的,很讨人喜欢。   但是长得讨人喜欢又有什么用?   她喜欢的人又不喜欢她。   全刑侦局都知道那位特聘的诸顾问是冲着重案组陈队长来的,可陈程对她的态度,二十几年都是一个样。   暗恋不成功,这简直是全世界最让她烦心的事了。   陈程。陈程。陈程。   想着自己前途灰暗的暗恋,诸弯弯对最喜欢啃的辣鸭脖都没了胃口。本来还想在等地铁的时候解决掉,结果却原封不动地拎出了地铁站。   外面正下着大雨,电闪雷鸣,风大得把支起的伞骨都被刮折了一根。等顶着风走回家,诸弯弯的小白鞋已经完全湿透了,连黑布背带裙的裙摆都没能幸免,湿漉漉地贴在了大腿上,淌下掉色的黑水。   好在她的背包和宵夜在她的拼命保护下,并没有被雨淋到。把滴水的伞放在门口晾着,诸弯弯掏出钥匙打开门。   门打开的同时,一股冷气突然扑面而来,冻得她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诸弯弯的脸一下子板起来,刚刚那种“终于到家了”的放松劲儿顿时就没有了。   她关上门,把周黑鸭随手挂在门把手上,甩掉鞋子就怒气冲冲地朝床走。   “陈不周!”   如果说陈程在诸弯弯最喜欢的人里排第一,那倒数第一肯定就是陈不周。   陈不周是她该死的竹马,比她小了6个月20天,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小时候明明就是个矮冬瓜,她稍微一使劲都能把他抱得脚离地,长大后的个子却蹭蹭蹭地长,她拼命地抬着脚尖伸胳膊,才能勉强摸到他头顶。   但不管是高个子的陈不周,还是矮冬瓜的陈不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懂事开始就欺负她,丢纸团、扯辫子、抢零食,所有会把她惹哭的招数他都很精通。   用毛毛虫和小蜈蚣吓唬她都是小事,他还强行把她拽到树上又自己跑掉把梯子撤走,非要她保证不再去找陈程哥哥玩,她不答应,他就跑了,害得她在树上哭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被放学的陈程哥哥救下来,到现在都恐高得厉害。   他还绷着脸不认错,说什么“谁叫你哭的声音那么小,嘤嘤嘤得像猫叫,不然早就有人听到了”,好像全是她的错。   王八蛋!活该被陈叔叔揍屁股!   由于陈不周真的太可怕了,所以“如何躲开陈不周”,就成了诸弯弯童年里最大的问题。   可这道题完全无解。   两个人的爸爸在一起工作,住的地方是同一个院子,上的是同一所学校,连年级都是同一个年级。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陈不周大魔王的阴影无时无刻不笼罩着她,哪怕毕业上了班,她也完全逃脱不掉。   比如现在。   诸弯弯走进卧室。   她的房子很小,50平方米都不到,三五步路就能把所有房间都看一遍,床也是小规格的单人床。不过诸弯弯也是小小的一只,所以不仅人睡得开,还有很多空间摆可爱的玩偶。   但是陈不周腿长胳膊长,睡在她的床上,胳膊和腿都伸在床外面,就像大人睡着儿童床。床上那点地方连他自己都不够用,更别说给玩偶留地方了。   诸弯弯盯着被胡乱丢到地上的玩偶,再看看正趴在她枕头里睡得香的陈不周,超级想把他踹下去!但她还没来及动作,陈不周却像是听到了声音,伸手捏了捏脖子,想要翻身掀被子。   诸弯弯吓得赶紧抱起脚边的一个小猪玩偶,砰地砸到陈不周光着的脊背上。   “不准起来!”   明明有车有房子,赚的比她还多,但只要她一不留神,陈不周就会跑到她家蹭吃蹭喝、霸占床位。最重要的是,他还总喜欢裸睡。   要不是看在陈程哥哥的面子上,她绝对要把他就这么光着轰出去,叫他睡觉不穿衣服!   看陈不周又懒懒地趴回去了,诸弯弯开始满地捡玩偶,捡起一个,就往陈不周的身上砸一个。但是捡了没几个,诸弯弯就在她的玩偶堆里发现了一只胖成球的大肥猫。   这只胖到快要让她抱不动的橘猫叫小橘花,是五年前她和陈不周在垃圾桶边发现的。   当年他们俩发现它的时候,它躲在一堆垃圾后面,又警惕又胆怯,瘦瘦小小的,显得眼睛格外大。她那时候租的房子不准养动物,就每天绕路拿着小鱼干去喂它,陈不周见了两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善心大发,抱起猫就带回了自己家。   他养猫倒是很用心,用心到它胖得连眼睛都快没了。   好吃懒做,脾气还坏,明明是一只猫,却看谁都是一脸的不高兴,各种臭毛病养得跟它主人一模一样。   诸弯弯费劲地把小橘花抱出去,顺手从卧室拿了睡裙去冲澡。   她刚踩着水出来,拧着头发扎了个道士头,好吃懒做的陈不周就套上背心走了出来,边揉着杂草一样的脑袋,边趿着拖鞋走到客厅,拎起沙发上她的背包。   “带了什么好吃的?闻着挺辣。”   他分着腿一屁股坐进沙发,弓着背打开包,刚睡醒连声音都带着股颓劲儿,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就你鼻子好用!   诸弯弯鼓鼓脸,走到厨房端起水壶:“不在包里,在门上挂着,想吃自己去拿。”   陈不周听完却没动,而是从包里拿出那个装在证物袋里的可乐瓶,扭头问她:“这是什么?”   “高远望用过的。”   诸弯弯倒完水,捧起杯子:“我在地铁站正好碰到他、他又正好丢了个可乐瓶到垃圾桶里,所以我就顺便捡起来,看有没有能用的价值了。”   高远望是一起酒后聚众杀人案的嫌疑人,虽然凶器就丢在现场,而且还留有行凶者的指纹和血迹,但由于他那位德高望重父亲的出面,侦查局不能强行采集他的指纹或DNA作比对。   诸弯弯今天也是碰了巧,正好看到他不说,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喝完可乐拧上盖把瓶子丢掉,现成的证据摆在眼前,她不拿都不好意思。   “那不是二组的案子吗?”   陈不周没兴致地把瓶子放回包里,起身到门前拿了塑料袋,拎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是二组的案子,但高远望不是背景大嘛,二组长就总想把这事推给咱们组。”   诸弯弯坐在他对面,伸手就把塑料袋捞过去,把鸭脖、鸭翅、鸭胸通通拿出来,不舍地看了看剩下的豆皮和海带,最后还是推给了陈不周。   吃吧吃吧,看在你是陈程哥哥亲弟弟的份上,不跟你计较饭钱。   “好像他想推就能推成似的。”陈不周漫不经心地扒拉着豆皮,低头笑话她,“二组想把案子推过来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成了?也就你真当一回事。”   “但是陈程哥哥会夸我呀。”   诸弯弯脸上露出笑,酒窝甜甜地拿出鸭脖,“上次我帮二组找到了证据,他就拍着我得肩膀夸我能干,这次说不定会摸我的脑袋。”   陈不周听完,嘴角的笑顿时就沉下去,抬眼睛凉凉地盯了她一秒,接着手里的豆皮就被他摔回了袋子。   “我不吃这些,把肉给我。”   又乱发脾气……   每次只要她说的话没顺着他的心意,他就摆这种脸色给她看,从小开始就这样,几乎每天在不高兴。   诸弯弯也板起脸:“摔什么摔?一分钱没给就在我这儿混吃混喝,给你口豆皮就不错了。”   她威胁他:“你要再这样,我连豆皮都不给你吃!”   说完就示威地举起鸭脖,大力地啃下去。   陈不周半耷拉着眼皮,一点被她吓到的样子都没有。他站起来撑着桌子就凑到她眼前,侧头咬住她嘴里的鸭脖。   诸弯弯吓得赶紧张嘴,眼睁睁看着鸭脖被陈不周叼走。   “你是狗吗?”   她小声地嘟囔。   陈不周咬着鸭脖坐回去,靠在椅背上,听到声音,看她一眼。   诸弯弯的脸皮没他厚,胆子也没练够,见骂他的话被他听到,顿时吓得扭开脸。   我什么都没说。   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估计你们也感觉到了,这本虽然打着破案的旗号,但其实还是我最喜欢写的甜宠(?)恋爱文。   女主的设定是个软到爆的小包子,而男主的性格……你们自己感受[微笑],我还没写过这种类型的男主,所以很想挑战一下。   案子的话,没有什么现实来源,都是我自己写(bian)出来的,我会尽量查资料让逻辑和细节合理,但请一定不要把它当做正经的刑侦推理文来看,这就是本恋爱文!恋爱文!   当然,如果我有哪里写的不对,也很欢迎帮我把bug指出来,只要能改,我就一定改。   最后,前5章每章20个留言送小红包,5x20,老规矩不变。 第2章   02   诸弯弯的性格就这样,说好听点是软乎乎的、识时务,说难听点,就是胆子小,十足十的小包子。虽然很想强撑着对陈不周凶一凶,但只要陈不周稍微一吓唬她,她立马就怂掉了。   但她现在比起小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她敢对着陈不周伸出爪子比划两下了!   不像小时候,被他欺负了也不敢找大人告状,只知道自己嘤嘤嘤地躲起来哭。   不过,虽然她小时候胆子小,但人并不笨,知道找靠山。   在被陈程哥哥救了一次以后,每次被陈不周欺负了,她就跑到陈程哥哥放学会经过的地方。只要陈程哥哥发现,就会压着陈不周给她道歉,还会拉着她去小卖部买糖吃。   因为陈程哥哥总会帮她撑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小弯弯都不是很怕陈不周对她的欺负了。   可是发现诸弯弯总是去找陈程以后,陈不周就变本加厉,总是拿“不准去和我哥玩”威胁她,只要她不答应,他就对她使坏。   把她拽上树那次也是,只是因为她在本子上练习陈程哥哥的名字,他就一言不发地拽着她出门。   不过事后发现她真的被吓坏了,他倒是安静了几天,还偷偷地钻窗翻进她的卧室,给她放了一大盒进口饼干。   在咔嚓咔嚓把饼干全吃完以后,诸弯弯才知道,那盒饼干是陈叔叔在国外的同学送给陈不周的,在当时绝对是个稀罕东西,陈不周宝贝得连塑封都不舍得拆,却完完整整地送给了她。   抹抹嘴角的进口饼干渣,诸弯弯决定原谅陈不周,还主动抱着蜡笔盒子跑去他家,问他要不要一起在院子里画画玩。   可从那以后,陈不周却像是开了窍。该欺负她还是欺负她,但在她跑去向陈程告状前,他总会想办法把她哄回来。   早上抢她一颗糖,中午就买一袋子的冰棍给她,弄得诸弯弯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   最后没骨气地把冰棍吃了,这事也就完了。   到了现在,还是这样。   陈不周吃完从她嘴里抢过来的鸭脖,就起身开冰箱拿食材,无比熟练地切了黄瓜和火腿丁做炒米饭。炒完盛出来就放到诸弯弯跟前,还给她拿了罐牛奶。   “吃吧,”他敲敲桌子,“别说是我害你饿着了。”   说完,他转身去拿了双筷子,坐回椅子,开始闷着头大口地吃豆皮海带。   陈不周做饭的手艺真是没的说,不管做什么都好吃到哭。诸弯弯刚尝了一口,就觉得自己的肚子更瘪了。   算了,诸弯弯嚼着香酥的火腿肉,决定不跟陈不周计较。   她是做姐姐的,这次就让着弟弟好了。   陈不周吃东西很快,几口就吃完了,抬头看到诸弯弯脸颊鼓囊囊的吃相,嗤笑着用筷子底戳戳她的脸:“都胖成这样了还吃,难怪我哥不喜欢你。”   “……”   诸弯弯塞了满嘴的饭顿时就哽在了喉咙前。   这话她最不爱听!   她不服气地咽下饭:“你哥才没说不喜欢我,我靠着他睡觉,他都没把我推开!”   陈不周按下筷子:“什么时候的事儿?”   “5月29, 星期一,端午节的前一天,剁手指凶杀案结案后,从棕熊市回熊猫市的高速路上,刚拐进匝道。”   一听到陈不周问,诸弯弯顿时坐直,饭也不吃了,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时间是12点51分,车里放的音乐是Metal Masker的《My Narcissus》,喷的清新剂是MT的橙花,气氛超级好。陈程哥哥穿的是我送给他的Q&A3月款的贴纸POLO衫520,左上角绣着金色的小飞机,不过稍微有点磨脸。不信你可以问陆三水,他在前面开的车。”   陈不周:“说完了吗?”   “还没……”   话音没落,陈不周就把她才吃了几口的炒米饭拿走了,而且是拿到自己的面前,舀起来就开始吃。   诸弯弯眼巴巴看着炒米饭迅速变少,眼角都耷拉下来:“我还没吃饱……”   能不能再分过来一点点?   叮。   陈不周的勺子轻磕到碗沿。   他索性松开勺子,倒靠向椅背,扭头看向墙面,余光一扫到诸弯弯偷偷伸过来拿碗的手,伸脚就踹向桌腿。   咚地一声,头也不转,满脸不爽。   诸弯弯悻悻地收回手,接着啃她的鸭脖。   他就是看不得她高兴!   不就是光顾着说话、忘了吃他做的饭嘛,又踹桌子又摆臭脸的,什么烂脾气!   ……   饭没吃上几口,碗却还得她洗。   一顿宵夜慢吞吞地吃到半夜,诸弯弯刚把碗洗完,手还没擦,陈不周就打开厕所门走了出来。   “又在我家抽烟!”   诸弯弯屏住呼吸,鼓着脸小声抗议。   犯困的陈不周揉着脸,没听到,但还是走过去拿了毛巾,低头给她擦手。   诸弯弯顺势抬头,看向他的脸。   陈家的男人都好看,陈叔叔威武,陈程哥哥温润,陈不周……漂亮。   但陈不周的性格糟糕透了,除了脸漂亮得简直嚣张、脑子也好用得不像话以外,他简直没半点优点。抽烟喝酒还和混混打架,一点好的都不学。   明明陈程哥哥和陈叔叔都没这些坏毛病。   给她擦完手,抽烟喝酒还打架的陈不周转身走到客厅,从糖盒里拿出颗薄荷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顺手把他的钱包丢给诸弯弯。   “干嘛?”诸弯弯接住钱包,一脸警惕。   “明天去给我买件衣服,顺便给你自己也买两件好的。”   他窝进沙发,侧着脸,懒懒看了眼她的小腿,“得穷成什么样才能买条掉色的裙子回来……”   诸弯弯低头。   虽然裙子早就换掉了,她也粗略地冲了澡,但掉色染到腿上的黑印还是有几条没洗干净。   她自己都没在意,也就陈不周爱挑毛病。她买那条裙子是因为穷吗?是因为那条裙子好看!   诸弯弯走回厕所,坐在马桶上拿花洒冲腿,但黑色印子异常顽固,她搓了好几下都没搓掉。   “你那点小劲儿。”   陈不周又来嘲笑她了。   他糖还含在嘴里,声音含含糊糊的,边嚼着糖边走进厕所,拎过角落的小矮凳就坐到对面,一把捏住她的脚踝放到他腿上,两下就把她腿上的黑道道擦没了。   “你脚这儿怎么回事?”   陈不周指着她脚踝上很细的一小道红痕。   “下午在咖啡馆弄的。正好一个玻璃杯摔在我脚边,这儿就被迸过来的碎片划了一道。已经好了。”   诸弯弯前倾身体想摸伤口,被陈不周一巴掌打掉手。   “老实待着。”   他把她的脚放到矮凳上,出去给她拿创可贴,还带了碘伏和棉球回来给她消毒。   突然这么好心……   “你有什么企图?”   诸弯弯警惕度max:“我是不会把床让给你的!”   陈不周冷着脸给她贴好创可贴,接着就把她的脚一丢。   “谁稀罕你的破床。”   ……   半小时后,诸弯弯洗漱完,陈不周已经用胳膊挡着脸、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看了他一会儿,悄悄回到卧室,把赖在她床上不走的小橘花抱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回客厅,把秤砣一样的猫放到陈不周的肚子上。   压死你!   自大狂!   陈不周把胳膊慢慢抬开,露出下面阴沉沉的眼睛。   ……   诸弯弯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   ——   怕陈不周追过来,诸弯弯这一晚都过得提心吊胆,有困意的时候,都是下半夜2点了。   本来打算周末睡到自然醒,可是第二天上午,刚过10点,诸弯弯就听到了刺耳的门铃。   叮咚叮咚,停都不停。   陈不周正在厕所里洗澡,半点用场派不上,诸弯弯只好摇摇晃晃抱着她的小猪玩偶下床去开门。   门打开,一张刑侦局证件先被推了过来。   熊猫市刑侦总局重案二组。   实习探员。   罗正义。   “你好。请问你是诸弯弯吗?”   说话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脸型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就很正义。   他满脸严肃,站得笔直,证件收回口袋后,就拿出了笔和小本子。   诸弯弯偷瞄了一眼,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满了各种提问要问的问题。   “请问你是诸弯弯吗?”   见她没回答,对方加重了语气。   诸弯弯回神:“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东昨晚被杀了。”   “他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第3章   03   诸弯弯是熊猫市刑侦总局的特聘顾问,除了有特大重案需要抽调人员重组队伍以外,她平时都跟着陈程带领的重案一组行动,遇到的全是杀人案。所以听到有人死了,有人被杀,她实在很难做出什么惊恐诧异的表情。   但她平静的反应看在实习探员罗正义看来,就十分古怪了。   他紧盯着她:“经调查,林东死亡前手机里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您的,并且拨打次数高达6次。为什么您没有接他的电话?”   诸弯弯其实还没太睡醒,她还没有认识到,她现在的身份并不是实习探员罗正义的前辈,而是一个凶杀案的嫌疑人。   所以,哪怕罗正义已经在盯紧她的脸观察表情了,诸弯弯还是抱着她的小猪玩偶,边走神想着林东的信息,边按自己的思路问他:“什么时间发现的?案发地点和死亡时间确认了吗?还有现场……”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罗正义绷着脸打断她:“他为什么打电话给你,你又为什么没有接他的电话?”   他看了眼小本子,正色强调:“如果你不愿配合,我就要请你回刑侦局进一步问话了。”   ……   ……   他是认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诸弯弯立马丢掉她的小猪玩偶,笔直站好,配合地摆出严肃脸,开始详细汇报:“林东算是我的相亲对象,我们是半个月前,6月10日,在Whiskey酒吧举办的相亲活动上认识的。其实我本来不想去,但是我的同事告诉我,只要报名参加,Whiskey酒吧的红酒蛋糕和招牌香槟就随便用!他们家的红酒蛋糕特别好吃!平时排队都买不到!所以我就和5个同事一起去了。”   罗正义在他的小本子上不停地写着字,眉头的皱纹越来越紧。   诸弯弯也皱起眉:“到了Whiskey酒吧以后,我从活动开始吃到活动结束,从头到尾都没和别人说过话。但是第二天,活动组的人却联系我,说有一个叫林东的人对我很感兴趣,希望能和我有进一步的交流。很奇怪吧?我明明连话都没说过!”   她抑扬顿挫地说完,看向罗正义找共鸣。   罗正义愣了愣,点了下头。   诸弯弯收到回应,情绪更高了:“对呀!我也觉得奇怪!因为实在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注意到我,我就去和他见了面。时间是6月17日,上个周六,地点是他定的,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结果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罗正义睁大眼。   “他说是因为我看起来很特别,和其他去相亲的人都不一样……”   她的鼻子都皱起来:“完全不能理解。”   “17日见完面以后,他又联系了我两次,但我前面也说了,我本来就没打算相亲,所以我就和他约了24日在Blues咖啡馆见面,就是昨天,下午5点30分,我准时到了咖啡馆,向他表达了一下我的意愿,希望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走了以后,他又给我打了6个电话,就是你刚刚问到的。我都说不会再和他联系了,所以当然就没有接他的电话。”   汇报完毕。   罗正义埋头记录,在对着本子看了一遍后,发现重点:“你昨天和他见了面?你们见面的时间具体是几点到几点?”   “我们约的时间是17点30分,我是掐着表准时到的,我到的时候,林东已经坐在那儿了。我和他说了不再联系的事,又坐了一会儿,在17点55分离开。”   “那之后你又做了什么?”他对照着本子慢慢说,“请把你在……17点55分和林东分开后,到昨晚……22点前所有做过的事,尽量详细地描述一遍。”   诸弯弯稍微地迟疑了一下:“详细?”   “详细!”   “要多详细?”   “所有你能想起来,全都要说!”   “好吧。”   诸弯弯深吸一口气:“我在17点55分和林东分开,准备通过Blues咖啡馆正门的人行横道,到对面的国际商厦看电影。人行横道亮着红灯,在等绿灯的同时,我团购了《Transformers 5》的电影票,座位是8排11座,价格是63元,团购成功的时间是17点59分,订单号是3536586271。电影18点45分开始,电影开场前,我在影院门口的小吃街里依次买了超大份章鱼小丸子、草莓香蕉可丽饼、双拼奶茶和盐焗爆米花。18点40分电影入场,20点27分电影结束,我看完彩蛋最后一个离开,到第四大道的地铁站坐地铁回家。20点51分我坐上2号线,21点48分通过B出口最左边的闸机出站。这期间我一直都在2号线上,可以通过监控查到。”   听完她流畅的叙述,罗正义盯着她的眼神都带上提防了。   他抿了抿嘴唇:“我还要提几个问题,请您慎重回答,我全部都会去调查真伪。”   “好的。”   “您吃的章鱼小丸子花了多少钱?”   “18。”   “您看电影坐在哪个座位?”   “8排11座。”   “您身边有人吗?”   “我的旁边没有人,但是隔了一个座的13和14座有两个结伴来看电影女学生。”   “有办法找到她们吗?”   “嗯……她们穿着蔷薇高中的校服,底色是高二年级的抹茶绿,聊天时提到过‘历史作业’和‘他们普通班’,所以应该是蔷薇高中高二年级文科火箭班的学生。”   “诸小姐,我恐怕要请你回侦查局进行详细问话了。”   实习探员罗正义的眼睛闪烁出了发现真相的兴奋。   他笃定地挺直后背:“通常来讲,一个人是不会把所有事都记得这么清楚的。”   “因为我记性好呀。”   诸弯弯的两个小酒窝甜甜地冒出来。   “罗探员,请问你记得我吗?”   她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昨天刚刚见过。”   她说话的这段时间,小橘花已经慢吞吞地趴到她脚下,压住她的兔子拖鞋,还想往她的腿上。   那么重的一坨胖猫,都快把她的脚背压麻了。   诸弯弯弯下腰,用力地把小橘花抱起来,然后看向罗正义:“就在昨晚,20点40分左右,第四大道地铁站入口,广告牌旁边,想起来了吗?你抱着一只叫咕噜?或者嘟噜的灰色英国短毛猫,那只猫跳下来,踩到了我的脚。它的右耳根那里还有点秃。”   她说着,还拨了下小橘猫的耳朵。   “你当时靠着宣传画假装玩手机,其实是在拍录像跟踪高远望吧。虽然做了伪装,但你的裤子和鞋子都没换。所以,如果那段视频还保留着,就能证明我在20点40分前后,出现在了第四大道的地铁站里,都不用去特意调地铁站的监控录像。”   高远望的名字突然出现,罗正义顿时就反应不过来了。而且诸弯弯还把包里的证物袋拿出来,伸手递给他说:“这是昨晚高远望喝完后丢在垃圾桶里的,你拿去给你们组负责物证的小周,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罗正义懵着接过证物袋:“你认识周哥吗?”   小周都已经是哥了?明明上个月才刚把“实习”两个字去掉呢。   诸弯弯笑着说:“认识呀,你们组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你在看什么?”   见罗正义突然朝她身后望,诸弯弯也扭过头。   “是……陈法医吗?”   罗正义声音不大,有点不敢确定地探着脑袋往里看。   在全是热气的狭小厕所里呆了好长时间,陈不周的心情明显很差。   他弓着背低头,胡乱用毛巾擦着他那头杂草,听到罗正义的声音,也是只面无表情地抬了下头,“哟”地打了个招呼,半点腔调都没有。   但在他抬头的瞬间,诸弯弯突然发现,他含在嘴里的牙刷的柄上画满了小黄鸡图案。   “陈不周!你又用我的牙刷!”   明明都给他准备了小灰驴图案的牙刷,每次都闭着眼睛瞎拿!   陈不周听到她的抗议,慢吞吞地把牙刷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嘴里。   “拿错了。”   ……   诸弯弯气得腮帮鼓起来,但又用两手捂着脸把气挤出去了。   旁边,罗正义已经在陈不周的招手下,走到了房间里。   陈不周靠着墙,边刷牙边打发无聊地问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调查。早上工业园有人报案,死者叫林东,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这家户主的。”   “就你一个人?你师傅呢?”   “我师傅在楼下,他说我不能总跟着他,要独立,就把我派上来了。”   即使陈不周没有礼貌到欠揍,罗正义都在一丝不苟在回答,眼睛里还有种崇拜的神色。   诸弯弯这会儿再看他,感觉真是憨憨厚厚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嗤,没见过这么坑徒弟的。”   陈不周到厕所漱了漱口,懒洋洋地探出来半个身子,向诸弯弯介绍:“这是二组新来的,你这阵子一直在外面,还没见过。”   “我知道,大胡的徒弟。”   虽然她没在局里见过,但罗正义这个名字,诸弯弯还是听过的,所以刚刚一听完他的来意,她就明白了。   肯定是大胡发现要被问话的人是她,自己不想上来,流程又不能不走,于是就把他的老实徒弟给骗上来了。   “知道就行。”陈不周胳膊一伸,支使她,“我手机响了,沙发上。”   诸弯弯咬着嘴唇,不情愿的脸鼓得跟小仓鼠一样,但还是埋着脑袋去拿了手机。但一看到手机的来电显示,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是陈程哥哥的电话!”她抱着手机,跟抱着宝贝一样跑到陈不周身边,两只手捧着递给他,“快点接!快点接!”   陈不周含着水咕嘟咕嘟漱口,居高临下冷眼看她,就是不伸手接。   被他这么看着,诸弯弯的雀跃劲儿一点点消失,高举着的手也慢慢缩回去。   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地问:“你到底接不接?”   陈不周从她手里抽出手机:“出去。”   诸弯弯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转身走出去。然后嗖地抬起头,躲到厕所门边开始偷听。   那可是陈程哥哥的电话呢!   怎么可以不偷听!   但这通电话无比短小,陈不周弯腰漱着口,随手点开电话,嗯嗯了两句,就吐掉嘴里的水,把电话挂断了。   她还什么都没听到……   没等她遗憾,陈不周就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揉揉门边她的脑袋: “走吧,有活干了。”   诸弯弯睁大眼睛:“今天?”   “现在。”   “哪儿的案子?”   “林东。你熟人。”   “不是二组的案子吗?”   “两组合作,刚下的命令。”陈不周不耐烦,“别傻站着,换衣服去。”   ……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一眼就看到了秃着脑袋的大胡。   陈不周招呼都懒得打,伸手就去拿他夹在手臂里的公文包。没等大胡反应过来,案件的相关报告就已经到了陈不周的手里。   “那是我们组的……”   大胡下意识蹦了个高。   “你们组长还没跟你说吗?”陈不周两指夹着文件,毫无表情地晃了晃,“现在这案子,也是我们一组的了。”   说完就走,异常嚣张。   诸弯弯只能跟个小跟班一样,抱歉地小声跟大胡解释:“刚下的命令,两组合作办案,你应该马上就能收到消息了。”   “走了!”陈嚣张又不耐烦喊她。   “知道了!”诸弯弯没忍住,凶凶地冲他吼了一嗓子,然后一路小跑去追他。   转眼那两个一组的就没影了,剩下两个二组的还在原地吹风。   大胡淡定地夹好空了的公文包,问罗正义:“问的怎么样?有不在场证明吗?”   罗正义站好汇报:“有好多,我马上去查证!”   大胡也没着急:“她跟你说她去酒吧相亲、明明没说话还被约死者的事儿了?”   “说了,”罗正义意外,“师傅你也知道啊?”   “局里谁不知道?”老烟枪大胡从裤兜里摸出根烟,“她又不是一个人去的,咱们局去了6个呢,这种事传的最快。”   看着师傅点着了烟开始抽,罗正义憋一个问题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憋住。   “师傅,”他问,“那个诸弯弯,到底是谁呀?”   大胡就笑了:“你还没想到?那能是谁?不就是局里特聘的那个,诸顾问。”   罗正义听完,愣了半拍,接着猛地扭头看向诸弯弯离开的方向,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憧憬。   “是她呀!”他激动地捶着手心,“原来她就是诸顾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4章   04   被憧憬着的诸顾问却还在用她的小短腿奋力追赶着陈不周。   陈不周的车停在小区外的停车位上,等诸弯弯喘着粗气地追过去,他已经交完停车费、开着车窗在透气了,抢过来的文件被他随手丢在一边,连翻都懒得翻。   但诸弯弯刚爬上副驾驶,他就立马把文件拍到了她的脑袋上。   “看看什么情况,半年都没遇到需要两组合作的案子了。”   “是5个月零6天!”   刚扎好的头发又被陈不周拍乱了,诸弯弯没忍住,小声呛了他一句,然后赶紧低下头,快速开始翻报告。前面的几页看得很快,但看到现场照片的时候,她手指翻阅的速度稍微地变慢了。   陈不周的车是辆旧吉普,旧到边角蹭掉了好几块漆又喷了好几次新的,颜色斑斑驳驳,看起来脏兮兮。车一启动,就tututu地开始上下颠,光听那动静就知道后面的出气管在冒黑烟。管他平路还是山路,开起来都像开在鹅卵石地面上。   诸弯弯没吃早饭,被颠得肚子越来越饿,只能可怜巴巴地去摸肚子。   陈不周看了她几眼,没说话。   红灯亮了,他停了车,侧身后仰着从后车座拎了个小纸箱,放到她怀里。   诸弯弯捧住纸箱,小心地打开一看。   一纸箱全都是零食!   零食零食零食!   诸弯弯顿时就有了精神,她拿出袋巧克力棒拆开,自己吃了一根,想了想,又拿了根递到陈不周嘴边。   陈不周边转着方向盘,边歪头咬住巧克力棒,朝她手里的报告示意:“死者什么情况?”   声音含糊得也就诸弯弯能听懂。   “林东,男,28岁,未婚,林氏制药公司总经理。2006年出国,在Tiger University学习企业管理,13年9月父亲去世,他就回国继承了由他父亲一手创办的公司。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履历也是金闪闪的blingbling。其他的都还没调查出来。”   边说着,她就把那一小袋巧克力棒全吃完了,又挑了盒红豆牛奶,插好吸管开始喝,顺便指着路:“从前面的路口往左拐,这个时间在这条路直行会堵车。”   陈不周照她的话拐进小路。   诸弯弯咬着吸管,从纸箱里挑出一袋猪肉脯开始撕:“今天早上6点,林东被发现死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报案人是他的助理徐鸿。除了徐鸿以外,还有两名清洁工和他一起发现了尸体。这点二组调查过了,林东每周日都会预约清洁工去清理他办公室的地毯,每次也都是6点,由他的助理负责带上去,已经持续三年,没什么问题。”   陈不周“嗯”了一声,余光扫过诸弯弯,她正拿着猪肉脯费劲地咬,沾了好几粒白芝麻在嘴角上。   “其他的呢?”他问。   “其他的……”   诸弯弯嚼着猪肉脯,摆摆手,“用讲的说不明白,你到现场就知道了,现在专心开车。”   说完她指挥:“前面也要拐小路,不然要绕环形岛,太慢了!”   陈不周瞥她一眼,腾出手扯了把她塞满猪肉脯的鼓囊囊的脸:“哪儿那么多废话,吃你的。”   诸弯弯捂着自己的脸,默默接着吃。   ——   林东的制药公司位于郊区工业园,目前占地面积不大,办公区和制药工厂的距离很近,后面还有生产基地正在扩建当中,布局混乱,安全管理相当松懈。诸弯弯他们的车刚开进公司大门,就看到不少看热闹的人聚在一起,其中制药厂的蓝色制服和建筑公司的橙色制服都很显眼。   诸弯弯把围观的人群扫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们两个下了车,正好碰到同组的痕检师徐日。   徐日个子不高,长着一张白净的娃娃脸,在一组里面年龄最小。虽然他总是故作成熟地板着张小脸,但性格却内向得不得了,只要稍微被逗一逗,就会脸红得说不出话,是他们一组的“组宠”。   所以诸弯弯一看到他,就笑着蹦过去:“小太阳,你已经到过现场了吗?”   “还没有。”徐日一板一眼地表示,“但我收到二组拍的现场照片了,犯罪现场比较古怪,要去看了才能明白。”   听完小太阳的话,诸弯弯立马得意地冲陈不周扬起脸:“看吧,我就说是这样!”。   陈不周嘴角一扯,从车后座提了他的工具箱,路过诸弯弯身边的时候,随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走了。”   ——   案发地点是办公楼的最高层,五楼。   办公楼下,封锁线已经拉好,局里的警卫员带着他们三人走了进去。   不管是诸弯弯还是陈不周,在弯腰钻过封锁线的瞬间,脸上的神情都变得严肃郑重。   没有电梯,安静地走上五楼,同组的探员陆淼正在楼梯口向公司职员问话。看到他们上来,他问话没停,只是朝他们伸出右手,举定不动。   诸弯弯迎上去,和他击了个掌,然后径直朝案发现场走去。   陈不周跟在后面,把箱子倒到左手,腾出右手,也随意地拍了上去。   就连最后的徐日,也慢慢地抬起手和他的贴了一下。   组长陈程站正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口。听到动静,他看向他们,目光平稳镇静,令人信服安心。   熊猫市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的五个人,总算是全部到齐。   站在办公室门口,看到整间地上铺满着的雪白羊毛皮地毯,陈不周一下就明白林东为什么要专门找两个清洁工来做地毯清洁了。   他戴上鞋套、手套,提好工具箱,径直走到林东的尸体前,开始做初步检查。   二组的法医姜小雏跟在他身边当助手,不时低声地向他汇报自己刚才检验出的结果。   诸弯弯穿上鞋套跟着他,将林东的尸体看过一遍后,又站到了房间中央,面朝北而立。   就在8天前,她曾来过这里,所以她比谁都更清楚,这间房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房间里凡是能破坏的东西,几乎无一幸免,全都遭到破坏,一片狼藉。   房间最北面是林东的办公桌,邻着窗,桌子是空的,桌上原有的物件都杂乱地摔在地上。   逆时针看过去,整个西面靠墙的位置,摆着一整排的木质置物架,但置物架里原本整齐排放的东西,无论是书籍资料,还是盆栽瓷器,都混乱地掉落在书架附近的地面上,受损严重。   西南角的钢制树杈衣架倒在地上,两件男士的西装外套被压在下面。   南面是门,没有异样,但东南角摆着的两盆绿宝树未能幸免,陶盆被砸,树干遭到大力砸击而折断。   东面的中央则摆着个低矮的大理石茶几,周围放着藤围椅,是林东待客的地方。但此时,林东所躺的位置,就在茶几靠向窗户的那一边。他的头斜朝向大理石茶几,俯身而倒,头部和背部几乎被砸得稀烂,血肉模糊。   可这种惨烈的死法,并不是让诸弯弯说出“只有见到现场才能明白”这种话的原因。   诸弯弯再次向林东的尸体走去。   就在死者林东心脏的位置上,直直地插着一根白骨,他的尸体以及周围,散落着各种大小的白骨和被敲碎的碎块细渣,旁边还倒着一个残破的白骨架。   白骨插心。   碎骨铺尸。   如果说林东被砸烂的尸体充斥着血腥暴力,那这种布置尸体的手法就算得上诡异了。   “尸体的照片被传出去了。发现尸体的其中一个清洁工向一家本地的微博小媒体爆了料,一张照片卖了500块钱。”问完话的陆淼走回来,站到她旁边,和她一样皱眉看着林东的尸体,低声说,“报道这件事的原微博已经删了,但是照片还在疯传,已经攀扯上了宗教仪式,局里觉得这种舆论影响不好,所以就决定了两组合作,让我们尽快结案。死者社会关系的调查,二组已经在做了,我打算在这周围走访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在他们组里,留着平头的陆淼长相最普通,性格却是最好的,爱说爱笑,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交朋友,所以像是调查走访这样的活儿,基本都是交给他去做。但和表面不同,他其实是组里所有人的守卫者,是个很厉害的散打选手,师从泰斗,专家级别。   不过话说回来,一组里哪个人又不是专家级别呢?   诸弯弯看向他,点点头:“好,我也稍微有点头绪了,晚上小组会议见。” 第5章   05   从办公楼出来,诸弯弯凝神沉静的模样顿时就化开了。   她伸了个懒腰,一下就发现了站在车边的陈程,当即跳着挥手:“陈程哥哥!我坐你的车、车、车……”   喊话喊到一半,她的背带裤的背带就被拽住了,整个人踉跄地朝后倒,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陈不周!”   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生气地扭头:“你的活都干完了?”   “尸体让他们带回去,我现在要回局里做进一步尸检,你跟我的车走。”   说完就拽着她往他的车那儿走,问都不问她一句。   为什么总要听你的?   诸弯弯使劲往回拽着背带,扭头抗议:“我不跟你的车走!我要坐陈程哥哥的车回去!”   陈不周停都没停:“我哥还有事要办,你就别去捣乱了。”   诸弯弯嘴硬:“我才不会捣乱呢,你先放开我!”   陈不周没理她。   她又“超凶”威胁他:“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你了!”   陈不周这会儿倒是停下了。   他转身,冷笑:“你咬啊。”   “……”   “咬不咬?”   “……”   “不咬就走了。”   说完他再次拽紧她的背带,跟拉货一样地拖着她,对她的抗争完全无动于衷。   诸弯弯只能满脸不情愿地被他带离了陈程哥哥。   2分钟后,迫于陈不周的淫威,诸弯弯一脸怨气地坐上他的破越野,扒着车窗边,小哈巴狗似的盯着陈程的方向。   陈不周坐上驾驶座,面无表情把车窗升了上去。   诸弯弯刚发现陈程,下巴就被向上生气的车窗顶了起来。   ……   陈!不!周!   ——   回到刑侦局就要开始干活了。   陈不周下车就去了法医室,而诸弯弯则带着她的一大盒零食,直奔16楼的一组办公室。   一组的其他人都没有回来,诸弯弯坐到电脑前,就吃着零食开始做她的简报。目前她得到的信息太少,能推断出的事实虽然有、但是却很有限,还是要等今晚大家的调查结果汇总才行。   天擦黑的时候,组里的其他人都陆续推开门走了进来。诸弯弯看到陈程回来,赶紧从办公桌上起身,拿着打印出来的简报到汇报桌前就坐。   陈不周是最后走进来的,左手拿着刚做出来的完整尸检报告,右手抱着一具仿真人体骨骼模型。   那具人体骨骼模型是陈不周的宝贝,叫小骨头,是局里按他的要求花了大价钱做出来的,能弯能曲,可缩可伸,什么姿势都能摆出来。诸弯弯没事总喜欢到法医室里给小骨头凹造型,上次那个玛丽莲梦露捂裙子的造型获得了全组的一致好评。   当然,除了陈不周。   陈不周在看到以后,竟然丧心病狂地用手铐把她和小骨头铐在了一起,害得她不管去哪儿都不得不带着小骨头。于是那天,全局人都看到了诸顾问背着一具骨骼模型进厕所的场景。   混蛋!就知道欺负她!   陆淼还用小骨头摆过猴子偷桃的造型,怎么不把他和小骨头拷在一起!   ……   陈不周既然来了,自然是先听他的汇报。而陈不周这个人相当讨厌,他觉得除了他以外,组里的这群人对尸检一窍不通,全是白痴,所以每次都用最直白的叙述来告诉他们结果,开头永远都是“反正专业名词你们也听不懂,我就简单点说blablabla”。   现在也是,他把他的宝贝小骨头抱到桌子上,摆出下蹲且低着头将身体用力前倾的动作。   “反正专业名词你们也听不懂,我就简单点说。死者确实是林东本人,死亡时间在2017年6月24日晚20点到22点之间,死因是后脑受到重击。”   他最后把小骨头的右手伸向前,固定好动作,示意他们:“你们看,这就是被害者遭到袭击时的大体姿势。”   接着,他敲敲小骨头的后脑的右上侧,“这里最先受到重击,导致被害者昏迷,失去反抗能力,接下来从头骨到尾椎骨,死者共遭到13次不间断重击。但事实上,在第3下击中后脑时,死者就已立即死亡,后面的重击都是没有必要的。”   他在小骨头身上标出所有受到袭击的部位。   “至于凶器,我比较了几种可能的武器,最后倾向于是金属棒球棍。而那个插~进心脏的白骨,是死者死了一段时间后才插~进去的。”   “就这些。还有什么要问的?”   诸弯弯盯着小骨头:“你们不觉得这个姿势很眼熟吗?”   “是不是在捡东西?”陆淼也盯了一会儿小骨头,然后看着手边的几张尸体照片,“死者的头是斜朝向茶几的,手也是……”   “我知道了!”他蹲到会议桌前面,摆出和小骨头相似的动作,“你们看,他是在勾东西!勾茶几下面的东西!”   “有这个可能。”   徐日反应很快,他找出一张茶几底部的细节照片:“在茶几底部的地毯上有一道不正常的血痕。现在看来,是凶手在杀掉死者后,把凶器伸到茶几下面,将某个东西拨了出来。那道血痕,应该是凶器在拨东西时留下的。”   “说到凶器,小太阳,”诸弯弯看向徐日,“在林东的办公室发现金属棒球棍了吗?”   “没有。”徐日很肯定。   “本来应该是有的。我2017年6月17日去林东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确实有一个棒球棍。”诸弯弯站起来,从照片堆里推出置物柜的正面照。   “当时就在这个位置,”她指向照片里柜子右下角的长空格,“这里当时摆着一根32寸的纯黑棒球棍。材质不明。上面用金色油漆笔签了三个名字,分别是Alan Rodriguez、Drak Jeter和Todd Hermann。”   “全都是顶级的职业棒球选手。”这方面陆淼很精通,“但是他们效忠的球队不同,年龄也差的很大,Drak Jeter开始出名的时候,Alan Rodriguez都退役好几年了。林东是怎么搞到他们三个人的签名、还在同一个球棍上?这也太厉害了。”   诸弯弯坐下,托着腮:“这个林东倒没说,他只是花了相当多的时间跟我介绍这根球棍的价值,然后又说起他在国外读书时很迷恋棒球,玩得很好,是他们校队那届最棒的捕手。……反正现在陈不周怀疑是棒球棍,而案发现场又确实不见了一根棒球棍,现在就看小太阳你那边的结果了。”   徐日点点头,表示会去查。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程,这时出了声。   “按照目前的推论,昨晚20点到22之间,凶手在死者林东下蹲勾东西时,用疑似棒球棍的凶器重击他的脑部导致死亡。可那个时间,房间的灯应该是开着的,有人靠近,并且是拿着凶器靠近,为什么作为优秀捕手的死者没有发现、没有躲避呢?”   陆淼猜测:“会不会是发现了但没来得及躲开?比如凶手握住棒球棍就冲向他……”   陈不周:“不可能。那样伤口的凹陷程度要远不止现在的。何况凶手最初几次下手的力度相差不大,凶手一定是站定在死者身后行凶。”   诸弯弯迟疑的举手:“因为昨晚停电了?”   所有人看向她。   诸弯弯回忆:“我进楼的时候路过一楼保安室,朝里面看了一眼,记录簿就摊开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发现停电并处理’,时间是2017年6月25日6点,原因是暴雨导致室外变电箱短路跳闸。”   陆淼听完,立马拿出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诸弯弯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林东的办公室里有维生素A和鱼肝油的药瓶,我怀疑他有夜盲症。”   几分钟后,陆淼冲回来:“确定了!停过电!”   他拉开椅子坐下:“这事是我忽略了,我只问了昨晚见过林东的值班保安,而今早换班来的保安,因为他来的时候林东早就死了,我就没问他。”   “今早换班来的老王保安说,他的工作安排是今早6点接班,他5点40多到了办公楼 ,发现楼里没有电,就去检查了电闸,发现是跳闸,然后就把闸掰了回去。”   说着他又开始翻他的记事本:“我这里还有条消息,是昨晚夜班的工人跟我说的,说他昨晚20点30分左右,看到办公楼的一个窗户里灯突然灭了。但这事只有他一根人看到,而且他当时喝了酒,天上还在电闪雷鸣,他也不敢肯定。”   “这就合理了。”陈程说,“林东在蹲下勾某样东西时突然断电,他看不见凶手的靠近,但是凶手能看到他。”   陈不周嗯了声:“凶手会不间断地下手13次,恐怕也是因为他无法确认林东的情况。”   诸弯弯点头:“而且黑暗也会加重他疯狂的情绪,让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好。”陈程没有停顿,“接下来,陆淼你还查到了什么。”   “我这儿能用的信息真不多。林氏内部的监控就是摆设,早就不运作了,所以我重点去问了保安。”   陆淼开始汇报,“昨天见到林东的保安姓黄,他的工作时间是晚上6点接班,干到第二天早上6点交班。据他说,林东是昨天晚上刚过7点钟到的公司。因为周六没人上班,办公楼都是空的,所以看到林东来,他还很诧异。林东先是上了楼,没过几分钟又从楼上下来,给了他一个密封好的盒子和一张填好的快递单,让他帮忙到工业园门口把这份快递寄出去。说是快递公司不知道工业园里面的路怎么走,只能由里面的人送到门口。”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这份快递我也找到了。林东填的是一个假地址,快递的盒子装的是两个空本子。”   陈程:“所以当时的办公楼里就只剩下了林东一个人?”   陆淼:“照小黄保安的话看,就是这样。”   诸弯弯趴到桌面上,叹了口气:“那肯定没人看到凶手是怎么进去的了。”   “对,”陆淼苦笑,“事实上,小黄保安送完快递回来的时候,林东还在一楼等他,而且给他开了张条,让他今晚不用值班。所以小黄保安在昨晚8点前就离开了办公楼,整栋办公楼就只剩下来林东,还有凶手。”   “但现在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了,”诸弯弯直起腰,“凶手并不是闯进办公室的陌生人,而是林东亲自带进去、并且是掩人耳目带进去的熟人。看来二组的社会关系调查反而作用更大。”   陈程继续问:“徐日,你呢?”   徐日的汇报一如既往地规范:我检查了办公室里所有被破坏的物体,毫无线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指纹或DNA残留,但有二个疑点。第一,尸体身上以及周围的白骨,我抽样检查过了,那些白骨是PVC材质,也就是人体骨骼模型,并不是真的白骨。第二,大理石茶几的边沿切面有被金属刮蹭过的痕迹,这种痕迹与凶器造成的撞击痕迹不同,但目前还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还需要进一步检验。完毕。”   “再重点查一下是什么造成了剐蹭痕迹。”   陈程说完,转向诸弯弯,“弯弯,有什么要补充的?”   “关于人体骨骼模型,我有补充。”   诸弯弯拿出现场照片指着:“在我的记忆里,林东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体骨骼模型。小的只有20cm高,就放在茶几角上,离林东尸体的位置非常近。而另一个,则有130com高,放在东北角,只有手臂和腿可拆卸。林东尸体上插着的那根,还有周围那些大块的骨头,应该都是130cm的模型被砸碎后分出来。至于为什么凶手要大费周章地把这些模型砸碎拆分,我还不清楚。”   陈程听完,沉思了片刻,站起来。   “我们都知道,呆的越久,就越容易被人发现,做的越多,就越容易留下证据。如果只是破坏现场,还可以解释为是想要伪装成行窃杀人。但是其他的举动却不能解释。凶手在行凶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骨骼模型做了一系列的处理,肯定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理由。”   他看看手表: “二组对死者社会关系的调查应该快结束了,他们把报告整理好后会过来和我们分享,到时候再继续讨论。”   说完,他看着全组每个人都皱眉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行了,案子没解决,觉是不用想睡,但饭还是要吃。都去吃饭,一小时以后回来。” 第6章   06   陈程的话落在不同人耳朵里,听到的重点是不同的。   陆淼听到的重点是“案子没解决,觉是不用想睡”。他再看向笑着离开的温文尔雅的陈组长,内心顿时把他想象成了一个满脸微笑却内里腹黑的大恶魔。   但诸弯弯的重点却完全不同。   陈程哥哥说让他们吃饭,那是关心他们,要赶紧吃饭才行!   于是她等陈程一走,就拿出那盒她还没吃完的零食,挑出草莓口味的饼干和软蛋糕堆到徐日桌子前。   “快,小太阳,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草莓味!”   她拆开一包草莓味果冻:“快吃,再不吃就要被陈不周抢走了!”   “噗。”   陆淼颤着肩头朝陈不周身边靠,“我妈小时候哄我睡觉,总爱说‘再不睡觉大灰狼就要把你叼走了’,跟弯弯拿你吓唬徐日的语气一模一样。”   “陆三水!”   诸弯弯低声吼他,眼睛瞪圆。   怎么能向陈不周告状呢?!   陈不周在法医室忙了一下午,眼睛都没时间闭,这会儿正窝在椅子里翻着简报,连呼吸都慢了不少。他懒懒地抬起头瞥了一眼诸弯弯:“吃什么零食?下去买饭。给我打份米,再加两个菜。”说完就食堂的饭卡丢给她。   “……”   你的脸呢?!   诸弯弯看也不看那张卡,把脸扭开,就当没听到。   陆淼在两人间看了几眼,突然恍然大悟地咧嘴笑起来。   他拿出自己的饭卡也推给诸弯弯:“我要份盖浇饭就行,你想吃什么,拿我卡去刷。”   说完用手肘撞了下徐日。   徐日还沉浸在工作里,他脑子想着工作的时候,对外界的反应就会慢很多,现在还在拿着诸弯弯递给他的草莓果冻发呆。   收到陆淼的提示,他迷茫地左右看了看,理清状况,然后连忙把饭卡也找出来,礼貌地双手放到诸弯弯跟前。   “谢谢,我也要盖浇饭。”   “……”   诸弯弯看着自己眼前的三张饭卡,脸一点点鼓起来,她一把抓住三张饭卡,气呼呼地去食堂。   这次绝对要把陈不周的卡刷光!   刷光!   刷光!   等诸弯弯不见,陆淼起身,从拆了的那包草莓果冻里拿了一个,丢给陈不周。   “你说你,你就不能好好跟她说,”他就纳闷了,“‘现在食堂有饭,你先去食堂吃,零食等今晚熬夜的时候饿了再吃’,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你就不说,非让她误会。”   “她误会我又不是一两天了,”陈不周接住果冻,装进白大褂的口袋,然后懒洋洋地又倒回椅背,“我要真按你说的去说,你信不信她反而要吓死。”   ——   虽然诸弯弯下楼的时候还是满肚子气,但等走进食堂、闻到饭菜的香味,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但因为她的心情太好,所以就开始在食堂里东挑西选,耽误了不少时间。就在她刚把饭拎回去、陆淼的第一口饭刚舀到嘴里的时候,一组办公室的大门就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   是二组长。   他个子不高,但是两手一背,那股领导范儿就十足。大晚上的,大背头还用发油擦得锃亮,戴着金丝边昂贵眼镜,挽起袖子有意露出了钻石轮~盘手表,还有那身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考究精致的定制着装,浑身都散发着“我很有钱”的光芒。   不过他也确实很有钱,反正整个刑侦局,也就他一个人能开的起千万超跑。   现在那辆上千万的跑车,还和陈不周的那辆快变成破铜烂铁的越野停在一起呢。   随着超有钱二组长的走进,他的几个组员也推着个大白板跟了进来,陈程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站在门边,看他们商量在哪儿放白板。   但这时,二组长一眼就看到了还在狼吞虎咽的陆淼。   他立马恨铁不成钢地扭头看向陈程:“陈组长,你看看你们组的组员!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吃饭!我的组员如果没有破案,那是寝食难安……”   陈程笑着点头,态度看起来很虚心。   诸弯弯突然朝这边喊:“二组长,你这双鞋子第一次见呀!”   “是吗?”二组长顿时就露出了笑容,还提了下他的裤腿,让那双亮到反光的皮鞋完全地露出来。“诸顾问的眼力一如既往的好。”他的笑容收都收不住,“这是我请鞋匠为我新做的鞋,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昨天刚刚送到我家别墅。你觉得怎么样?”   诸弯弯特别真诚:“好看!特别好看!”   二组长满意地放下裤腿,完全忘了刚刚还在向陈组长提意见。   陆淼暗地里朝诸弯弯伸了个大拇指。   诸弯弯悄悄地摆了摆手。   小意思。   很快,白板就放好了。   二组长走到白板前,清了下嗓子,敲敲白板。   “好了,说案子。刚才陈组长已经到我们二组向我们描述了你们分析出来的案发过程,也确定了凶手是和林东有关系的熟人。正好我们组调查了林东的社会关系,我就来跟你们分享一下。”   诸弯弯和陆淼赶紧搬着他们的椅子,非常捧场地坐到了白板前,徐日看他们过去,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搬椅子坐了过去。   二组长很满意,昂首挺胸,嗓门也更洪亮了:“由于林东刚回国才不到4年,而且一回来就是接手父亲的公司,所以目前看来,他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认识的人除了商业伙伴和公司职工,就只有几个朋友,以及,一个亲人。我的组员分别去调查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最后确定,在昨晚20点到22点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就只有他们2个。”   他指向那个贴着照片的大白板。   “杜允,男,26岁,一个小~公司的的富二代,纨绔,没有正经工作,就靠家里给钱,是林东回国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但是,他有很大的问题。”   他用很傲慢的语气介绍完杜允后,朝站在旁边的是实习探员罗正义招了招手。   “小罗,你来给一组汇报一下你调查的结果。”   “是!”   实习探员罗正义走上前:“杜允和林东在案发前两天,在酒吧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很多人都看到了。但是当我问杜允他们争吵的内容时,杜允却矢口否认,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吵过。还有,杜允说他24日晚上一直在家里睡觉,可是他小区的保安却说,他在24日中午就开车离开了,直到25日下午才开车回来,所以他24日晚上不可能在家睡觉。”   “没错!他在说谎!”   二组长及时接话,还把杜允的照片用红笔用力地圈起来:“谎话连篇,嫌疑非常大!”   “那个人呢?”   诸弯弯盯着另一张照片   二组长看过去:“这是郑露,女,28岁,摄影师,有一家自己的摄影公司,是林东的继母。林东的亲生母亲在他两岁就因病去世了,他的父亲在09年再婚,娶的就是这个郑露。   陆淼出声:“28岁……和林东同龄?”   “准确说,她比林东还要小5个月。”   二组长表示:“她的嫌疑当然也很大。林东没结婚没孩子,他死了以后,林氏制药这么大一公司,就全是郑露的。而且林东和郑露的关系也一直不好,因为郑露比他还要小,所以在父亲再婚的问题上,林东曾激烈地反对过。甚至林雄去世后,林东和郑露就再也没见过面。”   陆淼再次:“林雄的遗产……”   “我就知道会有人问!所以我特意调查了!”   二组长对陆淼的提问非常满意,“林雄没有留下遗嘱,在他死后,郑露自愿签署了放弃公司股份的协议书。”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问过郑露,她说确实是她自愿放弃的,因为她对林氏药业这个公司没有兴趣,她更想要钱来开自己的摄影公司,所以她就和林东达成了协议,他给她钱,她给他股份。她也知道,林东给她的钱,并不足以交换她给他的股份,但她觉得没关系,那些钱就足够了。   陆淼猜测:“她会不会因为后悔了当初的决定而杀人?”   陈程突然问:“郑露最近有资金上的问题吗?”   二组长摇头:“没有。她一直挺有钱。”   陈程:“那她为什么突然决定杀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亏了,如果是为了钱,为什么要现在动手?总该有某个激发她现在作案的理由才对。”   好久没出声的诸弯弯举起手:“她昨晚在干什么?”   “她也说是在家里,没有人能证明她在,但也没有人发现她不在。”   二组长又开始在照片上画圈,“这两个人都很可疑。但明显这个杜允的问题更多,他撒了很多谎,而且现场那种暴力破坏的情况,也是男性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我觉得不太可能。”   面对着二组长看过来的目光,诸弯弯慢慢回忆:“我在6月10日见过他,他跟林东一起参加了一场相亲活动。他的右手明显有问题,使不上力气,连叉子都很难拿住,勉强拿住了,却根本插不进蛋糕,他还因此很烦躁地摔了叉子。”   陈程:“半个月前?”   诸弯弯点头:“对,离凶案正好半个月。半个月前他的右手连叉子都不能用,半个月后,就能?”   她没说全,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已经退回角落的罗正义出了声,他手里拿着他的小本子,“杜允在今年5月2日那天出了车祸。右手肱骨骨折,桡神经损伤。”   二组长带着疑问向陈不周看去。   陈不周没跟其他人一起坐到白板前面,他还懒洋洋地靠着会议桌,看着自己的手机偶尔抬次头。   但他一心二用也没问题,听完罗正义的话,他就摇头:“那就不可能是他,他连棒球棍都拿不起来。”   陆淼:“那现在又没不在场证明、又有作案动机的,不就只剩下郑露了吗?”   看二组长眼睛都亮了,陈程先开了口:“也不能这么说。死者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他在国外的生活我们现在还完全不清楚。所以不能排除还有其他嫌疑人。但确实郑露的嫌疑很大。”   他看向诸弯弯:“弯弯,我明天和你去郑露那儿跑一趟,看能不能有发现。”   “好!”   诸弯弯答得特别响亮,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她好久都没和陈程哥哥一起出外勤了!   “我说……”   这时,某个讨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不周站起来,把手机放进兜里:“我明天没事,郑露那儿我跑一趟吧。”   诸弯弯吓得赶紧看向陈程。   不不不不不……   陈程考虑了一下:“那行,正好我明天还有别的事,你就和弯弯去郑露那儿吧。”   ……   ……   陈!不!周!!!!! 第7章   07   因为没有发现杜允车祸这个关键,二组长很爽快地把二组的调查报告搬到了一组,说是让一组再检查一遍。但诸弯弯环顾四周,陆三水拿到了工业园附近道路的交通监控,正在自己的工位上全神贯注盯电脑,小太阳早就回了实验室对物证做进一步检验,陈程哥哥离开去查林东在国外的经历,只有没事干的陈不周坐在她旁边玩手机。   但刚刚跟陈程哥哥明天的外勤被陈不周搅和没了以后,她可是卯足了胆子走到他跟前,很大声地“哼!”了他一声,现在却要求他帮忙……   不行不行,会被他嘲讽一辈子的!   放弃掉向陈不周求助的想法,诸弯弯拿起文件,开始埋头苦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文件一份份被她看完,看到最后一本,诸弯弯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嘴里的鱿鱼丝越嚼越慢。嚼着嚼着,突然咕咚!她的脑袋猛地朝桌面磕去。   陈不周反应极快地伸出手,在她的脑门磕到桌角前,用手帮她垫了一下,但睡过去的诸弯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   ……   突然,诸弯弯抬起头,眼睛迷瞪地看向陈不周,接着就亮起来:“我还想见一见杜允!”   她兴奋地说:“我刚才确认了一遍调查的名单,发现有个人里面没提到,但他应该是有动机的……”   陈不周边听着她说,边起身走到她背后,两只手插过她腋下,就把她像小猫一样拎了起来。   “好了,去睡觉。”   陆淼正好冲了杯咖啡路过,听到陈不周的话,他活动着脖子看他们:“你们要睡我就把大灯关了,我开我位子上的台灯就行。”   陈不周朝他点了下头,接着拎诸弯弯。   因为经常熬夜通宵,办公室里都准备着睡觉的东西。   诸弯弯把她的充气床垫拖出来,继续跟陈不周说:“还有件事我没说,其实我也见过郑露,你知道我在哪儿见过她吗?说出来你肯定会觉得奇怪……”   陈不周蹲着给她的垫子充气,诸弯弯就抱着枕头跟着他讲案子,见他充好气后站起来要走,她也站起来想跟着。   看陈不周停下来,光盯着她不说话,她就有点怵了,把下巴往枕头里埋了埋,小声嘟囔:“我睡不着。”   陈不周:“要拿小骨头给你抱着吗?”   “不要。”谁要抱着骨骼模型睡觉?   “你不是挺喜欢和它玩吗?”陈不周转身,“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看陈不周真的转身要去拿小骨头,诸弯弯立马抱着枕头趴到充气床垫上,背对着陈不周,用被子蒙住脑袋。   本来以为这样陈不周就会放过她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她充气床垫的一边就陷了进去。   陈不周屈腿坐到她旁边,边用膝盖撞她,边用很欠揍的语气吓唬她:   “小骨头来了……”   “小骨头来了……”   诸弯弯死活不回头,闭着眼睛反手去挡,却摸到了一种毛茸茸的触感。   她睁开眼,小心地拉着被子转身,陈不周手里拎着玩偶兔子的两只耳朵,正在她的枕头边晃来晃去。   是她喜欢了好久的那种玩偶兔子!   “哪儿来的?”   诸弯弯赶紧坐起来想接,但她的手都捧住玩偶了,陈不周却没松手。   “想要吗?”   怕打扰还在工作的陆淼,他的声音很低,嘴角微微地挑起来,不闹脾气的时候倒是真的很好看。但他的话却还是很不着调。   “想要的话,叫哥哥。”   “你疯了吗?”   诸弯弯认真地看着他,“我比你大6个月20天呢。”   陈不周听完就翻脸,扯着兔子耳朵就要拿走,诸弯弯赶紧抱住玩偶的肚子。   眼神对峙了几秒,诸弯弯先怂了。   她战战兢兢地和陈不周商量:“换一个不行吗?我可是要做你嫂子的人……”   陈不周嘴角一扯:“你要真能当上我大嫂,猴子都能从水里捞出月亮了。”   “你等着,我早晚嫁到你们陈家去!”   到时候绝对给你穿小鞋!   陈不周怔了一下,没什么表情,但手却松开了。   “行啊,我等着。”   他顺手把她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然后看了眼玩偶:“拿着玩吧,反正超市送的。”   说完就走了。   莫名其妙。   ——   第二天,没等她去见杜允,杜允就先进了局里,原因是在酒吧喝酒聚众闹事,伤了人。   诸弯弯在询问室见他的时候,他还在扯着嗓子喊:“我他妈就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需要赔多少钱,老子双倍赔!”   她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我不是为你醉酒伤人来的,我在调查林东被杀的案子。”   听到林东,杜允嚣张的气焰稍微的弱了点。   他皱起眉,显得不耐烦:“我跟你们的人说过了,我没杀人,我就待在家里睡觉,爱信不信。”   “我知道你没杀人,我是有别的事想问你。你知道林东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听到自己没有了杀人的嫌疑,杜允开始笑着胡扯,”探员小姐,林东他就是个普通开公司的,最大的仇也就是开除个把员工,哪有什么值得被杀的仇?你有问我的时间,不如去……”   诸弯弯打断他:“我说东子,你那招真他妈的狠,一点活路没给那姓段的留。那可是祖传的家业,就这么害人家没了,要我肯定跟你拼命。”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被人一字不差的重复出来,杜允那股流里流气的劲儿顿时就没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强撑着装出来凶狠的样子:“你瞎说什么!”   “2017年6月10日,星期六,Whiskey酒吧一楼东侧的男卫生间门口。林东对你说:‘我知道你不舒服,但再疼你也忍一忍,别再碰那些东西、也别再跟那些人聚在一起了。’你回给林东:‘知道了,我抽得少,上不了瘾,你别管。’”   杜允紧咬着嘴唇,低头不再说话。   诸弯弯看着他:“我说了,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她平静地阐述:“你5月2日出了车祸以后,因为疼痛,染上了毒瘾。案发前两天和林东争吵,也是因为他劝你戒毒。24号晚上你没有在家睡觉,而是去了某个地方和某些人一起吸毒。但是这些都不归我管,”她加重语气,“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卖毒吸毒,我只想知道,姓段的是谁?”   杜允迟疑:“你不会因为吸毒抓我吗?”   “当然不会。”她说的很肯定,“我是重案组的,我只管命案。”   杜允塌下肩膀:“那个姓段的,叫段常岭……”   5分钟后,杜允交代完毕。   临走前,诸弯弯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林东是不是有两个一样的手机?一个的左上角有磨损,另一个没有。”   杜允摇头:“不知道,我只有他一个号码。”   “好的,谢谢配合。”   诸弯弯走出询问室,对在外面守着的实习探员罗正义说:“别忘了联系缉毒组。”   罗正义睁大眼睛:“你不是说会放过他吗?”   “嗯。”诸弯弯点头,目光坦诚,“我撒谎了。”   ——   从询问室回办公室的电梯上,诸弯弯看到了穿着便服的陈不周。   “你出去了?”在局里的时候可一直都穿着白大褂呢。   他斜靠着电梯壁,懒懒地答了一句:“喂猫。”   也对,小橘花在还在她家呢。   但这不是重点。   诸弯弯的鼻子嗅了嗅,眼睛嗖地亮起来:“煎饼果子。”   语气特别肯定。   陈不周瞥她一眼,把手里塑料袋给她。   “是白记煎饼铺!”诸弯弯看到袋子上的标记,差点蹦起来。   “他们家开店了?自从1月22号他们回老家过年以后,就一直没开店,我还以为他们不干了呢!”她边兴奋地说着,边打开袋子问陈不周:“加了两个鸡蛋没有?”   “加了!”没等陈不周回答,她就开心地自己找到了答案,然后张嘴想要咬。   但想了想,她又把脑袋抬了起来。   “你吃了吗?”她问陈不周。   叮。电梯门开。   陈不周很不屑地走出去:“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   煎饼果子多好吃啊!   真是一个不懂美食的人。   吃着煎饼果子回到办公室,诸弯弯就开始着手查她从杜允那里得到的信息,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被她暂时放到一边。   几分钟后,等她再去摸,却摸了个空。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陈不周吃完煎饼果子的最后一口,把塑料袋丢进垃圾桶。   她不可置信:“你不是说你不吃这种东西吗?”   她谴责:“你都吃光了!我想留着一会儿路上吃……的……”   想起这是陈不周花钱买的,她越说声音越小。   陈不周:“现在去哪儿?”   诸弯弯:“荷花小学。”   ——   姓段的那个人叫作段常岭,曾经也是一个小制药公司的老板。但在几个月前,林东买通了段家制药公司的内部人员,窃取了他们的核心配方并压价销售,这让本来资金就出了问题的段家制药很快支撑不住,不得不宣告破产。段常岭也试图找林东理论,但他还没见到林东,就被杜允雇的混混威胁,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段常岭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在荷花小学附近租了间小店卖零食玩具。   以前大公司的老板,现在只能靠开小卖部勉强为生,原因是被林东窃取了核心配方……   很有嫌疑呢。   半小时后,陈不周的破越野听到了段常岭的小卖铺门口。天气闷热,小铺子里却只有一个小风扇在没精神地转着,体胖的段常岭出了一身的汗,正在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不停地抹脸。听完陈不周他们的来意,他也不避讳谈。   “这事我在新闻上看见了。”   多了两个人,店里更热,段老板把风扇的速度拧快一档,朝诸弯弯的方向转了转。   “我也不撒谎,要说我为他的死感到难过,那是真没有,但要说解恨,也没有。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见都没见过。好端端一个人,突然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我就是觉得……挺感慨。”   诸弯弯问他:“可说到底,你的公司最终破产还是因为他,你就不恨他吗?”   “恨倒也算不上,不过我没事还是会骂他两句。”段常岭语气很诚恳,“其实吧,我家那破公司啊,传到我手里的时候,都已经快不行了,这几年眼瞅着越来越不景气,就算没有他这件事,也撑不了多久。你说他要是想要我们的方子,那直接出价来买就是了,谁跟钱有仇呀对不对,非搞什么阴的,讨厌。”   噗。   那句“讨厌”的语气有点可爱,诸弯弯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她现在觉得,段常岭的嫌疑还真不大。   除了他坦荡的态度以外……   她看向他的手。   擦汗也好、调风扇也好,他用的都是左手,凶手可是个右撇子。   但不在场证明还是要确定一下。   段常岭:“昨晚20点到22点?我在小区的棋牌室打牌,有的是人能给我作证。”   “时间确定吗?   “确定。那天不是周六嘛,我看完天气预报,和我老婆孩子一起下的楼,我老婆带着我女儿在室内器械那块玩,我们几个老爷们就在棋牌室那屋。直到晚上10点多,我女儿要回家睡觉,我才陪着一起回去了。   “昨晚下了大暴雨,你也去了棋牌室?”   “大暴雨?没有,我们那儿就下了点毛毛雨,地面都没怎么湿,不耽误去玩。”   诸弯弯查了下,段常岭住的地方和林东所在的工业园正好在熊猫市的两个方向,工业园电闪雷鸣大暴雨,段常岭家却确实只下了一点小雨。   天气预报是19:40结束,只是下个楼的话,最晚20点左右,段常岭就出现在了牌局上。案发时间是20:00到22:00,而且凶手在20点保安离开前就已经进入了办公楼。案发地点又离段常岭家的距离非常远,就算开快车走捷径,至少也要一个小时以上。   他没有作案时间。   ——   向洗清嫌疑的段老板道了别,诸弯弯跑回车里吹空调。但她坐了好一会儿,陈不周才慢吞吞地从店里走出来。   坐上车,他把手里拎着的塑料桶丢给她。   是星球杯!   她刚刚在店里偷瞄了好几眼,但因为是来办公事的,所以她就没好意思买。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她决定好好感谢一下陈不周。   陈不周:“你想吃吗?”   诸弯弯:“想呀!”   所以要谢谢你~   “那你怎么自己不买?”   “……?”   “打扰老板那么久,什么都不买,好意思吗?”   “……”   好像,是不太对。   但是也完全不想感谢他了。   诸弯弯耷拉着脑袋撕掉透明胶拆开盒子,拿出一个星球杯,放到陈不周的手心里。   “给你一个。”   “不要,黏糊糊的。”   说不要我的煎饼果子,还不是一口就吃掉了半个。星球杯那么好吃,我才不相信他会不喜欢吃。   她撕开星球杯的包装纸,用小小的塑料勺子舀了一点,送到陈不周嘴边。   “就一口。”   陈不周的表情还是挺不耐烦。   “就一口啊。”   他说完,就着诸弯弯的手把勺子里的东西吃了。   “好吃吗?”诸弯弯很期待。   陈不周:“不好吃。” 第8章   08   从段老板那里离开,诸弯弯就和陈不周去找了郑露。   郑露住在山上的一栋西式的旧建筑里,红瓦小楼被爬墙虎覆盖了半面墙。   看到陈不周亮出来的证件,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昨天你们局的探员已经来过了。”   “有些事情还需要再确认一遍,方便进去说吗?不会耽误很久。”   陈不周的语气和表情都相当人畜无害。   不得不说,他的那张脸还是很有用的,只要态度良好一点,很少有女人能强硬地对他说出拒绝的话,郑露的抵触就明显低了不少。   她打开门,带他们走进客厅,轻声说:“也没什么不方便,你们先坐,我去泡茶。”   声音很低,似乎有些疲倦。   诸弯弯坐进沙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遍房间,最后把眼神落到了对面的墙上。那面墙如同画廊展示画作般,挂满了郑露本人的的照片。从她的童年时期到她如今的样子,足足有28张。   她看完那些照片,郑露正好为他们倒好了茶。   “你们想问什么?”她坐到对面,没什么精神。   “您还记得我吗?”诸弯弯开门见山,“就在前天下午,你坐在Blues咖啡馆向日葵挂画下面的座位上,我们见过面。”   郑露迟疑着,摇了摇头。   “我穿了条黑色布料的背带裙,上身是白色的半袖T恤。”诸弯弯慢慢地提醒她,“17点48分我从卫生间回来路过你座位边时,你盛着水的玻璃杯从桌边掉下来,碎片还划到了我的脚。”   “是你?”郑露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低迷的情绪提高了不少,“你的脚怎么样?有没有留伤?”   “没事。”诸弯弯笑着摇摇头,接着说,“其实林东也在那儿,我和他约好了下午5点半见面。”   郑露很吃惊:“我没有见到他。”   诸弯弯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   “那您在咖啡馆呆了多久?离开后又去了哪儿呢?”   “杯子摔了没多久我就回家了。”   “什么时候到的家?到家以后又做了什么?”   “到家……可能6点多或者7点多?接着就是收拾收拾房间,洗澡,护肤,到9点差不多就上床睡觉了。”   郑露微微地蹙眉:“诸探员,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我的生活和工作都很随意,早一小时、晚一小时,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实在是记不清。”   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因为林东死了,我是最大的受益者。我也能理解你们的想法,但我实在没有杀他的理由。我的公司经营没有出现问题,我的资产理财也没有出现问题,这些钱足够我随意开销。我为什么要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突然跑去杀人?如果我真的那么在意钱,在意林氏的公司,三年前我根本就不会签那份自愿放弃的协议。”   诸弯弯知道,她说的很对。   所以,就算林东真是她杀的,理由也不可能全是为了钱。   “我知道了。”   诸弯弯的声音变得轻快:“最后一个问题。您会打棒球吗?”   “我当然会。”听到这个问题,郑露的眉头展开了。   她没有任何思考,很自然地笑着回答,“我从小跟着姑姑在国外的Windmill小镇长大,在那里,棒球是全民~运动,每个孩子都会打。”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诸弯弯站起来,戳了一下陈不周:“走吧。”   然后又对郑露笑:“打扰您了。”   郑露也站起来,笑着说:“那我送你们。”   “没有不在场证明这点,还是很麻烦,”诸弯弯边往外走,边闲聊般地和她说,“这两天说不定还会有人再来问你,所以希望你尽可能地再回忆一下。如果想到了其他和案件相关的事,也可以打电话联系我们……”   “陈不周。”她喊人,“名片。”   陈不周拿出名片,递给郑露,郑露伸出右手。   “您右手的戒指呢?”   诸弯弯突然问。   “戒指?”   郑露看向自己的右手,然后冲诸弯弯笑了笑:“我弄丢了。”   ……   半小时后,车已经开下了山,诸弯弯还鼓着一张仓鼠脸在生闷气。   她是故意在临走前突然提问的,本来还以为能让郑露出现破绽或慌乱手脚,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上当。   陈不周在旁边开着车嗤笑:“就你那点小花招,谁看不出来,还想玩突击?早就被人防备上了。”   诸弯弯垂下眼睛。   原来她的目的连陈不周都看出来了,她却还觉得进行得很顺利。   真是太笨了!   “行了,本来你也不是干这个的。”   陈不周看了她一眼,“戒指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诸弯弯来了精神:“她墙上一共挂了28张照片,是按时间顺序排的。从第24张照片开始,她的右手无名指就戴上了那枚戒指,接下来的每一张里都戴着。5张照片,妆容、衣服、饰品,没有一样是相同的,只有那枚戒指没变。包括6月24日在咖啡馆,她也戴着,可今天却没有戴,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我倒觉得她知道你姓什么比较不对劲。”   “……”   “你没注意到吗?”   陈不周看向她,见她一脸震惊,顿时换上嘲讽脸。   “你没注意到啊。”   诸弯弯本来很自责,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可是被陈不周一嘲笑,她顿时又气得难过不起来了。   还是先破案子重要!   她拿出手机给陆淼打电话。   “陆三水,你的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看了两遍,什么也没找到。”   陆淼盯了一通宵的监控,眼睛累得发直,刚找了条热毛巾敷上,声音有气无力。   诸弯弯:“那你想不想换一份监控看看?”   陆淼沉默片刻。   “弯弯啊。”   他语重心长,“换的那份监控,最好有用。”   “我保证有用!”诸弯弯一本正经,“我从来不说谎!”   “得了,今早上你糊弄杜允那事全局都传开了。那孙子嚎了一道,非说要找你对质。”   他把毛巾扯开,伸着筋骨坐起来。   “说吧,哪儿的监控?”   “第四大道Blues咖啡馆,6月24日17:55往后。”   “不就是林东回公司以前确定呆过的地方吗?那个地方的监控我看过了,林东离开咖啡馆,接着就去停车场取车,停车场监控拍到他出去的时候,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中途也没有停车接过人。他应该是在公司附近和凶手汇合的。”   “这次不看林东。”   诸弯弯神秘地透露:“那天下午,郑露也在Blues咖啡馆,而且她说她没有看到林东。”   “有意思。”   陆淼也意识到问题了。   他凑到电脑前,神情变得认真:“郑露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浅灰色深V领T恤,黑色缎面阔腿裤,T恤的下摆是束在裤子里的。”   “没有别的特征吗?更显眼一点的。”   “她背着一个墨绿色的Kelly 32,银扣。”   “我是一个贫穷的单身狗直男。”   “墨绿色,单肩包。”   给单身狗直男陆三水打完电话,诸弯弯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突然,她把手机松开,扭头兴奋地告诉陈不周:“我想起来了!那个不见的戒指,指环上刻了字,是一串数字!”   她的眼神微微地凝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回忆。   “2、0、1、3、0、9、2、1……不对,是2013.09.21!是一个日期!”   是不是超厉害?   “嗯,真棒。”陈不周把车停到路边,低着头拿出手机,敷衍地表扬了她一下,“那天是什么日子?”   诸弯弯正在为自己发现了重大线索开心呢,可陈不周一句没有腔调的话说出来,顿时就把她的高兴劲儿气没了。   “2013年9月21日,星期六,”她板着脸开始说,“中秋节放假的最后一天。我发高烧,在熊猫中央医院打吊瓶,你带着一盒的五仁月饼来探病,说是给我准备的午饭。”   “你打了一整夜的吊瓶,是谁帮着你看着的?”   陈不周抬起手机,给她看屏幕上显示的陈程刚发回的短信。   “查到了,2013年9月21日,是林雄去世的日子。” 第9章   09   为什么要把自己丈夫去世的日子刻在戒指上?   虽然这点想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目前最大的怀疑对象定为郑露。在林东被杀的几个小时前,她和林东出现在了同一间咖啡馆,但她却声称她没有看到林东。而且陈不周还说,郑露一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态度一直在示弱,作为被怀疑的对象,她无奈、发愁、苦恼,但当诸弯弯确切提起棒球这件事开始,郑露却笑了,这是她开始强烈防御、用笑来掩饰情绪的表现。   这一点,诸弯弯是真的搞不懂。   她什么都能记得,郑露当时的表情、动作、话语,全都在她的脑子里,但她却完全想不到陈不周说的那些。   人心好难懂。   “陆三水,咖啡馆附近的监控检查得怎么样了?”   临近傍晚,诸弯弯抱着本厚重的彩版书回到一组办公室,里面只有陆淼在,她就先去和他打了招呼。   陆淼也是刚回来。   “交通监控上没找到东西,我又跑了趟第四大道,拿到了几家店的监控。”   他仰脖灌了几口水,看看她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   “郑露的摄影集,我特意跑去书店买的。”   她把沉到压手腕的大书翻开,书的前几页是郑露的简介,附带着好几页她本人的近期照片,只要有右手的出镜,就能看到那枚丢失的戒指。   诸弯弯把她对戒指的想法告诉了陆淼,然后指着书里郑露的照片:“我把这些照片发给二组了,看他们能不能查到郑露是在哪儿买的。说不定那家店会知道,为什么郑露要在戒指上刻上她丈夫去世的日期。”   “这戒指看着像是男戒啊。”   他看了看戒指,朝诸弯弯比划,“一般女人戴的戒指,不都是有爪托的那种吗?什么六爪钻戒、八爪钻戒…… ”   “我也觉得这个戒指怪怪的。”诸弯弯在书店也查了资料。“这个戒指用的镶嵌手法是埋镶,就是在戒胚上打一个小洞,把钻石平放在孔里,再用挤压钻石周围的金属固定住钻石。但用埋镶方法镶嵌的戒指,所用的钻石多为0.02ct到0.06ct的小钻,郑露手上的这个戒指,怎么看都不算小钻。”   一口气说完,她的眼神落到书的一角,停顿了片刻,表情严肃地问陆淼。   “陆三水,你吃饭了吗?”   陆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照片里,郑露正在厨房做饭,小锅里煮着鱼丸汤。   于是。   2017年6月25日,诸弯弯晚餐:鱼丸汤。   o(*////▽////*)q   ——   心满意足地喝完鱼丸汤,诸弯弯买了包奶糖边吃边回到办公室。但等她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人。   陈不周正趴在那儿,侧着脸,睡着了。   诸弯弯悄悄地走过去,看着他没出声。   他应该很累了。   不仅在组里做着法医,在研究所还有科研项目要做。今天在送她去书店的路上,他就接到了好几个他在研究所的学生打来的电话,说是实验出了问题,需要他过去。   也不知道吃没吃晚饭。   诸弯弯轻轻地从旁边搬了椅子,坐到他身边,接着看案子。   但看着看着案子,她又忍不住看了陈不周一眼。   忽然地,她发现,他的睫毛上黏了不知道哪儿来的棉絮。   诸弯弯慢慢凑过去,想帮他把它摘掉。   但就在手刚要碰上他睫毛的时候,陈不周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一点。   他迷糊着,靠近她嘴边闻了闻:“吃了什么,这么甜?”   没睡醒,声音低哑,很轻,甚至还有点含糊,但却温柔得像是点心里流沙的馅。   诸弯弯看着他,心突然变得无比慌乱。 第10章   10   她猛地收手坐回去。   刚才……   好像有点想亲下去……   完全被那种暧昧的气氛蛊惑了!   太可怕了!   诸弯弯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胡乱地拿起郑露的摄影集,随手翻开一页,用在看书为自己的心慌做掩饰。   那可是陈不周,从小到大一直以欺负她为乐、从来都看她不顺眼的陈不周!如果真的趁他神志不清占了他的便宜,会被他关起来先揍一顿不说,还会因此被威胁一辈子。她怎么会想要亲他呢?她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啊!   正满脑子冒着乱七八糟的想法,诸弯弯的眼神突然被摄影集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   她捂着脸的手放下来,神情专注地凑近。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兴奋地弯起来,抓着陈不周的胳膊使劲晃。   “你看!”   她把书推到两人中间,“这是郑露读书时在体育周刊做实习拍的照片。”   陈不周撑着脑袋看过去,本来懒散的表情上出现了兴趣:“她负责棒球专栏?”   “不仅如此,这张照片的文字说明上写着,2008年6月2日,洲际校园棒球大赛决赛,Tiger University获得冠军,Alan Rodriguez、Drak Jeter、Todd Hermann作为颁奖嘉宾出席。”   陈不周:“看来陆三水的困惑解开了。”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诸弯弯指着组图里下面的一张,是球队在胜利后相拥庆贺的照片。   “你说,”她很有神采地猜测,“体育周刊在做这期报道的时候,会不会想要采访一下冠军球队里最出色的捕手?”   “再近距离地拍几张照片、吃顿饭聊聊天?”陈不周看她眼睛发光的样子,也乐意配合她。   听完他的话,诸弯弯顿时就有了自信。   她抱着书站起来:“我要去告诉陈程哥哥!”   说着就满脸期待地往外跑。   ……   ……   “也就是说,林东和郑露可能在9年前就认识,远早于郑露嫁给林雄?”   陈程在他自己的组长办公室里,刚挂断应付媒体的电话。   他听完诸弯弯的想法,看着照片,“但这只是猜测,不能当做证据。”   “我知道这不能当证据。”诸弯弯站在他桌子前,认真地说,“我的想法是,能不能顺着这个思路再深挖一下。比如找到当年的完整报道,看郑露到底有没有和林东认识的可能。”   但时隔多年、还是外国地方性的一期普通周刊,想要找到实在是有难度。   陈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着问:“哪一期的周刊?”   这就是要去查了!   “2008年6月10日。”   她把周刊的详细资料递给陈程,开心的脚尖都踮起来:“谢谢陈程哥哥!我现在去把摄影集全看一遍,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说完就蹦着跑了出去。   跟过来的陈不周阴着脸看着诸弯弯离开的方向,没动。   陈程看着他轻笑:“人都走远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陈程的话,陈不周两手插到后裤兜里,头也不回朝外走。   走到门口,他的脖子后仰,语气怪腔怪调的,不爽得很明显。   “再见啊。陈程哥哥。”   “把门关上。”   陈程好笑地看看时钟,见时间还不算晚,开始打电话。   ——   接下来的整晚都没什么进展。   想进一步调查郑露,但郑露因父母意外去世,从4岁起就被国外的姑姑一家领养,一时间很难调查到有价值的信息。监控还在看,周刊还在找,二组那边也还没调查出戒指的来路,一点实在的突破口都没有。   诸弯弯把500多页的摄影集全部看完,无力地趴到书上。   看了一整夜,除了无意中发现的那页棒球比赛的照片,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郑露和林东在9年前是否相识?她在案发当天为什么会出现在Blues咖啡馆?她是否真的没有看到林东?她在离开咖啡馆后到底去了哪里?那枚刻着林雄去世日期的戒指又为什么会不见?   关于郑露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他们必须弄清楚。   诸弯弯打起精神,坐直起来活动身体,手一挥,却砰地碰到了她从食堂带回来塑料袋。塑料袋装的饭盒里是她给自己带的宵夜,但她看照片看得太专注,完全忘记了。   诸弯弯拿过塑料掉,刚想打开,却想到了一个很有可能连晚饭都忘了吃的人。   她犹豫地摸了摸饭盒,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拎着塑料袋朝外走。   陈不周在法医室。   诸弯弯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对着已经清理出来的林东头骨在观察。   “你晚上吃饭了吗?”   诸弯弯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陈不周慢慢地看了眼挂钟,嗤笑一声。   “……”   她也知道凌晨2点问别人吃没吃晚饭很奇怪,但她拿过来的可是自己的宵夜。   关心他还关心错了?   爱吃不吃!   饿死算了!   她气呼呼的转身要走,却发现陈不周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边把手捂到了胃上。   ……   胃又疼了吗?   诸弯弯鼓了鼓脸,最后还是走到陈不周的桌子前。   “喝的什么?不会又是黑咖啡吧?”她板着脸拿起他的杯子尝了一口。   苦的要命。异常难喝。   “你又喝黑咖啡!”   他的胃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了多少回不准喝这种刺激性的东西,总是不肯听。   诸弯弯壮着胆子瞪了他一眼,拿着他的杯子转身,把咖啡全都倒进了洗手池里。   陈不周坐在原地,也没拦她。   倒完咖啡,诸弯弯洗了杯子,出去接了杯热水回来,然后把热腾腾的饭也端到陈不周面前。   “食堂早就没饭了,这是我晚上带回来的,刚去微波炉那儿给你热了一下,赶紧吃。”   陈不周从来都不跟她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边吃边问她:“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诸弯弯摇头。   “我这儿也挖不出什么了,还得靠陆淼他们。”   说完,陈不周又吃了两口,然后抬起头,“周末的高中同学聚会去不去?”   “不去。”   诸弯弯一脸正色,“我毕业前信誓旦旦说满20岁就能嫁给陈程哥哥,结果26了也没能嫁出去,太丢人了。不去。”   “放心吧,没人当真。”   陈不周听完她的话,立马决定,“这周要是能把林东这个案子破了,你就跟我去。”   案子啊……   诸弯弯叹了口气,趴到桌子上:“希望这周能破。”   说完,她抬头盯住陈不周的饭盒,“肉片好吃吗?”   陈不周都习惯她这“不管说什么话题,最后总能绕回食物上”的毛病了。   他夹了块最大的肉片,把胡椒粒抖干净。   “张嘴。”   “啊——”   好吃。   宵夜也吃得很满足!   吃饱饭,诸弯弯从陈不周的法医室出来,正好看到姜小雏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   姜小雏是陈不周的学妹,现在担任二组的法医。   她留着刚过耳的短发,个子很小,人也很瘦,看起来很秀气,是诸弯弯在刑侦总局里最好的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偷溜出去吃东西。   见到诸弯弯出来,姜小雏一把把她拖住:“我刚才看到陈法医在喂你吃饭!你还不承认你们俩有问题!”   诸弯弯一脸“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的表情:“我也喂过他吃饭啊。他小时候闲着没事就闯祸,隔三差五不是摔断胳膊就是弄折手,每次都是我给他喂饭。”   “为什么是你给他喂饭?”姜小雏好奇。   诸弯弯语焉不详地眨眨眼:“反正就是我给他喂饭。”   除了她,还有谁能照顾他?   这事都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诸弯弯的妈妈在生她时就去世了,她的爸爸又总是在外面执行任务,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所以她就被她爸爸塞到了陈不周家里,由陈不周的妈妈隋阿姨帮忙照看。可是在她和陈不周5岁那年,隋阿姨却生病去世了,隋阿姨断气的时候,守着她的只有陈不周一个人。   虽然陈不周只比她小了6个月零20天,但在四五岁的时候,他看起来却比她小了很多。所以隋阿姨走了以后,作为姐姐,而且还是两个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孩,诸弯弯就决定,她要把隋阿姨的班接下来,开始照顾陈不周。   可那段时间,陈不周很不对劲,不说话,不理人,也不肯出门,看人的眼神阴骘凉薄,让人心底发凉。   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必须要有人陪着他,诸弯弯在看到他的样子以后,就毫无理由地在心里认定了这点。   但陈叔叔要上班,陈程哥哥要上学,能陪着他的只有她。所以一天24个小时,她死都不肯离开他身边。他起床,她就起床,他睡觉,她就躺到他身边,甚至连他上厕所,她都要跟在他后面。   这种日子持续了整整28天,在第28天的早晨,陈不周终于被她吵烦了,重新把胡作非为欺负人的性子露了出来。他在她用布偶戳他脸的时候,一把抢走她的布偶从家里跑出去,想要挖坑把布偶埋掉。   不过因为他总算肯出门,所以即使被抢走的是她最喜欢的布偶,诸弯弯都没有生气,不仅开开心心地追了出去,还在他埋布偶的时候帮他递了铲子。   但是她为他做的这些,现在的陈不周却抵死不认。   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混球王八蛋!   想到这儿,诸弯弯决定讲点陈不周丢脸的往事。   她对着姜小雏说:“你别不信,他真的成天惹祸,比如1997年8月20日,他和陈程哥哥一起过生日,就因为蛋糕只准备了一个,他就发脾气爬到了房子外面的白杨树顶上,谁劝都不肯下来。最后被陈叔叔用杆子抽下来,右臂肱骨内上踝骨折,用长臂石膏托固定了整整36天。是不是特别傻?”   “我发脾气,是因为蛋糕只准备了一个?”   ……   诸弯弯慢慢地扭过头,背后,陈不周正懒懒地盯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她顿时回头看向姜小雏。   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已经尽力了好吗!   姜小雏也睁大眼,无声地回应她。   她在诸弯弯说的时候已经拼命地对她挤眉弄眼了,可惜诸弯弯对这方面的反应实在迟钝到极点。   事已至此,姜小雏只能朝诸弯弯露出一个“要活下来”的祝福表情,然后狗腿地朝陈不周笑笑:“我还有事要忙,师哥,你们慢慢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战场。   看姜小雏已经溜了,诸弯弯抬起脚,也打算溜。   但她刚往前迈了一步,衣服的后领就被拎住了。   “问你话呢?”陈不周把她往他身边拉了拉,“我发脾气,是因为蛋糕只准备了一个?”   反正逃不掉,诸弯弯干脆也硬气起来。   她反身抓住他的手:“不然呢?我把我最喜欢的那块蛋糕都给你了!整个蛋糕上就只有那么一朵奶油做的花,我连陈程哥哥都没舍得给,只能切一块更大的补偿他。”   想想就生气!“早知道就不把带花的蛋糕给你了!”   奶油做的花?   陈不周一怔,拽着她的手松开。   他可没注意什么花不花的,他就记得她切给陈程的那块蛋糕比给他的大。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为什么要把最喜欢的那块奶油给我?”   “因为我是你姐姐呀。真傻。”   她踮着脚尖,使劲抻着胳膊揉了揉陈不周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我答应阿姨一定会照顾你的,虽然你总是不听话,但我还是要……”   陈不周面无表情手一抬。   诸弯弯顿时吓得话都没说完,撒腿就跑。   跑出去几步远,诸弯弯突然又停下来。   转过身,她看着他,“困了就去睡!今晚不准再喝咖啡了!”   喊完转身赶紧继续跑。   陈不周看着她跑远,哼笑了一声。   就她那双小短腿,他要是想,两步就能把她拎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傻。 第11章   11   第二天,天亮不久,案子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大清早的二组长依旧光彩照人,连眼镜都闪着金光。   他神采焕发地走进一组办公室,看到通宵过后、萎靡的只剩一口气的陆淼,他嫌弃地绕了过去,朝正在气垫上抱着兔子玩偶发呆的诸弯弯走去。   “二组长?”   刚睡醒,诸弯弯神志还不清,眼神迷迷瞪瞪,表情都是呆的。   但二组长对她的态度却很可亲:“诸顾问,你托我们二组查的事有结果了!我们组经过缜密的分析和详细的调查,终于发现了郑露购买那枚戒指的店。”   “真的吗?”   诸弯弯顿时有了精神。   她赶紧站起来,很懂事地问:“能教教我,你们是怎么分析的吗?”   二组长得意地推推眼镜:“戒指上刻的日期是2013年9月21日,而郑露第一次戴这枚戒指出现在照片里的日期是2014年2月。所以我们就根据这个线索,查了从2013年9月到2014年2月期间郑露是否在珠宝店有大笔的钱财支出。结果你猜怎么样?收获很大!”   他情绪高涨,“我们发现,虽然郑露经常光顾珠宝店,但她光顾的珠宝店却一直是固定的。就在第九大道23号,名字叫Ingle&Rhode,没有分店,独此一家!”   “谢谢二组长!”   诸弯弯冲二组长喊完,立马开始找人。   这可是她最期待的发现,要赶紧去查证才行。   但是,有谁能和她去一趟呢?   陈程哥哥刚才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陆三水还在滴着眼药水看监控,小太阳去了案发现场二次检查。那有空和她出去的人……   “陈不周!”   “陈不周起床啦!”   “陈不周有任务要办!”   两分钟后,诸弯弯跑到法医室,蹲在沙发前,用手指轻轻地戳陈不周的睡脸。   陈不周仰脸躺在沙发上,被她碰了以后,眉头不耐烦地蹙起,猛地翻身坐起来。   由于陈不周浑身散发的凶恶气息太强烈,蹲在他两条腿中间的诸弯弯吓到不行,只敢胆战心惊地仰望着他,动都没敢动。   陈不周很烦地揉着脑袋,眯着眼看了看战战兢兢的抱着兔子的小不点,忍了忍,最后皱着眉拧了把她的脸。   “吵。”   “对不起tat”   这个样子的陈不周,不管看过多少遍,还是觉得好可怕。   “什么任务?”陈不周摇晃着站起来,捏捏脖子,眼睛还没全睁开。   “有新发现,”诸弯弯赶紧跟着站起来,“二组长查到了珠宝店的地址,就是郑露买那枚戒指的地址。”   “对了,给你糖吃。”为了安抚起床气中的陈不周,她又很大方地从包里掏出糖,把最后的两颗大白兔奶糖全都塞到陈不周白大褂的口袋里,“你昨天不是问我吃了什么这么甜吗?我就是吃了这个。”   陈不周头扭向她,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诧异表情。   “……你当时明明说了。”   诸弯弯语气弱弱的,她也觉得陈不周说出那样的话很奇怪,但他就是说了啊,说她很甜……   陈不周懒洋洋地插着兜转身,到洗手池洗了把脸,然后抽了两张纸巾,边擦脸上的水边走回来。看到诸弯弯乖乖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等他,他把口袋里的一个奶糖拿出来,剥开糖纸塞到她嘴里。   诸弯弯含着奶糖,抬头看他:“你的T恤湿了。”   陈不周里面穿的是件深灰色的T恤,洗脸的时候溅上了几滴水,颜色很明显。他自己看了眼,就走到他的衣柜前,随手拿了件干净的T恤,也不避讳诸弯弯,直接脱了湿的套新的。   诸弯弯本来是想别开脸不看的,但她一看到陈不周新换上的衣服,顿时就凝住了眼神。   她眼睛不眨地朝陈不周走过去,声音都不稳。   “这不是我给陈程哥哥买的吗?为什么在你这儿?”   陈不周抿了下嘴角,一时间没去看她。   最后,他用很随意的语气说,“我和我哥的衣服都混着穿,谁知道哪件是你买的。”   诸弯弯咬着嘴唇不相信,趁他不注意,冲过去就想打开他的衣柜。但陈不周的动作比她快,胳膊一伸,捞着她的脖子就把她拦住了,她的背撞在他怀里,咚的一声。   本以为她还会闹腾,可她却乖乖地被他搂着,没再挣扎,只是安静地贴在他的胸前,闷闷地垂着脑袋。   半晌过后,她问他:“陈程哥哥是不是早就不记得哪件是我送的了?”   陈不周没回答,只是低着头把另一个奶糖也给她剥开,喂到她嘴边。   嘴里又有了甜甜的味道,诸弯弯恢复得很快。   “算了。”反正因为陈程伤心又不是第一次。   “还是案子更重要。”   她吸吸鼻子,把眼泪收回去,然后指向陈不周的桌子,声音还带着哭腔。   “能把那瓶娃哈哈酸奶给我吗?”   ——   慢吞吞喝完娃哈哈酸奶,陈不周的破越野也tututu地开到了珠宝店门口,但现在才刚刚8点,珠宝店要9点才开门。   诸弯弯摸摸又瘪下去的肚子,向陈不周推荐了附近巷子里的一家三鲜馄饨铺。   “这种地方你也能找到。”   陈不周跟着她东拐西转,最后进到一个犄角旮旯。   不过巷子的地脚虽然偏,铺子却不少,卖煎饼的、卖油条的、卖包子的,生意都红火得不得了。诸弯弯也是眼疾手快才抢到了一个小破桌子,拉着陈不周坐下,要了两大碗三鲜小馄饨。   陈不周吃得有一搭没一搭,看诸弯弯吃完以后,就把他碗里的剩下的慢慢舀到她碗里。   “也不知道开门了没有?”   他把馄饨舀完,就放下勺子起身,“你在这接着吃,我去看一眼。”   “哦。”   诸弯弯看看时间,才刚到8点半,于是心安理得继续吃,顺便还要了个油炸糕。   但油炸糕刚上来,她的手机就响了。   诸弯弯接通电话。   “小太阳?”   “我有新发现。”   徐日向来直入主题。   “案发现场由于铺满了羊毛地毯,给白骨碎块的收集增加了很大的难度。直到今早,房间里所有的白骨才全部收集齐。在化验过程中,我发现了一块奇怪的骨头,它和其他所有PVC材料的人造白骨不同,这块骨头,是人骨。”   人骨?   诸弯弯的第一反应是:“有没有可能是林东的骨头?他的脑袋都碎成那样了。”   徐日否定了她的猜测:“不可能,这块骨头是经过处理的。”   “经过处理是什么意思?”   “这块骨头只有小米粒大小,可以肯定经过了切割加工,我和组长汇报过了,他让我对骨头进行DNA检验,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这项检验花费的时间会很长,所以我先提前告诉你。”   这实在太诡异了。尸体周围全都是人造骨骼模型的PVC白骨就够惊悚了,现在竟然又多了真的人骨……   不对。   诸弯弯的心里突然涌出了紧张感。   不对!先后次序不对!   不是又多了真的人骨,多了的是骨骼模型!   诸弯弯被她的猜测惊得手心都出了汗。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什么白骨插心,什么碎骨铺尸,凶手花费大量地时间和体力所做的这一切,为的根本不是营造诡异氛围,他只是想要隐藏。   他要用满地的白骨,转移刑侦局的注意力,把真正的那块会暴露他身份的人骨藏起来!   和无数大大小小的PVC白骨相比,只有小米粒大小的真人骨就如同沙滩里的一粒沙,只要徐日有一丁点的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把它忽视遗漏。而所有人的关注点又全集中在白骨插心这种行为背后的含义上,根本没有人想到白骨插心只是个幌子……   好险。   “小太阳,”诸弯弯的语气正式起来,“我有预感,那块人骨会是整起案件最关键的证据,你一定要尽快化验出结果。”   徐日却并不乐观:“但就算我化验出了结果,如果库里没有对应信息,我们还是不知道这块人骨指向的凶手会是谁。”   诸弯弯自信地仰起脸:“那就是我的工作了。”   “还记得当初一组成立时,我们的分工吗?”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尸体想说的话,由陈不周转达。   藏身在现场里的证据,由你来发现。   和活人打交道,是陆三水的活儿。   挡在我们前面、扫除所有外界的阻碍,是陈程哥哥的工作。   而我要做的,是记住和拼接所有与案情相关的碎片,然后,找到真相。”   “小太阳,”她笃定地说,“我有预感,真相马上就要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噗噗!   说起来,这篇文的收藏总是不肯涨……   好伤心……   我给你们比颗心,能加一个收藏吗?   比心…… 第12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最后加了一小点内容,可以翻回去看一看。   还有,收藏啦收藏!   打滚给你们看哦~   [弯弯式鼓脸]   12   虽然在电话里散发着振奋人心的正能量,但电话一挂断,诸弯弯就扑通地趴到桌子上,用手捧着脸叹气,连甜味溢出来的油炸糕都没心情吃。   其实小太阳说的没错,人骨的发现确实是重大线索,但如果查不出人骨的来路,前景就还是一团迷雾。   人骨到底是哪来的?到底能不能明确的指向某个人?   她目前的调查方向又是不是正确?那枚戒指还有调查的价值吗?   ……   “诸弯弯?”   诸弯弯正边思考边翻着手机里郑露的资料,突然,有一个人靠近着叫了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发现叫她的人是她高中的同班同学,名字叫何琪。   读书那会儿,何琪可是学校“八卦小分队”的队长,所有学校里的八卦她都了如指掌。   “何琪。”诸弯弯礼貌地对她打招呼。   “真的你是呀!”   何琪见她没认错人,很热情地就坐到了诸弯弯身边,手里还拎着在隔壁铺子买的馅饼,笑着说,“毕业都七八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前几天我们在还在班级群里说起你,谁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班级聚会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她自顾自说着就拿出手机,“难得见到了,咱们把微信加一下吧,我加你,还是你加我?”   “……”   “怎么了?”   “我……”   诸弯弯看着何琪的脸,最后还是低下头,小声地说,“我加你吧。”   愁得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她跟她不熟,她不想加她。   但是……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从小到大,她因为这个毛病不知道被陈不周训了多少回,但她就是拒绝不了。当着对方的面说出“不要”,对她来说是全世界最难的事。   比如在幼儿园的时候,旁边床上的小男孩把紫茉莉的种子拿给她玩,她知道老师不准玩这个,所以一点都不想要,但是说不出拒绝,只能接下来藏到小裙子兜里,吓得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得泪汪汪,谁靠近她都害怕。   最后还是陈不周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抢了她的种子,全都砸到了那个小男孩身上,两个人被老师拎出去教育了好长时间。那以后,那个小男孩再也不把老师不准玩的东西塞给她了。   再比如小学的时候,同组的值日生每次都在放学后把黑板擦递给她,说“今天我家里有事,你一个人打扫卫生吧”,她虽然不愿意一个人干这么多活,但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把黑板擦接下来,鼓着脸、委委屈屈地收拾卫生。   但她和陈不周在放学以后是要一起回家的,她收拾卫生的时间久了,陈不周等的时间也就会变长。   开始几次,陈不周还会不耐烦地帮她倒倒垃圾,以此作为条件,让她骑车载着他回家。但后来次数多了,陈不周就等得不高兴了,堵到校门口把那个值日生赶了回来,盯着他把所有的活全部干完。   长大以后,她的这个毛病也没有好转。有陈不周在身边的时候,她还能往他身后躲一躲,她说不出的话、办不到的事,他总有办法帮她解决。但现在她一个人碰上了何琪,她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慢吞吞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陈不周怎么还不回来……   “哎?”意外地,何琪看到了她手机里郑露的照片,“这不是郑露吗?”   诸弯弯握着手机的手顿住。   “你知道她?”   “我当然知道她。她是我们店里的常客。”   看到诸弯弯认真倾听的样子,何琪昂起头,“我还没你跟说吧,我在珠宝店上班,我们店离这里不远,几分钟的路,要不要我带你进去看看?我们店是会员制,如果没有介绍人的话,很可能进不去。”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自豪。   “Ingle&Rhode?”诸弯弯下意识问。   见何琪点头,她紧接着问,“郑露也是你们的会员吗?”   “她是高级会员,直接由店长接待。不过听说啊,她是个很麻烦的客人,经常拿一些自己设计的稀奇古怪的样式来让我们做,也不管能不能做出来,每次都让我们店的设计师头疼。”她压低嗓音,“我们店里的姐姐告诉我,郑露曾经拿着她老公的骨头,要我们把它做到戒指里面,做成人骨戒指。”   诸弯弯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整个人都有种轻微的战栗感。   她问:“人骨戒指……能做出来吗?”   “能呀。只要有钱,想要什么样儿的戒指做不出来?”   “那戒指长什么样?”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她订做人骨戒指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到Ingle&Rhode上班……”漫不经心地说着,她发现有个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那个,”何琪惊讶地拍拍诸弯弯,“那个朝这儿走过来的,是陈不周吧?”   诸弯弯还因为突然得到的巨大消息而出着神,随口“嗯”了一声。   何琪看看她,又看看陈不周,看看她,再看看陈不周,然后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就说你最后肯定得和陈不周在一起!”   她站起来,激动的小声说,“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周末的同学聚会你们一定要一起来啊!我要赶紧去高中群里告诉大家!”   说完就揣着新到手的八卦,拎着早饭离开了。   诸弯弯呆呆的走着神,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等她反应过来想解释,八卦小队长何琪早就不见了。   ……算了。   诸弯弯抓住回来的陈不周,眼睛亮的像星星。   “我有新发现!”   “很重要很厉害的!新发现!” 第13章   13   虽然真相呼之欲出的兴奋感很强烈,但诸弯弯还是拉着陈不周坐下来,小声地贴到他耳边,从小太阳的发现说起,一直说到她在何琪那里得到的信息。   因为是不能泄密的案情,所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为了让陈不周能听清楚,她只能一直拽着陈不周的胳膊、使劲抬身子贴近他的耳朵,就像在说悄悄话。   她说的时候,陈不周倒是听得很耐心,但事情刚讲完,她的脸就被陈不周拧着扭到了另一边。   “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的脾气又变坏了,搓着耳朵蹙眉凶她,“越说离得越近,你亲上来算了。”   不可理喻!   “谁要亲你!”   诸弯弯立马把她的小凳子搬远,鼓着脸气呼呼地看他。   可她虽然蹬蹬蹬地搬着小凳子,跑开得很卖力,但桌子就那么大,那点距离对陈不周来说,也就是一胳膊远。他的屁股都没离开凳子,伸开胳膊,身子一歪,大手就捏住了诸弯弯的小细脖子。   “跑什么跑?”   他不耐烦,“回来。”   被不讲理的大魔头抓住了tat   诸弯弯摇着脑袋把他的手甩开,双手抱住腿,头埋到膝盖上,像只小鸵鸟一样,态度很坚决,死都不回去。   明明突然凶她的人是他,她为什么总要听他的话?!   陈不周看她那样子,懒懒地冷笑一声。   “要我请你回来吗?”   鸵鸟弯弯不动不吭声。   陈不周也不生气。他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弯下腰,两只手插~到她坐的小凳子下面,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像抬纸箱一样把她抬了起来。   ……   ……   猛地腾空又落地,被陈不周抬回原地放下,诸弯弯还是懵的。   这几年陈不周仗着差距越来越大的身高优势,“搬运”她的方式已经从小时候的拖和拽,强行变成了拎和扛,现在竟然直接用抬的了!   她都能想象到几年后被他像小橘花一样夹在胳膊下面的画面了!   陈不周重新坐下,一手掐住她正在鼓起来的脸。   “别闹了,说案子。”松开手,他迁就着诸弯弯的身高,手肘搭在膝上,弓着背低头凑近她,“你说的戒指不是钻石戒指吗?怎么又变成人骨戒指了?”   “何琪说她没见过那枚戒指,所以具体的,肯定还是要去店里问。”   听到案子,诸弯弯立马就收起了和陈不周较劲的心,认认真真地小声说,“但小太阳的DNA化验就有方向了,如果DNA结果证明那块人骨是林雄的…… 你干嘛挠我下巴,我又不是小橘花!”   能不能认真工作啊!   净捣乱!   “我挠的是你的下巴吗?我挠的是你的双下巴。”   陈不周看了看时间,按着她的脑袋站起来,“到时间了,去珠宝店。”   ——   Ingle&Rhode珠宝店确实如何琪所说,没有会员身份的话,连门都进不去。但陈不周随手就掏出了张顶级会员的纯金卡,比郑露的银灰色的高级会员都高了一个等级,直接就被领进了店长接待间。   见诸弯弯好奇地想看那张卡,陈不周大方得跟个金主似的,抬手就笑着把金卡赏给诸弯弯:“拿去玩。”   诸弯弯接过一看。   二组长的卡。   ……   用别人的卡来耍帅,你都不心虚吗?!   陈不周当然不心虚,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心虚这两个字,就算见了殷勤迎出来的店长,他的态度还是很嚣张得欠揍,仿佛那个有着上亿身价的人真是他。   他把刑侦总局的证件一亮,没等店长看清楚,就又收了起来,翘着腿坐到了店长接待室的沙发上。   “郑露前几年在你们这儿用人骨做了个戒指,把那个戒指的资料拿来。”   前因后果全没有,说话都懒得看人眼睛,完全是一副纨绔德行。   对Ingle&Rhode这种级别店的店长来说,“要不要向刑侦总局的探员透露高级会员信息”和“要不要向拿着顶级会员纯金卡的探员透露高级会员信息”可完全是两回事。   衡量判断着听完诸弯弯的解释,店长连一点的犹豫都没有,边说着“刑侦局的工作我们当然要配合”,边迅速地亲自找出了那份资料。   只用一眼,诸弯弯就知道,这枚神秘的人骨戒指,就是郑露常年戴在右手、却在案发过后突然不见的那枚。   “这枚戒指是13年9月底林夫人定做的,当时她拿着林先生的骨头来,说要做成戒指。这是她同时带来的戒指设计图。”   店长指着图纸,通俗地向诸弯弯解说。   “她想用埋镶的方式,在戒胚上打一个洞,先把骨头放在孔里,再把钻石平放在骨头上,最后将钻石周围的金属内挤、压住钻石。”   诸弯弯看着图纸:“钻石这么大面积的暴露在外面,是不是很容易脱落?”   “是的,我们在一开始就把这点告知林夫人了。这种非常规的设计会使钻石的牢固性存在很大问题,轻微的外力都可能导致钻石脱落。但林夫人执意要我们按照她的设计做,我们也只能尽力照办。”   “如果钻石脱落,钻石下面的那块骨头会怎么样?”   “当然会一起脱落。”   得到了这句肯定,压在诸弯弯心里的石头骤然落地。   ……   把所有的问题都问清楚,诸弯弯在楼下找到了早就不见的陈纨绔。两个人坐上车,没等诸弯弯开始汇报,陈不周就先丢了个盒子给她,打成蝴蝶结的黑色绸缎上印满了Ingle&Rhode的标记。   “这是什么?”诸弯弯捧着盒子。   “送你的。”   陈不周的头探出车窗,边倒车边说,看都不看她。   诸弯弯低头打开子,里面一排很简单的银色耳钉。   有荷包蛋、甜甜圈、甜筒、寿司团,还有姜人小饼干和方糖面包,每一个都可爱得不得了。   喜欢~   诸弯弯把盒子合起来,抱住。   但这是陈不周送她的礼物呢。   他送她礼物,她肯定要还。   还什么呢?   好愁啊。   o(*////▽////*)q   就在她开始想回礼的时候,小太阳的电话再次打来。   徐日:“大理石茶几上的擦痕有了结果。”   诸弯弯嘴角扬起来:“我猜……是钻石吧?”   徐日:“……嗯。”   诸弯弯立马自豪地冲着陈不周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关于那块人骨,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她接着说,“它很有可能是林雄的骨头,如果检测结果出来,我建议你直接和林东的DNA做匹配。”   电话打到一半,她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她拿起来。   是陈程哥哥的短信。   “半小时后,办公室集合。”   诸弯弯神采奕奕地回复:   “收到!”   ——   半小时后。   一组办公室。   最先到汇报桌前的是诸弯弯和陈不周。   他们两个正把摆成林东被袭击姿势的小骨头放在同凶案现场茶几差不多高的桌子前,研究着凶手挥动棒球棍的角度。   诸弯弯挥动几遍,最终确认:“20厘米高的骨骼模型就放在茶几角,从这个角度挥棒球棍,很有可能会把它碰掉。”   “是一定会把它碰掉。”   陈不周蹲着观察,“假设模型掉落,那它掉落的地方,不是在已经被打倒的林东身上,就是在林东身边很近的位置。”   诸弯弯用力点头:“所以黑暗中,凶手很可能在某次下手时误击中了模型,导致模型碎裂,骨块溅的到处都是!”   陈不周看向她:“巧的是,凶手右手上戴的戒指也磕到了茶几的侧面,戒环变形,钻石脱落。”   “没错!随着钻石的脱落,钻石下面埋着的骨头也掉了出来,在黑暗中落到地上,和破碎的骨骼模型混到了一起!而由于现场铺的是白色羊毛地毯,短时间根本不能把所有的骨渣清理干净,所以凶手无奈之下,只能用制造出更多的碎骨头,想要把真正的人骨掩盖掉! 现在只要等小太阳的检验结果出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陈不周看着走进来的徐日,向诸弯弯示意。   “小太阳!”   诸弯弯跑过去,期待地问:“结果怎么样? ”   “现在不能确定,DNA提取还需要时间。”   徐日内疚地低头说完,紧接着就陷入自责,“如果搜集现场的速度能提高就好了……”   “能发现那块人骨就很不错了!”   诸弯弯赶紧给他打气。   小太阳对自己总是没有自信,内心非常脆弱,必须要不停给他鼓励。   “找到了!”   “我找到了!找到了!”   这时,陆淼抱着他的电脑狂奔进来,气都顾不上缓,“我找到郑露和林东见面的证据了!”   他激动地把电脑放到桌子上:“就在第四大道,郑露直接上了林东的车。车是因为红灯自然停的,还被其他车挡住了,害得我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   其他三个人立马围上去,盯住屏幕。   “看,就是这,前面红灯,林东的车停下来了。……这辆大货开到了他的车旁边。……现在看不到林东车的情况,但是这里,这个背绿包的,走……走……走……”陆淼的手指按到屏幕上,指着马路边的一个人,跟着她滑动,“看!她在走进大货遮挡的区域后,没有再出来!”   他看向诸弯弯。   诸弯弯点头:“灰T恤、黑裤子、墨绿包,没错,就是郑露。”   “Yes!”陆淼握拳给自己叫了声好,干劲十足,“现在的问题是,这段视频没能拍到她的脸。我会再到这附近找其他监控,看有没有哪一个能确定她身份,最好有拍到上车画面!”   “都到了?”   陈程走进办公室,看到四个人的表情,他笑起来,“看来都有新发现。”   他把一份有些陈旧的杂志放到桌子上,正是郑露和林东有交集的那本体育周刊。   诸弯弯赶紧翻开。   和她猜得差不多,这份报道里不仅有球队获胜的新闻,还有小半页林东的个人专访,配图是张林东近距离的笑脸,而摄影者的名字,毫不意外的就是Lu Zheng。   她抬起头:“看来郑露确实早就认识林东。”   “不仅如此,我还联系到了这篇专访的记者Vivian Bieber 。虽然时隔近十年,但对林东和郑露,她还有印象。我刚刚拿到了她发过来的一张扫描照片。”   说着,陈程拿出照片。   那是一张很小的、林东和郑露两人的半身合影。郑露靠着林东肩头,林东揽着她的肩,两个人,都在笑。   看到这张充满幸福感的照片,诸弯弯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陈程继续说:“他们两个也曾出现在Vivian Bieber的日记本里,所以Vivian Bieber很肯定,林东和郑露,他们在那次专访后的不久就谈起了恋爱,并且感情相当好。”   陆淼纳闷:“08年郑露还在和林东谈恋爱,怎么09年就和林雄结了婚?”   陈程把照片按在桌子上,看向他们四个。   “那就……要去问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能更新,今天先来章粗长的,晚上还有二更做补偿! 第14章   13   把人请到刑侦局,当然还是二组长的功劳。   他们先是去了郑露家,发现没人后又去她公司打探,得知她在郊外的野地取景,又去了郊外……   总之,等他们把她带到刑侦局,天已经黑透了。   审讯的工作通常由陈程和陆淼负责,所以诸弯弯整个下午都在埋头做报告。但郑露被带来以后,却什么都不肯说,坚持要先见诸弯弯,而且必须要单独见她。   诸弯弯这时候却扒住门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想去!我不要见她!”   带信的陆淼拿她没办法,只能向在旁边无动于衷看热闹的陈不周投去求救目光。   “她不想去,你看我干什么?”   陈不周不仅不帮忙,还对着诸弯弯煽风点火,“不想去就不去,反正有的是证据,我哥早晚能让她认罪。”他“好心”地朝她笑,“估计一会儿二组长见你还不过去,就会派他们组的人来喊你,你只要能坚持现在的态度,今晚想吃什么我都请。”   “……”   正说着,实习探员罗正义就出现在了门口。   “诸顾问!”他完全没发觉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标准地行礼站好,“我们组长问您什么时候能过去,嫌犯郑露已经在审讯室里了!”   诸弯弯看向罗正义。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现在就去。”   还是不行tat   面对不熟的人,拒绝的话完全说不出口tat   但发现真相后,她是真的不想见郑露啊tat   虽然胆小的心理作祟,让她稍微地任性了那么一会儿,但一到审讯室,看到监控那里站了好几个二组的人,她立马就挺直了腰背。   