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初夏妖娆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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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代表，脑子有坑
作者：吗塔


文案
又丑又冷女学神×最清纯的小霸王
叶成章可不是一般的小霸王，不抽烟不喝酒，不调戏小姑娘，也不学习，文明清纯，阳光灿烂。
秦今秦可不是一般的女学神，又丑又冷，看谁都是傻X，日常懒得理人.jpg
然后两人分到一个班，还坐了同桌？（群众表示：他是走后门的
再然后，零分叶成章强行上位要做课代表？（群众表示：他脑子有坑
后来就传闻，叶成章痴恋丑学神苦追不得……（叶成章提刀赶来：敢说我们小花丑我弄死你啊啊啊啊

食用指南：
A.男主才是搞笑担当、清纯担当、幼稚担当。
B.好看的，真的好看的，不信你试试（汪的一声哭出来
C.1v1，1v1，1v1，重要的事说三遍！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叶成章；秦今秦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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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八月三十一，双城一高报到日。
　　一高建校得早，据说前身还是国民党教育部特设的中学。
　　那时双城还是个弹丸小地，这些年倒是迅速发展起来了，高楼大厦林立，就连一高附近都竖起了好几个商业大厦，把它围在中间，愣是形成了个市中心。
　　坊间传言，前些年，有个地产商看中了这块地皮，开价十几个亿，政府都没敢松口：一高是市里的门面，像衡水中学之于衡水，黄冈高中之于黄冈——那是你一个小商人能垂涎得了的么？
　　这可便宜了一高的学生。
　　单说学校所在的这条街，叫文化路，就是双城数一数二的夜市小吃街。
　　一到晚自习，那边班主任往讲台上一坐，这边就开始吆喝：“章鱼小丸子，买四送一买四送一……正宗山东大煎饼……夏天必吃炒酸奶……酸辣粉酸辣粉……烤面面面筋筋了诶诶诶诶诶诶……”
　　……面筋家喇叭还总坏。
　　所以一高的学生晚上一般不犯困，只犯馋。
　　大概是每天口水咽得太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生的脑回路发育，导致一高有了高升学率之外的另一个特点——
　　盛产奇葩。
　　亚里士多德说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奇葩有文化。
　　这会儿，最有文化的奇葩，江湖人称一高学神的秦今秦刚到校门口。
　　她昨晚看纪录片看了个通宵，刚上车就睡着了。
　　被妈妈叫醒后，眯瞪两秒，然后揉了揉惺惺忪忪的小眼睛，拿过腿上的近视镜戴上。
　　许是镜片太脏，她皱着眉头又拿下来，扯起校服下摆胡乱抹了抹。
　　秦云看她这邋里邋遢的样子，无语凝噎：
　　她本人，肤白貌美气质佳，偏偏脑子还好使，一路读到了博士，又在追求者中挑了个最看得过去的男博士秦远山结婚。
　　本以为两人能繁殖个倾国倾城绝顶聪明的后代出来，可谁知竟生出个反基因的小怪物。
　　……如果这小娃娃是从她老公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他一定是背着自己跟人乱搞了。
　　可，这小货确实是自己生的。
　　她叹了口气，满腔愁绪地伸手拉住小怪物的书包带。
　　秦今秦正要开车门，被亲妈这一拽，停下了动作，僵僵回过头来：“怎么了？”
　　“昨晚跟你说的事，记住了吗？”
　　“哦”，她点头：“知道。”
　　“不光知道”，秦云重复了一遍：“不要对本本太冷淡，要多帮助他学习。待会儿你们先认识一下，中午我和阿姨来接你们一起吃饭。”
　　秦今秦默着张脸，不吭声，明显是不太乐意。
　　不乐意认识他，不乐意帮他学习，更不乐意一起吃饭。
　　秦云伸手揉揉小怪物有点自来卷的齐耳短发，温柔地哄她：“宝贝儿，妈妈以后会告诉你原因的，好不好？”
　　小怪物别别扭扭地躲开她的手：“我下车了。”
　　双城一高的惯例是高二开学分文理，分班安排表用大红纸写着，贴在图书馆门前。
　　秦今秦路过时，正有一大堆人围着看，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14班，就也没打算过去看，只淡淡地望了一眼。
　　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伙儿男生正聚着堆儿吞烟吐雾。
　　面朝这边的男生嘴里叼着烟，正倚着树干站着，穿了件条纹短袖和蓝色牛仔裤，长腿长手，皮肤白皙。
　　可不就是妈妈刚才说的本本，叶成章么。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脚步不停，脑子里自动弹出两个字：傻逼。
　　他们倒没什么过节，属于只知道有对方这么个人的关系。
　　除了秦今秦看谁都是傻逼外，两人还有一个奇妙的交集：都是一高之“花”：
　　前班主任有感于秦今秦的学神气场，赞叹地称她为一高的“高岭之花”。
　　话传到了叶成章老师那儿，他正被这小混子每次交白卷的大义凛然气得哭笑不得，张口就说：
　　“如果人秦今秦是高岭之花，你就是腌臢！腌臢堆里长出的霸王花！”
　　刚悄悄被人骂了傻逼的腌臢之花叶成章，还是很不与人同流合污的，他看分班安排旁聚着的人太多，就站在树荫下等着人群散去。
　　倒没抽烟，只虚虚地把烟含在嘴里——他总觉得燃着的香烟味道呛人得很。
　　可这个理由太娘炮了，不符合自己一高小霸王的人设，不好意思给人知道。
　　况且这么多人在呢，大庭广众的，不叼根烟，简直是，像什么样子。
　　他一下一下地咬着过滤嘴，边百无聊赖地听狐朋狗友插科打诨。
　　“本本，报完到去明仕捣台球不？”一旁的许晨吐出一口烟气，问他。
　　他还没回答，汪洋就立刻骂：“操，明仕是你家，就你最爱它，去了一个暑假还没去够。”
　　“不不不，许晨爱的可不是明仕，是明仕里的小溪姐”，张明接道：“你没看他那眼睛，每次黏人家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去你妈的”，许晨踢他。
　　叶成章往分班安排处看了一眼，见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拿下烟，装模作样地往附近的垃圾桶盖上辗转摁了几下，扯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大河，以后你就叫许大河。”
　　说罢，长腿一抬，朝分班表走了过去。
　　其他人忙掐了烟跟上，汪洋边走边挤眉弄眼地唱起来：“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你大爷啊”，许晨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扯着嗓子又问了一遍：“待会儿去不去啊本本？”
　　“不去，有饭——”
　　剩下的一个“局”字卡在嘴里。
　　他站在分班表前，愣成了个傻逼。
　　——理科14班，叶成章。
　　跟上来的人往上一瞅，也傻住了。
　　诡异的安静。
　　14班是什么地方。
　　一高最牛逼的火箭班，双城火箭班中的超级火箭班。
　　14班每年按成绩选出60个人，据说高考时，其中升重本的有四十多个，就是平时在班里吊车尾的，也都能考进一本。
　　这六十个闪着荣耀之光的名字，写在红纸上，每排6个，共十排。
　　最下方的空白处，孤零零地躺着“叶成章”三个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搞了特殊似的。
　　……本儿哥这加塞加的，可真是……欲`仙欲死啊。
　　许晨在心里感叹。
　　他清了清嗓子：“本本，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叶成章没跟他贫，“操”了一声，闷闷不乐地往教学楼走。
　　许晨见他真不高兴了，搭上他的肩膀：“没关系，别垂头丧气的呀，分到14班不代表你就堕落了。”
　　“对啊”，汪洋附和道：“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再说了，英雄不问出处，刘邦以前还是卖烧饼的呢。”
　　“卖烧饼的是武大郎，你个智障。”
　　“那刘邦卖什么？”汪洋睁着无知的大眼睛反问。
　　叶成章终于忍不住了，凉凉开口：“卖脑子的，你要不要去买一个？”
　　理科教学楼共五层，14班就在第三层的正中间位置，方圆五里都散发着保护动物的气息。
　　大概是被分到重点班的打击太大，叶成章看到座次表上自己与秦今秦的名字写在一起时，也没了更大的反应。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他目光逡巡一圈，在倒数第一排的位置找到了目标物：
　　杆一样细瘦的女生，套着夏季校服，乱糟糟的短发，鼻梁上架着啤酒瓶底一般厚的近视眼镜，正低头认真在纸上写写划划。
　　还没正式开学就学习，还穿个鬼的校服。
　　真不愧是高岭之花，勤勤恳恳感人肺腑。
　　他腹谤了一句，然后发现自己有点心跳加速：他与学霸这种生物向来气场不合，这一下就要面对60只，简直是孤身猛闯龙潭虎穴。
　　叶成章深呼吸：加油，本本，你是最吊的！
　　他迈腿进了教室。
　　躁动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女生们虽然两耳不怎么闻窗外事，但到底是少女心性，对这位貌美如花的年级小混混还是有些粉色幻想。
　　男生们就比较简单粗暴了：就他那个位数的成绩，能进这个班，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走了后门攀了关系。
　　学校也真明目张胆。
　　当事人仿佛没察觉到气氛变动，吊儿郎当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坐在内侧的秦今秦正往本子上写昨晚片子的观看心得。
　　她挂着耳机，没听到响动，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不好闻，但也不算难闻。
　　接着，这味道忽然靠近了过来。
　　她猛地转头，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剑眉，星目，薄嘴唇。
　　瞳仁漆黑清亮，映出个满脸戒备的自己。
　　眼睛双得并不明显，只在眼尾处有两道浅浅的痕迹，像是春风吹过湖面，漾起的微小波浪。
　　秦今秦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见她回过头来，叶成章鼻翼又轻轻动了一下，才弯着嘴角开口：“秦小花，你身上怎么有股……小奶娃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小天使们知不知道霸王花的梗hhhh，以前和朋友经常说这个
看文愉快，有建议可以随便提啦。

　　☆、第 2 章

　　叶成章发誓，他纯属好奇，绝没有耍流氓的意思。
　　他是谁，清纯的本，文明的本，与外面那些抽烟喝酒泡妹儿的小混混可不一样。
　　可这话脱口而出后，周围瞬间凝固的空气……是怎么回事。
　　他挑挑眉，把身子往后一撤，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对面的秦今秦却回答了，一板一眼：“你身上怎么有小屎娃的味道。”
　　“噗嗤”一声，是前座没忍住笑。
　　叶成章直接忽视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反击，注意力跑偏到另一点上，他玩味地笑了，声音低了下来：“娃娃音？”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施施然进了教室，身材板正，头发黑中掺白，嘴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教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男人往讲台上一站，环视四周，声音肃然：“同学们好，我叫刘建民，刚从上届高三下来，以后就是大家的班主任了。”
　　说完后，看着噤若寒蝉的学生们，忽然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来：“别一个个这么严肃嘛，大家以后要相处两年呢。来，先来给我起个外号吧，你们的师兄师姐有叫我老刘的、刘变态的，你们选哪个？”
　　大家异口同声：“刘变态！”
　　“好！那就老刘吧！”
　　嘘声一片。
　　“啪”的一声，老刘拿教学尺摔了下讲桌，他冷着张脸，方才的嬉笑全无痕迹：“你们都知道14班是个什么地方，以后成了我老刘手下的兵，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吗？”
　　十几岁的小孩子被他这喜怒不定的样子给搞得摸不着头脑，没敢应声，过了半天，才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来：“好好学习……”
　　“错！是无条件服从命令！重复一遍，以后要怎么样？”
　　“无条件服从命令！”
　　“好好好”，老刘对这整齐划一的回复很满意，又憨笑起来：“大家也都看到了，今年咱们班有个特殊的地方，有61个人。”
　　全班齐刷刷地看向最后一排的某人。
　　叶成章从刚才起就在跑神，心道这是什么鬼畜风格，传销窝点么。
　　哪知忽然成为了焦点，他不明所以地与看向传销大师，大师与他对视一眼，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猝不及防“啪”地又摔了下讲桌。
　　叶成章一个激灵：操，吓老子一跳。
　　老刘从他身上挪开目光，接着恐吓青少年：“我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但进了14班的门，你们就是一家人，必须给我团结友爱，懂了吗！”
　　“懂！”
　　“必须怎么样？”
　　“团结友爱！”
　　老刘对自己的调`教结果十分满意，看了看教室后墙上的时钟，点了个人名：“宋飞，你做班长，找几个男生去一楼领书吧。”
　　敢情这座位还是按身高排的，倒数第二排的宋飞应声起立，选了几个相熟的男生就要出门。
　　“等等”，老刘叫住他们，指了指叶成章：“你也一起去，那么大个子呢，别光想着偷懒。”
　　叶成章错愕地抬头，碰到宋飞蔑视的眼神。
　　许晨和汪洋分在19班，也在等着领课本的队伍中，看到叶成章下楼，忙凑过来询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找事？”
　　叶成章摇摇头，眼睛闪闪发亮：“我跟秦小花坐同桌。”
　　“谁？”
　　叶成章神秘莫测地微笑。
　　还是汪洋发应快，他神色有些奇怪：“不会是秦今秦吧？”
　　叶成章噙着笑扫他一眼，默认了。
　　许晨试图把秦今秦那张乏善可陈的脸与“小花”这两个字眼联系到一起，起了身鸡皮疙瘩：“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叶成章白了他一眼，兀自回想着秦今秦不带感情又奶味十足的声音，简直像个……系统出错的小机器人。
　　他痴汉样地回味了会儿，没忍住：“小花竟然是娃娃音。”
　　“卧槽”，许晨被他这语气激地抱住了胳膊：“你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叶成章看着远处，笑得意味深长：“我萌娃娃音，血萌。”
　　汪洋的表情更奇怪了，正欲言又止之际，叶成章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清咳一声，走到一旁接起来：“妈，怎么了？”
　　那头的楚晓晓有些忐忑：“本本，你进班了吗？”
　　“进了，14班。”
　　“对不起啊，妈妈没提前告诉你”，楚晓晓哪是没告诉，压根不敢先说，万一这任性惯了的儿子直接不去学校了可怎么办。
　　没想到叶成章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怒气：“这有什么呀，没关系。”
　　楚晓晓摸不准自己儿子这是什么反应，又试探着问：“见到秦今秦同学了吗？”
　　“见了”，叶成章脑子一转：“你说中午要和朋友一起吃饭，不会就是和秦小……秦同学一起吧？”
　　“对”，楚晓晓解释道：“我和秦同学的妈妈是在茶艺班认识的，想让她帮……”
　　“妈！楚女士！你永远十八！”叶成章荡漾的脑袋只听进一个“对”字。
　　秦今秦听完老刘的就职演说，困意就上来了，她趴在胳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醒过来，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一高报到只认个班级发个书，明天才正式上课。
　　她伸了个懒腰，去摸自己放在窗台上的眼镜：没摸着。
　　窗台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她皱起了眉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
　　眼镜确实是放在这里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她与同学向来没什么互动，所以不存在谁开玩笑地拿着换了地方的可能性。
　　掉到地上了？可这个地方不会被人碰到，也没刮那么大的风啊。
　　她心烦地揉揉眼睛，弯腰看地板。
　　没看着眼镜儿，倒是发现上午新发的课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脚边的书箱中。
　　嗯？
　　她睡意还未完全消散的脑子里弹出个大大的问号，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人：不会是坐在旁边的那个傻逼吧？
　　那个傻逼进门时，看到秦今秦还趴在桌上，脸朝向内侧。
　　哟，还没睡醒呢。
　　他心道，伸长了胳膊，越过她，把擦洗过的眼镜放回原处。
　　无意间一低头，对上双睁着的眼睛。
　　“卧槽”，他吓了一哆嗦：“秦小花你干嘛！”
　　秦今秦细小的眼睛眨了眨，一个字一个字的：“你干嘛。”
　　过去一年，叶成章偶尔在路上与她碰面。
　　她从来都独自一人，瘦得没有丝毫美感，个子又高，整个人像根一吹就倒的长麻杆。
　　平日里又总戴着最普通的近视镜，走路时高高昂着头，疏离又冷漠。
　　用许晨的话说，是“既不可远观，也不可亵玩”。
　　可这时，她眼神清澈，厚重的短刘海斜向一侧，露出额头上睡觉时压出的红色印子。
　　温软又柔和，似乎没有任何攻击与防备力。
　　叶成章的心像被猫挠了一下，觉得自己又被萌出一脸血。
　　他眼神飘了飘，欲盖弥彰：“啊，你眼镜也太脏了，真是的，一个小姑娘……操！眼镜！”
　　他扒着窗台往下看。
　　秦今秦直起身，忍不住骂出了声：“傻逼。”
　　叶成章的两条胳膊撑在窗台上，她从中间冒出个头来，短蓬头发上清淡的洗发水香味就萦在叶成章鼻端。
　　某人情不自禁深嗅了一口，然后老脸一红：“我去捡。”
　　十五分钟后，秦云与楚晓晓女士，等到了一脸嫌弃的自家女儿，神色不自然的自家儿子，还有……一只眼镜的尸体。
　　叶成章有了媳妇忘了娘，顾不上与亲妈打招呼，三步两步地跨到秦云跟前：“阿姨，我摔坏了秦今秦的眼镜，吃过饭我带她买个新的。”
　　秦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伙子，真棒，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她边走过去开后座的车门边说：“她那个眼镜也太丑了，我一直想给她换个。现在的小女孩不都流行戴圆框的，边边很细的那种。”
　　叶成章狗腿似的小跑过去：“我来”，先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又拉开后座，再跑到另一边拉开副驾的，嘴里还不忘附和着未来的丈母娘：“对，秦今秦一定特适合戴那种。”
　　楚晓晓被自己儿子这疯样子惊呆了，明明早上出门时还拽得像二大爷，一上午的功夫，是中了哪门子邪？
　　疯儿子回头笑得十分礼貌体贴：“妈，快上车。小花，上车。”

　　☆、第 3 章

　　吃饭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是家新开的烤肉店。
　　四人上了二楼，找了个包间坐下。
　　席间，叶成章又是主动拉板凳，又是忙着添茶倒水，攒了十几年的马屁，终于得了个发挥的时机，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却收到了条短信。
　　是汪洋：“许晨又跟人打起来了！”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刚要开口，就听楚晓晓道：“不准去。”
　　“妈，我朋友……”
　　“还有没有礼貌了？”楚晓晓语调高了起来：“阿姨与今秦都在这儿坐着，你那群狐朋狗友能有什么事？”
　　秦云见她情绪不对，忙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没关系，小孩子嘛。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俩这也认识了。”
　　她转向叶成章：“有急事吗？”
　　叶成章“嗯”了一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阿姨。”
　　“没事”，她又安慰楚晓晓：“孩子有事，就让他先去吧，嗯？”
　　楚晓晓长吁了口气，低下头，拿大拇指按摩着太阳穴：“走吧走吧。”
　　“那我走了”，叶成章起身，又补充道：“妈，你别忘了秦今秦的眼镜。”
　　被点到名字的小人儿放下筷子，看着他走出了包间，然后敏锐地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儿。
　　她踟蹰了会儿：“我去卫生间。”
　　秦今秦近视四百多度，虽然不至于到“睁眼瞎”的程度，却也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事物的轮廓。
　　偏偏这家店卫生间的男女标志又不太显眼，她站在门口犯了下难，索性等着看出来的人是什么性别。
　　……没想到最先走出来的是叶成章。
　　黑的短发，白的脸庞，条纹短袖。
　　他洗完手，抽了张纸巾，晃到她面前，应该是笑了：“小花，等我呢？”
　　秦今秦皱眉。
　　叶成章拿纸一根根擦干了修长的手指，然后轻巧把纸团成一团，回身往垃圾桶里丢了过去。
　　他说：“明天见。”
　　秦今秦从卫生间出来后，鬼使神差地眯着眼睛去看垃圾桶：
　　根本没丢中，傻逼。
　　她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回包厢，正要推门，却听到里面传出轻微的啜泣声。
　　她停下动作。
　　过了一会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这几天真是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了。”
　　“哎”，妈妈的声音：“你也别太难为自己了。”
　　“几十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我想都不敢想。”
　　“真的要离吗？”
　　“离，我爱叶强，但不是没有底线。只是本本的事，麻烦你了。万一以后和叶强撕破脸……我给不了他什么，好歹得让他有个靠谱的前途。”
　　“这麻烦什么呀，况且，我家小怪物越长越孤僻，我还正担心呢。看本本阳光开朗的，说不定还能改变改变她。”
　　饭店与明仕只隔了两条街，叶成章在秦今秦面前装完淡定后，出门就撒丫子狂奔，十分钟跑到了地方。
　　明仕算是个“青少年活动中心”，老板十分会做生意，一楼冷饮店，二楼台球厅，三楼游戏加麻将，四楼五楼是网吧。
　　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满足你的所有需求。
　　叶成章顾不上喘口气，从步梯跑上了二楼。一进门就看到烟雾缭绕的大厅里，角落处堆了两拨人。
　　打头的是挂了彩的许晨和位毫发无伤的金链大哥。
　　大概已经厮杀过一轮，目前正呈战略相持阶段，两人正用眼神能量波斗法。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其中，一个衣着清凉眉目姣好的姑娘甚是抢眼，她懒懒地靠在最近的台球桌上，正旁若无人地嗑瓜子。
　　果然，又是因为她。
　　叶成章叹了口气，冲汪洋招了招手：“又怎么了？”
　　汪洋溜着边儿小跑过来，解疑答惑：“手脚不干净，摸了小溪姐的手。”
　　“这许大河管得可真是比居委会大妈都宽，明仕不给他发钱真亏他了”，叶成章恼道：“我看宋溪每次自己都没所谓，他他妈就……”
　　两句话的功夫，那边又动开手了。
　　金链大哥一个扫堂腿，许晨动作敏捷地跳开，嘴里还挑衅：“我操`你妈。”
　　大哥不甘示弱：“小兔崽子嘴是真脏”，又一个劈脸掌风，许晨再躲：“比不过你嘴臭。”
　　叶成章：……
　　他问汪洋：“给宋老板打过电话了吗？”
　　“宋老板说他懒得管了，让我们注意着点，别损坏了他财物就行。”
　　可不是懒得管了么，自从宋溪回来之后，许晨一个月平均要打十场，简直成了个固定卖艺节目，拿绳围起来都能收观看费了。
　　眼看许晨快避不开了，叶成章活动了下手腕，跟汪洋示意：“上。”
　　上到一半……
　　响起来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差不多得了”。
　　是嗑完了瓜子的宋溪，她说完后，两只手对着拍了一下，抚掉掌心中的碎屑。
　　然后上前走到两拨人中间，安抚地拉过许晨的手，跟金链大哥道歉：“我这弟弟不懂事，冲撞哥哥了，您看您也把他的小脸打开了花，要不今天就这么算了？”
　　大哥显然是个识时务的俊杰，给台阶就下：“只要妹妹给我留个微信号……”
　　“留你大爷！”小脸开花的许晨豪气依然万丈。
　　叶成章与汪洋抚额。
　　宋溪三言两语打发了那群人，把许晨牵到他们面前：“领回去吧。”
　　许晨执拗：“我不走。”
　　“嗬”，宋溪笑，媚眼如丝：“那你还想做什么呀，许小少？”
　　“我不小！”
　　宋溪乐了：“哪儿不小啊？”
　　许晨脸红到了耳朵根。
　　“好了，快回去吧，我这收拾收拾还要做生意呢，以后你们开学了，就尽量别过来了。”
　　“那我给你打电话你别不接”，许晨像个讨不到糖的巨婴。
　　……然后巨婴就被叶成章和汪洋一左一右地拖了出去。
　　夏末，天气依旧炎热，偶尔还有不知疲倦的蝉鸣声传来。
　　好在一高绿化得好，校园内多是树荫。
　　三人进了校园，提着一提冰镇啤酒，沿着凉荫地儿进了田径场。
　　还没正式上课，但校园里已经充斥了开学的气息。
　　住宿的学生穿梭在商店与宿舍之间，购置着生活用品。
　　篮球场上有几队男生吵吵嚷嚷地打着篮球。
　　他们坐到操场边的看台上，沉默着闷了几瓶啤酒。
　　叶成章望着远处若有所思，然后问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许大河，你怎么就那么迷宋溪？”
　　大河“咕咚咕咚”灌着酒，不爱搭理他。
　　好半晌，才哑着嗓子反问：“你们没喜欢过人？”
　　“别逗了”，叶成章笑起来：“猪是怎么跑的我也见过不少，从来没听说过有你这样的，喜欢上人姑娘后，非把自己变成杂耍猴儿的。”
　　说到这儿，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拿胳膊捅捅许晨，贱贱地问：“不会是宋溪好这口吧？”
　　“哪口？”汪洋小可爱总是又单纯又捧场。
　　叶成章装出副老司机的样子：“某种……一言难尽的趣味，比如人兽play什么的。”
　　“日你大爷啊！！”许晨恼了，狠狠踢了他一脚。
　　叶成章躲都没躲，生生受了，还十分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啊大河，我大爷今年八十八了，可能会让你下不去手。”
　　许晨：……
　　汪洋看他越说越没边，看似无意地拉回话题：“本本，不是总有很多女生追你么？你没谈过？”
　　叶成章一本正经：“我不早恋。”
　　“说人话。”
　　“啊”，他终于肯安静下来，喝了口啤酒，才淡淡道：“没喜欢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还没来得及答，许晨找准机会，迅速开口：“喜欢人兽play的。”
　　叶成章白他一眼：“幼稚不幼稚。”
　　汪洋又问：“喜欢什么样的？”
　　叶成章嘴角漾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眼神四处乱飘：“这个么……”
　　忽然举高了胳膊，冲远处挥手：“秦小花！”
　　汪洋猛地被呛了一下：在这种语境下听到秦今秦的名字，还真是……
　　他复杂地看了叶成章一眼：“发什么疯。”
　　叶成章没发疯，真的是秦今秦。
　　秦今秦住校，下午回来收拾了床铺，送走妈妈后，觉得有些口渴，便拐到商店买冰淇淋。
　　路过田径场，就听到这么一声喊。
　　不用分辨声音，能这么叫她的，全天下只有某个傻逼一人。
　　她转头瞅了瞅看台上的叶成章，目测了一下这个距离：安全，完全可以装作没听到。
　　没有人会怀疑。
　　于是心安理得地回过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中午偷听来的内容。
　　好像……有点理亏的感觉？
　　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故意想听的。
　　早知道不听了。
　　叶成章看她故意忽视自己，啤酒瓶一扔，跳下看台。
　　迈着长腿往前跑了几步，又忽然停住。
　　他远远地看着秦今秦瘦长的背影拐进商店。
　　然后慢悠悠地坐回了位置上。
　　“神经啊”，许晨白他一眼。
　　叶成章没理他，上身懒懒地往靠背上一倚，左手握住冰凉的啤酒瓶，贴到额头上。
　　他闭了眼睛，嘴角慢慢翘起来：
　　……我好像，真的神经了。

　　☆、第 4 章

　　秦今秦是第一次住学生寝室。
　　当然不是自愿的——可爸爸没给她抗议的机会，说是她必须要学习与人相处，适应集体生活。
　　我又不是不会，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啊。
　　她趴在上铺，看着街上昏黄的路灯，有些心烦。
　　宿舍里的女生叽叽喳喳的，从叶成章走后门事件聊到鬼畜的班主任，又聊到理想的大学，班里谁跟谁是一对，喜欢的男生类型，又聊回叶成章。
　　话题转来转去，她既然一直沉默着，也就没人主动与她搭话。
　　十一点多时，宿管阿姨最后一次巡查，“砰砰砰”地捶门：“别说话了，再吵扣分了啊。”
　　她们安静了会儿，再聊起来时，回应的速度就逐渐缓了下来。
　　屋子里慢慢静了下来。
　　接着，有细微的鼾声响起。
　　再然后，路灯也熄了。
　　秦今秦翻了个身，抱着薄被侧躺着，在黑夜里静静睁着眼睛，漫无边际地发散思维。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人叫醒的。
　　下铺的女生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没定闹钟吗？”
　　……忘记了。
　　女生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我们都收拾好要去食堂了，你快起床吧，老刘说七点十五前必须到班。”
　　“嗯”，秦今秦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听到关门的声音，沉重的眼皮挣扎了一会儿，又合上了。
　　七点整，她猛地惊醒过来。
　　我去。
　　她套上衣服跳下床，随便刷了两下牙，抹了把脸就往教室跑。
　　到教学楼下时，冷不丁看到老刘从图书馆旁拐出来，她加快步子冲上楼梯。
　　“早啊秦小……”，叶成章的招呼只打了一半，秦今秦就飞一般地掠了过去，扬起一阵薄荷味牙膏的风。
　　嗬，跑得倒挺快，腿没白长那么长。
　　叶成章不紧不慢地想。
　　他今天早晨一直被优越感挟裹着：自己，作为一个标签就是不务正业的小流氓，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居然六点多就起床了，还按时到了校。
　　惊喜不惊喜，感动不感动。
　　“叶成章？”，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
　　他转过头，见是老刘，不禁带着丝表现自我的小骄傲打招呼：“老师好。”
　　看看，班主任都没我早，还走在我的后面。
　　老刘眼角扫了扫腕上的手表，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露出副和蔼的表情，与叶成章并排走着，关爱地问他：“今天就开始上课了，觉得能跟上班里的进度吗？”
　　叶成章心里的小骄傲颤颤巍巍地缩了回头，他有些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尖：“老师，你为什么同意让我进14班？”
　　他还是有点脑子的，想也知道每年只收60人的背后，拒绝了多少个厚礼与红包。
　　却收了个与学习两个字不沾边的自己。
　　难道是……自己家给的钱格外多些？
　　老刘坦然地望了他一眼，没有避讳：“我跟你妈妈是老同学。”
　　……老同学的面子有这么大？
　　叶成章怀疑。
　　可能是起得早，比较神清气爽，他脑子转得飞快。
　　然后，停下脚步，义正言辞地说：“老师，我有爸了。”
　　老刘噗嗤一声笑了，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小兔崽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还有妈呢。”
　　他扯起叶成章上楼：“明年就高三了，你今年多用点劲儿，把高一的基础也补上，争取考个好大学。别整天吊儿郎当的，知道了吗？”
　　大概世界上聪明人在少数，大多人靠的还是默默努力与坚持。
　　起码一高的学霸班并不是摆设，他们刚迈上三楼，就听到班里正传出朗朗书声。
　　叶成章一听这声音就焦躁，还掺着股莫名其妙的好奇：课都没上这群反人类究竟是在读什么啊？
　　老刘走到窗边，悄悄发动了班主任的必杀技——偷窥。
　　在他目光的威压下，叶成章装模作样地进教室坐好，放下书包，掏出本英语书竖起来，躲在书后去看秦今秦。
　　她方才狂奔几百里的脸颊还微微泛红，刘海中被汗打湿的几缕贴在额头上，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但是戴了新眼镜儿，真的是细边框的，金属色，衬得她的侧脸竟有了几分清秀。
　　她没读书，正低头看语文课本。
　　但神情明显是在神游天外。
　　原来她也会跑神啊，叶成章想，却忽然听到老刘硬邦邦的声音：
　　“宋飞！王子阳！许明！叶成章！给我出来！”
　　嗯？
　　他一头雾水：自己才坐下两分钟，啥也没来得及干。
　　难道，偷看秦今秦被发现了？
　　你们重点班，连这都是要管的么。
　　几个人排着队走了出去，在走廊站成一排。
　　老刘一人踢了一脚：“交头接耳！”
　　走到叶成章身前时，问：“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不知道。”
　　老刘中气十足地回答他：“你在楼下看到我时，就过时间了。迟到！”
　　然后又是一脚。
　　叶成章：……
　　……操，惊喜不惊喜，感动不感动。
　　班里有些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秦今秦伸手抹了抹汗津津的额头，望了一眼窗外的蓝天白云，感觉，嗯，今天天气还不错。
　　惨遭罚站的叶成章同学，一站就站到了八点四十。
　　……因为九点钟是开学典礼。
　　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是三个年级一起开的，十分冗长无味。
　　校长讲话，副校长讲话，教师代表讲话，学生代表讲话，上学期工作总结，下学期工作安排……没完没了。
　　秦今秦坐在女生的最后一排，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饮食习惯一向规律，这忽然少了顿早饭，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低头数着表盘上的时间，默默捱着。
　　这时，后面的男生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素来很少理人，也很少被人理，早上被舍友叫醒已经很意外了，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又有一个？
　　秦今秦奇怪地转过头去。
　　男生越过椅背，递给她一盒牛奶和一包小饼干。
　　她没接，几乎有些不知所措：“给我的？”
　　男生向后指了指：“后面传过来的。”
　　她坐直了身体往后看，越过一排排面容模糊的同班同学，在班级最后方触及一张最醒目的脸。
　　仍旧是剑眉，星目，薄嘴唇。
　　剑眉星目冲她笑，扬起左手：手里有一盒同样包装的牛奶。
　　即使隔了这么远，他的眼神也仍旧十分明亮。
　　像是礼堂里天花板上的所有灯光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是他啊，秦今秦低头接过食物，生涩地道谢。
　　“没关系”，男生说。
　　秦今秦后知后觉地想到，早上是不是也该跟下铺的女生说声谢谢的。
　　叶成章与她遥遥对视了一眼，满意地窝回座椅。
　　牛奶与饼干都是妈妈装进书包的，里面还有两个苹果和香蕉。
　　美其名曰，是为了答谢秦今秦帮助他学习。
　　学习么，还没帮上，可没想到她第一天就没吃早饭，自己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一旁的宋飞嘲讽地看了看他，忍不住开口奚落：“怪不得下来还要带书包。”
　　叶成章敛了敛神色，淡淡瞥他一眼，好脾气地没吭声。
　　宋飞还以为年级小霸王有多吊，没想到走了个后门之后，人也变窝囊起来了。
　　他弯着嘴角，继续挑衅：“我说，你不会是喜欢秦今秦吧？”
　　关你屁事。
　　“你俩倒是挺搭的。”
　　嗯？是么，这句话还有点中听。
　　“一个关系户，一个长得丑。啧啧啧，赶一……”
　　还剩“块了”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叶成章一拳给砸回了肚子里。
　　他捂着脸：“你他妈敢打我？”
　　叶成章收回手，笑得很漠然：“我为什么不敢？”
　　“你，你走后门进我们班，还敢打架……”
　　“不是打架”，叶成章纠正他：“是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　　问：叶成章打人是因为宋飞说小花丑，还是因为说他走后门？
叶成章：我本人也不知道

　　☆、第 5 章

　　宋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嘴贱。
　　可能是因为一大早就挨了老刘一脚，也可能因为食堂的早饭太难吃，所以他心情有些差。
　　心情一差，就格外想找事。
　　但作为一个张嘴物理题闭嘴化学式的标准好学生，他在某个方面显然有点孤陋寡闻了：
　　他不屑于、所以也就没听过叶成章在一高“一战成名”的彪炳史迹。
　　简称——《从人畜无害的小帅哥到横行霸道的大混混，叶成章的发迹史》。
　　事实上，叶成章入校之初，一直走的是阳光清纯不学习路线，许晨才是货真价实的二世祖。
　　阳光清纯的叶成章，没什么别的兴趣，唯一的爱好很直男：收集运动鞋。
　　一高周日晚上是有晚自习的。
　　那周，他刚拿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换了双运动女神签过名的限量版球鞋，傍晚就喜滋滋地穿去了学校。
　　课间与许晨在走廊瞎扯淡，顺便给来往行人都秀一下新宝贝。
　　却惨遭飞来横祸。
　　高年级的一帮人来找许晨“复仇”：那时许晨也还不认识宋溪，整天瞎撩漂亮妹子，好巧不巧撩到别人女朋友身上。
　　被劈了腿的男朋友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下巴翘得老高，一脚就踩在了叶成章的白鞋上。
　　还不道歉。
　　还说他的鞋是假货。
　　还是门口夜市买的，50块钱两双。
　　简直了……搁谁谁能忍。
　　叶成章的小宇宙十几年来第一次爆发了，怒火惊人，赤手空拳地冲上去，连着干翻了十余人。
　　许晨拉都拉不住。
　　最后还非要人跪在地上向他的“小白”忏悔。
　　……所以说，他这个人，平时心大如盆爱咋咋地，一旦较了真，什么阳光灿烂团结友爱，去你妈的吧。
　　昨天宋飞看他的眼神就让他有点火，可毕竟自己确实是走了后门，也理亏，就默默忍了。
　　哪知道他还想上天。
　　敢说小花不好看？
　　操。
　　叶成章把左手里的牛奶往宋飞身上一砸，不等他再废话，猛地起身把他脑袋按到座位上，抬起膝盖用力踢到肚子上。
　　周围立刻骚动起来。
　　秦今秦正挑挑拣拣吃着小饼干，每块都是不同的动作形状。
　　她先选不可爱的吃，一口咬掉腿，再咬胳膊，下一口是吃身子呢，还是吃头呢。
　　然后就听到后面喧闹起来，有同学说：“打人了！”
　　她眼角一跳，先没回头。
　　又有人说：“宋飞怎么他了啊。”
　　是……我们班的人名。
　　“感觉宋飞对他进咱班这事挺不满的。”
　　果然是他。
　　秦今秦心里泛起一种干涩又陌生的感觉。
　　手里的饼干，放在腿上的牛奶，都变得沉重起来。
　　旁边人的议论还在继续：“走后门本来就不对啊，叶成章真放肆。”
　　“宋飞人还挺好的。”
　　“这当着全校的面，肯定要挨处分了，说不定明天就能不在咱们班了。”
　　似乎是，千夫所指啊。
　　秦今秦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半截身子与熊脑袋，想起昨天吃饭时，叶成章夹到她碗里的肉。
　　如果别人对我好，如果我不能还以同样的好。
　　那起码，应该让那个人知道，我明白他对我好。
　　她把饼干袋子团成一团，胡乱塞进裤子口袋，站了起来。
　　她大步朝后排走去。
　　叶成章打红了眼，听到个清清楚楚的小奶音叫自己：“叶成章。”
　　他举到一半的拳头停了下来，回过头——
　　还没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他的秦小花，被人叫过来的老刘就三步两步走到了面前，他扯着叶成章的胳膊，一把把他拽了起来：“小兔崽子！你他妈的！”
　　老刘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想给他一巴掌，非常激动。
　　叶成章感受到了。
　　因为他的唾沫星子全喷自己脸上了。
　　两个人都被老刘带走后，秦今秦站了会儿，走到叶成章的座位上，把他黑色的单肩包拿起来。
　　又把地上的同款牛奶盒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心里好奇怪。
　　她想，干干的，堵堵的。
　　这个人，刚才不是还笑得好好的么。
　　打什么架。
　　老刘板着脸把两个肇事份子带进了办公室。
　　先问宋飞：“怎么回事？”
　　宋飞很诚实：“我骂他走后门了。”
　　老刘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再施暴，只冷着声音道：“昨天报到时我说的两点，你重复一遍。”
　　“一，无条件服从命令；二，团结友爱。”
　　“那你错了吗？”
　　“没有”，宋飞一梗脖子：“我就是看不起走后门的。”
　　老刘：……
　　他气得笑了起来。
　　真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条好汉，都被揍成这样了，还为了正义宁死不屈。
　　他也是服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吧。”
　　老刘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两口，才想好该怎么哄小孩。
　　“宋飞，你这想法是对的，我们确实应该谴责不公正的行为，因为不遵守社会法则，就会导致资源分配不合理，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都会受损。对吗？”
　　“对。”
　　很好，老刘看他进了套儿，接着说：“可叶成章这件事，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第一，有明文规定过14班只能收60个人吗？”
　　“但是……”，宋飞想反驳。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刘难得这么有耐心，循循善诱：“往年的惯例都是如此，那么，如果说今年还是60个人，因为有了叶成章，导致某个该进咱们班的学生没进成，位置被他挤下去了，这才叫不公平，对不对？但是没有，我多招了他一个，给自己多加了个管教对象，但没有任何人的利益因此受损，是不是？”
　　宋飞有些愣了。
　　老刘心里笑了一声，继续灌迷魂汤：“再者说，对于咱们班的同学来讲，教室里多出一个人，难道老师讲课的知识就会被分掉一半吗？教室里的空气会变少？会吗？”
　　宋飞完全被他绕进去了：“不会……”
　　“嗯，你回去告诉同学们，不是都好奇为什么他能进吗”，老刘停顿了一下，叶成章也竖起耳朵。
　　他淡定地说：“因为叶成章是我干儿子，我把他放到自己身边，方便管。”
　　叶成章：……
　　我怎么不知道？
　　打发了宋飞，老刘开始收拾叶成章：“你回去站讲台上公开给宋飞道歉，还要买药。”
　　“不”，叶成章也十分宁死不屈：“他先骂我的。”
　　“骂错了吗？”
　　“嗯？”
　　“我问你，他骂错了吗？他骂你走后门，你没走吗？”
　　“不是，你刚才还说……”
　　老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在他玩味的目光中，叶成章敏感脆弱的少男心感觉到了淡淡的屈辱，他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了丝不可察的委屈：“又不是我想的，我也不想进你们班。”
　　“得了”，老刘起身，摸摸他的脑袋：“多大点事，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委屈什么。”
　　秦今秦站在办公室附近的窗前，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看到了一只恹恹的叶成章。
　　她还没见过他这样子，往前走了两步，问他：“你怎么了？”
　　叶成章看了过来，眼睛一瞬间又亮了起来，他勾出个灿烂的笑：“等我？”
　　秦今秦不自然地示意了下肩上的书包。
　　叶成章走过来，接过书包背到自己肩上：“吃饭了吗？”
　　他出来前看了时间，已经中午了。
　　秦今秦没回答，问他：“你干嘛打架？”
　　叶成章从来不是默默付出的类型。
　　他干脆利落：“他说你丑。”
　　秦今秦：……
　　早知道不来等他了，亏我还过意不去。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话真没错。
　　傻逼。
　　“所以你准备怎么谢谢我？”
　　“我不介意”，秦今秦往楼下走。
　　叶成章漫不经心地跟着她：“什么不介意？”
　　“外表，说我丑，我不介意。”她说的很认真。
　　她一用这种正经的口吻说话，叶成章就乐。
　　他沉着声逗她：“你不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吗？”
　　“为什么？”
　　他给她解释：“比如啊，只有马云才有资格说，老子不在乎钱。如果是个穷逼，这么说就很酸了。”
　　其实秦今秦是从小被家里高颜值的老两口嫌弃惯了，破罐子破摔，提早进入了“色`即是空”的思想境界。
　　她现在真是这么想的，就自然而然地说了，但他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叶成章又顺口加了一句：“不过在我面前说没关系。”
　　“为什么？”
　　嗯？
　　难道要直接说，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么。
　　不行啊，进度有些快，把小花吓跑了怎么办。
　　他摸了摸鼻尖，搪塞：“因为我不是视觉动物。”
　　秦今秦看他：“那你是什么动物？”
　　叶成章也看着她的小脸，笑得一脸荡漾。
　　好吧，如果非要用动物来形容自己的话，我就是听觉动物——
　　一听你的声音就觉得自己走不动路，的动物。

　　☆、第 6 章

　　午休的秦今秦感觉到身体被人碰了一下，她醒过来。
　　一旁的叶成章正睡得昏天黑地，他一条胳膊伸直，脸颊侧着贴在上面，另一条胳膊弯在身前，胳膊肘无声无息地越过了两人课桌相接的地方，大咧咧摆在她的领土上。
　　许是长手长脚的，趴的有点憋屈，睡着后身体放松，不知不觉就舒展开来了。
　　从理论上来讲，秦今秦应该冷面无情地把他过线的地方怼回去，可她犹豫了。
　　叶成章不贱贱呲呲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人模狗样的。
　　他睡得沉，眉目安静，睫毛很长，但不翘，直直地在眼睛下面投出一小块阴影。
　　嘴唇轻微地抿着，有种介于男人与男孩子之间的独特气质。
　　有点好看，又有点稚气。
　　算了。
　　秦今秦决定大度一次。
　　她轻手轻脚地从桌脚边的书箱里抽出本书，然后往墙边挪了挪，默默翻开。
　　看了一会儿，没看进去。
　　她又侧头望了下叶成章，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古时候忠臣劝谏的话：“皇上，美色误国，请以江山社稷为重啊皇上。”
　　……什么玩意儿。
　　她皱皱眉头，从桌肚最下方拿出个厚厚的黑色胶套本，翻到空白页，打开笔工整地往上写：“9月1日，晴。”
　　写着写着，右胳膊渐渐往外侧挪动，然后触上了某美色温热的躯体。
　　她触电一样地缩了回来，小心翼翼转头看他。
　　还好，美色睡得像死猪一样。
　　她呼出口气，看离上课时间不远了，便把本子收好，去了卫生间。
　　出来时已经打过预备铃了，叶成章正靠在后门外的走廊栏杆上。
　　他脸上还带着块压出的红印，上下打量了秦今秦一眼，“啧”了一声，递出张折叠好的纸巾：“洗完脸也不说擦擦。”
　　“不用”，秦今秦又不由自主解释了句：“水都干了。”
　　叶成章不与她争辩，十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纸巾展开，干净利落地拍到她脸上：“看，粘上了。”
　　被纸巾糊住的秦今秦：……
　　What a fuking day.
　　叶成章笑：“所以说根本没干啊，有水才会粘住。”
　　秦今秦懒得理他，扯下纸巾进教室。
　　“诶，等等”，叶成章揪住她的校服领：“转过来转过来。”
　　“干嘛！”
　　叶成章仔细看她的脸，然后自然地伸手拨了下她的刘海。
　　动作有些亲呢，秦今秦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一秒。
　　然后叶成章开口：“你这刘海不行，又厚又难看，剪了吧。”
　　“不对，不能剪”，他自说自话：“留长，小花，你的额头挺好看的，留长然后梳中分。”
　　秦今秦：……
　　你是小区门口理发店的Kevin老师么。
　　啥啥都想管。
　　可这个Kevin老师显然更烦人。
　　第一节课：
　　“小花，借我根笔，我忘带了。”
　　……上学的时候不带笔，你带脑子了么。
　　丢过去一根黑色中性笔。
　　第二节课：
　　“小花，老师讲到哪儿了？”
　　……你又不听，装什么装。
　　“第五页。”
　　班会上跟宋飞道完歉：
　　“小花，其实他也打到我了，喏，把我手给伤了。”
　　……你那点痕迹，可能需要拿个显微镜。
　　这次没来得及给出反应，老刘平地一声吼：“叶成章！再说话给我滚出去！”
　　一高的食堂在业界是个传说。
　　用四个字概括，就是便宜难吃。
　　用六个字概括，就是巨便宜巨难吃。
　　高一时，有次叶成章打球打晚了，顺道去了食堂。
　　菜不多了，他在电子屏上看到个叫“全家福”的，才卖五毛钱。
　　五毛钱，在这个一瓶矿泉水都能卖到好几块的时代，显得格外清新通俗。
　　他打了一份……然后从此食堂一生黑：
　　怪不得叫全家福，原来是把各种剩菜混到一起搅了搅，剩菜的全家福。
　　谁他妈这么会起名字。
　　好在学校十分通情达理，良好利用了优越的地理位置，一日三顿都允许学生在外就餐。
　　除了争分夺秒的高三党与来不及出去吃早饭的住宿生会光顾之外，对大多数人来说，食堂基本就是个摆设。
　　因此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打响，小崽子们就快乐地成群结队奔向了夜市摊位。
　　买生汆丸子汤的人比较多，叶成章他们等着上饭时，汪洋端了两盒烤翅过来：“先吃着。”
　　“咱们点的东西够吃”，叶成章说。
　　“嗯，没关系”，汪洋应了一声，打开盒子摆到中间，略有点不自然：“我妈昨天给我打钱了。”
　　叶成章与许晨对视一眼。
　　许晨挠挠头，笑起来：“那这点怎么够，汪老板不给再加两份炒酸奶？”
　　汪洋顺着他的话：“好，待会儿吃完饭买。”
　　“三份”，叶成章忽然说。
　　许晨：“干嘛呀，吃不饱你？”
　　叶成章一扬眉：“小花的。”
　　汪洋的手顿了一下。
　　许晨一脸没想到：“你什么意思？”
　　“给同学带份吃的怎么了，团结友爱么。”
　　嘴上这么说，他却是副“对，我就是故意提起来的，你们快问我”的得瑟表情。
　　许晨很懂他：“得了吧你，上午怎么不团结友爱，哪个狗在开学典礼上跟同学打架，处分没跑了。”
　　“处分就处分呗”，叶成章满不在乎。
　　“来来来，你们的汤好了。”
　　正说着，店家端了汤过来，接着陆陆续续上了几份菜。
　　他们三人莫名沉默了会儿。
　　就像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把心事向全世界宣告的孩子。汪洋想。
　　他拿过桌上的调味瓶，眼也不抬地问：“秦今秦让你帮她带吃的吗？”
　　许晨替他回答了：“谁使唤得动他啊，我可还记得去年咱们的张小雅，追本本追了好几个月，三天两头地让他帮这帮那，他可一次都没帮过吧。”
　　“是么”，汪洋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又问：“本本，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叶成章夹了块鸡翅，低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为什么不会是？”
　　……为什么不会是。
　　汪洋心不在焉了，他斜过调味瓶，往碗里加辣椒粉——
　　抖了两下瓶身，蓦地停住了。
　　我操？
　　倒出来的不是辣椒，反是一根一根的小细棍。
　　静悄悄地漂了一碗。
　　“谁他妈把牙签放里面的！”
　　话题就这么被岔过去了，却始终堵在汪洋心里，三人晃晃悠悠走到楼梯口时，他忍不住叫住了叶成章。
　　“怎么了？”叶成章端着两杯炒酸奶，回过头。
　　“所以”，他顿了下：“你喜欢上秦今秦了。”
　　不是疑问句，叶成章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是”，叶成章很干脆。
　　“哎卧槽”，许晨叫了一声，然后三人眼睁睁地看着被提到名字的秦今秦同学，淡定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正进行灵魂级深入对话的两人都愣住了。
　　不过叶成章脸皮厚：管她有没有听见，反正早晚都是要给她知道的。调整攻略好了。
　　他露出自认为最酷帅的八颗牙标准笑容，冲秦今秦扬了扬手里的炒酸奶：“小花，给你的。”
　　秦今秦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谢谢。”
　　“汪老板请的客。”
　　她顺着他的手抬头，看进一双含了淡淡紧张的眼睛：“谢谢你。”
　　汪洋涩涩：“不用谢。”
　　果然，不认识了啊。
　　旁边的许晨及时介绍自己：“我叫许……哎！”
　　叶成章才懒得看他们表演初次相见，拉着秦今秦的校服领子就转身回班。
　　秦今秦边走边挣：“你别拽我衣服。”
　　“多说了一个字。”
　　“什么？”
　　“谢谢和谢谢你。”
　　秦今秦：……又傻逼起来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跟我才说两个字，跟他说三个。”
　　“你发什么神经。”
　　“这不叫发神经”，叶成章淡淡道。
　　然后极其风骚地把她往走廊栏杆上一推：“有点情趣好么，我这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的小宝贝儿，么么哒

　　☆、第 7 章

　　秦今秦干瘦，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没几两肉，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推，后背的骨头撞上栏杆，疼得抽了口气。
　　叶成章毫无悔过之心，仍旧沉浸在霸道总裁的角色里不能自拔：“太瘦了你，浑身都是骨头，抱起来肯定咯得慌。”
　　“跟你有什么关系”，秦今秦没好气。
　　“关系大了”，他把身体凑近了，眼神悠长：“抱的人可是我。”
　　秦今秦从没跟异性离得这么近过。
　　此时的叶成章身上散发着一股……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充满侵占性，让她觉得不安全极了。
　　而荷尔蒙源还在变本加厉：“不光是抱。如果”，他充满暗示意味地停顿一下，压低声音：“会更咯的。”
　　与外在形象不符，秦今秦从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白花，由于求知欲异常旺盛，私下里还曾观摩过岛国的爱情动作片。
　　因此迅速领会了他省略掉的内容，不由得心神俱是一荡。
　　她耳尖有些发烫，若无其事地推开叶成章，进了教室。
　　耍完流氓的叶成章很满意：小花没骂人，还疑似有点害羞。
　　看来自己的新战略成效非常卓著。
　　原来她喜欢这一款？
　　啧，有点闷骚嘛。
　　所以怪不得别的小混混总爱说荤话调戏小姑娘，原来感觉这么……奇妙。
　　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笑容满面地跟了上去。
　　“小花。”
　　当作没听到。
　　“秦小花。”
　　继续不理他。
　　叶成章拿胳膊碰了碰她：“以后你早上早来会儿，我从家里带饭给你吃。养胖点。”
　　“不要”，被拒绝地很干脆。
　　叶成章把右边脸颊贴到凉丝丝的课桌上，脑筋转了转：“是秦阿姨和我妈决定的，让我给你带早饭，今天早上我忘了。”
　　又故意逼真地问：“你昨天中午没听到她们说？”
　　昨天秦今秦确实跑神了，疑狐地瞥他一眼：“真的？”
　　“真的。”
　　秦今秦没吭声。
　　叶成章就当她是默认了：“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喜欢喝奶粉？”
　　什么鬼，秦今秦疑惑：“没啊。”
　　“你身上真的有奶粉的味道，没人和你说过么？”
　　没有。
　　……没有熟到可以聊这些的朋友。
　　“小花”，又叫。
　　秦今秦低眼看他。
　　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很好闻。”
　　眼睛润润亮亮，带着说不出的温暖柔和。
　　晚自习的铃声适时响起，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秦今秦做贼心虚地收回目光，打开下午的物理作业。    
　　叶成章的计划任务还差最后一步，他直起身低声道：“手机号给我，我从家出来时给你打电话，你再起床。”
　　前座的宋飞听到了，回头看他一眼，笑了下，高声冲教室前面喊：“纪律委员，叶成章上课讲话，记上。”
　　叶成章：……
　　放学前，老刘给楚晓晓打了个电话，说是在开学典礼上公然打架，性质实在恶劣，叶成章的处分应该是免不了了。
　　“没关系”，楚晓晓走到阳台上：“等他回来我跟他好好说说。真是给你添了个大`麻烦。”
　　老刘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心下有些酸涩，他抽了口烟：“跟我别这么见外，这么些年了，难得有个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楚晓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下来。
　　“你家里的事……还好吗？”老刘声音难得温和一次。
　　“嗯”，楚晓晓应了一声：“谢谢你。”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
　　老刘心里轻叹口气：“那行，学生马上下课了，我去班里再看看。”
　　楚晓晓刚挂断电话，叶强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他刚洗过澡，只在腰间松松围了个浴巾，问她：“跟谁打电话呢？”
　　楚晓晓把手机装回口袋，稳了稳神：“离婚协议书在你书桌上，我已经签过字了。”
　　叶强有些不耐烦：“我说了我不会离。”
　　“我也说了我必须离。”
　　“晓晓，这么大的事，你能别自作主张吗？”
　　“那你能别自作主张地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吗？”
　　叶强噎了片刻，结婚以来，楚晓晓一直在家里做主妇，温言软语说一不二，时间久了，他都忘了年轻时她身上有多少刺。
　　他耐着性子试图哄她：“我已经让她打掉了，咱俩这么多年感情了，因为个黄毛丫头，值当吗？”
　　“值”，楚晓晓看着他：“你知道我什么性格。”
　　又补充道：“我这些年都没出去工作，所以家里的东西，我一分都不要，只要本本跟着我就行了。反正，你也有新孩子了。”
　　叶强被她激怒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楚晓晓低下头安静了会儿，再看他的时候，眼里有了泪光，她说：“叶强，你放了我吧。”
　　九点五十，晚自习下课。
　　叶成章与许晨骑着赛车，挤在成堆的学生中出了校门。
　　他嘴里又叼上了根未燃的香烟，若有所思地：“大河，你有没有发现，汪洋对我们小花的事格外关注？”
　　许晨一个趔趄：“真的假的你？”
　　“是吧！”叶成章人逢知己，简直想拍大腿了：“我也很意外！”
　　许晨嗤笑了声，左手扶着车把，右手往地上掸烟灰：“我的意思是说，你真觉得汪洋的品味能低到你这程度？”
　　叶成章气了：“去你妈的，你要不是我兄弟，信不信我弄死你。”
　　“不是本本”，许晨完全没在怕的：“咱能不能客观点，用科学的眼光看问题。我承认，秦今秦成绩好，但她的长相……一般人看不上吧？”
　　“你仔细看过吗就说看不上？”叶成章不服气。
　　“一个人的长相，让人压根不想仔细看”，许晨说：“这不就输了。”
　　“呸，我也压根不想看宋溪。”
　　许晨：……
　　“能不能实事求是？”
　　“宋溪有啥，不就比我们小花白了点，眼睛大了点，你问问她上学时几科加起来的分数能不能比小花一科多？”叶成章越说越有理：“你们就俗，懂个屁，知道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么？”
　　许晨跟他杠：“我家宋溪不用加诗书，光脸和身材就能把秦今秦甩到太平洋了。”
　　“甩你大爷”，叶成章拐了拐车把，拿前轮撞他：“敢甩一个我看看？”
　　许晨忙躲：“你这人怎么这么野蛮呢！”
　　叶成章继续怼他：“还你家，被揍了多少顿了都，手拉过一个吗就你家。”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许晨浑身散发着胜者的荣光：“我亲过。”
　　叶成章：……
　　“你亲过吗？就你们小花，叫得怪亲热，我看人秦今秦根本就懒得搭理你。”
　　许晨刺激完他，往右边的岔口拐：“走了！”
　　“你又不回家。”
　　“我爸妈都出差”，许晨炫耀的声音飘扬在夜风中：“找我家宋溪去！”
　　叶成章：……
　　得意什么劲儿，好像谁亲不上似的。
　　秦小花不知道自己的长相遭到了千里之外的抨击。
　　她刚进宿舍，有两个人还没回来，早上叫她起床的女生正坐在下铺玩手机。
　　秦今秦走过去：“早上谢谢你叫我起床。”
　　女生叫钱蕾，和善地笑了：“没关系，你今天别忘了定闹钟。”
　　“嗯。”
　　不会忘了，忘了也没关系，某个傻逼明早会打电话。
　　女生之间倒也挺奇怪，一旦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某种莫名其妙的隔膜就凭空消失了。
　　晚上，她们再夜谈时，就主动捎上了秦今秦。
　　钱蕾问她：“你跟叶成章很熟吗？我听班里男生说，他给你传饼干吃了。”
　　秦今秦对这种八卦兮兮的氛围还不太能适应，她考虑了一下，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是介于熟与不熟之间的。
　　她摇摇头：“就还行，我们妈妈认识。”
　　“对了”，另一个女生霍小芳问：“叶成章真的是老刘干儿子吗？”
　　干儿子？
　　她又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见没什么料，她们的话题也就转移了：“明天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诶，据说咱们的英语老师是新来的，超级厉害。”
　　“多厉害多厉害？”
　　“我听高三的人说的，好像以前是在北京做口译的，高级口译，所以口语特别好。”
　　“男的女的？”
　　“男的，据说还很帅。”
　　秦今秦抱着小被子，眼睛闪了闪。
　　叶成章的噩梦，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点击量似乎有小宝贝儿看到这章弃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老师出场的问题。。特地戳进来说一声，是1v1啦，没有喜欢老师的梗，只是推动个情节，放心食用~

　　☆、第 8 章

　　不过在噩梦之前，他先做了个春梦。
　　不知道是傍晚调戏小姑娘带来的愉悦感经久未散，还是被许晨那句“亲过”激发了无穷想象力。
　　总之，在梦里，他说完那句“很好闻”后，秦今秦也伏下了身，眼睛细细长长，左眼角下有颗淡淡的小痣。
　　她凑得很近，非常近，叶成章能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
　　“听说你想亲我？”梦里的秦小花舔着嘴唇问，声音又奶又媚。
　　叶成章盯着她粉色的唇瓣，“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你，你乱别说啊。”
　　“想不想嘛。”
　　……成精了，还会撒娇。
　　他心里嘀咕一声，微微抬了下巴，张口咬住她。
　　然后伸手托住她的脑后。
　　然后紧紧把她整个抱进了怀里。
　　不咯。
　　竟然还软软的。
　　里面会不会更软……他手不老实了，往她衣服里探。
　　再往上一点，再一点……
　　就要碰到了……
　　一个声音猛地响起：“叶成章上课亲嘴！纪律委员，记上！”
　　他一个激灵就醒了。
　　房间拉着窗帘，室内昏暗，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五点钟。
　　叶成章点开微信，看着昨晚新加上的头像，打了三个字，又删掉。
　　他把手机贴在心口，闭上眼，默默回味着柔嫩香甜的触感。
　　心里像是被什么涨满了，又像被完全抽空了，飘飘荡荡，蠢蠢欲动。
　　他第一次体会到传说中的“缱绻”二字是何种滋味。
　　秦今秦跟宿舍人一起出门。
　　早晨的空气清冽，校道上人还不多，钱蕾打着哈欠问她：“你有男朋友了吗，还有morning call，太浪漫了吧。”
　　秦今秦的脸热了热：“没有。”
　　“那是谁？”
　　……“叶成章。”
　　余下三人炸了：“你还说跟他不熟！”
　　“叶成章居然做这种事，啊我的少女心。”
　　“你俩是什么情况？”
　　秦今秦解释：“他妈妈让我帮他学习，然后管我早饭 。”
　　“这样啊，那他真的准备好好学习了吗？”
　　秦今秦被问住了。
　　叶成章浑身上下似乎没一个细胞想学习的，进学校一根笔都不带。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又想起楚晓晓的话：靠谱的前途。
　　好吧，秦今秦想，白吃人家好几顿饭了，也该开始做点事了。
　　时间还早，教室里只有叶成章一个人。
　　他胳膊支在桌子上，正托着下巴出神。
　　侧脸的剪影在晨光里干净而清爽。
　　秦今秦多瞅了两眼，然后故意把后门弄出了点声响。
　　叶成章正低俗地回想着梦里的唇齿纠缠，做贼十分心虚，一听有人来，先是立刻放下胳膊，腰板挺得笔直，做出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后才转头看。
　　……目光不由地凝聚到秦今秦的嘴上，然后虚虚地移开，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看秦今秦走了过来，他忙把椅子往前挪，僵直的身体巴巴地贴到了课桌上。
　　最后一排与墙壁之间的距离很大，就算他松散地坐着，也不会挡到路。
　　这样倒显得十分刻意了。
　　这傻逼今天是闹哪样。
　　咦，还洗了澡……黄瓜味儿的沐浴露。
　　神经病，大早上的，显摆你起得早。
　　秦今秦憋了一肚子吐槽。 
　　叶成章把保温饭盒推给她，难得的言简意赅：“早饭。”
　　“谢谢。”
　　然后就静了下来。
　　真诡异，秦今秦想，她边吃饭，边寻思着要不要找个什么话题。
　　这时，宋飞进门了。
　　叶成章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气了，操，做个梦也要有你！
　　记名记名记你大爷。
　　他顾不上害羞了，瞅准他过来，小心眼地把脚伸了出去。
　　宋飞每天吃完早饭后，心情就很烦躁，他没留神，猛地被叶成章绊了一下，张口就骂。
　　叶成章笑得很贱：“对不起，腿太长了，没地方放。”
　　秦今秦：……
　　算了，我还是默默吃饭吧。
　　此时是六点五十五，距英语课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上课前，秦今秦想起自己的重任，扔了支笔过去：“好好听课，别跟我讲话。”
　　许是觉得力度不够，她又补充：“不准。”
　　话音刚落，教室走进来一个男老师。
　　其实小女生们说的不对，新老师不是很帅。
　　细究起来，他五官并不出众，只是组合得很舒服。
　　他穿件墨蓝色的衬衣，个子很高，走到讲台上：“同学们好，我叫温恒。”
　　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字很好看，手指也好看，微微用力执着粉笔。
　　腕间露出金属表链。
　　淡淡的书卷气，淡淡的成熟感，融在一起，简直就是温润如玉本玉。
　　他放下粉笔：“Hello everyone,my name is Wen Heng.”
　　嗓音低醇。
　　他讲英语，真是……苏爆了。
　　秦今秦不禁直了直背。
　　起初叶成章并没在意，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
　　秦小花虽然上其他课时也认真，但今天……格外认真，眼睛一直跟着老师。
　　温恒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讲起课来风趣幽默，秦今秦还跟着笑了几次——笑了啊，她都没对我笑过，居然对着个什么玩意笑，还好几次！
　　叶成章索性侧过身，仔细观察秦今秦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太忙了，待会儿也还有事没处理完，只好先少更点，以后尽量还是早点写，比心