她可不能给一组丢人!   “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人的骨头。”   几分钟后,审讯室里,诸弯弯把证物照片一张张推向郑露。   “我们也确定,你有一枚埋镶了人骨的钻戒。Ingle&Rhode,2013.09.21。”   郑露低头看着照片,默不作声。   “你昨天也向我说过,你在Blues咖啡店里没有发现林东,从咖啡店出来以后,就直接回了家。但监控显示,你在第四大道宝绿巷入口的红绿灯前,坐上了林东的车。”   诸弯弯把电脑转向她:“要看监控视频吗?”   郑露还是没有说话。   “我们也找到了记者Vivian Bieber,她给我们提供了一张08年的旧照片,照片里,你和林东……”   “诸探员。”   郑露打断她,平静地问她,“你喜欢林东吗?”   “……”   果然被问了。   所以她就说不想来见郑露。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连外面的监控室也安静地只余下呼吸声。   “你不喜欢他。”   郑露没有等诸弯弯的回答。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她的眼底终于发红。   “从昨天你提到他的样子,我就猜到了,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对,我不喜欢他。”   诸弯弯抿了抿嘴唇,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6月24日那天,我确实主动约了他,但我约他,只是想告诉他,我们两个不合适,不要再见面了。”   郑露依旧是没有表情的,眼泪却毫无征兆地大滴落下来。   发现自己哭了,她却笑了。   “你这样说,显得我多蠢啊。”   她没有抬手擦泪,只是笑,“我果然还是没办法面对你。”   虽然流着泪,但她并不狼狈,“我会认罪,但不是向你。找其他人来,我全部交代。”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程走进来,拍拍诸弯弯的肩膀,示意她先离开。   诸弯弯从审讯室出去,脚步没有停留,直接向外走。   罗正义小声地问了一句:“诸顾问,你不看监控吗?”   诸弯弯低着头,摇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笑着抬起头,“我是不听派。”   “不听派知道吗?”   “不管杀人的理由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而我要抓的,就是杀人犯。”   “至于那些理由,是法官用来量刑用的,跟我无关。”   ——   虽然在实习生面前把话的说得很好听,但诸弯弯的情绪还是难免受到了郑露的影响。   “她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办公室里没有人,诸弯弯跑到陈不周的法医室,赖在他的椅子上不走。   她真的想不明白:“就是为了问我一句,我喜不喜欢林东?”   就在等待郑露被带回、同时整理证据的时候,诸弯弯发现二组在一份报告里提到,郑露曾在6月17日给一家私人的侦探性调查公司“money high”汇了款。二组的人曾去那家公司询问过,但由于调查公司的人十分肯定郑露调查的对象不是林东,二组就放过了这条线索。   但6月17日这个日期让诸弯弯很在意,她拜托陆三水再次到money high跑了一趟,结果十分惊人。   调查公司的人的确没说谎,郑露要查的人确实不是林东。   她要查的人,是诸弯弯。   6月17日,是林东邀请诸弯弯去他公司参观的日子。   虽然诸弯弯只是礼貌性地去赴了个约,但也许在其他人眼里,这已经是一次男女间的约会了。   尤其在郑露的眼里。   也就是说,促成这起案件爆发的那个的导火索,很有可能……   “是我吗?”   诸弯弯坐着陈不周的椅子转了个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郑露就是因为我和林东相亲,所以才把林东杀了?”   “谁叫你去相亲的?”   陈不周毫无同情心,“去玩玩就算了,还敢单独再见面。”   他坐在桌子上,抬脚就踹她的椅子,“能不能有点脑子?”   “嗯……”   诸弯弯恹恹的。   她以后再也不去相亲了。   “不会拒绝人的毛病也改改。”陈不周继续训她,“别人叫你去相亲你就去相亲,叫你去见面你就去见面,我叫你今天不吃饭你干不干?”   她那点毛病,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什么“我是为了红酒蛋糕才去相亲的!”,她根本就是因为局里那几个同事非拉着她去,她拒绝不了才去的。和林东的第一次相亲也是,电话里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去见面,见了面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真有出息。   “当然不干!”   听到吃饭,诸弯弯的回答顿时铿锵有力。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陈不周:“以后你来监督我!如果我在该拒绝的时候不能拒绝,你一定要狠狠地打醒我!”   说完,她摸摸肚子,“晚上吃什么?我中午都没吃饭。”   没等陈不周说话,她就自己决定:“反正案子也结了,我们去吃胖子烧烤吧!”   她砸吧了一下嘴。   “好想喝酒。”   眼看陈不周眉头要皱起来,诸弯弯赶紧把口袋里的一个手绳拿出来。   “耳钉的回礼。”   她认真地看着他,“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我学会编的。你也知道,我能编出一个像样的东西有多不容易。而且给你编了,我都不能再编给陈程哥哥了。”   也不知道陈不周是哪来的臭毛病,他最讨厌和他哥用一样的东西。有次她跟着爸爸到沿海的海鸥市玩,给他们一人带了一串贝壳当纪念品。陈不周收到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等发现陈程哥哥房间里也挂着一串一样的,他立马就扯下他自己的那串就丢到垃圾桶里。她看到垃圾桶的贝壳,伤心得哭了足足一个小时。   不过,如果只论成本,她编的手绳肯定没法和陈不周的那盒耳钉比。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要……   诸弯弯小心地去看陈不周的脸色,见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她赶紧带着点小讨好地问:“我帮你戴上?”   陈不周还是一脸的不置可否,但却大爷一样地伸出了手。   诸弯弯虽然记忆力很好,但却没有任何把记忆和实际操作联系起来的天赋。   她能一字不差记住所有手工的步骤,但如果要她动手去做,她却只能搞得一团糟。   这个手绳编的也是,歪歪扭扭。   等诸弯弯给他戴好,陈不周评价:“真丑。”   “……”   好想喷火哦。   陈不周看她想要炸毛又不敢炸的样子,挑着嘴角揉揉她的脑袋:“喝酒可以,只准喝一点。”   “真的吗?”诸弯弯马上就开心了。   “那你去叫陈程哥哥,我去找陆三水和小太阳!”   ……   ……   陈不周:“今晚不准喝酒。”   诸弯弯睁大眼:“你刚才不是说我可以喝一点吗?”   陈不周不耐烦:“你发起酒疯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   “但是……”   你刚刚明明就说我可以喝啊! 第15章   15   虽然决定了今晚要一起聚餐,但陈程哥哥和陆三水都还在审讯室里,小太阳也在做报告,无事可做的诸弯弯躺在法医室的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呆着呆着,她就睡着了。   陈不周正在整理研究所课题的资料,也就一小阵时间没顾上她,再一抬头,却发现她已经在他的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胳膊都快耷拉到了地板上。   他转着笔看了她几分钟,然后才放下书走到沙发前,弯腰把她的胳膊捡起来。   但他才刚把她的胳膊放回去,诸弯弯的胳膊就又抬起来,软乎乎地抱住他的腰,还很舒服把脸也埋了过去。   陈不周想把她拎回去,她的身体却蜷了起来,整个人跟只西瓜虫似的卷成团地往他身上靠,完全就是她平时抱着玩偶睡觉的样子。   又睡傻了。   陈不周对她的这种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只要睡觉,就一定要抱着东西,睡着了以后也不会放手。   小时候,他们经常睡在一起,如果冬天他觉得冷了,只要等她睡着、再把她怀里的玩偶拿走,她就会睡着睡着蹭到他身边,把他当成玩偶抱住,等她快睡醒的时候再把玩偶换回来,她一次都没发现。   但现在……   陈不周扭头朝四周看,他这里还真没有能给她抱着睡觉的东西,能抱的就只有一个没用的头盖骨。   将就一下好了。   陈不周伸出手,轻轻把她抱在他腰上的手掰开,同时身子微微弯下,让她的手圈上他的脖子,接着单手环住她的后背,单手拖住她的屁股,轻而易举就把还缠着人的小西瓜虫竖抱了起来。   诸弯弯挂在他身上,脑袋歪在他肩头,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陈不周也完全不担心她会醒。   她只要在过度用脑后睡着,别说是电闪雷鸣,就是咕咚摔到地上,她都能砸吧砸吧嘴接着睡。   最厉害的一次是她在地铁上睡着,直到他把她抱回家,她都没有醒一回。那期间可是有地铁拥挤的人潮、公园门前大妈的广场舞、小区前修路钻地的轰鸣声,哪一种噪音都没能让她的睡眠受到一点影响。   她的这种睡眠情况并不正常,他也因此带她看过医生、做过最全面的检查,但她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健康得不得了,连颗蛀牙都没有。他也只能认为,这种情况是她同样不正常的记忆力导致的。   要记住所有的东西,应该很累吧。   陈不周抱着她走到架子前,单手把头盖骨拿起来,顺便抽了本专业书,然后抱着她回到沙发坐下来,懒洋洋地窝进沙发背里,边看书边打发时间。   诸弯弯搂着他的脖子不舒服,就睡着松开手,慢慢地往下滑,最后重新搂住他的腰,抱得紧紧地,安心继续睡。   两小时后,诸弯弯饿醒了。   迷糊着睁开眼,一件白大褂正兜在她的脑袋上,憋得她连呼吸都不通畅。   她想把衣服拉开,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东西。   一低头,是个巴掌大小的头盖骨。   ……   ……   刚睡醒就看见自己抱着个骷髅头,任谁都会吓一跳。   诸弯弯的胆子本来就小,一瞬间心悸都犯了。等回过神,她已经浑身发抖坐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整个人呆呆的,可怜到不行。   陈不周也没想到她能吓成这样。   他怔了一下,走到她面前蹲下,抬头看她,“你不是成天见小骨头吗?怎么还怕这种东西?”   诸弯弯眼圈又红了。   她也以为她不害怕啊,但是意识清醒时在案子里见到,和刚睡醒神志不清时见到,果然还是不一样……   “好了好了。”   陈不周把她紧攥着忘了丢的头盖骨拿起来,放到身后,然后伸手捏捏她的手心。   “还吃烧烤吗?”   他不仅没什么歉意,还催她,“案子已经结了,我哥他们现在都没事,你要是不吃,他们就要回去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诸弯弯使劲捏着他的手指头,很快就缓了过来。她也只是因为刚睡醒被吓到了而已,现在再去回想,已经不害怕了。   但陈不周的态度实在太差劲了,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他就从来没跟她说过对不起!   诸弯弯觉得她这次一定要争气。   于是,她板着脸说:“我要喝酒。”   她还很勇敢地对着他颐气指使,“你去叫陈程哥哥,我去找陆三水。快去。”   ——   陈不周进组长办公室的时候,陈程正在看郑露交代的监控回放。   陈不周没打扰他,站在一边看了两眼。   2008年的那场采访过后,林东和郑露确实成为了情侣,但他们光明正大的交往,在2009年就戛然而止了。那年,林雄受邀出国、接受杂志采访,林东帮郑露争取到了拍摄的机会,却没想到林雄自从却对郑露上了心。   自从林东成年后,林雄就有了再婚的打算,林东表面上没有反对,但内心里一直担心有人分走属于他的财产。因此,在发现林雄对郑露有意思后,林东向郑露提出了一个充满算计的阴暗计划。   他要郑露嫁给林雄。   同时,为了让郑露同意,他也向她提出了一份协议。除了郑露,林东保证永远不会有别的女人,而郑露要做的,就是不给林雄留下任何孩子。只要他们能够遵守,那林雄的财产将来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不会被外人分走。   郑露从小寄人篱下,过得日子很苦,她穷怕了,她想要钱,想要势,想要站到高处,想要改变人生。所以,对林东的计划,她心动了。   但在和林雄结婚后,她的初衷却慢慢发生了改变。   林雄是真心在爱她。没有任何的阴谋,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捧着一颗真心爱她。   因此,婚后的四年里,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毁掉和林东的约定、给林雄留个孩子。   但她不能。   林东手里有太多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如果事情败露,林东是林雄唯一的儿子,林雄再恼火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但她不同,如果败露,那她就全完了。   所以,只要林雄活着,她和林东两个就永远在互相牵制,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对方手里,谁也别想反悔。   可林雄死了。   她没有留下林雄的孩子,也照当年的约定,让林东拿到了公司所有的股份。他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没有任何人能和他抢。   她做到了她所承诺的全部,而林东,却反悔了。   6月10日那天,她意外得知林东参加了相亲活动,她开始留意他的行踪。   6月17日,她在林东的办公楼下看到了诸弯弯的出现,她雇佣了调查公司,调查她的一切。   6月24日,她跟踪林东到了咖啡馆。   林东发现了她,却没有任何的心虚,在诸弯弯离开以后,他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手机打给她,告诉她不用躲了,他看到她了,叫她上车,甚至还在车上当着她的面给诸弯弯打电话。   诸弯弯没有接电话,他带她回了公司,打算分她点零碎的小股份打发她,连感情牌都懒得再打。   她揉烂了那份合同,摔开,合同滚到了茶几下。   林东去捡,突然断电。   她从没有想过杀人,但在停电的瞬间,电闪雷鸣,那束闪电照亮了放在她手边的棒球棍,那支见证了他们相恋的棒球棍。   等她冷静下来,林东早就死了。   她本想擦掉她的痕迹就立刻离开,却发现她戒指里的钻石不见了,藏在钻石下的那块骨头也不知去向。   她借着闪电和手机的照明,找到了脱落的钻石,但是她为了铭记林雄而留下在的人骨,却早已混进被她疯狂砸碎的骨骼模型里,难以寻辨。   ……   陈不周看完视频:“无聊。”   他敲敲桌沿:“有人要去吃烧烤,已经去喊陆淼和徐日了,你要去吗?”   “案子破了,当然要去吃一顿。”   陈程笑着合上电脑,看着陈不周那张不爽的脸,又看向他身上穿的T恤,想起来一件事。   他问:“我的衣服借给你穿一次,你就当自己的一直穿了?”   陈不周抬脚就往门外走,全当听不见。   陈程继续笑着说:“突然上门说要给我做饭,做着做着,酱油就撒到了衣服上,衣服脏了不能穿着回家,只能从我的衣柜里拿。”   他看着他后背,不紧不慢地揭他的短:“你靠着这个理由,从我家借走多少件衣服了?我可是一次都没见你还过……”   “陈程哥哥!”   诸弯弯兴奋地推开门,脑袋伸进来。   ……   ……   气氛好像不太对。   她小声地问陈不周:“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和我哥说话,有你什么事?”   陈不周伸手就掐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推出去了。   冷着张脸,超级凶。 第16章   16   臭脾气的陈不周,诸弯弯早就习惯了。鼓鼓脸,哼一声,就当没看见。   她拉住站在门口的姜小雏,迅速用暴力冲破陈不周防线,重新回到办公室,把脑袋探进去:“陈程哥哥,我想带姜小雏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行啊。”   陈程对谁都是一向的好脾气。   他笑着说,“但我一个的车载不了这么多人,你跟陈不周说,让他再开一辆。”   ……   她才刚刚用头把挡路的陈不周顶开。   诸弯弯给自己鼓着劲走到陈不周身边,和他并排站好,直视前方地戳了戳他的腰。   “听到了吗?”她看都不敢看他,“陈程哥哥让你再开一辆。”   “我才不开。”   陈不周淡淡地说,“我要坐我哥的车。他的车舒服。”   “……”   上个月,有一次她不想坐他的车、想坐陈程哥哥的,用的就是这个理由。   没想到居然被他记住了。   小心眼!   诸弯弯看看姜小雏,思考了一下,拽着没有反抗的陈不周走到拐角。   “那这样,”她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我、你、陆三水,我们三个人坐陈程哥哥开的车,你把你的车钥匙给小太阳,让他开车带着姜小雏,行吗?”   陈不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姜小雏。   姜小雏是他的师妹,也是做法医的,经常忙得天昏地暗,为了工作方便,一直留着短发,上班也总是素面朝天。不能说是不修边幅,但如果累了,也是看到个沙发就能倒头睡着的人。   但现在,她那头本来翘着毛的短发被梳理得很顺滑,发尾还微微地带着卷,明显是打理过了。脸颊发红、神情紧张,还在不停地拉衣角。   一个两个,就没个省心的。   陈不周扯扯嘴角,掏出车钥匙,丢给诸弯弯。   “谢谢!”   诸弯弯欢呼着跑回姜小雏身边。   “走吧!”她小声凑到她耳边,“小太阳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我还给你们争取到了坐一辆车,只有你们两个人!”   姜小雏:“你不要说了我好紧张啊我都不知道待会儿见到他该说什么……”   五分钟后,思考了一路“见到徐日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的姜小雏,坐到了徐日开的车里。   姜小雏:“你、你好。”   结巴了。脸红了。好紧张。   徐日:“你、你好。”   也结巴了。也脸红了。也在紧张。   于是,两个人全都正襟危坐,一路无言。   ……   但是另一辆车里,气氛就完全不同了。   诸弯弯刚坐到车后座,就使劲往前靠着和陈程说话。   “陈程哥哥,你什么时候搬新家?”   他去年买的新房子早就装好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搬进去了。   果然,陈程说:“明天搬。正好案子结束,难得清闲,我就跟邓局请了个假。”   机会来了!   诸弯弯积极地表示:“我明天也可以请假!我可以去帮忙!什么行李我都能搬!”边说边费劲地用胳膊撞着陈不周,想要挤到中间。   陆三水坐在前面,后面就只有她和陈不周,明明有那么多空着的地方,陈不周非要分着腿坐在中间,害得她想看陈程哥哥都看不到。   走开!走开!走开!   陈程看着后视镜里面无表情、岿然不动的弟弟,轻笑:“不用了,行李我已经搬过去一些了,明天就是过去收个尾。倒是有件别的事……练车场的老秦可是跟我告了好几次状,说和你同期、甚至比你晚学车的同事,都拿到了驾驶证,局里现在没有驾驶证资格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诸弯弯顿了一下,心虚地慢慢坐回原地,再也不跟陈不周争地盘了。   作为刑侦总局的特聘顾问,诸弯弯虽然不需要像探员那样达到体能合格,但“汽车驾驶”和“打靶射击”这两项基础训练,她是必须参加并通过的。刑侦总局常年提供练车场地和教练员,也有专门的射击房和训练老师,可见对这两点的重视。   但就这么两个必须她拿到的合格,她却一个都拿不到。   是的。   诸弯弯这个人,记忆力100,运动能力0。   不管她把科目二的考试内容背得多熟练,上坡的时候照样会熄火,倒库的时候照样会压线。练车场被她撞倒的路障早都已经数不清。   因为实在太苦手,到后来她干脆也不去练了,反正一组里除了她,其他人都会开车,需要出门的时候随便拉一个,谁都能当司机用。   至于射击,她就更没辙了。好在她从来不需要到危险的现场,也没人指望她这种跑50米都要花10秒以上的人去冲锋陷阵,所以她也稍微地松懈了起来,开始不停偷懒。   没想到竟然被陈程哥哥抓到tat   好丢脸tat   陈不周还毫不留情地在嗤笑她!   诸弯弯皱着鼻子,用嘴型无声地警告他。   “不准笑!”   “弯弯?”   没听到她的回应,陈程开着车,微微地朝她的方向扭了下头。   “我……明天就去练。”   又要被教练骂了。   她没精打采地低下头。   秦教练生起气来,眼睛瞪得比牦牛还大。   “陈不周,”陈程又叫人,“你要是没事,就去陪着弯弯练吧。老秦跟我说,他只要坐在弯弯旁边,弯弯就会紧张,每次方向盘都会打反。”   “好啊,我没什么事。”   陈不周随口就答应了。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往两边一伸,只留给了诸弯弯一丁点能坐的地方。   然后,他低头看向诸弯弯,见她可怜得像只被水淋湿的小斑鸠,就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放心。”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肯定不骂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光顾着整理新案子,反而把过度章写晚了,晚更了实在不好意思,请你们允许我用无数个红包做补偿吧。   下面是【公告】时间dangdangdang!   这篇文也到了要入v的时间,和编辑商量了一下,明天上午会正式入v,连发肥肥的3章,只要留言就全部都送小红包!   这篇文全买下来,应该还是一个甜筒钱。为了回报正版读者,我会努力写得比甜筒更甜! 第17章   17   胖子烧烤, 鱼龙混杂, 什么样的人都有,谁也猜不出谁的身份。   就比如隔壁桌那位穿着塑料凉拖和批发T恤的谢顶大叔, 如果诸弯弯没有亲眼看到他从价值七位数的车上走下来,她肯定会以为他正在说的五段情史全是吹牛。   所以,在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诸弯弯他们这群和跟胖子交情很好的常客,是刑侦总局的人。   说起来, 以前还有个戴着大金链子小金表的社会大哥看上陈不周, 非要带他回去做“组织干部”。可惜没等陈不周说话,那位大哥就被陆三水随手撂倒。他的小弟们围上来想给老大出头,最后挨着个地被押进了局里。   关进去以后, 一对照片,原来这帮小弟里有被通缉的毒贩!   于是, 顺藤摸瓜、顺藤摸瓜、顺藤摸瓜, 最后端掉了一整个的贩毒团队。   这事到现在还被传为刑侦界佳话。不过对知情的诸弯弯来说, 那不过就是一个“由陈不周美貌引起的血案”而已。   ……   很快,他们点的肉就烤好了。   陈程看诸弯弯眼巴巴等肉的样子,先拿了几根烤羊排和烤脆骨, 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诸弯弯顿时就苦恼了。   她不喜欢啃骨头, 也不喜欢吃带筋的肉, 但这些事陈程哥哥特意帮她拿过来,她又不能不吃。   突然,羊排和脆骨被拨到一边, 一大把她最喜欢的五花肉串出现在了她眼前。   “没加孜然。”   陈不周说着把肉串放下,顺手拿起烤羊排,埋头开始吃。   谢谢哦。   诸弯弯偷偷地冲他笑了一下,眼睛弯得像月牙。   没一会儿,胖子一个人端着8大扎啤酒,砰地放到他们桌上。   诸弯弯欢呼着举起两个,左一口,右一口,喝得满嘴都是啤酒沫。   啊……   夏天果然就是应该喝冰镇啤酒!   连啤酒沫都这么甜!   o(*////▽////*)q   有肉吃,有酒喝,诸弯弯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连陈不周使坏把啤酒沫吹到她鼻尖上的事都不计较。   她朝后躲开,扭开脸想擦掉鼻子上的泡沫,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新坐到她背后的客人。   她转身想道歉,但对方正在和同伴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事情,根本没在意。   无意中,她听到了几句他们的对话。   “你听说了没,南河里捞上两个死人。”   “南河捞上一两个死人有什么稀奇的。”   “是殉情死的!两个人到死都抱在一起!”   ……   南河、死人、殉情?   诸弯弯还没把这个消息想明白,姜小雏的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顿时慌忙地站起来,好像她捧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个快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诸弯弯疑问地看向她。   “谁呀?”   “还能有谁,我们组长。这个时间来电话,肯定是有新案子,但是我已经喝酒了……”   姜小雏绝望地说完,狠狠心接通电话。   但比喝了酒不能出现场更糟糕的是,周围的环境太噪杂,她完全听不清二组长的声音。   诸弯弯眼看姜小雏扯着嗓子,边喊着 “组长?”、“什么?”、“我听不清!你等一下!”边往街边走,已经能想象到电话对面二组长气到叉腰的样子了。   她摸摸自己的口袋,又问其他几个人:“你们谁戴了耳机?”   徐日拿出他的耳机递给他。诸弯弯接过,马上跑去追姜小雏。   戴上耳机,姜小雏总算不用对着手机大吼“你再说一遍”了。   但她的处境并没有变好,对着电话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是是是。”   “对对对。”   “没错没错。”   “但是,我喝酒了……”   Bomb!   这句解释的话音刚落,姜小雏迅速拔出耳机,把耳机拿得离耳朵好远,一脸“完蛋了”的悲痛。   绝对是被二组长吼了。   诸弯弯坐在路边的石台上,对姜小雏的遭遇表示万分同情。   电话持续了接近五分钟,二组长的教育总算结束了。   姜小雏筋疲力尽地坐到诸弯弯身边,把耳机还给她。   “谢谢你的耳机,救了我的命……”   如果没能在电话里把情况说明白,耽误了案件进度,她明天都不一定敢进办公室。   “这不是我的耳机,是小太阳的。”   诸弯弯很助攻地把手背到身后:“你自己还给他,我可不帮你还。”   “我也想啊,但是我一看到他就紧张,想要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姜小雏开始拉着她倾诉她最近的暗恋苦恼。   毕竟是女生的小秘密,不方便回到烧烤摊继续。   于是,她们两个人干脆就一直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吹着晚风聊天。   可聊着聊着,话题就从姜小雏转向了诸弯弯。   “我很早就想问了,”姜小雏说,“你为什么会喜欢陈组长?”   “因为小时候,只要陈不周欺负我,陈程哥哥就会来保护我……”   诸弯弯最喜欢说这个,立马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按年月日举例子,越说越觉得陈程哥哥超级棒!   “等等。”   可姜小雏听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你说的每件事里都有我师哥啊?按你的说法,你会喜欢陈组长,完全是因为我师哥?你和陈组长,就没有什么单独两个人的美好回忆吗?”   ……   ……   诸弯弯呆呆地回忆了一阵,然后看着姜小雏,小幅度地摇摇头。   姜小雏不可思议:“没有?”   “没有。”   诸弯弯耷拉着脑袋,说得很沮丧。   她哪有和陈程哥哥单独相处的机会?每次都会被陈不周捣乱。   “那总有那种‘这种事只有他对我做过!他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不能代替他!’的回忆吧?”   虽然自己的暗恋前途漫漫,但对于恋爱理论,姜小雏还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随便一说都是一套一套。   只有他对我做过的事?   独一无二?   不能代替?   诸弯弯很困惑。   直到回到烧烤摊,她都还在记忆里不停地搜索。   陈程哥哥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吗?   诸弯弯捧起啤酒,咕嘟咕嘟,连着干掉好几扎。   当然是独一无二的吧,小时候陈不周欺负她,就只有陈程哥哥能保护她……   不对,如果说起保护,陈不周也保护过她。   她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曾经在放学路上被两个高年级男生堵到墙角要钱。   当时陈不周走在她前面,等发现小跟班不见找回来,她的青蛙钱包已经被抢走了。可是第二天,陈不周却把那个钱包原封不动的丢到她的脑袋上。   她还记得,他的嘴角、膝盖、手肘……反正到处都是伤,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一直在哭,他还很不耐烦地说她吵。而陈不周也因此一战成名,总有人想找他打架。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诸弯弯仰着脖子,继续咕嘟咕嘟地喝。   陈程哥哥会给她买好吃的?   可陈不周也会,而且陈不周给她买的更多更好吃。   陈程哥哥连她不吃孜然都不知道,刚刚还给她拿了羊排和脆骨。   陈程哥哥会在她生病的时候送她去医院?   可陈不周也会,而且在那次陈程哥哥送她到了医院以后,守了她一整晚的人也是陈不周。   陈程哥哥会耐心地教她写作业?   可陈不周也会教她写作业。虽然是边骂她笨边教……   诸弯弯砰地把手里的空啤酒杯放下,伸着胳膊又拖了杯满的。   太奇怪了。   算来算去,陈程哥哥对她来说,竟然完全可以由陈不周代替?   诸弯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很生气。   她凶巴巴地盯住陈不周,脸颊用力地鼓起来,然后保持着这个样子,好长时间都没动。   “又喝傻了?”   陈不周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醉了。   他捏捏她的脸,见她没反应,就拿起串烤肉送到她嘴边,“再吃两串肉,我送你回去。猫还在你家。”   对啊,还有猫。   小橘花也是他们两个养的,和陈程哥哥没有关系。   诸弯弯喝醉后,大脑能更加迅速的思考,但身体却会变得非常懒,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闻到烤肉的香味,她张开嘴,慢吞吞地让陈不周喂着她吃,听话地像只小奶猫,但眼神却还是刚才凶巴巴盯着他的样子。   陈不周、陈不周、陈不周……   到处都是陈不周。   她越回忆就越生气,气得眼圈都红了。   好烦!   都是陈不周的错!   她低下头,用头顶对准陈不周的胸口。   诸弯弯牌宇宙导弹,发射!   ……   第二天一早,诸弯弯在电梯里看到姜小雏,摸着自己的脑袋就问她:“我昨天醉倒以后撞到哪儿了吗?头顶一直疼。”   姜小雏:我觉得师哥的胸口会更疼。   18   中午在食堂,姜小雏和诸弯弯又碰了面。   休息了一上午,诸弯弯的脑袋没那么疼了,可姜小雏的脑袋却开始疼了。   她明明已经万分小心,可还是被二组长发现,把她逮到跟前严肃地再教训了一顿。   本来没喝醉,现在都觉得宿醉了……   诸弯弯帮她拿了食堂的筷子和勺子,没忍住问:“这次是什么案子?真的是殉情?”   一大早她就听说了,昨晚在南河真的捞上来了两具尸体,媒体报道的大标题也全都用了“殉情”两个字来吸引注意。   “不好说。”   姜小雏按着太阳穴,“尸体打捞出来的时候,确实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抱在一起。初步检查,两个人也都是溺亡。但女死者的家属听到死因是溺亡以后,说什么都不同意我们进行尸体解剖。男死者的身份又还没确认,就只能先等着了。”   她耸耸肩,把香菇滑鸡拌进米饭里,捣啊捣。   女死者的家属都到了,男死者的身份却还没确认?   诸弯弯疑惑:“他身上没有证件吗?”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口袋全是空的。”   “那女死者的身份是怎么确认的?是已报的失踪人口?”   “不是。”姜小雏摇头。   “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24个小时,脸还是原样,所以刚捞上来,周围就有人把她认出来了。”   姜小雏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敲了几下,递给诸弯弯。   “这就是那名女死者的微博。”   诸弯弯接过手机,看向屏幕。   这是一个名叫“崔嘉action”的博主,她的身份认证就是玉兰大学的学生。粉丝数有189万,微博里几乎都是她自己的照片、视频、还有平台直播,每条微博的点赞和评论数都是成千上万。   而崔嘉也确实长得很美,三庭五眼的鹅蛋脸,纯素颜都好看得惊艳。   她的生活条件也相当优越,身上的穿戴乃至生活用品都是顶级的名牌货,一款几十万一只的包,她能收集齐所有的颜色。虽然经常直播闲聊,但她从直播里得到的钱却全部账目公开地捐到了贫困地区。她说她没想过要靠这些赚钱,她只是想和大家聊天。   看到她的捐款账目,诸弯弯迟疑了一下,个十百千万地数了好几遍。   ……   确信自己没数错,她看向对面疑惑看着她的姜小雏,无比感慨:“直播好赚钱!”   崔嘉直播一次赚的钱,比她辛苦干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你也不看看她有多少粉丝,”姜小雏咽下一块蘑菇,“我点进她的几个直播里看过,观看人数上千万。你能想象吗?有好几千万的人看过她的直播!”   好几千万……   不能想象。   诸弯弯低头接着看微博。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崔嘉身上的标签除了“白富美”以外,更突出的其实是“学霸”。   玉兰大学本来就是国内顶尖的大学,只要是在这里读书的学生,每个人都会被戴上学霸的帽子。但崔嘉被称为学霸,却不是靠着学校的名气,她自身的学院气息真的非常浓郁。   图书馆、自习室、宿舍、食堂、操场,她的照片背景主要都集中在这几个地方。高分的雅思成绩、常青藤学院的offer、各种大型赛事的冠军亚军,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能傲视群雄。   完美、自信、正能量,至少微博展现出来的崔嘉,就是这样的充满希望、光芒万丈。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和一个男人一起投了河。   诸弯弯把手机还给姜小雏。   姜小雏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她最后一条微博是前天下午发的,那时候她还说要整理申请offer的经验发视频,”诸弯弯不解,“感觉她对出国留学这件事,挺期待的。”   “唉,不明白。”   姜小雏说回她自己的事,“我今晚肯定要加班,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陈组长家了。”   “去哪?”   这事诸弯弯可从来没听说。她还以为下班后就要跟着陈不周去练车了。   “你昨晚喝醉了,没听到。陈组长说,今天下班以后,让我们全都去他的新家吃顿饭,认认门。我连恭贺乔迁的礼物都买好了……”   姜小雏叹着气说完,贿赂给诸弯弯一块没她碰过的酱排骨,“我肯定去不了,你帮我把礼物带过去吧。”   “好呀。”   诸弯弯盯着那块排骨好久了,看到排骨落到自己的盘子里,她答应得很爽快。   于是,临近下班,诸弯弯在法医室的外间里拿到了一盆强壮的仙人掌。   土红色掉渣的泥坯花盆,黑乎乎的沉重泥土,蓝色厚塑料袋套在外面。   抱起来……   重量很实在。   姜小雏为人也很实在:“这是我在我家楼下的花农大叔那儿买的,虽然价格便宜,但质量绝对最好!”   诸弯弯看看她被勒出红痕的手指,扭头看向窝在沙发里看书的陈不周。   Help!抱不动!   ……   去停车场的路上,陈不周拎着那盆仙人掌,一路都是嫌弃的表情,刚放在后车座的地上就立马松手,看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   从刑侦总局到陈程的新家,中间会路过一个大型的花鸟市场。   诸弯弯看到花鸟市场的大门牌,就喊陈不周:“在这儿停一下!我想买东西!”   等车停好,她跳下去,很兴奋地走到陈不周身边:“你还记得陈程哥哥家里那个空着的超大方鱼缸吗?”   “你想去买鱼?”   “当然了。陈程哥哥搬了新家,你第一次去,难道要空着手吗?”   虽然她也是临时才想到,但她还是比根本没想到的陈不周要好那么一点。   ……   水族箱里鱼的种类很丰富,但诸弯弯却很快就买好了。   因为她刚进到店里,还没逛多久,就看到两条小鱼在玻璃鱼缸前嘟着嘴巴,啾地亲到了一起。   她趴过去,仔细看。   啾~   又有一对小鱼的嘴巴嘟到了一起。   嗯。   好可爱。   就是它们了。   陈不周对鱼没什么兴趣,就在店门口等她。   看她拎着袋小鱼出来,随口问:“买了什么鱼?”   说接吻鱼……   有点害羞呢。   诸弯弯用了老板告诉她的别名:“桃花鱼。”   陈不周插兜弯腰,凑到她举着的袋子前看了看,正好看到两条鱼的嘴巴亲在一起。   他扯扯嘴角,没什么表情,绕过她走进鱼店。   几分钟后,他捧着个玻璃鱼缸走出来。   诸弯弯睁大眼:“好大的鱼。”   “我哥的鱼缸那么大,当然要养两条大鱼才行。”   诸弯弯凑近看。玻璃鱼缸里的两条鱼体幅宽厚、尾柄很短,每一只都比她的手掌大,鳞片亮晶晶的,全身都是很艳丽的红色,一看就很吉利。但她喜欢小小的鱼,所以只看了它们一眼就没再留意。   原来陈不周对鱼的审美这么传统啊。   她问:“这种鱼叫什么名字?”   “财神鱼。”   连名字也这么吉利。   她把装小鱼的袋子贴到鱼缸边,碰了碰。   “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要好好相处呀。”   陈不周的嘴角弯了弯,没说话。   ——   坐上车,诸弯弯把装着大红鱼的鱼缸放在腿上,手里拎着她的桃花鱼,举在眼前看着玩。   见它们都在各自游各自的,就用手指戳着催它们。   “亲亲。”   “亲亲。   “亲亲。”   红灯,陈不周的车停下来。   他扭头:“好玩吗?”   “好玩呀。”   回答完,诸弯弯突然想到,如果她能跟陈程哥哥啾一下的话,那陈程哥哥对她来说,就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但这种事,也就只是想想。   她叹气,手指蹭着袋子对着小鱼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才能亲到陈程哥哥呢?”   陈不周嘲笑道:“你打算献吻了?”   诸弯弯“ding!”地睁大眼睛,一本正经地扭头问:“我可以吗?”   她其实就是在演着玩。   她哪有那个胆子。   她连喜欢两个字都不敢跟陈程说呢。   但陈不周竟然很认真地仰着脸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侧头,像是不经意地随口提议问:“要不要提前做个练习?”   诸弯弯托着袋子,呆呆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啾。   袋子里,又有两条小鱼羞羞地亲到了一起。   19   正僵持着,诸弯弯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陆三水的电话。   她听完后挂断,转述给陈不周:“陆三水说有新案子,组长要求紧急集合,马上赶回办公室。”   “把鱼缸抱稳了。”   陈不周说着,迅速调转车头,猛地插~进小路,开始提速,好像完全忘掉了那句“接吻练习”的提议。   诸弯弯可做不到他那样。她呆呆地盯着鱼缸,眼睛都不敢往别处看。   虽然完全不想承认,可她的心里又无比清楚,如果刚才陈不周真的亲下来,她是绝对不会躲的。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要陈不周亲她吗?   她不喜欢他,为什么还会想要他亲呢?   诸弯弯偷偷地,朝陈不周看了一眼。   “干嘛?”   偷看被发现了!   好可怕!   头一回,诸弯弯在陈不周的车里安静了整整一路,一声都没有吭。   车刚停下,她就搬开鱼缸,拎着她的小鱼朝办公楼跑,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要吃她一样。   ——   终于冲到办公室,看到陆三水和小太阳,诸弯弯狂跳的心稍微地平静了一点。   她气喘吁吁地找了小碗,把桃花鱼倒进去,顺便看了眼会议桌上散着的几张照片。   “这不是崔嘉的案子吗?”   陆淼看她:“你知道?”   “姜小雏跟我提过几句。看来又是两组合作?”   她跑得头发都散了,干脆靠在桌子边,边看照片边重新扎头发。   但她刚一使劲,砰,发绳断了。   陈不周正好走到她身后,弯下腰就帮她捡了起来,随手打了个结,丢给她,全程都没停下脚步。   诸弯弯捧着发绳,摸了摸那个打了两遍的牢固死结。   陈不周帮她修好了发绳呢。   有点帅。   ……   很快,陈程也走了进来。见人已到齐,他立刻走到会议桌前。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开会。”   他说着把手里的资料夹分下去,然后拿出一张尸体被发现时的取证照片。   “昨晚11点,有两具尸体在南河河岸被发现,尸体呈现相拥姿态。法医在初步检查后确定,两者的死因均为溺亡,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案子最初是二组接的,他们着重把调查方向放在了意外和自杀上。但在两名死者的身份都得到确认后,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拿出一张女性照片。   “女性死者,崔嘉,年龄22岁,本地人,独生女,玉兰大学大四学生。她的父母正在分居,父亲在本地,是投行高管,母亲在国外,是知名的医学博士,而崔嘉本人已经拿到了常春藤学院的offer,等月底拿到毕业证后就会直接出国,到她的母亲身边。同时,她在微博上也小有名气,粉丝数高达两百万,因此她的尸体被发现后,很快就有人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另一个男性死者,他的身份也在刚才得到了确认。”   他又拿出一张男性照片。   “何平,今年同样22岁,白鹳市何家镇人,家境贫困,家庭成员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弟弟。17岁高中辍学后,跟随老乡来到熊猫市,死前是远郊煤矿厂的一名采煤工人。”   陈程说完,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诸弯弯翻着资料,皱起眉。   尸体看起来确实是在相拥而抱,可何平与崔嘉这两个人,无论是成长环境、社会地位还是教育程度,都绝对算得上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抬头,问陈程:“两名死者间有什么交集吗?”   “这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陈程说,“崔嘉的父亲在得知何平的身份后,强烈要求我们查出真凶。他认为他的女儿不是跳河自尽,更不是与人殉情,而是遭到了谋杀。”   “也对。这个何平出身不好,既没钱也没学历,长得也不算好看,这崔嘉怎么可能和他殉情?”陆淼拿出两位死者生前的证件照摆在一起,崔嘉姣好的面容衬得何平的脸更加平庸无味。   他边看边说,“除非崔嘉就是叛逆期发疯,就是想找个和她身份差距很大的人,来谈一场不一样的恋爱。否则,别说是崔嘉她爸不相信,就是路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谁能信?”   对陆淼的想法,陈程只说:“现在下定论,还为之过早。我们必须彻底调查两名死者的生活,发现他们的交集。无论他们两人存在交集的可能性有多小,但现在,他们的尸体确实同时被冲到岸边,也确实呈现着古怪的姿态,这不会是巧合,一定有理由。”   他沉稳地看向他们:“找到交集,发现理由,这是我们目前调查最重要的目的。”   “陈不周、徐日,”他开始布置,“技术向的分析就交给你们。有任何方面给你们阻碍,你们只管让他们来找我。”   “弯弯,你和陆淼组队行动,何平的工厂、崔嘉的学校,两个地方都要跑一趟。”   他合上资料。   “时间不早,马上行动!”   ——   很快,办公室只剩下了准备要走的陆淼和诸弯弯。   就在这时,实习探员罗正义敲了门。   “诸顾问,陆探员,”他指指外面,“死者何平的母亲到了。”   办公室里,陆淼和诸弯弯顿时面面相觑。   何平的身份才刚刚确认,而白鹳市和熊猫市一南一北,即使是坐最近一班的飞机,也不可能现在就到。   诸弯弯看向罗正义:“你们几点通知了何平的家属?”   “我们根本就没通知死者家属,我们连他老家的电话号码都还没找到。”   罗正义说,“何平的母亲,是自己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后面还写了很多,但感觉断在这里比较合适呢[捂脸]   谢谢大家对正版的支持!所有人都有爱心小红包!   明晚9点见啦。 第18章   20   无论如何, 何平的母亲既然来了, 他们是一定要见一见的。   诸弯弯走出去:“她现在人在哪儿?”   “刚认完尸,正在休息室。”   罗正义领她过去, 边走边说,“她的情绪比较崩溃,我们组的探员正在安抚她。”   很快, 诸弯弯走到了休息室门口。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和平的母亲。   皮肤黝黑, 鬓角花白, 眼角额头都有着深深的皱纹,手背粗糙如橘皮,整个人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老了至少10岁。   坐在她旁边安抚她的, 是二组的女性探员。诸弯弯和这位探员姐姐也很熟,她为人温柔耐心, 带家属辨认尸体一向是由她负责的。   诸弯弯向她打了个招呼, 悄悄地从门口走进来。   “这是我们局里的诸顾问。何平的案子, 就是由她负责的。”   探员姐姐握着何平母亲的手,柔声地说,“她可能要问您几个问题, 您现在可以回答吗?”   何平的母亲已经哭不出声, 只是浑身发抖地流着泪, 点了点头。   诸弯弯坐到何母身边,声音也放得很轻。   “您为什么会来熊猫市?”   “平子……”何母声音嘶哑,刚才的嚎啕大哭伤到了她的嗓子, “平子连着两个月没给家里打钱,我又把工作丢了,要债的人闹到家里,说再不给钱,就要把家砸了……”   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   她抬起手,粗糙的暴了皮的手背用力抹在脸上,“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可家里存的钱,全都被要债的抢走了,家里已经吃不上饭了……”   “何平以前,都会给家里打钱吗?”   “对。平子每个月1号,一定会给家里打钱。”   何母从她带的布包里掏出个蓝色的碎花手绢,打开手绢,里面是一个存折。   诸弯弯接过存折,翻开。   从存折看,自从五年前何平到来熊猫市打工以后,他每个月的1号都会准时给家里打钱,从来没有断过。   直到两个月前。   诸弯弯问:“他有没有告诉你,最近两个月,他为什么没有给家里打钱?”   “他没说。他就说他手头紧,我也没敢问。”   何母的声音再度哽咽,“要不是家里要断粮了,我哪能张得开口向他要钱?我对不起平子,跟着我们,他就没享过福,自从他爸在工地上出了事……”   诸弯弯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前后因果。   何平曾经学习很好,但在他高一那年,他的父亲在建筑工地出了事故,高位截瘫,工程的负责人只给了一点钱就跑了,他们只能到处借钱给何父治病。   养家糊口的父亲倒下,家里一下子就没了主要的经济来源,光靠母亲洗盘子的钱,别说供应何平上学,就连全家吃饭都成了问题。迫不得已,何平只能选择放弃学业,外出打工,用他每个月辛苦赚的钱,去偿还负债、养活家人。   这时,陆淼出现在门外,向她招了招手。   诸弯弯示意探员姐姐接着问,然后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陆淼把一个证物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   “何平的遗书。今天下午,他的上铺就是因为在何平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封信,才报了警。刚刚鉴定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确定就是何平的字迹。”   遗书?   诸弯弯看向袋子里的那封字迹整齐的信。   我和我的爱人将要离开人间,去往更美好的天堂。遇见她以前22年前,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是她拯救了我,赋予了我新的生命。她是我天使、我的神明。我愿为她活、愿为她死,无论她去往哪里,我都会听从她的声音,遵从她的意志,永远陪伴在她的身旁,保护她不受伤害。   何平   2017.6.26   “你怎么看?”陆淼问她。   诸弯弯咬着嘴唇,沉思。   这封遗书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别扭,里面充斥着强烈、疯狂和执着,仿佛这位“爱人”对何平而言,已经是一种精神的依赖和信仰。   与其说这是一封遗书,倒不如说是一封狂热的情信。   没听到诸弯弯的回答,陆淼先说了他的想法。   “我在想,何平的精神状况,会不会有问题?”   他说得很直接,“考虑到崔嘉和何平各方面的差距,在不知道他们现实中到底有什么交集的前提下,单看这封遗书,我会认为何平是个潜在的变////态。他对崔嘉有着疯狂的执念,这份执念甚至可能会导致犯罪。”   “还不能确定就是崔嘉。他只提到了‘爱人’,没说爱人的名字。”   诸弯弯抬头,“而且从这封信表面的意思看,在何平与爱人的这段关系里,做主导的人,不是何平,而是他的爱人。”   她指着信,慢慢说,“是爱人受到了伤害,爱人想要死,何平只是帮助她实现心愿。”   “你是说,”陆淼理顺着她的思路推论,“想要死的人不是何平,他只是为了陪着爱人,所以跟她一起死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可就真是殉情了。”   诸弯弯想了想,收起证物袋。   “不管了,先去何平的工厂。”   “他妈那边怎么说?”   “赶时间,路上告诉你。”   在往何平工厂开的路上,诸弯弯向陆淼补充了何平的故事。   “瘫痪的父亲、年幼的弟弟、沉重的负债,被迫放弃学业、只能做体力工作、赚的工资还都要交给家里……”   陆淼感慨,“如果没有那封遗书,我倒真会怀疑他是自己想不开跳的河。”   ——   二组的人早就在工厂调查走访,诸弯弯和陆淼一到,就和他们作了汇合。   简单地了解了情况,两个人决定兵分两路。陆淼去见工厂里的人,诸弯弯去何平的宿舍。   诸弯弯边走,边观察着附近。   这里的环境极度糟糕,空气污浊,泥地难走,脏乱的公厕散发着异味,水塘早就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甚至还有一大片的蒲公英地。   看过这些,等她路过宿舍门口堆满垃圾的垃圾桶时,已经能淡定地把到飞到眼前的苍蝇赶走了。   宿舍里除了二组的探员,还有一个人。   二组的探员向她解释:“这是何平的上铺,是最后一个见过何平的人。何平的遗书也是他发现的。他正在帮我们指认宿舍里属于何平的东西。”   最后见到何平的人?   诸弯弯让他坐下,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   “你最后见到何平是什么时候?”   “是26号。”   上铺有点紧张,一直在不停地搓手。   “我和平子那天都是8点到下午4点的班。下了班我就直接回宿舍倒头睡了。刚睡着没多久,平子进来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他也没理我。”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他就是进来开柜子拿了个包,拿完就走了。”   拿了包?   诸弯弯朝何平的柜子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接着问上铺。   “他回宿舍的大概时间是几点?”   上铺摇头:“那谁能记得。”   这个方面问不出什么。   诸弯弯想了想,换了方向。   她看着上铺问:“你和何平的关系怎么样?”   “一般。我们这些人,平时没事就好抽个烟、喝个酒、打打扑克、吹吹牛。但平子他对这些都没兴趣,喊他,他也不来,总一个人呆着,不是看书,就是玩手机。后来我们也就不喊他了。”   “那你们这儿谁跟他的关系最好?”   “老卢,卢伟光。”   这回,上铺想都没想,就说出一个名字。“他是平子的老乡,俩人经常一块出去吃饭。”   诸弯弯扭头看向二组的探员。   对方低声说:“卢伟光现在不在熊猫市,他在喜鹊市的弟弟结婚,上周就请假走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诸弯弯点点头,重新看向上铺。   “你听说过他爱人的事吗?”   “爱人?他结婚了?”   “不,我是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是不是正在谈恋爱?”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   “好,最后一个问题。”   她把崔嘉的照片拿出来,举到他眼前。   “这个人,你见过吗?”   上铺仔细地看了看,摇了头。   ……   很快,陆淼就和二组的人一起召集了工厂的员工,把能问的都问了一遍。   答案始终是一样的:   何平性格孤僻,不合群。   和何平关系最好的是他的同乡老卢。   没有任何人知道 “爱人”的消息。   没有任何人在现实里见过崔嘉。   而这段时间,诸弯弯还在何平的房间里做着调查。   就像上铺说的,何平很爱读书,他的柜子里整齐地摆着一摞一摞的书,古今中外,大多都是简装的名著。   但是……   诸弯弯戴上手套,小心地抽出一本。   这里总共有57本书,其中51本都是名著,但剩下的6本书,却是些文艺清新的小读本。   有趣的书名,可爱的封面,不管怎么看,这几本书都更像是给女孩子读的,和那些厚重晦涩的名著摆在一起,格格不入。   但这并不是最让诸弯弯在意的原因。   她在意,是因为她见过这6本书。它们里的每一本,都曾出现在崔嘉的微博里。   有的是被她大力推荐说好看的、有的是摆在她的书桌上的、有的只是用来做背景,甚至有一本书,它只有封面的一个角出现在了崔嘉的照片里,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书的全貌,诸弯弯根本想不到那本书的名字叫什么。   巧合吗?   不可能。   仔细地把书翻了一遍,没什么发现。接着,诸弯弯把书的外封拆开。   站在她身后的二组探员顿时惊呼出声。   在书的外封内面,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用的是用普通的打印纸,很薄,不拆掉外封,根本就发现不了。   而照片上的,正是捧着这本书在微笑的崔嘉。 第19章   21   “微博?”   听到消息, 陆淼赶到宿舍。   他进来时, 诸弯弯正在“肢解”着那6本书,然后把它们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装进证物袋。   和她猜测的一样, 6本书的外封里都粘着照片,每张照片来自崔嘉的微博。   很快,她用笔在标签上做完注明。   “就是微博。这6张照片, 全都在崔嘉的微博上出现过,并且都是近期出现的。”   她拿出一个袋子, 把里面装着的照片给陆淼看。   “这是崔嘉在咖啡馆里拍的。”   照片上只有一杯咖啡和一本书。咖啡上的的拉花是猫咪的头像, 而书的封面也恰好有两只猫。   “这张照片出现的时间最早,是今年的4月12日。微博的内容只有五个字,‘是不是很搭?’”   接着, 诸弯弯又拿起另一个袋子。   这张的拍摄地点明显是在书店里。照片里,崔嘉侧着脸, 边冲镜头笑, 边抬起右手, 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她的左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的爱心气球。   “那天正好是6月1日,崔嘉说她在给自己买儿童节礼物。”   陆淼凑近观察:“从这张照片里,看不出是哪本书啊。”   诸弯弯:“那条微博是九宫格。这张照片被放在最中间。它的右边, 就是这本书的正面照。”   幸好她昨天吃午饭的时候, 在姜小雏的手机上看了几眼, 不然微博这个交集点,肯定不能这么快就被发现。   看来今天回去以后,要把崔嘉的微博彻底看一遍了。   总共1065条……   又要通宵了……   她打起精神, 重新把何平的宿舍调查了一遍,但再也没有什么发现。   这时,陆淼摸出手机。   “陈不周那边完事了,说是有重大发现,让我们现在往回赶。”   诸弯弯迟疑:“那崔嘉的学校怎么办?”   陆淼看她:“二组已经去过了,什么都没发现。崔嘉的三名室友,明早会一起到局里来,到时候再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嗯,也行。”   ——   回程的车上,诸弯弯靠在车窗边,看着不断从眼前掠去的华灯,开始想案子。   微博这个交集,看起来好像是很重要的发现,但仔细想想,这个发现不仅没让案情变得清晰,反而让案情更加复杂。   何平一定认识崔嘉。而且他对崔嘉的关注度一定非常高,高到连只在她微博里露出一个小角的书,他都能费尽心思地找出来买到。   那么,何平遗书的里提到的‘爱人’,就是崔嘉吗?   因为崔嘉想要死,所以何平陪她完成了她的愿望?   可崔嘉的微博里全都是正能量,他是从哪儿看出崔嘉想要死呢?   ……   不行不行,按这个思路推下去,出现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她肯定漏掉了什么,或者从一开始,她的方向就是错的。   ——   “死因就是溺水。”   半小时后,办公室里,陈不周开始了他惜字如金的简洁报告。   “两个人是一起死的,都死在护城河里,不存在死亡后伪装溺水的情况。死亡时间是6月27日凌晨1点到4点。”   “在崔嘉的体内,除了检测出大量酒精外,还发现了微量的苯二氮卓……”他顿了顿,“简单来说,她死前喝了非常多的酒,又服用了Triazolam。”   “操!”   听到Triazolam这个词,陆淼没忍住骂了句粗话。   这几年他们经手的案件里,和Triazolam有关联的实在太多了。   那是一种强烈的麻醉药品,无味,几分钟就能致人昏迷,药效是普通安定45到100倍。国家早就禁止了这种药物的外流,但始终都有人能通过非法手段搞到。   “这种药大家都熟,我就不废话了。”   陈不周接着说,“Triazolam的效果发挥很快,半衰期很短,崔嘉的死亡时间离她服用Triazolam的时间,不超过2个小时。”   诸弯弯举手:“那她有没有……”   陈不周:“没有遭到性侵。”   “哦。”   诸弯弯慢慢收回手。   他怎么知道她想问什么?   陈程问:“男性死者呢?”   “男性死者体内没有酒精,也没有麻醉药物,但是,”陈不周拿出一张尸体表层的取证照片,“他和女性死者一样,身上都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他分析,“考虑到人溺水时的生理反应和河流的冲击作用,就算跳河时他们抱在一起,最终的尸体也不可能呈现拥抱的姿势,有捆绑痕迹反倒能解释得通。”   “至于具体的捆绑方式……”   他丢下照片,插兜站起来,走到诸弯弯身后。   “起来。”   诸弯弯迟疑着站起来,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陈不周拉到了跟前。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朝其他人看,却被陈不周扭回脑袋。   “站好了。”他警告她,“别动。”   说完,他边用左手肘压着诸弯弯的脑袋,边朝徐日伸出右手。   “东西给我。”   徐日赶紧拿起他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条绳子。   陆淼看到,直接笑喷。   诸弯弯背对着他们,完全不知道小太阳拿出了什么,也不知道陆三水为什么笑。   但是,她就是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陈不周……”   她戳戳他的腰,抖着声音小声问“你想干……”   话还没问完,她的后背就被绳子用力勒住,整个人踉跄着埋进陈不周的怀里。   陈不周接过徐日扔过来的绳子,直接就套在了诸弯弯背后,把她勒进怀里,然后面不改色,用绳子把两个人捆到一起,绕了一圈。   诸弯弯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只隔着一层T恤,鼻尖都是陈不周身上干净的味道。   虽然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但这种程度的亲密,对诸弯弯来说却是第一次,她从没这么强烈的感受过陈不周的存在。   感觉……   又安心……   又可靠……   她乖乖地没有动,让陈不周用绳子在她的背后打了一个死结。   接着,绳子绕到一圈半,停在了陈不周的背后。他把诸弯弯垂在两侧的两只手掰到他身后,用绳子固定住她的手腕。   “崔嘉的手所呈现出的就是这种上抬的姿势。她手腕处的伤痕和这种捆绑是相符的。”   说完,他再次把绳子绕回到诸弯弯背后,在诸弯弯的背后将绳子打了第二个结。   打完结后,他把自己的手插~进诸弯弯背后的绳子里,并解释,“这就是何平的姿势。他应该是在捆绑结束后,再把自己的手强行塞到了绳子里。尸检结果就是这样。”   陆淼站起来,弯着腰,托着下巴,围着诸弯弯和陈不周观察了一会儿。   “如果忽略绳子,呈现出来的确实是一种拥抱的姿势。”   诸弯弯的手腕被绑着,完全动不了。但她的一根头发却突然滑到了她的眼睛上,特别的痒。   没办法,她只能晃着自己的脑袋,在陈不周的怀里蹭来蹭去,想把那根头发蹭掉。   陈不周不耐烦,低头问她:“你抽筋了吗?”   你才抽筋了呢!   诸弯弯使劲地抬起头,想瞪他,但她刚看到陈不周的下颚,就因为抬头用力过猛,真的扯到了脖子的筋。   ……   ……   “脖子!”   “抽筋了!”   她跺着脚朝陈不周喊,因为脖子向后弯曲的角度太大,连说话都变了音。   真的好疼!   脖子、喉咙、后背,反正到处都在疼!   陈不周却还在不紧不慢,“我先把绳子解开。”   解什么绳子!   诸弯弯拼命用手捶他!   “行行行。”   陈不周收回解绳子的手,轻轻按着她的头,让她重新靠回他胸前,然后帮她捏脖子。   诸弯弯吸吸鼻子,额头靠在陈不周胸前,感觉没那么疼了。   捏了一会儿。   陈不周:“好了吗?”   “没有。”   她撒谎了。   但是真的好舒服。   “根据尸体上被绳子捆绑后留下的痕迹,我认为捆绑用的绳子就是他们正在用的那种。”   徐日看没人汇报,就开始了自己的报告。   “迪尼玛绳,采用Dyneema高强度聚乙烯纤维制成,常被用作重负荷绳索,网上就能买到 。”   他认真地看向陈程:“现在二组正在南岸河岸进行排查,看能不能找出那条绳子。”   ……   场面安静了一下。   陆淼赶紧收回在陈不周和诸弯弯身上的目光,拍了拍脑袋,把他们在何平宿舍发现的证据拿出来,解说了一遍。   然后,他也看向陈程:“何平对崔嘉有着强烈的执念,崔嘉喝了酒、体内又有麻醉药物、最后还强行与何平捆绑在了一起……”   他觉得,“这个案子基本就破了。接下来根据崔嘉的行程,找到她被何平下药或绑架的证据就行。”   “可是。”诸弯弯出声。   她在陈不周的怀里,脖子还被陈不周揉着,声音闷闷地,还有点抖,“何平在遗书上说,他是在遵从爱人的心愿。”   陆淼:“也许他就是疯了,幻想崔嘉在和他谈恋爱,幻想崔嘉受了伤害、向他求救。对他来说,那封信也许是他真实的想法。但不一定事实。这种人,咱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凶杀案的心理变态,确实会因为自己的幻想而杀人。在杀人后,甚至还觉得自己是对被害者进行了救赎。陆三水的推测,从证据发现和心理分析上都能说得通。   陈程没有敲定,只是点头说:“这可以作为一个调查方向。陆淼,这个交给你,案发前崔嘉和何平分别在哪儿,都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碰到了一起,我需要有力的证据。”   说完,他沉思片刻。   “目前来看,何平的确有杀人的嫌疑,但遗书的内容还是不能忽略。到底是何平沉浸在自我意识中杀死了崔嘉,还是崔嘉的确向何平表达过死亡的意愿,除了微博,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的交集?这也是我们接下来调查的一个重点。”   他看向还被绑着的诸弯弯:“弯弯,你从两个人的微博入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信息。”   接着,“徐日,二组那边的河岸勘察,你也去配合一下,尽早把那条绳子找到。”   至于,“陈不周……”   他看了眼跟逗猫一样捏着诸弯弯玩的弟弟。“你明天跟着弯弯,去见一见崔嘉宿舍的人。”   “行了,都去吃饭休息,有事明早再说。”   很快,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被绳子捆起来的两个人。   陈不周慢吞吞他解开绳子,诸弯弯收回她的手,只看了一眼,就生气地鼓起了脸。   陈不周看了看,是勒出了一点痕。   他看她那心疼的样子,懒洋洋地挑挑嘴角:“我给你吹吹?”   诸弯弯毫不客气地把两只手举起来,就像举着两只小猫爪。   “吹吧。”   鼻子都要朝上天。   陈不走想了想,用绳子重新把她两只手捆住,拖着她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了一下,以后的更新时间就定在【0点左右】,睡的晚的小仙女就等第二天再来看吧~   对了,我在微博上搞了一个小小的抽奖活动,感兴趣也可以来玩,微博名就叫“作者许姑娘”,抽奖详情请见置顶微博。   还有……   昨天竟然有人说我短小……   【敲黑板】   除了v的当天会三更,其他时间每天都是一更的!所以昨天的我和今天我的都是粗长许!   当然,如果是收藏破千的日子……   嗯……   会加更吧。   [对手指] 第20章   22   用绳子牵着人出去, 陈不周是无所谓的。他做事向来无所顾忌, 放荡不羁,从来不管其他人的眼光。   但是……   诸弯弯在意啊!   眼看二组的几个探员就要靠近, 她赶紧跑到陈不周身边,把捆着绳子的手藏到他的白大褂里,边笑眯眯地跟二组的探员打招呼, 边用手指不停地戳陈不周的腰。   好容易走到没人的角落,诸弯弯抱住墙角不肯走。   “你放不放开我?”   她“超凶”地瞪着他, 小声吼。   陈不周像收着收着鱼竿线一样地走回来, 还没说话,突然就又有人路过。诸弯弯吓得一把抱住他握绳子的手,一下子钻到他的白大褂后面, 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顾叔,还没回家?”   前面, 陈不周镇定自若地跟来人打招呼。   感觉到背后诸弯弯正卖力地想把他的手掰开, 他很配合地松开了一个指头, 挠了挠她的下巴。   “什么还没回家,我今晚啊,值夜班。”   来人老顾是信息组快退休的老探员, 手里正端着刚接好的热茶水。   他推推眼镜, 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说:“你们组小徐刚刚把死者的电脑拿到我们组了,现在组里没有人,等明天上班以后, 我一定让他们先给你们办。”   他说的死者电脑就是崔嘉的电脑。   虽然发现了何平与崔嘉的交集是微博,但他们却找不到何平微博的信息。   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宿舍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的手机或电脑,询问过和他相识的人,但没有谁知道他的微博名叫什么。信息组这边也出过力,得出的结论是,何平的手机号没有注册过微博。   这就很麻烦了,他们只能通过崔嘉微博的私信和留言,看能不能发现何平的踪迹。   “谢谢顾叔。”   陈不周笑着回复,但等老顾转身,他的笑立刻收了起来。   诸弯弯在后面咬了一口他松开的手指。   咬得相当狠,完全没留情。   咬完人后的诸弯弯也很心虚,听到没有了老顾的声音,她立马就从白大褂里钻出来想要跑,然后毫无悬念地被陈不周捉住。   “我要回去看崔嘉的微博了。”   诸弯弯讨好地冲他笑,两个小酒窝要多甜有多甜。   “行啊。”陈不周端详完自己手指上的压印,淡淡地看着她,“让我也咬一口。”   生气了!   绝对是生气了!   诸弯弯看着陈不周阴着的脸,就像兔子遇到狮子一样,本能地无法反抗,颤巍巍就把爪子送了上去。   请大王咬完我的手指以后就消气吧tat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诸弯弯还是觉得很害怕。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拼命在心里许愿。   咬轻点……   咬轻点……   咬轻点……   陈不周面无表情,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嗤笑出声。   他用腿把她抵到墙上,同时拉下她的手腕,俯身在她的脖子上很轻地咬了一口。   像只怕咬伤幼崽、只敢轻轻叼着它的猛兽。   “行了。”   咬完后,他松开绳子。   “走吧。”   诸弯弯愣愣的仰着头,看着他。   没有动。   陈不周:“还想再来一次?”   诸弯弯低下头,很犹豫地向左转,很犹豫地跑掉了。   再来一次,也很好啊……   ——   第二天一早,崔嘉的三个室友就相继来到了刑侦总局,二组对她们进行了初步的问话,向诸弯弯作了汇报。   孙毓、张心乔、田苗。   诸弯弯边听着汇报,边往她们所在的房间走。   几个小姑娘的关系都不错,宿舍也很有上进氛围,大四快结束,崔嘉拿到了出国的offer,孙毓本校保研成功,张心乔和田苗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26日晚,四个同宿舍的好朋友即将各奔东西,于是一起到酒吧庆祝。   四个人喝酒狂欢,喝到27日凌晨,陆续各自离开。   大体情况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考虑到她们可能是崔嘉生前除何平外见到的最后几个人、提供的线索也许会很重要……   诸弯弯和二组的人商量:“分开问一下吧。”   诸弯弯先问的人是崔嘉的斜下铺,张心乔。   这次去酒吧庆祝,就是张心乔的提议。   张心乔的长相普通,但个子很高,身材不错,留着大波浪卷的长发,从她浓妆打扮过的照片里,能看出种明艳的味道。但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崔嘉的事,她没有化妆,素着张脸,眼底浮肿,面色十分憔悴。   “嘉嘉她最近,确实有点反常。”   被问到崔嘉的近况时,她回答,“她以前的作息很规律,睡觉时间从来不超过十二点。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翻来覆去,熬到天亮都睡不着,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我们陪她去了医院,医生给她开了药,但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因为她情绪不好,所以宿舍这段时间的气氛也都不太好,我就提议说四个人一起去酒吧玩,毕竟马上就要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诸弯弯问:“酒吧也是你选的?”   张心乔点头: “那家酒吧是我表哥开的,我们以前也去玩过几次,大家都很放心。四个女生去酒吧,肯定要先考虑安全,我们去那儿,所有酒水都是我哥亲自调、亲自送……”   她继续强调,“我们坐的也是半敞开式的小包厢,在里面能看到酒吧大厅的表演,但外面的人不会进来。   诸弯弯听得出来,“酒吧很安全”、“崔嘉在酒吧不会遇到危险,明明她还没有问,张心乔就开始很努力地表明这点。   但外界对崔嘉死亡的讨论,说的都是她和一个男人殉情跳了河,张心乔为什么会觉得崔嘉的死会和酒吧有关?   诸弯弯觉得奇怪,但她没说,只是顺着张心乔的话问:“一直没有人进来过?”   “对。”张心乔很肯定,“除了服务员上酒,没有人进来过。”   “那你们中途有没有人离开过包厢?”   “都出去过,我也上过几趟厕所。   诸弯弯注意到,张心乔一直摸着手指。   因为她涂着棕红色的甲油,指甲也很长,所以很容易就能发现,她右手中指指甲的边缘劈开了一段。   诸弯弯收回目光,看向张心乔的眼睛:“你们是几点分开的?”   “她们我不知道。我不到12点就喝多了,去卫生间吐了一次,还是难受,就去跟我表哥借了间员工休息室,到里面睡觉了,差不多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跟朋友去邻省玩,下午接到你们电话,就连夜赶回来了。   ——   第二个被问的是崔嘉的上铺,也是崔嘉最好的朋友,田苗。   她人很瘦,皮肤也很白,但不是好看的那种瘦和白,而是过度消瘦与苍白。扎着马尾的头发也细细的,还发黄,看起来像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但她的眼神坚定,声音有力:“我不相信她会跳河,殉情更不可能!她一直盼着能出国和她妈妈一起生活,她从大一开始,就在为出国努力,眼看她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寻死?”   诸弯弯没有被她的情绪带跑。   她平静地看着她:“我们昨天下午很早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但为什么一直联系不到你?”   昨天决定立案以后,二组就开始联系崔嘉的三个室友,但除了张心乔的电话能打通、但人在外省一时赶不回来外,其他的两个人都联系不上,直到很晚才有了回音。   “我昨天出差了,下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接着又上了大巴……”   田苗回忆着露出一点疲惫的眼神,“到了旅馆以后,我开机看到未接电话,就立刻打了回去。你们可以去查。”   “好。   诸弯弯点头,“那说一说27号你们离开酒吧的事吧。我刚刚问过张心乔,她告诉我,她在0点以前就第一个离开了。”   “是。”田苗打起精神,条理清晰地说,“张心乔离开以后,我、崔嘉、孙毓,我们三个人又呆了一会儿,就一起离开了。刚走出不远,我发现我的文件落在了酒吧包厢里,我就让崔嘉和孙毓等我几分钟,跑回去拿文件。但我们的包厢已经被收拾了,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文件。等我出门回到刚才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她们打电话,就看到了崔嘉发给我的短信。”   她再次激动,“她如果真的要自杀,为什么还要给我发这条短信?”   “那条短信还在吗?”   “还在。”   田苗打开她手里的链条小包,拿出手机,调到短信界面,递给诸弯弯。   诸弯弯低头看。   【我今晚想回家住了。抱歉,下次见面补偿你。】   时间是6月27日的0点49分。   “我们本来说好晚上去我家过夜。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为了实习方便。”   田苗解释,“我看了短信,以为她真的回家了,我就自己一个人,也回了家。”   “等一下,”诸弯弯打断她,“你回酒吧拿完文件,回到原地却发现没有人,那孙毓呢?她不是和崔嘉一起在等你吗?”   “发现没人以后,我也给孙毓打了电话,她没接,但是回了短信,说她打车回家了。”   ——   “我是打车回家了。”   孙毓一开始就抱着胳膊,丝毫不掩饰她的抵触情绪。   她留着短发,短袖短裤,像个俊俏的男孩子。   她说:“田苗刚走,正好有辆出租车在我们跟前停车下人,我就上去了。”   诸弯弯迟疑:“你把崔嘉一个人扔在那儿了?”   “那儿离酒吧也不远,更何况田苗说她马上就回来……”   孙毓看了一眼诸弯弯,又转开眼睛,有些不自在,“我也没想到她会出事。”   诸弯弯想了想,问:“你认识和她殉情的人吗?”   “殉情?”   孙毓似乎是觉得诸弯弯说出这句话很好笑, “崔嘉那种人,她怎么可能想死?而且还是为了男人死?”   “你认为她不是自杀?”   “我什么都不认为。”   她又不承认了,而且很烦躁的皱着眉,“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叫我过来。”   “你说你离开后就回家了,有谁能证明你回家了吗?”   “没有。我家里没人,只有一条狗。”   “那你为什么关了一整天的手机?”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玩电脑,没注意手机,大概是没电了吧。”   ——   张心乔拼命强调酒吧很安全。   田苗的叙述清晰得过头。   孙毓的敌意和抗拒十分严重。   而且,一整个宿舍,虽然每个人的反应各异,但没有一个人认为崔嘉是自杀。   中午,诸弯弯把报告发给了两组的所有人,然后开始专心看微博。   昨晚因为发生了某件事,她心跳地完全睡不着,干脆通宵看完了崔嘉的微博。所以今天下午,她看的不再是崔嘉的微博内容,而是崔嘉收到评论与私信。   信息组在中午前就成功解开了崔嘉微博的密码,把消息传给了她。   崔嘉不愧是有189万粉丝的微博主,光是看那些无穷无尽、五花八门的私信,就看得她头晕脑胀。   整整一下午,诸弯弯都抱着兔子玩偶坐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瞳孔不停地涣散。   突然,有人单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陈不周……”   诸弯弯用玩偶碰了碰他的手背,见他没反应,就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   转过身,眼前发晕,她垂着手,软软地把额头靠到他怀里。   “我要累死了……”   快点安慰我!   给我好吃的! 第21章   23   靠上陈不周以后, 诸弯弯的能量进度条迅速耗尽, 彻底当机。   陈不周低头看她:“中午没吃饭?”   “嗯……”   诸弯弯嘴巴瘪着,可怜兮兮。   陈不周弯弯嘴角, 把手里的塑料袋拎到她眼前。   奶油面包!   诸弯弯继续用额头抵着他,低头拆袋子。   蓬蓬的奶油夹在面包里,看起来就很好吃。   但抬着手吃东西也好累……   诸弯弯吃了两口, 连胳膊也不想动了,就把陈不周的手拉到眼前, 让他握好面包, 自己只用张嘴就能吃到。   陆淼一进来,就被办公室里的这个画面震惊到了。   他觉得眼前这个“卜”字型一竖一斜杠的人体架构真结实,诸弯弯这种与“脖子上挂圈饼”异曲同工的进食方式也非常惊人, 这个画面,对他这种贫穷的直男单身狗来说, 绝对是前所未见。   但诸弯弯吃着吃着面包, 眼睛也睁不开了。   她闭着眼吃完最后一口面包, 从陈不周身上起来,揉眼睛。   “眼睛疼?”陈不周看她眼睛确实发红。   诸弯弯闭着眼摇头:“酸。”   这时,陆淼终于能进入画面。   他拉开抽屉, “我这有盒蒸汽眼罩你要不要?”   诸弯弯睁开一只眼:“什么香味的?”   “无味的。我一男的要什么香味?”   ……   撕开包装袋, 把眼罩挂耳戴到眼睛上, 诸弯弯窝进椅子里,后脑勺靠着椅背,整个人大字型地仰面坐着。好像她呆的地方不是刑侦总局的办公室, 而是阳光明媚的海边沙滩。   过了一会儿,能量进度条补充完毕,疲劳度也慢慢降回了舒适区,她终于想起来问正事。   诸弯弯把眼罩拉开一点,看向陆三水:“你去干嘛了?”   “你还问我?”   陆淼抖抖T恤,散热。   “中午你把崔嘉舍友的事汇报给组长,组长就把我派去了玉兰大学,连找酒吧监控的活儿都交给二组了。”   “调查的怎么样?”   “别提了……就她们几个,还关系非常好的宿舍?”   陆淼从他的包里掏记事本。   “孙毓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性格很文静,完全就是个淑女,大一快结束,交了个男朋友,叫孟轲,谈了两年,感情一直很好。大三刚开学,她都准备搬出宿舍和她男朋友同居了,结果发现她男朋友手机有很多崔嘉的照片,而且那些照片,都是她们宿舍四个人的合照,孟轲把其他人照片都修掉,光留下崔嘉的那部分。”   “为什么?”   诸弯弯疑惑:“孙毓的男朋友喜欢崔嘉?那他干嘛还和孙毓在一起?”   “那男的也不是喜欢崔嘉,要说他喜欢谁,肯定还是孙毓。他拿那些崔嘉的照片,是用来炫耀的。”   陆淼解释,“孟轲升大三那年,暑假回了趟老家,参加了几场同学聚会。他同学听说他交了女朋友,非要抢他手机、看他女朋友的照片看。正好当时,他手机收到一张孙毓发给他的照片,里面是她们宿舍四个人一起吃饭的合影。他同学看到照片,指着崔嘉就说‘这个女的真他妈漂亮,是你女朋友吧’……孟轲就认了。”   渣、男。   诸弯弯不屑地哼了一声。   陆淼也挺无奈:“紧接着,‘孟轲有个漂亮女朋友’这事就在他们那儿传开了,所有人都夸他厉害。他这虚荣心一下就控制不住了,就做了那些崔嘉的照片,拿给别人看。……男朋友干出这种事,搁谁谁能受得了?孙毓直接就跟他分了手,说什么都没用。但是那以后,孙毓剪了短发,也不打扮了,连性格都变了不少,原来的乖女孩完全成了假小子。周围人都觉得她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刺激。   ……   诸弯弯听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按道理,谁都知道崔嘉是无故受了牵连,可情感上,孙毓恐怕还是怪了崔嘉,所以今早她一提到崔嘉就阴阳怪气。   都怪孟轲那个渣男!   孙毓明明就很好看啊,为什么就不坦白呢?   男人的虚荣心算什么东西?   诸弯弯的心里冒出来一个小人,对着孟轲就是tutuututu的一阵机关枪扫射。   心累地说完孙毓,陆淼又开说是张心乔。   “张心乔和崔嘉倒没有矛盾,但有很多人都听到她在背后说崔嘉的坏话。他们认为张心乔是在妒忌崔嘉。因为有阵子张心乔一边说着崔嘉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一边偷偷模仿她的穿衣打扮。后来她发现适合崔嘉的风格并不适合自己,才慢慢放弃了。”   陆淼说得口干,拧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但就在前几天,有人看到她们俩在小花园里吵了一架。张心乔像是在求崔嘉什么事,崔嘉没答应,她就哭了,哭得很厉害。……这事张心乔和你说了吗?”   “没有。”诸弯弯摇头,“田苗呢?”   “田苗……她和崔嘉的关系确实很好,差不多算是形影不离,两个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但有一件事,在崔嘉申请留学以后,田苗也和她一起做了申请,两个人申请的学校一模一样。但崔嘉收到了好几份offer,田苗却一份都没收到。她们的同学都说,田苗没收到offer的原因,就是因为大三那年期末考,崔嘉发烧,田苗为了送她去医院,缺了两门很重要的专业课考试。”   一口气把这段话说话,陆淼仰脖喝完了一瓶的水。   抹抹嘴,他把记事本合上,纳闷地看着她:“但是弯弯,她们跟崔嘉的死有什么关系?如果崔嘉是一个人溺水死的,那她们几个倒还有作案的嫌疑,可崔嘉是跟何平绑在一起死的,而且何平还是清醒的,这案子怎么样都跟何平脱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呀。”   诸弯弯重新戴好眼罩,仰面躺好。   “我只是把询问结果汇报上去而已,要不要查,都是陈程哥哥做的决定。”   陈不周伸手捏住她的脸,低笑问她:“脸皮这么厚?”   诸弯弯被他捏了脸,却一点都生不气,还嘿嘿地笑了一下。   看她这样,陈不周的手就没收回来。跟给小猫顺毛一样,不停捏着她的脸玩。   这么乖,对不对啊?   ——   和陈不周玩了一会儿,诸弯弯的体力值恢复到了100%,疲劳度降为0%,连爱心都一次性增加了半颗,开始精力充沛地继续看微博。   崔嘉几乎从来不看私信,所以她的未关注人列表里有大量的未读信息。   关于这点,诸弯弯现在非常理解。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她学习到的骂人词汇,比她这辈子听过的还要多。虽然不是骂她的,但看得多了,也难免火大,她心里的小人又开始拿着机关枪对着屏幕tutuututu地扫射了。   扫射完,她决定,先把给崔嘉发过xx照片的账户先举报了再说。   一群流氓!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太阳有了新发现,打电话叫走了陈不周,陆三水拿到了酒吧内部和附近路段的监控,正坐在她旁边排着看。   诸弯弯去了趟厕所,伸了伸懒腰,顺便给她碗里的桃花鱼喂了几粒鱼食,然后继续回到座位上,托着腮点开下一个未关注人信息。   但内容刚显示出来,她就松开了托腮的手,盯着屏幕慢慢坐直。   最新的一条私信,时间是2017年6月26日16点58分。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但是这张图片……   诸弯弯盯住它。   放大……   放大……   再放大……   “陆三水!”   她猛地抬起头。   “你过来看!”   她急忙地把电脑拖到桌边,转向陆淼的方面。   “你看,”她激动地指着因为放大后而变成马赛克的一团黄色,“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这是……什么……玩意?”   陆淼一头雾水,伸着脖子凑近屏幕,非常迷茫。   诸弯弯把图片缩小回原样,照片上是一片浑浊的水,水里堆着各种垃圾和杂石,但就在一块石头的缝隙里,钻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诸弯弯刚才放大的,就是那朵小黄花。   “这是何平工厂的水塘!”   诸弯弯非常肯定,“我昨天路过这儿,对这朵花印象很深!虽然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有点蔫了,但旁边石头上的缺口还是一模一样!”   虽然也路过那个水塘,但陆淼却对小黄花完全没印象。   不过,既然诸弯弯说她记得,就一定不会有错!   他惊喜地张大嘴:“这就是何平的微博?!”   这可是重大发现!   “很有可能。”   她打开这个微博的主页。   微博号的名字是“Bellman”,0粉丝,1关注,那个“1”,就是崔嘉的微博“崔嘉action”。   “Bellman?”   陆淼琢磨,“他喜欢那个挪威乐队?”   “不对。”   诸弯弯严肃地用手臂比了个“×”。   她扭头看着他,压低声音:“是敲钟人。” 第22章   24   Bellman。   敲钟人。   某部名著里经典的人物。   何平的柜子里也确实有那本书。   “我的天……”   陆淼恍然大悟。“这倒是符合他们的死状!”   他细思了一下, 倒吸了一口气, 提了提裤腿,露出小腿, “你看,渗得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诸弯弯看了眼陆淼的长毛腿,很肯定地摇了摇头:“绝对竖不起来。”   陆淼放下裤腿, 咳嗽了一下。   “好了,快看看他的私信都写了什么。”   ——   2017年3月29日, 何平关注了崔嘉的微博, 收到了关注后的自动回复,那天,他给崔嘉发的第一条私信, 内容是简单的三个字。   “我来了。”   然后,接下来的三个月, 除了“今天看到花就想起了你”、“今天下雨要多穿衣服”这种日常的关照表白外, 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词, 就是“秘密”。   “我会保守我们的秘密。”   “想到我们的秘密,整夜睡不着。”   “有秘密真好。[偷笑]”   ……   日复一日、单机般地说着诡异肉麻的话,看着看着, 诸弯弯也觉得有点吓人。   “这些私信, 崔嘉看到了吗?”陆淼问。   “私信数量和未读数量一样。崔嘉一条都没看到过。”   “一个已读都没有, 他还每天都发……”陆淼摇头,“果然不太正常。”   这时桌上的办公电话响起,陆淼顺手接通, 嗯了几声,挂断。   他看向诸弯弯:“查了何平的账,他在最近三个月内,不断给崔嘉的直播送礼物。那些钱加起来,差不多是他全部的积蓄。通过的微博,就是这个Bellman。”   诸弯弯了然地趴到桌子上。   “难怪最近两个月,他一直没给家里打钱。”   ……   几分钟后,他们正在一条条聚精会神地分析着私信,陈不周、陈程和徐日就一起走了进来。   “陈程哥哥!”   诸弯弯抱着电脑就迎过去,“你看!我发现了何平的微博!”   趁陈程看电脑的空隙,她又看向陈不周,有点小得意地仰起脸,没有出声地说:厉害吧。   哦。   陈不周勾勾嘴角,也没出声。   得到肯定后,诸弯弯更开心了,背着手清清脆脆地把她确定的理由重新说了一遍。   刚说完,二组的实习探员罗正义就在门口敲响了门。   站在门口的除了罗正义,还有一个黑皮的小眼睛男人,他穿着件不算合身的大西服,拎着个帆布袋子,有些焦急地朝里看。   “报告陈组长,”罗正义的腰板始终挺得很直,“这是死者何平的老乡,卢伟光,刚刚回到熊猫市。”   听到罗正义开始介绍他,卢伟光躲到罗正义身后,小声地提醒:“我的车、我的车……”   说着,他还想用手去碰罗正义的胳膊,但是又不敢真碰上,只能干着急。   陆淼的耳朵相当好用:“什么车?”   “卢伟光说,他请假离开前,把车借给了死者何平。根据他提供的车辆信息,我们组长派人去交警队做了核实。”   罗正义把打印出来的信息单递过来。   “这辆‘熊K76469’因为停在非停车区、阻碍了交通,在27日下午就被拖走了。”   陆淼看着信息单,眼神一凝。   “在南河河岸?!”   他惊讶地回头看向其他人,把信息单递给他们。   何平。27日。南河河岸。   这辆车的调查价值顿时升级为了最高。   陈程问:“那辆车现在在哪?”   “还在交警队。”   直接和队长交流,罗正义更加紧张,他的手贴在裤缝上,手指都伸得笔直。   他喊道:“已经和对方联系过了,随时可以去看!”   ——   除了陈程,其他四个人都一起去了交警队。   四十分钟后,诸弯弯和陆淼并排站在面包车的窗户边,一起朝里望。   因为迫不及待要解开谜团,他们两个一下车就跑得飞快,其他人都被他们落在了后面。   陆淼看清里面的东西,立刻招呼后面的人:“车里有绳子!还有女人的包!”   诸弯弯:“是崔嘉26号晚上背去酒吧的包!”   陆淼吃惊:“你怎么知道?”   诸弯弯的眼睛还盯在车里:“你在旁边看监控的时候,我瞄了一眼。”   “是吗……”陆淼惭愧地咂咂嘴,亏他还一直在看监控呢,脑子里一点崔嘉的包的样子都没有。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面包车前。   陆淼向卢伟光伸手:“钥匙呢?”   “我没钥匙。”卢伟光跑得脑门冒汗,“我就一把钥匙,在平子那儿!”   听了几句,诸弯弯她们也明白了。卢伟光这车本来就是别人手里买来的二手车,买的时候,对方就只给了他一把钥匙,他离开熊猫市前,就把那把钥匙给了何平。   不过这也没什么。   诸弯弯回头,一脸期待地看向小太阳。   徐日拿着工具箱走到车门前,准备开锁。   卢伟光惊讶:“你们局里的探员,还会开锁呀……”   诸弯弯冲他笑笑,没说话。   开玩笑!小太阳可是最出色的痕检师,识别锁有没有被破坏、更换,对他而言是常识中的常识。像面包车门锁这种安全系数本来就低的锁,他只几秒钟就能打开。   果然,连点声音都没有,车门就被顺利地打开。   徐日戴上手套、鞋套,迈进车里,不断地从里面递出物证。   玫红色女包。   有明显割痕的Dyneema绳。   女性的长发。   ……   最后,在车座下面,徐日抱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全都是崔嘉的照片。   ——   “那盒照片的新旧程度不一,是分批打印收集的。上面布满何平的指纹,从磨损程度看,他看这些照片的频率很高。”   午夜,新的证据和检查结果汇总。   徐日操作着电脑,通过PPT汇报。   “经核实,玫红色女包就是26日晚崔嘉失踪前背的包,包里有崔嘉的手机、钱包和各种证件。其中,手机上有何平的指纹。”   “车上的女性长发属于崔嘉,但车内并没有任何争斗过的痕迹。”   听到这句,陈不周补充:“崔嘉和何平的身上也都没有生前损伤。”   陈程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发生过争斗。”   他看向明显走神的诸弯弯,“没有发生斗争,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诸弯弯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有两种可能。”   很少发表见解的陈不周接过话。   “第一种,崔嘉认识何平,她是主动上的车。第二种,崔嘉在上车前,就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但这两种情况引申下去的可能性太多了,”他懒洋洋的转着笔,看向陆淼,“监控呢?没拍到崔嘉上车的的画面吗?”   “她们当时站的位置,正好是酒吧监控的盲区。其他的监控还在找。但那片地方……”   确定车牌后,陆淼就对熊猫市的交通监控进行了全面排查,很快找出了面包车的行驶路线。虽然中间穿过了不少隐蔽的小路,但整条线的起点和重点,就是“酒吧”和“南河河岸”。   但最关键的、崔嘉上车的位置,却是酒吧监控的盲区,只有其他店铺的监控可能拍到。可那片地方属于熊猫市的灰色地带,没人愿意配合。他去要过好几次监控,都吃了闭门羹,气得他差点砸门。   正当情况陷入僵局,办公室大门突然打开。   “一组的朋友们!”   在组员的簇拥下,二组长闪亮登场。   他高声说:“收到诸顾问对崔嘉室友的报告后,我们二组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查证,拿到了能够360度无死角覆盖酒吧的所有监控!”   “哇。”陆淼震惊,“这是怎么搞到的监控?”   “花钱买的。”二组一个瘦子组员嘴快地说。   “啧。”   二组长责备地朝他瞪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摆摆手。“为了破案,稍微地花一点小钱,也不算什么。”   诸弯弯摸摸脖子。   二组长眼里的“一点小钱”,搞不好是他们一组全部的身家。   架势摆足,白板拖到身后,二组长开始说正事。   “诸顾问在报告中提到,张心乔说,她26日晚半夜12点前,就进了酒吧的房间睡觉,直到27日傍晚才起床。”   “胡扯!”   他pia地往白板上拍了一张照片,旁边的探员赶紧用磁铁把照片固定上。   “监控显示,6月27日凌晨1点08分,张心乔出现在了酒吧的后门!”   “睡到傍晚?没有离开。呵!”   “第二个,孙毓。”   “这个人,这个人!”   他敲敲白板,提高音量,“她说她是因为看到出租车下客,才坐车离开的!她撒谎!她根本就没有坐出租车离开!她是自己跑开的!”   他的话音刚落,二组的人就把他们带来的电脑连上了大屏幕,开始放映视频。视频里,虽然距离较远,但正对着那块区域,就是田苗所说的、崔嘉消失的地方。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屏幕上。   0点29分,崔嘉、田苗、孙毓,出现在了镜头里,田苗停下、翻包,另外两人也同时停下。   0点32分,田苗往回跑,崔嘉和孙毓分别坐到路边石凳的两边,隔得很远。   0点32分到34分,田苗一直没有回来,崔嘉、孙毓两人没动、没交流。   0点35分,崔嘉主动靠近孙毓,说话。   0点36分,崔嘉伸出手想握住孙毓,孙毓猛地起身,朝她吼了一句,紧接着朝远离酒吧的方向跑去。崔嘉也站起来……   诸弯弯突然凝神,身体前倾。   36分秒52!崔嘉站起来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又重重坐了回去。接着,她的身体慢慢瘫软,背靠着石凳,滑坐到了地面上,渐渐不再动弹。   时间流逝,0点41分,车牌为“熊K76469”的白色面包车出现,停下,挡住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崔嘉。几十秒后,车辆驶离,崔嘉不见踪影。   0点53分,田苗进入镜头。她四处找人,没能找到,拿出了手机。   视频结束。   “田苗在0点49分收到了崔嘉手机发来的短信。”诸弯弯说,“看来那条短信不是崔嘉发的。”   何况手机上还有何平的指纹……   真相好像呼之欲出,但又好像藏得更深。   “最后是田苗。”   见一组的人陷入沉思,二组长继续他的汇报。   “她回酒吧的时候,包厢确实已经被打扫过了,但她的文件早就被收在前台,根本不需要耽误很久才能找到。酒吧的服务员说,她在得知文件在前台以后,先去了趟厕所,在厕所里呆了好久才出来。”   “总结来说,”二组长气势磅礴,威武霸气,“27日案发时段,崔嘉三个舍友所交代的各自行踪,全部!都在说谎!” 第23章   25   凌晨。散会。   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了, 只剩下诸弯弯和陈不周还坐在原地。   “开会的时候走神, ”陈不周斜眼瞥她,“可以呀诸顾问。”   “……”   她都不想回忆了, 他还非要提!   被陈程哥哥问到的时候,她确实在想案子的另一个线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像是上课被老师提问,站起来却回答不了, 超级丢人。   陈不周接着问:“开完会, 你排除了之前的哪种推论?”   诸弯弯一脸茫然。   虽然得到了很多信息,但她还没能把它们都组合起来。   现在就能排除推论了?   陈不周:“一个推论都得排除不了?”   她忐忑了:“应该能排除推论吗?”   “能啊。”陈不周很肯定,“非常简单就能排除, 所有人肯定都想到了。”   ……我就没想到tat   他托腮看着她:“要我教你?”   “嗯!”她用力点头。   陈不周懒洋洋地插兜站起来:“你6岁,我教你, 16岁, 我教你, 26岁了,还得我教你。”   就是这么回事……   诸弯弯虽然什么都能记得住,但她的成绩并不好。尤其是数学, 同样的知识点考察, 稍微换个花样, 她就完全懵掉了,而且理解起来也很慢。   她胆子小,不敢问老师, 周围的同学会简单地讲两句,但见她没听懂,他们就懒得再多讲了。   只有陈不周。   虽然每次给她讲题的时候他总是不耐烦,不是用笔戳她的脸就是玩她的头发,但他却又格外地有耐心,浅显的、详尽的、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从来都不放弃。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想放弃了,他却还是会跟土匪一样押着她,“不把这道题做出来就别想去吃饭”。   但想让他愿意给她讲题,却很困难。   尤其是寒暑假作业。虽然明知道老师不会批改,但诸弯弯还是很认真地排着做了,不会的都圈了出来,拿去问陈不周。   但假期里的陈不周是拒绝学习的。作业这种东西,他都是在假期最开始几天疯狂写完,然后剩下的一整个假期都用来玩。诸弯弯去问他作业,他就把自己做好的练习册丢给她。   可陈不周的作业都是跳着步骤写的,虽然最后得出的结果和参考答案上的一样,得分点也一个没少,但诸弯弯就是看不明白。   为什么这一步就能推出这一步了?   这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算出来的为什么每次都不一样?   ……   所以,暑假里的每一天,当陈不周痛快地玩了一整天、抱着球大汗淋漓跑回家的时候,总能在家门口看到诸弯弯那个小不点拿着作业本在晃悠。   一看到他,她就兴奋地冲过来,围着他不停地问:   “这道题怎么做?”   “这道题我也不会。”   “步骤完全看不懂!”   但他从来都不理她,回家就倒进床里,她只能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倒饮料、扇扇子,有时候还要帮他捏肩膀。   等他心情好一点、伸手问她“哪道题”的时候,她就会赶紧搬着小桌子坐到床边,认认真真地听他讲。   过了几年,他倒是不往外面跑了,而是宅在家里开始玩网络游戏。她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困了就抱着作业睡在他床上,等他玩够了叫她起来。   ……   总之,只要让陈不周当老师,他就一定能把你教会,但要让他愿意给你当老师,却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于是,26岁的诸弯弯拉住他的白白大褂。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去小吃街吧?”   ——   熊猫市是繁华的不夜城,尤其现在还是盛夏,因此,即使已经过了午夜,外面依旧是灯火通明,提供宵夜的小吃街更是热闹非凡,喧嚣声不断。   外面没有风,很闷热。   出门前,诸弯弯换了条白灰条纹的宽松裙子,又搭了双可爱的烟粉色兔子凉拖,非常日常地就出了门,然后拉着陈不周到处闲逛没,完全忘记了这趟出门的目的。   陈不周也没提醒她,慢吞吞跟着她走。   突然,她看中了一个摊位上的京剧脸谱图案的蒲扇,但她刚想拿那个扇子,手指就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碰到了一起。她立刻把手指缩回来,对着校服女孩说:“你拿吧。”   “谢谢姐姐~”   女孩礼貌地道了谢、付了钱,然后把扇子往身边的男孩子手里一塞,撒娇似地命令说:“你给我扇!”   然后,那个男孩子就真的接过去帮她扇了。   好厉害……   就在诸弯弯看他们看到发呆的时候,陈不周已经找到了和刚才图案相同的扇子,付钱买了下来。   诸弯弯看看她手里的扇子,朝陈不周举了一下:“你给我扇……”   “什么?”陈不周没听清,挑了下眉。   “没事。”   诸弯弯赶紧低头,自己给自己扇。   疯了疯了,她刚刚是想指使陈不周给她扇扇子吗?   陈不周的眼神朝她打量完,又向前面那个男孩手里的扇子看了一眼,然后就伸出手,把扇子从诸弯弯的手里抽出来。   “我给你扇啊。”   他嘴角微挑着,用力诸弯弯面前扇起风来,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发丝全都扑到脸上。   呸呸呸。   讨厌!诸弯弯吃了一嘴的头发,压着头发转身想躲开。   但陈不周腿和胳膊那么长,随便伸伸手,就能把风扇到她身边,哪怕她逃跑掉,他也不紧不慢地就能追上。   等他欺负够她,诸弯弯的头发都已经乱得梳不开了。   她正打算生气地问他该怎么办,陈不周四处看了看,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个桃木的半月梳子,递给她。   ……   ……   无法责问。   更生气了。   ——   梳好头发,诸弯弯累的满头都是汗。左右看看,她买了一碗浇满南瓜酱的沙冰解渴。   没错,她只买了一碗。   就不给陈不周吃!   但买了沙冰以后,沙冰店还送了她一个七彩的风车,吹一口气的话,风车就会咕噜噜地开始转。她觉得拿着这个风车不方便她吃沙冰,就很大方地把风车送给了陈不周。   我把这么好玩的风车都送给你了,你肯定就注意不到我只买了一碗沙冰的原因~   可是陈不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接过风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风车砸了她的脑袋。   ……   吃着吃着沙冰,他们坐到了路边的长木椅上休息,然后又看到了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靠着男孩,就坐在他们旁边的长木椅上。她也和诸弯弯一样买了沙冰,连南瓜味都是一样的。   只见她从碗里舀了一勺沙冰,送到男孩子嘴里……   男孩子搂着她的腰吃完……   侧着俯下身……   亲下去了!   亲到了!   诸弯弯还想再看,但眼睛却突然被陈不周盖住了,他还使了点劲,让她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脖子。   “干嘛?”诸弯弯仰着脖子。   陈不周松开手:“还学会偷窥了?”   诸弯弯的脸有点热。   “我是在学习。”   她逞强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要去亲陈程哥哥表白,所以要学习。”   “光看能看会吗?”   陈不周嗤笑,“我哥虽然不讨厌主动的女人,但他喜欢的是成熟不麻烦的那种。你是跟成熟沾边,还是跟不麻烦沾边?”   他低头拨着风车,漫不经心地说,“幼稚,单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完全不会看人眼色,麻烦的要命。至于成熟,”他打量她一眼,“你会什么?我哥又不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他今年33了,你连接吻都不会,想让他从头一点点教你?他可没那兴趣。”   诸弯弯咬着嘴唇,低下头。   陈不周抬手去摸她的下巴,低声问:“这就生气了?”   诸弯弯撇开脸,不让他碰。   她不是因为陈程哥哥不喜欢她而生气,她也知道自己幼稚、知道自己不成熟,她也从来都不是听不得别人批评的人,可是说这话的人是陈不周。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也一直都这么差劲吗?   “那你教我呀。”   她猛地扭头看他,“陈程哥哥不教我,你教我不就行了?”   她是在赌气,但也不是在赌气,心不停地抖,连后背都在轻轻地战栗。   她在挑衅陈不周,但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想要陈不周教她。   不要其他人,就要陈不周!   陈不周拨着风车的手指停住了。   “行啊。”   他弓着的腰直起来,靠到木头的椅背上。   “反正你也找不到别人了。”   他懒懒地看向她:“做个鬼脸。”   ……   “你不是让我教你吗?我教你怎么让男人开心。”   “鬼脸。快做。”   他伸手去捏她的脸。   “做鬼脸。”   诸弯弯板着脸,差点用勺子捅穿沙冰碗底。   她想让他教的才不是这种东西!   去死吧!   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了两天,少的这两章我在明后天都会补上来的。   很抱歉影响了大家的阅读感受,这章还是50个红包,求原谅[跪] 第24章   26   教会她, 然后让她用到他哥身上?   他疯了吗?   陈不周看了鼓着脸捣着沙冰的诸弯弯一会儿, 摸了下裤子兜,空的。   他伸脚踢她的鞋, “去给我买包烟。”   “又抽烟。”   诸弯弯嘟囔了一句,动都不想动。   陈不周冷眼看她:“今晚要通宵,你又不让我喝咖啡, 还有别的办法给我提神?”   “抽烟不能提神……”   她说着,扭头去看陈不周。一发现他阴着脸, 诸弯弯立马仰起头, 咕嘟一声把化了的沙冰水咽了,然后攥着纸盒就往外跑。   过了10分钟,诸弯弯走了回来。   她买到了陈不周抽的那份烟, 但是店里的打火机卖光了,她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开着的超市, 只能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盒火柴。   她拆开烟盒, 拿出一支:“只准抽这一根, 你先答应,我再给你。”   “少来这套。”   陈不周捏住她的手心,把烟嘴送到自己嘴里, 声音含糊。   “你除了能管我, 还有本事管谁?有能耐管我哥去。”   谁要管你啊……   被他拇指捏着的手心发热, 以前明明就不会这么在意。   诸弯弯压住心跳,负隅顽抗:“陈程哥哥又不吸烟。”   “对。”   陈不周叼着烟,无所谓地痞起来。   他两腿大分, 手肘搭在大腿上,弓背坐着转风车玩。   “我哥从小就是好孩子,不抽烟不喝酒,所有人都喜欢他。”   “你在生气吗?”   诸弯弯的声音很小。   见陈不周不理她,她就蹲到他跟前,去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以前她也经常把他的烟藏起来不准他抽,他从来都不生气的。   难道是因为后悔答应教她了?   那她可不管,反正他已经答应了。他以前只要答应教她的,全都教会她了!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丢开风车,叼着烟低头划火柴。   火柴便宜得像白送的,质量自然也不好,他连划了两根,火柴梗都从中间折了。   眼看陈不周的心情又要变坏,诸弯弯赶紧伸手接过火柴,“我来我来。”   她爸也是个老烟枪,以前也总用火柴点烟,她光是用看的都学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她挑出来的这根火柴棍很结实,刺啦一下就划燃了火苗。   诸弯弯拢着火,突然想到:“要不要许个愿?”   陈不周低头,把烟凑到火苗上点着。然后,他抬眼看向她。   “嗯?”   诸弯弯仰着脸,睁大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晦暗的灯火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睫毛看起来也好漂亮,不知道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她走着神,陈不周凑近她的脸,朝她吹了一口气。诸弯弯没提防,顿时就被烟呛得咳嗽了好一下。   “你干嘛?”她的鼻子都皱起来。   “灭火。”   他把她手里快烧到底的焦黑火柴梗拿走,漫不经心搓着她的手指肚,“马上就要烧到你的手了。”   “哦。”   她乖乖地伸着手指让他搓。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到了他生气的原因。   “陈程哥哥很好,但是你也很好。”   她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你会给我买好吃的,还会教我做作业,从来都不嫌弃我笨,而且……”   果然还是火大。   看到她就火大。   听到她的声音就火大。   我那么好,你喜欢的还不是另一个?   他打断她,“说喜欢我。”   为了向他哥告白又怎么样,是她自己说要他教的,那他为什么不做?就算她后悔了再跑去躲起来哭,他也绝对不会安慰她。   “你不是想让我教你,想向我哥告白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就像在饥饿中觅食的野兽,慢慢地露出尖牙。   “你现在去,见到我哥,肯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必须要提前练习才行。”   他从来都不是猫,他只是面对她的时候,习惯性地收起利爪。   但爪子好像太长了,已经收不起来了。   “我教你,”他看着她,“说喜欢我。”   “快点说。”   “喜……”   “喜欢你?”   诸弯弯试探的、咬着嘴唇、轻轻地说,脚底像是踩在云里,很没有真实感。   如果是对着陈程哥哥,或者对着其他的任何人,这句话她都很难说出来。但是对着陈不周,她就没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虽然最怕他,但也最不怕他。   “喜欢你。”   第一次说出口以后,那种羞涩和胆怯一下子就从她身体里飞走了。   “喜欢你!”   “喜欢你!”   “喜欢你!”   她一点都不像是在认真告白,而像是在唱着歌玩一样,说完还很期待地问陈不周:“怎么样?100分满分的话,我能打几分?”   陈不周:“0分。”   ……   好像更生气了。   她又做错了什么?   ——   等陈不周抽完烟,两个人又走进小吃街,找了家24小时的面馆坐下。   等老板上面的时间里,他们又说起了案子。   “你们都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到。”   诸弯弯的手指在脑袋两侧像一休一样转呀转,“一团浆糊,没有突破点,所有的线索都是混乱的,我找不到一条能把它们连起来的线。”   这种情况对诸弯弯来说,就像面对着无数散落着的拼图碎片。碎片还不齐全,已有的也拼凑不出任何图案。   “随便说点。”   陈不周从来都不会直接告诉她。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广告纸,开始玩折纸。   “嗯……从二组长放的那段监控可以确定,带走崔嘉的人,确实是何平。”   她慢慢地边想边说,“这个案子,也许就像陆三水说的,凶手就是何平,他对崔嘉强烈的执念,导致了他产生了幻想,因而犯罪。种种证据,指向的也都是这个方向。”   “什么证据?”   “监控啊。而且他的车也是在南河河岸被发现,车里有崔嘉的东西,他还收集了很多崔嘉的照片。”   “按你说的思路,那药也肯定是他下的。”   陈不周折着纸,头也不抬,“Triazolam的起效很快,根据崔嘉体内含量的估算,发作离服用的时间不会超过30分钟。监控里崔嘉发作的时间是……”   “0点36分52秒。”诸弯弯接过话。   她认真地推算:“往前推30分钟就是0点07分……我在陆三水那儿看过酒吧正门的监控,她们07分的时候,肯定还在酒吧里。但是我确定没有看到何平出入酒吧,哪怕他是伪装进去,我都能发现。……我回去看一看后门的监控!”   这时,大碗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   陈不周把折完的千纸鹤丢给诸弯弯,掰开一次性筷子开始拌面条,完全没有对她刚才的判断发表看法。   诸弯弯迟疑了,面都顾不上吃:“哪里不对吗?”   “你就那么肯定,药是何平下的?”   陈不周尝了口面,抬手拿醋瓶。   “不然呢?”   现在没有其他的指向性证据,能合理怀疑的只有何平。   陈不周懒懒地倒着醋,很随意地说:“也有可能是崔嘉自己吃的。”   诸弯弯看他说话完全不走心,怀疑地皱起眉:“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我会生气的哦。   本来思路就很乱,被你弄得更乱了!   “崔嘉不可能是自己服药吗?为什么?”   他尝了口面,顿了顿,又往里继续加醋。   “她为什么要自己服药?”   “何平的遗书不是写了吗?说不定她怕自己跳河前害怕反悔,就提前吃了药进入昏迷,让何平帮她完成自杀。”   何平在遗书上表达的,确实是‘爱人’想要死亡,而他只是帮助她实现愿望。   可是,不对劲……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应该选择那天自杀,四个人在一起,变数太多了。她是和田苗、孙毓一起出来的,如果田苗没有回去拿文件、或者孙毓没有突然离开,她肯定就昏迷在她们两个人面前了,那何平要怎么把她带走?”   陈不周想都不想:“如果田苗的文件是崔嘉偷偷拿出来的、如果崔嘉是故意想办法让孙毓离开的……不可能吗?”   有可能是有可能,但怎么听都觉得很牵强。   诸弯弯反驳:“虽然有可能,但是可能性很小。”   “那何平因为幻想而杀人的可能性就是0。”   他把面里的牛肉夹到诸弯弯碗里。   “他的行动的原因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幻想。”   ……   走在回去的路上,打着饱嗝的诸弯弯还在茫然中。   陈不周笃定成这样,绝对就没错了。   但是为什么?他从哪儿确定出何平不是因为幻想杀人的?   在二组长进门前,他明明还没有想到这点。   因为思考地太入神,诸弯弯差点一头撞到烧烤摊的炉子上。   “还没想到吗?”陈不周把她拎回来。   “能不能给一点提醒。”   她扯着他的T恤,可怜兮兮地用着手指比划了一下。   “一点点就好。”   陈不周看了眼她扯着他T恤的手,面无表情的说:“短信。”   看诸弯弯还是一脸茫然,他不耐烦地加重语气:“短……信……”   诸弯弯立马松手。   你不要这么凶嘛!我马上想!   短信……短信……   短信怎么了?她飞快的想着。   内容:我今晚想回家住了。抱歉。下次见面补偿你。   时间:2017年6月27日0点49分。   发信人:崔嘉。   实际发信人:何平。   ……   有什么问题吗?   想不到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啊陈不周又要生气了!   看她急得跟只伸手在火里面取板栗的猴子似的,陈不周在旁边买了袋糖炒板栗,慢吞吞地剥开一个,塞进她嘴里。   “你自己说过,短信是何平发的。”   “嗯。”   “然后你又觉得,何平是出于幻想杀的人。”   “嗯。”   “那他怎么会知道,崔嘉要去田苗家里过夜?”   ……   作者有话要说:  陈不周……大概是无法开心了。   [默哀] 第25章   27   理解了陈不周话里的意思以后, 诸弯弯浑身都凉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如果何平只是出于自己的幻想、跟踪崔嘉并给她下药, 那么,有一件已经确实发生的事, 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不可能给田苗发短信。   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崔嘉今晚要去田苗家过夜。   知道崔嘉要去田苗家过夜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   崔嘉、田苗、孙毓、张心乔。   只有这四个人。   ——   回到办公室, 诸弯弯和在练哑铃的陆三水打了个招呼,就找出酒吧后门的监控视频先看了一遍, 接着她又开始研究酒吧的设计图, 确定酒吧除了前、后门外没有其他出口后,她就彻底排除了何平是唯一凶手的可能。   既然“一个凶手”的可能性被排除,还剩下的, 就只有“没有凶手”和“多个凶手”。   她翻出本子,开始写思路。   如果没有凶手……   那何平的遗书就是真的, 崔嘉就是他所说的“爱人”。   根据崔嘉室友的说法, 崔嘉近期出现了严重的失眠, 也许就是这种精神的崩溃导致了她轻生的念头。她想要自杀,但却没有勇气,于是利用他对她疯狂扭曲的爱意, 和他一起策划了自己的死亡。   她告诉何平, 她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现, 她会提前服用强力的催眠药物,她会昏迷,当何平看到她昏迷, 就开车过去带她离开,然后照计划开始死亡的旅程。   但这个设想也并不合理,它存在很多疑点。   小的疑点,就像她在面馆里向陈不周说的,这整件事太复杂,去酒吧、服药、三人一起出门,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比如Triazolam发作的时间就不可控,如果刚出酒吧她就昏迷了怎么办?如果田苗回来她还没有昏迷怎么办?   孙毓离不离开,也不可控。就算她刺激了孙毓,她怎么就能确定孙毓一定会离开呢?如果孙毓没有跑开,而是当场和她闹起来、吵起来呢?   田苗回来的时间,还是不可控的。如果田苗在37分前回来,她可能都还没有昏迷,如果田苗在41分前回来,就会发现昏迷的她,如果好巧不巧,田苗在41分整的时候回来,甚至还可能正好撞上把她带上车的何平。   ……   这些环节,即使有一个跟设想的不同,这个自杀的计划都不可能成功。   而最不合理的,还是那条短信。   如果崔嘉打定主意今晚要自杀,她完全不用和田苗约定晚上去她家过夜,直接说自己要回家就行了。   诸弯弯把“短信”两个字写到本子上,在上面慢慢地画了一个圈。   在她看来,这条短信的作用,无非就是两个。   让田苗不要立刻寻找崔嘉,让何平能顺利安静地完成跳河计划。   或者,用来洗清田苗的嫌疑。   她想了想,在“没有凶手”四个字后面,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那么……   “多个凶手”?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确实更高。   何平没有出入过酒吧,下药的就是三名室友的其中一名。酒吧环境嘈杂,光线昏暗,想要下药成功并不难。   那么,会是谁?   按照Triazolam的发作时间推算,田苗和孙毓都有下药的可能。张心乔离开时,崔嘉应该还没有喝到药,但酒水全都由张心乔的表哥经手,而且1点08分,张心乔从后门离开酒吧时,她的表哥就跟在她后面,两个人是一起离开的,但张心乔却隐瞒了这件事。所以也不能排除张心乔和她表哥联手的可能。   诸弯弯转着椅子转身,看向还在练哑铃的陆淼。   “陆三水,酒吧内的监控你拿到了吗?”   “你想找下药的人?”   陆淼一听就明白了。   他放下哑铃,撩起背心擦了把汗,朝办公桌走,“张心乔说的是实话,她们包厢的酒水,全程都在他表哥手里,外人不可能下药。”   “她们的包厢里面有没有监控?”   “没,只有吧台和大厅有几个监控。”   陆淼坐回椅子上,转到诸弯弯身边,“你怀疑是崔嘉的舍友下的药?”   他咧嘴,“我也这么看。现在想想,那个遗书也太可疑了!根本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让另一个凶手脱罪用的!还有那些照片也是,都是微博上的,买几本书、贴几张照片,再收集几张,谁都能伪造出痴迷崔嘉的假象。”   诸弯弯托腮,沉思:“但有几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   “说说说,咱们两个人讨论讨论,说不定就能弄明白了!”   “照片这些可以临时伪造,但何平确实每天都在给崔嘉的微博发私信,如果他对崔嘉真的没感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三个月前,他就计划要揽下所有嫌疑、合谋杀掉崔嘉?”   陆淼犹豫了:“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就像他和崔嘉没有交集一样,他又是怎么和另一名凶手认识的?张心乔、田苗、孙毓,这三个人的资料我都记得很清楚,和何平没有任何的重叠。”   “详细查一查,说不定还能查到……吧?”   陆淼也没什么信心。   “还有一点,我在意好长时间了。”   她就是因为思考这个走神,才被陈程哥哥在会议上逮到。   “何平给崔嘉发的第一条私信,内容是‘我来了’。通常关注一个微博后,粉丝发的第一条私信,会是‘我来了’吗?我怎么觉得,这种说法更像是……两个人早就认识,所以通知一下,我来关注你了。”   陆淼摇了摇头,表示想不明白。   诸弯弯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对着本子画画画。   矛盾太多。   她肯定还是漏了什么。 第26章   28   天亮以后, 二组以协助调查为由, 再次把崔嘉的三个室友叫到了刑侦总局。   诸弯弯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却听说人被带进了询问室里、询问已经开始了。   陈程哥哥不在局里、陈不周去了研究所、陆三水在看监控、小太阳还在他的实验室……   “谁在里面问?”   她匆忙地走进监控房间, 看向监控器。   ……   ……   二组长?!   一看清二组长的脸,诸弯弯的脑袋就大了。   虽然她也很不擅长询问,但她还是学习了一定的询问技巧, 只是用不好而已。   但二组长,他才不用那些技巧!他想到什么就一定要问出来, 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敢不配合?撸袖子来吧!   监控里也是这样, 一上来什么场面话都没有,他直接就把打印出来的视频截图,砰地拍到张心乔面前。   “你昨天在局里, 当着我们诸顾问的面儿,说你一直呆在酒吧的员工休息室里……那这是什么?!”二组长大力敲着视频截图, 高声说, “这是你撒谎的证据!”   他严厉地瞪着张心乔:“老实交代, 你27日凌晨以后,到底在哪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凶神恶煞,完全就是在审讯犯人。   张心乔也仰起头, 跟他杠起来:“我去哪儿跟崔嘉的案子没关系, 我出门的时候, 崔嘉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但是你撒谎了。”二组长才不管她的解释,他拍着桌子,“你为什么要撒谎?如果这件事没有问题, 你为什么要说谎?!”   他撑着桌面,“不想要着隐瞒,既然你撒谎的事被我们发现了,你就只有坦白从宽这一条路可以走!”   张心乔的火气也起来了,音量飙得比二组长还高:“我都说了,这件事跟崔嘉没有关系,这是我的隐私,你们凭什么把我当犯人对待?!”   “你是不是犯人,要看你交代的情况!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了,如果再说谎,后果是什么,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我清楚什么?我不是犯人,你们就不能抓我!”   ……   眼看两个人都爬上桌子打起来了,诸弯弯赶紧推门进去。   她用力按下二组长,看向还在气头上的张心乔。   “大家都冷静一点。”   她努力地挤出笑容。   ……   好可怕tat   最不擅长和生气的人说话了tat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张小姐,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们、你身上的嫌疑不能洗掉,那你就会成为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到时候我们要做的,就不仅仅是核实你说的话的真伪,而是把你所有的事情,所有你认为隐藏的很好、绝对不想让其他人发现的事情,全都翻得底朝天。那种情况,你一定比我们更不想看到。”   “事实上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如果你不是凶手,那我们在你身上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都是浪费的,所以我们互相体谅,你只要回答两个问题。”   她伸出两只手指。   “第一,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第二,你前几天因为什么和崔嘉吵架?”   她胸脯挺直,很有说服力地表示,“只有这两个问题。我们只要核实到你给出的两个答案是真的,你的嫌疑就没有了。谁都不会再打扰你。”   她强调:“你的回答,也绝对不会被传出去。除了局里的调查人员,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自从诸弯弯那句“全都翻得底朝天”说出来以后,张心乔的脸就沉下去,再也没有刚才和二组长斗气时的模样。   过了好久,她盯住诸弯弯:“你保证不会有外人知道?”   诸弯弯认真地看着她:“我保证。”   “好。”   张心乔抿着嘴唇,气息不稳地撇开脸。   她不情愿地用力闭了闭眼睛,低声、迅速地开始说。   “我跟我表哥出去了,桔子酒店703,一直到傍晚。”   她换了一口气,“崔嘉知道我们的事,我求她不要说,但她一直不能接受,想要劝我放弃。我因为这个跟她吵过几次。但是在酒吧的那天晚上,她说她想通了,决定支持我的决定,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说到这,张心乔突然哽咽。   “我从来都不喜欢崔嘉,她太好了,没有一点不好,聪明、漂亮、还善良,真是让人火大。”她盯着墙壁压住眼泪,“我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她还一直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保护自己……”   她说不下去,把眼角流下来的用力擦掉,然后红着眼睛,带着戾气看向二组长:“我能说的就这些了,还有什么事吗?”   “可以了!”诸弯弯继续压住想要撸袖子起来的二组长,“我们会去核实!”   ——   休息的时间里,诸弯弯去了趟厕所。意外地,她在那里看到了正在洗脸的张心乔。   洗手池边只有她们两个,张心乔看到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   但是,没等她说话,诸弯弯先开了口。   “我的外公和外婆就是表兄妹。”   她说,“他们恩爱了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到老了,感情都相当好。”   张心乔没有料到她会出这句话。   她愣住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你,”她对诸弯弯说,“你是这里的特聘顾问,很厉害,他们说,你什么都记得,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犹豫着问,“是因为你的外公外婆是近亲结婚吗?”   诸弯弯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想说的话。   “我的妈妈在生我时难产去世了。我的两个姨妈,一位姨妈顺利地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女孩儿在乐器上天赋惊人,另一位姨妈流产了三次,才勉强保下了一个有心脏问题的孩子。”   张心乔皱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事而已。”   诸弯弯望向她,“我说的,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张心乔先垂下了眼睛。   “谢谢……”   她抽出纸巾,低头擦手。   “你的指甲……”诸弯弯忽然想到,“昨天你来的时候,右手中指的指甲劈了,劈得很严重,为什么?”   “为什么?”   张心乔摸摸已经修剪好的指甲,想了想,突然噗嗤笑出声。   “你应该比我大吧?我都说我出去开房了,还能是因为什么劈的?”   她活动着手指,无辜地看着她,“不是抓床单,就是抓后背喽。”   见诸弯弯发呆,她居然还伸出手,边朝外走,边拧了把诸弯弯的脸:“小姐姐你可真可爱。”   ……   心这么大,能是当凶手的料吗?   ——   与张心乔的不配合不同,田苗对自己撒了谎的这件事没有任何推脱。   她很沉痛,一直低着头。   “我确实撒谎了,我就是不想承认这是我的错。”   她捂住脸,“这两天,时不时地,我就会回想那天晚上。我想,如果我没有回去拿那个文件,如果我没有去厕所、而是拿完文件立马赶回去,崔嘉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可是越想,我就越痛苦,我不敢想了,我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她这么说了,诸弯弯也确实没什么好再问的。   本来她说谎隐瞒的,跟其他两个人比起来,就是小事情。   ——   孙毓对自己的行踪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她一听到自己变成了谋杀案的嫌疑人,就立马表示会全力配合,对照着崔嘉离开前的那段监控视频,把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原原本本地说明了一遍。   她的态度良好,连二组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只能抱着胳膊说:“接着把你和崔嘉分开后的具体行程说一遍。”   “出租车的事,我没全说谎。我跑出街道以后,正好看到有辆出租车有客人下来。”   “时间呢?”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在酒吧街外面坐的车,在红宝石小区下的。你们去查,肯定能查到!”   “监控里,崔嘉跟你说了什么?你的反应非常大啊。”   看到孙毓突然迟疑,二组长再次显露出他的威严。   “说实话!不要想着崔嘉死了,就死无对证!我告诉你,你的嫌疑,现在是三个人里面最大的!如果你没跑开,后续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机会发生!”   孙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好吧。”   她撇开脸,“我换了她的药。”   “什么?”   “安眠药!我换了崔嘉的安眠药!”   这句话说出口,她也不再躁动了。只是安静地用手捂着额头,难以启齿地不停舔着嘴唇。   她坦白:“她把药买回来以后,拿给我们看,我一看那个药片和我刚买的vc长得一模一样,我就…… ”她顿了顿,“正好那天下午,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   她的话说的并不完整,但是诸弯弯听明白了。   她努力把张大的嘴巴合拢起来。   难怪崔嘉失眠的问题一直不能解决,开了药也没有缓解,原来是孙毓干的!   她问:“只有你一个人,那崔嘉是怎么知道的?”   “我哪知道,我当时吓死了!我以为不会被人发现!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要知道早就知道了,怎么会现在突然知道?!”   现在说起来,孙毓的手指都在抖。   “换药那天,我真的是鬼迷心窍,看到崔嘉被失眠折磨得那么痛苦,我早就后悔了,可是那些偷出来的药,在换药当天就被我冲进了下水道,普通的药店又买不到。我说不出口,只能盼着崔嘉早点把那些维c吃完,去买新的药。”   诸弯弯并不打算安抚她。   “你觉得崔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们去酒吧的前一天晚上,她还吃了那个药。那时候她肯定还不知道,不然就不会吃了。”   “她的睡眠状况一直没有改善?”   “没有。”   “去酒吧的前一天晚上也没有睡着?”   “没有。她在床上坐到快天亮了才躺下,然后很快就又醒了。”   ……   问完想问的,诸弯弯就不再说话。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不是自杀,对吧?”   突然,孙毓发出了声音。   她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恳求的目光。   “你们在找凶手,就说明她不是因为失眠投河自尽的,对不对?”   她那天之所以那么强硬地说崔嘉不是自尽,并不是因为她真的认为崔嘉不会自尽,她只是不想承认这个猜测罢了。   她害怕,因为她鬼迷心窍的、并不讲理的报复,真的害死了一条人命。   ——   三个人都问完,诸弯弯回办公室整理报告。   整理到一半,二组的人打来了电话。   他们去核实了张心乔与她表哥的去向,酒店的登记,大堂、电梯、走廊的一系列录像,都说明她没有再说谎。如果崔嘉同意帮她隐瞒这件事也是真的,那她其实并没有杀人的动机。   孙毓的话,他们也去核实了。   虽然监控里没拍到孙毓上车,但是根据大体的时间和地点,他们去客管所查了一下,确实找到了一辆符合条件的出租。出租车的GPS路线正如孙毓交代的,从酒吧街外面到红宝石小区。   而她上车时间,是0点42分。   0点42分?   监控里,孙毓在6分跑开,6分钟时间,是不是如她所说的、正好能跑到出租车停下的位置,诸弯弯没有去过酒吧街,对那里的环境完全没有概念。   有必要去实地确认一下才行。   ……   挂断电话,诸弯弯一回头,就看到好久不见的小太阳走了进来。   他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说正事:“刚刚做完对证物的二次检查,有几个新的发现,我向组长汇报了,他说马上开个会。”   “对对对,赶紧开会!”陆淼积极相应,抱着他的电脑就跑去连大屏幕,“为了找点线索,老子眼都要瞎了!”   ……   10分钟后,会议开始。   陆淼调试好屏幕,先发了言。   “我花了一通宵加一上午的时间,仔细研究了酒吧内的监控。本来是想找下药的线索,但下药的线索没找着,反倒发现了点别的事,不知道有没有用,你们先看看。”   说着,他打开了第一个视频。   “这个监控,负责的区域就是女厕所附近。崔嘉和田苗、张心乔和孙毓,张心乔和崔嘉,这三对组合,曾经去过厕所。”   他翻开他的笔记本,“张心乔和孙毓是晚上十点去的,她们那趟看起来挺正常,但是23点27分,张心乔和崔嘉到了厕所……”   他把视频拉到指定位置。   “……这张心乔怎么看,都像是在求崔嘉什么事。然后……崔嘉好像是答应了,你看张心乔的样子,如释重负,两个人还拉起了手。”   “这就对上了。”   诸弯弯看向其他人。   “张心乔的事儿,是这么回事……”   她简单地把张心乔和她表哥的事说了一下。   “……张心乔之前和崔嘉的争吵,就是因为这件事。她会邀请宿舍四个人一起到酒吧,也是存了讨好崔嘉的心思。崔嘉也确实答应了为她保密,”她朝屏幕上暂停的画面指了指,“还拉了她的手。”   “那就只剩下这个了。0点12分,崔嘉和田苗。”   陆淼打开另一个视频。   “奇怪的是这里,”他暂停到一个画面,看,崔嘉和田苗两个人没有立刻回去,站在厕所门口,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她在翻包!”   诸弯弯的心突然噔地一下,整条脊背像触电一样全都麻了。   她紧张地问陆淼:“能放大吗?”   陆淼闻声操作,画面被不断放大。   “她从包里拿了什么?”突然,诸弯弯指向崔嘉。   “是药瓶。”   徐日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从身边拿出两个证物袋,分别装着药瓶和一粒药片。   “这是在崔嘉的包里发现的,她撕掉了外包装,所以最开始检测的时候,因为里面装的全都是vc药片,我就把它当成vc的药瓶了。但是后来,我在瓶内壁发现了残留着的安定粉末。”   徐日表示,“我不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但这个药瓶,原本应该是用来装安定的,后来换成了vc。”   “没错。”等他说完,诸弯弯开口。   “药是孙毓换的。那天上午,崔嘉刚去医院开完药、都还没来得及吃,傍晚,她的药就被孙毓换了。这就导致她这段时间的睡眠越来越差。”   顿了顿,她又说,“关于换药,还有一件事。就是27日0点36分孙毓离开的原因。”   陈不周了然:“她被崔嘉揭穿了。”   “对,落荒而逃!而且孙毓认为,崔嘉一定是在26号知道的这件事。因为25号的晚上,崔嘉还吃了那瓶药、还是没能睡着。崔嘉早就被失眠折磨得无法忍受了,如果她25号知道了这件事,她绝对会立刻换药,一分钟都不会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陈程点头,“这段视频,是田苗在告诉崔嘉,孙毓偷换了她的药。”   “嗯。”   诸弯弯接着说,“我们调查了崔嘉身边的很多人,大家对崔嘉有一个一致的描述,就是她的性格非常直爽,直肠子、没心机、什么话都憋不住。好的东西、开心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要和别人分享,也因此,即使她是出于好意,即使她根本就没有炫耀的意思,但却还是招来了很多的妒忌。”   她问他们,“这样的一个人,在得知孙毓偷换了她的药、并且很快有了和孙毓独处的机会以后,能忍得住不问她吗?”   “她忍不住。”   陆淼叹着气,摇了摇头,“她问了。”   诸弯弯摊手:“所以,孙毓就离开了,只留下了崔嘉 。”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   都起得……   好早…… 第27章   29   ……   沉默了片刻, 陈程出声:“这件事指向了什么, 大家应该都有想法,但这只能作为一个怀疑的方向, 不能作为证据。”   他环顾面前所有人:“还有别的发现吗?”   陈不周转着手里的手机,“我这有一个。”   他懒懒地划拉开手机屏幕,“我没事在微博里搜了搜那家酒吧, 发现了一个26号晚上的直播,背景里就有何平开的那辆车。停在酒吧斜对面, 离得不远。”   诸弯弯凑过去抢先看:“时间呢?”   “天还没黑透。晚上7点多, 不到8点。”   陈不周把手机歪给她。   在仔细看研究直播以后,诸弯弯确定,26号的19点28分, 何平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就已经停在那间酒吧的附近了。   记录下这条发现,陈程按着桌面站起来。   “好了, 总结一下案情。”   他看向大家, “现在, 何平独自作案的可能已经可以完全排除,崔嘉主导自杀的这种可能,还不能完全排除, 但这种可能里存在的矛盾太多, 我看了大家的报告, 所有人都认为可以先把这种可能排除,那就先放到一边。”   “在‘何平与凶手合谋杀害崔嘉’的前提下考虑,案件还有三个大的疑点。接下来的调查, 我们就从这三个方面入手:   第一,药是从哪儿来的?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法下的?   第二,凶手与何平的关系。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如何联系?   第三,作案方式。何平为什么能顺利地把崔嘉带走?三个女生一起走出酒吧,怎么会那么巧,就让崔嘉一个人落了单?”   “陆淼。药的问题交给你。”   他开始分配任务。   “Triazolam是处方药,不管是靠明的手段还是暗的手段,想弄到它,总会留下痕迹。去查张心乔、田苗、孙毓、何平,看这四个人里面谁有买过药的可能。”   陆淼罕见的凝重地皱起眉,“组长,这个真不好查。如果只是在网上买,那还好说,但如果是在店里买的……咱们也知道,虽说处方药严控这事一直在做,但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光熊猫市就不知道有多少家小药店在偷偷卖……”   他抿紧嘴角,“这事我肯定去查,但我不建议把重点和希望放在这上面。”   陈程点头,然后接着说:“关于凶手与何平的关系,明面上已经确定查不到了。但有一个很重要的证物,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发现。”   他顿了顿,“就是何平的手机。”   徐日啊了一声:“我这里有何平手机的线索,但还不明确,所以就没上报。”   他解释,“这两天偶尔出现了几次信号,位置一直在移动中,信息组那边正在锁定追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拿走了何平的手机?”诸弯弯顿时有了精神,“有可能是凶手干的吗?!”   徐日摇头:“现在还不清楚。”   陈程想了想:“那徐日,你就和信息组合作,先去追查手机的这条线。”   “第三点我去查吧!”   陈程话音刚落,诸弯弯就高高地把手举了起来。   “正好我晚上打算去一趟酒吧街。监控里的区域很小,而且很模糊,只能看清人影,要分析当时的情况,还是需要实地看一遍。”   她面不改色地表示,“让陈不周送我去就行!”   ——   要还原案发时的环境,只能等到半夜再去。诸弯弯干脆用傍晚的这段时间补了个觉,然后边啃着陈不周买回来的热狗,边挑一会儿出门的衣服。   毕竟也是去酒吧,虽然是去查案,但也要融入群众才可以。   说起酒吧……   诸弯弯把热狗放回袋子,腾出手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长条的小礼盒,看了看里面的蕾丝带子。   这是她上个月和姜小雏逛街的时候买的,当时姜小雏不停地怂恿她买,说她脖子细、皮肤白,戴上特别好看……   总之,就是买了。可她觉得这个太显眼,一直都不好意思戴。   偷偷地揣着盒子溜到法医室的休息间,看里面没人,诸弯弯对着镜子戴上带子。   刚戴好,房门就开了。   陈不周还有研究所的活没忙完,傍晚也没抽出时间睡,现在正是最烦躁的时候。   他揉着脸进屋,直接就走去洗脸,擦脸的时候顺便看了她一眼,眯着眼,“戴的什么?狗链子?”   “是Choker!”   诸弯弯本来就忐忑的要命,一听立马就抬手要摘。   “想戴就戴着吧。”陈不周打着哈欠走过来,随手摸了摸她的带子,“挺好看的。”   “哦。”   诸弯弯也摸了摸自己的带子,很小声地说,“那就戴着吧。”   ——   酒吧街是条西东走向的街道,张心乔表哥的酒吧在酒吧街最东边,是倒数第一家,再向外就是通往大道的路,种满了高树,灯隐藏在树下的围栏里,几乎没有照明的效果,在深夜时分看过去,就是一片的昏暗。   诸弯弯对照着拍到白色面包车的直播,指挥陈不周:   “再往前开一点,在那棵树旁边。”   “不对……是再前面的那棵树。”   “开过了开过了!”   然后被不耐烦地陈不周一把夺走手机,使劲地拧了一把脸。   ……   几秒种后,车精准地停在了何平停车的位置。诸弯弯在车里向外观察了一圈,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径直走到崔嘉被带走前呆的地方。   石凳位于绿化带的中间,周围全是冬青。从监控的高角度感受不到,但从现场行人的角度看,尤其现在还是黑灯瞎火的半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有人瘫倒在石凳下面。   看了一会儿,诸弯弯拽住陈不周:“进酒吧看看。”   ……   酒吧的面积并不大,但人很多很吵,诸弯弯躲到陈不周身后,排着把吧台、包厢、厕所这些地方转了一遍。然后,她就坐到了椅子上,睁着眼睛开始发呆。   突然,她猛地站起来,拿出手机,调出计时器,埋头就开始跑。跑出去、跑回来,不断地尝试着各种路线。   就这样,酒吧内外、各种路线、各种速度地研究了半个小时,累到快虚脱的诸弯弯像咸鱼一样被陈不周扛进车里,靠他买的冰镇弹珠汽水活了过来。   “这个案子最关键的地方,不是酒吧,也不是南河,而是,何平带走崔嘉的那个位置。”   跑出了一身汗,诸弯弯的脸涨得通红,她边伸手给自己扇着风,边抱着只剩半瓶的冰凉汽水瓶,说话都带喘。   “他能把崔嘉带走,除了药物发作、崔嘉不能反抗的这一个必要前提外,还有一点,崔嘉必须是自己一个人。这件事,首先,张心乔做不到……”   她分析,“她有可能通过表哥给崔嘉下药、也有可能拿走田苗的文件让田苗回去,但她没办法控制孙毓的离开。在孙毓离开的这件事上,起到作用的只有三个人,挑明的崔嘉、害怕的孙毓,告密的田苗,跟张心乔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挺有道理。”   陈不周看着她,“孙毓和田苗呢?”   “这个我还不能肯定,但从已有的信息的分析,田苗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听我给你讲……”   说到这,她也顾不上累了,兴致勃勃地拉着陈不周要他下车,带他走到酒吧的门口。   “我们来模拟一下当晚。首先,三个人走出酒吧……”   她拉着陈不周走呀走,走到石凳前。   “走到这里,田苗突然发现,她自己的文件不见了,没有别人提醒,是她自己发现的,而且发现的地方,就在绿化带和石凳旁边。”   她看着他补充:“我昨天拿那段监控的视频问过孙毓,她告诉我田苗在回酒吧以前,指着石凳跟她们说了一句‘你们去那儿坐着等我’。所以这个地方是田苗选的,连坐到石凳上,都是田苗暗示的!”   认真地说完,她又拉着陈不周坐到石凳上。   “现在,0点32分,田苗回去了,孙毓和崔嘉坐到了石凳上。0点35分,崔嘉忍不住向孙毓问了换药的事。……注意!这件事可是田苗告诉崔嘉的!”   她接着说,“这时,以为永远都会是秘密的一件事突然被戳穿,孙毓很害怕,她朝着离开的方向跑掉了。这个时间,是0点36分。而几乎是孙毓刚离开,崔嘉体内的Triazolam就发作了,不到一分钟,她就瘫倒在了石凳下面。也就是说,0点37分,崔嘉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孙毓也已经离开,‘崔嘉独自一人’的状况已经实现,而何平就在斜对面的面包车里……”   她仰头问陈不周:“他为什么没有立刻开车过来把崔嘉带走?”   陈不周挑眉:“他想等孙毓离开得再远一些?”   诸弯弯也挑眉:“那田苗呢?”   陈不周听完,顿时就笑了。   他这一笑,给了诸弯弯十足的信心。   “对吧?”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虽然在前面的这段时间里,田苗和孙毓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但他们的离开是不一样的,孙毓的离开,就只是离开,而田苗在离开后是一定会回去的。”   她越说越兴奋, “经过我各种的实验,我可以确定,如果田苗没有上厕所,而是一切顺利、拿了文件就往回赶的话,她100%可以在41分前回到崔嘉身边。也许38、也许39、也许40,除了田苗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确定她回去的时间!”   “如果我是何平,在‘崔嘉已经昏迷、孙毓已经离开、田苗马上就可能回来’的这样一个情况下,我绝对是争分夺秒把崔嘉带走。可是何平呢?他就在对面,等了足足4分钟,直到41分,他才把车开过去。这4分钟里的每一秒,田苗都可能出现,毁掉这个事实上已经成功了的计划。”   “他为什么要等?是为了确保不被孙毓发现。他为什么敢等,是因为他知道,这4分钟里,田苗不可能会出现。”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这种异常的行动!”   “这套推理倒是说得通……”   陈不周看她那股兴奋劲儿就想笑,“但就不能是孙毓为了摆脱嫌疑,故意让何平多等几分钟?”   “如果时间差是1分钟或2分钟,我还会考虑这种可能。但是他等到了41分,按照常理,这个时间田苗一定已经回来了。是一定!”   “而且,我还有个怀疑。”   她信心满满,拿出手机,打给陆淼。   “陆三水,你帮我查一下酒吧里对着女厕所的那个监控,田苗在0点34到0点53之间去了一趟厕所,我想知道,她具体是几点出来的。”   “好……等一下……”   陆淼已经困得声音都发飘了。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陆淼说:“50多……不到51……你要准确的秒数吗?”   “不用,反正是在49分以后对吧?”   “嗯……对……”   “49分,她的手机收到了崔嘉的短信。50分,她从厕所出来。”   诸弯弯结束通话,得意得鼻尖都要冲上天,“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我怀疑她是看到这条短信、知道崔嘉已经被带走后才出来,也很合理吧?”   ——   可惜,诸弯弯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很久,就在她觉得自己有了惊天大发现、回到局里正要和大家分享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看到了何平的妈妈以及卢伟光。   她知道何平的妈妈这几天一直住在局里,而卢伟光为了要回他的车,就用“我陪婶子等消息”做借口,也赖在这不肯走。   所以,他们两个的出现,其实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办公室现在的气氛。   非常凝重。   “探员姑娘,你也来了!”   何平的妈妈一看到诸弯弯,立刻拉着卢伟光走过来。   “你们之前问我,平子有没有女朋友,说是破案用得上,”她的眼睛里露出希冀的光,“光子刚才告诉我,说平子有女朋友!”   她着急地催卢伟光,“你快说,快告诉探员!”   “是有……”卢伟光挠了挠脑袋,“3月底还是4月初的,平子突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每天心情都可好了,我就猜说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平子没忍住,跟我说了,给我看了他俩的聊天,还有那女孩的照片,嘱咐我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   这消息来的有点突然,诸弯弯回不过神:“那女孩是谁?”   “就是照片里那个。”   桌子上有陆淼放的一堆不同女人的照片,但卢伟光一下就把崔嘉的那张拿了起来。   “就是她。长得这么漂亮,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15号的尾巴……发出来了……   也许你们不相信,你们刚刚看完的这章,是我不吃不喝不休息地写了10个小时的成果……   下个案子,我们简单一点。   真的,简单一点。[绝望脸]   还有,我发现前面有一章有一个超级巨大的时间bug,我已经改好了,如果你们觉得剧情案件上有问题,也可以随时跟我讨论,能改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改! 第28章   30   陈不周刚拿着本书躺到沙发上, 诸弯弯就抱着一盆葡萄开门进来。   “不想案子了, 我要休息!”   她闷闷地冲到他跟前,从他的屁股下面扯出块垫子铺到地上, 一下子坐上去。   本来觉得自己的推理已经很完美了,可突然出现的新证据,就像突然倒下的一个骨诺米牌, 把她前面辛苦竖起来的推理全都推翻了!   诸弯弯鼓着脸把装葡萄的盆推到陈不周脸边:“你要不要吃葡萄?陆三水捎回来的。”   陈不周把打开的书盖到脸上:“不吃。”   说完就不理她了。   ……   ……   为什么不理我了?   快点问我不开心的原因啊!   我都还没开始诉苦呢!   诸弯弯捧着葡萄盆,使劲盯着他看。   理我理我理我!   可陈不周完全不为所动, 继续用书盖着脸, 躺得舒舒服服。   于是,诸弯弯决定捣乱。   她把葡萄盆当到地上,伸手拉住陈不周搭在书上的手, 扯到自己手里,然后像拔萝卜一样地开始揪陈不周的手指。   陈不周的手掌很大, 手指骨节分明, 是男人里最好看的那种。因为工作时总要不停地洗手和戴手套, 他的手指微微发白,但看起来却更加漂亮。   她见过他用这双手解刨尸体的样子,神色平静、有条不紊,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里, 好像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就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即使他总是嚣张肆意、不可一世,也没有人因为他差劲的性格而讨厌他。   嗯,她也不讨厌他。   ……   拔了一会儿, 诸弯弯就不想玩了。虽然陈不周垂着手随便她玩,但却还是不肯理她。她又不敢真的使劲,不然肯定会被他欺负回来。   她无聊地想了想,趴到他的脸边,两只手握成拳垫在下巴下面。   “我们来继续做练习吧。”   她声音软软的,“告白练习我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教点我别的。”   见陈不周没反应,她就从握起来的小拳头里伸出两根食指,像小蜗牛的两根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陈不周的脸。   “你不是说会教我吗?”   再戳一下。   “今天要教什么?”   陈不周被她闹得睡不下去,只能把书拿开,扭头扫她一眼,手掌向她摊开:“手。”   诸弯弯赶紧把自己的手搭到他的手掌上。   “嗯,真乖。”   他懒懒地伸手,拍拍她的脑袋。然后从盆里拿了颗葡萄,翻过她的手,放到她手心里。   “给你奖励。”   说完,重新把书盖回脸上。   全程动作都慢吞吞的,语调连点起伏都没有,完全就是在糊弄人!   而且我是让你教我追陈程哥哥!不是让你练习教小狗!   诸弯弯气呼呼地一口把葡萄丢进嘴里。   ……   好甜。   “你尝尝这个葡萄。”   她把陈不周脸上的书拿开,极力推荐:“特别甜!”   陈不周慢慢睁开眼,面无表情盯着她。   诸弯弯顿时就怂了,屏住呼吸,恭敬地原封不动把书扣回陈不周脸上。   “你是不是没事干了?”   陈不周也看出来今晚这个小跟班是打发不掉了。   他把书拿起来合上,丢到沙发边的小桌子上,然后翻了个身,朝她侧身躺着,把左手伸给她,“没事干就把绳子重新编一编。”   诸弯弯看向他手腕上的手绳。这是她前几天刚送给他的,现在已经歪七八扭、有松有紧,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散开了。   ……   虽然她知道自己编的丑,但没想到编的质量还这么差,也就陈不周还肯不嫌弃地继续戴着了。   诸弯弯赶紧把他的手绳摘下来,埋头开始修整。   陈不周懒洋洋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就落到了她脖子上黑色蕾丝的Choker上。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蕾丝的边缘上勾了勾,接着就往Choker里面插。   本来项圈戴在脖子上,粗细就是刚刚好,他非要把手指插~进去,诸弯弯当然觉得不舒服。   她扭着头躲开:“别弄,痒。”   陈不周却突然有了兴趣。她越躲,他就越伸着手去碰,诸弯弯没办法,只能捂着脖子站起来,抬手去摘项圈。但她刚站起来,陈不周也兴致盎然地从沙发上起了身。而Choker后面的金属别扣又和头发缠到了一起,越想解开,就越解不开。   情况危急!   诸弯弯左右看了看,直接朝衣柜冲去。   休息室的衣柜是陈不周网上买回来自己组装的,白色塑料板、简易推拉门。诸弯弯拉开推拉门就躲进去,用力把门拉死,手脚并用,紧紧地推住门边。   可惜的是,就算她两手两脚全都用上了,还是没能阻止外面陈不周的轻轻一拉。   他根本就没费劲,唰,就把门拉开了。   ……   跑不掉了tat   陈不周撩门帘一样地撩着衣服钻进去,把那些挂在衣架上的T恤都推到一边。发现诸弯弯想趁机溜掉,他干脆一伸手,直接把拉门关上了。   然后,他看了看被逼在角落里无处可逃的诸弯弯,得逞地把手指塞到了Choker和她的脖子中间。   “没弹性啊。”   他勾了勾手指,研究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   诸弯弯正跟躺在砧板上的鱼一样,直挺挺地伸着脖子。听到他的话,她的脸顿时鼓得像河豚。   你就是为了研究这个才来追我的吗?!   “就是普通的布啊,又不是松紧带……”   她说着就摘掉Choker,抬手要拉开门。   “这里没人!你快坐下!”   突然,外面传来了姜小雏的声音,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紧张得都破音了。   “那就,麻烦你了……”   徐日比姜小雏还紧张,气息不稳,说到最后连声音都没有了。   诸弯弯贴到推拉门上的手慢慢地又缩了回去。   她无措地回头,看向陈不周。   怎么办?这种情况,完全走不出去!   最讨厌这种自己尴尬、别人也尴尬的处境了!   但陈不周可不知道什么是尴尬。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你到底出不出……”   “嘘!”   诸弯弯伸手去捂他的嘴,但被他随手就拨到一边。   眼看陈不周就要推门了,诸弯弯心一横,拦腰就从他背后把他抱住。   不出去!死都不出去!   如果就这么出去,她以后都没脸再见姜小雏和小太阳了!   ……   外面,姜小雏处在正前所未有的笨手笨脚中。   就在刚才,她在电梯里偶遇了徐日,意外发现他的膝盖擦伤了在流血。她咽着口水,在心里尖叫着演练了十几遍,终于磕巴着说出口,问他要不要到法医室处理一下伤口。接下来,两个人在“你先走”、“不,你先走”地来回谦让中,好容易走进了法医室。   可她一坐到徐日对面,顿时就脑子空白。拿着碘酒找碘酒,满屋子乱跑,慌乱得不得了。   等总算是把东西找齐、要打开棉球铁盒蘸碘酒的时候,她却因为手心都是汗,怎么也打不开盒子。   徐日想帮她,就伸出手想接过盒子,没想到两个人的手却碰到了一起。   ……   哐当。整盒棉球都掉到了地上。   “没、没关系!”   姜小雏慌乱地站起来,“我再去拿一个。”   徐日涨红着脸,悄悄把手背到了伸手,生怕再添乱。   ……   这些,躲在衣柜里的两个人是完全看不到的。   陈不周呆在窄小的环境里本来就不耐烦,再加上衣柜里闷热不通风,导致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他用脚踢了踢诸弯弯的鞋尖,让她腾地方。等成功把她赶到了小角落里,他就自己靠着衣柜,蜷着腿坐了下去。   衣柜里的空间都被陈不周霸占了,诸弯弯只能可怜巴巴地紧靠着小角落,连脚尖都踮起来了。这么站了没一会儿,她的脚尖就全麻了。   因为失去知觉太难受,诸弯弯没忍住动了一下脚趾,顿时就感到有无数根细针在对着脚趾乱扎!她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撑着陈不周的膝盖站稳。   然后,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对上陈不周的眼睛,很小声地哭诉:“脚麻了……”   陈不周毫不留情把她的手拍掉,瞥她一眼,分开腿。   “坐吧。”   坚持麻着脚趾这么久,诸弯弯早就已经是极限了!一看到陈不周腾出了地方,她立马就坐了下去,在他曲着的两条腿间缩成一个小团,慢慢地活动脚趾。但她的头发却在和衣柜的摩擦中带上了静电,背对着坐到陈不周怀里后,总是不停往他身上粘,弄得他一脖子都是头发。   陈不周只能一根一根捏掉。   “疼疼疼!”诸弯弯按着后脑袋,转头,“你干嘛揪我头发?!”   生气地问完,她又一甩脑袋转回去,头发再次糊了陈不周一脖子。   真棒。刚才好容易扯下来的,现在又粘回去了。   陈不周彻底不耐烦,伸手就压住诸弯弯的后脖颈。   见诸弯弯想都动,他立马低声说:“你敢动试试。”   ……   不敢了。   诸弯弯把脸贴到膝盖上,彻底缩成一个球。   陈不周把她所有的头发拢到手里,全部撩到前面,一根碎头发都不留。   然后,他垂着眼睛,对着她露出的滑腻白皙的脖颈看了一会儿,低头慢慢咬了一口。   “烦。”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果然已经是夫妻了。(●v●) 第29章   31   诸弯弯几乎没有意识到陈不周还说了一句“烦”。她的大脑在他把嘴唇贴到脖颈时就已经当机, 开始噼里啪啦地短路, 而且还有点冒烟。即使后来明白他只是咬了她一口,她还是觉得手脚发麻, 脸热得快要哭出来。   他还在捏着她的脖子玩……   他的拇指还在使劲地蹭着他咬过的地方……   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好烫,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气都喘不过来, 眼泪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诸弯弯紧紧抱住自己的腿,彻底缩成一只小刺猬。   安静了一会儿, 外面, 姜小雏和徐日离开了。   陈不周拉开门,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拍拍小刺猬的头:“走了。”   小刺猬一动不动。   他前倾着身体, 凑到她脸边:“脚又麻了吗?”   耳朵被呼吸燎到,诸弯弯抖了一下, 把脸使劲地埋起来, 用力伸出手推他:“你别管我……”   等把顺着她力道的陈不周推出去, 她迅速摸到拉门,砰地把衣柜关上。   被推出来的陈不周摔坐在地上,反手朝后撑着地板。   盯着门看了一会儿, 他用拇指抹了下嘴唇, 慢慢站起来, 转身走开。   过了几分钟,他又靠上门板,敲了敲。   “你的手机一直在闪。   一秒。   两秒。   三秒。   哗。   衣柜门被拉开了一个小缝, 诸弯弯的手从里面悄悄地伸出来。   陈不周把手机放到她的手里,一点点松开手,接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诸弯弯挣了挣,没挣脱。   就在她着急地又要哭出来的时候,陈不周突然就把手松开了。   他背对着坐在柜子外,低着头把后脖颈露给她,“给你咬一口。”   听到他的话,诸弯弯偷偷地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   “真的吗?”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   “嗯,”他无所谓地朝后靠了靠,“随便咬。”   诸弯弯犹豫了一下,慢慢地直起身,趴到他身后,对准他的后脖颈,张开嘴……   张开嘴……   张开嘴……   张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是没能咬下去。   让她咬她都不敢咬,难怪总是被欺负tat   这时,一根彩虹棒棒糖伸到了她的嘴边。   陈不周懒懒地晃了晃糖棍:“前几天你去问,老板不是说卖光了吗?这是刚进的货。”   诸弯弯看着那个只比脸小一圈的巨大棒棒糖,一点都不想再咬陈不周了!她扶着他的肩膀从衣柜里钻出来,边咬着巨大的棒棒糖,边打开闪烁着提示灯的手机。   是何琪发给她的短信,提醒她明天同学聚会的时间地点。   可案子焦灼成这样,谁还有心思参加同学聚会。   她按灭手机,想把它装进口袋里。   但她刚动了一下,手指就突然顿住了。   同学聚会这个词,她在前天刚刚听过。   是陆三水说的。   呆呆地咬着棒棒糖回忆了一会儿,诸弯弯咔嚓咬下一口糖。   “你还记得孙毓的前男友吗?”   她看向陈不周,“陆三水说,孟轲在同学聚会上,默认了照片里的崔嘉是他的女朋友,之后还一直拿崔嘉的照片给其他人看,导致他家乡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女朋友就是崔嘉。但事实上,他的女朋友是孙毓,那些‘女朋友的照片’,只是他从孙毓那里得到、又经过处理的而已。”   接着,她又说到另一件事:“刚才卢伟光告诉我,他曾经亲眼看到何平在微信上和崔嘉聊天。在听到卢伟光的话以前,我一直以为遗书也好、照片也好,甚至是捆绑在一起装作殉情跳河,都是何平为了保护另一个凶手、把罪行全部推到自己身上的手段……”   她思考着,歪着脑袋,语速很慢。   “但也许,遗书、照片、殉情跳河,全都是真的呢?就像那些被孟轲的照片欺骗了、真的相信崔嘉是他女朋友的同学,如果何平始终相信他在和崔嘉聊天,他的爱人是崔嘉,他是为了实现爱人的愿望而前去赴死……那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能解释通了。”   ——   拉着陈不周回办公室,正好撞到从里面冲出来的陆三水。   陆淼见到他们,当即脚一停。   “你们俩跑哪儿去了?我正打算给你们打电话。”   他说,“何平的手机找到了。但手机已经被刷机了,现在信息组正在尝试找回刷机前的信息。”   诸弯弯睁大眼睛,急忙问:“手机是从哪儿找到的?”   难道说是凶手……   “跟案子没有关系,从一大爷那儿找到的。他27号早晨去河岸边晨练,正好看到有手机掉在岸边,就捡回去想自己用,因为有密码,就让孙子拿去刷机解开。”   他解释,“徐日说他在检查何平衣物的时候发现,何平有把手机塞在裤子前口袋的习惯,估计是在跳河前觉得手机碍事,就随手拿出来丢了。”   “随手丢了?”   诸弯弯有点失望,“我还以为凶手肯定会想办法拿走何平的手机。”   她叹气,“既然她没有在意手机的事,就说明她完全不担心何平的手机会让她暴露,我们找到也好,找不到也好,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不担心,只能说明‘她认为’自己不会暴露,又不等于绝对不会暴露。”陆淼振奋士气,“先去信息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呢。”   ——   在信息组的赶工下,何平手机的内容被顺利找回,他的微信也完整地展现在了诸弯弯的眼前。   Bellman。   只有一个好友。   和他的微博一模一样。   而他的好友也和微博里的一样,“崔嘉action”,是崔嘉的微博名,同样也是崔嘉微信的昵称。   崔嘉的手机内容,诸弯弯已经一字不差得看过了,她可以保证,里面绝对没有bellman这样一个好友,更没有那一串串数不清的对话。   信息组正在向陆淼说明:“两人是通过微信的Friend shake交友功能认识的。3月13日添加了好友,开始聊天。”   陆淼问:“有办法查到这个‘崔嘉action’的信息吗?”   “对方的微信号申请得很早,是用企鹅号注册的,也没绑定手机。你要是能把那个手机拿过来,所有你想要的信息我都能给你找到。但你现在就给我一个微信账号,我确实提供不了其他的信息。”   信息组补充: “账号曾经登录过的ip地址倒是能查到,最后的登录地是你们在查的那个酒吧,也是在那里登出的。除了那个ip以外,就是覆盖整个玉兰大学的无线网,没办法追踪。就这两个。”   陆淼不想放弃:“我们不能想办法登录这个账号吗?”   “能登陆,但里面是空的,所有的内容全部都被删除了。”   猜到陆淼想问什么,信息组直接回答,“被删除的内容找不回来。微信的内容只有本地能保存,就是我刚才说的,你得把常用这个账号的手机拿给我,不然我们看到的就只一个空微信。没有好友、没有聊天记录、没有朋友圈。”   不能从这条线查……   诸弯弯走过去:“能把所有他和‘崔嘉action’的聊天记录都导出来吗?”   20分钟后,诸弯弯抱着一套辞海厚的A4纸,灌了一杯从陈不周那里没收来的黑咖啡,坐进办公位,翻开第一页聊天记录。   ——   7月1日,“殉情案”调查进行的四天。   上午8点,刑侦总局对田苗进行了强制传唤。   在这之前的一个小时里,重案一组对于这个案子,进行了组内的正式汇报。   做汇报的,是诸弯弯。   “从聊天记录里看,何平本来就被生活压迫得只能苟延残喘,精神早就已经崩溃,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这个‘崔嘉action’的出现,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救赎。”   “相貌美丽、家境优渥、学识渊博,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愿意施舍给贫穷自卑的自己一点爱情,这瞬间成为了他全部的支柱。这种扭曲的爱恋,在微信的对话中强烈得表现了出来。我能感觉到,凶手自然也能看出来。但她并不在意,甚至很享受何平对她的疯狂。”   把想了好久的开场白说完,她操作着电脑里的ppt,翻到下一页。   “作案的萌芽,是从她告诉何平“她的失眠”开始的。可以看出,她只是在无意的闲聊中说到了自杀,但何平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从那时起,她就不断试探地对何平提到自杀计划,一步步在对话中把计划完善。而何平没有任何的怀疑,就像他在遗书中说的,他真的在听从她所有的声音。”   “那么,与何平聊天的人,到底是谁呢?”   她看了一遍所有人,然后宣布:“不是崔嘉!”   她马上给他们看证据,“今年的3月16日的14点到15点,崔嘉正在做直播。直播期间,她一次都没有拿起过手机。但当天的14点28分,何平却收到了’崔嘉action’发来的消息。”   “她并不担心我们找到何平的手机。也对,她跟何平的聊天,用的完全是崔嘉的语气,说的也是崔嘉做的事情。她在彻头彻尾的模仿崔嘉,一点都没有暴露真实的自我。”   “可是,模仿得再像,她也不是崔嘉!”   诸弯弯仰着脸,“毕竟杀人的念头是近期才萌发的,她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谨慎到不露马脚。比如说……”   她翻到下一页,是崔嘉微信朋友圈里的一组图片。   “4月17是孙毓的生日。崔嘉应该是很想挽回她们之间的友情,所以她瞒着孙毓,向田苗和张心乔提议,给孙毓制造一个生日惊喜。当天,下课后,张心乔陪着孙毓,拖延她回去的时间,而崔嘉和田苗则在寝室里加紧布置。”   “这张照片,是崔嘉在朋友圈里发布的。而这张,则是凶手发给何平的。看出区别了吗?”   她踮着脚,费劲地去指不同的地方,“凶手发给和平的照片,右侧多了一小部分,上面有孙毓桌子上的水瓶。而崔嘉发出来的,是已经剪裁过的图片。”   她解释:“有水瓶的那张是原图,是田苗拍的。崔嘉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也是田苗发给她的。在崔嘉的微信里,有确凿的对话证据。”   她说:“如果田苗没有把这张照片发给孙毓或张心乔,那与何平聊天、最终诱导何平自杀并杀人的,就只能是她。”   “这可能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拼命在找的、唯一的证据。”   ……   田苗当然没有把那张照片发给孙毓或张心乔,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曾经错误地把它发给了何平。直到听完关于那张照片的问题前,她都还自信得认为,谁都不可能找到她犯罪的证据。   毕竟,她和何平联系的微信账是用多年前的企鹅号注册的,那时候企鹅号的申请也不需要手机等身份认证,没有人能通过这个查出她是谁。   她用的手机,是从没放过sim卡的闲置手机,是充话费送的廉价机型,一直放在学校里,偶尔想起来,才会打开看一看。   就连她跟何平聊天,也是在完美地扮演着崔嘉,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次失误。   甚至,27日凌晨,在收到何平用崔嘉手机发来的短信后,她就删掉了微信里所有的东西,登出微信,卸载软件。28日早上,看到新闻里崔嘉的死讯,她就立刻销毁了那个手机,用锤子砸成无法还原的碎片粉末。   她做得这样谨慎而小心,怎么可能还有被发现的机会?   但陈程只用两句话,就让她的自信溃不成军。   “你曾经把这张照片发给过其他人吗?”   “我不记得这张照片了。”   田苗的回答永远理智、给自己留满了后路。   “这张是你拍的,是孙毓生日那天,崔嘉为生日惊喜做准备的照片。后来你把它发给了崔嘉,崔嘉经过剪裁后,又把它发到了朋友圈里。”   陈程告诉她:“我们在何平的手机里,找到了未经剪裁的原图。”   ……   在监控室里看清田苗惊恐的反应,诸弯弯就打算回去休息了。   站在旁边的陆淼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活动着胳膊向跟她说话,却无意中看到了她的脖子。   作为贫穷的单身直男,陆淼挺纳闷:“你脖子怎么了?过敏了?”   “脖子?”   诸弯弯还没反应过,陈不周先捏住了她的脖子,把痕迹盖住,“走了。”   边推着她,他又回头招呼陆淼,“跟我哥说一声,我们俩先走了啊。”   “交给我。”陆淼拍拍肩,让他放心。   坐在回办公室的电梯上,诸弯弯想到件事。   她疑惑地问陈不周:“田苗好像对她设计的案子很有信心,但明明漏洞就很多啊,出差错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崔嘉没有问孙毓下药的事、或者孙毓没有被吓跑,那整个计划不就全失败了?”   “那就失败好了。田苗跟崔嘉又没有血海深仇,她只是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又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才动了要杀崔嘉的念头。”   “可她亲手下了药啊,如果计划不成功,孙毓就会看到崔嘉被药迷倒……”   “什么被药迷倒?跟田苗有什么关系?”陈不周懒懒地靠着电梯,“崔嘉是喝多了、喝醉了,扶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Triazolam这种药,基本上只要过一晚,第二天就查不出了。就算回头崔嘉觉得不对劲,她也没有任何证据。”   ……   听完陈不周的一通解释,诸弯弯突然感觉:“我好像立了大功呢。”   如果不是她发现了那张照片的不对,搞不好这个案子,根本就办法破!   陈不周笑笑:“给你拿朵小红花?”   “拿呀。”   诸弯弯立马手心朝上地抬起手,伸着手向他要。   陈不周瞥了她一眼,对着她的手心慢慢低头。   诸弯弯顿时屏住呼吸,咬着嘴唇盯住他看。   难道说……   叮。   电梯门打开。   陈不周闻声拍掉她的手,插着兜走出去。   ……   ……   诸弯弯鼓着脸揉自己的手心。   等陈不周走远,她自己对着手心,偷偷亲了一口。   嗯,软软的。 第30章   32   案子告破, 周末的同学聚会就逃不掉了。   这次的同学聚会是高中文理科两个火箭班一起办的, 但除了陈不周,诸弯弯跟谁都不算熟, 只能躲在陈不周身后,避开门口那些热情的拥抱寒暄,直接溜进吃饭的地方。   为了举办这场同学聚会, 他们包场了这家酒店的顶层。   餐饮是自助的,所以除了中央的两张大圆桌外, 顶层的四处也分布着造型不同的两人、四人桌, 大家想去哪儿坐都可以。   见到闺蜜,当然是挽着手走到两人座的小桌子上,聊点私密话。女生小团体, 则凑到四人座的桌子上,嘻嘻哈哈地闹起来。   但这些都不适合诸弯弯。   她磨磨蹭蹭地选了好多吃的, 最后坐到了大圆桌前。   陈不周的心情却很不错, 他跟他班里那帮男生的关系一直很好, 互相打着招呼走进来,都笑着往大圆桌上聚。   诸弯弯捧着脸,羡慕地看了他一会儿, 叹了口气。   坐在诸弯弯旁边的是一对读书时形影不离的同桌, 总是一起去厕所和小卖部。虽然很多年没见, 初见时有点陌生,但提到以前的事情,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诸弯弯边听他们聊天, 边默默地往嘴里塞吃的。   这里的海鲜都很新鲜,清蒸的桃花虾还有点发甜,弹性十足,一口就能吃掉两只!   “……你还记得高二那年,文理两个火箭班打篮球赛的事吗?”同桌里个子高的笑话个子矮的,“你当时一直扯着嗓子喊他们班班长的名字。刘策!刘策!喊得嗓子都哑了,连着两天说不出话。”   矮个子同桌笑倒:“你还记得呢。”   “我不光记得,我还记得比分是32:19,32个球里面,陈不周一个人就进了17个。”   “咦……”矮个子同桌嘘她,“你刚度完蜜月,就开始惦记陈不周了?”   “去你的。”高个子同桌笑着轻推她,“我就是感慨一下年轻的时候。再说了,当时学校里惹眼的除了陈不周就是刘策,陈不周的边儿,除了诸弯弯,谁也沾不到,刘策又马上就要结婚……”   是34:19,陈不周进了12个球……   诸弯弯忍不住在心里纠正。   不过,被忽视得这么彻底,她更不好意思出声了,只能闷头剥螃蟹。   她不会陈不周那种三两下就能卸下完整蟹壳的技巧,只会靠蛮力硬掰。可费了好大的劲儿掰开以后,看着很肥的大闸蟹却是空壳的。   超失望……   不开心地收拾着蟹壳,突然,有一个蟹钳被她碰到了地上。   矮个子的同桌见到,弯腰帮她捡起来,四目相对,这才注意到她。   “弯弯你在这儿啊,我都没认出来!”   高个子同桌也认出了她。   她完全没有刚刚擦提到她名字的尴尬,亲热地向她打招呼。   “一直没听到你的消息,你在哪儿工作呢?”   ……   以前明明都是连姓带名地喊她“诸弯弯”,为什么隔了十年再见面,就变成“弯弯”了?   诸弯弯完全想不明白。   她礼貌地回答:“我在刑侦局。”   对方顿时兴致缺缺,很敷衍得说了几声“挺好”。   然后,切入正题:“听说陈不周在研究院当教授?”   “他是在研究院,但他……”   “哇,厉害。”   高个子同桌大声感叹。   其他人听到了她的声音,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她就过去跟他们说:“陈不周在研究院当教授。”   诸弯弯试图纠正:“不是……”   “当教授?好厉害啊!”   “对啊,他年纪那么轻!”   “更崇拜他了!”   ……   都说了不是了!   他才多大,哪来的资历当教授?!   他就只是在那里做研究、顺便开了一门课而已!   但是,没人听她说话。   诸弯弯鼓着脸,扭头回去,想吃冰淇淋。   突然,门口传来的很大的喧哗声。   “班长来了!”   “听说要结婚?”   “班嫂带来没有?”   ……   亚麻棕色头发的男人笑着听完他们的喊话,“一会儿发请帖,有时间就来。”   他强调,“不要份子钱。”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又炸了,热闹得不得了。   打发走围过来的人,男人走到陈不周身边,手往陈不周肩上一拍,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伴郎给你留着呢,别给我放鸽子。”   语气熟稔得像唠家常。   诸弯弯自然也认出了那个人。   刘策,理科火箭班班长,陈不周最铁的哥们。两个人从初一开始就交了朋友,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   也就是从他们认识开始,诸弯弯过起了非常悲惨的挡箭牌生涯。   如果陈不周想在假期和刘策去网吧打游戏,为了应付在家的陈叔叔,他就会把她拎到陈叔叔跟前,指着她说“我要陪她去图书馆”,接着就强行把她拐到进网吧门口。   诸弯弯站在地下网吧的台阶前就腿软。老师说未成年是不准进网吧的,而且里面的人看起来都很可怕tat   但陈不周才不管她愿不愿意,拖着她就往里走,把她塞到自己身边,开个电脑让她看动画片,然后就跟刘策他们玩得天昏地暗。   能看动画片当然很开心,但他们可是骗了陈叔叔出来的!   诸弯弯每分钟都过得胆战心惊,总觉得陈叔叔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问她为什么要做坏事。所以她经常忍不住去扯陈不周的衣服,小声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可陈不周只会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一会儿就走”,说的时候也没看她一眼,全程都一直在盯着电脑屏幕。   而且他只要赢了比较,就会去给她好吃的哄她,网吧里各种零食应有尽有,一个假期,她就被他喂胖了好几斤。   后来上了高中,刘策交了女朋友,她需要打掩护的地点就变成了台球厅,还遇到了很可怕的……   “哟,小不点你也在啊。”   穿着薄纱摆穗长裙的女人,突然走到诸弯弯身边。   她戴着稻草遮阳帽,亚麻棕色的直短发刚到肩膀,即使穿着平底鞋,个子也逼近一米八。   “啊。”   看到她的脸,诸弯弯呆住了。   “你一点没变啊。”   来人理顺着裙摆坐到她身边,上下打量她。   “你不记得我了?”   不,我记得。十年前,你是隔壁另一所学校有名的大姐头,手下一帮太妹,称霸整条街区。   大姐头皱眉,“我是丁瑶,你那时候不总给我写作业吗?”   是你勒着我的脖子逼我的tat   那是陈不周带她去台球厅的第一天,高中的功课紧,就算是假期,诸弯弯那也要努力学习,所以在陈不周和刘策去玩台球的时候,她就找了张桌子,开始埋头写作业。   “做作业呢?”   丁瑶就是这么横空出现的。   她坐到诸弯弯身边,“妹妹,给我也写两本呗。”   说着就掏出本字帖,拿给她,“来,练个字。”   那时候的丁瑶,头发是绿色的,炸裂得像头狮子,脸上抹满了厚重的白色粉底,眼线描得粗得吓人,嘴唇竟然还涂了紫色的口红。   虽然她的底子好,愣是把这种古怪的妆容衬出了不一样的风情,但在诸弯弯的眼里,她的危险程度比陈不周还要高,她看到她,根本就不敢说话,只能乖乖把字帖接过去。   看到诸弯弯听话地帮她写作业,丁瑶突然对她有了兴趣,翘着腿一连串地问她:   “喂,你跟谁来的?”   “不会是陪男人吧?”   “哪个是你男人?”   没等诸弯弯出声,她又先说起自己,手往前一指:“那边那个,拄着台球杆、屁股最翘的,是我的男人。”   诸弯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陈不周和孙策的桌子,陈不周正在俯身击球,那拄着台球杆的,就只能是……   见诸弯弯在发呆,丁瑶吓唬她:“不告诉我?那我可问了啊。”   说完真的一脚站到椅子上,扯着嘹亮的嗓门:“这小不点是谁的人?有没有认领的?”   瞬间就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诸弯弯立马抱住书包,吓得到处乱看。如果是只兔子,她的耳朵肯定已经竖起来了。   拄着台球杆的刘策走过来:“这就是陈不周的那个,我跟你说过。”   “是吗?”   半点征兆没有,丁瑶扑到刘策怀里,拉下他的脖子就亲起来。   就当着诸弯弯和陈不周的面儿,和刘策搂在一起亲得出声,连腿都快圈到了刘策的腰了上。   不过诸弯弯只看到这儿,后面就没有了。   因为陈不周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   十年过去,丁瑶也习惯了诸弯弯的不出声。   看她不像是没想起她的样子,就问她:“我要跟刘策结婚了,要不要来给我做伴娘?伴娘的裙子还是挺好看的。能把你的胸衬大点。”   她说着就伸出手,捏了捏诸弯弯的胸。   然后意外,“看倒是不出来,大了不少,陈不周那小子挺有福啊。”   又来了tat   像“揉一揉胸会变大”这类的生理卫生常识,诸弯弯全都是从大姐头这里学到的。   她总是会很随便就说出需要打马赛克的话题,然后看着诸弯弯茫然的脸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感慨一句“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因为她总喜欢找她说话,没多久,诸弯弯就莫名地被别人当成了她的跟班,不仅总是被她的其他手下递烟,还经常被各种红毛、紫毛、穿鼻环的人问怎么才能加入她们的帮派……每次都会被吓得说不出话。   后来,大姐头发话:“送什么烟?她看起来像是会抽烟的吗?”   然后,手下们就开始送起了水果。   有一次,陈不周看到她被硬塞了一个巨大的西瓜,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摆着手说什么都不肯过去帮她。   最后因为那个西瓜太沉,谁都不愿拿回家,四个人就在傍晚把瓜拎到树下,分成四块,一人一块,用勺子舀着吃光。   吃着吃着,大姐头和刘策又亲起来,陈不周把她的脑袋扭到一边,让她专心吃瓜。   ……   “对了,听说你和陈不周现在都在刑侦总局?我哥也在。”   丁瑶的话题永远都是跳跃的。   “我爸当年听说他唯一的儿子不想继承家业、而要去刑侦局当探员,气得差点犯了高血压。这几年每天都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就差给你们局长塞钱、求他把我哥开除了。不过就我哥那暴发户的德行,从头到脚只穿订制,一周七天表不能重,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一张‘我有钱’,就差把牙拔了、镶颗钻石上去,你们局长怎么就没把他开了呢?”   这个描述……   总觉得……   非常熟……   “对了,”丁瑶补充,“他在重案二组,当组长。”   二、二组长?!!!!!   想象一下这一家坐在一起的样子……   还是不想了。   诸弯弯把一盘炸鸡推向她:“要吃吗?”   “不吃。”   “孕吐。”   “闻着油味都恶心。”   ……   诸弯弯默默地把放着炸鸡腿的盘子推开,拉过凉拌卷心菜。   丁瑶还不满意:“你怎么老吃菜啊?属兔子的?”   诸弯弯:“我属羊。”   但丁瑶就是随口一说,才不在意她属什么。   她摸摸肚子:“还是跟你在一块舒坦,她们……”   她朝其他女的同学指指,“知道我怀孕以后,全都叽叽喳喳围上来。要不就是给我传授过来人经验,要不就是‘哎呀是男孩还是女孩呀’,好像跟她有什么关系似的。”   诸弯弯羞愧地低下头。   她只是害怕得根本不敢问而已。   大姐头还在说:“最好能生个女儿,安静静的,软乎乎的。”   说到这,她看向诸弯弯,吩咐道:“你到时候跟陈不周生个儿子,把我女儿娶了。”   ……   “你放心,我女儿肯定像我,绝对漂亮。”   ……   才不要tat   ——   挑着青菜吃了两口,大姐头感到了无聊。   她拎起包,问诸弯弯:“陪我去给我女儿买点衣服?”   诸弯弯也觉得坐在这里没意思:“那我去跟陈不周说一声。”   毕竟是蹭着他的车来的。   陈不周还坐在圆桌上跟朋友闲聊,听完她的话,他点头:“行,去玩吧。带钱了没有?”   诸弯弯想了想:“没带多少。”   他伸手掏出张卡,递给她:“看到什么想买的就买,我冰箱都空了,你帮我塞点应急的,家里猫粮也没了,你看着买。”   这种情况诸弯弯很懂,连着一个周都有案子,吃喝睡基本都在局里,家里弹尽粮绝不能再正常。她接过陈不周的卡,“那我回头还你。”   “嗯。”陈不周把盛着油炸香芋卷的盘子递给她,“帮我吃了。”   诸弯弯盯上香芋卷好久了,但每次都抢不到。   终于拿到了!   她开心得不得了,边吃着香芋卷边回去找大姐头。   “操,”理科班的体委看完笑着骂,“你俩腻歪了二十年还没腻歪够?”   他向周围其他人揭陈不周老底:“上学那会儿,小卖部找不开零钱,不都用糖抵吗?陈不周每次去都不要找零,全都换成糖。我就纳闷,他买这些干嘛……结果就看到他顺着路走到文科班窗台,拉开窗就把糖丢进去。窗边坐的就是那个小不点。”   在一阵起哄声里,刘策用胳膊撞了陈不周一下,坏笑着低声问:“喂了那么多年,养肥了吃到肚子里没有?”   陈不周笑着回他一句:“滚。”   33   下午,拖着一大袋子吃的走进陈不周家,小橘花正在它的窝里睡觉。   诸弯弯看着睡觉的小橘花,也觉得困了,于是摸到陈不周的床上,拉上被子开始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手机的来点铃声吵醒。   诸弯弯睡觉很沉,通常是不会轻易被铃声吵醒的,但今天她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一直觉得心里发慌。   她揉着眼睛,看屏幕。   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   “喂?”   “小不点,我是刘策。咱们上午在同学聚会刚见过。”   他问,“陈不周现在在我医院,你要不要来一趟?”   诸弯弯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   她迷糊地重复:“在你医院?”   但是下一秒,她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车祸?!”   ——   诸弯弯是跑进病房的,一进门就扶着墙蹲下了。   她艰难地喘着气,抬头看陈不周。   陈不周看到她,足足愣了有五秒。   “谁告诉你的?”   他立马扭头,看向站在床边的刘策,蹙着眉,“我说没说……”   “说了说了。”   刘策脸皮厚,最会应付陈不周这烂脾气。   他故意慢吞吞他地学着他之前说的话:“她胆子小……别吓着她……等我好点再跟她说……”   陈不周抬脚就踹他,被他嘿地躲开。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诸弯弯走到陈不周跟前了。   她看着他脸上的擦伤,还有打着石膏、吊起来右手,眼睛里迅速就盛满了一汪水。   她吓死了!真的吓死了!虽然陈不周以前经常闯祸、成天受伤,但这次可是车祸啊,刘策在电话里说得又像是……   她抬起头,凶巴巴地瞪了刘策一眼。   “刹车坏了,我发现不对劲就跳了车,没注意旁边有个花坛,跳下去的时候胳膊撞上了。”   陈不周舔舔嘴唇,说得轻描淡写,“都算不上车祸,就是受了点小伤。”   刘策也赶紧帮腔:“真的,真没事。打着石膏,最多一个月,保证完好如初,疤都不留。”   他指指自己:“陈不周可是我兄弟,他的病情我能乱说吗?”   诸弯弯鼓着脸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   “谢谢。”她再次瞪了刘策一眼。   “我走了。”她对着陈不周也没有好脸色。   ……   等诸弯弯气呼呼地走出病房,刘策咧嘴:“以前没觉得小不点这么可爱啊。”   他逗陈不周:“把她电话给我一个呗,我家里还有两个表弟单着呢。”   陈不周懒洋洋:“滚。”   刘策不干了。他打开水杯喝着水:“陈不周,你现在可是落在我手里呢。我是你的主治大夫!”   陈不周面不改色:“说不定哪天,你就落到我手里了。”   “噗。”   刘策刚喝进去的水一口喷出来:“可别,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跟我媳妇白头到老、死在自己床上,然后直接火化进墓地。”   他擦嘴,“你那儿我就不去了。”   “恶不恶心?”陈不周看着被他喷到的床单,一脚又踹过去。   “哎,跟你说个事。”   刘策躲开、接着又凑上来。   “我媳妇一直坚信她肚子里是个女儿。刚刚我姑妈去看她,看到B超就说是儿子。你也知道我姑妈在妇产科干了一辈子,这种事绝对说不错……现在我媳妇气得想借酒浇愁,让我带几瓶没酒精的啤酒饮料回去。”   陈不周拿起手机,头也不抬:“恭喜啊,给你发个红包买啤酒?”   刘策拍拍他肩膀,语气很欠揍:“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羡慕我。”   “我才不羡慕。”   陈不周垂着眼睛。   “我又不打算要孩子。”   ——   诸弯弯会离开,是因为她在去医院的的路上接到了小太阳的电话。   组里没有案子,陈不周出车祸就是全组现在的最大的事。   徐日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在检查过后,他的出的结论是“车锁被撬过又安好,刹车被动了手脚”。陆淼听完以后,立马去调了监控,现在资料都在办公室里。   半小时后,诸弯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陆淼在那儿边盯着监控边骂咧咧。   “妈的,动手动到一组头上,要是叫我找到你这个孙子……”   发现诸弯弯回来,他骂是不骂了,但脸色很差,攥着拳头,一副压着火的神情。   诸弯弯却面沉如水,安静地站在陆淼身后,看着监控。   过了一会儿,陆淼跟她分析:“徐日说犯人撬锁的手法不是新手,我在想会不会是有前科……”   一扭头。   “哎,弯弯呢?”   人怎么不见了?   坐在他对面的徐日指指大门。   “她看了几眼监控就走了,好像知道犯人是谁。”   陆淼惊得站起来:“她不会自己跑去找犯人报仇吧?”   徐日摇头:“她不是会以身犯险的人。”   “哎哟,这会儿出事的是陈不周!要是抓到犯人,连我都想先揍他一顿,更别说是弯弯了!”   ——   事实上,诸弯弯并没有去找犯人报仇,她只是下楼去了趟缉毒组。   “你们这儿有杜允现在的消息吗?”   她描述,“6月25,他打架斗殴被带到局里,我因为当时正在办的一桩谋杀案询问了他,发现他在吸毒以后就通知了你们。后来你们跟我说,他被送到戒毒所了。他现在还在戒毒所里吗?”   在调查白骨案时,他们曾经见过一个叫段常岭的小卖部店主。   他提到过,在公司的药方被林西窃取后,他本来想找林西理论,但遭到了一帮混混的多次威胁。   诸弯弯当时专注查凶案,对这件已经过去的事没有太在意。但陈不周却特意问过,还跟局里的治安组说了,威胁段常岭的人是五个壮年男子,领头人的左腿和右胳膊上布满了刺青。可惜治安组一直没能查到他们。   刚刚的监控里,那个撬开陈不周车锁的人,左腿和右手臂上就布满了刺青。   他们是杜允的人。   ——   当晚,诸弯弯在戒毒所见到了杜允。   因为花了不少钱,比起其他的戒毒人员,他的待遇很不错,单独的大房间,布置整洁温馨,从窗户望出去,还能看到河。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诸顾问吗?脸色这么难看,看来有烦心事儿啊。”   杜允的嘴角高高地上扬:“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诸弯弯一句客套话都不想和他说。   “你让张皓他们对车动手脚,就是为了报复我?”   “诸顾问,话可不乱说。”   杜允无辜地摊开手,“我干什么了?怎么就报复你了?”   诸弯弯平静地说:“我已经抓到张皓了,他什么都招了。”   张皓就是那个左腿右臂刺青的男人。   杜允撇撇嘴,干脆耍起无赖:“你说的张皓我认识,我熟,但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叫他们干的?他们都是惯犯,进局子跟吃饭一样,就不能是看到辆车手痒了,想偷一辆玩玩?”   “偷车和破坏刹车可不一样,一个是偷窃,一个是谋杀。”   “偷东西,说不定赔点钱,获得对方谅解,弄个取保候审,这事就完了。但蓄意谋杀,那就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诸弯弯顿了顿,“当然,未遂的话,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如果减轻,有可能争取到十年以下 。”   “但是,”她扬起下巴,“你只管去请律师,要是能减到十年以下,算我输。”   “而这些,张皓比你更清楚。”   杜允抿了抿嘴唇,神情里出现一丝动摇。   “还有,你跟我要证据。”   诸弯弯继续说,“找证据有什么难的?别跟我说他们为你卖命是因为江湖义气……”   “我猜猜看,你给他们付了多少?”   她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读他的心。   “10万?对,10万。”   她肯定地点头,“这是50%。事成之后,你会再给他们10万。而且还是直接从你的银行账户里转。”   “从你的卡里转。”她重复了一遍,“你是生怕我们不知道你和他们做了交易?你好歹……”   她欲言又止,讽刺地挑了下嘴角。   “那又能证明什么?!”   受到毒////品的影响,他很难掩饰自己波动的情绪,一点点的紧张,都会让他不受控的暴躁起来。   “这里的出入都是有严格监管的,他们几点来、几点走,你的钱又是什么时候打到他们卡里的,再加上他们统一的口供,这些就足够给你定罪了。”   “你算什么证据?!我不承认!”   诸弯弯静静地看着他,房间慢慢安静下来。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你们去想办法,一定给她教训。”   突然,房间内响起了一个声音。   没有人说话,但却确实是杜允的声音。   “他们可是刑侦局的人……”   在场地两个人都清楚,这是张皓。   “那就伪装成意外!破坏刹车,张皓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你去做,我先给你打十万,事成之后,再给你十万。不,只要你去做,不管事不事成,二十万都是你的!”   听到这段录音的第一个字,杜允的脸色就猛然变得惨白,他盯着诸弯弯手里的录音笔,背部弓起,眼睛发红。   诸弯弯知道他想抢,她干脆大方地直接丢给他。   “我手里的是备份,原件已经作为证据保存了。”   她看着因这份录音而愤怒的杜允,轻声却清晰地说:“你以为自己有钱、自己是上等人,他们都是蝼蚁,没有脑子,不用提防,随便用点钱就能指示。可他们这些从小在贫穷和欺骗里长大的人,比你更聪明、更谨慎。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接每一单生意,甚至接触每一个人,他们都会留下些能为自己谋利的东西。”   她轻笑:“其实,你该感谢我们发现了这些录音,不然,说不定过几年,这份录音就会被张皓邮寄到你的办公室,用来不断地威胁你给他送钱。”   这时,约定的时间到了。   外面等候着治安组探员蜂拥而上,把发狂的杜允扣押带走。   其中一个探员问诸弯弯,要不要送她一起回局里,诸弯弯摇了头。   “我不回去,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   她要回陈不周的病房。   但是……   杜允的目标根本就是她,只是因为她总坐在陈不周的车上,他才会出车祸受伤。   都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她根本就不敢去见陈不周!   走到陈不周的病房前,门开着。   诸弯弯贴着墙面,悄悄地一点点靠近,然后很小心地朝里面望了一下。   “磨蹭够了就进来。”   陈不周正靠着床头在电脑上敲字。   见她趴在门边,咬着嘴唇犹犹豫豫,他看她一眼:“听说你一个人就把犯人抓到了?厉害啊。”   啪嗒。   听到陈不周漫不经心说出的话,诸弯弯的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冲到陈不周身边,抓住他的左胳膊,把脸靠到他肩头。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掉。   陈不周的左手在她怀里,右手又还吊着,都没办法哄她,只能看着她哭到打嗝。   “我给你报仇了!嗝!我把杜允抓起来了!嗝!打嗝,嗝!好累。”   “行啊。”   陈不周等她打完嗝,“既然你觉得抱歉,那就拿出点实际行动。”   他把电脑推给她:“帮我干活。”   课本、讲义也全都推到她面前。   “我后天在研究院有一堂大课。课件没做完,但是单手打字太慢,胳膊这个样子,课堂上也需要一个助教……”   “我来!”   诸弯弯举起手。   “交给我!”   她认真地表示,“课件、助教,我全都包了!”   陈不周先跟她讲好:“要去研究院。”   “嗯!”   她还没去过他的研究院呢。   “要站在讲台上。”   “……嗯。”   不太想站在讲台上。但是,为了陈不周,她还是可以努力一下!   “会有好多学生围住你、向你提问,你还必须要和几个班长学委交流情况。”   这次,陈不周没等她的回答。   他伸出手,捏了捏诸弯弯还沾着泪的脸颊。   “好好干啊,诸助教。干得好,我给你发工资。”   ——   两天后,诸弯弯提前走进了还空着的教室。   她站上讲台,面对着500个座位。   ……   ……   两分钟后,陈不周走进来,到处都没看到诸弯弯。   “让一让。”   诸弯弯搬着个小扁凳,出现在他身后。   进到教室,她直接跑到教室角落的讲台后面,把小扁凳安置好,然后坐了上去。   很好。她满意地观察了一下。   这样教室里的人除了陈不周,就全都看不到她了。   “你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陈不周走过去,低头。   “我不要出去!”   诸弯弯扯住陈不周的裤子,祈求地仰头看他。   “我就在这儿给你当助教!等需要的时候,我再出去……”   在500个人面前站一节课,实在是太可怕了tat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对不起我是大骗子!   又拖延更新了[跪][跪][跪]   这章还是发50个红包,请你们不要原谅我了…… 第31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买重啦,是我把这章调回来了,新更新的内容按顺序在下一章,不用重新买。   34   揪着陈不周的裤子在讲台下躲了一节课, 诸弯弯一边默念着“我看不到他们, 他们就看不到我!”的咒语,一边悄悄地伸出手, 帮陈不周翻课件、调视频,除了躲起来坚决不露面以外,需要做的事情, 她一件都没落。   但课堂上就没有那么平静了,各种的蠢蠢欲动都在他们的班级群聊里。   “我拍到助教的手了!好小一只!”[图片][图片]   “还是别拍照了……陈老师特意发短信告诉班长, 让我们不要盯着助教看。”   “越是不让看越想看啊!我进门时看了一眼讲台, 助教缩得小小的一团,好可爱的!”   “就是啊,陈老师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不准我们看?”   “好想看小助教!”   “想看+1”   “想看+2”   “想看+10086”   ……   诸弯弯:“我看不到他们, 他们就看不到我!!!”   ……   虽然在群里面,每个人都单量十足的叫嚣着要看小助教, 但等下课铃一响, 所有人还是恋恋不舍地排着队从后门溜走了。   诸弯弯偷偷地扒着讲台朝外看, 确认没人了,她站起来,问陈不周:“不用跟班长学委交流情况了吗?”   “这几节课没有作业, 先不用联系了。”   陈不周单手关着电脑, 看了眼抱起凳子的诸弯弯, “要留下吃个午饭吗?我们研究院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   ……   研究院食堂的饭确实很好吃,灌汤包////皮薄馅多,用筷子的力气稍微大一点, 都会把包子皮戳破,咕嘟咕嘟地冒出汤汁。   诸弯弯小心地把包子夹到碗里,低头凑到碗口,咬破一个小口,还没来得及吮,带着肉酱香味的鲜汤汁就灌倒了嘴里,好吃得眼睛都弯起来。   陈不周用左手完好地帮她夹了一个包子到碗里,刚松开筷子,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他:“陈老师!”   他眯了眯眼睛,啧了一声:“我们院长……”   听到声音,诸弯弯从碗里抬起头看他。   陈不周放下筷子,“我估计要离开一阵,时间会很长。你知道我办公室在哪儿吗?”   诸弯弯刚往嘴里塞了一整个包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摇头。   陈不周随手翻开刚才用过的课本,勉强地在扉页写了个地址。   “你吃完直接去我办公室,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接着,他又从兜里掏出张卡片,“这是我的通行卡,你拿着。”   说完就转身走了。   诸弯弯嘴里的包子还咽下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掉。   费劲地吞掉包子,她伸手拉过他留下的课本,翻开……   他是用左手写的,字又歪又潦草,根本看不懂。   难道要在校园里问路吗?tat   “我能在这儿坐吗?”   就在她发愁得连饭都吃不下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运动套装的男孩走到她对面,指着陈不周空出来的位子问她。   虽然不太想,但面对陌生人,诸弯弯拼了命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默默地点了头,然后把她的盘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要赶紧吃完,快点离开!   但对面的人却不让她如意。他刚吃了没两口,就注意到了诸弯弯手边放着那本《法医学案例分析》。他来了兴趣:“你也是我们的专业的?”   他指指那本书:“你上的是谁的课?”   诸弯弯犹豫着:“陈不周……”   “小师妹呀!”对方突然就热情起来,“我叫蒋哲,是跟你同学院的研究生,陈老师是我导师。”   他逗她:“你今年修他的课,说不定我期末还能批到你的卷子呢。”   蒋哲?诸弯弯看了看他。   哦,知道了。他确实是陈不周现在项目里带的研究生,挺积极的,经常给陈不周打电话问问题。他肯定知道陈不周的办公室在哪儿,这样她就不用到处找人问了!   想到这儿,诸弯弯的胆子也大起来:“你知道第一实验楼在哪儿吗?”   “知道啊,我每天都去。我就是在那儿跟老师做实验。”   嗯嗯嗯!   诸弯弯期待地看着他:“能告诉我地址吗?”   “能倒是能,但我们实验楼要刷开才能进。”   蒋哲犹豫了一下,“你想去看看吗?”   他笑着解释,“你想去也行,反正有人带着就能进。学校就我们实验楼里安了中央空调,每年到了最热的那几天,大家都借着门卡、成群结队地进去上自习。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诸弯弯在听自己没听说的事情时,永远都特别专注。   她认真地把蒋哲的话听完,然后告诉他:“我一会儿也要去。”   她说的是去实验楼等陈不周,但蒋哲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行啊,”他很爽快,“我下午在实验楼值班,咱们吃完饭一起去。”   说着他还看了看诸弯弯的碗,“小师妹你吃的太少了,学咱们专业的,体力必须要好,你得多吃点。牛肉要不要,我这盘给你?   诸弯弯:“……啊。”   ——   莫名其妙就顺势跟着蒋哲进了实验楼,诸弯弯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他解释。   每当她努力地想把解释的话说出口,他就突然笑着先开了口,不是“我帮你拿书吧?”,就是“外面太阳这么大,小师妹不打伞吗?我帮你撑着?”……   完全不会应对这种情况tat   不过运气很好的是,蒋哲值班的地方,就是陈不周的办公室。   诸弯弯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对陈老师工作的地方,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她在办公室里四处张望,最后,眼神就落到了窗边的两张办公桌上。   左边的那张,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电脑就是一摞文件。   另一个却充满了温暖的色调。转椅的椅背上搭着鹅黄色薄披肩,椅垫上也铺着米色的加厚软垫。桌面上养着两个小仙人掌,还放满了泥塑的精致小摆件。   “这是陈老师的桌子,那边是李老师的。”   蒋哲跟她介绍,“李老师你认识吗?也是教你们年级法医案例的。”   见她摇头,他有些意外,“没听说过吗?我还以为她追陈老师的事你们都知道呢。”   ……   ……   不知道!!! 第32章   35   诸弯弯猛地扭头, 去看那张暖色调的桌子。   不知道!她从来都没听过!陈不周连一个字都没向她提过!有男生向她告白, 她可是从来都没有瞒过陈不周!   大骗子……   而且看他们两个的办公桌都在一个房间,好像有很多相处的机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蒋哲收拾好桌子,把背包放下,扭头去看诸弯弯。   见她盯着后面, 他还以为她在看墙上的海报,就解释:“我们院下个月会有野炊活动, 研究生和老师都会去。”   说完, 他试探着问:“你想去吗?”   想去的话,我带你去啊。   在食堂,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诸弯弯。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 说是一见钟情都不为过。厚着脸皮都想上去打招呼,没想到她的性格还那么好, 乖乖巧巧的, 而且还是同系的小师妹……   不追都对不起这缘分。   可惜诸弯弯还没回答, 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她闻声去看,进来的是个女人。臂弯间搭着件和陈不周一样的白大褂,穿着职业性的衬衣和阔腿裤。身材很好, 妆容得体, 手腕上戴着个华丽的手表, 表盘里用钻石镶了朵玫瑰,和她耳朵上戴的玫瑰耳钉很搭。   “李老师。”   蒋哲看到她,起身问好。   “蒋哲来值班啊。正好, 我这有份……”   笑着说着,李意和诸弯弯对上了视线。   见诸弯弯嗖地低下头,她顿了顿,对蒋哲笑起来,“你带了朋友?那算了,我本来想叫你帮我登份成绩。”   声音好温柔,脾气好像也很好……   办公室里就两张老师的办公桌,李老师是谁,诸弯弯连猜都不用猜。   但她为什么要躲?   对上视线又没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儿,诸弯弯看了看有点为难的蒋哲,也站起来,“我也可以帮忙,登成绩。”   登着成绩,诸弯弯偷偷地朝李意看。   不能说脸有多漂亮,但是看起来很舒服,就是很耐看的那种。   温柔体贴、知书达理、成熟稳重,看起来活得也很精致,跟她这种只要吃饱就很开心的人完全不一样。   ……   边走神想着,诸弯弯的嘴里边报着成绩:“学号23,89分,学号24,91分,学号25,缺考……”   蒋哲看着她,动作停下来。   他笑着说:“小师妹,你都没看卷子。”   这种刚看完的东西,不用动脑子也可以直接说出来。   诸弯弯解释:“我都记住了。”   发现李意的目光也看过来,她强调:“不信我背给你听!”   犹豫了一下,蒋哲真的配合她:“33号?”   “60分。”   “12号?”   “88分。”   “29号?”   “97分。”   “18号?”   “97分。”   “33号?”   “60分。你刚刚已经问过33号了,第一个问的就是。”   蒋哲不可置信:“你这记忆力也太夸张了。”   诸弯弯稍微地有一点得意。   倒不是因为蒋哲夸她,而是李意还在看着她呢。   她把头仰起来,努力得告诉自己要谦虚一点:“嗯,我的记忆力比较好……”   但她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开了。陈不周拎着个袋子,慢吞吞地走进来。   第一时间,诸弯弯没有去看陈不周,而是立刻去看了李意。   只看了一眼,她就呆住了。因为在见到陈不周的瞬间,李意就笑起来,情绪的变化完全没有遮掩,眼睛里的光亮一下子明媚起来。那种发自内心对陈不周的喜欢,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陈不周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喜欢他啊?   诸弯弯心里酸溜溜的想着,脸不自觉就鼓起来。   “你就这么来上课了?”李意看着他吊着的胳膊,“我还想打电话问你,要不要替你代几节课。”   “不用了,不耽误。”   陈不周把手里装着饼干的袋子放到诸弯弯眼前,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卷子,“干嘛呢?”   这时,诸弯弯已经使劲地埋下头,继续和蒋哲接着往电脑里输成绩了。对于陈不周的问话,她连理都没理。   陈不周看了几眼,问蒋哲:“今天下午不是郑舟值班吗?”   蒋哲愣了下,飞快地朝诸弯弯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跟陈不周解释:“我跟他换了个班。”   今天值班的确实是郑舟,蒋哲是在听到诸弯弯想去实验楼,才临时跟郑舟发了消息。郑舟一听有人替他值班,自然乐得清闲,很爽快就答应了。   但这事还是别被小师妹知道比较好……   蒋哲虽然是陈不周带的学生,但两人年纪差得不大,平时关系也很好,所以蒋哲说完,就冲陈不周使了个眼色,无声地朝诸弯弯歪歪头,又合着手笑着晃了晃。   拜托啦,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师徒。   陈不周对他笑了下。   又笑了下。   然后,他收起笑,冷着脸踹了下蒋哲的凳子:“让谁帮你干活呢?”   他把诸弯弯手里的卷子扯出来,丢到蒋哲怀里:“自己干。”   说完,他的手压到诸弯弯的脑袋上,慢慢问:“吃饱了吗?”   语气非常不爽。   诸弯弯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饱了!”   她把课本和通行证递给陈不周,然后抱歉地看向蒋哲。   没想到陈不周在这里的脾气也这么差,简直坏透了!   蒋哲还没从椅子被踹的惊吓中回过神。   他看着她,张着嘴,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李意走过来,拿起那摞卷子,笑着跟陈不周解释:“蒋哲是在帮我登成绩,我以为她也是你的学生……”   陈不周没回应,李意的笑也没变。   她友善地看向诸弯弯:“你是?”   诸弯弯深吸一口气,灵光一现:“表姐。”   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样见面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对,我是……”   “瞎扯什么?”   但陈不周从来不给她面子。   “别做梦了。”他低头看她,凉凉地问,“我就在食堂提前走了那么一会儿,你就变成我亲戚了?”   说完他捏住诸弯弯的脖子,调转她的方向,然后推都懒得推,直接站在她身后,用前身抵着她后背,撞着她往自己座位走。   诸弯弯头都来不及回,就被他一路撞撞撞,推到了他的桌子前。   他不耐烦的时候,还抬膝盖顶她的屁股!   “下节课的课件。”   陈不周把电脑和本子堆到她跟前,催她快点干活。   等她忙活着做起来,他就懒懒地坐到她旁边,无聊地翻着书,过一阵就抬头看两眼诸弯弯做出来的东西,错了就用手拍她脑袋训她“笨死了”,没找出错,就从袋子里挑出个小饼干,喂到她嘴边问她“吃不吃?”,等把那袋小饼干吃完,下周的课件也快整理好了。   ——   借口上厕所,诸弯弯好容易逃脱陈不周的魔爪。   但她刚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就看见李意在洗手池前整理头发。   她脚步一顿,想要躲回隔间,却对上了李意的目光。   不想过去tat   但等她磨磨蹭蹭走到洗手池,李意还没有走。   “你看起真小,不是这儿的学生吗?”   她收起刚补完的口红,温和地问她。   把她当小孩子吗?   对上她的眼睛,诸弯弯突然又不紧张了。   心里有个举着尖头叉子的小人雄赳赳地站起来,就像是守卫自己城堡的勇士。   “我早就毕业了。”   她突然就是不想在她面前露怯。   “你和陈老师好像很熟?”   “嗯,很熟。”   就是很熟。   从他出生起,我们就认识了。   不是你能比得了的。   “是……女朋友吗?”   问出这个问题,李意也觉得自己有些失了分寸,但她从来没见过陈不周和谁那么亲近过,刚才在办公室里的那段时间,看着陈不周和这个女孩两人的相处,她整个人都麻掉了,眼睛盯着课本,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诸弯弯也没想到李意会这么问。   她看向她。   攥紧手。   迟疑地,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做了坏事的诸弯弯,要被吓死了。 第33章   36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撒那个谎?   离开学校时, 由于陈不周不能开车, 两人只能坐着公交车回去。   这个时间的人很少,诸弯弯习惯性地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因为刚刚撒了谎, 她抱着背包心里忐忑到爆,靠在窗边的小护栏上,盯着外面不断划过的行人和车, 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拼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偏偏陈不周就不让她如愿, 不仅跟着她走到了最后一排、紧贴着坐在她身边, 腿还分开着碰到了她的腿!   陈不周看她被他碰了一下、立马吓得跟只蜗牛一样使劲往角落钻,脸色顿时沉下来。   他动动嘴角,冷眼看她, “躲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他就碰一下怎么了?躲什么?往哪儿躲?   “不是……”   诸弯弯把背包抱在怀里,几乎整张脸都埋到了背包后面。   她直着眼睛, 盯住前方, 很小声地问, “那个李老师,喜欢你吧……”   陈不周皱眉:“什么玩意?”   你还装……   诸弯弯专注地抠着背包上的小黄鸡玩偶,继续直着眼睛不看他, “她以为我是你女朋友。”   虽然说话时看起来还算平静, 但她心里快吓死了。   撒谎真的好可怕tat   陈不周没吭声。   但他越是不出声, 诸弯弯心里越是没底。   她想啊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黄鸡的耳朵都要被她抠掉了, 最后才憋出一句:“不用跟她解释吗?”   问完以后诸弯弯突然意识到,她的提问好有心机,明明是她使坏骗了李意,还说什么“要不要跟她解释”……   她居然也有这么坏的一天……   都是陈不周的错!   “我倒是无所谓。”   就在小黄鸡的耳朵摇摇欲坠的时候,陈不周转向她,“但她为什么会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   ……   “我到站了!”   诸弯弯蹭地站起来。   但她刚跑出一步,就发觉书包的带子被陈不周拉住了。   她着急地拼命挣开:“我跟姜小雏约好下午逛街!”   陈不周瞥她一眼,慢慢地松开手。那眼神诸弯弯非常熟悉,就一个意思:   这事没完。   ——   “你碰到李意师姐了?!”   被临时叫出来,姜小雏还以为真能逛街呢,鞋都特意换了平底的,没想到却直接被诸弯弯拖到了奶茶店。   听完诸弯弯羞愧的招供,姜小雏搅着奶茶上的奶盖,边震惊边琢磨着话要怎么说才好。   她还以为以诸弯弯对陈不周的关注,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被她发现。   “她……追我师哥追了好多年了。”   姜小雏观察着诸弯弯的反应,“李意师姐比我师哥大两级,是当初带他们班的助导。她喜欢我师哥的苗头很明显,我们都看出来了,但谁也不敢拿他们俩开玩笑,毕竟他们在学校很风云的人物。……后来李意师姐大五毕业,毕业典礼上跟师哥表了白,我当时在现场,感动得嗷嗷叫,但是我师哥……”   说着,姜小雏回想了一下起当时的场面。   陈不周面对着李意的表白,从头到尾,一丁点表情都没有。李意连着问了三遍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问得连哭腔都出来了,可陈不周除了“抱歉”,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而且说实话,从他的表现看,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   没兴趣,不想理,和对诸弯弯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师哥没同意。”   她吃掉吸管上的奶盖,总结了一句,然后接着说,“我们以为,师哥拒绝了,师姐又毕业,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她留校读研,接着又留校任教,兜兜转转,到现在又一起工作……”   诸弯弯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向小两级的师弟表白,肯定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她要多喜欢陈不周,才能鼓出那么多的勇气去做呢?   诸弯弯觉得自己已经超级喜欢陈程哥哥了,但这种事她能做到吗?   绝对做不到。   所以,听到她承认是陈不周女朋友以后,李意得有多伤心啊……   姜小雏听完她的内疚,反问:“那要去澄清吗?”   诸弯弯非常果断:“不要。”   “不是很内疚吗?”   “……不要。”   “李意师姐那么喜欢我师哥,就把师哥让给她吧?”:)   “……”   诸弯弯抱着奶茶,一点点咬着奶茶里的珍珠粒,一颗珍珠嚼了好久都没有嚼完,就像牙齿没有了力气。   她知道,按道理,她现在应该去跟李意道歉,把事情解释清楚。   可她不想讲道理。一想到陈不周可能和李意在一起,想到陈不周给李意送吃的、陪李意出去玩,她就心里酸酸的,鼻尖也酸酸的,什么都做不下去了。   “不要!”   坏就坏吧,撒谎就撒谎吧。   她使劲地把心里那个戴着光环的小天使推走,任凭两个黑色的尖尖的角从自己的头顶冒出来。   她确实做了错误的事情,她不会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   但是……   反正……   李意就是不行!   ——   顶着小恶魔的角跟姜小雏分开后,诸弯弯本来是想回家的,但是走着走着,就拐去了陈不周的家。   她很少去他家。从他去年春天搬到这里以后,不算前几天那次“送货”,她一共就只来过四次,还都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比起陈不周隔三差五把她家当旅馆,她对他家已经算得上陌生了。   至于她为什么总不去他家,除了没有必要以外……   “你又不穿衣服!”   用钥匙打开陈不周房门,正对面就是四躺八仰在看球赛的陈不周。   “我大夏天的在自己家里光着怎么了?”   只穿了一条内裤的陈不周听到声音,看她一眼,连头都懒得抬。   “我批发了冰棍,还买了西瓜。”   诸弯弯拎着东西径直走到冰箱前,边往冰箱里放冰棍,边解释,“上次来你家的时候,你这儿什么水果都没有。”   陈不周听到冰棍,有点感兴趣。   他从沙发翻过来,吊着胳膊蹲到她旁边,对着袋子里的冰棍乱扒拉。   诸弯弯清理着冰箱,目不斜视。   “把衣服穿上!”   “不穿。穿了还要再脱。”   他从袋子里拎出个冰棍,晃悠着站起来。   “我现在一个人住,你知道单手换衣服有多费劲吗?”   他低头看她一眼,用牙咬住包装袋,一点点撕开。   诸弯弯看他做的实在费劲,踮脚把冰棍抢下来,撕掉包装袋,再把冰棍举给他。   但就在陈不周马上咬到冰棍的时候,她的手往回收了收。   “那你去把裤子穿上。”   “行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陈不周懒懒地捏着诸弯弯的手腕,两口就把冰棍吃掉一大半。吃完,他说着扯了下自己内裤的皮筋。   见诸弯弯呆呆顺着他的动作往里看了一眼,他嗤笑着捏了把她的脸。   “真看啊?”   ……   ……   臭流氓!   诸弯弯同手同脚地跑到沙发啃剩下的冰棍了。   过了一会儿,陈不周打着哈欠从他的卧室出来。   衣服倒是穿上了,套了条宽松的短裤,还有件黑色的宽背心。   但那件背心完全是篮球服的样式,不仅正面领口开得超大,侧面的袖口也大得过分,腰腹都大面积地露在外面。诸弯弯觉得,那个空隙完全可以伸进一只胳膊。   她蹲到沙发边,观察了一下,然后顺着袖口,顺利地把手伸了进去。   但她的手刚碰到陈不周,躺着的陈不周就猛地坐起来,像被蛰到一样弓起了腰。   诸弯弯立马把手举到脸两边,迟疑道:“痒吗?”   陈不周盯着她,眼神里带着阴野的冷意,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喉咙微微震动,连嘴唇都没有动。   “逗我呢。”   这就不是在玩了,是真的在生气。   诸弯弯顿时偃旗息鼓,蹭得跑去拿刀切西瓜。   “对了,李意……”   陈不周脖子后仰着,突然出声,吓得诸弯弯后背发凉,一动都不敢动。   “……好像真的以为我有女朋友了。”   诸弯弯咽了一下口水,慢慢地转过身。   陈不周倒是很放松。   他随意地划拉着手机,像是在看什么消息,然后瞥了一眼紧张到眼睛都忘了眨的诸弯弯。   “可以啊诸弯弯,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意肯定跟他说了她点头的事了tat   诸弯弯两手攥紧,抿着嘴,小心翼翼地问:“我害你丢了女朋友吗?”   “唔……”   陈不周不置可否,只是朝她伸手,微微地扬了下下巴:“赔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关注我微博的小仙女可能知道,我上周高烧了三四天,每天都是39度多,最后烧得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烧了tat   不过,我已经痊愈了!这章就是我的痊愈回归!   因为有段时间没写了,感觉有点手生,希望写得还可以,要是哪里觉得奇怪,还是老规矩,随时提意见没有玻璃心。   50个红包也还是老规矩,毕竟断更了好久,还在等我的小仙女一定要挨个亲一口! 第34章   37   赔女朋友当然是陈不周随口说着玩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诸弯弯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根据她今天的不对劲诈她两句而已。   这事他从小到大一直没少做,但诸弯弯记性再好还是没心眼, 每次都上当,他说什么她都信,简直屡试不爽。   这次也是一样。对李意说的这个谎, 可以算是诸弯弯人生里最坏、最自私的一个谎了。她本来就吓得提心吊胆,就怕陈不周提起来, 可还是被他提了出来……   诸弯弯顿时就怂了。   她下意识想解释:“我不是……”   但刚出声, 她就停住了。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撒谎?   她确实不是故意要撒谎,只是……就是突然……控制不住……   但如果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点头承认呢?   因为不想把他让出去。   陈不周不在她身边这件事, 她连想都不愿想。   不要。不行。不能发生。   只要想到,她就会很慌, 很惶恐。   在李意出现以前, 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在她的简单的概念里,陈不周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会陪在自己身边。怎么突然就会冒出一个可能把他抢走的人呢?   他要是被抢走了,她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吗?   可是这些差劲自私的话, 她怎么可能告诉陈不周呢?   没等她呆呆地把眼睛里的眼泪堆起来, 陈不周又懒懒地躺回沙发上了。   他把左手垫到脑袋后面, 慢慢地自言自语:“这回要换什么啊?”   拖腔拉调的,明显就是在说给诸弯弯听。   诸弯弯也听明白了。   “什么都行!”她赶紧跑到他他跟前蹲下。   只要你不再提这件我怎么都解释不了的事,换什么都行!   以前就是这样。要是陈不周做坏事牵连到了诸弯弯, 当然会被当做没发生,但如果因为诸弯弯的原因害到了陈不周,不管理由多牵强,他都一定要那这件事从诸弯弯身上换东西。   就比如她初一那年钱包被抢、陈不周带着一身伤帮她抢回来那次,她就被要挟着以“帮陈不周洗一个学期校服”做交换。   明明可以用洗衣机洗的,他非要她用手洗。周末一放学就把衣服塞给她,蹲在旁边看着她洗完晒起来,然后边挑剔地说着这儿不干净、那不干净,边分一根冰棍或一瓶汽水给她。   虽然她也很喜欢他买的冰棍汽水,但还是觉得被逼着洗校服好委屈。时间久了,帮她拿回钱包的那份恩情也被这种苦力给磨没了,有一次趁陈不周不在,她躲起来把校服领子拆开,在里面用圆珠笔画了一个大乌龟,然后自己偷偷地开心了好久。陈不周到最后都没发现呢。   ……   在她走神的这段时间里,陈不周已经把他脑袋下面的垫着的手伸了出来,捏着她的脸想了想,很随便地决定:“去学车好了。”   “啊?但是……”   学车,太难了tat   “李意……”   “嗯嗯嗯!我知道了!”   诸弯弯立马抱住他的手。   “学车?”   “学车!”   “乖。”   陈不周翻了个身,顺便摸摸她的头。   ——   8月初,诸弯弯拿到驾照的第一个周末,完全康复的陈不周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进了他刚修好的破吉普的驾驶座上。   在过去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诸弯弯所有的休息时间全部都耗在了练车场上。   她倒是想过和以前一样消极怠工,但吊着胳膊的陈不周每天都亲自到练车场、坐在她旁边的副驾上嗑瓜子,吓得她每一个动作都谨慎到极点,根本不敢犯错,结果竟然意外地顺利,一次性就通过了下面所有的考试。   为了庆祝这件事,陆淼拿着票非常大方地邀请全组一起去熊猫市新开的水上乐园玩。   看着这几张包吃包住还包玩的全套票,一组的几个人一拍即合,准备在今年最热的天气里去水边玩个痛快。只有陈程说他那天有事,让他们好好玩。于是,闻讯后一直在一组门口转悠的姜小雏成功拿到了和徐日亲密接触的机会,抱着诸弯弯尖叫了好久。   天气热的喘气都出汗,能去水里玩,诸弯弯当然也很期待。直到……她被本来说好来接她去水上乐园的陈不周拎进驾驶座。   几分钟后,诸弯弯把车开上大道。   她笔直地坐在座椅上,两只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紧前方,时速平稳得保持在30脉,周围不管有多少辆车超过去,都没有分心看一眼。   每次陈不周想说点什么,都会被她大叫着喊回去:   “不要打扰我!”   “别跟我说话!”   ……   ……   等车在水上乐园外的停车场停下,陈不周都已经无聊地睡了一觉了。和陆淼他们汇合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半闭着的,边揉着脸边打哈欠。   而脚一直紧张地踩着踏板,这会儿诸弯弯累得腿都软了,看着陈不周懒洋洋的样子,她鼓着脸,一直在后面使劲踩他的影子解气。   “你们怎么才来?”   陆淼看到他们,大老远就吆喝起来。   他、徐日和姜小雏早就到了,一直在乐园门口等陈不周和诸弯弯,等的都快不耐烦了。现在一汇合,几个人立马进了水上乐园,直接去乐园里的酒店放行李。   陆淼的票好像级别很高,进了酒店,立马就被领到了顶楼的一个大套房。   房间里不仅有独立的厨房、餐厅和浴室,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桑拿房。   “honey moon?”姜小雏看着大床上用鲜花铺的字,不解地看向送票的陆淼,“这是蜜月套房?”   陆淼看着这房间的级别也有点懵,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反正不要钱,管他呢。”   他说着就打开背包,“你们换不换衣服啊,我要换衣服去外面了。”   外面就是水上乐园的区域,大家都是直接在酒店换了泳装出去玩的。   “那你们在外面换吧,我们俩去卫生间换。”   姜小雏拿着包,拖着诸弯弯进了卫生间。   一进去,锁上门,她立刻看向诸弯弯,小声问:“你带的是我们之前买的那套吗?”   诸弯弯抱着包,很犹豫:“真的要穿那套吗?”   “当然要穿了!”姜小雏坚定地盯住她,“我们说好要一起穿的,你不准反悔!”   诸弯弯确实想反悔。   拿到票的当天,姜小雏就拉着她去买泳衣了。   为了能吸引到徐日的注意力,姜小雏很有魄力地拿了一件最显她身材的两段式黑色Bikini,下面是超性感的低腰系带三角裤。   试穿后,姜小雏问诸弯弯好不好看,诸弯弯只是很诚实地点头说了句“好看”,就被她握住双手,恳求地说“那你也买一套吧,我不敢一个人这么穿”。   无法拒绝……   诸弯弯只能挑了差不多的款式,连试穿都不好意思,直接付款带回了家。   但比起姜小雏那种直接的Bikini,她挑的上下装都缀满了蕾丝的荷叶边,应该能挡住不少……吧。   面对姜小雏的紧盯,诸弯弯老实从包里掏出了那套泳衣,老实地换上了。   但就在姜小雏也换好泳衣、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的时候,诸弯弯迅速地从包里抽出了一件长纱罩衫,穿到了自己身上。   “你怎么能带罩衫!”   姜小雏大惊。   而诸弯弯在把她帮姜小雏准备的另一件罩衫拿出来后,就很没义气地冲了出去。正好看到换完裤子无所事事的陈不周,她一把拉住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状态了。很抱歉拖了几天,做个保证,从今天开始,只要不出现不可抗因素,就会日更到完结。   还有,依旧是50个红包,谢谢还在的大家。   对了,最近几章都会走感情线,至少先亲一下再开始下个案子。 第35章   38   陈不周刚换好衣服, 正准备从包里掏根烟, 就被诸弯弯一把拽了出去。他无奈地把烟丢回床上,懒懒地跟着她跑, 看着她扎的两个小羊角辫随着她一晃一晃。   有点想捏。   跑出酒店,诸弯弯提着的心就落了回去。   水上乐园占地那么大,人又多得全挤在一起, 只要没有人通风报信,姜小雏就肯定找不到她!至于以后的事……   就以后再说吧。   成功说服了自己, 诸弯弯看向陈不周:“你想去哪儿?”   “一个人在游乐园玩”这种事, 从来就是不是诸弯弯能做到的。她肯定要跟陈不周在一起才行。   陈不周对游乐园这种地方本来就没兴趣,只是看大家都想来,不想让他们扫兴而已。   他无所谓:“我随便, 你想去哪儿?”   既然这样……   诸弯弯毫不犹豫地朝着做成城堡模样的室内乐园伸出了手指。   “那儿!”   室外的那些充满尖叫的项目太可怕了,在诸弯弯看来, 室内这种小孩子聚在一起滑滑梯的水池就很好。而且因为大多数人都更喜欢大型的游乐设施, 所以像休闲水池这种不用排队也能玩、并且还没什么娱乐性的项目, 人简直少得可怜。   不用跟别人挤来挤去,甚至可以一个人占领一大片水池,太美好!   o(*////▽////*)q   ——   陈不周是真的无所谓, 等诸弯弯啪叽啪叽进了室内温水池, 他就走上台阶, 老年人一样地泡进温水池上面的按摩池子里,冲背。   诸弯弯也想过要去找他,但他在的那个池子水太深了。虽然陈不周在里面时, 水只是刚没过他小腹,但是诸弯弯刚一进去,水就猛地冲到了她的胸口。   连狗刨都不会的诸弯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到普通池子、挑了一个会发光的小蘑菇伞座椅坐下了。这里离陈不周很近,就在按摩池子的斜下方,如果她手里有把水枪的话,都能直接piupiupiu地射到他。   但她刚开始幻想陈不周被她偷袭的样子,陈不周就走到护栏边,仗着地势高度,随手从按摩池子的高台上朝她撩了把水。   诸弯弯一点提防都没有,直接被他撩了一头水。   紧接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第二次攻击又到了。   这附近一个人没有,陈不周欺负起她来简直肆无忌惮。诸弯弯转着圈捂着脑袋,但还是逃不开,只能躲到蘑菇柱子后面,等了一会儿,再偷偷地朝他看。   “你怎么还是只能单方面被他欺负啊?”   突然,诸弯弯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了。大姐头丁瑶揽着她,语气十分感慨。   丁瑶在诸弯弯的心里,还是非常威武的。   诸弯弯下意识问:“有什么反击的办法吗?”   “要是我的话,冲上去直接打就行。你吧……”   大姐头看着她,最后捏了捏她的脸,“揉着眼睛哭着说眼睛进水了比较有用。”   这算什么反击……   诸弯弯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脸,没说话,   但大姐头却非常自信。   “去试试!”丁瑶推她一把,大力地拍中她的后背,“保证有用!”   后背好疼tat   大姐头在后面盯着,诸弯弯只能主动朝陈不周走过去。   但看她靠近,陈不周居然真的不撩水了。她还怕他继续进攻,连头都没敢抬呢。   “陈不周。”   按照计划,诸弯弯揉起眼睛。   “我眼睛进水了……”   说着,她仰起脸,向上看。   看到趴在护栏朝她看的陈不周,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动物园里等着被投喂零食的狗熊。   陈不周蹲下来,隔着护栏伸出手,去碰诸弯弯的脸。   “手拿开。”   诸弯弯拿开手。   陈不周看了一眼,顿了顿,又撩了诸弯弯一头水。   “骗谁呢?”   失败了tat   诸弯弯扭头就往回跑。   她就知道,眼睛有没有进水,怎么可能瞒得过陈不周tat   ——   彻底放弃了反击,跑回丁瑶身边,诸弯弯突然想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个人?”   丁瑶想当然地回答:“这是我家开的啊,我就随便来逛一逛。”   “你不知道吗?”看诸弯弯一脸意外,她碰了下诸弯弯手腕上水上乐园的电子手环,“你这不是戴着特邀票才有的Vip手环吗?我哥把前100张全拿走了,我还以为是他给你的呢。”   诸弯弯呆呆地回忆了一下陆三水的那五张票。   No.000071到No.000075。   ……   她就说陆三水从哪儿弄到能进那么顶级房间的票!   原来是二组长给的!   但诸弯弯还是很担心:“你怀着孕,下水没问题吗?”   “我每周都游泳呢。我现在就应该多运动。”   说到这,丁瑶问她:“你现在会游了吗?”   以前夏天她也想过去游泳馆玩,但因为诸弯弯不会游泳,所以一直没能去成。   但看诸弯弯现在的样子……   丁瑶愉快笑起来:“不会没关系,姐姐教你游泳呀。”   “不用了……”   “来来来,游泳很好学,一会儿就能练出来。”   丁瑶才不管诸弯弯愿不愿意,上手就开始扯诸弯弯身上的罩衫,“学游泳穿这个干嘛,脱了脱了!”   诸弯弯完全不是大姐头的对手,很快就被扒掉了外面的罩衫,露出了里面奶油色的小碎花Bikini。   大姐头的老毛病顿时又犯了,教游泳这种事直接抛到脑后,先戳了戳她露在外面的胸:“哇,弹性不错呀。”说着她就开始打量诸弯弯的泳衣,“你这身不会是陈不周给你买的吧?完全是直男喜欢的款……肚子摸起来好软啊,果然还是有点肉手感比较好……”   诸弯弯一如既往地、无法逃脱大姐头的魔爪tat   但就在她躲来躲去的时候,脚上人字拖的带子突然断了。   千载难逢的时机!   诸弯弯赶紧弯腰捞出鞋,很苦恼地向丁瑶道歉:“我的鞋子坏了,我得回去换鞋了。”   大姐头倒也爽快,看了眼鞋,一挥手:“行吧。回头见。”   不要见了!   顾不上水深,诸弯弯拼命奔向按摩池。   “陈不周!”   这里太危险了tat   但陈不周并没有注意到她。他背对着她,靠着一个按摩器械,晃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知道在看什么。诸弯弯只能拎着鞋、踩着水,被浮力带得东倒西歪,好容易走到陈不周身边,使劲抓住他的胳膊。   “你在看什么?”   她探着头也去看。   看得这么专注,不管我怎么喊都听不到。   好可疑啊。   陈不周这才意识到诸弯弯过来了。   他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紧张,想都没想就侧过身按住她脑袋,把她压进怀里。   但诸弯弯已经看到了。   即使只有一个画面,即使她一下子还不能意识到她看到的是什么,但她看到了,就不可能忘掉。   是陈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判失误,亲亲和在一起都在下章。   还有,下一章,会长的! 第36章   39   诸弯弯乖乖地靠在陈不周的怀里, 他不放开她, 她就不动。   但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她的回忆清楚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个陈程搂着一个高挑的女人、侧头和她说话的画面。   他们很亲密,是那种一眼就能感受到的、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们关系的亲密。   说有事不能和他们一起来玩, 原来是这样啊……   等了一会儿,发现陈不周按着她的手放松了, 诸弯弯把他的手拉开, 安静地低了一会儿头,然后仰脸去看他。   但陈不周没看她,只是拧开水瓶, 问她:“喝不喝?”   水还剩下小半瓶。   诸弯弯觉得心里很闷,就像有团烦躁的小火苗, 于是她接过水瓶, 咕嘟咕嘟, 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光。   喝完以后,她认真地盯着陈不周,一脸严肃。   “我要回去换拖鞋!”   ——   室内的地面光脚踩还好, 但外面的地面却很粗糙, 到处都是砂砾, 还被太阳烤得发烫,诸弯弯本来很有骨气地想自己走回去,但刚走了两步, 就有点走不动了。   “行了。”   陈不周捏住她的脖子,把空了的矿泉水瓶掷进垃圾桶,然后蹲在诸弯弯跟前,朝自己后背扭了下头,“上来。”   没听到回应,他又回头看她一眼:“赶紧,我又不是没背过你。”   她确实被他背过好多次,但这次可不一样。   陈不周只穿了一件泳裤,而她……   她的罩衫被丁瑶抢走,忘了要回来了tat   但没等她犹豫完,陈不周就开始不耐烦了。   他皱着眉再次回头,语气很差:“磨蹭什么?能不能快点?”   诸弯弯顿时就什么都不敢想了,立马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   “抱紧了啊。”   陈不周懒懒地瞥她一眼,捞起她的膝窝,把她背了起来。   周围人很多,大家都在朝他们看。   诸弯弯被看得不好意思,使劲把脸埋在陈不周的脖子里,决定掩耳盗铃。   比起她脸的温度,陈不周刚从水中离开的脊背很凉,她贴着他,很舒服,很安心,慢慢地就走了神,再次想起看到陈程哥哥的那一幕。   虽然明白“陈程哥哥有女朋友”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里确实很失落,有点难以掩盖的小难过,但同时又有种“果然还是这样了啊”的小感慨。   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呀。   都已经女朋友了。   只能放弃了。   ……   这样想着,诸弯弯心里烦躁的小火苗慢慢就熄灭了,整个人都奇怪的轻松起来。   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的伤心。   但只是一点点而已。   嗯,一点点。   ——   一回到酒店房间,陈不周就毫不留情地把她丢到了床上,然后他扯了条大毛巾,活动着脖子往桑拿房走。   “你不出去了吗?”   诸弯弯趴在床上问他。   “不出去了。好累。”   说完,陈不周就砰地关上了桑拿房的木门。   ……   好累?   不就是在说她很沉,所以背她背累了!   诸弯弯鼓着脸盯住桑拿房的木门,盯了一会儿,又心虚地低头摸了摸肚子。   真的很沉吗?确实有点肉,但丁瑶说摸起来手感很好啊。   ……   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儿,诸弯弯觉得无聊了。   但陈不周不出去,她一个人也不想出去。   坐起来犹豫了一下,诸弯弯走到桑拿房前,悄悄地拉开门。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陈不周正披着毛巾坐在木头长椅上,仰头喝着水,好像很惬意。   诸弯弯偷看了几眼,也钻进桑拿房,坐到他旁边,晃着脚,不说话。   陈不周没理她,只是举起水瓶,把喝剩下的水从自己头顶浇了下去,然后甩了甩脑袋,甩了诸弯弯一身的水。   ……   看到诸弯弯生气瞪圆的眼睛,陈不周挑了下嘴角,把肩上披着的大毛巾盖到了她的脑袋上,还拽着毛巾边用力压了压。   诸弯弯老实地蒙着毛巾,垂着脑袋,也不挣扎。   过了一会儿,她放在椅子上的手悄悄伸出手指,戳了下陈不周的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小声地问。   陈不周看她一眼:“什么?”   “别装傻了,我都看到了。”   诸弯弯拉住毛巾边,压低自己的脑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程哥哥有女朋友了?”   “啊……那个事儿啊,”陈不周装得倒很好,“我没跟你说过吗?”   诸弯弯声音干巴巴:“没说过。”   果然早就知道了!   大骗子!   “我哥是交了女朋友,听说事很出色的海归建筑师,在国内和同伴合伙创立了公司……”   眼看诸弯弯的头越来越低,陈不周停了下来。   安静了一段时间,他拉门出去,抱了半个西瓜回来。   “行了。”他把西瓜放到椅子上,顺便拍了下她的头顶,“你也差不多现实一点,别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不周训她,每次都是一针见血。   她就是因为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想要和陈程哥哥在一起。   虽然知道年纪已经不小,但一点也不想认识其他的男人。   讨厌变动,不想改变,陈程哥哥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只要嫁给陈程哥哥,她的生活就不用改变,不用勉强自己去讨新的人喜欢,不用加入一个全新的社交圈。   她的人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的愿望,为什么就是不能如愿呢?   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去做刑侦顾问了……   好失败。   “要哭了?”   陈不周用西瓜勺去碰她的嘴唇。   诸弯弯甩掉拖鞋,踩了一下他的脚。   “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她罕见地、任性地、冲他闹了一次脾气。   “行啊。”   陈不周无所谓笑了下。   “今天你可以欺负我,我绝对不还手。”   “真的吗?”   “真的。”   诸弯弯想了想,把毛巾搭到自己身上,然后站起来走到他正面。   “站起来。”   她鼓足勇气命令道。   陈不周真的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诸弯弯立马光着两只脚踩上他的脚背,把额头重重压在他的胸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每次靠着他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陈不周让她靠着,低头轻声问:“你就这么欺负我啊?”   诸弯弯不说话。   陈不周捏捏她的耳朵:“对了,你到底跟李意说什么了?”   “你不是知道吗。”   诸弯弯还是不想理他。   说好不再提的,又说出来笑话他。   坏透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陈不周的声音,诸弯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慢慢睁大眼睛,从陈不周的脚上跳下去,震惊地望着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陈不周没有半点心虚,翘着腿坐回椅子上:“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吓成那样怪谁?”   不可置信!   诸弯弯愤愤地跑到桑拿房的角落,拿起用来冲身体的水管,捣鼓了一下就拧开水龙头,对准陈不周喷了过去。   叫你骗我!骗我!骗我!   陈不周下意识挡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真是……   喷过来之前还特意调成温水……   从小到大,一点长进都没有。   看到陈不周站起来就朝她走,诸弯弯握着水管的手软了一下。   她举着水管蹲到角落:“说好不还手的!”   “那你到底跟李意说了什么?”   陈不周用手挡着水管,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他说:“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她了。”   “……”   “我真的去问她了。”   陈不周说完,一点停留都没有,转身就走。   但他刚走了一步,就被诸弯弯抓住了脚踝。   水管被丢到了一边,水慢慢地淌过诸弯弯的脚底。   “她问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诸弯弯整个人蜷成很小的一团,把脸埋到了膝盖里,但抓着他脚踝的手还是很用力。   “我点头了……”   她的声音很小,涩涩的,几乎听不见。   但陈不周却在她说完后,站在那里,很久都没动。   突然,他挠了挠头发,转身蹲到诸弯弯面前。胳膊搭着膝盖垂着,想抬手碰她,最后却捡起了水管,心不在焉地冲着她的脚背。   “我说……”   半晌,他捏住水管,垂着眼睛,低低地出了声。   “我哥你是没希望了,要不,就跟着我吧?”   听到陈不周的话,诸弯弯的脑袋动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像从洞里钻出来的小松鼠一样露出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陈不周捏着水管的手指紧了紧,水花又四溅地喷出来。   他干脆地丢掉水管,伸手关掉水阀,无意间看到了椅子上的半个西瓜。   盯着西瓜看了两眼,陈不周起身把它抱过来,重新蹲回诸弯弯跟前,敲敲西瓜皮。   “跟着我,以后西瓜瓤都给你吃。”   诸弯弯还是看着他,不说话。但她又稍微地抬了点头,把鼻尖露了出来。   陈不周很大方地挖了很大的一块西瓜瓤,送到诸弯弯面前。   “吃不吃?”   一直在桑拿房里呆着,诸弯弯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现在是最渴的时候。闻到西瓜的味道,而且还是没有籽、最好吃的西瓜瓤,她没忍住,伸出脑袋张嘴就咬了一口。而陈不周的勺子一直举在她嘴边,她动都不用动,就能吃到下一口。   就这么吭哧吭哧地,没一会儿,诸弯弯就快把陈不周喂给她的一大块西瓜瓤全吃光了。   还剩最后一口西瓜,诸弯弯张了张嘴,却没有去吃。   她抬起眼睛,看着陈不周,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什么叫、跟着你?”   几个字就换了一口气,胆小得好像随时都要钻回洞里去。   她虽然被蒸汽蒸得有点晕,但陈不周的意思,她还是隐约地听了出来。   可是,她不确定。   因为从小到大,陈不周每次跟别人介绍她,说的都是“她是跟着我的”,连别人介绍她的时候也说“她啊,她是跟着陈不周的”。   所以……她本来就是跟着他的,一直都是跟着他的。他现在说,让她跟着他……   陈不周没回答,只是用勺子碰了碰她的嘴。   诸弯弯张嘴,咬到那块西瓜。但她刚想吃,陈不周就拿开了勺子,侧着头靠到她脸边,贴着她的嘴唇,把外面的那块西瓜咬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慢,嘴唇相碰的触感清晰而直白,诸弯弯咕咚一声,把她咬到的那一整块没嚼的西瓜一口咽了下去,噎得喉咙疼。   但她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只是抿了抿嘴,然后垂着眼睛,很小声地说:“你抢我的西瓜。”   “嗯,我抢了。”   陈不周又挖了一块西瓜,看她。   “还要吗?”   诸弯弯低着头,呼吸慢得快要消失,咬着嘴唇一点点地鼓起脸。   过了很长的时间,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几句对话翻译一下~   诸弯弯:你亲我了。   陈不周:嗯,亲了。   陈不周:还让亲吗?   诸弯弯:嗯。让亲。   还是决定早一章亲一下,所以就把两天的更新合并了,刷新一下应该就能看到啦。昨天已经买过的这次就不用再买了,这是送给你的亲亲~   o(*////▽////*)q 第37章   40   “找到你了!”   就在陈不周把西瓜挖出来、刚送到诸弯弯嘴边的时候, 姜小雏毫无预兆地砰地推开门, 兴奋地朝里喊。   几乎同时,诸弯弯用力猛地推了陈不周一把, 陈不周一时不察,直接被她推得摔坐到了地上。咚的一声,声音很响。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姜小雏被诸弯弯的勇气吓得惊呆了,对诸弯弯说话都磕磕绊绊:“……我、我看你鞋在外面, 知道你回来了, 就到处、找你……”   诸弯弯看都不敢看陈不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直接跑到桑拿房外, 还不忘把门关上。   姜小雏看她猛地跑出来,又吓了一跳。   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不放心地问:“你没事吧?”   诸弯弯眼神呆呆的喘着气:“没事。”   “没事就好……”   姜小雏又纳闷, “好端端地, 你们俩蹲到角落去干嘛?”   突然,她恍然大悟地盯住诸弯弯,暧昧地笑起来:“你们是不是在……?”   “什么意思?”   这会儿, 诸弯弯却睁大了眼睛, 真诚得好像完全没听懂姜小雏意味深长的暗示。   “我们在里面吃西瓜, 西瓜汁黏到了手上,就到角落的水管那儿洗手。但是陈不周非要把西瓜汁往我脸上抹,我就推了他一把。”   她的话音刚落, 桑拿房里就dang地一声,传出了很清脆却很重的响声。   是陈不周把勺子砸到墙上的声音。   诸弯弯咬了咬嘴唇,心里也很沉。   但是……   跟陈不周在接吻……   她真的说不出口tat   但姜小雏却没注意到那个声音。   在她看来,诸弯弯的解释义正言辞、合情合理、有理有据,而且那种事确实是陈不周能做出来的,所以她只是迷惑了一小下,就被她说服了,然后开始追究起差点被遗忘了的“罩衫事件”。   ……   等姜小雏躺到床上玩着手机休息,诸弯弯回到桑拿房,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悄悄地拉开一个小缝。   陈不周竟然还在坐在刚才被她推开的地方,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怎么办……   刚跟着他,就惹他生气了……   这次可完全是她的错tat   没等诸弯弯想出办法,听到声音的陈不周就慢慢地扭过头,冷冷地盯住她。   诸弯弯顿时就想关门逃跑。   陈不周:“你关门试试。”   ……   不敢试。   诸弯弯耷拉着脑袋走进桑拿房,一点一点磨蹭到陈不周跟前,朝他伸出手:“起来吗?”   陈不周看都不看她。   “起不来。”   他没骨头一样懒散地瘫坐着,面无表情,“刚才被人推了一把,浑身疼。”   陈不周冷着脸无赖起来,诸弯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弯腰抱住他,想把他拖起来。但陈不周不配合她,她不管费多大的劲儿都没办法把他抬起来一点。   “刚刚推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劲的?”   陈不周看她累得鼻尖上的汗都冒了出来,扯扯嘴角,抬手捏住她脖子。   诸弯弯还抱着他的腰,只能仰脸看他。   陈不周的脸还是沉着的。   他盯着她:“我亲你一下怎么了?”   诸弯弯使劲摇头。   他又问:“被别人知道又怎么了?”   诸弯弯继续使劲摇头,摇得自己头发晕。   但是陈不周还是不高兴,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诸弯弯想了想,跪坐到地上,按着陈不周的脚踝,撑着身子凑过去,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   亲的感觉……怎么说呢?   没有怦然心动、也没有腼腆害羞。   很简单的、很平常的、就像那些她生活里最习惯的事……就像喝着他顶着太阳拎回来的冒着凉气的橘子味汽水、嚼着他大课间拉开教室窗户、丢给她的苹果味软糖,吃着他批发了一大袋、送到她卧室窗前的的哈密瓜冰棒……   是最普通,也是让她最开心的事。   “我买了……”   突然,陆三水哐地推开门,然后,他就看到了反手撑地、差点仰面倒下的陈不周,还有仓皇站起来、把手藏到后背的诸弯弯。   啥情况?   陆三水没搞懂。   但作为贫穷单身直男的他立马就不去想这个了,咧着嘴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我买了这儿的特产冰淇淋,赶紧出来吃,一会儿就化了!”   诸弯弯背着手、忐忑地低头看了眼陈不周。   这个笑……   他已经被她气笑了tat   诸弯弯吓得连手都没敢伸,就这么背着手直接冲了出去。   在她出去以后,陈不周才慢吞吞地捡了毛巾走了出来。   陆淼奇怪地看着他:“心情不好?”   “没有。”   陈不周笑着磨了下后牙,看了眼心虚地埋头吃东西的诸弯弯。   “我挺开心的。”   ——   虽然做了坏事,但诸弯弯其实也挺开心。因为中午吃过饭以后,他们五个人就一起走了了出去,诸弯弯左手拉着姜小雏,右手捏着陈不周披在肩上的大毛巾的小角,安心感爆棚。   就在他们走到乐园区的时候,中央巨大海盗船的大船帆突然扬了起来。   帆上除了印着水上乐园标志的钉子暗纹,还用明亮的金色写了几个大字:   双人水枪射击比赛。   “比赛?”   陆淼一看到比赛,精神顿时亢奋,转身就跑前面打听去了。   没多久,他失望地走回来,刚才的兴奋全没了。   没等他说,姜小雏就好奇地问:“奖品是什么?”   “只要参加就有奖。就算什么都没射到,也会给个‘感谢参与奖’。”陆淼朝对面小商店指了指,“就是那个,钉子玩偶。”   姜小雏看了看小商店前摆着的那个跟瘦胡萝卜似的灰色钉子玩偶,又问:“第一名,第一名呢?”   “海龟岛三日游?”   陆淼挠挠后脑勺,“反正就是可以免费去那个岛上玩三天,吃、玩、住宿全都包。”   姜小雏看向诸弯弯:“海龟岛是哪儿?”   诸弯弯:“东经121.52,北纬37.56,是海鸥市海域里的一座小岛,因岛屿远看状似海龟,故名曰海龟岛。岛上水产丰富,盛产海参、扇贝等名贵海珍品,居民以渔业养殖为生,交通不便,每天只有一班船往返于海鸥市。”   她补充:“《熊猫新闻月报》2017年第7期第5版左下角报道,‘未开发的荒芜渔村海龟岛正在发展旅游业为目标进行商业开发,预计下月即将完工开放’,三日游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这时,就像应和着她的话,海盗船上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方罩着黑色的油布,因此即使是烈日当空的中午,周围的人也能清楚地看到屏幕上播放的内容。   冠军奖品!   两张海龟岛试营业全程邀请票!   拿到这张票,你将成为海龟岛建设后对外放的第一批客人!   海岛渔村农家乐!   所有海鲜食材全部可免费享用!   ……   看到这一句,诸弯弯的神情突然专注了起来。   她盯住屏幕。   很快,后面出现了海龟岛的宣传片。   牡蛎。蛤蜊。蚬子。蛏子。蚶子。海虹。海蛎子。……   大量肥美新鲜的海鲜不断出现在眼前,诸弯弯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熊猫市不临海,真正新鲜的活海鲜不仅难买还很贵。冰块里的海鲜怎么能和活蹦乱跳的的海鲜比呢?连虾都不是甜的!   陈不周看了眼已经呆住的诸弯弯,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宣传画,扭头叫陆三水:“陆淼。”   见陆淼回头,他朝船上扬起的帆示意:“要不要玩这个?”   “咱们俩要上,那冠军肯定没悬念。但关键是人家不让啊。”   陆淼摊摊手:“我也是问了才知道,那双人指的是‘情侣双人’,必须得一男一女才能报名。”   “那算了。”陈不周抬脚准备走。   但马上,他的胳膊就被诸弯弯抓住了。   陈不周:“干嘛?”   诸弯弯指指自己,还满怀期待地点了下头。   陈不周嗤地笑了:“你上次射击测试,中靶了吗?”   ……   ……   跟着他以后,虽然西瓜瓤给她吃了,但在其他方面,他对她的态度完全没变啊……   tat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被推开两次的)陈不周,真的很难高兴。   #防Bug问卷调查#   我是海鸥市土著居民,所以不是很清楚熊猫市的海鲜情况,不临海的小仙女们,你们吃海鲜方便吗?觉得什么样的海鲜最好吃?很快就要出发去海龟岛进行第三个案子了,要提前准备一下。   还有,因为更新晚了,所以还是50个红包。欠的更新我都记在小本子上了,会补的。 第38章   41   虽然陈不周对她进行了日常的嘲讽, 但还是压着她的脑袋带她找去了比赛的报名点。   报名点是乐园中间一个企鹅形状的窄小屋子, 屋子狭窄得只能坐进一个人。   通过窗口往里看,工作人员正吹着风扇、昏昏欲睡地整理着单据。   看到又有人堵到了窗前,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重复着说了很多遍的话:“不好意思,射击比赛的报名时间截止至13点……”   诸弯弯一听,脑袋就耷拉了下来。来时的小路沿途有时钟, 她当时看了一眼,那时候就已经是13点11了。   但她还是有点舍不得放弃, 眼巴巴地盯着窗口不想走。   陈不周轻踢了她的鞋拖一下, 侧脸低头看她。   “怎么办啊?”他语气懒懒地逗她,“报不上名了,大闸蟹、生牡蛎、海蛎子, 全没了……”   坏死了。   诸弯弯鼓鼓脸,低头踢回去。   陈不周闹着玩一样地笑着又踢回去。   诸弯弯板着脸, 再次踢回去。   于是, 两个人你踢我的鞋, 我踢你的鞋,一个人心情很好一直在笑,一个人脸板着脸、腮帮子像小河豚似的鼓呀鼓, 就这么安静地在原地开始了战争。   “请问!”   突然, 企鹅房子里工作人员把脑袋从窗口探了出来。   他眯眼盯着他们手腕上的手环, 冲他们喊:“你们是vip客人吗?”   诸弯弯想起丁瑶的话,点了点头。   她走回窗口前,把手环伸给他看:“我是第73号。”说着又使劲把陈不周的手拖过去:“他是74号。”   “73……74……”   工作人员听完, 低头在本子上记了两笔,接着就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号码牌和一张说明书。   “这是你们比赛的号码牌,比赛的流程和介绍都在参赛说明上了。”   他把东西递给他们,笑着说,“祝你们取得好成绩。”   诸弯弯还没从“比赛名额失而复得”这件事上回过神,旁边几个刚因为错过报名时间而被打发走的人不干了,一起堵到了窗口。   “凭什么给他们办、不给我们办?!”   “就是!他们来的比我们还晚!”   “我不跟你说!你们经理在哪儿?”   ……   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男有女,其中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的瘦子上蹦下蹿得最厉害,看起来像是这群人里领头的。   因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附近的经理很快赶了过来。   了解了情况,她不卑不亢地对那群人解释:“这两位是我们乐园的vip客人,按规定,他们只要在第一场比赛前刷票进入游乐园,就算自动报名参加了今天的比赛。”   她微笑着强调,“这是我们的规定,是VIP客人享有的福利。票的价格不同,所享受的待遇不同,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闹不出结果,在跟班面前丢了面子的莫西干头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   但他刚转身,突然眼睛一亮,冲着一个虎背熊腰的肌肉男喊起来。   “哥!”   他跑过去,“你和嫂子报名这个比赛了吗?”   确定那个胸口刺青的肌肉男和他旁边的大胸女人已经报名了比赛,莫西干头顿时又有了底气。   他明目张胆地用手指指着诸弯弯和陈不周,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边添油加醋地向机头男说情况。   没多久,他又趾高气昂地走到诸弯弯两人跟前,“vip厉害呀~?”   他的语气不阴不阳,用大拇指朝后指指:“看见没?我哥我嫂子,那都是道上混的,都是玩真刀真枪的。就你们两个还想拿奖,做梦去吧!”   陈不周根本懒得理他,掏掏耳朵看远处,完全当做没听到。   诸弯弯倒是皱眉看了一遍他的表演。   感觉是个很奇怪的人。   出于刑侦局顾问的责任感,她问:“你哥是混哪个区的?”   莫西干头得意地哼:“第七大道威风堂,我哥叫望天狼,和堂主那是过命的交情!堂主啸天虎!听说过吗你?”   “哦。”诸弯弯没兴趣了。   她认真地看着莫西干头回答:“啸天虎我知道,李强嘛。”   陈不周乐了,“你从哪儿知道的?”   诸弯弯踮脚,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上个周被查到管制刀具,刚关进去。”   陈不周扯扯嘴角:“那威风堂呢?”   诸弯弯的回答还是一板一眼。   “第七大道28号,威风堂网吧。”   ……   ……   等人群散开,诸弯弯拉着陈不周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看比赛说明。   比赛方式就是坐着水道上的游艇,射击水道一侧屏幕上闪现的怪物。   比赛全程在室内黑暗的环境中进行,为了增加比赛难度,期间也会有各种像游艇触礁剧烈晃动、滔天巨浪来袭冲击等阻碍的发生。   射击用的液体也是限量的,只有一桶,项目组就是通过每组分发的液体的不同,来判断击中怪物的是哪对组合。   ……   比赛看起来倒是很有趣,但诸弯弯看着看着,报名前的兴奋感就被担心淹没了。   因为……   她的射击……   非常差……   陈不周看了看她咬着嘴唇担心的样子,翘着腿望着天空:“牡蛎、蛤蜊、蚬子、蛏子、蚶子、海虹、海蛎子……”   没等他说完,诸弯弯已经斗志昂扬地站起来:“我们去练习吧!”   练习地点是水上乐园的地下电玩区。   那里有一整排的水枪射击游戏,虽然只是站在原地举着水枪射击、比起正式比赛要简单很多,但作为练习已经足够了,尤其是是对诸弯弯这种就算站在原地也射不中目标的人来说。   ……   “胳膊再抬一下。”   “胳膊又掉下去了。”   “胳、膊……”   本来陈不周是和诸弯弯一人开了一台机器练手,但他这边一局没打完,诸弯弯已经失败三回了。他干脆退后几步,边射击着他的怪物,边用余光去看诸弯弯。   但她的耐力实在太差,稍微举一会儿水枪,胳膊就不自觉地往下滑,怎么提醒都不行。   陈不周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左手拿着自己的水枪继续射击,右手环住诸弯弯,托住她握枪的手肘。   “通关了!”   被陈不周托着手肘,果然就有精力先瞄准再射击了!   诸弯弯看着被她打翻在地、口吐白沫的大鲨鱼,心情舒畅得不得了。   开心!   这时,陈不周也顺利地通了关,而且还打破了前面的记录。工作人员那边收到消息,立马送来了一个钉子玩偶作为破记录的奖品。   玩偶里面填满了温感记忆棉,捏起来非常舒服,诸弯弯开心得抱着玩偶,捏来捏去。   但陈不周还是懒洋洋的没什么表情。   诸弯弯用玩偶戳戳他:“你怎么都不高兴?”   “我一个刑侦总局的,玩水枪破个记录还高兴……”   他扯扯她的脸:“丢不丢人?”   好像是有点丢人……   算了。   诸弯弯抱着玩偶,仰起脸,笑容甜得酒窝都露了出来:“比赛的时候,你也像刚才那样帮我一下吧?”   陈不周嗤笑着转身,拿起水枪开新局:“那还不如我自己拿两支水枪。”   诸弯弯抱着玩偶又跑到他面前:“但规定上说,必须一人一把枪!”   陈不周用水枪柄敲了敲的肩膀,把她赶到一边。   “自己练去。”   ……   ……   陈不周又玩了一局,就拍拍她的头去外面买水了。   诸弯弯只能左手托右手地练。   但没一会儿,她的左手也累了。   胳膊使不上力气,手抬不起来,明明能射中的怪物也射不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溜走。虽然正式比赛中没有漏掉怪物就扣分的内容,但一直浪费有限的比赛用水却射不中,分数照样会很低啊。   就在她想对策的时候,突然旁边呲过来一束强力的水束,直接击中了她屏幕上的怪物。   她吓了一跳,回头去看,那个胸口有刺青的高大肌肉男正站在她身边。他邻着她开了台机器,却不往自己的屏幕上射,反而把枪口对准了诸弯弯的。   “抱歉抱歉!”   他大笑着嘲笑她,“看你的枪歪成那样,我还以为你要射旁边的那个怪物呢!”   “狼哥厉害!”   “狼哥再露两手!”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还傻不拉几地跟着起哄叫好。   在被他接连抢了三只小怪以后,诸弯弯看到了走回来的陈不周。   她放下水枪,跑到陈不周身边。   “他是李强的同伙。”   她做了一个扣手铐的动作,严肃地小声说,“我们把他抓起来吧?” 第39章   42   听完诸弯弯的告状, 陈不周就抬起头, 朝那群还在用挑衅眼神看他们的人看去。   一群只会喊的混混,要真打起来, 他一个人就能全对付。   但诸弯弯还在这,别看她说什么“把他抓起来”说得义愤填膺,但他真要上去, 等一场面乱起来,她肯定又要吓得拉着他往外跑。   胆比兔子都小。   他把水的瓶盖拧开, 塞到诸弯弯怀里, 向他们走。   “玩得不错啊,咱们俩开一局?”   他单手撑着机器台,伸手碰着触屏问肌肉男, “我记得这机器有联机挑战模式来着……”   肌肉男也是要面子的人,有人邀战, 当然要上。   他站到机器前看, 很有气势地拍拍胸脯:“那就来吧!”   比赛开始, 陈不周还是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睛,什么表情都没有。   肌肉男射击的气势倒是相当足, “吼”、“哈”地喊着, 简直不亦乐乎。   他的那些小弟也没闲着, 在旁边加油助阵,呐喊声吵得很。还有一个甚至想来妨碍陈不周,但刚靠近几步, 就第一时间被诸弯弯发现了。   她勇敢地抱着玩偶挡在陈不周身后,使劲瞪住那个吊眼角的绿毛。   凶……   ……   ……   绿毛被她瞪得倒退回去了。   诸弯弯哼了一声,转身回去。   吓死了……   还以为会被打tat   五分钟过后,一局结束,陈不周打了个哈欠,放下水枪,面前的屏幕显示着的两个字:   “胜利”。   “什么破机器!”   肌肉男把水枪一摔,踹了机器机箱一脚,按着自己的手心骂:“硌得老子手疼!”   骂完,他逼近到陈不周跟前,“等正式比赛,虐不死你们。”   说完,放下狠话,就走了。   输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啊?   诸弯弯呆呆地看着肌肉男离开的方向,突然觉得他有点厉害。   “谢谢啊。”   陈不周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身走。   “谢什么?”   诸弯弯摸摸脑袋,一下子就想到了。   “你看到我保护你了?!”   她追到陈不周身边,“是不是很帅?我一瞪他,他就吓跑了!”   说着她又堵到陈不周跟前,瞪起眼睛。   “看,我就是这么瞪他的,是不是超凶?”   ——   下午3点50,一群人拿着号码牌,按数字排好队上游艇。   因为报名的时间很短、再加上也不是所有的情侣都对这种比赛感兴趣,所以参赛的选手并不多。诸弯弯和陈不周排在最后,也不过是第49号。   比较讨人厌的是,肌肉男和他的女朋友是第48号,正好排在他们前面。   看着诸弯弯套上笨重的救生衣、再笨拙地站上摇晃着的游艇,他很没有礼貌地大笑了一声,还笑破了音,就像鸭子叫一样。   诸弯弯鼓鼓脸。   笑什么笑,陈不周都没笑我!   陈不周:“噗。”   ……   ……   下午3点59分,所有玩家各就各位,整条的大屏幕亮了起来,每个人面前的区域都显示着“准备中……”的字样。突然,屏幕刺眼地一亮,游戏正式开始,怪物闪了出来。几乎同时,玩家们的水弹有快有慢,纷纷开始了射击。   但诸弯弯和陈不周都没着急。   陈不周射两下就停下来,研究着带刻度的透明水箱。   诸弯弯则在观察游戏界面。   游戏比她想象中设计的还要高级,不仅有明确的网格坐标,枪口还有红外射线能提醒玩家瞄准与否。这对她这种不知道会射到哪儿去的人简直太有用了。   扭头再和肌肉男的界面对比一下,怪物的出现完全同步。也就是说,所有人面对的游戏是完全相同的,并没有随机地图。   她尝试着举起水枪,瞄准最大的一个目标。但她还没来及扣动扳机,那个巨大的怪物就被砰地击倒,在它消失的同时,一行红色的小字浮现出来。   48组+5分。   陈不周射中目标后,怪物消失时出现的分明是是“49组+分数”。   看来允许抢怪。   ……   不是bug吗?!   但不管抢怪的设定是不是bug,反正肌肉男已经这么干了。他快速地射击完自己面前的一波怪物,就会去抢诸弯弯瞄准的怪。   陈不周扫了肌肉男两眼,又看看诸弯弯气得鼓起来的脸,贴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嗯!”   诸弯弯点着头,眼睛慢慢地亮起来。   接下来,诸弯弯只要摆出瞄准姿势,肌肉男就猛地调转枪头过去抢。但她却锲而不舍,每次都对着那个最大的那个土黄色扛铁锤的秃头巨人怪瞄准。   肌肉男也锲而不舍地跟她卯上了,不断从她手里抢走她想要射中的目标,逼得她一次真实射击的机会都没有。   看诸弯弯气得想摔抢,肌肉男乐得嘴巴都合不上。   但没多久,肌肉男就得意不起来了。   由于他挥霍着水到处抢怪,比赛的进度条才到28%,他的水箱就空了。他女朋友也没好到哪儿去,32%就用尽了最后一滴水。   陈不周余光看了一眼:“行了,那边是你的,这边交给我。”   “好嘞!”   本来垂头丧气的诸弯弯突然精神抖擞,她把枪口对准肌肉男面前的界面,盯紧屏幕:“我说射哪个就射哪个啊……(3,17)!”   砰!两人同时击中左侧那个蛤~蟆一样满身疙瘩的绿色泥巴怪。得分87x2。   几乎是击中的瞬间,诸弯弯就又开口:“(25,1)。”   陈不周闻声立马调转枪口,对准那只独眼单脚的紫色怪物。   得分95X2。   “(13,19)。”   得分100x2。   ……   就在她因为被抢怪而着急的时候,陈不周告诉她,水箱里的水总共只能射击100次左右,两人分的话,一人只能射击差不多50次。   那时候她就知道,除了不能失误,更重要的是每一次射击都要争取更多的分值。   而这件事,她再擅长不过了~   通过短时间的观察,游戏里一共18种怪物,每种的分值都不一样。而所有怪物的模样和分数,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最高的是脑袋上长满刺的灰色蚯蚓,100分。   其次是尾巴分叉成两条的黑色蛇。98分。但有种15分的蛇看起来和它很橡,也是黑色的,只不过那种蛇分叉的是舌头。   ……   分值最低的当然是肌肉男不停从她这里抢到的那种土黄色扛铁锤的秃头巨人怪。5分。   很快,前面游艇上激烈的射击都慢慢地停了下来,大家的水全都陆续用完了。   只有诸弯弯。   她尽情地对肌肉男准屏幕里最高分数的怪物,看着他变绿的脸。   砰、砰、砰、砰、砰。   抢怪,果然很开心啊~   突然,屏幕里冲出了怪物军团。怪物挤满了整个屏幕,最低的怪物也是91分,根本不用瞄准,随便扫射就能赚得满盆满钵。   诸弯弯看了眼95%的进度条,扬起嘴角,trutututu,开始扫射!   看着不断倒下的高分怪物,在看着不断闪现的分值数字,她的耳边甚至出现了手心里摇晃的硬币相互撞击的好听声音。   好爽……   o(*////▽////*)q!   10分钟后,比赛出口,诸弯弯左手一张票、右手一张票,和拎着钉子玩偶的肌肉男擦肩而过,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跑了两步,她停下来,转身面向陈不周。   “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她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踮着脚把票递向陈不周:“你陪我一起去吧。我给你捞鱼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的问题说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实在过得不太顺心,情绪一直好转不起来,总也打不起精神写文,负能量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多,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很糟糕。我也在想办法调节了,希望能尽快变回以前的状态吧。   当然,这并不能作为我不更新的理由,答应日更是不能食言的,所以我真的有把欠的更新记在本子上,5.10/14/16/18的更新都会在后面补回来。从今天就开始补~   还有,下章就要开启新地图“海龟岛”了。   【海龟岛神秘杀人事件】,敬请期待!   嗯,这章还是50个红包。 第40章   43   8月11日, 周五, 早上六点,诸弯弯背着大背包迫不及待地从出租车上下来, 面对大海深深地嗅了一下。   好舒服……   o(*////▽////*)q   海的味道咸咸的,清新得不得了。太阳还没高升,海风也是清清爽爽的, 吹到身上,舒服得全身毛孔都打开了。如果不是背包太沉, 诸弯弯都想立刻光着脚踩过沙滩、跑到海水里冲脚背。   但在她后面走出来的陈不周却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T恤皱着, 头发乱糟糟,遮光眼罩拉起盖在额头,睡眠不足地眯着眼睛, 看谁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整个人都透露着“别惹我”的气息。   为了能挤出今天外出的时间, 他在研究院的实验室里待了两个通宵, 直到今天凌晨才结束。刚收工, 又被诸弯弯拉着拼了命地赶飞机,出租车司机听了他们的登机时间,一路上也是开得不要命, 经过一段坑洼路时, 整个车都“砰砰砰”地蹦了起来。   好容易坐上飞机, 陈不周戴上眼罩就倒下要睡,旁边坐着的却是个抱小孩的老人。老人根本管束不住那个两三岁的小孩,满飞机都能听到他在尖叫乱喊、嚎啕大哭。   诸弯弯眼睁睁看到那个小孩的脏鞋底踹到陈不周的胳膊, 吓得立马捂住了眼睛。   ……   集合地点是海边长提尽头那座巨大的海鸥雕塑下。   木石长堤伸向海中,十分狭窄,如同独木桥般只能容一人通过。诸弯弯攥着陈不周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摇摇晃晃地走。   长提的周围都是海水,凶猛冲撞着长堤的海水不断溅到诸弯弯脚边,声音轰鸣。   明明在远处看,整片海都明亮温驯,没想到当置身其中时,它却变得这么富有攻击性,就好像绵羊突然露出了尖牙……   诸弯弯抬头看了看,天空好像突然变暗了,风也变得很大很冷,猛烈地刮在她裸///露的胳膊和小腿上,让她很想搓着取暖。   突然感觉很不安……   等陈不周拖着越走越慢的诸弯弯走到长堤尽头,海鸥雕塑下已经站了一群人。一个挥着印有“海龟岛欢迎您”小红旗的年轻男人跑着迎过来,“你们两位就是陈先生和诸女士吧?”   他笑容爽朗地从包里拿出两顶小红帽,分给陈不周和诸弯弯。陈不周接过来,随手就把帽子倒扣到诸弯弯脑袋上去了,正好把她乱飞的头发压住。   诸弯弯看了看手里的帽子,帽子上刺绣了一只一笔画出来的翘着尾巴的小乌龟,有点可爱。   她踮脚想帮陈不周也戴上,但胳膊抬到一半,就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收回去了。   她捏着帽子,低头鼓了鼓脸。   不让戴就不让戴,凶什么凶……   爽朗的小红旗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小动作,自顾自地开始介绍:“欢迎参加这次海龟岛三日游的试游项目,我是黄宇,是这次海龟岛三日游的导游,咱们之前就联系过了。”   听到黄宇的声音,诸弯弯又抬起头。   之前和黄宇联系的一直是她,虽然她每次都很不知所措地想快点结束对话,但黄宇总要拉着她说一大堆的话 。所以即使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黄宇,她也已经知道了黄宇的很多事情。   比如,历史上的海龟岛虽然算不上与世隔绝,但岛上的居民都以打鱼为业、世代靠此为生,很是封闭,很少有人会离开小岛。但在几十年前,出现了一批向往外界生活的年轻的人,他们不顾老辈人的劝阻,选择了离开岛屿,到大陆开始新的生活。黄宇的父母就是离岛的那一批人。   但跟厌恶小岛落后生活的父母不同,从小在海龟岛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直到读书时才被接出岛的黄宇却热爱着这座小岛。   据他说,他对海龟岛有着很深的感情,一直希望能回到海龟岛、为海龟岛做出贡献,因此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就报名应聘了海龟岛旅游项目的导游,对这项工作有着非常大的热情……   总之就是个非常积极向上有理想的好青年。   好青年黄宇按流程和诸弯弯打完了招呼,就情绪高涨地转身看向等着的其他人:“各位,咱们人齐了,准备上船吧!”   诸弯弯顺着黄宇的目光向台阶下看去,他说的“船”正被绳子拴着系在石壁上。   但说是船,其实就是艘8座的国产小快艇,蓝色的塑料椅子脏兮兮的,椅背和椅座上还有裂痕,船工正站在快艇入口,把橙黄色的救生衣往黄宇手里递。   “能让一下吗?”   诸弯弯正伸着脖子在看,身后就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到是个比她还要矮一些的中年女人,穿着迷彩的短袖短裤,留着毛躁的齐肩短发,皮肤有些粗糙,人很干瘦,只有眼神自信干练。   “我想拍几张快艇的照片。”   她手里举着的相机,向诸弯弯解释。说话时不苟言笑,看起来很严肃,但语气却很客气。   诸弯弯点点头,给她让出了地方,然后拉着陈不周去排队领救生衣上船了。   排在她前面领救生衣的,是一个打扮很惹眼的女人。   真的非常惹眼。   因为要乘船去海岛旅游,所以大家都穿的比较舒适休闲,但她却穿了条像旗袍一样完全贴身的黑色长裙,而且那条长裙除了胸部和小腹附近被布料遮挡外,其他地方全部是半透明的纱。脚下也是双超过十厘米的裸色高跟鞋,鞋跟细得都快要断掉了。   搭配着这样的衣服,她的妆容自然也非常浓艳,嘴唇像盛放的红玫瑰一样鲜红,连诸弯弯都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好几眼,还被她发现了。但她却一点也不在意诸弯弯好奇的目光,还朝她笑了一下。   诸弯弯呆了呆,躲到陈不周身后去了。   ……   很快,随着马达嘟嘟的响声,快艇飞快地行驶了起来,在海水中驰骋。   海水不断被冲到两边,激起无数白色的细沫般的浪花,胆小的诸弯弯怕掉到海里,只敢坐在靠里的座位,隔着陈不周才能安心地朝海里看。   但是看着看着,一开始对海的新鲜感就没有了。   前面是海水,后面是海水,左边是海水,右边还是海水,一点意思都没有。什么时候才能到岛上吃到海鲜呢?不知道那些贝类能不能直接烤着吃,烤鱼也很好吃,但原汁原味的清蒸也可以……   陈不周一低头,就看到诸弯弯正在走着神舔嘴唇。   他看了一会儿,从包里拿了根牛肉///棒拆开,塞到她嘴里。   诸弯弯下意识咬了一口,接着又咬了第二口,但等她打算咬第三口的时候,却突然推开陈不周的手,小狗一样地伸出舌头,用手使劲扇着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辣……   一开始还没感觉,现在越来越辣,眼泪都快被辣出来了。   诸弯弯眼泪汪汪地去看陈不周手里的牛肉///棒,是红色的终极变态辣椒味牛肉///棒。   谁会吃这种东西?肯定是他故意买来欺负她的!   诸弯弯气呼呼地去看陈不周,但因为眼睛还水水的,完全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陈不周弯着嘴角、心情很好地捏捏她的脸,从包里拿出一盒甜牛奶,插好吸管递给她,她立马就顾不上和他生气,抱住牛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们斜前方的那个惹眼的女人转过了身,手搭着椅背,正朝他们咯咯地笑。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她娇俏地歪了歪头,“反正船还要好久才能到,我们来互相介绍一下吧。”   她玩着自己的漂亮的卷发,“我是贺雨晴,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做广告策划。海龟岛的宣传也是我们的项目,所以我就收到了邀请,做了第一批客人。”   她的声音像是压着嗓子故意发甜一样,娇滴滴的,而且时不时就整整头发、摸摸指甲,做一些引人注意的娇俏的小动作。   但诸弯弯注意到的,却不是她的小动作。她发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贺雨晴每次看向那个穿着黑色POLO短袖的中年男人的眼神,跟她看向其他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要说哪儿不一样……   要更意味深长一点?   反正就是不一样。   那个男人留着很短的、几乎贴着头皮的板寸头,皮肤略黑,人很精神,鼻梁挺拔,人算得上英俊。但眼角还是有不少轻微的细纹,看起来年纪并不算轻。在贺雨晴说完后,他就立刻接上了话。   “刘政。文刀刘,政治的政。”他笑着介绍,“我在加贝工作。”   “你在加贝工作?”   一直在前面跟船工聊天的黄宇突然扭过头,兴奋地说,“我们岛好多外出打工的人,都是通过你们公司找到的活!”   经他这么一说,快艇上的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是刘政说的是哪个“加贝”了。   加贝人力资源,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型劳务公司。有名到现在只要说起劳务公司,首先被提起的一定是加贝。   刘政看起来开朗健谈,有说有笑地和黄宇聊了几句,被问到为什么会成为第一批游客,很大方地揽住坐在他身旁的女人。   “我是沾了我老婆的光,拿到了家属票。”   他亲昵地捏捏地妻子的肩膀,笑着问她,“是吧?”   他说的妻子,就是上船前要拍快艇照片的干瘦女人。   即使在丈夫怀里,她也还是没什么笑脸。   “我叫魏文荟,旅游专栏作者。这次是我们杂志社派遣我来的。”   她顿了顿,“当然,我个人也很好奇,开发后的海龟岛会是什么样。”   魏文荟?   听到这个名字,诸弯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海龟岛之所以会被旅游开发公司关注并立项,就是因为魏文荟在2015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也是在那以后,海龟岛才逐渐地被外界所熟知。魏文荟本人也凭借那篇大火的文章得到了数十个奖项,成为了身价极高的作家。   从某种角度来说,魏文荟和海龟岛通过那篇文章获得了双赢。   诸弯弯看过那篇文章,无论是文字还是配图,都让她觉得这个作者非常厉害,她甚至还特意去找了魏文荟的其他文章,一篇一篇地仔细看。   可她明明那么喜欢魏文荟的文章、也在杂志上见到过魏文荟的照片,今天却一直没有把她认出来。   因为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干瘪、憔悴、衰老,不过两年的时间,她的气质完全改变,明明今年才39岁,看起来却已经是快要50岁的人。   ……   诸弯弯还在惊讶着,第四个人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谭笑,是个室内设计师。”   这次说话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   跟她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个很喜欢说话、很爱笑的人,笑起来慈眉善目,非常和蔼。   她笑着跟大家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出意外呀,今晚我们住的酒店,房间里就有我设计的部分。”   听到这儿,诸弯弯抬起头,和陈不周对视了一眼。   负责海龟岛广告宣传的公司老板、海龟岛外出打工者常合作的劳务公司的员工、写过海龟岛相关文章的旅游专栏作者、设计海龟岛内酒店房间的室内设计师。   海龟岛开发后迎来的第一批游客,6人里有4个都和海龟岛有关。   再加上出身于海龟岛的导游和船工,整艘快艇上,只有诸弯弯和陈不周两个人,和那座陌生的海岛,完全无关。 第41章   44   没等他们细想, 贺雨晴就把头转了过来。   “轮到你们了。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 快艇就被迎面的一个巨浪冲高,剧烈地颠簸了好几下。海水猛地溅进来, 淋湿了大片的船板。   诸弯弯没坐稳,一头撞到陈不周的胳膊上。看着扑面而来的白茫巨浪,她死死地搂住陈不周的腰, 脑袋使劲地往他怀里埋,还不忘把脚抬起来怕淋到水。   陈不周低头捏了捏她的耳朵, 看了眼从空中掠过的海鸥, 打了个哈欠。   发觉到这阵颠簸过去,诸弯弯抱着陈不周的手才松了一点,但还是不敢彻底松开。   陈不周仰仰脖子:“看, 海鸥。”   海鸥?   诸弯弯这才仰起脸,跟只从地洞里钻出来土拨鼠一样露出脑袋, 然后就眼睛发亮地推开了陈不周。   真的海鸥!而且还正好在他们的上空盘旋!   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海鸥呢!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只海鸥, 纷纷抬起头, 魏文荟反应最快,已经拿起相机,向着海鸥拍照了。   但有人却还没从刚才颠簸的影响中解脱。   贺雨晴捂着胸口, 脸色发白, 像是在强忍着恶心一样, 看起来非常虚弱。   坐在她旁边的谭笑先发现了这件事,胖胖的她关切地问:“是不是晕船了?”   贺雨晴紧皱着眉,没有回答, 谭笑就已经低头打开她脚底的小行李箱,边翻着箱子边说:“我带了晕车药,等我拿给你吃一点。”   但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因为一直弯着腰卖力地找,她的汗水都从脖子后面淌湿了前襟。   实在找累了,谭笑直起身用手扇了扇风,皱着眉呐呐自语,还有点喘粗气:“到底放哪儿了?我收拾行李明明放进去了……”   诸弯弯看了那边一会儿,伸出手指,戳了戳陈不周的手心。   “干嘛?”陈不周握住她的手指。   “晕船药在她背包放水瓶的网兜里,被压在水瓶下面,”诸弯弯小声地凑到他耳边,“她之前喝水的时候我看到了。”   陈不周懒懒地朝又开始擦着汗翻找药的谭笑看了一眼,没什么精神:“那你跟他说啊。”   诸弯弯拼命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   陈不周眼角瞥她,扯了扯嘴角,然后胳膊搭着她的椅背,向谭笑喊:“欸。”   等谭笑看过来,他指着她压在背后的背包:“水瓶底下。”   谭笑顺着他的话歪头去看,果然看到了被压在水瓶下面的药。   “对对对!我昨天放这里,想着吃药的时候就不用再找水瓶了,结果过一晚上就给忘了……”   谭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边拿出药抠出一粒,边笑着朝陈不周点了下头:“谢谢啊。”   道完谢,她回过头,把那个胶囊放进贺雨晴的手里,接着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也送到她手里。但贺雨晴只微微沾唇地喝了两口水,却没有吃握在手心里的胶囊。   过了一会儿,脸色不再苍白的贺雨晴回过神。她妩媚地撩了撩头发,露出耳朵上挂着的流苏长耳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晃动,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吓了一跳而已,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声音甜腻地笑起来,但眼底根本就没有一点诚意,甚至看都没看一直关心她的谭笑。   紧接着,像是想尽快把大家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拨开,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陈不周和诸弯弯,“刚刚还没说完呢,我们大家可是都介绍过了,就差你们了。”   冷不丁地被提到,诸弯弯吓了一跳。   刚刚戳了陈不周的手心一下,她的手指就一直陈不周握着,不管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贺雨晴提到他们的时候,她正在啊啊啊啊地发力想要跟陈不周奋力一搏……   “陈不周,在研究院工作,教学生。”   陈不周面不改色,眼睛看着贺雨晴,底下却捏了一下诸弯弯的手指。   诸弯弯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她不动声色地向陈不周看去,眨眨眼。   是在隐藏身份吗?是在隐藏身份吗?!   她跟小猫一样挠了挠陈不周的手心,结果又被陈不周捏了一下。   好的!陈不周说要隐藏身份,那就要隐藏身份!   她挺起小胸脯,严肃地表示:“我是他的助教!”   “老师?”一直关注他们的刘政有些意外,“你们是怎么拿到这次上岛名额的?好多人抢都抢不到。”   在陈不周三言两语解释了以后,他点点头,“难怪,丁家是这次开发项目里最大的投资方,拿到两个名额也正常。不过,他们居然把名额拿出来做比赛奖品……”   有了熟悉的话题,刘政侃侃而谈,连黄宇都坐下来,不时地接上几句。   贺雨晴扭身靠着椅背,手背托腮,一直盯着刘政边听边笑。   谭笑握着她那双胖到鼓起来的手,很感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附和,偶尔说说自己的见解。   几个人很是聊得来。   而魏文荟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却也专注地举着相机,不停寻找着适合抓拍的画面。   见没有人好奇他们的事,因为说谎而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圆的诸弯弯慢慢放松了下来。   还以为会穿帮呢tat   幸好没事tat   ……   没事可干,被升起的阳光晒着,陈不周又打了个哈欠。他把眼罩戴上,仰着头在快艇上睡着了。   诸弯弯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陈不周?”   她很小声地问:“陈不周,你睡着了吗?”   问了几遍,都没看到他有反应,诸弯弯大着胆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拉到了自己的肩头。   还是睡着的陈不周比较好。   诸弯弯扭头看着安静睡着的陈不周,手指在他的脸颊上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轻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碰到他,但心里却满足得不得了。   睡着的陈不周,不会嘲笑她,不会欺负她,就算摸一摸他的脸,也不会冷着脸凶她。   他都已经好几天都没给她好脸色看了,就是因为周一那天在一组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查资料,他在她背后撑着桌边拥住她、低头要亲,结果她猛地把椅子转开没让他亲到,他就……   他就不理她了tat   她又不是不想亲他……   但是陆三水就在旁边、离她连一步远的距离都没有……   她知道错了,但他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她,接下来的几天,没有案子没有集合,他再没来过一组办公室,她去法医室找他,却被他砰地关在门外,连挠门都不让进……   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诸弯弯偷偷地把陈不周的眼罩拉下来一点,碰了碰她早就很想摸的睫毛。   好硬。   她收回手指,看着指尖揉了揉。   明明又长又密,摸起来却这么扎手吗?   诸弯弯好奇地想再摸一次。   她扭过头……   眼罩盖住鼻子、呼吸不畅的陈不周已经睁开了眼,正在心情很差地盯着罪魁祸首。   ……   ……   诸弯弯顿了顿,赶紧把眼罩拉了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又把黄宇发下来的乌龟图案小红帽盖到了他的脸上。   ——   接下来的航行都没有遇到阻碍,顺利地接近着海龟岛。   时间慢慢过去,海龟岛也逐渐破开浓雾、越发清晰地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隆起的岛屿真的很橡海龟,连龟首和龟尾都有模有样。正逢盛夏,从近处看,海龟的龟壳郁郁葱葱,上面覆盖着大片的林木。   即将靠岸,诸弯弯把被她吃空的一大包零食袋子们装好,然后看了看还在睡着的陈不周,把盖在他脸上的帽子抬起来,边帮他挡着阳光,边贴到他耳边小声说:“要到了。”   听到她的声音,陈不周动了动,一言不发地直起身,低头靠着椅背摘掉眼罩,看着船板一动不动。   诸弯弯举着帽子凑到他跟前,一下就看到了他发白的脸。   “睡得不舒服吗?”   他睡得不好再起来就会很难受,但他从来也不肯说,总是自己忍着。   看他又不肯说话,诸弯弯鼓着脸拿出水,放到他手里。   “喝水。”   陈不周弓着背仰头,喝了几口水。   诸弯弯接着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解暑小丸子。   “吃药。”   陈不周抬手捏住,把小丸子送到嘴里。   诸弯弯又拿出一颗他经常吃的薄荷糖,塞到他手里。   “吃糖。”   陈不周看了看那颗糖,又看了看凑在跟前帮他挡太阳的诸弯弯,懒懒地拉住她的胳膊,侧头亲在了她的嘴角。 第42章   45   陈不周亲完她以后, 看她还在呆呆睁大眼睛看着他, 抬手就把她的帽檐给压了下去,压得她的脑袋都咚地一起低了下去。   诸弯弯也没抬起头, 把手里本来打算给陈不周的糖撕开,塞到自己嘴里,腮帮鼓鼓地背好包, 抱着帽子就跑下船。   陈不周慢吞吞跟在她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伸手帮她拖着包底。诸弯弯不想让他碰, 就加快了小短腿迈动的速度, 拉着双肩背包的肩,tututu地埋头向前冲。   等他们全都离开快艇,船工就立马调转船头, 向着海鸥市返回了。黄宇打了个电话,然后抱歉地跑到他们跟前, “接咱们去酒店的车还在路上, 稍微等几分钟, 马上就到!”   只能在沙滩边等,没地方可躲陈不周,诸弯弯只好闷着头到处转圈, 反正就是不想停下来跟他说话。   陈不周也不拦她, 只是看着天空插兜瞎溜达, 等走到她附近的时候,就随手伸出手掂一下她的包,诸弯弯立马就会扭头瞪他一眼, 然后兔子一样跑得更快。   ……   几分钟后,接他们的车总算到了,正在不远处的平地上等着。   收到消息,黄宇开始领着大家往里走。   没有陈不周的捣乱,诸弯弯开始注意起了脚下的这片沙滩。这里到处都是粗糙的砂砾和石块,还有不少被踩碎的破碎的贝壳的碎片。那些贝壳碎片很脏,边缘尖锐锋利,就像是碎玻璃片,隔着鞋底踩上去都觉得硌脚。   连一个漂亮的鹅卵石都捡不到,跟她想象里的沙滩海岸完全不一样。   突然,队伍停下。黄宇指着不远处的那辆白色面包,“你们先上车吧,我碰到个亲戚,去打个招呼就回。”说完,他就惊喜地快步朝岸边一个穿着红布裙子的女人跑去。   诸弯弯看过去,那个女人穿着偏大的拖鞋,坐在一个破板凳上,油腻的头发随便地扎起来,正从塑料桶里捞出扇贝,把贝肉挖出来丢到脚边的盆里。   “婶儿!”   黄宇很兴奋地跑到女人跟前,用口音很重的地方话跟她说起了话。   那些话,诸弯弯一句话都没能听懂。   但黄宇也没能说很多,因为那个女人并不想跟他说话,她几乎是看到黄宇就皱起了眉,一脸厌恶地绷着嘴角,低头拎起桶、抱起盆、夹着板凳就要走。   黄宇有些难堪,但还是跟在她旁边,情绪激动地想要接着说。   就在诸弯弯看着黄宇的时候,一个脸颊晒得有两团高原红的小女孩走到了她身边。   诸弯弯低头看,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正好奇地盯着她背包上挂的大白兔奶糖玩偶。   “喜欢这个吗?”   她试探着慢慢问。   但小女孩没点头也摇头。诸弯弯想了想,最后从包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给你吃?”   她伸手递向她。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怯怯地伸手想接。   “冬儿!”   被黄宇叫婶儿的女人发现了这个小女孩,她几乎是充满了怒意地冲过来,猛地拽开了快要接到糖果的小女孩的手。   糖果掉到肮脏的沙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沙泥。   诸弯弯也被吓到了。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糖,又抬头去看被粗暴拽走的女孩,有点回不过神。   拽着女孩的女人依旧说着外地人听不懂的地方话,但她的面目狰狞,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在发泄着咒骂。甚至边骂着,边狠狠地女孩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   而那个被生拉硬拽的小女孩,还在不舍地回头,向地上的那颗的奶糖望了好几眼。   诸弯弯垂着手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紧绷着脸的黄宇回来,才弯腰把那颗大白兔奶糖捡起来,使劲塞到站在她旁边的陈不周手里。   “给你吃!”   ——   爬完一个小陡坡走上平路,诸弯弯终于走到了面包车前。   司机正站在面包车门边等着。他穿着黑色的短袖和黑色的长裤,面无表情,看起来块儿头不小,很像那种硬汉的类型。   “这是我堂哥,叫黄宗,酒店就是他在管。他这人就这样,不爱说话,但是办事很靠谱,你们有事只管找他,保证都能办好!”   看到堂哥,黄宇绷着的脸很快就被笑代替了。他拍着黄宗厚实的肩膀,咧着嘴开玩笑地跟大家介绍。   就像黄宇说的,黄宗是真的不爱说话。见面后只是简单地向他们点了下头,说了句“你们好”,接下来全程都没有再出过声。   面包车自西向东开了半个多小时,先是不停地上坡,经过了好几处颠簸陡峭的山路,接着又一路下坡,远远地就能望见漂亮的金色沙滩。   很快,平坦干净的海岸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不远处岸边的沙子像砂糖一样细腻柔软,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脚踩进沙子里时陷下去的松软感。   诸弯弯看着越来越近的沙滩,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海龟岛一西一东,一首一尾,真的是截然不同。庞大的海龟就像被巨斧从中间劈开,西边的头部脏乱阴湿,东边的尾部却干净温暖,两处泾渭分明,差别大得仿佛是两座岛屿。   岛上人的态度也奇怪,好像对他们这些游客有着很大的抵触。在车开过来的途中,他们也遇到过几波岛上的人。有的人只是默默地看他们一眼就走开,有的却示威似的、充满敌意地朝他们吼,简直有种兵戈相见的硝烟感。   反正,诸弯弯觉得,她想象中跟渔民一起出海捕鱼、谈天说地的的融洽画面肯定不会有了。那她的那些海鲜,还能吃到吗?   ……   车子最终停在了海边的一个小院前,跟在陈不周后面,诸弯弯跳下了车。   仰头看,比起谭笑说的“酒店”,眼前的这栋建筑更像是民宿。   白色的四层小洋楼,看起来平凡无奇,和这座渔村小岛的海草房间建在一起也没什么违和感。不过房子的位置非常好,小跑几步就能踩到沙滩,东南北三面都能看到海。   走进院子,里面种着一大片黄色白色的不知名小花,花的香味很甜很浓郁,让整个院子都变得温馨起来。   可惜,大家刚靠近那些花,突然就起了一阵大风,花丛顷刻间就扬撒出一大片肉眼可见的黄色花粉,向着院子里的人刮去。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陈不周就拿起诸弯弯手里的小红帽,把帽子扣到诸弯弯脸上,盖住她的嘴和鼻子。等风停下来,花粉慢慢沉落,陈不周才把帽子拿开,懒洋洋地对着地面抖了抖,抖掉了好多的花粉,然后把帽子放回诸弯弯怀里。   诸弯弯看了看帽子,抿着嘴弯着眼睛,偷偷地握住陈不周的小拇指,晃了晃。   陈不周轻嗤了一声,不过没有把手指抽出去。   就在他们俩手拉着手却谁都不看谁的时候,沉默寡言的黄宇已经走到小洋楼门前,拿出钥匙开门。   但门刚打开一点,就有两只猫一前一后地蹿了出来。   两只猫都是黑色和白色混杂在一起的毛色,连眼睛也都是最常见的黄色,但跟那些听到动静就四下逃窜的野猫不同,它们一点也不怕生,见到人就喵呜地凑过去,在每个人的脚边打转。   最先对猫做出回应的是贺雨晴。   她好像非常喜欢猫,明明刚才吸到花粉后一直在咳嗽,但见到猫却还是立刻蹲下来,伸出手把它抱到腿上。   但猫似乎被她抱得不舒服,奋力地挣扎了几下,在她放在大腿的包上留了一道很深的抓痕。   但贺雨晴完全不在意,直接把包放到了脚边的地上。   鳄鱼皮的Picotin,光是制作时间就要1000小时,可她就像对待真的菜篮子一样,嫌它碍事就随手丢到地上,划伤了就划伤了,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只顾逗猫玩。   这段时间,黄宗开始把他们放在车里的行李往房子里搬,而黄宇则跑进去拿了一沓纸出来,给每个人分了一张。   诸弯弯走到阴凉的地方低头看,纸上印着的是建筑物平面图,就是他们现在呆的这栋洋房。   一层是大堂,从二层起就是住宿的房间,每层的布局都一样,向北的3间,向南的3间,还一间,是向着东面的。   黄宇解释:“咱们是海龟岛的第一批客人,人数也不多,所以可以随便挑这里的房间。房间里面的布置都是一样的,区别就是望出去的景色不太一样。”   他领着他们绕到房子侧面,指向正面向海的那排窗户。   “最好的房间就是向东的这一排。这栋楼整体的设计是南北走向的,屋子也都是面向南或者面向北,但为了有更好的视野,特意在每层楼的最东边设计了一个向东的房间。正式营业以后,这三个房间肯定要提前预定很久才能住到。”   接着,他又指向房子的后面,“其次就是向南的房间,也能看到海,只是景色没有向东的那么漂亮。当然向北的房间也不错,大部分的房间都能看到海,但因为在看到海的同时也会看到岛,所以稍微差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说,“不同房间的价位是不同的,不过这次你们不用管这些,只管挑自己喜欢的房间就行。整栋楼,21个房间,随便你们……”   他的话音还没落,贺雨晴就开了口。   “我要四层的那个,向东的,帮我把行李搬进去吧。”   说完她就抱着猫,边瞄喵地挠着猫的下巴,边头也不回地往回走,留下的几个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怎么办呢?黄宇都说最好的房间就是向东的那三间了……   “我就一个人,随便住哪儿都行。”   谭笑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笑呵呵地对黄宇说,“给我一间向南的,也要四层吧,高点儿视野好。”   因为比较胖,她出汗出得很厉害,后背完全被汗洇湿了,脸上的汗也淌着在往下滴,看起来非常辛苦。   难得有人愿意让步,黄宇赶紧接话,“那就给您四层最东面的向南房,那个房间是向南房间里最好的。”   “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刘政揽着魏文荟,“我们想住三楼。”   他笑着跟陈不周商量,“可以吗?”   陈不周扭头问诸弯弯,“你想住哪儿?”   诸弯弯很无所谓,“就二楼吧。”   反正不管二楼还是三楼,都能正面看到海,而且吃的东西也没有区别。   黄宇点头,“那我就带大家去房间看一下。”   因为只有四层楼,房子里没有电梯,所以等他们回到房子里的时候,黄宗已经搬着贺雨晴的行李先送她上去了。钥匙都在他手里,在他下来前,所有人都只能在大堂里等着。   没事情做,诸弯弯走到墙边,挨着看墙上挂着的相框。   相框里是海龟岛近百年历史变迁的黑白照片,但是……好多张照片都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海龟岛的!比如从左数第5张海草房的的照片,那根本就是南方水鹿岛的照片,她前年就在微博上看到了,眼前的这张只是把那张照片强行变成了黑白色而已。   才骗不到她呢。   ……   她在这边“打假”正打得津津有味,黄宗就走了下来。他把二层向东房间的钥匙给了黄宇,然后自己带着谭笑和刘政夫妇上了楼。   跟着黄宇,诸弯弯和陈不周往二楼尽头的房间走去。   走廊上挂着好多充满渔村风情的装饰品,有鱼钩、渔网,甚至还有一柄鱼叉。   诸弯弯看到鱼叉尖锐的尖头,好奇地想伸手去碰,却被走在前面的黄宇喊住了。   “哎别碰!这些都是从村子里收的东西,是真的鱼叉,别割伤了!”   诸弯弯立马收回手,更加认真地观察着鱼叉。   “真的鱼叉……叉过鱼吗?”   “当然是真的。”   ——   打开门,交付钥匙,黄宇站在门口。   “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了……”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刚9点,等10点的时候,会有渔船出海去打捞我们午饭和晚饭的食材,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跟船去海钓。海钓用的工具都由我们准备,还会有专业人员随船。如果打到适合的海鲜,还可以现场就做成料理品尝……”   诸弯弯:“去。”   ……   等黄宇离开以后,诸弯弯关上门,转过身,开始仔细地打量房间。   竹木的地板上到处铺着样式不同且刺绣精美的波斯地毯,床上搭着的也是看起来就柔软细腻的长毛毯,就连墙上也挂着许多漂亮的壁毯,房间的角落甚至还有一个米白色的猫窝,是空着的。   虽然整个房间看起来都毛绒绒的,但因为空调一直维持在较低的温度,这些毛绒绒的布置反而让人有种非常舒适温暖的感觉。   诸弯弯脱掉鞋,光着脚,踩着一个又一个的地毯,最后扑到了床上,抱住白色的毛毯。   毯子很香,像是浸过香料,但味道却很舒服,就像是……   刚切开的西瓜?   反正就是很夏天、很清爽的味道。   就在她抱着毯子不停闻的时候,突然,床duang地弹了一下。   诸弯弯翻了个身,抬起头,陈不周已经坐到床的另一边,弓着腰从箱子里翻出件背心,接着就伸直胳膊,把身上的T恤脱掉了。   完全猝不及防,诸弯弯趴在床上仰着头,一眼就看到他紧绷的肌肉,还有他延伸进裤子里的深深的脊柱沟。   她完全忘记她和陈不周应该要两个房间了。   陈不周他……   好像也忘记了。 第43章   46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陈不周实在太熟了, 不管和他发生什么样的接触, 诸弯弯都不会害羞。   她也有旁推侧击地问过姜小雏,问她在和小太阳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会觉得害羞。   姜小雏也捂着心口、噼里啪啦地举出了一大堆的例子, 比如无意中对上视线呀、拿东西的时候手指碰到一起呀。但这些在姜小雏口中会让人怦然心动到不行的小事到了诸弯弯身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跟陈不周对上视线,总没什么好事。   他只要看到她, 坏主意就不停地往外冒,诸弯弯一对上他的视线, 就能看到他眼底那句“过来给我欺负一下”的指示。   至于拿东西时手指碰到一起……   当然是让他先拿啊!难道她还敢跟他抢东西吗?!   所以, 哪怕已经接过吻的关系,那种受不了的小心动和小害羞,诸弯弯也还是不懂。   就像现在, 她都看到陈不周的裸>//////<体了,但因为以前看得太经常, 她实在做不出什么害羞的反应。   不过, 她也只是“看”过很多次而已, 其他的事倒是还没有做过。   诸弯弯在“偷偷亲一下”和“悄悄摸一下”两者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伸出手指,沿着陈不周后背的那道沟慢慢地往下滑。   陈不周翻着T恤的动作顿了一下, 但他又接着把衣服翻好, 甩到床头。   “你也就这种时候胆子大了。”   他顺着甩衣服的姿势转身, 侧着身子把手伸到诸弯弯脸上,一下一下地捏她的脸,眼神不屑地瞥她, “我在外面亲你一下,怎么就那么难?”   诸弯弯抱着西瓜味的毯子,就那么躺着让他捏。反正他也没使劲,只是轻轻地用手指去夹。   “那你现在亲我?”   现在的话,她很愿意让他亲一下。   她知道他肯定还在因为她前几天不让他亲而闹脾气,要是能主动让他亲一下就一笔勾销的话……   但陈不周完全不吃她这套。   他嗤笑一声就站起来,转身边解着裤子的扣子边往浴室走。   “出了一身汗,我要去洗澡。”   语气闲闲的,看都不看嘴巴已经嘟起来的诸弯弯。   这招不好用……   他还是不高兴……   诸弯弯翻了个身,伸着脑袋一直看着陈不周。但他直到拎着背心走进浴室,都没回一次头。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他到底喜不喜欢亲她?   他要亲她的时候、她把他推开,他生气。她主动要他亲,他还是一脸的不爽。   她真的很努力地想让他开心,但她也真的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   从小就是这样,陈不周什么事都不跟她说,高兴的事、不高兴的事,她从他的嘴里通通都听不到。反而是她,每天都跟倒豆子似的,一件一件连细节都全部告诉他,一点事情都藏不住。   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至少告诉她哪怕一个呀。   闷脾气的小屁孩。   最讨厌了。   ……   黄宇来敲门的时候,诸弯弯正趴在阳台边向外望。   从房间的阳台望出去就是海。蔚蓝的一片,好看到不行。探着身子使劲往南看,还能看到沙滩前的一排整齐的新建矮平房。从上面挂着的大牌子看,都是些和旅游项目相关的各种商铺,有的开着,有的还没开,都很新很干净,她看了好久都还没看够。   但黄宇在敲门,而陈不周洗完澡出来就躺了到床上,找了本专业书正翘着腿在看……   她难道敢指使陈不周去开门吗?   诸弯弯只能穿过整个房间跑过去开门。   随着门被打开,一只黑白杂色的猫顺着他的脚边溜进屋,径直跑到了房间角落的那个猫窝里。   黄宇是来叫诸弯弯去渔船的。   诸弯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半袖的白色大T恤,土黄色的棉布背带短裤,最后扣上棉麻渔夫帽,穿上鞋就能直接出门。陈不周也放下书,活动着脖子跟到她后面,关门前,他看了眼猫窝里的那只安静的猫,眼睛眯了一下。   ——   和诸弯弯他们一起出海的还有魏文荟。她穿着之前的那套迷彩服,背着个看起来很重的斜肩包,完全还是“工作中”的状态,一直在不停地观察和记录,偶尔会向船上的人咨询几句。   被她问到次数最多的,就是渔船上那个负责指导游客钓鱼的专家,姓戴,叫Bob。据说是个海钓的高手,曾经钓到过世界级重量的鱼。   诸弯弯倒没想过要钓什么世界级重量的鱼,其实对她来说,不让她钓、等鱼钓上来直接让她吃才是最好的。   绝对的胸无大志。   很快,船开到指定的位置,Bob开始向魏文荟展示他钓鱼的技术。   但意外地,那条被他大声强调“是条大鱼!”的鱼挣脱鱼钩,甩尾想要窜逃。不过那条鱼的好运气也就到这为止了,紧接着它就缠到了渔船布下的大网里,无力地被困在了。   “老二!”   Bob收着钓线回头,朝船的内舱吆喝。“出来干活了!”   随着他的吆喝,内舱里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却很有光泽的的健硕男人。除了左眼角边有一颗浅色的痣,他和Bob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老二,你是Bob?”男人揭老底地嘲笑着Bob,“戴大宝你越来越不地道了。”   “戴二宝你赶紧,哪儿那么多废话!”   真名戴大宝的Bob笑骂着催他。   是一对双胞胎。   但比起突然出现的双胞胎关系,诸弯弯对戴二宝全身的潜水装束兴趣更大。只见他顺着绳梯爬下船,扭身就跳进海里,脚蹼微动,很快消失了踪影。   诸弯弯低着头使劲往海里望,到处都找不到他,但没多久,他就游了回来,把那条还在负隅顽抗的大鱼放进Bob早已递过去的网兜里。   大鱼被放进装满海水的桶里,继续扑腾着尾巴,穿着潜水服的男人蹲在水桶前,伸出手指绕着鱼的尾巴戏弄它。   发现了诸弯弯的目光,他抬头冲她咧开嘴,“想下海玩?”   没等诸弯弯想好说什么,他就站了起来,朝她走,“想去就去,我带你,这儿的海里不错,我刚刚还看到有一片小鱼墙。”他说着朝旁边示意,“你们是一起的吧?她也要下海。”   从内舱里走出来的是换上潜水服的魏文荟,这样的她看起来更加干瘦了。   戴二宝还在等诸弯弯的回答。   诸弯弯咬着嘴唇摇摇头:“我不会游泳。”   “没事,不会游泳不耽误潜水,有我带着你,你想去哪儿,用手一指就行。”   他指指魏文荟,“她潜过很多次了,我一次带你们两个一点问题都没有。”   诸弯弯以前曾经看过很多和潜水有关的文章,她知道只要严格地遵守规则,潜水其实是很安全的,反正比她来的时候坐的那个小快艇要安全得多。   但是,她不想让戴二宝带着她……   诸弯弯想不到能用的拒绝理由,只能回头去找陈不周。   陈不周正拿着个鱼竿在专注地摆弄,但诸弯弯那边发生的事他倒是也听清了。   他放下鱼竿走过去,跟戴二宝凑到一起笑着说了几句。   戴二宝听完马上就乐了,扭头冲诸弯弯开玩笑地责备道,“你身边有一个Divemaster的你不早说!害我还给你解释半天!”   诸弯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直到被推进内舱、看着一样样准备好的潜水装备,她才拉过陈不周:“你跟戴二宝说了什么?你是Divemaster?”   她在很多地方都看到过Divemaster这个词,那是国际专业潜水教练协会PADI的一个等级,已经属于专业的潜水级别,拿到这个等级执照的潜水员可以从事潜水导游和潜水教学的训练工作。   简单来说,陈不周现在完全可以去做一个潜水教练。   但她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他还会潜水!   “对啊,我陪你爸去水鹿岛的时候学的。”   陈不周完全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这一说,诸弯弯倒是想起来了。   那是三年前,她爸老诸刚从局里退下来,一时间怎么都找不到人生方向,每天大清早就出门去公园,坐在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不爱说话也没胃口吃饭,眼看着精气神越来越少。   诸弯弯也知道她该抽时间多陪陪老诸,可她当时正在一个保密级别极高的专案组里,别说请假陪老诸出门散心,就连打电话都要被同步监听。   不过那段时间,陈不周倒是很闲,所以,跟老诸关系最好的他很干脆地就领着老诸出了远门,连招呼都没跟她打一声。两个人直奔南方的水鹿岛,足足待了两个多月,晒得就像刚从原始森林冒出来的野人一样,直到她的任务快结束才回来。   诸弯弯回想起她回家的那天,她毫无防备地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两个黑人呲地朝她露出白牙,吓得她直接关门退出去了,结果那两个人还在里面哈哈哈地拍着腿大笑。   真的是……人、以、群、分!要不怎么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最好呢!   ……   不管怎么说,水鹿岛一行的确让老诸的心情调整得不错,没几天他就精神抖擞地跑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是要清净地去养老了。   算一算,她已经186天没见到老诸了,不过,她下周就要去他那儿了!手扒肉、涮羊肉、烤全羊……也不知道老诸会不会给她吃?以他的性格,说不定会先“哟小姑娘你谁啊,我的天哪稀客啊”的大呼小叫演一遍。   要不……带上陈不周?老诸那么喜欢他,应该不会连着他也一起攻击吧?   想到这儿,诸弯弯赶紧戳了戳她的挡箭牌陈不周:“我下周去我爸那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有生之年,竟然还有陈不周给她做挡箭牌的时候,想一想都觉得好开心!   这样想着,她就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开心得连小酒窝都有了:“你也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吧?”   快来给我做挡箭牌吧!   “不啊。”   陈不周一眼就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了,但他偏要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认真地反驳她。   “我6月底才去过,也就两个月没见吧。而且我5月初还去过一次,3月底也去了……”   2月以后再也没去看过老诸的诸弯弯,突然的,睁大眼,心虚了。 第44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诸弯弯一行人成功到达海龟岛并住进了东海岸的旅店里,诸弯弯、陈不周、魏文荟(旅游杂志记者)三人跟随渔船出海,即将进行潜水。   47   没等诸弯弯心虚完, 陈不周就又朝舱里推了她一把。   “换衣服去。”说完他顿了顿, 看了眼等在舱里的魏文荟,低头告诉诸弯弯, “有不懂的先问问她,她也是老手,级别不比我低多少。”   这次交代完, 他就走出去关上了门。   陈不周说话有意没压声音,魏文荟自然也听得到。她抬起头, 正好对上了诸弯弯小兔子一样惊慌的眼神。她没忍住, 对她笑了一下。   诸弯弯睁大了眼睛。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到魏文荟笑。   从魏文荟的文字和照片里,诸弯弯一直觉得她是一个真正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如果能有幸遇到, 她就算厚着脸皮也一定要去求一个签名。但今天见到的魏文荟,却让她连开口对话的勇气都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 并不是痛苦或忧郁, 而是一种空洞和漠然, 仿佛精气被抽干了,整个人没有一丁点的神采。   不过还好,她终于笑了。   “我看过很多你发表的文章和照片……”   诸弯弯被魏文荟的笑容鼓舞了。   她咬了下嘴唇, 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开了口, 见她虽然愣了一下, 但紧接着又笑起来,才放下心接着说。【微信公众号:MM的书屋 整理,关注可获得海量资源】   “……12年9月3日你在羚羊自治区的那张星空图真的太好看了,虽然能记住但还是想要看, 我没忍住,就把它打印了一份剪下来,贴到了我的床头上……”   魏文荟有些意外:“那是我很早的作品,知道的人可不多。”   “我知道呀,”诸弯弯说话的声音稍微地大了起来,也更加轻快,“你还提到了当地的面条,还有用水调的自制辣酱,要加上当地的香料和盐巴……”   作为小粉丝,诸弯弯可是有很多想和魏文荟说的话。两个人就这么边忙活着帮诸弯弯换衣服、边聊着魏文荟写过的文章,最后说起了海龟岛。   “海龟岛的文章我当然也看过了,”笨鸭子一样踩着脚蹼的诸弯弯眼神认真,“我记得你在文章里说‘海岛上的人们淳朴热情、耐心十足,从不嫌弃我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外地人,即使我笨手笨脚地弄翻了好几次背篓,收获的海货全都撒了出去,她们也只是笑着重新教我’,你还特意提到了‘黄英和她两岁大却已经能背着竹筐捡海螺的小女儿’,你们还拍了合照……”   她说着,疑惑地皱起眉,仰头看向魏文荟,“如果我没记错,那个黄英,就是今早我们上岸时在海边碰到的那个挖蛤肉的妇人,为什么她现在的态度那么奇怪?黄宇跟她打招呼,她却扭头就走,好像……很讨厌我们。”   魏文荟听着她的话,表情也由轻笑慢慢地转向了凝重。   “我上岸时……没注意,但确实很奇怪。”   她回忆着沉吟道,“我上次来,她们的确是好客又热情,但这次,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的事。”   她还想再说,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敲门的人是戴二宝,是来询问诸弯弯换没换完衣服。正好诸弯弯的潜水服在魏文荟的帮助下刚刚穿好,于是两个人也不再闲聊,收拾着往外面走。   因为还戴着脚蹼,走路吧唧吧唧,诸弯弯出门时就不小心绊在了门框边上,反应不及,直挺挺地往前倒,正好被陈不周单手接住,然后被他凶了一眼。   超凶。   ——   戴二宝之所以会去催她们,是因为接他们潜水的船和船工到了。   没多久,磕磕绊绊地坐到了小船上,诸弯弯挨着个地开始试她的潜水装备,紧张地一刻都停不下来。陈不周还很讨厌地在旁边捣乱,没事就拉拉她的呼吸管、扯扯她的面镜,反正就是不让她安心地紧张。   好在还有靠谱的戴二宝。   他指导了诸弯弯和魏文荟互相检查潜水装备,又开始不断地强调说明潜水的注意事项以及各种装备的使用方式,并且还重点抽查了诸弯弯的掌握情况。   在听到他问“记住了吗?”以后,诸弯弯规规矩矩、一字不差地把他刚才的说明重复了一遍,得到了戴二宝大大的表扬。   但面对他的表扬,诸弯弯却一点也没觉得开心,她考驾照的时候也记得比谁都牢呢,但照样能把柱子撞倒。   ……   船停到了合适的地点,戴二宝就带着准备好的魏文荟潜了下去。诸弯弯全程眼睛都不眨地趴在船边看着他们,哪怕他们已经下潜到她看不到的深度,她都没有直起身子,小手死死地抓着船边。   好羡慕……   但是……   不想去tat   在渔船上答应要来的时候,也就是稍微地有一点紧张,更多的是小激动和小期待。但现在,设备穿好、马上就要下海,眼前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光是朝下看就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果然还是不行tat   自从上船以后就一直看着她那脸“好可怕我要吓死了”的表情,陈不周真的快被逗笑了。   “真没事,你下去试试。”   他把她的手从船边上一点点扯下来,笑得半点正经都没有。   他在笑,诸弯弯可有点也笑不出来。她板着脸,干巴巴地问:“沉下去怎么办?”   “你这不穿着浮力背心吗?能沉到哪儿去?”   陈不周也不逗她了,自己先跳进海里,在海面上浮稳后,两只手全都伸向诸弯弯,手指朝她勾了勾,“过来我接着你,要死我先死。”   诸弯弯听完,立马把手背到背后,坚决不让他拉。   但看他很轻松就浮在水面上的样子,好像真的没什么危险……   陈不周舒服地在海里伸展了几下,又懒懒地逗她:“舍不得我死?这么喜欢我?”   陈不周说得漫不经心,就像是随口扯的,但诸弯弯的心却突然就漏了一拍。   这可是陈不周第一次把“喜欢”这个词用到他们两个之间,她是不是该回答一下?比如“嗯,喜欢你,不想你死”。可他如果只是在开玩笑,那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是不是也不太好?   好难啊……   因为这道题太难,诸弯弯干脆戴好她的面镜,豁出去地抓住陈不周的胳膊,慢慢进到了水里。   就像陈不周说得,有浮力背心在,她刚下去就被托到了水面上,虽然有点起起伏伏的,但真的一点都不会沉下去。   好神奇。   ……   适应了一会儿,陈不周就把她按到了水下。   拉着陈不周的手,害怕的事情也变得没那么可怕。正午的阳光在海里变成明亮的光点,像细碎的小星星,一颗颗撒进她的眼睛里。   直到陈不周把她拎出来,她都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世界里。   抱住陈不周的胳膊,诸弯弯拿开咬嘴,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海底好漂亮!”   “海底?”   陈不周永远都不会说句好听的话。   他扯了扯嘴角,边调整着她的设备,边露出一个欠揍的嘲笑。   “你才潜下去不到一米,哪来的海底?”   ……   ……   直到被陈不周牵着在海里游走,诸弯弯才明白,她刚才看到的确实连海洋的一小角都算不上。   不过潜在海里也真的很累,总是有很多横冲直撞的鱼朝着她就冲,吓得她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它们让路,还有好多浑身长满刺的、背鳍像刀一样锋利的、嘴巴张开里面全是尖牙的……总之,到处都是危机。   不过也有傻乎乎的鱼,就比如她眼前的这一条大胖鱼,脑袋圆圆的跟只灯笼一样,看到她就好奇得不走了,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诸弯弯忍不住伸出手,嗖地摸了下它的脑袋,然后赶紧收回手,随时准备好逃跑。但它却一点也不在意,身体左右摆了摆,又凑回到诸弯弯手边。   还想要被摸吗?   诸弯弯试着再次朝它伸手。   她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喜欢被人摸脑袋的鱼。   但她的手刚伸到一半,陈不周就挥手搅乱了海水,那条鱼被周围猛地动起来的海水吓到,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差一点就能再摸到了!   诸弯弯气鼓鼓得扭头去瞪陈不周。但她的整张脸都差不多都被盖在护镜后面,就算她拼命的瞪、瞪到跟螃蟹一样,估计他也看不见。   陈不周也没想看,他把她扯到身边,带着她就游到更深的地方,然后指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让她看。   诸弯弯拉着他的手,小心地凑近岩石。她看到了……   一只螃蟹?   她又凑近了点儿。   是一只螃蟹,而且还抱着海胆……   在啃?!   一只抱着海胆在啃的螃蟹!   诸弯弯咽了下口水,看得目不转睛。   好想吃海胆……   因为看螃蟹看得太专注,陈不周什么时候不见她都没注意。诸弯弯不管乱动,只能四处地转着头。刚一扭头,她就看到一大片银色的小鱼成群地向她游来,仿佛一面银色的鱼墙。   第一次看到如此震撼的场景,诸弯弯完全呆住了,连呼吸都放得更加缓慢。   但随着鱼墙越靠越近,诸弯弯又有点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鱼墙突然地从中间分开,陈不周如同摩西分海般走出来,朝她伸出手。   但诸弯弯却一动不动,直到他走回面前,才把手递给他,而且握他握得特别用力。   陈不周以为她被吓到了,接下来一直在找一些可爱的小鱼给她看,还不停地捏捏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告诉她自己在她的身边。   但诸弯弯其实没有害怕,她只是砰砰地心动了,而且心动得不得了,心动到虽然周围有好多可爱的小鱼,她却还是忍不住不停地偷偷地去看陈不周,还有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1次。   2次。   3次。   ……   被他捏手心9次了。   我也捏一次好了。   ……   捏完了。   开心。   o(*////▽////*)q 第45章   48   在海底满眼新奇, 不管游多远都不会觉得累, 但等回到小船、双腿着地的时候,诸弯弯整个人软得就像刚出生的小鹿, 两条腿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熟面条似的抖着往下倒,全靠陈不周从背后撑着才没掉回海里。   “没劲儿了tat……”   她声音都快发不出来,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坐到座位上,趴好了就一动不动地开始躺尸, 让陈不周帮她往下卸设备, 直到魏文荟回来、小船回到渔船旁边,她几乎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好在渔船的航线很长,她在渔船上还有很多的休息时间, 所以等渔船靠岸的时候,诸弯弯已经能够自己走下去了。   虽然还是颤巍巍……   颤巍巍……   回到旅店已经快要14点了, 午饭时间早就过了, 不过还没等诸弯弯伤心, 黄宇就告诉她,午饭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些海岛上的常见的野菜团子饼,真正的海鲜大餐还在晚上。诸弯弯听完, 顿时就又有了精神, 抢先跑回房间去洗澡。   等她吹干头发神清气爽地出来, 陈不周正好端着一盘野菜团子饼走进屋。   可能是因为玩得太兴奋,诸弯弯的肚子一点也不饿,看着干巴巴的菜团只觉得渴。于是她跑去房间里的小冰箱前面, 打开冰箱找喝的。   冰箱里装满了各种饮料,诸弯弯有点挑花眼,干脆拖过一块小地毯,盘腿坐在冰箱前,挨着个的把每一瓶饮料都看了一遍。最后她挑了一个画满了各种水果的漂亮磨砂玻璃瓶,是草莓酿的草莓酒,抱着瓶子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有草莓的果粒。   慢悠悠地喝掉小半瓶,陈不周也从浴室冲完澡出来了。他换了条纯棉的灰色运动裤,走到她身后弯腰开冰箱,越过她拿了瓶普通的冰啤酒。   目光扫到诸弯弯手里的瓶子时,他问了一句:“喝的什么?”   “草莓酒。”   她举起胳膊,把瓶身上有大标签的一面转向陈不周。   “看,上面写着呢。”   陈不周眯眼看了一下,是sakura国的字,不认识。   但诸弯弯却很感兴趣地继续看贴纸上的说明。   她在语言方面的能力无人能及。反正不管是什么国家、多么晦涩难懂的文字,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全都记住。就算语法还不怎么明白,知道词语的意思也能把整句话猜得八///九不离十。   但看了一遍她就全记住了,全记住了,就算再看也没什么意思。诸弯弯无聊地放下草莓酒瓶子,去找陈不周。而陈不周拉开啤酒易拉罐的拉环,转身正要走。   一瞬间,诸弯弯突然就想到了上午让他亲他却不亲的事。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她一把扯住他的裤脚,使劲朝后仰着头,眼睛里润润亮亮的。   “陈不周,你到底要不要亲我?”   陈不周转回身,居高临下地耷拉着眼睛地看了她一会儿,手掌压住她的额头,俯下身,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行了吧?”   懒懒地说完,就又趿着拖鞋走了。   完全就是在打发她。   怎么好像是自己很想被亲一样……   诸弯弯抱着草莓酒,又鼓着脸喝了小半瓶,越喝越不服气,干脆起身去找陈不周。   陈不周在阳台抽烟,向外望着,听见声音也没看她。   诸弯弯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肚子抵在阳台的围栏上,使劲地踮着脚弯腰往楼下看,结果一下就看到了院子里贺雨晴嬉笑着把手伸到刘政的的衣摆里面摸了一把。   ……   诸弯弯吓得瓶子差点没抱住。   上次她这么对陈不周的时候,可是被他好好地凶了一顿呢!   诸弯弯小心地收回目光。   她本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晃着玩的,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奇怪的事情……   悄悄地扭头看一眼陈不周,他倒是什么都没发现,还在朝着海的方向看。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陈不周却扭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陈不周先移开了目光。   他掐了烟,转身往屋里走。   就在和诸弯弯擦肩而过时,他的手掌压住了她的脑袋,声音里还是一贯不正经的随意腔调,“这两天你就别招我了。”   说完,他边松开手往里走,边漫不经心地又补了一句:“晚上还要住一个房间。”   这两句话里面的意思,诸弯弯一下就明白了,几乎是瞬间,她的脸颊就烧了起来。   等他走回房间,她还站在阳台上,迎着海风把酒瓶贴到脸颊上降温。   好烦。   瓶子都不凉了。   ——   在阳台晕晕乎乎地喝完一瓶酒,诸弯弯觉得脸颊没那么烫了,才转身回屋,然后直奔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但刚躺好,四肢里的那种疲倦感就又散发了出来,很快,诸弯弯的意识就开始模糊,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不行……   晚饭……   她开始半睡半醒地找手机定闹钟。   陈不周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书。见她闭着眼还在努力挥着胳膊瞎划拉,他低头翻了一页书:“晚饭前我叫你。”   听完这句话,诸弯弯立马睡了过去,一秒都没等。   ……   等陈不周叫醒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直没睡沉,诸弯弯揉着眼睛、很不清醒地下了楼,刚走到拐角,就听到了楼下嘈杂的声音。   走下楼,一楼的中间是条木质长餐桌,可以坐得下十几个人,本来是给住客用餐的,但现在桌上却放着许多盘生海鲜。仔细地排着看过去,像是鱿鱼海肠这类的,都已经处理过了,但各种蛤类和螃蟹就全是活的了。有盆小螃蟹特别有活力,挥着灰青色的小钳子正在奋力地向外爬,但每次爬到盆边就滑回去,然后接着再爬。   这么活泼,一看就知道,清蒸熟了以后的肉肯定有嚼劲!   看完食材,已经完全清醒的诸弯弯迫不及待就走到了大门口。   院子里架了两个烧烤架,跟夏天街边烧烤摊上的差不多,炭火熏出的烟飘得老远,烤鱼的香味也已经冒了出来,有两个厨师打扮的陌生男人在热火朝天地烤。   落在后面的陈不周跟屋里忙活着处理食材的黄宇聊了两句,然后才回来告诉诸弯弯:“这个旅店里没有固定的厨师,都是分日子从南边的几个小饭店里请人。”   “南边?”诸弯弯下意识朝南回头,然后就想到了,“是海边新开的那排店铺?”   “嗯,那边什么店都有。上午那对姓戴的兄弟,他们的店也在那排里面。纪念品店也有,回头带点土特产回去。”   于是,两个人站在门口,开始认真地商量要买什么土特产。   但没说几句,他们就被打断了。胖胖的谭笑端着一盘刷了虾酱的玉米饼要从房里出门,正好被他们挡住了。   诸弯弯赶紧拉着陈不周让开。   谭笑不在意地边出门边笑着回头招呼他们:“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快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拿起铁签串着的玉米饼塞给诸弯弯一个,接着就赶到院子的小餐桌前,把手里的玉米饼放下。   紧接着,没等休息,她又走到烤架旁边帮着厨师收烤好的海鲜,然后再回小餐桌分给坐着的人们,热情地一直忙前忙后,不停地跑,还很操心地把大盘子里的食物分到大家面前的小盘子里,就算贺雨晴一次客气的回应都没给她,她也还是把最大的鱿鱼头放到她的面前,边一个劲儿地往她盘子里放吃的,边劝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累得满头汗也没歇,深色的短袖后背都被汗水洇透了。   不过也幸好有她在,这顿饭才吃得还算热闹。   魏文荟又变回了板着脸的严肃样子,每一样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刘政帮她剥了几个虾,但看着她的表情,他也就停下剥虾的手,自己沉默地吃起来。要不是谭笑不时地送去几个盘子,几个人“谢谢”、“没事”的聊几句,气氛真的会非常差。   贺雨晴也很安静,一直托着腮东看西看,好像很无聊,对谭笑的好意也没说过谢谢。不过对谭笑送过来的海鲜,她倒是挑挑拣拣地吃了,而且还吃的不少。   但诸弯弯就完全不用谭笑操心了。她一直在很奋力地吃吃吃,直到吃的肚子都快炸了……   也不想停下来!   ……   吃东西的时候没发觉,等一顿饭吃完,时间已经很晚了,回到房间就该洗漱睡觉了。   诸弯弯和陈不周一起走进卫生间,还大方地把她的西瓜味牙膏分给他用。但陈不周却看也不看她,洗漱的每个动作都很快,她脸上的泡沫还没冲,他就已经擦完脸出去了。   等她把所有的护肤品都抹完,他早就上床、接着看下午没看完的书了。   看诸弯弯出来,陈不周往旁边坐了坐,给她留出一半床。   诸弯弯爬上床,好奇地伸着脖子靠到他身边,想看他到底在看什么,结果被他嫌烦地按住脑袋推开。   ……   关灯!   睡觉!   关上灯,诸弯弯平躺了一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翻过身,朝向陈不周。但她还没来及说话,陈不周就伸出手,把她像炸煎饼一样直接翻到了对面。   诸弯弯对着窗外的月色鼓了一会儿脸,又再次翻了回去。但没想到这次,陈不周自己翻过去了,只露出一个后背给她。   看着他的后背,一个瞬间,诸弯弯突然想到了陈不周妈妈去世的那年。在她寸步不离陪着他的那些夜晚里,陈不周也总是这样背对着她。她那时候看着他小小的后背,总会忍不住伸手把他抱住,就像抱着一个超级大娃娃。   现在他的后背一点也不小了,完全能挡在她面前,把她彻底地遮住。   挪一点、再挪一点,最后挪到了紧贴着他后背的地方,歪歪头就能把脸颊贴到他身上。诸弯弯伸出胳膊,搭上他的腰抱住他。   陈不周动了一下,没把她的手扔开。   但诸弯弯却觉得很别扭,一只手绕到陈不周前面悬着空,一只手蜷在陈不周后面折起来,怎么摆都不舒服。   明明小时候没有这种别扭啊……   捣鼓来捣鼓去,诸弯弯最后还是决定把蜷着的那只胳膊塞到他贴着床的腰下面。于是她的手就跟只钻地鼠一样,一点点往陈不周的腰下面挤呀挤,但怎么都穿不过去,最后还是陈不周抬了一下,她的胳膊才顺利地穿了过去,两只手合到一起,完整地把陈不周抱住。   o(*////▽////*)q   心满意……   压在陈不周下面的胳膊压麻了tat   好想抽回来tat   刚才是自己硬要塞过去的,这会儿却要再抽回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烦,但是又真的好麻tat   就在她轻轻活动着压麻的胳膊,内心斗争越发激烈的时候,陈不周翻了个身,把她的手抽出来,然后一只胳膊搂住她、一只胳膊垫到她的脖子下面。   “以后我抱着你。”   他声音很轻。   “睡吧。”   在陈不周的怀里果然最舒服,诸弯弯慢慢慢慢就迷糊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   第二天她睡醒的时候,陈不周已经蹲在猫窝前面喂猫了。   诸弯弯抱着毯子坐起来,才发现她短袖睡衣的袖子被她睡得卷上肩头,衣服的下摆也皱巴巴地卷着,露出鼓起来的小肚子。露在外面的肌肤冷不丁地接触到冷空气,冻得她搓了好几下胳膊。   “是不是降温了?”   她找到拖鞋下了地。   陈不周摸着猫,头也没抬:“下过雨了。”   听了他的话,诸弯弯站在窗前,朝外看,外面的地上还有一点淋湿过的痕迹。   看来确实下过雨、但雨并不算大。   看完天气,她就蹲到陈不周旁边,给猫倒了水。   “它怎么都不出来?”   诸弯弯看了一会儿儿,伸手想去抱它。   在她的记忆里,这只猫从昨天上午来到他们房间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猫窝,懒得都跟小橘花差不多了。   但她的手刚碰到它的后背就觉得不对劲。   赶紧松开手,诸弯弯这才发现,它的身上缠了绷带。   “它昨天上午进来的时候就不对劲,下午你睡着了以后我看了看,是后背受了伤。”   陈不周摸着猫的脑袋跟诸弯弯解释。   猫还是很亲他的,被他摸着,一点都不躲。   “我没注意……”   诸弯弯很懊恼。   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出海玩,连余光都没往猫的身上放。   “出的血都黏在黑毛上,本来就不显眼。已经没事了,我都处理好了。”   陈不周边说,边继续挠着猫的下巴。猫很舒服地“瞄”了一声,还主动蹭了他一下。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黄宇来问他们吃不吃早饭。诸弯弯担心猫不想走,却被陈不周拖了下去。   但一楼的气氛很奇怪。   诸弯弯走下楼,正好听到黄宇在跟魏文荟说:“……姐你别着急,我哥已经出去找了,说不定刘哥就是在周围转悠……”   魏文荟听到有人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谭笑站在长餐桌边,捏着她胖出肉窝的手指,样子很无措。   看到诸弯弯下来,她像是看到同伴似的凑过去,紧张地小声地解释:“魏姐说她醒了以后,刘哥不在房里,黄小弟却说他没看到刘哥出去。”   诸弯弯看了看一楼,也小声地问谭笑:“贺雨晴呢?”   “说是内线电话没人接,可能还在睡,不吃早饭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政还没找到,谁都没有吃饭的心情,桌子上的米粥慢慢地结了一层粥油。   十几分钟后,一听到消息就出门找人的黄宗回来了。   “人不在附近。”   他一回来就走向黄宇:“手机呢?”   “开始能打通,只是没人接,后来就打不通了。”   黄宇说着越发着急,转身问诸弯弯她们:“你们有谁今早见过刘哥吗?”   “昨天吃完晚饭就再没见过。”   谭笑犹豫着,“是不是一大早去游泳了……”   说着,她猜测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一大早去游泳却找不到,那就是在海里出事了。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黄宗听完,脸色就更沉了。他紧抿了一下嘴唇,环顾了一遍房间,沉声问:“贺女士呢?”   黄宇在他面前解释了一编,跟谭笑说给诸弯弯听的没什么差别。   黄宗听完就吩咐黄宇:“先请她下来。”   等黄宇跑上楼,黄宗站到长餐桌前,两手攥拳、手指骨用力地抵着桌沿,想等人坐齐再说事情。   没让大家等多久,楼梯上就有了动静。但声音却非常的急促,听起来还有很多很响的慌乱的碰撞。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转向了楼梯。   几乎是连滚带爬,黄宇踉跄着摔下了楼。他眼睛失焦、呼吸混乱,尖叫压在嗓子里,带着哭腔的声音都扭曲地变了音。   “死、死了……”   “全是血!!!” 第46章   49   黄宇冲下来说的话不明不白, 整个人又慌得发抖, 扶手都扶不住,腿软地瘫倒在楼梯下。   他这种样子, 不管黄宗怎么问,都回答不了。   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又不是能置之不顾的情况, 黄宗用力捏住他的肩膀,迫使他抬起头。   黄宗盯着他的眼睛:“四楼?”   黄宇勉强地点了头。   黄宗听完, 放下黄宇, 迈出步子打算上楼。但顿了顿又返回来,到厨房拿了根棍子。   等他握紧棍子走回楼梯口时,陈不周起身, 冲他点头:“我跟你一起上去。”   也就是他说的这句话,才让餐桌上的其他人陆续回过神。   诸弯弯紧跟着陈不周站起来, 捏住他的衣角一起上楼。   魏文荟也只停顿了几秒, 就拉开椅子、跟上队伍。   谭笑还在不知所措, 但见所有人都上了楼,只剩下她和情绪不稳的黄宇,她又不安, 只能犹豫着跟了上去, 落在最后面。   到了四楼, 打头的还是黄宗。   东尽头的门没关,走到走廊中段,血腥气就扑鼻而来, 闻到血味,几个人走得步子更快,加紧几步就到了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俯身趴在门前的贺雨晴,她的身上有很多血,手用力地前伸着,似乎是在挣扎着向外爬,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陈不周立马靠近蹲下,谨慎地检查了一会儿,随后回头,朝站在门口的诸弯弯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诸弯弯抿起嘴,仔细地一点点观察完房间的情况,很快眼睛就看向了死在床正中央的刘政。   他光着脊背,仰面躺着,四肢大张,眼睛暴凸,一柄鱼叉深深地插进颈部,血流了一床。这样的场景,不用等陈不周确认,诸弯弯也知道,刘政活不成了。   而这段时间,黄宗已经绕开满是鲜血的床,把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确定房间里没有藏人,才放松了紧绷的胳膊,垂下手里的棍子。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沉寂。   谭笑气喘吁吁爬上楼,刚到门口,气还没喘匀,就被房间内的情形吓到,尖叫一声,脚底不稳,浑身的肉颤着向后倒,还好诸弯弯反应及时,赶紧扶了她一把,不然她肯定直接会倒到地上。   但即使没摔倒,她的脸色也差得厉害,煞白煞白,好容易靠着墙上站稳,惊恐地喘着粗气。   可诸弯弯没有放多余的精力在她身上,她把注意力放到了同样来到门口的魏文荟。   面对床上已经断气的丈夫,魏文荟失神地站着,安静得惊人,安静到要不是谭笑的这声尖叫,诸弯弯都没能意识到她也站到了门口。   突然,魏文荟动了。她腰背笔直,迈开步子往屋里走。   黄宗担心她会失控,上前想拦她,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她,魏文荟就自己抬起手,冷静地说:“我不碰他。”   面色平静,但声音全哑。   黄宗沉默着让开,跟在她旁边,看着她走到刘政的尸体前。   陈不周本来站在床边,见魏文荟走过去,他干脆地退回到门外,靠到诸弯弯身边。   诸弯弯看了眼已经缓过来、开始偷偷往里看的谭笑,扯了扯陈不周,低声问:“怎么样?”   “具体死因还不确定。”   陈不周低头抓抓头发,“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但我什么都没带,等来人吧。”   哪怕有一丝的不确定,他都不会下任何定论,甚至连推断都不会提。   说完,他扬声问黄宗:“通知刑侦局了吗?”   黄宗立马抬头:“我现在去打电话。”   陈不周接话:“那我们都先出去。”   他这话是看着魏文荟说的。   但魏文荟没有反应。直到黄宗在她身边提醒了一声,她才迟钝地点了下头,“好。”   “好。”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次,迷茫地让人心酸。   片刻,随着黄宗最后一个出去,刘政和贺雨晴的尸体被留在了房间里。   ……   “看到了吧?”   黄宇呆在一楼,一直转着圈,见人下来,立马出声。   但大家都很沉默,没人回应他。   他的眼神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眼睛睁大,不可置信,“你们怎么能这么镇定?!楼上可是有两个死人!”   喊完,他的眼神就变了,“昨晚大门锁了,外面谁都进不来……”   警惕糅杂暴躁,自言自语的语速越发快。   “是里面的人做的……是里面的人做的……”   “是谁?是谁干的?”   他猛地抬头,提防地盯紧每一个人,简直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   黄宇惊恐成这个样子,现在就算上前安抚他也没什么用。   但有一点,他说的倒是很在点子上。   这个案子,不太可能是外面人做的。   这栋楼只有大门能都进出,昨晚大门锁了,而大门的钥匙只有住在这里的8个人有。大门门锁和房子的窗户都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就算是外人作案,也只可能是里面的人把人放进来的。所以现在这个房子里的8个人,包括死去的刘政和贺雨晴,至少有一个人是不清白的。   诸弯弯老实地站着,不做声地把周围人都看了一遍,然后低下头,边想事情边捏手指。   肯定着自己的想法,黄宇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他的脸颊眼角都是红的,“我不要呆在这儿了。”说着猛地转身,要向大门走。   “你冷静!”   看他闹得实在不成样子,黄宗皱着眉去拦他。   “哥你疯了,这里面有杀人犯!”   “有没有杀人犯,不是你说了算!”   黄宗厉声地训斥了黄宇。   见他虽然扭开脸不服气,但咬着牙没再要走,黄宗才转身面对其他人,放平了语气提议,“我们全都坐到一起,等刑侦局的探员过来。”   这种时候说“不”,无异于是在引起大家怀疑,尤其面前还有一个随时都会被爆炸的黄宇,没有人是傻子,谁也不想成为被他针对的对象。   “那就都坐这儿吧。”   陈不周拉开餐桌的椅子,招呼诸弯弯,“过来。”   诸弯弯听话地坐过去,眼神跟着黄宗,看他给刑侦局打电话。   等他挂断电话,诸弯弯拿出手机,开始给陈不周发消息。   【海龟岛上出事,过来的应该是海鸥市分局的人吧?】   收到信息,陈不周往离他还没一手掌距离的诸弯弯看了一眼,回复:【是吗。】   诸弯弯认真地继续敲:【海鸥市分局重案组的组长,是陆三水的那个同学!】   【什么同学?】   【你不记得了?2015年12月8号陆三水请假,就是因为他在海鸥市刑侦分局的大学同学到熊猫市办事,他去招待他了!】   【……哦。】超冷漠。   陆淼的朋友遍天下,他为人又热情仗义,所以不管谁来熊猫市,都要告诉他,搞得他隔三差五就要招待好几波客人,有时候甚至还要帮着照顾“大学同学来熊猫市玩的表姑”、“高中同学的女朋友的表弟”,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住。   到后来,因为他的脑子实在不够用,每次他去见了什么人,都会告诉诸弯弯一声,等想不起来的就会去问她“诶,这个人是谁啊?”诸弯弯就告诉他,“这是你在某年某月某日接到的ABC的亲戚DEF,你还带她去xxx地方玩了呢,哦对了,她海鲜过敏,还不吃菠菜。”   简直就是无敌万能小助手。   所以,哪怕陆三水自己都不记得他的这个大学同学,诸弯弯也记得一清二楚。   海鸥市重案组组长,韩松,是一个很优秀、但是也超级麻烦的人。   于是接下来,诸弯弯就开始向陈不周碎碎念叨起她手头有关“韩松”的信息。   ……   时间一点点流逝,吃午饭的时候都过了,冷了的早饭还放在餐桌上,没人吃也没人收拾,散发着油腻的味道。   黄宇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但依旧紧张得攥紧拳又松开,不断反复,黄宗眉头紧拧,魏文荟一潭死水,谭笑局促不安……   就在这根弦绷得最紧、马上要断的时候,黄宗报案用的电话响了起来。   黄宗接完电话,拿上车钥匙就开门出去。而随着黄宗的离开,屋子里的气氛又是一变。黄宇坐直,背微微前倾,眼神里的提防再起,尤其紧盯着陈不周,像是随时都要掀桌子开打。   这倒也不难理解,在这里的除了陈不周,其他都是看起来很好对付的女人,魏文荟干瘦,谭笑虚胖,诸弯弯看起来更是用小拇指一推就能推倒,只要起了坏心的不是陈不周,黄宇都不害怕。   诸弯弯也察觉到房间里气氛的变化了,但她却完全不担心。别说就算这里所有人一起上,陈不周也不会占下风,就算陈不周应付不过来,还有她呢。这个房子里哪里能躲、哪里能战,哪里有什么东西能用来抵抗和反攻,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短短几分钟,她就已经把战斗路线图都规划好了,还在大脑里非常热血地打了一架,把黄宇打的鼻青脸肿。   然后,无所事事的她又打开手机,开始上网搜这里所有人的信息。   搜索引擎里要不查不到,要不查到的就是些最官方的东西,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想了想,打开微博。   坐快艇来的时候,贺雨晴用手机看过微博,她当时无意中看到一眼,看清了微博的名字。   加、贝、雨、晴、sunny。   一个一个字地输进去,果然搜出了贺雨晴的微博。   一万出头的粉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内容除了一些转发,最多的就是各种秀恩爱。她有一个异地恋的男友,两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看着看着,诸弯弯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后背一阵发凉。   她看过魏文荟近5年内所有的文章,对里面涉及的到日期当然也都记得。最近的一次,魏文荟在《鲶鱼村六日游》里明确写过,她这趟鲶鱼村之旅的时间,是今年的4月8日到4月13日。而微博里,贺雨晴在4月10日到4月12日期间,晒出了一大堆她和她从不露脸的异地男友的秀恩爱照片,说是“难得的短暂约会”。   再往前,魏文荟《河马镇一行》,日期2017年1月11日到1月21日。而贺雨晴发的秀恩爱微博“过年见不到,提前买年货”加9张图,日期是2017年1月15日。   魏文荟《再访杜鹃岛》,日期2016年11月28到12月1日。而贺雨晴在2016年11月28日、2016年11月30日,都发出了她和男友约会的照片,30日那次的定位是一家顶级的酒店,其中一张照片是一张摆满玫瑰花的大床。   ……   这样的重合,一次两次倒没什么奇怪,但在最近的这两年里,时间几乎就没有不重合的时候。   只要“魏文荟出差”,就有“贺雨晴约会异地恋人”,再加上昨天在阳台上看到贺雨晴对刘政的举动,诸弯弯想不往那种方向猜都难。   为什么刘政会被杀死在贺雨晴的床上?   只要冷静下来,这个问题谁都会想到,谁都会想问。   诸弯弯皱着眉、专注地向下翻着贺雨晴的微博,一刻都没有停,直到一张“贺雨晴与男友把脚对在一起踩着沙滩”的照片出现。   诸弯弯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松了口气。   没什么疑问了,昨晚吃饭的时候,刘政穿的就是这双沙滩鞋,他的左脚小脚趾上也有这样一道划伤留下的浅色疤痕。   诸弯弯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魏文荟。 第47章   50   这时, 大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随着黄宗打开门进来, 房间里坐着的人陆续站了起来。只有陈不周懒洋洋地不想起,然后被诸弯弯死命拽着、硬是拖了起来。   在黄宗后面, 先进来的就是海鸥市刑侦分局重案组的组长韩松。他长着张国字脸,眉心有两道很深的褶皱。因为常年总皱着眉,就算现在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板着脸, 那两道眉间纹也消不掉。   诸弯弯在陆三水同学合照里见过他,过了这么多年再见到真人, 竟然完全没变样, 还是满脸严肃、不怒自威的模样。   韩松后面紧跟着进来了三个探员,全都是大块头,壮得铁塔一样, 清一色的板着脸,搬着从车里卸下来的仪器, 怎么看都带着股凶神恶煞劲儿。   和他们完全不同的, 是最后面拎着法医箱进来的那个瘦猴。他揪着他前面那个嘴角有道长疤的粗犷男人不想走, 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师父说他马上就上飞机,马上就能到了,马上就能到了”。   但有疤的男人理没理他。   他于是揪得更使劲, 脚底也使力地向后:“不行, 不行, 我真不行……万一出了错……”   有疤的男人顿住脚,抱着机器转身,虎着脸:“今天不行, 明天不行,一个现场的初步检查你都不敢,想靠你师父靠到什么时候?!”   瘦猴被他一训就蔫了,但还是满脸的不自信。一抬头,正好对上诸弯弯好奇的目光。他努力想摆出厉害的架子,但最后还是别开了眼睛,垂头丧气地走进屋。   ……   分局来的只有这五个人。韩松在来的路上已经向黄宗了解了大致的情况,一进门就领着瘦猴和疤男去了四楼进行现场勘查。剩下的两个普通探员留在一楼,其中一个跟黄宗说了几句,拿到了一个二楼空房间的钥匙,就开始依次地请旅店里的人上楼做笔录。先是黄宗,然后是黄宇、魏文荟、谭笑,第五个才是诸弯弯。   等待的这段时间,诸弯弯也并没有闲着,她在心里整理着她对刘政和贺雨晴不正常关系的猜测,想要打好腹稿向分局的同事汇报。   但没想到等她坐下,对面负责问话的探员却根本没给她主动说话的机会。   “你为什么会到海龟岛?”探员盯着她,沉声问。   “我在熊猫市水上乐园的比赛里得了冠军,冠军的奖品就是海龟岛三日游的邀请券。”赶紧解释完,诸弯弯就想说案子,“我是熊猫市刑……”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探员皱眉打断她,加重了质问的语气,“昨晚到今早你都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做什么?”   再迟钝,诸弯弯也觉出不对了。毕竟常年呆在重案组,就算并不负责审讯,她也多少了解一些审讯的知识。按理说,即使她现在的确是案子的嫌疑人之一,但在没有指向性证据出现之前,她也只是个可以提供线索的询问对象而已。可眼前探员的态度、这种有意散发出的强烈示威,却像是在面对一个有着重大嫌疑、很可能就是凶手的怀疑对象。   但是为什么呀?她一来跟刘政、贺雨晴从未有过交集,二来在案发前连这栋楼的四层都没去过,怎么可能会被贴上“疑似凶手”的标签?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见她思索着不说话,探员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眯了一下,对她的怀疑瞬间又深了一层。   “我昨晚在院子里和大家一起吃晚饭,21点48分进了屋子就直接回房了。我们是第一个回去的,当时刘政和贺雨晴都还在院子里。”   诸弯弯见他的态度更不对了,赶紧实话实说。   “我们?”探员插话问。   “我和陈不周,我们两个住在二楼最东侧的房间里。”她耐心地解释,“21点53分我们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直到今早7点50接到黄宇的电话,问我们要不要吃早餐,我们才离开房间,下到一楼。在这之前,我和陈不周谁都没有离开过房间。”   她不知道刘政和贺雨晴具体的死亡时间,但总归是在昨晚晚饭后到今早被发现前,而这段时间,她确确实实都和陈不周在一起,并且都呆在自己的房间。   探员听着她的描述,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录,边问:“你和陈不周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总局的同事。”   探员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什么总局?”   “熊猫市刑侦总局。我们俩都在重案一组。”   “等等……”   探员听完她的话,在一个瞬间露出了“什么鬼”的诧异表情。   “你在哪儿工作?”   “熊猫市、刑侦总局、重案一组。”   诸弯弯一个词、一个词的老实交代。   探员很快收敛好了失态,握拳压在嘴唇上思考了片刻,放下手,“黄宇、谭笑、魏文荟,他们三人都提到你曾亲口告诉他们,你是熊猫市研究院的助教。而我们调取了研究院所有的人事信息,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这个人。”   啊……   啊……   啊!!!!!!!原来如此!她就说好端端地,为什么她就被怀疑成这样!   她在来岛的快艇上做自我介绍,说的就是熊猫市研究院的助教,分局的人去调查却发现不对,不怀疑她还能怀疑谁?!   别说分局的人,就算是她也会觉得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诸弯弯简直想趴在桌子上捂着脸再也不抬头了。   但探员还在对面等着她的解释,她只能硬着头皮,“我当时……没说……”   她说的磕磕巴巴:“你想呀,出去玩,跟一大堆陌生人说自己在刑侦局工作,感觉还是有点奇怪……其实我也不完全是说谎,我确实在研究院当过助教,就是给陈不周当的助教!你们在研究院的档案里肯定能查到他的信息!那几天他身体不好,我就打着助教的名义,去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她说的没头没尾、颠三倒四,但好在探员听明白了。他消化了她说的话,又开始握着拳靠在嘴边犹豫。   向刑侦局、尤其是熊猫市的刑侦总局核实探员身份,需要经过相当多的手续,花费的时间也会很长,但总归能查出真假。敢冒充刑侦局的人,如果不是疯了,就是有着很深的阴谋。但看诸弯弯红着脸、手忙脚乱解释的样子……   他想了想,推门出去,找了队长韩松。   “总局的人?”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韩松就雷厉风行地推开门,人刚进屋还没坐下,就问:“证件在哪?”   诸弯弯:“……”   在她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的最上面。   ……   前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她还犹豫过要不要把证件带上,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用,最后还是放回了抽屉里,谁知道会碰上凶杀案……   糟心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但万幸的是,她还有其他证明身份的方法。   “陈不周也是刑侦总局的人,他有可能带了证件!”   韩松朝门口刚才问话的探员示意了一眼,对方领会,转身离开。   一分钟后,探员开门:“队长,他说他没带。”   诸弯弯:“……”   “你可以跟陆淼核实!陆淼,你大学同班同学,”诸弯弯又想起一根救命稻草,卖力地提醒韩松,“2015年12月8号你来熊猫市的时候,还是他招待的你。我和他是同事,在一个组,办公桌都是邻着的。”   她拿出裤子口袋里塞的手机,“我手机里有他的电话,你手里应该也有,你看是不是一样就知道了。或者你直接给他打一个。”   韩松边打量着她,边接过她的手机,对照着她通讯录里“陆三水”的电话,和自己手机里的做了确认,然后也不说一样还是不一样,用自己的手机拨了陆淼的电话。   等了一会儿,他挂断。   “电话没人接。”   韩松看了看表,不打算把时间全浪费在这里。   于是他严肃地看向诸弯弯,“我会和陆淼联系来确定你的身份,也会向总局申请核查,在那之前,请你上交一切通讯工具,呆在这个房间。如果你是总局的人,应该能够理解,在身份确认前,你有着非常重大的嫌疑,我必须这样处理,等确定了你的身份以后,我们自然会放你离开房间。”   是的是的,韩松韩队长,乃至他所带领的整个分局重案组,最大的特点的就是“怀疑一切”。   除了切切实实摆在面前的证据,他们什么都不信,哪怕你说的声泪俱下,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有问题。   