　　☆、第 9 章

　　温恒不是个照本宣科的教师，何况第一节课，他不想按部就班，用心准备了一些好玩的冷知识，想要多培养一下学生的兴趣。
　　孩子们也都很配合，一个个如饥似渴嗷嗷待哺。
　　其中，某个光明正大神游天外的人格外扎眼。
　　他看过去几次，终于没忍住：“叶成章同学，你来说一下这个短语是什么意思。”
　　叶成章被秦今秦望向他时水水的小眼神搞得有点患得患失，心烦意躁地站了起来，眼也没抬：“我不知道。”
　　语气冷淡地很明显，像个被欠了十八万债的土地主。
　　秦今秦抬头看他。
　　他低着眼睛，一腔情绪全藏在睫毛下。
　　开学之前，老刘就请任课老师都吃了饭，交代过叶成章的事。
　　因此温恒也没打算为难他，只是提醒一下。
　　他好脾气地微微笑着：“坐下吧，上课要认真听讲。”
　　叶成章没坐。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兀自一声不吭地站着，嘴唇轻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班上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温恒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笑意逐渐淡下来。他拿着课件走下讲台，打算好好跟这位同学进行一下深度交流。
　　“倾盆大雨。”
　　秦今秦忽然说，然后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她无视周围诧异的视线，声音冷静，条理分明：“Rain cats and dogs，形容天空下起倾盆大雨。关于其出处，有多种说法：一是雷电交加的声音与猫狗打架声音类似；二是在挪威的神话中，猫和狗可以影响天气；三是下大雨的时候，城市街道排水不畅，会淹死很多小猫小狗。但我个人认为最有说服力的一个，是说16世纪的欧洲，农民们的房顶多是由茅草搭成，猫和狗等小动物会爬上去搭窝。雨下得很大的时候，它们就会从房顶上掉下来，因此形成rain cats and dogs的说法。”
　　温恒的脚步停在倒数第二排，他含笑问：“秦今秦？”
　　秦今秦点头。
　　温恒转过身去，面朝全班同学：“秦今秦同学回答得非常好，我相信咱们班很多同学都知道这个短语的意思，但能说出来源出处，就比较难得了。”
　　他又看向并排站着的两人，扫了叶成章一眼：“坐下吧。”
　　秦今秦轻轻拉了拉叶成章的衣服，叶成章的喉结微微一动，他坐了下来。
　　课堂内容正常继续。
　　几分钟后，叶成章把英语课本推到秦今秦面前。
　　空白处写着：“你听到了么？”
　　字写得真丑。
　　秦今秦想，她拿起笔：“没有。”
　　叶成章：……
　　都没说是什么她就明白，看来真听到了。
　　他把书一合，仰着脸翘起二郎腿，心里两个小人打起了架。
　　左：刚才算是帮我？还是顺便找机会引起温恒的注意？
　　右：我们小花真酷，真有文化。
　　左：可是她明显对温恒很感兴趣，瞧瞧，又目不转睛地盯上了。
　　右：上课时不盯老师难道要盯你吗。
　　左：但对这种形象还可以的男老师，女生都会有点什么想法吧，对，这我还是懂的。
　　右：小花说了不在意长相。
　　提到这个，左边的小人也倒戈了：在意长相的话，也没在怕的，我明显比他帅么。
　　最终，两方达成了和解：我跟小花朝夕相处近水楼台的，一个中年男人算什么威胁，平时看紧点，别让小花跟他有什么接触就好了。
　　对，扼杀在摇篮里。
　　他对自己的结论非常满意，嘴角缓缓扬了起来。
　　怎么说呢，本本，你简直像一个地雷没埋好之前，就机智地把它一脚踩碎的战士。
　　下课铃响起，被踩碎的温恒又丢下一颗新地雷：“用英语写一份自我介绍，不得低于500字。秦今秦，明早收一下，你做英语课代表。”
　　嗯？
　　叶成章的警钟猛地敲响了。
　　脑子里瞬间出现一排血红的感叹号：做课代表，要收发作业，要反映班内情况，得多见多少次？！
　　他立刻起身：“我不同意！”
　　温恒没想到这也能生事，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理由？”
　　叶成章脑子一热，自觉正处于挽救摇摇欲坠初恋的千钧一发之机，他壮士断腕：“我想做英语课代表。”
　　……
　　班里静了下来。
　　已经起身的学生，又悄悄坐了回去。
　　温恒一时没搞懂他究竟是不是故意挑事，重复了一遍：“你？课代表？”
　　叶成章心一横，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温老师，我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英语课代表，我非常爱学习英语。我希望您能给我次机会。”
　　宋飞：“呵呵。”
　　温恒觉得有点意思了，他作势思考了会儿：“你上次期末考试，英语成绩是多少？”
　　叶成章面不改色：“零分。”
　　秦今秦：……
　　为什么能这么坦然。
　　温恒做好了听三五十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么超出预计。
　　他勉强地说：“……那这么着吧，你先试一个月，咱们看月考成绩再定。”
　　傍晚，明仕网吧内。
　　开学后网吧的生意就淡了下来，此时空荡荡的，没几台机器亮着。
　　叶成章坐在角落的空调边，拨弄着手机讲了一遍上午的事。
　　许晨的眼睛都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他的手在键盘上运指如飞，不在意地敷衍他：“所以，你就这么成了课代表？”
　　“简直丧权辱国，要不是为了小花……”，他瞥了一眼汪洋，住了嘴。
　　汪洋这次没觊觎他的秦小花，问许晨：“今天你怎么没去学校？”
　　许晨仍旧心不在焉：“不想去。”
　　“怎么回事啊你。”
　　“没怎么。”
　　叶成章看了看时间：“我得回班了，老刘每天查得严，你回不？”
　　“不回。”
　　汪洋劝他：“你别整天呆网吧里，对身体也不……”
　　“烦不烦”，许晨打断他，不耐烦道：“快走吧。”
　　然后耳边清净了下来。
　　操，又输了。
　　他推开键盘，伸手去摸烟——
　　摸到了细嫩冰凉的手。
　　往上看，是宋溪清冷的脸。
　　宋溪坐在他邻座的空沙发上，按着他的烟盒，眉毛微挑：“不是让你开学后少来？”
　　许晨的手没收回，就覆在她的指尖上：“你昨晚去哪儿了？”
　　“去想去的地方”，宋溪想抽回手，却被许晨紧紧攥住，她挣了下，没挣开，索性笑了：“大人的事，小孩管那么多干嘛。”
　　“宋溪，你别气我”，许晨说，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沙哑。由于通了宵，眼窝也有些泛青。
　　宋溪眼睛低了低：“回学校上课，或者回家睡觉。”
　　“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我哪句说得不好？”宋溪语气微讽：“你一个千娇万惯的小少爷，混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许晨没说话，站起身用力把她扯到了卫生间。
　　“你放开！”宋溪推他。
　　许晨反把她的手按在门上，低头亲了上去。
　　宋溪挣扎着踢他，被他压制住，慢慢安静下来。
　　良久，许晨松开她的嘴唇，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他呼吸温热，扫着她细长的颈。
　　“宋溪啊”，他低声唤她：“你究竟想让我怎样？”
　　“我们不是一路人”，宋溪答：“你还小，好好学你的习。别让我……太难堪。”
　　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
　　叶成章刚进班坐到位子上，今天的值日生就叫他：“课代表，晚读英语有规定内容吗？”
　　啊，这还要规定内容？
　　强行上位的课代表显然也懒得去问老师，只好摸了摸鼻尖，故作淡定：“就今天上课讲的东西。”
　　秦今秦一听他就是胡说八道，没作声，反而敏锐地嗅到他身上的烟味，她皱了皱眉头，扔给他一个本子。
　　叶成章打开翻：里面是小楷字体的英语笔记，密密麻麻一整本。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背完。”

　　☆、第 10 章

　　叶成章沉默了。
　　他思忖良久，想到一个最合理的解释：“秦小花，你是不是恶意报复？”
　　“嗯？”，秦今秦没能跟上他的跳跃度。
　　“你想当温恒的课代表。”
　　“对啊”，秦今秦确实想。
　　她以后想做同声传译，既然温恒做过口译，有类似的经验，她自然很感兴趣，想多接触一下。
　　叶成章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语重心长：“我这是挺身拯救你于水火之中，我跟你说，好多不懂事的小姑娘都是这样误入歧途的。”
　　歧途？
　　叶成章伸手戳戳她的额头：“就你这种，不懂事。”
　　……秦今秦一掌拍掉他的手，懒得探究他清奇的脑回路：“这是我高一的英语笔记，总共四本，你月考前背完。”
　　一个月四本，一周一本。
　　叶成章咂舌。
　　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尊与脸面大过天，何况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且叶成章一向偶像包袱极重，断然不想说出“做不到”三字。
　　可他的英语水平着实有限，还停留在“How are you？”、“My name is Li Lei”这样的程度，连个高端点的小学生都是PK不过的，别说四本笔记，就连一本他都搞不定。
　　相比之下，他宁愿秦今秦说的是让他当众表演胸口碎大石。
　　他天人交战了半晌，决定如实相告：“小花，你对我的成绩可能有些误会。”
　　秦今秦抬眼看他。
　　叶成章狠下心来，抛出老脸不要了：“我，一句话都看不懂。”
　　秦今秦淡淡道：“没关系，你非常爱学习英语。”
　　看，我就说怎么地，果然是因为抢了课代表，她打击报复！
　　叶成章被噎了一下，又听秦今秦接着说：“你基础太差，从头补的话太浪费时间，死记硬背虽然笨了点，但见效快，能赶上月考。”
　　叶成章机智地抓住了个突破口：“我不怕浪费时间。”
　　“我怕”，秦今秦凉凉地：“我没那么多闲功夫。”
　　叶成章：……
　　他不要脸地使出美人计，胳膊往桌子上一撑，下巴托到手上，眼神往深邃了瞅，扯出个纯良的微笑。
　　别的小女生写给他的情书里可都说了，他这样笑最好看。
　　叶成章摆好了姿势，放低声音：“小花，你觉不觉得，这样有点揠苗助长？”
　　秦今秦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瞥了瞥表：“抓紧时间，明天早饭时我提问前两页。”
　　……哎，我们小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解风情。
　　于是今天的晚自习，叶成章同学格外安静，捧着电子词典，对着笔记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细抠。
　　老刘从他身边走过去好几次，啧啧称奇。
　　他上午听温恒说了叶成章主动要做课代表的事，还以为他想搞什么幺蛾子，没想到真的认真学习上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可是孺子的受教育速度显然太慢，放学铃声打响时，他才啃完了前半页。
　　半页啊，还是只看明白了，还要背。
　　叶成章万念俱灰。
　　秦今秦收拾东西回宿舍，临走前又抛下了句：“别忘了，还有明天要交的英语作业。”
　　……好生奸诈，我都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他带着笔记本，蹬着赛车风驰电掣地回了家。
　　楚晓晓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
　　“晚上要看书”，叶成章扫了一眼屋内：“我爸出差还没回来？不是昨天就该到家的吗？”
　　楚晓晓脸色有些不自然：“回了，今天又出差了。”
　　她没忽视前半句，十几年来，儿子第一次主动说要晚上加点学习，秦今秦同学果然很好使：“乖儿子，要不要给你准备份宵夜？”
　　“不用了”，叶成章背着书包，分秒必争地进了屋：“咖啡就行。”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叶成章这种人。
　　他一连喝了两杯咖啡，冥思苦想了半个多小时，本子上的自我介绍还是只有一句话：“My name is Ye Chengzhang.”
　　完美展现出自己贫瘠的英语水平。
　　他从来没有这么抓耳挠腮过，从来没有。
　　秦今秦躺在床上，边听每日常规的八卦夜谈，边想两页是不是太多了，看叶成章那为难的样子，要不就一天一页吧。
　　反正他起点低，随便考考就显得进步巨大，估计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手边的微信“叮”了一声。
　　正是起点低的某人。
　　“小花，帅的英语怎么说？我很帅。”
　　秦今秦：……
　　敢情是在写自我介绍。
　　她考虑了一下他的英语水平，敲了几下手机：“I am handsome.”
　　叶成章赶紧把这句抄到本子上：“可爱呢？”
　　“Cute”
　　“聪明”
　　“Smart”
　　“高”
　　“Tall”
　　有完没完？
　　显然没完：“美丽”
　　秦今秦的耐心用完了：“自己查字典”
　　叶成章：“小花，做人要有耐心。”
　　秦今秦还没来得及回，那边又发过来：“善良”
　　她叹了口气：“Goodness”
　　……这几个词连起来，简直不敢想他能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这时，她听到了叶成章的名字。
　　好像是霍小芳的声音：“叶成章还要当什么课代表，感觉温男神都要被气死了。”
　　“没关系，一个月后肯定就下台了。”
　　“感觉叶成章对自己的定位是不是不怎么准啊，他长那么好看，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就好了，非作什么妖。”
　　秦今秦不明白她们是不是真的看不上叶成章。
　　但她知道有种小心思是这样的：注意谁，就会故意讲谁的坏话，似乎说出来，或者听别人说出来，就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无意揣测，但心里似乎有颗小绿芽悄悄破土而出，在这暗夜里生根发芽。
　　一股意气涌了上来，她来不及分辨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嘴里就脱口而出：“他不会下台的。”
　　“什么？”
　　“叶成章，月考会进步。”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清晰有力。
　　夜很长。
　　每个人的夜，都很长。
　　叶成章在破天荒地开夜车，许晨仍旧没有回家，而汪洋刚从医院出来。
　　他搀着一位弯腰驼背的老人，缓缓走路回家。老人偶尔咳嗽两声，嗓子里似乎有痰堵着，吐不出，也咽不下。
　　“爷，要不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再给点钱吧。”
　　“不用”，老人颤颤巍巍：“这药够吃一段时间了，你妈妈手里也不宽裕。”
　　他拍拍汪洋的手：“日子难啊，谁过得都不容易，你别记恨她。”
　　汪洋低着头，路灯昏暗，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他声音很低：“没有。”
　　“就是委屈你了”，汪洋的爷爷说着，又咳了两声：“我这个老头子没什么用，还要拖累你。”
　　可能是这样的对话进行过太多次，汪洋没有再安慰老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但是因为月亮太亮了，我不敢打开窗子。”
　　第二天一早，秦今秦喝了口粥，看着桌上笔记里的句子，选了一句提问。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叶成章熬了大半个夜，也只背完了一页，一听问到这句，十分激动：“我背了这句！”
　　秦今秦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知道了就背啊，废什么话。
　　“这个在倒数第五行，用蓝笔划了线的！”
　　秦今秦：……
　　叶成章继续一惊一乍：“But，开头是But！对不对！”
　　“我想想啊，But什么来着……肯定是but，但是的英语就是but，这个我知道……”
　　行行行，你知道，你聪明你伟大，赶紧背行么。
　　“But the 月亮，月亮这个我有点记不清楚……”
　　秦今秦好意地想提醒他一下，刚要开口——
　　“别！你别说！我知道这个，我背了的，月亮么……”
　　秦今秦：……
　　“想起来了！”叶成章一拍脑袋：“Sun！But the sun……”
　　秦今秦彻底无语了。
　　她合上本子，拍到叶成章桌上：“不过关。”

　　☆、第 11 章

　　她很快就知道叶成章的作业写成了什么鬼。
　　上午第二节，温恒踏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未语先笑：“我批了下今早交上来的自我介绍，选出了几份写得好的，待会儿大家传着看看。当然，也挑出了份写得比较特别的。”
　　他望了望倒数第一排的叶成章：“是我们课代表的，文风清丽洒脱，让人过目难忘。”
　　叶成章：……
　　“我来给大家读一下”，温恒拿出最下面的一张作业，薄唇微启，张口便是标准又磁性的英式发音：“My name is Ye Chengzhang,I am handsome and cute and smart and tall and beautiful and goodness and cool and charming……”
　　一个接一个乱七八糟的形容词从他嘴里蹦了出来，班里学生哄堂大笑，看珍稀动物一样，转头围观叶成章。
　　人生第一次，秦今秦觉得耻辱。
　　她一想到，这些个词是自己昨晚上亲手打给他的，就很想安静地死一死。
　　叶成章本人面色沉静，不尴不尬，兀自强撑着脸面。
　　心里却轰隆隆地打着闪电下着雨。
　　他往日虽不学习，但仍是骄傲自持的，总有种“老子只是没放大招”的莫名自信。没想到甫一出山，便遭遇如此巨大的滑铁卢。
　　还是接连两次。
　　在小花面前丢了大脸。
　　他觉得自己很沮丧。
　　等大家的注意力散去后，便懒懒地趴到桌上，两条长腿在桌下胡乱交叠，面前摊着秦今秦的笔记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瞄两眼。
　　前座宋飞坐得也不老实，一双脚别在椅子底下乱晃。忽然碰到叶成章的鞋子，他想起那天被绊的一下，用力往后踢了一脚。
　　没想到叶成章就老老实实缩了回来，憋屈地把腿折在一起，一声不吭。
　　嗯？这什么反应？
　　宋飞颇有些做抖m的潜质，趁着温恒转身往黑板上写东西，飞快地往后瞅了一眼，碰上叶成章恹恹的眼神：看什么看？
　　哼，我就看。
　　他们电光火石地对视一眼，反倒是叶成章息事宁人，默默地把目光挪回到本子上。
　　秦今秦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话唠的人永远有这种隐藏技能——一旦反常地静下来，委委屈屈的样子总是要让人情不自禁顺两下毛的。
　　秦今秦眼睛看着黑板，脑子里却缓慢思考着：他这莫非是受打击了？可也不至于吧，我又没有说他什么，温老师也是开玩笑。
　　并且，他确实做得都像屎一样啊，难道要昧着良知夸他才行？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玻璃心呢。
　　可叶成章的样子实在无精打采，一行的进度都没有，笔记还停留在第一页上，那句蓝色水笔勾画出的“但是因为月亮太亮”静静躺着。
　　秦今秦跟自己妥协，要不还是适当昧一下良心吧？
　　她从本子上撕了一页纸下来：“加油。”
　　小巧清隽的字体。
　　叶成章下巴搁在桌子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秦今秦：……
　　打击有这么大？？？
　　突然就陷入人生低谷的叶成章同学，像一颗被扔到撒哈拉沙漠暴晒了三十天的喜水植物，蔫了一整天，到晚饭前才稍微恢复了点生机。
　　自习课还没结束，老刘站在教室前门和隔壁班老班瞎扯淡。
　　他在小纸条上唰唰唰几笔，然后轻巧团了团，放到桌上。右手食指曲起，弹出——正中红心，落在秦今秦的笔尖前。
　　秦今秦打开看，皱皱巴巴的纸上潦草写了几个字：“待会儿去走走。”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可考虑到某人情绪不太佳，她人性化地认为自己不宜拒绝太快，需要一个缓冲过程。
　　于是放下纸条，继续写题。
　　看她不回，叶成章故意把胳膊肘越过线，碰上她写字的胳膊。
　　秦今秦头也不抬，按着练习册往里挪了挪。
　　叶成章温热的胳膊也随着她往里。
　　秦今秦再挪。
　　叶成章跟上。
　　直到秦今秦已经贴到墙壁上，没地方继续退。
　　此时，他大半个人都侧在秦今秦的桌上，胳膊抵着她，好整以暇地露出了点笑容：“走走而已。”
　　宋飞敏锐地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
　　叶成章横他一眼，他悻悻扭了回去，不知为何，没有再叫纪律委员。
　　叶成章继续把注意力放回到秦今秦身上：“嗯？走走。”
　　他上扬的尾音颇有些氤氲挑逗的意味。
　　距离过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丝丝热气。
　　秦今秦的脑袋里“嘀嘀嘀”响起警报声。
　　她有些慌乱，又没地方躲，下意识举起手里的练习册拍到叶成章脸上。
　　“啪”地一声。
　　叶成章：……
　　我今天真的是很沮丧。
　　炎热式微，傍晚倒是分外凉爽。田径场内十分热闹，有慢跑锻炼身体的，有吃着零食散步聊天的，还有些退休的老教师聚着堆在草地上打拳舞剑。
　　欢声笑语，吵吵嚷嚷。
　　秦今秦很少过来这类地方。
　　最初一个人形只影单时，是不太好意思往这些地方凑，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没再想着来。
　　她逐渐有了种类似于“时间宝贵”的紧迫感，宁愿坐在教室看会儿课外书发会儿呆，也不想这样晃晃荡荡地聊些废话。
　　心不在焉地绕着跑道走了半圈后，两人停在角落的大树旁。叶成章没头没脑说了句：“我昨晚上背了。”
　　……果然是在意这个，少男心真是脆弱的可以。
　　秦今秦想了想措辞：“我相信你。”
　　“信我？”叶成章闻言侧头看她，眼神又沉又柔，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浅橘色的夕阳在他的背后，映得他长身玉立光芒万丈。
　　秦今秦语气不由得郑重了几分：“信。”
　　叶成章睫毛微动，目光锁着她的眼睛。
　　我一定得表现得坚定点，秦今秦心想，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别刚开始，他就没信心撂挑子不干了。
　　于是，她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
　　视死如归。
　　叶成章忽然笑了，眉梢一挑，小痞子的气息暴露无遗：“你是真听到了，对吧？”
　　……又问。
　　秦今秦说瞎话不眨眼：“没有。”
　　他不计较，懒洋洋地：“手伸出来。”
　　秦今秦立刻防备地把两只手背到身后。
　　从受伤玻璃心摇身变为撩妹小混子的叶成章，淡淡勾着唇，往前逼了一步，左手轻按住她蓬松的发顶，右手去牵她背着的手。
　　竟像是把秦今秦半抱在怀里似的。
　　他的衣服柔柔贴着她的脸颊，秦今秦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清淡的洗衣液味道。
　　叶成章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左手，扯到身前，眼睛晶亮地盯住她：“要听我再说一遍？”
　　秦今秦的脸刷地热了。
　　与他平日里逗逼的形象不符，这双手却是温暖而干燥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把手心贴在秦今秦的手掌上，十个指尖一寸寸地分开她的手指，暧昧地缠了上去。
　　秦今秦应该说，你松开我。
　　还应该说，这里好多人呢。
　　从理论上讲，她更应该推开他骂一句耍流氓。
　　可像是失声了一样，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由着那股酥麻从指间，流过躯体，直至心底。
　　叶成章的手指更用力，紧紧与她十指交握，他黝黑的瞳仁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要么？那我就说给你听。”
　　“别说”，秦今秦慌忙阻止：“我不想听。”
　　如果说之前叶成章还在怀疑她喜欢温恒的话，那么刚才那一个对视，他就已经从她眼睛中看出了波动。
　　小花会骗人，眼神不会。
　　探囊可得。
　　他心中想。
　　因此，格外风轻云淡胜券在握：“为什么不要？”
　　秦今秦别别扭扭地要把手抽开，他拉着不放：“好好说话。”
　　秦今秦：……
　　这样才没办法好好说话吧。
　　她尽量平心静气：“我不喜欢你，你说出来会很尴尬。”
　　叶成章笑了，目光灼灼：“你喜欢。”
　　神经病，秦今秦想，我喜不喜欢自己还不知道。
　　哪知叶成章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喜欢我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秦今秦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你脸大，你知道的多知道的最多。
　　“小花”，叶成章低声叫她：“我不着急，我给你时间慢慢明白。”
　　呵呵，有那时间还是你自己去明白一下月亮的英语是不是sun吧。
　　没想到他们难得心有灵犀一次——
　　叶成章接着就说了：“我也需要时间。”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路灯依次亮起，田径场里的人也慢慢散去。
　　他们缓步走到教学楼下，正要上楼时，叶成章忽然拉住了秦今秦的衣服领：“饿不饿？”
　　她无力吐槽，饿不饿还不都是你害的。
　　叶成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八分钟，走。”
　　“去哪儿啊来不及了，喂”，边说边被他拉着大步跑了起来。
　　14班规定的进班时间算早的，这会儿校园里都是从夜市往回走的学生，他们逆人流而上，偶有认识的人擦肩而过，好奇地回头看。
　　夜风清凉地扑在脸上，叶成章的步子大而稳健，手又被他紧紧握着，秦今秦只好努力跟上，身体却格外轻松。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倒塌了。
　　只觉得是在奔向一场空旷而无止境的遥遥长途。
　　不管途中境况如何，他们都所向披靡，前路无敌。                        
作者有话要说：　　想着要不要改个文名，什么我的男友是逗逼，他的女朋友有点丑这种，哈哈哈哈

　　☆、第 12 章

　　叶成章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
　　当然，课还是不听的。毕竟他那点儿可怜的基础在那儿放着，14班上课进度又快，他就是想听，也是云里雾里蒙头转向。
　　索性采取重点突破战略，先从英语下手。
　　白天在学校时，他把每节都当做自习课，逐字逐句地研究秦今秦的笔记；
　　晚上回家后，还要在网上听两节基础语法，按照语法理解一遍笔记内容，睡前通读；
　　第二天早早起来背诵，然后掐着点赶到学校，投喂自己的秦小花。
　　尽管他忘了背，背了忘，进度十分缓慢，一周也只背了五六页，但起码这态度摆着，秦今秦也不好再当面嫌弃他。
　　这天，她一边小口咬着灌汤包，一边尽量在笔记里挑些简单的提问：“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你能原谅我吗？”
　　“能”，叶成章面向她坐着，懒洋洋地翘了个二郎腿，白皙的手指搭在课桌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你就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秦今秦懒得理他，拿筷子敲了敲立在桌上的手表——他们的新规矩，可以每天只背一页，但每句话必须在一分钟内背完。
　　还在小瞧我。
　　叶成章倨傲地扬了扬下巴：“I didn't hurt you on purpose,could you forgive me?”
　　“No”，秦今秦站起身，收拾餐盒。
　　哟，调`教效果不错，这么快就会跟我开玩笑了。
　　叶成章扯着嘴角，长腿一伸，拦住她出去的路：“我今天背得好不好？”
　　“不好。”
　　“啧”，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伸手去戳她的额头：“你说说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是不是该治治？”
　　秦今秦没什么表情，从他肩膀处探出头来，冲他身后叫道：“老师。”
　　叶成章笑了：“跟我玩这招？”
　　“哪招啊？”雄厚威严的声音。
　　他转过头，老刘正靠着后门，对他怒目而视。
　　叶成章：……
　　你们重点班的老师，来得可真早。
　　老刘是来找秦今秦的。
　　他往日通常是来学校晨跑完，回家换趟衣服后再进班。
　　不过昨晚和楚晓晓打电话交流了一下叶成章的近况，各自抒发了些浪子回头之类的感慨，末了，楚晓晓提到秦今秦每日督促着叶成章背书，他今日跑完步，便突发奇想地上来看看。
　　他把秦今秦叫到走廊上：“怎么样？和叶成章坐同桌，会影响学习吗？”
　　秦今秦摇头：“不会，他这几天挺认真的。”
　　“那就好，我也跟你家长通过几次电话。”他说完这句后，似乎是刻意地停顿了一下。
　　秦今秦的视线飘了飘。
　　老刘接着道：“她是想让你多交点朋友。你这孩子啊，除了性子静了点，哪儿都好。”
　　自己又说：“也不是说内向不好，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当然可以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活得舒服开心就行。但，最起码的社交还是要有的，不然出什么事只能自己闷在心里，就是个成年人也受不了。”
　　秦今秦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不吭声。
　　老刘心里轻叹了口气：“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慢慢来，这么聪明的丫头呢，不用我多说，对不对？”
　　秦今秦点头。
　　“好了，也注意着自己的学习别拉下了，进去吧。”
　　听到这句结束语，墙后偷听的叶成章忙回到座位上。
　　他若有所思：怎么觉得老刘这……话里有话呢？
　　14班的体育课是与19班赶在一起的，不过逐渐临近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14班的学霸们解散后就争分夺秒地回了教室，只余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要么是心大，要么是有恃无恐。
　　不过显然，叶成章同学都不是。
　　说起来，他还是挺担心月考成绩的，毕竟不学习时也就算了，耍耍酷，白卷一交，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
　　可若是考个十分二十分的出来，那可就丢人了。
　　但他自在惯了，这些天整天闷在教室里，如果不是旁边坐着小花，简直早就忍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名正言顺的放风机会，哪舍得主动回去。
　　他跟许晨班里的人凑在一起打了会儿篮球，大汗淋漓地坐在操场边休息。
　　许晨拿脚踢了踢他：“怎么样啊？”
　　“滚滚滚”，叶成章缩回脚：“肮脏的东西别碰老子鞋。”
　　“瞅你那娘儿们唧唧的样子”，许晨不屑：“你跟你那花儿，怎么样了？”
　　“花儿也是你叫的？”叶成章拿过身旁的矿泉水，递给汪洋一瓶，自己也拧开了个，仰着脖子灌了几口，才回答他：“好得很。”
　　许晨笑，隔着他问汪洋：“你有没有觉得本本越学习越矜持啊？以前天天上赶着在我们耳朵旁边小花小花的，现在问着他都不想说了。”
　　汪洋喝了口水，目光放在远处，可有可无地笑了笑。
　　叶成章忽然转头问他：“汪洋，你跟我们小花，以前认识吗？”
　　汪洋把视线挪了过来，看着他疏朗的眉目，不着痕迹地答：“她不认识我。”
　　“你小学不是也在实验小学么？小花也是。”
　　“对，她小时候学习就好，在学校里挺出名的，但是我俩不一个班，所以不认识”，汪洋没做隐瞒。
　　这话倒让叶成章来了兴致：“她小时候什么样？”
　　汪洋停顿了会儿：“和现在差不多。”
　　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戳到了叶成章的哪根神经，他舒舒服服地伸开了腿，胳膊往后一撑，仰面看着头顶的树梢，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和现在差不多啊，
　　那很可爱。
　　从小就一直这么可爱。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地落在他身上。
　　楼上窗边的秦今秦托着腮，静悄悄地望着他。
　　体育课连着大课间，叶成章浪了一大圈，赶在自习课前回了班，刚上三楼，就看到温恒和秦今秦正站在教室门口说着什么。
　　操，我才刚不在这一会儿。
　　他脑中瞬间警铃大作：温恒说话就说话吧，还非连说带笑的，居心何其叵测。
　　叶成章回座位上抄起笔记本就朝两人冲了过去：“老师！”
　　温恒的话说了一半被打断，看着他还汗涔涔的脸颊：“什么事？”
　　他随手翻开一页，找到了句话：“我这句不太明白。”
　　温恒修养很好，何况这个清新脱俗的课代表第一次向他请教学术上的问题，他耐心地接过本子：“哪儿不明白？”
　　“就是这个checked，不是过去时单词才加ed么，这里的时态是现在时吧。”
　　温恒合上本子，声音里含了丝笑意：“课代表同学，你知道有种语态叫被动吗？”
　　秦今秦：……
　　又来了，那种自从叶成章出现后，就不断体会到的淡淡耻辱感。
　　叶成章受教了：“谢谢老师，现在知道了。”
　　一个问题在温恒嘴里打了打转，虽然知道作为一名授业解惑和蔼可亲的老师，似乎不应该问出来，但他还是忍不住：“你究竟是怎么考上一高的？”
　　叶成章认真地看着他：“老师，你知道有种学生叫高价生吗？”
　　秦今秦：……
　　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坦然。
　　不过这个事，其实不能全怪在叶成章身上，还是要说回他的父亲叶强。
　　俗话说，子承父业，叶强自小也是个混混，并且比叶成章混的程度更甚，操天日地，不在话下。
　　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知书达理的楚晓晓，才知道了有文化的重要性，于是千方百计娶回家。得了个儿子后，福至心灵，给儿子取名叫“成章”。
　　顾名思义，希望他能提笔成文出口成章，来日成为一名有文化有道德有理想的一方文豪。
　　最初倒也没跑偏，起码幼儿园背数字背字母时，别人背十个，叶成章就能背出十一个。
　　可后来，叶强开了家公司，与人在社会上灯红酒绿地应酬多了，慢慢就又腐化起来。卡里的钱越来越多，脑子里的素质却越来越低下，也就成了俗称的“暴发户”。
　　暴发户叶强，回家一见着如花似玉的小儿子，就要朝他灌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倒也不是把叶成章不学好的原因全归在他身上，只是对于小男孩来说，父亲的榜样作用还是很重要的，在小小只叶成章的心里，英雄一般的父亲就成了其效仿对象。
　　然而楚晓晓确实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即使后来儿子成绩烂的一塌糊涂，也还是要做足了面子，或是拿一个渺远的希望吊着自己，砸了不少钱，非让他一路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地升了上来。
　　因此，即便是被突兀地放到了14班，在最初的诧异过去之后，叶成章也没有再寻根究底什么——反正自己家楚女士就这副德行嘛。
　　可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场“走后门”事件的真正原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成就：1.真的改了个很……的文名  2.打破了零评论的结界，谢谢三只小天使~也谢谢所有看文的小天使们
因为上了新晋榜单，要慢慢爬了，所以厚着脸皮向小宝贝们儿求一发收藏和评论，当然要是能顺便把我整个人都收了就更完美啦（害羞，我已经把全部家当换成了晋江币，做好了包养你们的准备。
要是不收也没关系，那我就打……扮漂亮点明天再来求一次~
好啦，今天晚安，明天再见

　　☆、第 13 章

　　正是月考前一天。
　　虽然叶成章与班里其余58只学霸尚无过多交集，但总归是整日窝在一个教室里的，不知不觉中，他身上的格格不入感，就悄然变成了某种奇妙的乐趣点。
　　恰如老刘刚贴好的考场安排。
　　考场是按照学生的年级名次分配的，秦今秦毫无疑问是第一考场第一座，其余的学生也多聚在前几个中。
　　然后名单到了下方，忽地一个大跳水，变成了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
　　是倒数第一呀。
　　学霸们觉得挺新奇，看看名单，低声交谈两声，再笑嘻嘻地往最后一排瞅。
　　不过新奇的叶成章可没空注意他们，他正屏息静气地盯着秦今秦的手——
　　由于计划背诵四本笔记的任务，只完成了八分之一，为合理预估一下他对知识的掌握情况，免得月考成绩出来太大跌眼镜，秦今秦中午扔给他了一套模拟题，这会儿正皱着眉头批改。
　　她十分凶残，不划对勾，只在错的地方重重打叉减分，卷子上很快就一片嫣红。
　　叶成章的心随着她的笔尖乱跳。
　　两分，十分，二十了，三十四……他心里默默算着，秦今秦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眼看马上就要跌破及格线，而秦今秦的笔又准备往下落，他飞快伸出手，眼疾手快地盖了上去：“这个没错。”
　　“错了”，秦今秦铁面无私：“拿开。”
　　“不拿，没错。”
　　秦今秦显然不能理解他这种低等动物掩耳盗铃式的思维方式，不再浪费口水，红笔顺着他的手背写了上去：-2。
　　叶成章肤色偏白，正红色的笔油划上去，分外扎眼。
　　她视线被这红色勾住，忽然生出了些极不常见的小调皮心思，手指握着笔一勾，在2的后面加了个“~”符号。
　　叶成章的心神随着这条小波浪线荡了一下，他声音维持着清淡：“不要乱写乱画啊同学。”
　　心中不及格的阴云却飞快消散：嗨呀反正零分都是家常便饭了，小花爱扣多少就扣么，随她开心。
　　因此，他当天心情还不错。
　　秦今秦也挺轻松：她给叶成章的这份卷子，是黄冈套卷中偏难的一张，虽然错误率高，但比起他最开始那种惨不忍睹的水平，已经算是进步巨大了。
　　考下来应该不会太难看。
　　英语是第二天才考，下晚自习前，她又在新学的这部分里勾出了些单词短语，交代叶成章这两天再翻翻。
　　叶成章应了，把本子装进书包，出了教室，没过一会儿又拐回来：“小花。”
　　“嗯？”秦今秦收拾着东西，抬起头来。
　　他站在日光灯下，眉目似是浓墨重彩画上去的一般，声音在吵嚷的教室里仍旧清晰：“你说我能考及格么？”
　　……这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紧张，于是秦今秦直截了当：“我不知道。”
　　叶成章眉梢一挑：“能不能配合点？”
　　“所以？”
　　“所以你应该说肯定能。”
　　“不知道”，秦今秦往外走。
　　叶成章跟她并排：“是吗谢谢你，我也觉得肯定能。”
　　秦今秦：……
　　神经。
　　“所以啊”，叶成章自导自演到了正题：“如果我及格的话，你的十一假期里，有一天时间是我的。”
　　“我有事。”
　　“什么事？”
　　秦今秦瞥了他一眼：“等你及格再问我吧。”
　　到了回宿舍的岔路，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又叫：“小花。”
　　她回过头，叶成章左手懒洋洋地插在口袋里，笑出了八颗牙：“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秦今秦说的是粥。
　　于是叶成章回了家，进门就喊：“妈，明早想喝粥。”
　　“想喝什么粥啊儿子？”叶强坐在沙发上，带着笑意看他。
　　叶成章很是惊喜：“爸你可回来了！”
　　“那是”，叶强站起身来，摸着他的脑袋：“想我大儿子了。”
　　楚晓晓端了盘水果，适时从厨房走出来：“饿了吧本本，先吃点。”
　　其乐融融。
　　叶成章跟爸爸聊了会儿天，回房后大概翻了遍秦今秦划的重点，想着后天才考英语，要么就等明晚上再记好了，反正今天看了到时候又忘。
　　他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心安理得地躺下了，决定睡个早觉。
　　大概是想要及格的心情太迫切，刚入睡就做了场梦，梦到考试。
　　发下来的卷子和今天做的模拟题一模一样，他捧着卷子哈哈哈哈地笑，莫名其妙把自己给笑醒了。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卫生间。
　　路过主卧时，却听到叶强的声音，似乎非常愤怒：“你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权利质问我？”楚晓晓分毫不让。
　　叶成章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把我儿子送到别的男人那儿，你说我有什么权利？”
　　“什么叫别的男人？那是本本的班主任！”
　　“问题是他怎么就成了本本的班主任！是不是你又主动找他的？”
　　“是又怎么样？你外面的小情儿再过几个月都能生了吧，凭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安排？”
　　“安排？什么意思？你还想跟他再发生点什么？”
　　“别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好么，我找他是因为我不想本本成为跟你一样的人，我就是要把儿子送去，老师同桌，相处的人，包括本本以后要走的路，我什么都要安排好，我死也不想让我儿子变成你这样。”
　　“那你想让他变成谁那样？刘建民那样？那是我儿子！”
　　“谁知道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儿子！”
　　夫妻俩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在这寂静的夜里，一字一句都像支支没有温度的冷箭，挟裹着暧昧不清的各种真相，来得猝不及防。
　　叶成章的睡意彻底消失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回房穿上衣服。
　　要出门前，目光停在书桌上：秦今秦划出的重点，还摊开着。
　　老师同桌。
　　他勾起个自嘲的笑，毫不留恋地按灭了房间的灯。
　　“砰”的一声门响，打断了吵得青红皂白的两人。
　　第二天没有morning call，也没有粥。
　　秦今秦醒来时，微信有条新消息，是叶成章发来的：去食堂吃早饭。
　　时间是凌晨四点多钟。
　　他怎么睡这么晚。
　　可能早上起不来了吧。
　　那就让他睡个懒觉好了。
　　考试是八点钟开始，在开考前，各班还得要见缝插针地上个短暂的早读。
　　叶成章早读没来。
　　也许是起晚了，直接去了考场。
　　中午也没来。
　　可能是和他朋友一起吃饭，吃完了直接去考场……？
　　晚饭后的自习课，他还是没出现。
　　秦今秦想不出理由了，犹豫着给他发了微信：“在哪儿呢？”
　　等了一节课，没有回。
　　她又发了一条：“你不在学校？”
　　烟雾缭绕的包间内。
　　灯光昏暗，桌上乱七八糟地倒着些空酒瓶。
　　里面的男男女女分了好几拨，鬼哭狼嚎唱歌的，猜拳摇色子的，还有一只安静的叶成章。
　　他远远与人避开，独自窝在沙发一角。
　　两条腿伸直了搁在桌沿上，修长的指尖夹着根烟，偶尔送到嘴边抽一口。
　　有些倦怠，也有些出众的清俊。
　　神态懒散，像是无所事事地放空出神，又像是等着某个人。
　　最后这个想法给了旁边的女生无限勇气，她挨近了坐下：“本本，还记得我吗？”
　　此时，叶成章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女生讲话，眼都没抬，漫不经心地拿过手机——
　　你不在学校？
　　两秒钟之后，按灭手机，扔了回去。
　　女生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说：“暑假咱们一块玩过的，我是……”
　　“汪洋”，叶成章忽然起身，旁若无人地冲唱歌的人道：“我出去买点吃的，你要不要带什么？”
　　秦今秦没等到叶成章的回复。
　　本想着不回就不回吧，谁稀罕。
　　可心里禁不住有点奇怪，又有点没来由的不安。
　　她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课间时拨通了他的电话。
　　过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秦今秦？”
　　嗯？这个声音不对。
　　“我是汪洋，叶成章出去忘带手机了。”
　　14班的晚自习还是按课表正常上课，第二节生物，女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口若悬河。
　　秦今秦跑神跑得专心致志：
　　所以，他今天根本没来参加考试。
　　说是家里的事……难道他之前一直都不知道的么。
　　她脑子很乱，一会儿想起叶成章低头敛眉的倔强样子，一会儿又是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时候。
　　真烦真烦，简直了，烦得要死。
　　她猛地站起身：“老师，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今天的终于码完了。。。。好晚

　　☆、第 14 章

　　秦今秦一向遵纪守法，老师不疑有他，还贴心地问需不需要找人送她回去，她婉拒，毫不心虚地下了楼。
　　尽管一高校规宽松，但上课时间也是禁止出入的。
　　她没有请假条，只好又拨通了叶成章的号码，汪洋在电话里指挥她：“操场卫生间旁边的墙上有缺口，就是最大的那棵树后面，很好翻，我们平时都是从那儿出来的，你会翻墙吗，要不我去墙外面接着你？”
　　“不用了，你把房间号告诉我就行。”
　　校园内空空荡荡，偶尔能听到某个教室里老师提高了的讲课声和学生的哄笑。
　　她借着月色，穿过田径场，绕到树后，还真看到了汪洋说的地方。
　　看起来果然很好翻。
　　围墙上方的缺口很大，底下还高高垒着好几块砖。可能是被树挡着，竟没有被老师们发现。
　　秦今秦擦了擦手，站上砖块，然后用力往上一跳，攀住了墙头。
　　胳膊拼命发力，脚也往墙上踩。
　　……可还是没能把身体提上去，就这么挂在那儿了。
　　看起来，只是看起来啊。
　　她吊了会儿，只得松开了手。
　　又跳，又失败。
　　如此三番，才终于勉强颤颤巍巍爬上了墙头，可新问题是不敢往下跳。
　　她坐在墙头上，忽然生出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汪洋挂断电话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KTV离学校不远，他过来时，正看到秦今秦望着天空发愣。
　　“秦今秦，我接着你。”
　　秦今秦回过神来，看了看他，又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不用。”
　　她咽了口唾沫，把心一狠，撑着墙壁跳了下去。
　　两个脚后跟先着地，连着筋骨震了一下，刺痛感直接传到了膝盖。
　　她疼得“嘶”了一声，忙扶着墙面站稳：都怪叶成章，傻逼。
　　包间房门被人推开，叶成章虚虚抬了下眼，看到一同进来的两人，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下一秒，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秦今秦被浓烈的烟酒味儿熏得皱了皱眉，KTV里特有的闪灯一下昏暗一下刺目，嘈杂难听的歌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还有群看不清面孔的人正吵吵闹闹地群魔乱舞。
　　一股压抑感扑面而来。
　　但她还是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叶成章。
　　他侧脸对着房门，视线停在播放着MV的显示屏上，面孔轮廓分明，看不出是何情绪。
　　秦今秦径直走了过去，这才看到，他旁边紧紧挨了个漂亮女生。
　　她没先叫叶成章，反而对女生说：“让开。”
　　那女生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乏善可陈地杵着，还穿了件夏季校服：真逗，我们学校可从没要求学生穿校服。
　　这什么奇葩水平，还想找本本？
　　她动也没动：“你谁啊？”
　　叶成章充耳不闻，仍旧盯着屏幕。
　　“你让开”，秦今秦又说，但她清甜的娃娃音半点威慑力没有，女生觉得好笑起来，没再理她。
　　“叶成章，你让她让开。”
　　这人是不是有病，女生心道。
　　哪知下一秒，叶成章就低低开了口：“让一让。”
　　我么？她不可置信。
　　叶成章侧过头来，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让一让。”
　　……操，简直玄幻。
　　女生心里骂了句，站起身走了。
　　叶成章说完，又懒洋洋地转过了头，像是秦今秦完全不存在似的。
　　嘁，装什么。
　　秦今秦在刚才女生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的粥呢？”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么”，叶成章没回头，只淡淡说道，他声音清隽，又有些低哑。
　　“我没看到”，秦今秦又开启了撒谎不眨眼模式。
　　叶成章没说话。
　　秦今秦又问：“划的重点都看了吗？”
　　仍旧不回应。
　　她不问了，转而说道：“明天上午去考试。”
　　见他还是沉默，秦今秦站起身出了包间。
　　叶成章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抿了抿唇。
　　然后长吁了口气，松下劲儿来，脊背陷进沙发里，静静闭上了眼睛。
　　秦今秦本就是个没耐性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罕见地反常了。
　　她走出去几步，心里暗道：你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又不我的错。
　　爱考不考罢，丢人的也不是我。
　　可是越往外走，心里越憋屈。
　　好不容易翻过一次墙的手臂还有些脱力，脚后跟也还隐隐发麻。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沾着些在围墙上弄脏的灰尘。
　　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握着自己手的样子来，那股酥酥的感觉从心底泛起，慢腾腾地蔓延到四肢五骸。
　　真烦，烦得要死。
　　她转过身往回走。
　　闭目养神的叶成章，胳膊忽然被人扯住。
　　他诧异地睁开眼，看到去而复返的秦今秦，她表情清淡，一如每天：“出来”。
　　叶成章的目光挪到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手指白皙细长，微微用了些力气。
　　两人肌肤相贴，凉凉柔柔的触感。
　　他顺着她站了起来，两人走出房门。
　　正喝啤酒的汪洋默默扫了一眼。
　　天台上无灯，夜风席席，竟有些浅浅的凉意。
　　两人走到护栏前方，脚下是双城繁华的车水马龙与万家灯火。
　　“你闹什么？”秦今秦问。
　　她短短的发梢被风扬起又放下，叶成章的目光追了会儿：“你不是不喜欢我么？”
　　“这有关系吗？”
　　“有啊，当然有”，叶成章与她面对面站着，两只胳膊分开搭在护栏上：“不喜欢我，你管我做什么？”
　　秦今秦被他问的一怔，显然自己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找了个借口：“你背的是我的笔记，我验收成果。”
　　叶成章嗤笑：“不用验收了，不及格。”
　　“你不打算去考了对吧？”秦今秦有些气了。
　　“考跟不考，也没什么区别”，叶成章无所谓地说。
　　他往日在自己面前都是副阳光灿烂的模样，忽然这么疏离起来，倒是陌生得很。
　　秦今秦一时语塞，又问：“你到底是闹什么？”
　　叶成章看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学习？”
　　他嘴角翘起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语气微讽：“你脑子聪明，成绩好，向来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吧。你帮我干什么？不嫌烦？”
　　烦的，确实是很烦，你上课爱讲话，还不用心，用心了也记不住，浪费了好多时间。
　　“还得跟我坐一起，把笔记给我看，还每天提问，不懂的地方也需要解释”，叶成章一条条罗列。
　　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抢了你的英语课代表。”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似是想笑，没笑出来，便伸手抚上了她的侧脸，光滑柔嫩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微微眯起了眼睛：“是不是很讨厌？”
　　秦今秦被他碰得小颤栗了下，他的指尖很烫，像是要灼热了脸颊，她下意识想躲，却又强自定住心神。
　　倒也不是太讨厌，在忍受范围内。
　　叶成章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哑着嗓子问：“你早就知道，对么？”
　　无法反驳，她点了点头。
　　“你是觉得我……可怜？”
　　秦今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自然地问了回去：“哪儿可怜？”
　　她这人没什么同感心，觉得父母闹离婚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列举数据：“我前几年看到过报道，好像是2014年吧，当年全国结婚的人有一千三百万对儿，离婚的将近四百万，比例有百分之三点多。”
　　叶成章：……
　　他完全没料到她这是什么反应，手指僵了僵。
　　秦今秦接着她莫名其妙的安慰：“按照这个比例，也就是说，一百个人里，有三个多的人，父母都是离异的。这几年的离婚率好像还在继续上涨，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越来越普遍了。你是觉得这个可怜吗？”
　　叶成章清咳了声，不尴不尬地收回了手，没讲话。
　　……一时实在想不到要说什么，才能跟上小花这奇特的脑回路。
　　秦今秦觉得自己说对了，再接再厉，试图挽救一个因为这点小事就想自暴自弃的问题少年：“世界上有很多不幸的人，你这个，算不得什么的。”
　　末了，又人性化地补充：“你觉得难过是正常的，从小长大的家庭忽然破碎，确实不好接受，我理解你。”
　　她在这个“理解”上加重了声音，以显示自己真的明白他的感受，再晓之以理：“但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自己的生活。考试还是应该考的，学习也还是要继续学。你背了这么长时间的英语，自己放弃了，不可惜么？”
　　长篇大论一番后，她停下来做总结：“所以，明天上午的英语考试，你还是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预警，一堆废话来袭，可跳过————
跟大家聊五块钱的：
昨天没按时更新，很晚，然后好像如果23点以后更，会莫名其妙地锁一整夜，早上才能看。
所以觉得心里怪愧疚的，像是断更了一样（可我并没有，哼
于是决定今天要认真码字，早早更新，做一个有存稿的男人，可，万万没想到，我，对着电脑刷新了一整天的后台……越刷越down，数据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说到这里，是不是以为我要打滚求收藏了？
哈哈哈哈哈错啦
是觉得自己有些太在意数据了，不喜欢这样。
我的初衷是想把这篇文写成一个干净的校园文，想以本本和小花的恋爱为主线，讲一讲他们和朋友成长过程中的人和事。
而对他们两人感情的想法，一是，遇到一个人，对方都因为彼此变得更好；二呢，就是两个人的力量都很微小，但都会用尽努力去保护对方。
可能年轻的时候，我们的生活里都出现过这样的人，也可能他还在来的路上。
但还是笔力不足，写出来的东西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我是一个人偷偷写的，没有给朋友什么的看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想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不知道你们看文时的感觉是什么样，和我想要给你们的是不是相同。
所以，我觉得目前自己还是应该低头认真码字，慢慢提高一下水平，而不是只纠结于几个收藏和积分。
再所以，大家看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觉得哪里不合理很别扭的，可以随便跟我提出来的，我可不是玻璃心，十分耐旱耐涝抗打击~
再次鸣谢所有看文、收藏和评论的小宝贝儿们，真的非常谢谢大家，祝你们都暴富暴美暴有钱（一，重复了？
先跟大家说声晚安，比颗大大大大大心

　　☆、第 15 章

　　秦今秦难得一次这么多话。
　　还是单独对着他一个人说的，小奶音掷地有声。
　　叶成章听着听着就漫不经心了，他倚着护栏，转而打量起秦今秦来。
　　月光很亮，附近大楼上的霓虹闪闪烁烁，映在她清淡的五官上。
　　她那头乱七八糟的短发略微长长了些，虽然有些自来卷，也没用心打理过，因此发梢还是卷翘的，但已经垂顺了很多。
　　发色深，眉色却浅了一些。
　　两条眉毛细而杂乱，心烦时会微微皱起来。
　　身上的校服是浅蓝色的竖条纹，海军领，平心而论，不算太丑。但宽大，罩在她细瘦的身子上，相当一马平川，分不出正面和背面。
　　倒显得两根锁骨分外突兀，像是要从那一层又薄又嫩的皮肤中穿透而出似的。
　　叶成章今天喝了不少酒，心底的躁意渐渐泛了上来，他目光停在她锁骨中间凹下去的浅窝里，喉结微动。
　　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梦：这么瘦的身子，怎么也不应该有那么软才对。
　　“喂”，秦今秦说教完毕，发现问题少年明显心不在焉，她提高些了声音：“你去不去？”
　　叶成章被她勾回了神智。
　　他默了一会儿，大拇指的指肚在食指指侧轻扫而过，挑眉说了四个字。
　　微醺的声色和着夜风，送到秦今秦耳边：亲我一下。
　　他说的是，亲我一下。
　　秦今秦耳尖蓦地热了。
　　她僵了僵，嗓子有些紧：“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听了啊”，叶成章的眉目融在皎净的月色里，似笑非笑答：“去考试么，你亲我一下，我就去。”
　　是你的考试又不是我的你爱去不去凭什么要我求着你去关我什么事真是个神经病傻逼大傻逼。
　　反驳的话从秦今秦心里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跳到嗓子眼，在舌尖前打了打转，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叶成章忽然俯脸过来，只隔了几厘米，眼神灼灼地盯着她：“考虑好了么？怎么都不敢看我了？”
　　他的视线附在脸上，严重干扰了秦今秦的脑电波。
　　她一瞬间有点懵：刚才不是还正挽救失足少男么，怎么忽然就这种画风了？
　　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清亮，专注。
　　对视片刻后，他上眼睫垂了下来，微微颤动着。
　　脸越来越近，鼻息浅浅地落在秦今秦的脸上。
　　夜风似乎都慢了下来。
　　整个世界恍若无物。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须臾。
　　什么也没发生。
　　叶成章把身子懒懒撤了回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又没躲。”
　　秦今秦还恍惚着，他身上的烟草味仍留在鼻间，叫她乱了神。
　　“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躲么？”叶成章低着声音问，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
　　不用细看，秦今秦也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你喜欢我。
　　她咽了咽唾沫，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自己说：“可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
　　“嗯？”叶成章看起来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或者说，你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什么类型？”
　　秦今秦一点也不想跟他交流这种闺间密语，简单粗暴：“跟你相反的。”
　　然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把憋在心里的话怼了过去：“考试你爱去不去吧。”
　　说完后转身就走。
　　叶成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拿拇指指尖蹭了蹭嘴唇：啧，刚才是不是该亲下去的。
　　不过烦闷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
　　小花是解药。
　　汪洋上来时，他正盯着楼下：秦今秦沿着街边，慢慢地往学校走。
　　汪洋抽了根烟递给他，又掏出打火机擦出火，他们脑袋凑在一起燃着了香烟。
　　两个人隔着升腾起的烟雾，看着秦今秦小小的身影。
　　“我到现在都还常梦到我爸”，汪洋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涩：“明明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叶成章只听他提过一次去世父亲的事。
　　那时他们刚玩到一块儿去，汪洋过生日，一群人借庆祝之名，闹腾腾地疯了一次。
　　三个人喝多了不敢回家，找间小旅馆呆了一宿。
　　睡到凌晨，中途醒来上卫生间，看到汪洋盘腿坐在黑暗里。
　　叶成章吓了一跳，忙打开灯，却看到他眼眶发红。
　　就是那次，才知道在他小学时，爸爸出了意外，没了。
　　此时，听他又说起来，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他当时强装无事的样子。
　　叶成章心口微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汪洋垂下眼睛，把烟灰在栏杆上磕了磕，调整好情绪：“叔叔阿姨的事我也不了解，不好说什么。不过阿姨早上跟我通了个电话，知道你没事后才放心。”
　　“嗯”，叶成章应了一声。
　　许是觉得气氛被自己搞得有些沉重了，汪洋扯了个笑：“虽然你跟许晨平时怪人模狗样的，但真说起来，你俩就是屁事不懂的孩子。”
　　叶成章顺势锤了他一拳：“对，屁的事只有你能懂。”
　　两人哈哈笑了一阵，心头都轻松不少。
　　叶成章想起了什么，问：“许晨这两天怎么没影了，我昨晚上给他打电话还关机。”
　　“他爸妈回来了，让他呆家里闭门思过呢，考试都不让考了，手机也没收，估计得关半个月。”
　　“真狠”，叶成章咋舌。
　　“好像是知道了小溪姐的事”，汪洋说，然后沉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重回了刚才的话题：“所以，其实很多时候，你挺幸运的。”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他：“刚才秦今秦是翻墙出来的。”
　　“她会翻墙？”叶成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汪洋耸耸肩：“应该是第一次吧，看着挺费劲的。”
　　叶成章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些，又翘了一些，心里开了花。
　　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他笑着说：“刚才她还说她不喜欢我这样的。”
　　“是么，喜欢什么样儿的？”
　　“说是跟我相反”，叶成章把烟在栏杆上摁灭，嘴里胡扯着：“又矮又丑？”
　　汪洋笑起来：“不不不，是喜欢有脑子的，跟你相反么。”
　　“去你大爷的”，叶成章回了他一句，然后朗声道：“走吧。”
　　“去哪儿？”
　　他神清气爽地迈开了脚步，头也不回：“回家睡觉，明天还要考试呢。”
　　汪洋心道，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
　　他大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钟，秦今秦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伸手在枕边摸索着，举到面前，眼睛勉强地睁出条缝，看到来电显示上叶成章的名字。
　　刚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股早晨的新鲜清冽：“小花，起床。”
　　“这么早”，秦今秦迷迷糊糊的。
　　“哎你这小姑娘，一会儿就考试了，还睡什么睡，这么不当回事儿呢。”
　　秦今秦：……
　　究竟是谁不当回事了。
　　她问他：“你不是不考么？”
　　“你不是死乞白赖地非要我来考么？”叶成章得了便宜还卖乖：“快点啊，今天有粥。”
　　秦今秦慢腾腾从床上爬了起来，慢腾腾走到了教学楼下。
　　校园里人还不多，偶有到校早的走读生骑着自行车从身边过去。
　　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正要上楼——
　　“小花！”
　　叶成章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冲她笑，眼睛亮得像两只五千瓦的电灯泡。昨晚上的颓唐不振一扫而光，整个人十分阳光明媚熠熠生辉。
　　……这人的情绪是不是有点太不稳定了，很危险啊。
　　今天的早饭十分丰盛：皮蛋瘦肉粥，烧麦，竟然还有碟水果沙拉。
　　秦今秦吃着，叶成章拿出划的重点，豪气万丈地往桌上一拍：“随便提。”
　　秦今秦咬着勺子摇头：“不提了。”
　　“为什么？”他回家后背了大半宿，就是为了能震慑她一下。
　　“怕你受打击。”
　　叶成章剑眉一扬，自信心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我背的很好。”
　　那就很好吧。
　　“你不相信？”他男人的自尊心被打击到，决定力证清白：“先背重点单词，第一个是intelligent，聪明的，i-n-t-e-l-l-i-g-e-n-t。”
　　然后一脸得意地等着表扬。
　　秦今秦压根没听，正低头戳一个烧麦。
　　她在认真思考着昨天遗留下的大谜题：我为什么没躲呢。
　　叶成章没得到什么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又背错了，他确实有点把握不准中间是一个l，还是两个。
　　于是心虚地清咳一声：“i-n-t-e-l-i-g-e-n-t.”
　　秦今秦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我说不让你背吧，又错了。”

　　☆、第 16 章

　　考试八点开始。
　　最后一个考场的男生大都是以前一起混着玩的，见叶成章进门，立刻热闹了起来。
　　他像是个流落在外几十年后，终于回到自己主场的得胜将军，十分风骚，一路亲热地与人打着招呼，吊儿郎当坐到了最后的位置上。
　　隔了个过道的男生伸过头来：“还以为你进了重点班，都不屑于来考试了。”
　　说不出其中几分是调笑，几分是嘲讽。
　　对于他分进14班这件事，他们这伙人大多觉得搞笑同情，但也免不了有人生出些不爽的小情绪。
　　说来也是人之常情。
　　叶成章自知理亏，听出男生话音里的拐弯抹角后，也不恼，只轻笑了下。
　　他懒洋洋地从兜里掏出支黑色水笔，扔到桌上，才道：“考试么，还是要考的。”
　　说话间，两位监考老师走进教室，其中一个进门就吼：“安静！考场禁止喧哗！”
　　……这熟悉的声音。
　　叶成章动作一顿，也没抬眼看，偏头望向窗外。
　　老刘站上讲台，威严地扫视全场，待窸窸窣窣声都停了下来后，目光才复杂地在他身上停了一眼。
　　卷子从第一排依次往后传，叶成章拿过，先大概浏览了一遍，哨声吹响之后，他埋头写了起来。
　　刚才搭话的男生转着笔，左顾右盼，见他竟然不交白卷了，反而认认真真的，十分惊讶。
　　于是第二场开考前，便凑了过来：“待会儿考化学，传个答案呗。”
　　叶成章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我只准备了英语。”
　　男生明显不信，可开考后，看他真没有要写的样子，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岂止不写，叶成章把化学卷子往桌上一摊，光明正大地趴在上面睡了起来。
　　说是睡，闭着了眼睛，脑子却清明得很。
　　他昨晚到家时，叶强已经走了。
　　剩下个憔悴的楚晓晓，看他回来，忙热了顿菜。他胡乱扒了几口，不等她说出来什么，便以考试为名，进屋背重点了。
　　他确实是心无旁骛地背了，也心无旁骛地考了。
　　因此，交上卷子的那刻，绷着的心神一放松，又钝又闷的感觉才又重新席卷而来。
　　在秦今秦面前的轻松是真的，此时的难受压抑也是真的。
　　他早就知道。
　　关于叶强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关于父母感情早就出问题的事，他甚至是在楚晓晓之前察觉的。
　　无非是玩着父亲手机，来了条内容暧昧的短信，或者去公司找人，无意中听到了些流言蜚语。
　　楚晓晓相信爱情也相信丈夫为人，且整日在家里素手羹汤，她在这些方面神经有些大条。
　　但往往，对于父母之间的风吹草动，孩子要比成人所想的敏感许多。
　　可是，叶成章想，汪洋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像个孩子，自私又心存幻想的孩子。
　　他不想知道父母强颜欢笑的背后，有多少争执眼泪。
　　他就要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要当是一切如常，他恨不得能永远维持这个幸福的假象才好。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刘。
　　老刘显然也不尴不尬着。
　　交卷铃声响起后，他逐个收卷子，到了最后一排，伸手拍醒了叶成章。
　　叶成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神色茫然地抬起头，反应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把胳膊从卷子上挪了下来。
　　老刘的手顿在空中，神情一言难尽。
　　叶成章顺着他的眼神往下——
　　好大一片口水印，堂而皇之地躺在卷子正中央，似乎还正泛着莹莹水光。
　　他欲盖弥彰地伸手抹了抹嘴角。
　　一高凶残，为了能赶在第二天放假前给学生致命一击，往往是边考边改卷，一天半考试，最后半天留学生上一下午的自习，等四五点就能出来成绩。
　　此举饱受诟病，十分惨无人道。
　　不过有人提心吊胆，也就有人无所畏惧。
　　叶成章前段时间一直闷在教室里，与这些狐朋狗友久别重逢，双方都十分激动，才不管什么成绩不成绩，勾肩搭背地躲在男厕里抽了顿烟，又厮混了一个中午。
　　他踏着下午的上课铃声回了教室。
　　秦今秦正听着歌看闲书，又是一阵烟味袭来，然后右耳的耳机被人拿掉。
　　叶成章自然地抬手放到自己耳朵里：“听什么呢。”
　　秦今秦皱起了眉头。
　　叶成章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小贱，怎么一看到小花，心情就好了呢。
　　皱眉也可爱。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眉间：“小姑娘家的，总皱眉头不好。”
　　虽然宋飞不在教室，但秦今秦也不想上课讲话，她拿过旁边的本子，往上写道：“考得怎么样？”
　　“当然好了”，叶成章大言不惭：“我写得又快又厉害，旁边那货都看傻了。”
　　末了，又笑：“十一要不要跟我出去？”
　　秦今秦摇头，写：“我有事。”
　　上次就这么说。
　　叶成章只当她是随便找的借口，也没当真，翘着二郎腿歪在桌子上，想带小花去哪儿玩比较好。
　　没想到本子又传了过来：“你总抽烟。”
　　嗯？他噙着丝笑看秦今秦：
　　再怎么嘴硬，这不都已经开始忍不住管我了么。
　　想不到我们小花还是这种类型的。
　　秦今秦被他悠长的目光看得浑身别扭，正要拿回本子，叶成章靠了过来，低而暧昧地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不抽了。”
　　“没有”，她脱口而出。
　　叶成章笑得很荡漾：“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说什么都行。”
　　这种哄傻逼的语气……
　　秦今秦赧然，自觉是昏了头了，才要说抽烟这个话。
　　她愤愤地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抹了把脸，给自己立了个flag：我再也不主动和他说话了。
　　几分钟后，觉得稳下神了，才回教室。
　　然后脚步在后门附近顿住了：叶成章正漠然地望着黑板出神，哪儿还有半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她心口一堵，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就像开学典礼那天一样，干涩又陌生。
　　她把自己的话忘到了脑后，回到座位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你还不开心，是吗？”
　　叶成章低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秦今秦又写：“百分之三。”
　　这次叶成章的嘴角扯了下，想起她关于离婚率的话来，半是无奈地轻摇了头。
　　好半晌，他才说：“小花，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拿来比较。”
　　秦今秦没听明白。
　　叶成章望着她，目光沉静，难得的正经认真。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秦今秦心间，让她记了很久：“难过，不会因为难过的事很平常，而变得不难过；也不应该有幸与不幸的比较，难过，就是难过。”
　　秦今秦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
　　其实昨天汪洋还说对了一点，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理所应当地把叶成章划分到“没脑子”的类型中，觉得他除了长得还可以，简直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竟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
　　耳机里的钢琴曲同时响在两人耳畔，纯净悠扬。
　　“嘿，英语课代表！”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叫的是英语课代表，语气却是像叫个傻子似的。
　　叶成章没好气地转过头，宋飞正站在门口：“温老师叫你去拿卷子，改完了。”
　　两个人飞快对视了一眼，都嫌弃地转开了目光。
　　错身之际，宋飞的抖m又发作了：“你猜你考了几分？”
　　叶成章一听他这得瑟的语气，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但不应该啊，他考试的时候写得非常顺利啊。
　　还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考太高，一鸣惊人然后就此走上人生巅峰呢。
　　他做出淡定的样子来：“关你屁事。”
　　宋飞笑得很欠揍：“说关也不关，说不关也关，我跟你说吧，你考……”
　　“闭嘴！”叶成章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宋飞就不闭，宁死不屈的精神再一次发挥到了极致，即使被堵着嘴，也要说完自己的话。
　　他嗡嗡嗡地，叶成章只听到了个“分数……三倍”什么的。
　　他往宋飞腿上踢了一脚，转身就跑，生怕真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分数。
　　宋飞的声音在身后紧追不舍：“三倍啊哈哈哈哈……”
　　办公室内，一帮老师正分试卷。
　　老刘与温恒坐在一处，研究14班的成绩。
　　看到叶成章走进来，温恒和蔼笑了：“课代表同学，你这次进步非常大。”
　　叶成章刚才被宋飞搞得悬起来的心放了下来，瞬间扬眉吐气：我就说我会及格的吧！！！
　　哪知温恒接下来的话十分残忍：“进步了整整四十多分。”
　　叶成章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慢腾腾地转了一圈，四十分，进步，上次是零分，所以……
　　温恒替他省去了计算过程：“你考了46。”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大大说这个文名太长啦，让我改一改
所以又要换了，跟大家说个抱歉，换来换去什么的…不能因为这个不爱我（委屈脸