所以,就算她的手机里有陆淼的号码,在陆淼开出书面证明肯定“这就是我们总局的人”之前,韩松绝对不会相信她,没被关进小铁窗房用大灯照脸,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诸弯弯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机被韩松拿走,想伸手去摸,但手还没碰到手机,韩松就转身走了。   一步。两步。三步。   “砰。”   门被关上。   ……   2017年8月12日14:48分,熊猫市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特聘顾问诸弯弯,作为海龟岛旅店杀人事件的重要嫌疑人,被关进了小黑屋,正在等待解救。 第48章   51   听着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 诸弯弯有点坐不住。她离开桌子, 在小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在窗前看了一会儿景色, 最后停在冰箱前,弯腰把冰箱打开,想找点喝的。   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明明她住的房间里冰箱塞得满满的, 甚至有好多她从没见过的进口饮料,但这里竟然连一瓶矿泉水都没有。   诸弯弯疑惑地歪歪头, 关上冰箱, 重新回到桌子前坐下,软塌塌地趴到桌面上。   没有手机,无事可做, 诸弯弯开始从头回想从昨天起和海龟岛旅程有关的所有细节。但她记忆里的东西太多太杂乱,在没有其他信息可以参考之前, 她根本分辨不出那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   就在她又想在房间溜达一圈的时候,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瘦猴伸着两只胳膊,端端正正举着个pad在面前,边往里走, 边用Pad对准诸弯弯说:“师父师父, 就是她, 跟陈法医住一间房!”   诸弯弯:“……?”   “诸弯弯?”   突然,Pad里有一个声音问道。   诸弯弯看着pad,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天哪天哪没想到见到真人是在这种时候, 陈不周肯定气死了哈哈哈哈,哦对了我得赶紧截几张图留证据,不然陈不周肯定不承认,快快快转个摄像头,让我跟她来个面对面……”   简直跟面前轰了个炸弹一样,诸弯弯猛地吓了一跳。   Pad对面的人肺活量惊人,一口气自说自话根本不停,情绪高涨地噼里啪啦啪啦噼里,比战争里tututututu扫射的机关枪还厉害。   瘦猴却很适应,听到他的吩咐,赶紧把视频聊天的摄像头调成前摄像头,用外壳支架把pad竖放在诸弯弯面前。   一张大脸,满脸的大胡子,看眼睛年纪倒不大,和他的声音也算相符。屏幕里的男人对着诸弯弯眉开眼笑,一直咧着一口的大白牙。   “我叫刘叙,是陈不周的大学同学兼室友,现在是海鸥市分局重案组的法医,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你?”   他的嘴皮子飞速地上下碰着,满脸的胡子都跟着抖,一串一串的话片刻不歇地往外蹦,虽然是问话,但也根本就不需要人回答。   “他过20岁生日那天我们全宿舍出去吃饭唱歌给他庆祝,但我们几个High到不行,他一个晚上却心不在焉地一直玩手机,我就在ktv里看他那手机一会儿亮一次一会儿亮一次别提多糟心了,后来终于终于终于来了个电话,他虽然装得挺无所谓,但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心情好了,我就靠过去瞄了一眼,那屏幕上一本正经亮着仨字,‘诸弯弯’。我当时都跟他做了两年室友了,你这名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就说他藏得多严实……所以这机会我能放过吗?当然是等他出去以后再打开门偷看,结果也不知道说了啥,刚说没两句,他那脸就难看得没法看,挂断电话站了两秒,对着墙就把手机给摔了。妈的心疼死我了,那手机刚出半个月,我眼馋了好久没舍得买,他说摔就摔……哎陈不周你干什么,我跟弯弯说话呢关你什么事,你大庭观众地堵她耳朵你要不要脸啊!”   后面的话诸弯弯就听不到了,因为陈不周站到了她身后,手指按住她的耳朵,冷眼看着pad里正说到兴头上收不住嘴的刘叙。   她想扭头去看陈不周,余光却看到负责问话的探员站在门口,正看着她和陈不周,多少有点监视意思,但也没干涉他们的行动。   “你怎么来了?”   收回目光,诸弯弯拉下陈不周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仰头小声地问。   陈不周垂下眼睛看着她,反捏住她的手指,“来接你出去。”   “我没带刑侦局的证件……”   “我知道,我也没带,不过有人帮我作证,我就顺便也帮你做了证。”   听到他的这句话,视频里愤愤的人顿时就换上了一副洋洋得意的脸。   “要不是我徒弟想起来能用pad视频连线让我看现场、我的余光又正好扫到陈不周那张倒霉的脸,你们俩现在统统都得被关起来……”   “啪。”陈不周毫不客气地把pad倒扣到桌子上,pad里顿时传出“你丫恩将仇报!!!”的嚎叫。正好这时韩松收到消息,皱着眉敲门叫瘦猴出去,瘦猴赶紧“抱着”他师父,跑出去向队长汇报,出门前顺手关上门。   房间突然安静,诸弯弯看看陈不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叙刚刚提到的陈不周20岁生日,她当然也记得。那是6年前的8月20日,星期六。她在周五提前问过陈不周生日要怎么过,他说他跟舍友一起,她就没管他,在周六晚上买了一个小蛋糕,拎到了陈程下班的地方。没想到那天陈程下班很晚,她就一直在总局附近等。等陈程出来,天已经很黑了,陈程不放心,提出开车送她回学校。   车开到中途,陈程问了一次陈不周的情况,问她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她怕打扰到他和舍友玩,还犹豫了好久,最后咬咬牙,才战战兢兢地给他打了电话,就是刘叙刚刚提到的那个。   至于对话……   “你那边好吵啊。”她说。   “嗯,在Ktv。你在哪儿呢?”他问。   “在陈程哥哥车上。我给他带了蛋糕,你要不要……喂?”   电话就这么断了,她连那句“去他那儿吃”都没说完,整段通信时间短得只有9秒。   但因为陈不周那里的声音实在太吵了,他又向来随心所欲,她以为他要去玩了所以才挂断电话,所以一点都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还趁机向陈程告了他一状。   而类似的事,在那些年发生的次数并不是一两次,她现在都能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复述出来。但那时候的她总觉得,陈不周那么厉害,他的高兴和不高兴,怎么可能跟她有关系?   原来,真的和她有关……   诸弯弯偷偷朝陈不周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人,飞快地站起来,钻进他怀里抱了他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门就又被打开了。   诸弯弯赶紧转身站好,挺着胸脯背着手,满脸的做贼心虚。   陈不周瞥了眼她背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插了进去,目视着前方,和她的手握在一起。   诸弯弯眨眨眼,勾起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   陈不周来接她出小黑屋的时候,现场的初步勘察已经基本结束,瘦猴完成了刘叙交代给他的任务,马上回到四楼现场,准备带贺雨晴和刘政的尸体回分局进一步检查。   至于已经被瘦猴捧着看过现场状况的刘叙,就被留在了陈不周的手里。在诸弯弯勉强证明了自己身份没问题、但还是要继续做笔录的时候,他跟着陈不周一起被赶出房间,在走廊上喋喋不休地说着现场勘察的发现。   诸弯弯被问完,接下来进屋的就是陈不周。她站在门外没有走,踮着脚尖走路玩。   ……   陈不周是和负责问话的探员一起出来的。   那个探员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陈不周也不在意,靠在楼梯旁边,简洁地把刘叙唠叨的一堆废话概括给诸弯弯听。   “刘政是鱼叉刺进脖子、大动脉破裂、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死亡时间是12日的2点到3点,就是今天凌晨。鱼叉就是挂在四楼走廊里的那个,谁都能拿到。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   诸弯弯点头:“贺雨晴呢?”   “死亡时间和刘政差不多,身上的血是刘政的,自己没有外伤,具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还要等……”   “哮喘啦哮喘。”   Pad里,在陈不周被问话期间一直憋着没出声的刘叙终于忍不住,声音又开始blabla地响起来:“陈不周你怎么老是这样,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藏着掖着不说非等解剖后确定,你解剖后她难道就不是哮喘了?这不纯耽误事儿吗?你们总局每次来人给我们开会都讲破案要有效率,黄金三天要抓住……”   陈不周面无表情关掉软件,卸磨杀驴,接着跟诸弯弯说:“在她的包里还找出了一本病历,如果病历内容属实,她现在怀孕13周。病历里也提到她小时候犯过哮喘,虽然成年后就没有再犯,但在妊娠期却发生了疑似慢性哮喘的症状。按理说她这段时期应该静养观察,但她却到这种地方、又不随身带药,因哮喘发作而致死……”停了几秒,他斟酌出一个词:“不奇怪。”   竟然已经怀孕13个周了……   诸弯弯诧异:“所以贺雨晴的死不是谋杀,很有可能只是哮喘急性发作、抢救不及时?”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妊娠期哮喘急性发作,一般在妊娠24到36周,13周……”   陈不周沉吟着思索了一下,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转而提起另一发现:“杀死刘政的那个鱼叉,手柄上检测出了贺雨晴的指纹。”   他顿了顿,强调:“只检测出了贺雨晴的指纹。”   诸弯弯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眉心蹙起。   “黄宇说,鱼叉都是岛上人用过的。怎么会只有贺雨晴的指纹?”   “问过了,黄宗在昨天我们上岛以前,戴着手套把每层走廊里所有的装饰物都做了清洁。那个鱼叉,也被他擦拭过。”   诸弯弯:“那有没有可能是栽赃?”   “问题在于要怎么栽赃。鱼叉是一次性刺入的,刺入后就没有挪动过,所以不可能是凶手在杀死刘政后取出鱼叉、拿到已死的贺雨晴手边沾上指纹。而贺雨晴的尸体也没有被搬动过的痕迹,所以也不可能是凶手在贺雨晴死后把她的手拉到鱼叉上沾指纹。”   “贺雨晴跟我一样、白天因为好奇拿过那个鱼叉?”诸弯弯继续猜测。   “当然也有可能。”   陈不周懒懒地抬手,把胳膊搭在了她的脑袋上,侧头看着她,“但有一点,本该住在三楼的刘政死在了她的房间,这本身就非常蹊跷。”   说完,他看了看诸弯弯的表情,挑了下眉:“你知道原因。”   用的是肯定句。   诸弯弯脑袋还被压着,只能小小的点了个头:“大、概,知道。”   “嗯。”陈不周没问原因,只是更用力地压了压她,“但就算刘政有理由出现在那儿,可现场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如果凶手是第三方,要怎么做到?”   看她被压的小下巴都要嘟出来了,陈不周松开手,“当然这还只是刚看完现场,后面能挖出来的东西,肯定还有很多,”收手的时候顺便再揉两把头发,“但如果贺雨晴有明确的作案动机,她的嫌疑就很难洗掉。”   如果她有动机……   诸弯弯捂着脑袋沉思。   如果她有动机,会是什么?   别人也许还不清楚,但她对贺雨晴与刘政的关系已经有了猜测,那么贺雨晴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是刘政的?如果是刘政的,那么……她怀孕了,刘政却不愿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所以她愤而杀人,结果因为杀人后受到的刺激过大,哮喘急性发作导致死亡?   这样推测着,诸弯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套推论并不是说不通,但她总觉得,在她案发现场看到的东西里,存在着某种违和感。   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掉了。   而那个东西,非常重要。 第49章   52   二楼, 诸弯弯一脸凝重地捋着线索, 四楼,贺雨晴的尸体已经被装进尸体袋, 由瘦猴和疤男小心地通过楼梯搬运下去。   几分钟后,尸体袋途径二楼。   目送着贺雨晴的尸体袋下楼,诸弯弯的视线凝在袋子的尾部。一瞬间, 她知道萦绕在她心头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猛地拉住陈不周的胳膊,诸弯弯眼睛发亮:“她脚上穿的是外出的鞋, 而且鞋底粘了湿的沙子!”   陈不周还没有出声, 路过的疤男却听到了她的话。   他停下下楼的脚步,朝监视着诸弯弯的探员示意、让他接手搬运尸体,自己则留在二楼, 回应她刚才的话:“在海边,鞋底粘上沙子很正常。”   “可是贺雨晴没穿过这双鞋, 至少她没穿过这双鞋出门。”   诸弯弯解释向他解释:“一楼门口的前台上挂着一个登记本, 黄宗一直坐在前台, 只要我们出入旅馆,他都会在登记本上记。贺雨晴从早上8点48分进屋以后,直到14点52分才再次出门, 第三次就是18点12分到院子里吃晚餐, 但这三次出门, 她穿的都不是现在尸体上的那双。”   疤男听完,迟疑了一下,没提案子, 而是问:“我听说,你是总局重案组的探员?”   诸弯弯点头:“证件上写的是特聘顾问。”   “靠记忆力破案?”   “嗯……差不多。”   果然……   “我知道你,我们队长提过。”   说着,疤男笑了一下,但是笑得很勉强,有点像苦笑。   韩松确实提过她,而且提过很多次。   好像是因为他去熊猫市的时候,他那个在总局重案一组的大学同学跟他说了什么,反正从他回来开始,他每次提到总局,都会严厉地提到她“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就靠着记忆破案,她能记住什么?能破什么案?他们竟然还如此信服她,把她当成法宝,简直胡闹!”,对总局聘用那位顾问的行为极度不满。   不过,虽然队长讨厌她,他们组其他人却对那位顾问很好奇,茶余饭后没事的时候,总会聊上几句,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小女该……   压下心中的意外,疤男开始思考她刚才说过的话。   她的想法几乎都是基于她的记忆,一楼前台的登记本还能查证,但贺雨晴穿过的鞋……   如果能查证还好,如果查证不了,像这种“靠记忆得出”的线索,队长肯定不能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问诸弯弯:“这说明了什么?”   诸弯弯抿了抿嘴,摇头:“我还没想明白,只是觉得不对劲。”   疤男听完就在心里摇头。   他刚想对诸弯弯说话,韩松就走下楼。   看到他们,韩松皱眉看向疤男:“怎么回事?”   疤男还没想好怎么说,诸弯弯就把她刚才说的话又认真地对韩松说了一遍。   听着诸弯弯的一番解释,韩松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你不记得她穿过这双鞋?”“记得”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诸弯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韩松也没想听她的回答,他直接上楼,迈出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上来。”   几个人走到四楼,戴上鞋套和手套,诸弯弯被韩松带进案发现场。   他指着贺雨晴的行李,直接问她:“她穿过哪几双?”   诸弯弯毫不费力地开始指:“早上穿的是这双、下午是这双、晚上是这双。”   疤男看向韩松询问,见韩松点头,他开始给所有的鞋装袋拍照。   等疤男拿回打印好的照片,韩松挨张地检查了一遍,然后边交还给疤男,边对诸弯弯说:“我会把所有鞋的照片一起拿给在场的其他人辨认。”   就这一句,当做对诸弯弯提出想法的交代。   诸弯弯只能点头,但她心里其实很担心其他人会不会记得。   不过还没等轮到其他人,门口的陈不周就先坑了她一把。   “我不知道。”   看着疤男递过来的照片,他连接都不想接,语气还是平时的吊儿郎当:“我没事看她的鞋干什么。”   疤男还劝他:“你看一看。”   陈不周听了他的话,看一看,然后在诸弯弯期待的目光里:“不知道。”   诸弯弯:“……”   这些都发生在韩松眼皮子底下,疤男只能无奈地看了诸弯弯一眼,然后拿着照片去了一楼。   ……   “这里有血!”   疤男离开不久,刚刚回到现场的瘦猴就突然在卫生间大叫。   闻声,几个人都向卫生间走去,连陈不周都插着兜跟了进去。   喷过鲁米诺试剂的地面呈现出几块蓝白的荧光,瘦猴兴奋不已:“我马上取样带回去做dna鉴定!”   陈不周溜达过去,伸脖子看了一眼,拦住他:“带试纸条了吗?”   瘦猴点头。   陈不周:“那就先做种属鉴定。”   瘦猴迟疑了一下,先小心地去看韩松。见韩松还在里面观察血迹,才小声地嘱咐陈不周:“我去拿试纸条,但你千万别告诉我们队长我是听你的话才去拿的。”   韩松刚刚才对着他们耳提面命,说“虽然陈不周确定是总局的人,总局也有权利随时插手分局的案子,但他还是这个案件的嫌疑人,还没有洗脱嫌疑,在这之前,所有可能会干预调查的事都不能让他做,他说的话也不能听”,这才刚过几分钟,他就想要照陈不周的吩咐去做了,要是被队长知道,挨一顿骂都是轻的。   ……   10分钟后,FOB试条纸呈现出了阴性的结果。   不是人血。   用鲁米诺的荧光效应检验血液当然可行,但这种方法主要利用的是血红蛋白中铁的催化作用,而动物的血红蛋白和人的并没有太大差别,区分不出来也没什么奇怪。   但瘦猴想不明白:不是人血会是什么血?鲁米诺反应的鉴定应该不会出错啊。”   诸弯弯出神地望着那片荧光,声音很轻:“是猫血。”   她的眼神还有些飘。   “11号上午8点48分,贺雨晴抱着一只猫回到房间。这只猫在10点03分到了我住的房间,之后就没离开过。它的身上有伤。”   韩松听完她的话,扭头吩咐瘦猴:“收集回去查证一下。”   瘦猴应了一声,情绪明显失落了不少。   他佝偻着本来就不直的背,小声地问陈不周:“如果是猫血,那就跟这个案子没关系了吧?”   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没想到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倒不一定……”   陈不周思考着眯了眯眼睛,“也许并不是无关。”   他看向韩松:“那只猫一直在我们房间,它身上的伤口是我亲手包扎,之前没注意,现在想想,造成它伤口的很有可能就是鱼叉。这个岛上的鱼叉都是特制的,尖部很特别,仔细看就能够辨认出来。”   “鱼叉?”韩松重复。   如果只是单纯的虐猫,但这里面有了“鱼叉”   就有了值得受重视的理由。虽然这个旅店里的二、三、四楼,每层楼的走廊里都有一把鱼叉,   但这三把鱼叉里面,有一把可是这次凶案唯一的凶器。   他立刻问陈不周:“你说的那只猫现在还在你的房间里吗?”   ——   等诸弯弯把房间的门打开,不用韩松交代,瘦猴就跟着陈不周走进去,蹲到猫窝前检查猫的伤口。韩松和诸弯弯都留在了房门口,没有走进去。   房间里面在忙活,房间门口却安静得要命。   旁边的韩松光是站在那里,就带给了诸弯弯好大的压力,她不知道该干什么,踮着脚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干脆开始跟韩松说案子:“陈不周不会弄错。这是不是说,凶器上贺雨晴的指纹,有可能就是她拿鱼叉虐猫时沾上的。”   韩松面无表情,只盯着陈不周和瘦猴的动作:“如果贺雨晴房间卫生间里的血迹是猫血,也只能证明她做过虐猫这件事。其他的什么都证明不了。”   “为什么证明不了?”诸弯弯难以置信,“我说过了,这只猫从11号上午8点48分被贺雨晴抱走后,直到10点03分才受着伤跑到我们的房间。而且……”   这时,瘦猴回头,朝韩松点了一下头,诸弯弯于是更加有了底气:“而且那只猫身上也确实有被鱼叉伤过的痕迹。当然,我并不是说贺雨晴就没有了嫌疑,她还有……”   “如果是另一只猫呢?”   韩松打断她的话,诸弯弯的“动机”两个字又没能说出来。   韩松皱着眉:“我听说这个旅店里有两只猫,怎么确定这就是贺雨晴在卫生间伤害的那只?看卫生间的情况,它的这点伤口,能够造成那么大块的血迹吗?”   他严肃地注视着诸弯弯:“贺雨晴抱走了一只、弄伤了它,另一只则被其他人抱走,用鱼叉刺伤,而鱼叉上的指纹已经被擦掉。在我看来,这才目前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贺雨晴抱走的就是这只猫啊,我记得很清楚。”   “真的就是这只,不是另一只。”   “我记得东西是不会错的。”   ……   可不管诸弯弯怎么努力地解释,韩松都没有改变他想法的意思。   诸弯弯心里着急,还想再跟他说,疤男却从一楼跑了上来,把手里几张写了字的纸递给韩松:“分别问的,回答都写在上面。”   韩松浏览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皱着眉看向诸弯弯:“关于鞋子的事,我们分别问过了黄宇、黄宗、谭笑和魏文荟,只有魏文荟的回答和你是相同的。”   他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但这种严肃的“你这是在添麻烦”的态度反而更让人难受。   看着韩松转身离开,诸弯弯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她提出的想法、她发现的线索,韩松都不予考虑,因为她的发现都是以记忆为根据,而韩松不相信她的记忆。   不管她多认真的在提供线索,他都不相信,他相信的只有切切实实摆在眼前的、能够通过证实的证据。所以,哪怕她无比确切的知道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哪怕她一千万次地重复说“我的记忆不会错、我真的记得”,但韩松不相信,就什么用都没有。   可韩松也没错。   你的记忆能算什么证据?你能保证你记住的就是100%正确的吗?这可是凶案,一点小的错误就可能导致破案方向的彻底走歪……   类似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她知道,她的能力能够发挥,她能够有特聘顾问这样光荣的头衔,靠的全是同伴无条件的信任。因为他们相信她的记忆、给她施展的空间,她才会有现在一往直前的自信和勇气。而现在,没有一组的大家在身边,她要怎么办?   放弃吗?   什么都不管,不听不看不问,只是呆在陈不周身后,等他们放她离开?   不。   绝不。   诸弯弯咬着嘴唇,盯住向外走去的韩松。   等着瞧。   她绝对会派上用场。 第50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后半部分有bug重写了,记得先去刷新看一下呀。   53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案情都没有什么进展。   韩松派人去找另一只猫但没有找到, 受伤的猫被瘦猴抱走,陈不周和诸弯弯被“请”出房间。   因为人手不足, 韩松他们还没来得及检查这几个嫌疑人的房间,所以一开始就禁止了所有人的回房。这次让他们进来也是因为猫的原因才破了例,猫的事情处理完, 当然就不允许他们再待在里面。   出门前,陈不周看着被他丢在床头却拿不到手的那包烟, 烦躁地啧了一声。   诸弯弯站在卧室门口, 看着紧关的房门,跟陈不周说:“他们连钥匙都收走了。”   她的声音有点不对,陈不周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少见地板着脸, 咬着后牙,目光沉沉。   陈不周轻轻摇了下头。   “这算什么啊, ”他聊地插兜踢了踢门板, 没所谓, “我们连小黑屋都蹲过了。”   说着,他扭头瞥她,随手用手指挑了下她的下巴, “又什么呆呢。”   看到她被他的动作吓得眼睛圆起来, 他收回手、靠着墙叹气, “幸亏刘叙不在这儿,要是亲眼看到我被赶出门连包烟都拿不到,他能把肚子笑炸了。”   想到他说的, 诸弯弯的眼睛顿时弯起来,低着头脚尖对脚尖,抿着嘴角偷偷忍笑。   陈不周一看她笑,眉头马上就皱起来。   他脾气坏着伸手捏住她的脸:“笑什么笑?!你哪来的脸笑?!   诸弯弯:Σ( ° △°|||)︴?!!!!!!!!   没等诸弯弯反应过来,陈不周就不耐烦地开始训她,手都不松:“本来每个组的配合方式就是不一样。咱们组是每个人做每个人的事儿,到时候信息汇总、再一起做讨论,但他们是以组长为中心,所有人都按组长的吩咐做,所以韩松这么严谨、不敢有一点儿疏忽再正常不过了。何况你提的那点发现……你还觉得你说得挺重要的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你还以为我们在熊猫市总局里?”   虽然对韩松有了抵触,但陈不周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诸弯弯的脑袋越发耷拉了下去。   看她这样,陈不周的语气也稍微放缓了点。他松开手,变回了原来懒洋洋的腔调。   “海鸥市分局的破案率不比我们差多少,韩松对线索的敏感度也绝对比你高,他不会凭自己的喜好做判断。这你也知道吧?”   她当然知道,所以她几小时前向陈不周介绍韩松的时候就说了,作为重案组的组长,韩松非常优秀。真的非常优秀。   铁面、严谨、雷厉风行,手下的部下也都与他高度配合,如果说陈程率领的熊猫市刑侦总局重案一组是最锋锐的出鞘利剑,那韩松所率领的海鸥市刑侦分局重案组就是最坚硬的磐石巨盾,他们共同守护着国家。   是啊,他们的目的明明一样,都只是抓住凶手、让死者瞑目,有什么可置气的呢?   想到这些,诸弯弯心里的烦闷开始慢慢消失了。   静下心想想,就像陈不周说的,韩松不重视她的发现,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的发现虽然是真的,但是确实不够严谨,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很有可能就是在给韩松添麻烦。   这个毛病跟了她好久了。   以前在一组,就算她说出的发现不严谨或没有用,但所有人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所以不仅不会对她提意见,而且还会认真地就她提出的发现进行调查,如果她的发现不严谨、那就把它查得严谨,如果她的发现没有用、那就不去用。   甚至当其他组的人提到这点时,还被陆淼用“管它有用没用,至少她能记起来,你有本事你也记一个啊”怼了……   被他们这样保护着,慢慢地,她就更加不注意。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今天,她遇到了并不那么相信她记忆的韩松,她的这个毛病才终于暴露了出来。也就是今天,她才意识到,她的这个毛病究竟有多大可怕,她竟然在说出她记忆的同时,还加进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的记忆里,有的明明只是“8点48分贺雨晴抱走晴那只猫”和“10点03分那只已经受伤的猫进了我的房间”,可在她过度想证明自己想法的时候,却变成了“这只猫从8点48分被贺雨晴抱走后,直到10点03分才受着伤跑到我们的房间”。   她竟然用了“直到”!   她知道的只是两个时间点的事情,她却为了争一口气,为了让自己的猜想成立,硬生生把它扭曲成了整个时段的事!   诸弯弯背脊发凉。   这是她绝对不能做的事,唯独她、绝对不能做。   她怎么能这么说?   这比她平时在一组时还要不负责!   因为韩松不相信她、所以她着急了?口不择言?   不是这样……   诸弯弯闭上眼。   她会这么轻率而反常,只是因为韩松他们是分局的人。   而她,她是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的特聘顾问。   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特聘顾问,随便一个头衔拿出去,都镀着金光。   哪怕她羞于承认,但在面对分局的人时,她的心底难道就没有一点虚荣吗?   我是总局的人,总局的人是可以直接插手分局案件的。   我比你们都要强。   你们应该认真调查我说的发现啊。   你们怎么能不听我的说的呢?   ……   差劲透了。   在韩松的眼里,甚至在分局的这些探员眼里,她也一直摆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吧。   因为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而骄傲,因为自己从不犯错而自满,这些不易察觉的毛病像病菌一样在暗处滋生,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膨胀。   还好,今天,警钟敲响。   正是因为她的记忆力比平常人更强,正是因为一组的伙伴相信她的记忆,她才更要严谨,说出的每一个发现、每一条线索都必须要是现实。   而作为刑侦局的一员,在破案时,更不应该混进个人的情绪。   更何况,她发现的这些碎片确实用处不大。它们只是碎片,根本拼凑不起来,也得不出任何一条对案情有帮助的准确线索。韩松他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错误。   想到这里,诸弯弯心里的不舒服彻底没有了。   她眼神清亮地看向扭头望着外面的陈不周。   陈不周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不服气,光赌气想着要证实自己才是破案的大忌。”   诸弯弯又想笑了。   如果现在在她旁边的是陆淼,他肯定会安慰她“你别理老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罩着你”。   而陈不周却绝对不会这么说。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因为她从出生就没了妈妈,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尽量迁就她、哄着她,只有陈不周不一样。他会不动声色地帮她出气,也会暗地里帮她做很多事情,但对却从来都不告诉她,藏着掖着,好像被她发现自己在对她好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但等到该嘲笑她的时候、该教训她的时候,他一点都不会对她留情。   所以才会被讨厌啊。   笨、蛋。   陈不周被诸弯弯笑得不自在,转过身背对着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啊……好想抽烟……”   ……   “别想抽烟了。”   诸弯弯扯着他的衣服转到他面前:“有件事我还没找到机会跟韩松说……”   她把她对贺雨晴与刘政婚外关系的事向陈不周说了。   “动机、凶器上的指纹,现场没有斗争痕迹……”   陈不周把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揪掉,“光是这几点,也不差不多能把凶手钉死在贺雨晴的身上了。”   ——   下午16点05分,分局的第二批探员到了。   人手充足,他们开始检查每个嫌疑人的房间。   在他们检查期间,嫌疑人可以在现场监督探员的检查,但在检查结束前,还是只能看、不能碰。   所以,陈不周还是摸不着他的烟,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走到阳台去吹风。   诸弯弯也跟了出来。   “你觉得他们能在这些房间找到线索吗?”她问。   “谁知道。”   陈不周还惦记着他的烟,心情要多差有多差。   诸弯弯的心情也很沉:“凶器留在现场、没有其他指纹,从凌晨2、3点到今早7点多,凶手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处理痕迹,就算有什么证据,等到现在,恐怕也没有了。”   她忍不住叹气:“我们知道的情报太少了。”   他们不是毫无头绪,现在嫌疑人已经圈定在了黄宇、黄宗、魏文荟、谭笑和贺雨晴这5个人里,如果能知道得更多一点……   “沙滩上有个地方……”   突然,诸弯弯睁大眼睛,朝着沙滩,使劲去望。   “那里不对。”她指向沙滩一处,顿了顿,然后懊恼地塌了肩,“那里今天早上就不对了,但我没留意。”   她看向陈不周,有点为难地蹙着眉:“我想过去看看。”   如果这是重案一组在办案,在诸弯弯说完这句话以后,陆三水肯定已经毫不犹豫往她指的方向跑了。   但现在办案的是韩松的队伍,而诸弯弯则是还没洗清嫌疑的嫌疑人,虽然韩松没有明确限制他们在旅店内的行动,可却连诸弯弯的钥匙都没收了,提防的态度显而易见。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轻易让他们出门的,尤其出门的理由还只是诸弯弯的一句“那里不对劲,我要去看看”。   但提还是要提。   “哪儿不对?”   听到她的话,韩松立刻跟她走进了她房间的阳台。   此时的诸弯弯对他已经没有敌对的情绪了。   如果她还沉浸在对抗的意识里,现在恐怕会拉着陈不周偷跑出去证明自己。   “我没办法明确地描述到底哪儿不对,但跟昨天沙滩的样子的比,其他地方的变化都是自然的,只有那个地方很突兀。”   她认真地问:“能不能让人带着我过去看一看?”   韩松回头看了看,见旅店内现在不缺人,就带着瘦猴和疤男一起,跟着诸弯弯和陈不周出了旅店。   几个人沉默地走在沙滩上,突然,在离她发现不对的地方两步远,诸弯弯就停下了。   “就是这儿。”   所有人看过去,沙子下,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露出了一个小角。   疤男戴上手套,小心地把塑料袋挖出来。慢慢打开,看清里面东西的瞬间,他露出惊愕的神情。   “是什么?”韩松走近。   疤男抬头:“是死猫。”   诸弯弯走过去,观察片刻:“就是不见的那只。”   韩松没有反驳,只是问瘦猴:“死因?”   猫的死因……   瘦猴听完,顿时就想回去拿pad喊人了。   但他眼神一转,又看到了陈不周。见韩松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干脆地拉上了陈不周,两个人一块到死猫前研究起来。最后还是在得到陈不周点头肯定后,才跑会来跟队长汇报:“摔死的。”   他抡起胳膊做了个猛甩的动作,“被人反复用力往墙壁或者地板上……”   他欲言又止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不周也走回来,低头摘着手套:“贺雨晴房间卫生间的血迹,应该也是这样造成的。”   “为了埋它……”   诸弯弯看向陈不周:“你问我‘现场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如果凶手是第三方,要怎么做到?’”   她镇定地思考着,“如果凶手真的是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确实不可能没有打斗痕迹,但如果刘政被杀时,贺雨晴不在房间呢?”   “贺雨晴在12日凌晨出门,是为了埋它。她要避人耳目,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所以只能在半夜偷偷地出门。而当时外面正在下雨……”   她扭头,问疤男:“她的衣服没有湿吗?”   贺雨晴尸体上穿的是一条黑色的睡裙,还粘上了不少血,表面上判断不出有没有被雨水打湿过。   疤男和瘦猴相视一望。   瘦猴转身就想回去。但他还是停住,没有动,看向韩松等命令,见韩松点头后,才拔腿往回跑。边跑还边回头,冲诸弯弯竖了一个大拇指,正好被韩松看到,吓得他差点膝盖一软栽进沙里。   下属这么丢人,韩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他等她看向诸弯弯的时候,眉心却松了一些,辨不出情绪地抿了下嘴唇,走去过,拍了拍她的肩膀。   “总局的人,干的漂亮。”   他的声音很轻,但落在诸弯弯耳里,却重胜雷霆。   她如释重负地闭了下眼睛,然后挺直了腰背。 第51章   54   临近傍晚, 现场取证告一段落, 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大家不能一直呆在岛上,现场拿到的线索也都必须要回海鸥市刑侦分局做进一步的分析和处理, 于是在收尾工作结束后,韩松就招呼分局的人收工,留下一批继续在守着现场, 然后带着旅店里的6个嫌疑人准备回到海鸥市。   黄宇在见到分局的探员后,态度一直很积极配合, 就算后来探员没再主动问他什么, 他都会自己凑上去,朝着除黄宗外的其他嫌疑人指指点点,对谁都怀疑了一通。   但一听说韩松要带他们回分局, 他整个人又焦虑起来,跟到一个探员身后就碎碎地开始念叨:“我在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你们怀疑我就是浪费时间, 能回答的我都已经回答了, 为什么还要到你们分局里呢?”   探员一开始还安抚了他几句,说这只是走流程、例行公事而已,叫他不要紧张, 但见他被理睬了以后越发地能说, 干脆也不理他了。   黄宇看出不去分局是不可能了, 于是又换了话头,开始滚车轱辘地问:“这次的事会不会被记到档案里?我才刚大学毕业,要是被人知道我进过局子……探员你不知道, 别人可不会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进的局子,只要知道你以前跟刑侦局有过接触,他们看你的眼神就都不一样了 ……”   直到被劝着走进车里,他都还在苦着脸说着这些话,像是深有感触   六人离岛坐的车,还是来时黄宗开的那辆旧面包,只不过开车的已经换成了分局的探员,车厢里也坐了两个探员,而来时的所有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凶杀案的嫌疑犯。   至于韩松他们分局的其他人则分作两批,坐了两辆车,一辆在面包车前,一辆在面包车后,把面包车守在中间。   诸弯弯一脚迈进车里,扭头最后看了一眼旅店,然后低头进车,靠着陈不周坐下。   但刚坐下,她就又听见前排黄宇愁眉苦脸在跟黄宗开始抱怨:“哥,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咱们为了这个旅店多努力,起早贪黑地收拾布置,就怕有一点纰漏,连房间窗台花瓶里的花都是新换的 ……”   大概是跟黄宗关系亲,他说的话更加没有顾忌,真的是又悲愤又委屈,说着说着都快哭了。看起来不像作伪。   因为太吵没办法思考案子,诸弯弯干脆歪着头,专心地听黄宇的抱怨,随着车一路咣当咣当,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岛西的岸边。   但车停下以后,却没有人来通知他们下车。   “怎么回事?”   诸弯弯趴在窗边朝外看,等意识到停在岸边的是船时,她的眼睛也睁大了。   她不确定地回头问车里的探员:“那是来接我们的船吗?”   探员没有回答。   事实上,这个问题,连韩松都回答不了。在他收到的消息里,停在这里的应该是一艘小型的渡船,刚好能把他们这些人一起带回海鸥市,但现在停在岸边的,却是一艘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豪华邮轮。   迟疑着走下车,韩松带人走向邮轮问情况。   诸弯弯正伸着脑袋朝前,想看清韩松在干什么,却被陈不周捏着脸转了头,面向窗外。   “看那儿。”陈不周向外指。   “看什么?”诸弯弯听话地凑到车窗前,两只手圈起来放到眼前当“望远镜”,但她什么都没找到。   陈不周睨她一眼,用眼神嫌弃地对她表示了“真没用”,然后隔着她拉开车窗,朝着外面响亮吹了声口哨。   一秒。   两秒。   突然!同样的口哨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陆三水?”   “是陆三水!!!”   诸弯弯当即就明白了。   这口哨声她太熟悉了,陆三水有事没事就喜欢吹这种调子的口哨,她有次想学,结果练得嘴巴都干了,还是光能往外pupupu地吐气,半点口哨的声音都没有。   没想到陈不周学都没学过,就能直接吹出和陆三水一样的口哨,两个人还能就此对上暗号。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   知道熟悉的人就在不远处,诸弯弯心里雀跃得不了,脸紧紧地贴在窗玻璃上,鼻子都压扁了。   好在没多久,前面车上的探员就走了过来,通知让他们下车上岸。   几个人陆续地走下车,诸弯弯一出来就拼命往邮轮上望,结果差点被碎贝壳绊倒。   陈不周压着她的脑袋,不耐烦:“你是几年没看见陆淼了?看脚下。”   “哦。”   诸弯弯乖乖地答应了,然后逮住机会,一脚踩上他的影子。   抬头看一眼,没发现。   那就再用脚尖碾~一~下~   开心。   ……   刚走到岸边,熟悉的口哨声就又响了起来。顺着声音看过去,诸弯弯顺利地找到了正大力挥着手的陆淼。   “陆三水!!!”   诸弯弯兴奋地跑过去,手放在嘴拢成扩音筒,“你怎么来了?这船是怎么回事?”   “二组长友情赞助!”   他咧开嘴,也拖着声音大声地朝下喊,“听说你和陈不周被困在岛上了,而且身份还没法证明,咱们重案两个组都不干了,正好组长叫我带着你们俩的身份证明过来,我就快马加鞭坐上飞机赶过来了!”   因为离得太远又兴奋,诸弯弯边听边蹦跶,恨不得直接跳到邮轮上跟陆三水聊天。   陈不周插着兜,一只手又压住她的脑袋,把她按在原地。   “蹦得这么欢,跟你能蹦上去似的。”   顿了顿,他认真地低头看她。   半晌,他问:“你是不是又矮了?”   ……   诸弯弯鼓着脸抬起脚,直接踩到了陈不周的脚上。   陈不周等她松开脚:“矮子。”   诸弯弯再踩。   陈不周:“矮子。”   再踩。   “矮子。”   他们这边还没休战,韩松已经上了邮轮。   陆淼看到就迎过去,“老韩!”   他拎着个信封递过去,“我们组陈不周和诸弯弯的身份证明。”   “怎么样?”看韩松打开信封,陆淼在他跟前晃悠,“我们组的人厉害吧?”   “嗯。”   韩松没有否认。   他始终是客观的。   沙滩上埋着死猫这件事,如果不是靠着诸弯弯的记忆发现不对,只凭着他们组按部就班地搜查,也许到最后都不会被发现。   等韩松确认完证明,陆淼迫不及待就回原地去找诸弯弯,刚走到她旁边就撞了她一下:“厉害啊你。老韩那么老派的人,这么快就对你改观了。”   诸弯弯:“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问老韩了。之前蹭船的告诉我,我还不相信……”   嗯?   “蹭船的?”   “就是那个。”   顺着陆三水的手看过去,一个男人正弯着腰软塌塌挂在栏杆上,整个人跟化了的橡胶似的,面无血色地大口喘着气,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刘叙?”   “是刘叙吧?”   诸弯弯试探着问。   和中午在pad视频里见到的男人比,他满嘴的大胡子都刮没了,露出光洁的下巴。   听到声音,刘叙生无可恋地扭过头,但一看到是诸弯弯,他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赶紧从旁边拿起一束沉甸甸的花,向着她就走过来。   太阳花小雏菊,各种鲜艳朝气的小花搭在一起,每一朵都开得很有生气。就像刘叙给人的感觉一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活活泼泼,很阳光。   陈不周就完全不一样。   不是颓得困成狗,就是烦得冒凶气,脾气烂到家不说,就算笑也是冷笑、嗤笑、扯扯嘴角。   反正就是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而且陈不周也没有给她送过花,一个西瓜,不对,一口西瓜就把她打发了!   诸弯弯目光又落到那捧花上,咬了咬嘴唇。   第一次有男人这么直白地把花束捧到她眼前呢。   但她还是没敢接,只是问:“给我的?”   陈不周看到话,会怎么做呢?   刘叙笑出一口白牙:“见面礼。”   陈不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挠着脖子低头往里走,一抬头,刘叙捧着束花正往诸弯弯怀里送。   陈不周:“……”   他站定看了一会儿,走上前。   “喂。”   他扯着T恤的后领子,在诸弯弯跟前低头:“你头发是不是掉我衣服里了?一直痒。”   “我头发怎么会掉到你衣服里?”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诸弯弯还是凑过去,扒拉开他的衣领帮他找头发。   陈不周:“谁知道,你昨晚睡觉老往我衣服里钻。”   诸弯弯:“……”   她心虚地先朝陆三水看,见陆三水回去找韩松了,才松了一口气。   睡一间房归一间房,但睡觉往衣服里钻这种话要是被陆三水听到……   不要不要不要!   她在心里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就这么走神想着,诸弯弯从陈不周的后背上捏出一根头发。   举起来,看了看。   “这是你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才没有这么短!”   陈不周看着她心虚地张牙舞爪,抬起手,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然后边推着她往船舱走,边教育她:“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都是你的……”   说完一转身,把刘叙堵在门口。   “你跟着干嘛?”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随手就把他往外赶。   “滚蛋。”   55   另一边,陆三水正在嬉皮笑脸地缠着韩松。   “不要那么小气嘛,”陆三水用力捏着他的肩,“我就是看看你们的调查报告,不会指手画脚的。”   韩松受不了他,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陆淼立马保证:“不让不让,他们俩是犯罪嫌疑人呢,哪能让他们俩看啊是不是?”   2分钟后,他拿着韩松丢过来的报告副本,咧着大嘴,悄悄地溜进了陈不周和诸弯弯呆的房间。   但他还是很守信用的,首先就晃着报告说了:“我答应老韩了,这个不能给你们看。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帮你们找答案。”   非常义正言辞,说完就开始翻着看。   但刚看了没几行,还没等诸弯弯提问,陆三水就忍不住先向他们提问了:“案发时间是凌晨2点到3点,夜深人静的,你们俩就没听到什么声音?”   诸弯弯:“我睡得特别熟,什么都没听到。”   她看向陈不周:“你听到了吗?”   陈不周:“没有。晚上房间一直开着空调,门窗都紧闭,半夜还下了一场雨,好像还打了雷?”   诸弯弯:“对,我查过了,就在案发的那段时间,岛上正好在下雷雨。”   陆三水又看了几行:“你们在二楼……如果是一楼的黄宇或者黄宗作案,他们肯定要经过二楼,楼梯上也有没有什么动静?”   诸弯弯还是摇头:“你不知道那个旅店的布局,我们住的房间全部都集中在最东边,而楼梯是在最西边,别说晚上都关着门睡着了,就是白天我站在房门口,如果走楼梯的人有意放轻了脚步,我都未必能发现有人正在上下楼。所以凶手到底住在几楼,根据这个判断不了。”   说完她想到:“我们住的房间在二楼,跟四楼还隔了一层。但是贺雨晴隔壁的谭笑、还有楼下的魏文荟,他们也都没听到案发时有声音吗?”   陆淼听完,开始在文件里找答案。   找……   找……   找……   “哦,老韩他们问过这个问题。”   陆淼终于找到了。   “谭笑说她没听到。她因为胖,每次睡觉都睡得很死,还会打很响的呼噜。11号晚上她睡着以后就没再醒,直到12号早上她定的7点的闹钟响了才醒。”   接着他往回翻。   “魏文荟……魏文荟……啊,魏文荟回答的不是这个问题,她回答的是‘刘政什么时候离开了你的房间?’她说她不知道。她每晚按时10点睡觉,睡前会服用一片安定,在她睡着前,刘政一直躺在她的旁边,她发现刘政不见,是在第二天起床后,紧接着她就立刻开始找刘政,但是到处都没有找到,直到黄宇去找贺雨晴。”   陆淼手指按在报告上,照着认真读。   诸弯弯:“她随身带了安眠药?”   “这个也确认过了。”   陆淼继续照着读,“药瓶就在她包里。她还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抽血检验,看她昨晚是不是真的吃了安定。”   听到这句,诸弯弯就不怎么怀疑魏文荟服用安眠药的真实性了。通过抽血检验,肯定能查出她昨晚在睡前有没有吃过安定,这个撒不了谎。   如果她说的完全属实,那11号晚刘政的行为就是“趁妻子吃了安眠药熟睡、跑到楼上去和情人偷情”,倒也不是说不通。   但魏文荟在丈夫离开时有没有意识、在凌晨2点到3点有没有意识,目前还判断不了。   “等会儿……”   陆淼刚才没仔细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刘政是跟魏文荟是夫妻,他怎么死到贺雨晴的房间里了?!”   诸弯弯又积极起来:“对,我跟你说,我发现……”   “啊,不用,我知道了,”没等诸弯弯跟他说起自己的发现,陆淼就从现场报告里找到了答案,“垃圾桶里有用过的condom,这刘政胆子也够大的,老婆就在楼下呢,就敢到楼上见小三了。”   诸弯弯这才知道,原来韩松他们早就从现场察觉到了贺雨晴和刘政的不正当关系。   “不过你说奇不奇怪,这贺雨晴怎么会给他当小三?”   陆淼把报告翻得嘎嘎响。   “你看。”他把报告展示到诸弯弯眼前。“贺雨晴可是加贝公司董事长的独生女,刘政只是加贝里面一个经理。年龄还差得那么大,她没名没分跟着他,图什么?”   诸弯弯抓紧时间,快速地扫了一眼报告。   韩松组的能力果然很强,不到一个下午,所有人的基本资料都已经查到了。   刘政,男,海鸥市人,41岁,加贝人力资源北方分部经理。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穷的村子,是家里的长子,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自小生活十分艰苦。人生的转折点是他的高考,考上大学,走出村子,靠着政府的补助完成学业,顺利找到工作,又和城市户口、家境中上的魏文荟结了婚,事业蒸蒸日上。   跟他比,贺雨晴则绝对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   贺雨晴,女,熊猫市人,29岁,加贝人力资源董事长独生女,15岁被送出国,直到四年前研究生毕业回国,创业,极其顺利的一声。   但就像陆三水的说的,虽然贺雨晴是加贝董事长的女儿、刘政在加贝工作,这算是一个交集,但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发展出了这种关系,贺雨晴到底为什么会给刘政当小三,单看贺雨晴微博的话,她好像还真的很喜欢刘政 ……   不行不行,诸弯弯使劲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这些和案子的关系都不大,最重要的是,刘政出轨贺雨晴这件事,魏文荟知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那这完全就有可能成为一个作案的动机。   于是她看向陆淼:“魏文荟知道吗?”   “不仅知道,她还已经向刘政提出了离婚,这些她的律师都能够证明。但是刘政不同意,这次也是刘政死皮赖脸非要跟着魏文荟到海龟岛,说是想要挽回他们夫妻的感情。”   陆淼读完,停了停,挠了挠脑袋,“哎呀太乱了!”   他严肃地看向诸弯弯和陈不周:“你们先别说话,让我安静地把文件看一遍,我现在谁是谁都没搞明白呢。”   诸弯弯“嗯嗯”地点了头。   于是,陆淼低下头,皱着眉认真地读了一页,又一页。   然后……   “诶?凶器上有贺雨晴的指纹?”   “我天,贺雨晴还怀孕了?”   “哮喘突发……那这次要调查的就是害死刘政的凶手了呗。”   “现场没有斗争痕迹这不很明显了吗?”   “哦,也不是,贺雨晴衣服上有雨水,她可能不在现场?”   陈不周干脆地堵上了耳朵。   诸弯弯:……   “关于贺雨晴的情况,目前是这样的。”   眼看陆三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越发地摸不到头脑,她直接出声给他总结:   “首先,贺雨晴怀孕13周,孩子是不是刘政的还要回去坐做进一步检验。但如果孩子是刘政的,而在魏文荟主动提出离婚的前提下,刘政却不肯离婚,甚至还在想办法讨好魏文荟挽救感情……对贺雨晴来说,自己怀孕了、孩子的父亲却不愿离婚给她名分,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她的作案动机。”   “其次,她的指向性证据有两点,第一点是凶器上有且只有她的指纹,第二点是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但是关于这二点……”   她说了贺雨晴指纹留在凶器上的可能原因,又提到了“刘政被杀时贺雨晴也许不在现场”的猜测。   “所以贺雨晴在12日凌晨的活动,大概就有两种可能:   一,她先去埋了猫,然后趁刘政熟睡,拿起鱼叉刺杀了他,但还没来及清理作案痕迹,就哮喘发作身亡。   二,她趁刘政熟睡,出去埋了猫,回来后见到刘政尸体,哮喘发作身亡。”   对于诸弯弯的推测,陆淼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他看向陈不周,“刘政死于颈部大动脉破裂,如果贺雨晴是凶手,她的衣服上应该会有喷溅性的血,从这点不能直接判断她是不是凶手吗?”   “现在还没有解剖,但我和刘叙讨论过,有一种可能是鱼叉刺进去的瞬间,破裂的大动脉被鱼叉堵住,使血没有猛烈的喷出来。而在凶手松手后鱼叉因为自重微微下沉,这时大动脉破裂的伤口彻底暴露,血才大量地喷流出来。”   “这段过程实际上也就几秒,对刘政来说,根本就反应不及。但如果凶手退开得及时,是可以避免溅射性血液喷到衣服上的。”   “但这是一种最完美的假设,实际上怎么样,谁也断定不了。”   陆淼听得明白,叹了口气:“那还真的确定不了了。”   诸弯弯看他们俩都不说话,于是又开口问陆淼:“韩松把所有人都调查过了,那现在有谁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陆淼面露难色。   诸弯弯意外。   “就5个嫌疑人,再怎么说也能排除几个吧?总不可能个个都有杀刘政的动机……吧?”   陆淼苦笑。   这会儿诸弯弯是真的诧异了。   她问:“黄宗有什么动机?”   “2015年12月6日,海龟岛居民和一批自行雇船上岸的游客发生了冲突,双方动了手,混乱中居民方的其中一人受了重伤,三日后在医院去世。那个人,就是黄宗的父亲。”   ……   诸弯弯的眼神凝了凝。   她想起了初到海龟岛上那个女人厌恶的目光,想到了那颗掉到沙子上的大白兔奶糖,还有路上那群人看向他们的目光。   她当时觉得,岛上的人对游客的到来不算欢迎,隐约有种排斥在。   但现在回想,那并不是“不算欢迎”和“排斥”,他们分明在心里大喊,滚出去。   陆淼没注意到她的走神,他还在继续念:“……完全是照法律流程走的,追责也好,赔偿也好,都没有任何问题。黄宗和他的家人也都接受了。”   诸弯弯回过神,看向他读的那份简报:“这是哪来的资料?”   “当时出面处理这件事的就是海鸥市刑侦分局,韩松应该一下子就调出来了。”   陆淼有点惊奇:“你不知道?”   诸弯弯不知道的事还真不多。   诸弯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也是,这种事,能瞒着就瞒着了,也不好往外报道。”   陆淼说这话的语气不算好,多少有点自嘲的意思在。   “15年12月6日……”诸弯弯的眉头发愁得皱了起来,“这件事如果追究到底,跟魏文荟也有关系。”   她把魏文荟文章导致海龟岛旅游热的事说了出来。   “……那篇文章的发表日期是15年的5月,在6、7月的那段时间炒得很热,所以那一年,有很多人自行雇船上岛旅游。在那之前,根本就没有大批的外人会登上海龟岛。”   “还有这个事在里面?”   陆淼想了想,觉得更乱了,干脆不想了,继续说报告里的内容。   “韩松的意思是,虽然没有直接仇恨,但不能排除黄宗因为报复而杀人。毕竟旅店里住的6个人里,谭笑、魏文荟、刘政和贺雨晴全都和这次海龟岛旅游开发项目有关,他的父亲可就是因为有人到海龟岛旅游这件事死的。而且如果试营业期间就死了人,以后也许就不会再有人再来海龟岛旅游了。”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杀死刘政……刘政、魏文荟,你和陈不周,你们都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所以他就挑了落单的贺雨晴。但没想到贺雨晴不在房间,躺在床上的是刘政,所以他就把刘政杀了。”   诸弯弯觉得这个推测有点牵强:“既然他痛恨岛上开发旅游,他还承包那个旅店干什么?”   “这样更容易动手吧?”   陆淼也说不好,“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只是说暂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   诸弯弯更愁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她本来还以为这些人虽然都和海龟岛有关,但彼此之间没什么关系,都是碰巧才凑到一起的。   没想到里面的还有更加纠缠的关系。   黄宗和黄宇算是一家,这样看来,最置身事外的反而是谭笑了。   但陆三水告诉她:“也不是。”   46   关于谭笑和刘政有没有关系,还在‘调查中’。   陆淼把报告竖起来给诸弯弯看,那张纸上确实用粗红笔标着一个“调查中”。   但诸弯弯的关注点却不在那三个字上,她在在看那页纸上的内容。   等陆淼把报告收回去,她都还在发呆地回忆刚才看到的内容。   谭笑,女,38岁,熊猫市人。海鸥市独立工作室的室内设计师,却曾经在熊猫市的护校毕业,还在熊猫市立医院做了7年的护士。在她25岁从医院离职后,简历上有着2年的空白期,之后才开始逐渐接触现在的工作,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果在平时,看到这样的人生经历,诸弯弯会觉得这个人非常厉害。   多少人一辈子都只从事一份工作,而她却有胆量挑战自我,更换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职业,从头学习,并且做到专业,真的很值得敬佩。   但现在,看到这份简历,诸弯弯只觉得蹊跷。   因为在13年前,也就是谭笑25岁那年,除了她的离职,还发生了一件事——   2004年8月12日,她的儿子死了。   两岁的小男孩,死于花生制品过敏。造成这起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谭笑雇佣的保姆误把含有花生颗粒的面包喂给了他。   而介绍那个保姆给谭笑的中介,就是当年的加贝。   陆三水也在说下一页上韩松标注的怀疑。   “因为刘政在01年进了加贝,老韩怀疑04年谭笑儿子的事,会不会和刘政有关。如果当年那个保姆正好是刘政介绍给谭笑的,那……”   “等一下。”   突然,诸弯弯一把抢过陆三水手里的报告。   盯住下面谭笑儿子的照片,半晌,诸弯弯:“我见过这个孩子。”   ……   ……   陆三水眼睛慢慢睁大。   突然,他惊恐地后仰,双手抱臂:“你别吓唬人!我、我告诉你,我不信这些!”   “……”   诸弯弯:“不是鬼魂。我是说,我见过他的照片。”   她转头看向陈不周,“你还记得旅店一楼的那排相框吗?他就在旅店一楼大厅的那排相框里。左数第七张,是人站在高处拍的一片沙滩。沙滩上全都是人,而这个孩子,就在照片的左下。”   她卖力地描述,“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捧着贝壳在仰脸笑,整张照片里,虽然密密麻麻地至少有几十个人,但眼睛对着镜头就只有他一个。”   说完,她楞了一下,走神地很轻地说了一句,“是黑白照呢。”   “不行。”   陆淼还没跟上她的思路,她就猛地站起来。   “我觉得这件事该告诉韩松一声,我们去找他。”   ……   “这代表什么?谭笑曾经来过海龟岛?”   韩松听完,就给留在岛上旅店的探员打电话。   电话等接通,他皱着眉问了诸弯弯一句。   “不是海龟岛。”   诸弯弯解释,“那里挂的照片,很多都不是海龟岛的,那张也不例外。”   “我记得照片里有两个人都穿着金鱼岛04年的那款旅游纪念T恤,应该就是在金鱼岛了。”   韩松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诸弯弯的这种能力,虽然听受过也亲眼见识过,但他多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太惊人了。   ——   留在现场的探员很快拍下了那张照片,传到了韩松的电脑上。   图片像素很高,但就算整张图都非常清晰,它的颜色也是黑白的,对照着谭笑儿子的照片,在人头攒动的沙滩上找到他,费了韩松相当大的工夫。   等找到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快花了。   诸弯弯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认出他的。   韩松疲惫地捏捏眉心,看向等在旁边的陆淼:“确实是谭笑的儿子。”   “这个疑点我会记下来,如果……”   话没说完,手边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   “喂?”   “嗯。”   “确定吗?”   “好。”   挂断电话,韩松再次看向陆淼,说的却不是刚才的要说的话了。   “我刚收到消息,13年前刘政一直在南方,跟谭笑儿子的事毫无关系。”   “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就只有他在加贝工作,而谭笑家保姆是通过加贝介绍。”   “再怎么说,她也不会迁怒到只要是加贝的人就要杀吧?”   ——   陆淼不死心地又确认了几次,但不管怎么调查,结果都是一样。   他无奈地回到房间,向诸弯弯摇头:“谭笑儿子的事完全发生在熊猫市,刘政从大学毕业到加贝工作开始,就没沾手过熊猫市的业务,加贝在熊猫市有专门的部门,里面都是最精英的内部人员,刘政根本排不上号。”   诸弯弯却愣了。   她坐直起来,看着陆淼:“你再说一遍。”   但她也没用他真的重复。   “谭笑儿子的事,完全发生在熊猫市?”   陆淼迟疑地点了头:“……对。”   “2004年8月12日……”   诸弯弯眼神飘忽,自言自语。   “熊猫市……两岁男孩……花生过敏……谭笑……”   “不对,是谭某。”   “谭某……”   “谭某……”   她抬起头:“保姆失职,两岁男童花生过敏身亡,幕后竟有更大真相?”   她说的这句话,是2004年8月28日《社会聊》节目里的一个新闻标题。   《社会聊》是熊猫市地方性的一个民间新闻节目,在吃晚饭的时候播出,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为了吸引观众,节目里经常会添加一些不实的噱头,有些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所以在九年前就被取缔了,现在年纪小一点的熊猫市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节目。   而诸弯弯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也只有13岁。   她当时刚被晚饭清炒河贝里的河沙硌到了牙,沙子正好塞在她一颗下牙的凹陷里,不管她怎么用舌头舔都舔不出来,难受得用手去抠。就在这个时候,她在节目里看到了条新闻。   被称为“谭某”的谭笑脸打上了马赛克,声音也做了变音处理,如果不是日期和一系列事件细节都能对上,诸弯弯绝对联想不到那个“谭某”就是谭笑。   要知道电视里的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身材却十分苗条匀称,和谭笑现在浑身肥肉、走路肉都乱颤的样子,至少差了50斤。   毕竟已经过去了13年。   但就算过去了13年,诸弯弯想要想起什么事,那件事就会以最真实的面貌呈现在她的眼前。   “我当时没有一直盯着屏幕,所以画面人物可能记得不完整,但里面的声音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找到韩松,站在他面前。   韩松没有犹豫,找了分局里速记水平最高的探员。   探员打开电脑,专注地坐到诸弯弯对面,等待她出声。   诸弯弯抿了抿嘴唇,开始回忆。   “2004年8月12日,咱们熊猫市翡翠小区发生了一件让人悲痛的事。两岁男童贝贝被保姆喂食花生制品,不幸过敏身亡。下面请看我们记者的跟踪采访。”   “这是最开始的节目主持人介绍,后面播的就是采访内容。采访谭某的记者姓何,谭某称她是何记者。”   诸弯弯接着说:“何记者问:贝贝妈妈,保姆刘某知道贝贝花生过敏这件事吗?”   “谭某说:她是知道的,在她来的第一天,我就把贝贝花生过敏的事告诉她了,后面接连几天,我也在反复强调不要让贝贝碰花生和花生制品,后来我怕她被我说得烦了,才没有再说。”   “我想着她还不到16岁,从农村到城里打工也不容易,再加上孩子白天需要她一个人看,我还特意在吃穿上都对她百般照顾,就怕她哪里不满意,背着我们发作到孩子身上。哪一天不是和和气气地对她……就只有那天,我在单位里遇到一群不讲理的病人家属,还挨了一巴掌,回家看到贝贝坐在床上哭,床被尿湿了很久都没有换,我就火气上来没忍住,骂了她一顿。我当晚就给她道歉了,可是第二天,贝贝就出事了,连抢救室都没能进。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好心,没想到最后竟然养了一条毒蛇!”   “何记者说:根据你的说法,保姆刘某是在明知道贝贝花生过敏的情况下、故意给他食用了花生制品?我们了解到,这起案件最后的判决是过失杀人,也就是保姆刘某没有注意到那个面包里含有花生的成分,所以才喂给了贝贝。”   “谭某说:不是这样的……她知道,她知道!她就是因为我前一天晚上骂了她,她要报复我……”   “何记者说:还有一件事,我听说你认为被刑侦局抓起来的保姆刘某不是她本人?但劳务中介那边说法跟你的可不一样,何况那个女孩已经认罪了……”   “谭某说:不是她!他们都在撒谎!我这里有她和贝贝的合照……”   说到这里,诸弯弯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看她不说话,速记员以为她能记住的只有这些,于是就停下了记录动作,开始做整理。   陆淼看向身边的韩松,低声不解:“雇佣15岁的小女孩当保姆?再说,是不是本人,难道就没有合同、身份证能证明?”   韩松却没有他那么困惑。   “那保姆还不到16岁,哪来的身份证?那是04年,13年前。农村不到16岁的女孩成批地外出打工,市场上对这些查得也没那么严,雇主的提防意识也没那么强,有没有合同、有没有身份证,很少有人会讲究这个。”   “加贝当时也只是个中介,只是负责介绍,这边农村来人了想找工作,就登个记然后看哪里需要,核实身份这种事他们不管,出了事责任也不大。现在当然不一样。”   他摇头:“毕竟是13年前,市场最乱的时候。”   陆淼又问:“那她说的那个故意报复?”   “说不好。人要是想坏,能有多坏你都想不到。”   “那她说的冒名顶替呢?”   “这个确实想不明白。一个从农村来的小姑娘,还不到16岁,无权无势,谁会帮她顶罪?何况加贝那边的说法跟谭笑的也不一样。如果加贝说谎,加贝又有什么好处?”   讨论不出结果,韩松拿出根烟,走到船舱外点了火。   陆淼也跟着他走了出去,靠在栏杆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而房间里,诸弯弯还在发呆。   陈不周也不打扰她,坐在她身边,手指卷着她的头发打发时间。   韩松透过窗子从外面看到,少见地对陆淼说了句跟案情无关的话:“你们总局不限制自己人和自己人恋爱吗?”   陆淼:“啥?”   好半天,从“卧槽老韩竟然在跟我聊恋爱话题!”的震惊中回过神,他才出声:“限不限制……我也不知道,我们那儿又没有。”   “你们那儿没有? ”   韩松用烟指着诸弯弯和陈不周:“他们俩在旅店住的可是一个房间。”   “你说他们俩啊。”   陆淼乐了,“他们俩从光屁股的时候就在一块,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住一个房间有什么奇怪的?”   韩松:?   ……   房间里,诸弯弯还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   她要在记忆里找一样东西。   一样刚刚一闪而过她没能抓住、但在那个瞬间让她不自觉浑身战栗的发现。   突然地,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浮了出来。   “我要是记得没错……”她出了声。   她觉得自己的嘴唇有点干,声音也在抖,因为她意识到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稳住,慢慢说。   “当时那个电视节目,谭笑拿出了贝贝和保姆的合照。”   “那个合照,是打了马赛克的。”   “但在一个瞬间,可能连一秒都不到,马赛克没有打上,我看到了那个保姆的脸。而那张脸,我今天刚刚在微博上看到过,是她发的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她抬起头,看向陈不周。   “贺雨晴。”   47   “陈不周。”   诸弯弯根本压不住她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想。   “我被关的小黑屋,是二楼北面最靠近走廊的房间。我打开冰箱看过,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我们住的房间的冰箱里却塞得得满满的,各种饮料。”   她飞快地说:“我后来问过黄宇,他告诉我,最东面的那三间房是旅店里价格最贵的,里面的配备当然也是最好的。不仅体现在冰箱的饮料,包括我们第一次进屋时房间提前开了冷气。因为室内装饰用了很多的毛绒制品,所以他们规定,凡是夏季,在客人来之前,那三间屋子的冷气必须要提前打开。   我当时就在想,房间里全都是毛毯,如果没有十足的冷气,炎炎的大夏天,人光看着那些东西都会觉得热。但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呢?虽然毛毯、挂毯、甚至是猫窝都会让房间显得很温馨,但,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陈不周。”   她望着他,问他。   “妊娠期哮喘发作的外界诱因有哪些?”   “尘螨、花粉、香料、真菌、动物毛屑……”   陈不周也意识到了问题,他的语速慢下来。   “冷空气。”   “海鲜。”   “劳累、紧张、惊吓。”   随着陈不周一个一个词语的说出,诸弯弯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出这几天的画面。   “花粉。”   旅店下院子里大片黄色的小花,风一吹,花粉扬撒,扑面而来。   “尘螨。”   房间里无数的毛毯、地毯、挂毯。   “香料。”   毛毯里香水的味道。   “动物毛屑。”   两只黑白杂色的不怕人的猫。   房间角落里米白的猫窝。   “冷空气。”   房间早已准备好的、开得十足的冷气。   “海鲜。”   晚上丰盛的海鲜大餐。   不断殷勤地往贺雨晴盘子里放下海鲜的肥胖的手。   “惊吓。”   刘政死亡的惨状。   插在脖颈里的鱼叉。   满床浸满的鲜血。   ……   “你也发觉了吧?   诸弯弯根本坐不住。   “贺雨晴根本不是意外致死,她想不死都难。”   “凶手想杀的,根本就不是刘政。她想杀的人,是贺雨晴!”   因为贺雨晴是自然死亡,所以他们一直在想,是谁杀了刘政、是谁杀了刘政,案子所有的调查点都集中在嫌疑人和刘政的关系上。   但如果刘政的死,只是为了另一个人的死所做的铺垫呢?   “我们得回去。”   诸弯弯向外走,“既然谭笑是在旅店住宿的细节上做了手脚,那能证明她是凶手的证据,也只可能藏在旅店里。如果那里没有……”   如果那里没有,诸弯弯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如果在旅店里发现不了决定性证据,那想要从其他地方找到能定罪的东西,就更加困难了。因为无论诱因有多少,贺雨晴,确实是自然死亡。   “让陆淼陪着你。”陈不周没有跟她走。“两具尸体还要等着解剖,我要给刘叙搭把手。”   看她茫然地回头,露出了一点舍不得的表情,陈不周轻笑着走到她面前,懒懒地承诺:“等我这边处理完,我就过去接你。”   诸弯弯垂着眼睛,靠进他怀里抱了一下。   窗外,韩松背着手,问陆淼:“这叫青梅竹马?”   以前诸弯弯和陈不周也经常抱,虽然这次好像是有点黏糊,但陆淼完全不觉得这叫什么事: “他们俩在总局里也是这样。”   “还有谁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了?”   单身狗直男陆三水振振有词:“他们俩是感、情、好、的青梅竹马。”   ——   但玩笑也就开到这里为止了,韩松听完诸弯弯的发现,眼神都凌厉起来。   为什么会有人顶替保姆?   为什么加贝会不遗余力地撒谎?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贺雨晴,这一切就再合理不过了。   他当即调人去熊猫市找《社会聊》节目组找当时的访问录像。但《社会聊》已经消失九年了,能不能找到,实在是个未知数。   “你想回岛上调查?”   他严肃地盯着诸弯弯的眼睛,问她。   “是。”   诸弯弯笔直站着,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应他。   58   13日凌晨,诸弯弯和韩松一起再次回到了旅店。   虽然刚离开不到一个晚上,但这次不一样,她可以动手参与调查了。   调查期间,陈不周也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和刘叙的猜想验证了。”   他说:“凶手的身上有可能没有大量喷溅的血液。从一方面讲,如果贺雨晴是凶手,这可以解释她的衣服上为什么没有喷溅的痕迹,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诸弯弯接话,“如果凶手不是贺雨晴,那她凶手从案发的房间离开的时候,也可以不留下滴血的痕迹。”   但诸弯弯不认输,“但她身上总不可能滴血不沾,总会留下痕迹。”   陈不周:“分局的人不是都检查过了?房间里有新的发现吗?”   “没有……”   诸弯弯懊恼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如果小太阳在就好了。只要有一丁点的痕迹留下,他都能发现。”   “你急什么。”   她心里冒火,他反倒笑了,“徐日有徐日擅长的,你有你擅长的。你用你擅长的去破案不就好了。”   我擅长的?   我擅长的,就只有记忆啊。   诸弯弯闷闷地扭头,眼神掠过谭笑阳台上插着鲜花的花瓶。   这就是黄宇说的那个“连房间窗台花瓶里的花都是新换的”的花吧……   她顿了顿,放下电话,走到花瓶前,盯着花歪头看。   花蔫了。   她房间的花、贺雨晴房间的花、刘政和魏文荟房间的花,都还新鲜地刚开放,为什么只有谭笑房间的花蔫了?   黄宇可是说了,这花都是新换的。   “韩队长,”她喊人,“能不能把每个房间的花瓶都拿去检测一下?”   ……   检测的结果出来的很快。   疤男向韩松报告,同时也看向她:“其他房间花瓶里水的成分都一样,只有谭笑房间的花瓶里的水不一样。是混了雨水,而且是雷雨。”   “也向黄宗和黄宇确认过了,花瓶都是昨天早晨刚打开的包装,都是第一次使用,同时取出同时接水,鲜花也都是一起采摘插///入的。”   “11号早晨到现在,只有12号凌晨2点那段时间下过雨。”   诸弯弯走到瓶子放置的位置,“为什么瓶子里会有雨水?”   “她打开了窗?”   “不对,她进了阳台。”   “但她去阳台做什么?”   诸弯弯自言自语地走进阳台,望出去。   脑子里嗡地一个念头闪过。   “她在看贺雨晴。”   想到这点,她的思路顿时顺畅了起来。   “12号凌晨两点,外面在下雨,刘政在房间里熟睡,贺雨晴偷偷出门,用塑料袋装着被她虐待而死的猫,到沙滩上掩埋。”   “谭笑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看到贺雨晴走到外面,她戴着手套拿了鱼叉,悄无声息地杀死了熟睡的刘政,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等贺雨晴回来。”   “但如果是这样,那她肯定有能观察贺雨晴房间的办法。”   诸弯弯在心里把旅店的建筑图转了一圈,走回房间,目光落到了一面墙上。   她走过去,拉了拉手套,握住挂挂毯用的钉子,用力一拔。   一个极小的、透出亮光的小孔露了出来。   诸弯弯低头看向手里的钉子。   钉子嵌在墙内的部分,沾了血。   马上,看到情况的韩松就带人去了贺雨晴的房间。   即使已经知道了谭笑房间里小孔对应的位置,一群人还是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个小孔。   它半掩在挂毯里,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它的存在,根本没人会注意到那里还有个小洞。   ——   听到疤男说钉子上的血不仅有刘政的,还有谭笑的,再想起谭笑今天始终握着的手,诸弯弯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接下来的调查可以说是按部就班。   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只是四楼,每个楼层最东面的房间里,都有着和旁边房间相通的小洞。   也对,贺雨晴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房间有等级分别,她就一定会选择最好的房间。谭笑只要选她旁边的就好,就像是她主动而谦让地提出“我一个人,随便住哪儿都行”。   这一切的设计都很精妙、简直算得上完美,如果不是诸弯弯想起了当年的那个新闻、如果不是当年那个新闻的马赛克有那么一瞬间的消失,就算他们一群人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害死谭笑儿子的保姆会是贺雨晴,因此也绝不会把刘政的死和谭笑联系到一起。   但诸弯弯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怎么就能肯定,贺雨晴会在见到刘政尸体以后哮喘发作?   哪怕她已经安排了充足的诱因,但哮喘的发作,从来都不是能精确控制的事情。   可谭笑听完她的问题,只是冷笑。   之前那个善意、热情、懦弱的的女人,在被关押以后,顷刻间就消失了。   “如果她没死,那我就直接杀了她,我等不了,她必须在今天死。”   谭笑还没有意识到,她说的“今天”,已经过去了。她的嘴角甚至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我把我的儿子带去了,他在看着呢。”   诸弯弯明白了。   “必须是8月12,因为是贝贝的忌日吗?”   听到儿子的名字,谭笑的眼神转而变得温柔,眼睛里充满了泪,却不落。就像是一个在哄着襁褓里婴儿的母亲,声音轻柔温软。   “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豁出了我的命,才把他生下来。”   “既然你们不能为他讨一个公道,那我就为他讨一个公道。”   “我不能,让他,就那样走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海龟岛神秘杀人事件】结束!后面还有一点收尾,交代一些前面没提到的案子的细节。如果看到有什么bug的话一定要跟我提啊,我自己看经常会发现不了,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忙!   然后就要到最后一个案子啦~   【手术刀连环杀人案】,案子会很隆重,可以期待一下。   不过还是先要让诸弯弯和陈不周的恋情被陆三水发现,然后两个人去见诸爸爸才行。   差点忘了,我的微博是【作者许姑娘】,最近在奋力卖书,会搞很多活动,可以加来找我玩~ 第52章   59   谭笑在证据面前, 没有任何要辩解的意思, 甚至在交代自己作案前后的过程时,不用探员问, 她都主动说了。   其实这一切的发生很简单,也很巧合。   谭笑的父母在19年前遭遇车祸去世,家里的房子就在谭笑婚后被租了出去。   今年5月底, 就在谭笑已经接手海龟岛旅店的设计并且快要完工的时候,她的租户突然提出要回老家、不再续租, 而且催得很急, 她只能抽空从海鸥市赶回了熊猫市,处理手续,收拾房子。一切都打理好以后, 她又顺道去了趟自己曾经就职的医院,和几个医生朋友见面。   非常巧的是, 她工作时最好的朋友邱妩, 刚刚晋升了妇产科的副主任医师, 而贺雨晴挂的就是邱妩的号。韩松他们在贺雨晴行李里发现的病历,也是由邱妩亲手写的。   更巧的是,贺雨晴去看病的那天, 就是谭笑去见朋友的那天。贺雨晴在听自己的病情时, 谭笑就坐在邱妩的旁边。   13年过去, 贺雨晴早就认不出了谭笑,但谭笑却只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她找了无数年、却始终没能找到的女人。   她害死了她的儿子, 却活的潇洒自在,而她这么多年却过得狼狈不堪。因为走不出儿子死亡的阴影,短短两个月,无数次崩溃到自杀,暴饮暴食、肥胖到连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丈夫也忍受不了和她离了婚……直到离开从小长大的城市,重新开了新的生活,才勉强地活了过来。   这次的遇见,让谭笑积压在心底十几年的仇恨一次性涌了上来,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无论如何都要复仇。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知道了贺雨晴的名字,调查出她的所在,发现她的公司也和海龟岛开发有关,确定她也会成为第一批游客前往海龟岛……   疯狂又冷静的复仇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   谭笑的认罪,并不是海龟岛案子的结束。   13日的中午,贺雨晴的心理医生齐星河到了海鸥市分局。   齐星河不仅开着心理咨询室,同时也兼职鲈鱼市刑侦分局的犯罪心理顾问,在整个刑侦局圈子里都有着很高的声誉,连总局里的人在茶余饭后也会不时提起他几句,所以诸弯弯一直都对他好奇地不得了。   反正在她眼里,利用犯罪心理破案,算得上是破案方式里最神奇的一种方式了。她是真的搞不懂,为什么犯罪心理学家只是听嫌疑人说了几句话,就能判断出对方到底是不是凶手,甚至连藏尸的地点、犯罪的理由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太神奇了。   所以,在听说韩松要去见齐星河的时候,诸弯弯就不停地开始偷偷戳陈不周,让他开口叫韩松带他们一起去。   但陈不周看都不看她,直接拍掉她的手:“我才不去,看到他那张脸就烦。”   也对,去年年初发生了一起跨省的大案,总局调集了几个局里的精英组成了专案组,其中就有陈不周和齐星河,他们两个早就认识了。   虽然陈不周好像很讨厌齐星河,可陈不周看谁不讨厌?他看谁都讨厌。所以陈不周的话完全没有打消诸弯弯想见齐星河的念头,她反而更想见了。   继续戳。   戳。戳。戳。   死命戳。   陈不周阴着脸扯住她的脸,手里一点都没留情,把她的嘴巴都扯歪了。   “行了啊。”他冷眼瞥她,“带你去见齐星河可以,把你这一脸的兴奋收起来,丢不丢人。”   “好的。”   诸弯弯伸出两只手,把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   收起来啦。   ……   亲眼看到的齐星河和诸弯弯道听途说中的不一样,甚至和他的照片都不一样。   皮肤苍白,眼睛细长,狐狸一样。两只眼睛的眼尾都点着一颗很浅的小痣,和诸弯弯左右酒窝上对称的两颗小痣几乎一模一样。   陆淼看看齐星河,又看看诸弯弯,来回见了几遍最后还是没忍住,喷笑出声:“你们俩是兄妹吗?两颗痣完全一模一样啊!”   但诸弯弯却一点都不想笑。   虽然齐星河一直都在淡淡地笑,像陈程一样既礼貌又优雅,但被他看着,就好像被蛇盯上了一样,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诸弯弯只看了他一眼,就本能地就不想和他对视。   她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陈不周不想来见齐星河了。   蹬蹬蹬,诸弯弯退回到陈不周身后。   齐星河本来一直微笑着在看着诸弯弯,看到她的举动,他也就很顺她心意的偏开目光,对上了陈不周半耷拉着的眼睛。   陈不周的眼睛里半点友好都没有,十分阴冷,仿佛连他这个人都不想见。   齐星河见状,嘴角的笑容更浓了一点。   好在陆淼完全没有意识到氛围有什么问题,还在大咧咧地和齐星河说话,什么“你给人的感觉和我们队长挺像,简直完全一样”、“你知道我们队长吗?你们俩肯定合得来,”话题扯到没边,齐星河也是十分耐心地回应着,两个人倒是相处得很好。   好在韩松也在旁边,还记得询问贺雨晴的事情,随着齐星河或讲述或猜测的说明,13年前的事情逐渐清晰起来。   贺雨晴从小就有严重的哮喘,受到一点刺激都会发作。因此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亲,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对她百依百顺,生怕哪一点不合她的心意,导致她的哮喘发作。   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要什么都能立马得到,凡事只要凭着自己的喜好就好,在这种过度溺爱里长大的贺雨晴,她的心理早就变得扭曲。   一旦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一定要弄到手,至于弄到手的过程中,其他人要付出什么,她完全不在意。但如果她想要的得不到,她就会瞬间变得无比暴躁,甚至是暴虐。   上一秒笑容满面,下一秒就能翻脸动手,听她话的就能得到奖励,惹到她的就该受到惩罚。   慢慢地,随着她的长大,她所做出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可怕。   九岁那年,她当着她父亲的面,踹死了一条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之后她不仅没觉得自己做错,反而撒娇般地向亲眼看到这一幕的父亲抱怨“谁叫它不让我抱,它活该”。   那时候,贺雨晴的父亲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他第一次严厉地训斥了贺雨晴,并开始寻找心理方面的专家来给她看病。   但在被他训斥的当晚,哭闹不止的贺雨晴就发作了哮喘,情况极其凶险,险些没能救过来。   自那以后,贺雨晴的父亲就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默默地帮她把她所做的掩盖了起来。   也许也是受到了惊吓,这件事后,贺雨晴也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   事情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她15岁。   那年夏天,她的一个朋友有了一个弟弟。在去朋友家玩的时候,贺雨晴看到朋友照顾弟弟的样子非常羡慕,回家后就缠着父亲,说她也要照顾孩子,而且必须是很小的孩子。   当时正好是暑假,贺雨晴的父亲想到有些家境贫困的孩子也会在假期到加贝找份短工,这对贺雨晴也许会是种不错的锻炼,于是就没有拒绝,答应给她找一份保姆的工作。   但知道了贺雨晴的身份以后,谁还会雇佣她去做保姆?考虑后,他就安排了一下,让贺雨晴顶替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农村女孩,并且说好只做半个月,只是让她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   最初的设想一切都很好,但事情还是脱了轨。被谭笑训斥的贺雨晴,第二天就报复地给贝贝喂了还有花生颗粒的面包。   她并没有想过要杀死贝贝,她只是因为谭笑总是说不能给他吃花生,所以反着做了而已。发现贝贝情况不对以后,她第一时间给谭笑打了电话,然后呆坐了一会儿,就跑回了家。   然后,很快,她就从父亲那里听到了贝贝没能救回来的消息。   再后来,她就被送出了国,她的父亲想尽了一切办法,让她顶替的那个姓刘的农村女孩顶替了她。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出国后,贺雨晴失去了包庇她的环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怕,她开始听从父亲的意见,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十几年过去,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少。按理说不太可能出现在公共场合就忍不住虐杀动物的行为,这次可能是刘政和魏文荟的相处刺激了她,让她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情绪。   齐星河说的这些,都加入了他自己猜测。他在最后说:“我猜测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是案发的十年后了,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什么翻案的可能。何况贺雨晴当年还不到16岁,就算是当场被抓,未成年人过失杀人,也不需要负刑事责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所以,这次的案子,追溯到尽头,就是13年前贺雨晴害死了谭笑的儿子。   但作为他们,绝不可能说出什么“因果循环、这是报应”这类的话。   即使谭笑值得同情、即使谭笑有作案的理由,她还是一个杀人犯,她的手里甚至有两条人命。他们只要清楚这点就足够了。   但虽然很清楚这点,心里还是会有点难过啊。   诸弯弯没精神地走去卫生间,脑袋一直耷拉着。   早就说她是“不听派”了。   这次果然不该来见齐星河。   ……   诸弯弯离开后,齐星河也要离开了。   陈不周这会儿倒很主动,韩松都还没出声,他就先走了过来:“我送你。”   说完还转头向其他人解释:“我们两个认识,顺路叙叙旧。”   虽然那一脸冷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见到了旧友。   齐星河没有拒绝,笑着向韩松和陆淼告了别,跟陈不周走了出去。   走廊、楼梯、大厅,一路无话。   直到快走到分局门口,陈不周才慢慢停住脚步。   “你怎么会来?”   他也不看他,“你知道她在这儿,所以才来的?”   齐星河笑了,他走到和他并肩,脸上挂着的还是那种他惯用的温和有礼的笑。   “恭喜你啊。”   他没有回答陈不周的问题,而是问,“怎么,得偿所愿还是不放心?”   陈不周冷着脸,没说话。   齐星河的笑更深了。   “你可真能记仇,我不过就是说了她一句怪物,何况我还是褒义……”   他笑着说,“我是对她感兴趣,也调查过她,但我只是对一个有着超常记忆力的人类感兴趣而已。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自信已经弱到要提防所有和他像的人?”   他轻声地重复,“你就那么害怕吗?害怕她再喜欢上你哥,或者某个和他相似的男人?那你干脆把她关起来好了,她根本就不会反抗……”   陈不周猛地转身,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已经送到门口了,你应该不会迷路了吧。”说完,迈步就走。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写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但是出现了bug我没办法把他们连起来,也许你们不相信,但我真的一直都在写[泪]   但是失信了也超级抱歉,这章发50个红包吧~   希望今晚通宵大作战成功! 第53章   60   案子结束, 案件的无辜嫌疑人们都获得了自由。所有人再次乘船, 回往海龟岛上取行李。   走出分局,黄宇如释重负地深呼了一口气, 疲惫地靠进车座里,打了个小盹。等走进邮轮,他已经养好了精神, 闲着无聊,就靠在豪华邮轮的护栏边开始拍照。   但拍了没一会儿, 他突然就放下举着手机的手, 叹了气。   诸弯弯本来想从这条路走,但看他在自拍、怕走进镜头里打扰他,所以就一直在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见他不拍了, 她赶紧就想走,但没想到黄宇却把目光转向了她。   他担忧地问:“海龟岛又出了人命, 这次还是谋杀案, 以后还会有人再来吗?”   太阳微斜, 海鸥三两只地地飞在空中,看起来又悠闲又自在。   诸弯弯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想了想,她又说:“不会记到档案里的, 就算有报道, 也不会提到我们。”   黄宇慢了一拍, 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啊,你还记得啊……”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想想, 我昨天是挺失态的。”   顿了顿,他又变得低落起来。   他看向诸弯弯:“我大伯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见诸弯弯点头,黄宇开始向她解释:“我哥因为我大伯的事,那阵子频繁地出入刑侦局。有一次他被探员带进刑侦局的时候,被他工作上的对手看到,那个人拿着拍到的照片,不停地向同事和客户传流言。偏偏我哥那段时间请了假,又要忙着安葬大伯、又要照顾家,等回到公司,别人看他的眼光早就变了,就算一个一个地去解释,造成的损失也很难回来。没过多久,我哥就辞职了。”   “我当时也为他不平,但我总以为,随着时间过去,真相一定能出现,到时候,打的就是那些人的脸。但其实不是。我毕业那年,也去我哥的公司投过简历,面试那天,正好碰到一个我哥以前的同事。他跟我哥的关系不好不坏,曾经在我和我哥外出吃饭的时候碰到过,所以那天就认出了我,跟我聊了几句。”   他自嘲:“我当时还挺高兴,在面试公司遇到了熟人。可紧接着我去了厕所,就听见外面有人问那个同事‘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听到他说是黄宗的弟弟以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是那个犯事进了局子的黄宗?’”   “你看,明明就不是这样,明明我哥都澄清了,但他们的印象根本就不会变。在他们的心里,你进出过刑侦局,你就不是清白的……可我没敢出去帮我哥说话,我甚至都不敢出声,就怕被他们发现……”   不断地说着,他的语气越发笃定,极度固执地解释着他昨天反常的原因。   诸弯弯没有打断他。但她知道,他这就是钻进了牛角尖,说的话根本就没有道理。黄宗只是被人暗算了,就算和他进出刑侦局确实有关,但那也不是全部的原因。每天多少人进出刑侦局?数都数不过来。何况在这些人里面,占多数的其实是报案的受害者。   但她没有劝黄宇。这些道理,黄宇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潜意识里对所有和刑侦局沾边的事情都抵触罢了。   难怪昨天要去分局的时候,他会有那么强烈的抗拒。   黄宇说着,见诸弯弯低着头不出声,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有些不妥。   他赶紧语无伦次地找补:“我不是对刑侦局有什么意见,我知道你是刑侦局的探员,你挺好的,真的……”   诸弯弯摇摇头,示意她没有在意。   其实,就算是有人对她的工作有异样的看法,她也并不难过。   反正总有些人在听到她在刑侦局工作的时候,眼神会闪一闪,然后再努力地掩盖住他们真实的情绪,夸她的的工作好,夸她聪明能干。   不管是总局,还是专家,这些在刑侦内部颇具分量的头衔,并不存在于其他人的意识里。   在他们眼里,她的工作就是个探员,工作的环境充满着危险、暴力和混乱。   哪里好?哪里都不好。   就连陈不周家里的亲戚在向其他人介绍他的时候,说的都是他在研究院工作,拼了命地回避刑侦局、回避法医……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习惯了,可她却不习惯。别人对她这样,她可以不当回事,可一旦别人这样对陈不周,她就会变得气鼓鼓。她都觉得他厉害到天崩地裂了,其他人怎么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呢?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但她也没有胆子跟他们理论,就只能默默地气鼓鼓了。   想到这里,诸弯弯突然就又气鼓鼓了。   她气鼓鼓地绕过黄宇,气鼓鼓地往房间走。   陈不周那么厉害,戴有色眼镜看他的人都是笨蛋!   ……   因为想到这些事,直到邮轮靠岸,诸弯弯都还是很不开心。虽然没有那么气鼓鼓了,但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说起来,她上岛三次,每次的心情的都不一样。第三次,既没有第一次的兴奋,也没有第二次的紧张,完全就是没精打采,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每当这种时候,诸弯弯就会很想老诸,而这种思念一旦出现,就完全抑制不住。   很快,刚回到旅店,诸弯弯就做好了决定,打开手机,定好了下午从海鸥市直飞野驴市的机票。   2张。   “喂。”   突然,陈不周喊她。   一抬头,两个硬纸团砰地砸中了她的脑门。   摸着额头,诸弯弯打开纸团。是陈不周刚刚收拾行李时,包里掉出的两张三日游的邀请券。   虽然被陈不周团得皱巴巴,“海龟岛三日游”六个大字还是很清楚地印在上面。   砸了人,陈不周也没有半点歉意。   “我们的时间还没结束。”   他问:“要不要去海边玩?”   顿了顿,他又说:“退潮了,说不定能捡到小螃蟹。”   ……   小螃蟹没见到,倒是有好多已经死掉的透明水母。   诸弯弯蹲下来,握住准备挖螃蟹用的小铲子,对着水母戳戳戳。   果然死掉了。   陈不周坐在沙滩上,无聊地对着海,过段时间扭头看一眼诸弯弯。   诸弯弯玩了一会儿水母,也觉得无聊了,就搬着她带出来的塑料小板凳,扎根在了陈不周的正后方。   她本来想找到死角踹他一脚,报刚才被纸团砸头的仇,但坐下来以后,她却又有了新的主意,开始用小铲子偷偷地在陈不周的屁股后面挖坑。   刚开始,她连动作都是悄悄的,生怕被陈不周发现。但观察了一阵,看陈不周发现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诸弯弯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直接蹲到地上,卖力地挥动着胳膊铲起沙。   随着她挖得越来越卖力,陈不周慢慢地就陷进了她挖的坑里。   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没多久,觉得挖得差不多的诸弯弯就坐回了她的小板凳,比坑里的陈不周高出了一大截。   原来陈不周平时看她,都是这种感觉啊。   诸弯弯挺直腰板,两只胳膊耷拉着垂到陈不周身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   诸弯弯:“小、矮、子。”   好爽。   o(*////▽////*)q   但她还没得意多久,一直顺着她玩的陈不周快睡着一样地慢慢屈起腿、弓起背,然后猛地抓住她的小腿,搬起她的腿就搭过他的肩头。诸弯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跨坐着他的脖子被他抬了起来!   真的要疯了!!!   陈不周的全身在加上她的上半身,两三米的高度,而且还摇晃得厉害!   反应过来,诸弯弯吓得心里的尖叫都卡在嗓子眼,拼了命地抱住陈不周的脖子!   放我下去!!!!!!!!   陈不周怎么可能放手?   他一脚就迈过了沙坑,走了两步,歪抬头看了一眼诸弯弯,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好的预感……   诸弯弯的心脏顿时漏掉一拍。   “会掉下去的!会掉下去的!会掉下去的!!!!!”   陈不周跑起来的瞬间,诸弯弯就不管不顾地大叫了起来,喊得简直声嘶力竭,破音了都没停下。   “你别乱动就掉不下来。”   陈不周反而心情更好,兴致盎然地笑着握紧她的腿,跑得速度更加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不周!!!!!!!!”   惨叫声响彻整片海滩。   ……   被陈不周架着疯跑了一圈,诸弯弯浑身都吓软了。   被他放回地上,她也不管衣服会不会脏,当即就仰面躺在了沙滩上。   还是紧贴着地面最安心。   tat   缓了一会儿,她的意识才慢慢回来。   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到了她的脖子上,她伸手去拍,结果手心里也都是沙子,越抹越糟。   “手拿开。”   陈不周懒懒地坐到她旁边,漫不经心地帮她把粘在脖子上的沙子擦掉。   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像在摸小橘花的毛。   有点舒服,诸弯弯干脆闭上眼睛交给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不周的手指停在她的脖子上,不动了。   诸弯弯疑惑地睁开眼,看向陈不周。   陈不周也在看着她。   低垂的眼睛,半阖着,里面的隐掩着的意味让诸弯弯移不开目光。   谁也没说话。   忽然,陈不周俯下身,用力地吻住了诸弯弯的嘴唇。   诸弯弯的手下意识抬起,在半空中胡乱地划了一下,顿了顿,然后慢慢地碰上陈不周的后颈,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一点点收紧。   过了一会儿,陈不周抬起头,去亲她一直睁着的眼睛。   诸弯弯只能闭上眼睛,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很小声很小声地抱怨:“我要陷进沙子里了。”   “嗯。”陈不周看着她,又蹭了一下她的嘴唇,眼睛低垂,“我陪着你。”   说完,他又亲了下来。   海岸,退潮结束了,大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涨潮。   海浪扑向岸边的柔和轻响,新鲜海水的潮湿味道。这些小小的声音和味道,都让诸弯弯想起了她潜入海底后回头时看到的、平铺在海水上如同碎星般的光亮。可那个时候,比起那些美丽到惊人的亮点,她的眼睛所追随的,却只有陈不周在船边的身影。   他比星星还要耀眼。   “陈不周,”她出声,“陪我去见爸爸吧?”   ……   ……   不近不远处。   韩松:“感情好的青梅竹马?”   陆淼:……QAQ   骗子!   两个骗子!   亏他那么相信他们!不管别人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他都坚定地帮他们证明清白!   同伴的友谊呢?同伴的信任呢?同伴的亲密无间呢?!   等等……   这件事……   还有别人知道吗?   队长知道吗?   徐日知道吗?   是不是他们都知道了,只有他不知道?!!!!   单身直男陆三水的心理世界彻底崩塌了。   但这并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陆淼崩溃的表情后,韩松安慰他:“既然你们总局不限制自己人恋爱,你也可以在你们组……你们组还有其他女性探员吗?没有的话,其他部门也行啊。总局的男女比例算是最好的了,不像我们这儿……为什么不让自己人恋爱?几年能有一个女性探员进来就算不错了,为了争着让她多看自己一眼,一帮小子都能打起来……”   韩松还在说,但陆淼早就听不到了。   在韩松提到“你们组”以后,他才意识到:   陈程已经找到女朋友了。   徐日这个周末和姜小雏去看了电影。   如果诸弯弯和陈不周也在一起了,那他们一组岂不是只剩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好的一起单身!!!!   竟然只留下他!!!   一群王八蛋!!!!   ……   ……   等他平静下来,再次把目光投向陈不周和诸弯弯,陆三水的嘴角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想保密?   想偷偷谈恋爱?   他打开手机微信,点进他建立的“刑侦总局单身男人大本营(22)”,找到之前被他硬拖进群里的陈不周,毫不留情地把他踢掉。   果然,很快就有人发现了22变成21这件事,但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信息组小张:“我没看错吧,22变21了?什么情况?有人退出了?是谁背叛了我们?!”   治安组小刘:“是谁?”   检验科小李:“是谁?”   物证科小胡:“是谁?”   重案二组小罗:“是陈法医。”   ……   ……   重案二组小罗撤回了一条消息。   信息组小张:“罗正义,就算你撤回,我也已经看到了!”   信息组小张:“是陈不周!!!陈不周背叛了我们!!!”   ……   ……   治安组小刘:“陈法医啊,陈法医也该到找到对象的年龄了,交个女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检验科小李:“对啊,陈法医有了女朋友,多好的事啊。”   物证科小胡:“没错,等他上班,我就去恭喜他。”   重案二组小罗:“陈法医的女朋友是谁?”   ……   信息组小张撤回了一条消息。   信息组小张撤回了一条消息。   信息组小张:“不管是谁,都是我嫂子![扑通跪]!”   ……   ……   一分钟后,信息组小张、治安组小刘、检验科小李、物证科小胡,四个人同时看到一条通知:   你被“重案一组陆淼”移出群聊。   ——   回旅店冲澡换衣服,把满身的沙子都弄干净,时间也不早了,诸弯弯和陈不周两个人背上行李就坐船离开了海岛。   因为趁刚刚亲完时提出“陪我去见爸爸吧”的要求后、陈不周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诸弯弯突然就发觉到了自己的魅力。她非常膨胀,一路都忍不住想笑,在出租车上被司机好奇地看了好多次,却一点都不想往后躲。   到了机场,过了安检,看离登机时间还有早,两个人就选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当晚饭。   吃到一半,陈不周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手机,看到是刘叙打来的,就边把碗里的牛肉夹给诸弯弯,边随手接通了电话。   通话中,除了“嗯”了几声,陈不周一直没有说别的话,但他的眉头却慢慢蹙了起来。   几分钟后,等诸弯弯心满意足地擦完嘴,陈不周这边也正好打完了电话。   见诸弯弯用疑问的眼神看向他,他边把插好吸管的玻璃瓶汽水推给她,边告诉她:“出了件事。”   他说:“谭笑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牦牛市改成了野驴市。诸弯弯的爸爸是在野驴市! 第54章   61   诸弯弯听到陈不周的话, 刚咬住的吸管顿时就松开了, 嘴巴吃惊得微张起来。   他们这才刚离开多久?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现在连天都还没黑, 谭笑就死了?   陈不周也觉得这事颇为蹊跷。   他埋头大口地吃了两口面,面碗马上就见了底。接着,他边带诸弯弯向外走, 边低声说:“谭笑她死在被送往关押所送的路上。车开到一半,她人突然不舒服, 吐得很厉害。她说她是犯了晕车, 她的口袋里有晕车药,吃一颗就好了。跟在她旁边的是个新来的探员,看她情况严重, 慌了神,没多想就同意了, 没想到药刚吃下去, 不到几分钟, 人突然就死了,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晕车药?”   诸弯弯很不明白,“药有问题?”   “整板晕车药12颗装, 包括谭笑服用的那颗在内, 所有现在可查的11颗药里全部都被下了相同的毒。”   说着, 陈不周带着诸弯弯走到登机口的队伍附近,但他没有到队尾排队,而是走到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 背对着人群,把诸弯弯和拥挤赶路的人隔开。   旁边没有其他人,他接着说,“他们现在怀疑,谭笑提前就准备了这样的一板药,如果贺雨晴没有因为哮喘发作死亡,谭笑就会用这个药来加害她。”   诸弯弯凝神听完,慢慢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我不知道她服用的是哪一板的药……如果能亲眼看看的话就好。”   她解释:“你还记不记得,在11号去海龟岛的快艇上,谭笑曾经拿出过一板晕车药,从里面抠出了一片递给了贺雨晴,只是贺雨晴没吃而已。如果有毒的就是那一板药,那她给出的不是太早了吗?旅店的局全都布好了,她连试都还没试,为什么要在一开始就给贺雨晴毒////药?   她说着就摇头:“这太蠢了。”   “一时冲动也不是不可能。见到害了自己孩子的人,红了眼立刻就想杀了她,作法确实很蠢,但也很现实。谭笑自己也亲口说过,她这次一定要杀了贺雨晴。她早就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对了,还有,”陈不周想起刘叙还说了一句,“贺雨晴说她生孩子时冒了风险的话有可能确实是真的,她做过肾脏移植手术。”   “肾移植?和她的死因有关吗?比如毒是有针对性的……”   “没有,死因就是纯粹的中毒。”   陈不周本来并不想提,但他最后还是顿了顿,说了出来。“是山///奈///钾。”   诸弯弯半天都没能再出声。   她在刚进重案组时,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山///奈///钾中毒的受害者死在她眼前,那时候的她还远没有现在这样强大,而且那件案子虽然抓住了凶手、但毒///药的来源最后也没有查到,种种放不下,她连续一个周都没能睡着,精神崩溃得非常厉害。   但庆幸的事,当时老诸也好,陈不周也好,她身边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提这件事,也没有一个人用这件事来劝她放弃刑侦局的工作,他们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尊重她的选择,直到这段噩梦过去,直到她慢慢习惯。   但陈不周还是有一点不同。他始终都记得她心里埋过的不好的回忆,他一直都在尽他所能地避开那些敏感的词汇,他不愿意让她回忆起来。   其实她早就不害怕……   嗯……   其实还有一点不舒服啦。   不管怎么说,虽然听到“山///奈///钾”以后,她的记忆里会有无数和山///奈///钾有关的案件信息出现,但最先跳出来的,果然还是2014年初的那起毒杀案。直到现在,她还是连受害者领口刺绣的针脚都能清晰记得。   忘不掉,有时候也真的很讨厌。   诸弯弯叹了口气:“那就要追查药物来源了吧。”   她说得很沮丧。即使是她,也觉得追查药物来源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更何况谭笑已经死了,走到这一步,不了了之的可能性非常大。   “大概吧。登机口开了。”   陈不周打了个哈欠,一脸要睡不睡的困怠劲儿涌了出来,他单手扯着诸弯弯大背包的提手,拖着她就向登机口走。   看她还在垂头丧气,他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要是这个表情到诸叔那儿,会被他赶出来的。”   ……   诸弯弯顿时警醒了。   “我、我爸才不会把我赶出来呢。”   底气十分不足。   ——   飞机没提前也没晚点,准时起了飞。   两个半小时以后,飞机顺利地降落到了野驴市的机场。   诸弯弯中途睡着后,没有醒过来。   诸弯弯到了这个状态,就算把她的脸挤成小猪她也醒不来。陈不周叫了她两声就放弃了。   好在单手抱着她的话,她半睡半醒还是能跟着走的。于是陈不周把能挂的包全部挂到诸弯弯身上,然后把她捞到自己怀里,边听诸弯弯又“喵”又“汪”地含糊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边“嗯”、“要下电梯了”、“抬脚啊”,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她,对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视而不见。   直到被陈不周拖出机场,见到阳光的诸弯弯,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清醒了一会儿,猛地瞪大了眼。   “我们怎么还在这儿?我爸说,都兰大叔今天下午到城里来办事,正好可以开车把我们带回去!”   陈不周听到她的惊呼,毫无意外,眉眼都懒得动。   但诸弯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挂着的行李,顿时就冲他气鼓鼓:“你又把所有的行李都给我了!”   陈不周嘴角一扯,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只用力按了一把她的脑袋,然后转身就向外走。   诸弯弯被他带得一晃,拼了命才抱好行李,连脑袋都空不出手去摸。   她愤愤地低头,偷偷盯上他的后背。   嗯……   继续踩影子吧,反正她就只有这一个出气手段来……   踩!   踩!   踩……   “车在哪儿?”   诸弯弯第三次抬起的脚还没落到陈不周的影子上,陈不周就回了身。   诸弯弯立马抱紧行李立定站好:“我记得都兰大叔的车,一找就能找到。他的车跟我爸的车是一样的,只有颜色不一样……”   她伸着脖子向不远处望了望,立马就兴奋地踮起了脚,朝前面指:“就在那儿!”   陈不周顺着诸弯弯的手看过去,一辆藏青色的皮卡正停在路边,都兰大叔穿着件红褐色大褂,正在跟街边摆摊卖报的人聊着天。   而诸弯弯在看清人的瞬间,偷瞄了一眼陈不周,然后就撒腿背着行李朝皮卡跑,行李都在她背上duangduangduang地起伏。   “都兰大叔!我来啦!”   野驴市的城镇这些年也发展得很繁荣,交通也普遍通畅,但老诸非要跑到牧区,说什么要体会“风吹草地见牛羊”。虽然他住的地方算是开放的旅游区,但坐车从市区到家也要用掉两三个小时,路还多是颠簸的小路,就算做轿车,屁股都会颠得发麻,更别提都兰大叔的这辆破旧组装小皮卡了。   而最重要的是,这辆皮卡,剩下的位子只有一个,不是陈不周坐就是她坐。   绝对要拼!!!   但诸弯弯跑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因为要坐两个多小时的飞机,穿的是最舒服的Babo两穿鞋,就是那种后鞋跟可以踩在脚下当拖鞋的懒人鞋,在飞机上,脚累了就可以偷偷脱掉,然后踩到陈不周的鞋子上。但现在踩在平地上,穿着这双鞋,跑起来却变慢了。   埋头苦跑、满头大汗,一分钟后,诸弯弯总算是抢先一步到了副驾驶门前。   但她刚想要开车门,手就顿住了。   透过玻璃,里面有个一岁多的软乎乎的小男孩,正乖巧地被抱着系在身上的安全带,不时好奇地拉动几下又放开。   ……?   “我的孙子,哈斯。”   都兰大叔笑呵呵地介绍,“家里没人,我就把他也带出来了。你上次过来,他一直在他母亲家的镇子里,这还是头一回见。”   哈斯听到声音,圆滚滚的黑眼睛就水润润地就看向了她,诸弯弯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哈斯吸引了,就连陈不周走到她身后接行李,她都只是配合着他的动作脱背包,眼睛一直没能从哈斯的身上离开。   超级乖。见到生人也不叫。她伸手想碰一碰他,他就也试着向她伸出手。   看到哈斯主动向她伸出的手,诸弯弯完全忍不住,弯腰就把他抱到了怀里。   但一被她抱起来,刚刚还小奶猫一样的哈斯,突然就不舒服地扭了扭,哼哼唧唧地开始小声叫。   诸弯弯一下就慌神了,抱起来倒是会抱,但放她就不太会了,往副驾驶上放了几次,都担心把哈斯摔到,怎么都不敢松手。偏偏哈斯又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她连抱都快要抱不住了。可这个时候,哈斯大叔却又走去和买报纸的老板聊天了,她连求助都没办法。   陈不周在后车厢把行李安置好,一过来就看到诸弯弯手忙脚乱,看起来比她怀里的哈斯还想要哭。   看了一会儿,眼看诸弯弯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他走过去伸出手,完全不费力,托着哈斯的屁股就把他竖着抱进了怀里,哈斯的下巴贴在他的肩头,哼唧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又变回了乖乖的样子。   诸弯弯憋回眼泪,鼓着脸看着陈不周,羡慕。   “还给你?”   陈不周弯腰,把哈斯往诸弯弯怀里递。   “嗯。”   诸弯弯的眼神里顿时就又充满期待了。   可她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托住哈斯,哈斯就立刻又叫了起来。   诸弯弯赶紧缩回手。   陈不周:“再来一次?”   诸弯弯眼神认真:“再来一次!”   ……   完、败。   “别给我了!”再次听到哈斯不情愿的叫声,诸弯弯嗖地把手背回去,“你们坐前面吧!”   她凶巴巴地转过身,超可怜地一个人坐到了皮卡后面的露天货箱里,两手抱着膝盖,蜷成一个小团。   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陈不周竟然抱着哈斯一起到后车厢了。   “都兰大叔让我抱他过来的,好像他以前就经常被抱着这么坐车。”   靠着前车厢板坐好,陈不周把哈斯抱到了腿上。   在看清周围开阔的景色以后,哈斯更加有了精神,拍着手口齿不清地呀呀说起来,刚才因为诸弯弯哭出的红眼圈也慢慢消掉了。   诸弯弯看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忘掉了刚才被他拒绝的情形,凑过去用手轻轻地碰他嫩嫩的小手。   好滑好滑,摸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   好在哈斯还是很软的,只要诸弯弯不抱他,怎么摸呀捏着握小手呀,他都随便她。只是小身体还是使劲地往陈不周怀里贴,好像呆在那里才比较安心。   车缓慢地开了起来,随着离开大路,整辆车轻微地开始了颠簸。哈斯的小胳膊牢牢地抱着陈不周的脖子,脑袋歪在他的肩头,悄无声息就睡了过去。   但是诸弯弯还有点没和他玩够。看到他睡着了,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肚小心翼翼地去蹭他的小脸,兴奋地小声跟陈不周说着话。   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小孩子……   但现在就是喜欢到不得了!   太可爱了,摸起来心都要化了……   陈不周听完她压低声音的小兴奋,头靠着驾驶室的车壁,困得眼神放空,半点精神都没有,连声音都困得有气无力:“光让你玩你当然喜欢,等让你养的时候,你就比他还想哭了。”   诸弯弯才不理他泼的冷水。   “你是不是又想抽烟了?不准抽啊,哈斯还在这儿呢。”   哈斯的眼光可相当不好,非要被一个随时都会松手把他丢下车的毫无爱心的男人抱着,说不定他马上就会抱着哈斯睡过去、然后在一个猛烈大颠簸以后勉强睁开眼、发现手里是空的……   绝对有可能!!!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   诸弯弯赶紧翻箱子。   “我包里有罐装咖啡,要不要拿给你喝一点?”   只要他好好地抱着哈斯不睡觉,想要什么,她都可以稍微地满足一下。   “不想喝。”   陈不周单手抱着熟睡的哈斯,另一只手去扯诸弯弯的脸:“讲个笑话。”   “好吧……”   诸弯弯歪了歪头,口齿不清地揉着被他捏过的脸,“我1998年10月3日在新华书店看到过一本笑话集……”   陈不周的手又伸过去,捏住脸:“不想听了。唱个歌。”   “……”   去死吧。   ——   最后一段的路颠得像是搓衣板,麻着屁股下车的时候,诸弯弯连路都要不会走了。   哈斯没有睡醒,被都兰大叔刚到家的妻子道着谢地接了过去,离开陈不周怀抱的时候,还很不情愿地闹了一会儿。   诸弯弯在旁边看着,果然还是好羡慕……   怎么看都是她更好相处,为什么不管是小孩还是小动物,都更喜欢粘着陈不周呢?   tat   ……   都兰大叔的家就在老诸家附近,下了车没多久,诸弯弯就看到了站在自家帐篷外给马梳毛的老诸。老诸旁边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山羊胡大叔,一看到陈不周,就连忙拍老诸:“诶,老诸,这是不是你儿子回来了?”   老诸扭头,推了推他的老花镜,目光先落到了诸弯弯的脸上。但他立马就视而不见,特别用力地把头扭向了陈不周,然后开心地满脸都是笑,好像自豪到不行:“对,我家大儿子!”   声音要多洪亮有多洪亮,激动到音都破了,边说还边走向陈不周,亲亲热热地去揽他的肩膀:“快把行李放下,爸给你准备了吃的!手扒肉、涮羊肉、烤全羊,都是你爱吃的!”   诸弯弯:“……”   看她站着不动,山羊胡大叔又小声地问老诸:“那这个小姑娘是谁?”   老诸紧皱着眉,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不知道,哪儿混进来的游客吧。”   说完他看向诸弯弯,斜着下巴,有意板着个脸:“你谁啊?稀客呀。”   诸弯弯:“……”   果然……   被嫌弃了tat 第55章   62   老诸问完就不理诸弯弯了, 冷哼地一扭头, 把她一个人晾在原地。诸弯弯只能站着不动鼓起脸,凶巴巴地盯住陈不周和老诸, 看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   好在都兰大叔收拾好他从城里带回来的货,就拎着两大袋老诸托他带的日用品过来,看到诸弯弯在外面, 不仅招呼了她一声,还把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山羊胡大叔向她介绍了一下。   诸弯弯听完才明白, 这个山羊胡大叔是都兰大叔住在外地的哥哥, 每年那达慕的时候才会回来住上一两个月。上次他在这儿的时间都正好和诸弯弯岔开,反倒是见到了陈不周,看他又是帮着老诸干活、又是陪着老诸喝酒, 下意识以为他是老诸的儿子。   所以说这个误会根本不关山羊胡大叔的事儿,这完全就是老诸的错。别人误会归误会, 他竟然也厚着脸皮就这么认下了?   陈不周也是, 脸皮比老诸还要厚, 每次呆在老诸身边,都会装成好孩子。   平时一整天都没个笑脸,但只要一见到老诸, 马上脸上就带笑。平时别人主动跟他说话他都懒得理人, 可见到老诸以后, 两个人就有说不完的话,天南海北地瞎扯也能扯上一天,老诸说话的时候他更是不停地点头, 听到要多认真有多认真,难怪会被别人误会……   马屁精!   肯定是因为陈叔叔成天板着脸揍他,而老诸脾气好、每天都笑呵呵的,他只有讨好了老诸,在犯错以后才有人帮他撑腰。要不是老诸向着他,每次他挨揍的时候都去帮他说话,他还不知道要被陈叔叔多揍多少回呢。   一想到她的手扒肉、涮羊肉、烤全羊都可能被陈不周这个马屁精霸占,诸弯弯就一点都不想赌气地呆站在外面了。她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走进门,正好看到老诸端着一大碗冰镇的奶茶递给陈不周。冰凉的奶茶碗离开了冰箱,表层很快浮现出一薄层水珠,看着就很解渴。诸弯弯摸了摸自己背包侧兜里的矿泉水瓶……温的。   眼看就算被死死盯着,老诸也没有给她一碗的意思,诸弯弯干脆把矿泉水瓶拿出来,在手里捏得嘎吱嘎吱响。   嘎吱、嘎吱。   陈不周一口喝掉了半碗奶茶。   嘎吱、嘎吱。   陈不周把剩下的半碗也喝完了。   嘎吱、嘎吱。   在老诸转身的瞬间,陈不周扭头瞥了诸弯弯一眼,和她对上视线的那秒,扬了一下嘴角。   嘎——   诸弯弯捏扁了水瓶!   得意什么!!!   回去就叫陈叔叔揍扁你!!!   就在她差点把水瓶丢向陈不周的时候,外面突然又来了人。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看起来五六十岁、和老诸的年纪差不多,满脸的络腮胡子,因为胖,走路都是挺着个啤酒肚一摇一摆。   老诸看到他,“切”地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别开脸看都不看他。   但他也没等老诸理他,直接不请自入,进来就看向诸弯弯,傲慢地用古怪的腔调地问她:“你就是那个特别聪明的女儿?聪明到连全草原最有智慧的、我的女婿额尔德木图都比不过?”   ???   谁?   额尔德木图?   额尔德木图……   诸弯弯慢慢地眨了下眼睛,飞快地回忆。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老诸的死对头,巴根大叔。   诸弯弯前几次过来,巴根大叔都住在镇里,所以两个人并没有见过,但“巴根”这个名字,却从老诸的嘴里说出过不下十几次。什么“记仇的糟老头”、“爱炫耀的糟老头”、“胖得像球的糟老头”,反正没一句好话,两个人简直到了一见面就要吵的地步。   不过,也正是托老诸有事没事就骂巴根两句的习惯,对于巴根提到的“我的女婿额尔德木图”,诸弯弯并不陌生。   额尔德木图是草原上学历最高的男人,长相英俊、体格健壮,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全草原的姑娘都很喜欢他,但他最后却娶了巴根大叔的小女儿吉雅,这让巴根大叔得意得不得了,每天都挺着他的啤酒肚到处炫耀“我的女婿额尔德木图如何好”。   一次两次就算了,每天都这样,老诸就不乐意了。   有一次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喝高了的老诸正和旁边的人聊得高兴,巴根却非要到每个人面前都嘚吧一通“我的女婿额尔德木图”。被他烦得不行,老诸的暴脾气也上来了,踩上凳子就冲他喊:“你的女婿聪明个屁,我闺女比他聪明多了!你马场里那一百头马,你女婿能分清哪匹是哪匹吗?我闺女就能分得清!”   巴根听完就急了。   说他就算了,竟然敢说他女婿?   当即就站起来跟老诸撕起来。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互相又扯耳朵又戳鼻孔,谁劝都不行,场面混乱得不得了。   梁子就这么彻底结下了。所以今天巴根一听老诸嘴里那个比他女婿还聪明的女儿回来了,一分钟都坐不住,急哄哄就蹿了过来,想带诸弯弯去马场和他的女婿额尔德木图比试,一定要把这口气争回来。   但是诸弯弯一点都不想去马场。   巴根家的马场很有名,所以她第一次来,还没和巴根打起来的老诸就托巴根的小儿子乌恩带她去见识了一把。   然而那天早些时候,邻居都兰大叔的妻子刚给诸弯弯送了一大堆她自制的酪奶糖,诸弯弯捧着糖一块接一块地吃,吃得浑身都是奶酪味。于是在去了马场以后,一群马都围了过来,伸着舌头就往她的脸上、手上舔。直到她跟着乌恩给每匹马都喂了一小块方糖,那些马才放过了她。   ……   绝对是噩梦。   因此,虽然在给它们喂糖的时候她已经记住了它们牌子上的名字号码,也能把它们的样子和名字对上,但是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去马场。   绝、对、不、会!   “咳!”   突然,老诸刻意地大声咳嗽了一声。   他严肃地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巴根:“我闺女累了一天才刚回来,有事明天再说。”   谱是摆得很大,但却一点都没有拒绝巴根的意思。   诸弯弯眼看着,当老诸和巴根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老诸的眼神里还有种“等我明天带人去虐你”的交锋感。   视线间的火花噼里啪啦地响过一阵,最后还是巴根先败下阵来。毕竟现在天都黑了,他这么找过来也确实不占理。   但他也并没有露出颓势,还是鼻孔朝天,边离开边吆喝:“那我明天过来!明天一早就来!”   “你来呀!”老诸坐着不动,伸着脖子更大声呛回去,“不怕丢人你就来!”   诸弯弯这时候就看清局面了。   老诸这辈子没别的毛病,就是好面子。他跟巴根已经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要是这次输给巴根,他估计连这个草原都没脸待了。   但他要是想赢,得靠谁呢?   他最喜欢的陈不周?   恐怕是不行吧?   诸弯弯这会儿完全不生气了。她慢悠悠地把刚才被她捏变形的水瓶捏回原样,慢悠悠地拧开水瓶的盖子,慢悠悠地仰起脖子,想要把瓶底最后几滴水倒出来喝。   一秒。   两秒。   三……   老诸:“你看你孩子,这水瓶里都没水了,还喝它干嘛?爸特意给你准备了奶茶了。你上次过来不是说就喜欢喝这个吗?”   诸弯弯忍住笑,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说什么呢?我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混来的游客”听不懂呀。:)   老诸:“女儿啊……”   诸弯弯找了个椅子坐下,捧着脸:“什么女儿?”   她的脸嘟嘟的,一本正经地睁大眼看着老诸:“我只是一个不知道哪儿混进来的游、客、呀……!”   没说完,她的脑袋就被陈不周敲了一下。   扭头看向陈不周,陈不周懒懒地说她:“差不多行了,还来劲了?”   说完他顺势站了起来,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跟老诸说:“我带核桃出去溜溜。”   他说的核桃是老诸养的宝贝马,只要诸弯弯摸它之前没喂它糖,就一定会被她吐口水。   陈不周竟然能带它出去溜……   好厉害哦……   诸弯弯冷漠脸地目送他牵着马离开。   “你看看你,”老诸呵呵地搓着手,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你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那陈不周来得勤,别人把他当成我儿子,有什么奇怪的?而且他来了以后也不像你这样光知道吃,他一个劲儿地帮我干活呢。要是他真是我儿子,那巴根那糟老头还拿什么跟我炫耀?”   说着他就忘了他应该跟诸弯弯说好话的事儿,恨铁不成钢地就想拍她脑袋。   “就说你看人没眼光,成天围着陈程那小子转悠,能转悠出什么花儿来?我听老陈说了……说了……那个……”   他又开始吞吞吐吐地,“你听说没?就……陈程……”   这时,他的声音彻底含糊在嘴里,“就陈程有对象了……”   “哎呀。”这句话说出口,老诸就有点不敢看诸弯弯了,他站起来,慌慌地左右看看,最后干脆不知所措地用手擦了擦衣服,去给她端了盘刚准备好的烤肉串。   “给你准备的!我就你一个闺女,不给你还能给谁?”   “吃吃吃!”   他拿起两串,塞给诸弯弯一手一串。   等看到诸弯弯低着头咬了一口肉串,他才舔着嘴唇,跟个做错事不知道怎么办的孩子一样,小声说:“我也不是说陈程这孩子人不好,他是好,但缘分这个东西,它也不能强求。而且好男人还不多的是?”   他咧嘴笑:“我闺女这么漂亮,脑瓜子还这么好使……”   听到这儿,诸弯弯一直转在眼眶里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了下来。   怕她因为陈程交了女朋友难过,所以又是装腔作势地耍宝,又是小心翼翼地提及,明明自己都发愁得不行,还非要笨拙地来安慰她……   因为是爸爸,她有什么心里话,从来都不会跟老诸说,老诸也从来都不问,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总是会加倍地担心她,可她只有在遇到不开心的事才会想起他……   “爸……”   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抬头看他。   “不说了,不说了,”老诸手忙脚乱地给她塞纸,“吃你的,吃你的。”   诸弯弯就不说话了,边哭边吃肉。   哭得是挺伤心,眼泪一点都停不下来,但嘴里吃东西的速度却一点没慢,左手一口,右手一口,腮帮子鼓得老大。   稍微好一点,她带着哭腔问老诸:“你平时跟陈叔叔还聊天啊?”   “啊……聊啊,”老诸还没全回神,慢了一拍才回答,“你陈叔叔还跟我说了陈不周相亲的事儿呢。”   “咳!!!咳咳咳咳!……”   本来就哭得气不顺,冷不丁听到老诸的话,诸弯弯一口肉噎到了嗓子眼里,涨得脸通红。   好容易使着劲把肉咽下去,她捏着嗓子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声音都变了。   “陈不周……   要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感谢赞助商们的投喂啦~   嚼]!   想吃口香糖了…… 第56章   63   但老诸却不想说了。他抓着脑袋挺苦恼, 但最后还是很坚决地表示:“不行, 这事儿不跟你说。陈不周本来就不积极,你要是抓着把柄去笑话他, 他再不去了怎么办?”   诸弯弯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绝对不跟他说,你悄悄告诉我他要跟谁相亲就行!”   “不行就是不行。”   就算她举手发誓绝对不告诉陈不周,老诸也还是不肯说。   “你能忍住就怪了。”他没商量地摆手, “发誓也没用,不跟你说!还有, 不准跟他提, 听到没有?我可是跟老陈打包票,绝对不在陈不周面前提这事的,你要是说漏嘴了……”   他想了想, 拿出了一个很有力度地威胁:“下次回来没肉吃!”   就在诸弯弯连肉都顾不上吃,还是跟在老诸屁股后面缠着他追问的时候, 陈不周回来了。   他把马拴好, 走进来洗了手, 然后一眼就看到诸弯弯肿着的两个红眼睛。   低头凑近她的脸看,见她赌气地扭开脸躲着他,他笑了一声, 把她拉到水池边, 蘸湿了毛巾给她擦眼睛。诸弯弯站着不动, 仰脸闭着眼睛让他擦。   边给诸弯弯擦眼睛,陈不周还不忘扭头跟老诸说一声:“核桃想回来,我就带它回来了。”   “哦。”   老诸看着他们两个人, 又有点走神。   他挠着后脑勺,琢磨着转身去铺床,走到一半又悄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直到睡觉,诸弯弯都没找到能问明白这件事的机会。   她只要想提,老诸就又是瞪眼又是咳嗽,还背着手冲她打着手势,不准她再问出来。   但这个问题能不问吗?!   晚上,诸弯弯隔着帘子睡在床上,陈不周和老诸在地上睡。   听到老诸的呼噜声,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悄咪咪地把帘子掀开一个小角,很小声地朝着陈不周叫:“piupiu、piupiu。”   陈不周脑袋动了一下,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坐起来,拥着毯子靠到她床边。   “干嘛?”   他刚才已经睡沉了,现在睁眼睛还有点困难,声音里睡腔也很重。   诸弯弯趴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把他炸起来的几根头发压回去。   犹豫了好久,她还是没能直接问出来,而是悄悄地按着他的头发、带着点小质问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陈不周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听完她的话,他仰头闭着眼停了好一会儿,就在诸弯弯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勉强睁开一点右眼,重复:“我有什么秘密瞒着你?”   “嗯!”诸弯弯点头。   “哦。你想听什么?”他又把眼睛闭上了,说话时嘴巴几乎都没动。   诸弯弯睁大眼:“……你有很多秘密瞒着我吗?”   “有很多啊。”陈不周半睡半醒随口说。   但诸弯弯却非常认真地诱导他:“那最近的一个是什么?”   “最近的?嗯……我想想……”   “谁!”   突然,老诸躺着挺直大吼一声。   诸弯弯吓得帘子一丢,骨碌碌滚到了床的最里面。   陈不周揉揉眼睛,困得晃悠地帮诸弯弯把帘子整好,再回头看一眼已经放松下来、砸吧着嘴睡过去的老诸,自己躺回枕头上,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巴根就杀上了门。   因为满怀心事,诸弯弯一晚上睡得乱七八糟,头重脚轻的就被老诸推了出去。   由于巴根来得声势浩大,好多人都听说了这件事,闲着没事的都凑过来看热闹。不少游客也发现了人群的流动,还以为有什么当地的聚会,不明所以地也跟了上去,结果人越来越多,全都集中到了巴根的马场。   但意识迟钝的诸弯弯完全没注意周围,她满脑子只想着赶紧应付完回去补觉。所以一站到马圈前,她就全神贯注地把目光落到了巴根已经准备好的一排马身上。   牌子都已经摘掉了,就算离得近摸一摸也没关系,但诸弯弯坚决不靠近,就是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呆着脸、背着手,从左边第一匹马开始:   “0285。阿丽亚。”当时一口卷走了她手里的两块糖。   “0719。傲日格乐。”用屁股挤过她。   “0545。诺民。”尾巴抽人超级疼。   “0727。哈布日。”吃了她的头发,最恐怖!   ……   巴根不停地向马场的帮工看,想从他那里知道诸弯弯哪个说错了,但帮工对照着诸弯弯说的一个个听下来,只能对着巴根不停地摇头,没错、没错、没错,哪一个都没错……   诸弯弯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顿,直到她看到倒数第三匹,才疑惑地皱了下眉。隔过它,诸弯弯接着看下去,但眉头的结一直没松开。   最后,诸弯弯看向老诸:“这三匹马我都没见过。”   她扭回头歪着脑袋又看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我真的没见过。”   “她说她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老诸力挺诸弯弯,看向巴根:“你是不是拿了别人的马作弊来了?”   正好周围有知情的人提到“巴根5月新买了一批马”被他听到,他顿时就把眼睛瞪圆了:“什么?5月买的马?!”他特意放大声音:“我女儿上次是2月份回来的!她能见过你5月买的马吗?!”   面对老诸的指责,巴根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本来觉得老诸一定是在吹牛,诸弯弯不可能真的分得清那些马,所以哪管是什么时候的马,随便找了几匹就牵过来了,谁知道她说的分毫不差……   他可真不是故意要放那三匹诸弯弯没见过的马啊!   但现在,百口莫辩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扯嗓子:“谁、谁把新买的马牵过来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到帮工身上:“我是不是说过要带她见过的马?怎么这么点小事也能弄错?!”   虽然巴根还是没有认输,但老诸看到他这副屁股着火的样子就已经很满意了。   他刚想表扬一下争气的诸弯弯,就看到她目视前方在发呆。   他把手伸到她眼前挥了挥:“闺女?”   诸弯弯还是呆呆地在目视前方。   ……   ……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我要回去睡觉了。”   好困。   ——   补觉补到下午,一直也没有人打扰她这个大功臣,诸弯弯睡得神清气爽,睡饱后洗把脸,感觉精力充足到能吃下一整头烤全羊。   往周围看一看,陈不周和老诸全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姐!不好了!”   就在她打算自己弄点吃的吃独食的时候,巴根大叔的小儿子乌恩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信。   “又、又打起来了。”他着急地说,“诸大叔要跟我大伯摔跤。”   诸弯弯端着碗的手顿住。   “我爸要干嘛?”   乌恩还是急得不行:“要跟我大伯摔跤!”   “……”   乌恩的大伯,也就是巴根的大哥,年轻时可是整片草原里最厉害的摔跤手,每次盛典比赛都是稳赢。就算他现在年纪大了,那也不是老诸这种退休后每天只会逗羊溜马的闲人能比得过的。   别的不说,光是块头,就已经天差地别了。   老诸……大概也就到他的鼻尖吧。   “为什么要摔跤?”   诸弯弯把碗放回冰箱,给乌恩倒了杯水,问他。   好端端的,老诸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乌恩这会儿倒有点不好意思,讷讷地声音很低:“我大娘她们说姐姐你的事,被诸大叔听到了……”前一句还没说明白,他又想慌张地想解释:“我们这儿的人结婚都早,她们也不是故意要……”   虽然他支吾到最后也没说清楚,但诸弯弯却差不多明白了。估计是有人闲聊的时候提到她的年纪,又说起她还没结婚,可能语气还有点不那么友好,就戳到老诸的心窝子了。   嗯……   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要去助威啦。   诸弯弯把乌恩手里的杯子拿回来:“他们在哪儿?带我去吧。”   ……   另一边,老诸气势十足。   “呸!”他往自己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对着搓了搓,用力摆出摔跤预备的姿势,“敢说我闺女是老姑娘?”   虽然明知道打不过,但架势还是要摆足。   至于摆足架势之后怎么办……   老诸眼睛一瞄,突然看到了牵着核桃路过的陈不周。   “女婿!”   人群分开一条路。陈不周牵着核桃迟疑地扭了一下头,就看到老诸走了过来,用力拍上他的肩膀。   “看见没,这是我女婿!谁说我女儿还没嫁出去?我女婿每年过来看我好多回,周围谁不知道?!都兰你说,我女婿是不是上次还帮着你家放羊呢?!”   围观的都兰大叔憨憨地点了脑袋。   但点完头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对,虽然陈不周确实帮着他家放过羊,但那时候他可没听说这是老诸的女婿啊。   ……   但老诸根本没给他想明白的时间,高调地把陈不周介绍完,赶在诸弯弯到达前把话题结束了。   诸弯弯到的时候,就奇怪地看到一群年轻人围着陈不周,热情地要带他去玩,还说什么“草原的女婿”blabla。   她刚觉得纳闷想过去,就被老诸打着哈哈拉回了家。   回到家,老诸厚着脸皮跟诸弯弯把事情说了一遍,还不肯自我反省,借口一套一套的。   “当时这不是情况危急嘛?难道我还真上去跟人摔跤啊?”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要摔跤呀……它、它就这么发展了,我有什么办法?”   “谁好面子了?这就不是面子的事!再说了,陈不周都知道不给我拆台,你当亲女儿的拆我的台?”   “我不管,走之前给我装好了,要是敢露一点馅……”   眼看诸弯弯不吃他威胁的这套,他突然哭唧唧,“我的老脸可就丢光了tat”   大概是怕诸弯弯还不配合,老诸又拿了一大盒乳酪糖,坐到她对面,边给她塞糖边说:“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陈不周的?成天抱着娃娃跑到他家跟着他,睡觉的时候喊你都喊不回来。”   看她吃起糖,他又开始长篇大论地举例子:“再说了,他对你多好,整天给你买好吃的。你刚上小学那年,咱街道外面的小卖部新上市了一份彩色糖球,都说吃了坏牙,你要了好几次,眼泪汪汪地说想吃,我都没给你买,结果第二天我就看到你偷偷躲在树洞后面啃……你忘了?那不是陈不周给你买的?”   诸弯弯嚼着糖,不理他。   是有这么回事……   但是……   那是他弄坏了她新买的自动文具盒以后给她的赔礼啊……   看诸弯弯只知道吃,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老诸觉得还是得想点办法。   他心虚地咳了一声:“本来答应老陈不把这事儿往外说的,但既然昨天说漏嘴了……”   诸弯弯的剥糖纸的动作顿了顿。   老诸顿时就有了底气。   “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不准往外说啊。”   他说:“老陈告诉我,陈不周在研究院有个同事对他很欣赏,两个人从大学开始就认识,认识很多年了,现在在研究院还坐一个办公室。前阵子他那个同事的爸爸跟老陈在工作上有些联系,互相间通了通意思,老陈也觉得不错,就打算这个月安排他们相亲见一见。”   听着老诸的话,诸弯弯嚼糖块的速度慢下来。   研究院的同事?   一个办公室?   大学就认识?   认识很多年?   不就是李意吗。   糖好硬。   为什么这么难嚼。   还粘牙。   咽都咽不下去。   噎得嗓子都疼。   再也不吃了。   老诸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诸弯弯也不回应,站起来找了碗奶茶,坐回去一口一口地顺嗓子。   就在老诸说到“他这会儿被他们带出去,好歹也是为了帮我的忙,等他回来你稍微照顾着他点儿,”陈不周就回来了。脸颊晒得微微发红,头发也被汗浸得湿漉漉的,不过精神倒是很好。   老诸看诸弯弯还坐着,就用手背轻碰了好几下她的胳膊。   我刚说什么来着?   赶紧的。   赶紧的。   赶紧的!   被老诸催得不行,诸弯弯起身拿了毛巾,不情愿地伸直胳膊递给他。   陈不周倒是完全不和她客气,笑着瞥她一眼,用全是汗的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接过她的毛巾,咧着嘴朝老诸走,拉了椅子坐到他旁边。   老诸问:“带你什么去了?没吃亏吧?”   “没,就玩玩。”   他说着端起诸弯弯刚才没喝完的奶茶,扭头问她:“你的碗?”   诸弯弯还在蹭着自己被陈不周弄脏的脸,对他完全没好气:“昂!”   陈不周一饮而尽,然后接着心情很好地笑着跟老诸讲:“那个额尔德木图身手确实不错,套马、摔跤这些,我果然还是比不过,也就靠射箭扳回一局……说是要跟我下沙塔拉棋,我说我得回来先学习学习……”   两个人又兴致盎然地聊了起来,没人理诸弯弯。   诸弯弯在旁边晃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理她,她就有点忍不住了,蹭到陈不周,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要学沙塔拉棋吗?我教你啊。”   下巴小傲娇地扬着。   使劲扬。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隆重感谢赞助商~   上一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精细鬼]! 第57章   64   在陈不周点头以后, 诸弯弯把老诸推到一边, 开始跟陈不周讲棋。   老诸看外面天气好,听了一会儿棋又觉得没意思, 就开始坐不住,左看看右看看,干脆起来带着核桃出去跑圈去了。   见老诸走了, 诸弯弯心里的小算盘又哗啦哗啦地晃起来。   无心下棋,她手里捏着拿起来的骆驼棋子, 按来按去, 最后忍不住,装作随口一问:“我记得你们研究院……8月份要集体出去玩?”   问话时眼睛望着蒙古包的帐篷顶,努力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陈不周还在看棋盘, 听到她的话,他抬头想了想, 好半天才想起来:“那个野炊?”   “应该是吧。”诸弯弯的语气还是很不在意。   但她的呼吸都放慢了, 捏着棋子的手指也握紧不动。   “嗯。”陈不周又低下头:“你想去?”   诸弯弯:“有一点……”   “那就去呗。”陈不周不以为意地挪动棋子, “你想去的地方,哪次我没带你去?”   ……是吗?   诸弯弯边想边松开了握紧棋子的手。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想去的地方,只要她提出来, 陈不周就没有拒绝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话……   诸弯弯又想起了老诸刚才提起陈不周时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 “你去哪儿再找一个对你这么百依百顺的男人?”   她刚听到这句话, 当场就想呸呸呸,觉得老诸肯定是陈不周在他面前装的好孩子样子骗到了,但现在仔细回忆一遍……   好有道理!   无法反驳!   真不愧是老诸说出来的!   她正在这里想东想西, 陈不周丢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他伸胳膊捞过来,屁股都没挪地方,看了看屏就接通:“爸。”   他的语气很平常,也没什么情绪。   但诸弯弯一听到是陈叔叔的电话,就下意识坐直了,紧紧盯着陈不周。   陈不周对着电话还在回答:“我在诸叔这儿。”   “……”   “不知道。”他跟他爸说完,轻轻踢了诸弯弯的脚一下,“我爸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诸弯弯还没说话,电话里又有了声音,陈不周听完:“对啊,我跟她一起。”   但平和的气氛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知道陈叔叔又说了什么,陈不周忽然就讥讽地笑了。   “你每天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操心这个呢。”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里却沾满了刺。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难看,他看了诸弯弯一眼,站了起来,往外走。   诸弯弯在原地起来坐下、坐下起来,最后还是跟了出去。   一出去,她就看见陈不周低头从盒子往外拿烟,脖子夹着手机,不咸不淡地:“别想了,我什么时候还听过你的话?”   诸弯弯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对面陈叔叔铁青的脸。   陈叔叔和老诸完全不同。老诸一辈子嘻嘻哈话,每天都精神抖擞,闲不下来,大嗓门,到处跑,热爱工作但却没什么上进心,日子只求过得自己开心。但陈叔叔却完全是个精英,学识、气度、领导力、判断力,都整个刑侦体系里都堪称一流,现在即使离开了第一线,也依旧作为最重要的人物在全国各处做着指导。   而在这样的陈叔叔的人生里,唯一的灰暗点,大概就只有他的家庭。   偏重事业还是偏重家庭,诸弯弯不知道这是不是成功人士必须要做出的选择,但陈叔叔在这两者间却是实实在在地选择了他的事业。所以这些年,陈程哥哥对陈叔叔是只有尊敬、毫无亲密,而陈不周,则干脆连尊敬也没有了。   陈家这种如同裂纹薄冰的关系没有外人会比诸弯弯更清楚。从小她被陈不周欺负了以后,就算委屈到哭哑嗓子,也不敢闹到陈叔叔面前。因为如果被陈叔叔知道,他是真的会下死手去打陈不周的。比起自己被欺负,诸弯弯更害怕陈不周被陈叔叔打。   看他半天都没能从烟盒里把烟抽出来,诸弯弯从他手里把烟盒拿过来,安静地拿出一根,递给他。   陈不周沉着眼睛看着她的动作,没有接。   但他对着陈叔叔的语气还是收敛了一点:“我肯定不会去,如果你觉得不好拒绝,我去说也行。”   但他很快又不耐烦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诸弯弯。   “你跟她说什么?你的话我不听,她的话我就听了?”   陈叔叔又说了几句,说得陈不周不自在地碾了几下脚跟,但嘴里却更加不耐烦:“你又知道了?你管我喜欢谁,反正用不着你找人……”   顿了顿,听了电话里两句,他的眉头猛地拧起来:“你跟诸叔说了什么?你怎么……”   眼看就要吵起来,诸弯弯紧张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陈不周拔高的话猛地卡住,他喉结动了一下,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压住火,尽量平静地接着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自己跟诸叔解释。”   这句话说完,他就甩手挂了电话。   诸弯弯手里的烟还举着。   陈不周接过来,把烟丢回烟盒、烟盒和手机都塞进裤子口袋。   顿了顿,他伸出辆只手捏住诸弯弯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转身往回走,很轻地嘟囔了一句:“我才不告诉他。”   诸弯弯还站在原地: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差点又吵起来了为什么老诸不在啊tat   ——   晚上有篝火宴会,是为游客准备的贴近民俗的活动。   老诸非要带着诸弯弯和陈不周去凑热闹,但没多久他就和周围的人火热地聊起来,完全顾不上身边的两个人了。   诸弯弯开始时觉得看起来宴会很好玩,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陌生人走过来想要和她说活,她就慢慢应付不来了。   不要过来,不要看我tat   她果然还是有点害怕热情的陌生人,只能想办法低头往陈不周后面躲。   看到她连东西都不想吃了,陈不周贴到她耳边:“走不走?”   诸弯弯意外:“去哪儿?”   陈不周站起来,拉起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给诸叔留信了。”   诸弯弯被他牵着慢慢走出人群,最后站到了老诸的宝贝皮卡前。   这是辆跟《Twilight》里差不多的二手橘红色皮卡,因为曾经被长时间日晒褪色,颜色都泛白了,外漆更是掉到伸手一摸都能抹掉不少渣。但老诸就宝贝到不行,到手以后,今天给它换个灯,明天给它加个链,光是修车花的钱就够买辆便宜点的新车了。   “你带我……”   诸弯弯刚想问他为什么带她来这儿,就看到了陈不周手里的车钥匙。   这辆宝贝车,老诸可是从来都不外借的。   也不知道陈不周是怎么把它从老诸手里骗出来的……   陈不周看她盯着车钥匙:“你来开?”   诸弯弯愣了愣,突然就有点心动。   这里周围都是草,没有人也没有动物,就算开得不那么熟练,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而且就算车不受控制地开到奇怪的地方,她也能记住来路、原路返回!   又被陈不周毫无诚意地“鼓励”了几句,诸弯弯最后还是没抵住诱惑。   她兴致勃勃地坐上了驾驶座,插上钥匙,打火……   Tutututu。   熄火了。   Tutututu。   熄火了。   Tutututu。   熄火了。   三次都没打着火。   感觉和这辆车没什么缘分呢。   何况今天脚上穿的还是凉拖,完全不适合开车。   诸弯弯诚恳地扭头:“为了性命考虑,还是换你来开吧?”   副驾驶上,陈不周超敷衍地边低头点烟边说:“开你的,命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   你来开行不行……   tat   ——   总之,诸弯弯还是开动了车,沿着有路的地方慢慢地开。   陈不周的烟刚抽完,他的手机就响了。看到是陆淼打来的,他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听了两句,他问诸弯弯:“你手机呢?”   诸弯弯目视前方:“在家里,我没带。”   “陆淼给你打了几个电话,看你没接就打到我这儿来了。”   陈不周解释一句,就开了外放。   “让他跟你说。”   “弯弯啊?有这么个事儿……”   随着外放打开,陆淼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同时传过来的,还有他周围或远或近的各种声音,吵吵闹闹的。有个声音就在他耳朵边不停地小声说,吵得陆淼都没办法专心跟诸弯弯说话,他只能先捂着手机跟身边的人说,“别吵别吵,我这说着呢!”   诸弯弯却没有被打扰,还在咬着嘴唇、全神贯注地握紧方向盘。   周围安静了,陆淼接着对诸弯弯说:“二组接手了一个急案,PA电子的董事长于牧生失踪了。”   诸弯弯当即踩了刹车。   陆淼继续说:“麻烦的是,他妻子是今天早上来报的案,当时距离他最后一次被人看到,已经超过了80个小时。”   诸弯弯利落地拉上手闸。“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报案?”   “别提了,8月12和13日是周末,而于牧生每个周末都会去他情妇家,所以他这两天没回家,他妻子根本就没联想到是失踪。直到昨天周一,于牧生没有去公司,电话也联系不上,公司找上她,她这才觉得不对,又是找情妇、又是去公司,几方不停地对质,直到今早才确定,在11号晚上17点40、于牧生下班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于牧生。这之后她才来局里报了案。”   现在已经是15日的21点47分了。   失踪超过3天多才开始搜查……   诸弯弯使劲闭了闭眼睛,提起精神。   陈不周问:“有没有独自出行的可能?”   陆淼:“信用卡和身份证都没有使用过。”   他补充:“像于牧生这种人,就算独自出行,也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小卢问过了他的工作秘书,于牧生14日上午是有个大合同要签的,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缺席。”   的确是这样。   于牧生是电子产业黄金时期崛起的富商,不管是他、还是他的PA电子,在目前的电子产业里都绝对是极具重量的。   掌握雄厚资产、具有高度社会影响力,和大量社会上层人士都有着良好的关系,这种富豪榜上都有排名的人物失踪了,诸弯弯都能想象到之后会造成的轩然大波。   而造成的社会影响越大,刑侦局的他们压力就会越大,这又是个失踪超过三天的失踪案……   难怪局里吵成那样,二组的人现在肯定焦头烂额了。如果无法很快解决,恐怕不久后就会需要一组也参与进去。   但即使现在的情况十分麻烦,诸弯弯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没有接触过于牧生,对他的了解也都仅限于采访报道,就比如她知道他的公司明文规定周末不上班,但却从来没听说他有情妇。   陆淼也只是被二组找的没办法,就死马当活马医地找诸弯弯问一问。   但他也确实郁闷:“于牧生的家属在催,咱们上面也在催,咱们能说什么?失踪案,三天了。说绑架,没有勒索电话,说他自己跑路躲了,又根本不可能。想找吧,半点线索都没有,你是不知道,小卢他们晚上去于牧生家里找线索,本来说好了时间,结果他们到的时候,于牧生的老婆根本不在家,他们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她才回来。你猜她干什么去了?去那个情妇家‘抄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给赞助商比心~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大鼻子小姐姐]! 第58章   65   因为于牧生失踪案子这段插曲, 诸弯弯接下来的开车就没有那么专注了。等她把思绪落下来的时候, 她已经开出了很远。   星星成片地撒在空中,四周静谧得连蝉鸣都消失了, 只有河水轻微流动的声音若隐若现。诸弯弯完全不知道这是哪儿,但她开到这里就不想走了。   夜晚、河边、草地、皮卡、看星星。   还有哪儿能比这里更美。   把皮卡停在河边,诸弯弯跳下车, 环视了一下自己挑的地点,成就感爆棚。   就在她忍不住想到蹦一蹦的时候, 陈不周却还懒懒地托着腮从车窗往外望, 一点要出来陪她的意思都没有。   诸弯弯凑到车窗前,扒着车玻璃:“你在里面能看到什么?”   陈不周不说话她也不气馁:“出来吧。”   她伸手去拽他:“出来呀。”   陈不周不说话,眼神示意后面。   诸弯弯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 后面就只有后车厢了。   她迟疑地走到后车厢前,伸着脖子往里看, 里面只有一块厚布, 布下面鼓鼓的一团。   来的时候, 她的注意力都在前面,虽然知道后面用布罩着东西,但她还以为是老诸存的货, 所以连碰都没碰。   伸出手把厚布扯开, 看清里面露出的东西, 诸弯弯无声地张大了嘴。   小包的零食、大包的零食、超级大包的零食堆地像座小山,抻着胳膊耙一耙那堆零食,底下还有一整卷的大毯子, 可以铺在车厢上、然后躺在上面看星星。   她赶紧爬上后车厢,坐进零食堆里,不停地去抱那堆零食,但是怎么抱都抱不过来。   心满意足地坐了一会儿以后,诸弯弯扭头朝陈不周看去,正好撞见他在看自己,她马上跑下车厢,再次扒到车玻璃边上,仰着脸冲他笑。   陈不周被她一眨不眨地看了一分钟,最后还是如她所愿地下了车,陪她坐到后车厢,帮她一袋一袋拆零食。   吃饱喝足,诸弯弯把吃完的零食收拾好,铺好毯子拉着陈不周平躺下来看星星。   望着望着天空,诸弯弯开始用手去找陈不周的手,但是摸呀摸,到处都摸不到。   摸了好久实在摸不到,诸弯弯干脆坐起来,然后她就看到,陈不周的手根本就没有像她一样放在身侧,他垫在他自己的脖子下面了……   诸弯弯试着去拽了拽,但陈不周明明看着她、知道她想要他的手,却一点都不配合,她使了劲儿都拽不出来。   鼓鼓脸,诸弯弯报复性地趴到陈不周身边,然后……   泰山压顶!   被一个人直接压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她自己没什么数,但在她完全压上去的瞬间,陈不周的脸色明显黑了一下,吓得她赶紧手忙脚乱撑起来,结果手心按到了毯子的褶皱,又是呲溜一滑,整个人再次砰地压回了陈不周身上。   陈不周的脸色更黑了。   tat   果然小说里什么“直接把她拖到身上”都是假的tat   诸弯弯费了老大劲儿,鼻尖都冒汗了,才用她半吊子的俯卧撑虚压在陈不周上面。   但这种高难度的架势连五秒都没撑上,她刚想要低头亲他一下,她的胳膊就泄了劲,砰地一声,实打实又压回去了。   陈不周这会儿是真不耐烦了,扯着她的脸把她掀回一边去。   上车的时候还说“命给你”,现在不就稍微地压了几下,就又凶起来了……   还没等她在心里抱怨完,陈不周就翻身俯到在她上面,单个手肘支着,另一只手靠在她脸边,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越捏越慢,最后还是低头亲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诸弯弯心里温软的情绪满溢得厉害。她即使被他吻得只能急促地喘息,还是眼睛潮湿地扯住他的衣领迎合着。   可陈不周却霸道得过分,他用力地、不管不顾地吻得她嘴唇发麻,但只要诸弯弯仰起脸想回应,他就会把头偏开,直到她放弃才会再接着吻下去。   诸弯弯越来越不服气,在陈不周的嘴唇离开时,她固执地咬住他的下唇吮了一下,发出了一个非常轻微的细碎的声响。陈不周随意搭在她脸边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激得诸弯弯也揪到了他衣服的下摆,使劲地攥,手指一个不经意,就碰到了他的紧绷的腹部。   陈不周的后背猛地后弓,除了撑在她脸边的手,他整个人都离开了诸弯弯一段距离,只有眼睛还沉沉地盯着她。   诸弯弯的呼吸还是混乱的,她紧盯着他,胸腹起伏,手指顺着他的小腹毫无章法地向上滑。   陈不周绷着嘴角压住她的手,硬是把她的手拽了出来按到旁边,然后再次亲下来。   诸弯弯却也闹了脾气,扭开脸不看他。   他不让她亲,凭什么她要让他亲。   但陈不周居然真的就停了下来。   他半点留恋都没有,松开手就坐了起来,背靠着车壁曲起一条腿,接着就掀起毯子蒙住了她的脑袋。   诸弯弯根本回不过神。   她茫然地眨眨眼,握了握自己已经空了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把脑袋上盖的毯子扯开,但一下子却没能扯动。   陈不周的手还压在毯子上。   但也就只有一只手,如果她真的想把毯子掀开,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诸弯弯没有再碰。她甚至攥住了毯子的一角,整个人都往毯子里缩了缩,安静地一点动静都不敢出。   她听到了一声他压在喉咙里的喘息声。   ——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诸弯弯开车。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了停车的地方,诸弯弯把钥匙拎给陈不周,让他去停车收拾,自己低着头走回家。   屋子里,灯还大亮着,老诸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呆。   诸弯弯意外:“你还没睡啊?”   她还以为老诸喝了酒,肯定早就呼呼大睡了。   老诸情绪却很低落。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二祖舅公?”   他叹气:“老人走了。”   “……”   这个消息太突然,诸弯弯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   去世的老人是她妈妈的舅公,听说,在她妈妈小时候,老人照顾了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当年送她妈妈出来上学的钱,也是老人家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   所以即使她的妈妈早就不在了,老诸也始终替她记着这份恩情,提过好多次把老人接到身边照顾,可老人总也不肯,一定要继续住在村子里。   那是一个藏在南方大山里的小村子,叫凤凰村,隶属于一个直到现在依旧是土路为主的落后城市蜂猴市。诸弯弯小学前的假期跟着老诸去过一次,下了火车要接着坐一天的大巴,下了大巴后还要再坐很久雇来的小车。但下了小车后,还要走一段非常漫长的山路。盘山小路非常陡峭,岔路也多,下去后是一大片迷宫一样的树林,即使有村里人给的驱蚊草药,诸弯弯的脸还是被蚊子咬得肿了一片。   好在进了村子后的路就好走了,村子也很只是个很普通的村子。唯一有点不普通的,就是一个连当地人也不会进的地下溶洞。据说建国前有一批外国人试图在溶洞下挖矿,没想到里面发生了严重的坍塌,伤亡惨烈,不少人就那样活埋在了里面。而由于村子地理位置偏僻,溶洞内危险性太高、开采价值却很低,村子这些年一直没有引起外界关注,那个溶洞和废弃的矿坑也就被弃置在了那里。   村里人对那个溶洞很是抵触,连相关的话题都下意识会回避。所以这些年敢走进溶洞的,大概也就只有扛着诸弯弯的老诸了。   虽然诸弯弯觉得那些绕老绕去的岔路完全不同、只要不重复地走出去就好了,但老诸就是分不清,村子里的其他人也分不清。如果没有她给他指路,看老诸的样子,说不定能在里面迷路到天荒地老。   也就是因为村子实在太远,交通也始终不便,在老人不肯到他们身边后,老诸并没能经常地过去探望。冷不丁听到老人走了的消息,他难免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诸弯弯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二祖舅公……年纪也很大了。”   “是啊,93了。”   老诸坐直了背,打起精神咧了咧嘴:“我在这儿替他难过,说不定我还活不过他呢。”   他看向她:“你们俩怎么办?我想明天就往凤凰村去,怎么着也得代你妈送老人一程。”   诸弯弯马上:“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村长说了会叫人到山下接我,你跟着去,我还要操心你。”   老诸这样说,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了。而既然他不在这儿,她也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那我们也明天回去,”诸弯弯让他放心,“正好局里也有事,提前回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不知道于牧生的案子今晚有没有进展。   看老诸眼底垂下的眼袋,诸弯弯催他:“你快去睡吧,机票我给你订。”   等老诸被她催得不行、躺下睡了以后,诸弯弯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屋。   外面,陈不周正骑在核桃背上慢慢地转圈。看她出来,他摸了核桃两下,平稳顺畅地从马背上落地。   看到核桃这么温顺的样子,诸弯弯心里那点小嫉妒又冒了出来,挥着叉子的红角小恶魔非常想扎陈不周的屁股。   陈不周也看出来了。   他朝核桃扬扬下巴,问她:“抱你上去?”   见诸弯弯没动,他就牵着核桃走过来,两只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她举了起来。   但是这个高度想坐到核桃背上还差了点,她的屁股明明都碰到核桃的背了,但就是没办法坐上去。   陈不周看着她的样子,临时又改了主意,把她举得离核桃远了一点,   然后,他开始把她举起来,放低,举起来,放低……   诸弯弯都没弄懂他在玩什么,就这么边被他上上下下地举着高高,边把老诸要出门的事情告诉了他一遍。   ——   第二天,在机场送走老诸,再坐飞机从野驴市回熊猫市,等下了飞机,就又是近黄昏的时候了。诸弯弯打了车准备回家,结果她刚上车,陈不周就提着他的行李坐到了后排。   她以为他想顺路搭一段,就没管。但等她在居民楼前下车,陈不周也提着行李下了车。   诸弯弯驼上她被老诸塞到撑开的背包,边盯着陈不周,边往楼里走。   她进走廊,陈不周进走廊。   她进电梯,陈不周进电梯。   ……   站在自己家门口,诸弯弯终于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陈不周。   她很有暗示地问:   “你不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谢谢赞助商~   现在是左手大拇指和右手食指都贴着创可贴在打字,好想用语音输入,但是这章和下章都有羞羞的内容不能说,好烦哦。[doge]   还有,现在羞羞的内容都需要自己体会,大家多体会体会,就能体会到了。[加油] 第59章   66   陈不周本来在低头找钥匙, 听到她的话, 他侧头:“你想去我那儿?”   诸弯弯:“……我为什么要去你那儿?”   “这不就完了。”   陈不周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说完就拿出了诸弯弯家的钥匙, 自顾自地打开门。   在诸弯弯和陈不周还不是现在这种关系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不欢迎的态度,她每次都会把他的拖鞋藏进柜子里, 坚决不让他产生“这里很容易进来”的错觉。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来了就自己开柜子拿拖鞋, 饿了就开她的冰箱吃她的饭, 困了就脱掉衣服睡她的床。   现在,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但陈不周对进她家的态度却什么变化都没有, 进门第一件事还是去柜子里找那双只有他穿过的男士拖鞋。   “我去洗澡。”   换完鞋,陈不周走到客厅打开行李, 找出换洗的背心和短裤, 又翻出条内裤, 拎着就去了卫生间,简直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   诸弯弯看了眼卫生间门的那块毛玻璃,在心里挠了两下, 又被记忆里指甲挠玻璃的声音毛到, 浑身抖了一下, 赶紧继续驮着她的大背包,卖力地走回到屋,然后“咚”地一声, 把自己和背包一起丢到床上。   缓了两口气卸掉背包,诸弯弯按开空调,四躺八仰地彻底瘫倒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累到发软的胳膊总算能动,她才慢吞吞地换上家居服,盘着腿坐回床上开始收拾行李。   没开封的零食先堆在手边,穿过的脏衣服丢进竹编的洗衣筐,还没穿的袜子放回抽屉里。   抽屉、抽屉、抽屉……   诸弯弯坐在床中间,离床头柜的抽屉有点远,只能使劲伸着胳膊去够。   好容易扒开抽屉,抽屉最上面放的东西却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刑侦总局证件。   是你啊。诸弯弯弯腰倾着身把证件捞到手里,两只手合住使劲地搓了搓。   这次说什么也要随身带着你!   但还没等她想好要把证件放到哪儿,她屁股后面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诸弯弯拿过手机。   是老诸的电话?才刚分开不到半天……   心里突然冒出种不好的预感,诸弯弯赶紧滑动接听键:“喂?”   “喂,到家了?”   电话对面,老诸的声音响亮地响起来。   “到了。”听到老诸的声音,诸弯弯安下心。   “你呢?刚下飞机?”   “对,等大巴呢。”   老诸犹豫了一下,然后鬼鬼祟祟地放小了声音:“陈不周不在你旁边吧?”   诸弯弯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陈不周还在卫生间里洗澡。   “不在。”   “哦,是这么回事儿,”听到陈不周不在,老诸的声音又恢复了豪迈,“今天早上你还睡着的时候,陈不周找我说了几句话,我一路琢磨到现在,愣是没琢磨明白。”   诸弯弯闲着没事,把证件丢回抽屉,就开始边单手叠着衣服边问:“他说什么了?”   老诸:“他说他刚知道他爸跟我提过给他介绍相亲的事儿,还说他不会去相亲。”   诸弯弯叠衣服的手停下来。   老诸纳闷:“你说……他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这话倒也没什么,但他说的时候那态度特别正式,我听的时候都忍不住把二郎腿放下来了,听完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听了老诸的话,诸弯弯出神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把这件事和昨天陈叔叔的那通电话联系上了。他在电话里说过“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自己跟诸叔解释”,指的应该就是相亲这件事。   诸弯弯抱住她准备往脏衣桶丢的衣服,嘴角弯弯地翘起来。   她下巴贴着膝盖晃呀晃:“那你回了他什么?”   “我能回什么?就说好啊知道了,”老诸忍不住又一次纳闷地念叨,“他是真的搞得很正经,你没见到你是不知道,他就差西装领带穿全了来跟我谈了。”   诸弯弯的心情突然就好到不得了。她坐不住,拿着手机跳下床,边你听着老诸说话边绕圈,   在卧室里绕了两圈还是停不下来,就溜达着走了出去,站到卫生间门口,靠着毛玻璃门听了一会儿里面花洒淅淅沥沥的声音。   但没多久,诸弯弯就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   她刚想走开,卫生间的门突然推开一条缝,雾气一下漫出来。   陈不周裸着上半身,单手撩起额前还在滴水的头发,问她:“你在外面站着半天干嘛呢?”   诸弯弯赶紧把手机背到身后:“路过。”   “嗯……”   陈不周明显不信地瞥了她一眼,不打算追究。看她想跑,他抬手压住她脑袋,“等会儿,上次那瓶洗发水呢?”   诸弯弯:“我用完了,现在在用洗发皂。就是洗手台肥皂盒里蓝色的那个。”   是姜小雏纯手工做给她的,上面还嵌了好几颗星星呢。   “洗发皂?”   陈不周眉头皱着往后望了望。   诸弯弯看他一脸“什么玩意儿”的嫌弃表情,就说:“你箱子里还有旅行装的洗发水,我去拿给你。”边说着边很有理由地弯腰、转身从他的手掌下面你逃掉。   “不用了。”陈不周胳膊一伸捏住她的后脖子,“我一会儿下楼去超市买。”、   他说完,顿了顿,把门拉得更开,“你要是搬去我那儿,我就不买了。”   诸弯弯闭着眼,脑袋摇得无比拼命,头发都乱了。   陈不周也不生气,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回身前,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也滴着水,这样一抱一亲,把她的身上也弄得湿乎乎,尤其是贴在他胸前的后背布料,一片潮。   诸弯弯伸手擦了一下被他弄湿的脸,小声地抱怨:“你身上都是水。”   陈不周听完,湿胳膊勾住她的脖子,使劲把水往她脖子上蹭。   “嫌我身上有水?”他懒懒地出主意,“那进来陪我洗好了。”说着勒着她的脖子就把她往里拖。   “我才不去!”   诸弯弯甩开拖鞋踩到他的脚背上,用力胡乱地踩。   但她那点小力气对陈不周来说跟本就没有阻力,他边搂着她,边撩开她的头发,细细地亲她的脖子。   “现在不准亲我!”   昨晚让你好好亲你不亲,她现在手里还拿着电话呢。   ……   ……   ……   诸弯弯低头看向手机,还在通话中的界面。   她猛地用把手机倒扣,整个人都僵住了,也不敢跟陈不周闹了。   陈不周亲了她一会儿,揉揉她的头发,就关门进去洗头了,但诸弯弯还是没敢把倒扣着的手翻过来。   一步步挪到客厅,诸弯弯坐进沙发,快速地把手机翻了一下再倒扣回去。   ……   屏幕还是亮的tat   犹豫来犹豫去,诸弯弯还是把手机翻了回来。   看着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的手指在按到挂断的红色小标志前勾了回去。   最后,她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把手机贴到耳边:“爸,你还在呀?”   “嗯……”   半晌,老诸出了声。   “嗯……”   他又嗯了一声。   “嗯……”   第三次了。   嘟嘟嘟。   挂断了。   ……   虽然挂断电话的是老诸,但诸弯弯还是很想把脸埋起来再也不抬头。   她都不知道下次该怎么开始跟老诸说话了。   越想越坐不住,诸弯弯站起来又开始在家里,再次走了好几圈,最后就停在了冰箱前。   拉开冰箱,还有一提啤酒易拉罐。   ——   陈不周洗澡顺便洗了脏衣服,出来时就看到诸弯弯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脚底摆着五个空的啤酒易拉罐。   看到陈不周出来,诸弯弯很快地爬起来向他跑,陈不周朝她展开了点胳膊,她就砰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陈不周看她一小点地抱在他怀里,伸手就去环她,但他的手臂刚碰到她后背,胸前就剧烈地疼了一下。   “嘶……”   陈不周掰着诸弯弯的额头,把她紧贴在他胸前的脸向后掰,然后就看到诸弯弯钻在他怀里,正大张着嘴,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他的胸前。   陈不周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又眼睁睁地看到她咬够这块肉以后松开嘴,接着重新张大、露出牙齿,对准旁边的一块肉,毫不留情地再次咬下去。   陈不周顿时有种他抱了一只小霸王龙的错觉。   以前诸弯弯喝醉的时候也经常出状况,整个人木头人一样地失去意识,或者迷糊地满世界转圈撞人,但没想到现在已经进化到开始咬人了。   一口两口就算了,咬了两口之后还想咬,陈不周就没法再顺着她了。半抱半推地把她按到沙发坐下,打开电视,自己坐到旁边防止她歪倒摔下去。   诸弯弯直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电视,又扭头对向他,抓住他的胳膊,抓牢,张嘴,嗷呜一口咬上去。   诸弯弯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儿,咬得跟吃饭似的,好在胳膊比前胸的肉耐咬,陈不周觉着没有刚才那么疼。   诸弯弯抱住了就咬个不停,一口一口,在陈不周的手臂上留下一排的牙印,直到咬到肩膀再也咬不到,才失望地停下来,盯着他的脖子。   陈不周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别的就算了,但她咬人太疼了,而且还全是一口一个牙印。   “张嘴。”   他扭住她的下巴去看她的牙。   每颗都挺整齐的,一颗尖牙都没有,怎么咬人就那么疼?   他从行李里翻出块牛肉干,塞到诸弯弯嘴里让她咬,然后自己走到镜子前。他现在穿着背心,胳膊完全露在外面,一片的牙印还沾着口水,惨不忍睹。   他啧了一声,再回头看,诸弯弯已经咬着吃到一半的牛肉干,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不周走过去想抱她,但她却闭着眼睛一个劲儿地想上他的后背,陈不周只能蹲下把她背起来。   诸弯弯心满意足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嘴唇在他的后脖子上蹭呀蹭,跟还没胖起来的小橘花简直一模一样。   然后,就在陈不周放松警惕的瞬间,蹭够了的诸弯弯把嘴贴到他脸边,张开了嘴。   ……   ——   诸弯弯这一觉到后来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不是胸口沉,就是肚子沉,有时候连胳膊和腿都动弹不了,但她实在太困了,又舍不得醒,于是就这么到处都很沉的硬挨着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等她想到上班时间、终于决定睁开眼睛,她才发现导致她整晚呼吸困难的罪魁祸首,原来是又胖了一圈的小橘花。   看着趴在自己肚子上的肥橘猫,诸弯弯伸手就想它推走,但她刚起床,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完全没能让重如磐石的小橘花挪动一点。   而感受到了她的触碰,小橘花慢吞吞睁开了一只眼,看到是她,它就又毫无兴趣地把眼睛闭上了。   ……   诸弯弯都快被它压得胃都挤出来了,赶不走,翻身还怕把它翻到地上去,诸弯弯只能仰着脖子喊它的主人。   “陈不周!!!过来把猫抱走!!!”   陈不周咬着片面包,边放下他半袖的T恤,边走进屋到床边,顺着小橘花的毛撸了它两把。   小橘花舒服地呼噜呼噜地叫了两声,然后就很给面子地优雅地跳下了床。   “我把车开过来了,可以吃了早饭再走。”   陈不周两句话,把就诸弯弯对小橘花出现她肚子上的质问堵了回去。   一大早有现成的早饭,还能不用挤地铁上班,被小橘花压一晚上算什么!   诸弯弯一下子就坐起来,下床时无意中看到了陈不周的耳朵后面。   她穿上拖鞋看着他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陈不周摸了摸他的侧脖颈,不想理她。   昨天背她时还算躲得及时,没被她咬到脸,但脖子还是没能幸免,被她咬中了一小块,现在已经肿起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被蚊子咬糊弄过去。   诸弯弯没听到回答也很习以为常,抓紧时间跑去洗脸刷牙。   就这几步的路,她就发现她的房子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她的卧室里多了一个敞着的简易衣柜,里面全是陈不周的衣服,客厅她的书架上就多了好几本陈不周的专业书,卫生间里还挂着陈不周晾干的平角黑内裤,就挂在她之前没有收的纯棉三角内裤旁边。   陈不周以前虽然也成天只穿内裤满屋子晃,但也从来不会把内裤这种私人的东西挂出来,这简直跟小橘花在床上撒尿圈地盘差不多。   洗漱完,诸弯弯吃着面包回卧室收拾上班的东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刚想拿证件,就看到里面放了两盒还没拆塑封的condom。   ……   ……   诸弯弯拿出证件,咚得把抽屉关上。   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   坐车上班就是舒服。诸弯弯随手就能指条不堵车的小路,不仅速度快,而且还不用在地铁上用自己的脸贴别人的后背。   但这种舒服的感觉也就只到停车场了。   从陈不周的车上下来,诸弯弯就总是感觉到周围有人在朝他们看,但她却搞不清楚他们是在看她还是在看陈不周。   她坐陈不周的车来上班又不是第一次,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惹人注目了?   诸弯弯仔细想了想,还是找不出什么理由。她觉得她可能是因为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别人发现,变得太敏感了,所以才会这么疑神疑鬼。   于是她就像往常一样,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刑侦局大楼,和陈不周一起进了电梯。   就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刻,有人伸手拦了一下电梯门。   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站着的是正在说笑的物证科小胡和检验科小李。他们俩住同一个小区,平时上下班都是搭伙一起走。   小胡从正在打开的电梯里看到诸弯弯,兴奋地开口:“哎哎诸顾问!正好我问……”   电梯门又打开了一点,让他看到了里面还站着一个陈不周,小胡吓得猛地收回声音,发出了一个很剧烈的倒抽气。   电梯门彻底打开,站在角落里的陈不周抬起头,看向有着后退趋势的小胡:“不进来吗?”   小胡一把抓住左顾右盼想要装成路过的小李,拖着他一点点进了电梯,两个人手牵手站在诸弯弯和陈不周前面。   诸弯弯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让地方,然后盯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   ——   电梯安静地上升,四个人依次出了电梯。   诸弯弯进了一组办公室,看到在吃早饭的陆淼,打了个招呼:“二组的人呢?我刚从停车场上来,一辆二组的车都没有。”   陆淼把嘴里的肉包子咽下去,摸了摸嘴上的油:“都在外面跑于牧生的案子。”   诸弯弯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人还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陆淼又喝了两口塑料杯里最后的小米粥,然后把杯子装进塑料袋,一起丢进垃圾桶。   他顺势伸了个懒腰:“基本排除绑架要赎金和他自己跑路的嫌疑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死活找不到于牧生下班以后的去向,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问谁谁都不知道,二组长嘴角上火,生生长了一排的水泡。真是要命。”   没等诸弯弯问细节,姜小雏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很着急地朝她招手。   诸弯弯刚走出去,就被姜小雏握住了手。   姜小雏看起来忧心忡忡:“有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她用力拉着她的手,“我听说他们都在传,说我师哥有女朋友了。我本来不信!但是……”她的手更加用力,“刚才师哥进办公室,我亲眼看到他的脖子上有痕迹。”   “虽然我没敢靠近看,但那个痕迹,绝对不是蚊子咬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先谢谢有爱的赞助商们~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开心果]! 第60章   67   关于陈不周脖子上的那块红肿, 诸弯弯其实也很在意。在上班的路上, 她只要扭头看陈不周,就能看到那块红肿, 但就算她问陈不周,也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只能抱着好奇忍住, 忍了好久。   但有一点她能肯定,造成那块红肿的原因, 肯定和姜小雏猜的不一样。对陈不周的这点信心她还是很有的。   但现在最关键的不是那块红肿, 而是姜小雏在前面提到的话。   那句“我听他们都在传,说我师哥有女朋友了”是怎么回事?!   诸弯弯觉得自己如果是小橘花,后背上的毛肯定已经紧张地竖起来了。   她警惕地问:“是谁说陈不周有女朋友了?”   是谁?是谁?!   姜小雏没有察觉到诸弯弯已经紧张到不行, 还在心情沉重地替诸弯弯不平。   “我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说的,反正消息呼啦一下子就传开了。”   她说:虽然咱们局里成天都在传一些是没鼻子没眼的绯闻, 但从来也没有谁敢说到我师哥身上。这次敢这么传, 肯定是有人看到确凿的证据了。”   还有确凿的证据?!!!   诸弯弯的心跳得砰砰快。   不可能呀, 她在水上乐园那天以后,每天在局里都恨不得离陈不周十万八千里远,怎么还是被人发现了呢tat   就在诸弯弯惊魂不定、拼了命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 姜小雏开始拖着她往电梯走, 一定要带她去看一眼陈不周脖子上的“罪证”。   ……   在一组办公室到法医室的路上, 诸弯弯把从7号开始她在局里的行动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但是一点问题都没发现。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是有妖怪吗!   ……   法医办公室里,陈不周正在专注看电脑, 看到诸弯弯和姜小雏进来,也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但接下来,这两个人在他眼前鬼鬼祟祟、嘀嘀咕咕转了好几圈。   陈不周抬起头,看向姜小雏:“听说你上周末跟徐日出去约会了?”   姜小雏:Σ( ° △°|||)   “我、我、我,我们只是去看了电影!”   冷不丁被问到这个,姜小雏结巴了半天,最后一句澄清直接激动到破了音。   而在旁边,诸弯弯眼睁睁看着姜小雏的脸一点一点涨红起来。   她伸手碰了一下她红起来的脸。   好烫。   被诸弯弯发现了脸变烫的秘密,姜小雏羞愤交加,捂着脸颊当即跑掉了。   陈不周没事人一样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电脑。   直到诸弯弯走到他身边,他才扭头:“这么快就想我了?”   没等诸弯弯反驳,他又懒洋洋地扭回头,再次看着电脑:“想我也没用,局里暂时没事,我一会儿要回研究院了。请了几天假,课题进度落了不少,趁现在清闲,要抓紧时间赶回来。可能要通宵,晚上不用等我。”   “……”   谁晚上要等你?   赶紧把你的行李搬回你家去!   “对了。”   陈不周继续说:“野炊定在这周六,我已经报了名。”   他顿了顿,特意放慢了语速:“要爬山。”   ……   诸弯弯看向窗外,悬挂当空的烈日亮得刺眼,光照得地面都快冒烟了。这种时候去爬山,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她问陈不周:“爬哪座山啊?”   一定只是个普通的小山坡吧?   “骷髅山。”   诸弯弯意外:“那不是座荒山吗?”   骷髅山坐落在熊猫市的远郊外,传说是前朝专门用来埋尸骨的地方,所以被叫了这个名字。   因为名字不吉利,地方偏僻路也不好走,所以骷颅山一直荒无人烟。   前些年倒是有人试着在山上种了果树,但结果赔得回了老家。后来林业局也出了力,但是连最好养的松树杨树,在骷髅山上的长势也都很差,因此埋尸骨的传闻又再次被提起。   从那以后,那座山就彻底荒废了,只有山脚有几户农家在养鸡放羊。   “是我们院教授发现的。说山半腰有块平地很适合野炊,有条小溪还可以取水做饭,所以每年暑假都组织人去。我倒是还没去过。”   陈不周合上电脑,站起来把电脑装进包里:“我得走了,把车留给你?”   “不用了。”诸弯弯拒绝得毫不犹豫。   让她自己开车上下,还不如让她挤地铁。   “嗯,行吧。没事这两天我就不回来了。”   陈不周说完,拎起电脑包就走,诸弯弯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服。   做完这个动作,诸弯弯自己也愣住了,她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陈不周感到阻力,低头就看到诸弯弯慌张收回去的手指。   他心底倏地软了一下,垂下眼睛:“给你抱一下?”   诸弯弯小小地鼓了鼓脸,看了看关着的门,伸出手慢吞吞地抱住陈不周,整个人软乎乎地把脸靠在他胸口。   本来以为能每天都能见到、每天都能在一起,乍一听到可能两天都见不到,心里还是会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她在他怀里赖了一小会儿,还是有点不想松手,于是就找借口,抬手碰了碰他脖子上的红肿印:“你脖子这儿是怎么回事?”   “差点忘了。”   陈不周放下电脑包,两只手插过诸弯弯腋下就把她提起来,直接把她提到了墙角。接着,他捏住她的脸让她歪头,然后俯身贴近她的脖颈,照着她的脖子就咬下去。   诸弯弯吓得要命。明明刚才还很别扭地在跟他道别,为什么突然就要被咬了tat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却发现陈不周虽然牙齿咬着她,但根本就没实咬下去。   ……   这是在玩什么?   陈不周放弃地松开嘴,一抬头就对上了诸弯弯“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甩开捏住她脸颊的手,用拇指抹了抹他咬过的地方,皱眉:“你这皮糙肉厚的不留印啊。”   诸弯弯:“……”   想揍他。   ——   虽然分别不算愉快,但陈不周不在,果然还是有点寂寞。不过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总不能因为两天见不到就躺在床上伤春悲秋,该吃饭还是要吃饭,该上班还是要上班。   17号过去。18号过去。失踪一周的于牧生依旧没有被找到,失踪案的调查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进展。二组里的每一个人依旧忙得天昏地暗,二组长嘴角的水泡又冒出了好几个新的,案子也还没有被交到一组手里。   诸弯弯每天不是看看全国各地的卷宗,就是和陆淼聊一聊其他组接手的新案子,还顺便帮信息组的顾叔找到了他弄丢的老花镜。   终于到了周六,诸弯弯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背包、穿好了鞋,坐在屋子门前等。一听到手里的电话响起,她立马跳了起来,打开门就往电梯跑。   陈不周的破越野这次就在楼下,连火都没熄。等诸弯弯一跳上车,他就踩下了油门:“先去学校集合。”   诸弯弯自己从后座找到早饭,隔着塑料袋掐了一块油条,歪着身子送到陈不周嘴里:“为什么还要去学校集合?我们不能自己开车过去吗?”   “‘集体活动集体活动,不从坐车开始集体,怎么能叫集体活动?’”陈不周朝她手里那杯粥示了示意,并且表示:“孙教授说的。”   “孙教授?”   诸弯弯把吸管插///进粥杯,递到陈不周嘴边。   “就是野炊的发起人,你上次跟我去研究院的时候在食堂见过……”   接下来的一路,诸弯弯边把自己和陈不周喂饱,边听陈不周讲研究院暑期野炊的发展史。   也就是在林业局种树失败后,酷爱运动的孙教授发现了骷髅山这个野炊宝地,于是每年暑假,他都会组织同系的老师和假期没回家、愿意参与的学生一起出来活动一下。因为他每年都带着自己的老婆,所以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有家属的带家属,有朋友的带朋友,总共加起来,差不多正好是一个小客车的人。   于是,今年也和往常一样,由孙教授租了辆小客车,全体人员在校门口集合,一起坐车去骷髅山。   ——   诸弯弯和陈不周到集合点的时候,时间还早,参加野炊活动的人到的不多,小客车也还没到。   陈不周停下车问诸弯弯:“我要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走回来挺远的,你跟我去还是在这儿等我?”   地下停车场在大坡的最下面……   诸弯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地下停车场走回这里的距离,立马回答:“我在这儿等你!”   今天还要爬山呢,要保留体力,要保留体力。   陈不周太了解诸弯弯的那点小心思,所以她刚一下车、车门刚关上,陈不周踩下油门就把车开走了,都没给她后悔的机会。   然后,陈不周刚把车开走,诸弯弯就后悔了。她本来想,陈不周一走,她可以偷偷溜到一个小角落,安静地玩着手机等他回来。但她都没来得及想好往哪儿走,就有熟悉的人向这边走过来了。   一个大男孩揽着蒋哲的脖子,使劲地推着他往诸弯弯走,还一个劲儿地咧嘴笑。   蒋哲不情愿地被硬推到诸弯弯跟前,摸着鼻子,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那个大男孩却很笑得非常灿烂:“我叫郑舟。你跟陈老师来学校那天,本来是该我到办公室值班儿的,要不是蒋哲非要跟我换,我早就见到你了!”   卖兄弟卖得毫无愧疚。   诸弯弯就更为难了。   不想说话……   “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郑舟嬉皮笑脸地凑近她,戏谑地小声问:“师娘?”   诸弯弯后退一点,摇头。   “师娘”听起来就好老。   ……   这边,诸弯弯还没想好怎么摆脱郑舟,另一边,李意和两个女孩亲热地说笑着走了过来。   看到蒋哲和诸弯弯站得很近,其中一个扎着哪吒头的高挑女孩脸上难掩错愕,但很快,她还是压住失望,故意开玩笑一样地问身边:“蒋哲师哥有女朋友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李意也注意到了诸弯弯。她朝诸弯弯笑了笑:“那不是蒋哲的女朋友,是你们陈老师的。”   “啊!就是那个……”   另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圆脸脱口而出,但又赶紧捂住嘴,把“小助教”三个字咽了回去。   “一二三班的小秘密?”   哪吒头语气里带出点不屑。   她是李意班里的学生。陈老师带女助教上过一节课的事儿在法医系里传得沸沸扬扬,但偏偏陈老师教的三个班的人每个都跟立过军令状一样守口如瓶,照片也好、录像也好,什么都不肯往外传,好像那个助教已经变成他们共同的秘密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肆意地把诸弯弯打量了一通,然后替李意不平:“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的啊,跟李老师比差远了。”   李意好笑得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   好在小客车很快就到了,诸弯弯钻到靠后的一个两连座,把靠窗的座位留给陈不周。   他这几天都在加班通宵,看样子就没合过眼,一会儿肯定戴上眼罩就睡了。   但诸弯弯刚坐下,背包都没摘完,哪吒头就拉着李意走了过来,站到诸弯弯的前排,请她坐到靠窗的位置,然后自己坐到了李意的旁边。齐刘海跟在她们后面,顺势坐到了和哪吒头隔一个过道的靠外座位。   等诸弯弯把背包摘下来放到脚边,哪吒头和齐刘海已经一个坐在诸弯弯正前方、一个坐在诸弯弯斜前方了。   诸弯弯直起腰。   ……   ……   感觉……   前面……   阴沉沉的……   诸弯弯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车开没多久,陈不周戴上眼罩睡着了,前面的哪吒头就开始肆无忌惮和齐刘海说起上课的内容。   尸体胃里的提取物、尸体腐烂不同时期的体表特征、缺胳膊少腿的惨死状态,什么恶心吓人聊什么。可虽然她们说话刻意地又慢又大声,但偏偏这一车人又都觉得这种话题很正常,全都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觉得这点程度还不够,哪吒头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从里面倒出一把血淋淋的真实解剖步骤照片,然后侧坐面对着齐刘海,把照片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张一张递给齐刘海看。而且每次递出的时候,都非常“不经意”地把照片正面朝向了诸弯弯。   最后,她还一个“不小心”,把膝盖上的照片全都撒到了地上,有一张正好都滑到了诸弯弯的脚边。   诸弯弯弯腰把照片捡起来,还给哪吒头。   “谢谢,你来我们院做过助教吧?我一看你就觉得眼熟。”   哪吒头接过照片,用力笑着地道了谢,然后立马煞有介事地扭头和齐刘海讨论:“顺序都弄乱了,这是第几张呀?”   诸弯弯:“第8张。”   见哪吒头和齐刘海都看向她,她继续说:“这是《法医学案件实例分析》第2讲第1节,1998年黄鹤村劫财灭门案里8岁小儿子的尸体照,就在书第62页的下半页。”   诸弯弯觉得,她们大概是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所以才会想用这种小心机吓唬她。别说这种每份尸检报告里都会出现的照片图,就连真实犯罪现场的尸体,她都见过无数个,怎么可能会被吓到?   ……但就算不知道她的工作,她自己也说知道她在研究院做过助教了。她都在法医系里做过助教了,还能被这种照片吓到吗?   这两个孩子,脑袋是不是有点不灵光啊?   诸弯弯还在为她们发愁,哪吒头却在听完诸弯弯的话后,慢慢地转回身,然后立马低头迅速找出书核实。   《法医学案件实例分析》。   62页下半页。   1998年黄鹤村劫财灭门惨案,8岁小儿子。   案例教程照片里的第8张。   一个字都没错。   和齐刘海对视了一下,哪吒头抿紧着嘴把书收回去,剩下的路再也没说过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感谢赞助商~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闪闪]!   知道我更新晚了,所以还是老样子,准备了50个道歉小红包tat 第61章   68   但诸弯弯享受的宁静时光也就到下车为止了。   下了车, 就要开始爬山。山路虽然没什么危险, 但是坡度很陡,非常地难爬, 而且还有好多大石头障碍物,对诸弯弯这种有电梯绝对不会走楼梯的人来说,特别的不友好。因此诸弯弯刚爬了不到10分钟, 就开始气喘吁吁,缺氧到不行。   陈不周知道她几斤几两, 跟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走了一会儿, 就到周围溜达了一圈,找了根粗树枝给她当拐杖。   诸弯弯一手拄着树枝,一手叉着腰, 艰难地向上走了一大段路,就又走不动了。   陈不周走几步看她落在后面, 就又后退几步, 挡在她前面, 扭头:“我背你上去?”   诸弯弯很想答应,但她难道不要面子吗?不只李意和那两个女生把她甩在后面,就连陈不周系里的教授, 50多岁的人, 都能脚底生风地踩着大石头往上爬, 她才20多岁,怎么能只爬两块石头就腿软呢?   她闷着头绕过陈不周,咬着牙继续走, 走得还比刚才更快了一点。   陈不周好笑地走在她后面,没事就伸手推她两把,有时候把她推得趔趄向前摔,就再把她拉回来拉到自己怀里。   诸弯弯累得晕头转向,根本没精神再去对付他,只能在差点摔倒的时候瞪他一眼,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仇了!陈不周见状就就找出她的电动小风扇,放到她脸边哄着她给她吹吹风。   就这么累死累活也不知道图什么地爬到了目的地,诸弯弯一鼓作气地走到一颗树下,虚脱地靠着坐下,再也没了力气。   放松下来以后,她的两个耳朵里面都嗡嗡嗡地开始叫,眼前一片发黑。   等耳朵好容易能听清周围的声音   她又收到了组织的安排,和别人结伴去小溪打水,而她的队友就是李意和齐刘海、哪吒头。   运气差成这样,这会儿诸弯弯也顾不上装样子,浑浑噩噩地撑着腿站起来,僵尸一样眼神涣散地跟在她们后面。   好累啊……   到底为什么要报名来……   太阳为什么还这么毒……   我戴的帽子都要烤着了……   因为时间不赶,李意带着学生走得并不快,到了溪水边也没有立刻开始打水,而是在岸边洗着手和她们聊天。   聊着聊着,齐刘海就想到问:“李老师为什么不去刑侦总局工作呢?总局的人每年都来学校宣讲招人,每次都说缺人、欢迎我们报名。”   哪吒头听到,顿时来了精神。她刻意地朝躲在旁边安静划拉水的诸弯弯瞥了一眼,提高了声音:“对呀,老师,你可以跟陈老师一起进重案一组!这样你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工作了!”   被她针对的诸弯弯不为所动,继续划拉水,倒是李意说了话。   她先回答认真提问的齐刘海:“虽然派人来宣讲的是总局,但学校能进总局的人屈指可数,多数都是被分配到下面的分局就业。”   说完,李意又看向哪吒头,笑着说:“至于重案一组,就更是另一回事了……等一下,”她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站起来向学生晃了晃手,“我去接个电话,你们等我一下。”   诸弯弯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哪吒头和齐刘海,见还没有人开始打水,就继续低下头,接着划拉水。   “这是什么?”   没多久,齐刘海从脚边的石块缝里抠出一颗碎了一小块的念珠。   诸弯弯没忍住,也闻声看过去。   “我这里也有!”   哪吒头看齐刘海找到了念珠,自己也低头在石缝里找到了一颗。   “好大啊……这颗珠子还是完整的。”   她举起念珠对着太阳:“上面还刻着画,好像是神仙?”   “是举钵罗汉。”   因为那两颗念珠的大小和材质都太罕见,诸弯弯好奇地凑了过去。但她刚看清楚,念珠就被哪吒头握进了手里。   倒是齐刘海主动把念珠拿给她看:“我这个珠子上也有。”   诸弯弯就着她的手,看清说:“这是托塔罗汉……”   但她说着,声音就没了。   迟疑了两秒,诸弯弯突然动了。她边紧盯着那颗念珠,从小挎包里拿出手套戴上,又抽出一个证物袋,接着转向哪吒头:“你的那个举钵罗汉能再给我看一眼吗?”   哪吒头被她包里拿出的手套和证物袋惊住了,不自觉就把那颗念珠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其实诸弯弯也是因为上次去海龟岛没带证件,所以痛定思痛,把所有作为总局顾问该带的东西全都塞进了随身的包里,没想到竟然真的又派上了用场。   戴着手套捏起念珠,诸弯弯调整着角度重新看了看,嘴角随即紧抿了起来。   她把念珠一起装进了证物袋,接着就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又往溪水的上游走去。   哪吒头和齐刘海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茫然,但还是犹豫着跟了上去。   诸弯弯没有走多久,就发现了她在找的东西。   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大量的腐败气体已经充盈了整个尸体,使尸体膨胀隆起。   虽然尸体呈现的姿态是正面朝下,但不看正面也能判断,这种情况下,尸体的面部已经无法辨认了。   “腐败巨人观!”哪吒头失声大叫。她稳住脚步,努力镇定地自言自语:“现在是夏天,这人至少死了2、3天了,我……”   “老师!老师!”   她这才想起来,开始回头大声地向李意呼喊。   毕竟是法医专业的学生,哪吒头并不像平常人,见到尸体只会惊吓得乱叫或逃跑,但即使如此,第一次实际地面对尸体,而且还是腐败巨人观这种极度恶心恐怖的尸体,她还是难免有些慌张。而齐刘海则根本就没能开口,只是看了尸体几眼就脸色难看地扭开了脸,还用手捂住了口鼻。只有李意还很冷静,看清尸体,立刻拿出手机,联系了刑侦总局。   和刑侦总局确认完情况,李意挂断电话,看了看周围:“我们不能就这么留在这里。”   她考虑了一下,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向其他人解释:“尸体的死因不明,不排除他杀的可能,这里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即使离死者死亡已经过去了几天,但只有我们几个呆在这里,并不安全。”   接着,她看向她的两个学生:“我刚刚给孙教授打了电话,他说马上会带人过来,这个地方不好找,你们两个结伴向帐篷那个方向走,去接他们。”   听到可以离开这里,两个学生多少松了一口气,手拉手就要走。   “等一下。”   李意这时想起了诸弯弯。   她回过头,见诸弯弯正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尸体,以为她被吓坏了,于是走过去碰了碰她的肩膀,轻声问:“你也跟她们一起回去接人吧?”   “不用,我也在这里守着。”   诸弯弯重新拉紧了她的手套,就近蹲到尸体的旁边,仔细观察。   尸体的半个身体浸泡在水中,水中的手脚皮肤已经呈现手套状,死亡时间恐怕不是2、3天,而是已经一周左右了。   她侧了侧头,发现死者的裤子口袋外掉出了一块手表。虽然手表已经被腐败的尸体污染得面无全非,但诸弯弯还是认出这是Patek Philippe的2499,即使是普通的黄金表壳,世界上也只有不过337枚。   一周左右时间段刑侦总局收到的包括熊猫市在内的全国所有失踪案里,失踪者裤子口袋能掉出价值百万手表的……   还有散落的念珠……   如果不是有人用想这些物品来伪造死者身份,那眼前的这个人是谁,诸弯弯的心底已经有猜测了。   也就是在她曾经看过的那个访谈里,于牧生拨动着他手腕上串起的的念珠,向主持人介绍,说这串珠子是他亲自找了玉石、亲手学着刻的:“我学艺不精,尤其是刻的这个举钵罗汉,整个铁钵都被我刻坏了,你看,边缘全都是这种细碎的裂缝。托塔罗汉的塔,刻得也不好,刻塔尖的时候手一抖,留了这么一道划痕,去不掉,只能这么留着了。”   而访谈里对那几颗珠子的放大特写,和诸弯弯手中证物袋里的珠子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这两颗珠子,就是于牧生曾经带过的两颗。   很快,和哪吒头她们汇合的孙教授等人赶到了现场。   见大家都要向尸体走,孙教授连忙出声阻拦:“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很严重了,在总局的人来之前,所有都不要靠过去!都离开!都离开!”   听到他发话,大家都有意识地和现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只有诸弯弯还蹲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孙教授又大声地朝她喊了几声“小诸”,她才回神地朝后看,但是看了一圈,都没找到陈不周。   诸弯弯站起来,边转身边往下走,边摘掉手套掏手机,没想到刚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手机就脱了手,直接沿着岸边骨碌哐当地滚了一路,等诸弯弯抓住它的时候,手机壳和电池全都不见了。   诸弯弯心痛地摸着划坏了的手机屏,跑到孙教授眼前:“麻烦再给刑侦总局去一个电话,让重案二组也派几个人过来。我怀疑这边的死者,就是他们在找的人。”   哪吒头忍不住提高声音:“你在说什么?从刚才到现在,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听到动静,都向诸弯弯看了过来。孙教授也迟疑着没有动。   诸弯弯从包里拿出证件。   打开。   举起。   “刑侦总局重案一组,诸弯弯。”   “我现在怀疑,死者和重案二组正在调查的失踪案有关,请马上通知总局,通知二组。”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馒头和花卷]!别手抖呀哈哈哈   对了,这次没有要感谢的赞助商,那我就厚着脸皮求个作收啦,大家可以点进我的【作者专栏】戳一下【收藏此作者】,就可以把我收藏起来了。是不是超简单? 第62章   69   等待总局来人的时间, 诸弯弯除了把手机零件找齐安好以外, 也并没有闲下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她亮出证件的震慑,现在没有人敢拦着她, 所以她能专心地站在尸体前,仔细环视着周围能够到达尸体的路径。   这里的能靠脚走到这里的路有无数条,而熊猫市14日到15日又连续下了两天的暴雨, 在这样的道路上,踪迹几乎无从查起。反倒是能供车开上来的路只有一条, 非常狭窄, 只有小型车才能通过,而且需要相当的车技才可以不刮碰到旁边的矮木树杈。   如果……   诸弯弯抿了抿嘴唇,在心里思考。   如果凶手认识死者、和死者一起爬山走到这里并将死者杀害, 线索只怕很难追查,但如果死者是被凶手用车运到这里的, 那靠小太阳的能力, 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   很久后, 有三辆车沿着诸弯弯观察的小路开了上来。   在离尸体较远的地方,三辆车依次停了下来,车门打开, 最先跑下来的是二组长和他的两个组员。   虽然知道二组长最近忙于案子、十分烦心, 但他的样子还是出乎了诸弯弯的预料。   整个人晒黑了很多, 穿的还是他衣帽间里最高级的定制服装,但衣服上有明显的褶皱,头发凌乱、后脑勺上的发尾翘着, 就连私家鞋匠花费一个月才做出来的鳄鱼鞋上也粘了泥,跟他之前每天精神焕发、一尘不染的样子有着巨大的区别。   尤其是他的脸上,嘴角已经烂掉结痂,嘴唇却还有两个新长出来的大水泡,真的就像陆淼说的,为了失踪案急火攻心。   神情焦躁地下了车,二组的人直向尸体奔去,而在他们后面,就是诸弯弯最熟悉的几个人了。   陈不周提着他托姜小雏放进车的勘察箱,和陈程并肩大步向前走,徐日紧随其后。   而陆淼因为是司机要锁车,所以落在了最后。   他向着尸体走了几步,没有凑上去,而是左右环视了一下。当看到了等在附近的诸弯弯,他立刻朝她示意地挥了一下手,然后转向她走去。   陆淼的这种举动,无异于更深地证明了诸弯弯是重案一组的成员,连李意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格外复杂。   齐刘海还沉浸在看到一组成员的意外中。她拉住哪吒头的手兴奋道:“看,是重案一组的组长!我在电视上见过他!”   哪吒头挣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是就是呗,有什么可激动的。”   齐刘海冷不丁被这样对待,怯怯地低下了头,情绪变得低落沉闷。   另一边,陆淼一走到诸弯弯面前,就忍不住失笑问她:“怎么又被你碰着了?”   没等她回答,他就接着跟她聊:“本来这次是打算让下面的分队先过来,结果一接到电话,说怀疑死者是二组在找的人,还说这是你说的,上面立马就把我们轰出来了。”   说完,他收起玩笑的情绪,看了看不远处背朝上倒着的腐败尸体,扭头问诸弯弯:“确定是于牧生吗?”   诸弯弯也并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于牧生,DNA验完就知道了,我也只是根据他的大体死亡时间和随身物品推测的。”   她接着又朝哪吒头和齐刘海指了指:“那边坐着的两个女孩是陈不周系里的学生,跟我一起发现了尸体。站在她们旁边的是陈不周的同事,姓李,也算是第一批的尸体发现人。你可以去跟她们再了解一下情况。”   “哎呀你是第一发现人,我还跟别人了解什么……”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陆淼还是掏出本子走过去,开始向她们询问尸体发现的情况。   ……   很快,现场的初步搜索告一段落,徐日和一部分人留在现场继续调查,其他人则带着尸体返回局里。但因为尸体已经腐败,本身装进尸体袋以及运输就很困难,再加上从小路开上来的车只是小车、运尸车还停在山下待命,所以尸体只能勉强地装进尸体袋抬上担架、再勉强地由二组的两人抬着放在车后座。   整条路段非常得颠簸,尸体的臭味也不断弥漫,大家走得极其辛苦。可车到开到山下,刚把尸体担架小心地运出来,车却突然被围住了。于牧生的妻子余霞见到担架上抬着的尸体袋,尖叫着就要扑过来。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余霞的反应也太激烈,二组抬担架的两个人险些被她冲撞倒,但最后还是硬撑着挺住,即使被她带的人撕扯,还是不肯让担架上的尸体出任何意外。   紧接着其他探员也反应过来,纷纷地上前阻拦。   余霞眼看自己要被拉离,开始用力推搡着哭嚎,指着探员的鼻子说刑侦局的人不让她“辨认尸体”。   “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认什么尸体?”   诸弯弯下车迟了些,见到就惊了:“尸体那个样子,她想认什么?能认什么?”   于牧生本身就略微肥胖,再加上尸体这几天所处的环境又是高温和水中,尸体已经腐败膨胀得极其严重了,几乎再颠簸几次就要碎了。   难道非要闹得尸体爆在眼前才满意吗?!   这种情况她曾经经历过一次,真的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让她看!让她看!”   被余霞惹毛,二组长的暴脾气彻底上来了:“她想看就让她看!”   陈程用力拉住他,劝道:“你冷静一点。”   二组长不再吼,但依旧气得胸脯不停地起伏:“我们调查失踪案的时候去她家,这里不让进,那里不能碰,把我手下的探员当贼一样防,不知道拖了多少调查进度,现在倒是关心起尸体了……”   陈程听着,又劝着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二组长呼了一口气,气出完了,人也平静了一点。   “没事。”   他咬着牙摆摆手,向后捋了把头发,重新杀进抢尸体的队伍里,但由于怕伤到人,只能死命地把余霞的人往外拽。   就在诸弯弯犹豫着要不要加入战局踹两脚坏人的时候,刚才提前离开去做访查的陆淼回来了。   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闹事的主力,护着担架抬进车里,然后转身走到诸弯弯身边,看着那几个被他撂倒的男人,挠着脑袋挺纳闷:“怎么回事?”   诸弯弯看了眼默默爬起来、不敢再声张的余霞手下,悄悄地往陆淼身边靠了靠,边跟着他往车走,边说余霞带人要认尸体的事。   陆淼听完也没往心里去,他刚才下手有数,根本伤不到那几个人。   上了车,他边启动车子,边跟诸弯弯说:“我刚去山下的几户农户里问了问,他们说他们白天经常会把家里的羊啊鹅啊都放到山上,如果有车上山,他们应该会发现,如果只是人上山就不一定了。至于晚上,他们天刚黑就关灯睡了,所以基本不可能发现。”   “所以……他们有什么发现吗?”   陆淼摇头:“没有。”   诸弯弯叹了口气。   她来的时候,对这附近的路多少也算了解了,不是靠村的土路,就是荒山野岭,根本就没有监控可查。而离这里最近的交通摄像头,是在一条主干路上,车流量非常大,如果想根据这点查,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简直无法计算。   凶手恐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挑选骷髅山这样一个地方进行抛尸。   正思考着,诸弯弯突然发现,陆淼一直在坐不住地翘着屁股。   诸弯弯:“你的屁股怎么了?”   “别提了……”   陆淼摸了摸屁股,嘶嘶地倒吸着凉气,心有余悸:“那头鹅太可怕了!口口都对着我的屁股咬!咬得是真疼啊!站着还感觉不出来,一坐下……啊……”   声音都开始抖了。   诸弯弯被他感染,忍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   因为陆三水的屁股,他这车开得实在困难,所以这一路开开停停,还总是走斜线。   等他们回到总局,除了还留在中心现场的小太阳一行,其他人早就到了,都在等法医那边确定死者的身份。   临近傍晚,陈不周还在里面忙,只有姜小雏跑出来报了信,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就是于牧生。   “行了,准备干活吧。”   陆淼小心地不用屁股、抻着胳膊拉了拉筋,“虽然我希望盛世太平,这辈子都不用干活,但果然还是不可能啊。”   诸弯弯再次叹了口气。   确定死者就是于牧生,对谁来说都不是好消息,不但没能降低破案的难度,反而让案件的侦破变得更难了。   在之前的一周,二组倾尽全力,都没能发现于牧生失踪的具体地点,说明这个方向的调查很可能走不通,而尸体发现的地点又是几乎荒无人烟的骷髅山……   凶手虏到死者的地方查不到,抛尸的地点偏远又难以查下去,惯常的搜索道路一下子断了两条。   还有,虽然以死者的身份,遭到劫财害命的可能性很大,但凶手连那个一看就很值钱的金壳手表都没拿,所以抢劫杀人的这点应该也可以排除……   向办公室走着,诸弯弯把她的想法向陆淼说了。但陆淼却有些不确定:“会不会是凶手不知道那个手表值钱呀?我就看不出那个手表哪儿值钱了,看着跟镀金的也没什么差别……”   可马上,从现场赶回来的徐日就否定他的怀疑。   “应该不可能是抢劫杀人。”   徐日认真解释,“死者钱包就落在尸体不远处,被车轮碾过,压在了杂草和泥下面。车轮压痕还在取证中,但是我们已经核实了这个钱包,所有值钱的,钱、卡、手表都没丢,不是抢劫杀人该有的情况。”   “问题是钱包里的这张卡片。”   他说着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不起眼的小卡片,上面的污渍已经经过了处理,能很容易地辨认出,它本来就是张普通的白色卡纸片,上面什么标识都没有,只有一面的右下角手写了一个数字,0611。   徐日把卡片隔着袋子递给诸弯弯:“二组的人说,这个卡片,在于牧生的书房里还有三张,都是同样的白纸名片卡,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只有不同的四位数字,用途和来路都还不清楚。”   “我清楚啊。”   诸弯弯看了眼卡片,“这是存酒卡,胖子烧烤斜对面胡同里那家小酒馆的。”   她把卡片还给徐日,从口袋里抽出纸笔,低着头简单地标注起胖子烧烤和小酒馆的位置关系。   “我们每次去胖子家吃烧烤,旁边都有人拿着那家小酒馆的存酒卡去喝酒,”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徐日和陆淼,“你们都没印象吗?”   ……   ……   徐日和陆淼对视一眼。   “……没。”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感谢可爱的赞助商~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霹雳葫芦娃]!   说起来,你们还记得胖子烧烤吗? 第63章   70   二组花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找到的那个“头绪”, 被诸弯弯一个意外就找了出来, 二组长听到消息,嘴唇上的水泡鼓得更厉害了。   不过, 那个时候,诸弯弯已经带着陆淼站到了小酒馆的门前。   小酒馆的名字叫做“昇”,店门上贴的纸上写明了每天的开业时间是晚上5点到第二天早上5点, 门户很小,里面只有十人左右的卡座。现在刚好17点18分, 时间还早, ‘昇’刚刚开业,店里除了穿着围裙的老板,就只坐着一个杂草鸡窝头的黄毛男人拿着筷子在等饭。   老板听到门开, 回头看了一眼,就热情地招呼道:“第一次来啊, 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   他从锅里把刚炸好的厚猪排捞起来, 放到案板上刷刷切成块, 光听着刀切过猪排时酥酥的声音,就知道猪排的味道不会差。   但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陆淼拿着于牧生的照片走上前,问老板是否见过。   老板摸不清他们的架势, 迟疑地用围裙擦了擦手, 从吧台里走出来。   看清照片, 他点头:“我认识,这是我家常客,老于。”但多余的, 他犹豫了一下,很谨慎地看着他们没有再说。直到陆淼出示了刑侦局的证件,他才露出焦急地赶紧问:“你们是刑侦局的人?那老于他是出什么事儿吗了?他前天没来,我这心里就一直放不下!”   陆淼收起证件:“他前天应该过来吗?”   “可不,这一年多来,他每周五晚上都来,不管刮风下雨都没缺过。”   他指着小酒馆角落里的酒柜,“我这儿还有他存的四瓶酒。”   陆淼拿出于牧生钱包里白色卡纸片的照片:“这是你家的存酒卡?”   “对!”   “0611……”   老板眯着眼看了看卡片角落写的数字,翻开他的本子核实,“就是老于的存酒卡。”   “那8月11,就是上个周五,他也照常来店里了吗?”   ……   听着陆淼问下来,诸弯弯发现,老板除了知道于牧生姓于,对他的其他一概不知。   再结合二组的调查,大概的她也就了解了。   于牧生每周五晚上在去情妇家前,都会先在这家小酒馆里喝一顿。而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身价十几个亿的富商,他可以随意地和身边的人碰杯,畅所欲言,也不用担心会遇到他认识的人。毕竟那些人根本不屑于走进这种脏乱的小酒馆,连走进这条街砖上都沾着擦不掉油渍的小街,都让他们觉得掉价。   也因此,于牧生和老板的关系相当得好,两个人每周五晚上都聚在一起相谈甚欢,简直可以算上称兄道弟。   8月11日晚上天黑后,于牧生就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小酒馆。他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吃饱喝足后,他于9点前离开,要去坐最后一班公交。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不管老板怎么想,都想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而这里又是杂乱老旧的小街道,不管是店内还是店外都没有监控,因此于牧生在离开后发生的事,没有人清楚。   案件的进展又出现了停滞。   诸弯弯想了想,指向外面陆淼停车的路边。   “我记得那里的路边经常停着车,上周五的晚上有没有车停在那儿?”   她解释:“如果有装了车载摄像头的车停在那里,说不定能拍到于牧生离开的画面。”   “有车!”   没等老板反应过来,坐在旁边听了半天话的黄毛出了声。   他敲敲筷子提醒老板:“会唱黄梅戏的那个,叉烧面!”   “哦对对对,他的车肯定在!”   老板拍了两下脑袋,转身从小酒馆墙上摘下一个小相框。   照片里,几个大叔互相搂着肩膀,灿烂地大笑。   “就是他。”   老板指着最右边穿着迷彩背心的大鼻子男人。   “他也是每周五到店里,说是大老远开车过来的。来了也不喝酒,每次都是点一碗叉烧面再续一碗面。车是个两厢的福克斯,黑的。车牌号我就不清楚了。”   诸弯弯对着照片思索地看了看,接着抬起头:“熊F38867。”   陆淼直接拨通电话:“查一下车牌号熊F38867车主的联系方式。”   叮。短信很快发了过来。   陆淼走到门口,照着短信上的联系方式拨了电话。   几分钟后,他推开门看向诸弯弯:“他的车有车载摄像,住在第四大道的绿翡翠小区,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哦,好。”   诸弯弯赶紧把老板刚切给她的那块炸猪排咽下去,向老板道了谢就跑了出去。   老板收拾着盘子,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纳闷地问埋头扒拉饭的黄毛:“她是怎么知道车牌号的?”   ……   诸弯弯却没工夫回答他的疑惑,她和陆淼抓紧时间开车赶到了绿翡翠小区,取到了熊F38867车上的录像。   回程路上,陆淼开着车,诸弯弯坐在副驾驶,把录像导入电脑,找到了11日晚车停在小街路边后的时段。   非常幸运,镜头前没有任何的阻挡,视野直接对着路对面胖子烧烤旁边的窄巷。   不多时,录像中晃出了熟悉的人影。   时间21点04分55秒,于牧生出现在了录像里。他慢慢地散着步,穿过小街的马路,走到胖子烧烤那面的街边。   21点06分29秒,于牧生到达对面,刚要从胖子烧烤旁边的窄巷前路过,突然被一个人蹿到了背后。   在被那个全身黑色的男人贴到身后,于牧生立刻不再动作。   “是刀……”   诸弯弯放大画面。   摄像头本身像素不佳,再加上夜晚、灯火这些因素的干扰,画面里出现的影像极其模糊,很多东西都看不清。但在黑衣人和于牧生之间,还是偶尔出现了几道利器的反光。   她反复放大看了几遍,趁红灯时把电脑转向陆淼:“于牧生被人用刀之类的东西威胁了,所以被迫听从对方走进了这条窄巷,然后两人很快不见。”   “时间是,11日晚21点07分。”   ——   路上,诸弯弯把这段视频传给了局里的徐日,又顺便给组里买了点宵夜,然后才和陆淼往局里赶。   到了停车场,诸弯弯先跳下车向大楼走,陆淼则留在原地停车。   刚走到门口,诸弯弯就看到了正靠着墙抽烟的陈不周。   陈不周一看就是在犯困,眼底发青,脸色也白得厉害,手指夹的香烟都快烧到烟蒂,他还是没有抖掉烟灰。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陈法医是绝对不能打扰的……   除了一个人以外。   诸弯背着手悄悄走过去,伸手把他的烟拿开,然后凑着脑袋去看他的脸。   陈不周捏着她的脸把她的脑袋撇开,看了看她,又伸手把她抱住,下巴压着她的头顶,懒懒地靠着她。   “累了吗?”   诸弯弯想拍拍他的后背,但手刚碰到他的后背,,他就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诸弯弯反应很快地揪住他的衣服,扯开看了看,他的后背肿了一大片。   她当即就急了:“你这儿怎么伤到了?!”   “嗯?”   陈不周把衣服压住,“可能是在山下被围的时候弄的。”   他不在意地把诸弯弯的手拉住,继续靠到她身上,“也不疼,不用管了。”   诸弯弯生气地鼓了鼓脸,最后还是只能委屈地把火压了回去。   作为刑侦局的人,她还是没办法说出“那你还手啊”这种气话。即使被伤到了也要忍着,除了像陆三水这种能控制好力道、保证不会伤到人的,不然谁也不敢随意出手。可他们明明是在为了于牧生的案子奔波啊,却还要被于牧生妻子的人推搡辱骂……   她很轻地抱住陈不周:“你饿不饿?我出去办事,回来捎了点吃的,陆淼应该一会儿就会带回来了。”   陈不周没出声。   他困得太厉害的时候总是这样,不愿吃饭,即使饿也感觉不出来。   诸弯弯踮脚摸摸他的后脑勺,“去吃点吧。”   陈不周抱着她,不肯动。   诸弯弯只能抱住他的胳膊,假装在卖力地拖他,然后仰脸看着他告状:“我拖不动你。”   陈不周弯了弯嘴角,懒洋洋地顺着她被她拉了进去。   等他们走进总局大楼不见,躲在树后暗中观察的陆淼才露出脑袋,拎着夜宵袋子,边赶着耳边的蚊子,边蹑手蹑脚、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然后,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爬上楼梯再换电梯,终于赶在他们前面冲进了办公室。   ——   诸弯弯和陈不周回到一组办公室的时候,幕布上正暂停着于牧生被利器挟持走进窄巷的画面,陆淼在东张西望地悠闲扇风,徐日规矩地坐在桌子前盯着宵夜袋子,陈程在窗边翻着文件打电话。   但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   被二组长派过来帮忙的罗正义正捧着个笔记本,专注地观察着房间里其他的每一个人,过一会儿就刷刷刷地往本子记两笔,眼睛熠熠生辉。   看到陈不周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   陈程也简单两句挂断了电话:“人都到齐了,尸检结果怎么样?”   陈不周揉了揉眉心。   “我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他边向里走边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14日到15日。死因……他的肾脏被摘除了,完整的摘除,下刀的位置很准,没有一定的医学基础和练习做不到。但在摘除后却没有对死者的伤口进行任何处理,直至死者失血过多死亡。报告我还没有整理完,今晚出。”   陆淼放下扇风的手,神情少见的凝重。   他站直看着陈不周,皱着眉头:“只有肾脏?”   “只有肾脏。”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只有装夜宵的塑料袋被风刮得簌簌作响。   罗正义看突然没人出声,犹豫着小声地提出看法:“有没有可能是器官贩卖……”   “这不是器官贩卖组织通常的行为。”   因为曾参与过击破器官贩卖组织窝点的工作,陆淼对摘除器官这类事很敏感也很了解。   “听到器官被摘除,我先想到也就是器官贩卖组织。但器官贩卖组织的最优目标是没有社会关系、消失后不会有人寻找上报的人群,即使他们不知道于牧生的身份,也不可能把他当做没有社会关系的流浪汉。何况录像里显示,他是被人用利器挟持走的。”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而且,如果决定了不救活供体,那他们就会更加残忍地把其他可用器官也一起摘除,对尸体的处理也会更用心。像于牧生这种只被摘除了肾脏就被抛尸、以及随意就抛尸在山上的情况,也和器官贩卖组织的行为不相符。”   “但凡事……都有意外吧……”   罗正义很没底气,看没人打断,他才继续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地说:“我已经看过诸顾问传回来的监控视频,死者在小巷里被绑走的时间是11日晚,而刚刚陈法医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14到15日……”   这口气用完,他又开始吞吞吐吐地没了自信。   “也、也就是说,死者是在被绑走两三天后才被摘除了器官、遭到了杀害。这两三天,是不是就是器官贩卖组织去查死者的血型、器官和登记的需求者是不是匹配……”   “所以为什么只摘除了肾呢?”   陆淼还是不太认可,“反正都要杀了他,其他的器官也一起摘除不是更有价值吗?”   问题又绕了回来。   诸弯弯托着腮坐在桌边,一时间做不出判断。   这时,陈程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看屏幕,没有按掉,而是转身到窗边接通。   等他接完电话,走回来:“于牧生的家属说明天可以见一见我们。”   他看了看坐着的几个人:“弯弯,你明天和陈不周去一趟。地址和时间我一会儿告诉你。”   说完,他迅速地思考了一下,做了决定:“器官摘除的猜测先放一放,我们首先要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着手调查。”   “陆淼,你沿着于牧生失踪的线继续追查。查那条小巷可能通往的所有路,任何可疑的发现都不要放过。”   “徐日,你跟进骷髅山现场的搜查,车轮印的检验结果和后续筛选要尽快进行。还有,现在已经知道死者是被凶手带走两到三天后才死亡,那从死者的身上也很有可能查出有关凶手的线索,关于他的随身物品,也要进一步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开心果]!   today计划失败……   昨晚快写完的时候眼睛太酸,带了个蒸汽眼罩结果睡过去了……   这章还是50个小红包。   [无颜面对你们.jpg] 第64章   71   8月19日的深夜, 外面开始下起小雨, 诸弯弯找了瓶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 但还是觉得眼睛发酸。她仰着脸闭了一小会儿眼,却昏昏沉沉地差点睡着,干脆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 正好目送穿着雨衣的徐日走出大楼、赶去骷髅山现场。   办公室只有诸弯弯一个,安静得针落可闻, 技术组的探员小毛走到门口, 连敲门都不敢用力敲。   “诸顾问,诸顾问,”小毛小声地招呼, “我来送照片的,是用你们昨晚拿来的影片处理出来的照片。”   诸弯弯正在放空大脑, 听到声音, 下意识转身, 但还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了他好几秒,才开始向他走。接过照片以后,她沉思地盯着照片, 很久都没说话。   见她这个样子, 小毛的心里就更沉重了。   因为处理后的照片依旧模糊、对破案完全帮不上忙, 所以他在送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要挨埋怨的心理准备。他小心地打量着诸弯弯,背驼下, 声音更低:“诸顾问……这个处理,已经是极限了,只能这样了……”   诸弯弯突然回神。   她抬头看着小毛,又摸了摸手里的照片,然后立马反应过来,弯起眼睛道谢:“辛苦你们了,照片我收到了,谢谢你啊。”   “不用不用……”   小毛赶紧边摆手边往外跑,差点就和低着头揉眉心的陆淼撞了个正着。   陆淼被撞到了还很茫然,他使劲眨了两下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眯着眼地回头看:“刚刚是谁啊?”连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困意。   “是技术组的人,来送车载监控的分析照片。”   诸弯弯顺手把照片递给陆淼,看了看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困?”   “路上在车里睡了一觉,睡到一半就到楼下了,还没全醒。”   陆淼咂了咂嘴,眯着眼睛,边往里走,边对着照片一个劲儿地看,但最后还是失望地把它放下:“这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算了,”他走到桌前,朝诸弯弯招手,“我先跟你说。”   打开手里的pad,陆淼调出电子地图。   “我去实地确认过了,窄巷后面全是老居民楼,天黑以后没有几个路灯是亮的,行人很少,就算嫌犯挟持着死者的姿势并不自然,也未必有人注意得到。”   他用手指在电子地图上不断示意:“如果不进居民区,不管是往左拐还是往右拐,到达的都是大道,走路很难不被发现,应该是有车停在附近。我已经和交通局联系过、拿到监控视频了,不管怎么样,先试着通过监控,看能不能有点发现。”   他接着在地图上划出路线:“但如果他们从窄巷这边进了居民区,那么,不管用车还不用车,他们都可以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三个其他的出口可以出去,而所有的出口,都没有监控,同时,我们还不能排除凶手直接把于牧生带进居民区某个房子里的可能性。这就有点麻烦。我明天会再去居民区跑一跑,看住在窄巷附近的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诸弯弯越听,嘴唇抿得越紧。   虽然陆淼说得很轻松,安排也很全面,但老居民区的住户有几百户,道路监控的覆盖面积也很有限,很有可能花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最后却一无所获。   但车载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又是目前他们拿到的唯一线索,不管有多么困难,他们也必须照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   看陆淼调出监控,明明困得就差用牙签撑眼皮了却还在苦撑着,诸弯弯拍拍他肩膀:“我去洗把脸,给你带点喝的?”   陆淼用力捏了捏眉心:“带杯咖啡,要浓的。”   刚说完,他又反应过来,“哎”地喊住她。   见诸弯弯回头,他问:“你明天不是要去见死者家属吗?约的几点?”   “上午9点。”   陆淼看看时间还在早,又转回了头盯着屏幕:“那还是一杯咖啡,要浓的。但你去之前一定抽空睡会儿啊,别顶着个黑眼圈去见那个余霞,到时候再被她挑刺。”   “不是见她。”虽然很没精神,但诸弯弯还是笑了出来,“陈程哥哥告诉我以前你就出门了,没听到,我明……今天要去见的是于牧生的女儿,叫于舒和。”   她其实非常理解陆淼的担忧,虽说他们不管对谁,都应该秉持着同样尊重的态度,但再怎么敬业,遇到余霞这种,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打怵。   庆幸的是,诸弯弯要去见的于牧生家属并不是他的妻子余霞。由于董事长的失踪,PA电子内部早已一团乱麻,于牧生留下的烂摊子让素日里只会花钱享乐的余霞焦头烂额,而她最后的依仗和底气也随着于牧生的离世而消失。   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余霞干脆缩在了家里,什么都推掉不做。   好在有她的独生女儿于舒和前几日从国外赶回来帮她支撑局面。但昨天,于舒和因得知于牧生死讯后过度悲伤而病倒,现在正在医院修养。所以接下来,诸弯弯需要到医院的住院病房里见她。   ——   8月21日上午8点30分,诸弯弯和陈不周提前到达了于舒和所在的济世医院。医院门口,他们正好遇到了来上班的刘策。   几个人关系熟归熟,但诸弯弯他们毕竟是来办公事的,多的话也不好说,只能含糊地提一句“过来查案子。”   可刘策却是一听就明白了。   他咧开嘴,熟练地“砰”地重拍了下陈不周的后背:“瞒什么呀?能让你们俩跑这一趟的,不就是于牧生的案子吗?”他的胳膊顺势搭上陈不周肩膀,“我正好也要去于舒和的病房一趟,一起吧。”   诸弯弯眼睁睁看到刘策的手拍到陈不周后腰的伤口上,心疼得差点没跳起来。   看陈不周淡淡地没反应,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气呼呼地伸出手,把刘策的胳膊用力拨开。   “哇,”刘策很假地鼓了三下掌,啧啧称奇地看着诸弯弯,“现在我连碰一下陈不周都不行了?”   他说完就用胳膊肘撞了下陈不周的胳膊,凑近他小声地调侃:“你小子现在值钱了呀。”   但昨晚再次通宵的陈不周现在情绪极度恶劣,一张脸臭到不行。   他冷冷地看向刘策:“走不走?没空跟你在这儿耗时间。”   刘策这才看清他的脸色。他嫌弃地嘘他:“你这又是多久没睡了?真猝死了别指望我给你烧钱。再说了,谁在这儿耗时间?我是想提前给你透露点你要见的人的信息,还不领情……”   但刘策也就是呛他两句,他太清楚陈不周的烂脾气了,也没指望他能给点反应,直接就开始边走边说:“我爷爷跟于牧生有点交情,以前他女儿就经常到我们医院看病,孩子也是在我们医院生的,那时候我妈还没退休……”   说到这儿,正好大厅有几个医生喊他,他边笑着回应地招了招手,边留下句“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就跑了过去。   诸弯弯看着他跑远,悄悄地戳了戳陈不周:“刘策的爷爷是谁呀?”   “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啊。”陈不周歪头靠近她说话,“他妈退休前也是在这家医院的妇产科,是主任还是什么的……”   诸弯弯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陈不周,然后又猛地转头,看向刘策的背影。   这家济世医院是熊猫市顶级的私立医院,医生的资历、医疗的技术也都是顶尖的,1974年由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刘永朋怀揣着“济世救人”的梦想与友人一起创办。   到了今天,济世医院已经完全成为刘永朋名下的私人医院,而刘永朋本人也成为了医疗界的泰斗级人物,在国内器官移植技术的教学和科研上,都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然后,今天,诸弯弯得知这样的大人物,竟然就是刘策的爷爷。   ……   ……   诸弯弯盯着刘策的背影,小声地问陈不周:“那这家医院,以后就是刘策的?”   这可是济世医院啊……   是济世医院啊!   “未必。他爸是小儿子,上面还有个大七八岁的哥哥,也在这家医院,要给的话也是先给他大伯。”   陈不周故意顿了顿。   “不过往下算应该就是他的了。他堂哥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十岁出头就死了,现在孙子辈就只有刘策一个。他成天跟我说,要是他堂哥还活着,这医院的一毛钱都轮不到他。他是自己爸妈带大的,他大伯的儿子可是他爷爷亲手养大的,名字叫刘济,”陈不周咬着字看向她强调,“济世的济。”   都用医院的名字来给孙子命名了,果然是寄托了大希望。相比而言,刘策这个名字,确实弱了那么一点。   但即使救了无数的患者,最后还是没能救得了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刘永朋院长心里,恐怕会很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大力感谢我的赞助商们~   修了个bug,刘永朋是刘策的爷爷,我想写祖父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写成了外公。谢谢[SX^O^]的提醒,大家以后看到这种bug也随时可以告诉我,我有时候真的就算检查好几遍也意识不到…… 第65章   72   诸弯弯还在想着济世医院的事, 刘策就已经跑了回来, 带着他们进了电梯。