　　☆、第 17 章

　　叶成章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down了下来。
　　他尬尬地立在办公桌前，觉得甚是丢脸。
　　温恒也是故意逗他，见他飞扬的眉目瞬间蔫了，才正色道：“这次题出得太难了，全年级的成绩都大跳水，你这分数水平……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能算及格。”
　　叶成章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年少轻狂，只觉得全世界都探手可得。
　　因此从一鸣惊人的角度讲，他可是把自己考146这种可能性都预测在内了。
　　没想到连及格都要四舍五入。
　　插科打诨的话略过不提，起码他真的是每天耐着性子，坐在桌前背单词背例句，晚睡早起，艰难搞懂了什么叫主语从句、什么又是倒装结构。
　　什么感觉呢，打个比方，辛辛苦苦耕耘一整年，等秋天，扛着锄头兴冲冲地跑到田里，准备收割，却发现庄稼全他妈被狗给啃光了。
　　不，他立刻在心里纠正了这个说法，这可怪不到狗身上，啃也是被自己啃的。
　　温恒把他这些天的努力都看在眼里，有意多安慰他两句，但桌上的手机却响了一声。
　　他打开看了眼消息，回复了几个字，边起身边交代：“你把卷子拿回去发了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去班里了。”
　　“好”，叶成章没精打采地应。
　　温恒跟老刘招呼了声，出了门，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叶成章说：“对了，你跟秦今秦说一下，我定好时间会发消息给她。”
　　“什么时间？！”
　　叶成章的应激反应机制猛地被触发，他迅速从究竟是谁啃了他的成绩这个意识流问题中抽离出来，警惕地盯住温恒：“你们要干嘛？”
　　温恒被他这声咋呼吓了一跳，心想我们这位课代表，不仅别致脱俗，情绪还这么不稳定呢。
　　他语焉不详：“有些安排”，说完抬腿就要走。
　　怪不得我花一直说有事！原来是要找他！
　　叶成章不干了，哪肯轻易放他走，大步追了出去，伸手拖住温恒的胳膊：“老师，什么安排？”
　　温恒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他急了，往外抽自己胳膊，没抽动。
　　嗨呀好不容易才约到女神看电影，这浑小子。
　　温恒只得敷衍道：“补课。”
　　“补什么课？”叶成章还不罢休。
　　“口语”，温恒恐怕女神等急了，也没时间跟他细说：“你回去问秦今秦吧。”
　　补个鬼！这个居心叵测的老男人，小花还未成年呢。
　　叶成章心道。
　　他才不管他们是要做什么，反正不能让小花跟他单独在一起：“我也要去。”
　　“你又不……”
　　手机又响。
　　叶成章的手紧紧抓着他不放。
　　温恒心急火燎地恨不得踢他两脚，勉强松口：“行行行。”
　　他使蛮力挣了开来：“你回去给我发个信息，我记下你手机号，到时候一块跟你们说。”
　　叶成章巴巴地又拉住他：“说话算话啊老师。”
　　温恒忍无可忍，当真给了他一脚，飞快地小跑下楼。
　　叶成章目标达成，尽管挨了一脚，还是心满意足，进办公室拿试卷。
　　老刘正翻着他们的卷子，抬头看他，语重心长地说：“以你之前的英语程度来看，这次考的还行。学习这种事可没那么多一飞冲天，老老实实把基础打稳了，慢慢进步。”
　　“知道了”，叶成章从他手里接过试卷。
　　老刘挺想跟他聊聊父母的事，但碍于办公室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开口，只说道：“回去吧。”
　　叶成章没直接回教室。
　　他中途拐到卫生间，先找秦今秦的卷子：138分。
　　啧，小花真棒。他莫名其妙觉得与有荣焉。
　　再悄悄扒出自己的卷子来，痛心疾首地看了一遍，然后折成个小方块，塞进了牛仔裤后兜。
　　出去前，又想起宋飞那贱样儿，便也把他的抽了出来：才90分，刚及格。
　　渣渣，得瑟个什么劲儿，我们小花秒杀你。
　　班里已经在发其他科的试卷了，看叶成章又拿着沓卷子进来，哀嚎声一片。
　　叶成章装模做样地把卷子分给前排的几个人，他们按名字发了起来。
　　到宋飞时，叶成章故意喊出声：“宋飞，90分。”
　　宋飞总体成绩不错，只有英语一直提不上来，虽说这次题难，但这分在他们班实在有些见不得人。
　　他恶狠狠瞪了叶成章一眼，后悔刚才怎么忘了先把自己的拿回来。
　　叶成章在班里绕了一圈，捧着最后一张卷子回了座位：“小花，你的。”
　　秦今秦接过来，淡淡扫了眼，侧头问他：“你几分？”
　　“及格了”，叶成章脸不红心不跳。
　　“是么”，秦今秦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卷子呢，我看哪儿错的多。”
　　叶成章早就想好了说辞，摸了摸鼻尖：“温老师拿走了，他说回家帮我分析分析。”
　　就你那点水平，还用温老师分析？
　　秦今秦一秒识破，直截了当地拆穿他：“你是不是没及格？”
　　“当然及格了”，叶成章死不认账。
　　“那把卷子给我看。”
　　叶成章很纠结。
　　小花又不傻。
　　就算是傻，自己考了几分这种事，也不可能瞒住别人。
　　可不到半个小时前，他刚夸下海口，说自己答得很厉害，这打脸的未免太快。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根本不会有人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丢脸啊。
　　他陷入了沉思。
　　秦今秦觉得这种掩耳盗铃有点好笑，又问了遍：“卷子呢？”
　　是宋飞帮他解决了这个危局——
　　他转过身来，手里举着个四四方方的纸块，递给秦今秦：“在这里。”
　　叶成章忙把手背到身后，去摸自己的口袋：空了。
　　他又急又恼：“宋飞我操`你……”
　　“叶成章”，秦今秦凉凉叫了声他的名字，眼神冷冽。
　　叶成章把后面的“大爷”两个字咽了回去。
　　宋飞看他骂也骂不成了，相当得意，扭着脖子跟秦今秦说道：“你知道么，他分数是你的三分之一。”
　　叶成章：……
　　原来三倍是这个意思。
　　关你屁事呢又不是你的三分之一你高兴个求。
　　秦今秦与宋飞高一就是一个班，但她不与人接触，两人从几乎没说过话，没想到倒因为叶成章搭起了话。
　　她尽量表现得十分友善：“这次的题是有些难了。”
　　宋飞显然立即接受到了这种善意，也不见外了：“你把你卷子给我看看吧，我英语不太好。”
　　看个屁，叶成章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惜的是，没人征求他的意见。
　　秦今秦把卷子递给宋飞，宋飞感激地接过，转过身订正起来。
　　她这才伸手去拆叶成章的试卷。
　　叶成章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秦今秦的手，主动招供：“只有46分，没及格，你别看了。”
　　秦今秦带着凉意的手被他整个裹在了掌心里。
　　熟悉温热的酥麻感顺着手背蔓延开。
　　她指尖僵住了，目光垂下来，音色很淡：“要看哪儿掌握的不好。”
　　有点害羞？
　　叶成章后知后觉起来。
　　她的手乖乖躺在自己手里，肌肤相贴，似乎能感知到她手上血液流过的微小动静。
　　他没挪开手，只装作什么也没察觉，说起了温恒交代的话：“温老师说时间会发消息给你。”
　　“好”，秦今秦回过神来，从他手里挣脱，摊开了皱巴巴的试卷。
　　叶成章回味着短暂的触感，漫不经心把胳膊叠放在桌上，脸贴了上去，侧着头看她。
　　他卷子上答得最差的是选择题。
　　完形填空与阅读理解的选项出得比较相近，干扰项不易排除。
　　他倒是能准确划掉错误明显的，然后在剩下的两个选项中，毫不犹豫选择错的那一个。
　　确实是有进步的，秦今秦想，毕竟他之前连moon都不知道。
　　她寻思着要不要说句鼓励的话，一转眼，发现叶成章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她脸热了起来：“看什么。”
　　叶成章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亮晶晶地笑：“你说的有事，就是跟温老师补课么？”
　　秦今秦不太想谈这个，没说话。
　　叶成章继续问：“你还需要补什么？我觉得你口语很好了已经。”
　　跟你比起来，有谁的不好么？
　　“不对”，他一点也不害臊，声音清润柔和：“在我眼里，你哪儿都已经很好了。”
　　秦今秦：……
　　她觉得自己还不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直白夸奖。
　　前座正奋笔疾书的宋飞：我好像总是能听到不得了的东西。
　　叶成章眼睛微眯了一下，拐弯抹角地说到正题：“我也需要补一补。”
　　“不要”，秦今秦断然回绝：“我不想和你一起补。”
　　“好吧”，叶成章舔舔唇角：“我就是这么说说，我不去。”
　　不去，才怪。

　　☆、第 18 章

　　他充分做好了补课时突然出现在小花面前的准备，放学后马上给温恒发了短信，还特意提醒他别忘了答应自己的事。
　　温恒确实没忘，但他定好时间后，也确实没有通知叶成章。
　　对此，他是经过了一番犹豫的。
　　讲道理，自己为人师表，如果在学生面前都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的话，可以说是十分不道德了。
　　但那天他着急上火的，才一时松了口。
　　晚上把约会的姑娘送回家，一腔罗曼蒂克冷却下来之后，他回想起来，然后意识到，这并不是能随意带上叶成章的事。
　　因为，补课只是托辞，实则与秦今秦同学的隐私有关，而其中原由，她似乎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温恒便昧着良心欺骗了自家课代表，假期前两天一直回复他说还没定。
　　想着这样拖一拖，到开学和秦今秦串个供，只当是他假期事务繁忙，没抽出时间来。
　　叶成章小同学，很容易就被骗过去了。
　　虽然算不上多尊敬温恒，但好歹是老师啊，最起码的信誉还是得有的吧。
　　万万没想到，温恒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辜负了他的信任。
　　失去了在秦今秦面前强行上线的机会，叶成章的十一假期很无聊。
　　叶强自从那天在家里大吵一架后，便一直没再露面，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哪儿鬼混了。
　　而楚晓晓打定了离婚的主意，许是为以后生计考虑，开始外出奔波，想要找个能养家的工作。
　　因此家里十分安静。
　　闷在家里学习的话，作业不少，但他唯一会点皮毛的英语没留什么。
　　想要出去玩，许晨不在，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并且，似乎，自从这一个多月踏踏实实看了点书后，他发现自己对以前混迹的台球厅、网吧等，竟然都失去了兴趣。
　　乌烟瘴气浊气熏天的。
　　哪有坐在奶香味的小花旁边来得舒服。
　　可小花根本懒得回他的微信，接起电话来又爱答不理，也不晓得整天在做什么。
　　这天，他心不在焉地玩了几局游戏后，伸了个懒腰，索性叫上汪洋，一起去许晨家探监。
　　他们私下里管许晨爸爸叫“冷面大王”，大王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他们上门，冷哼一声，进了书房。
　　许晨妈妈倒和蔼可亲，拉着两人的手嘘寒问暖，末了，交代说许晨情绪低落，让他们劝劝他。
　　推开卧室房门，只见许晨背对着门坐在桌前，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气息。
　　许晨妈妈悄悄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在他们身后拉上房门。
　　两人对视一眼，怀着十二分的缅怀悼念之意：“大河，你没事吧？”
　　“大河？”
　　这是难过地都不想讲话了么？他们一时立在门口。
　　好一会儿许晨才说：“你们怎么过来了？”
　　头也没回，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像确实很丧啊。
　　两人十分同情，这才走上前去：“想你了呗，你在家这么多……”
　　——“天都没出门一定很无聊吧”卡在嘴里不用说了，因为桌上摊着本漫画，“情绪低落”的许晨正看得专心致志如饥似渴。
　　他懒得分神：“先别说话，等我把这点看完的。”
　　叶成章与汪洋：……
　　十多分钟后，许大爷才抽出空来接见他们。
　　“怎么回事啊，你跟小溪姐怎么被家长知道了？”汪洋靠在窗前问他。
　　他满不在乎：“我妈一早就知道，他们一直不让宋溪跟我接触，这次是老班告状了，说我好久没去学校。”
　　说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得神秘又猥琐：“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他从被子里拿出个藏着的ipad来，耳机往上一插，递给两人一人一只，又说：“本本你一定喜欢。”
　　叶成章莫名其妙，与汪洋坐在床上，接过ipad。
　　屏幕亮起，闪出张大家都懂的图片：FBI Warning……
　　叶成章神情一缓，卷起舌尖舔了舔虎牙，嘴角勾起个懒洋洋的笑来：“你在家整天研究这个。”
　　“往下看你就知道了”，许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前戏不多，只几分钟的功夫，屏幕里的两个人就交缠起来，女人的衣服被尽数褪去，双腿缠在男人腰上，男人进入的一瞬，女人发出声暧昧荡漾的呻`吟。
　　看片这种业务，十七八岁的男生相当熟练。
　　叶成章本来只是可有可无地随便看看，可这声音一起，他脸立刻红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扯汪洋的耳机。
　　汪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推到了一边。
　　许晨笑得倒在床上，揽着汪洋打趣他：“怎么样啊？”
　　叶成章面红耳赤地退出界面，像是只要动作慢一秒，里面的洪水猛兽就会追出来似的。
　　好半晌，他才沉着张脸，嗓子有些低低的沙哑：“你看过？”
　　许晨坦然回答：“当然了，我没看过怎么会知道的。”
　　“操”，叶成章骂，恨得不行：“以后不准看。”
　　“有没有这样的，本本”，许晨还在笑：“这东西在网上，谁想看谁看，想看几遍看几遍，你管得着？”
　　“我就管！”叶成章拿过枕头按在他脸上：“让你看让你看，再看老子弄死你。”
　　许晨笑得更厉害了，两只手胡乱去扯汪洋：“救命啊汪洋，本本要杀人。”
　　汪洋小可爱还完全在状况之外，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那女`优声音和秦今秦一模一……”
　　“你再说！”叶成章捂着他嘴倒在他身上，两人扭打起来，许晨又扯过无辜的汪洋，三人鸡飞狗跳。
　　许晨妈妈听着屋子里不时传出的笑声，十分欣慰。
　　离开前，叶成章把片子传给自己，删除了许晨那儿的存盘，还仔仔细细检查了遍，确认没有备份后才放心。
　　还多次警告许晨，不能再下这部。
　　许晨笑而不语。
　　叶成章回了家，趁着楚晓晓还没回来，暗戳戳地摸进自己屋，拉上厚厚的窗帘，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可一看到女`优出场，他脸就开始发烫，热得像被火烤过一样。
　　只得暂停下来，做几个深呼吸，再从头开始。
　　如此几番，总共也没播放到两分钟。
　　不看了不看了老子不看了！
　　他又烦又躁，心里乱得不得了，索性把ipad往地毯上随手一扔，去冲了个冷水澡。
　　几分钟后，叶成章走出卫生间，斜倚在卧室房门上。
　　他腰间裹着条浴巾，头发还正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心浮气躁的情绪并没有完全被冷水浇灭。
　　想见小花，想听小花讲话，想逗小花笑。
　　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一遍，停在桌上放得乱七八糟的一堆书上。
　　双城大学位于城市边郊的大学城内，是个二类本科。
　　学校面积很大，又逢假日，除了学生会在搞几个活动外，很多间教室都无人使用。
　　在外国语学院的一间自习室内，秦今秦与温恒今天的“补课”刚要结束。
　　她手机响了起来，秦今秦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了静音。
　　温恒继续问她：“那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学”，秦今秦简略地说。
　　“我见你课堂发言挺正常的，只有当众演讲时才会有吗？”
　　秦今秦点头。
　　温恒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发言时也有好几十个人在听，这和演讲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吧？”
　　“我也不知道”，秦今秦说：“可能是因为班里的人都熟悉了。”
　　“有可能，你看过心理医生吗？”
　　“没有”，秦今秦的声音有些低了：“我爸妈一直不知道。”
　　好险，温恒心道，果真没什么人知道，还好没有让那个脱线的课代表过来。
　　脱线的课代表打秦今秦电话不通，干脆打到了秦云的手机上——那天吃饭时，她特意把号码留下，说是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跟她联系。
　　秦云很快接听了：“本本啊……找我们家小怪物么，她不在家……对，说是跟老师补课。”
　　叶成章的警钟即刻敲响：“英语老师吗？”
　　“对，好像是姓温吧，温老师。”
　　叶成章：……
　　他内心咆哮起来：这个温恒！！明明昨晚上发消息问，他还说是今天有其他事！！
　　秦云听他这边安静了下来，问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吗，等她回来我转告她。”
　　“不用了阿姨”，叶成章稳了稳神，十分礼貌客气：“我在写作业呢，然后有几道不会的题，想问一下她。”
　　秦云对叶成章印象很好，觉得他阳光灿烂朝气蓬勃的，很是喜欢，直接就说：“那你明天过来我家吧，她下午两点钟才出门，你来吃顿午饭，顺便问问题。”
　　叶成章故作娇羞：“这方便吗？”
　　“方便啊”，秦云道：“你妈妈这几天不是还挺忙的，你过来吃，喜欢吃什么？”
　　叶成章摩挲着下巴，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明天见啊，小花。

　　☆、第 19 章

　　他实在是个警惕心极重的人，起码在关于秦今秦的事情上是这样。
　　虽然小花也喜欢自己这件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
　　毕竟牵她手不躲，要亲她也不躲，还会主动翻墙去找自己回来考试。
　　除了喜欢之外，应该没有别的解释。
　　但温恒的战斗力实在太强，叶成章心想，掉以轻心什么的，我才不会犯。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澡换衣服，半道还拐了趟理发店，把自己拾掇得清清爽爽，提着件牛奶，敲响了秦今秦家的房门。
　　门很快打开，叶成章立马挂上练了许多遍的乖学生笑容：“您好秦阿……叔叔。”
　　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称呼。
　　门内是个中年男人，长相不错，却眉目冷淡：“你是？”
　　……可知道小花那副冰凉凉的样子是从哪儿来的了，这比许晨爸爸还冷面，叶成章暗道。
　　他笑得更灿烂了：“叔叔，我是秦今秦的同桌，在学习上遇到点问题，想来请教她一下。”
　　“是么”，男人上下打量他，没有要让开路的意思。
　　叶成章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是的，叔叔，她在家吗？”
　　男人面无表情，淡淡张了口：“你找错门了。”
　　叶成章愣了，他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明明没错啊，三单元502。
　　但男人表情认真，不像开玩笑，他只好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
　　男人颔首，正要关门，屋内响起道声音：“是本本过来了吗？”
　　秦云说着，从厨房走了出来，埋怨道：“远山你怎么回事啊，也不说让本本进来，我不是跟你说了他今天要来学习吗？”
　　秦远山神情不改：“我忘了。”
　　叶成章：……
　　有了这个不尴不尬的开场，这顿饭吃得并不太愉快，至少没有叶成章最初计划的那么顺利。
　　秦远山可不像秦云，在他眼里，自家女儿虽然不能说是天香国色，但若说清秀可爱单纯迷人，那绝对受之无愧。
　　坐同桌就算了，这才放假几天，就颠颠儿地跑来家里找女儿，他那点小算盘，在自己这个过来人眼里，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反正他是容不得。
　　手痒，十分想把这棵迎风招展的小幼苗苗掐死在摇篮里。
　　席间，秦家父女话都不多，只有秦云与叶成章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秦云关心了一番叶成章的近况，得知他这几天没什么安排后，说道：“不然你也一起去补习英语吧。”
　　“不要。”
　　秦远山与秦今秦从碗里抬起头，异口同声。
　　叶成章终于看着了秦今秦的小鼻子小嘴，十分舒心，以退为进：“没关系的阿姨，小花说过不想让我去。”
　　秦远山“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冷着张脸看他：“你叫今今什么？”
　　今今。
　　天啊，为什么我们小花连小名都这么可爱！
　　被萌的要死，简直没有一点活路了。
　　叶成章心神兀自荡漾着，勉强正色，胡扯八道：“叔叔，这是我们班同学对秦今秦的昵称，我也是跟着这么叫的。”
　　秦云听了很高兴：“她在班里跟同学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步？”
　　“当然有”，叶成章不晓得是在拍丈母娘马屁，还是故意借机夸秦今秦：“她现在可受欢迎了，前几天考完试，每个人都来借她的卷子看呢。”
　　秦今秦：……
　　千里之外的宋飞，并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名字，叫“每个人”。
　　一顿饭的时间，秦云被哄得格外开心。在她的坚持下，叶成章光明正大地呆到了两点钟，跟秦今秦一起去双城大学。
　　出门前，秦远山坚持要送他们，企图扼杀掉一切幼苗滋生的机会。
　　却被秦云以“职称论文不会写了老公你帮我看看嘛”的蹩脚理由拦了下来。
　　叶成章得了助攻，目的也达成了，喜滋滋地跟在小花身后。
　　哪知秦小花刚下楼就翻脸：“你回家吧。”
　　“怎么”，叶成章勾着唇笑，长长的手指伸出来，亲昵地戳她的额头：“我听听都不行？”
　　“不行”，秦今秦不为敌人所诱，十分坚定。
　　“为什么不行啊，今今？”
　　这个“今今”叫得牵唇绕齿，意犹未尽。
　　秦今秦略不自然，从他黑亮的眼睛里挪开视线，不再看他，边往前走边说：“我跟温老师真的是在讲课的，你去了也听不懂。”
　　“我现在已经进步了”，叶成章说得十分坦然：“温老师说了，四舍五入一下，我是能及格的。所以听得懂。”
　　他顿了秒，补充道：“再说了，就是听不懂才要认真听么。”
　　屁，秦今秦在心里吐槽：以前听课时你怎么不这么想。
　　她搭着手挡了挡阳光：“我不想你去。”
　　“我非要去”，叶成章逗她。
　　下午两三点钟，太阳正烈，暑气蒸腾。
　　秦今秦出了点细汗，本就余额不足的耐心告了罄，有些烦躁起来，她停在路边：“那你自己去吧。”
　　叶成章听出了其中的不耐烦，背着太阳停下脚步，影子把她整个人罩了进去，逗弄地捏她的脸颊：“怎么说着说着就气了？”
　　“我说了我不想让你去”，秦今秦语气僵硬。
　　见她的小脸板正，叶成章收起了嬉皮笑脸，伸手去揉她的短发，声音温柔下来：“好，不去，我逗你呢。”
　　他手的力度轻柔，带着点沉甸甸的重量落在头顶，像是给予了沉甸甸的安全感。
　　秦今秦忽然就有些没来由的委屈。
　　刚才在家里，爸爸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好，可他说说笑笑毫不介意。
　　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他仍这样耐着性子。
　　没人这样过，从来没有。
　　天气可真热，即便她站在叶成章人工制造出的阴凉里，眼眶也被热得有些发涩。
　　她不由自主地解释：“叶成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嗯”，叶成章低声应：“好啦，我不去，别不开心。”
　　为什么解释了还是委屈，更委屈了。
　　心里酸胀胀的难受。
　　这股憋闷的感觉堵在心口，促使她无理取闹起来：“你总是幼稚，在学校我就说了不想你去了，你还来我家。”
　　音色清稚，虽是抱怨，却隐隐有些撒娇的意味。
　　叶成章觉出了她情绪的不对劲儿，这才注意到她眼睛慢慢红了起来，不由乱了神：“怎么了小花？”
　　他指腹落在她眼睛下方，语气慌乱而柔和：“是我的错，对不起，别哭。”
　　秦今秦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嘴里仍置气地重复着：“你总这样。”
　　她平日总冷冷清清，笑都难得一个，这忽然就闹脾气似的当街哭了起来。
　　叶成章心疼极了，恨不得削自己一顿才好。
　　他手足无措的，索性往前一步，长臂一伸，把她整个抱进了怀里：“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你不让我做的事，我绝不做了，别哭。”
　　他穿件棉布短袖，布料柔软，上面满是阳光的味道，温温热热地贴在秦今秦脸上。
　　她像是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寻觅多时，终于得了个可以肆意发泄情绪的小小木屋。
　　可还没等这股情绪完全发泄完，小木屋就被人用力扯开了——
　　秦远山在楼上窗子里往下看他们好一会儿了。
　　这小崽子动手动脚也就算了，还把我今今给惹哭了趁机抱她！
　　去他妈的吧，小兔崽子！
　　他冲下楼来，一把推开了叶成章。
　　当晚，叶成章魂不守舍。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小花就哭了呢。
　　在家里呆不下去，只好又去找许晨，把今天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许晨白了他一眼：“这你都不懂，我看你这辈子别想追上秦今秦了。”
　　“什么意思？”叶成章诚心求教。
　　“就是女生么，每个月不都有几天比较暴躁嘛”，许晨毫不吝啬地指点他：“可能今天恰好就赶上了。”
　　“啊”，叶成章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许晨正要跟他科普一下追女生的基本常识，他手机却响了。
　　叶成章一看来电显示，纠结的表情瞬间眉飞色舞起来，他快步走到了阳台上：“小花，你好些了么？”
　　秦今秦正抱膝坐在窗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
　　可能是因为找温恒补课时，提起了以前的事，这些天的情绪都奇奇怪怪的。
　　今天见了叶成章，不知为什么，竟然就这么哭了。
　　丢脸丢脸，太丢脸了。
　　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发脾气。”
　　“你跟我发脾气，我很高兴”，叶成章也看着天空，语气仍旧温柔：“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秦今秦乖乖地问。
　　“这说明在你心里，我是可以依靠的人了。”
　　他声音低低沉沉，传到自己耳边，像是暗夜里千回百转的呢喃。
　　秦今秦静了下来。
　　叶成章也不催她讲话，两人默然无声，却不觉尴尬，有种让人上瘾的小暧昧感，悄然而生，弥散开来。
　　良久，秦今秦开口了：“叶成章。”
　　他心下微动，难道小花被我这一抱，就发现了自己的真实情意？
　　他按捺下心绪，故作淡定，“嗯”了一声。
　　“你不是闲的没事做么”，秦今秦的声音非常冷静：“把英语试卷上的四篇阅读理解全背了，开学我提问。”
　　叶成章：……
　　我就说吧，我们小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解风情。

　　☆、第 20 章

　　其实秦今秦只是觉得当时的气氛怪怪的，随口那么一说，好岔开话题。
　　她自己也没怎么当真，毕竟那几篇阅读又偏又难，其中两个都是科技类的说明文，数不清的长难句中夹杂了许多专业术语，就叶成章那种beautiful and tall的风格，能通读下来就不错了。
　　因此，十月八号早上，当叶成章真的拿出英语试卷让她提问时，她有片刻的诧异。
　　“你背了？”
　　秦今秦低头翻着他皱皱巴巴的卷子：阅读理解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批注，字丑得像狗爬，却工工整整，一笔一划都彰显着主人的认真细致。
　　眼前似乎浮现出他乖乖坐在桌边，一个单词一个短语地努力搞懂的样子。
　　叶成章的胳膊漫不经心地抱在胸前，听她这么问了，便歪了下头，笑得十分阳光，一侧的小虎牙探出头来：“背了呀。”
　　他一双眼睛水水亮亮的，甜腻腻地看着她：“你哭得我心慌意乱的，让我做什么都成。”
　　……为什么又提这个。
　　秦今秦自动想起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来，脸颊热了热。
　　她拉回思绪，清清嗓子：“那你背吧，第三篇。”
　　“According to the US government……”，叶成章张口就来，十分熟练，明显是在家练过好几遍的。
　　在他清澈懒散的声音中，秦今秦又走了神。
　　刚开学那天，听到他承认“喜欢”时，她并没有当真。
　　一来，两人刚认识不久，他这话更像是玩笑，或者一时的心血来潮，听听也就算了。
　　二来，她向来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外表绝对跟一见钟情这样的字眼扯不上什么关系。
　　况且叶成章这样的人，她想，绝不是自己有什么偏见，但他整个看起来就是副肤浅无脑的样子。
　　喜欢自己？他喜欢什么？
　　总不见得是喜欢自己考的分数高吧。
　　可他这些日子的表现着实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对“偏见”这个词有什么误解的秦今秦同学，第一次缓慢而惶恐地意识到：所以，叶成章真的是在认真喜欢自己？
　　她自然是没被人喜欢过的，从小到大，说得上话的朋友都屈指可数。
　　于是，对得到的每份善意都会小心对待，尽管表面上总波澜平静，心里却都有些受宠若惊。
　　也是因为如此，才愿意花费些时间在叶成章的学习上。
　　可如果，真的，是那种喜欢的话……一个被拉手拥抱都不想躲的自己，似乎，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啊。
　　她一词一断，思考得十分艰辛。
　　“小花？”
　　叶成章见她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习惯成自然地伸手去触她眉间：“想什么呢？”
　　被他这一碰，秦今秦猛地往后躲，像看一个易燃易爆炸的人形火药一样看着他。
　　叶成章吓了一跳，解释道：“我背完了。”
　　“你，你”，忽然发现危险物的秦今秦结结巴巴，好半天吐出句：“你别碰我。”
　　叶成章好笑起来，抱都抱过了，这种程度，还能算得上“碰”么？
　　他的小混子属性又被激发了，一张俊脸凑上前来，暧暧昧昧地：“为什么？又不是没碰过。”
　　秦小花被问住了，叶成章又道：“这几个阅读好难背的，我辛辛苦苦背了好久，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声气氤氲，尾调上扬，说不出的挑逗意味。
　　秦今秦红着张脸，“滚蛋”和“什么奖励”两个回应在嘴里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哪个比较合适。
　　这时，宋飞的声音恰逢时机地响起——“老师！叶成章想给大家背阅读！”
　　落在秦今秦耳朵里，简直犹如春日甘霖。
　　刚走进教室的温恒往这边看了一眼，顺着道：“好，那早读开始前，就让课代表同学先给大家背一段吧。”
　　宋飞回过头来，对秦今秦做出个“团结友爱不用感谢”的表情。
　　叶成章：……
　　他恨恨地瞪了宋飞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在学霸们看玩笑似的注视中，流利不打壳儿地背完了第一篇阅读理解。
　　以为他会出糗的班里同学，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温恒倒也挺惊讶，他摆摆手，示意学生们安静，然后表扬了一番叶成章：“我们课代表同学背得非常熟，可见假期在家是下了功夫的。其实这次考试，他的英语成绩就进步很大，考了4……”
　　后面的“6”字在自家课代表的怒目而视中卡在嘴里，他及时转了话音：“考了不错的分数，所以大家也不能放松。趁着今天的早自习，我们来讲一下英语卷子。”
　　尽管分数差点被泄露，但破天荒得了顿夸奖，叶成章颇有些扬眉吐气，心情大好地坐了下来。
　　温恒讲完了完形填空与后面的主观题，忽然点到秦今秦的名字：“秦今秦同学这次还是考了年级第一，我跟她商量了一下，想让她把剩下的部分给大家讲讲，顺便讲一下自己的做题思路，给同学们做个参考。”
　　14班的学生们对这位全校知名的秦今秦早就耳熟能详，若不是她不好接近，整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中不少人都是想请教她些学习上的问题的。
　　因此十分欢迎，鼓起掌来。
　　秦今秦在温恒鼓励的目光中起身，走上讲台，开始按照假期里所做的准备讲起试卷。
　　起初她肢体有些僵硬，话音中也有紧绷着的紧张不适，但好在慢慢就放松下来，句子与动作都越来越顺畅。
　　温恒在一旁看着，逐渐放下心来。
　　看来这几天的“补课”还是有些成效的，这样的话，再多练练，她说的问题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可以正常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了。
　　他走到教室后方，正要在秦今秦空出的位置上坐下，叶成章懒懒伸出条长腿，堵住了后墙与座位之间的过道。
　　然后挑衅地与温恒对视一眼，自己施施然坐了进去。
　　温恒讨了个没趣，只好坐在他的椅子上。
　　叶成章目不转睛地看着秦今秦，嘴里却问道：“老师，你不是说会告诉我时间么？”
　　这声“老师”叫的，浮浮漂漂，极不敬重。
　　为人师表的温老师心虚了，神色正经，淡淡地说：“上课不要讲话。”
　　叶成章像没听到似的，目光从秦今秦身上挪了下来：“她是不是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喂，就算是想早恋，要不要每次都这么明目张胆啊同学。
　　温恒腹谤，但叶成章不动声色的话里，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微压感，让他做了回答：“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不用担心”？
　　我是一个正直的老师，应该义正言辞地批判这种恶劣的行为才对啊。
　　“那就好”，叶成章低低回了三个字，又看回讲台上脸颊微红的秦今秦。
　　他放下心来：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去问，只要小花好好的，就没关系。
　　一整天的课都是讲月考试卷，到了下午，成绩排名出来了。
　　老刘在班会课上，分析了遍学生进步退步的情况，末了，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宣布了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秋季运动会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新时间又有些晚了，然后有了些新收藏的小宝贝们，谢谢你们！还谢谢一直在看文的旧小宝贝儿们（哪里不对？
为了让大家感受到我对你们的宠爱，默默立一个明天双更的flag

　　☆、第 21 章

　　一高运动会的开幕式素以个性闻名全市，每个班级可以自定风格，唯一的要求就是新颖再新颖，别致再别致。
　　因此，各班都要提前半个月做准备，才能达到花枝招展群魔乱舞的现场观感。
　　在学生们的沸腾声中，老刘把征集创意的任务布置下去，又安排宋飞这两天组织着填报一下运动项目。
　　交代完毕后，叫上了叶成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就率先出门了。
　　叶成章猜到了他要讲什么，实在懒得动弹，在座位上意意思思地磨蹭着。
　　察觉身边的人半天没动静，秦今秦侧过头来，却正巧撞上他的眼睛。
　　她忙回头，叶成章却来劲儿了，灼热的视线锁住她，似笑非笑地：“偷看我？”
　　偷看你个头。
　　秦今秦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继续往本子上记错题。
　　旁边的人胳膊越过界来，轻轻碰了碰她：“以后我跟你说话，不能装没听到，必须给点反应。”
　　为什么，因为你脸比别人的都大吗？
　　她充耳不闻。
　　“小花”，叶成章又撞了她一下，用了点力气。
　　秦今秦没拿稳手里的笔，笔尖顺着他的力道，在纸上划出个突兀的小横线。
　　她看着这道划痕，扔下水笔，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反应。”
　　叶成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手蹭了蹭她的头发：“真他妈可爱。”
　　看她又不做声，两根手指轻巧一弯，捏住手边的一缕短发扯了扯。
　　真是烦死人了。
　　秦今秦不耐烦，举起左手要去打他的手，却在半空中被握住了手腕，她往回缩，叶成章扣住不放，指腹还要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摩挲。
　　痒痒的，麻麻的。
　　秦今秦脑海里瞬间弹出一整排的“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她挣不开手，就把椅子往后撤，从桌下伸出腿来，对着叶成章的脚毫不留情地用力踩了下去。
　　“我操”，叶成章低低叫了一声。
　　他慌忙松开手低头看：白净的鞋面上，赫然附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丑脚印。
　　挚爱的品牌，新出的鞋，限量，好不容易才抢到。
　　几个词接连蹦了出来。
　　叶成章的心抽搐了一下，他深呼吸：小花无罪，小花无罪。
　　秦今秦不知道自己这一脚的伤害值有多大，她抚着自己还发烫的手腕，风轻云淡：“还不去办公室。”
　　“去”，叶成章拼命压下心里掀起的狂风巨浪，对她强挤出个和和煦煦的笑容来：“我这就去。”
　　都是我的错，小花无罪。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不在，老刘烧开了壶茶，示意叶成章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从烟盒里摸出两支烟来，递过去一支。
　　叶成章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半道才反应过来，指尖在空中僵了僵，收了回来：“老师，我不抽烟。”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老刘道，又把烟递了递：“不是诈你。”
　　“真不抽了”，叶成章一脸认真。
　　老刘嗤笑一声，不再管他，自顾自地打了火，低头把烟凑上，吸了口气，烟点着了。
　　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往上飘，在他晦涩不明的脸上流转几秒，然后从窗子留下的细缝里隐了出去。
　　叶成章默默等着他开口。
　　手上的烟着完了半支，老刘才出声，沉沉涩涩：“我跟你妈妈，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住在同一片街道，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从陌生到熟识，从幼稚到懂事，他们伴着彼此慢慢长大。
　　直到楚晓晓遇上叶强。
　　俗套的乖学生与坏流氓故事一旦上演，便一发不可收拾，且叶强此人占有欲极强，他万万容不得楚晓晓身边还有个相识多年的异性朋友。
　　便逼他们断了联系。
　　然后就真的再也没联系过了。
　　双城市虽小，但奇怪的是，说不见的人，真的就没有再见到过。
　　许是命运，肆意妄为，带她离开，却又要带她回来。
　　楚晓晓知道叶强出轨后不久，两人在街边相遇。
　　懵懂青涩的少年少女，时隔几十年，一个刚走出菜市场，手里提着晚上要做的菜；一个趁课间回趟家，鬓间不知何时已花白。
　　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相谈起来，仿佛多年的光阴如无物，彼此之间仍话题不断，心照不宣。
　　聊到了家庭、又聊到儿子。
　　老刘见不得昔日明媚张扬的楚晓晓有半分为难，便主动提出代她管教叶成章。
　　这才让他堂而皇之地走了个后门。
　　“仅此而已”，老刘简略说完，作结。
　　叶成章的目光停在他的手上：大概主人有多年烟瘾，食指与中指内侧略微发黄，再加上常年握着粉笔所造成的腐蚀，整个手显得粗糙而干燥。
　　他默不作声地瞧了会儿，问了个一针见血的问题：“你喜欢我妈妈？”
　　说是问，语气却莫名地笃定。
　　老刘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摇了摇头：“你还小。”
　　他的声音有些沧桑，又有些疲惫：“这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种，不是一个简单的喜不喜欢就能概括的。”
　　叶成章微挑着眉，不以为然。
　　老刘自嘲地笑了下，端起水杯来润了润口：“说小也不小了，今年多大？十七？”
　　“过完生日十七”，叶成章答。
　　“岁月不饶人啊”，老刘感叹一声。
　　他靠着椅背闭了会儿眼睛，把自己的情绪从往事中抽离出来：“没其他的，我就是怕你多想，影响学习。”
　　“那我回去了”，叶成章起身。
　　“等等”，老刘叫他。
　　叶成章以为他还要再发什么感慨，脚步顿下，老刘却说：“待会儿让宋飞和许明过来，他们这次退步了，跟他们聊聊。”
　　叶成章压着步子，慢腾腾走出了办公楼，才发现天气阴沉沉的。
　　已经打过了下课铃，校园内一片闹腾。
　　有群女生手挽手地从他身边走过，嘴里聊着：“白天还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天了。”
　　“你没看天气预报吧，今天本来就有雨，估计马上要下了。”
　　下雨啊，叶成章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手插在口袋里，晃晃荡荡去了趟商店，拿了包湿纸巾和两把雨伞。
　　结账时，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又扔回去一把。
　　然后独自去了田径场，坐在空无一人的看台上，抽出纸巾，抿唇擦干净了鞋子。
　　果然，晚自习刚开始不久，雨就下了起来。
　　瓢泼一般，雨滴砸在地上，哗啦啦的。
　　教室里很暗，即使开着灯，也有种风雨飘摇的莫名动荡之感。
　　叶成章越过秦今秦，伸长了胳膊关窗。
　　秦今秦抬起头，只看到他微微翘起的下巴。
　　似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叶成章垂下眼睛瞟了她一眼，弯起嘴角笑了笑，低低说了句什么。
　　“嗯？”教室里有点吵，秦今秦没听清楚。
　　“Rain cats and dogs”，叶成章大了些声音，吐字清晰。
　　他坐下身来，说完了后半句：“我记住的第一个英语短语。”
　　秦今秦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也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不自觉放松了表情。
　　“你笑了”，叶成章侧肘支着脸，眼睛落在她唇边。
　　“……哦”，秦今秦记着他说要给反应的话，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秦今秦。”
　　叶成章忽然叫。
　　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正正经经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正要转头，似乎有“滋”的一声，教室里瞬间暗了下来。
　　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只静了几秒，然后似乎全校都被点燃了。
　　小崽子们的嗷嗷声不断响起，夹杂着惊喜的叫喊声：“停电啦！”
　　14班尽管也嘈杂了起来，但大概学霸们看多了书，总是要些面子的，好歹没叫唤起来。
　　宋飞不在，小个子的纪律委员大声维持着纪律：“都先不要吵，我去找老班。”
　　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门了。
　　在一片鸡飞狗跳声中，秦今秦的手背触到了什么，然后右手被整个裹了起来。
　　温暖，燥热。
　　是叶成章的手掌。
　　“你知道么？”叶成章松松握着她的手，声音像有一种魔力似的，总是能盖过各种无关的干扰，稳稳地传进耳里。
　　不对……不是魔力，秦今秦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是因为他离得近。
　　叶成章的唇就停在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声被放大。
　　他说完这四个字就停住了。
　　秦今秦嗓子发干，她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问：“知道什么？”
　　“你今天踩了我一脚”，叶成章说：“你知道我的鞋有多贵吗？”
　　秦今秦：……

　　☆、第 22 章 掷铁饼

　　叶成章，真的不是默默付出的类型。
　　他往日只有一个逆鳞，谁碰谁死，就是运动鞋。
　　现在有了两个逆鳞，谁碰谁死，就是秦小花和运动鞋。
　　可，当秦小花与运动鞋发生正面对撞，小花当然是不能死的，但心头之爱运动鞋，也绝不能白白牺牲。
　　他必须得让秦小花知道，自己为了她，忍下了多么不能忍的事。
　　黑暗之中，视觉被缚，剩下的感官格外敏锐。
　　秦今秦身上的奶粉味儿悠悠荡进鼻间，她的手指微凉，静静蜷在自己手中，呼吸声轻轻微微。
　　他甚至还能隔空感觉到她细细脖颈上血脉跳动的声音。
　　但，叶成章为了给爱鞋伸张正义，强迫自己忽略了这些。
　　他喉结动了动，强行正色，继续道：“没人敢踩它。你以后也不能随便踩。”
　　那能不随便地踩。
　　秦今秦心里不由地接，但她没说出来，哦了一声。
　　“也不能随便说哦。”
　　“哦。”
　　叶成章的手加了力度，攥紧了她的指尖，低声重复：“不能。”
　　秦今秦：……
　　她发自内心地问：“是你说必须有反应的，哦不算吗？”
　　叶成章说完了最重要的事，撤回身子，压迫感一下子减了不少，秦今秦暗暗吁了口气，她耳尖烫得厉害。
　　叶成章左手拉着她没放，右胳膊懒洋洋地搁在桌上，决定趁机赶一赶自己的调`教进程：“你不知道别的小姑娘都是怎么讲话的么？”
　　秦今秦摇头，然后想到他大概是看不见的，又出声说了个“不”字。
　　叶成章似是轻笑了一声，扯着她的手晃晃悠悠，他说：“我教你。”
　　于是，在这个意外停电的雨夜里，在窜天蹦地的吵闹学生中，叶成章小课堂，第一次开课了。
　　他清了清嗓子：“首先，作为一个女生，必须要掌握的技能就是撒娇卖萌。”
　　不学好的秦今秦小同学立刻反对：“你这是固化标签，我不认同女生必须是这种形象。”
　　叶成章：“……技能么，技多不压身，你还学不学了？”
　　“不学”，秦今秦抽出自己的手：“我也没要学。”
　　叶成章忙拽了回来，在她抗议前进入正题：“像哦这种没有感情`色彩的词不能多说，脏话也不能说。什么傻逼啊、我去啊，这种，都不行。”
　　“那说什么？”秦今秦竟真的被他引的有些好奇了。
　　许是晃荡地有些累，叶成章便把两人交握的手随意搁放在自己腿上，淡淡地含了些笑意：“比如啊，想说哦的时候，就说嗯，想说我去，就要换成哎呀。”
　　他及时关注学生的反馈：“‘哎呀’你会说不？”
　　秦今秦动都不敢动一下的，他牛仔裤的触感有些糙，与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一起咯着自己的手，她胡乱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叶成章接着详细解释：“哎呀这个词呢，就很萌，不管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说出来都可爱。说的时候，语气不能太甜，这样太刻意，也不能太丧，就成了抱怨。发音的关键，就在于短促，轻快，尾音上扬。”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忍不住摸了摸鼻尖，怀了十二分的期待：“你试试。”
　　秦今秦才没这么容易上当，她跳过了这句，问到了一个自己最常用的词汇：“傻逼呢？”
　　叶成章不气馁，来日方长么。
　　他回答她：“这个词最难听了，女生不能说。如果真的需要，有两种选择：一是‘坏蛋’，二是‘哼’。”
　　他的声音醇净，即使说着这样的词，倒也不是太娘，可通过黑夜的介质传到耳边，逗得秦今秦直想发笑。
　　她憋着笑意，觉得自己开心极了。
　　一定是因为停电，对。
　　叶成章还在一本正经：“这两个词的发音同上，最忌讳的就是太腻，特别是第一个，坏蛋，如果太腻，就会显得很风尘。”
　　“哼呢？”有道声音问。
　　叶成章张口就来，反正都是自己瞎编的：“哼的时候，一定要闭着嘴巴，用前鼻音哼，声音也要短，这样会比较娇俏。”
　　说完后才觉得不对劲儿，刚才好像不是小花问的吧。
　　恰好这时，头顶的灯亮了起来，光明重降人间。
　　灯光照亮了他们座位附近围着的几个人：以宋飞为首，正笑得分外不怀好意。
　　秦今秦脸唰地就红了，她迅速拿回自己的手。
　　宋飞装作没看到她的小动作，打趣叶成章：“看不出来，你对这东西这么有研究，还娇俏？”
　　“关你屁事”，叶成章白了他一眼，忽然空出的手心空荡荡的，他没好气：“你刚才不是还在办公室？”
　　“停电的时候我都走到门口了”，宋飞道：“好像是跳闸了。”
　　几个男生闹哄哄地：“我们过来问你运动会要报什么项目。”
　　也许就是应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句话，叶成章虽然学习烂，但高一运动会时，他在比赛中的成绩挺突出的。
　　所以停电前，男生本就在商量着要怎样拉他入伙，却没想到趁着黑暗，悄悄听到了这么一段，顿时觉得这个人好像还挺好玩的，也不怎么见外了。
　　叶成章忆起了自己的峥嵘岁月，豪气顿生，翘起二郎腿睥睨天下：“你们先捡着报吧，剩下的我都可以。”
　　“哟，霸气”，男生们起哄起来。
　　宋飞兀自散发着贱气：“掷铁饼？拳击？相扑？”
　　“滚滚滚。”
　　笑闹声中，秦今秦脸颊的热度逐渐褪去。
　　上天没有给叶成章“两人共撑一把伞雨中漫步”的机会，晚自习下课，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空气凉而清新，地上还有浅浅的水窝，模糊倒映着路灯暖色的光芒。
　　秦今秦沿着道边慢悠悠地往宿舍晃，脑子里回想着晚上叶成章的胡说八道。
　　哎呀，她小声说。
　　不对不对，自己纠正道，好像不够轻快。
　　短促，轻快，尾音上扬。
　　她重复了一遍关键词，又试了一次。
　　然后她换了几种方法，把他说的几个词都试了个遍，末了，一个人笑了起来：跟神经病似的。
　　笑到一半——
　　她生出了个严肃的世界级疑问：智商低这种事，是不是会传染的？
　　进门时，宿舍人正聊着国庆期间去哪儿玩了。
　　看她回来，钱蕾从桌上的包装盒里拿出几个鲜花饼：“我去云南了，这是买回来的特产。”
　　“谢谢谢谢”，秦今秦慌忙接过，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出去玩，所以没有什么小礼物。”
　　她们被她这种以物易物的态度逗笑了，钱蕾说：“没关系的，又不是非要交换，就是给你尝尝。”
　　秦今秦没舍得立刻就尝，她把它们装进了书包里。
　　洗漱完毕后，久违的八卦夜谈又拉开了序幕，不过今天的话题倒是挺正经的。
　　霍小芳边吃着零食，边说：“不知道咱班的开幕式能搞成什么样的。”
　　“去年的时候，有个班好厉害，是cosplay的一部动漫，叫什么来着，就是得了第一的那个班。”
　　“火影？海贼王？”
　　“我也分不清，我都没看过，不过我记得他们班上场的时候超火爆。”
　　“要不咱们班也cosplay一个。”
　　“别了别了，就咱班男生那颜值，我怕cos出来被全校群殴。”
　　“不是有叶成章么，感觉他这种应该挺能玩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说到这里，她们自然地叫秦今秦：“他有没有说到这个？”
　　秦今秦把小被子拉到下巴上：“没有。”
　　“诶，说到叶成章，你们还记不记得，他运动会上被人表白的事？”
　　秦今秦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在舍友们的七嘴八舌中，叶成章人生里最声势浩大的一次被告白事件，清晰还原到了秦今秦眼前。
　　说是他刚入校不久，就被一个高年级的学姐看上了。
　　学姐行事作风十分大胆，平日里叶成章总避着她，但运动会时，就没避开。
　　他跑5000米时，学姐拿个喇叭，扯了个横幅站在终点的裁判身后，横幅上写：本本，跑过来你就是我的！！！
　　钱蕾强调，后面真的有三个感叹号。
　　叶成章本是跑了个第一的，看到条幅后，生生刹住了车。
　　他停下来，抹了把汗，然后转身就走出了田径场。
　　自动弃权了。
　　“狂狷邪魅”，钱蕾说完后，下了评语。
　　嘁，二百五一个。
　　秦今秦撇了撇嘴。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狂狷邪魅本魅给她发来了微信：“小花，明早还背笔记么？”
　　背。
　　背五页。
　　五页的刺激太大，刚发出去，叶成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秦今秦按掉，继续给他发消息：“没得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耶

　　☆、第 23 章 破天荒

　　叶成章通宵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为了学习一夜不睡。
　　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打了哈欠，又端过咖啡灌了两口：要成为小花的男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到了三点半左右，他实在是困得受不住了。
　　通过宵的人都知道，这时间算是个临界点，脑子里糊得像锅粥。可只要熬过去，就能进入一种类似于修仙的状态，整个人的精神清明度扶摇直上，然后会生出一种“老子再也不用睡觉了”的错觉。
　　为了扛过这个临界点，叶成章听了会儿音乐洗了把脸，可坚持不了几分钟，头又砸到了书桌上。
　　这可怎么行，笔记才只背了两页。
　　他半死不活地靠着椅背，干涩的眼睛耷拉半晌，然后扭头瞟到了床头的pad——
　　一个不可描述的想法凭空出现了。
　　这个想法贯穿了他剩下的高中时代，升级成了一个效果卓著的刷夜利器，日后，还将带来意料之外的“后患”。
　　此时的叶成章显然顾不上这些。
　　他拍了拍脸，趴到床上，点开了某个更加不可描述的视频文件，把进度条拉到关键位置，在那个一听到就能直接唤起生理反应的娇吟声响起后，立刻关掉，然后迅速进卫生间，哗哗地冲了个冰镇冷水澡。
　　整个过程不出五分钟。
　　神清气爽，犹如新生。
　　当然，许晨也从没想到，他用来打趣叶成章的A`V，竟然还能发挥出这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作用。
　　第二天一早，羽化登仙的叶成章，手里提着粉色的保温饭盒，肩上背着秦小花的笔记本，信心满满地进了教室：“小花，我背完了。”
　　其实中间偷偷跳过去了一页半。
　　秦今秦正坐在桌前若有所思，闻言，敷衍了句：“是么。”
　　她吃着饭，没先提问，反而没头没脑问了句：“你今年还跑五千米么？”
　　叶成章这人心大，十分善于给自己的脑袋减轻负担。以前发生过的事，只要不是自己在意的，过了就忘。
　　因此，他压根没把五千米这个词，跟秦今秦想要提起的东西联系起来。
　　他一双长腿大咧咧摆在桌下，优哉游哉地轻晃着：“可以呀，我跟你说，我跑很快的。”
　　“哦”，秦今秦闷闷应了一声。
　　“又说‘哦’，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叶成章挑眉，很是不满。
　　提起这个，秦今秦又烦了：像宋飞说的那样，他为什么对女生的讲话方式这么有研究？
　　想起这个五千米学姐，还有那次KTV里的姑娘。
　　秦今秦后知后觉地认识到，叶成章这个人，其实是很受女生欢迎的。
　　他可以把自己逗得很开心，当然也会去逗别人开心。
　　特别是，这个“别人”说不定还会给出些他想要的“哎呀”、“坏蛋”这种反应。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乏味又无聊。
　　好气呀。
　　她拿筷子一下下戳着小包子，心里躁的不得了。
　　“哎哎哎”，叶成章拽住她的手：“戳坏了，还吃不吃了。”
　　说不定他还这样拉过别人的手。
　　好气。
　　她扔下筷子，挣开他，硬梆梆地：“不吃了。”
　　叶成章笑，她这个样子，简直像个没来由就撒娇闹脾气的三岁小丫头。
　　我们小花真可爱，越了解，越可爱。
　　他好脾气地又去扯她的手指：“吃饱了么？”
　　“别碰我”，秦今秦推他。
　　叶成章乐不可支，伸出食指，指尖触了触她的小脸：“非碰。”
　　秦今秦被他惹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气又恼地“啊”了一声。
　　……宋飞的脚步停在后门，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个平行空间。
　　不是都说秦今秦冷淡又不与人接触么，昨晚上跟这个没文化的叶成章趁着停电拉手就算了，怎么今天还会发出这种不淡定的嚎叫声。
　　秦今秦先看到他，僵了两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收拾餐具。
　　叶成章也回过头来，破天荒地对他友好打了个招呼：“早啊。”
　　那一瞬间，宋飞竟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人是个登堂入室的上门女婿。
　　他咳了一声，找话题：“感觉大家都不愿意报5000米，估计得你上了。”
　　“成啊”，叶成章豪迈：“我上就我上，没关系。”
　　秦今秦的动作顿了顿。
　　五千米五千米，你怎么这么爱五千米。
　　累死得了。
　　叶成章打鸡血的状态没维持多久，撑到第一节上课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次，没什么清醒的意识，中午强撑着跟汪洋吃了顿困倦的饭，下午回来接着睡。
　　他是被老刘一掌拍醒的。
　　叶成章睡眼惺忪地抬头，老刘站在他面前，从上而下地斜睨着他，沉着声，半笑不笑地：“叶成章，你这么大个子，总这么趴着睡，容易得腰椎间盘突出。”
　　班里同学哈哈地笑了起来。
　　叶成章不尴不尬地揉揉眼，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老刘走上讲台，说起了运动会的事。
　　先是问项目报的怎么样了，宋飞汇报，说，男生的都差不多了，女生的没报满。
　　“还剩什么？”
　　宋飞低头看了看表格：“800米还差一个名额，3000米还没人报，实心球也空着。”
　　女生一般都不爱跑步，所以长跑项目每次都没人想报，而实心球，会扔的也不多。
　　老刘沉吟片刻，让一个项目都没参加的女生举起手，然后随意给分了几个。
　　他并不怎么在意最后的成绩如何，只是这群孩子每天窝在教室里，难得有个放松身体的机会。
　　分到秦今秦时，顿了一下，她那小身板，显然是搞不定实心球的。
　　叶成章嚷了起来，声音还带着睡久了的沙哑：“她跑得很快。”
　　这是回想起来开学第一天早上，自己那个打了一半的招呼。
　　昨晚上看到他们牵手的几个男生开始起哄。
　　“安静”，老刘拿教学尺敲了下讲桌，征求秦今秦的意见：“那3000米？”
　　秦今秦犹豫了会儿，站起身：“老师，我要参加‘春芽杯’，练习时间有限，想不参加运动会了。”
　　话音未落，班里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春芽杯”是全国性的英语演讲比赛，要先在各个学校内部比，前三名去参加市里的比赛、再进全国比赛，这样层层选拔，最后表现优异的，可以直接获得高考加分。
　　但这并不是议论的全部重点。
　　从高一入校起，每周的“国旗下讲话”、校里的演讲比赛、以及各类活动中的“学生代表发言”，秦今秦都是老师的首要考虑对象，可她从没同意过。
　　这也是为什么她成绩很好，但叶成章直到同班后才发现她是娃娃音的原因。
　　不过他从前与学霸们之间代沟巨大，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所以一直没意识到这件事。
　　但此刻，他有些心情不好。
　　像被小花刻意瞒住了。
　　所以，之前找温恒补课，就是为了这个？
　　温恒那什么玩意都能知道，凭什么我不能。
　　老刘想了下，觉得运动会是个学生们打成一片的好时机，这孩子本就孤僻，更应该多参加才对。
　　他说：“那要不选800吧，跑个步占用不了多少时间。”
　　秦今秦倒不是真的怕浪费时间，认真来说，她似乎有些从心底里排斥运动会的气氛，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
　　但也不好坚持，说了声：“好。”
　　觉得自己被忽略了的叶成章，在她坐下后，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这声倒是真的短促，尾音上扬。
　　不过并不轻快。
　　秦今秦侧过头瞥了瞥他。
　　叶成章故意不看她，睫毛低垂着，嘴唇轻抿，一脸“老子不高兴了你哄不哄吧”的表情。
　　秦今秦聪明，看他这一天睡得昏天暗地的，就猜到大概是昨晚上熬了很久背笔记，再加上演讲这事，颇有些理亏。
　　她手伸进书包里面，摸出两个东西，从课桌下递给叶成章。
　　鲜花饼。
　　钱蕾给了她三个，她给叶成章两个。
　　叶成章低了低眼睛，没接。
　　“你要不要？”由于班主任在，秦今秦的嗓子压低了：“不要我收起来了啊。”
　　叶成章矜持不过两秒。
　　他伸出手，把她的手指和食物都握了起来。
　　“要，连人带饼，都要”，他声音也很低，手心很烫。
　　“叶成章，你同意吗？”
　　老刘说到什么，叫了他一声。
　　他没松手，仍旧拉着秦今秦，嘴上漫不经心：“同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毁天灭地的笑声回荡在14班。
　　啧，这孩子，原来还是个开心果儿。
　　老刘想。
　　等同学们笑够了，他再次确认：“真的同意？入场式时你扮公主？”

　　☆、第 24 章 很古怪

　　有那么两秒，叶成章久睡后的脑袋里是空白的，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公主”这两个字的意思。
　　从哄堂的笑声响起那刹，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然后僵着张脸，昏昏沉沉地捋了一遍思路：我只是跑了几分钟的神，牵着了秦小花的手。
　　而已啊。
　　在他愣神的这功夫，老刘翻着手里收上来的创意小纸条，道：“那行，既然叶成章同学没有异议，咱们投票吧。”
　　叶成章：……
　　不是其实我很有异议啊老师你听我解释。
　　宋飞走上台，把征集的几个创意写在黑板上，底下学生按他标出的序号投票。
　　十分钟后，结果出炉，排前两位的是：
　　叶成章和班花反串公主与王子，23票
　　全班扮成超级玛丽，23票
　　局势有些微妙。
　　叶成章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整日埋头书本的学生难得找到个乐子，嚷嚷起来：“反串啊当然要反串！”
　　老刘抱臂在一旁看了会儿，忽然发现了问题：“这票数加起来总共只有60啊，少了个人。”
　　他转向班级同学：“谁没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叶成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千钧一发之际——
　　“我我我”，宋飞挠了挠头：“我只顾着统计，自己忘选了。”
　　……叶成章希望的小火苗瞬间被浇得透透的。
　　他似乎能透过宋飞这张乖学生的脸，看到他正在奸笑的内心世界。
　　他心如死灰，长叹了口气，趴下身，把脸贴到冰冰的课桌上。
　　宋飞看了他这垂头丧气的模样，甚是得意，正要转向黑板，举起粉笔，宣判死刑。
　　余光却意外地瞥见秦今秦轻摇了下头。
　　微不可察，但他绝没看错。
　　再去看时，秦今秦脸上没什么表情，正目光冷静地审视着他。
　　宋飞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不争气地偏离了预定轨道，落在超级玛丽后面：+1。
　　谁要扮超级玛丽啊蠢得要死！
　　但，这货现在是学神罩着的男人了，惹不起了。
　　这个歪点子还是他首先提出的，获得了两个男生宿舍的一致认可，可没想到关键时刻，他自己叛变了。
　　底下嘘声一片。
　　宋飞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那就第二个方案了。”
　　绝处逢生的叶成章直起身，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秦今秦低下头，继续翻书。
　　超级玛丽真的很蠢。
　　一整个班的超级玛丽，更是蠢得没眼看。
　　不过好在运动会当天，妖风阵阵，全是奇葩，14班也就淹没在其中了。
　　他们绕场走了一圈，在田径场中央的草坪上排好了队，开始经受漫长的折磨：校长致辞、副校长致辞、运动会规则说明、运动员代表讲话……
　　十月入末，本应秋高气爽，可这天仍是燥热得很。
　　超级玛丽的服装是老刘统一租的，红色长袖、蓝色背带裤，每人头上还要扣个厚重的红帽子。
　　这也就算了，为了逼真，还非要在嘴唇上方粘上块儿扇形的黑胡子。
　　叶成章顶着大太阳站在队伍的末尾，脸上的胡子早被他扯掉了。
　　可这服装本就不怎么透气，他还在里面套了件自己的短袖，不一会儿便热出了汗。
　　他拿手掌扇着风，东张西望。
　　14班男女比例比较失调，女生的队伍只排到男生的二分之一。
　　他站着，只能看见秦今秦瘦削的背影。
　　身形板正，正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玩手机。
　　她短发的发尾从帽子下方露出来，乱七八糟的翘在空中。
　　翘得叶成章心痒痒。
　　他掏出手机来，准备逗逗她，却看到有个汪洋发来的未读消息，两分钟之前的：到后面来。
　　他转头，发现田径场边上的树荫处早聚了波儿人，十之八`九都是熟面孔，汪洋正穿着件仙风道骨的袍子冲他摆手。
　　确实热了点儿，树荫看起来格外诱人。
　　叶成章冲他点了个头，给秦今秦发微信：过来。
　　秦今秦正专心致志地玩数独，界面上方跳出来个消息。
　　她扫了眼，没管。
　　两分钟后，忽然被人一把拉住，大步往后走。
　　红袖子、蓝裤子，还有熟悉的温度。
　　她玩到关键处，这个空格在心里推理了半晌，马上就能得出该填的数值了。
　　实在舍不得分心，便头也不抬，顺着他的力道，脚步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叶成章直接把她拽到了树荫下，摘下帽子，冲一堆儿狐朋狗友打招呼。
　　秦今秦走着走着，撞上了个宽阔的脊背。
　　脊背停了片刻，又自己移开了。
　　马上，不是2，另外两行都有2了，究竟是4还是5……先试试4吧……
　　她脑子飞快运转着，过了遍填入4后的数列。
　　果然不对，又重复了。
　　她吁了口气，按下“5”。
　　一个简单的方框跳出来“恭喜您，已完成”。
　　她唇角满意地翘了起来，然后终于得空，放松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正处于数道奇异目光的包围之中。
　　全是不认识的人。
　　她顺着这几张陌生的脸依次望过去，看到末尾处眉目飞扬的叶成章，自己左手还被他攥在手里。
　　叶成章含着笑意的眼睛浅淡地落在她脸上，然后低声说了句：“傻不傻。”
　　……有没有搞错？我傻？
　　她本能地想，整个人还在状况之外。
　　叶成章慢条斯理伸出另一只手来，从她脸上扯下可笑的胡子。
　　啊，这个。
　　她慢半拍地收起手机，抬起右手，摸了摸鼻子下方的位置。
　　叶成章笑着，语气微宠：“自己都不知道拿下来么。”
　　周围的人抽了口热气：这不是传说中的那个那个么，这是跟本本……搞上了？
　　叶成章把小胡子随意地塞进裤兜，长臂一伸，揽过秦今秦的肩膀：“秦今秦。”
　　算是个最简单的介绍了。
　　汪洋最先回过神：“你好啊，又见面了。”
　　叶成章挑起眉，又？非要说得这么熟悉？
　　汪洋无视他，继续：“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秦今秦说：“汪洋。”
　　其余人也纷纷自我介绍，偶尔彼此对视一眼，都是不可置信：真的搞上了？
　　叶成章也不解释，笑得格外意味深长，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似的，一会儿给她摘掉帽子理理头发，一会儿给她扇扇风。
　　末了，牵着她坐到一旁的道牙子上，与那伙儿人稍稍隔了些距离。
　　秦今秦还能听到那些人在小声问汪洋是怎么个情况。
　　怎么个情况，她自己也还没完全搞清楚。
　　只是解了个九宫格的功夫，怎么就稀里糊涂见了他的这些朋友。
　　乱七八糟的朋友，属于她之前一眼都不想多看的类型，自己居然耐心地一个个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气氛很古怪啊，她暗暗地想。
　　“还热么？”叶成章出声打破了安静，他侧头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又拿起帽子扇了扇。
　　“不热”，秦今秦有些不自然了。
　　叶成章眼睛亮亮的，嘴角弯弯的，尽是找些废话说：“你的800米也是明天吧？”
　　“嗯”，秦今秦点头。
　　又静了下来。
　　旁边男生堆的讲话声仍旧很小，偶尔爆出几声大一点的骂人或调笑。
　　主席台上的发言声经过话筒与喇叭的扩放，在整个操场不知疲倦地回荡，像是不知道没人听似的。
　　镜头拉远，再拉近。
　　初秋，吵嚷的校园，安静的一角。
　　两只超级玛丽坐在塑胶跑道的边上，离得很近。
　　其中一只经过了很多天的心理建设后，终于问出了口：“你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另外一只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先是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偏头想了想：“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吧。”
　　秦今秦：……
　　“怎么？”，叶成章两只胳膊往后撑在地上，整个人说不出的闲适安逸：“追了你这么久，终于想到关心一下我的私人问题了？”
　　“追？”
　　“追啊”，他歪头看着她：“不然我干嘛要学习？还当个狗屁的课代表，丢死人了好么，你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儿的？”
　　秦今秦诚实的摇头：“不知道。”
　　没人捧场，叶成章只好自己给自己立人设：“……反正就是不学习的那种样儿，十分酷，十分吊，十分帅，迷死人不眨眼。”
　　……神经病。
　　秦今秦吐槽了句，淡淡地说：“学习不应该是为了这个。”
　　“那你呢”，叶成章忽然有些好奇小花的内心世界：“世界上应该没有人喜欢学习吧，不枯燥？”
　　“不啊”，像提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秦今秦笑了起来：“很有意思。那种感觉，很奇妙。”
　　“有一种更奇妙的感觉”，叶成章嗓音低低的，带了诱哄：“想知道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叶成章有话要说：
我，父母离了婚，晚上背笔记，考试不及格，心爱的鞋子总被踩，每天被同学嘲笑被老师掌掴，喜欢的姑娘到现在还没亲着……都这么惨了，还有人想看我男扮女装？有没有良心了，还是不是和谐社会了

　　☆、第 25 章 过嘴瘾

　　秦今秦一秒收住了笑：“不想。”
　　叶成章倒也没指望她能配合自己耍流氓，闲来无事过过嘴瘾而已。
　　他没所谓地笑，仰头看着在空中随风颤动的树叶，嘴里随便说着：“那咱们可能要错过一个亿了。”
　　蓝色工装裤的布料又糙又旧，不晓得被翻来覆去租用过了多少次，边缘处已经被磨损出了些泛白的小毛边。
　　秦今秦拿手指一条条揪着，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叶成章”，她叫他。
　　叶成章这才注意到她暗戳戳的小动作，便伸了手去拉她：“别把人裤子撸秃了。”
　　他这人，自己没什么规矩，怎么反倒总想去约束别人。
　　她停下来，换了只手无意识地去抠塑胶跑道，边说：“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叶成章玩着她的指尖，随口问。
　　秦今秦想了会儿，没能想到合适的词，只好用一整句话来解释：“就是，享受被追求的快感，故意拖着别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快感？”
　　叶成章无药可救的脑袋里迅速弹出某种隐晦的画面，他要笑不笑地盯住秦今秦的侧脸，似乎很想听她详细阐述一遍这个词。
　　“对”，秦今秦没觉得自己用词不妥，认真而冷静：“我不是这样的。我仔细想过了……”
　　“等等”，叶成章回过味儿来，预感到她要说什么，赶忙出声阻止：“我可还要跑5000，你要是现在拒绝我，就是打击士气，扰乱军心，非常不道德。这搁战场上，可以直接拖出去砍了的，知道么。”
　　“不是拒绝。”
　　“狡辩也没用，我可不是吓你，不是有个谋士，杨什么来着，就因为这事被诸葛亮砍了脑袋么，那惨的，血肉模嗯？”，叶成章的威胁恐吓戛然而止：“……等等。”
　　他只觉得这天热得自己脑子都转不过来了，静了会儿，慢腾腾地重复了一遍：“不是拒绝？”
　　秦今秦抬眼瞥他。
　　叶成章回不过神，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
　　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够用的脑细胞正艰难消化着这几个字。
　　秦今秦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想过了，我可能确实对你有好感，但是……”
　　接下来，话音被脸颊上柔软湿热的触感打断。一触即离，却足够牵动心魄。
　　叶成章的声音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那么远，悠悠荡荡地传了过来：“还要什么但是。”
　　她慌忙转头去看四周：台上的讲话还在持续，各班的队伍都蔫头巴脑的，旁边的男生堆不知议论到了什么，神神秘秘凑成了一团。
　　没人注意他们。
　　偷亲得逞的叶成章眉梢眼角全是笑意，等她面向了自己，才不紧不慢再次开了口：“咱不要但是了，好不？”
　　秦今秦不由得拿手背蹭了蹭被他亲过的地方。
　　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强迫自己对他对视，重重地重复：“但是。”
　　……好吧。
　　叶成章有些无奈，只好妥协。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秦今秦的条理向来很清晰，她分条列举：“第一，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我不能确定这种好感究竟是不是可以在一起的那种喜欢；第二，我们才认识两个月不到，时间太短，不够了解对方；第三，说真的，我有些……害怕。”
　　叶成章沉默了会儿，大拇指在她的手心里划来划去：“第一，友谊跟喜欢当然不一样，宋飞那种，你能让他牵你手亲你脸么？”
　　脑补出宋飞拉着自己的样子，秦今秦不寒而栗，立刻摇头。
　　叶成章很满意：“第二，我说了，我给你时间。”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故意拖着”，秦今秦解释。
　　“不会”，叶成章补充道：“就算是拖着我也愿意。”
　　“第三，你怕什么？”
　　“树底下同学尽快回到各自班级！开幕式马上结束！尽快回到各自班级！”
　　大喇叭响起来地正是时候，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上，吼着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小毛崽子。
　　树荫下的人嘴里抱怨着，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开始移动。
　　“动作快一点！你们几个！”教导主任催促着。
　　叶成章拉起秦今秦站起身，两人的深入谈话被迫中止。
　　不过，既然她都承认了喜欢这回事，其他的哪还有什么紧要。
　　这是老子的初恋，这是会发光的秦小花。
　　什么害怕，什么犹豫，都交给我来，一力承当。
　　“快一点！”主任大着嗓门，似乎动作再慢一点，他都要从台上飞跃下来狠狠踢他们几脚了。
　　他垫着脚尖往这边瞅：“那两个什么玩意！”
　　许是旁边的老师也看到了，小声告诉了他。
　　“什么，超级玛丽？哦哦”，他继续大喊：“那两个玛丽！你俩能不能快点！想挨脚了是不！”
　　场上响起了低笑，大家好奇地回过头来一通乱瞅。
　　两个玛丽的动作僵了僵，十分灰溜溜地回了14班。
　　主任小声的抱怨还顺着话筒往外扩：“这年头的学生也是新奇，还玛丽，什么？游戏？哦哦，游戏人物叫超级玛丽……”
　　秦今秦真的，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
　　叶成章叶成章，每次都是叶成章的锅。
　　她在班里男生探究的目光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恶狠狠地按了两个字过去。
　　“曹操”
　　叶成章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古人名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你说的那个不是诸葛亮，是曹操。杨修之死。”
　　秦今秦一口气打上之后，忍了又忍，自制力还是不够用了，又重重补了两个字：“傻逼”
　　叶成章：……
　　第二天上午就是女生八百米比赛，秦今秦本就不想参加，跑得格外敷衍，初赛就被淘汰了。
　　叶成章在一旁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了？”
　　昨晚上回宿舍，两个玛丽的梗还被钱蕾她们无恶意地嘲笑了一番。因此，秦今秦的怒火到现在都没完全熄灭，看到他就来气：“你行你上。”
　　“我不行”，叶成章瞬间一脸春光明媚：“我是要成为秦小花男人的男人，上不去女生比赛。”
　　说着，拧开了瓶矿泉水递给她：“下午看你哥我的。”
　　标准赛道一圈是400米，5000米就是12.5圈，各班报名时，向来是冷门的项目。
　　开跑前，起点上的运动员表情不一，不知道有几个是被强制参加的。
　　叶成章穿着件白色短袖，浅灰色棉布运动裤，踩着自己最得意的一双跑鞋，春风得意地冲边上的同学朋友挥手致意。
　　这傻……这神经病。
　　秦今秦抱着胳膊站在班里的凉棚下，远远腹谤着：还没跑呢就摆出副已经得了冠军的样子来。
　　叶成章眼睛在人群中搜索片刻，定到她身上，远远地飞了个吻。
　　然后，发令枪响起，他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场上瞬间加油声一片。
　　身边的女生小声议论着：“长跑开始不都是要匀速的吗？叶成章这样行吗，最后会不会没劲儿冲刺啊？”
　　“他就这个风格，走遥遥领先路线的。”
　　“但是3班的陈飞扬也很厉害啊，越往后越快，如果去年叶成章最后没弃权，说不定冲刺时陈飞扬还能超过他。”
　　“哪个是陈飞扬？”
　　“红色运动衣，9号。”
　　秦今秦不动声色地看向9号，这陈飞扬倒是中庸，跑在不前不后的地方，估计是为最后的冲刺蓄力。
　　没什么看头，她想，眼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到最前方。
　　叶成章的上衣略有些宽松，衣角随着步伐向后飞动着，显出他腰侧劲瘦的线条。
　　瘦，但有力。
　　秦今秦想起被抱住的那次：胳膊上应该是有不少肌肉的吧。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没文化的叶成章，思绪胡乱翻飞着。
　　宽肩窄腰大长腿，鲜衣怒马少年时。
　　确实……挺招人的。
　　招人的叶成章风一样掠过她身边，声音向后飘了过来：“给我加油。”
　　跑过去一圈，这么说一次。
　　秦今秦默不作声。
　　到了第10圈，他声音中的喘息重了不少。
　　陈飞扬还真的是越跑越快，已经到了第二名，与第三名之间拉了好大一段距离。
　　再跑过来时，陈飞扬已经离得不远了。
　　秦今秦撇嘴，弯腰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跑道边上，拧开瓶盖。
　　叶成章老远就看到了秦今秦，到了这边，风骚地从内道斜了出来，伸长了胳膊，从她手里接过水，还顺便摸了把她的手背。
　　秦今秦被他带着跑了两步，然后看着他放慢了速度，灌了两口，再举起瓶子，仰头浇了下来。
　　虽然看不到，但秦今秦完全可以想象，水是怎么顺着他出了汗的脸庞和脖颈往下流的。
　　嗯，确实……挺招人的。
　　“哎！陈飞扬！”
　　几声惊呼把她从绯色幻想中拉了回来，再去看时，陈飞扬已经超过了叶成章，冲到第一了。

　　☆、第 26 章 小彩虹 

　　两班的拉拉队立刻不甘示弱地对吼起来：“叶成章加油！”，“陈飞扬再快一点！甩掉他！”，“叶成章甩掉他！”，“陈飞扬甩掉他！”……
　　中间还夹杂几句叶成章朋友们间或高起来的调笑声：“本本别痿了啊。”
　　……这就是秦今秦不喜欢运动会的原因。
　　说出来可能有些反社会的嫌疑，但她私下里一直觉得，这种纯粹比拼肢体发达程度的比赛并没有如此大张旗鼓的意义。
　　声嘶力竭的加油吆喝声更蠢：除了浪费自己的力气，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
　　她讨厌这种群体爆发的激情与热血，仿佛昭示着深埋于骨血之中的原始与低等性。
　　但此时，看着捏着矿泉水瓶不急不缓的叶成章，以及最前方状态越来越好的陈飞扬，她心里却有丝隐隐的小期待，以及由于察觉到自己的期待而泛起的微妙尴尬感。
　　能赢么。
　　能赢的吧。
　　好像，似乎，还有点想看他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样子。
　　叶成章从不让人失望。
　　他冲关心他痿不痿的家伙竖了个中指，一扬手，把瓶子朝人丢了过去。
　　然后眯眼看了看红色运动衣的背影，擦了下额上的轻汗与水珠，小腿上紧实的肌肉绷直了，足下发力，追了上去。
　　往前飞吧。
　　塑料瓶在空中划了个高调的椭圆，稳稳落到目标人物的脚边。
　　余下的水顺着轨迹洒下，映着阳光，勾出了道转瞬即逝的小小彩虹。
　　只有迷妹才能发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看台上还有人站起了身，举起手机拍照片。
　　老刘坐在凉棚里，二郎腿惬意地轻晃着：这小兔崽子，耍起帅来，倒是很有那个流氓爹当年的风范。
　　最后半圈，两人几乎不分前后。
　　去年叶成章没跑到最后，陈飞扬自觉自己的第一拿得理不直气不壮，因此，卯足了劲儿要实至名归一下。
　　叶成章当然也不甘示弱：笑话，自从开学以来，成天因为学习的事抬不起头，这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岂能让别人抢了风头？
　　临到终点，叶成章侧头朝陈飞扬笑了一下，长腿迈了个大步，脚尖率先跨过了终点。
　　大概那个作风狂野的学姐到了高三，被关在教室里，没了参加运动会的资格，这回的终点线画风十分正常。
　　14班的男生围了上去，喘着粗气的陈飞扬也过来叫了他一声，伸出手：“你第一。”
　　叶成章友好地握住：“你跑得很快。”
　　心里接了句：可惜没我腿长。
　　秦今秦远远站着，看了看人群簇拥中的叶成章，微微扯了扯唇角，然后转身回班。
　　叶成章与人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终于得了个空，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道：“秦小花呢？”
　　周围的人被这个迷之称呼震住了，只有宋飞左右瞅了几眼：“刚才还在咱班的地方呢……”
　　叶成章挑眉，扯起衣服下摆抹了把汗，走到树下拨电话：“你哪儿呢？”
　　秦今秦刚回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坐下。
　　她站在窗边，一眼看到了白色短袖与灰色短裤。他倚树站着，还正一下下掀着衣服人工造风。
　　阳光，少年，荷尔蒙。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教室。”
　　“回教室做什么”，叶成章眉目飞扬：“你男朋友跑了第一，不给庆庆功？”
　　“……我挂了啊。”
　　“哎别别”，叶成章压着笑意换了个称呼：“不给你哥庆庆功？”
　　这时，汪洋他们也结束了自己的比赛，一群人过来叫他：“晚上出去玩不？”
　　其中一人扯着嗓门：“带上那个那个，给我们沾沾学霸之气。”
　　……那个那个，是哪个哪个。
　　秦今秦皱眉。
　　叶成章小得瑟的声音顺着电流传了过来：“听到了不？”
　　“不去”，秦今秦想都没想。
　　“再说。”
　　“不去。”
　　叶成章真是拿她没办法，低笑起来：“秦小花你能不能有点礼貌，你刚认识的新朋友们，抱着拳拳友谊之心找你去玩，你就这态度？”
　　秦今秦服了他这胡扯的能力：“那是你的朋友，谢谢。”
　　“对啊”，叶成章说得极为自然：“我的，就是你的。”
　　“……我挂了啊。”
　　叶成章又笑，往角落走了两步，背对着人：“你昨天说不够了解，这不是给你了解我的机会么。”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秦今秦有点动摇了。
　　叶成章再接再厉：“全面了解，365度无死角。给你看看男……看看我迷人的另一面。”
　　“360度，谢谢。”
　　“不用谢”，叶成章见她没立即拒绝，知道她是同意了，转身冲狐朋狗友们比了个OK的手势。
　　运动会第二天还有半天，只剩下末尾的团体接力与教职工的比赛。
　　老刘许是觉得这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运动会，格外宽松，也不要求着上自习了，难得放回羊，班里学生只要有赛程时到场就行。
　　因此，下午的比赛一结束，大家就天高海阔了。
　　约的时间是七点钟。
　　秦今秦回宿舍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想了想，觉得好歹是跟一群这样的人出去玩，穿校服就太不合适了，便从衣柜底下拉出个布箱来。
　　箱子里是秦云逛街时顺手给她买的衣服。秦云的审美自然没的说，但秦今秦总穿不惯，平时很少拿出来穿，这会儿挑挑拣拣，半晌才从中选出件最不起眼的白色上衣。
　　她下楼时，天色已经暗了。
　　叶成章站在亮起的路灯下，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听到响动，抬头一看，就笑了。
　　这件衣服说是简单，但很有剪裁感，设计有些偏一字领，衬得她的两条锁骨很是抢眼。
　　胸就不说了，反正平平板板，正反不分。
　　但往下略收腰，秦今秦本就个子高，这腰线一出，竟衬得她比例颇好，看在自带美颜的叶成章眼里，只觉得娉娉婷婷。
　　他懒洋洋地把手机扔回口袋，走上前来：“打扮得真好看。”
　　秦今秦被夸聪明夸惯了，好看这个词听着倒是新鲜，她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去哪儿？”
　　叶成章伸出手来：“牵着，我就告诉你。”
　　那你憋着吧。
　　秦今秦迈开脚步就往前走。
　　“我跟你说秦小花”，叶成章跟上她：“你身上该治的毛病真不少，也就我不嫌弃你。”
　　“考试考46的人，你还嫌弃谁？”秦今秦一针见血地怼了回去。
　　叶成章：……
　　能不能不要提这个。
　　他只好转移话题：“你今天什么时候上去的？看到我第一了么？”
　　秦今秦眼都不带眨的：“没有。”
　　“别的小姑娘也不这么扯瞎话。”
　　那你还问。
　　七点钟，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
　　校园里并不安静，人来人往。
　　他们走到主干道时，人就多了起来，还有些骑着自行车乱晃的。
　　叶成章扯着秦今秦的胳膊避了两次。
　　最后，手就停在她身上，没拿开。意意思思地想拉手，又寻思着，得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这样才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轻风吹过，把秦今秦身上的沐浴液味道送到他鼻间。
　　有了。
　　叶成章嘴角勾了勾，叫道：“小花。”
　　秦今秦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这都秋天了。”
　　秦今秦：……
　　好刻意的废话。
　　叶成章低头看着她：“秋天了，晚上就冷了。”
　　“我不冷。”
　　叶成章随机应变：“我冷”，说完，不等她反应，手就落了下去：“你看我手是不是挺凉的。”
　　……你对凉的定义真是奇特。
　　秦今秦的手倒是真有些凉，被他暖烘烘地放在掌心里，乖乖停了几秒，才去推他：“学校都是人，别拉我。”
　　叶成章笑：“出了学校就行？”
　　又用力压制住她挣开的动作：“别闹，让男朋友牵会儿。”
　　秦今秦脸颊热了热：“你乱说我回去了。”
　　“不乱说”，叶成章停了下来，眼睛认真地停在她脸上：“咱们商量个事成不？”
　　“什么？”
　　“昨天的话说了一半没说完么”，他说：“要不，你给我个试用期？”

　　☆、第 27 章 小王子

　　这主意还是许晨给出的。
　　大河表示，方法虽然老套了点，但胜在经典耐用，既可以不知不觉中消磨掉敌人的警惕心，又可以在和风细雨下养成非你不可的好习惯，实在是培养感情的利器。
　　叶成章其实是没什么所谓，他在秦今秦身上有无限耐心，觉得慢一点稳一点也挺好的。
　　但，既然提到了这个，不用白不用么。
　　就趁机说说试试，没想到这么半真半假地一说出口，竟有些紧张起来。
　　秦今秦拧着眉头思考了会儿：“这问题不是讨论过了么？”
　　“啊，不”，叶成章摸摸鼻尖，牵着她继续走：“试用，不是正式在一起。什么了解啊、担心啊这种问题，光想是没用的，实践出真知嘛。我们只有试一试，才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说的这都是什么鬼。
　　秦今秦好一会儿没回话，正当叶成章开始忐忑，想要么就算了的时候，她笑了：“叶成章，我发现你每次一胡扯，歪理都说得特别溜。”
　　没有拒绝，没有说不。
　　叶成章低头看着她细细的眼睛弯了起来。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叫得这么好听过。
　　整颗心像变成了一池轻水，顺着她的话音一圈圈荡漾起波纹，波纹扫到岸边，扫得他整个人都轻轻飘飘，心口发痒。
　　“是不是特喜欢？”他低低地问。
　　一个“不是”还没出口，秦今秦的手被他用力一扯，他拉着她往校门口的方向跑了起来。
　　“你又跑什么！”
　　“开心”，叶成章的声音飘在风里：“我真他妈开心。”
　　神经，声音再大一点校长请你喝茶你会更开心。
　　秦今秦笑着，想道。
　　一高的这帮野孩子并没有什么别致的玩法，叶成章带着秦今秦到明仕时，一群人正在捣台球。
　　眼尖的看到他们进来，抬起手示意：“这儿！”
　　秦今秦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大厅里规规整整摆着好些张绿面的台球桌，每张桌子对应的墙边是两张沙发和小茶几，大概是供休息使用。
　　每桌旁边都聚了些人，大部分的嘴里都叼着烟，倒不是很吵，但实在是有些乌烟瘴气。
　　也有不少女生，化妆的不化妆的，张扬的不张扬的，大眼一扫，就知道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类型。
　　她跟在叶成章身侧，余光暗自打量着她们，不由地想，那个五千米学姐是不是也属于这种。
　　叶成章看她若有所思的，以为是十分不满这里的环境，便拽了拽她的手，低声说：“不喜欢的话，咱们待一小会儿就走。”
　　“哦”，她随口应。
　　“说什么？”叶成章挑眉看她。
　　“……嗯，知道了。”
　　一群人远远地看着他俩边走边交头接耳，待两人走近了，嚷嚷起来：“本本你这可不够兄弟，不是说不早恋么，偷偷摸摸就把上了咱们的学霸小妹妹。”
　　什么玩意儿？
　　秦今秦皱起了眉头：去你妈的小妹妹。
　　叶成章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小妹妹可不是给你们叫的，秦，今，秦，记住了么？”
　　他们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秦今秦同学，据说你家里有一整个书架的奖杯，是真的吗？”
　　秦今秦摇头：“不是。”
　　“嗨，我就说么，肯定是瞎扯淡，怎么可……”
　　“两个书架”，秦今秦打断他的话，语气认真。
　　“啊，那得参加过多少竞赛啊？”那人惊了：“真有那么多？”
　　“没有”，秦今秦面不改色：“骗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狐朋狗友们哄堂大笑。
　　那个男生挠了挠脑袋：“学霸小妹妹你还会玩冷幽默。”
　　叶成章笑着踢他：“再叫一句弄死你。”
　　下午说叫上秦今秦的男生扶着个台球杆，抽了口烟：“看这里看这里，我们大家都有个问题很好奇，能问问你呗？”
　　“问你大爷”，叶成章直觉他没好话，立刻截住话头。
　　他拉着秦今秦让她坐在沙发中，看了一圈：“烟掐了你们都，她不喜欢。”
　　“哟，你这护得可以啊”，男生扯了扯嘴角。
　　“是的”，叶成章十分坦然：“不护我们小花还能护你？”
　　一阵嘘声。
　　汪洋先拿下烟，摁在烟灰缸里：“灭了灭了都。”
　　一群人乱七八糟地扯了会儿，忽然问起了许晨：“许晨这都多久没上学了？怎么回事啊？”
　　叶成章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漫不经心地玩着秦今秦的头发：“别提了，上次离家出走呢，走一半被逮回去了，他爸妈气得不行，估计又得过段时间了。”
　　“那也不能学都不给上啊”，一人说，然后往周围瞅了瞅，压低声音：“之前不都说他喜欢宋老板那个妹妹么。”
　　叶成章与汪洋对视一眼，没作声，等着他的下文。
　　“人现在好像交男朋友了，我上次在街上吃饭碰见两个人一块儿，我还以为许晨是因为这事。”
　　“男朋友？”汪洋问：“确定吗？”
　　“手挽手呢，我都没敢上去打招呼，应该是吧。这不她都好几天没过来店里了。”
　　汪洋垂下眼睛：“许晨倒不是因为这事，就他爸比较严，觉得他天天翘课，丢面子。”
　　见他们意犹未尽的，还想往下问，叶成章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胳膊：“来两局吧，好久没捣台球了。”
　　“来来来”，几个人来了兴致。
　　叶成章附到秦今秦耳边：“看仔细了，看我怎么虐他们。”
　　秦今秦白了他一眼。
　　他笑起来：“不信啊？你男朋友可是台球小王子。”
　　他离得近，讲话时，热气直接烫到了秦今秦的耳朵，她不自然地往旁边躲：“试用。”
　　“好好，试用”，叶成章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想试多久试多久。”
　　叶成章这个人，只要不牵扯到学习，似乎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他站在台球桌边，先是拿巧克磨了磨杆儿，与人随便说了个规则，开局后，便往前微跨了步左脚，腰往下压，手搁在桌上架了个桥。
　　他皮肤白，放在深绿色的桌案上，格外好看。
　　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却胜券在握。
　　秦今秦靠着软软的沙发背，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神特么的台球小王子，自封的称号还不少。
　　不过跟教室中那个sun与moon都分不清的没文化来比，确实是360度的不一样。
　　秦今秦不知道别的男生是不是也都有这么多不同的另一面，也不知道别的女生面对喜欢的人时，都是什么感受。
　　但只是这么看着叶成章得得瑟瑟的样子，她就觉得，连这里充满烟味的空气，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很陌生的感觉，但意外地有安全感。
　　是一种书本与知识之外的，带着温度、会说会笑的安全感。
　　这是他的世界，一个她不曾踏足过的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里称王称霸，骄傲、且无敌。
　　“喝水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汪洋不知什么时候去柜台买了几杯冷饮，正举着一杯递给她。
　　“谢谢”，秦今秦回过神来，接过来喝了一口。
　　“不用谢”，汪洋看了看她的侧脸，又顺着她的眼神望了望刚捣进一个球，正笑眯眯的叶成章。
　　他咬了下嘴唇，问：“你要参加英语演讲比赛了？”
　　“啊”，秦今秦有些意外，转头看他：“对。”
　　汪洋解释道：“我在图书馆前面的公告栏上看到名单，有你的名字。”
　　“是么”，秦今秦应了声：“名单贴出来了啊，我还没注意。”
　　“嗯”，汪洋搅着杯子里的吸管，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你现在……可以演讲了吗？”
　　秦今秦没答，眉头皱了起来，看上去很想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又考虑到是叶成章的朋友，这么问会不会不太礼貌。
　　没让她纠结太久，汪洋主动说了：“我也是实小的，小学的时候……”
　　他没往下说了，似乎话到这里就够了。
　　“哦”，秦今秦神色微僵，她放下了冷饮杯，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我没别的意思”，汪洋说：“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以前的事不应该影响你。这个比赛好像可以高考加分的吧，就是想跟你说声加油。”
　　“哦”，秦今秦顿了会儿，又补了句：“谢谢你。”
　　“不用”，汪洋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有些后悔提起这个。
　　这时，“小花”，叶成章倚着台球桌叫她。
　　秦今秦抬头看过去，桌案上方悬着的台球灯亮着，他背光而立，高高大大，说着：“来，我教你玩。”                        
作者有话要说：　　啊，八点的第一天，打脸了……

　　☆、第 28 章 抱抱你

　　话音还没落，叶成章就发现秦今秦的情绪不太好。
　　每张案子凭着顶上的灯照明，中间最亮，四周较暗，越往边儿拉出的影子越长。墙边的沙发处，灯光更晦淡，秦今秦的脸庞隐在其中。
　　神情是看不清的。
　　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她不开心了。
　　他看着秦今秦站起身，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然后低着头说：“我想回去了。”
　　声音轻轻的，凉凉的，还有丝隐藏躲闪的小委屈。
　　秦今秦一委屈呀，叶成章整个人都慌起来了。
　　“好，回”，他温声道，把手里的球杆往桌上一搁，牵过她的手就往外走，走之前还特意冲汪洋飞了个眼刀。
　　“嘿，这么早就走”，有人在后面嚷：“学霸小妹妹下次再一起玩啊~”
　　“滚蛋”，叶成章头也不回地骂了句。
　　汪洋搅拌冷饮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他们的背影，没说什么。
　　确实不该提的，他默默地想，对不起啊。
　　今天对不起，以前……也对不起。
　　在明仕呆的时间没多久，下楼时，叶成章掏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九点钟。
　　双城人口不多，且已入秋，即便这里是市中心，也到了每天最后一波热闹的末尾。
　　附近的商厦已经在做关门的准备，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人走出来。
　　他们刚站到路边，就有辆出租车停靠过来，车窗缓缓降下。
　　看叶成章摆了摆手，复又慢慢开了出去。
　　“秦小花”，叶成章冲司机示意完，转过头问秦今秦：“怎么了？”
　　“想回宿舍”，她仍旧低着头。
　　“现在啊”，叶成章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现在回不成，过会儿吧？”
　　“为什么？”秦今秦莫名其妙地看他。
　　见她终于肯抬头，叶成章伸手捏捏她的小下巴：“你连这都不知道呀？”
　　秦今秦有种他又要开始胡扯的预感，但没忍住：“什么？”
　　“哎”，叶成章叹了口气：“你说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
　　……故弄玄虚。
　　他扯住她的手腕，沿着路灯往学校的方向走：“谈恋爱的时候啊，每次约会必须得约够三个小时。要是少于三个小时的话，女生就会越长越胖，越长越胖，越长越胖胖胖胖……”
　　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秦今秦：……
　　神经病。
　　叶成章笑了会儿，低头看她：“怕不怕？”
　　怕你个头。
　　叶成章另一只手戳她的额头：“反应呢，几天不说你就忘？”
　　秦今秦烦死了，一把拍掉他的手：“反应反应反应反应反应，够了么？”
　　“够了”，叶成章语气正经：“够用五次的，我们小花真大方。所以我要给你个奖励。”
　　可以不要你的鬼奖励么。
　　“别好奇”，叶成章拍拍她的头：“马上就知道了。”
　　……谁好奇了谁是狗。
　　他带着秦今秦径直走回了夜市街上，但没进学校，反而到了学校对面的大广场。
　　这广场存在了很多年，早些时候就是个普通的活动中心，但后来据说是要建成个非常时髦的地下商城，便静心修缮了一番，可好像是开发商资金出了问题，建到一半给弃了。
　　慢慢就成了附近商场的停车地，以及周围居民用来跳广场舞、放风筝之类的公共场所。
　　简而言之，从一个旧广场，变成了个新广场。
　　由于临着夜市，这会儿广场上人还不少，笑笑闹闹，十分惬意。
　　秦今秦以为叶成章是要到这里坐会儿，没想到他过了广场中心，继续往角落去。
　　广场边界就是一座商厦的后墙，远远望去，一片漆黑。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
　　秦今秦心念微动。
　　还真给她猜对了。
　　刚走到墙边，叶成章就停住了步子，他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秦今秦。
　　秦今秦：……
　　她猝不及防，啊不，有了及防地，被抱了个满怀。
　　叶成章低着嗓音，带着笑意：“奖励就是男朋友的拥抱，喜欢吗？”
　　“你真的是……”，秦今秦说了一半，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得停了口。
　　叶成章抱着她往后退了两步，背抵在墙上，低低地感叹：“终于又抱到了。”
　　夜间气温有些低了，他下午跑完步后，换了件长袖的连帽卫衣。
　　卫衣帽子上带了两根绳子，叶成章嫌烦，总是把它们在领口处短短地团成两个小结。
　　其中一个，正好咯在秦今秦的左脸上。
　　她正要伸手去拽，叶成章拉住了她的手：“别的小姑娘被抱着的时候，可不这么乱动的。”
　　秦今秦只好扭了扭脸，往右边侧了一些：“你很有经验？”
　　“当然啊”，叶成章的胳膊箍在她腰上，嘴里说着：“毕竟也是谈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女朋友的人。”
　　……这是什么毛病。
　　秦今秦毫不留情地拆台：“我听到你朋友说你不早恋了。”
　　“啊”，叶成章道：“他们不是看你在么，就故意这么说，哄你高兴的。”
　　“是么”，秦今秦问：“那你怎么不哄我高兴？”
　　叶成章笑了起来：“我为了让你吃醋啊。”
　　“神经”，秦今秦也笑了。
　　叶成章把头埋到她肩膀上，轻声问：“那你吃醋了吗？”
　　他头这么一低下来，两人的距离瞬间近了不少。
　　秦今秦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空气。
　　她耳朵热了起来，尽力平静着：“没有。”
　　叶成章低笑一声，鼻翼动了动：“你身上都是烟味儿。”
　　秦今秦“嗯”了一声。
　　两人静了会儿，叶成章叫她：“小花。”
　　“说”，秦今秦言简意赅。
　　“心情好点了么？”
　　凭什么你会觉得跟你待一块儿，我的心情就能变好。
　　脸大。
　　秦今秦立刻想。
　　但还没反驳出口，就发现，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轻松多了。
　　于是，她又“嗯”了一声。
　　“我希望你有不开心的事，都告诉我”，叶成章说：“但你说得对，你有隐私。所以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抱抱你，好不好？”
　　夜市摊上的喧闹与广场上的欢笑声，恍恍惚惚地传过来。
　　这里却安静，静得除了他的话，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似乎一切全成了布景，唯有他是舞台上的那个人。
　　秦今秦听到自己说：“好”。
　　“真乖”，叶成章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走，男朋友送你回宿舍。”
　　两人从黑乎乎的墙角手拉手地走了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却碰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宋溪。
　　她穿着件贴身的连衣裙，身旁是个衣着打扮颇雅致的男人，两人真的如狐朋狗友所说，手挽着手。
　　叶成章愣住了。
　　宋溪也呆了片刻，很快就笑了起来。
　　她长得本就漂亮，还化着精心的妆容，这一笑，衬得附近路灯都少了颜色。
　　“叶成章啊”，她打着招呼，眼睛在秦今秦身上扫了扫：“交小女朋友了？”
　　叶成章点了个头。
　　“挺不错的”，她道了声，然后拉着男人，侧身往前走了。
　　叶成章看着她走远，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还记得刚开学时，许晨那句洋洋得意的“亲过”。
　　许晨与他不一样，泡过的妹子不少，但绕来绕去，没想到一遇上宋溪这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反倒格外认真起来。
　　秦今秦瞥了叶成章一眼：“还走不走。”
　　“走”，叶成章说：“刚才他们说许晨么，这个就是明仕老板的妹妹。”
　　秦今秦的小醋泡泡们，还没来得及往上冒出头，就这么一个个干脆利落地破了。
　　晚上回家后，叶成章先是跟汪洋通了个电话，说了碰到宋溪的事。
　　他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先不告诉许晨，起码等过些日子，他能从家里出来了再说，不然指不定又要怎么闹一场。
　　要挂电话时，叶成章才看似无意地提了句：“你跟小花聊什么呢，捣台球的时候。”
　　汪洋沉默了会儿，避重就轻地选了个答案：“演讲比赛。”
　　“那个春花杯？”
　　“芽”，汪洋纠正他：“春芽。”
　　“你还挺关注的么”，叶成章淡淡地说。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尤其是对于叶成章来说。
　　运动会期间，他重拾往日雄风，参加的项目都得了第一，在整日被群嘲的14班，终于得了丝尊严与脸面。
　　还成功上位，成了秦小花的试用男朋友，带着小花在朋友面前现了一圈，并达成了在墙角亲亲抱抱的成就一个。
　　可以说是赛场与情场双得意了。
　　可很快，他的得意就变成了愁云惨淡。
　　因为运动会结束后，马上就是期中考试。                        
作者有话要说：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我把那天的八点flag删掉了哈哈哈哈.
我们还是随缘吧

　　☆、第 29 章 赚大了

　　不言而喻的是，与月考比起来，期中考试要重要那么一点点，并且只有一周的缓冲时间。
　　学霸们几乎是立刻进入了复习状态，教室里气氛略显紧张。
　　叶成章坐在后排，正望着桌上的数学练习册出神。
　　他很想知道，这群前两天还跟自己一样撒着欢的生物，为什么这么收放自如。
　　练习册摊着一节课了，一页都没翻，一道题也没做。
　　他……实在是无从下手。
　　作为一个各科均衡发展的学生，如果说他之前的英语水平是在高端小学生面前甘拜下风的程度，那么数理化等，也根本好不到哪儿去。
　　也并没有好的必要啊，他还记得父亲叶强的谆谆教导：自己作为一个叱咤小霸王，长得好混得开，就很无敌了好么。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作为秦小花的预备男朋友，他不想给她丢人。
　　白卷是万万不能交了，可分数太低的话，又总有些难堪。
　　他看了看身旁空着的座位，叹了口气。
　　“春芽杯”已经拉开序幕，下个月校内比，期末前市里比，来年三月，就是全国大赛了。
　　每次的主题不同，文稿需要自备，秦今秦周末的时候写了份初稿，这两天忙着找温恒讨论修改。
　　叶成章隐约知道，这次的比赛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中二的少年，哪个不梦想着带喜欢的姑娘仗剑天涯护她安好。
　　但他的小姑娘，强大又倔强，怀揣着个小秘密不想让他知道。
　　还能怎么办。努努力，不拖后腿呗。
　　来吧，他坐直了身子，喝口水：给秦小花长长脸。
　　……五分钟后，叶成章冒着被羞辱的危险，拿笔捣了捣宋飞的后背。
　　宋飞不耐烦地晃了下身子，头也不抬，仍旧奋笔疾书。
　　叶成章再捣，同时双管齐下，拿脚踢了踢他的凳子：哎也不晓得这货的椅子脏不脏，老子的新鞋啊。
　　宋飞身子往后，抵到他的桌子上，手里的笔还没停，没好气地问：“干嘛？”
　　干嘛干嘛干你大爷，态度不能好点。
　　叶成章心想，但毕竟有求于人，他和颜悦色不耻下问：“想问你道题。”
　　宋飞的手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半是狐疑半是好笑：“你？问我题？”
　　叶成章笑得纯良：“团结友爱，班长同学。”
　　宋飞的眉毛扬了起来，显然这声“班长同学”很是受用。
　　他扫了眼秦今秦空荡荡的位置，转过了身子大发慈悲：“哪道？”
　　“这里”，叶成章指了指一片空白的练习册：“第一题。”
　　宋飞看了一遍：“已知集合A＝{1,3,5,7,9}，B＝{0,3,6,9,12}，则A∩?NB＝？这是高一的内容吧？”
　　“对”，叶成章翻了下练习册的封皮给看他。
　　宋飞点了个头：“选A啊，这个很简单。”
　　叶成章难得这么有耐心一次：“我看了前面的讲解，知道∩是交集，?是补集，但是不知道这个NB什么意思。”
　　宋飞看了看他认真的样子，贱笑了一下：“NB就是很牛逼，NB的补集，就是不牛逼。懂了吗？”
　　叶成章：……
　　操，不问了。
　　“说正经的”，宋飞良心发现，给他详细讲了一遍后，好奇地问：“你跟秦今秦在一块儿，你俩都聊什么？你这么……你们有共同话题吗？”
　　叶成章悠悠地笑了下，转着手里的水笔：“一看你就是没谈过恋爱。”
　　宋飞挠头，他确实没交过女朋友，不过有个偷偷摸摸的暗恋对象。
　　叶成章气定神闲：“两个人谈恋爱，肯定是说情话啊。情，话，understand？”
　　看宋飞明显不太understand，叶成章转了转脑筋：“要不这样，你给我讲题，我教你泡妞，怎么样？”
　　宋飞有些迟疑。
　　叶成章添柴加火：“这买卖你赚大了，你不知道我是一高著名的泡妞小能手吗？”
　　晚饭时分，秦今秦才回教室。
　　小能手非常贴合即将考试的氛围，正趴在桌上恶补高一的数学基础。
　　她边往自己座位上坐，边看了眼他的题：“错了。”
　　“对，我也觉得错了”，叶成章顺水推舟，搁下笔，笑盈盈地看她：“饿不饿？”
　　“不太想吃了”，秦今秦把本子放到桌上，手背摸了摸额头，又有气无力地放了下来。
　　“怎么了？”叶成章也伸出手去碰，似乎有点烫。
　　他急了：“发烧？”
　　其实摸也白摸，他根本摸不出来。
　　只是从小时候起，每次发烧，大人都会这样试体温，有模学样罢了，他还没能掌握这项生活小技能。
　　秦今秦摇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没精神。”
　　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去打他的手：“放下。”
　　哎，这声放下，说的都没有以前嫌弃自己时那么有劲儿了，叶成章心疼地想。
　　这会儿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数学生都抓紧时间去吃饭了，但仍有些人懒得出去，坐着啃水果吃零食的。
　　他想起个方法来，趁没人往这边看，拉着秦今秦蹲到了桌子下面。
　　课桌是木头案板，铁制桌腿。
　　离地不算太高，他们两人都得弓着身子才窝得下。
　　秦今秦头顶着桌板，背后还咯着又细又长的桌腿，脚边是两人用来放书的纸箱。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逼仄的空间里，两人四目相对。
　　“嘘”，叶成章竖起食指，然后轻声说：“我试试你烧不烧。”
　　……你能不能采用正常的方法试啊。
　　她胡乱想着，叶成章的脑袋就这么靠了过来。
　　秦今秦惊得小眼睛都瞪圆了，眼睁睁看着他的大脸越来越近。
　　剩下一厘米，叶成章破功了：“闭眼。”
　　……不闭，死也不闭。
　　叶成章索性伸出捂住了她的眼睛，额头贴了上去，静静感受了会儿温度。
　　秦今秦的睫毛在他手心里眨啊眨的。
　　同学们聊天的声音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
　　“真的有点烧”，叶成章撤回了身子，一脸担忧：“要不要请假？”
　　……秦今秦，一个不纯洁的小女孩，以为他是要亲她。
　　她愣了几秒，眼神飘了飘，心虚地咳了一声：“不请了，晚上回去吃点药就好。”
　　叶成章这才缓慢地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多让人误解。
　　他戳了戳她的额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过了会儿，又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的脸，拉着她起了身。
　　“你先趴着休息会儿”，他从桌斗里拿出件外套递给秦今秦：“我去医务室给你拿药。”
　　然后匆匆忙忙逃出了教室。
　　亲的话，当然是想亲的。
　　并且，亲嘴巴跟亲脸，显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想起来自己那个做到一半被打断的春梦，咽了口唾沫：秦小花生病了，我不能趁人之危。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秦今秦恹恹地坐着，叶成章的外套放在腿上。
　　她抽出自己的黑胶套日记本，打开后，举着笔，顿了一会儿才往上写字。
　　先写了一行风花雪月：“原来，贴额头也能试体温。”
　　然后字体工整了些，继续往下写：“稿子要再改一遍，温老师说还不错。班里有好几个人都参加，不知道能不能赢。其实，也不是想赢。”
　　她望向窗外，远处操场上绿色的树叶都已泛了黄，有风吹过时，慢悠悠地打着卷儿往下落。
　　不是想赢。
　　她鼓了鼓嘴巴，收回神：“要一往无前。没有什么会是阻碍。”
　　叶成章往日当二大爷当惯了，从没伺候过人，也不知道得有什么流程。
　　医务室的阿姨给他推荐了种感冒冲剂，说是纯中药的，喝了不会太犯困。
　　他拿着药跑到了二楼，灵光突现：小花会不会不喜欢吃药啊。
　　于是又迈着长腿着急慌忙地去了小商店，从货架上挑了包奶糖。
　　回到教室后，打了杯温水，把药沏了，看着秦今秦喝下。
　　“苦吗？有糖”，叶成章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奶糖，撕开包装，递给她。
　　秦今秦摇了摇头：“腻。”

　　☆、第 30 章 小裙子

　　但，秦今秦喝完冲剂后，并没有好一些。
　　她初时只是觉得浑身没力气，脑袋有些蒙蒙的，发烧不严重，所以叶成章拿手背试她额头的时候，没觉得太烫。
　　可她趴在桌上，越来越不舒服了。
　　身子发冷，头也疼了起来。
　　她模模糊糊听到班里同学回到教室的吵闹声，宋飞似乎还关心地问了一下叶成章她怎么了，然后是道刺耳的上课铃声。
　　她下意识要起身，但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神智飘得越来越远。
　　是老旧的学校，多少年前了。
　　难受。
　　小裙子都脏了。
　　没哭，我才不哭。
　　你们走开啊。
　　小小的自己孤立无援。
　　不想想起这个，秦今秦冷静地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个。
　　她听到叶成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花，小花。”
　　好听的声音，好亲切，好暖和。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掌心，又很快拿开了手。
　　别走，她迷糊地想着，想去拉他，但使不出什么力气。
　　叶成章被她手的温度惊着了，他把她背上披着的外套往上拉了拉，站了起来。
　　老刘正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
　　他进教室时就发现秦今秦趴在桌上，但她素来学习习惯很好，以为她是看书看困了，休息一会儿，便没去管。
　　叶成章走上来：“老师，秦今秦病了，我能不能给她请个假？”
　　“病了？”老刘诧异，放下手里的笔：“我看看。”
　　十几分钟后，楚晓晓风风火火赶到了一高医务室。
　　秦云与秦远山在双城大学任教，恰好晚上都有课，虽然着急，可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叶成章便主动提出先让楚晓晓带秦今秦去医院。
　　可怜了楚晓晓女士，奔波了一整天，刚到家就被亲儿子给召唤来了。
　　老刘站在医务室外的走廊上，看她过来，把烟熄了，指了指室内：“里面呢。”
　　楚晓晓拢了拢头发，冲他点了个头，当作招呼。
　　秦今秦已经吃了片退烧药，但还是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叶成章坐在她身边，不时摸摸她的额头，见楚晓晓进门，立刻催促：“走吧，快去医院，这边没什么用，给的药越吃越不行。”
　　医务室的阿姨：……
　　她大概给楚晓晓讲了下情况，说是有点感冒的症状，但吃了感冒药没有减轻，所以考虑，更大程度上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的。
　　末了，阿姨说：“这边医务室条件有限，你们可以再去医院看看。”
　　叶成章一马当先地就要扶着秦今秦往外走。
　　“等等”，老刘叫住他：“病的又不是你，回去上自习。”
　　叶成章想也不想：“我也病了，被传染了。”
　　秦今秦在心里弱弱地翻了个白眼。
　　楚晓晓赔笑：“他要去就去吧，也就两节课了。俩孩子关系挺好的，估计也不放心。”
　　医院也是同样的说法，给开了些安神补脑的药，叮嘱平时注意多休息、多放松，就让他们回去了。
　　秦云与秦远山的课要上到晚上九点五十五分，这一趟折腾下来，才八点半多。
　　楚晓晓便把秦今秦带回自己家，让她吃了些清淡的粥，先到自己房里睡会儿。
　　直到秦今秦安安静静躺下，叶成章才放下心来。
　　他轻手轻脚带上房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思考关键问题：心理压力，秦小花能有什么心理压力？
　　医院里的老医生说了，长时间的紧张、焦虑、恐惧等，都会引起失眠头疼等现象。
　　她确实说了昨晚上没睡好，但总不可能是为了期中考试紧张吧。
　　秦今秦的生活很简单，既然不是考试，那就是比赛。
　　“本本”，楚晓晓在一旁接了个电话后，叫他：“我出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你别去打扰今秦啊。”
　　“哦”，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继续想：
　　一个演讲比赛而已，至于么？
　　并且，这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始比，我花哪可能这么怂。
　　这么说起来，上次哭得就很突然，跟汪洋说完话后，情绪也很不寻常。
　　春芽杯，春芽杯，其中必有蹊跷。
　　叶成章犹豫了下，走到阳台上，拨通了汪洋的电话。
　　还管什么隐私不隐私的，我不问小花不就行了。
　　恰好是课间，汪洋与班里的一众男生站在走廊上吹风。
　　他们班的男生野得跟猴子一样，聚着堆儿打量经过的女生，看到漂亮的，还要吹几个口哨。
　　“这个正，你看那腿直的……诶还往这边看了。”
　　“看谁呢。”
　　“当然是看我。”
　　“看的可能是狗屁。”
　　“哈哈哈哈。”
　　汪洋正跟他们一起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掏出来接了，声音还带笑：“喂。”
　　“汪洋”，叶成章正正经经叫了声他的名字：“我们小花生病了。”
　　汪洋的笑止住了，他走远了些，站到楼梯间，问：“怎么了？”
　　“这是我想问你的”，叶成章听到他那边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对面居民楼里的星星点点灯光，又说：“是因为英语演讲比赛的事，有心理压力才病了。”
　　“是么”，汪洋自动屏蔽了前半句，脚尖无意识地轻踢着墙脚：“可能这个比赛特别重要吧。”
　　叶成章笑了下：“得了吧，我又不傻。你说不说吧。”
　　最后的话音有些重，汪洋没再打岔，沉默了会儿：“这事儿，我觉得你还是问秦今秦比较好。”
　　“那我还给你打什么电话”，叶成章倚在墙上，伸手在裤兜里摸了会儿，什么也没摸着，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抽烟了。
　　汪洋还是没讲话，叶成章空落落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第二次问：“说不说？”
　　又一道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任课老师从楼梯上走了上来，瞟了汪洋一眼：“马上上课了，进教室！”
　　汪洋看了看老师，轻咬了下嘴唇，转身就飞快地往楼下跑。
　　老师在身后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信不信我告诉你们班主任！”
　　叶成章在这边笑了起来。
　　汪洋下了楼，往田径场走去：他们那群一块儿玩的，如果翘课的话，晚上会聚在操场的男厕所抽烟，既然都跑出来了，待会儿直接加入大本营好了。
　　他边走边跟叶成章说：“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小学的时候，她好像不能当众发言、演讲这些。”
　　“不能”，叶成章咬了下这两字的发音：“是什么意思？”
　　“就是，人多的时候，在台上会说不出来话、很紧张，严重的时候还会反胃呕吐”，汪洋道。
　　叶成章的心揪了一下，直觉会听到不太想听的东西，但不得不往下问：“为什么？”
　　这次，汪洋没有立刻回答，好一会儿，他才艰涩开口：“本来是好好的，有次，学校一群人欺负她……好像欺负得比较厉害，然后就，不能了。”
　　“欺负？”叶成章定定地重复了一遍，像是无法把这两个字与秦今秦联系起来。
　　他的秦小花，曾经那么高傲、冷漠。
　　他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怎么欺负的？”
　　“小学生”，汪洋喃喃：“能怎么欺负。”
　　能怎么欺负，你他妈问我能怎么欺负。
　　叶成章忍不住要骂娘了。
　　他嗓子发涩，左手握成拳，抵在阳台的防护栏上，静了半晌，低低问了句：“有你么？”
　　汪洋已经走到了田径场。
　　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遥远的风与月光。
　　他说：“没有。”
　　“真的没有？”叶成章又问。
　　“没有”，汪洋的声音定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怎么骗人。”
　　叶成章“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两人各自沉默。
　　一片静寂中，屋子里响起了动静，应该是秦今秦醒了。
　　叶成章说了句：“我挂了。”
　　秦今秦睡了一个短暂又动荡的觉，头还是有些疼，也有些口渴。
　　她爬起来找水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叶成章的家里。
　　她家的厨房在右侧，叶成章家的却在左侧，她出了卧室，习惯性地往右走了几步，没找到，又转过身，然后被吓了一跳。
　　叶成章站在过道处，静静地看着她。
　　过道没开灯，只有卫生间与客厅的灯光映着。
　　他神情莫辨。
　　秦今秦还没从那个黑暗的梦里完全清醒，一时无言，也怔怔地看着叶成章。
　　睡眼惺忪，眉色浅淡，短发被枕头压的乱七八糟。
　　整个人瘦而直，目光澄净，小脸洁白。
　　叶成章的心口微微发疼。
　　他张开了手臂：“来，男朋友抱。”                        
作者有话要说：　　楚晓晓：俩孩子关系挺好的。
嗯，没毛病。

　　☆、第 31 章 亲额头

　　门外适时响起脚步声。
　　一男一女的讲话声音越来越近：“秦云还有一节课，我先结束，就赶过来了。真是麻烦你。”
　　“没关系，你们也别太担心，医生说没什么要紧的问题。她刚吃过药睡下了。”
　　然后，轻微的“啪嗒”一声，门锁开了。
　　睡下的秦今秦，与叶成章并排站在过道口，保持着军姿似的板正姿势。
　　两人同时礼貌地开口：“阿姨好”、“叔叔好”。
　　“今秦醒啦？好点了吗？”楚晓晓放下钥匙，走上前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嗯，不烧了。”
　　“谢谢阿姨，好多了”，秦今秦轻声说。
　　叶成章站在一旁，挺胸抬头，神色坦然。
　　秦远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回家的车上。
　　秦远山拿余光注视着副驾上安静的女儿：“今今，要不爸爸请个假，带你出去玩几天？”
　　“不用”，秦今秦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没什么事，下周就考试了。”
　　“那行”，秦远山只好说。
　　他们夫妻的教育理念一向比较开放，只要不牵扯到大是大非，女儿的事情，一般都让她自己做主。
　　他补充：“如果觉得哪儿不舒服，及时跟爸爸讲。”
　　“嗯。”
　　前方路口遇上红灯，秦远山踩了刹车，缓缓停了下来。
　　既然关心完了女儿的身体，那就可以顺便提一提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了。
　　他望着前面车的尾灯，语气淡淡：“用不用给你换个座位？”
　　秦今秦一秒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远山解释道：“那小子，叫叶成章是吧，一看就不行。”
　　……不行，是哪个不行。
　　秦今秦跑了下神，然后正色：“没事，我俩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平时一点接触都没有。”
　　秦教授哪会知道，自家宝贝闺女和那个小兔崽子早就暗度陈仓了。
　　他继续费心地交待：“你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别光看他长得人模狗样，说不定就是败絮其中，知道吗？”
　　“知道”，秦今秦很坚定：“放心吧爸爸，我觉得他长得也不怎么样，外面也是败絮。”
　　秦远山满意地露出丝微笑，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虚虚地伸到右边的半空中。
　　像小时候两人常做的那样，秦今秦往这边侧了侧身，把脑袋放了过去，在他掌心乖乖蹭了几下。
　　然后抬起头来，父女二人相视而笑。
　　刚洗完澡的叶成章，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还真是秋天了，他默默地想，走进卧室胡乱套了件长袖的睡衣，坐在书桌前，翻开了数学练习册。
　　桌上的小台灯光线很充足，但显然没有凝聚注意力的效果。
　　叶成章看了一分钟不到，就转而想起汪洋的话来。
　　他小时候念的是市里最好的私立小学。
　　学校纪律严明，老师还一个个跟保姆似的，因此，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校园霸凌事件，就算是有孩子不受欢迎，也只是受到大家的孤立而已。
　　实验小学不一样，虽然也是重点，但是按片区招收学生，两极分化比较大，好的好上天，坏的坏上天。
　　秦小花这样的，必然是前者。
　　他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随便画着竖线，心里堵了块儿石头似的。
　　能怎么欺负。
　　他看过电视、看过新闻，还听狐朋狗友们提到过一些这方面的事。
　　但完全不敢仔细去想，潜意识里就拒绝把这种东西与秦小花联系起来。
　　半晌后，他仰起脸来，做了个深呼吸。
　　不知道秦小花为什么非要参加这次的比赛，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勇敢的小姑娘。
　　勇敢的，我的，小姑娘。
　　他心里又涩又甜。
　　忍了会儿，拿过手机，给他的小姑娘发微信：“小花。”
　　秦今秦之前睡了会儿，现在没了睡意，正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抱着床上的大娃娃看月亮。
　　这个娃娃是秦远山送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
　　当年买回这个娃娃的秦远山，还被秦云骂了一顿，她质问他是不是审美畸形。
　　因为这娃娃实在是太丑了。
　　但秦今秦意外地很喜欢。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娃娃有点像自己。
　　多平凡啊，多沉默啊，但，存在即合理。
　　生而为人、或者生而为娃娃，都是件奇妙的事。
　　还挺特别的。
　　一转眼，这娃娃已经陪了她近十年，洗过很多次，泛了白，磨了旧。
　　她听到手机响，从娃娃的小衣服口袋里伸出手来，戳了下home键。
　　她没有给人加备注的习惯，叶成章中二的昵称和头像大咧咧地躺在屏幕上。
　　她一看到就笑了起来，回他：“干嘛？”
　　叶成章看着这简单的两个字，向后窝在椅背里，翘着二郎腿，指尖又在键盘上按了下：“小花。”
　　秦今秦抽了抽鼻子：“嗯。”
　　“小花。”
　　秦今秦：……
　　她回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叶成章才回复：“想你了。”
　　肉麻。
　　秦今秦捧着手机，温度从心口往上，漫上了脸颊、耳尖。
　　她盯着这三个字瞧了一分钟，然后悄悄地，把脸埋进了娃娃怀里。
　　接下来的一星期，叶成章打了鸡血似的，立志做一个配得上秦·勇敢·小花的男人，开足了马力认真复习。
　　仍旧是重点突破，不过这次语数外可以齐头并进了，理化生什么的，就只好再放一放，等到下个月再开始看。
　　他与宋飞结成了友好同盟，秦今秦去改稿、练习发音时，他遇到不会的知识点，就踢宋飞的板凳。
　　为担心太伤害爱鞋，还在某个大课间的时候，特意趁宋飞不在，给他擦了遍椅子腿儿。
　　两人的友谊之树飞快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叶成章还毫不见外地对宋飞表露了自己的雄心壮志：“飞啊，我这次考试的目标，就是语数外三科全部及格。”
　　宋飞很是理解，拍着他的肩膀：“我明白的，跟秦今秦这样的女生在一起，肯定会很有压力。加油，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当然，作为交换，宋飞也给叶成章偷偷指认了自己的暗恋对象：班花。
　　叶成章：……
　　他沉思了会儿，尽量委婉：“飞，梦想都是要有的，但你这个梦想，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宋飞不在意地摆摆手，一脸豪气万丈：“本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秦今秦都能看上你了，我跟班花之间的距离，还能比你俩的距离大吗？”
　　叶成章：呵呵。
　　但静下来，他也觉得宋飞说的不无道理。
　　于是，当天晚上，敬业爱岗的试用叶成章，送秦今秦回宿舍的路上，就问了这个问题：“小花，你喜欢我什么？”
　　秦今秦正喝酸奶，被他这一问，呛了一口。
　　她发现叶成章真的是有点脸大，她这还没说过喜欢，他就能问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接过叶成章递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可能是喜欢你脸大。”
　　恰好路过一个垃圾桶，叶成章伸长了胳膊，把纸巾丢进去，慢条斯理地：“说得也是，我确实长得还不错。”
　　秦今秦无言以对：这坨败絮。
　　“你知道我喜欢你哪儿么？”叶成章又问。
　　……这种问题非要当面讨论么。
　　秦今秦颇有些羞涩。
　　叶成章也没接着往下说，一直到两人走到宿舍楼下的墙边，他才开口：“最开始的时候，我喜欢你的声音好听。”
　　啊。
　　没料到居然是这么肤浅的答案。
　　秦今秦心里小失望。
　　叶成章接着说：“后来啊……”
　　嗯？后来呢？不肤浅了么。
　　秦今秦支起耳朵。
　　叶成章却及时打住了这个话题，挑着眉毛：“想不想知道？”
　　“不想”，秦今秦一向口是心非。
　　叶成章笑了起来，眼睛水亮，他伸手把秦今秦拉进怀里：“这几天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好”，秦今秦敷衍，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
　　“我也准备得很好”，叶成章完全忘记了月考时的惨痛教训，又开始大言不惭：“期中考，我应该能考不错。”
　　秦今秦忍不住要吐槽，在他怀里仰起头：“你的不错是什么标准？”
　　夜风温柔。
　　她的刘海早长了，没有去剪，被手动偏到了一旁，露出截光洁的额头。
　　叶成章喉结动了动，低低地说：“以你男朋友的标准来说，不错。”
　　秦今秦笑：“标准好高，怎么办。”
　　她左眼角真的有颗淡色的小痣。
　　和梦里一模一样。
　　叶成章想。
　　他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秦今秦垂下眼睛。
　　叶成章有些忘神，嘴唇慢慢往下移。
　　然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他的唇还贴在秦今秦额上，眼睛懒懒地往旁边斜了一下：三个女生站在不远的地方，都是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这是……
　　他缓慢转动着脑筋：同班同学？
　　秦今秦转过身：完了，不仅是同学，还是舍友。                        
作者有话要说：　　胖友们，我要告诉你们件大事：后天要入V了，就是周三，12号，可能会从22章倒v。
明天会正常更新，后天就得一下子更三章的内容了（我还没写，肾疼
可能挺多人会觉得倒v不方便，所以要解释一下：后台那边有要求，v的字数得至少是总字数的三分之二。
然后，一是这种文章好像都不不太长，二是，我第一次写文，也担心写长了会崩……
但是倒的话，就不会设置百分之几可以看的防盗章了，这样旧的小宝贝儿们不用买看过的。如果到时候有盗文的话，我自己研究一下有没有其他办法。
不要嫌我啰嗦，觉得应该说清楚（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最后，
非常感谢大家，第一个点击、第一个文收、第一个作收、第一个评论，我都非常开心。还有默默看了没有冒过泡的小天使，我也知道你们都在的，亲一口。
说实在的，刚开始写的东西，现在看会觉得很羞耻，所以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一直看到这里。
我会努力进步的，早日不羞耻。
最最后，
是之前投喂过营养液的小宝贝儿，特地感谢一下你们，虽然我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我明白哒，都是你们的小心心~



　　☆、第 32 章 快滚蛋

　　舍友三人组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她们成绩中等，长相平凡, 性格友善而客气。除了由于钱蕾也一起参加比赛, 这些天多了些接触外, 秦今秦对她们最大的印象，还要数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八卦大会。
　　通常是，她趴在床上填着数独, 随手回几个叶成章的消息，同时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她们天南地北地闲聊。
　　半个学期不到, 在这种一心三用中，秦今秦已经无意识地掌握了生物老师与体育老师之间不得不说的暧昧故事、当红男星热炒恋情但实际上是个gay的惊天秘闻, 还包括班主任老刘人到中年无妻无子性格鬼畜的背后隐情。
　　当然，其中穿插了不少关于叶成章的各种评价，有好有坏。
　　虽然宿舍里这个话少的秦今秦与他是同桌, 还说过他考试会进步这种话，但, 从常识的角度来看, 两人应该是没有其他过多交集的。
　　所以三人每次议论地非常畅快, 偶尔还能从秦今秦嘴里得到几个词的补充说明, 使可信度不详的小道消息更立体丰富。
　　因此, 猝不及防地撞见这幅场景，此时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抱在一起，亲着额头。
　　叶成章，和, 秦今秦。
　　空气里丝丝尴尬在暗流涌动。
　　五张神情茫然的脸，看着彼此，陷入了各自不可言说的心理活动中。
　　叶成章是最用不着心虚的那个人，他大脑空白了一下，就立刻淡定了：谈个恋爱而已，很正常嘛。
　　他胳膊还搭在秦今秦的肩膀上，冲三人扬起了个阳光开朗的笑容：“你们好啊。”
　　“你好”，钱蕾很讲礼貌，条件反射地回了句。
　　又静了下来。
　　叶成章：……
　　为什么她们看到别人约会后，还要继续站在一边围观，不知道避嫌么。
　　秦今秦往旁边躲了两步：“你先回家吧。”
　　叶成章意犹未尽：想再亲亲小脸。
　　秦今秦飞了他一个眼刀：快滚蛋。
　　四个人第一次一同回了宿舍。
　　秦今秦看了一圈默不作声的室友，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
　　她把书包放到桌上，刚要开口，霍小芳就问了出来：“你跟叶成章在一起了？”
　　秦今秦点了个头。
　　“什么时候？”
　　“运动会那几天”，秦今秦小声说。
　　三个人在心里暗暗回想了遍那会儿的聊天内容，默默交换了个惨痛的眼神——
　　跑步时，有女生拍了叶成章的小视频放到学校贴吧上。相机镜头拉得近，叶成章的五官拍得很清晰。
　　虽然在宿舍比较放飞自我，但她们属于那种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且平时也没机会仔细打量叶成章，便反复研究了几遍视频。
　　末了，理论联系实际，说在网上看到过，男性的鼻子与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有着密切的联系。
　　所以，鼻梁挺拔的叶成章，一定，很大。
　　秦今秦也想起了这茬，尴尴尬尬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这件事……”
　　“没事没事”，钱蕾抚了抚心口，面无人色地去洗漱了。
　　当晚，一室寂静。
　　好在叶成章在人际关系方面还是很能左右逢源的，得知那三个没眼色的姑娘是秦小花的室友后，第二天就买了几大包零食送了过去。
　　自此，两人的关系算是在班里彻底公开了。
　　再有一晚，创伤恢复完好的三人组，吃着人男朋友买的小零食，问出了个14班全体学霸都搞不懂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叶成章啊？”
　　叶成章虽然长得挺好看，但这可是秦今秦啊。
　　这种靠脑子吃饭的人，才不会轻易被外表迷惑。
　　显然，她们高估她了。
　　秦今秦说不在意外表，不在意的是自己的外表：反正再怎么拾掇，也不会变得多漂亮，就懒得花时间了。
　　她很诚实，揪着小被子说出了没人知道的秘密：“其实，我是外貌协会。”
　　室友们：……
　　这话传了出去，宋飞痛心疾首：世风日下，男色当道，就连秦今秦这样的，竟然都不能免俗。
　　他觉得，触手可得的班花，又离自己远去了。
　　悲伤无处发泄，他表面上老老实实给叶成章讲题，私下里偷偷诅咒他考试不及格。
　　不过，叶成章让他失望了。
　　也是他运气好，其实第一次月考各科的题都出得偏难，为了把学生碎掉的自信心再黏起来，这次的卷子就稍微简单了些。
　　宋飞虽然不够靠谱，但告诉了他一个秦今秦不屑于使用、却很有效果的方法，说自己当年就是凭借此举才能飞速进步的：刷题。
　　叶成章很快就学会了这项技能，再加上自己那个特殊的提神小技巧，这么练了一番下来，到了期中考试的考场上，竟然写得十分顺手。
　　这回，旁边的男生是真的看傻了。
　　成绩很快改了出来：虽然仍错了很多题，但叶成章勉强扒住了及格线。
　　分完卷子的温恒差人叫来叶成章。
　　他坐在办公桌后，笑得温润：“课代表同学，你这次又进步了四十多分。”
　　叶成章心里有了底儿，维持着风轻云淡的样子，满不在乎：“嗯。”
　　他从温恒手中接过批过的试卷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拐回来：“老师，秦今秦这几天练得怎么样？”
　　温恒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转着左手手腕上的表带：“挺好的。”
　　“她的情况……有改善么？”叶成章隐晦地问。
　　温恒装作听不明白：“没什么情况啊。”
　　叶成章把卷子扔到桌上，拉过旁边的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为人师表啊温老师。”
　　温恒笑了一下，正经起来：“现在还在准备稿子的阶段，过两周才开始试讲。不过她上次在班里讲题，你也看到了，没什么问题。”
　　叶成章心里小怀疑：没问题的话，她哪还会有什么压力。
　　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
　　温恒这次有点惊讶：“你不是喜欢人家么，这都不知道？”
　　……叶成章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被噎了一下。
　　温恒摇了摇头：“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同学之间，得注重心灵的交流、灵魂的沟通，知道么？”
　　然后，又耐人寻味地补充了句：“要走心，不能走肾。”
　　叶成章抬了抬下巴，扯出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笑：“我两个都走。”
　　他在外人那儿一副天下第一胜券在握的样子，回到秦今秦面前，头顶就开出了一大朵迎风招展的花来：“猜我考了多少分？”
　　“不猜”，秦今秦正看着订的杂志，眼也没抬。
　　叶成章在位置上坐了下来：“猜对了给你奖励。”
　　……又来。
　　“快”，叶成章支着腮，笑得格外灿烂：“奖励都迫不及待了。”
　　秦今秦翻了一张书页，赏了他一个看二百五似的眼神，声音很平淡：“46。”
　　叶成章：……
　　“秦小花”，他叫她：“你再这样，我跟你说——”
　　“嗯？”秦今秦应了声。
　　叶成章往附近看了一眼，周围人正对着卷子问彼此的分数。
　　他趁机飞快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然后撤回身子，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就亲你。”
　　秦今秦被他吓了一跳，合上杂志，抬起手抹了抹脸颊：“你在教室能不能正经点？”
　　“不能”，叶成章笑：“你看宋飞。”
　　自从知道他俩无耻地开始谈恋爱后，宋飞便有意识地自动屏蔽他们的对话，但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很敏感的，他警惕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没事，乖”，叶成章对他说：“转过去，认真改卷子吧。”
　　然后扯住秦今秦的手，拉到桌下，压低了声音：“你看宋飞，多正经，但你不是还喜欢我这样不正经的。”
　　宋飞：日你妈哦。
　　他决定，以后在叶成章与秦今秦讲话时，再也不自虐地插话了。
　　叶成章不正经够了，正色道：“我及格了，所以你也要给我一个奖励。”
　　秦今秦抽回自己的手：“你三岁么，考及格还要奖励。”
　　叶成章顺势趴到桌子上：“我八十也需要你给我奖励啊。”
　　听到这句，宋飞算是彻底服了。
　　他又封闭了自己的耳朵，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远离这个恶心人源。
　　秦今秦被他这话说的耳朵发麻，有些手足无措，便拿手扇了扇风。
　　叶成章笑她：“这都十一月多了，你热啊？”
　　不及她答，他继续刚才的话：“我说的是正常的奖励，就问你一个问题。”
　　“问”，既然正常，秦今秦就批准了。
　　“跟我说说”，叶成章往她这边凑了凑，灼灼地看着她：“参加这个春芽杯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明天了，就是明天了！
激动，你们激动吗！
……
好神经，明天见吧~