正好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刘策闲不住, 又继续跟他们讲刚才的话题。   事实上,他对于牧生的了解也并不比诸弯弯他们多多少,反倒是因为在出国留学的几年里经常受到于舒和夫妇的照顾, 跟于舒和夫妇的关系很好,所以他说着说着, 就开始聊起了于舒和。   但说起于舒和, 刘策的印象又总是围绕着于舒和的健康,说她的身体好像一直不好,说她的体质非常地弱。   反正从他记事起, 他就经常听说于舒和生病住院,接触后发现她只要稍微劳累休息不好就会病倒, 而且还非常容易就被流感传染, 这次住院也是因为突发的高烧……   被刘策这一路洗脑, 连诸弯弯都把素未谋面的于舒和想象成了风一吹就倒的脸色蜡黄的病秧子,所以在亲眼看到于舒和时,她被真实和想象的反差震惊到连招呼都忘了打, 只会微微地张着嘴, 眼睛都没办法从于舒和身上移开。   太漂亮了……   这种漂亮不是浮于表面的面容的漂亮, 而是因为她的气质。   39岁的人,看着最多也就只有三十岁,清雅恬淡, 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地温柔,手里捧着书垂首翻阅的专注样子,让人根本就不忍心打扰她。   但是这么想的,好像只有诸弯弯。   刘策开了门就往里走,语气还很不客气:“让你多休息、多休息,书什么时候不能看,非得发着烧的时候看?”   而陈不周也没什么反应,直到注意到诸弯弯盯着于舒和愣在门外,他才侧身退到门外,探头看了一眼于舒和:“有什么不对吗?”   真是一点儿的审美都没有!   诸弯弯和陈不周都在门外,于舒和抬起头,只看到了走到眼前的刘策。   她笑着合上手里的书:“你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说今天要带小瑶产检吗?”   “你说你生着病,怎么还能记得这么多事?”   两个人明显非常熟,刘策走到床边,随手拿起床头的住院簿翻了翻,“一直负责瑶瑶产检的邱大夫今天请假了,她朋友的头七。”   于舒和收起了笑:“怎么了?”   “不清楚,听着像是出了意外。听说连她爸妈在内,一家三口都曾经在我们医院工作过,在医院里的人缘很好,前几天我外公听到她去世的消息,都难过得回书房坐了好久。但她好多年前就辞职了,所以我不认识,也没见过。”   他把住院簿挂回床头,“今天翟医生还没过来?”   “还没有。”   于舒和双手叠放在身前,“我是觉得好多了,早上量了体温,也已经不烧了。”   “你自己说好多了可不好使。”   刘策说着转身,看到后面空荡荡一片。   ……   ……   他迟疑地顿了两秒,扭回头,问于舒和:“人呢?”   于舒和当然听不懂。   “什么人?”   诸弯弯听到,赶紧拉着陈不周敲门探头。   刘策也反应过来,赶紧介绍:“这两位是刑侦总局的探员,说是跟你约好了。”说完朝着陈不周就呲牙瞪过去。   “是啊,已经9点了。”于舒和抚了抚盖在身上的薄毯,微笑着向诸弯弯和陈不周的道歉,“我母亲精神不佳,不愿见人,我的身体又不争气,医生说什么都不准我出院,只能在医院见你们,实在是怠慢了。”   说话非常地慢条斯理,但又有种不能轻视她的气场。   ……   双方寒暄几句,很快进入正题,提到了于牧生案子的嫌疑人。   于舒和沉思片刻,双手握在一起,斟酌着措辞:“我父亲几十年来一直沉浸商海,说他没有树敌、没有得罪人,那是自欺欺人。”   她坦诚:“大到吞并其他企业,小到多年前公司经营困难时期的大量裁员,为了PA的经营,我父亲几乎每天都会做出对他人利益有损的决策。但到底哪一个决策招来的仇恨,大到了对方一定要害他性命,我真的不知道。”   “您……”诸弯弯出声:“您认为您父亲的死,是因为商业的利益纠纷?”   “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诸弯弯:“是你们有其他的发现吗?发现我父亲的死不是出于利益,而是……”   诸弯弯对她的套话摇头:“我只是例行地问一问。”   于舒和见诸弯弯不愿透露,只是略微地垂了垂眼睛。   “我的父亲……”提到这个词,她的喉咙终究没忍住哽了一下,但转瞬就掩了下去,“我的父亲惨死,我作为女儿,竟然连谁害了他、为什么害了他都不知道。如果不让杀人凶手得到他应有的惩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下。”   她郑重地注视着诸弯弯:“我非常想帮到你们,只要有我能做的,请你们一定要告诉我。”   诸弯弯想了想,拿出她出发前技术组通宵重新处理出来的车载录像照片。   这次的照片是技术组组长亲自送来的,是他们能做出的最清晰的照片,但即使已经修正到了极限,照片里的人依旧只是个黑衣黑裤、头戴兜帽的模糊背影,身高胖瘦都难以肯定,就算是诸弯弯,也不能从她的记忆力找到对应的对象。   她把照片递给于舒和:“这个人,您看您有没有印象?”   于舒和双手接过照片,眉头紧锁地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头。   “我认不出来……”   她攥紧照片:“这是什么地方?这个人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吗?”   见诸弯弯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她轻抿了抿嘴唇,退后一步问:“那,这张照片可以交给我吗?”   “抱歉。”陈不周看了眼诸弯弯,直接越过她和于舒和对话,“照片不能交给您。”   说着他就弯腰伸出手,打算从于舒和手里抽那张照片,完全没有留情,但于舒和也没有松手,更加攥紧了照片。   就在僵持不下时,房门被敲响了。   于舒和闭了闭眼睛,松开手,向门外的人说了声“请进”。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拿着病历夹的中年医生就带着两个护士走进了病房。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英俊,星眼剑眉,鼻梁挺直,即使隔着白大褂,也能看出他的身材健硕。   因为刚才于舒和不肯放手的动作,房间里没人说话,只有医生走进问了于舒和身体状况的声音。在做了些记录后,他看了看体温表,笑着告诉于舒和:“已经退烧了,今晚还需要再观察一下,看有没有反复。”   “那个……”   刘策觉得房间内的气氛实在不好,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朝医生举了举,向陈不周两人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医院呼吸内科翟正翟医生,是我大伯的得意门生!”语气热情得夸张。   翟正也笑着和诸弯弯、陈不周打了招呼。   礼节走完,他把钢笔插回大褂口袋,看向刘策:“老师今早还问过你,说是有事要找你。”   “是吗?”刘策拿出手机。   翟正拦住他:“他现在正在手术,恐怕要到下午才能结束。”   说着,他的余光扫向了从他进屋后就一直歪头盯着他的诸弯弯。   被他发现,诸弯弯抱紧用来夹照片的本子,朝他礼貌地点了下头,但目光还没有从他的脸上挪开。   刘策也发现了诸弯弯的异常。等与于舒和的见面结束、三个人再次走进电梯时,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咧开嘴,瞥了陈不周一眼,然后不怀好意地问诸弯弯:“弯弯啊,是不是觉得我们翟医生很帅?”   他走到诸弯弯身边,很“贴心”地拍了怕她的肩膀,十分语重心长:“你刚才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我们都看出来了。我跟你讲,有机会,他还没结婚呢。”   陈不周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轻啧了一声。   刘策就更来劲儿了:“翟正可是我大伯最喜欢的学生,今年也就37还是38吧,拿到了医学和化学两个领域的博士。具体是什么专业我不清楚,但绝对是个人才。”   他故意小声地问诸弯弯:“要电话吗?我给你。”   但诸弯弯的神情还是刚才的样子,专注、思索,还带着微微的疑惑。   她皱着眉:“他是呼吸内科的大夫?”   “对啊,呼吸内科,马上要升主任医师,前途一片光明灿烂。”   “我见过他,但不是在医院。”   诸弯弯还是想不通:“他还在药厂兼过职吗?”   刘策喷笑:“药厂?怎么可能?”   正好这时,电梯打开,外面站着的正是翟正。   刘策开玩笑地和他打招呼:“翟医生,你还去药厂兼过职吗?”   翟正愣了愣,笑着摇头:“没有啊。”   他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掠过:“为什么这么问?”   “可能是我记错了!”   诸弯弯急忙插话,“是我记错了。”   陈不周听到,侧目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扫把头]!   这两章可能感觉上没什么进展,但内容其实挺重要的,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第66章   73   接下来的几天, 案情依旧毫无进展。   除了从于舒和手里拿到的她知道和于牧生有矛盾冲突的几个人的名单, 其余能算得上是线索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长时间的暴雨和高温, 使尸体高度腐败,尸检结果帮助甚微。   尸体发现现场遭到两天大雨的冲刷,痕迹几乎被消失得干净。   死者的人际关系又相当复杂, 与他直接或间接有利益矛盾的对象无法计数,即使一个一个地排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还有雇凶杀人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最要命的是, 死者本身是颇具社会影响力的大人物,他的死亡引发了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各种毫无根据的传闻漫天飞。   失踪后一星期找不到人是刑侦局的无能, 发现尸体到到现在还没破案也是刑侦局的怠工,重案一组乃至整个刑侦体系都面临着重大的压力, 陈程光是应对上级和媒体就已经殚精竭虑, 电话接连不断, 根本就没有能让他喘息的时间。   小太阳不论白天黑夜,始终蹲守在骷髅山搜索证据,已经快把整座骷髅山都扒拉遍了, 晒得脸颊暴皮, 整个人瘦黑了许多。   陆三水白天挨家挨户地在于牧生被挟持的窄巷附近走访, 晚上则彻夜地查着监控,嗓子几度嘶哑失声,但因为没有去医院的时间, 只能含着咽喉含片勉强缓解。   陈不周再次把自己关进了手术间,几乎不再露面,想要从尸体上获得更多的线索。   而诸弯弯……   诸弯弯只能自己拿着于舒和给她的名单,一趟一趟周而复始地见人。不配合的人远比配合的人要多得多,尤其是和于牧生商业上有纠纷的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见你,那是给你们面子,不见你们,你又能怎么样?毕竟诸弯弯也确实拿不出什么强硬的理由要求他们和她见面,她手里,没有证据。   不断的碰壁、调查、思考,时间很快过去。   8月21日……   8月22日……   8月23日……   直到8月24,他们也还是什么没抓住。   划掉名单里最后一个刚把她嘲讽了一顿的人的名字,诸弯弯从总局16层的电梯里走出来。   刚迈出两步,她突然就感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耳朵里一阵嗡嗡的耳鸣声,心里也慌得厉害。因为睡眠不足,这种眩晕已经接连犯过好几次了,她边靠着墙慢慢往办公室走,边从包里摸出块糖。手里剥着糖纸,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绊倒在了办公室的门槛上。   诸弯弯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疼,而且疼得她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脚踝内翻,青筋暴起,诸弯弯看着自己的右脚,连动都不敢动,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哭声憋回去,找到手机打电话。   但是找谁?现在谁都没有时间。   她思绪混乱地翻了好久的通讯录,最后打给了姜小雏。   好在姜小雏就在局里,听到诸弯弯的哭腔,立马撒丫子就跑了上来,看了看她的脚,赶紧就扶着她坐电梯到了法医室,做了冰袋给她冰敷。   敷上冰袋,疼痛总算缓解了一点,诸弯弯靠着舒服的椅子,明明脚踝还在作痛,却愣是困得又开始颠脑袋。   意识到快要睡着,诸弯弯使劲地用手指撑了撑眼睛。   “我得去你们组偷罐蛋白////粉了。”她跟姜小雏说,“你们组长桌子的那些保健品有什么我能吃的吗?”   姜小雏无所谓地说:“你进去拿就行了,现在办公室里根本没人,都在外面跑案子。”   诸弯弯愣了愣:“什么案子?”   她最近所有的时间都在跑于牧生的案子,根本没精力留意二组的动向。   “失踪案啊。”   姜小雏继续小心地检查着她的脚伤。   “你知道朴理吗?虽然我以前不知道,但听说是个很有名的律师,还是一个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事务所叫……叫……是个什么动物……”   “Dove。大悟律师事务所。”   “对对对,你果然知道。”   “因为大悟是PA电子合作的律所。”   姜小雏手里的动作停了停。   她抬起头,看到诸弯弯严肃的目光,瞬间意识到了她话里意思。   她张大嘴:“不能吧……”   诸弯弯没来记得回答,她包里的电话就响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告诉姜小雏:“陆三水电话。”   姜小雏点点头,示意她快接。   “喂?”   诸弯弯坐直了身子,听电话。但听了没多久,她脸上的神情就凝住了,猛地,她拿着手机,站起来向外走。但刚走了一步,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她的动作太突然,姜小雏根本没来得及扶,眼睁睁看着她的脚踝再次受伤,脚掌彻底内翻。   诸弯弯试了试,想让右脚恢复正常,但她疼得眼前发晕,脚却根本不受控制,依旧保持着严重的内翻。   “你别动了!”   姜小雏扑过去,差点没气得把冰袋砸到她脑袋上。脚踝都已经扭伤成这样了,竟然还敢下地用脚走!   再去看她的右脚,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青筋严重暴起,皮肤也开始浮现淤斑。   诸弯弯这次疼得手指发抖,脸色惨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姜小雏却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她拍了拍自己快气炸了的心口,平复下情绪:“你这伤放着是不行了,赶紧去医院拍个片子。”她严肃地盯着诸弯弯:“别想找理由,要是这次不好好治,以后是要落下毛病的!”   诸弯弯并不是不想去医院,但刚才那个电话里的内容,让她现在必须把去医院的事向后排。   她忍着痛摇头:“我得先回一趟办公室,你扶我过去吧。”   姜小雏:“没门!”   ……   ……   双方鼓着脸对峙了足足又一分钟,姜小雏最后还是屈服了。   “你等着我告诉我师哥!”   她很没气势地警告了诸弯弯,然后扛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搀扶。   诸弯弯其实也只是撑着一口气,   她很久都没遭这么大的罪了,身体每晃动一次,脚踝就剧痛不已,真的很想什么都不干,借机躺到医院里休息。   但她不能这么做。   回想着电话里陆淼说的事情,诸弯弯咬紧嘴唇。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现在可绝对不是她能悠闲坐在办公室里养伤的时候……   “师哥!!!”   走到走廊,姜小雏看到赶出来的陈不周,就像看到了救星,“你看!她崴脚以后我按RICE原则给她做了冰敷,但她非要下地,造成了踝关节二次扭伤!”   诸弯弯循声看去,陈不周正提着他的勘察箱出门,头发还是湿的,一看就是困到不行刚洗完脸。她看了看自己不敢落地的脚,蔫了。   等陈不周走过来低头看她,她立马可怜巴巴仰起脸,眼睛圆滚滚地盯着他:“疼~”说完就展开手要他抱。   陈不周哼笑一声,到底没狠下心训她,把箱子递给姜小雏,自己弯腰把诸弯弯横抱起来往电梯走。   诸弯弯赶紧抱住他的脖子,表示配合,然后小狗一样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贴到他耳边,小声问:“你现在就要去现场吗?我跟你坐一辆车?”   陈不周听完,扯了扯嘴角,只看着诸弯弯受伤的脚踝,对她的话全当没听到。   诸弯弯又说了两遍,但都没得到陈不周的回应,直到电梯打开、走廊传来人声,她才悻悻地扭开脑袋。   撒娇到底好用不好用啊?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   陈不周反正是铁了心不带她去了。他抱着她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和里面正准备向外走的三个人说:“她脚踝扭伤,需要静养,今天的任务不能出了。”   诸弯弯立刻:“没事,我能……!!!!!!!”   不知道被陈不周按到了脚踝的哪里,她的声音立刻变成了惨叫,比二组长抽屉里用来解压的尖叫鸡叫的还要嘹亮。   办公室里的人静了静,依次从她身边路过出门,每个人都目睹了她肿到变形的右脚。   陈程:“今天就别去现场了,后面还有很多需要你忙的事,因为今天这一趟得不偿失。”   徐日:“嗯……那个……你不去现场,他们用相机记录也可以……”   陆淼:“哎呀你脚都成这样了现在去那不净添乱吗?那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啊,乱哄哄的我们还得照顾你,不准去啊不准去!”   ……   最后,诸弯弯还是被全组人丢在了办公室,被姜小雏开车拉去了医院。   而医生拍片检查完,就说她的脚需要打石膏,而且需要固定脚踝至少一个月,固定期间要尽量避免负重,拆除石膏后还要立即进行相应的康复训练以防止肌肉萎缩及可能出现的关节粘连……   诸弯弯虽然有阵子疼得撕心裂肺,但还是没想到伤严重到要打石膏。她都能想象到陈不周看到她拖着石膏的脚时的反应了tat   但现在也不是想自己事情的时候,边打着石膏,诸弯弯拿出手机,继续查朴理的资料。   但她刚输入“朴理”两个字,搜索框下就自动弹出了#朴理死亡现场#的新话题。发起直播的是与刑侦局有合作的节目的官方账号,经常会对刑侦局的探员拍摄采访视频,也会对一些可以透露的案件拍摄纪录影片。   诸弯弯点进去,视频还在直播中,镜头正在摇晃地拍摄着围观的人群,人头躜动,但镜头很快调转,面向了一个拿着话筒的女性记者,作为背景的是肮脏的垃圾堆,几只苍蝇冲着镜头就扑过来,嗡嗡地叫着赶不走,因此直播中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在垃圾堆发现尸体后,于下午13点48分报案。经刑侦局确认,死者正是失踪两日的大悟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我国知名律师朴理朴先生……刑侦局探员正在对现场进行初步搜查……”   “你在看什么?”   姜小雏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凑了过来。   直播中,有工作人员附耳到女记者耳边说了几句。   “肺?!”   女记者惊呼一声,急切地高声对着镜头说:“我们刚刚得到内部消息,经法医发现,死者朴先生的肺遭到了摘除!”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馒头和花卷]!   [惜惜]在评论里提到了上章最关键的一个暗示,为她打call!   最近在微博上搞了个小活动,有兴趣可以去看一看,微博名【作者许姑娘】,等你们~ 第67章   74   于牧生死于肾脏摘除的消息没有被透露出去, 朴理的肺摘除却被记者一嗓子喊了出来。听在看热闹的市民耳里, 也许只觉得城市里出现了恐怖的杀人犯,但听在知情的人耳里, 下意思就会把两宗案子联系到了一起。   都是由失踪案开始,都是被摘除了一个器官,时间差距很短, 连被害者都是有着交集的社会知名人物……这些共同点实在无法忽视。   上着石膏,诸弯弯耐心地把直播看完, 但除了“肺摘除”这条信息, 其他的都没什么用。等她放下手机,轮椅已经被推到了眼前。   在姜小雏锐利的监督目光下,诸弯弯乖乖地坐上了轮椅, 被她带到一楼大厅、等她去做结账手续。   就在她无所事事、试着把裹着石膏的脚从搭脚架上抬一抬的时候,她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于舒和。   她肩上披着驼色的羊毛披肩, 正站在窗边看着手机, 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 看起来心绪不宁,极为不安。突然,她开始咳嗽起来, 咳嗽很快剧烈到让她很难站稳, 只能扶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   诸弯弯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 就看到她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水、缓了过来。   “小不点?”   突然,一个声音从诸弯弯背后传来。   听到声音,诸弯弯肩头猛地耸了一下。   她感到紧张, 一是因为她刚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于舒和身上,这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把她吓到了,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用“小不点”这个称呼叫她的人,也就只有……   诸弯弯慢吞吞地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在冲她打量的丁瑶。   但紧接着,诸弯弯就愣了愣。   丁瑶和以前,不大一样。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但皮肤却光滑得找不出一点瑕疵,就像刚泡完牛奶浴。头发也比上次见面时剪得更短,没有染色。身上穿着舒服的软布裙,平底的软布裙,还有已经很凸出的圆鼓鼓的肚子,实在和以前的她判若两人,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也就是被丁瑶母性的光辉迷惑,诸弯弯没有立刻设法从她的身边退开,于是,她的轮椅,彻底落到了丁瑶的手里。   “果然是你呀。”丁瑶确认了她的身份,露出了上扬的嘴角。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诸弯弯才记了起来,就算已经散发了母性的光辉,丁瑶也依旧不是一般的孕妇,她可是在学生时代,就能雄霸四方的大姐头,她的一声令下,能够令整条街道都混乱起来。   因此,即使已经身怀六甲,她还是能健步如飞地推着轮椅,就像在超市和几十个老太太厮杀着去抢最后一份促销鸡蛋地推着购物车!!!!!   在几度面临着被甩出轮椅、正面撞墙、以头抢地后,诸弯弯被丁瑶推到了户外的植物小平台。   看着被自动喷水器撒出来的小彩虹,诸弯弯后怕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手心里全都是汗。   但丁瑶却神清气爽,她慢悠悠地推着她在植物平台里逛了一圈,然后心满意足,宠溺地一下一下地摸诸弯弯的头发,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是最喜欢跟你一起玩~”   诸弯弯:“……”tat   她悄悄摸上轮椅想逃跑,但手刚碰上去,轮椅就被大姐头按住了。   “玩也玩够了,我要去妇产科产检,你陪我一起吧。”   说完也不管诸弯弯沉痛的表情,推着她就回了医院大楼。   诸弯弯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回着魂边给姜小雏发着短信让她去妇产科找她,边找救兵地问丁瑶:“刘策呢?”   “他那儿有病人,说是让我等半小时。我本来是打算等他一起上去的,但既然有你在,我还要他干什么?”   丁瑶说完,又笑眯眯地捏了捏诸弯弯的脸。   接下来诸弯弯见到的,就是一个全套的孕期检查。   毕竟肚子里的是这家济世医院创始人的第一个曾孙,待遇和其他的孕妇截然不同,一露面就被请进了一间单独的豪华病房,所有的检查都是在病房里进行的,仪器也都非常齐全。   诸弯弯看着一帮人围着丁瑶忙来忙去,摸着轮椅根本都不敢靠近过去,生怕给大家添乱。   但丁瑶却完全不在意,想一出是一出,乐此不疲地用胎心仪听婴儿的心跳,还硬把诸弯弯拖到身边,兴奋地一个劲儿地问她听到没有,诸弯弯只能一遍一遍地点头,“听到了”、“听到了”地回答她。   但这时的诸弯弯却一点也不觉得烦,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真心实意的,她真的很为丁瑶开心。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即使她什么都能记得,但这种看着胎儿图像、听着胎儿声音的体验,对她来说,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对新生命的期待,真的会让人的嘴角都不自觉地弯起来。   诸弯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意识到,又觉得有点傻,赶紧把手背到了身后。   但平时粗心到不行的丁瑶却偏偏记住她的那个小动作,在被刘策带着离开时,手指夹着张名片,就递到了诸弯弯眼前。   “拿着吧,我刚跟邱大夫要的,你也差不多该用到了。”   .//////////.   诸弯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犹犹豫豫地抬起手,刚一拿住就合拢在两手心里,坚决不看。直到等大姐头走远了好久,她才悄悄地把压住名片的手挪开了一点。   但就在看到名片上邱大夫名字的瞬间,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邱妩。   ……   邱妩。诸弯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不是在济世医院,不是在熊猫市,而是在2017年8月13日的海鸥市,从谭笑的供述中,谭笑与贺雨晴时隔多年的再见,就是在好友邱妩的办公室里。   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呢?!   诸弯弯简直想要锤自己的脑袋。   20号和于舒和见面时刘策提到的邱大夫,自然就是邱妩。那所谓的邱妩的朋友,那个“像是出了意外、一家三口都曾在医院工作过”的人,自然也就是谭笑。8月20是谭笑头七的日子,所以邱妩不能按约定给丁瑶产检,因为她去祭拜了谭笑!   这些因为新案被抛之脑后的记忆,再次翻涌而上,一旦想起来,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诸弯弯犹豫了好久,还是推着轮椅到了个僻静的走廊拐角,拿出手机,考虑了半天,拨出了一个号码。   当听到电话里瘦猴的一声“喂?”以后,诸弯弯赶紧接话:“你好,我是诸弯弯,咱们前几天刚见过,你还记得吗?”   “哦,诸顾问啊,”瘦猴乐了,高声笑着问,“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你们现在不是该正忙着于牧生和朴理的案子吗?”   “是倒是……我想请问,谭笑的案子,最后……”   瘦猴听了,顿了顿,走了几步,低声说:“最后以自杀定案了。”   诸弯弯抿了抿嘴唇:“那药物的来源有追查到吗?”   “一直在查,但是……”   他这次停顿了更久,最后下了决心,才像是捂着话筒般地小声告诉她,“我们这边的化验科对那板晕车药做了全面的分析检测,最后的判断结果说那些药像是药工厂流水线制造出来的,但他们又怕担责任,不敢100%地给我们开证明。你也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大了,就说明有制药厂掺和了制毒!我们组长坚持要追查下去,可我们手里的证据就只有几颗药……诸顾问你是不知道,我们组长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又忽地大起来,装模作样地吆喝着:“哎我们组长回来,先不跟你聊了。回头你和陈法医再来海鸥市,我请你们吃烧烤!”说完电话嘟地断了。   紧接着,瘦猴又发来了道歉短信,说明了韩松突然回来、他只能挂断电话的紧急情况。   诸弯弯表示理解地回了条短信,边消化着他电话里的信息,边出神地转动轮椅,结果一回过头,就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刚才在大厅,周围人声嘈杂,她没注意到丁瑶的接近并不意外,可这条走廊里根本就没有声音,她竟然都没发现有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   不过这个人诸弯弯并不陌生,而且他一直在低头敲着手机,完全没有多看她一眼。   但如果她推动轮椅的话,肯定还是会惊动到他吧,到时候两个人再看到彼此,是不是更尴尬啊……   诸弯弯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先主动向他打招呼。   她轻轻出声:“翟大夫?”   过了几秒,对面的男人才回神地抬起头。   “诸顾问?”   翟正眉头微挑,像是刚认出她。   他收起手机,看向她裹着石膏的脚:“这是怎么了?”   诸弯弯有点不好意思:“不小心崴伤了脚,没什么大碍。”   翟正点点头:“还是要多注意。我姐姐就崴伤过脚,也是右脚。当时医疗知识落后,她受伤后连基本的处理都没做,脚虽然很快好了,但后来又频繁地多次崴伤,一次比一次伤得重,到最后,已经到了不良于行的地步。”   他说的非常正式,诸弯弯都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嗯嗯嗯”地点头。   但是点完头,场面就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   ……   “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走廊的楼梯口,姜小雏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看到诸弯弯的轮椅就喊着朝她冲过来。但等看到翟正,她脚底猛地一个刹车,眼神在翟正和诸弯弯之间来回瞄。   翟大夫善解人意,笑着先道别:“看来你的朋友到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诸弯弯赶紧点头:“谢谢您,我也要走了。”   说完也不等翟正再说什么,滚着轮椅就赶到姜小雏跟前。   刚推着诸弯弯走了两步,姜小雏就忍不住压低着尖叫出了声:“那是谁啊?好帅啊!”   诸弯弯生怕翟正还能听到,转身想捂住姜小雏的嘴,但她行动不便,根本就制不住姜小雏。姜小雏继续叽叽喳喳地小声在她耳边问: “好帅好帅!你从哪儿认识的?我师哥知不知道?快说快说……”   诸弯弯只能回头去看翟正。   还好,翟大夫早就不见了踪影。   ——   坐着轮椅的诸弯弯受到了总局同事们的强烈关注,所有人齐齐地为她让路不说,还不时有人往她的怀里塞吃的。诸弯弯捏着一袋被投喂的真空即食猪蹄,突然有点想打嗝。   一组办公室里,乌泱泱地又站了一片二组的人。   几日不见,重任卸掉的二组长变回了往日光彩照人的样子。他站在他的白板前,不仅大背头被发油抹得锃亮,连衬衫胸前口袋插着的装饰有金箔薄片手帕巾,都一丝不苟地折出了从未有过的新造型。   见诸弯弯回来,他胸脯挺高,环视了一遍房间:“陈法医不来,那人就都到齐了!我先来报告一下我们在朴理失踪案中调查到的资料!”   诸弯弯赶紧滚着轮椅,坐到了“听众席”中陆淼的身边,陆淼顺手就把一沓文件丢给诸弯弯。   诸弯弯翻开文件,低声问:“陈不周呢?”   “解剖室里,说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二组长看到有人交头接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才接着说: “朴理,男,55岁,熊猫市人。大悟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知名律师。他的妻子在3年前因病去世,现在身边只有他的独子朴谨。”   话音刚落,二组探员立马往白板上压了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   二组长敲敲照片:“朴谨,34岁,现任W航空公司一级管制员……”   诸弯弯边听边翻着资料。朴谨学生时代的志愿是成为一名飞行员,但因为体检不合格没能被录取,便转而选择了成为管制员,看来真的很喜欢飞机航空。   她偏头,再次跟陆淼窃窃私语:“这个朴谨体检哪儿不合格?”   陆淼摇头,声音小得几乎是在用嘴型回答她:“不知道啊,报告里没有。”   “咳!!!”   二组长再次警告地咳了一次:“2017年8月21日11点55分,我们接到了朴理儿子的报案,声称朴理在8月21日晚出门遛狗后一直没有回家。但因为失踪时间较短,我们没有立即立案,直到22日晚确认朴理还是没有回家,我们才开始展开了调查。当晚,在朴理失踪的公园,我们找到了朴理牵出去的狗。”   二组探员立马又Pia地压上一张照。   二组长轻轻地摸了摸照片上那只很小的腊肠犬。   “它叫明明。被找到的时候,它正钻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身上还有被灌木扎到的伤痕。可当我们想把它救出来时,它却始终凶狠地抗拒,不准我们靠近,直到朴理的儿子朴谨出面,才把它哄了出来。原来,它是在守着主人的手机。手机已经作为证物,被送到了……”   在二组长声情并茂说着这些的时候,诸弯弯已经从陆淼手里拿到了电脑,开始看起来里面的那段监控录像。   拍摄地点是公园的一个接近荒废的小侧门,由于通到这里的道路都很难走,所以平时很少有人通过,因此二组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朴理离开时的片段。   他是完全瘫软、被一个全身黑的人背在后背离开的。   诸弯弯重复地看了几遍监控,咬了咬嘴唇。   即使朴理是典型的南方男人身高,只有162,但他的体重可不算轻,大腹便便,和他的身高数持平,可凶手背着他,步履却没有任何迟滞。   她问陆淼:“负重160斤还走得这么稳,一般人能做到吗?”   “我早就发现了,不单是负重160斤,朴理当时绝对处于昏迷状态。背着一个完全昏迷的人,比背着一个清醒的人要难得多。但这种线索在有嫌疑人的时候排除用的,我们总不能拿着‘负重160斤时走路平稳’这点去挨家挨户找人,又不是王子找灰姑娘。”   陆淼边说边烦躁地挠头,头皮屑被他挠的到处飞。   诸弯弯挥着手把他的头皮屑掸开,等二组长一报告完,就推着陆淼让他去洗澡。   等陆淼捡了套干净衣服离开,她才再次看回监控。   哪怕凶手露出一个侧脸呢,但偏偏从头到尾,那个人都谨慎地俯身低头,一点可以辨识身份的信息都没有。   ——   当陈不周一步一挪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人早就集齐,已经开始讨论是否要将于牧生和朴理两案并案了。   对于是否应该并案,陈不周不置可否。他只是困意很浓地拿着尸检报告,半阖着眼睛提出:“朴理和于牧生的死因相同,都是摘除器官导致死亡。但除了这一点外,我没有其他的证据能够确定摘除朴理器官的是否和摘除于牧生器官的是一个人。因此我这次说的,只是死者朴理的尸检情况。”   就像往常一样,他的报告言简意赅:“死因,肺部遭到摘除。死亡时间,8月24日凌晨2点到3点。手臂有多处注射针眼,最早的注射痕迹大概是2到3天前造成的,最近的则在死者死前不久。手腕、脚腕处均有捆绑瘀痕,但没有用力挣脱时造成的皮肤擦伤。身上除后颈有被电击棒电击过的痕迹外,只有几处轻微的撞伤,没有被殴打过的、由拳脚或武器留下的伤。因此我判断,凶手在21日晚用电击方式致使死者昏迷后、直到24日凌晨杀死死者前,一直捆绑着死者手脚、并通过注射麻醉剂使死者处于昏迷状态。麻醉剂分量得掌控很考究,摘除的手法也不是生手。”   他说着声音渐低,连听到的人都有点想睡觉。   放下报告,他睡眼惺忪:“还有一点,我很在意,就是麻醉剂的配……”   “报告!!!”   门口突然响起响亮的一声,直接把陈不周的话打断。   诸弯弯看了陈不周看沉着眼睛不耐烦的表情,赶紧冲门口望了眼。   原来是二组新招的实习探员小汪。   明明跟罗正义是一批进来的 ,怎么眼力价比罗正义差这么多呢?!   到这时候,小汪还没意识到他犯了错。   他兴高采烈地跑到旁听的二组长跟前,把一张纸交出来:“组长,这是死者失踪前的通话清单!”   二组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光找到号码有什么用,去查一下这些号码都是谁啊!”二组长气到不行,“真是怎么教都教不会……”   “等等。”诸弯弯捏住那张纸,“这个号码我见过。”   她指着朴理通话记录里最后的一条、也就是朴理消失当晚所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   “这是于舒和的手机号。”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有赞助商啦!   谢谢~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 [嗨呀]! 第68章   75   看通话记录详单, 通常需要注意的是与死者通话次数频繁的人。所以如果最后和朴理通话的是别人, 那倒是可以放一放,但这个人是于舒和。   二组长马上挥手派人去问。   去的人没多久就回了电话报信, 二组长皱着眉听完,手里握着电话就转头看向一组:“于舒和说她打电话是为了公司的事。说什么‘现在PA电子正逢多事之秋,我想咨询朴律师, 看他能不能给我一些法律上的建议。但我们只约定了见面的时间,还什么都没有谈’。”   诸弯弯左右看看, 大家都没有说话。   确实, 电话的通话时间很短,只有53秒,按照于舒和说的, 客套几句再约个时间地点,时间算是刚刚好。而她说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在这个时候给朴理打电话咨询, 是很合情合理的。   再加上他们又没有提前预料到会有这通电话、对于舒和的通信做监控, 因此于舒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给朴理打电话的目的跟朴理被害有没有关系,谁也没有办法证明,只能暂且相信。   这个话题只能暂时放下, 还需要陈不周继续刚才他被打断的话。   他按按太阳穴, 站起来, 看向诸弯弯:“我刚才说到哪儿?”   诸弯弯马上说:“还有一点,我很在意,就是麻醉剂的配。”   “嗯, ”陈不周耷拉着眼睛,没精神地点点头,“我前面把它称作麻醉剂,是因为它确实起着强力的全身麻醉作用,但它跟我见到过的其他麻醉剂在配方成分上多少有些不同。这不是我的专攻领域,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交给了研究院的化学研究室,请他们做专业的具体化验分析。”   他看起来随时都要睡过去,但虽然话说得缓慢,口齿却还清楚着。   “完整的化验报告现在还没出来,但不久前研究实的曲主任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这绝对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得到的药物,因为这种药剂的麻醉效果持续时间很长,副作用也极大,安全性根本得不到保证,不可能使用在医学领域。他话里还有所保留,说要继续分析,如果了准确的判断,会立马跟我们联系。”   “就这些。”他说完自己先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没有。”   “没。”   ……   在座的人纷纷回答,然后埋头各忙各的。   角落里奋笔疾书把笔记记全后的罗正义,看看陈不周的样子,又看看周围又开始忙碌起来的其他人,没忍住凑过来:“陈法医,你要不要回去睡一会儿?”   诸弯弯听到罗正义的话,手里翻到一半的朴理资料突然就翻不下去了。   她看看时钟,还不到22点,这个时间对正在处理案子中的一组来说,绝对不是可以休息的时间。但这几天,虽然她也好,陆淼、小太阳也好,每个人都在连轴转地查着案子,但他们中谁耗费的精力都没办法和一直呆在法医实验里的陈不周相比,他只要站在尸体前,就必须持续保持着高强度的集中力,不能有一丝的分神。而且他们虽然忙,但总有间隙能稍微眯一会儿,可陈不周,他是真的有可能连着三四天都完全没合过眼。   ……   诸弯弯又看向陈不周,见他只是朝罗正义慢慢点了下头、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她呼了口气,把手里的资料往坐桌子上一放,滚着轮椅骨碌骨碌地到陈不周跟前,仰着脸:“我累了,能不能推我去你那儿睡一会儿?”   陈不周没说话,但还是在抬手推着往外走。   转方向时,诸弯弯眼疾手快把她的那袋零食抱到了怀里。   等到了陈不周的办公室,诸弯弯马上把零食全都倒出来:“看,我有酱猪蹄、卤猪蹄、冷切猪蹄!你要吃哪个?”   陈不周走开用冷水冲了冲脸,擦干手,走回来,拎了一袋卤猪蹄,用刀子拆开真空包装袋,递给诸弯弯。   诸弯弯捧着猪蹄想喂给他吃,他却摇头不肯张嘴。诸弯弯只能把她收到的其他零食全都推到他旁边,然后低头自己啃猪蹄。   啃两口,她抬头看看陈不周,再啃两口,再抬头看看陈不周,可他还是没有吃东西,只是拿了瓶矿泉水拧,拧了半天,却没能打开。   诸弯弯看到他有些抖的手指,装作没看到,只是拿了另一瓶水帮他拧开。陈不周接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了两口,水都没消耗,就又不喝了。   诸弯弯都不知道嘴里的猪蹄是什么味道了。   她知道,陈不周的毛病又犯了,这种时候,他总是不想吃饭。但麻烦的却不是饿肚子……   诸弯弯从他手里把瓶子拿开,小声地问他:“不吃的话,那就睡觉吧?”   陈不周听话地坐到沙发上,仰靠上沙发背,看着她,没多久,他又坐直了起来,呆了呆,又驼下背垂着头,盯着地板。   果然……   陈不周如果长时间不睡觉,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即使他的身体已经疲倦到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他的精神却会开始变得亢奋,更难以睡着。这种极端的差异一旦持续,就很容易就让他整个人都崩溃掉。   这个毛病是他大学时养成的,当诸弯弯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而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即使她又气又急想尽了办法,也帮不到他,只能看着他自己折腾自己。所以她只能在平时盯着陈不周好好吃饭休息,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这几年,陈不周已经很少走到这种地步了。   可是这几天……   她就只有这几天忽视了他……   诸弯弯心里正闷得不行,陈不周站起来:“我去窗边抽根烟。”   诸弯弯等他路过,一把薅住他的衣角,脸紧紧绷着,看也不看他:“是不是刘策又给你安眠药了?”   他放药的盒子就在窗边,前阵子刚被她丢掉一盒。   陈不周知道瞒不过,抿抿嘴:“我就吃一片。”   诸弯弯抓得更紧。后牙用力地咬合起来,让她的脸颊都鼓起来。   陈不周看她的样子,模糊地笑了笑,声音微哑地和她商量:“半片?”   诸弯弯两只手扯紧他的衣服,把他扯到不得不弯下腰,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亲完,她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睡觉吗?”   眼睛里晃着水光,仿佛只要陈不周说一声“不”,就要哭出来了。   陈不周喉咙一动,低低地“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诸弯弯顿时得寸进尺,装成凶巴巴地问他:“那吃东西吗?”   陈不周嗤笑着把她的脑袋向下一按,转回身坐回沙发,继续驼着背垂着头。   诸弯弯小声地“切”了声,捏了捏差点闪到的脖子。   但很快,她就弯了弯嘴角,从桌子上拿了包切片面包抽出一片,翘着右脚从轮椅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站稳后,她趔趄地蹦到陈不周跟前,扶着他的肩膀保持平衡,然后戳了戳他的脸颊。   陈不周抬起头,就看到诸弯弯叼着面包片的一个小角在朝他晃。   “唔。”   诸弯弯示意她嘴里的面包片。   “唔唔唔?”   吃不吃?   陈不周彻底笑了。他后仰着脑袋活动了脖子,扶着她的腰,让她挤进自己的两腿间,咬住她叼着的那片面包。   可他吃得实在太慢了,诸弯弯腮帮酸得面包都叼不住了,他第一口面包还嚼完。   诸弯弯蹙着眉推他的肩膀,催他快点吃。   陈不周挑眉:“推我干嘛?”   他扭开脸:“我不吃了。”   诸弯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面包拿下来撕成一半。   陈不周轻轻啧了一声,摇头:“太大了,不想吃。”   ……   真是没办法对他好!   诸弯弯鼓鼓脸,趁他没反应过来,对准他的嘴唇就“啵”地亲了一口。   然后,她把撕一块撕成小条的面包送到他嘴边,睨他:“吃吧。”   陈不周慢条斯理把这条面包吃完,慢慢地抬眼看向诸弯弯。   诸弯弯突然就有点想笑。   她弯着嘴角捧住陈不周的脸,又啵地亲在他嘴唇上。   陈不周按住她的后颈不想让她离开,诸弯弯却仗着她站着而陈不周坐着,一下就躲开了。   面包没吃完,才不给他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赞助商~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1214luckygirl!   这章里面没什么案情,是我今晚临时忍不住加的小甜饼。后面还有两章左右的内容,我再修一修,天亮放上来~   还有,默默为评论里的大佬打call。   默默打。 第69章   76   第二天, 诸弯弯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听到不是为刑侦局里人特设的来电铃, 她就有点懈怠,迷蒙着眼睛慢吞吞找手机, 顺手蹭了蹭脸颊,结果在嘴角蹭掉了一手背的面包屑。   这时候她就想起来了,昨天亲着亲着, 一袋面包片都被陈不周吃掉了,面包屑掉得满沙发都是, 两个人也没收拾, 就这么糊弄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本来打算等陈不周一睡着就偷偷溜回办公室的,没想到被他抱着太舒服,困意根本就抵抗不住, 睡着的时候连陈不周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不知道……   手机掉到了沙发缝里,诸弯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掏出来, 朝窗外看看, 天也就刚擦亮。   谁这么大清早地打电话?   她边把手机铃调静音, 边看向屏幕。   ……老诸?   诸弯弯慢慢坐起来,看了看抱着她的陈不周。他没有被吵醒,还睡得很沉, 睫毛微微地颤动, 像一排小刷子。她没忍住, 凑近摸了摸他的睫毛,手指肚却被他的睫毛扎了一下。   吐吐舌头,诸弯弯搓着手指收回手, 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子,觉得他鼻尖很凉,就俯身亲了一下。   亲完以后,见他还是乖乖地在睡,诸弯弯心满意足,翘着右腿费劲地从他的脚边爬出去,连蹦带跳、尽量不出声地来到了轮椅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坐进去,然后赶紧滚着轮椅到了隔间。   老诸的来电显示还亮着,诸弯弯边接通,边把身上的面包屑往下抖。她穿的是黑色的棉短袖,上面粘着的面包屑特别显眼,还很难弄掉。   电话一接通,老诸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我刚看到新闻报道,你现在在处理于牧生和朴理的案子?”   诸弯弯笑:“案子都出来多少天了,你怎么才看到?”   “我不是一直在村儿里嘛,能通个电就不错了,哪有网看新闻?这案子全是麻烦,你查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   老诸说着,电话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嘶声力竭的“医生!医生!”的喊叫声。   诸弯弯神经一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医院?”   听到诸弯弯嗓子紧起来,老诸赶紧解释:“我没事,不是我,是你二祖舅公家里的一个亲戚,血压高,昨晚不舒服,我就陪他出村到医院来看看。“   诸弯弯悬着的心这才放了放:“你也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好好好。”老诸连声答应。   “对了,”他又说,“这次我回来收拾你二祖舅公遗物的时候,看到好几张你妈小时候的照片。正好现在有网,我拍了照片发给你!”   他边挂电话边念叨:“你妈长得是真好看,你跟她长得是真不像……”   诸弯弯:“……”   ?????   ……   马上,老诸就把照片发了过来。   他的拍照技术还是惊人的烂,老照片是垫在医院的病历上拍的,拍完后图片的聚焦就全到了病历背面的文字上。   诸弯弯看着照片,放大又缩小,摆弄了一会儿,神情突然滞了滞,立马打回给老诸。   电话一接通,她就问:“爸,你在哪家医院?”   老诸:“蜂猴市的济世医院啊。”   诸弯弯:“你把你手里医院的病历的背面好好地拍一张给我。”   蜂猴市的……济世医院?她可从来都没听说济世医院在南方一个落后到名字都鲜为人知的小城镇里,还有一间分院。   可从刚才那张病历背面的医院介绍以及院长签字,确实和熊猫市济世医院的一模一样。   当然,不知道医院的存在可能只是她的孤陋寡闻,但让诸弯弯在意的是,在刘永朋的签名旁边,还并排印着另一个签名,字体非常潦草,却和她记忆的里的十分相似。   熊猫市的病历上,可没有这个签名。   在老诸把新一张的照片传过来以后,诸弯弯就完全可以确定,签下那个潦草签名的人,就是于牧生!而这些天,她自认已经把于牧生所有的生平事迹都研究透了,但在哪里都没有看到过关于这间医院的事情!   实在是太蹊跷了!   电话没有挂断,诸弯弯接着问老诸:“这家医院有没有展示什么介绍板,介绍医院的建造历史、创办人员这些?”   “我好像见过……等等啊。”   老诸把花镜下推到鼻尖上,在医院一楼里转了转,最后停在一个角落。   “哦,找着了!”他照着那张介绍医院的海报读:“1988年2月,李永朋先生为……为……”   海报上用的是晦涩的篆刻字体,很难辨认,他读不明白,只能拧着眉、伸着手指一行一行地指着默读,好半天才把句子看顺了。   “弯弯啊,是这么回事,就是88年2月,李永朋为了培训一批移植手术的学生,租了这儿的楼作为私立的附属医学院,引进了最尖端的设备做教学,然后在89年10月,这个医学院就改建了成医院……”   停了停,老诸突然“哦~”了一声:“弯弯,这家医院是于牧生赞助的!”   他马上拿开手机:“后面的内容太难看了,我眼睛不行,把这个拍给你啊,你自己研究研究。”   拿到照片,诸弯弯对照着里面的内容回忆了一下。   1974年济世医院成立后一直是由于牧生和他们朋友合伙经营。但在1987、88年那段时间,刘永朋和合伙人产生了分歧,刘永朋希望能培养一批在器官移植领域的得力人才,却因其他合伙人不同意而得不到财力上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并没有什么报道,但如果他领着学生找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避开合作伙伴、独自实现他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1989年,本来只是租了两层的小楼做教学,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当时刚刚发迹的于牧生愿意拿出一大笔钱,使这两层小楼变成了一间医院?   还有一点很也奇怪,这家医院明明是刘永朋的产业,却没有挂在熊猫市济世医院的名下,明明受到了于牧生的赞助,网络搜索却完全查不出来。而且从老诸在医院内部拍的几张照片看,这个医院规模小得简直像是乡镇的小诊所。   诸弯弯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遗弃。   这家医院,被刘永朋和于牧生一起遗弃了。   这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一定有什么原因。   可如果想要查明,就要追溯回1988年2月到1989年10月的这段时间,可现在的蜂猴市都还只是个还用着土路的小县城,28、9年前,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恐怕也随着时间湮灭了。   诸弯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这件事虽然和于牧生有关,却一时联系不到凶杀案上,如果没有进一步的关联性,还是不能就这么投入调查。   想了很久,诸弯弯关掉了这些照片,接着看她妈妈的照片。   说是她妈妈的照片,其实是村里人的合影。   三四十年前的老照片,估计是哪个走出村子后发达的人回来为村里人照的,照片里的大家都很拘谨,只有她的妈妈笑得灿烂,左右手分别亲热地揽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照片磨损得有些重,诸弯弯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但男孩的脸却还清晰,即使年岁还小,英俊的容貌已经初见端倪。   是翟大夫。   诸弯弯看着放大后照片里的那张脸,只觉得怎么会这么巧?   翟大夫竟然是妈妈的老乡,而且看照片里,他们的关系好像还很好……   诸弯弯正感慨着,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会来敲门的都是局里人,形象什么的也不重要,于是她想都没想,就这么蓬头丐面地滚着轮椅去开了门。   然而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干瘦的严肃老头。他的岁数很大,背着手,脸上有着很重的褶子,还有几颗褐色的老年斑。   而这个人,诸弯弯从未见过。   她茫然地仰头看着他,却被他锋利的眼神逼得只想往后退。   这时,陈程跑着过来,一见到这个干瘦的老头,立马弯了腰。   “曲主任,您怎么亲自来了?我们的办公室在上面,我来接您。”   直起腰,他又尊敬地伸出了双手,与老人紧紧握手。   听到老人名字的瞬间,诸弯弯的耳边轰地一声。   这位曲主任,多年前是总局技术组的特聘专家,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和大量的科研成就,光是提起他的名字就能让人肃然起敬,局里上下都他十分推崇。   但因为他早就已经离开刑侦部门、去了研究所,所以诸弯弯这批晚辈从来都没见过他。   她竟然在这样一位老前辈的面前,脸没洗、牙没刷,也不知道眼角有没有眼屎……   诸弯弯暗暗把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掖进内裤里的短袖揪出来,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面包屑还没抖干净。   偏偏这个时候,陈不周还醒了。他摇晃着走出来,皱巴巴的衣服上满是面包屑不说,脖子上还有昨晚被她亲出来的痕迹。青天白日看到,连诸弯弯都觉得有伤风化。   她权衡两秒,借着要洗漱,没骨气地先溜了!   ——   等诸弯弯洗漱完溜回一组办公室,曲主任的讲话已经开始了。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但非常有力。   “作为和刑侦总局有合作关系的实验室,从2016年年初开始,我们陆续收到了一批引起我们注意的药物,多数是治安组送来的违禁药。收集到了足够的样本后,在去年年底,我们最终确认,这些药物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他郑重地说:“本来这件事是找不到你们重案组的,我们之前也一直是在和治安组、缉毒组联系,但昨天,我们对小陈法医送来的血样进行了分析,整个化验室通宵了一晚,得出了结论,尸体血液中的麻醉剂,也是这个人的手笔!”   说完,他从他提着的公文包里抽出厚厚的一摞文件。文件太沉,坠得他握着文件的手腕都暴了青筋。   “这是这一年半多,我们整理的档案的副本,全都在这里了。”   资料马上被复制传阅,诸弯弯接过文件,翻开目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Triazolam。   仅仅一年半的时间,总局缴获的或被害者体内检测出的这种Triazolam,竟然就高达17份。   后面的内容则大多是实验报告,写出了研究院们如何详尽地通过各种检测手段,推断出这17份Triazolam的配方制作者是同一个人。   诸弯弯虽然能记得住那些字句,但完全不明白那些句子里面的意思,看得一头雾水、想啃手指。   但她也不敢真的啃手指,因为曲主任一直在时不时用余光扫她,眼神非常挑剔。   房间里的人多数不明白曲主任为什么总用挑剔的眼神看向诸弯弯,但人脉甚广、神通广大的陆三水却比诸弯弯自己还明白。   他拉开椅子,坐到诸弯弯身边,向她歪了歪脑袋,悄声说:“你别多想,科研人员不修边幅得多的是,曲主任不会因为这个挑剔你……他只是单纯在挑剔你而已。”   装作摸头发,他又朝她耳边靠了靠:“曲主任唯一的外孙女,就是于牧生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听说姓李,和陈不周在研究院一个办公室。”   诸弯弯因为睡眠充足,现在的反应非常快,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就想通了很多。   她小声地指向他:“是你!”   “什么是我?”   陆淼没反应过来,但看诸弯弯的眼神就知道不是好事,马上先抵赖:“不是我……”   诸弯弯压根不听他的抵赖,一连串的话吐出来:   “在局里传陈不周有女朋友的是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海龟岛?”   “你在海龟岛看到什么了?!”   “破案呢!破案呢!”   陆淼眼看抵赖不掉,干脆装腔作势地用力拍了怕她眼前的文件,很正义地冲她瞪眼:“案子还没破呢,说什么闲话?!”   ……   ……   诸弯弯悄悄扭头,曲主任对她的不满果然更严重了tat   她像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到了一样,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赶紧低下了头。   耐着性子向后翻了几页,出现是一张Triazolam的成分比例分析表,表的附录里特意点出了哪几个成分的比例具有制药者的个人特色。   也就是说,这页Triazolam的成分比例是独特的,只有可能被一个人制作出来。   可是……   诸弯弯抬起头。   这页的成分比例,和她记忆里的一页内容完全重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赞助商~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坤坤坤坤坤]!   今早就先这样吧,我要去睡觉了~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70章   77   “陈不周!”诸弯弯喊, “崔嘉尸检的药物化验单在哪?”   陈不周正在跟曲主任讨论资料, 一时没听清她的话:“谁的?”   “崔嘉。6月27日凌晨溺死在护城河的女性死者。你在报告中说过,她的体内除了检测出大量酒精外, 还发现了微量的苯二氮卓,也就是服用过Triazolam。”   她拿着文件,费劲地单手挪着轮椅朝他去, “我在看尸检报告文件的时候,里面有一页就是药物化验的成分表, ”她举起手里实验室提供的资料, 把那页朝向他,“上面所有的成分比例,和这页上的, 一模一样!”   陈不周草草地看了眼报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问:“完全一样吗?”   “完全一样!”诸弯弯非常肯定, “没有一个数字不同!”   陈不周听完直接转身, 回办公室调取报告。   他翻着存留的报告回来, 把报告按到桌子上,低着头细细地和诸弯弯翻开的那页比对,曲主任也背着手凑过来, 驼着背、抻着脖子看。   “是一样的。”   陈不周比对完, 下了结论。   他转身向曲主任认错:“我当时只根据经验判断了药物是Triazolam, 没有发现比例的异常。”   曲主任面对陈不周的态度却很是温和,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不是你的问题。”   他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我们有着长期、相当量的样本分析,也未必能一下子注意到比例的异常。”   说完, 他又背了手,问陈程:“陈组长,诸顾问提到的这个案子,抓到凶手了吗?”   陈程略迟疑:“抓是抓到了……”   “太好了!那药物的来源,你们想必也调查到了吧?”曲主任希冀地看着陈程,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光彩。   陈程表情却变得凝重,没有回答。   崔嘉的这个案子,由于证据齐全且凶手田苗直接认罪,后续的询问记录就都交由了二组接手。对于其中Triazolam的来源,二组做过详细的询问,也进行了调查,但进度和结果怎样,他们还没有和一组交流。   至少他们还没有和陈程交流。   诸弯弯不动声色地又朝陆淼看了眼,陆淼看起来对这件事也是完全不清楚。   可就算陆淼不清楚,他还是能站出来跟曲主任圆话:“您老别急,药物来源这事儿是二组负责的,我……”   他头一扭,决定拉个垫背,“我现在就和弯弯跑一趟,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说完没等诸弯弯出声,推着她就出了门。   往二组走着,诸弯弯简直想薅陆淼的头发:“去看什么呀?要是有线索,二组长肯定早就宣传得全局都知道了!”   “我不是不想让曲主任这么快失望嘛。”   陆淼厚着脸皮糊弄她,“再说,就算本来没有线索,咱俩去看看,说不定也能找点儿线索出来……”   诸弯弯:呸。   ——   但事实上,二组的手里并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陆淼一进二组办公室,就逮到了正在翻着书研究《刑事作案手法》的罗正义。罗正义听完,拿出他的小本本,坐得端端正正向陆淼汇报。   据田苗供述,她是在本地一个小论坛上看到了卖药的帖子,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帖子里留下的电话号码进行了联系,对方很直接地提出了时间和地点,要求当面交易。由于对方提出的时间是白天,地点也是人流量很大的公开场合,田苗权衡后同意见面。   帖子已经追踪不到,电话号码当然也没有经过实名登记。虽然在报告中,田苗描述过和她交易的人,但她只是说“是个男人,身材魁梧,但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我没看清脸,我也不敢细看,交了钱拿了药,就马上离开了”,实在帮助不大。   但是!二组根据田苗提供的时间地点,成功找到了交易当场的监控录像!   对没抱期望的诸弯弯来说,这已经是绝对的好消息了。但罗正义却觉得只有这点信息、有些说不出口,“监控角度不好,我们还处在找人阶段,所以就没告诉你们……”   “没事没事!”陆淼赶紧摆手,“把监控拿就行来!”   “好,监控录像在U盘里,我马上去拿!”   说完,他又吃吃艾艾道:“就是……U盘被我落在车里了,我得下去一趟,时间会比较久……”   陆淼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上他后背:“赶紧去!”   ……   罗正义离开,诸弯弯和陆淼同时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喜。   罗正义不知道,但他们却知道,卖药给田苗的魁梧男人和于牧生、朴理的案子有着脱不开的联系,他有可能是通过与卖给田苗同样的方式把麻醉剂卖给了凶手,也有可能……那个男人,就是凶手本人……   等待的时间变得漫长,陆淼闲不住,从二组长桌子上拿了一大把维C片,分给诸弯弯几片,两个人嚼糖豆似的一片一片嚼着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跑二组嗑瓜子来了。   就在两个人快把那瓶维C当零食都吃光的时候,罗正义找到U盘跑了回来。诸弯弯顿时紧张得连嘴里的药都咽不下去,全程盯着他去拿电脑放视频。   截取好的视频播放,就如同田苗所说,卖药给她的男人身材魁梧,高壮得像一头豹子,跟带走于牧生、朴理的明显不是一个人。但他同样对身份做了一定的掩饰,不仅戴着帽子口罩,连身上都捂得严严实实,盛夏穿着长袖长裤太过奇怪,他就在短袖和短裤里套上了黑色的袖套和腿套。   罗正义见诸弯弯暂停了视频,赶紧解释:“拿到视频以后,我们也继续调查了,他在见完田苗后就转身进了旁边的一条民俗小吃街,那里面全都是人还没有监控,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可以啦可以啦。”   有了这段视频做交代,陆淼心情很好,这次拍的是罗正义的肩膀,力气也使得特别轻。   但他看回视频,又开始纳闷:“他为什么要包得这么严?按理说脸和脑袋都遮住了,就算露出胳膊腿儿,也不要紧吧?”   “肯定是因为他的胳膊和腿也会暴露他是谁。”   诸弯弯捧起电脑,给轮椅转了方向。   “走,去趟信息组!”   ……   “我想要这个人最清晰的图像。”   诸弯弯这样告诉了信息组。   与于牧生被挟持的那段录像比,卖药的这份监控录像拍摄时间是正午,光线很足,再加上又是专门的监控摄像镜头拍摄,怎么说都能提取出更多的信息。   事实也如此,信息组的几个技术员很快对录像做了初步的处理,然后拿来继续问诸弯弯:“诸顾问,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这里。”   诸弯弯指着放大画面中已经变得清晰的卖药者的左小腿。   他虽然穿着能够包住小腿的长腿套,但左腿腿套在接近脚踝的位置却有些上卷,露出了一小截他的皮肤,而那段皮肤的颜色,并不正常。即使糊成一团,看起来的颜色也是有青有红,花花绿绿。   “哎?”陆淼盯着屏幕,边琢磨边疑惑地问诸弯弯:“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诸弯弯没回答,她正在向左向右不停地转动着脑袋,盯着技术员不断处理着的画面看。   突然,在某一个瞬间,画面里的人终于和她的记忆重合。   “张皓……”   她猛地扭头看向陆淼:“张皓!”   看陆淼没听明白,她拔高声音,激动地说:“是张皓!!!张皓!!!”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1214luckygirl!   修了个小bug。   9月25日留。 第71章   78   诸弯弯的这种反应让陆淼觉得, 自己不知道谁是张皓, 好像是件挺说不过去的事儿。   但只说张hao这个名字,他是真的联想不到人。   他小心地问:“张皓……哪个皓呀?”   “白、告, 皓月的皓!”   看陆淼还迷糊着,诸弯弯两只手都比划着写起来:“皓月当空的皓!记起来了吗?”   说着她又急匆匆地转身,想找张纸把字写下来。   “哎不用不用!”陆淼拦住她, “我知道,白告嘛。”   他舔舔嘴唇, 虚心请教:“那是谁?”   知道叫张皓……他也对不上号啊。   诸弯弯眯着眼睛盯着他:“就是那个拆了陈不周那辆破吉普的刹车、害得他摔断了胳膊的张、皓。……你不会把这件事也忘了吧?”   “操, 那个兔崽子?!”   陆淼瞪眼撸袖子,极力表明态度,“张皓现在在哪儿呢?赶紧把他拎出来!”一副拎着砍刀就要上的样子。   诸弯弯默默地转身, 滚动轮椅。   ——   由于对陈不周的车做了手脚导致车祸,张皓现在还被关着。和治安组联系后, 诸弯弯很快就顺利地与拘留所铁窗后面的张皓见了面。   听诸弯弯提到了卖药, 张皓承认得得毫不含糊。   “诸顾问, ”他对诸弯弯的态度非常恭敬,两米的大个子,站在诸弯弯面前像头熊一样, 为了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可怕, 他还尽量点头哈腰, “这事儿啊,我就是给杜老板跑腿的。”   “杜允?”   “对,卖药的是我, 跟买家联系的也是我,但那些药都是他给我的。”   “那你卖过的药,你自己都记得吗?”   诸弯弯拿出麻醉剂的化验单,“你都给什么人卖过这种药,他们的长相、联系方式,你手里有没有备份?”   “注射的麻醉剂?”张皓看清了化验单上的字,很茫然,“诸顾问,我没卖过麻醉剂,我卖的都是药,药片、药丸、药粉都有,但从来没经手过液体的东西!”   ……   诸弯弯问了很久,但张皓承认了一大堆的罪行,却始终不承认他卖过麻醉剂。   按理说,他都承认他在非法售药了,实在没有必要单单隐瞒一份他并不知道用途的麻醉剂。诸弯弯觉得,他恐怕是真的没卖过。   既然他这里不清楚,就只能往他的上家找了。如果张皓在撒谎,她也一定能从两人的供词里找到漏洞。   看诸弯弯离开,张皓赶紧和她道别:“诸顾问,你这腿是叫谁给弄断了?”   他殷勤劲儿十足,吆喝得要多大声有多大声:“等我出去以后,第一个帮你报仇!”   ……   诸弯弯木着脸走出门。   门外,等候着的陆淼不解地问:“你新收了小弟?”   ——   和张皓的见面还算顺利,但是等轮到杜允,就不那么顺利了。   他根本就不在拘留所。   工作人员查完后,告诉诸弯弯:“杜允在2017年7月28日就获得取保候审了。”   陆淼急了:“取保候审?谁准他取保候审了?他犯的可是……”   诸弯弯拍拍他:“算了,取保候审期间他又跑不了。”   她问工作人员:“能通过你们确认一下他的位置吗?他跟一起谋杀案有着重要关联。”   “请稍等,我们马上和他本人进行联络。”   ……   工作人员说得信誓旦旦,但他们并没有联系到杜允。虽然紧接着联络到了保证人,但保证人却以为杜允正老实地呆在家里。   而事实上,无论是杜允的家还是杜允的公司,所有杜允在取保候审期间可以去的地方全都找遍了,哪一个地方都没有发现杜允的踪迹。   这种时候,比起等着见杜允的诸弯弯,同意杜允取保候审的一系列相关人员更加着急,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的匆忙。   邻近傍晚,还是没有杜允的消息,诸弯弯向陆淼商量先回局里。   陆淼不想放弃,诸弯弯只能劝他:“反正~法律规定,取保候审期间住址、工作单位和联系方式发生变动的,要在24小时以内向执行机关报告,就算他真的去了其他地方,总归也会在24小时内回到指定地点,不然事情变得严重,就算他有钱,也承担不了后果,杜允不会傻到那个地步。”   “那他要是跑了呢?要是于牧生和朴理的事儿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肯定不会留在这儿等我们抓啊。”   “如果他就是因为于牧生和朴理的案子潜逃了,那我们在这里干等,就更等不到了。”   “但……唉,也对,先回去吧。”   本以为今天就能顺藤摸瓜抓住凶手的尾巴,没想到卡在这儿了,陆淼的情绪明显十分低落,回程一直闷着头不吭声。   但很快,他的情绪就又有了好转。   “于牧生案和朴理案的并案决定下了。”   他和诸弯弯一进办公室,陈程就走了过来:“陆淼,你还记得你在于牧生失踪小巷的石墙上发现的那块血迹吗?DNA和徐日在朴理失踪公园采集到的其中一个DNA对应上了。”   “……”   “Yes!”   陆淼明白过来,兴奋地握了拳。   这绝对是突破性发现!重大的突破性发现!有一个人在于牧生失踪前后、朴理失踪前后都出现在了他们被带离的现场。而小巷在穷人区,公园在富人区,DNA所有者只是意外出现的可能性极低。换句话说,这个DNA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   “这事我忘了跟你说,”陆淼美滋滋地告诉诸弯弯,“我前几天不是一直呆在于牧生失踪的那个小巷子里吗?我一遍一遍的转啊,突然!我的眼睛就被一块指甲大小的暗红色吸引住了……”   陆淼边说边推着诸弯弯往里走,连走路都轻飘飘的。   诸弯弯也特别捧场,一个劲儿地在前面小声地鼓掌,还随时提问:“凶手受伤了?”   “嗯,有可能是在挟持于牧生的过程中靠到了石墙上,被石墙上石头的锋尖给蹭伤了。又因为天黑没看到上面的血迹,就这么把罪证留了下来……”   可惜,没等陆淼得意完,陈程就泼了他几滴冷水。   “但是数据库里并没有相应的DNA信息,说明这个凶手以往的记录是干净的,他的亲属中也没有任何的犯罪记录。”   他招手让所有人听好,“既然并案,我们的调查方向也要随之转变。”   “凶手的头脑相当清醒,在于牧生的那个小巷子里,有遇到人的可能,于是他用匕首逼迫于牧生配合他走路,而在朴理的那个公园,有大量的树木遮挡、让他可以不被发现,但道路曲折多变,用匕首胁迫可能会导致朴理逃脱,所以他直接用电击昏朴理,以防万一。包括于牧生每周五晚下班后去小酒馆、朴理每晚9点去公园遛狗,这些信息都需要长时间的观察才能发现。因此这两场绝对不是凶手盲目选择对象进行的激情谋杀,而是有计划、有预谋、有选择的谋杀。”   “但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个人?”   他做了决定:“于牧生从商、朴理从法,目前发现的两人交集只有一个,我们也只能从这个交集着手去查!”   于是,接下来的重点就放在了朴理以及朴理的大悟律师事务所为于牧生打过的经济官司上。   PA电子和大悟律师事务所的合作,至今已经有10年整。大大小小的案子,从辞退员工的赔偿问题,到企业上市的法律咨询,打印出的资料塞满了三个大到能让诸弯弯钻进去的纸箱子。   坐着轮椅不舒服,诸弯弯干脆溜到角落、取出气垫床,吭哧吭哧把三个箱子都拖过去,然后坐到气垫床上,用箱子把自己围起来。   通宵日常!   ……   一夜过后,诸弯弯薅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扒拉开一个箱子,从一堆资料里翘着脚爬出来。   让她憔悴得两眼无神的不是熬夜太累,而是因为她这一个晚上的辛苦几乎是白费的。根据朴理为于牧生处理过的案子而整理出的嫌疑人名单,和于舒和提供的可疑人员名单基本重叠。而那份名单,他们已经完整地调查过一遍,没有发现。   看来于舒和虽然常年在国外,但对父亲也好、PA也好,真的都相当了解……   陈程听完她的汇报,问:“朴理经手案子的资料全部看过了吗?”   “……还没有,只看了和PA电子有关的。”   诸弯弯的回答有些心虚。朴理的资料,她本该在前天就着手看完,但她只看了几页就跟陈不周去睡觉了,后面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完全没有再重新捡起资料看的时间。   为了弥补,诸弯弯赶紧重新拖了五大箱资料,踩着昨晚看过的那些废纸,再次钻进了她的地盘。从早到晚,周围的人跑老跑去,她却完全不受影响,趴进箱子里一页一页地看。   坐着看、趴着看、仰躺着看、侧躺着看……   终于,在陆淼拎着晚饭外卖回到办公室时,诸弯弯再次露出了她的脑袋。   “这些就是全部的资料吗?”   她单脚蹦着从满地的纸里出来,“我看完了,有点不对。”   陈程和徐日都不在,只有陆淼已经开始掰外卖的筷子。看诸弯弯出来,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另一副筷子,伸手递给她:“管他对不对,先吃饭,你这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吧?”   诸弯弯看着陆淼把半份土豆咖喱拌饭倒进她的饭盒,胃顿时咕噜一声,赶紧去冲了杯咖啡,回来就开始大快朵颐。   陆淼看她吃得太可怜,没忍心动自己的半份,也倒进了她的饭盒里。   “哎呦慢慢吃,这得饿成什么样啊?”   他又看了两眼,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嘱咐,“别噎着了啊,我再去叫份外卖。”   ……   两分钟后,直到把饭盒底都刮干净,诸弯弯才舍得放下筷子。   咕嘟咕嘟把咖啡喝完,她倒向椅背,摸着肚子想案子。   作为知名律师,朴理除了拥有过硬的专业水平外,他还有一个很出名的称呼,“律师界的慈善家”。   从1987年开始,每一个季度他都会接一件公益性质的法律援助案,直到现在还在坚持。   几十年间,他帮助了非常多求助无门的原告人,这种努力也是他能有如今成就的重要基石。   但在1989年的最后一个季度,他却一个案子都没有接。   诸弯弯可以确保,1987年到2017年,整整30年、120个季度,只有1989年的第四季度,他的记录上是空白的。   不只是没有接手援助案,记录中的他没有接手任何一个案子,就像那整整四个月被生生抹去了一样!   1989年第四季度。   1989年9月、10月、11月、12月……   ……1989年10月?   不能吧?   诸弯弯越想越放不下。   她给二组办公室打了电话:“你们去朴理的家和办公室都查过,有没有可能漏掉什么文件?也不一定是文件,夹在书里的纸条这些都可以。”   接电话的二组探员也在吃晚饭。   听到是诸弯弯的声音,对方赶紧把饭吞了,正襟危坐:“所有的书面类证据都被搬过来了,有些说是涉及到机密、不让我们拿,我们组长还跟他们扯皮了好久呢。”   “那有没有什么和1989年有关的……东西?”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他们到底该找什么,但她隐约觉得她已经抓住了非常重要的一环。   对方犹豫了一下:“徐痕检现在正在死者的家里,您要是有什么特别需要关注的,可以跟他联系。”   “徐日现在在朴理家?”   诸弯弯马上挂断、接着给小太阳打了个电话,但始终没有收获。   从大悟律师事务所能获得资料也就只可能有目前的这些了,小太阳在朴理家找不到,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诸弯弯滚着轮椅到了走廊,窗外面已经是再一次的漆黑一片。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打量了一遍四周,确定没人回来后,把轮椅挪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对着窗外的黑夜,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话筒里刚响过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一个情绪高涨的声音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money high调查公司,无论您有什么烦恼,我们……”   “您好,这里是刑侦总局重案一组。”   诸弯弯话音刚落,对方的话头猛地打住。   诸弯弯紧张咽了咽口水,提高声音:“如果你现在挂电话,我就要立刻追究你们2017年6月17日、私自接受调查刑侦总局探员个人信息的责任!”   “……”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您是?”   “重案一组,诸弯弯。”   “原来是诸顾问,久仰久仰……”   诸弯弯绷着脸一本正经:“不久吧,离你们把我家底翻出来,也就隔了两个月。”   “……如果是事关最近发生的两起案子,我们这里倒是有点东西,和朴理与于牧生都有关联,”对方先是示好,随后又市侩地搓搓手指,“就是钱的方面,不知道……”   诸弯弯对着窗玻璃镜子扬起头:“不知道私自泄露探员信息的公司,明年的年审还能不能过?”   “我们主动申请帮助破案!”   对方这次答得半点犹豫都没有。   “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说!”   “我需要朴理在1989年经手的所有案子,尤其是第四季度的。如果有其他和朴理、于牧生案相关的资料,也要。”   她义正言辞,“邮箱zhuwanwan0121@yeah.net,直接把资料传过来就可以了。如果资料存在虚假,就是严重干扰刑侦局破案进程。”   呼……   ……   ……   好可怕tat   强撑着演完,挂断电话以后,由于长时间用力地握着,诸弯弯的手指都发红了。   这种强硬的角色果然还是不适合她tat   但就算不适合,还是要试试看。   她想要拿到的是可能存在于28年前、被有意藏起来的资料,如果用刑侦局的常规方法,能不能查到还真不好说。但Money high这种调查公司就不一样了,他们手里总是有些途径的。   不过,他们用的办法放到哪儿去说都不算光明磊落,刑侦总局破案却找民间调查公司帮忙也是前所未闻,所以这件事要偷偷地做,到时候如果要被追究责任,也不用牵连到别人。   电话挂断没多久,诸弯弯的邮箱里就有了新的邮件。她边拿着手机查看邮箱,边滚动轮椅往回走,三心二意地一转身,“咚”地一声,她的右脚就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诸弯弯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疼,就看到她右脚打上的石膏在她的脚踝处开始碎裂,也不知道到底撞到了哪儿,反正很快,脚踝附近的石膏就碎得连用绷带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做坏事,果然会遭报。   诸弯弯忍住震惊,低头看向手机,未读邮件里,是一条垃圾广告。   ……   “啧。”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诸弯弯一跳!   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陈不周抱臂靠在墙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但诸弯弯却一下子就放了心。   她把手机揣起来,故技重施,慢吞吞地张开手,一字一顿:   “救、命、啊。”   完全不吃她这套,陈不周走到她跟前弯下腰,两只手扯住她的脸。   “我要跟曲主任去趟研究院,这两天未必能回来,你老实点。”   诸弯弯使劲地用鼻子吸气,然后把脸像河豚似的用力鼓起来,陈不周捏着她脸颊的手指顿时捏不住,慢慢滑开了。   他看看她嘟起来的脸,低头凑过去,在她嘴巴上亲了一口。   “行了。”   他亲完,拍拍她的脑袋,“我走了,给你叫姜小雏过来。”说完就真的把诸弯弯丢给了姜小雏,自己走得头也不回。   诸弯弯费劲地弯下腰,捡起一块石膏块就Piu地朝他丢出去。   ……没打到。   ——   接到陈不周电话,姜小雏迅速赶到。   这次的姜小雏轻车熟路,直接在局门口打了个车,就把诸弯弯连人带轮椅运到了医院。   济世医院今晚骨科排的队异常得长,在诸弯弯拿到的号前面,还有13个人在等。但看到前面一个胳膊和腿全都吊着、哭得撕心裂肺的紫毛杀马特,诸弯弯又觉得就她这点伤,排到第14也挺合理。   可能是昨晚那个猪蹄的功劳,她的脚只要不动就完全不疼,除了经常会麻一会儿比较难受以外,没给她添任何麻烦。于是,在听说姜小雏还没吃晚饭后,她很大方地让她先去吃,还保证绝对不告诉陈不周。   姜小雏离开后,诸弯弯左右无事,拿出手机继续等邮件。但她旁边坐着的那个抱孙女的大妈总是明目张胆地朝着她的手机屏看。她躲了但还是躲不掉,又不好意思跟她翻脸,只能自己走开了。   她刚走到人少的地方,抖着白大褂的刘策就冲冲地走了过来。   他看到诸弯弯就问:“在这儿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对上诸弯弯疑惑的眼神,他没好气:“是陈不周、陈不周!我好容易合会儿眼,给我一个劲儿地打电话催我照看你。你说你这就崴了个脚,他在意得跟你得了个癌似的……”   诸弯弯想要应付贫起来的刘策真的十分艰难,左想右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好在她灵光一现:“丁瑶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丁瑶,刘策的语气软和了下来。   “挺好的。”   想起老婆,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来:“听说上次是你陪她做了产检,谢了啊。”   诸弯弯认真道:“不用谢。”   ……   ……   冷场了。   诸弯弯憋红了脸,才又想到:“于舒和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还是那样。”   这会儿刘策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他皱着眉:“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小时候换过肺,但是术后一直就没恢复好,所以身体才这样。”   他摇头:“真是服了气了,这么大的事儿,藏着掖着连我都不告诉。要不是那天我去探病,在门口听见她跟翟正说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刘策说得随意,但诸弯弯听到后,脖颈后的汗毛却竖了起来。   “她换过肺?朴……”走神的诸弯弯回过神,闭上了嘴。朴理是案子的受害人,不能在这种场合和无关人员聊。   但刘策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你想说朴理丢的也是肺?”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新闻都报了,你问这儿谁不知道朴理的尸体少了个肺。”   但诸弯弯没有接话。   她在思考。   巧合吗?   于牧生的尸体没有了肾,朴理的尸体没有了肺,于舒和小时候换了肺,这三件事放在一起,怎么想都很令人在意。   但如果不是巧合,这三件事也还是联系不起来。   是她漏了什么?忽视了什么?还是她又钻进了没用的死胡同?   诸弯弯越想越多,繁杂庞大的记忆信息全都被她搬了出来,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焦虑起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她看到了邱妩。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浅夏你好]! 第72章   79   看到邱妩, 想到谭笑, 后续的联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诸弯弯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往这个方向思考, 谭笑的死和于牧生、朴理的死全然没有联系,时间地点受害者,没有任何的相通。唯一唯一能扯得上关系的, 就只有一件事,谭笑接受过肾移植手术。   可再往下想, 害死谭笑的毒~药, 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来源。   如果……   诸弯弯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如果能从海鸥市把那11颗晕车药拿过来放到曲主任的实验室化验,那检测出的结果,有没有可能会证明“制作这份晕车药的, 和制作Triazolam、制作非法麻醉剂的是同一个人”?   但这完全是她的突发奇想,只是她见到邱妩后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如果今天她没有在这里看到邱妩, 只是单纯地继续查于牧生和朴理, 那即使知道了于舒和做过肺移植, 她也绝对不会想到要把谭笑的事和这边的联系起来。   而且瘦猴在电话里也说了,他们那儿的化验科认为晕车药是制药厂流水线制造的。但曲主任档案里的那些药物,全都是非法的药物, 不可能由药厂生产。   这一个矛盾, 就足以推翻她的猜想。   有了疑问就要去查!   根本站不住脚的事不用管它!   两个弯弯开始在她的脑子里打架。   诸弯弯最后咬咬牙, 还是把持反对意见的弯弯推了出去,顺便跟刘策告了别,然后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开始给陈程打电话。   果然,陈程听了她的阐述,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除了这两点以外,还有什么吗?”   诸弯弯支吾了两声,说了“没有”。   她自己也觉得立不住脚啊tat   虽然他们是总局,向分局要求调取案件证物是合理的,但总归是要走一整套的流程。   有好成果当然是皆大欢喜,但要是为了她的一个猜想白忙一场,不只是麻烦了熊猫市总局和海鸥市分局,连曲主任那边都跟着受累。   但陈程对于组员的决定向来愿意无条件配合。   “可以。”他说,“但可能要花点时间。我会直接请曲主任接手,正好陈不周那儿,我们都不用特意派人去负责联系。”   结束通话,诸弯弯感动地握紧手机。   也就是在重案一组了,换个地方,就凭她的这点理由,谁会愿意大费周章地照她的想法去做?   但既然陈程作为组长都接受了她的想法,她自然也要更加打起精神、做出努力才行!   为了回报陈程的信任,诸弯弯主动滚着轮椅,吼吼吼地跟上了邱妩。   “邱大夫!”   “你好,是丁瑶的妹妹吧?”   邱妩认出了诸弯弯。   她顺着看向诸弯弯的脚,诧异:“石膏怎么会碎成这样?”   她好笑,“我在医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见到。”   诸弯弯不好意思地腼腆笑了一下,努力接话:“邱大夫要下班了吗?”   “我今晚值班,现在去吃完饭……”   对上诸弯弯突然睁大的渴望的眼睛,邱妩迟疑地问:“……要一起吗?”   诸弯弯:“要!”   ……   医院楼下的餐馆里有不少住院的患者,诸弯弯坐着轮椅进去,也没有那么地引人注目。   因为已经吃过了晚饭,诸弯弯现在一点都不饿,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她只拿了碗三鲜小馄饨,握着大勺子慢慢地喝。   看邱妩端着餐盘坐到了对面,她才斟酌着说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想要从她的嘴里了解更多和谭笑相关的信息。   听到诸弯弯是刑侦总局的探员,又曾经和谭笑见过面,邱妩突然有些食不知味,但还是配合着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由于谭笑的父母在十多年前就因为飞机事故而双双去世,因此在调查海龟岛案子的时候,谭笑父母的情况并没有被着重调查,资料中也就只有简单的几句介绍。   但邱妩知道的却很多。   据她说,谭笑的父亲是位很厉害的麻醉师,而且也是济世医院院长刘永朋亲手带出来的学生。   “我跟笑笑在读书时就是好朋友,但跟叔叔和阿姨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是后来听医院的一些老人讲才知道,刘院长一直觉得谭叔叔很有前途,还曾经出钱送他去国外进修。那时候谭叔叔是刘院长的左膀右臂,重要的手术,一定都要和谭叔叔配合做。阿姨也是很优秀的手术室护士,经常跟叔叔一起做手术。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现在在医学界,他们两位肯定也是名人了。”   她叹了口气:“但人一死,人走茶凉,叔叔阿姨去世后,笑笑这些年全都只能靠自己……”   眼看气氛要转向沉重,诸弯弯跟着她附和了几句,就想办法转移了话题:“你跟谭笑这么熟,那她的健康情况,你应该也很了解吧?”   “健康情况?她的身体很好,就是抵抗力比较低,经常会发烧感冒……”   说到这儿,邱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变得欲言又止。   诸弯弯有些明白了:“你知道她做过肾移植手术的事?”   邱妩多看了诸弯弯几眼,说话开始注意措辞:“我知道。我是在她怀孕后知道的。因为做过肾脏移植,她怀孕了以后精神状态很不好,总是担心她的身体撑不住,一有不舒服就找我商量。”   “关于她移植的具体情况,她对你提过吗?”   “没有。我倒是问过她几次……因为我跟她从很小就认识了,可我竟然直到她怀孕才知道她做过这么大的手术,多少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难道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吗?我对她可是毫无保留,她却瞒着我这么大的事。现在想想,我当时也真的够幼稚。”   “但你还是问了?”   “对,我问了,问了好几次。但笑笑她……她的态度很奇怪,每次都是含糊过去。”   诸弯弯:“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次,邱妩的语气终于强硬起来。   “诸探员,笑笑是我的朋友,叔叔阿姨也都很照顾我,”她郑重地看着她,“没有证据的、会伤人的猜测,即使我心里想了,我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她的这种态度一出,对话一下子就很难再进行下去。诸弯弯又不是会圆场的人,只能尴尬地闷头吃饭。但从邱妩的反应中,她已经感觉到了邱妩的猜测是什么。   草草地把饭吃完,邱妩就端着盘子跟诸弯弯告别了。   诸弯弯把最后一个小馄饨咽下去,也打算离开,但她刚放下勺子,对面就又坐下了人。   “诸顾问。”   翟正笑着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真巧啊,又遇到你了。”   “翟大夫?”   诸弯弯也笑了,“你也过来吃饭呀?”   “对,今晚值班,趁现在没病人,赶紧过来吃点。你呢?”   问完,他就看到了她的脚,了然地笑道,“石膏碎了。”   “嗯。”诸弯弯点头。   邱妩要值夜班,翟正也要值夜班,医生也真的好辛苦啊。   “对了,”诸弯弯想到,“翟大夫你以前在蜂猴市的凤凰村住过吗?我妈妈以前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我在她的老照片上看到你了。”   翟正听完,微微愣神,刚想回话,诸弯弯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抱歉。”   诸弯弯一看到是新邮件的提示,马上就坐不住了。   她期待地划开手机,发件人果然是她一直在等的money high!   但这封信的内容,不适合在这里看……   她收起手机,看向对面在看着她的翟正,有些不知所措。   翟正却很会察言观色,笑着问:“有事要走了吗?”   “是,”她马上顺势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   在医院大厅和姜小雏汇合,诸弯弯握着手机,坚持到开始重新打石膏才打开了邮件。   诸顾问:   您好。   关于您要的资料,我们没有找到1989年第四季度朴理经手的案子,但我们通过一定的途径,发现了与1989年第四季度和朴理都有关的两件事。   第一件:1989年10月初,朴理离开熊猫市,前往蜂猴市,原因不明。   第二件:1989年10月末,朴理回到熊猫市,随后带上了他的儿子朴谨,两人一起再次前往蜂猴市。1990年1月,两人回到熊猫市。   希望以上信息能够对您有用。   Money high   2017.8.26   诸弯弯理清这条邮件里的信息,然后在“蜂猴市”这三个字上划了划。   又是蜂猴市,而且还有1989年10月,搞不好还真的跟那间医院撇不清关系。   蜂猴市,朴理,1989年10月……   1989年10月……   蜂猴市……   朴……   朴姓律师?   朴姓律师!   1989年10月,朴姓律师!   诸弯弯猛地拍了一下床垫。   她怎么才想起来!   她对1989年的蜂猴市并非全然陌生,在她四岁那年,她曾经和老诸去蜂猴市的凤凰村看望二祖舅公,并且住了一个星期之久。   村子的生活对她而言很无聊,附近的小孩全都陌生人,对她这个外来的也很排挤。就算老诸牵着她、拿了糖块去贿赂村里的小孩,说了“你们带她一块玩吧”,但他们还是没有理她。   她又不是能主动去和人交朋友的性格,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角落看着别人玩,边看边吞着眼泪想陈不周。然后到了第二天,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出去玩了。   二祖舅公怕她无聊,找出了很多小孩子的玩具。   但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旧玩具了,小木车被虫蛀出了可怕的洞,娃娃上的漆也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非常恐怖,她看到后不敢说不要,但是也不敢玩,只能抱着膝盖坐在玩具旁边,惊恐地盯着它们。   好在二祖舅公除了收集玩具,还收集了报纸。当知道诸弯弯已经能看懂字了以后,他马上就把他收集的报纸全都乐呵呵地搬了出来,给诸弯弯看。而他能收集的,就只有从蜂猴市买到的地方小报。   在那些用塑料绳分堆捆好的陈旧报纸里,其中有一张报纸的一条新闻,被二祖舅公用红笔加了边框。   “1989年10月29日,我市二号路发生了一起车祸,被撞者为本市一年轻女性,当场死亡,肇事车辆为一辆车牌号‘熊猫01 04122’的黑色小轿车。据悉,在本地派出所介入调查后,肇事者和死者家属已通过某朴姓律师决定私了解决。”   非常简单的一则新闻,豆腐块大小,寥寥几行,连张配图都没有。   但在当年,汽车可不是随处可见的物什,何况车牌还是熊猫市的。   诸弯弯马上给陆淼发短信:查一下熊猫01 04122这个车牌号的登记人是谁。   陆淼秒回:有这种车牌号吗?   诸弯弯:是86式,就是1986年8月到1994年6月我国用的第五代车牌。   陆淼:到94年?那现在能查得到吗?   诸弯弯:不知道,你先去查查看。   ……   15分钟后,陆淼打来了电话。   他的语气难掩兴奋。   “查到了!”   他笑着卖关子:“你猜这是谁的号?”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非你不可]! 第73章   80   诸弯弯:“是于牧生的车吗?”   “你知道啊……”陆淼一腔没有成就感的失望声音, “是用于牧生老婆的名字登记的, 不过也就是于牧生的了。”   说完他又纳闷:“你从哪儿弄出了这个车牌号?”   诸弯弯心情很好地笑着回答:“我啊……”   刚出口,她赶紧把“money high”两个词咽回去, 改口道:“等我回去告诉你。”   差点忘了money high的事不合规矩不能说,不然被上面知道了肯定要挨批!   “行,那你赶紧回来。”陆淼顿了顿, 这才想起来:“不是,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拎着饭回来你就没影儿了, 突然又打电话让我查车牌儿。”   “我在医院。”诸弯弯觉得丢人不想解释, 就简略地说:“脚上石膏出了点问题,我过来换一个。”   “哦……”   陆淼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声,突然变了语气, 贱贱地调侃她:“陈不周知道吗?知道了肯定特~心疼吧?”   嘟!   诸弯弯红着脸挂断了电话。   o(*////▽////*)q   所以才说不想被他们知道!!!   ……   挂断电话,诸弯弯就被姜小雏推到路边等车。   但两个人等了快半个小时, 还是没等到空的出粗车。偏偏这个时候,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 还有着越下越大的势头。   姜小雏想推着诸弯弯回医院拿可借用的伞,诸弯弯劝她:“别管我了,你先跑回去拿伞, 不然就抢不到了。”   姜小雏一想, 有理!于是赶紧把诸弯弯往路边安全的地方推了推, 向着医院跑去。   诸弯弯目送她跑远,又往路灯靠了靠。   斜雨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异常清晰,一丝一丝, 忽然就让人感到了凉意,她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胳膊,看着路上匆匆挡雨跑着的行人,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的孤独感越来越强烈。   诸弯弯摇了摇脑袋。   现在可没有伤怀悲的时间。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开始整理手头的线索。   根据她得到的信息,1989年10月,于牧生到蜂猴市给刘永朋投资建了个医院,在29号开车撞死了一个人。1989年10月,朴理月初去了蜂猴市,月末领着儿子又去了蜂猴市。   但这两个人的时间轴明显不对。   时间是岔开的。   于牧生的车祸是在10月29日,这绝对算是10月末了,可朴理第一次去蜂猴市是在月初,所以他前往的理由一定不是为了处理于牧生的车祸。   但于牧生的车祸,从报道来看,不出意外就是由朴理作为律师出面处理的,而这件事,只能是朴理在10月末、也就是第二次前往蜂猴市时办成的。   但是这次,他带上了自己的儿子。   去处理一个车祸案,为什么要带儿子一起?   还有,10月末是为了处理案子,那10月初去蜂猴市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里面的问题太多了,而且是事关并案中两个被害人的问题,一定要彻底查清才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弄明白当年被于牧生撞死的“本市一年轻女性”到底是谁。   诸弯弯觉得,她恐怕是要拖着这个石膏亲自往蜂猴市去一趟了,希望老诸见到自己的脚时,不要吓得跳起来。   ……   不,他肯定会吓得跳起来。   虽然总是装成一副鼓励诸弯弯多经受磨炼的样子,但每次只要她受了伤,他都要偷偷地躲起来看着她的伤口难过好久,还总以为没被她发现。   想着老诸看到石膏后会有的反应,摸着脚上新打的石膏,诸弯弯开始发起了愁。   突然,路灯的光被挡住了。   诸弯弯奇怪地向后扭头,脖子刚刚转动,后颈骤然感到炙烫,如同被火舌猛地燎到,来不及反应,一股麻木瞬间蔓延到手指。她猛地浑身抽搐一下,紧接着失去了知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诸弯弯逐渐有了意识。但她的反应十分迟钝,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找回了知觉。她能感觉到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在一起,眼睛被紧紧蒙住,看不到一丝光亮,嘴里也勒着布条,舌头被压住,发不出声音。   这种处境,让她眩晕的大脑稍微的清醒了一点。她尽量放稳呼吸,利用其它的感官去了解环境。   经历了几次颠簸,诸弯弯意识到了她正在车上,而她所能活动的空间几乎没有,只能是窄小的后备箱。   她蜷缩着身体,试图用手解开脚上的绳子,但打了石膏的右脚非常碍事,累得她后背前胸都被汗水打湿,却还是没有成功,反而因为大量的动作导致缺氧,让她眼前一阵眩晕,几度强烈地想要呕吐。   知道自己目前做不到逃脱,她干脆放松下来,闭上眼,静下心,记住道路中的一切声音、气味、颠簸……   如果是平时,诸弯弯十有八~九是能判断出身处地段的,可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意识非常地模糊,精神根本集中不起来,听到的声音也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如同水面的涟漪般一次次散开。   急躁却无力,诸弯弯只能随着颠簸,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   再次恢复意识时,诸弯弯发觉这里已经不是车内了。她坐在地上,被捆绑的双腿前伸,困在背后的手触碰了像是水泥的墙面。   没多久,有人解下了勒在她嘴里的布条,强迫性地给她喂了几口水。   诸弯弯不肯喝,被第一口水呛到,咳嗽了很长时间,但犯人却很有耐心,直到她的呼吸恢复平静,才接着喂她喝第二口。   等她安静地把水喝完,他却没有用布条再次把她的嘴勒住,仿佛不担心会有人听到呼救。   诸弯弯在听到他的脚步离开后,试着大喊呼救,但等她出声,她才发现,她拼劲全力喊出来的声音非常微弱,连她自己都只能勉强听清。   她明白为什么犯人不急于塞住她的嘴了。   现在的处境真的很不妙。   犯人的性格冷静、思考周密,对目前的情况有着十足的掌控,而她甚至还不清楚她遭到这次绑架的原因。   她的确破获了无数的案子,有些案子也的确十分危险,但那些案子都处理得干净利索,不可能有犯罪团伙的漏网之鱼。   难道是凶手亲人的报复?   就在她回忆过往案件时,突然,一个冰冷的尖锐金属扎到了她胳膊的皮肤上。   诸弯弯吓得一个激灵,不受控地抖动肩膀,但却被尖锐金属划伤了自己的胳膊。这时她才意识到,那个尖锐的金属就是针头。   这个时候做出抗拒没有任何效果,只会伤到自己、激怒犯人。诸弯弯不再动弹,默默地让凶手通过针头,把冰凉的液体慢慢注射进了自己的体内。   随后,那种晕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诸弯弯咬破舌尖都抵挡不住,只能含着满嘴弥漫开的血腥味,再次昏迷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   这次,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回神智。   但为了防止凶手看到她醒来、再次给她注射,诸弯弯只能继续装作还在昏迷中的样子。   等头脑可以思考,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犯蠢。   那么宝贵的清醒时间,她竟然用来去思考到底是谁绑架了她……   她可是因电击昏迷,又被多次注射了麻醉剂。   电击!麻醉剂!这根本不是什么以前的案子,就是现在的!就是于牧生和朴理的!   但是为什么?   冷静下来想想,刑侦总局还什么线索都没有,凶手为什么要冒险抓她一个探员?   即使抓了她又怎么样,对案子的调查还是会继续,甚至会加大力度、除非凶手认为,她对他有着威胁,必须要除掉她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她手里确实掌握着连一组同事都还不知道的最新线索,但凶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可能,凶手不可能知道……   关于1989的很多事,她也是今晚才知道,而且没有向任何人具体地提起过,连消息外泄或者有内奸的可能性都没有。   想得太入神,当凶手掐准时间再次来给她注射时,她下意识抖了抖,被凶手发现了她的伪装。   这次,凶手注射的药量明显加大,不肯给她丁点清醒的时间。   诸弯弯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诸弯弯一直处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   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醒来时,就会被凶手注射麻醉剂、在药效下继续昏睡过去。   不知道时间,分不清黑夜与白昼,偶尔会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鸣笛和男人的吆喝,但全都朦胧在耳边,听不真切。   因为药物的关系,她的思维也变得非常混乱,即使有少数清醒的时间、想要极力恢复意识,但她越努力地去想,她的头就会越疼,简直要炸开一样,折磨得她几近崩溃。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她的意识里再次有了声音,同时,她也闻到了血的味道。   耳朵里嗡嗡的快把人逼疯,冲鼻的血腥味却越发浓重。   不是她的血,是别人的。   因为强烈的眩晕,诸弯弯汗流如浆,但她还是强忍住去调整呼吸,终于,耳鸣渐渐消失,她听到了男人痛苦的、被压在嗓子中无法发出的嘶鸣。   一声一声,一声一声,那种喊叫不出的嘶鸣,随着鲜血味道的弥散,最终化为了绝望的呜咽。   诸弯弯艰难地吞咽了口水,却发现她的嘴又被布条捆住,不能出声。   药力还没散,她连根小拇指都很难动弹,只能靠听来判断目前发生的的事情。   男人痛苦的呜咽声音渐小,变成了隐忍的喘息,随后出现了身体拖拽摩擦的声响。   诸弯弯凝神去听,突然听到了一个沉重的身体间的撞击声,几乎同时,还出现了一声陌生的闷哼。   是凶手!   凶手被流血的男人袭击了!   诸弯弯屏住呼吸,听得更加专心,没有放过任何一点声音。   时间很短,这段抗争就结束了,流血的男人还是被凶手制服,拖了出去。但诸弯弯的精神却在这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   也许是被流血男人分了心,凶手并没有发觉诸弯弯的异样,离开前,他没有再给她注射麻醉剂。而也就是在刚才的那段抗争中,诸弯弯清楚地听到,凶手的刀被甩了出来,就落在离她很近的地面上!   1。   2。   3。   ……   诸弯弯在心里默数着。   当数到60秒,她还是没有听到凶手回来的脚步,她立刻翻倒在地,向着她预判的刀落位置蹭去。   她的判断很准,几乎只摸索了几次,她就摸到了那把刀。在把刀握进手里的瞬间,她的手心当即被锋利的刀锋划得鲜血淋漓。但她却根本顾不得这些。她的动作必须要快!要堤防犯人再次回来!   翻转着刀锋,她的伤口不停增加。终于调整好了角度,她用刀锋对准捆住她双手的绳子,开始反复地切割。   无数次划到了自己的胳膊和手腕,但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她早就紧张得失去了痛觉。   快一点!   再快一点!   还差一点就彻底割开,她的手腕却抽了筋。早就精疲力竭的诸弯弯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了一股力气,猛地把绳子彻底挣开!   好了……   诸弯弯喘息着告诉自己。   双手获得了自由,接下来要快点把蒙眼的布摘掉。   但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和抽筋,她的胳膊软得厉害,无论如何都举不到头顶。   诸弯弯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努力地调整了几下呼吸,然后干脆地举起刀,毫不犹豫地从耳后割开了蒙在眼镜镜上的布,随着大量断发的掉落,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亮光。   这种时候,什么疼痛,什么流血,在求生的欲望面前都不算什么。   诸弯弯握紧刀,吞回哽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是黄昏,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   光照进房间,这里完全是施工中的样子,地面墙面都只抹了水泥,门窗的位置全是空的,角落还推着几袋破损的石灰。   她认得这个地方。   这是……   是……   是……   明明就在记忆里,可她的脑子太过混乱,她就是没办法想起来。   诸弯弯咬着嘴唇,拼命地割断了捆住她双脚的绳子,又用力地强拨开了嘴里的束缚。   颤抖着,诸弯弯扶了墙想站起来,不经意侧目,她却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的一摊鲜血,上面有着两颗人的眼球,其中一颗完整着,另一颗被踩烂了。   那个男人,被摘掉了眼球吗……   诸弯弯强撑着站起来,眩晕感猛地袭来,她的耳朵里又开始嗡嗡地吵着,虚弱得每走一步都汗流浃背。   不过三步路,她的眼睛就几乎被汗水糊死,只有死死咬牙,才能维持意识。   走到血水前,诸弯弯喘了两口气,颤抖着双腿蹲下,把那颗还完整的眼球拾了起来。   接着,她张着干裂的嘴唇,又再次喘了喘,艰难地重新了起来,干涸的嗓子里顿时血腥气直冒。   但她只是把血腥气往喉咙里了咽,就继续用力站起。   一站稳,诸弯弯立刻趔趄地向出口的方向迈步,但没等她眼前的眩晕散开,她就又听到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大鼻子小姐姐]! 第74章   81   2017年8月28日, 星期一, 早上7点40,陈不周在实验室熬了两个晚上后, 拿着刚做好的药物检测报告开车回到了总局。   他翻着报告按了电梯的楼层按钮,电梯上升,挤满人的电梯内却异常的安静, 没有热闹地拍肩打招呼,没有互相问早餐吃了什么, 连小声聊八卦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每个人看到他, 都露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陈不周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直到走进法医室,他换了衣服、给诸弯弯的两条桃花鱼撒了鱼食,然后边洗手, 边问缩在椅子上的姜小雏:“局里出了什么事吗?”   从他进屋起,姜小雏就一直不敢看他。   这会儿对上他的眼睛, 她一下子就哭得稀里哗啦, 越哭越想哭, 没多久,什么话都没说她就哭到了上气不接下气。   “师哥……”   她终于能说话了,哭得倒抽一声:“都是我的错……”   姜小雏哽咽地抹着眼泪, 说得断断续续、毫无逻辑, 几乎是想起一件说一件。   “……我回来她就不见了, 手机就掉在路灯下面……”   “……周围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了,可拍到的内容都没有用……”   “……陆淼走访了附近的好多人,可大家都说没发现异常。陈组长说, 那天突然下了雨,视线很模糊,周围的人都忙着赶路。而且那里是医院门口,就算有人带走一个坐轮椅的人,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去留意……师哥……”她说着鼻头又酸起来,“他们说,从监控看,带走弯弯的就是杀死朴理和于牧生的凶手……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这两天,所有人都摆着一张严肃的脸,马不停蹄地跑来跑去,她帮不上忙,怕打扰他们也不敢把心里的惶恐说出来,再难过都只能一直憋着。直到看到陈不周回来,她才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想到是她把诸弯弯单独留在那儿害她出了事,她内疚的眼泪就根本止不住。   陈不周垂着眼睛,把还滴着水的手擦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前天,26号晚上。”姜小雏躲闪着他的目光,“陈组长说不准通知你,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他的头依旧低着:“他们还查了什么?”   “什么都查了,能查的都查了,可是就是找不到。”   ……   陈不周面无表情地把事情弄清楚,低着头转身离开,很快就走进了陈程的组长办公室。   陆淼和徐日都在,看到他进来,陆淼直接上前,伸手想安抚他,但却被他挥手甩开。   “她人呢?”   陈不周径直走到陈程面前,眼圈发红,竟然隐约地流露出了哭腔。   他紧盯着他,逼问他:“你瞒着我?她不见两天了,你瞒着我?”   陈程站起来:“你先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陈不周情绪失控地大吼,用力得脖颈青筋全都暴了出来。   “那是杀人犯!他杀了两个人了!”   他抓住陈程的领口,声嘶力竭:“诸弯弯她除了记忆力好点,她有什么能耐能逃过去!你说!你说啊!!!”   他的用力之大,使陈程衬衣的扣子都被生生扯断,塑料扣子砰地弹到地面,直到滚到桌角才停了下来。   陈程的喉结滚了好几次,才压住翻滚的情绪。   他压着嗓音:“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在查的,是弯弯失踪前最后提出的新线索,是找到她的一个关键。”   他指向门口,一字一顿:“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很忙,你要是不能帮忙,就滚出去。”   刚说完,他看到了陈不周眼眶中马上就要掉出来的泪。   陈程别开脸,冲着房间里的另两个人:“陆淼徐日!都愣着干什么?!把他拖出去!”   陈不周重重地看了他一会儿,十指缓缓松开,放了手。   他垂下眼睛,眼神极其诡异地再次瞥了他一眼,接着便撇开脸,心灰意冷地晃着朝外走。   那种做出决绝决定的眼神和失去生欲的颓败,让陈程心里猛地打了一个突突。   他反手紧捏住他的胳膊:“陈不周我告诉你,这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放弃寻找诸弯弯,没有一个人认为她救不回来。所有人都在找她,所有人都在尽力。”   他紧咬着牙根,字字切齿:“你要是想现在就去死,那黄泉路上,你就一个人走吧!”   听到陈程的话,陈不周顿时没了力气。他颓然摔坐进椅子里,垂着头两手插~进头发,很久都没有抬头。   门口等着汇报的几个人全都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   没有人见过这个样子的陈法医。他们眼中的陈不周总是冷静到冷漠,对什么事好像都不关心,即使他就生活在他们的身边,也还是让人觉得他不像生活在红尘。   但似乎,也没人见过这样的陈组长。   诸顾问的失踪,把一切隐藏在暗处、也许永不可见的情绪全都扬起了。   姜小雏站在门口,呆呆地问旁边的罗正义:“我师哥……哭了吗?“   罗正义也呆呆的,呼吸都不敢大声:“好像,是这样。”   “我以为,我师哥一定会很镇定。”姜小雏喃喃着不知道在对谁说,“他一直都很镇定,大风大浪,那么多事,他都很镇定……”   她闭上眼,合起手,鼻尖又开始发酸。   诸弯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不然,所有人,全都要疯了。   ——   这通发泄后,陈不周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甚至没有参与对诸弯弯失踪的调查,而是回到他的办公室,埋头整理着药物档案资料。连对于寻找诸弯弯的进度,他也没有在问过一次。   看他始终没离开座位,姜小雏不放心,借着倒水悄悄进房间看了他几次,但他一直在专注地做着工作,有条不紊,和平时的陈不周没有两样,甚至更加平静,更加稳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光由微曦到灼热,又渐渐黯淡消散,陈不周依旧坐在座位上,没有抬起过一次头。   时钟指向18点,房间的门突然被猛地打开,两腿发软的罗正义跑得满头大汗:“陈法医,找到了!诸顾问找到了!”   陈不周转身,手肘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保温杯,姜小雏给他倒的滚烫的热水撒了满身,水还在顺着桌沿往他的腿上滴。   但他却像是没有察觉、没有知觉一样,麻木地看着罗正义:“你说什么?”   罗正义累得口干舌燥,但还是喘息着回答:“诸顾问已经被找到了,救护车接了她,在路上都检查过了,她没事……”   他咽了咽口水,激动地用力猛点头:“她已经没事了!”   陈不周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朝外走,步伐很稳,并不快,只是无意中撞翻了立在门边的小骨头。小骨头的指头勾住了陈不周的白大褂口袋,被他拖行了一整条走廊,但陈不周始终没有发现。   姜小雏跟在后面,不敢搭话也不敢上前。看到这种场面,比看到陈不周的怒吼和流泪还让人心惊。只看是着他浑然不觉拖着小骨头向前走,姜小雏的眼睛就又酸了。   她就知道,诸弯弯出了事,师哥是不可能在这一整天都维持正常的。   幸亏诸弯弯没事,幸亏诸弯弯回来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睛都被哭肿了。   陈程下了楼,看到陈不周的样子,皱着眉用力捏住他的手臂把他拦住。   “你去哪儿?   “去医院。”   陈不周眼神都没给他,挣着要往前走。   “去医院?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放开……”   陈不周不耐烦地冲他吼:“我叫你放开!!!”   眼看两个人又要僵持地闹起来,陆淼揉了把脸:“组长,让他去看看吧。”   陈程没有松手。   “求你了,陈组长求你了,”姜小雏左右为难,急得鼻涕眼泪又一起往下流,“就让我师哥去看看吧……”她真的被这两天折磨透了,“我跟着一起去,保证不让他做傻事。”   陈程嘴唇紧抿到发白,还是妥协地叫了徐日,嘱咐了两句:“看着他。不要让他开车。”   ……   徐日答应得很好,但等他坐上驾驶座,却自己把车开得风驰电掣。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了。   等他们赶到医院,陷入昏迷的诸弯弯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做全身检查。   陈不周不能进去,就隔着玻璃站在外面,疯了一样地紧紧盯着每一台连接着诸弯弯的仪器,一次不敢眨眼,直到确认每一台仪器显示的都是正常的,他眼睛里的泪才呆呆的、一颗一颗地落了下去。   他就这样站着哭着,不肯走,不肯坐,连一次眼睛都不肯眨,但谁也不敢上去前去劝他。   陈程听完徐日的汇报电话,坐在办公桌前脱力般地扶着额头;“看他要是熬不住,就叫医生给他打两瓶葡萄糖。”   挂断电话,他发了一会儿呆,但很快又回过神,拉开抽屉。   “多久没吃饭了,胃跟烧着了一样……”他叹了口气,拉开抽屉,“一个两个的,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看到抽屉里的吃的早就在前阵子被陆淼和诸弯弯瓜分光,他只能拿了零钱出门。   结果一出门,正好在外面看到了在门后探着头晃悠的二组长。   二组长也是因为不放心诸弯弯的情况,但又落不下脸来凑到队员中间跟他们打听情况,只能趁着没人偷偷溜到陈程办公室门口,耳朵贴着门的听里面的动静。   这会儿被陈程当场抓了个正着,当然是装作偶遇扭头就走!   “老丁,”陈程也不戳穿他,笑着朝他走,还重重地揽了一下他的肩头。“你桌子上那些保健品给我也来点吧。我最近胳膊和腿的关节总响,是不是该补点钙了?”   ——   “头疼……”   诸弯弯醒过来,太阳穴跟被针扎了一样,疼得脑壳都要裂开了。   她用没扎输液针的右手按了按太阳穴,突然又觉得浑身酸痛,每个关节都酸得要命,比跑了800米的第二天还要累。   看看挂在对面的电子钟,现在已经是8月29日的凌晨3点了。她记得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帮忙抬担架的大叔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8月28的17点56分12秒,看来她是又晕了好久……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逃出来了。   就在她用刀割开了布条绳子、却因为眩晕和崴伤而难以前行时,她听到了楼外传来的人声。一大群穿着她见过的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结着伴路过这片烂尾楼。   那个瞬间,她终于想了起来,这个地方她的确来过,这里是林氏制药公司的工业园。   外面是安全的。   但她右脚打着石膏,根本没办法很快地逃到外面,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这一把,于是咬着牙把石灰袋拖到窗边,洋洒着把石灰粉拼命地倾倒下去。   也许是命该如此,下面的人很快发现了异常,一群人叫喊着冲了上来,看到她,问了几句情况,就马上叫了救护车、通知了刑侦局。   ……   “弯弯?”   病床边,姜小雏看到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你醒了吗?”   “嗯,醒了。”   诸弯弯一出声,嗓子就干疼得不得了。   她看了会儿快要哭出来的姜小雏,最后还是看向了在另一边无动于衷的陈不周:“头疼,要喝水。”   陈不周看起来心情很差,对她完全没什么好脸色。   “睡了那么久,头能不疼吗?”   他站起来往外走,没好气地训她:“就知道睡。”   诸弯弯看着他走出病房,简直想把枕头被子全砸过去!   她可是遭到了绑架、而且是两天两夜的绑架!虽说没受什么伤,手上的那点伤还是她自己弄出来的,但他多少也应该给她点关心吧?   她气鼓鼓地对姜小雏谴责陈不周:“我受了这么多伤,他连给我倒杯水都要训我!”   姜小雏哑然。   她勉强让自己笑出声:“我师哥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她说着,嗓子一梗,再也说不下去了。   无力地垂下头,姜小雏捂住眼睛。   “真的是……”   她想哭又想笑:“我真的是要被你们两个弄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123]! 第75章   82   即使姜小雏不停地为诸弯弯描述陈不周的失控, 诸弯弯还是想象不出来。尤其当她听到陈不周哭了的时候, 诸弯弯惊讶地张着嘴,怎么都合不上。   还有谁比她更熟悉陈不周?他就算遇到了再悲伤的事, 最多也就是眼圈红一红,从来都不肯让眼睛里的眼泪掉出来。而大多数的时候,是她都哭得天崩地裂了, 他却完全无动于衷,只会在旁边嫌弃地往她脸上丢卫生纸。   可这样的一个人, 却哭了。   他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哭出来的?   诸弯弯只要一想那个画面, 她自己都想哭。   等陈不周端着热水回来,诸弯弯刚才的任性劲儿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看着坐回她身边的陈不周,小声地说:“我没事, 就是睡了两天。”   眨巴着眼睛,诸弯弯说得信誓旦旦:“我连一点伤都没受呢!”   说完, 她就看到陈不周瞥向了她缠着纱布的手。   她赶紧转了转手腕, 表示这点伤很轻。   “这都是我自己划的!我自己划的还能有严重?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其实一点都不疼,我……   对不起!”   对上陈不周阴沉沉的眼神,诸弯弯嗫嚅了两声, 就赶紧认错地低下头, 不敢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 陈不周看热水晾得差不多了,才端起杯喂到她嘴边。   诸弯弯咬着杯沿,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期间一个劲儿地抬起眼,偷摸摸去瞅陈不周。   看他还是阴着张脸,她用包着厚纱布后变得圆鼓鼓的手碰了碰陈不周,“过来。”   陈不周满脸不耐烦:“老实喝你的水。”   诸弯弯又捅了捅他:“过来过来!”   陈不周看看她,叹了口气,放下水杯凑过去:“干嘛?”   诸弯弯当即起身,“啵”地一口亲到了他的眼睛。   “不要生气啦。”她举起圆鼓鼓的手,“我的记性很好,犯过一次的错,以后都不会再犯的。”   “咳咳咳咳!”   姜小雏被诸弯弯的举动惊得倒吸一口气,拼了老命把倒吸气的声音收住,却呛到了气管,憋到脸都红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咳嗽得地动山摇。   好容易咳嗽完,对上陈不周看过来的目光,她立马手贴裤缝地踮脚站起来,然后撒丫子往外溜。   不行了不行了,这两天受到的惊吓太大了……   徐日在哪儿呢?我这儿有大新闻!!!   ——   另一边,听徐日在电话里说诸弯弯醒了,脱不开身去医院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陆淼冲着电话就喊:“你跟弯弯说,杜允这个龟孙子刚刚被我们逮着了!让她安心休息去!”   “对!让诸顾问放心,有我们给她报仇!”   “绝对抓到凶手!”   “给诸顾问报仇!”   ……   治安组、信息组全都在吆喝,一群人搞得跟誓师大会似的。   吆喝完,治安组和信息组的人继续沿着诸弯弯失踪的线索找凶手,陆淼则赶去了进了审讯室。   他隔着单向玻璃看了看,见杜允发酒疯似的在里面摇头晃脑,他问一直守在这儿的罗正义:“杜允的酒还没醒吗?”   “应该是醒了,”罗正义抱着本子站起来,本子上写满了杜允进来的这段时间的表现。   他汇报:“他从1点48分睡到2点26分,醒了之后眼神就清亮了,还要了两次水。但喝完水以后,再看到有人进去,他就又开始闹了。”   “装醉?”   陆淼推门进去,冷眼瞪着他:“别装了,装了你也赖不掉,早晚都要交代。”   杜允借着酒劲儿,摆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很不满地用手指隔空戳着陆淼,嘴里含糊地骂骂咧咧:“放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再瞪我一下试试,我要去告你……”   “你他妈告去!”   陆淼突然一脚把桌子踹过去,桌沿重重地撞在杜允的腹部,痛得他呕了一声。   但陆淼的火却还是不停往上蹿:“老子要是为这个少扇你一巴掌,老子自己摘了探员的牌子滚蛋!”   如果那天杜允老实地呆在自己家里,这个案子说不定当天就破了,诸弯弯也就不会出事。   因为诸弯弯失踪而发疯的可不只有陈不周一个人,整个重案一组,整个刑侦总局,那两天两夜,就没有一个人吃过一口安稳饭!   “说!你要张皓卖出去的药,都是从哪儿来的?!”   看陆淼是真的要动手,杜允立马不敢装醉了。即使能够秋后算账,但谁愿意先挨一顿打?他捂着肚子,顿时怂得不得了。看陆淼要抬脚就冲到眼前,他扯着嗓子就喊:“是林东!林东!”   他躲着陆淼瘫倒在地上,孙子似的哭嚎着惨叫:“药都是林东给我的!我只是用我手下的人帮他卖药拿分成!”   ……   被陆淼暴力威胁着,杜允哆哆嗦嗦就把事情全交代了。   这事是从前年年底始的,林东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会制药的人,在药厂给他安排了单独的实验室。这个人很有能耐,市面上禁止的药,他都能做出来。   林东虽然很有头脑、打算做这门生意,但他当时才刚回国两年,公司内部的事都还不能说完全掌握,更别提在本地做非法卖药的勾当了,所以,他找到了杜允。两个人简直一拍即合。杜允本来就雇着张皓做些不干不净的事儿,卖违法药的渠道也好、流程也好,这帮人都熟得很。于是这条卖药的链子就这么形成了,林东供药、杜允拿药、张皓卖药,一直做了一年半都很顺利,直到2017年6月24日林东被杀,一切就都变了……   ……   “变个屁!到了现在你还敢撒谎!?”   根据杜允的交代,陆淼派人去他家取来了他的秘密账本。账本里,一单一单记录得很详细,曲主任带来的档案中的每一件事、每一种药,都能和账本里的对上。连田苗买药的记录都在。   但最关键的、朴理体内被注射的麻醉剂,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如果是在26日、他和诸弯弯去找杜允的当天他拿到了这本账本,陆淼可能还会有商有量地好好问问杜允,毕竟张皓交代的时候,也是始终不承认他卖过麻醉剂,万一真是冤枉了他们呢?   但现在已经是29日的凌晨了。在这3天里,除了诸弯弯被绑架的这件事以外,还发生了一件事:陈不周带回了一份药物化验报告。   在那份报告中,曲主任以及实验室的多位专业人士都做出了确认,表示谭笑案子中的12颗晕车药,全部都出于档案中的制药人之手,但同时,他们也肯定了海鸥市的分析,认为这些药的确是由药厂流水线制造的。   同一个人制作的,而且还是药厂流水线,说不是林东干的谁能信?可偏偏那个账本里,也没有记录这一笔。   百分百应该记在里面的都没有记,那这个账本还有什么真实性?!   杜允冤得不行:“我撒什么谎了?交易真的都在这个账本里了!真的!真的!”   “麻醉剂呢?晕车药呢?”陆淼蹲到他面前,把证据摔在他脚边,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告诉你,专家都查出来了,这些药和你账本里的,都是一个人做的!”   “药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知道?!”杜允被吓得又一阵歇斯底里,撒泼似的哭爹喊娘,“你去问林东啊!你去问做药的人啊!我他妈知道什么?!我都不知道做的人是谁,林东的嘴那么严,我把他灌醉了都问不出来!”   突然,他想到:“我见过林东和那个人打电话!你们去查林东的电话!他就在里面!”   陆淼拿到了这个线索,才抛下杜允站了起来。   他必须要承认,杜允有可能真的没有卖过麻醉剂和晕车药。他除了知道药是从林东手里来的,并不比负责卖药的张皓所知道的多多少。   如果麻醉剂和晕车药是直接从林东手里、甚至是直接从制药者手里流出去的,那不管再在杜允这里耗多少时间,都不会再有收获。   而林东已经死了。   现在,他们只能、也必须要找到制药者。   看陆淼转身离开,杜允又有了胆子,他开始嘟嘟囔囔地碎碎念着骂起林东:“……他还猫哭耗子地劝我戒毒,呸!要不是他在我车祸后给我带什么镇痛剂,害得我上瘾,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伪君子!王八蛋!要不是他死了,我……”   后面的话,陆淼就没听到了。他一关上门,就看到陈程站在单向玻璃前,估计刚才里面的事儿全都被他看见了。   陆淼心里有点虚,他嘿了两声:“组长来了啊。”   陈程不理脸上的笑嘻嘻:“等这个案子结束以后,处分停职一个月。”   陆淼脸皮厚着呢,继续嬉皮笑脸问:“带薪吗?”   陈程的好脾气也算是被这群人耗干净了。   他言简意赅:“滚!”   ……   虽然嘴里骂着让他滚,但当天下午,陈程还是把所有人都召集回了办公室。   诸弯弯在陈不周通话的时候偷听了一耳朵,但很快就被陈不周发现,赶紧装作左顾右盼地缩了回去。   但一等陈不周听着电话出门,她马上招呼姜小雏:“快,我要换衣服回局里。”   姜小雏瞪着她,露出了“你开什么玩笑 ”的惊愕。   诸弯弯振振有词道:“医生都说了,我之前虚弱就是饿的,我现在已经吃饱了。再说这两天我又没受到什么严刑拷打,就是被打了麻醉剂。”   “你有本事冲我师哥说去。”   见识过陈不周当时的样子,以后所有和诸弯弯相关的事,姜小雏可都不敢管了。   于是,接完电话的陈不周一推开房门,就看到诸弯弯冲着他,边露出渴望祈求的眼神,边抬起了她两个圆鼓鼓的爪子。   “要抱抱。”   ……   “林东的手机?”   傍晚,被陈不周推回刑侦总局,诸弯弯坐在轮椅上,仰着脸听完了陆淼的报告。   “对,”陆淼看着她用纱布裹着的胳膊和腿,觉得真是惨兮兮,“但他的通讯记录我们早就是核实过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东可能还有一个手机。”   诸弯弯说完后想了想后,语气更加肯定:“不是可能,他一定还有另一个手机!”   “我在6月17日和6月24日都和他见过面,但那两次他却拿出来了两个手机。两个手机牌子、颜色,包括手机壳都一模一样,但其中一个的左上角有磨损,另一个却没有。我以前问过杜允,但看他反应,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报告……”   旁听的罗正义突然出声。   见大家的目光看向他,他急忙掏出他已经用完的一个爆本的小本子,唰唰地翻到贴着绿色标签的一页。   “我有个猜测,”他对着本子说,“郑露在认罪后的交代中,说过她有段时间频繁地和林东在私下联系,但我后来又看了调查报告,信息组检查过了林东的手机,但我在信息组的检查表里却没有找到林东和郑露私下联系的内容。”   他说得有很急,语序上有些颠三倒四,重点到最后也没说出来,但在座的人全都听明白了 。   陈程看着他:”你是说,你也认为有第二个手机的存在,林东一直都是通过第二个手机与郑露联系?”   没等手心出汗的罗正义把汗擦掉,陈程又肯定道:“有道理。”   他直接对着罗正义说:“你去见一见郑露,把这件事弄明白。”   “我、我去吗?”   罗正义受宠若惊,被身边的同组实习生小汪使劲推了两下才想起来要站。   “叫你去就去,”陆淼咧着嘴冲他挥手,叫他赶紧的,“有消息了马上打电话啊。”   “是!罗正义面对陆淼还是更自在些,收起本子就背包跑了出去。   门关了,看着接下来没人说话,诸弯弯开了口。   “我这里有几个新的线索。”   她看了看她圆滚滚的两只手,对着陈不周比划了两下:“帮我写字。”   接着,等陈不周打开白板笔笔盖、走到白板前,她才继续说:“首先,1989年10月,朴理曾两次前往蜂猴市,第一次是在月初,他独自前往,第二次是在月末,他带上了他的儿子。而那个时间,于牧生也在蜂猴市……”   接下来,诸弯弯花了大量时间,把她所知道的、与1989年10月和蜂猴市有关的所有信息都说一遍。   陈不周跟着她的思路,快速地在白板上做着记录,一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诸弯弯的声音和大家凝重的神色。   “所以,我认为,”诸弯弯说完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除了从林东手机里找到那个神秘制药人之外,就是要查明,1989年10月在蜂猴市被于牧生的车撞死的'一本市年轻女性',到底是谁。”   “我想,她很有可能就是这起案件的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NINI]! 第76章   83   诸弯弯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有煽动力。眼看陆淼已经打算收拾行囊往蜂猴市冲了, 陈程却始终眉峰平稳,只是倾听。   见陈不周盖上笔盖, 陈程站起来,走到白板前。   “现在已知凶手采用相同手法杀害的只有于牧生和朴理两人,而1989年10月、蜂猴市很有可能是他们两人刻意隐藏的关键交集, 这件事又涉及到一条人命,作为报复的动机也很充足。”   他先是肯定了这个思路, 接着又看向思考着他话里意思的诸弯弯。   “但是弯弯, ”他指出,“查出车祸受害者的身份并不是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   他的眼神从撑着腮帮转笔玩的陈不周身上掠过,看向所有人:“即使朴理89年10月去蜂猴市的行踪很可疑, 时间上也正好和车祸能对上,但报道上的原话是'某朴姓律师', 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这个人就是朴理。像这类能够查证的信息, 我们还是要严谨一些, 去做一个查证。”   他对着陆淼:“最好能找到当年写那份报道的记者,记者的名字去问弯弯。”   陆淼下意识看向诸弯弯,诸弯弯冲他点了下头, 表示自己记得。   陈程接着说:“10月末朴理去蜂猴市带上了儿子朴谨, 89年, 朴谨大概是5、6岁……”   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陆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着跳起来。   陆淼看了一眼,把手机握到手里站起来。   “小罗的。”   他告诉了陈程一声, 然后捂着嘴接通电话,小声地“喂?”着,悄悄退出了房间。   陈程没有被影响:“……5、6岁孩子的记忆并不稳定,但如果他能记得一些,对案子帮助也会很大。还是要去问一问朴谨,看他对这件事还有没有印象。这方面我去联系。”   他说完,示意站在门口的二组探员:“把陆淼叫回来,查出什么直接说。”   正好陆淼已经打算回房间了,他举着手机:“小罗那边问完了,让他直接说?”   看到陈程点头,他点了外放。   “说吧,”他告诉电话对面的罗正义,“我们都听着呢。”   “好的,陆探员,”罗正义一本正经,“我已经问过了郑露,她承认她在杀了林东以后,带走了那个手机,然后在当晚做了销毁处理。销毁前她没有看过手机里的内容,也并不知道林东还用这个手机和谁联系过。所以我向她要了那个手机的电话号码,请通讯公司调取了号码的通话记录,发现那个号码只跟两个手机号联系过,一个就是郑露,另一个则是未实名登记的临时号。而那个临时号我也查了,明显是专门用来与林东联系的,只给林东的那个号码打过电话,在林东死后,就再也没被使用过。”   只是对着电话说,罗正义明显没有面对着一组的人时那么紧张,一段话说得有条有理,陆淼听完就乐了,“你小子可以啊,办事儿挺利索。”   ……   虽然这条线索看起来又废了,但由于陈程已经定下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所以局里的人也没觉得沮丧。   报道新闻的记者还要再找,但朴谨却是现成摆在那儿的。   打了个电话,陈程很顺利地和朴谨约了见面。朴谨说他会在下班后直接到局里来,他也的确来的很准时。   晚上21点,诸弯弯在待客的茶室见到了朴谨。   虽然是朴理的独生子,但朴谨和朴理长得并不怎么像。他的身量中等,不高不瘦,皮肤白净,客气得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偏矮发福还秃顶的朴律师。   “1989年10月,我还没过6岁生日……”   听完陈程想要见他的原因,朴谨认真地思索了很久,还是摇了头:“你提到的蜂猴市,我完全没有印象。”   “不是蜂猴市的也可以。”诸弯弯提醒,“你有没有小时候单独和父亲出行的印象?你们应该坐了很久的车,火车、客车都要坐,可能中途光换车都换了好几次。”   “好像有点印象……”   他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到话嘴边,说得却有些犹豫。   “我小时候一直记得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姐姐陪我玩。”   说出“小姐姐”这个词,朴谨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我问过我爸,但我爸总说我是记错了。可我觉得我没记错,只是时间地点都模糊掉了,我也没办法证明。但现在经你们一提,我想我见到那个小姐姐,应该就是在跟着我爸换了好多次车以后,有可能就是在你们说的蜂猴市。”   ……   突然冒出的红裙子小姐姐,让诸弯弯有点发愁。   朴谨对1989年10月这个日期也好、对蜂猴市也好,都没有印象。唯一可能和那趟旅程沾边的这个地点记忆,就只有陪他玩的红裙子小姐姐……   这可怎么查?连个着手点都没有。而且这个小姐姐到底是不是真在蜂猴市遇到的,谁也说不好。   红裙子小姐姐……   “唉。”   送走朴谨回来,陆淼也叹了口气,发愁的原因和诸弯弯完全一样。   “去哪儿给他找红衣服小姐姐去?我小时候还成天觉得地底有小地精每晚来偷我的梦呢。”   诸弯弯意外地偷看陆淼两眼。   你小时候,这么梦幻的吗?   ——   这一晚,大家的调查效率都很高。第二天一早,当年的记者就被找到了。   诸弯弯想亲自去见人,但因为她刚出了意外、行动又不便,陈程不同意她近期在熊猫市内出任务。诸弯弯想到她还没有弄清为什么会被凶手绑架、她手里的信息是怎么漏到凶手手里的,也觉得暂时待在局里比较好。   于是,她和前去见人的陆淼都戴上了即时通讯的耳机,决定通过陆淼胸前的微型摄影机,直接对着电脑观察现场的情况。   当年这个叫“魏茶书”的记者,在这28年间已经辗转来到了熊猫市,如今正在一家媒体的新闻部做主编。听到刑侦局的探员提到1989年蜂猴市的车祸,他怔怔地站了许久,打电话请了假,请陆淼到他的家里详谈。   他家就住在公司对面的小区,过条马路就到。   进了家门,换了拖鞋,魏茶书一言不发地领着陆淼进了书房,然后,他终于露出了感慨的神色。   “28年了,没想到竟然会人来查这件事。”   他请陆淼坐到书桌对面,开始回忆。   “这件事我当然还记得。毕竟那个时候,蜂猴市穷到很多人都吃不饱饭,有辆车出现、还撞死了人,在当时真的是非常大的新闻。但这件事却没有拍出什么水花,上面的人明着过来告诉了我们,车祸是场意外,双方也已经和解,我们这些报道人员不准去采访,如果有谁拍了照片,必须马上销毁,不准外流。还是我们总编力挺我,我才有机会在报纸上发了一小段。”   陆淼听他慢慢说完,问:“您有当时的现场照片?”   “没有,谁都没有。”   魏茶书沉重地摇头:“车祸的地点是在凤凰村出山的口子那里,车主撞了人,直接就叫救护车把人送去了医院。”   “凤凰村出山的口子?”   陆淼小声地疑惑了一句,他对这个地点完全没有概念。   “我知道,”诸弯弯对着耳机话筒,“让他继续说。”   陆淼马上:“您继续。”   “我们也去车祸地点附近采访过,但车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村里的人如果要到那个地方,要通过陡峭的山路,很危险,所以晚上那里根本没人,也就没有目击证人,只剩下一滩干涸的血留在地面上。”   说完,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拿出了一个牛皮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陆淼专门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让办公室里的诸弯弯也能看清。   照片里是一片土黄色的泥地,上面留着一大滩深褐色的血,还有一小段带血的轮胎印。   “血迹不对。”在旁边的徐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不是正常车祸会造成的血迹。”   陆淼在耳机里听到了徐日的话,直接开口向魏茶书要了照片。   听耳机里没有别的声音,陆淼接着问:“车祸之后呢?当地刑侦局没有进一步调查?”   “死者的家属都不追究了,谁还会往深里查?”   魏茶书叹气:“请得起律师出面,开车的人也是个有钱或有势的。那年头,蜂猴市重男轻女的观念很严重,死的还是个女孩儿,估计就是拿钱摆平了。”   他的语气太沉痛,一时间,陆淼也不好开口。   诸弯弯皱眉想了想,对着耳机:“问他死者被送去的是哪家医院。”   这件事魏茶书记得也很清楚:“是济世医院。后来我来到熊猫市,向当地人说起蜂猴市还有一家济世医院,很少有人相信。但这也不奇怪,大多数人连蜂猴市这座城市都没有听过。蜂猴市真的太小太偏僻了。”   ……   半小时后,确认了当年出面处理车祸的律师的确是朴理后,再也问不出什么的陆淼回到了办公室。   他先是把那张现场血迹的照片递给徐日,接着又把一个重重的牛皮信封丢给了诸弯弯。   诸弯弯费劲地把信封拿起来,在信封的背面,看到了用蓝色圆珠笔标记的、淡淡的一行“1989.09-1989.12”。   “魏茶书在蜂猴市一共待了不到一年,这是他在蜂猴市期间到处拍的照片,临走时塞给我,让我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陆淼解释,“我看拿一张也是拿,拿两张也是拿,就把车祸那段时间的全要过来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办公室异常的安静。徐日埋头研究那张血迹照片的怪异之处,诸弯弯则一张一张地观察魏茶书拍摄的照片。   “那个……”   “我说……”   突然,诸弯弯和徐日同时出了声。   诸弯弯:“你先说吧。”   徐日点头,把照片拿到几人中间:“照片上的痕迹确实不自然。从车轮痕迹来看,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撞击和急刹,只是开着车,直接轧了过去。”   没等诸弯弯和陆淼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他又紧接着说:“照片太模糊,也不是事故发生后立刻拍下的,很多细节都看不出来了。如果让我凭经验模拟场景,我倾向于死者当时已经躺了在地上、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而开车的人,在轧过去的时候,也很清楚这一点。”   “这不就是谋杀?!”   陆淼听明白徐日的话,惊愕地喊了出来。   诸弯弯觉得办公室里空调的风太冷,把她的心都要冻住了。   她缓了缓,压下震惊和愤怒,把她手边的照片推到了中间,声音生硬。   “红衣服小姐姐,也找到了。”   印着1989.10.26的照片的角落,年幼的朴谨蒙着左眼,右手正被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牵着。   那个小女孩,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但那半张脸,诸弯弯和徐淼都曾经见过。   那个女孩,是28年前的谭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1214luckygirl! 第77章   84   陆淼:“这是什么地方?”   诸弯弯:“济世医院门口。”   说完, 她补充:“是蜂猴市的济世医院。”   老诸的朋友圈里放了不少他在蜂猴市拍的照片, 其中就有几张在济世医院外照的。就算过了28年,医院外的景色还是没变, 相似得让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妈耶。”陆淼拿起那张照片,“我还以为朴谨说什么红裙子小姐姐是在做梦,弄了半天竟然是真的?!”   他摸摸下巴, “但是他们俩在医院门口干嘛?朴谨的眼睛受伤了?”   诸弯弯疲惫地靠在轮椅靠背上,眼神放空:“我从被绑架地点带回来一颗眼球, 你们还记得吧?”   她像背课文似的一板一眼开始说:“8月13是谭笑, 死因是中毒,她曾经做过肾移植手术。8月14或15是于牧生,被摘除了肾, 她的女儿于舒和曾经做过肺移植手术。8月24是朴理,被摘除了肺, 他的儿子1989年10月底出现在蜂猴市济世医院门口, 左眼被纱布包着。”   说完, 顿了顿,诸弯弯问陆淼,“你说, 8月28在林氏制药公司工业园的新建楼里, 那个人的眼球, 为什么会被摘掉?”   这些事件在她的大脑里非常清晰,可对只是听着的陆淼来说,这些完全是一团乱麻。   他赶紧找出纸笔。   谭笑, 换肾。   于牧生,被摘肾。   于舒和,换肺。   朴理,被摘肺。   朴谨,X。   不明男人,被摘眼球。   这么一写,这道求“X=?” 的题目,顿时变得非常简单。   “但这……是错开的呀。”   说完陆淼又觉得自己傻,不错开的话,那这规律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他从头思考:“那谭笑的死是怎么回事?下面这些,被摘除器官的于牧生和朴理,全都接受器官移植者的上一代,可谭笑就是接受器官移植的本人啊。”   诸弯弯撑着下巴沉思,双下巴嘟起来都没察觉:“这点我也解释不了,谭笑的死除了药与连环杀人案是同一个制作者外,没有其他的相似性。把一板全都下了毒的晕车药给谭笑,这是非常鲁莽的行为。时间、地点,甚至受害人,全部都不能确定。这不可能是有计划的周密作案,怎么想都是出于冲动。”   顺着她的思路,陆淼琢磨:“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啊,凶手出于冲动,通过某种方式让谭笑得到了毒~药,想毒死她。但等谭笑拿到毒~药以后,他又觉得这件事不保险,能不能毒死谭笑不好说,他自己还很有可能被抓到。所以他就决定,在没被抓到以前,要把报复的行动全面展开,于是他就跑去跟踪于牧生、跟踪朴理,把他们的生活习惯都研究透了,然后就开始动手杀人。”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边说边点头。   诸弯弯听完也觉得好有道理,本来想吼吼地给陆淼鼓会儿掌,但她看了看自己的圆爪子,最后决定挥动胳膊,在空中给陆淼比划了一颗大大的心。   兴致勃勃地比划完,她却看到陆淼朝她身后一瞟,对她露出了“你要完蛋”的示意。   动作僵硬地扭过头,诸弯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陈不周。   他凉飕飕地睨她一眼,懒懒地找了个桌子靠上,双手抱臂。   “比划什么呢,挺好看啊,给我也比一个呗。”   诸弯弯瘪着嘴把手藏到轮椅后面,急急忙忙地接着说案子:“……但、但这样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于牧生的车造成了车祸,朴理帮于牧生脱罪,凶手报复他们可以理解,那谭笑的父母做了什么?还有,”诸弯弯摸过陆淼做记录的本子,在“不明男人”上划了划,“他是谁,又做了什么?”   陆淼挠着后脑勺:“下面已经开始全力调查所有的失踪报案了,但目前还没有与眼球中提取出的dna对上的。”   诸弯弯咬了咬嘴唇:“嗯,要快点找到才行。”   与摘肾、摘肺后不处理不同,只是摘掉眼球未必就会造成立刻死亡。至少在药厂的停工新建楼里,那个男人还有抗争的力气。   但他到底是谁,又在28年前的那场谋杀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等等。我感觉我越来越糊涂了。”   陆淼一直跟着诸弯弯的思路在走,这条路走得倒是很顺畅,但周围全是迷雾重重。诸弯弯还走得特别快,他想紧跟着她,就完全没有时间去破开周围的迷雾。   跟到现在,这会儿他是真吃不消了。   他一句一句边思索边说:“我们最开始是在讨论89年10月的车祸,认为这起车祸内有隐情,很有可能是伪装成车祸的谋杀。那么根据我们的推测,凶手是为了报复造成这起车祸的凶手于牧生、以及帮助凶手脱罪的帮凶朴理,所以才杀了他们。”   这段他挺明白,理得清,没问题。   但问题是:“然后,我们为什么又开始讨论器官移植了?”   诸弯弯:Σ( ° △°|||)︴   徐日:Σ( ° △°|||)︴   竟然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   但徐日还是老实,听到提问就回答:“因为于牧生的死因是被摘肾,朴理的死因是被摘肺,还有一个不明人士被摘了眼球,目前生死不明,所以我们才要讨论器官移植。”   “对呀,这两个方面又不矛盾。”看陆淼更加迷茫,诸弯弯继续解释,“凶手与其说是为了车祸而报复,不如说是为了那场伪装成车祸的蓄意谋杀而报复。既然是谋杀,那就势必有谋杀她的理由。而如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已经用最惨烈的方式把28年前那场谋杀的理由告诉我们了。”   陈不周虽然只听了一小会儿,但听到现在,也算是听明白了。   “谭笑得到了肾,于舒和得到了肺,朴谨极大可能是得到了眼/角/膜,还有一个人,和被摘掉眼球的男人有关的人,应该也得到了某种器官。而这些器官,”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张车祸后的现场照片,“都来自这儿。”   “啊……”   陆淼恍然大悟,然后就冲着诸弯弯开始抱怨:“哇你扯那么一堆,你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完了!哎呦天哪我的脑子……”   他抱着自己的头揉了揉,又看向诸弯弯。   “你们俩这表达能力,”他特嫌弃地朝诸弯弯和徐日摆手,“真的是烂!”   徐日:???   诸弯弯:???   气死了。   她呼了两口气,决定不跟陆淼这个傻子一般见识。   “我们在这里靠猜也没有用,问问于舒和吧。”她说,“朴理当年不到6岁,记忆不清,有情可原。可1989年的于舒和已经11岁了,重要的事,总不会也忘的那么干净。”   从她对于牧生和PA电子的了如指掌来看,于牧生对她没有任何的隐瞒。现在往回想,于舒和那天那么迫切地想要拿到凶手的照片,恐怕也是想要靠自己追查,因为她已经想到除了商业竞争外,她的父亲还有一个可能会遭到杀害的理由,他在28年前,为了她,欠下了一条人命。   可她不能说。   ……   “于舒和进重症了。情况很不好,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没办法问她了。”   “余霞呢?女儿哪一年换的肺,她做母亲的总该知道吧?”   “余霞现在不在国内,没人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女儿在重症里,亲妈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舒和一直都只和于牧生亲近,跟余霞的感情其实很差。在于牧生的遗产问题上,两个人发生过很大的争执,余霞气得当场摔了门,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医院。”   ——   愁云惨淡。   愁云惨淡。   刑侦总局的两个重案组全都布满了阴云。阴云倒不是因为案子进展艰难,而是这起连环案背后牵扯出来的真相让人难以接受。   事情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仿佛已经步入了尾声。只要找到当年的受害者,后续总能发现凶手的踪迹。   陈程还要留在熊猫市坐镇,于是大手笔地把一组的其他人全都派了出去,让他们到蜂猴市后务必查出结果。   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个案子已经查了半个月,不能再拖了。于是每个人都在定下行程后去了他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前下了军令状,保证不出结果不回局!   8月30日深夜,诸弯弯一行人赶到了蜂猴市。   蜂猴市今天一直在下雨,把本来就颠簸的土路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泥泞,即使分局派到邻市机场接他们的车是辆越野,也还是好几次陷进了泥潭里,几个大男人只能穿上雨鞋跳下车,不停抹着自己刮到脸上的雨水,喊着号子一起推车。   路上苦点也就罢了,他们几个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所以即使浑身湿透了在滴水,也没人有任何的抱怨。   摩擦的出现是在他们狼狈到了分局以后。   虽然到达时间的确是深夜,虽然值夜班的是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50多岁的老探员,   但穿着刑侦局的制服,却拿着个酒瓶醉醺醺地晃悠,实在很难让诸弯弯他们接受。   “这是我们分局的老梁探员。”看总局的几位脸色不佳,开车接他们的小探员硬着头皮介绍,“他下个月底就退休了。”   意思就是这人马上就要离开了,让诸弯弯他们别在意他。   可就算别人不在意他,他却自己往别人眼前凑。   老梁顶着个发红的酒槽鼻子,走过来挨个儿地把诸弯弯几个打量了一遍,看完后还打了个酒嗝。   “我知道你们来想要查什么,”他调子古怪,笑嘻嘻的,口齿不清,浑身都散发着臭烘烘的酒气,“我给你们找过了,我们这儿1996年前的存档早就不见了!1989年?不可能有……没有……不见啦……“   “是这么回事。”   听到动静,从里面的房间又跑出一个人。   他倒是很年轻,头发毛躁炸上天,带着股酸菜泡面味,还在砸吧嘴。   好容易把嘴里那口面咽下去,他用手抹抹嘴:“接到总局的联系电话后,我们就立刻开始准备资料。但我们这里只有1996年7月以后的资料。1996年7月前的,因为分局地址的搬迁,不慎弄丢了。”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局长给我们打过电话了。”   陆淼上前交涉,“既然1989年车祸的具体资料没有了,那就找1989年本市死亡人口的登记表。我们跟当年报道新闻的记者确认过,虽然他没能记住死者的名字,具体的身份信息也没能获得,但本市、年轻、女性,这三点信息一定没有问题。”   ……   调查紧锣密鼓地展开,但工作量实在大得惊人。连诸弯弯都没想到,这里的人口登记是从2010年才开始采用了规范的电子化,在这之前的数年里,全都是用纸质记录,而且记录得排序混乱、字迹模糊、态度潦草,97年的都能和82年的混在一起。查了一段时间以后,诸弯弯觉得就算查到最后发现丢了几份,她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当地分局的人倒不都是消极怠工不愿帮忙。   除了奇怪的老梁探员外,其他都很勤劳肯干。但是他们人少活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诸弯弯亲眼看着,这个城镇几乎每过几个小时就有一起打架斗殴,当晚后半夜的帮派间持械群斗还伤到了一个探员。分局里成天闹哄哄,还有醉汉喝醉酒了闯进内间,想骚扰诸弯弯,被陈不周一把捏住,直接让他的胳膊脱了臼,疼得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缩在外面的角落再也不敢朝里面看一眼。   奔波劳累加上淋了暴雨,诸弯弯觉得自己鼻子有点堵。她偷偷从陈不周的包里找出感冒冲剂冲了,喝完又赶紧给自己灌了杯咖啡。   就这么眼睛不合地干到了天亮,她打开了小办公室的门。   张开嘴,刚想说话,诸弯弯突然鼻子一痒,接连打了一串响亮的喷嚏,把外面累瘫后打着呼噜睡着的当地探员吓起来好几个。   ……   ……   对不起tat   ……   根据一整晚的查阅,1989年10月,有23名50岁以下的女性被记录了死亡,年龄在12岁到44岁不等,其中有6人都被记录成了“意外死亡”。   但时间太久远,联系的地址和电话很多早就变更,一层一层地筛下去,一趟一趟地到处跑,即使蜂猴市的占地非常小,一天下来,范围还是只缩小到了剩三个。   其中的两个还好,就算电话地址都换了,亲人也全联系不上,但至少名字是清楚的。   问题是最后的那个。   ?丫。1975年出生。凤凰村人。   不仅没有电话住址、亲属信息空白,连姓氏都看不清。那个字看起来就像是当时做记录的人不会写这个字,所以连涂带画地修改着写了好几遍,导致28年过去就只剩下团涂黑。   诸弯弯指着那团黑,拿出去给分局里的其他人看。   “你们有谁能把这个字认出来吗?“   传阅了一波,全都摇了头。   陆淼真心觉得操蛋:“这蜂猴市怎么回事啊?虽然1989年我还没出生,但89年的案子我难道没查过吗,就没碰上过有这么多烂事的。”   “放屁!”   醉倒的老梁轰地坐起来,酒瓶倒着用瓶屁股对着陆淼。但喊完了这一句,他又嘟囔了着“那是你命好,生在了好地方”之类的梦话慢慢倒了回去了。   “你别怪他,老梁也是心里闷,他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在局里奋斗了一辈子,可这个城市却始终是老样子。”   分局的局长也是从昨天忙活到现在才得闲,胡子拉碴地叼着个烟头,向陆淼道歉。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办的案子重要,也想调些人在你们来之前就帮着多查查,可就在收到你们的消息以后,就又出了一起亲生父亲溺死女婴的案子,可是连女婴的母亲都不觉得她的丈夫做错了什么,对于生了女儿还感到十分羞愧,跪着求我们不要带走她丈夫。”   他卷起袖子,把小臂上的新抓痕给陆淼看了一眼。   “你说这蜂猴市是怎么回事?来这之前,谁能想到还会碰上这么多烂事?”   苦笑着把陆淼的话重复了一遍,局长又吸了口烟,吐出烟圈,说不上是茫然还是无奈,“这都是2017年了……”   诸弯弯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抱着保护城镇的雄心壮志,却发现城镇日复一日的在内里溃烂,一辈子下来,她肯定也郁闷得想整天喝酒了。   但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登记表上已经看不清了,再埋怨也没什么用。   她抽抽鼻子,瓮声瓮气地给大家打起:“反正已经知道这个什么丫是凤凰村的人,村子那么小,我们就进村打听打听,总有老人还记得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旧时光与远方]! 第78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非你不可]!   我也不知道我一个金牛座的为什么这么纠结[笑cry]反正就是从前天纠结到昨天,昨天纠结到今天。但评论里面的话真的很有道理,我也是把文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才做出了这个调整的决定,就让这个故事里的人清清爽爽地恋爱破案吧~!   85   研究到现在, 当年车祸的受害人总归就是这三个人里的一个了。时间紧迫, 向陈程报告后,诸弯弯一行人就决定兵分三路, 每人领队带着几个分局的人,把这三个人的情况调查清楚。   由于认识去凤凰村的路,还有点想要见老诸的私心, 于是诸弯弯主动请缨,要去凤凰村调查名字叫“丫”的女孩。   但她腿上的石膏, 确实是个大~麻烦, 而能帮她解决麻烦的人,也就只有……   “陈不周,你能陪我一起去凤凰村吗?”   陈不周冷眼看了看她在胸前比出的那颗小不丁点的心:“能推着轮椅把你推进凤凰村吗?”   诸弯弯:“你要背着我的话, 肯定能把我背进凤凰村!”   陈不周转身就走。   “等一下等一下。”诸弯弯厚着脸皮双手扯住陈不周的衣摆,然后对着他严肃地伸出一根手指, 特别大方地承诺:“你背我一个小时, 我亲你一口。”   陈不周在他伸出手指的时候还留神听了听, 等她说完,他嗤笑一声,头也不回把她的手拨开。   诸弯弯重新把拖住:“都可以商量的嘛!”   她再次有商有量地比划:“半小时亲一口, 怎么样?”   “行了。”陈不周把他转身去拿的口罩拆开, 懒懒地蹲下给诸弯弯戴上:“不带你去带谁去啊?分局里面也没几个能把路全认清的。”   接着, 他看了看诸弯弯得逞后弯起来的眼睛,隔着口罩捏住她的脸:“你要是敢把我传染病了试试。”   “……”   诸弯弯吸了吸鼻子,把口罩戴得更严了。   ——   等驱车赶到村外的山路, 诸弯弯的感冒彻底爆发了,在陈不周的背上边打喷嚏边吸鼻涕,还要在岔路前出声指路。   分局也派了几个人跟着他们帮衬,其中最活泼的就是那个头发毛躁炸上天的小泡面。   诸弯弯边晕乎乎地捏着发疼的喉咙,边听着他在后面:   “总局的人就是厉害!听说他是个法医,竟然就能背着人走这么难走的路!我一个人走都要走不动了你们快来扶我哈哈哈哈哈。”   “这个路口原来要着么拐啊?去年老钟退休前领我来这儿认了一次路,我完全记不得了哈哈哈哈哈。”   ……   要不是行动不便,诸弯弯都想亲自动手抽他了。   但比起注意那个无关紧要的小泡面,诸弯弯还是很懂事的把关心放在了背着她的陈不周身上。小泡面有句话说得倒没错,陈不周的体力也真是很厉害了,背着她把半个小时的陡峭山路走下来,竟然也只是呼吸稍微地乱了乱,有点轻喘而已。   看他走到一个山拐弯处放慢了脚步,诸弯弯赶紧狗腿地伸出手,用手背帮他擦鼻尖上的喊。   感觉自己超贴心!   o(*////▽////*)q   陈不周:“手拿开,挡我视线了。”   “……”   诸弯弯瘪瘪嘴,委屈巴巴地把手缩回来。但她在收回手的时候,还是伸出手指戳了戳陈不周的脸颊,表示“我很不满!”。   陈不周:“你手干不干净啊?不是刚擦完鼻涕就伸过来了吧?”   诸弯弯悻悻地收回手,攥成拳把每一个指头都收到手心里。   ……   安静了一会儿,等下了山路进了树林,诸弯弯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又开始锲而不舍地伸出手,在陈不周的脸上戳来戳去,并且义正严辞:“我给你赶蚊子!”   见陈不周不理他,她摘下口罩,对着他的耳朵一个劲儿的吹,边吹边“有蚊子蚊子蚊子”地说。   陈不周扭过头:“你能不能……”   诸弯弯当即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陈不周顿了顿,扭回头不说话了。于是诸弯弯超级开心地继续低着头戳着他的脸:“蚊子蚊子全走开,不准来咬陈不周。吼吼哈哈,不准来咬陈不周……”   被她这么闹腾了半条路,到了村口,陈不周才把她放下来。诸弯弯翘着腿靠在他身边,边等后面的探员出来,边用手给他捏胳膊。   捏着捏着 ,她看他不说话,就找话夸奖他:“那么多路你是怎么把我背过来的?平时也没看你锻炼啊,体力都是怎么练出的?”   “你不知道而已。   陈不周停了停,瞥她一眼:“我还有体力更好的时候。”   “……”   因为陈不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的语气一本正经,诸弯弯反而没办法接话了。   她鼓着红起来的脸,抱住他的胳膊,使劲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藏到了黑暗里,诸弯弯又开始忍不住东想西想,想了一会儿就想起了抽屉里的那两盒condom。   ……也不知道有没有保质期,回去以后还能用吗?生产日期是哪一天来着?早知道当时就再多看一眼了……   陈不周:“诸叔?”   “在哪在哪在哪?!”   诸弯弯猛地抬起头,左看右看到处看。但黑灯瞎火的,他根本就没看到附近有人。   “你又骗我!”她强有力的威胁道:“我要把感冒传染给你!”说完踮起左脚,跳着就要去亲陈不周。   陈不周扶着她的腰,看她跟只小耗子似的伸着爪子扒拉扒拉往上靠,顺便朝不远处望了一眼,压住要扬起来的唇角。   “咳咳咳。”   老诸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大晚上贴一块干什么呢?”   诸弯弯吓得手陡然一松,要不是陈不周还扶着她,她的左脚都能直接踩到地面上。   回过神,她立马气鼓鼓地瞪向陈不周!   “我早就告诉你了。”   陈不周动动嘴唇,眉头微调,眼神无辜地和她对视。   没等诸弯弯再和他争,老诸就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我老远就看着这俩人眼熟,你们这是案子办完了来这儿度假,还是……”   没说完,他就看到了跟在后面被蚊子咬的满脸包的几个小探员。   “得,”他了然了,“这是查案子查到这儿来了。我就知道我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你诸顾问亲自来接。”   诸弯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要走了吗?”   老诸看着诸弯弯抱着陈不周的胳膊,再看向她就更没了好气:“明天走。事儿都办完了,不走留在这儿过年啊?”   但毕竟也是老探员了,这时候的分寸也还有:“案子相关的事也不用跟我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案子破了再到我那儿去……等会儿,”他这才注意到诸弯弯的右脚,“诸顾问,你这脚是怎么回事?”   ……   还是被发现了tat   诸弯弯忙摆手:“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平地,咔嚓,就崴了。”   老诸叹了口气,没脸看地冲他们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也回你二祖舅公家里了。”   诸弯弯一听这就要分开,突然就有点舍不得了。   她犹豫着问:“那我们走了?”   “啊,走吧。”   “真走了?”   “走吧!”   “真的走啦?   “……”   老诸不想理她了,“陈不周!”   “哎。”陈不周马上应声。   “把她给我弄走!”说完他自己先转了身,“腻歪就腻歪呗,非跑我眼前腻歪,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他们走了,才回过头看了一眼,笑出声。   “切,两个小兔崽子。”   ——   跟老诸告别,又往前走了走,诸弯弯就一个小院门口看到了一个抽着旱烟的老爷爷。他挥着蒲扇,坐着个木头小板凳,朝向自家的院子,看着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老奶奶。   被小泡面打扰了,他也还是笑呵呵的:“28年前?28年前我家小孙子刚满一周岁!”   “瞎说什么呢?”   听到动静,老奶奶也拿着毛巾擦着手走了出来,对着诸弯弯一群人笑,“你们别听他的,听到什么都小孙子,就知道小孙子。”   诸弯弯和陈不周对视了一下,上前把要打听的事儿对老奶奶也说了一遍。   老奶奶的笑一下子变得有些勉强,她不自然地瞟了眼诸弯弯,又用毛巾擦了擦早就擦干的手。   老爷爷却还在乐呵呵地跟老奶奶斗嘴:“那28年前村里还有什么事?连个车都没有,还车祸呢。”   “你快别瞎说了!”老奶奶生气地伸手捅他,小声训他,“28年前被车撞,说的是翟大山家的翟丫!”   老爷爷“哦”地恍然大悟,转过身不敢捣乱了。   诸弯弯却是眼睛一亮。   “翟丫?”   名字能对上!   她马上问:“她家在哪儿,我想过去看看。”   ”她哪儿还有家呀?她妈生完她弟弟就死了,她爸成天就知道喝喝喝,有点钱就全拿去买酒,家里全靠丫头做牛做马地撑着。”说起宅呀,老奶奶就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她出事以后没多久,她爸就半夜喝醉了酒,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她弟弟……诶?”   老奶奶迟疑地想了想,回头问她老头子:“丫头的弟弟后来去哪儿了?”   老爷爷砸吧着旱烟皱着眉,琢磨了好久也不肯定,对着老奶奶声音挺小地说:“不是被领出去送给别人养了吗?”   接着两人就嘀嘀咕咕地开始讨论,但半天都没讨论出结果。   眼看天色漆黑,诸弯弯只能打断他们:“有没有翟丫的照片?”   “还真有一张!我孙子满月的时候照的,等我进去给你找。”老奶奶说着往里走,还边走边回头招呼诸弯弯,“你进来,没事。”   等诸弯弯和陈不周进去,她才注意到诸弯弯的行动不便,边翻着柜子边念叨:“丫头的腿脚也不好,出门只能拄着拐,但我小孙子百日那天,她还特意来给我他送了床小被子,缝得那个细致啊,就因为我以前在她妈生她弟的时候给她家送过几个红糖鸡蛋。这么好的孩子……唉……”   “找到了。你看,这就是她。”   诸弯弯接过照片,看着那个抱着婴儿的瘦削少女,慢慢皱起了眉。   凝神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她翻包拿出她手机,调出老诸发给她的那张村里的合影。   两指不断放大图片,最后停在了她妈妈右手揽着的女孩的脸上。   虽然老照片早就被磨损的看不清女孩的脸,可女孩左眉上那颗的大痣却还清楚的留在了上面,和诸弯弯手里这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哦呦,你有这张合影啊,这就是我小儿子拍的!”老奶奶凑过来,推了推她刚戴上的老花镜,笑得露出她豁了口的牙。她抬手指了指,“这就是丫头姐弟俩,都被明歌揽在怀里呢。明歌就是这个笑得最好看的,我们村儿里啊,没人不喜欢她,可是她嫁出去了……看,还有我呢,我在这儿呢,当时真年轻……”   逐渐的,诸弯弯已经顾不上去听老奶奶的话,她的耳边被各种回忆里的声音嘈杂地充满,如同风车被刮动时呼呼的转响。   ……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医院呼吸内科翟正翟大夫。”   “翟正可是我大伯最喜欢的学生,今年也就37还是38吧,拿到了医学和化学两个领域的博士。”   “翟医生,你还去药厂兼过职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姐姐就崴过脚,也是右脚。”   “你以前在蜂猴市的凤凰村住过吗?我妈妈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我在她的老照片上看到你了。”   ……   “我怎么能全忽略了……”   诸弯弯后脊发凉。   她握紧陈不周的小臂,慌乱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2017年6月25日,林氏制药公司工业园大门口,他穿着制药厂员工的蓝色制服。”   “我看到他了!” 第79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云云离别]!   觉得剧情连接不上的可以再去前两章刷新一下,我这几天一直在改[捂脸]   86   诸弯弯一直想不明白, 凶手为什么要绑架她。除了她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容易绑架外, 她自认没有什么值得被凶手特意针对的地方。但如果凶手是翟正,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对他来说,她的威胁性的确极高。   现在回忆起来,她对他竟然没有半点的防备, 不仅一点不对劲的苗头的都没看出来,而且该说的不该说的, 都毫不设防地让他听到了。   她给瘦猴打完电话他就在身后, 她和邱妩在餐厅的聊天的时候他说不准也听到了几句,她竟然还亲口问过他是不是凤凰村的人……   如果她是翟正,她也肯定要把她控制起来。   怎么就能蠢成这样?   诸弯弯拿着照片走出屋子, 懊悔自责地跟陈不周说起和翟正的初次见面。   “……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他是在药厂兼职做私活,所以才不愿意承认, 就帮着他圆谎说是我看错了, 我还觉得自己做了回好人……真是蠢到家了……”   从张皓查到杜允, 那个时候能拿到药的基本上就只能是制药相关人员。   能制药又能熟练地解剖人体摘除器官,连对麻醉剂的注射手段和有效时间都能精确掌控,范围其实已经很小了, 她明明早就从刘策那里知道, 翟正身上有着医学和化学的双博士, 怎么就没有一次往他的身上想呢?   陈不周倒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可懊悔的。   “要不是查到这一步,谁能往他身上想?凭什么怀疑他?就因为人家拿了两个博士,还是就因为他在林东的药厂出现过?哪一个都不能当证据用。”他敲了敲她手里翟丫的老照片, “这才能足够有力的去怀疑。”   他弯起单手的拇指食指,向上拉了拉诸弯弯因沮丧耷拉下去的嘴角。   “跟总局联系一下,让他们想办法把翟正的DNA和凶手的验一下就行了。这事儿姜小雏就能做,很快。”   但他话音刚落,给总局的电话都没来得及打,总局那边就主动把电话打了过来。   诸弯弯忙不迭地接通手机。电话里,陈程开门见山:“徐日和陆淼两队都分别向我做了汇报,他们负责调查的两名死者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们呢?”   “那也只能是我们这儿了。”   诸弯弯也抓紧时间,“28年前死于车祸的死者名叫翟丫,她的弟弟翟正现在是济世医院呼吸内科的主治医师,拿到过化学和医学两个领域的博士资格,而且还和林东的药厂有着私下的联系。我们在村子里没办法联网,不能查关于他的具体资料……”   “有这些就足够了,”陈程的思路和陈不周一致,“我现在带人去见一见翟正,必要时还有DNA信息可以确认。”   “陈组长!”   陈程说着刚要起身,罗正义的声音的就从门口传了出来。可能是看到陈程在打电话,他的声音放轻:“有重要情况……”   陈程手机放下,但没挂断:“说吧。”   诸弯弯侧耳听着,从罗正义很低的声音里,陆续听到了令她心紧的几个词。   等陈程再次拿起手机,她连忙问:“谁失踪了?”   “济世医院的院长,刘永朋。”陈程说着,打开手机的外放,“这件事也不能耽误,你等一等,我先把翟正的事布置下去,再和徐日、陆淼都联系一下,我们几个开个电话会议,让小罗在这儿把这件事详细地说一说。”   这边电话还连着,很快,陈程出了趟办公室,回来后又拨通了陆淼和徐日的手机,把说话的时间交给了来汇报的罗正义:“你来说。”   “是。”电话里响起了罗正义翻本子的簌簌声。   他迅速找到了记录的那页:“报案的是刘永朋的大儿子刘裕河。刘永朋喜欢清静,因此家人只有在周六的晚上才会去他的别墅和他吃顿饭,其他时间家里只有保姆在。而刘裕河由于今天从朋友那儿拿到了些海鲜,所以晚上临时开车去了刘永朋的别墅,想给他送一些吃,但到了之后却发现刘永朋不在家里。他问保姆刘永朋去了哪儿,保姆支支吾吾地只说刘永朋是出门去看朋友了,但人什么时候走的却说不出来。刘裕河给刘永朋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觉得不对劲,上楼去查了别墅的监控,结果发现刘永朋在8月28日中午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赶紧报了案。”   他翻过一页,接着说:“我们把刘家的保姆带回了局里,保姆说,刘永朋在28日中午接到一个电话后就出了门。她有在他出门前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样才好准备晚饭,但刘永朋却非常严厉地训斥她多管闲事,还说不准她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就要开除她。所以即使这几天刘永朋一直没回来,她也没敢给刘裕河他们打电话。随着周六一天天靠近,她也是越来越惴惴不安。然后她还提到,最近这段时间刘永朋一直不太对劲,不愿出门,还没收了她手里的他家门的钥匙……”   电话里,罗正义还在说话,诸弯弯头顶的天上却突然开始砸下了雨点,转瞬间雷声震天大雨倾盆而下,诸弯弯听着手机反应慢了点,就被暴雨劈头盖脸地淋得睁不开眼。要不是陈不周护着她、躬着身用后背给她遮了雨,她肯定要从里到外都被淋成落汤鸡。   匆忙急促,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一群人又跑回了老奶奶的家。老奶奶看见了,连忙把门打开,让他们赶紧进去。   但她没变成落汤鸡,她的手机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本来这段时间被她摔了好几次,这次稀里哗啦进了水,直接就闹着关了机。   看它还滴着水,诸弯弯也不敢强行开机,只能边给自己的手机甩着水,边拿陈不周的手机给总局打电话。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号突然变得格外差,诸弯弯试了好几次,但电话就是打不出去。   旁边,老奶奶看诸弯弯一个小姑娘淋得浑身滴水,赶紧领她进了里面的屋子,找了几件她女儿留下的干净旧衣服,等她换好,又烧了一大锅热水,端了一盆来给她泡脚。   诸弯弯接过盆向外看看,其他的几个小探员也都陆续都拿到了替换的衣服,几个人在外屋围着个盆,挤在一起边吃煮花生边泡脚,和老爷爷聊得热乎到不行。   陈不周也换好了衣服,看她已经收拾好了,就拿着两条毛巾走了进来,丢到她的脑袋上。   关上门,里屋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诸弯弯坐到炕上,用毛巾心疼地擦右脚打的石膏。石膏上全都是水,看起来就觉得潮乎乎,回去搞不好又要换石膏了……   一想到她不到一周就弄坏了两个石膏,诸弯弯都不好意思再去见同一个大夫tat   但不管怎么说,左脚还是好的,也要照顾一下。   擦完石膏,诸弯弯就脱了鞋,把左脚往盆里放,但脚底刚碰到水面,她就被烫得立马把脚抬起来,在半空中抖来抖去。   过了一会儿,陈不周擦完头发,看她的脚还搁在盆边不敢往里放,就搬了个马扎坐到她对面,懒懒地把脚泡进热水里。   诸弯弯看了看,伸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到他的脚背上,脚趾碰了碰盆里的热水,觉得没那么烫了,才一点点把脚浸进去。   看她手里还握着手机,陈不周后仰着活动着肩膀:“翟正的事已经传过去了,凭我哥的本事很快就能解决,你在这儿又帮不上什么忙,着急也没用。”   “我不是着急这个,”诸弯弯发愁地用她的脚趾撞了撞陈不周的脚趾,“我是想问眼球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没有。我现在觉得,那两个眼球就是刘永朋的。”   她心里急,闲不住,又往陈不周的脚上踢了点水:“魏茶书说翟丫当时被送去的是济世医院,我就觉得事情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89年10月,除了那起车祸,于牧生可还赞助了刘永朋一个医院呢。但这条线实在没有证据,我根本不敢往刘院长身上想。所以就把当年的事想成了是'为了器官伪造车祸,等翟丫被车撞死后,他们几个人想办法通过某种类似遗体捐献的途径,让自己的家人得到了器官”。但这个想法是有漏洞的,因为解释不了为什么谭笑的父母也能参与进去。但如果当年的事真的和刘院长有关,那一切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刘永朋是其中的一员,那他所提供的无外乎就是和于牧生合伙创造的第二所济世医院,医院里全套最先进的移植设备,以及他作为器官移植专家的能力。而那时候,谭笑的父亲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麻醉师,谭笑的母亲作为手术室护士,能力也十分出众。”   “主刀、麻醉师、手术护士,虽然人员很少,但却凑齐了移植手术必须的三个身份。也就是说,即使只有他们三个,他们也可以进行器官移植了。”   ……   这段分析背后的含义极其瘆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陈不周用手往诸弯弯的脚上撩了几次热水,还没起身,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诸弯弯一看是局里的号码,拿给陈不周看了一眼就接通了。   但电话里总局各组的声音全都有,每个人几乎都在扯着嗓子喊,嘈杂得要命,电流声还一直在滋滋地响。   诸弯弯连着“喂”了好几声也没人理她,她只能使劲专心地去听电话对面的声音。   “……”   “……在他家发现了大量违法药品!谭笑服用的伪造成晕车药的毒///药、朴理体内注射的麻醉剂,都找到了!”   “……不在熊猫市,不在熊猫市!”   “他开车离开熊猫市往南去了!找高速监控!”   “在找呢别催了!”   ……   ……   电话的信号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消失,时有时没有的实在听不懂了。   但大体听来,总局已经掌握了翟正的犯罪证据,开始了追捕,只要尽快抓到翟正,解救出被他绑走的人,案子也算是基本告破了。   诸弯弯松了口气,趁现在信号还没消失,给徐日、陆淼和陈程都群发了短信:   现在天太黑、雨势也太大,我们已经没办法出村了,今晚只能先在村子里找个地方过夜,明早会立刻赶回蜂猴市分局汇合!   ……   发完短信,就得找地方过夜了。老奶奶虽然很善良热情,但这里住不开他们这么多的人,还是要去投奔老诸才行。一行人收拾妥当,趁着雨变小的间隙,走到门口准备出发。   大家都在等着诸弯弯领路,她不能耽搁,但在临走前,她还是握住了老奶奶的手。   ”奶奶。”她带着点小忐忑和小自豪,“明歌是我的妈妈,我是她的女儿,我叫诸弯弯。“   认真地说完,她才回到陈不周的背上,让他背着离开了小院。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老奶奶还伸着刚刚握着她的手,这才恍惚地回过神,激动地冲着老爷爷喊:“是明歌的女儿!”   “啥?”   “那个小姑娘,是明歌的女儿!”   ……   诸弯弯趴回陈不周的肩上,眼睛有点潮。   “我没想到这多年,村里还有人记得我妈妈。”   她抱紧他的脖子:“我应该,没有给她丢脸吧?   陈不周笑了笑:“早知道我就在奶奶家里多待一会儿问一问了,我都还没见过阿姨呢。”   “对啊,你比我还小六个月,肯定没见过我妈妈。”   诸弯弯捏捏他的脸,“小弟弟。”   陈不周抬起手,头也不回就准确地拍到了她的脑门。   ……   冒着小雨,大家都走得很快,没多久就找到了二祖舅公的家。   来二祖舅公家奔丧的外地人早就走的差不多了,连二祖舅公的亲儿子都在头七后就离开了,房子留在这也不管。老诸看着觉得凄凉,就打算把二祖舅公的三七守完再走,现在一个人留在空房子里,可怜地跟个孤寡老人似的。   看到诸弯弯的脑袋探进院子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下了面条,用长筷子搅和着,无聊地唉声叹气。   诸弯弯笑嘻嘻地在陈不周背上冲他打招呼:“案子查得差不多了,陈程哥哥已经去抓人了。我们出不去又没地方住,只能来投奔你啦。”   “真是麻烦……”   老诸很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眼神发光地搓了搓手,问他们:”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们做点?”   ……   几个小探员都是能吃的年纪,又翻山越岭地跋涉了好久,这会儿见着热腾腾地饭,连话都顾不上说,每人狼吞虎咽就是一大碗,每一会儿就把一大锅的烂面条都喝光了。   老诸看他们吃饭的样子就高兴,乐颠颠地不停给他们加饭。他们几个也自觉,吃饱喝足就抢着要抹桌子刷碗。   老诸也甩手让他们去忙活,自己到里间去抱了一堆的褥子被子,放到最大的厢房,冲他们吆喝:“你们几个小子就在这屋打个地铺!”   “好嘞!”   “谢谢叔!”   “您放那我们收拾!”   ……   一群人倒是真的自来熟,把老诸哄得乐呵呵的。   但等老诸转过身面对陈不周和诸弯弯,他就不怎么乐了。   “你们两位,是分开睡,还是一起睡啊?”   虽然话是这么问,但他手里拿着的就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压根就没打算让里面的小房间住第二个人。   陈不周跟老诸没半点客气:“诸叔,您那屋还有地方没?让我跟您挤一挤呗。”   “哦,行吧。”老诸明显很满意陈不周的回答,但还是端着架子,“你过来自己搬被子。”   于是,诸弯弯就只能一个人在陌生的小房间里睡了。   到半夜都没睡着,看老诸房间的灯还没关,也不知道他们俩在屋子干什么,她没忍住,偷偷地蹦过去想看一眼,但她蹦的声音太大,没到门口就被发现了,老诸一句“我们老爷们在一块唠唠,你往里凑什么热闹?”,直接把她拒之门外。   “……”   切。   诸弯弯撇着嘴,抱着被子原路返回。   ——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老诸就敲着锅把大家叫了起来,见面就分给每人一个水煮鸡蛋。   诸弯弯睡眼惺忪地敲着蛋壳,看了着坐在餐桌前的人,问小泡面:“你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他去晨练了。”   “先叫回来把早饭吃了。一会儿我们又要赶路翻山,饿着肚子可不行。”   小泡面听完,把鸡蛋一整个塞进嘴里,拍拍屁股就出门找人了。   但过了好长时间,老诸熬的花生大米粥都盛出来了,小泡面却还是没回来。   诸弯弯觉得不对劲,刚想叫人给他打电话,他就狼狈得闯进了门,背上还背着他去寻找的巡逻的探员。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陈不周上前接过那个还不清醒的探员,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后面被电击后留下的伤痕。   他回头,眼神凝重地看向诸弯弯。   诸弯弯在屋子里看清后,心里也惊得厉害,趔趄地扶着桌子往外走。   但刚走了两步,她却猛地停了下来,紧盯着昏迷的探员,声音发紧。   “我问你们……”   “他的配枪呢?” 第80章   87   这次行动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 所以跟着诸弯弯和陈不周的五个人里, 只有身材最壮硕的小张为了以防万一配了枪。   昨晚她把案件的进展和他们说了以后,大家都放松了下来, 小张也按他往常的习惯,天不亮就早起出门跑步晨练去了。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几乎全是老人的村子里, 块头那么大的他会遭到偷袭,甚至连随身的配枪都丢了。   丢了枪, 事情的性质马上就变了。   了解了基本情况, 顾不上对小张的行为表态,诸弯弯从陈不周手里拿过手机就开始给陈程打电话。   一次两次都打不通,第三次拨号, 电话还是没有信号。   92式9毫米口径手///枪,里面那是15发子弹。不说他们几个探员都是轻装上阵、什么防护具都没戴, 就是这个村子, 里面还有上百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村民, 如果有谁受了伤,即使不是致命伤,离开村子的路这么难走, 急救措施跟不上, 也非常容易出问题, 而要是他拿着枪闯出村子到市里……   诸弯弯紧紧咬着嘴唇,拨了第四遍号,第五遍号, 第六遍号……   “陈组长!是诸顾问!联系上了!”   就在诸弯弯快要失去希望时,电话对面突然出现了罗正义欣喜若狂的声音。   陈程立刻伸出手:“快,给我。”   “弯弯,”担心信号再断,他说得语速非常快,“翟正在31日凌晨就进入了蜂猴市,在他的后车座里发现了疑似刘永朋的身影,看状态只是昏迷。我已经通知了陆淼和徐日,让他们展开全城搜查。你们抓紧时间,回分局和他们会合。”   诸弯弯越听心里越沉。   “不用全城搜查了,他不在蜂猴市里。”她努力让声音镇定,“他进到凤凰村了。今早我们丢了一把枪,92式9毫米,15发子弹全在。”   陈程只停顿了一秒:“什么时候?”   “20分钟内。”诸弯弯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一定还在凤凰村。”   “我马上安排能够调派的所有警力赶向凤凰村,在他们到达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们就原地待命,尽能力疏散村民,等大部队摸进。如果有突发状况,弯弯,指挥权我全权交给你!”   陈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有力:“你们不需要独自逮捕翟正,也不需要独自解救人质,但有一点你必须保证,你不能让翟正手里的枪,伤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电话对面的,不再是惯着他们给他们自由的陈程,而是刑侦总局重案一组的组长。   他说出的,不是商量,是命令。   诸弯弯紧张地闭上眼睛,手指微微发抖。但下一个瞬间,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坚定,神色肃然,声音字字铿锵。   “刑侦总局,诸弯弯,收到。”   这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熬着夜、喝着咖啡看资料,也不是和陆三水、小太阳到处跑着查案子,这是真正的危机。她要面对的是一个谨慎理性的凶手,他的手里拿着一支还有15颗子弹的杀伤力手///枪,而且已经被逼到了没有退路。她必须拼尽一切,阻止他的一错再错!   电话的信号再次断掉,诸弯弯收起手机,向前走了一步。   “枪声!!!”   不远处的山脚一声枪响,吓得几个探员身子后缩,面色仓皇。   “慌什么?!”   老诸再也不是昨晚那个和蔼的老头,他板着脸,腰背笔直,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那个战功赫赫的总局高级探员的模样。   他大步走到一个探员面前,双目大睁,不怒自威:“我问你,你没有接受过射击训练吗?!”   探员不由站直,大声回答:“接受过!”   “那你怕什么枪?!”老诸吼道:“你们是刑侦局的探员!刑侦局的探员,怕什么?!”   第二声枪响。   没有人再露出惊慌的表情,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来视死如归。   “不用那么紧张,”老诸转过身,没好气地板着个脸,“两枪都是向天空打的!”   诸弯弯相信老诸的判断,但她不理解翟正的用意。   “他为什么要向天鸣枪?”   她想不明白,“他在示威?或者,想引我们过去?”   村里人听到枪声,即使不躲起来,也不会往枪声响起的地方凑。   她思索着出声:“他冒险抢枪的目的不可能是放着枪玩。他已经发出了声音,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而且他手里很可能还有人质。刘永朋还没死,一直在他的手上。”   大家都沉默着,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刘永朋是谁,这里没人不知道,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也的确是把整个生命都燃烧在推进器官移植技术发展的先驱者,因为他的努力,生命得到挽救的人数不胜数。   如果因为他们几个的失误导致刘永朋作为人质时死亡,需要负责的绝不仅仅是他们站在这里的几个人,而是整个刑侦系统,所有的刑侦人员。   可现在翟正只是鸣枪,他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能贸然决定行动。如果贸然出现被他发现,很有可能刺激到他,后果更加严重。   就在诸弯弯陷入犹疑、难以抉择时,两个手牵手的四五岁小孩子连蹦带跳地走到了院子口。   大一点的姐姐口齿很清楚:“诸弯弯在吗?”   看到诸弯弯站出来,她有礼貌地没有踏进院门,只是牵着弟弟,慢慢地认真转达:“有个叔叔让我们告诉你,你不用再找他,也不用再担心,他不会再出现了。”   诸弯弯问:“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在溶洞口。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他和爷爷都进去了。”   “爷爷?”诸弯弯立刻拿出手机,调出刘永朋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我不知道……”小女孩做错事似的很为难,“那个爷爷的眼睛上缠着布。”   看诸弯弯脸色沉沉的出了神,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姐姐,你也要进那个洞吗?”   见诸弯弯没否定,她变得有些着急,“姐姐,不要去那个洞,那个洞里有吃人的妖怪,如果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诸弯弯本来心里焦灼得厉害,但听到小女孩的话,她心里的焦灼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她扶着门低头戳戳女孩的脸颊:“这话你跟那个叔叔说过吗?”   “我说过了。可是叔叔说他认识认识溶洞里的妖怪,所以不要紧。”女孩儿更加担心,“刚刚我们往这里走的时候,古爷爷走过去也想劝他不要进,但他往天上放了好几个炮,把古爷爷吓跑了。”   对上她担心的眼神,诸弯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带着刘永朋日夜兼程地冒险赶路。   托人带话表示自己已经无害,不会伤害任何无关的人。   用枪威逼所有想阻止他进入溶洞的人离开。   进入迄今为止极少有人敢进入的溶洞。   ……   从女孩儿的描述中听来,翟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带着刘永朋回到这里,安静地结束他们两个人的生命。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她,那他几乎就已经成功了。   让一个探员送小女孩和她的弟弟回家,诸弯弯转身问:“陆淼他们呢?”   探员马上给那边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但电话对面吵得厉害,陆淼只能扯着沙哑的嗓子喊:“昨晚雨太大,山口塌了,现在谁也进不来!你们再等一等,我们想办法尽……快……”   电话又断了。   天再次阴了下去,暴雨毫无预兆地再次降临,在低洼的小坑里不断荡起涟漪。   院子里的气氛沉得厉害。   安静了片刻,一个探员出声:“诸顾问,就这么过去太鲁莽了,我们还是等大部队……”   “我知道。”诸弯弯想走,但她脚上的石膏实在太碍事。   她拖着右脚走回房子,下定决心后咬着下唇看向陈不周:“石膏能拆掉吗?”   陈不周手指蜷起,低着头没有回答。   “陈不周。”   “我去拿剪刀。”   诸弯弯刚喊完他的名字,陈不周就快步从她身旁走过。   她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只看到了他紧绷的下颌。   拿着剪刀回来,陈不周一言不发地蹲在她脚前,一层一层给她拆着纱布。诸弯弯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拿起纸笔开始低头写东西,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平地上都积了一层没过脚背的雨水。   陆淼灰头土脸地从雨幕中冲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探员,每个人都被雨淋得湿透。   进屋拧了两把衣服没拧干,陆淼也没心思再拧了:“现在天气太恶劣,塌陷的山路上撑起的空间勉强只能让我们几个进来,刚进来就又塌了,雨停前后面很难再进来人了。”   跟着诸弯弯的探员没忍住:“那不就只能靠我们几个了?”   “枪足够,喷子和狙都进来了,人也都是好手。”陆淼抹了把脸,“只要能找到人和合适的瞄准点,击毙凶手的难度不大。现在的问题是凶手在溶洞里。”   “没错。”分局长的裤管不断滴着水,他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溶洞内的情况太复杂,通讯设备也基本不能使用,在洞口附近活动还好说,如果深入到洞穴内部,谁也不能保证能安全回来。我试着找到了一位曾经进过溶洞的老人,但他一听到要再度进溶洞领路就断言拒绝了,说他当年能够活着走出来,靠的完全是运气。其他的人一时间又找不到……”   “我进去过。”   诸弯弯站起来,试着走路向他们靠近。   陆淼听完就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办了!我就怕等咱们进去以后,人质得救了,咱们出不去了!”   “也不是很好办。”诸弯弯把她一直在写的本子递给他,“这是我画的溶洞内路线的大致示意图。路线虽然就是这些,但里面的环境真的非常复杂,即使我知道所有的路,也很难在里面找到他。”   她流畅而冷静地分析:“而且溶洞里传声范围很广,找他的过程非常容易传出声响被他发现。与其让他陷入因情况不明而紧张开抢的状态,倒不如我们主动引他出来,让他自己暴露自己的位置。”   陆淼听完,皱眉看着她:“你早就想好了?”   他问她,但说出的却是肯定句。   诸弯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他不知道你们已经到了村子。如果有人能够足够多的吸引到他的注意,你们就可以隐藏行踪地靠近,将他制服。   分局长点头:“这样最好,不然就算我们在得到他的位置后拿着枪冲进去,他也随时可能在被我们击毙前就先让刘永朋的脑袋中弹。但吸引他注意的人,一定是要让他觉得没有威胁、而且能长时间和他维持交流的人。”   这是目前情况下最合适的计划,陆淼不能反驳。   他问:“谁去?”   诸弯弯:“我去。”   陆淼猜到了,但他实在不能放心。   过了好久,他才妥协地把自己身上的防弹背心脱下来:”至少把防弹衣穿上。”   “我穿着这个进去,他一看就知道你们带人进了村。”诸弯弯没有伸手去接,“他很有原则,只是想复仇,只要不对他产生威胁,他不会对我用那支枪。”   陆淼眉心拧得很紧,不肯退让:“手///枪一旦上了膛,即使他不想杀人,一紧张手指也会扣动扳机!”他越说越激动,“即使你穿着防弹服都不能保证安全,你这个样子进去,谁会同意?!”   陈不周插到两人中间,话也不说,拎过陆淼手里的防弹背心就往诸弯弯身上穿。   诸弯弯一对上他,就没了刚才和陆淼对峙的底气,垂着手老实地低头站着,乖乖让他给自己穿上。   “好重。”   诸弯弯塌下肩,小声地说了一句,“太显眼了,肯定会被发现。”   陈不周没理他。   直到把防弹背心彻底扣好,他才直起身,抬起胳膊脱下了自己的T恤,直接给诸弯弯套头穿上。   他的T恤套在诸弯弯的身上显得非常大,即使她里面穿着防弹背心,也还是能穿得进去。   诸弯弯在他收回手时紧紧地抱住他,直到抱得手指发酸,再也抱不住,才慢慢放开,然后立刻转身,眼睛红通通地看向门外,不再看他。   旁边,分局长抓紧时间给所有的探员讲着接下来的计划。   雨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雨点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每一声都重得像是要把玻璃敲碎。   计划终于说完,所有人整装待发地走到门口,等待诸弯弯。   诸弯弯伸手扶住门框,抬头看了看电闪雷鸣的天。雨被风刮着,卷着树叶猛地旋到她脸上,冷得她浑身发凉。   “哎呦。”   老诸打破了这一角的沉寂。   “我老胳膊老腿儿,就不过去给你们添乱了。”   他背对着他们,弯腰捡起那片落叶,微微佝偻地向厨房走去,但走了两步,他的背又挺拔起来,声音洪亮。   “晚上回来吃饭!都来吃!给你们做个鸡汤,现在就去炖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1214luckygirl]! 第81章   88   虽然路线图研究得很透, 一进到溶洞, 探员们还是乱了手脚。   溶洞里阴暗无光,石笋、钟乳石遍布, 地势地形错综复杂又四通八达,四处的景色又都十分相仿,在其中站了一会儿, 方向感很快迷失,每一处都好像走过, 每一处也好像从未见过, 根本就无法前行。   但这些景色在诸弯弯眼里都是不同的,每一个钟乳石都有无数和其他钟乳石不同的地方,虽然和她5岁那年的景象已经千差万别, 但她依旧能从小细节中找出当年的痕迹。比如还在角落里的木茬,比如半掩在地里的铁块, 都能帮她指明方向。   所有人都和领路的诸弯弯保持着能够看到她的最远距离, 悄无声息地持着枪缓慢前进。   四十分钟过去, 行至溶洞最中心的部分,诸弯弯突然听到了刘永朋几不可闻的微弱的一声呻///吟。   她心头一颤,反身躲在石柱后, 有意地踢动了一颗小石子。石子滚动的细小声音在溶洞内极其清晰, 瞬间就惊动了缩在石柱群后的翟正。   他利落地上膛:“谁?!”   诸弯弯压住狂跳的心脏, 深吸一口气。   “是我。”   她从石柱后走出,完全暴露在翟正的面前。   这一步,她走得完全是在赌。至少现在这个瞬间, 她和后面的所有人都还没有看到翟正的身影,而翟正却能够躲在石柱后、不受威胁地用枪瞄准她。   子弹已经上了膛,这种距离,她只穿了一件防弹背心,如果他真的扣动扳机,她势必非死即伤。   一秒。   两秒。   三秒。   ……   真的到了这种地步,诸弯弯反而感受不到害怕了,只是脚底有些不受控制的发软。   突然,翟正的头从石柱后露了出来。   他的视线迅速从她的身上扫过,没有过多停留,紧接着就盯向了她的身后。   ”别找了,走这条路的只有我一个。”   看出他没有对她开枪的打算,诸弯弯不给翟正留意她身后的时间,“我来这,只是想告诉你,于舒和死了。”   这是来的路上陆淼告诉她的。   “昨天中午11点23分,于舒和在重症室被确认死亡,她是带着秘密离开的。朴理当时年纪小,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就只剩下了你和刘永朋两个。”   捕捉到翟正刹那间的失神,她立刻毫不停顿地说,“28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想告诉世人吗?如果你们也死了,那他们的罪行,他们对你姐姐所做的不可饶恕的阴谋,就会永远掩埋在地下,留下的不过是28年前一场意外的车祸!”   这段话让翟正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安静了片刻,他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猜到了一些,但很多细节却想的不是很明白。”   “你说。”   “前因我实在猜不到,但总归是因为某个原因,于牧生、朴理、刘永朋,还有谭笑的父母谭颂、贾奎,这五个人得知了你姐姐翟丫身上的器官与他们亲人的能够匹配。所以他们就合伙,设计了一个阴谋。”   诸弯弯听到身后探员窸窣的前行声,提高了声音。   “首先,刘永朋通过于牧生的赞助,把他的教学地点改成了医院,把学生送走,留下了全部的移植仪器和设备。接着,于牧生伪造了车祸,导致翟丫死亡。翟丫死后,他通过已经完全由他和刘永朋掌控的济世医院的救护车,将已经死亡的翟丫送入了医院。在麻醉师谭颂、手术护士贾奎的协助下,掌握着当时国内最优秀移植技术的刘永朋通过摘取翟丫的器官,进行了一系列也许没有任何记录的器官移植手术。”   陆淼等人终于摸到了附近,他们在翟正的盲区停下,无声地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诸弯弯强忍着没有回头,喉咙滚动了一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尽量延长与翟正的对话。   “刘济的心脏、谭笑的肾、于舒和的肺,朴理的眼角///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受移植者是他们或合谋者至亲的缘故,这几场当时在国际上都没有完全成熟的手术,都获得了惊人的成功,除了接受心脏移植的刘济没能坚持下来,其他的几个人,虽然身体始终没有好转,但都活了下来并且活到现在,如果不是器官的来源如此不堪,这件事在如今都绝对是一件轰动的大事。”她不动声色用拇指抹了抹手心的汗,“最后,这起看似完美埋藏起来的阴谋,由朴理这个律师出面,最终以意外事故、家属同意和解而结案。”   诸弯弯毫无隐瞒,把她对28年前那起事件所有的推测都说了出来。陆淼他们也终于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开始向各自的指定位置靠近。   就在诸弯弯担心周遭□□静、翟正会听到陆淼他们的动静时,翟正出了声。   他站了起来,握着枪,正对着诸弯弯。   “你果然很厉害。”   听完诸弯弯口中骇人得故事,他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语气也十分平稳,整个人变得更加冷静,更加可怕,和诸弯弯见到过的翟大夫全然不同。   他眼神冰凉:“你猜的到,都很合理,其他的,你想不到,也很正常。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出来的。”   诸弯弯克制住,只盯着翟正:“我猜漏了什么?”   “肾、肺、心脏、眼角///膜,还有一个,是肝。”   翟正脚边,刘永朋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呻///吟,翟正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身侧开了一枪:“我在说话,你听不到吗?”   刘永朋瞬间哑声。   翟正继续看回诸弯弯,无视她发白的脸色。   “我的父亲酗酒,年轻时肝早早地就被他喝坏了。他清醒时在村子外替人开货车,车主不知道他有酗酒的恶习,看他的身体总不舒服,就掏钱让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直言,以当时的医学水平,除非他能够换一个肝,否则他只能等死了。虽然酗酒无度,平时也经常以死相逼地去耍无赖,可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却害怕了。于是他开始到处打听,不久后终于让他知道,市里那两层小楼是一个医生开的学校,专门研究器官移植。他对器官移植了解得不多,只知道是要从别人那里拿一个器官换给他,而更换的器官最好是亲属的,血缘关系越亲越好。我那时候还小,他自然就盯上了我姐姐,跑到了刘永朋跟前,求他救他。”   看到诸弯弯逐渐震惊的眼神,翟正讽刺地微挑了下嘴角。   “刘永朋当年自己也在做活体肝移植的研究,但因为缺少实验对象,研究始终没有进展。听到有人愿意无条件做他的实验对象,他在他签了协议后,即刻同意为他筹备手术。于是我父亲用为姐姐体检为由,将她骗到了学校,让刘永朋检查她能够为他提供器官。可是刘永朋却发现,我姐姐的器官不仅适合我的父亲,而且和他的孙子刘济也能够成功匹配。”   这时,刘永朋又再次叫出了声。   他这次的叫声极度刺耳,是在拼尽全力地嚎叫,诸弯弯甚至能隐约地听出他翻腾挣扎又重重摔回地面的重响。   一个瞬间,她意识到,刘永朋之所以突然这样做,是因为他宁愿被翟正射杀,也不愿听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刘永朋的用意,翟正也很清楚。他轻蔑地扫了眼在地上挣扎的刘永朋,忽略他的挣扎,继续说:“肝脏或许可以试着做一做活体移植,但心脏却不可能。由于本来商量的是进行活体肝移植,所以,他假模假样地给了我父亲选择的权利,告诉了当时世界上活体肝移植的研究成绩。当我父亲一听说\\\\\\\'在1988年12月的活体肝移植手术中,受体在术后第六日就死了,反而是供体平安无事\\\\\\\'后,当即就要求采用对自己更加安全的手术,也就是尸体肝移植。为了自己能活命,他直接决定了我姐姐的生死。而他的态度也让刘永朋放了心,他开始谋划怎样才能把这件做得□□无缝。”   刘永朋听着他战兢兢隐瞒了一辈子的秘密被一句句揭露,绝望地吼了几声,声音渐低,最终变成了痛苦的哭泣呜咽。   在刘永朋的呜咽声中,翟正的声音显得更加无情。   “做为器官移植的权威,他的手里有着不少等待器官的病人的资料,经过筛选,其中于舒和、朴理、谭笑这三个人都能够接受我姐姐的器官,而且他们中的每一个对器官的需求都极度迫切。接下来,他们的计划和你推测的差不多。1989年10月,一切的准备就绪,所有和这个计划有关的人全都赶到了蜂猴市,10月28的晚上,几个大人全部集中到了村子的山口,于牧生等在他打算用来伪造车祸的车里,刘永朋、谭颂、贾奎也都在救护车里做摘除器官的准备。我父亲的任务,就是按时并掩人耳目地把我姐姐带出去,送到他们面前。但这桩计划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出了纰漏。”   诸弯弯眼尖地看到,翟正在这里掩盖情绪地垂了一下眼睛。   但他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不带感情,仿佛只是在平铺直叙地说别人的故事。   “我父亲在带走为我姐姐时遭到了她的怀疑和反抗,他一时情急,用枕头把她活活闷死了。而由于我姐姐的反抗,我父亲的脊背受到了剧烈的撞击伤,两只胳膊再也抬不起来。眼看我姐姐断气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害怕死后时间太长、尸体器官会无法使用,自己却不能把我姐姐的尸体送出去,只能独自出门,去山口找等在那里的几个人。那时候离我姐姐死去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其他人进去、再把我姐姐运出来,大量有需要的器官都只能废弃。所以,他们带着需要的工具返回,用了一分或者两分钟,摘走并保存了我姐姐全部的可用器官,随后把她剩下的尸体草草地包住带出去,胡乱地伪造成了一起车祸。”   说完这些,翟正还是很平静,他持枪的手指稳稳地扣在板机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精准地射出子弹。   陆淼他们虽然顺利地匍匐到了他的四周,仗着掩体没有被他发现,但却找不到再前进一步的时机。   必须为他们创造时机。   诸弯弯顶着枪口的压力,问翟正:“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有些是我父亲喝醉以后告诉我的,有些是我从刘永朋嘴里逼问出来的,有些是我亲眼见到的……”他呼吸慢了一拍,“从他闷死我姐姐前,我就被姐姐塞在了箱子里。每次他喝醉打人,她都是这么保护我,把我藏起来,不让我被他找到。我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打完了,就完了,所以就抱着头躲在里面。等他走了,我爬出来,去叫姐姐,才发现她已经不会动了。”他说着,眼神渐渐失焦,“我在她身边坐着,坐了好久,听到屋外有动静,又躲回了箱子,亲眼看着他们把我姐姐当成垃圾一样,一刀一刀飞快地在她身上剖着,摘掉他们需要的器官,然后把不再被需要的她随意地卷一卷,带出去。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解剖一个人,只需要一两分钟。”   他抬起眼,又再次恢复了清明。   “在姐姐车祸地死讯传出,弄明白很多事以后,我就在他走山路时跟在他的身后,把他推下去了,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死因。”   他盯住诸弯弯,质问她:“你问我想不想让世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我问你,这个真相,允许被世人知道吗?”   他压抑着翻腾的悲哀:于牧生、刘永朋、朴理,这些人的罪行,真的能被揭露吗?真的能允许被揭露吗?”   在他情绪波动的这段时间,陆淼已经趁机绕到了他的身后,躲在一颗大石头后面,□□也已经到位架好,马上就要到了决定成败的瞬间。   诸弯弯的心提到了喉咙口。   必须再说点什么……   只要再说几句就行……   可她因为翟正的话,脑子混乱得如同一团浆糊。   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反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绝望。   诸弯弯只能逃避:“这件事,你没有告诉过别人吗?求助、求援,从来都没有想过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连自己也会毁掉的方式……”   “你以为我没有吗?我试过了。我姐姐第一年忌日的那天,我逃了回来,给她上坟。在坟前,还有一个人。她问我我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她不相信她会在那种时候出现在山口被车撞到,因为我姐姐那个时候,走路已经必须靠着拐杖了,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晚上走出村子。然后,她说,她的丈夫是总局很厉害的探员,一定可以帮我。”   说出这些话,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屈辱,“我当时无比地信任她,除了她,我谁也不信,我一个字都不敢漏,把所有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第二天她就走了,我也走了,开始每天每天等着看他们受到该受到的惩罚,每天每天相信着她对我的承诺。可是二十几年了,我什么都没有等到,也再也没有见过她。这种愚蠢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90年10月29?”   一个瞬间,诸弯弯忘掉了她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她的浑身都被战栗感充满,仿佛看不到对准着她的枪口,趔趄地向前晃了晃,紧紧盯着翟正,声音发颤:“她那时候已经怀孕快8个月了,但固执地一定要回村子,却在还不到约定去接她的时间就独自一个人昼夜兼程地赶回家。”   她红着眼睛逼问他:“她怎么了?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不知道,她做探员的丈夫,临时被调去参与一场紧急的救援行动,无法和外界联系!你凭什么怨她?凭什么觉得她背叛了你?!”   翟正的神色今天第一次露出了动摇,他举的枪口一点点偏歪。   这时,诸弯弯看到了向他靠近的陆淼。   “我叫诸弯弯。”   她和陆淼保持着同样的步伐,迎着翟正的枪口,一步步向前。   “我是诸邹平和戚明歌的女儿。”   “1991年1月21日,我妈妈在生我时生产大出血,至死都没有见到她的丈夫。”   翟正面露惊色,仓皇地不敢面对诸弯弯。   “我今年26岁了,从来都没见过我的妈妈。即使全世界都欠了你,我不欠,我妈妈也不欠,是你欠我,欠我们!”   “上!!!”   陆淼猛地一扑撞倒翟正,瞬间缴到了他的枪卸弹踢开,其他埋伏在周围的探员也在同时一拥而上,压住翟正把他彻底制服。   翟正没有反抗,只是在他们的压制下使劲地仰起脸,直直地看着诸弯弯。   诸弯弯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在他的面前哭。   这时,陈不周摘掉头盔,大步走到诸弯弯身边,一把把她按进怀里,她的脸埋在他胸口,不想去看正在被陆淼押起的翟正。剩余几人抬起了陷入昏迷的刘永朋,陆续从她身边经过。   过了一会儿,诸弯弯红着眼睛抬起头。她心里难受得厉害,有很多想说的话,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很想哭,但只有眼前模糊,泪水却一滴都流不出来。   “弯弯……”   陆淼挠着头,没脸地不好意思看她。   “那个,迷路了。”   “……”   诸弯弯忽然失笑。   她揉揉眼睛,向后看,所有人都停在原地,扭着头在等她。   明明只是想安静地哭一会儿,竟然被所有人围观了……   她嗖嗖地脱掉陈不周的T恤和防弹背心,爬到陈不周的背上,捂着脸谁都不看地伸手指路。   “诸顾问。”   当诸弯弯从翟正身边走过时,翟正突然出了声。   陈不周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把他丢在了身后。   但翟正的声音还是慢慢传到了诸弯弯耳朵里。   “……你知道回到这里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场景是什么吗?是我6岁那年,我姐姐背着父亲,一瘸一拐去山里捡了一个周的柴,到城里帮我换了一本旧的新华字典,她自豪地对着那个不屑于用正眼看她的城里人说,我弟弟很聪明,以后一定能成为医生,救很多很多人。在她的心里,她始终认为,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   ……   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诸弯弯在陈不周的背上,被他慢悠悠地背回了二祖舅公的家。   雨后的空气全都是青草的味道,好闻得让人怎么都吸不够。   家里,看到诸弯弯和陈不周到家,老诸心虚地端起锅就要往外跑,诸弯弯指挥着陈不周拦住了他,抢过锅一看,食盐放成了糖,鸡毛还没拔干净,一锅鸡汤做的一团糟。   还说要炖一锅鸡汤给所有人喝呢……   诸弯弯吸吸发酸的鼻子,黏糊糊地抱住老诸。   老诸嘴上嫌弃地说着“干什么干什么?多大的人了,还抱什么抱?”,但却始终没有推开怀里的女儿。   这时,院门前传来了很轻的走路声。之前帮翟正送口信的小女孩正一个人站在门口,犹豫着敲不敲门。   看到诸弯弯出来,她从小口袋里掏出被折得很小的几张钞票:“这是刚才那个叔叔给我的,他让我给自己买一双新的鞋。但我想给我弟弟换身新衣服,他个子长得很快,旧衣服马上就不能穿了,可我又怕叔叔知道了会生气……我不知道叔叔在哪儿,姐姐你能帮我问问他吗?”   诸弯弯看了看女孩儿脚上那双小得大拇脚趾已经顶出形状的布鞋,无声地垂了一会儿眼睛。   ”他不会生气的,他只是……会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感谢好久都没感谢的赞助商大佬们~   上章的沙发小天使 是[xyzTzyx]! 第82章 小结局   尾声   2017年10月9日, 星期一, 距离抓获翟正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长假结束, 诸弯弯也要大清早爬起来上班了。   十月一到,天气骤冷,诸弯弯一起床就套上了她的小黄鸭珊瑚绒睡衣, 去厕所挤好牙膏,边刷牙边去门口拿报纸。   十几分钟后, 她撸了一把小橘花的毛, 背着包匆匆跑出门,顺便提着垃圾丢到小区门口的垃圾车上。   垃圾袋弹到其他的垃圾上,束起来的扎口微微松开, 最上面塞着的她今早刚看完的报纸鼓了出来,露出两行大字标题:   医学泰斗刘永朋出院, 医院称其受惊中风, 不能自理   医学界纷纷发声, 强烈要求凶手受到惩罚   陈不周的破吉普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等她坐上副驾驶,他插上钥匙, 依旧发动了三次才把车启动。   拐到路口, 他停车弯腰给她系安全带, 她趁机啾地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陈不周扭头看她,她立马伸出两个小爪子:“早饭。”   看陈不周没动,诸弯弯抱住他的腰, 晃呀晃,陈不周把她的手拍掉,从后座拎过来一个早餐袋子。   诸弯弯摸着被他拍掉的手鼓了鼓脸,过了一会儿,她吃完红豆馅饼外面的皮,把露出满满红豆馅的一角送到陈不周嘴边。   陈不周正看着后面倒车,感觉诸弯弯送了吃的到嘴边,张开嘴就咬了一口。   ……   ……   他抿着嘴回过头。   诸弯弯:略略略。   ……   车开到总局前,还是诸弯弯先下车,陈不周去停车。   往里走着,诸弯弯正好看到罗正义抱着他的本子闷头狂奔。看到诸弯弯,罗正义也一个急刹车地停下来,站直大声问好。   这时,诸弯弯看到他手中的本子里贴着好多做书签用的窄条即时贴,有一张黄色的即时贴上写着“翟正”两个字。   “我可以看看吗?”她指了指他手里的本子。   罗正义听了,连忙手忙脚乱把本子递给她。   在那天以后,诸弯弯再也没有见过翟正。   28年前的事无论真假,时间过去太久、证据也都湮灭,早就不能追查了。而那天她说出的”你欠我们”的话,也只是情急中的脱口而出,她妈妈的死跟翟正无关,跟所有人都无关。   种种莫名的内疚,让她总是不想再面对翟正。所以她告诉自己,就和面对往常的那些案子一样,把抓住凶手当作是结束就好,不用去关心他们杀人的原由,即使他们有漫天的苦衷,也不能抵消他们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可明知道这些,在看到和翟正相关的消息时,她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翻看着笔记,在翟正的供词中,他跟林东的合作始于2015年年中。两人是在一次业界峰会上遇到的,后续相谈数次,几度试探,林东最终主动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对翟正这种聪明人来说,Triazolam的制作也好,新型麻醉剂的研发也好,这些灰色地带的小打小闹的收入,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真正想要借助林东做的,是毒,是能够伪装成正常药品混进于舒和、朴理、谭笑这些人口中的毒。   但逐渐地,经过一次又一次暗中的试验,他发现这种方式并不能如他所愿。他开始陷入思考,开始寻找新的报复手段。   但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怎么做,6月24日,林东死了。   林东一死,翟正的研发必须停止。   等待了一段时间,在林东案子的一切尘埃落定后,7月8日,翟正带着他从林氏制药厂的实验室里做出的最后一批药,躲着监控和人群,打算回到家将药处理,但却在中途接到了刘裕河的电话,要他立即赶回医院。   无奈,他只能带着那些非法的药物回到医院,有条不紊地把医院里的事物处理完,他才再次驱车离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车路过医院外一个老式居民区时,差点撞到了失魂落魄过马路的谭笑。   在这一行记录中,罗正义圈起了“失魂落魄”四个字,用一个小箭头拉到备注栏,写上了“谭笑再遇贺雨晴”。   险些相撞后,谭笑认出是翟正,问他能不能载她一段路。由于两人多年前在医院是老相识,路上自然而然说起了医院的一些同事和往事,不经意间,谭笑提起了她父母曾经在济世医院做麻醉师和护士的事。   谭笑对谭颂和贾奎毫不掩饰的怀念与自豪,激起了翟正对姐姐惨死的哀恸。   正巧这时,虚弱的谭笑出现了晕车的症状,而就在翟正的手边,有他近期新制作出的伪装成晕车药的毒///药,一颗药里山///奈///钾的含量就足以致命。   几乎是热血上头,翟正把那板药递给了谭笑。   虽然谭笑没有当场服用,但她还是把药带走了。   鲁莽过后、冷静下来,谭笑早就联系不上,这件事已成定局。   翟正把这当成了命中注定的报复的开始,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开始跟踪于牧生和朴理,周密地准备工具、计划时间、寻找抛尸路线,并最终在得知谭笑死讯后,对绑到眼前却始终没有下手的于牧生亮出了刀……   诸弯弯翻过几页她很清楚的案情叙述,迅速地看到了最后。   为了能更全面地记录这个案子,罗正义把一系列和翟正犯下的罪行相关联的案子也都附在了后面,“林东案”、“崔嘉案”、甚至是远在海龟岛发生的“贺雨晴、刘政案”,每一个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最后,他还用彩色笔在每个案子的旁边依次做了总结。   林东案:可笑的爱情   崔嘉案“可笑的友情   贺雨晴案:可笑的恩情   连环案:可笑的亲情   诸弯弯合上本子。   还真是这么回事。   ……   上了电梯回到一组办公室,诸弯弯见到了好久不见的陆淼。   他黑得跟刚从非洲回来似的,连头皮的颜色都深了。   上个月翟正案子结束后,他就被陈程处分停职了,反正没事做,他干脆去了蜂猴市刑侦分局做义工,跟即将退休的老梁组成了治安小分队,把一群成天闹事的不良少年管得服服贴贴,谁家敢虐待家里女孩,那群不良少年就会第一时间闻风而至,把他们教训一顿。据说效果斐然。   陆淼见到诸弯弯,把嘴里的肉夹馍咽下去,抬手打了招呼,然后问:“陈不周回来了?”   “昨晚刚回来。”诸弯弯把包放在椅子上,转身去倒水,“跟你一样,都是案子一结束就走了,假期放完才回来。”   “跟我能一样吗?”陆淼大口吃着肉夹馍,“他是跟着他爸做全国交流指导去了!你不知道这阵子有多少体系里的朋友跟我打听他,尤其是女的,托了三四层的关系找到我要他的电话,我现在连电话都不敢接了……”   “早上好。”   徐日抱着姜小雏给他做的草莓卷,用手肘推开门回来,外面的嘈杂声一下子灌进来。   “早啊。”陆淼把最后一口肉夹馍吞下,把油纸袋子丢进垃圾桶,转身问徐日:“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徐日关上门:“6月那批实习生的实习期结束了,现在在公布去留。”   诸弯弯吹着冒着气的热水:“二组今年几个名额啊?”   陆淼啧啧道:“能有几个,还不就一个。毕竟也是总局的重案组。”   他问徐日:”谁留下了?”   诸弯弯也看向了徐日。   徐日:”汪曲泽。”   诸弯弯实在意外:“罗正义呢?”   “被分配到朱鹮市分局了。”   朱鹮市虽然也不错,但是……   诸弯弯忽然想起罗正义怀里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   “这人是怎么选的?把罗正义给踢了,留了那个啥也不会还不知道学的小汪?”   陆淼倒是完全没觉奇怪。   他拍拍她的肩:“那个啥也不会还不知道学的小汪,是汪副局的亲侄子。”   ……   ……   诸弯弯放下水杯:“我有个想法。”   陆淼看着她,心领神会地慢慢挑起眉头:“正巧,我也有个想法。”   达成共识,两个人一起看向徐日。   徐日:“……嗯!”   3小时后。   徐日对着电脑写研究论文,写几分钟,就伸手摸一摸姜小雏藏在草莓卷盒子下面的周末电影票。   诸弯弯在角落的床垫上和陈不周一起摆弄小骨头,觉得冷,又用毛毯把她和小骨头的腿骨都盖起来,然后窝到陈不周怀里。   陆淼在屋里来回踱着对着电话喊:“你一大老爷们要陈不周电话干啥?妹妹?啥妹妹啊?我上次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女朋友的时候,你可是告诉我你身边未婚的就剩个老阿姨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程拿着手机走进来。   站在他后面的,是满眼泪花的罗正义。   他站姿笔直地稍息立正做了一整套,最后抬起手:“实习探员罗正义,前来重案一组报道!”   ……   ……   徐日把电影票小心地叠起来放进钱夹。   诸弯弯用毛毯把陈不周和小骨头一起包了起来。   陆淼冲着电话“我什么时候说我一定要36D的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不记着,我十年前说的话你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陈程:“第六大道黄晶小区5栋604发生一起碎尸案,现在出发。”   四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诸弯弯拉着陈不周率先跑了出去,和门口的罗正义挥了挥手。   陈程把手机举到耳边,边回应着对面的催促,边在路过罗正义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到了。”   陆淼咧着嘴跟在后面,拍了一把他的背:“别紧张,没说你就一定能待在这儿,还才三个月实习期的第一天呢!”   最后,徐日握了握他的手,憋出一句:“加油。”   ……   姜小雏从外面回来,正好在总局门口看到一群熟悉的人跑出去。   她逮住落在后面奋力追的罗正义:“你们这是去干嘛?”   “我……我们……”   罗正义攥紧了手心,挺直腰板,“去破案!”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几次推翻修改,最后拍板定了这章这样的结局。比起单一走感情线、以结婚生子做结局,还是回归到最初想要挑战的“群戏”结局最合适,至于诸弯弯和陈不周两人的故事,可能会通过几个小番外来展现。   第一次写剧情向的故事,花的时间精力都比预想的多太多,但我自己还是觉得很满足。其中肯定还是有很多不能深究的bug存在,如果大家发现,不管什么时候,都尽可以帮我挑出来,能修正的我一定会修正。   最后,还是感谢所有看到最后的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新浪微博名也还是【作者许姑娘】,有新的动态都会在上面通知。 第83章   番外   由于案子牵扯, 诸弯弯和陈不周在十月中旬到了鲈鱼市,但他们前脚刚起飞,后脚, 总局的小太阳就发现了破案的关键性证据, 于是诸弯弯和陈不周只能半夜坐在机场,边吃泡面边看着外面倾盆的大雨。   本来是打算直接去鲈鱼市分局的, 但现在案子都破了,分局当然不会再派人来接他们, 最近一班的飞机还要6点才起飞, T3机场的Sleep Box还是满的, 虽然后来陈程好心地来了电话说让他们在鲈鱼市休个周末再回来,但外面雨大成这样、一露头就会被淋得湿透,靠他们自己出门找旅店还是非常困难。   陈不周吃着泡面翻出手机, 对着一个号码锲而不舍地打了五遍后,把泡面里的肉块叉到诸弯弯碗里:“有车了。”   1点58分,齐星河戴着口罩出现在机场里,羽绒服里面穿的还是睡衣。诸弯弯和陈不周一人拿着一根火腿肠,一滴雨没沾到就顺利离开了机场。   到底是本地人, 齐星河一路熟门熟路, 导航都没用就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然后特别大方地去前台刷卡, 要了一间大床房。   ……   o(*////▽////*)q   没想到齐星河也是这么套路的人!   齐星河丢下房卡就开车回家了, 诸弯弯拖着她的小箱子跟在陈不周后面,等他打开房间门, 探着脑袋往里看。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也很干净,就是没什么生气,有点冷,打开空调也还要等一会儿才暖和。诸弯弯搓了搓手,又打开了卫生间,然后立马震惊了。   浴室全都是高级货!   猫脚浴缸!   浮雕壁画!   一整排名牌香薰蜡烛!   诸弯弯脱掉袜子换上酒店的拖鞋,就扑进了卫生间,   热气打开,热水放出,蜡烛一个一个点燃,最后把做成樱花瓣的小泡泡浴球噗通噗通地丢进热水里。   准备做完,诸弯弯脱掉衣服钻进浴缸,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   ……   陈不周在外面敲门:“你多久出来?”   诸弯弯:“干嘛?”   “我要上厕所。”   ”……”   诸弯弯才不想因为陈不周的这种原因从舒舒服服的浴缸里爬出来,蜡烛都才刚开始烧,香味还没散开呢!   她把浴缸周围的帘子拉死,又用沐浴球的泡泡把自己完整的堆起来,只露出鼻子尖。   拍一拍泡泡,看泡泡忽地散开又立马聚起来,诸弯弯觉得很安全了,于是扭头对外面说:“我没关门,你要进就进吧!”   陈不周倒也不是真的想上厕所,他只是听到诸弯弯在里面哐当哗啦还打喷嚏有点不放心而已。   一开门,屋子里的热气就扑面而来,一瞬间蒸得眼前都模糊了。   他反手把门关上,蹲在浴缸外面,撩开一点帘子,往里探头:“你干嘛呢?”   诸弯弯伸出胳膊就想把他赶走,但胳膊一离开水面,她的脖颈肩头全都赤~裸地露了出来。   为了方便泡澡,她在进到浴缸前就把头发全都扎到了头顶,整片白嫩的后颈本来就露着,再加上滑腻光洁的肩头和小片的前胸也浮出了水面,让她不自在地立刻又想要钻回泡沫里躲起来。   但陈不周根本就没被她推开。他懒懒地伸出手,连缩回手的机会都没给她,就单手把她想用来推开自己的胳膊制住了。接着,他微微起身,把黏在她后颈上的一根的头发捏了下来。   陈不周碰着她的手指并不凉,也没用一丁点力气,但却让诸弯弯打了一个激灵,也不管会不会露,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猛地拉上了浴帘。   等陈不周没了动静,诸弯弯才松了一口气,在水里蜷缩着抱住并起来的双腿,呼呼地把嘴边的泡泡不断吹开。   但她还是好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被蜡烛熏到,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完全地烫了起来,连脚趾都不自觉地在浴缸底蹭来蹭去。   只是被碰了一下而已……   陈不周看起来什么反应都没有……   为什么只有我自己在紧张……   “我说,”陈不周突然打破了沉寂,他敲了敲浴缸,“我们多久没一起洗澡了?”   诸弯弯脑子慢了一拍:“二十……四年?”   二十四年前,也就是她两岁多的时候,整条街停了水,家长就把他们带去澡堂洗澡。   本来说好的老诸带陈程和陈不周去男澡堂,隋阿姨带她去女澡堂。但洗到一半,陈不周就用毛巾捂着小鸡鸡被送到了女澡堂。   据说他因为老诸的粗心大意吃尽了苦头,先是被一堆男人的毛腿撞来撞去,失去了老诸的踪影,又由于雾气太重、身高差太大,找遍了整个男澡堂才在大池子里找到了还没意识到他不见的老诸,最后因为个子矮,差点在老诸泡着的大池子里失足呛死……   当时诸弯弯看他浑身都被烫得通红,又思及这全都是老诸的错,心里内疚感upupup的,握着陈不周的手把他牵到角落,就开始特别小心地捧着他的脸帮他呼呼。   不过,陈不周早就不记得了。   这件事还是后来陈不周长大了点,隋阿姨当趣谈告诉陈不周的。   她贴着靠近陈不周那边的浴缸壁,看着前方,歪头朝向他,轻声问:“你现在不怕热水烫了?”   陈不周轻笑地靠着浴缸,在浴缸底下铺着的垫脚地毯上坐下了。   他曲起一条长腿搭着胳膊:“前几年诸叔在熊猫市的时候,我经常和他去澡堂的大池子里泡澡。每次叫你,你都懒得去,当然不知道。”   “去了也不知道啊,女澡堂又没有大池子,只有一排一排的淋浴喷头和桑拿间。每次就光听你们形容,我根本就想象不到。”   她鼓着脸抱怨着从帘子里面伸出手,把他的手拖进帘子,一直拉到浴缸的进水口,砰地打开最高水温的水阀:“比这个还烫吗?”   陈不周的手背溅到热水,顿时红了一片。诸弯弯吓了一跳,连忙又调到冷水,一个劲儿地冲,但红着的地方却更红了。   诸弯弯又沮丧又内疚,捧着陈不周的手,呼呼地小口吹着气。   “我那时候,你也是这么帮我吹的?”   陈不周抬着帘子,看着她,“我妈跟我说过,说你当时心疼我心疼得不得了,捧着我的脸不停地吹气都快亲上去了。”   屁呢。   “阿姨才不会那么说呢,肯定是老诸学隋阿姨的话还添油加醋……”   诸弯弯说着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认真地,亲了一下。   等她亲完,陈不周反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诸弯弯仰着脸让他挠,手一下一下地拨着水,也不说话。   蜡烛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挠着挠着,陈不周的慢慢动作变慢,手指贴着她的下巴停下,拉开浴帘,从后面抱住了她。   诸弯弯垂着眼睛,碰了碰他的手:“这样不难受吗?”   隔着那么厚的浴缸壁抱着她……   “我衣服还没脱,湿了怎么办?”   真的是……   诸弯弯弯了弯嘴角,耐心地帮他把衬衣的袖扣一个一个解开。   因为手指上沾着水,要解开这几个扣子,她很是费了一会儿功夫。   但陈不周什么都没说,耐心地等她一点点把袖子扣子全解开,才抽回手臂,起身解衬衣的扣子。   这时候,诸弯弯趁机勾过大浴巾,在水里把自己能包多少包多少!   但这也没什么用……   “往前。”陈不周捏了捏她的脖子,等她往前坐了坐,就顺着浴缸壁滑坐进了浴缸,然后很顺手地就把她又拉回了怀里,亲了亲她的脖子。   不能拨水!   不能拨水!   诸弯弯赶紧把泡沫全都抱回来,而陈不周的手已经沿着浴巾的边缘慢慢下滑,没进了被泡沫覆的水面。   诸弯弯捞泡沫的手伸到一半,顿了顿,蜷缩着手指垂到了水里。   她微微往后靠了靠,贴向了陈不周的胸膛。   一切都被花果味道的泡沫遮掩。   散开的浴巾飘在水面,飘了好久,诸弯弯觉得水有点凉了,就碰了碰陈不周,叫他把她带出去。   但陈不周没抱她。   他自己迈出浴缸,简单地冲了冲水,“我去买点东西。”   几乎是瞬间,诸弯弯就意识到了他要买什么。   “不用也可以啊。”   这个时候走开的话,后面根本就没办法继续了啊。   “陈不周?”   他没回答。   她隐约有过感觉。   在海龟岛的旅店时,晚上明明可以,但他却有意克制地背对着她。在牦牛市是,回家以后也是……   可能是她有点敏感,但她是真的觉得没关系,她过了年就27岁了,即使现在就有了孩子也不算早。   “你怕我怀孕?”   对视的一个眼神,诸弯弯就明白了。   他怕。   这算什么……   鼻尖一酸,她闹脾气地划到浴缸的另一边,表示跟他势不两立。   即使感觉到过了一小会儿陈不周就妥协地回到了浴缸里,她还是扭着脸,要和他划清界限。   僵持了一会儿,水快凉了,陈不周放进了新的热水。   听到声音,诸弯弯偷偷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壮着胆子,照着陈不周的膝盖踹了一下。   但她的脚还没碰到陈不周,脚踝就被他握住了。   她干脆恶狠狠地往他的脸上泼了两把水。   可他只是握着她的脚,紧握着不放手,   脸垂着,落在阴影里。明亮的光照下,只能看到他睫毛上隐约的水迹。   看他这样子,诸弯弯一下子就凶不起来了。   陈不周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是和以前一样,闷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叹了口气,她划着水回去,跟只大熊娃娃一样,挤到他怀里,用手牢牢地抱住他。   “你是怎么想的?”   她碰碰他的脸,“你不能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你都不知道我摸清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花了多少功夫。”   她想了想,歪着头:“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陈不周抿了好久嘴唇,最后动了动唇:“不喜欢。”   “但总还是要有的呀。”   诸弯弯更发愁了,“我妈妈在我这个年龄……”   她的妈妈……   ……不会吧?   这个猜想,诸弯弯都觉得好想笑。   “陈不周,你不会是……”   看到陈不周发红的眼底,她猛地咬住嘴唇,再也笑不出来。   “你好傻啊。”   她仰着头,捧着他的脸,“医学上的事,你比我清楚的多吧,我的血没有凝血功能障碍,其他的,像胎盘滞留呀、宫缩乏力呀、宫颈裂伤呀,那都是谁也不能提前确定的事儿……”   怎么感觉越说越危险、说的她自己都有点紧张了。   她赶紧慌慌张张地找补:“再说,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至少以熊猫市几家大医院的医疗水平来说,就算真的遇到了这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也不可能在那么多医生护士的眼皮底下危及到生命。”   感觉他真的快要哭了,诸弯弯捏着陈不周的脸,一个劲儿地哄他:“我要是流了很多的血,你就帮我输血。我们的血型都是一样的,你可以救我呀……”   但她还没自顾自地慌张完,陈不周忽然把她紧紧地箍进了怀里。   他极其用力,头发和脸上的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她的肩头后背,有的水珠冰凉,有的水珠滚烫。   “诸弯弯。”他喊她。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   “我很爱你。”   “……”   “你一定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他的手指抓紧,但声音还是很沉着很冷静。   “……”   “你答应我。”   “……”   “你答应我。”   “你别害怕。”   诸弯弯打断他固执的问话。   这个时刻,她反而充满了豪情和勇气。   她伸出手,使劲使劲地,给了陈不周一个最大的拥抱。   “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护自己,让自己又健康又安全,然后一直一直陪着你。”   “真的,我发誓。”   “你看你看,我都竖起手指头了。”   “你看呀……”   陈不周叹了口气,松开手指,揉揉她的头发。   “到什么时候?”   “嗯……”   诸弯弯皱着眉思索了一下。   “宇宙终结?”   她觉得这个回答不错,自我肯定地点了下头,又目光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就是宇宙终结!” 本书由 执手温酒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