　　☆、第 33 章 约个会

　　“比赛”，秦今秦回答得很顺口。
　　叶成章被她逗乐了：“跟我说废话呢？”
　　可你问的不就是废话么。
　　叶成章还要再问什么, 老刘沉着张脸走进了教室, 把数学卷子重重往讲桌上一摔：“看你们都考成了什么样子！”
　　声如惊雷, 班里立刻鸦雀无声，气压瞬间就低了下来。
　　老刘凶巴巴地叫了个名字：“发下去！”
　　被点到名的数学课代表，像个受惊的小鹌鹑一样, 颤巍巍地上去拿过试卷，分给前排的几个人。
　　老刘提着教学尺, 兀自吹胡子瞪眼：“成天一个个浮躁的，整栋楼就你们最吵吵, 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掰着手指头脚趾头算算自己的成绩！这次全都是送分题，就连叶成章都能考及格，瞅瞅自己得了几分！”
　　叶成章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 还是该生气。
　　他坐直了身体，不尴不尬地摸了下鼻尖。
　　宋飞一个没忍住, 哼笑出声。
　　“宋飞你还有脸笑！”老刘怒极, 迅速把火力对准他：“你只比他高了三十分, 都不知道丢人！”
　　叶成章：……
　　简直是忍无可忍。
　　秦今秦抱着手臂淡淡笑了下, 望向窗外。
　　春芽杯——
　　她最初也不想参加的, 她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却从没想解决。
　　秦今秦其实看得很开，人活在世，谁都有缺憾。
　　与其把已经结痂的伤疤揭开来，倒不如安安稳稳不去触碰。
　　如果不是温恒的话, 她不会有这个想法。
　　秦今秦自幼想做同声传译，温恒是目前她的生活里出现的、最接近这个梦想的人。
　　但温恒说，翻译，首先是一种交流；想要做好口译，就必须得有良好的演讲沟通能力。
　　那，只能认认真真地把这块拦路石给踢开了。
　　她从不逃避。
　　想做到的事，想走的路，她向来一往无前。
　　……正想得热血，叶成章扯了扯她的袖子，朝桌上不知何时递过来的本子示了个意。
　　秦今秦回神去看他歪歪扭扭的字：“那换个奖励也行。”
　　她抬头看了一眼，老刘正唾沫横飞地谴责着班里的同学，十分专注。
　　于是在下面写：“什么？”
　　叶成章拿着根黑色水笔，还是她以前扔给他的那支：“约会。”
　　她的目光随着他右手上凸起的骨节移动，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飘过一句去年背过的古文：指如削葱根。
　　叶成章潦草写完了两个字，见她愣神，很是不满，碍于老刘正发飙，便在桌下轻撞了下她的腿。
　　秦今秦差点把手里的笔扔了。
　　她总觉得，叶成章很烫。
　　手烫、眼神烫、胳膊烫、怀抱也烫。
　　整个人都很烫。
　　即便两人都穿着长裤，可他的腿忽然这样贴过来，异性特有那种充满侵占感的温度仍旧让她微微战栗了一下。
　　她飞快地缩到墙边。
　　叶成章眉稍扬了扬，又写了几个字，往她这边挪了挪：“明天？后天？”
　　秦今秦防火防盗似的，伸长了胳膊，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拉了过来，又离他远远地推了回去。
　　“后天”两个字上，打了个张皇失措的勾。
　　叶成章的嘴角也跟着往上勾了勾。
　　激愤的老刘正讲到那句所有老师都必提的经典台词：“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大眼往后排一扫，恰好看到他这幅意味不明的表情，火又冒了三丈高，折了节粉笔就砸了过来：“叶成章，你又笑什么笑！”
　　虽然进步巨大的叶成章在班主任那儿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与表扬，但他的妈妈楚晓晓女士却欣慰地不得了。
　　看着语数外三科都是九十多分的试卷，自觉儿子终于战胜了叶强歪曲的基因，未来有救了。
　　因此，当乖儿子表示要和秦今秦出去玩时，她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巨大的财力支持，让他一定好好谢谢人家小姑娘。
　　叶成章与秦今秦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钟。
　　天公很作美，秋高气爽，晴转多云，午饭过后，太阳就躲了起来。
　　叶成章站在窗前感受了下飒爽凉风，觉得秦小花真是明智，随便一选，就是这么个适合约会的好日子。
　　他蹬着赛车出了家门，先去自行车店里，装了个可以带人的后座，然后慢慢悠悠地一路骑到了秦今秦家的小区门口：昨晚，秦今秦特意交代，今天爸爸会在家，让他离远点等。
　　他单脚撑着地，给秦今秦发消息：“到了。”
　　秦今秦蹑手蹑脚从卧室溜了出来，放轻了力道关上房门，一转身，与坐在沙发上举着报纸的秦远山看了个对眼。
　　她心里“咯噔”一声，然后缓缓挺起了背，尽力做出副自然的样子来：“爸，你怎么没午睡？”
　　“嗯”，秦远山应了一声：“去哪儿？”
　　秦今秦低着眼睛，声音波澜平静：“之前不是补英语么，老师说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再加两节课。”
　　“去吧”，秦远山埋头继续读报。
　　秦今秦暗暗吁了口气，维持着诚实乖巧的形象走到玄关，手刚隔到门把手上——
　　“今今”，秦远山忽然叫了她一声。
　　“啊”，秦今秦吓得没敢转头，起了冷汗。
　　“你忘带书包了。”
　　“啊，对，忘了”，秦今秦只好转身回房，背上了书包。
　　秦远山在她身后嘱咐：“走路时要挺胸抬头，别跟做贼似的。”
　　……我这可不是正做贼么，秦今秦暗道。
　　她出了单元楼，一眼看到对面的叶成章。
　　他在大门口等得无聊，索性进来了。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长袖，蓝色牛仔裤。
　　正支着长腿跨坐在单车后座，两条胳膊往前搁在把手上，专心地按着手机，腰部懒洋洋地弓着，像只蓄势的动物。
　　什么动物呢，秦今秦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没想出来。
　　叶成章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扭过头来，笑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小花，来。”
　　秦今秦走了过去：“不是让你别进小区么，我爸看到了怎么办。”
　　“看不到”，叶成章接过她的书包，挂在右肩上：“我会隐身，只有你能看到。”
　　秦今秦：……
　　她真的挺佩服他这种张开嘴就能胡扯的能力。
　　叶成章单手推着赛车，牵着她往外走。
　　房里的秦远山给报纸翻了个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他走到窗边，往下瞅了几眼，没看到什么异常的，又坐了回去。
　　心道，都是秦云给找的什么事，自从今今认识了那个姓叶的小崽子之后，就总有点放心不下来。
　　姓叶的小崽子正骑车带着他的今今穿过熙攘的街道。
　　秦今秦还是第一次坐男生的自行车后座，手紧紧抓着座椅。
　　叶成章身上好闻的味道一直被风送到她的鼻端。
　　是衣服香？
　　她疑惑，偷偷把脸往前凑了一点，轻嗅了一口：也不晓得他们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他的每件衣服都很好闻。
　　叶成章的大手往后伸了过来：“手。”
　　秦今秦抿了抿嘴角，听话地松开一只手，放了上去。
　　叶成章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自觉点，另一只。”
　　秦今秦便把两只手都环了上去，不敢触碰到他的身子，虚虚地隔了个空，指尖揪住他的衣服。
　　叶成章低头看了看，笑得很荡漾，嘴里说着：“你要把我衣服扯坏了。”
　　哪就能扯坏。
　　秦今秦在心里反驳，手指松了些力气。
　　叶成章看着她细嫩的指尖，心口又开始发痒。
　　他挑了挑眉毛，稍站起了些身，踩着脚蹬突然发力：“准备好，男朋友要加速了。”
　　话音未落，赛车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秦今秦的身子凭惯性向后仰了下，然后本能地往前扑，结结实实撞上了他的后背。
　　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已经收紧了。他温热的腰就在自己臂弯里，随着骑车的动作，腰间的肌肉起伏着。
　　秦今秦，脸红了。
　　她撒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给自己找借口，嘀咕了声：“没给准备时间。”
　　“嗯？”叶成章往后偏了下头：“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给准备时间。”
　　“大声点。”
　　“没给准备时间。”
　　“再大声点”，叶成章装模做样。
　　秦今秦又羞又恼，喊了起来：“没给准备时间！！”
　　“小声小声”，叶成章笑：“这么不矜持呢，要被你吼聋了。”
　　你才不矜持你全家都不矜持。
　　但，好像很神奇的样子，这么大声喊了一句，心情就一下子畅快起来了。
　　秦今秦后知后觉地有些恍惚起来：天啊，我在谈恋爱。
　　我，竟然交了男朋友。
　　我早恋了，她快乐地、一遍一遍地想，我早恋了。
　　太阳光穿透了云层，亮亮地洒在他们身后的道路上，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钻石。
　　叶成章还不知道，秦今秦已经悄无声息地承认了他合法的男朋友身份。
　　他昨天查了一整天的约会攻略，制定了一个非常套路但非常经典的安排：看电影、吃晚饭、溜河堤。
　　为了避免受到无关人员的打扰，他带着秦今秦，穿越了大半个双城，到了新城区的商业广场。
　　这里刚开业不久，虽然由于周末的缘故，也是人来人往的，但比起学校附近，还是要冷清得多。
　　正合我意。
　　叶成章心想，谁愿意带着女朋友往人多的地方挤。
　　他把赛车锁好，给秦今秦理了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两人乘电梯上了五楼的电影院。
　　电影院又新又大又气派，不过可惜的是，最近没什么好片。
　　但这对他们也无甚影响。
　　秦今秦对这些并不关注，她平时想看电影时，常常随手打开部经典老片。
　　而叶成章的时间，更多的浪费在运动鞋相关的信息上。
　　既然两人都没什么好选的，秦今秦便秉持着简单粗暴的原则，选了个开场时间最近的片子，然后到自助售票机上选座位。
　　全场没几个人，还可以选个中间靠前的好位置。
　　她刚要往触摸屏上点，叶成章把她的手扯了回来。
　　他低声道：“最后一排。”
　　秦今秦：……
　　她秒懂了。
　　但为了表示自己其实很矜持，她清了清嗓子：“从理论上讲，眼睛与屏幕呈水平线的位置，是最舒服的。”
　　叶成章轻轻捏着她的手指，笑得意味深长：“那是看电影的。”
　　秦今秦冷冷清清，阐明自己的立场：“我就是看电影才来的。”
　　“是么”，叶成章按了按她的脑袋，嗓音低低绕绕：“我想亲你。”
　　……他的直白程度越来越超出秦今秦的预计。
　　她简直没眼看他了。
　　“才来的”，叶成章坦坦荡荡地说完后半句，脸不红心不跳。
　　秦今秦真的开始有点相信，他说有八个女朋友的事了。
　　毕竟，脸皮厚成这样，绝不是一夕之功。
　　她默不作声。
　　叶成章长长的胳膊越过她，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电影很冷门，除了他们之外，整个放映厅只有七个人。
　　两对情侣，三个朋友，十四只眼睛，目送两个人走到最后一排，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来。
　　其实叶成章心里也有些发虚，但他谨记着许晨的教导：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在这方面，他很相信许晨的威信。
　　虽然在宋溪身上失了手，但四舍五入一下，大河也算得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
　　他无视这些人的眼光，抱着爆米花与可乐，目不斜视地走到位子上。
　　秦今秦手里还拿了杯可乐，坐下之后，便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活动扶手放了下来，想把可乐放到上面。
　　叶成章再一次阻止了她。
　　“放到你右边”，他说着，把扶手掰了上去。
　　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没了扶手的间隔，两个人能离得更近一些。
　　果然，秦今秦想，他是有经验的。
　　她不着痕迹地往右边侧了侧，与叶成章拉开了些距离。
　　头顶的灯熄灭，十几秒的广告之后，影片开始播放。
　　秦今秦面无表情地看着荧幕，开始从头细细回想两个人的相处过程，从中寻找八个女朋友的蛛丝马迹。
　　开学第一天就很不正常——哪个男生上来就帮人把书摆好、眼镜擦洗干净的？他们才只讲了一句话。
　　第一次牵手也很不正常——他牵的……也太熟练了，不是普通的拉手，还是把十个指头缠在一起的。
　　第一次拥抱——我只是哭了一下而已，他怎么就知道应该要抱了？
　　对，还有在KTV天台那次——亲我一口，这种话张口就来，说得面不改色，明明就是副资深流氓的样子啊。
　　以及——她的小脑壳亮了一下——男生的赛车为什么会有后座？
　　怀疑的念头一旦涌现出来，所有的过往都成了呈堂证供。
　　很会哄人开心，亲亲抱抱的动作熟稔自然，就连电影院座位的扶手都这么懂。
　　秦今秦的眉头拧了起来：好气。
　　明明不久前还满心欢喜的。
　　八个啊，一个还不行，八个。
　　对八个人这么笑过，被八个人这么抱过。
　　酸涩感在心里漫开，再加上五千米学姐那次不了了之的小醋意。
　　她觉得自己像是要炸开了。
　　叶成章对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正窝在椅背里，借着荧幕上闪烁的光打量着她。
　　秦小花的侧面要比正面好看不少，下颌微微上翘，清秀的轮廓时隐时现。
　　神色认真，带了点倔强与孤勇。
　　他默默想：好瘦，她真的太瘦了，好像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似的。
　　他往她身旁凑了凑，去拉她的手。
　　秦今秦挪开，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怎么了？”叶成章的头靠在她肩膀上方，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害羞？”
　　秦今秦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
　　她决定要学习一下叶成章的坦诚：“不是。”
　　这个“不是”的语气像是说“去死”一样。
　　叶成章笑了一下，伸手把她的脸转了过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是怎么了？”
　　秦今秦一板一眼，语气正经：“我生气了。”
　　叶成章的手顺着她的下巴，滑到细长的脖颈上，他嗓音愈发低了：“我惹你生气了？”
　　秦今秦鼓着嘴巴，思索着怎么开口，才显得自己不是在吃醋。
　　叶成章又盯上了她锁骨之间的那个浅窝窝。
　　黑暗，真是引人犯罪啊。
　　他感叹，指尖情不自禁地抚了上去。
　　他的手指像是带着电流，激起了秦今秦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推他：“我在说正事。”
　　“嗯”，叶成章把她整个拉进怀里：“我也生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亲亲



　　☆、第 34 章 喝醉了

　　“我什么不告诉你了？”秦今秦问。
　　“比赛的事”, 叶成章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气, 实在没忍住，埋头在她颈后亲了一口。
　　秦今秦僵住了, 被他亲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时隔多日, 她脑子里再次弹出一整排的“危险危险危险”。
　　叶成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继续道：“是不是别人都能知道, 只有我不能？”
　　“不是”, 秦今秦浑身的刺瞬间全蔫儿了, 她小小声：“我不知道怎么说。”
　　叶成章轻叹了口气, 也不难为她：“那你记住，不管怎么样，我都在，好不好？”
　　秦今秦抽了抽鼻子：“你不骗我？”
　　叶成章有点小心疼, 又觉得这话实在孩子气。
　　他低笑：“我骗你干嘛？”
　　然后, 声色郑重如立誓般：“不骗, 以后有我。”
　　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谁敢动你一下，老子弄死他。
　　“好”, 秦今秦糯着声音。
　　气氛刚好, 如果不是接下来一通电话, 叶成章此时就可以亲到他的秦小花了。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汪洋。
　　说全无芥蒂是假的，他拇指和中指拎着手机转了一圈，然后按了静音。
　　起码等我把会约完吧。
　　哪知，屏幕刚暗下来，汪洋又打了过来。
　　他往前排看了一眼, 两对情侣正旁若无人地搂搂抱抱，那三个一起看电影的朋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他便直接接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喂一声，汪洋就急急忙忙地：“你哪儿呢，许晨出来了。”
　　“出来了？”他惊讶：“我昨天还跟他聊天，没提这茬啊。”
　　“嗯，你能过来不？”
　　“不去”，叶成章说得理所应当：“我重色轻友。”
　　“不是”，汪洋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无奈：“他知道宋溪的事了。”
　　叶成章愣了。
　　他牵起秦今秦往外走，边问道：“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明仕门口”，汪洋说：“许晨怎么都不肯走，就蹲街边，动也不动。”
　　“我马上过去。”
　　叶成章挂了电话。
　　秦今秦听出了个大概：“我先回家吧。”
　　“回什么”，叶成章还有功夫捏捏她的脸：“谈恋爱的时候，都得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知道么？”
　　他边走边跟她掰扯：“大河……算了，以后不这么叫了。许晨，这事迟早得给他知道，不过他恢复能力强，经验丰富，甩人跟被甩的次数都多了去了。你是不知道，他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有次失恋了，非要抽风地在操场上放鞭炮，说祛祛邪，结果差点没把学校给点了。没什么事，喝几瓶就好了。”
　　……然而，当他们看到许晨的样子时，却发现其实还是有点什么事的。
　　许晨蘑菇似的蹲在明仕门口的道牙子旁，手里点着根烟，但一直没往嘴里送。烟灰着了好大一截，不堪重负，自己落到了地上。
　　四个字，萎靡不振。
　　七个字，萎靡得非常不振。
　　汪洋坐在他旁边，正望着街上来往的车辆发呆，显然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叶成章走上前去：“哟，许大爷，你蹲这儿孵小鸡呢？”
　　许晨抬起头，冷冷扫了他一眼。
　　目光掠过一旁的秦今秦，倒是缓和了一下。
　　叶成章一头雾水，他与汪洋交换了个眼神：又不是我把宋溪给抢了，他这反应是什么鬼？
　　汪洋对秦今秦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耸肩：你没看对我也是这样吗。
　　叶成章耐着性子，也蹲了下去，好歹平视着对方：“走吧，换个地儿，这周围这么多人，你的小鸡仔孵出来就被抢光了。”
　　许是因为秦今秦在，许晨的面子还是要的，他瞪了叶成章一眼，把烟丢到地上，踩了一脚，悠悠站起身。
　　然后打了个大趔趄：脚蹲麻了。
　　汪洋赶忙扶住他。
　　叶成章用脚把烟头驱到一边的垃圾桶旁：“爱护环境啊许大爷。”
　　无处可去，他们又掂了一提啤酒，去了一高的田径场。
　　看台修整了一遍，该刷漆的地方重新刷了遍漆，可能还没干透，围了几根布条，不让人进。
　　四人只好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汪洋开了三瓶酒，正要开第四瓶时，叶成章伸手拦住了：“小花不喝。”
　　秦今秦盘腿坐在他旁边，听话地点了个头。
　　她自己没什么朋友，也没见过男生在一起都是怎么玩的，像看什么新奇似的，默默观察着他们。
　　虽说是失恋，但都是大老爷们，也没有那么多倾诉与眼泪，他们什么也没说，简单碰了个瓶子。
　　之后，三个人里，只有许晨一直在闷头灌酒。
　　汪洋仍旧望着远处出神，偶尔举起酒瓶喝几口。
　　叶成章与秦今秦坐在一处，继续他们约到一半被迫中止的会。
　　叶成章往篮球场上抢篮板的男生看了几眼，想起了什么：“秦小花，开学那天，我叫你，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的？”
　　秦今秦装傻：“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叫我了？”
　　叶成章戳了戳她的额头：“你一说瞎话，我就能看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秦今秦才不信。
　　叶成章玩着她的手指头：“真的，有时候你骗人的时候，会很认真地看我的眼睛。”
　　“这样不是很诚恳吗？”秦今秦好奇了。
　　“诚恳过头”，叶成章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要是……”
　　他的话被打断了。
　　汪洋与许晨打了起来。
　　叶成章吓了一跳，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说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开战了。
　　许晨左手还拿了个酒瓶子，右手用力地推了汪洋一把：“你好样儿的！”
　　汪洋猝不及防，身子被他推得往后仰了过去。
　　他拿胳膊支住地，躲了许晨一下：“你发什么酒疯！”
　　许晨狠狠把瓶子往地上摔：“我发酒疯，我他妈喝了四瓶都不到！”
　　啤酒从瓶口里“咕嘟咕嘟”地涌了出来，在已经变黄的草地上泛起了白色泡沫，又很快消了下去。
　　叶成章让秦今秦往后站，自己赶忙上去拉架。
　　哪知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许晨的胳膊，他就扭头吼了起来：“你也知道！是不是！”
　　叶成章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怒点，正要开口解释，许晨又喊：“你们都知道！就不他妈告诉老子！还是别人给我发消息说的，你们是不是当我傻！背地里是不是在看老子笑话！”
　　不知是由于生气，还是他喝啤酒也会上头，许晨的脸涨得通红，脖间还有根青筋一跳一跳的。
　　叶成章与汪洋看他这幅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着等他发泄一通就没事了。
　　——最初是这样打算的。
　　然而场面很快失控了。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三个人就在草地上滚成了一团，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的。
　　许晨手里忙活，嘴里还不闲着，偶尔还要喊两声：“是不是兄弟！”
　　秦今秦本来是远远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三个。
　　后来看他们打得也不算厉害，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解决不了问题，就悄悄从酒堆里拿了瓶啤酒，坐在一旁小口喝了起来。
　　她会喝啤酒，逢年过节，秦远山总是要让她碰一杯的。
　　她觉得很好玩。
　　这些人，怎么讲话做事都没有逻辑的。
　　人以群分啊，她心里摇头，都是叶成章的朋友。
　　然后她的一口酒卡在了嘴里。
　　她听到叶成章的声音，竟也含着怒气：“有没有你！你就说有没有你！”
　　他气什么，不是许晨失恋吗？
　　她皱了皱眉头。
　　“没有”，汪洋道：“我说了没有，你不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叶成章一拳砸了过去，不知道是本就没想打到他，还是情绪激动手偏了，他的拳头落在汪洋脸旁的草地上。
　　汪洋也气了，使劲儿翻了上来，把他按在身下：“那你还有问我的必要么？”
　　“你跟我说真话”，叶成章压着火。
　　“我说了你他妈又不信！”汪洋气得不行。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倒是把许晨空了出来。
　　许晨莫名其妙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站了会儿，发现自己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便走到秦今秦旁边，也坐了下来：“他俩怎么了？”
　　秦今秦举着酒瓶的手僵僵地停在半空中，反应了会儿：“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是太明白。”
　　“我也是”，许晨说。
　　然后他也开了瓶啤酒，伸出去，与她碰了下：“算了，让这俩傻逼自己打着玩吧。”
　　然后，汪洋与叶成章的对话就围着“你有没有”，“你信不信”绕开了圈子。
　　直到秦今秦手里的这瓶酒快见了底儿，才忽然在他两人的话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是说欺负、秦今秦什么的。
　　她灵光一现，想起汪洋说过自己也是实小的。
　　这才明白了过来。
　　她放下酒瓶，怔住了。
　　许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叶成章还踩着汪洋的脚，汪洋手里还撕拽着他的衣服。
　　但一切都像静止了似的，只有汪洋的声音回荡着。
　　他说，我没有欺负过她，我只是没有帮她。
　　这话在秦今秦心口撕开了个洞，无尽的风呼呼地往里涌。
　　没有帮。
　　她想起了那件被自己手动删除出脑袋的事情。
　　所以是他。
　　原来，他叫汪洋啊。
　　好巧。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觉得好笑。
　　什么都好笑，于是，她便笑了一声。
　　汪洋还在说着什么，但她不想听了。
　　于是，她就可以听不到。
　　她轻轻放下了酒瓶，站起身去拉叶成章。
　　两个人刚才打得忘了神，竟忘了秦今秦还坐在一旁。
　　汪洋立刻住了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叶成章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然后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叫她：“小花，秦小花。”
　　秦今秦从他臂间挣脱出来，伸手把叶成章头上粘的草屑一个个摘了下来。
　　“你看你脏的”，她说。
　　叶成章晃了晃脑袋，撸了把头发，然后拍了拍衣服。
　　低头看到鞋的时候有点心疼：全是脚印，也分不清是许晨踩的，还是汪洋踩的。
　　他牵起秦今秦的手，送到嘴边啄了一口：“走，回家。”
　　秦今秦笑：“还要骑车回去吗？”
　　“要啊”，叶成章说：“不然呢？”
　　“不是啊”，秦今秦指了指地上七零八落的啤酒瓶：“你这是酒驾。”
　　叶成章揉揉她的头发，拉着她走出了田径场：“顶多叫酒骑。”
　　许晨走到汪洋身边，伸出手。
　　汪洋拽住，站起了身。
　　他们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一时无言。
　　叶成章蹬着赛车，带着秦今秦往家的方向走。
　　过了会儿，才感觉出来不对劲儿，他沉着声：“秦小花，你刚才是不是喝啤酒了？”
　　“对啊”，秦今秦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背上。
　　“你喝了一瓶？”叶成章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秦今秦的声音乖乖的，闷闷的。
　　叶成章右脚伸长了撑到地上，车子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看她：“你别跟我说你喝醉了啊。”
　　秦今秦贴着他的背，摇了摇头。
　　半晌，才说：“没醉，我喝不醉的。”
　　叶成章：……
　　完了，这下，真醉了。
　　感觉会被你爸爸打死。
　　他苦笑了声，看了看时间，离天黑还有好大一会儿，便拐了个方向，带着她回自己家。
　　还好今天晚上楚晓晓不回家吃饭。
　　秦今秦就是传说中的“两杯倒”。
　　刚才还不显眼，这会儿脸慢慢开始红了。
　　后座上坐得又不舒服，她神志不清地动来动去。
　　关键问题是一张小脸在叶成章背上来回蹭着，中间只隔了层不薄不厚的布料。
　　叶成章同学，正值青春期，血气比较方刚，被她这一折腾，就有些起了反应。
　　他抑制着心里不纯洁的噪意，还要温声哄她：“小花，别乱动，马上到家了。”
　　“好”，她倒是很听话，安静了下来。
　　刚打开屋门，叶成章抹了把额头上汗的功夫，秦今秦就非常自来熟地进了门，歪倒在沙发上。
　　她在教室里总是坐得板正，这样瘫着，真是好玩的很。
　　叶成章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喂，这是我家的沙发。”
　　“我知道”，秦今秦清清亮亮地说。
　　“知道个屁”，叶成章伸手拨弄着她的刘海：“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秦今秦执拗。
　　她脸蛋红扑扑的，衬得两只眼睛亮晶晶。
　　叶成章手指动了动，问她：“你今天说生气了，生什么气？”
　　“对了！”秦今秦本来都忘了这一茬，被他一提，坐了起来：“你是不是有八个女朋友？”
　　叶成章哭笑不得，逗她：“是啊，八个。终于知道吃醋了？”
　　秦今秦扁着嘴巴，点了点头：“但是我只有你一个，怎么办？”
　　叶成章的心软的不行不行的。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不怎么办，我也只有你一个。”
　　“你有八个”，秦今秦不满，嘀咕着。
　　“骗你的”，叶成章忍不住又亲亲她的眼睛：“傻不傻，什么都信。”
　　“信你啊”，秦今秦说：“因为是你，所以要相信。”
　　叶成章看着她干净的眼神，咽了咽唾沫。
　　……秦小花果然是个内心闷骚的小女孩，啤酒度数那么低，只喝了一瓶，就原形毕露了。
　　秦今秦看着他，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伸出细细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又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来回蹭。
　　“你放开啊”，叶成章说的没什么力度。
　　但秦今秦十分听话，立刻就收回了手。
　　叶成章马上就后悔了。
　　他往她跟前又凑了凑，秦今秦皱起了眉头：“有酒味儿。”
　　“有么？”叶成章掀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我就喝了两口，你自己喝的，还嫌有味儿。”
　　“不好闻”，秦今秦说。
　　“酒味儿你也不喜欢啊”，叶成章低声：“那我以后也不喝酒了，好不好？”
　　“嗯”，她点头。
　　然后又往后一倒，躺在了沙发上，往里面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我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了，你待会儿把我送回去。”
　　叶成章：……
　　说这话时倒是清醒得很。
　　他看着沙发外侧空出的大片位置，犹豫了会儿，觉得实在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躺了上去，还要哄着秦今秦：“给我抱一小会儿，好不好？”
　　“好”，喝了酒的秦今秦，真的是非常好说话。

　　☆、第 35 章 叶大侠

　　得了允许, 叶成章伸出胳膊, 在空中悄悄比划了几下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到她腰间。
　　她头顶有个小小的发旋, 往下, 是白皙的脖颈, 翘起的锁骨。
　　叶成章看的有些心猿意马, 自觉该去冲个凉水澡冷静一下, 但一时舍不得放开, 便闭了眼睛。
　　紧接着, 嗅觉就灵敏起来。
　　麦芽发酵过的味道，奶粉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甚至还有在电影院里沾染上的爆米花味儿。
　　淡, 甜。
　　叶成章的嘴角默默翘了起来。
　　可爱的秦小花, 聪明的秦小花, 勇敢的秦小花，会撒娇的秦小花。
　　我真的是……赚到了啊, 他想。
　　然后拥着她, 就这么睡了过去。
　　一室安静, 只剩下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
　　秦今秦的手机在书包里亮起几次，又静静地暗了下来。
　　她做了个梦。
　　仍是那间破败的学校。
　　学校设施有限，每层的卫生间都是蹲坑，中间没有隔板。
　　只在女厕入口处有扇又旧又老的门。
　　门被从外面锁上。
　　天早黑了，卫生间的灯泡是坏的, 岌岌可危地挂在电线最下方。
　　有风从透气孔吹进来时，灯泡就打着转儿地晃。
　　她抱着膝盖靠在门上，特意为了下午演讲准备的小裙子早就脏了，上面有脚印，还有形状不明的污渍。
　　嗓子哑了，喊不出声，出声了也没用，校园里早就没人了。
　　眼睛肿得有点疼，可还继续往下洇着眼泪，因为害怕。
　　她小时候是很怕黑的，而这里又黑又陌生。
　　是那栋已经被废弃的教学楼，学生间都传言说这里晚上会闹鬼。
　　她想出去，想回家，想吃香喷喷的饭。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叶成章踩着这光凭空出现了。
　　他着红色披风，神情冷峻，从背后拔出剑，只轻轻一挥，那扇门就应声而碎。
　　然后弯下腰，冲她伸出干净又修长的手。
　　眼神坚定，好像只要握住这双手，就再也不会被放开了那样。
　　可小小只的秦今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全是眼泪和鼻涕。
　　她把手在裙子上胡乱抹了抹，还是没好意思伸出来。
　　她抬起头，脸上的泪痕也是脏乎乎的，崇拜又感激地问他：“你是谁啊？”
　　叶成章邪魅笑，一言不发地转身凹了个造型，披风在他背后无风自扬，闪闪发亮。
　　他的声音很好听，说：“大侠。”
　　这傻逼。
　　秦今秦笑出声，然后醒了过来。
　　腰上有沉沉的温度与重量。
　　脑袋上方是轻浅的呼吸声。
　　她愣神了片刻，低下头，昏暗中，看到一条胳膊大咧咧地横在自己身上。
　　秦今秦吓得立刻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吸气时的胸腔起伏会把叶成章惊醒。
　　怎么回事，第一个想法跳出来。
　　怎么办，第二个念头。
　　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点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同床共枕了啊我的天该怎么害羞比较合适。
　　第三四五六个想法在心里跑马灯似的转来转去，她肢体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叶成章眯眼偷瞧着她犹豫不定的样子，笑得得意。
　　秦今秦睡着时挣了几下，他就醒了，但很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就一直没出声。
　　两人各怀小心思之际，有人步伐粗重地走到门口，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微小声响。
　　秦今秦一个激灵，往后重重一推。
　　叶成章来不及设防，忽然受力，身子掉出沙发的边缘，而他的胳膊还攥在她腰上，没有撤回的时间。
　　客厅的日光灯被打开了。
　　映入叶强眼帘的场景十分暧昧：儿子把一个瘦弱的姑娘压在身下，两人衣服凌乱，神色惊慌。
　　他呆了一秒，立刻会错了意，耐人寻味地笑了：“我宝贝儿子真是长大了。”
　　叶成章没想到这么多天没见的父亲，会出现的这么戏剧。
　　直到秦今秦拽了拽他的衣服，他才回过神，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再来拉秦今秦，嘴里叫了一声“爸”。
　　叶强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回来找你妈妈的，她没在家？”
　　“没”，叶成章理了理衣服，走上前去：“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在公司住”，叶强摸了摸他的头：“哪天想爸爸了来找我，啊。”
　　“你不回来吗？”叶成章问。
　　叶强表情莫测：“过段时间，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他探过头又打量了下秦今秦，心道儿子这眼光倒是挺别致。
　　然后压低了声音：“有措施吗？”
　　“啊？”叶成章不明所以。
　　“你俩”，叶强做了个手势，示意着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很难缠，你注意着点，别闹大了。”
　　“不是”，叶成章脸热了起来，忙辩解：“爸你误会了。”
　　叶强挤眉弄眼了一下：“爸懂的。”
　　他重重拍了下叶成章的肩膀：“那我不打扰你们了，等你妈妈回来让她给我回电话。”
　　边说边走了出去，到了门边，又转过头来：“爸回来的不是时候，继续，继续。”
　　秦今秦简直要目瞪口呆了，她完全想不到，叶成章的父亲居然是这种样式的。
　　叶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叶成章讪讪：“我爸这个人，比较……脱俗，你别生气。”
　　秦今秦倒没气，她寻思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叶成章其实还是挺出淤泥而不染的。
　　气氛有些古怪，时间也晚了，秦今秦手机里还有好几个秦远山的未接来电。
　　叶成章便打了车送她回去。
　　一路上，叶成章难得地沉默着，只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出神。
　　秦今秦看了他好几次，平日里都是他逗着自己说话，他这一静下来，她就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了。
　　到了楼下，她从叶成章手里接过书包，顺势在他衣袖上揪了几下，装模作样：“怎么还有草。”
　　“嗯”，叶成章应了声，把胳膊往外伸了一些，方便她的动作，说着：“男朋友心情有点不好。”
　　秦今秦笑了，仰起脸来：“为什么？”
　　叶成章眉眼耷拉着：“好不容易约次会，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你猜”，秦今秦学着他的语气。
　　“对不起啊小花”，叶成章闷声。
　　“那”，秦今秦说：“你要补偿？”
　　“我可以肉偿”，叶成章虽然情绪低落，但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出口调戏她的机会：“你想亲我，还是想摸我，都行。”
　　秦今秦无视他的胡言乱语，脑子转了转，同时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教好男朋友的机会：“我想看你把卷子上的错题都改了。”
　　叶成章：……
　　看他这幅吃瘪的样子，秦今秦微微笑：“低头。”
　　叶成章眼睛亮了下，期待地低下头。
　　秦今秦踮起脚尖，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好了，回去吧。”
　　她上楼，进了自己屋，往楼下插着口袋仰头看的叶成章挥了挥手，给他发消息：“没有不开心。”
　　叶成章看了看，又抬头，笑着给她飞了个吻，才沿着街灯慢悠悠地往回走。
　　秦今秦静静望了会儿他的背影，手指在屏幕上又按了几下，给微信改了个备注：大侠。
　　叶大侠到家后，楚晓晓还没回来。
　　他随便塞了几口吃的，冲了个澡，就坐在书桌前，铺开了试卷。
　　要加油啊本本，他给自己打气，埋头认真看了起来。
　　语文卷子没什么好改的，除了些古文默写等基础的知识，可以在课本里找到原文外，其余的阅读题，只能等着老师讲。
　　英语试卷里该查的单词与语法，他也都逐一查了资料。
　　最后，只剩下数学卷子。
　　数学的分数十分讨巧，九十分及格，他就考了九十一。
　　其中，好几道选择题还是瞎蒙的。
　　挺险的，他想，还好自己蒙对了，不然又及格不成。
　　他静下心来解了几道就卡壳儿了。
　　第一反应是问秦今秦，但看着她的名字，又改了主意：一鸣惊人这种事，当然是要默默的来才好啊。
　　就当是给小花惊喜了。
　　他往下翻了翻通讯录，给宋飞拨了过去。
　　电话进来时，宋飞正看着微信上的班花头像咬指头，他想给班花发消息，但苦思冥想了半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没文化”三个字忽然冒了出来，挡住了班花美丽的头像，他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叶成章做了会儿题，心慢慢安定了下来，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就顺着他的意思，把上次憋回去的话说了出来：“干你大爷呀。”
　　宋飞气，心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不得不说，秦今秦在挑男人这件事上，还真是没眼光。
　　他语气很冲：“有事说事，没事就挂。”
　　“有事有事”，叶成章笑嘻嘻地：“飞啊，我问你道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赶在晚上前，写了一万字，还以为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没想到今天二脉又堵上了……
顺便，告诉你个秘密：秦今秦=秦爸爸+今生最爱+秦妈妈。（是不是非常肉麻！
爱你哟，晚安。

　　☆、第 36 章 跪安吧

　　“你怎么不问秦今秦？”宋飞的声音里饱含着单身狗的怨气。
　　叶成章敏锐地听出来了, 他笑着说：“刚把女朋友送回家, 她累了，我哪儿还舍得问。”
　　宋飞：……
　　好贱啊好想拉黑他啊。
　　叶成章闹够了, 跟他说了题号, 宋飞认真讲了两遍, 最后意意思思地：“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什么？”泡妞小能手的话本就是信口胡诌的, 他说了就忘。
　　在这方面, 宋飞脸皮比较薄, 便只好当自己没问过：“跪安吧。”
　　直到把卷子改的差不多了, 叶成章才猛然想起自己允诺过的交换条件来。
　　他先把订正过的卷子拍了照片，发给秦今秦。
　　再给宋飞发消息：“到学校叶老师带你飞。”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叶成章看了看桌上的小时钟：十一点半了。
　　楚晓晓一脸疲惫地进了门，见儿子迎了出来, 问他：“吃饭了吗？”
　　“吃过了”, 叶成章拿过她手里的东西：“你忙什么了, 这么晚。”
　　楚晓晓这些天接连试了几份工作，都不甚合意, 便跟以前的朋友合计着想在新城区那边开间书吧, 今天见了些中间关系人。饭局后, 那伙人又硬拉着去了趟KTV。
　　忙活下来，筋疲力尽。
　　许是她在家呆久了，忽然与人这么打起交道来，觉得很是吃力。
　　她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 接过叶成章递的水，把开店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
　　叶成章屁也不懂，自然给不出什么意见。
　　他安安静静听着，心下酸涩，末了，垂着眼睛：“今天我爸回来过，让你给他回电话。”
　　楚晓晓静了会儿，喝了口水，把杯子搁到茶几上：“好，我知道了。”
　　她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本本，这事我一直没跟你谈过……”
　　“我明白”，叶成章打断她的话音：“没关系。”
　　楚晓晓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叶成章回房，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是不是真要离婚了？”
　　良久，楚晓晓才回答她：“对不起啊儿子。”
　　她的声音有些无力。
　　叶成章抿了抿嘴唇：你哪有对不起，自私的我才该说对不起。
　　他又坐回书桌前，发了会儿愣。
　　半晌后，仰头活动了下脖子，单手按着肩膀，拿过手机。
　　有条新消息——小花：“第五道题还是错的。”
　　他撇嘴，椅子往后一撤，两条腿吊儿郎当地翘到桌子上：“你就不能夸夸我？”
　　“真的错了”，秦小花回复。
　　“你不知道么，别的小姑娘都会夸啊，说，男朋友好棒好爱你这种”，叶成章手指打得飞快。
　　秦今秦嘴角扬了扬：“我睡了。”
　　哎，还是喝醉的小花更可爱。
　　叶成章揉了揉眉心，拨通她的电话。
　　秦今秦抱着娃娃，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好几秒，才接起来：“怎么？”
　　“秦小花”，叶成章的腿晃晃悠悠的：“我觉得应该给你补补习，教你如何谈恋爱。”
　　秦今秦没出声，打着呵欠听他胡扯。
　　“先从最基本的来吧”，叶成章说：“称呼。给你几个选择啊，你待会儿从这里面挑一个。”
　　才不要，秦今秦揉了揉眼睛。
　　“首先你看韩剧里，人家都叫欧巴，当然如果你嫌这个太腻的话，也可以叫我哥哥。”
　　他扯起唇角：“你喜欢哪个？”
　　哪个都不喜欢，秦今秦心道。
　　“都不喜欢？”叶成章见她不讲话，立刻会意：“那还有一个。”
　　秦今秦直觉地不想往下听了。
　　叶成章眼角瞥过床头的ipad，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还可以叫……老公。”
　　然后，回应他的是一串忙音：“嘟嘟嘟嘟……”
　　叶成章：……
　　秦今秦被老公这两个字臊地捂住脸，趴到床上。
　　好一会儿，她又点开微信，给大侠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过去。
　　叶成章笑了起来，回她：“晚安。”
　　他把书和试卷收拾好，装进书包里。
　　睡前，拉开窗帘看了会儿黑沉沉的天空。
　　秦小花啊，他淡淡地想，我们都要加油。
　　秦小花确实比他更努力。
　　最初那段时间，想到比赛的事会有很大压力。
　　但从那天莫名其妙发了场烧之后，她的心态就好多了。
　　不是要得第一，她反复地这么安慰自己：只要可以走上演讲台，开口把话流利地说出来，就可以了。
　　如果还是不行，那也没关系。
　　就算只有哪怕一丁点的进步，对自己来说，就已经非常好了。
　　这次学校比赛的主题是“我的梦想”，不算太难，但很容易找不到新意、落入俗套。
　　在温恒的建议下，她把演讲稿修改润色了几次，终于定了下来。
　　之后就是一遍遍枯燥无味的练习。
　　对于内容，她早已经记得很熟悉了。
　　但她明白，只有把这些东西记到张口就来的本能程度，才能应对各种自己会发生的状况。
　　正式试讲那天，地点是在图书馆的一间空语音室内，只有温恒与几个英语组的老师在场。
　　他们会根据她的表现情况，决定她最终的参赛资格，再提出一些修改的建议来。
　　叶成章在教室里坐立难安。
　　是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老刘正坐在讲台上备课。
　　他们班里好几个一起试讲的，座位都空着。
　　但叶成章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空位，最是扎眼。
　　他是一定要去看秦今秦的，本想着课间就直接走了，可是宋飞阻止了他。
　　宋飞心心念念的班花同学，英语成绩一直很棒，比赛这种事自然也是当仁不让的。
　　本着两人如今的战略关系，他得知叶成章的打算后，很想与他一起去图书馆，在班花面前多刷一波存在感。
　　可他没有逃课的胆子，便告诉叶成章说，他观察很久老刘的行踪了。
　　周三这天，老刘只会在教室呆十分钟左右，然后会提前回家。
　　宋飞信誓旦旦地表示，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以此说服叶成章，等到老刘走之后，两人再溜出去。
　　可现在都过了十五分钟了。
　　叶成章心焦，换了三科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踢了好几次宋飞的板凳，宋飞都装作毫无察觉，维持着自己乖宝宝的形象。
　　叶成章对他绝望了。
　　他看了看时间，决定再过五分钟，如果老刘还不走，他就尿遁。
　　三分钟的时候，老刘停下手里的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缓步走下讲桌，在教室里转了一圈。
　　叶成章装模作样地低着头看书，默念着：快走快走快走。
　　然后，他余光瞥见老刘的鞋停在他身边。
　　再然后，头被用力拍了一掌。
　　我操。
　　他心里骂，错愕又委屈地抬头。
　　老刘阴沉着脸，指尖在他书上重重点着：“叶成章，你想什么呢！”
　　——桌上的化学课本，放倒了。
　　老刘又压着脚步走回讲台。
　　宋飞扭头，冲他幸灾乐祸地呲牙咧嘴。
　　操。
　　叶成章气得不行，觉得他真是又欠收拾了。
　　转机来的很快。
　　老刘在讲台上，威严巡视了一遍学生，见大家都认认真真的，便夹起教案，拿着茶杯走出了教室。
　　走之前，用眼神跟最前面的纪律委员示了个意：有违纪的都记下来。
　　宋飞已经和纪律委员打好了招呼。
　　过了两分钟，确定老刘不会再回来了，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们放轻了脚步，到了楼梯间，才敢大步往下跑。
　　叶成章边跑边骂：“要是耽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耽误不了”，宋飞成竹在胸：“我看了她们的序号，挺靠后的。”
　　图书馆与教学楼位置不远，他们风一般的从中间掠了过去，直接上了五楼。
　　一片安静，走近了才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讲话声音，似乎是老师正在点评上一位学生的表现。
　　叶成章的心跳逐渐快了起来。
　　他对小花其实很有信心的，但是，就是放心不下。
　　万一不行呢？万一，还是有问题呢？
　　越走越近，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宋飞不耐烦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快点，现在又不怕耽误了。”
　　叶成章定了定神，两人走到语音室的后门，后门开着条缝。
　　他从缝中往里面瞅：讲台上站着一个女生，是秦小花的室友，下方并排坐着几位老师，其中一位正说着什么。
　　气氛有些紧张。
　　老师后面，空了两排，是参赛选手的座位。
　　位置已经空了一小半，想来是试讲完，直接回教室了。
　　他嗓子发干，眼睛逡巡了一圈，在这些人里找到了秦今秦。
　　她挺着背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不到正脸，但似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挺放松的。
　　宋飞轻轻推了推他，小声说：“咱们进去看吧？”
　　叶成章点头，小心地推门，企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而，门却发出“吱呀”一声响，语音室的学生和几个老师都回过头来。
　　叶成章尴尬，但好在秦今秦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反应，仍坐得板正。
　　他冲看过来的人抱歉地笑了一下，心道：算了，既然都惊动了，就光明正大地进去吧。
　　门更刺耳地响了一声。
　　两人装作神情自若的样子，大步走了进去。
　　抱着手臂站在后排的老刘，与他们六目相对。

　　☆、第 37 章 脏不脏

　　叶成章真的, 杀了宋飞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宋飞更惨：他打小就是个良民, 除了不小心与叶成章在开学典礼上闹了一场之外，干过最出格的事, 就是上课迟到和交头接耳。
　　那些小毛病无关痛痒, 不伤什么大雅。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
　　作为一班之长, 公然逃课, 还迫不及待逃到了班主任跟前。
　　简直是, 不能再点背了。
　　他白着张脸, 也顾不上去看班花是什么表情了, 只觉得老刘那双眼睛凶得能直接把他们俩囫囵吞下去。
　　所幸，场合特殊，老刘不便发威。
　　他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往里面挪了两步, 给两个崽子腾出地方来。
　　三人并排站在后面, 神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钱蕾是14班第一个试讲的, 之后是班花，再过了几个人, 就轮到了秦今秦, 她是班里最后一个。
　　自从坐进来, 她就努力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干扰，在心里反复过着稿子，不给自己一点胡思乱想的机会。
　　可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心跳蓦地就加快了，脑内变得空白。
　　她坐着没动, 四肢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呼吸都艰涩起来。
　　“秦今秦”，前排的老师扭过头来找人，又叫了一声：“在吗？”
　　等着她一起回教室的钱蕾推了推她的胳膊。
　　“在”，她应道，却发现声音低哑得很。
　　只好在如鼓的心跳声中，清了清嗓子，放大了些音量：“在。”
　　她急促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又想起来了……
　　随着她的脚步，小孩子充满恶意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眼前是永远也到不了头一样的黑暗。
　　还有那个，虽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她以为两个人是朋友的男生。她向他求救，他却冷眼旁观着，掉头走了。
　　多失望，多恐惧。
　　她看到那个发着抖的自己。
　　不要想，不能想。
　　秦今秦用力地对自己说。
　　她走上了讲台。
　　面前却是一片白茫茫，只看得清台下人晃动的轮廓。
　　她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台下有些细微的骚动。
　　叶成章的心整颗揪了起来。
　　没关系的小花，我在这儿呢，别怕。
　　他看着秦今秦的小脸儿，一遍遍这么想着，又担心又紧张，只觉得自己也茫然无依起来。
　　别怕，加油。
　　他重复着。
　　宋飞低下头，看到自己被他猛然攥住的手，又看了看秦今秦，把到了舌尖的怼人话咽了下去，选择保持沉默。
　　一个老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开口催促，被温恒阻止了。
　　温恒看向台上，微微笑着，温声道：“秦今秦同学，可以开始了。”
　　秦今秦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最后方的叶成章。
　　他隔了一整个教室的距离，冲她笑，左手在自己心口拍了拍，做了个口型：我在。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秦今秦恍神。
　　他背后像是凭空出现了件披风。
　　无风自动，闪闪发亮。
　　大侠。
　　似又听到他中二的声音。
　　那么，就用你手中的剑，斩碎我所有的懦弱与慌张吧。
　　再给我孤身奋战、永不退怯的勇气和信心。
　　叶大侠。
　　她把眼睛从他身上挪开，稳了稳神：“Everyone has their own dreams……”
　　吐字清晰，顺畅流利。
　　她早已烂熟于心。
　　叶成章放松地吁了口气。
　　他绷直的身体松懈下来，准备揉揉因为紧张而发涩的眼睛，却发现右手正与宋飞扯在一起。
　　卧槽，什么意思。
　　叶成章猛地甩手。
　　宋飞撇了撇嘴：又不是我先牵你的。
　　你他妈还敢看我，叶成章瞪他：瞅你干的好事。
　　怪我么，宋飞不忿：就算你自己来了，也会被逮住啊。
　　屁，反正怪你。
　　叶成章在身侧对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老刘轻声咳了一下。
　　秦今秦的试讲非常成功。
　　老师说，没什么大问题。要注意的就是，面部表情尽可能放松一些，保持微笑，除此之外，还应该根据讲到的内容加一些手势动作，让演讲更有表现力。
　　她点头，认真记在了心里。
　　可等她走下讲台，收拾完东西后，她的叶大侠已经被老刘扯着耳朵拽走了。
　　她笑了下，与班里的几个女生一起回教室。
　　钱蕾感叹：“好严啊这次，我上去就开始紧张，我看你也挺紧张的。”
　　“嗯”，秦今秦点头承认了。
　　“老师说我的内容还是不太熟练，要再加强一下”，钱蕾说着，看了看一旁的班花：“就你的表现最好了，说不定能拿第一呢。”
　　班花水灵灵的大眼睛温柔地眨了眨：“说不准呢，只能尽力准备了。”
　　“不过刚才”，钱蕾疑惑：“叶成章是来看秦今秦的，宋飞过来干嘛？”
　　班花清甜地笑：“可能自习上得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吧。”
　　透气的宋飞与叶成章一直到放学后才被老刘放出来。
　　刚走出办公楼，叶成章的手机就响了。
　　他揉了揉被揪得发疼的耳朵，慢条斯理接了起来。
　　“本本过来吃饭啊”，许晨应该是在夜市，背景音吵吵嚷嚷的，还有坏喇叭反复的吆喝声：烤面面面面筋筋……
　　“不去”，叶成章拒绝。
　　“嗨你真是……”，许晨起身往一旁走了两步，低声道：“你什么意思啊这些天，还准备跟汪洋绝交不成？”
　　宋飞指了指食堂的方向，自行走了。
　　叶成章抿唇，默不作声地往教学楼晃过去。
　　“出声啊你”，许晨恼：“就为了这点小事，至于么？”
　　“点儿？”叶成章眼睛眯了眯：“你管这叫小事？”
　　许晨咬了口手里的烧烤，含糊地说：“不是这意思。不过都小时候的事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咱们玩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他什么性格么。”
　　“我管他什么性格”，叶成章心烦：“我这态度已经很可以了，换了别人，敢这么对我小花，不弄死他我就不姓叶。”
　　“得了吧你”，许晨道，语气也有些硬了：“欺负人的人你找不到了，就把火撒在汪洋身上么？”
　　“你……”，叶成章说了个字，却卡住了。
　　“我什么我？”许晨自觉说到了点子上，十分不甘示弱。
　　叶成章拿下手机，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许晨这玩意儿恢复地可真快，他想，这才几天，就这么生龙活虎战斗力十足了。
　　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么。
　　帮凶。
　　又走了两步，叶成章恨恨地道：不出手相助，就是帮凶。
　　谁他妈要跟帮凶玩。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家小花。
　　秦小花正开心地坐在座位上吃零食，丝毫不知道由于她的陈年旧事，这边已经开始兄弟反目了。
　　她看着窗外，暗自想着：今天自己的表现比预计的好多了，但很大部分上，也是因为试讲没有观众，几个老师也都挺面熟的。
　　不过照这种情况，校里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可，市里的还把握不大。
　　市里比赛要正式许多，评委都是从各个学校选出的代表，不知道会不会有熟面孔，场地也是陌生的，据说要在市文化宫举办。
　　不管怎么样，加油啊，她对自己说，再努力往前走一步吧。
　　“秦小花”，叶成章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来：“你自己坐这儿偷笑什么呢？”
　　她仰起脸：叶成章正双手插兜，站在桌边从上往下地俯视着她。
　　关你什么事，她愉快地想。
　　叶成章一看她这模样，心情就轻松起来。
　　他弯下腰来：“嗯？笑什么？”
　　秦今秦作势要摸自己的嘴角，边说着：“我笑了吗？”
　　“哎哎哎”，叶成章忙拉住她的手，右手从桌斗里扯出张纸巾。
　　他捏着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擦拭着：“刚拿了薯片，就往脸上摸，脏不脏？”
　　不脏。
　　再说了，又不摸你脸。
　　秦今秦看着他认真细致的表情，没把反驳的话说出来。
　　叶成章擦干净了她的手，握着没放：“今天真棒，我必须要夸夸你。”
　　“是么”，秦今秦乖乖地说：“谢谢你了。”
　　“不用谢”，叶成章正经，然后又忍不住：“你没从中学到什么？”
　　“什么？”秦今秦问。
　　“你们重点班的人不都应该很聪明么，举一反三什么的”，叶成章笑，循循善诱：“所以以后你也应该夸我啊，懂么？”
　　“不懂”，秦今秦想也没想。
　　叶成章正要再教育一下她，手机又响了。
　　他扯着秦今秦的手亲了一口，才掏出电话来：“又干嘛啊许大爷，说了我不去。”
　　“汪洋的爷爷刚送医院了，你爱来不来吧”，许晨冷着声音，说完就挂断了。

　　☆、第 38 章 掸裤腿

　　叶成章愣了一瞬, 拔腿就要往外跑。
　　“等一下”, 秦今秦叫住他：“跟老师请个假。”
　　“来不及了”，叶成章急得直跳脚：“他爷爷一直身体不好, 可千万别有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 秦今秦的电话已经拨通了。
　　他只好接过来, 火急火燎地跟老刘请假。
　　老刘刚收拾完他们, 好不容易得了空, 正啃着中午剩下的冷包子, 当是晚饭。
　　闻言, 只当他是又找借口出去浪。
　　他就了口茶，把嘴里的包子吞下肚：“你朋友爷爷生病，你这么急着去干什么？”
　　叶成章拧了拧眉：“他爸爸去世了，妈妈前几年就改嫁到外省, 平时根本没什么人管他们。”
　　老刘放下茶杯：“那这事得跟他班主任说一声, 他几班的？”
　　“有什么说的！”叶成章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他老班根本就懒得管, 你别磨磨叽叽了，让不让去吧。”
　　老刘宽宏大量地不跟他计较：“你到学校门口等着, 我马上过去。”
　　他边走边问清楚了汪洋的班级, 然后给19班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 人借口有事，草草说了两句就挂了，还让他忙自己的吧，别沾这种烂摊子。
　　老刘叹了口气，心道什么烂摊子不烂摊子的, 这不都是孩子么。
　　他们到医院时，汪洋与许晨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双双沉默着。
　　许晨没给叶成章好脸色看，可既然有老师过来了，便老老实实交待了遍情况。
　　说是汪洋爷爷买完菜回家后，忽然晕倒在路边。还好恰有邻居路过，这才把他送到了医院。
　　医生表示，是由于脑供血不足引起的突发性晕厥。但他本身就患有肺病，为身体考虑，最好能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许晨说话时，汪洋站在一边，头也不抬，双手低垂着，指头用力地揪着裤缝，一声不吭。
　　叶成章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与羞愧。
　　他蹭上前去，胳膊抬了几下，最终，把手搁到汪洋肩上，轻轻拍了拍。
　　住院费用是老刘垫付的，他办完手续，就匆匆回学校了，还特地批准叶成章在这儿多待会儿，但拉下的上课内容，必须补回来。
　　由于楚晓晓的缘故，对老刘，叶成章还是有些嫌隙。看他这么忙前忙后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得很。
　　两种不是滋味加起来，他也沉默了。
　　三个人你对我、我对你地静了好一会儿，许晨借口要给汪洋爷爷买点吃的，出门了，很识相地给他们留了个沟通空间。
　　“对不起。”
　　“对不起啊。”
　　半晌后，两个人异口同声。
　　然后看着对方，又同时笑了起来。
　　“秦今秦”，汪洋低下头，说：“她小时候其实很勇敢的。”
　　叶成章嘴角弯了起来，懒洋洋翘起了个二郎腿，语气亲昵而得瑟：“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朋友。”
　　“那时候我爸刚走没多久”，汪洋说：“然后班里有些人就嘲笑我。小孩子么，总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有次，他们又围着我时，秦今秦看到了。她让他们快滚，说老师一会儿就来了，然后还安慰我什么的。”
　　“她成绩好，平时又有点……”，汪洋想了想词：“有点特立独行的，不怎么跟大家一块玩，所以那些人一直看她不太顺眼。”
　　叶成章的笑意淡了下来。
　　“后来有次学校演讲比赛，她得了第一。当时得了第二的那个女孩儿，她哥哥就是总找我事儿的人。然后，兄妹俩都是挺嚣张跋扈的，可能是连着几次被秦今秦扫了面子吧，放学后，就找了一群人，把她拉到废楼里。”
　　汪洋没敢看叶成章，声音低了一些：“我恰好走得晚，看到了。但我……”
　　“哎呀”，叶成章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你这么一说，我怪嫉妒你的怎么办？我都没见过小花小时候的样子，还有，她都没安慰过我。”
　　他转过头来，笑着说：“你别跟我说，从这之后，你就喜欢我们小花了。”
　　汪洋没讲话。
　　“不是吧你”，叶成章伸腿踢了他一下：“就算你是我兄弟，我也绝对不可能把秦小花让给你。”
　　“我……”
　　汪洋刚说了个字，叶成章又立刻截住他的话音：“想都别想。”
　　他补充：“以后，秦今秦除了是我叶成章的媳妇儿之外，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知道了么？”
　　汪洋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我要说的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啊。
　　叶成章才不管他的内心活动，继续凶巴巴地命令他：“你要敢再偷偷想我媳妇儿的事，我就把你的脑袋踢下来。”
　　提着盒面条走回来的许晨忙上前：“说什么呢这是，怎么了又，本本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叶成章掸掸裤腿，给了他们一个蔑视的眼神，站起身来：“没素质的我要回去找媳妇儿了，回见。”
　　汪洋看着他大咧咧的背影，嘴唇动了动，说出口来：“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的我太过懦弱。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无数个白天黑夜，盘桓纠结在心底的事情，让他多年来不得安寝，终于得以宣之于口。
　　叶成章的脚步定了定，回过头来，笑得灿烂：“对不起别跟我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跟秦小花说吧。”
　　“嗯？”许晨一头雾水：“你不是三月多才过生日吗？”
　　“对啊”，叶成章神情坦然：“所以汪洋，这几个月，我都不会再给你见到秦小花的机会了。明年么，视心情而定。这期间，你最好表现好点。”
　　汪洋：……
　　走出医院，叶成章的笑容就褪去了。
　　他仰头望了望天空：有月，无星。暗淡的星光，大概是被越来越亮的霓虹给掩住了。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叶成章回了班级。
　　从正门进，还规规整整打了声报告。
　　温恒正在讲习题，点名让学生演板。
　　叶成章回来的正是时候。温恒笑了下：“进来进来，那最后这个翻译就你做吧。”
　　“啊？”叶成章愣住了：所以我为什么要回学校啊光明正大地回家不好么？
　　看他这表情，底下的学生都笑了起来，其中，宋飞乐得最为夸张。
　　秦今秦显然也没想到他还会回教室，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他。
　　好吧，既然小花都看我了。
　　叶成章接过温恒手里的练习册，看了看题，思忖两秒后，拿过根粉笔，工工整整地往黑板上写答案。
　　字迹很丑，但很连贯。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粉笔，唰唰唰地写了两行。
　　然后转过身，放下练习册，微抬着下巴走下讲台。
　　像一只骄傲又自信的斗鸡。
　　秦今秦被自己想起的这个比喻逗乐了。
　　温恒若有所思的声音响起来：“大家看对了吗？”
　　“对”，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温恒淡淡看了叶成章一眼：“咱们课代表近来的进步非常大啊，感觉我上课都没乐趣了。”
　　乐趣你大爷。
　　叶成章想：这句英语是秦小花笔记里的，早上刚背过，能写不对么。
　　班里同学笑得十分心照不宣，小声起哄：都跟秦今秦在一起了，肯定要进步啊。
　　叶成章施施然在位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左手搁在腿上，手心朝上，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召唤似的动了动。
　　秦今秦余光瞥了下，故意视而不见。
　　嘿，又毛病了。
　　他拿腿撞了撞她。
　　秦今秦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叶成章一把握住。
　　他右手在本子上写：“汪洋爷爷没什么事”，然后往这边推了推。
　　秦今秦扫了一眼，轻轻点了个头。
　　“你怪他么？”叶成章又写。
　　秦今秦偏着头看了会儿，摇头。
　　“为什么？”
　　秦今秦眼睛停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叶成章这才放开。
　　她拿起笔。
　　不怪，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帮与不帮，都不是他的义务。
　　只是，当时会失望，后来，不由自主地与人更多了些距离感。
　　可，没想到会遇上你呀。
　　虽然晚了这些年，虽然是在梦里，但你还是来了呀。
　　她咬着笔头想了会儿，不知道该写哪句。
　　叶成章揪了揪她的衣袖催促。
　　烦的，她胡乱写了几个字，把本子扔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
　　什么鬼回答啊，叶成章看着，挑了挑眉毛：“那你知道什么？”
　　秦今秦没理他。
　　他嬉皮笑脸地又往上写：“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秦今秦脸热了热。
　　他又把她的手扯了回来，右手食指的指尖在她手心划拉着。
　　像是有电流通过，酥酥的痒痒的。
　　秦今秦屏息感受着他的笔划。
　　先是一点、一横、撇、捺……是个“这”字。
　　这、么、喜、欢。
　　秦今秦：……
　　叶成章看着她，心满意足地笑了会儿。
　　然后趁温恒不注意，掏出手机给汪洋发信息：“名字告诉我，你们小学那对兄妹。”



　　☆、第 39 章 收老账

　　汪洋很快便回复了，这件事如鲠在喉已久, 他从没忘记过二人的名字。
　　叶成章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 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来。
　　他长按了会儿屏幕, 选择“复制”，粘到了自己那伙狐朋狗友的群里：“找这两人。”
　　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这是干嘛啊，第二个是小姑娘的名字吧, 你要瞒着学霸小妹妹偷吃？”
　　“我掐指一算，不像偷吃, 像是要约架。”
　　“约什么架，不是走上正道, 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吗？”
　　“有架打？哪里哪里？好久没活动过了，要一起上不？”
　　“求带，找点刺激啊。”
　　后面一排“+1”“+2”涌了出来。
　　叶成章拿大拇指的指腹轻蹭着下巴：“不带, 私事。”
　　“翻开课本第68页，我带大家顺一遍明天早读的课文”, 温恒放下练习册说。
　　秦今秦拿出课本, 侧头看了看神游天外的叶成章, 拿笔捅了下他的胳膊, 指了指书。
　　叶成章便收起手机, 正正经经地摆出副听课的姿势来。
　　来吧，到了该给出点代价的时候了。
　　他心里想着。
　　地方小的好处这时就显露出来了。双城这种城市，在街上随便拉个人，追溯一番人脉圈，彼此曾经的同学里, 就一定有至少一个是重合的。
　　因此，要拿着两个名字找人，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叶成章很快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还收到了几张两人的生活照。
　　人说，这兄妹二人，小学之后，升了个还凑合的初中，但在学校里不断惹是生非，记了好几个处分，好歹混到毕业后，便被流放到了市里的职高。
　　职高位置偏僻，平时是全封闭管理，只有每周周日的下午可以出门放会儿风。
　　叶成章犯了难：周日就是春芽杯的校内场了，且这次是在礼堂举办，允许学生入场做观众。如果去职高，恐怕就看不成秦小花的比赛了。
　　但，明知道那两人就在不远的地方过得风生水起，还要活生生再等半个月，他是等不了的。
　　他兀自纠结了好几天，好在抽签那天，秦今秦抽到的顺序，是倒数第一个上场。
　　对于比赛成绩而言，最后一个显然不是个好次序。
　　但对于叶成章而言，如果他动作快一点，完全可以收拾完人再火速赶回来。
　　秦今秦对上场顺序倒没太在意，可叶成章说那天有点事，会晚会儿过来，她就有小情绪了。
　　——不，她才不是那种谈了恋爱后，就要对方万事以自己为先的不懂事小姑娘。
　　——可，叶成章这种就算逃课也要看个试讲的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会有什么事。
　　虽然实战经验很欠缺，但她也是看过不少故事的。
　　对谈恋爱的倦怠期这回事，素有耳闻。
　　她敏锐地想到：叶成章这个人，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是的吧，最开始是觉得挺新鲜的。
　　然后，整天都在嫌弃我不会撒娇不会夸他啊。
　　这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负！心！汉！
　　她绷着身子，一派祥和地说：“没事啊，你不来也没关系。”
　　天渐渐冷了下来，树上的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秦今秦的头发很久没剪过，长了一些，她嫌发尾扫来扫去的心烦，便拿彩色的透明皮筋绑了个小揪揪。
　　两人正沿着路灯，慢慢往宿舍晃过去。
　　叶成章的眼睛扫了几次小揪揪，还是没能忍住，手心搁上去，享受着发尾蹭来蹭去的痒痒触感。
　　秦今秦瞪他：“说了你让你别动我头发。”
　　叶成章笑嘻嘻地：“不让我动还想让谁动？”
　　秦今秦不理他。
　　“我当然要去”，叶成章摸够了，手放下来牵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看不到我，紧张了怎么办？”
　　甜言蜜语，油嘴滑舌，糖衣炮弹。
　　秦今秦在心里恨恨道。
　　走之前，糖衣炮弹还硬拉着她，给了个惯例的拥抱。
　　她被抱的心不在焉，洗漱完后，爬到床上，打开手机的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男朋友要变心了怎么办？
　　周日当天。
　　职高校门口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子，各色学生穿梭其中，开荤似的吆五喝六。
　　其中，一个妆化得跟开玩笑似的女生，碰了碰身边埋头啃串的大个子：“哥，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们。”
　　大个子抬头往街对面扫了一眼：树下站着一个男生，穿白色粗线毛衣，直筒牛仔裤，长相周正。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好学生”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这边。
　　不认识啊，难道……
　　大个子瞥了瞥妹妹：“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女生娇羞地打量了几眼：“长得还可以，就是太土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潮的。”
　　大个子端起桌上的汤，哧溜了几口：“土没关系，看上去比你那些奇形怪状的前男友们好多了。”
　　他砰地一声放下碗，抹了抹嘴角的油：“走吧，去看看，想泡我妹妹，也得先过我的眼。”
　　两人结完帐，走近了些：“小兄弟，找我们呢？”
　　男生谦恭一笑：“牛兰兰，牛壮壮，是吗？”
　　哟，这名字都打听好了。
　　牛壮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妹妹，梗着脖子：“是，你什么事？”
　　男生不答，只笑道：“是就对了。”
　　话音未落，往前迈了一大步，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到了牛壮壮脸上。
　　“我操！你什么意思！”牛壮壮粗着嗓子嚷了一声。
　　这男生看起来实在不像道上混的，他被打得意外至极，还没反应过来要还手。
　　叶成章活动着手腕，清亮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扫过，语焉不详：“收点老账。”
　　牛兰兰也愣了，她与哥哥对视一眼，问：“什么帐？你谁啊？”
　　叶成章偏头想了下，洁白的小虎牙探出头来：“要不，你叫我红领巾？”
　　“操`你妈啊”，牛壮壮的神智归了位，扑了上去：“敢耍小爷！”
　　叶成章躲了一下，让他扑了个空，话音仍旧带笑：“真巧，我朋友有个叫大爷的，你要不要上去认个哥哥？”
　　附近不少学生围了上来，在一旁袖手看着热闹。
　　一来，这兄妹俩往日在学校也干了不少缺德事，本就没多少人愿意上前来帮忙。
　　二来，叶成章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也不至于蠢到把自己白白送上门的程度，他那些朋友里，早就有人跟职高的人打好了招呼。
　　叶成章乐得清静，没先动牛兰兰：对女生下手这种事，想来还是不太爷们的。
　　只是他拾掇牛壮壮的时候，牛兰兰护兄心切，总要上来拽着他的手脚。
　　施展不开也就罢了，关键是，与别的异性光天化日下拉拉扯扯，这给秦小花知道了，可说不准是要吃醋的。
　　他便使了些力气，把牛兰兰甩到一旁。
　　十几分钟后，牛壮壮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胸上踩着叶成章锃光发亮的运动鞋。
　　叶成章单手插兜，斜睨着他：“说，你错了么？”
　　牛壮壮咳出一口血沫：他的一颗牙齿被打落了。
　　他呼哧呼哧喘着气：“错了。”
　　“错个屁”，叶成章的脚往下用力：“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
　　牛壮壮与牛兰兰：……
　　牛壮壮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管是什么，我都错了”，边伸手去挪他的脚。
　　叶成章忙喝止：“你敢碰我鞋试试？！”
　　牛壮壮的手只好停在空中，他反复说着：“我错了，真错了。”
　　叶成章慢条斯理地把脚放回地上，扯着嘴角笑道：“想再找事的话，你回去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是谁了。但，我今天不想告诉你。”
　　说完后，他从牛仔裤后兜里摸出个便签本与两支中性笔，蹲下身：“错了就认错吧。”
　　牛壮壮与牛兰兰一人得了一页纸，蹲在道边，灰头土脸地往纸上写着“对不起”。
　　叶成章在一旁皱着眉：“一百遍啊，一个都不能少……啧，不是我说，你俩这字可真是丑得，不怎么能看啊。”
　　他回忆了下老刘的掌风，有模学样地拍了牛壮壮的脑袋一巴掌：“认真点行么！这谁看得懂，一笔一划！”
　　半晌后，他勉为其难地把两张纸收了起来：“你俩回去练练字，这次先这样吧，有什么下次再说。我还有事，滚吧。”
　　围观群众自动分出条道来，兄妹二人一瘸一拐地往校门方向去了。
　　叶成章看着他们的背影，默着张脸，心道，这算轻的，让我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恨不得把你们给卸了。
　　他静了会儿，掏出手机来，给宋飞拨电话：“怎么样了？到谁了？”
　　宋飞话间带着说不出的笑意：“叶成章你快回来啊，错过的话你就后悔死了。”
　　听到他这声音，叶成章的心迅速从复仇者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飞回了学校。
　　他往路边走了几步，伸手拦车：“后悔什么，还不到小花呢吧？”
　　“不到不到”，宋飞说：“我给你发张照片，秦今秦今天打扮得……太不一样了。”

　　☆、第 40 章 真亲了

　　太不……一样？
　　叶成章的脑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他阻止宋飞：“别发。”
　　“为什么？”宋飞搞不懂他这种人的思维方式。
　　一辆出租车停靠过来, 叶成章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高”, 他对司机说。
　　司机应了声, 车子很快在路上飞驰起来。
　　看什么照片，惊喜都不懂的么。
　　他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边树木，嘴角噙笑：照片哪有真人好看, 照片也不能摸摸亲亲啊。
　　他挂了电话，给准备摸摸亲亲的对象发消息：我马上回去了, 乖乖准备。
　　秦今秦正坐在后台翻稿子，听到桌上的手机震动, 她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哼，才不要理你, 负心汉。
　　主动争做后勤服务的宋飞提着几瓶水走进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绕了一圈：“秦今秦, 要水吗？”
　　“不用了, 谢谢。”
　　“钱蕾, 要水吗？”班长装得十分关爱同学。
　　“好, 谢谢你, 我正紧张呢，嗓子干得不行”，钱蕾很给面子。
　　闻言，班花主动走过来：“能不能也给我一瓶呀？”
　　“能能能能”，宋飞十分顺溜地“能”了一长串。
　　他在几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中挑挑拣拣, 不知道是按什么标准，笨拙地选出一瓶来，递给班花。
　　秦今秦瞥了眼他们，心里暗道，能跟叶成章玩到一起的人，身上怎么都有点奇奇怪怪的特质呢。
　　这时，老刘站起身，拍了拍手：“这次咱班同学的顺序都比较靠后，马上就要上场了，我再简单说几句啊……”
　　秦今秦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又落到手机上。
　　叶成章赶不及了。
　　满打满算够用的时间，竟然遇上了堵车。
　　染着蓝黄色漆面的出租车堵在离学校三个街口的地方，寸步也挪不动。
　　司机拿车内对讲机询问同行情况，得知是前面出了车祸，有人被撞，这会儿交警与医院都来人了，估计还要处理些时。要是赶时间的话，建议他们绕道。
　　发给秦今秦的消息一直没回复，倒是宋飞催了他几次，说是再过几个人，就要轮到秦今秦了，问他还能不能赶得及。
　　叶成章懊恼，在心里过了遍路：老城区这边巷子多，弯弯绕绕的，汽车拐不进去，但如果从中间跑过去，说不准还能省点时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扯出张红面纸币：“对不起了啊师傅，我这急事，就从这儿下，不用找了。”
　　他们市小得很，起步价也才五块，溜着南环北环绕一圈估计也就一百块的事。
　　司机接了钱，和蔼可亲地：“行，那你慢点啊。”
　　叶成章可慢不下来，他下了车，从路上停滞的车辆间绕了过去，朝着学校的方向大步狂奔。
　　这可不是能迟到的事啊。
　　上一位参赛者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
　　工作人员看了看手里的名单：“最后一位，秦今秦同学做准备。”
　　秦今秦的心跳又猛然开始加速。
　　没关系，没关系，不要紧张。
　　她对自己说着，然后缓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攥着稿子，做了个深呼吸。
　　没关系，什么也不要想。
　　她最后看了眼桌上安静着的手机，把稿子放下，抬手理了理头发，微昂着头，走了出去。
　　宋飞对她说了声“加油”。
　　老刘站在入口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厚重的幕布望出去，隐约能看到坐在评委席上的温恒。
　　再往后，是一排排得观众席位。
　　……只差他一个。
　　但，没关系。
　　她轻轻闭了下眼睛，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迈开脚步走上台。
　　叶成章飞一般的旋进了校门。
　　校道上有从礼堂走出来的三三两两学生，正谈论着比赛的话题。
　　他来不及细听，脚下不停地一路冲往礼堂。
　　礼堂有专门维持纪律的人员，周围很安静，只有那个熟悉的小奶音，经过话筒的放大与传递，来回飘荡着。
　　叶成章先松了口气：没问题。
　　他从后门溜进了礼堂，眼睛略往台上一扫，就定住了。
　　宋飞没骗人，果然是……很不一样。
　　礼堂室内暗，顶上的大灯开了一排，白晃晃的照着舞台。
　　秦今秦站在正中央，神情磊落，不卑不亢，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音色圆润，吐字清晰。
　　她没有带近视眼镜，许是特意配了隐形。
　　一张白净的小脸便没有了遮挡，眉眼清晰地很。
　　长刘海侧分，挽进耳后。
　　其余的发梢被烫成了内扣的样式，柔柔地垂着。
　　身上是件及膝的浅粉色毛衣裙。
　　想来秦云很知道女儿的身材长处，这裙子领口开的宽，往下又收腰，中间配了条细细的银链腰带。
　　由于她总穿着长裤的缘故，两条腿素日不怎么见光，在灯光下，白生生的，直晃人眼。
　　再往下，是双牛皮小短靴，靴口刚过脚踝，在她的小腿根处松松荡荡。
　　即使理智上明白这是要紧的场合，叶成章还是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他一刻也不舍得错眼，身子坐进最靠边的空位里，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
　　我操，我真的，太有眼光了。
　　他盯了会儿，才想起来掏手机拍照片，拍了两张，寻思着不够动态，便点开小视频录了起来。
　　说最后一句话时，秦今秦似是往这边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看镜头啊宝贝儿，叶成章心里的欢喜都要满得溢出来了：对着镜头笑一个，就完美了。
　　秦今秦才不对他笑，清冷着张脸说了结束语，礼貌地鞠躬、下场。
　　叶成章的手机追着她的背影，到她走下台，才回过神来，手机一收，往后台跑去。
　　宋飞看他过来，挤眉弄眼：“怎么样？是不是很够劲儿？”
　　“小心我把你眼剜下来”，叶成章对他比了个手势，却笑得心满意足：“看你的班花去。”
　　宋飞撇嘴：“当然了，这要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滚蛋”，叶成章推了他一把。
　　宋飞一个趔趄，惊扰了正跟学生交代什么的老刘。
　　老刘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讲完话后，侧身往外走，去抽根烟等待比赛结果。
　　尽管被瞪，叶成章的情绪也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凑到秦今秦身边，两手撑着椅子扶手，俯下身：“秦小花，你又不回我微信。”
　　“你给我发消息了么？”秦今秦看他一眼，眼都不眨一下的：“我没收到。”
　　叶成章笑，伸出右手玩着她的头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一撒谎我就能看出来？”
　　秦今秦望了一圈周围的学生，把头发从他指间扯出来，声音放轻了些：“都是人呢，离我远点。”
　　……这语气，简直像在偷情一样。
　　叶成章歪想着，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在她脖颈与锁骨间流连。
　　片刻后，他直起身，清了清嗓子：“宋飞，什么时候出结果啊？”
　　“十多分钟”，宋飞答。
　　够用了。
　　叶成章牵秦今秦的手，低声：“走。”
　　“去哪儿？”秦今秦问。
　　“不告诉你”，叶成章意味深长地笑。
　　秦今秦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心口发烫，迅速心领神会，低下头来。
　　两人走一旁的侧门出去，避过前面吞云吐雾的老刘与一众老师。
　　礼堂是东西朝向，与围墙间有个狭窄的过道，过道中长了几颗树，无人照料，但枝繁叶茂。
　　此时，尽管已经落光了叶，但树木躯干仍旧庞大。
　　非常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叶成章以往与狐朋狗友可是把学校都翻了个遍的，对于校内的小疙瘩角落，十分谙熟。
　　且今日，只有礼堂正面热闹，背地里不会有人来。
　　秦今秦乖乖跟着他，嘴里还是要象征性反抗一下的：“你干嘛？”
　　叶成章不答，等二人走到树木中间，才停下步子，只说道：“亲你。”
　　秦今秦：……
　　没想到这次叶成章是来真的。
　　他两指捏起她的下巴，脸就凑近过来。
　　秦今秦屏息。
　　距离剩下一厘米时，叶成章又停下，他嗓音低沉：“确定不躲么？我真亲了。”
　　秦今秦的睫毛都在抖。
　　她站着没动。
　　不躲。
　　叶成章低笑了下，一只手扶在她腰上，唇覆了下来。
　　秦今秦的世界，刹那间安静了。
　　她浑身空白，僵在原地，任由叶成章舔舐着她的嘴唇。
　　他真的是在舔啊。
　　秦今秦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模糊地想着，不是应该用舌头的么？
　　这也是舌头……但不是这种，应该是……
　　末了，叶成章的嘴唇在她唇上辗转了几下，嫌不过瘾似的，又轻咬了一口。
　　他颇为艰难地直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气。
　　然后把她用力地攥进自己怀里：“怎么办？”
　　声音里有丝喑哑。
　　什么怎么办……
　　秦今秦仍旧不能思考。
　　这就是亲了？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叶成章闭着眼睛，仍旧躁动不已，只好暗暗拼了几个单词。
　　inspiration——灵感；
　　genius ——天才；
　　……
　　直到心思清明了一些，才睁开眼。
　　他手指来回摩挲着她的锁骨，在她发顶亲了一口：“今天不紧张了么？”
　　“啊”，秦今秦整张脸埋在他的毛衣里，有些扎。
　　她闷声道：“还行。”
　　“真棒”，叶成章毫不吝啬地夸她：“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
　　“你自己拿，在我后面裤兜里。”
　　这这这，不方便让我来拿吧。
　　秦今秦的脸又红了起来。
　　看叶成章真不是开玩笑，静静等着她的动作，她才把胳膊小心地环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什么限制级接触，便签本在口袋里露出个头。
　　她扯了出来，叶成章放开怀抱，示意她：“里面。”
　　便签本中，有两张纸整齐叠放着。
　　秦今秦打开：每张纸上都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对不起”三个字。
　　她有些疑惑，可眼睛落到末尾的署名上，顿时愣住了。                        


　　☆、第 41 章 耻辱感

　　他们从没正面聊到过这件事情。
　　每想起当时，秦今秦总有种淡淡的耻辱感。
　　弱小是耻辱, 无法反抗是耻辱, 任这件事带给自己迄今未愈的伤口, 也是耻辱。
　　洒脱也好，逃避也罢，总之, 它深埋在心底已久，逐渐长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她是说不出口的。
　　可, 结了痂的旧伤痕，被轻柔地触碰。
　　他温吞地试探, 然后大手一挥，把它全盘划入自己的责任范围内。
　　再净手低眉，小心翼翼地给这旧伤口包扎上药, 生怕弄疼了自己。
　　早就不疼了啊。
　　秦今秦看着被黑色中性笔写得满满当当的两张纸片，眼睛慢吞吞地泛起酸意：我早就好了, 真的, 不疼了。
　　就连这两个名字都几近陌生了。
　　怨恨过的、恐惧过的、不屑过的两个名字, 如今看来, 只觉得有些怅然, 又有些好笑。
　　心里升腾起脉脉的温度。
　　是他越过这数年时光，慷慨赐予的温度。
　　“叶成章，你这人真是……”秦今秦喃喃。
　　真是什么呢，她想不来词。
　　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很词穷。
　　叶成章指腹在她眼睛下方轻轻擦了擦, 复又把她揽进怀里，松松地抱着：“真是什么？”
　　等不来回答，他下巴搁在秦今秦头顶，温柔地蹭了蹭：“我这人就是这样。现在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反悔不了了。”
　　秦今秦整个巴在他身上，眼睛周围的毛线湿漉漉地欺在脸上。
　　她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摇了摇头：“不反悔。”
　　除了上次喝醉，这还是她第一回说这种类似于表白心迹的话。
　　叶成章喝了蜜似的，笑起来：“这么喜欢我？”
　　秦今秦只顾抽着鼻子，没讲话。
　　“嗯？问你呢”
　　秦今秦迅速摇头。
　　“小没良心的”，叶成章笑。
　　过了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右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好了，收一收，马上该回去了。”
　　秦今秦从他怀里直起身来，拿手背抹了把眼睛，问他：“你去找他们打架了？”
　　叶成章早就想好了说辞，边给她理着头发边胡扯：“没有，我现在可是时时刻刻以你男朋友的标准要求自己，讲究以理服人，绝不随便动粗。”
　　秦今秦破涕为笑：“男朋友，你跟人讲理讲得毛衣后面破了个洞。”
　　她方才抱他时，手指还不由自主地往里钻了钻。
　　“啊？”叶成章扯着衣服往背后看。
　　可能是被牛兰兰扯破的，真是大意了。
　　看他这倒霉催的样子，秦今秦的鼻子又有点要发酸的趋势。
　　她仰起脸来，指尖按了按眼角。
　　叶成章脖子扭了一圈，果真在后腰上看到个小洞。
　　他徒劳地反手过去按了两下，很快接受了现状：算了，说不定还能引领一高新潮流呢。
　　秦今秦得了第五名。
　　一高共有十余个学生进入市里比赛，她这名次只能算不好不坏。
　　她向来以成绩优异闻名校园，这次竟被别人夺了风头，学生们挺诧异的。
　　温恒也颇为可惜：她刚上台那会儿还是有些紧张了，肢体动作略僵硬，前几句的感情也不到位。
　　因此，特意叮嘱秦今秦，在市里比赛开始前这些天再多抓时间练练。
　　老刘心情倒是大好：他们班的几个参赛学生都能顺利晋级。因此难得大方一次，决定带小崽子们吃顿大餐。
　　宋飞没想到，跟班花共进晚餐的机会来得这么突然而轻易。
　　他立刻振臂响应：“老刘万岁！”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校门。
　　商定着要吃烤肉，就在开学之初秦云与楚晓晓带叶成章他们去的那家店。离学校不算太远，他们人数又多，也不便打车，就沿着街边溜达过去。
　　叶成章与秦今秦初时走在人群中央，步子逐渐越来越慢，拉到了后面。
　　宋飞围在班花身边猛刷存在感，抽空回头对他们比了个中指。
　　叶成章做回了个骂人的口型，两人隔空对战了会儿，偃旗息鼓后，他低下头来，默默观察着身侧的小姑娘。
　　秦今秦的小短靴正笃笃地敲在柏油马路上。
　　两条腿葱白一样细嫩。
　　他忍不住要逗她：“秦小花，你是不是故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勾引我亲你？”
　　呸。
　　秦今秦正要义正言辞地反驳，却发现自己有点心虚：网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如果整日不修边幅，懒得打理自己，男朋友很快会审美疲劳的。
　　她微赧，找正当的理由：“比赛有形象分。”
　　叶成章笑，也不反驳，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真好看。”
　　那还用说，特意让妈妈给我做的造型呢。
　　秦今秦小得意地皱了下鼻子。
　　前方是个路口，左拐就是明仕的地盘了。
　　他们吊着大部队的尾巴转了个弯，意外地看到个熟悉的身影：许晨。
　　他正站在路边的树下，专心致志按着手机。
　　“许大爷”，叶成章远远叫了他一声。
　　许晨见是他们，招了个手，又在屏幕上戳了会儿，才收起电话，走了过来：“你们干嘛呢，约会？”
　　叶成章抬眼扫了下明仕的大招牌，挑起眉来，问了回去：“你干嘛呢？”
　　许晨避开他的眼睛，往秦今秦身上打量了一番：“哟，这还是学霸小妹妹么？”
　　学霸你小姑奶奶，秦今秦心里暗道，礼貌微笑着。
　　叶成章作势要打他：“滚蛋，跟谁学的。”
　　“群里啊，现在秦今秦的代号就是小妹妹”，许晨得瑟，绕过他又去逗秦今秦：“小妹妹今天穿这么好看，要不是跟在本本旁边，我都认不出来了。”
　　“那是你瞎”，叶成章道。
　　他又问：“我今天一天忙得很，也没问，汪洋爷爷是不是快出院了？”
　　“再住几天”，许晨碰了碰他的手臂，低了些声音：“他妈妈今天上午回来了，还说要问你们老班的电话，把住院费给他。上次汪洋没来得及要，你待会儿把号码发给他。”
　　“行”，叶成章应了，还在诧异：“她不是好几年没回来过了么，爷爷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啊这次，怎么回事？”
　　许晨耸耸肩：“我哪儿知道，说不定是终于知道想咱们汪洋了。”
　　叶成章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宋飞在前面冲他示意，边说着：“老刘让你们快点，还说旁边那个，没吃饭的话让一起捎上。”
　　叶成章冲许晨指了指前面：“班里聚餐，去吗？”
　　“不去不去不去”，许晨吓了一跳，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一堆学霸，我可不敢去，气场不合。”
　　“那你去哪儿？”叶成章耐人寻味地看着他。
　　许晨瞬间理不直气不壮：“回家，我要回家了。”
　　叶成章锤了他一拳，意有所指地：“爷们儿点。”
　　“快滚你们的吧”，许晨不耐烦地催促。
　　赶上周日，烤肉店生意正火爆，没了包厢，他们一伙人只好在大厅分了几桌。
　　老刘举着杯子，只用三言两语就祝贺完了大家的成绩，又感谢了番温恒的辛勤指导，然后便不再多说废话，直接开吃。
　　店内热气腾腾，有穿薄外套的，吃着吃着就脱了下来。
　　秦今秦的小脸也被热得红扑扑的，衬着衣服上柔柔的粉色，罕见地多了份可爱。
　　叶成章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一直觉得，秦小花吃饭十分好玩，有规律得很，一口菜，一口茶，绝不乱了次序。
　　她的嘴唇嫣红，浸了茶水，显得格外鲜润。
　　叶成章心不在焉起来，想起一个对自己而言十分高级的词汇：食髓知味。
　　可老刘与温恒坐镇，他不敢怎么造次。
　　草草吃了会儿，就意兴阑珊了。
　　便往后靠着椅背，努力平心静气地往上卷自己的毛衣袖子。
　　宋飞还在一旁小声感叹着，班花的第一名拿得多么实至名归：“才貌双全啊叶成章，这就是才貌双全。”
　　人压根没听进他的话，只晓得他在耳边不停嗡嗡嗡的。
　　叶成章正暗暗盘算着，待会儿找什么借口，才能再亲一口秦小花。
　　根本没够啊今天。
　　可惜的是，竟一直没找着机会。
　　这个念头憋在心里，憋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晚上到家时，楚晓晓正坐在客厅打电话。
　　这些日子，她的书吧正式开始动工了，忙得不怎么见人影，今天倒是回来得早。
　　叶成章趁她没工夫搭理自己，先回卧室把破了的毛衣换下来。
　　然后准备去冰箱里拿些水果给自己降降躁。
　　刚走到客厅，却听到楚晓晓讲话的声音猛地提高了许多：“车祸？她人怎么样？没事吧？”
　　叶成章的脚步顿住了。
　　不会这么巧吧，他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好在楚晓晓的声音马上降了下来：“那就行那就行……嗯，好……谢谢你特地告诉我啊小王……”
　　小王是父亲的助理。
　　尽管是“那就行”，但叶成章的心还悬在空中。
　　楚晓晓一挂断电话，他便紧张地问了出口：“车祸，不会是我爸吧？”
　　“不是他”，楚晓晓说。
　　她看了叶成章一眼，神情却仍旧复杂。

　　☆、第 42 章 小龙虾

　　她张了张嘴，有意想解释一下, 却碍于这身份, 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才合适。
　　近来, 叶成章懂事的程度搭了火箭一般往上蹿，既然出事的不是自己爸爸，楚晓晓又面露难色, 他也就不多问了。
　　于是便岔开话题：“妈，家里还有水果吗？”
　　“有”, 楚晓晓松了口气，放下手机, 站起身来：“我给你拿。”
　　叶成章端着水果进屋，坐在桌前做了会儿题，第二天, 心大如盆的他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却接到了叶强的电话。
　　叶强大概是个信奉“父子之交淡如水”的, 一向很少给叶成章打电话。
　　叶成章原本倒是每周都会给他拨个电话, 可自从上次半夜里听见他与楚晓晓的吵架内容后, 这惯例就停了。
　　叶强不以为意,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 再说了，就算因为这事儿子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也都应该归入楚晓晓的业务范围内。
　　他每天要工作，还要在女人之间周旋，实在是忙得很。
　　只有偶尔想儿子时, 才会掏出手机来，言简意赅地问两句。
　　但这天，他的话却多了些。
　　正是上午的大课间。
　　周围吵吵嚷嚷的，班里男生正站在走廊上聊着天。
　　叶成章倚着栏杆，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听到父亲问：“你妈妈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没什么啊”，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叶成章不太想跟他细说这事。
　　他揉了揉眼睛，敷衍带过：“还以前那样。”
　　叶强不尴不尬地笑了下，转了话音：“中午跟爸爸一起吃个饭？市中心新开了家私厨，麻辣小龙虾做得味儿特别正，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
　　说起来，叶强单独这样找他出去吃饭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
　　他抿了抿嘴唇，眼睫垂了下来：“好。”
　　挂断电话，他转了个身，看着楼下出了会儿神。
　　既然妈妈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婚，那不管叶强再说什么，他都不会从中干涉。
　　不想接受现实，但，这已经是现实了。
　　他没有权利要求楚晓晓忍气吞声，只为了给他一家所谓的完整家庭。
　　已经不是孩子了啊，他默默想着。
　　……毕竟，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做好了早就隐隐成形的决定，微一侧头，就看到女朋友秦今秦同志从卫生间的方向走回来。
　　叶成章重新朝气蓬勃`起来，冲她招了个手：“小花，过来。”
　　秦今秦甩着手上的水，走到他身旁，开口就是：“你卷子做完了？”
　　还是模拟试卷，她十分尽职尽责，一直记着自己最初的使命，每过段时间，就要给他批改一份。
　　叶成章僵了一下，很快找回状态，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没做完还不继续做”，秦今秦皱起眉。
　　“接电话”，叶成章说着，伸手去捏她的脸：“再皱眉头，我就把你休了。”
　　呵呵。
　　秦今秦完全没在怕的：“休啊。”
　　叶成章笑起来：“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新毛病么？”
　　他重重戳了下她的额头：“恃宠而骄。”
　　一旁的宋飞被这接二连三的小动作嫌弃到：“你俩在神圣的校园里就不能收敛点吗？”
　　叶成章分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后长臂一伸，拢着秦今秦的肩膀回座位：“中午等我回来，给你带小龙虾吃，麻辣的，可好吃了。”
　　“你们去吃小龙虾？”秦今秦还以为他是和许晨他们。
　　叶成章摇头，顿了下：“我爸。”
　　秦今秦立刻回想起在他家的那个不太愉快的仓皇照面。
　　叶成章的爸爸……真是不怎么讨喜啊。
　　她有些担心，自家男朋友会不会被荼毒。
　　可转念一想，这么些年，要毒的话，早就毒了。
　　算了，去就去吧，毕竟是亲爹。
　　实在不行的话，回来再给他加一份卷子消消毒，彻底净化一下，。
　　不过这次，叶强并没有怎么释放自己的毒气。
　　他难得地正经，许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穿西装打领带，人模狗样的很。店里的服务员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次。
　　他戴着一次性手套，给叶成章剥了几只虾后，才缓慢进入正题，还从上次两人简短的对话入手：“爸爸很快就回家。”
　　叶成章低着头，筷子夹着虾肉往嘴里送，慢条斯理地嚼了两口，不甚经意：“不是要离婚了么？”
　　叶强哂笑：“离什么婚，就听你妈瞎说。”
　　“我觉得她不是瞎说”，叶成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也就不再遮掩。
　　他又喝了口微涩的大麦茶，直接挑明了：“爸，你在外面有其他人了吧？”
　　叶强愣了一秒，哼笑出声。
　　“男人么，谁没有这毛病”，他靠到椅背上，也扯掉了遮羞布，说得坦荡：“你现在还小，不懂，你想啊，两人结婚几十年，朝夕相处，免不了有相看两厌的时候，偶尔偷个腥，算什么大事？”
　　叶成章执着木筷的手指紧了紧，他按捺住情绪：“所以啊，既然相看两厌，那就离婚么。”
　　叶强高深莫测地摇头：“家花没有野花香，但终归是家里的。”
　　他想起了什么：“你不是也交女朋友了？开荤了吧？”
　　开什么荤？
　　叶成章没反应过来，看向叶强。
　　叶强继续道：“开荤了你就该知道，咱们男人骨子全是征服欲。星辰大海啊，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拴住手脚？”
　　叶成章花了些时间，才缓慢意会了这个“星辰大海”的深意。
　　他觉得，这饭有些难以下咽了。他放下了筷子。
　　只听叶强还在说：“之前你妈妈气的是那个小女孩怀孕的事，这也怪我，疏忽了，她一直不肯打掉，我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功夫。”
　　他玩着水杯，淡淡道：“昨天，巧得很，出了车祸，孩子没了。所以你妈妈这边没什么大问题了，你在家也劝劝她，我这些年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压根没长大，做什么都由着性子……”
　　他还在说着什么，叶成章的注意力却没再跟着他的话了。他被其中的几个关键词，激得起了丝寒意。
　　他轻声打断了叶强的喋喋不休：“爸。”
　　“嗯？”叶强的胳膊支在桌上，看他。
　　“巧得很吗？”
　　叶成章看着父亲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车祸的事，是巧合吗？”
　　叶强低着眼睛沉默了会儿，然后笑起来：“乖儿子，你想什么呢，不是巧合还能是怎么着？你老子我开车撞的？”
　　这是否定了。
　　叶成章对自己说：是巧合，他只是花心，绝不是什么目无法纪的人。
　　饭是吃不下去了，叶成章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老班要求的进班时间比较早。”
　　“老班？”叶强玩味了下这两个字：“刘建民？”
　　叶成章没答，离开座位，转身往外走。
　　叶强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我这个儿子，真是越长越不像我啊。
　　服务员终于得了机会上前：“先生，要再给您加茶水吗？”
　　叶强的眼睛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溜了一圈，身子往后撤了些：“加。”
　　没想到，一分钟不到，叶成章又回来了。
　　他无视以光速眉目传情起来的二人，大咧咧往位子上一坐：“再来两份麻辣小龙虾，打包。”
　　说完后，便不再讲话，沉默地玩起手机。
　　叶强乐了，喝了口茶，对服务员道：“四份吧，我儿子爱吃。晚上还可以带回家。”
　　中午自习时，老刘一般来的比较晚。
　　于是，叶成章带着四份小龙虾回了教室，又香又辣的味道立刻四散开来。
　　尽管都刚吃过午饭，但这味道太诱人，班里学生迅速躁动起来，吞着口水往最后一排探头，非要看是什么好吃的才甘心。
　　叶成章毫无察觉，正贤惠地把盒子打开，把一次性筷子和手套都递给秦今秦，嘴里还在献殷勤：“味道很好的，你尝尝。”
　　秦今秦眼睛直直地盯着红红的虾，还保有一份理智，犹豫了一下：“我们出去吃吧。”
　　“好”，叶成章应。
　　两人收拾好，准备拎着起身，一抬头，才发现好多人正扭着头虎视眈眈。
　　气氛有些微妙。
　　叶成章素来是个慷慨友爱的人，他偏了下头，眼睛带笑：“要不，一起吃？”
　　宋飞嗷地一声就往上扑。
　　前排的纪律委员咽了咽口水，仅存的职责感在折磨着他：“这不太好吧，还是在教室，一会儿老刘过来看到怎么办？”
　　叶成章抬了抬下巴，往自己桌里示意了下：“我有四份，够吃。”
　　喂我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
　　纪律委员纠结的间隙，宋飞已经咬着一只虾啃了起来：“这个好吃啊”，他含糊地说：“哪家买的？”
　　见状，有几个相熟了些的男生围了上来，然后更多的同学簇拥过来。
　　叶成章给秦小花留了半份，大方地把其余三盒半分了出去，热情招呼着：“都来吃啊。”
　　于是，这天中午自习，年纪最吊的14班里，应该正埋头书海的学霸们，正围成几团，热火朝天地啃着麻辣小龙虾。

　　☆、第 43 章 微信号

　　叶成章闷声不吭地给秦今秦剥了会儿虾，她吃得慢而精细, 白嫩的虾肉很快就摞成了一个小尖尖。
　　他便停了手, 翘着二郎腿神游天外。
　　他在思考车祸的事。
　　他当然不愿意相信是林强做的。
　　可林强话里的语气却是明明白白的。
　　那, 撞人时，目的是把孩子流掉就可以么？
　　还是说，想一次做个干净？
　　但不管是哪种, 牵扯到人命，都绝不是小事。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今秦被辣得吸溜吸溜的, 捧起水杯喝了几口。
　　又吸溜吸溜地偷看了两眼叶成章，猜测他在想什么。
　　叶成章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 眼睛淡淡地瞥了过来：“我在想我爸的话。”
　　秦今秦心里一下子警惕起来，她不动声色：“你爸爸说什么了？”
　　叶成章轻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什么毛病。
　　不过她知道，叶成章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人。也不再问了, 只低头接着吃。
　　果然，一分钟不到, 叶成章就放下了二郎腿。他往前移了移板凳, 胳膊叠放到桌子上, 正正经经地侧过头来, 问：“秦小花, 你相信遗传吗？”
　　“信”，秦今秦不假思索：“这是科学。”
　　叶成章嘴角抽了抽：可真不会察言观色。
　　不过，秦今秦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又补充了句：“但遗传又不是复制粘贴，没人规定你会跟父母一样啊。”
　　“嗯, 我也这么想的”，叶成章说。
　　过了会儿，他姿势又懒散起来，但声音里全是认真：“我不会跟我爸一样。”
　　“嗯”，秦今秦应和了声。
　　“我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叶成章又低声强调了一遍。
　　秦今秦停下筷子，望进他郑重的眼睛里。
　　又亮又清澈的一双眼睛。
　　不会，当然不会。
　　“你要相信我啊”，叶成章说得很轻。
　　秦今秦被他弄得心底软软的。
　　她也认真地点头：“我一直很相信你。”
　　然后，话音一转，把消毒事宜提上日程：“所以你今天要多做一套卷子，好不好？”
　　叶成章答应地很干脆：“好。”
　　见他这么乖，秦今秦很满意，把食盒往前推了推：“要不要再吃点？”
　　“好”，他又说，却不动，也不接筷子。
　　秦今秦又把食盒推了推，把筷子摆在上面。
　　叶成章盯着她，笑：“喂我。”
　　……这人的情绪转换速度，真的是很可以了。
　　秦今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动。
　　两人僵持的片刻，宋飞回了两次头。
　　第三次，终于没忍住：“你们这不吃啦？”，伸手就要过来拿。
　　“滚你的”，叶成章一掌把他的爪子拍了回去。
　　他又带上一次性手套，直接拿手捏了几块肉放到嘴里，然后慢条斯理地再开始剥虾。
　　边剥边笑：“你知道么秦小花，我这种时候想做什么？”
　　不知道，谁会知道你的脑回路。
　　秦今秦的手搁在一边，他剥下新的，她就拿筷子夹过来。
　　叶成章把手往一旁挪了挪，方便她的动作。
　　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想灌你几瓶啤酒。”
　　闻言，秦今秦立刻想起上次自己醉酒后，两人拥在沙发上的那个下午。
　　她耳尖热了热。
　　叶成章还在感叹：“你说你脸皮这么薄，往后可怎么办？也就我，充满耐心，一步一步地……”
　　正说话间，嘴被堵上了。
　　秦今秦拿筷子往他嘴里扔了一只虾。
　　叶成章笑眯了眼，闭上嘴巴嚼了两口，再一次给她下评语：“闷骚。”
　　小姑娘常有，而闷骚不常有。
　　他喜欢得很。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班里的几个委员们起身把垃圾收拾到一起，班花则一人给发了张湿纸巾。
　　宋飞捧了半天，没舍得用，只从同桌那儿拽了两张卫生纸擦手。
　　好几天之后，叶成章还在他桌斗里看到这张湿纸巾，早就被风干了。
　　一点四十分，老刘进班。
　　战场已经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就连垃圾都被远远丢到了一楼。
　　他在教室中缓步巡查了一遍。
　　安静，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认真，就连平时小动作不断的几个孩子都在奋笔疾书。
　　但，总有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他嗅了嗅空气，又四处瞅了几眼。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得作罢。
　　一众学霸们在他身后默默交换了个团结友爱的眼神。
　　说起来，以后大家也都是共同啃过小龙虾的亲密关系了，同学之情迅速上升到了一个新台阶。
　　都说趁热打铁，所以下午的体育课上，老师让自由活动后，叶成章第一次和同班男生一起打了场篮球。
　　他以往总有些偏见，总觉得学习好的普遍是弱鸡。
　　不过运动会时就见识了一次他们的身体素质，这玩起篮球来，竟也丝毫不差。
　　一行人在场内大汗淋漓的，打得十分痛快。
　　散了后，叶成章抹了把汗，走到许晨旁边，坐下休息。
　　以往两个班一起上课，许晨总是兴致很高，这几次却蔫蔫儿的，只坐在场地边上看着手机发愣。
　　“汪洋呢”，叶成章踢了他一脚。
　　“买水去了”，许晨回得有气无力的。
　　叶成章“啧”了一声，嫌弃道：“你别跟我说还是因为宋溪的事啊，瞅你现在的样子。”
　　许晨勉强勾了勾嘴角，没讲话。
　　半晌后，才说：“我是真喜欢她。”
　　叶成章挑眉：“人都有男朋友了，你这喜欢还有什么劲儿？”
　　许晨静了会儿，摇了摇头：“你不懂。”
　　操，叶成章低骂了句，怎么每个人都爱在他面前说这三个字，就你们最懂，你们天下第一。
　　汪洋拿着三瓶水回来，老远看到他俩坐在一处，都板着张脸。
　　他把水递给两个人，也坐了下来：“我有个事要说。”
　　叶成章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说。”
　　汪洋低着头，索然无味地转着瓶子上的包装：“我妈妈不是回来了么，她说，要让我转去她家那边上学。”
　　“啊？”两人都惊讶。
　　汪洋说：“其实她以前打电话说过这事。这次爷爷生病，恰好前段时间她丈夫做生意赚了点钱，就又回来跟我商量。”
　　叶成章心口微胀：“那你怎么想的？”
　　汪洋半笑不笑地：“我能怎么想啊。但是她说马上高三了，我的成绩太差劲儿，考不上什么好大学。说去了那边，好歹有人管着我。”
　　这话确实说的在理。
　　叶成章以前不把成绩当回事，可这学期在14班混了几个月后，他才发现，对于学生来讲，成绩确实是很重要的。
　　并且，与许晨不一样，汪洋家里情况特殊。
　　高三在即，如果他整天还这么吊儿郎当地混下去，以后的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
　　他没办法反驳，可是也不想表示赞同。
　　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进入一个陌生的家庭，其中艰涩，也不必多说。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传说中“高三”的压力。
　　三人都沉默下来。
　　楼上，几个要继续参加“春芽杯”的女生正围在最后一排讨论比赛的事。
　　秦今秦心不在焉地听着，本是看着窗外，看着看着，眼睛就放到操场的叶成章那里。
　　“秦今秦？看什么呢？”班花笑，顺着她的眼神往下看，目光也落到树底下坐着的三个人身上。
　　钱蕾她们在宿舍已经开习惯了玩笑，也趴过来往下瞅，嘴里说着：“还用问，肯定是看男朋友呢吧。”
　　秦今秦忙收回目光：“没。”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个女生说：“要是我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也要天天盯着看，万一一个看不住，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被抢走？
　　秦今秦看了看她，自然地脱口而出：“叶成章不会的。”
　　“哟”，几人哄笑起来：“秀恩爱哪。”
　　之前那个女生笑着说：“你真是太自信了。你没看贴吧吗？外校的都有来打听他的。”
　　秦今秦不爱玩这个，还真不知道。
　　女生便把那个帖子调了出来，给她看。
　　是今天上午发的，内容说是，在职高门口看到个打架现场，男生特别帅，据说是一高的，特来打听一下名字和联系方式。
　　里面配了几张手机拍的照片。
　　可不正是叶成章么。
　　他穿着后来破洞的那件白色毛衣，正嚣张地往一个人身上招呼拳头，旁边趴着个惊慌失措的女生。
　　秦今秦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但她看了半天，也很难把这两个人与小时候的兄妹联系起来。
　　他们都变了样子，她也早已经强迫自己忘了。
　　她拿着手机翻了翻，又看回了上面的文字内容。
　　要联系方式？
　　晚饭后，这个帖子已经翻了好几页。
　　回帖里已经有人讲了姓名，但联系方式太私人，何况，很多人都知道他与秦今秦恋爱的事，所以没人做这缺德事。
　　秦今秦笑了下：没人给，我来给。
　　她注册了个贴吧账号，回复道：“叶成章是么，联系方式我有，微信号是XXXXX。”
　　XXXXX，是她自己的号。
　　她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把自己的微信资料改了性别，等待小鱼上钩。



　　☆、第 44 章 薄荷味

　　但在小鱼来之前，反倒是叶成章的群里先来了消息。
　　他朋友“哈哈哈”了一长串, @了他一下, 说：“你可真够损的啊, 给的是谁的？”
　　叶成章不明所以，回过去一个问号。
　　两分钟后，他看到了一张很恐怖的截图：
　　一个叫“本本46”的账号, 把自己女朋友的微信号回复给了别的女生。
　　他抽了一大口冷气。
　　先去看秦今秦，她正认认真真地低头写作业, 神情如常。
　　看得久了，她还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什么？你卷子做完了？”
　　“没”, 叶成章答，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还故作轻浮地摸了把她的手。
　　神经倒是松了两根：看样子还没出篓子。
　　学校贴吧的吧主都是在上面玩得比较多的学生担任的, 他联系了下，好说歹说地让人把这帖子删了。
　　然后, 开始想关键的问题：究竟是谁这么手贱？
　　候选人的可选范围很有限。
　　他考46分这种事, 那群朋友才懒得关心, 说来说去, 也就班里的人知道。
　　那么, 知道秦小花的微信号、也知道自己的分数、人还欠揍。
　　舍他其谁。
　　叶成章缓缓地抬起头，目光锁定了前排的宋飞。
　　这顶黑锅来得太突然，宋飞丝毫没有察觉，课间被拽出去时，还兴致勃勃：“你说的那家私厨具体在哪儿呢？”
　　“出来, 我告诉你”，叶成章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秦今秦放下手里的笔，看了眼他俩在走廊上拉拉扯扯的样子，去掉眼镜儿，揉了揉眼睛，从课桌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通讯录上有一个显眼的红色数字1。
　　她嘴角扬了起来，愉快地点进去，翻开小鱼的资料研究了一遍。
　　朋友圈里发的有很多自拍与生活照。
　　是一个漂亮的女生。
　　秦今秦很迅速地就把她与五千米学姐、台球厅里的姑娘们归为了一类。
　　她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小鱼马上发了消息过来：“叶成章你好，我叫徐泠，上次你在职高时，我对你一见钟情啦！所以很想认识你~”
　　后面配了一个羞答答的表情。
　　啧，真直接，真敢说。
　　……秦今秦感叹完，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从理智上讲，她觉得自己的做法挺不道德的，应该尽快告诉她自己不是叶成章；
　　但是，她又很想知道，别人喜欢叶成章的话，会怎么喜欢。
　　她试着在框里打了几遍字，又删了。
　　好在，那边接着又说：“你有女朋友了嘛？”
　　问句就好办多了，秦今秦舒了口气，敲了个字：“有。”
　　小鱼惋惜脸，又很快回复道：“没关系呀，有也没事，我不介意，我挺喜欢你的~”
　　秦今秦回：“女朋友会介意。”
　　小鱼发笑脸：“咱们不让她知道就好啦~”
　　秦今秦：……
　　她回：“她已经知道了。”
　　“好讨厌呀你”，小鱼说：“你连这都告诉她呀？”
　　“没有告诉。”
　　“你不要喜欢他了。”
　　“我就是他女朋友。”
　　这次女朋友三个字，打得倒是很顺手。
　　对面安静了下来。
　　这时，预备铃声打响，叶成章回教室。
　　宋飞一边走，一边还在嚷嚷：“我根本都不知道咱们学校还有贴吧，你就会冤枉我。”
　　“小声点”，叶成章朝秦今秦看了一眼，捶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哪儿知道！”宋飞怪委屈的。
　　秦今秦忙收回手机，坐直了身体。
　　下个课间时，秦今秦想了想，觉得应该跟小鱼说声对不起，却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再去翻贴吧，发现帖子也没了。
　　她莫名地感觉有点可惜。
　　这就结束了？
　　好像……还没玩够啊。
　　并且，我刚才的气场是不是应该再强一点的？
　　她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胡乱想着。
　　宋飞这锅一直背到第二天。
　　那徐泠愤而拉黑秦今秦后，竟真的找人打听到了叶成章的联系方式。
　　这次长了经验，尽管给她号码的人没骗人的必要，她还是先问了：“是叶成章吗？”
　　晚自习刚下课，叶成章正等着秦今秦收拾东西，然后送她回宿舍。
　　他看了眼消息，回了个：“是。”
　　徐泠便把一见钟情的那句表白又复制了一遍给他。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把手机按了静音扔回口袋。
　　等秦今秦上了宿舍楼，他才又拿出来电话，插上耳机，打算一边听歌一边骑车回家，却发现对方已经自顾自又说了好几句话。
　　“昨天加微信加到你女朋友了，她好奇怪啊，还装作是你。”
　　“给你看截图。”
　　“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叶成章停下脚步，把截图里秦今秦的回复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并成功地从中读出了几分醋意。
　　他福至心灵：如果不是宋飞而是秦小花的话……
　　知道微信号、也知道分数。
　　除了是欠揍才做这种事之外，也有可能根本是吃醋了呀。
　　他仰起脸，看着辽远的夜空，笑了起来。
　　乐够了，给对方回消息：“对不起了，女朋友比较调皮，您别生气。”
　　然后删除好友，转了个身往回走，边给秦今秦打电话：“下来。”
　　秦今秦刚把牙刷塞嘴里，只好胡乱漱了漱口，听话地下了楼。
　　刚出寝室门，就被人一把拉了过去按到墙上。
　　叶成章一言不发，低头就亲了下来。
　　他们回来得有些晚，这会儿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凉凉的夜风与月。
　　叶成章本是像上次一样，只亲着嘴唇。
　　慢慢就不满足了，他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牙齿，舌尖探了进去。
　　秦今秦被他吻得呼吸都忘记了。
　　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身前是他温热的躯体，她脑袋昏涨涨的，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飘起来似的。
　　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脚尖踮了起来，胳膊也环住他的脖颈。
　　“薄荷味儿的”，叶成章停下后，贴着她的耳边说。
　　“嗯？”她的声音有些氤氲，还在轻轻地喘气。
　　“你的牙膏”，叶成章笑，顺便在她耳后又啄了一口。
　　耳后敏感，秦今秦的身子缩了一下。
　　他便放开，捧起她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你闷骚亏不亏？只亲了一下，就这么主动。”
　　你你你你……
　　秦今秦臊得不行。
　　叶成章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满意足得很。
　　他温声道：“你放心，没人喜欢我，我都是有你的人了。”
　　秦今秦鼓了鼓嘴巴：“你知道了？”
　　“怎么？”叶成章逗她：“干了亏心事，还怕别人发现啊？”
　　秦今秦跟他犟：“也不算太亏。她才不好，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说没关系。”
　　“嗯，不好”，叶成章给她顺毛：“都不好，谁都没有我女朋友好。”
　　秦今秦心里甜丝丝的，抽了抽鼻子，不再讲话。
　　叶成章看了她会儿，又低下头来：“再亲会儿。”
　　他吃饱亲足，哼着小曲儿进了家门，还在想着，明天得跟宋飞配个礼道个歉。
　　楚晓晓看他回来，从屋里拿了把钥匙给他：“我明天换锁，你把这个钥匙换上。”
　　“换锁？”叶成章诧异：“锁坏了？”
　　楚晓晓摇头，没看他：“换个方便点。”
　　叶成章缓慢地明白了这个意思，是不想叶强再回来。
　　他接了过来，踌躇。
　　昨天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既然今天隐晦提到，他便说了：“昨天中午，我爸找我了。”
　　楚晓晓很警惕：“他跟你说了什么？”
　　叶成章抿了抿唇，看着她复杂的表情：“车祸的事。”
　　楚晓晓愣神，在心里骂了句混蛋。
　　叶强这人，在孩子面前向来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给叶成章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还是刚才在宿舍墙上蹭到的。
　　然后缓了语气：“这事你别多想。”
　　没法不多想。
　　叶成章垂着眼睛，问得小心：“我爸他……这次是不是犯法了？”
　　他个子高而挺拔，平日里背部总挺得很直，像棵傲然的小松树苗。
　　这会儿却耷拉着肩立在客厅里，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
　　楚晓晓看得有些心疼。
　　她想摸摸儿子的头，却发现他已经比自己高出好多。
　　只好扯住他的手，安抚地握着：“现在我也不太确定。但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自有该评判的人来判断。如果真做错事的话，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没做错，也不会被冤枉。对不对？”
　　叶成章点头。
　　她暗暗叹了口气，交代儿子：“你已经长大了，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搞好自己的学习，别让妈妈操心，明白吗？”
　　“明白”，叶成章应。                        
 

　　☆、第 45 章 想上位

　　虽然答应得干脆，平日里也敛了性子, 但第三次月考的成绩排名出来后, 叶成章的进步之大仍让人吃了个惊。
　　老刘拿着名次表, 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
　　尽管一直担任重点班的班主任，但他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挽回一个渣渣啊。
　　误打误撞，叶成章竟然帮他实现了职业理想。
　　他跟办公室的老师炫耀完毕后, 一路喜气洋洋地走进教室，大力表扬了叶成章一番：“你们都跟叶成章学学, 虽然基础差，但人家态度端正啊, 第一次考试时还在最后一个考场坐，这次在年级直接进步了二三百多名。你们是成绩好了，但整天毛毛躁躁的……”
　　叶成章倒是学会了宠辱不惊, 他正低着眉把错题分类，按照知识点分别列在笔记本上。
　　听到夸奖, 只淡淡地笑了一下, 手里的笔都没停。
　　秦今秦托着下巴,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突然觉得他变了好多。
　　刚开学那阵儿, 他上课除了睡觉就是玩手机，整天嘻嘻哈哈不务正业。
　　肤浅，却自有一种没心没肺的感染力。
　　像阳光、像清澈的水。
　　不知不觉，就能让人生出好感。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一点一点的, 悄无声息的，她毫无觉察。
　　这么回头看时，才发现那个陌生的大男孩已经长成了她熟悉的模样。
　　多奇妙。
　　奇妙的叶成章给试卷翻了个面，侧头对她笑出了颗洁白的小虎牙。
　　他左手伸过来，握住她搁在腿上的手，低声问：“是不是特别好看？”
　　晚饭时，作为叶成章进步的奖励，两人准备去夜市上大快朵颐。
　　却在校门口被人叫住了。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还不足三十，漂亮，但脸色苍白，显得有些憔悴。
　　她站在校门左侧，远远叫了声叶成章的名字。
　　秦今秦看了看她，用指甲掐叶成章的手心：是谁。
　　叶成章忙把她的指尖捏住，无辜：我也不认识。
　　他没有松开秦今秦的手，牵着她走上前去。
　　距离越近，越有种隐秘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女人没做自我介绍，反而开口要楚晓晓的联系方式。
　　这话让叶成章啼笑皆非。
　　他没什么表情，声音冰凉：“你觉得我会给你？”
　　秦今秦的疑惑被他话音里的冷意驱赶走了，她若有所思地审视起眼前的女人来。
　　女人像是一株被冷藏了几十年后，忽然暴露在炙烈阳光下的花朵。
　　她用微笑掩藏了脸上的情绪：“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吗？”
　　叶成章不屑：“没兴趣，你最好别打扰她。”
　　说完，回身就要走。
　　那女人见状，声音大了些：“我要告诉她你爸爸的事。她不是想离婚么，我帮她。”
　　叶成章鄙夷地笑了。
　　尽管秦今秦就站在身旁，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恶意了。
　　他回过头来，语气很是讥诮：“你就这么想上位？”
　　闻言，女人一愣。
　　她木然地摇了摇头：“不是，你误会了。”
　　“你好意思说不是么？”叶成章埋在心底的情绪一冒出头，就再也不能用理智压制。
　　他质问她：“不想上位，为什么要告诉我妈你怀孕的事？破坏别人的家庭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啊，对”，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你不是都给我妈妈发过短信了么？怎么还找我？新把戏？”
　　来往的学生中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了。
　　女人有些局促，她语无伦次地解释：“以前的事对不起，你妈妈把那个手机号换掉了，现在你爸爸也避着我，我有事想告诉她，找不到办法，才想起来叶强提过你在一高上学的事。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但我这次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来找你……”
　　叶成章冷眼看着她的样子，打断了她：“你想怎么道歉？能怎么道歉？”
　　女人看着这张与叶强相似、但稍显稚嫩的干净面庞，说：“以前给你们造成的伤害我真的很对不起，现在你妈妈要离婚的事，叶强这边不是一直拖着么，我可以让叶强同意离婚。”
　　叶成章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这话的可信度。
　　女人继续加筹码：“你放心，我对叶强已经死心了。”
　　叶成章摩挲着秦今秦滑嫩的手背，问她：“你要什么好处？”
　　“好处？”女人自嘲地笑了下，摇头：“我现在啊，什么也不想要了。”
　　叶成章心道，你当我傻么。
　　他看向路边热热闹闹的小吃摊位：“我再问最后一遍，什么好处？”
　　女人静了半晌。
　　再开口时，一字一句，沾染上了无尽的恨意：“我想让他身败名裂、妻离子散。”
　　叶成章听完后，却想起幼年时父亲就告诉过他的那句话：漂亮的女人都是傻子。
　　他睨了她一眼：“那是我亲爸。”
　　就算做了再多不好的事，那也是我爸。
　　“但楚晓晓也是你妈妈”，女人说。
　　叶成章怔然无语。
　　女人知道他心里定会有所取舍，没再继续说什么，从手拎的小包里取出张名片，递过来：“你可以考虑一下，到时候直接把她的联系方式发到我手机上就行。”
　　叶成章没抬手去拿，却也没转身离开。
　　秦今秦抬头看了看他紧抿着的嘴唇，伸手接过名片。
　　名片四四方方，风格简约，上面印着黑色铅字：财务部，楚莉。
　　两人回班时，教室后黑板处正聚了一堆人，宋飞在那儿比划着：“我觉得这边比较合适，可以这样放啊。”
　　叶成章推开一条道来，默不作声地扯着秦今秦往座位上走。
　　宋飞余光瞥见他们，很是激动，一把拽住叶成章的胳膊：“老刘说要搞一个展览区，把你照片挂上。”
　　“什么？”叶成章挑起眉毛，没明白他的意思：“挂我照片做什么？”
　　“不是不是，你们的，们”，宋飞解释，像是碰上了什么天大的搞笑事一样，边说边笑：“就是这次考试进步大的，就要把照片贴到‘光荣榜’上，那不是你进步最大么，你就是这期的‘进步之星’，所以你的照片要放最大的。”
　　说完后，他还在嘎嘎地乐：“要说进步二三百名这事，咱班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了，人年级前十名的，别说二百了，进步五十名，就得把咱们学校给捅秃噜了。”
　　秦今秦没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
　　周围的同学也一个个开心得很，又找到了久违的乐子。
　　叶成章没好气地白了宋飞一眼：“你信不信我把你给揍秃噜了。”
　　宋飞脸皮厚得城墙一样，丝毫不在意他的不配合，笑嘻嘻地凑过来：“明天上学带一张照片啊，几寸的都行，越大越好，到时候我让人给你画点花边，供起来。”
　　“滚滚滚”，叶成章搡他，在哄笑声中回了座位。
　　其实他有些不好意思。
　　上学这些年来，检讨念过不少，还挨了几个处分。
　　表扬本就稀缺，今天被破天荒地夸了一次就算了，竟然还要上“光荣榜”。
　　以前的班级也有设过类似的东西，每次考试完后，班主任会按成绩选出来几个学生，把他们的照片贴到墙上，旁边被装饰得花花绿绿，再加上几个名言警句。
　　整个区域就散发着一种“我与叶成章永远无缘”的高端气质，是要在家长会时接受大家顶礼膜拜的。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能与这类玩意儿挂钩。
　　进步之星是什么鬼，真是又羞耻又中二啊。
　　他摸了摸鼻尖，嘴角却意意思思地想往上翘。
　　秦今秦觉得，经过这个调笑，他的情绪似乎好了那么一些，大概从一个大冰块，变成了一个正在融化的半冰块。
　　便把名片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静静地推到他的课桌上。
　　叶成章低着眼睛看了看，嘴角又耷拉下来，两条胳膊一叠，蔫不拉叽地趴到桌上。
　　秦今秦不由自主地想摸摸他的头。
　　她伸出手放到他脑袋上，短短的硬硬的发茬，一根根地扎着她的手心。
　　她往下轻轻按了按。
　　叶成章放任着她的动作，眼睛眨了几下，问她：“好玩吗？”
　　她点头，然后也趴了下来，侧着脸，与他四目相对着。
　　叶成章把左边胳膊抽了出来，刮了刮她的鼻梁。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很明显的常识就是，异性之间不能对视太久，不然容易出事。
　　眼睁睁地瞅着这两个人的脑袋越凑越近，宋飞咳了一声，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回过头去，与旁边的同学嚷着：“神圣的校园啊，就这么被玷污了。”
　　秦今秦笑。
　　叶成章拿手指摸了摸她的嘴唇，也笑了。
　　她推开他的手，坐直了：“明天记得带照片啊，要找一张最好看的。”
　　“我哪张不好看”，叶成章盯着她说，煽情地把指腹又放到自己嘴上，用舌尖扫了一下。
　　秦今秦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了红。
　　当晚，叶成章把名片给了楚晓晓——
　　总归是妈妈自己的事，联系与不联系，都由她来决定吧。

　　☆、第 46 章 出事了

　　楚晓晓在床上翻来覆去。
　　双人床，她还保留着睡在左侧的习惯, 右侧却空荡已久。
　　叶强的气息几乎已经在这家里消失殆尽了。
　　说起来, 她并不是个鱼死网破的性格。
　　倒勉强说得上是爱憎分明——但没有恨。
　　她怪过叶强, 怪过楚莉，怪过当初瞎了眼的自己。
　　可是，恨一个人, 太费心力了。
　　叶强说的很对，在感情问题上, 她像是个孩子，根本不考虑世俗牵绊, 全凭心性。
　　我爱上你，就和你在一起。
　　你背叛我，那我就离开你。
　　不质问、不挽留、也不纠缠。
　　却也不会再让你浪费一丁点儿我的人生。
　　打击报复、宣之于世, 都太不体面了。
　　她心底里始终是个清高的大家小姐。
　　她又翻了个身，看着隐在黑夜里的床头柜：那张小小的卡片就安静地躺上面。
　　她很清楚楚莉要说的是什么事, 此刻, 却有一种冷漠在骨子里叫嚣着。
　　跟我无关了, 她想, 你们要怎样闹, 跟我哪还有什么关系。
　　帮我的话说出来也不嫌牙酸。
　　半晌后，楚晓晓起身，打开窗子。
　　她站在窗边，把名片撕得粉碎，一扬手, 白色的纸屑便被夜风卷了起来。
　　在空中升腾几次后，就颓然落地，变成了明早需要人打扫掉的垃圾，像她的爱情一样。
　　没想到，很快就出了事。
　　就在叶成章的照片登上光荣榜后一周，双城下雪了。
　　近年来冬季气温偏高，双城的初雪已经很久没有来得这么早过了。
　　早，又猝不及防，连天气预报都没有预测到。
　　是前一天晚自习时突然降的温。
　　晚上下了课，一出教室，迎面来的风冰凉又锋利，刮得秦今秦打了个阿嚏。
　　回宿舍的路上，叶成章还风骚地要把大衣脱下来给她穿，自己身上只剩下件单薄的羊毛衫。
　　他梗着脖子，控制住自己不打哆嗦，脸颊冻得发僵，还要说着：“我不冷，你穿。”
　　只忍了不到五分钟，揣在裤兜里的手就打起了冷颤。
　　秦今秦好笑，她搓了搓他凉凉的指尖，把大衣拿了下来递给他。
　　叶成章与她对视两秒，耍帅的心思终于屈服在冬天的寒风下。
　　他不尴不尬地又套上大衣，敞怀把她裹进去，揽着往前走。
　　步子越迈越快，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直到一口气跑到宿舍楼下，身上才有了些热气。
　　两人对视着笑了一番。
　　叶成章惯例在秦今秦脸上啃了一口，然后吧砸着嘴：“冰凉凉的秦小花。”
　　秦今秦的梦里都还是他冰凉的亲吻。
　　第二天一早，她睡意还汹涌，就听钱蕾一声咋呼：“天！下雪了！”
　　三个人激动地凑在窗边。
　　秦今秦强撑着眼皮往外瞅了一眼：天地一片洁白，还有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正往下飘。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手机，一看时间，就清醒了。
　　叶成章总会提早一些给她电话，习惯了之后，她也就没了定闹钟的习惯。
　　可今天室友都起了，他还没动静。
　　她坐起身，揉着眼睛给他打了过去。
　　嘟了好几声，之后是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之后，一个早自习都没见人。
　　秦今秦有点慌了，她想起上次他因为家里的事翘了一天考试，而这次，那个女人来过之后，他一直没什么异常。
　　难道是先攒着，攒够了这再一起闹？
　　她心不在焉了一节课，所幸，课间时再打，电话通了。
　　叶成章什么事都没有，正常得很，只是昨夜里做卷子时，手机调了静音，睡前忘记调回来了。
　　他摸索着接起了电话，声音里全是睡不醒的喑哑：“怎么了？”
　　秦今秦：……
　　一听他这声音，她的担心全变成了没好气。
　　她凶巴巴地：“你知不知道几点了？”
　　“不知道啊”，叶成章懒洋洋的，他眼睛还闭着，成大字型摊在床上。
　　说完后，才稍微动了动脑子，猛地跳了起来。
　　几分钟后，他已经火速穿好了衣服，还对着镜子凹了个造型。
　　他们家里的窗帘都拉着，一直到出了单元门，才发现竟然下雪了。
　　这夜雪下得格外大，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踩着地上的雪，咯吱咯吱地往外走。
　　尽管冷得很，还要不惧严寒，边走边调戏秦小花。他给她发微信：“是不是看到雪就觉得特别想我了？”
　　温恒刚走进教室，秦今秦的手机就“叮”了一声。
　　他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秦今秦窘，立刻按了静音，把手机收起来。
　　直到课上了一半，温恒正在黑板上板书，她才把手机拿到课本下面，去看他的消息：
　　“完了，打不到车。”
　　“哎，男朋友决定走路去见你。”
　　“冷冷冷冷。”
　　“你看这里好可爱”——配图是一块没人踩踏过的雪地。
　　……
　　最近的一条是：“老刘没问我吧，感觉会死很惨啊。”
　　她抬头看了眼温恒，偷偷打字：“老刘也没来”，还没发出去，就又收到一张照片。
　　他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一大块冰。
　　“用这个给你打个戒指，好不好？”
　　秦今秦删除了打好的字，又打“神经病”，然后指尖在空中顿了下，没按发送，又删除了。
　　她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置。
　　叶成章桌上的书放得齐齐整整，他们桌子相接处，贴了张课程表，是他裁的纸，她写的字，又征用了宋飞的宽胶带，方方正正地粘在那里。
　　她伸出手来，指尖沿着胶带的边缘滑了一圈。
　　戒指。
　　真是一个神奇的名词。
　　叶成章拍完照片就把冰块丢得远远的。
　　操，好冰好冰好冰。
　　他把手拢到嘴巴上，呵了口热气，沿着路边慢慢晃着。
　　他初时在家门口等了会儿车，没打到，想着边走边等，还敬业地随时往路中央瞅着。
　　可过了会儿，发现这样走着挺好玩的，即使有缓慢路过的出租朝他鸣笛，他也全视而不见了。
　　除了有点冷之外，在该上课的时候，这样漫步在雪地里，真是惬意得很。
　　我可真有情调，他笑着想，旁边就差个秦小花了。
　　这时，手机接连响起了两声新消息提示。
　　秦小花说：“我要十个。”
　　“给我打十个。”
　　叶成章这么晃荡到学校，已经是上午的大课间了。
　　教学楼下一堆人正在玩雪，你追我赶的。旁边还垒了几个小小的雪人。
　　啧，他打量了一眼：这玩意儿可真丑啊。
　　他面不改色地往前走着，趁人不注意，一脚踢到最边上的那个小雪人头上。
　　丑雪人惨遭飞来横祸，委屈地趴在地上，坏掉了。
　　叶成章嘴里哼出声笑。
　　他上楼时，温恒在和要参加比赛的几个学生交代平时练习时的注意事项。
　　秦今秦面对着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他这幅甚是愉悦的样子。
　　班里男生跟他打招呼：“叶成章，你怎么现在才来？”
　　“雪太大了，路上没车，走来的。”
　　他说着，拿下背上的单肩包，伸手拍了拍上面的雪，然后拎在手里，朝秦今秦这边走。
　　剩下几步时，他停了下来，斜倚到墙上，笑着看她。
　　每次这种目不转睛的样子最要命。
　　秦今秦心下一荡，淡淡地挪开了视线，继续听老师的吩咐。
　　“好了，就这些了，这段时间不能放松，一定要抓紧练习，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温恒作结。
　　几个人应了，便散去。
　　叶成章这才走上前来。
　　温恒斜了他一眼：“路上没车么课代表？班里几十个人，就你一个打不着车的。”
　　“运气差，没办法”，叶成章坦然地笑。
　　“去收昨天的作业”，温恒放弃了教训他，转移话题。
　　等他走开了，又对秦今秦补充说：“我觉得从实力来看，你拿全市第一是没问题的。这样，在全国比赛时，再拿个不错的名次，说不定高三时能争取一下外语类保送。”
　　秦今秦的眼睛亮了一瞬：“咱们学校也能保送吗？”
　　温恒道：“之前都是外国语中学才行，但有消息说，从这届春芽杯开始，表现优异的也可以参与保送。所以，你到时候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秦今秦点头。
　　她进教室时，叶成章已经把作业收齐了，正查份数。
　　秦今秦心情有点好，难得笑眯眯地走上前，冲他摊开手。
　　嗯？
　　叶成章看了看她，想了一下，飞快地低头亲了一口。
　　“不是”，秦今秦嫌弃地把手在他羽绒服上蹭了蹭，又手心朝上，摊到作业本上，手指动了动：“你打的戒指呢？”
　　“这个啊”，叶成章笑：“在我口袋里。”
　　说着，扯起左边的裤兜示意了下：“里面。”
　　我见过这种套路。
　　秦今秦想，黄黄的套路，我才不上当。
　　叶成章见她不配合，索性自己拉住她的手放了进去。
　　他的手掌在口袋把她的手整个包裹起来，过了会儿，又分开她的十指，交缠上去，没再提戒指的事。
　　一上午都很太平，老刘并没有跳出来找叶成章的事。
　　然后他中午和下午的自习都没来。
　　到了晚饭后，温恒走了进来：“刘老师有点事，得处理几天，这段时间我来暂管咱们班。”
　　班里同学瞬间躁动起来，兴奋得很，像是要放大假一样。
　　但也有窃窃私语的：老刘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好像从没听说他请过假。
　　第二天，班花带来了个消息。
　　她爸爸是教育局的纪委书记，晚上聊天时，提到说，刘建民被人举报了。
　　举报信上写，他凭借着重点班班主任的身份，公然招收不符合入班标准的学生，并强迫学生家长与其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师德沦丧，毫无底线。                        
 

　　☆、第 47 章 都闭嘴

　　这事在班里顷刻就掀起了滔天巨浪。
　　最开始时，没人在叶成章面前提。
　　他们班并不是每个人的神经都像宋飞一样奇怪, 尽管已经和谐相处了三个多月, 仍有几个男生一直看叶成章不顺眼的。
　　叶成章平时倒也不当回事, 可今天中午，这几个人的眼睛总往他身上瞟，神情里带着点讽刺鄙夷, 瞟完后，再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他不甘示弱, 冷冷地用眼神回击。
　　心里却疑惑：这是发哪门子疯，也不怕挨揍。
　　秦今秦也往那边看了几眼。
　　叶成章转头问她：“我今天打扮得特别帅吗？”
　　“啊？”秦今秦收回了目光。
　　“他们的眼神”, 叶成章神秘地说：“你有没有从中看到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
　　秦今秦默了半晌，点头：“帅，有。”
　　叶成章乐了：“乖, 真是越来越懂得欣赏我的美了。”
　　正没骨头似地倚着他桌子的宋飞：……
　　近朱者赤，近叶成章者黑啊。
　　他抚了抚自己的小心脏, 起身去卫生间。
　　中午自习还剩一两分钟才下课。
　　14班的人都习惯早一会儿去, 这样可以与大部队错开时间。
　　宋飞放完了体内多余的液体, 刚把裤子拉上, 那几个同班男生就走了进来。
　　几人一边动作, 嘴里还在继续聊着：“我还是不相信老刘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么，讲课讲得好不能保证人品也一定好啊。”
　　“要我说啊，就毁在叶成章身上，老刘带了这么多届14班，从没出过这事。”
　　“开学时不还说叶成章是他干儿子么。”
　　“干儿子啊”, 说话的人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们懂的，这个干字嘛，意味比较深长，谁知道是怎么来的。”
　　一人扑哧一声笑了：“说来也是，老刘这么大年纪了，一直没老婆，肯定憋得慌。”
　　宋飞上午时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压根没信。但这些人的话就说得过分了。
　　他重重地按下冲水按钮，转过身来：“你们再说一遍。”
　　“哟，班长大人”，那人不甚在意，还在笑着：“难道不是这样的么？你最开始时不也是看不上叶成章那玩意儿，老刘说是干儿子，你就信了？”
　　仍旧把“干儿子”三个字读得很刻意。
　　宋飞恼了，一股子火从心底窜上来。
　　他猛地推了那人一把。
　　“操，尿手上了！”那人嚎了一嗓子：“又没说你，你发什么疯！”
　　“最好尿嘴里”，宋飞趁他没工夫还手，又骂了句，然后警告几个人：“你们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出去别瞎胡说。”
　　“哪是瞎胡说，你现在跟叶成章倒是走得近，鬼迷心窍了吗？那就一垃圾，整天惹是生非的……”
　　宋飞扑了过去，胳膊肘用力勒住他的脖子，脚往他腿弯处踢了一脚：“如果叶成章是垃圾，你他妈就是垃圾堆垃圾场垃圾中转站。你再骂他一句试试？”
　　那人没想到他能为了叶成章动手，腿不及防地打了个弯，差点跪到地上。
　　等宋飞走远了，才骂骂咧咧了句：“邪门，有病。”
　　已经打过下课铃。
　　教室里，叶成章正满意地打量着后黑板上自己的照片，这成了他近来新的解压方式。
　　他抿着嘴笑：啧，小伙儿真精神，长得好，还努力，多难得啊。
　　他陶醉了会儿，戳了戳秦今秦的脑袋：“秦小花你能有我这样的男朋友，真是赚啊。”
　　正在听听力的秦今秦摘掉耳机，仰起脸来：“什么？”
　　“没事”，叶成章笑，俯身把耳机重新给她挂上：“继续。”
　　他笑嘻嘻地，余光扫见宋飞黑着张脸走了进来，长腿一伸，挡住了过道：“少侠，你额头黑气缭绕啊。”
　　宋飞“哼”了一声。
　　叶成章继续贱：“有什么倒霉事，说出来给我开心开心。”
　　“滚蛋”，宋飞越过他的腿，冒着火坐回了位置上。
　　一整个班，叶成章就跟他俩最熟，两人都没空搭理他。
　　得，剩下的贱气无处发泄，只好憋着了。
　　他又坐下，打开了练习册。
　　秦今秦与叶成章，可以说是同时知道这件事的。
　　由于班主任不在，下午的班会课改成了自习。
　　温恒在讲台上坐了会儿，临时有事，便简单交代了纪律委员几句，出去了。
　　走了几步，才想起年级新出了套模拟卷，又拐回来，让叶成章去办公室拿了发下去。
　　有句俗话叫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出了太阳，但丝毫没有暖意。
　　叶成章裹紧了衣服，大步跑进办公楼。
　　他走到温恒的办公室前，还没来得及敲门喊报告，就听里面正议论地热火：“刘建民这事啊……”
　　他脚尖顿在门口，把话一字不落地听全了。
　　此时的14班里，正热闹。
　　学生们平时乖巧，但平静乏味的生活里，忽然爆出这等大事，不与人聊几句，简直能憋死自己。
　　这会儿没了老师管，当事人也不在现场，大家的声音初时还窸窸窣窣，渐渐就放大了音量。
　　小个子的纪律委员喊了几声安静，一个也没见效，只好求助地望向宋飞。
　　宋飞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摔，起身吼了句：“都闭嘴！”
　　班里瞬间静了下来，然后响起了道讽刺的笑声。
　　是中午跟他发生了矛盾的那个男生，说：“班长，叶成章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吗，你这么护着他。”
　　一向置身事外的秦今秦听到叶成章的名字，放下手里的笔，看了过来。
　　宋飞没理他，冲前面喊：“纪律委员，把他名字记下来。”
　　“然后呢？”那个男生毫不收敛：“老刘都不来了，记名还有什么用，给谁看啊？”
　　大家又闹哄起来：“不来了？”
　　“肯定不来了啊”，男生推了推眼镜，神色悠闲：“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没脸来了吧。”
　　秦今秦默默消化着这几句话，理不顺其中的关系。
　　“王剑”，她叫了那个男生的名字：“你说的是什么事？”
　　王剑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男朋友的事呗。不说别的，你选男朋友的水准真是没得挑啊。”
　　秦今秦的神情冷了下来，她也站起身，抱臂斜睨着他：“讲话不要阴阳怪气的，问了你就好好说。”
　　“好好说？行啊！”王剑看着她，语气轻佻：“简而言之，就是为了让你这个男朋友走后门，老刘跟他妈妈暗度陈仓了呗。”
　　说完后，故意做作地皱起眉头：“说暗度陈仓，你会不会不理解啊大学霸？就是说男女……”
　　“我还用不着你来解释”，秦今秦打断了他：“等你作文哪次有了长进，再这么跟我说话。”
　　王剑的各科成绩里，最差的就是语文，每次考试，他的作文必跑题，已经被语文老师当众批评过好多次。
　　听秦今秦用这种语气提起痛处，他面子一下挂不住了，正要再说什么，秦今秦又开口了，声音清清冷冷：“顺便，我教你个词儿吧。”
　　“你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叫什么吗？”
　　她顿了一下，仍旧没什么表情：“满嘴喷粪。”
　　“我操”，王剑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通红。
　　班里的同学都静了，他们没想到，秦今秦居然会这样骂人。
　　秦今秦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没什么怯意。
　　她冷静地说：“第一，故意制造未经证实的事情，并对他人名誉造成侵害的，属于造谣。情节严重的话，构成犯罪，轻则也要罚款拘留。”
　　王剑愤愤不平：“这又不是我说的，人举报信上这么写，大家都知道了。”
　　“是么？”秦今秦应了句，她往后靠在窗台上：“那你就是传谣。现在朋友圈传谣都能判七年了，想来你也不知道。”
　　“你……”王剑狠狠地瞪着她，却你不出个下文。
　　“认真听”，秦今秦说着，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尊师重道，不懂么？”
　　不及他给出反应，她的无名指也竖了起来：“第三。”
　　她轻飘飘地：“不说那些歪理，做人要有起码的感恩之心。你运动会时摔倒，是不是老刘背着你去医务室的？”
　　“除此之外，我听说，有次你嘴贱，惹了年级里的小混子，也是老刘出面给你摆平的。”
　　在每晚八卦大会上听到的消息，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宿舍的三个女生看着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小骄傲。
　　秦今秦与她们交换了个眼神，又看向王剑，接着说着：“就算这都不提，你还吃了我男朋友好几只虾，是几只来着？”
　　王剑不语。
　　他与秦今秦也是从进入高中就在一个班，但同学两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秦今秦讲话，没想到就是正面对击。
　　秦今秦也没想真问确切数字，她尾音里有微不可察的笑意：“王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话你总该听过吧？”
　　看他说不出什么了，秦今秦收回了手，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才又说道：“在你们能拿出实捶之前，别让我再听到一个字的议论。”
　　尽管说不过她，但王剑心里还是不忿，他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你装什么老大，我告诉你秦今秦……”
　　“你要告诉她什么？”
　　叶成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威胁。
　　王剑转过头，这才看到叶成章站在后门处。
　　他冷着张脸，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很漠然：“说啊，想告诉我女朋友什么？”
　　

　　☆、第 48 章 跪着的

　　王剑只是爱落井下石地耍个嘴皮子，还不想跟叶成章这种人杠上。
　　此时, 颇有点骑虎难下。
　　他硬着头皮：“叶成章, 你也别太放肆, 我们14班不是能让你乱来的地方。”
　　这话说完，叶成章倒笑了下。
　　教室里开着暖气，他刚才进门时秦今秦正说得顺溜。
　　她这样子挺新鲜, 他只顾看着，外套还没来得及脱。
　　这么站了会儿, 身上有些发热了。
　　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把卷子分了几摞, 递给后排的人：“往前传。”
　　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边脱外套，边说着：“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我要是放肆的话，你现在就不是站着的了。”
　　他声音里带笑, 轻轻斜了王剑一眼：“得是跪着的。”
　　王剑面红耳赤, 想放狠话, 又不敢真说。停了好一会儿, 才僵着声音：“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说不定明天就会把你开除出我们班。”
　　一口一个“我们班”，说的理直气壮。
　　这回，没等叶成章说什么，前排就有几个人出声了：
　　“课代表，卷子多了。”
　　“这儿不够。”
　　哪排的卷子份数不对这种事, 大家平时都会自己看着调一下，而这时，恰好在王剑这么说之后，故意叫一声叶成章，就有点不一样的意思了。
　　王剑狠狠瞪了下讲话的人。
　　叶成章没再看他，应了一声后，把衣服递给秦今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走去前面。
　　宋飞见王剑吃瘪，得得瑟瑟地指了指他的位置：“回去坐着。”
　　叶成章调完卷子，没回座位，反而走上了讲台。
　　他自幼是个坦然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从不屑于搞歪门邪道。
　　进14班这件事，算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件理亏的事。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人解释，何况，其中还牵扯到老刘与妈妈的私事，好像也不太方便说，便闷在心里了。
　　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想了一遍后，这个“举报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虽然不知道叶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信任老刘的为人，更相信自己的妈妈。
　　他想起那天老刘讲起楚晓晓时的样子来，想起他粗糙泛黄的手指，自觉这件事里，老刘真是最冤枉的那个。
　　想来他这种人，虽然鬼畜了点，但一定是很内心清高又重名节的。
　　被卷进这种腌臜事里，真是有点憋屈。
　　叶成章站定，手指扣了扣讲桌，吸引大家的注意。
　　秦今秦仍站着，手里抱着他蓝白相间的羽绒服，眼神里有些紧张。
　　他投给她一个暖洋洋的微笑，然后在每个同班同学的脸上扫了一遍，当然，要略过王剑这种人。
　　“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叶成章说。
　　之后，他不卑不亢地讲了一遍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说话时，他脊背挺得笔直。他身上是件浅灰色的羊毛衫，袖子往上挽了些，露出手腕与一小截白皙有力的胳膊。
　　整个人干净又傲气。
　　末了，他说了声对不起：“确实是走后门了，还因此影响了刘老师的声誉和大家的学习。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离开咱们班。”
　　教室里很安静。
　　秦今秦看着他，鼻尖酸了酸。
　　是宋飞先打破了沉默，他涌动的情绪无处发泄，只好重重拍了下同桌的脑袋：“你还想去哪儿啊？”
　　他同桌骂了他一句，揉着头大声附和：“你走了，我们就没英语课代表了。”
　　见状，班里的同学也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对啊，你都说是咱们班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们没怪你啊。”
　　“还想一块儿吃小龙虾呢。”
　　“你能不能别提这个，想起来我就流口水。”
　　“我就说老刘不可能这样，肯定是栽赃陷害啊。”
　　“就王剑嘴贱，名字起得真不亏。”
　　“老刘不说了么，大家是一家人。”
　　“如果在王剑和叶成章中选一个，肯定是叶成章啊。”
　　“我爱老刘。”
　　“我也挺喜欢叶成章的。”
　　“小心秦今秦打你哦。”
　　……
　　这些同学中，有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出了教室，说不定都认不出来是同班的。
　　没想到他们都会帮自己说话，叶成章揉了揉鼻子。
　　一片嘈杂中，班花也站了起来：“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挺好奇这事的，我就说了，是我没考虑周全。”
　　见班花愧疚，宋飞立刻安慰：“没事没事，大家知道了怎么回事，才能帮到老刘。”
　　班花转过头来：“怎么帮？”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飞，宋飞的脸腾地就红了。
　　哪儿还知道怎么帮，他连自己叫张飞还是王飞都一时分不清了。
　　秦今秦灵光一闪，但又觉得自己直接说出来不太好，毕竟是男朋友。
　　她把眼睛从叶成章身上挪开，装作在自言自语：“是写信举报的，那……”
　　钱蕾她们不愧是同住了这么久，一瞬间就接上了：“可以写信举报，也可以写信解释啊。”
　　宋飞眼疾手快，立刻把话头抢了过来，他看着班花，机智地说：“办法就是我们可以写一封联名信。”
　　班花的眼睛里有小小的亮光：“这个可以耶。”
　　太棒了宋飞，给你加十分！
　　他按捺着心里的狂喜，更上一层楼：“不仅是我们班的同学，如果大家有认识老刘教过的学长学姐，也可以带上。”
　　班花笑了起来，小酒窝若隐若现的：“我就认识好几个。”
　　耶，二十分！
　　宋飞快上天了，他咽了咽唾沫，脑子转得像陀螺一样快：“还有，我们还可以请其他老师一起帮忙，他们是同事，说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秦今秦淡淡笑了下。
　　叶成章心想，还有一个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
　　晚饭时，他给叶强打电话。
　　叶强干脆地承认了：“是，是我做的。”
　　“为什么？”叶成章问：“老刘跟你可没过节吧？”
　　“有没有还不是我说了算”，叶强说。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你是我儿子还是他儿子？”
　　“爸”，叶成章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成群结队的学生：“你不觉得你做了很多错事吗？”
　　“没觉得”，叶强毫不犹豫：“小时候我都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这哪儿叫错？”
　　叶成章张了张嘴。
　　冲他的态度，让他撤回举报这种话说了也没用，便不再浪费口舌，挂了电话。
　　叶强听着嘟嘟的机械音，心烦得厉害，用力把手机砸到了地上。
　　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平时都没想过主动跟自己联系，好不容易打了个电话，结果全是说这事。
　　什么玩意儿！
　　他的妻子，不久前刚跟他通过话的楚晓晓，此时正纠结地做决定。
　　对于刘建民，她一直心存歉疚。这次，又为了自己家里的破事，给他带来这么难以忍受的脏水。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了我这个人啊。
　　她闭了很久的眼睛，好大一会儿，吁了口气，拨出了一个号码。
　　那边的助理小王很快接听了电话：“喂，嫂子……没，楚莉在医院没住几天，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搬出去了……手机号公司里有存档，我待会儿发给你……叶总这几年的路确实走歪了，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别，你帮过我，用不着跟我说谢……”
　　秦今秦从教室中走出来，见叶成章的电话已经打完了，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吃饭去。”
　　叶成章把她乱七八糟的围巾重新围了一遍，揽过她往楼梯走：“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秦今秦说：“今天我请你吃东西。”
　　叶成章笑：“那我要把你吃哭了。”
　　“好啊”，秦今秦仰脸看了看他：“吃哭我吧。”
　　叶成章的胳膊从她肩膀滑到腰间，紧了紧：“亲哭你，行不行？”
　　秦今秦低头，双手插在口袋里，小声：“行啊。”
　　叶成章：……
　　他愣了会儿，按着她的脑袋把她的脸转过来：“秦小花我就觉得你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秦今秦说完后，自己就害羞了，被他这么盯着，却还要硬护着自己的面子：“哪儿不对劲儿了？”
　　“哪儿都不对”，叶成章说：“要么，是被附身了？”
　　秦今秦点头：“对，被徐泠附身了。”
　　叶成章一头雾水：“谁？”
　　“徐泠啊”，秦今秦推开他，往前走着。
　　叶成章跟了上来：“是谁？”
　　“鬼”，秦今秦说。
　　他们正闹，上面有人叫：“本本！”
　　许晨与汪洋从楼梯上往下蹦：“你俩去吃饭？”
　　看到汪洋，叶成章一把就把秦今秦拉到了身后：“不是说让你别见我媳妇儿。”
　　许晨拍了他一掌：“行不行了，还没完了你。”
　　“就没完”，叶成章老母鸡护崽似的。
　　秦今秦从他背后冒出了头来，冲两人挥了挥手。
　　汪洋对她笑，然后对叶成章说：“听说老刘的事了，上节课你们班长给各班都发了消息，说是要大家帮忙找上几届老刘教过的学生，写什么联名信。”
　　叶成章撇嘴：“宋飞这玩意儿，动作还挺快。”
　　汪洋挠了挠头：“老刘之前还帮我爷爷付过住院费，所以我想着，能不能也写个。”
　　“能啊”，秦今秦说。
　　叶成章反手把她的脑袋推了回去。



　　☆、第 49 章 走一趟

　　宋飞的动作确实很快。
　　除了对老刘的维护外, 还因为好不容易可以在班花面前露一手，他上心得很。
　　本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第二天，他叫上班里的几个男生，在教学楼下摆了几张空桌子。
　　上午大课间时, 校园里来往学生多, 他们班就跟宣讲会似的, 见个人就要扯住, 让给自己饱受冤屈的老班签个正义的名字。
　　大家在学校里无聊得久了，有个热闹不凑白不凑, 周围人聚得多了后, 还有很多主动上前来要求写的。各种名字很快就填满了几大张纸。
　　叶成章这会儿倒安安静静的。
　　他正坐在教室里, 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信。
　　秦今秦低头做两道题，就要看他一眼。
　　叶成章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 写得很是用心。
　　秦今秦偷摸着瞧了他一会儿, 放轻了脚步, 起身去卫生间。
　　出来洗手的时候, 碰上了钱蕾和霍小芳。
　　她们问她：“怎么样？”
　　秦今秦蹙眉：“他今天上午都没怎么说话, 这会儿还在写东西, 我还没找到机会。”
　　“嗨呀”, 钱蕾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肯定就是心情不好才不想讲话的啊，你要主动一点。”
　　霍小芳赞成：“拿出霸王硬上弓的气势来，用你澎湃的爱意慰藉他低落的那颗心。”
　　“啊, 我也不太澎湃”，秦今秦有些窘。
　　“那现在就澎湃起来！”
　　秦今秦点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回教室。
　　走到窗子那儿，又停了下来，隔着玻璃上的白雾看叶成章。
　　昨晚上，宿舍人说，叶成章遇上这事，多惨啊，他心情一定很不好，你得发挥出女朋友的价值来。
　　“发挥了啊”，她说：“我晚上请他吃东西了。”
　　室友却表示，是个人都能请吃东西。你们在谈恋爱，得来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秦今秦很明白这个意思。
　　说起来，因为冬天晚上太冷，这几天他送她回宿舍后，并没有过多亲热的举动，只是简单抱一下，随便亲一口，就让她上楼了。
　　虽然叶成章总是副阳光灿烂的样子，但她知道因为叶强的事，他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可她向来不太会安慰人，更别提要用这种特殊的肢体方式。
　　怎么来？
　　过去直接抱他？
　　亲的话……
　　这会儿教室里倒是没什么人，都在楼下和宋飞一块儿摆摊呢。
　　但地方还是不太合适。
　　可要是叫他出来，就太刻意吧。
　　正纠结，里面的叶成章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搁下笔，往后仰了下脖子，冲偷窥已久的秦今秦勾了勾手指：“进来。”
　　还没想好啊。
　　秦今秦慢吞吞地往座位上蹭。
　　剩下两步远时，她在心里比划着走过去抱的姿势。
　　这样我站着，他坐着，抱住的话，他的脸离奇怪的部位就太近了。
　　那弯下腰抱，要弓着背，动作会不会很丑啊。
　　叶成章已经从桌斗里扯出张纸来，他伸长了胳膊，把她拉到身边。
　　边给她擦着手指，边说：“什么毛病，夏天不爱擦干了就算了，冬天呢，站外面那么久，不怕结冰了？”
　　“怎么可能”，秦今秦下意识地就反驳。
　　然后发现，这个姿势再近点，就是会危及奇怪部位的姿势了。
　　而显然，叶成章根本没注意到她身上这个没发育似的东西。
　　他心无旁骛地把她的手擦干了后，又拿过桌上的电暖手宝放到她手里：“暖暖。”
　　秦今秦低头俯视着他的眉眼，张了张口：“我……”
　　“嗯？”叶成章抬起头来，瞳仁黑亮。
　　不知道是被室友们说的了，还是受他桌上那封信的影响。
　　她愣是从他这惯常的表情里看出点惨烈的悲痛来。
　　她与他对视了会儿，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把暖宝宝又递回给他。然后脱下了羽绒服，整齐地叠好，摆到他课桌的边沿处。
　　再站直了身体，英勇就义一样：“叶成章，你需不需要抱我？”
　　叶成章被这大胆的邀请给击晕了。
　　这两天的秦小花是怎么回事，假酒还没醒么？
　　他舔了舔小虎牙，往前排的空座位扫了一眼，声音低低的：“昨晚上不是抱过了？”
　　……这话说的，这是什么话。
　　秦今秦脸一下子热了，她忙掩饰自己的失态，转身要跑：“我下楼去看看……”
　　第二个“看”字刚说出口，就被一双胳膊给拦腰箍住了。
　　叶成章胳膊没怎么用力，就把她拉近了些。
　　他从背后环住了她。
　　熟悉的温度烙在腰上，秦今秦怂了，毕竟还是光天化日的教室。
　　她支支吾吾：“我要下楼。”
　　叶成章温声：“你外套没拿。”
　　“那，那你松开，我拿”，她声音小得很。
　　于是，叶成章就装作没听到了。
　　好一会儿，他把脑袋往前，脸颊埋到她柔软的细针毛衣中。
　　“需要”，他说。
　　秦今秦低下头，看着他横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十指的指甲圆润又干净。
　　由于皮肤比较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很明显。
　　指尖最初很静很乖，然后有微微的颤动。
　　他的声音也有些波动：“我这么做没错，对不对？”
　　“没有”，秦今秦从没这么斩钉截铁过。
　　“嗯”，叶成章闷闷地应。
　　她握住他的手：“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哪儿都好，特别好。”
　　叶成章没出声，待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才接着这句话：“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什么？”秦今秦没明白什么叫故意。
　　叶成章松开胳膊，把她转了过来：“发好人卡时才这么说话，是用来拒绝人的，‘你是个好人，但是’，这种句型。”
　　秦今秦认真地看着他：“我这句后面没有但是。”
　　叶成章笑：“你没事的时候啊，加上但是，练练这句话，以后好跟别的男生说。没有但是的，只能跟我说。”
　　秦今秦的心底像是塌陷了一块儿似的，软得很。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别的男生，只有你喜欢我。”
　　叶成章的眼睛水亮水亮的：“那是他们瞎。”
　　秦今秦有些不好意思。
　　叶成章站起身：“穿外套。”
　　“干嘛？”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昨天晚饭时，说要怎么着你来着？”
　　两人的外套刚穿好，就听楼下一声大吼：“丢什么人！你们都给我滚回班！”
　　音色熟悉，中气十足。
　　他们对视一眼，大步跑到走廊上，伸着脖子往下看。
　　久违的老刘正叉腰站在宋飞他们的桌子前面，脸黑得跟十二罗汉似的。
　　但尽管他面部表情不太慈祥，宋飞还是激动得很，愣了两秒，嗷地一声，手里的签名笔一甩，走了两步，往前一蹦就挂到了老刘身上：“老刘！你回来了！！！”
　　班里的男生回魂似的，纷纷围了上去，抱胳膊的抱胳膊，扯手的扯手：“老刘……”“老刘你去哪儿了，没事吧。”
　　女生要矜持一些，围在外面，还有几个疑似哭了，正扯着袖子抹眼睛。
　　老刘不耐烦地把他们全甩了开来：“净给老子丢人！”
　　说来，一个小城市里，搞教育也就那么一个圈子。
　　老刘这些年兢兢业业，当了几十年的一高教师。对于他的人品，大家都是了解的。
　　举报信递上去后，教育局那边倒也不是真的信了，只是想着影响不好，找他谈了个话，问是不是跟人结仇所致。
　　老刘把始末讲了后，一口否认结仇，没怎么当回事。
　　领导就表示，那你先回家想几天，顺便也当避避风头了。我们看这人会不会再有后续动作，最近也调查一下。
　　老刘欣然同意，权当放了个假。
　　只是没想到，话传出来后，在学生、和某些不相熟的老师中，倒是引起了一番口舌。
　　特别是14班的这群小崽子，竟然这一出都给他整出来了。
　　校长看到他们闹，过来让收摊时，他们还一个个梗着脖子，强硬得不行。
　　眼看课间快结束了，这里还聚了一大波人，校长担心影响上课，才给老刘打了个电话，让他自己过来解决一下。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校长还在一边杵着，他也不好表现得太鼓励这种行为。
　　对于带头的男生，一人赏了一脚。女生就狠狠剜几眼。
　　但没在闹事的人里看到叶成章，他还是挺意外的。
　　宋飞他们收拾东西时，他抬头往楼上一瞅，恰好看到叶成章正探着个头往这边看。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叶成章才不会主动下去挨揍。
　　尽管如此，学生们浩浩荡荡的联名信还是递了上去，其中，夹杂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信封。
　　第二天一早，双城市几个警察敲开了叶强的办公室门。
　　叶强坐在电脑后的老板椅里，动都懒得动：“你们有证据吗？”
　　“有人实名举报。”
　　“谁？”
　　“您儿子，叶成章。”
　　叶强僵了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表情。
　　他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走一趟就走一趟吧。
　　但，他再也没出来。

　　☆、第 50 章 第50章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叶成章的意料。
　　之所以会写这信, 是因为给老刘泼脏水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仔细想时，他觉得他们一家人挺对不起老刘的。但跟叶强说也说不通，就想借此举，一来是替老刘澄清事实，二来, 也是想让父亲受个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却没想到, 在此之前, 警方就已经接到了关于叶强的报案。
　　叶强低估了他养了几年的楚莉。
　　楚莉从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他的公司, 跟了他好几年，不管是对他的公司还是对他这个人, 都相当熟悉了解。
　　以前被自以为的“真爱”冲昏了头, 甘愿当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莲, 可一旦对他死了心，什么都做得出来。
　　自从走歪了路后, 叶强在公司事务上偷漏税、涉黑、恶意竞争, 后来还与以前的混混朋友交往甚密, 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故意制造楚莉的那场车祸。
　　除了被迫交回给叶强的资料外, 楚莉手里还掌握了不少东西, 但还有些证据, 叶强都藏在家里的书房中。
　　她打定了要鱼死网破的主意后, 再没心思在医院静养，待身体恢复到可以出院，马上想办法联系楚晓晓。
　　楚晓晓本来不愿意搀和, 尽管两人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但她还是不想把他的路都给断了。
　　可叶强这人是不择手段的性子，如果只是死撑着不离婚也就罢了，如今他还盯上了刘建民，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她没办法再无动于衷了。
　　于是，楚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一分钟都没耽搁，直接递到了警察局。
　　警察以叶成章的举报为由，没让叶强产生警惕。
　　他很配合，即使被警察带着，也昂着首阔着步，气质良好地走到警车旁。
　　身后的警察拉开车门，一把把他推了进去，里面默契十足，立刻就把人铐上了。
　　叶强最初还十分自信，他以前打点了不少上下关系，断定自己会没事。
　　没想到，真的栽了。
　　后来，律师把离婚协议书带给他，他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签了字。
　　这事刚开始还上了当地的新闻。
　　那几天，叶成章成了个保护动物。
　　宋飞跟他讲话时，语气软得都能掐出水来，比在班花面前还要柔情万种。
　　恰好，周四是许晨的生日。
　　许晨说，正好借机给叶成章放松放松。
　　以前，如果生日赶到上课的话，他们那伙人一般都是上完下午的课就开溜，吃顿大餐，再去KTV里唱歌喝酒，玩个通宵。
　　但叶成章如今也算是改邪归正了，跟着吃了顿晚饭就撤了，说放学再来。
　　他出了饭店门，把大衣裹紧了些，沿着街边往学校走。
　　冬天，天黑的很早，路灯早就亮了，晕黄的灯照着树木光秃的枝桠。
　　走了一会儿，又下起雪来。
　　雪花很小，还没到能变成六瓣的程度，更像是一颗颗没有重量的小冰晶。
　　叶成章停下脚步，伸手接了一颗，看着它在手里慢慢融化。
　　他忽然有些兴致缺缺，不想回去学校了。
　　手里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他在衣服上抹了把手，掏出来接了。
　　秦今秦说：“下雪啦，你走到哪儿了？”
　　叶成章一听她的声音，就觉得在教室坐着也还好了。
　　他笑了下，继续往前走：“在路上，温恒交代完了？”
　　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温恒第四节课时就把班里几个人揪了出去。
　　“嗯”，秦今秦支着腮，看着窗外飞扬的雪。
　　“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带点回去，想吃什么？”叶成章问。
　　秦今秦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几分百无聊赖。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刚才从办公室回来时，听到老师说，老刘晚上有点事，不回班了。”
　　“所以？”
　　“我们逃课吧”，秦今秦说得很轻快。
　　叶成章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你要逃课？”
　　“对”，秦今秦说着，扒着桌上的课表瞅了瞅：“晚上是一节生物两节数学，数学老刘来不了，说不定改自习了，生物老师管得不严，就让宋飞说请假了。”
　　“不是，为什么要逃课？你逃哪门子的课？”叶成章连着问了两句。
　　因为感觉你在教室坐着也不开心，还不如去和朋友玩。
　　秦今秦把这话压了下来，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在校门口等我，我跟宋飞说一下就下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成章：……
　　这莫不是个假的秦小花。
　　他急忙拦了个车，还没到校门口，远远就看到秦今秦正站在小雪花里。
　　她围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叶成章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摸了摸她眼睛下面的皮肤：“没发烧啊。”
　　“没啊”，秦今秦抽了抽鼻子：“走吧。”
　　叶成章无奈：“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秦今秦摇头：“不回，走吧。”
　　叶成章哭笑不得，觉得他俩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只好问她：“去哪儿？”
　　秦今秦理所当然地看他一眼：“许晨不是过生日么，走吧。”
　　这一口一个“走吧”，叶成章笑起来：“走。”
　　许晨没叫多少人，都是平时玩得比较熟的男生女生，他们刚在KTV开好包厢不久，叶成章就推开门，去而复返了。
　　几个人调笑起来：“不是要回去当好学生吗？”
　　叶成章不答，倚着门冲身后说：“好学生，出来吓吓他们。”
　　……不会是那个那个吧？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那个那个真的从叶成章旁边走了出来，笑得很礼貌：“你们好啊。”
　　汪洋一口水卡在嗓子眼。
　　许晨举着麦克风静了会儿，回过神：“欢迎学霸小妹妹，请进请进，本本你先走吧，记得从外面把门带上。”
　　叶成章冲他比了个中指，笑着把秦今秦揽到怀里，跟里面人说：“我女朋友来跟着玩会儿。”
　　然后用脚扣上了门，走到最边上的沙发，两人坐了下来。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打着招呼：“欢迎啊。”
　　玩得无非是老一套，喝酒摇色子唱歌做游戏，闹了一阵，便有人嚷着让秦今秦唱歌的。
　　秦今秦在来的路上就跟叶成章约好了，她是先天的五音不全，坚决声明自己不会唱歌死也不唱。
　　叶成章胳膊越过她，接过话筒：“我来帮她唱。”
　　“那不行”，许晨起哄：“最起码也要合唱吧。”
　　秦今秦实在唱不来，可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
　　她犹豫了一下：“我没会唱的，要不喝酒代替吧。”
　　“不行！”叶成章立刻阻止。
　　“行的。”秦今秦反驳。
　　叶成章在她肩上拍了一巴掌：你是对自己的酒量有什么误解吗？
　　秦今秦跟他大眼瞪小眼：我不想让你的朋友觉得我玩不到一块儿去。
　　其他人已经咋呼起来，没想到外表看起来这么正经的好学生，居然会这么说。
　　他们嚷起来：“这个可以，喝酒，喝酒！”
　　叶成章估摸了一下，跟汪洋说：“你边上的果啤扔过来一罐，她喝不了多少。”
　　果啤没什么度数，跟果汁儿似的，应该没问题。
　　汪洋递过来一罐，他没仔细看，就打开了易拉环，准备往杯子里倒半杯，可桌上的杯子放得乱七八糟的，也分不清哪个是没用过的。
　　秦今秦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没事，直接喝就行。”
　　许晨贱兮兮地鼓起掌来。
　　十几分钟后，秦今秦的脸慢慢变得红了起来。
　　叶成章跟朋友正摇色子，不经意往她身上扫了一眼，吓了一跳。
　　他丢下色子，胳膊环着她晃了晃：“秦小花什么意思？那是果啤啊，没有度数啊！”
　　秦今秦往他怀里缩了缩：“我困了。”
　　叶成章：……
　　他忽然想起来，她晚上还没吃东西。本想着待会儿带她下去吃的，这倒好。
　　许晨乐了：“没吃东西直接喝的话，好像确实比较容易醉。”
　　叶成章飞了他一个眼刀：“这也太容易了吧？”
　　汪洋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拿着身边剩下的罐子看了看，站了起来：“完蛋。”
　　“怎么？”叶成章问。
　　汪洋心虚地瞥了他一眼：“这好像不是果啤，新出的包装比较花而已，度数还有点高……”
　　“卧槽”，叶成章懵了。
　　秦今秦的脸还在往他衣服里埋。
　　他叹了口气，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钟。
　　他起身穿好了衣服，然后把秦今秦的外套也给她穿上：“走了，送她回宿舍。”
　　“她这样能回宿舍么？”许晨问。
　　“能”，叶成章没多说。
　　秦今秦模模糊糊听到说要走，强撑着睁开眼来：“生日快乐许晨！”
　　许晨笑：“快乐快乐，你也快乐。”
　　叶成章气得不行，把她的围巾往脸上一裹，堵住了嘴巴。
　　两人出了KTV，外面的冷风一激，秦今秦打了个寒战。
　　她揉了揉眼睛：“回宿舍不是要右边拐吗？你走错了。”
　　叶成章低头看了她一眼：“回个屁宿舍，你这样怎么回。”
　　“那要去哪儿？”
　　“把你卖了去。”叶成章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啊，我晚上回来的有点晚了！

　　☆、第 51 章 第51章

　　看着叶成章半搂半抱地把秦今秦带了出去, 包厢里的一个女生放下杯子，静了会儿问：“本本这玩真的啊？”
　　汪洋剥着开心果，看了看她：“什么玩不玩的，他拿这事玩过？”
　　女生撇了撇嘴：“我就觉着他俩不合适。”
　　汪洋笑了下：“我觉着挺合适的。”
　　他叫了许晨一声，远远抛过去一颗开心果：“张嘴！”
　　许晨伸手接住了, 看也没看就扔进嘴里, 咬了一口嘎嘣响：“汪洋你个缺德玩意儿, 居然是带壳儿的。”
　　汪洋问他：“问你呢大寿星, 合适吗？”
　　许晨也没问是什么，举着话筒就接：“合适啊！”
　　合适的两个人此时却遇到了难题。
　　有了上次的醉酒经验, 叶成章本来是想在附近开个纯洁的房间, 让秦今秦去睡一会儿, 待会儿晚自习下课时，她这劲儿也过了, 再把她送回宿舍。
　　没想到前台看了一眼他的身份证, 就丢了回来：“不给开。”
　　叶成章没明白：“不是有身份证就可以吗？我朋友说16岁以上的就没问题啊。”
　　前台的眼睛在秦今秦迷蒙的脸上溜了一圈,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做足了准备啊, 小情报都打探好了。”
　　叶成章正要辩解, 秦今秦没骨头似的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还小声嘟囔着：“热。”
　　前台“啧”了一声, 冲他们摆了摆手：“赶紧走走走, 不然我报警了。”
　　……什么事啊你就报警。
　　叶成章莫名其妙，也被这态度气着了，把秦今秦扒拉掉的围巾又给她围好, 揽着她出去了。
　　前台看看两人的背影，继续低头跟朋友聊天：“刚才来了个未成年要开房，把人小姑娘灌得透透儿的，什么世道啊真是的，我果断把他给赶走了。”
　　这会儿雪下得大了点，风嗖嗖的，一出门，秦今秦就缩了下脖子：“冷。”
　　叶成章扯开一边的大衣把她裹了进来，顺手敲了敲额头：“你是温度传感器么？”
　　秦今秦揉了揉被敲的地方，不吭声了。
　　叶成章站在街边犯了难。
　　学校旁边有几家不太正规的小旅店，都不用登记的，以前他们在外面玩到凌晨时，会去凑合半宿。
　　可那儿环境不好，他不太想让秦今秦去，何况，那边离学校太近了，万一给别人看到了，小姑娘家家的，传出去不好听。
　　他给楚晓晓打了个电话，想问问她在不在家，没想到刚接通，楚晓晓就连珠炮似的：“哎儿子你到家啦？忘和你说了，我来邻市办点事，没办好，得明天下午才能回去了，诶不对啊现在还不到放学时间吧什么事啊？”
　　叶成章顿了顿：“没事，就跟你说一声……下雪了。”
　　这别致的理由让楚晓晓愣了下：“是吗，这边没下。”
　　把手机揣回兜里，叶成章在秦今秦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走吧，又可以光明正大进我家的门了。”
　　叶成章家里有地暖，还挺暖和的。
　　秦今秦进了门就把自己的围巾扯掉了，歪歪扭扭走到客厅，脸朝下趴到了沙发了。
　　叶成章认命地捡起围巾，跟自己的大衣一起挂在衣架上。
　　他怕秦今秦闷着了，过去给她翻了个面，戳了戳她的脸：“起来把外套脱了。”
　　秦今秦哼唧两声，胳膊胡乱动弹了几下。
　　叶成章笑了起来：“别耍赖。”
　　秦今秦拽住他的手指，声音腻腻的：“没劲儿动。”
　　叶成章指尖在她手心里勾了勾，问她：“热不热？”
　　“热”，她说着，抹了抹额头。
　　“那我给你脱了。”
　　“嗯”，秦今秦讨好似的笑了一下。
　　屋子里温度挺高，这一小会儿，她的脸就又红了几分。
　　叶成章便伸手去拉她的拉链。
　　明明是个没有任何邪念的动作，可手往上一放，心里就没来由地有点发虚。
　　尤其是她这么躺着，脸颊绯红，神色朦胧，一双眼睛半眯着看着自己。
　　叶成章喉结动了动：“别说我耍流氓啊。”
　　“好”，秦今秦认真点了个头：“不说。”
　　叶成章往下拉开了点，又停住了：“你把眼睛闭上吧。”
　　秦今秦乖乖闭上了眼睛。
　　……怎么好像更不对劲儿了。
　　叶成章清咳一声：“算了，还是睁开吧。”
　　秦今秦又听话地照做了，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叶成章的手僵了会儿：“我觉得你坐起来比较合适。”
　　秦今秦扁了扁嘴：“没劲儿坐起来。”
　　叶成章的耐心走到了进度条尽头。
　　“你故意的吧秦小花！”他咬牙切齿的：“也就是我，你要敢跟别人出去沾滴儿酒，看人不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好一通折腾后，终于把鞋子外套都脱掉了。
　　他拦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屋的床上。
　　把被子盖好后，准备去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刚要起身，手就被拉住了。
　　秦今秦被包的严实合缝的，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问得很无辜：“你怎么没亲我？”
　　卧室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只开了床头的小台灯，灯光温柔地落在她的眼睛里。
　　叶成章俯下身来，在她嘴角碰了碰：“好了。”
　　秦今秦没松手，眨了下眼：“不是这种。”
　　叶成章：……
　　真是够可以的。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低低地：“我不敢。”
　　“为什么？”秦今秦问。
　　叶成章笑了：“你别挑战我的自制力啊。”
　　秦今秦裹着被子往床边蹭了蹭，也伸手去摸他的下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成章按住她的手指：“这跟心情好不好没关系。”
　　“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个”，秦今秦小声：“所以你好久都没亲我了。”
　　叶成章笑：“好久了吗？”
　　“嗯”，她点头，眼睛有些湿漉漉的：“你别心情不好了。”
　　叶成章摸摸她的眼角，低下头，贴着她的嘴唇啃了几下。
　　然后轻声说：“我妈今天晚上不回来，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了，怕不怕？”
　　秦今秦摇头，环着他的脖子拉低了，扬起下巴亲了过来。
　　叶成章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们秦小花这究竟是闷骚啊还是精神分裂啊。
　　然后，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五彩的、无声的烟花，一团团炸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欺身上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扯开了秦今秦的被子。
　　他的手抚过她的耳朵和脖颈，在锁骨间的凹陷处暧昧地轻按了几下。
　　另一只手在她腰侧摩挲着，探寻着想撩开她的薄毛衣。
　　秦今秦弓了弓身子，腰间有些发酥。
　　她缺氧，喘不上来气似的，觉得他的手指像是带着一簇簇小电流一样。
　　叶成章结束了这个漫长的亲吻，嘴唇滑过她的脸颊，贴在她耳旁，嗓子发哑地叫了一声：“小花。”
　　秦今秦的胳膊还环着他，但软得没有了一点力气。
　　她问他：“怎么了？”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叶成章支起身子，眸色暗沉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时，手机铃声在客厅欢快地响了起来。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会儿，叶成章吁了口气，撑起胳膊，起身出了卧室。
　　秦今秦这才敢做贼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
　　还没感受够新鲜空气，叶成章又倚在了卧室门口。
　　她猛地屏住了呼吸。
　　叶成章冲她晃了晃手机：“钱蕾，可能是问你怎么没回宿舍的，我没接，你给她回过去个电话吧。”
　　“好”，秦今秦下了床，去拿手机。
　　叶成章笑了一下，把胳膊抬高了些：“不醉了？”
　　他刚洗了把脸，下巴上还有颗水珠悬着。
　　秦今秦抬眼望着摇摇欲坠的水珠，说：“醉的。”
　　叶成章默不作声看了她会儿，才把手机放进她手里，转身往外走：“饿了吧？吃什么？”
　　“你会做饭？”秦今秦跟着他出了卧室。
　　“只会下泡面”，叶成章边逗她，边去拉冰箱门，拿出三个鸡蛋。
　　“那你问的……”
　　叶成章笑：“你可以选择红烧牛肉，或者是老坛酸菜。”
　　“我想吃清淡点”，秦今秦说。
　　“那老坛酸菜不加酸菜吧”，叶成章做了决定。
　　秦今秦：……
　　叶成章抱着一堆食材进了厨房，靠着墙做了几个深呼吸。
　　洗脸用处也不大，好紧张啊怎么会这么紧张。
　　他手指微微颤动了下，抬起来蹭着自己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方才的滋味。
　　不行啊，太早了太早了太早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让她喝酒了，太危险了，差点没把持住。”
　　秦今秦跟钱蕾说是晚上生病，回家住了。
　　挂了电话后，发觉酒劲儿已经消了不少，只剩下困和饿了。
　　叶成章说是泡面，这么久了也没好。
　　想进厨房看看，又有点紧张。
　　她叫了他一声。
　　叶成章的声音夹杂在叮叮咣咣中：“马上好，要不你再躺会儿？我床上还有个平板，你先玩着。”
　　“好。”
　　秦今秦进了卧室，先羞得捂着脸在床上滚了几圈。
　　胳膊被什么咯到了，她抽来一看，是ipad，她打开了。
　　叶成章在厨房搅着面条，忽然觉得哪儿出了问题。
　　想了一会儿，很快跳了起来：卧槽我是不是有病为什么非要提平板看电视不就好吗！
　　他拿着饭勺就冲进了卧室：“秦小花你住手！”                        

　　☆、第 52 章 第52章

　　来不及了。
　　叶成章的平板没什么用处, 除了睡前听个音乐外，剩下就是用来做不可告人的事了。
　　虽然近来由于情绪不佳，他已经很久没有无法描述过了，但连着点击两下home键后，最近使用的程序列表就轻巧地跳了出来。
　　秦今秦的手指还保持着触摸屏幕的姿势, 眼睛迅速被列表里触目惊心的视频截图给烫着了。
　　她不是第一次见, 以前观摩过的。
　　进入高中后的第一个暑假, 她跟爸妈一起回外公家住了几天。
　　恰好上大学的表哥也在, 他出去和朋友聚会时，怕秦今秦呆着无聊, 把笔记本电脑借给她玩, 说上网网速慢的话, F盘里下的有不少电影，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说的是F盘, 她听成了E盘, 打开没看到电影文件夹, 倒是有个“雅思资料”。
　　作为一个称职的好学生, 她想也没想, 就点开了传说中的资料, 结果里面全是小视频。
　　尽管吓了一跳,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还是拉着进度条接受了一番生理教育。
　　当时的感觉很奇怪，脸红心跳，像是大热天沿着操场狂奔了五十圈一样的上气不接下气。
　　但对表哥没什么看法, 毕竟是成年人嘛，她懂的。
　　可现在这是叶成章啊！
　　不是，不是说叶成章不能看……也不是说没成年就不能看……
　　她晓得现在的男生都是怎么回事。
　　但叶成章他……
　　她脑袋蒙蒙的，“他”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下文。
　　只是想到，他每天在学校里老老实实的，把自己送回宿舍后，晚上回来就躺在这里，看着别人的乱七八糟……
　　心里就开始别扭了。
　　叶成章手里拎着勺子，一个大步就窜了进来。
　　秦今秦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回过神来，飞快地按了home键然后锁屏。
　　空气静止了那么几秒。
　　叶成章僵硬地立在床位，不敢妄动。
　　还是秦今秦打破了僵局，她面色平静地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故意把黑掉的屏幕朝上，然后轻声问了句：“面做好了？”
　　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但叶成章显然更心虚，没听出来她的不自然。
　　“马上”，他说着，眼睛瞟了瞟平板。
　　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是还没来及打开看还是已经看过了啊，算了先把她转移出去吧。
　　“起来准备吃吧。”
　　“我睡会儿。”
　　秦今秦同时说。
　　说完就后悔了：这太明显了吧人都说做好了为什么要说睡会儿啊是不是傻。
　　沉默中，叶成章的勺子往下滴了两滴面汤，打开了他的开关似的。
　　“啊，行”，他举着勺子转了个身。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要不，先吃了面再睡？”
　　商量的口吻，透出一股做贼心虚的味道。
　　“好啊”，秦今秦应了一声，坐起身来。
　　然后发现自己都紧张地有点破音了，她轻咳了一下，用正常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好，我都饿了。”
　　叶成章没煮方便面，家里还剩两包挂面，他下了一包。
　　果真清淡，只放了葱花与鸡蛋，但闻起来竟然很香，是那种毫不油腻的清香。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一人面前摆了一碗。
　　秦今秦尝了一口：“你怎么还会做饭？”
　　“好吃吗？”由于还不确定秘密究竟有没有被发现，叶成章此刻有些文质彬彬。
　　“好吃”，秦今秦也很客气。
　　埋头吃了大半碗，叶成章才想起回答，仍旧中规中矩的：“只会这一样。许晨爸妈都出差时，我们有时会在他家玩，偶尔做一顿。”
　　秦今秦礼貌地给予他夸奖：“那你还挺……贤惠的。”
　　“还行吧”，叶成章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在这种相敬如宾的气氛里，他们的夜宵就这么解决了。
　　趁秦今秦先去洗澡时，叶成章终于得了时机，冲进卧室打开ipad检查了一遍。
　　他不是怕她看到自己看片儿，关键问题是声音这么像……
　　他担心秦小花可能会认为他有点变态。
　　秦今秦洗完澡，穿了件楚晓晓的备用睡衣，神色如常地吹干了头发。
　　等叶成章进了卫生间，便蹑手蹑脚去拿ipad。
　　她刚才想了会儿，记起来表哥的小视频都是按系列排序的，有什么制服类、萝莉类、办公室类……
　　她好奇叶成章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可床头柜上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个无辜的小台灯。
　　她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平板的影子，只好作罢，反而被忽视了的酒劲儿又涌了上来，困得眼睛发胀。
　　叶成章的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他出来时，秦今秦安安静静地躺着，已经睡着了。
　　他蹲下看了她一会儿，既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小失落。
　　理智交战了几分钟，他决定自己还是去客厅睡沙发吧。
　　出门前，打开衣柜看了看藏到角落里的平板，以防万一，拿上了。
　　他按灭了台灯，轻声说了句晚安，带上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雪已经停了。
　　不知道是半夜里就不下了，还是由于地温高都化了，路上并没有多少积雪。
　　两人在街边吃了顿早餐，准备打车去学校。
　　空气冰冷又清冽，路灯还没有完全熄灭。
　　他们等了会儿，还没有出租车过来。
　　叶成章拿出手机：“我用软件打个好了。”
　　秦今秦没应，看着对面的早餐铺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有司机接了单，但是还稍远一些，得过几分钟才到。
　　叶成章握着电话等着。
　　睡这一觉，他差不多已经忘了昨天的事，但这会儿看秦今秦心不在焉的样子，猛地就又想起来了。
　　所以是看了么？吓成这样？
　　他想了会儿，心一横，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好解释一下。正要张口——
　　“本本”，秦今秦忽然叫。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小名，叶成章的思绪还没能及时转过来，下意识地看向她，没出声。
　　秦今秦转过头来：“我叫你呢。”
　　叶成章这才应了一声，生怕直接提起视频的事，在她没说出口前就转移话题：“怎么了？没吃饱？”
　　为了显示自己一点也不心虚，还在她头顶拍了拍。
　　秦今秦笑了一下：“你才没吃饱。”
　　说着，她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开了目光，声音轻飘飘的：“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叶成章被问得一愣。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冲他以前的成绩，也不好意思想这种问题。
　　无非是混个大专，或者是家里再砸点钱，给找个不好不坏的学校蹲几年。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家里砸不出那么多钱来，他的成绩也有那么一点进步了。
　　说起来，最开始，可以说是为了追秦小花才学的习。
　　如果不考虑现实因素，大学，当然也是要上同一所。
　　但，怎么能不考虑现实啊。
　　寒风凛冽，他往秦今秦身边蹭了蹭，扯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没直接回答：“你想考哪个？”
　　秦今秦的手总是有些冰凉。
　　她攒了些勇气，仰起脸来，认真地看着他：“你要不要跟我考一个？”
　　不要——说不出口。
　　要——怕闪了自己脖子。
　　这时，出租车缓慢开了过来，停在他们身边。
　　叶成章抿了抿嘴唇，松开她的手，拉开车门：“走吧。”
　　两人坐在车里十分安静。
　　秦今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昨晚上躺在叶成章的床上，本来还在思考他把平板放哪儿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上。
　　可能是因为这种片子，让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以后；也可能是因为钱蕾她们聊到学校里某个开放的女生时，说觉得上床这种事高中太早了，起码等到大学吧。
　　总之，她第一次想到未来。
　　两个人的未来。
　　她侧过头，看了看叶成章。
　　他正望着车窗外出神，头发前不久刚修过，侧面很整齐，短短的，精神十足。
　　然而，叶成章此刻并没有那么多精神。
　　他心里发虚得很。
　　类似的例子听过不少，一类是学习好的那方，故意失误，两人念了一所大学；另一类是学习不好的那方，拼命努力，两人也念了一所大学。
　　但轮到自己身上，就没了底气。
　　学校这会儿人还不多，有一种特属于清晨的氛围。
　　他们走到教学楼下时，碰到了宋飞。
　　宋飞眼睛瞪得跟驴眼一样圆，指了指叶成章，又指秦今秦：“你俩……”
　　叶成章本想把书包朝他抡过去，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是翘了课，没带书包，只好斜了他一眼：“闭嘴，门口碰上的。”
　　秦今秦双手放在口袋里，说：“我去超市买盒笔芯，你们先上去吧。”
　　叶成章“嗯”了一声，看着她朝小商店走过去。
　　宋飞笑得很贼：“你怎么不跟过去了？”
　　叶成章笑了笑，往楼上走：“情调，你不懂。”
　　“确实有情调，天天带早餐”，宋飞跟着他上楼：“每天早上我都恨不得在咱们座位中间放个结界，腻死个人。”
　　“那你早上晚来会儿啊”，叶成章说的很随意。
　　“我不能。”
　　叶成章侧头：“什么意思？”
　　“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宋飞说。
　　“哦”，叶成章点头。
　　宋飞从后面扯住他的衣服：“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不想问。”
　　“嘿”，宋飞不依不饶：“你快问我。”
　　叶成章叹了口气：“问。”
　　宋飞上前两步，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是要跟班花考一个大学的人。”
　　叶成章的脚步顿了下来。
　　“怎么？”宋飞得瑟：“是不是被我感动死了？”
　　叶成章沉默了会儿，才笑了下：“巧了，我也要跟秦小花考一个大学。”
　　宋飞乐了：“你早上忘吃药了吧？”
　　叶成章没搭理他，长腿跨了两阶楼梯。

　　☆、第 53 章 第53章

　　秦今秦拿了盒笔芯, 路过货架时，顺手拿了两盒酸奶。
　　走到结账处，想了想，又拐回去再多拿了两盒。
　　这段时间，宋飞和同桌买东西时, 总带些小零食分给他们。
　　总得礼尚往来才对。
　　老板打着哈欠, 把东西都给她装进了一个小袋子里。
　　她拎着袋子, 低头走回班。
　　笔芯并不是非要今天买, 但说完那句话后，她感觉到了叶成章的不自在, 就想静一下。
　　果然, 一个人这么走了一会儿, 才觉得是自己冲动了。
　　他家里的事刚过不久，忽然提这个, 大概会让他很有压力吧, 学习上的压力和感情上的压力。
　　他们学校理科班有一千好几百个人, 虽说叶成章现在知道努力了, 但目前的成绩还在一千名开外, 别说是跟她一个学校, 到时候能上二本线都算是小逆袭了。
　　更何况, 离高考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这一年半里, 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早恋这种事，镜花水月得很，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光在宿舍都听了好多。
　　说不定，不到高考就分了呢。
　　说不定，上了大学就分了呢。
　　想到这儿，她心里有些堵。
　　进教室时，叶成章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秦今秦把酸奶掰开，在他桌角放了一盒，又分给宋飞他们。
　　宋飞立即就插上吸管哧溜了一大口，扭过来给她讲新闻：“你知道刚才叶成章跟我说了什么吗？还是你们商量好的？”
　　“什么？”秦今秦掏出本书。
　　宋飞先哈哈两声：“说是……”
　　一个“是”字没说完，他的板凳就被叶成章给踹出了几厘米，背部撞上了自己的桌子，疼得他哎哟了一声。
　　叶成章收回腿，淡淡地：“没说什么。”
　　宋飞意犹未尽，正要骂他，班花边跟人聊天边进了教室，他只好揉着背转了回去，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
　　秦今秦似乎没怎么在意他们要说的内容，只是敷衍地问一句，这会儿已经翻开了篇英文课文开始看。
　　叶成章往她那边瞥了一眼，摸了摸鼻尖，继续低头写考同一所大学的“可行性分析”。
　　他不愿意现在就让秦今秦知道自己说了这个话，刚才纯粹是被宋飞激了一下，有些心血来潮。
　　如果要来真的，就绝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心里都放着事，两人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今天叶成章听课听得很认真。
　　基础的东西他大部分都能听明白了，还有些不懂的就记下来，自己翻资料，翻不明白的才问宋飞。
　　一有时间，就拿手机查近几年的分数线和前人的经验贴，再结合着自己的情况，完善一下分析报告。
　　下午第四节课时，秦今秦他们又被温恒叫去办公室，问市里比赛的稿子修改得怎么样，再练几遍差不多就到日子了。
　　叶成章终于搁下了笔。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抱着涂抹了一整天的成果，走上讲台找老刘。
　　老刘一见他就吹胡子瞪眼：“怎么，昨天翘了一晚上课没挨骂，自投罗网来了？”
　　叶成章愣了一下：“您知道啊？”
　　老刘鄙夷地挑了挑嘴角：“就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什么能瞒过我？”
　　“没”，叶成章把本子放到他教案上：“就想问您个事。”
　　老刘在他鸡飞狗跳的字上扫了两眼，拿上了椅背上的外套，大赦天下似的：“出来说吧。”
　　他们在走廊上站定了，老刘随手翻了翻他写的东西：“还挺认真？”
　　叶成章点了个头：“我想考个好大学。”
　　“我也想”，老刘抽出根烟来叼在嘴里，手伸到口袋里去摸打火机。
　　叶成章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心血给点了，忙把本子夺了过来。
　　下面的话已经打好了腹稿，说的很流利：“您带了这么多届毕业班，见过的学生也是各种类型的都有，经验比较丰富，所以想让您帮我看看……”
　　“等等”，老刘打断了他：“你今天这么礼貌，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没事，您以后会习惯的”，叶成章笑出了个三好学生的样子，坚持说完了后半句：“看看我的计划。”
　　老刘伸手捂着火，点着了香烟，吸了一口才说：“你想考什么样儿的？”
　　“考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叶成章这话听起来还挺坚定。
　　老刘颇为意外地瞅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问我，觉得你最好能考到什么样吧？”
　　“是”，叶成章声音低下去了一些：“这样心里有个底儿。”
　　老刘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每个人都不一样，基础不一样，潜力不一样，努力程度也不一样。”
　　叶成章想了想：“最差的基础，中等的潜力。”
　　他顿了顿：“但我能做最努力的那个。”
　　老刘吐了口烟圈：“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说的是前半句。
　　叶成章默不作声。
　　“看高三一模吧”，老刘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学也别闷着头死学，你平时多注意一下秦今秦跟宋飞他们的学习方法，今年先把基础打实了，高三就好办。”
　　虽然没听到什么确定的话，但“现在还太早”这几个字，就能让人心里安定不少。
　　叶成章歪在椅子上看着后面自己的“进步之星”照片，默默想着，一年半，够用了。
　　他坐得很懒散，背倚着桌子，两条腿伸展开了，恰好够到教室后墙，胳膊抱在身前，面色平静。
　　秦今秦的脚步在窗户附近停了会儿，才推开门走进来。
　　她停在叶成章身前，指了指他的腿：“让让。”
　　叶成章笑了下，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让。”
　　他捂了会儿她的手，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带你吃饭去。”
　　夜市上灯火通明，尽管是冬天，仍然人声鼎沸的。他们在人堆里挤着，就连冷意都少了很多。
　　叶成章买了份儿热乎乎的小吃，递给秦今秦时，在她手上捏了一下：“怎么，今天不高兴？”
　　秦今秦看了看他，点头承认了。
　　然后又解释道：“也不是不高兴，就觉得……给你压力了，对不起。”
　　“哟”，叶成章眯起眼睛笑：“可惜了。”
　　秦今秦没明白：“可惜什么？”
　　叶成章说：“女朋友第一次跟我说对不起，我竟然没录下来，亏不亏。”
　　秦今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我以后说之前给你预报一下。”
　　“好”，叶成章一口答应了。
　　他揽着她的肩膀绕开了几个人，冲她手里的食物示意了下：“喂我吃一口。”
　　秦今秦往路边站了站，手举起来了一些，叶成章低下头，就着啃了一口。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才问：“你想考哪儿？”
　　秦今秦没讲话，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
　　“嗯？”叶成章拍了拍她的背：“不得把目标告诉我么。”
　　“什么意思？”秦今秦愣了一瞬：“考吗？”
　　“你说呢”，叶成章低低反问，他的侧脸在人来人往的灯光下格外好看。
　　秦今秦仰着脸看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成章笑了笑，然后飞快地扭过头来在她唇上碰了一下，直起身来：“你不用拿这种小迷妹的眼神看我，要拿女朋友的，懂不？”
　　秦今秦咬了咬下唇，问他：“女朋友的是哪种？”
　　“势在必得。”
　　叶成章言简意赅，又详细说明：“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扑上来抱我啃我那种。”
　　狗才要啃你。
　　秦今秦脸热了热，她转回之前的话题：“Z大，温老师说，如果演讲比赛名次还可以，有可能会保送过去。不保送的话，就自己考。”
　　叶成章的心头又虚了一下。
　　以他现在的水平，想一想Z大，就觉得自己是在耍流氓。
　　他稳了稳神，努力气定神闲：“嗯。”
　　秦今秦也明白这个，她也不想他为难：“我早上就是那么一说，也不是非要在同一个学校的。”
　　叶成章真人不露相，继续：“嗯。”
　　秦今秦担心他面子上过不去：“真的不用一个大学，在哪儿都可以的，只要你努力就行，我就是昨晚上看到你的平……”
　　板。
　　她猛地闭上了嘴巴。
　　天，说顺口了。
　　叶成章的手指僵住了。
　　气氛诡异了片刻，他决定拿出大男子的风范，十分淡定地：“是么，看到平板，然后呢？”
　　秦今秦这话在心里憋了一天，索性摊牌了：“你还看这种东西。”
　　叶成章决心淡定到底。
　　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男生都会看的。”
　　秦今秦低下头没讲话。
　　叶成章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装：“吓着你了？”
　　秦今秦还是没讲话。
　　叶成章清了清嗓子：“刚才说到哪儿了，Z大这个……”
　　他正经了起来：“我没法保证一定考上，但我能保证的是，为了Z大，为了跟你一所大学，我一定拼了命地尽全力。”



　　☆、第 54 章

　　郑重的语气听得秦今秦心里一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认真下来说的每句话都有了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与他对视了片刻：“那就从这次期末考试开始算吧。”
　　“怎么算？”叶成章表示赞同。
　　秦今秦沉吟, 说：“期末考进年级前六百。”
　　叶成章：……
　　他提醒她：“我现在在一千一百多, 你这直接对半砍了。”
　　“是啊”, 秦今秦点头，迈开脚步往前走着：“这样好算。”
　　根本不是好算不好算的问题。
　　关键这不到半个月了, 进步六百名的话，平均一天就要超过40多个人……还不如让他每天跟40个人干架来得轻巧。
　　叶成章把手放到她羽绒服帽子后面捂着, 思索该怎么说才能无损自己的伟岸形象。
　　秦今秦慢悠悠地：“我只是定个目标，你要是做不到的话……”
　　“怎样？”叶成章问她。
　　秦今秦咬了一口手上的小吃，十分平静：“做不到的话, 你就把平板里的东西都删了。”
　　“啊？”
　　叶成章没想到, 她绕了个大弯，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笑了起来：“秦小花我发现你现在长出息了啊，都能给我下套了。”
　　秦今秦没笑：“成交吗？”
　　叶成章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刚才不跟你说了么，你有女朋友的特权, 你要想让我怎么样, 直接说就可以了, 不用费脑子。”
　　“是么”, 秦今秦心里有点窘，她拍掉他的手：“那直接说，你删吗？”
　　“这个嘛”, 叶成章想了想：“要不年级前八百？”
　　“不行”，秦今秦摇头。
　　这个拒绝来得十分迅速而坚定。
　　叶成章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你个头的醋。
　　秦今秦没搭理他。
　　一想到是吃醋, 叶成章就不心虚了，反而乐得不行。
　　他脸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这个真不能删，我血气方刚的一大小伙子，现在又不能碰你，总得有个释放途径吧。”
　　简直流氓。
　　秦今秦推了他一下，看了看周围。
　　夜市上的人没工夫看他们，熙熙攘攘，注意力全放在各色小吃摊上。
　　叶成章还没浪够：“真的，我就偶尔才看一下，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你。”
　　秦今秦觉得自己烧得要自燃了。
　　她狠狠地踩了叶成章一脚，转身就走。
　　叶成章顾不上心疼自己的鞋，迈了个大步跟上来，还带着笑：“好了好了，就八百吧，六百估计进不了。”
　　说完后，自己扯起秦今秦的手击了个掌：“成交！加油！”
　　说是要拼了命尽全力，可这话也就说的时候酣畅淋漓点。
　　真落到实处时，书还是要一页页看，题还是得一道道做。
　　也不知道是对“一鸣惊人”有什么执念，叶成章把这话的下半句写了下来，工工整整地贴在课桌上：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宋飞扭过来问秦今秦英语题时，一眼扫到这个鼓劲儿的小标语，笑得都要岔气了：“你还是别飞了，我怕你冲起来把屋顶给掀了。”
　　叶成章一点也不害羞：“掀你家的了？”
　　之所以这种态度，实在是因为，这句话算是含蓄的了，他的卧室更惨不忍睹。
　　他去打印店里，把Z大校门的图片和秦今秦在学校礼堂演讲时的照片印了下来。
　　一张贴在书桌上方，一张贴在正对着床头的墙上，每天早上醒来，先按开灯眯着眼打量会儿，在心里给自己加满了油，才翻身下床，开始新的战斗。
　　态度太过认真虔诚，导致楚晓晓进他房间想找个东西时，第一反应是欣慰得很。
　　第二天，才缓慢想起来：本本莫非是看上了秦今秦那小丫头？
　　她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事实证明，这半个学期以来，自家儿子长进了不少，知道学了，也成熟了些。
　　她担心的是，秦今秦和她爸妈不一定看得上自己儿子，总有种……拿不出手的感觉。
　　因此，“春芽杯”市里比赛那天，她特意腾出个空来，跟着叶成章一起去了市文化宫。
　　一是比赛挺重要的，去给小丫头加加油；二呢，也算是侧面观察一下这件事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文化宫布置得还挺排场，比校里比赛时隆重得多了。
　　院里停了很多辆车，据说待会儿还会有电视台的来拍摄采访。
　　家长的位置都安排好了，楚晓晓进去与秦云他们坐到了一起。
　　参加比赛的学生是跟着每个学校的指导老师一起过来的。
　　老刘和温恒在后台最后一遍跟大家讲注意事项，宋飞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后勤，只顾得上盯着班花了。
　　叶成章昨晚上跟秦今秦打了很久的电话，反复确定过她的状态什么的都一切正常。
　　这会儿却有点紧张起来。手机在口袋里嗡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要接。
　　汪洋在那边说：“我跟许晨到文化宫了，你在哪儿呢？”
　　叶成章往外走，低声说：“你们怎么过来了？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生日你才能见小花了？”
　　汪洋笑了起来：“上次许晨过生日时，不就见了么？”
　　“那天是特赦”，叶成章这么说着，已经走到了入口处，老远看到两个人正往这边走。
　　许晨还是吊儿郎当的那幅样子，汪洋一手举着电话，怀里抱着一大束花。
　　等等，花？
　　叶成章警惕起来：“汪小洋你要做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许晨调侃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我说他要疯吧。”
　　汪洋跟着他笑，然后故作惊讶：“不是吧本本，你连个礼物都没有吗，这好歹是大日子啊。”
　　一句话把叶成章给问傻了。
　　他还真不是那种知道要送礼物的人，这几天里净跟着秦今秦紧张了，剩下的神经只够给她买点好吃的补补，竟没想到要送东西。
　　但是作为一个男朋友，怎么能允许女朋友收到的第一束花是别人送的！！！
　　他一秒都不想多听，没好气地挂了电话，扭头回了后台。
　　许晨哈哈笑起来。
　　温恒的讲话已经结束了，秦今秦正坐在椅子上，听班花她们聊着什么。
　　叶成章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样，紧张么？”
　　“没什么紧张的”，秦今秦对他笑：“你干嘛去了？”
　　“去了个卫生间”，叶成章说。
　　秦今秦起身勾了勾他的手指，两人从后台的侧门走了出去。
　　然后她一转身就抱住了叶成章。
　　这里不像学校，即便是后墙处，也仍有不少人在走动。
　　何况，秦小花的爸妈也来了，就坐在室内。
　　叶成章定了定神，把秦远山的冰块脸从自己脑子里赶了出去，揽住她：“怎么了？”
　　秦今秦笑得有点小得意：“我刚才忽然想到，你好像忘了个事。”
　　她的话音有些上扬，听起来心情不错。
　　叶成章被带的也笑了，轻声问她：“什么事？”
　　“结束再告诉你”，秦今秦把脸往他衣服里埋了埋。
　　“好”，叶成章说：“加油，我们小花是最棒的。”
　　秦今秦又小声笑。
　　“这么开心？”叶成章把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磕了一下。
　　“嗯！”秦今秦说：“开心！”
　　叶成章笑了起来：“你这什么毛病，人都紧张呢，吃错药了？”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你？”秦今秦的声音很小，闷在他的衣服里。
　　“不用说我也知道”，叶成章环着她晃了晃：“你每天看我的眼神，啧，自己是没发现。”
　　秦今秦这次没害羞，笑了会儿：“那还是要说一次比较好。”
　　叶成章的心里软了一下，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说吧，看着我说。”
　　秦今秦便仰起脸来：“我喜欢你。”
　　叶成章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我更喜欢你。”
　　这次，秦今秦抽的号仍然不太靠前，他们开始做准备时，叶成章就靠在一边看着。待会儿等正式开始比赛，无关人员就不能留在后台了。
　　宋飞往他身边蹭了过来：“跟你说个事。”
　　叶成章眼睛没舍得从秦今秦身上挪开，漫不经心地问：“怎么？”
　　宋飞看了看班花，放低了声音：“我给班花买了个礼物，想待会儿结束了给她，你说合适吗？”
　　叶成章静了一瞬。
　　为什么连宋飞都知道买礼物！
　　他瞥了他一眼：“买什么了？”
　　“手链”，宋飞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个长方形的小礼盒：“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叶成章打开扫了扫，淡淡地：“不合适。”
　　“为什么？”宋飞不解。
　　……因为我忘买礼物了，所以你们最好都不要送。
　　叶成章刚要想个借口，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汪洋他们应该已经找好位置坐下了，谁这么闲。
　　他掏出来，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便没管。
　　可手机在手里震了会儿，静了下来，马上又响了。
　　他只好冲秦今秦晃了下手机，走出去接电话。
　　“喂，叶成章是吧”，那头的声音粗噶，语气很冲。
　　叶成章从中听出了熟悉又久违的约架感觉，他眯了眯眼：“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差不多……正文就可以完结了……
我个人是比较喜欢这样的结尾（什么样下一章就知道啦，然后想把上大学、开车等情节写成番外，怎么样？或者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小番外可以告诉我
晚上还有一更么么

　　☆、第 55 章

　　“可给小爷找到你电话号了”，那头说。
　　这个称呼一出来, 叶成章听他的声音都耳熟了几分：“牛壮壮啊？”
　　“正是小爷”, 牛壮壮说：“我现在……”
　　“停停停”, 叶成章没忍住笑：“我上次就想问问你，这么叫自己不别扭么？”
　　牛壮壮愣了一下：“操`你……”
　　叶成章打断了他：“略过这句, 说正事吧。”
　　“哦，我现在在文化宫后面的小巷子里, 带了一群人来堵你，你要不要过来？”
　　牛壮壮很是听话，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 又张嘴“操”上了。
　　叶成章乐了会儿,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不要”，便挂了电话。
　　宋飞也出来了，手里还捧着那个小盒子，准备详细讨教一下为什么不合适。
　　还没来得及开口, 叶成章的手机又亮了。
　　他挂断, 牛壮壮又打过来。
　　宋飞问：“怎么回事？”
　　“没事, 一个脑残”, 叶成章说，低头要把手机关机，这时进来了条信息。
　　牛壮壮说：别等我进去找你。
　　这句话让叶成章的动作顿住了。
　　本着让想看的学生都能观看比赛的原则, 这里没什么门禁，如果牛壮壮真的来，就能进来。
　　他担心秦今秦看到牛壮壮会影响发挥。
　　手机又震了下：给你十分钟。
　　宋飞探过头来：“这干嘛的？”
　　叶成章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非要去一趟了。
　　他跟宋飞说了声没事，然后走进后台，想着把秦今秦叫过来再说声加油什么的，但看她正认真呢，也不想打断她。
　　他站着看了会儿，心想，加油不加油什么的，都是虚话，我小花肯定没问题。
　　他抿了抿嘴唇，边往外走，边给许晨打电话：“你俩出来一趟，牛壮壮来找事，人比较多，我可能应付不过来。”
　　“行”，许晨很快说，一时还没想起牛壮壮是谁。
　　被遗忘的宋飞听他这语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跟了上去：“找事？打架？”
　　叶成章不想详细说：“你帮我看着点比赛，要到小花时跟我说一声。”
　　宋飞盯了他几秒：“我也去。”
　　叶成章想笑：“你去干嘛？你会打架么班长？”
　　宋飞把手链小心地装进口袋：“不会，你不是说人多么，我去凑数，你看着点，别让人打到我就行，我今天还准备表白呢。”
　　“那可不一定，刀剑无眼”，叶成章说：“万一给你砸毁容了，你这还表不表了。”
　　他们拐了个弯，许晨和汪洋已经在等着了。
　　汪洋手里还抱着那束杀千刀的花，迎了上来：“他们几个人？我在咱们群里喊了一声，恰好有在附近打球的，马上也过来。”
　　许晨还在问：“牛壮壮是哪个？汪洋说就以前欺负你家秦今秦的男生？”
　　“对”，叶成章走了两步，又停下，无奈地看汪洋：“你这花能不能扔一边去？”
　　汪洋低头看了看：“一激动给忘了。”
　　“我来拿吧”，路边一个人说。
　　“成”，叶成章随口应了一声，转头往那边一看，就傻了——
　　秦小花的父亲秦远山同志，正站在他们不远处，手里夹着根烟，烟雾还在袅袅往上盘。
　　他仍旧是面无表情，走了过来，冲汪洋伸出手：“来，我帮你拿。”
　　叶成章定在原地，半晌，才叫了声：“叔叔。”
　　秦远山没理他，手又往前伸了伸，汪洋看了看叶成章，又看看他，把花递了过去。
　　他拿着了花，走到一旁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又走了回来，居高临下地：“是欺负过今今的？”
　　叶成章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能僵着脖子说了声：“是。”
　　“过来”，秦远山说完，便往自己家车旁走了过去。
　　他打开后备箱，拿出个物什：“这个带上。”
　　叶成章脑子是空的，愣愣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差点跳起来：“电棍？！”
　　“电棍”，秦远山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他拎塑料袋一样倒拎着花，先迈出了步子：“走吧，去看看什么品种的，敢欺负今今。”
　　文化宫后面有片老旧的居民楼，破败逼仄，差不多搬空了，说是要拆迁，却一直没拆。
　　附近的小巷子弯弯绕绕，成了寻滋生事的好地方。在男生中还是比较有名气的，不用说具体地点，大家都心照不宣。
　　他们到时，牛壮壮一伙人正看时间，十分钟已经过去很久了。
　　——说是一伙，牛壮壮可能脑子真的不太好使，只有六七个人。
　　叶成章松了口气，戳了戳汪洋：“没过来的就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秦远山眼睛在正中央的牛壮壮身上扫了一眼：“就他啊？”
　　“嗯”，叶成章应了一声，喊道：“牛壮壮，过来吧，不是说我朋友里有个叫大爷的，认给你当哥么，这回我给你带来了。”
　　牛壮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慢慢朝他们走了过来。
　　秦今秦发挥得很不错，演讲间隙，还有心思往观众席看了几次，看到了自己妈妈与叶成章的妈妈，但没见爸爸，也没见也叶成章。
　　她没多想，微笑着鞠躬退场。
　　手机调了静音放在桌上，她拿起来看，发现微信有条新的好友请求：徐泠。
　　头像她还记得，那个小鱼么。
　　刚点了通过申请，徐泠就发了消息过来：“牛壮壮他们带的有刀！你让叶成章小心！”
　　秦今秦盯着这句话看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
　　她拿着手机就冲了出去。
　　班花跟钱蕾正站在外面聊自己的表现，见她着急忙慌的，拉住了她：“怎么了？”
　　“叶成章”，秦今秦的眼圈有点红，她看了眼班花，想到了什么：“宋飞也没在吧？”
　　班花往周围看了一圈，也有点着急了：“没，他们怎么了？”
　　秦今秦顾不上回答她，拨了遍叶成章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只好又给徐泠发消息：“在哪儿？”
　　徐泠回的很快：“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听他们说是在文化宫附近。”
　　附近附近，附哪儿近啊。
　　她抬腿就往门口跑。
　　班花她们看她这反应，也跟了上来。
　　那会儿秦今秦真的担心死了，有刀啊。
　　她看过不少聚众斗殴的新闻，砍死人都是有的。
　　还说跟我一起考大学，考你个头啊考。
　　被打了怎么了，被砍了怎么办。
　　她边跑边一遍遍打电话，听着冰冷机械的女声，说不上来的生气和委屈。
　　脑子里什么也没剩下，全是叶成章嬉皮笑脸的样子。
　　她跑得很快，眼睛看着路，却像是什么也看不到似的，一颗心跳得厉害。
　　刚出文化宫的门，就跟人撞到了一起。
　　秦远山把撞进怀里的闺女拎了起来：“怎么了今今？怎么哭成这样？”
　　“叶成章”，秦今秦的手都有点抖，她胡乱抹了抹眼睛，重复了一遍：“叶成章……”
　　秦远山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给她擦了擦眼泪：“你找那小子做什么？还哭了？”
　　秦今秦抓着他的手，用力得很，像是抓住了什么依靠：“叶成章电话打不通，我找不着他。”
　　秦远山一声不吭，眉头越皱越紧。
　　秦今秦的眼泪在脸上流成了个小溪，嗓子还有点哑了：“爸你帮我找找叶成章。”
　　“小花？”旁边的花店里窜出来一个人，还抱着束新买的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秦今秦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叶成章？”
　　“是我是我”，叶成章想抱她，胳膊都伸出来了，又停下来，看了看脸黑得不像样的秦远山。
　　秦远山做了个深呼吸，退了一步。
　　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不由爹啊。
　　秦今秦抽了抽鼻子：“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乖”，叶成章一手举着花，一手把她揽进怀里：“怎么了，哭成这样，给我心疼的。”
　　乖也是你叫的。
　　秦远山重重哼了一声，眼不见心不烦，转身走了。
　　许晨跟汪洋慢悠悠地从花店走了出来。
　　汪洋看了看他们，笑着说：“本来还想着我这马上要跟我妈走了，来道个歉辞个行呢，这倒好，花都被牛壮壮给踩了。”
　　许晨左手还拎着电棍，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不让你送吧，这就得人男朋友送才有意义。”
　　“哎，挡路了”，宋飞从他们身后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支粉色的玫瑰花，朝班花走了过去。
　　叶成章好半天才把秦今秦给哄好：“对啊他居然有刀，但我们有电棍啊，真的，你爸太厉害了秦小花，深藏不露啊，2000V的，拿着挥一圈，别管什么牛壮壮还是牛不壮了，没一个敢过来的，被警察逮走的时候，还骂我们卑鄙呢。”
　　“被抓走啦？”秦今秦问，还带着小鼻音。
　　“嗯”，叶成章低头亲了亲她湿漉漉的眼睛：“你比赛怎么样？你一哭给我吓的，就怕你受影响。”
　　“还可以”，秦今秦仍旧是老回答，静了两秒，又哭了起来：“吓死我了。”
　　叶成章伸出手指，把她的嘴唇捏在一起：“憋住。”
　　她瞪他：不憋，就要哭。
　　叶成章瞪回去：等会儿再哭。
　　秦今秦摇头：不，就现在哭。
　　两人对视一会儿，都笑了起来。
　　叶成章又把她箍进怀里，在她背上轻拍着：“不过我刚才想到你说的是什么事了，还没给我转正呢你，对吧？”
　　“我现在又不想转了”，秦今秦环住他的腰：“等你考上Z大再说吧。”
　　叶成章笑起来：“考不上怎么办？”
　　秦今秦小声说：“不行，必须得考上。”
　　“好”，叶成章吻了吻她的发顶，松开了她：“礼物还没给你。”
　　他把手里的花捧到她面前：“喏，你姐姐，大花。”
　　秦今秦笑得鼻涕都要流到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堆猝不及防看得我心好虚
可能是我萌点比较奇怪？我觉得这种戛（ga）然而止的结局比较带感啊
不带吗哈哈哈哈哈哈
逗死我了太喜欢你们了

　　☆、第 56 章 1.叶成章的朋友圈

　　“秦今秦！”
　　身后有人喊。
　　秦今秦抱着奖杯回过头，一个戴眼镜儿的高个男生小跑了两步, 在她面前停下来：“你好啊, 我叫张浩, 交个朋友吧！”
　　“你好”，秦今秦说, 她没有过这么直白的交朋友经验，顿了顿：“我叫秦今秦。”
　　张浩爽朗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恭喜你, 得了第一名。”
　　“谢谢。”
　　“我是实验高中的”，他指了指身后：“刚才也参加比赛来着，不过只拿了第三。觉得你表现得特别好, 就很想认识一下。”
　　秦今秦有些不好意思, 礼尚往来：“你也表现的很好。”
　　这话是撒谎，但张浩瞬间眼睛都亮了，他拿出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
　　看秦今秦犹豫，又解释道：“我也很喜欢学英语, 以后还想跟多交流一下呢。”
　　秦今秦想了想, 觉得当面拒绝挺尴尬的, 便同意了：“好。”
　　“哎哎哎”,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许晨撞了撞身旁的叶成章：“有情况啊。”
　　叶成章只顾低头看自己的手，跟牛壮壮他们闹腾时，手背在墙上蹭了一下, 破皮了。
　　他顺着许晨的手指往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就蹦了起来：“操！”
　　许晨笑着：“啧，这正要电话呢吧。”
　　啧都没啧够一半呢, 叶成章就冲了过去。
　　临到附近，又稳了下来，换成慢步。
　　秦今秦背对着他，张浩倒是先对上了他的眼神。
　　一个饱含深意的对视。
　　叶成章冲他挑了挑眉，胳膊往秦今秦腰上一揽，挂上个小痞子的笑：“媳妇儿，干嘛呢这是？”
　　话是在问秦今秦，眼睛却挑衅似的地看着张浩。
　　当着新朋友的面，秦今秦被这声“媳妇儿”叫得耳尖发热。
　　还来不及说什么，张浩就问：“秦今秦，这是你……”
　　“都叫媳妇了，你说呢”，叶成章打断了他，嘴角扬了扬：“男朋友呗。”
　　张浩有些意外，秦今秦这样的女生，居然会早恋，对象还是这种类型的男生。
　　……好像比想的，更有意思啊。
　　秦今秦给叶成章介绍：“这是张浩。”
　　“哪个浩？三点水一个告吗？”叶成章有点明知故问。
　　“对”，张浩好脾气地说。
　　叶成章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按了两下，打开微信：“水告同学，刚才是不是加我媳妇儿微信了，也加我一个？”
　　秦今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发什么神经。
　　叶成章斜了斜她：待会儿再收拾你。
　　张浩笑了笑：“我是想跟秦今秦探讨一下英语学习的问题。”
　　说完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成章，一股鄙视之气油然而生。
　　哟，这还挺嚣张。
　　叶成章扯着嘴角：“这可巧了，我最喜欢学英语了，我还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呢。”
　　怕威力不足，又补充道：“14班的。”
　　张浩看了他会儿，又笑了一下：“那行。”
　　走之前，叶成章还特意回头交代：“水告，可别只跟我媳妇儿讨论啊，我的毕生爱好就是跟人交流英语学习的经验，别把我给忘了，等你哟。”
　　秦今秦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你干嘛呢！”
　　叶成章反手捏住她的手指，攥了攥：“看不出来啊？吃醋了。”
　　“什么都没有呢”，秦今秦说：“这样多奇怪啊。”
　　“你还想有什么？”叶成章问。
　　他戳了戳秦今秦的脑袋：“秦小花你这也太放肆了，人跟你要联系方式你就给啊。”
　　秦今秦躲了一下，小声说：“我是觉得怪不礼貌的。”
　　“不礼貌个屁”，叶成章往后斜了眼张浩的背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脑子肯定也不怎么好使，都说是男朋友了还得瑟。”
　　秦今秦没忍住笑了一下：“人家得了第三呢。”
　　第三了不起啊。
　　叶成章张口就想这么说，又觉得确实挺厉害的，起码比自己厉害。
　　他停了会儿：“第三就能把你收买了？”
　　“不能”，秦今秦严肃地摇摇头：“我是第一，他收买不了。”
　　叶成章很满意，扒拉了下她的头发：“乖，说谁才能收买你。”
　　秦今秦一本正经：“叶成章。”
　　叶成章笑了起来：“真应该录下来给他听听。”
　　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人眼光还不错，快赶上我了。”
　　秦今秦也笑：“你可别跟人胡乱说什么啊。”
　　“那得看我心情了”，叶成章意味深长地：“你收买我我就不说。”
　　“怎么收买？”秦今秦看他。
　　叶成章看着她，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秦今秦瞅了一圈，周围没看到认识的人，便踮起脚尖来，在他嘴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转了个弯，前面人就多了起来，秦今秦看到爸妈的车停在路边。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把奖杯往叶成章面前一递：“送你。”
　　叶成章接了过来，笑着看了看：“定情信物？”
　　看他笑，秦今秦也心情很好的样子，一扬手：“拿着玩吧。”
　　叶成章举起奖杯在唇上碰了碰，冲她露出大白牙：“谢谢秦老板。”
　　跟秦云他们打了声招呼，看着他家的车开走后，叶成章勾了勾嘴角：答应了不说什么，没答应不做什么呀。
　　当天晚上，他就建了个微信群，把秦今秦和张浩都拉了进去，群名叫：英语学习小分队。
　　对于秦今秦哭着喊叶成章名字这件事，秦远山心里还不怎么想接受，暂时选择鸵鸟心态，就当没发生过。
　　秦今秦有些心虚，生怕老爸突然爆发。
　　她规规矩矩地吃了饭，又规规矩矩去洗澡。
　　等全都收拾好，恭送爸爸回了卧室，才进屋往床上一趴，然后发现微信上多了个群。
　　叶成章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
　　水告，以后我们就在这个群里讨论问题吧，疑义相与析。
　　对了，我今天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叶成章，我媳妇儿平时喜欢叫我本本。
　　哎我媳妇儿刚才跟我打电话说这会儿要洗澡，咱俩先聊着？
　　……
　　对此，张浩的回答就很正常了：可以，你好，好。
　　可能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动机是纯洁的，还往群里转了几条教学公众号的文章。
　　叶成章还真的从中找出些问题，好学地向他请教了。
　　秦今秦：……
　　好久违的耻辱感啊。
　　她给叶成章拨了电话过去：“你又发什么神经！”
　　叶成章言简意赅：“捍卫领土主权。”
　　第二天，他玩得起劲，跟宋飞一说，宋飞强烈要求加入。
　　于是，叶成章又从班级群里，把班花也拉了进来。
　　班花对宋飞的态度是，想先从朋友做起。
　　宋飞苦于两人没机会培养友谊，叶成章便顺水推一下舟，也算是对得起他辛辛苦苦给自己讲的那么多道题。
　　小分队便正式新增加了两个成员。
　　有时竟真的会正经讨论起学习的问题，但叶成章还是要见缝插针地秀一下恩爱。
　　秦今秦对此感觉很奇特，偶尔觉得丢人，偶尔又神奇地觉得叶成章很可爱。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微信群，可爱的叶成章还善于利用一切机会。
　　他特地在朋友圈给张浩分了个组，整天发些对人家一个人可见的东西——
　　给秦今秦的奖杯拍了张照片，配文字：“媳妇儿送我的定情信物。”
　　找好光线拗了个显腿长脸帅的造型，咔嚓自拍一张，配文字：“媳妇儿说我今天特别好看。”
　　偶尔上课拉着手，趁秦今秦不留意，也要拍一张，不配文字了，只发一个红色的小心。
　　他还是很懂的：就是要营造这种直接与委婉相结合、一切尽在不言中、让情敌一口气呼不上来的憋屈感觉。
　　实事求是地讲，张浩同学最初对秦今秦确实是抱有份小心思的，他向来喜欢这种靠脑子吃饭的女生。
　　对于叶成章这种幼稚又直白的思维方式，他刚开始还想过回击，结果没想好怎么出手之前，反而越来越质疑秦今秦挑男人的眼光。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曾经以为，秦今秦这种女生，就算早恋，也是找自己这样的男生比较合适，怎么说呢，智商相当，平时也能有共同话题一点吧。
　　可叶成章的存在，简直是醍醐灌顶当头一棒。
　　也许，他想，生物有多样性，爱情，也是有多样性的吧。
　　一直到后来，偶尔听人说起口译做得很厉害的那个秦今秦，他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当初在演讲台上的小姑娘，而是她男友叶成章每天在朋友圈里发的臭屁自拍。
　　也是很有阴影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在高二那年，这个突兀横飞从天而降的伪情敌，给叶成章带来的反而是种动力。
　　想要成为能与秦小花匹配的人。
　　想要变得优秀——优秀到站在她身边时，能让所有觊觎者黯然失色不战自退。
　　他喝了很多杯咖啡，做了很多套卷子，度过了很多个趴在书桌上打个盹、醒来却已天亮的夜晚。
　　然后在每个熹微的清晨里，推开教室的后门，笑嘻嘻地对座位上的女孩儿说声：“早。”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大家的懵.jpg与猝不及防.jpg中，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脑回路……
真是难为你们了，来排着队让我摸一摸头吧。
该交代的东西还是会交代完的，不是说就停在这里了，只是我本来觉得正文在这里结束很带感（好吧现在已经知道不带感了，顶着锅盖说
不要生我气呀，我还爱你们呢

　　☆、第 57 章 2.秦小花的夜奔

　　高三的叶成章是刻苦的。
　　但叶成章的高三是寂寞的。
　　秦今秦很少来学校了。
　　保送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爸妈带她出去旅游了一大圈。
　　回来后, 她准备学门二外, 本来是去双城大学蹭课, 后来秦远山特地请了个家教给她，每天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叶成章这边, 老刘的模式已经从高二的初级鬼畜，升级到了高三的特级鬼畜。
　　其中一个外在表现就是, 他对进班时间卡的越来越严。
　　有次午饭，叶成章久违地跟许晨去烧烤店打了个牙祭，吃得太开心忘形, 回教室时晚了五分钟, 就被罚在走廊站了一整个午自习。
　　他怪心疼站着的时间的，边罚站，边又拿出小便签本过一遍单词。
　　这些都是秦今秦给他列出的重点词汇。
　　看着她熟悉娟秀的字迹，叶成章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想小花。
　　现在, 他们一周只有周末才能见次面, 一般都约在咖啡厅。
　　倒不是为了情调, 只是环境安静, 方便秦今秦检查他的复习进度，加上解疑答惑，加上划各科重点, 再加上监督他做张模拟卷并批改讲解。
　　这一套流程下来，大半天的时间就交代进去了。
　　有时，连动手动脚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 也不是总有动手动脚的心情了。
　　——他的成绩卡住了。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勉强进了年级前三百，然后就一直停在这里了。
　　之后，再怎么查漏补缺凿壁偷光悬梁刺股都没用了。
　　偶尔情绪不高涨时，叶成章会想，是不是自己的极限就到这里了。
　　在别人眼里，一年多的时间，从全无基础的倒数第一到前三百，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但他知道，秦今秦也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马上就是三模了，对于这次能否进步，他还是没什么把握。
　　对未来的茫然和被勾起的想念交织在一起，他忽然很想听听秦今秦的小奶音。
　　教室里，老刘跟前围了好几个学生，正排着队问问题。
　　他瞅了一眼，弯下腰，顺着墙边溜到了楼梯间。盯着秦今秦的电话号看了半晌，才拨了过去。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秦今秦的声音里全是睡意：“怎么了？不是自习的时间么？”
　　“我出来上个卫生间”，叶成章说：“你午休呢？”
　　“嗯，下午老师还得过来上课，先睡会儿”，秦今秦打了个哈欠：“你这两天复习的怎么样，上次给你的那套题做到哪儿了？”
　　叶成章自认不是个矫情娘炮的人，可就这么随口的一个问题，猛地竟让他心口有些酸胀。
　　一定是中午吃的太多，脑子都给堵了。
　　他想着，含糊地说：“做着呢。”
　　秦今秦笑了下：“你是不是没做？”
　　叶成章没答，过了会儿，低低说了句：“想你了。”
　　对面静了下来。
　　叶成章很快清了清嗓子，换了种轻快的语调：“想我没啊小没良心的？”
　　电话挂断后，秦今秦抱着床上的娃娃发了会儿呆。
　　她能听出叶成章情绪不太对，声音低落得有点明显了。
　　是心情不好了吧，压力大？
　　哎呀想去给他顺顺毛。
　　可今天才星期三。
　　……可他说想我了啊。
　　她盯着手机上的“叶大侠”看了几分钟：算了管它星期几呢，想见就见吧。
　　晚上，爸妈从大学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秦今秦给他们切了盘水果，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着聊着，又洗漱收拾了一番，家里才安静下来。
　　秦今秦心不在焉地翻了会儿书，挨到十二点多，悄悄打开了卧室房门。
　　往外走了两步，却发现书房仍亮着灯，门还是半掩的。
　　她叹了口气，过去探了个头：“爸，你还没睡啊？”
　　秦远山回过头来：“学生交上来的报告还剩几份没批完，马上，你先睡吧。”
　　秦今秦鼓了鼓嘴巴，点头。
　　只好又坐回桌前，继续度秒如年。
　　说是马上，一直到一点快半了，她歪在椅子上打了个盹，才听到秦远山回卧室的脚步声。
　　她揉了揉眼睛，撑着眼皮又等了二十分钟，觉得爸爸应该睡着了，蹑手蹑脚出了门。
　　夜里的风很凉爽，扑面一吹，困意就散了几分。
　　秦今秦出了小区，在空旷的街道上站了好大一会儿，才有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她伸手拦住，坐进后排的座位，看了看手机：叶成章近来会复习到很晚，还没发来晚安的消息。
　　司机是个看面相就健谈的大姐，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小姑娘这么晚出门啊？”
　　其实从决定晚上去找叶成章时，秦今秦就觉得自己有些脱轨了。
　　被这深沉的夜色一裹挟，就要歪得更厉害。
　　她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去找男朋友。”
　　司机大姐满脸的“人不可貌相”，过了半晌，才说：“我看你还小啊。”
　　“……我长得比较显小，其实已经二十多了”，秦今秦撒谎不打草稿。
　　“哟”，大姐吓了一跳：“看着还跟个未成年似的。”
　　秦今秦高深莫测地点了个头。
　　大姐不甘寂寞，开启了八卦之心：“这都一两点了，怎么这会儿过去？”
　　秦今秦侧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寂静路灯，笑了笑：“我男朋友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一句话说不对就要生气。我这赶着去哄哄他。”
　　大姐扑哧一声乐了。
　　心眼小的叶成章刚把白天讲的卷子订正完毕，他仰头揉着脖子，按照惯例给秦今秦发消息：“晚安。”
　　“不晚安”，秦今秦回得很快。
　　叶成章笑起来，给她打了过去：“今天怎么睡这么晚？”
　　秦今秦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开心的：“因为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叶成章伸展着腿，懒洋洋地问。
　　一边寻思着，这周见面时，要把她的声音录下来，怎么一听到心里就轻松得很呢。
　　“你要看吗？”秦今秦问他。
　　“嗯？”叶成章还在想着录音的事，随口问道：“怎么看？做的时候拍了小视频？”
　　“对”，秦今秦顺着他说：“看吗？”
　　“看啊”，叶成章笑：“发来给我看看。”
　　秦今秦静了会儿，似乎是在手机上捣鼓着什么。
　　然后说：“好像发不出去啊，怎么办？”
　　“发不过来？”叶成章问。
　　秦今秦想了想：“是你屋的信号不好吧，你是不是拉着窗帘呢。”
　　“拉着呢”，叶成章瞥了瞥屋里厚厚的窗帘。
　　又笑：“信号跟窗帘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刚看了篇报道，说是科学家最新实验发现，夜里窗帘会阻隔掉一部分的电磁信号”，秦今秦说得跟真的似的，还要反问他：“你没看到吗？”
　　有那么一秒，叶成章将信将疑了，但他的理智很快告诉他，这是胡扯。
　　他说：“秦小花你是不是想让我收拾你了？”
　　秦今秦坚决否认：“我骗你干嘛，真的想给你看这个的，你试试？”
　　“你当你男朋友傻啊”，叶成章嘴里这么说着，还是起身去拉窗帘了。
　　怎么说呢，女朋友想闹人时就给她闹一下嘛。
　　秦今秦接着指挥他：“拉开后把脑袋和手机伸到窗外，保持一分钟就可以了。”
　　叶成章逗她：“我没拉开。”
　　说着，探出身去。
　　他眯了眯眼：楼下，好像，似乎……
　　与此同时，电话里的秦今秦说：“我都看到你拉开窗帘了。”
　　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个袋子，仰头与叶成章远远地对视着。
　　叶成章就这么看着楼底下的小人，愣着几秒，迟钝的反射弧才颤颤巍巍地接通了神经。
　　“卧槽！”
　　他跳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电话还通着，他想说什么，但一时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电梯停在一楼，他按了几下，等着实在心焦得很，便冲到步梯处，几个台阶几个台阶地往下跑。
　　秦今秦听着他的脚步声，笑意从眼里溢开。
　　不到一分钟，叶成章大步跑了出来，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
　　胳膊箍得很紧，都勒到她的骨头了。
　　秦今秦忍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背：“好啦。”
　　叶成章心里翻涌得厉害，嘴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连串地问了出来：“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安不安全啊你一个女孩子，还不给我打电话，等多久了，我要是睡了你怎么办啊……”
　　秦今秦捏了捏他腰上紧实的肌肉：“你不是说想我了么？”
　　“想，想得不得了”，叶成章回答她。
　　顿了会儿，压着情绪说：“秦今秦，你真的，傻不傻。”
　　“不傻”，秦今秦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送你的。”
　　叶成章仰起脸，用指尖压了压眼角，问她：“什么东西？”
　　“我”，秦今秦说。
　　袋子里是陪了她十多年的丑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第 58 章 3.就这么见家长了

　　高考考场上。
　　哨声吹响的刹那，叶成章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再去想自己为此付出的时间和精力, 也不再想最后会得到的成绩与结果。
　　只是一份卷子而已。
　　他提笔开始答题。
　　截止最后一次模拟考, 他的名次也没能再往前挪好歹一点点, 就像是被502粘在那儿了似的，粘的死紧死紧。
　　老刘怕他心态不稳, 找他谈过好几次话。
　　无非是说不急不躁要坚持到最后就这么几天了厚积才能薄发之类。
　　不知道是真的要薄发了，还是自我安慰造成的错觉, 叶成章觉得自己写得很顺手。
　　两天下来，四场考试，门门都如此。
　　他心里有隐隐的喜悦和期待, 但没好意思跟人显摆, 怕打脸。
　　直到6月25日凌晨，他查出了个超出预计的分数。
　　接着，全国线定了下来。
　　再接着，他憋了半年的运气突然大爆发——Z大今年新开了一个专业, 学大数据分析应用的。
　　虽然是近年的热点, 但毕竟第一年招生, 对于他这种岌岌可危的擦线党来说, 简直是先天降甘霖然后又雪里送了把炭。
　　叶成章，雄起了。
　　从一个逢考试必交白卷的小混子，变成了老师跟下一届学生灌鸡汤时必定会提到的黑马。
　　知道儿子有可能进入Z大后, 楚晓晓高兴得每天做梦都半道笑醒。
　　她跟秦云打了个电话，说多亏了他们家秦今秦，太谢谢了。
　　为表诚意, 决定第二天亲自携犬子登门，隆重致谢，并盛情邀请他们一家共进个晚餐。
　　上门前一天，叶成章约了宋飞出去，特意要求他带着班花。
　　宋飞还以为是要来个传说中的四人约会，十分激动，打扮得洋洋气气，早到了半个多小时。
　　两人在冷饮店腻歪了好一会儿，叶成章才穿着纯色短袖和条白底大红花的沙滩短裤，不修边幅地晃了进来。
　　他坐都没往下坐，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走吧，陪我挑个东西。”
　　宋飞鄙夷地瞅他——
　　他手上的表是秦今秦买的，作为考得好的奖励。
　　这货拿到那天就连着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带包装的、包装开到一半的、摆在盒子里的、放在桌上的、还有戴上后各种姿势的摆拍。
　　后来每天都戴着，有事没事就秀一下，宋飞都怀疑他是不是洗澡睡觉都不取下来的。
　　还是班花比较捧场，问他：“要买什么？”
　　叶成章笑了笑：“重要的东西。”
　　至于多重要，宋飞很快就知道了，并且很快就后悔跟他出来了。
　　大热天的，叶成章简直是在溜他们。
　　三人把市中心的商场全逛了一遍，又大老远跑去新城区，把那里新开的店也翻了一遍后，然后认为还是市中心的比较好，再吭哧吭哧绕了回来。
　　最后好不容易选定了两条项链，在宋飞和班花一致认为左边更好看的情况下，他拿起右边那条，递给导购：“那就这个吧。”
　　宋飞恼了：“叶成章你是不是有毛病。”
　　叶成章看着导购把项链小心地包起来：“我是想让你女朋友帮我参考一下的，没想到……”
　　他没说完后半句，看了看班花，惋惜道：“怪不得你能看上宋飞飞。”
　　宋飞想怼他，可“女朋友”三个字又听得怪高兴，情绪一复杂，发火就慢了半拍。
　　刚要开口，叶成章及时拍了拍他：“开玩笑。”
　　他接过导购包好的盒子，很是满意，喜笑颜开地：“回头请你们吃饭。”
　　“今天现在立刻马上请”，宋飞要求。
　　“别闹”，叶成章拍了拍他：“晚上有大事商量。”
　　所谓的大事，就是回家后给秦今秦打了个电话。
　　他还没告诉她自己明天准备做的事。
　　秦今秦正跟爸妈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手机微微震动之后她迅速按了接听，进了卧室。
　　叶成章两条腿翘在桌上，右手正把玩着装项链的小盒子，安静地等着她。
　　这是他们俩最近的新通话模式，专门用来应对父母在身边的情况。
　　如果走不开，她会挂断；如果走得开，她就先接通，免得手机一直响着引起敌方注意。
　　秦今秦把门关好，小声：“喂。”
　　叶成章一听她这做贼似的小动静就笑了，问道：“想不想以后都能光明正大？”
　　“什么？”秦今秦坐到椅子上：“打电话？”
　　“打电话啊出来玩啊”，叶成章顿了顿：“跟我谈恋爱啊。”
　　秦今秦想了想：“快了，九月就能开学了。”
　　“我说的是现在”，叶成章说：“我明天跟你爸妈说吧。”
　　“啊？”秦今秦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惊讶得很。
　　叶成章笑了：“怎么了，不想给我名分？”
　　秦今秦静了会儿：“你认真的？”
　　“认真啊，我能拿这事骗你？”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认真的吗？”
　　这话问的叶成章心里卡了一瞬。
　　他声音低了下来：“你想跟我说，你是跟我谈着玩的么？”
　　“我没有。”
　　秦今秦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是觉得跟家里说的话，就比较正式，算是……定下来了。”
　　“是”，叶成章没犹豫：“我是要定下来。”
　　秦今秦沉默。
　　她很喜欢叶成章是真的，也知道叶成章很喜欢她是真的，但对于早恋这种事，从心底讲，她是有些心虚的。
　　能走到最后吗？就这么跟家里公开了，能谈到结婚吗？……万一呢。
　　叶成章仰头靠着椅背，轻轻闭上了眼睛：“你相信我么，从你愿意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想过分开。”
　　“信”，秦今秦轻声说。
　　“没想过，也不会”，叶成章的声音沉沉的，氤氲在窗外的夜色里。
　　“嗯。”
　　“所以啊，你以后是得嫁给我的，知道么？”
　　说着，他的嘴角往上翘了起来：“你都抱过我了，还亲过，上次还摸我腰。”
　　秦今秦往前趴在桌上，小声反驳：“你也摸过我啊。”
　　“来，快来让我对你负责”，叶成章笑起来。
　　第二天下午，楚晓晓提着几件礼盒，带着儿子敲开了秦今秦家的房门。
　　一顿寒暄过后，大人们把话题转到了考大学的事上。
　　秦云夸了一番叶成章努力勤奋的话，然后问他：“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吗？”
　　秦今秦心虚地把茶杯端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叶成章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回答：“我跟秦今秦一起报Z大。”
　　秦远山抬头看了他一眼。
　　叶成章坐直了身体，与他的眼神碰在一起。
　　他很想抬手摸摸鼻尖，但用意念压制住了，嗓子也有些发紧。
　　他定了定神，看了一圈自己妈妈和秦小花的爸妈，说到了自己的正题：“我们在一起了，我很喜欢她。”
　　秦远山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楚晓晓看了看一旁静坐的秦今秦，心里有些打鼓：这姑娘真能看上本本吗？
　　三个人里，只有秦云的惊讶是最货真价实的。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闺女，又看了看叶成章。
　　半晌才问：“在一起？是谈恋爱的那个在一起吗？你俩，在谈恋爱？”
　　“是”，叶成章说。
　　秦今秦也点了点头。
　　秦云愣了会儿，往后一躺，窝在沙发里：“天。”
　　叶成章没弄明白她这声感叹是什么意思，瞬间有些没底儿了。
　　他想了会儿，说：“阿姨，我明白秦今秦有多好，如果您觉得我现在还不……”
　　“没有”，秦云没等他说完，摆了摆手：“本本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拧着眉头，似乎很难消化这件事：“我是没想明白，你喜欢今今哪儿？”
　　秦远山的动作僵了一下。
　　秦云还在继续说：“你看啊，你应该很受小姑娘欢迎吧，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我记得……”
　　秦远山打断了她：“我们今今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学习也好。”
　　楚晓晓赶忙打圆场：“对，我一直担心今秦会不喜欢本本。”
　　“是么？”秦云问，还是有点迷惑：“我怎么跟你相反呢。”
　　秦远山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你相反什么啊相反，今今有哪儿不好么？”
　　“也不是不好”，秦云说：“我自己的闺女，自己肯定觉得好。但是你从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啊，本本阳光开朗的，今今呢，有点不爱跟人打交道，也没什么朋友……”
　　“但是我儿子笨啊！”楚晓晓说：“什么也不懂，平时学习都是今秦帮他的。”
　　“对”，秦远山表示同意。
　　秦云瞪了他一眼：“本本只是以前没认真学，聪明着呢，这不是也考上Z大了么。”
　　楚晓晓说：“还不是因为有今秦嘛，你是不知道，他以前……”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两个人就“自己儿子更不招人喜欢”还是“自己女儿更不招人喜欢”展开了有理有据的论述。
　　旁边还有个见缝插针维护女儿名声的秦远山随时作补充。
　　被忽略的叶成章与秦今秦默默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想笑。
　　叶成章从口袋里摸出个方形的小盒子。
　　秦今秦打量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东西？
　　叶成章对她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人的讨论。
　　他说：“是这样的叔叔阿姨，我现在没什么能给秦今秦的，这是我用从小到大攒下的零花钱买来的，想先存放在你们这里，做个见证。”
　　三人停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他手里的盒子上。
　　秦远山挑了挑眉毛：“今今还小，用不着戒指。”
　　“不是戒指”，叶成章笑：“送戒指的话，怎么着也得是带大钻的啊，我得用自己赚的钱来买才行。”
　　说着，他打开了盒子，放到茶几上。
　　里面是条细细的项链，链坠是几何形的，上面镶着几颗小钻，大小不一，其中两颗连成了直线。
　　直线正对着的链子上方，是颗星星，星星正中央嵌了颗十分小巧的珍珠。
　　很漂亮。
　　叶成章静了会儿，说：“对我而言，秦今秦就是这颗星星。”
　　秦今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亮：“是我的方向。”
　　秦远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作声。
　　“叔叔”，叶成章叫了他一声：“我知道您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但我会努力。这条项链，等我拿钻戒来换。”
　　秦远山淡淡地：“换？钻戒给我，然后你拿项链娶我今今？”
　　“啊？”叶成章慌了，忙解释：“不不不，我说错了，我是说……”
　　“行了，就这么着吧”，秦远山打断他，笑了。


　　☆、第 59 章 4.(第二版)带你去看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昨天写了两个，又犹豫不定选哪个，所以才更新晚了。
没想到！大家都在嫌弃车太破！
哼，那就把第二个版本的放上来，吓吓你们（我怕被锁呀呀呀，不知道这个程度的能不能行
　　Z市靠海，与双城离得不远, 只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但入校后, 秦今秦忙着泡图书馆, 叶成章忙着混迹学生会与各大社团, 一直到放寒假, 两人才想起来回家这事。
　　秦远山开车, 一起把他们接了回去。
　　尽管已经当面表明过对秦小花的不轨心迹，叶成章在秦远山面前还是矜持得很。
　　他老老实实坐在后排, 生怕遭到未来岳父的嫌弃。
　　秦远山倒挺客气的, 照例问了问在学校里习不习惯、情况怎么样这种大众问题。
　　叶成章正经作答, 为了显示自己的靠谱, 还借机谈了一番关于大数据未来的发展趋势等深入浅出的学术话题——都是昨天晚上他跟秦今秦在网上临时查的。
　　秦今秦坐在副驾上听着他瞎扯, 抑制不住地想笑。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消息：“说错了。”
　　叶成章流畅的话音顿了下，正襟危坐地回了个问号。
　　“刚才那本《爆发》, 作者叫巴拉巴西, 不是巴拉巴拉”，秦今秦憋着笑意。
　　叶成章的心漏跳了一拍：“我刚才说的是巴拉巴拉？”
　　他心虚地看了看后视镜, 正对上秦远山似笑非笑的眼睛。
　　天，这就丢人了。
　　他忙低下头, 抱着一丝侥幸：“你爸爸应该不知道这书吧？”
　　秦今秦回了张耸肩的表情图片：“大概吧, 不过谁会叫这名字啊。”
　　她又补充：“并且他肯定知道巴啦啦小魔仙。”
　　叶成章：……
　　出了这个岔子, 他没好意思再继续装下去，剩下的路途安静如鸡。
　　好在秦远山也没说什么，车到了楼下, 他开后备箱让叶成章拿行李时，笑了笑：“加把油啊，买不上大钻戒我可就要反悔了。”
　　“是！”叶成章立正。
　　秦今秦没听清爸爸说什么，只看到叶成章瞬间挺直的脊背，她问他：“说什么了？”
　　车缓缓从叶成章家小区开出，在路上行驶了会儿，才收到回复：“不让你嫁我了。”
　　秦今秦抬眼看了看爸爸，他面色如常。
　　她放松下来，顺着他的话接：“那怎么办？”
　　叶成章把行李箱放到卧室，拿了个苹果啃着，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一不做二不休呗，暑假回来抱个孙子给他，不让也得让。”
　　秦今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隔了大半晌，才费劲想出了句：“赶不及的，得要十个月。”
　　刚发出去就后悔了，迅速撤回，但叶成章一直开着聊天框，已经看到了。
　　他愣了下才明白十个月说的是什么……怀宝宝？
　　然后猛地被嘴里的苹果汁液呛着了。
　　楚晓晓给他留了饭，他随便热热吃了点，又冲了个澡。
　　收拾停当后，躺在自己久违的床上开始想入非非。
　　他这人跟什么清心寡欲之类的词完全沾不上边。
　　在一起了两年左右，跟秦小花亲亲摸摸之类的事情没少做，但始终还守着最后的那条线。
　　同宿舍里的男生有两个有过经验的，还怀着莫名其妙的骄傲跟大家分享了心得。
　　问他有没有过时，他打了哈哈敷衍过去了。
　　不是不想，并且他打定了主意会结婚，那这事做得晚就不如做得早了。
　　只是……总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小花晚上别回去了我们去开房吧。”
　　——“秦小花你想不想来实战一下。”
　　难道要这么说？
　　……光想想就很尴尬呀。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正越想越纠结时，秦今秦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别人给家里送了几张温泉酒店的票，妈妈准备年前去一趟，让她问问他跟楚阿姨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
　　叶成章一听到温泉这两个字，本就正在跃跃的脑细胞立刻就不受控制了。
　　最后说完了正事，秦今秦问他在做什么时，他顺口就答：“在想一不做二不休的事。”
　　秦今秦沉默了会儿。
　　然后，似乎是关上了卧室房门，再开口时，声音小了一些：“你……想吗？”
　　叶成章靠着床头，“嗯”了一声。
　　听筒里安静了很久。
　　叶成章定了定神，低声下了决定：“等回学校。”
　　秦今秦的脸烫了起来：喂有没有这样的难道要这么提前预告的吗？
　　可别人都是怎么来的，她也不知道。
　　半晌，说了句“嗯”。
　　于是，可想而知，叶成章这个年过得十分水深火热。
　　连同学聚会都不想去，整天窝在房里查资料，什么Z市酒店推荐、初次小技巧之类的，密密麻麻搞了一个word文档。
　　最后定了个最满意的地方：虽说死贵，但评价都很好，最浪漫的一点是，天台上装了躺椅和咖啡桌，专门用来给人看日出的，冬天店里还会提供毯子。
　　把资料通读几遍，关键点记到心里，再准备好当天会用到的东西，这一番下来，就到了快开学的日子。
　　两人提前过去Z市，由于揣着不怎么光明正大的秘密，也不让家人送了，坐动车走的。
　　动车当然也是叶成章特意选的：到地方是下午三点，两人把东西放下后，出去吃个饭，在街上随意逛逛，回房时，时间正好。
　　……至于这个正好是什么标准，就没人知道了。
　　秦今秦以为自己会很别扭，但奇怪的是，反而还好，就是谁先洗澡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商量。
　　她边走边胡乱寻思着。
　　“叶成章你去洗澡吧。”——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迫不及待。
　　“我先洗？”——可是洗完澡出来要重新再穿上衣服吗？从理论上来讲，穿了也要再脱的，可直接裹浴巾——还是显得很迫不及待啊。
　　叶成章把房卡插`进门里，房门“滴滴”两声，开了。
　　秦今秦心不在焉地走了进去。
　　刚走两步，手被拉住了，然后顺势被后面的人抱进怀里。
　　——等等，这就开始了？
　　她有点懵。
　　叶成章没再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胳膊环在她腰上，低下头在她耳边亲了一口：“想什么呢这么用心？”
　　秦今秦没敢回头，他的呼吸热热地洒在耳后，声音直接撞进耳朵里，她心慌意乱起来。
　　她没回答，叶成章也没再问，嘴唇顺着她的脖颈，轻轻啃咬着。
　　前面的手往上抬了抬，把她羽绒服的拉链拉了下去，然后从薄毛衣里探了进来。
　　秦今秦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他的手指像是带了电流一点，落在自己身上，劈啪作响。
　　他手在腰上摩挲了一圈，一路往上，然后力道大了一些，使了力气。
　　“别……”，秦今秦听到自己的声音，微不可闻，还有些发颤。
　　叶成章的喉结滑动了下，往前两步，把她推到墙边，然后转了过来。
　　他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嗓子微喑：“别什么。”
　　“你抓的我……有点疼，轻点”，她话还没说完，他就亲了下来。
　　跟以前的吻很像，但不同，像是攻城略地一样，搅得秦今秦神智全乱了。
　　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好在氧气耗尽之前，叶成章停了。
　　他看着她这副没了气力的混沌模样，低低笑了下，扯了扯她的外套：“胳膊抬一下，脱了。”
　　秦今秦照做。
　　叶成章把两人的外衣仍在桌上，弯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里面走。
　　猛地一腾空，秦今秦慌了，她揪着他的衣服：“要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叶成章低头看了她一眼：“不会的，我还能抱不动你么？”
　　他迈了几个大步，站在床边：“你说我是把你扔下去，还是轻点放下去？”
　　“你别扔我”，秦今秦生怕他真的扔了，在他臂弯里挣了下，手指却抓得更用力。
　　叶成章看着她笑，埋下头来，边亲着她，边俯身把她放到床上，压了上去。
　　之后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慢放，又像是在快进，秦今秦说不上来这种感受，却很喜欢。
　　肌肤相贴的触感，他身上稍高一些的体温，亲吻，抚摸，温存，和永远也到不了头一样的纠缠。
　　她记得恍惚中，自己还是问了句：“谁先洗澡？”
　　却忘记了叶成章是怎么答的。
　　还记得叶成章带着喘息在耳边问了声：“疼？”
　　“不疼”，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但，是疼的，有点疼，可又不太疼。
　　然后她轻叫了出声。
　　叶成章的动作顿了顿：“就是这个声音。”
　　他哑着嗓子说：“你不知道我想了多少次。”
　　秦今秦觉得他这会儿的声音要命得很，又觉得自己像抱着棵浮木，在无边无际的海里上上下下，没着没落，但却有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她想叫他的名字，想伸手攥住他。
　　却被他反手把胳膊按在了头顶。
　　他眼里有火焰，声音诱哄：“再大声点，我喜欢听。”
　　有那么个瞬间，秦今秦觉得自己像是要死掉了。
　　她紧紧抓住叶成章的手指，脑海里什么也没有了。
　　只剩下一个他。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身上的味道、粗粗的呼吸声，和在自己肩上轻轻的啃咬。
　　不知过了多久，叶成章松开她下床，端了杯水过来，在床边蹲下：“渴不渴？”
　　秦今秦点头，撑起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温和的茶水洇过喉咙，她闭了闭眼睛：“叶成章，你要是敢跟我分手……”
　　叶成章往前倾了倾身子，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我不敢。”
　　又把杯子再递了过来：“多喝两口，刚才叫得厉害，嗓子都哑了。”
　　“滚”，秦今秦红着脸说。
　　她夜里睡得不太`安稳。
　　自己一人睡了这么多年，旁边忽然多出了人，还不停动手动脚的。
　　半夜里，她又一次把腰上的胳膊扔了回去：“你还睡不睡了？”
　　“怎么睡得着”，叶成章说：“都跟你似的，小没良心。”
　　秦今秦想问问自己怎么就没良心了，没来得及开口，又睡着了。
　　再一次被他拍醒时，秦今秦真的气了：“干嘛？”
　　叶成章捏捏她的脸：“起来了媳妇儿。”
　　“不起！”
　　“乖”，叶成章的声音很温柔：“我带你去看日出。”

　　☆、第 60 章 5.闹了个小矛盾

　　秦今秦发现，最近自己的心态很奇怪。
　　说出来可能有些故作清高的嫌疑, 但她一直认为, 自己跟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小女生不一样。
　　她有坚定的目标和独立的生活。
　　她喜欢叶成章, 但不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全部重心。
　　两个人在一起时, 她不想从他身上索取什么, 而自己所做的, 也都是情之所至。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 她不会为了叶成章每天拿多少时间陪她这种事生气, 也不会因为看到他跟别的女生讲话什么的吃飞醋。
　　当然, 高中时的五千米学姐和那个什么徐泠, 这种类型的要排除在外。
　　以前好像确实一直是这样的。
　　她很忙, 要看很多书，记很多东西, 偶尔还要给系里的老教授打个下手。没那么多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但近来, 她发现变了。
　　她开始在意叶成章见她的次数，给她打电话的通话时长, 甚至还包括每次回微信的时间间隔。并且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生闷气。
　　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默默忍受了自己些时, 然后翻了好几本心理健康方面的杂志, 最后勉强找出条相符的解释。
　　上面意思就是说, 两`性之间发生关系后，女性会不自觉地更依赖男性一些，有时会认为自己缺少安全感。
　　秦今秦这才回想了一番, 发现这种神经兮兮的情况，追根溯源的话，好像确实是从那晚上两人在酒店过夜后开始的。
　　再往前算，自从认识叶成章开始，她好像就一点一点地开始变得不一样。
　　她心里有些闷，但又不知道怎么缓解。
　　好在在观察女朋友情绪这方面，叶成章还是很敏锐的。
　　趁这段时间事情不太多，他决定给她来个惊喜，哄她开心开心。
　　至于惊喜的内容是什么，作为一名最大爱好是玩运动鞋的纯直男，叶成章有点犯愁。
　　小花在衣食住行上不缺什么，自己身边也没有像她那个娃娃一样有意义的东西。
　　最后，是同宿舍的人准备去给喜欢的女生表白这件事给了他灵感。
　　叶成章这才想起来，他跟秦小花之间，还欠缺一场这种确定关系的仪式。
　　说来就来。
　　他想了好几个想法，又推翻了好几个，最后还跟舍友商量了一下，才敲定下来，然后偷偷准备了些天。
　　“惊喜”放在个周五的晚上。
　　那天秦今秦下午有课，叶成章去外国语学院等她，打算吃顿晚饭，等待天色暗下来。
　　到的时候，还剩几分钟才下课。
　　叶成章在走廊上站着。
　　秦今秦没往外看，反而先听到后桌几个女生低低的议论声。
　　她在其中捕捉到了自己和叶成章的名字，间或还夹杂着轻笑。
　　说的倒也不一定就是不好的话。
　　但大概是这些日子累积的负面情绪太多，她忽然就烦得厉害。
　　出教室时，叶成章迎了上来，接过她的包：“走，今天吃顿好的。”
　　秦今秦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她笑：“吃什么？”
　　“师兄推荐的”，叶成章拉着她慢慢往前走。
　　“哪个师兄？”秦今秦发现自己问得有点多。
　　叶成章倒没注意，自然地给她介绍起来：“以前跟你提过一次的，就上次我们院十大歌手比赛的时候得第一那个，很瘦。对了，还说有时间让带着你去他家煮火锅呢。”
　　“他家？”秦今秦问。
　　叶成章笑了起来：“他在外面租房自己住。”
　　“啊，是么”，秦今秦可有可无地接了一句。
　　小馆子就在Z大西门，里面人有点多，他们等了一会儿，才有个窗边的小桌子空了下来。
　　叶成章倒了两杯茶：“小花，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如果是以前，秦今秦会毫不犹豫地就告诉他。
　　可是什么依赖啊安全感啊这种东西，她有点说不出口。
　　她接过杯子喝了口：“没有。”
　　叶成章凑过来捏了捏她端着茶杯的手：“待会儿给你看个东西，你肯定就高兴了。”
　　秦今秦有些好奇，问了句：“什么？”
　　叶成章正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接了。
　　秦今秦皱了皱眉头。
　　跟我在一块儿时，不想让他接电话。
　　她想。
　　然后，迅速否定了这个念头——我怎么会这么想？
　　她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
　　舍友在电话那头说：“这边准备好了，你们吃完饭就可以过来。”
　　“好，谢谢了兄弟。”
　　“说谢太俗了”，舍友开玩笑：“请客就行。”
　　叶成章笑着放下电话。
　　“叶成章”，秦今秦叫他。
　　“嗯？”他应了一声。
　　秦今秦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叶成章诧异：“怎么了？”
　　“不想吃了”，秦今秦尽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太糟糕：“我想回宿舍待会儿。”
　　“不舒服？”叶成章问。
　　“没有你吃吧不用管我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秦今秦迅速说完，转身往外走。
　　叶成章愣了会儿，拿出钱包抽了张递给服务员：“这桌不用做了”，大步追出去。
　　秦今秦走得很快，叶成章往前赶了两步，脚步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追——秦小花不是任性的性格，应该是想静一下。
　　他抿了抿唇，隔了段距离跟着她。
　　秦今秦没回宿舍，心里很堵，她只沿着路边慢慢晃。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街上的路灯亮了。
　　秦今秦走得累了，看到路边有个长椅空着，她刚要走过去，一个小孩子从旁边跑了过来，冲身后招手：“妈妈妈妈来这里坐！”
　　秦今秦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刚才有点过分了。
　　她想。
　　可是，真的很讨厌自己这样。
　　她胡乱想着，停了下来。
　　走不动了。
　　叶成章的舍友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了：“你们还过不过来啊。”
　　他想了想：“你们先回去吧，东西扔那儿就行，我晚上自己去收拾。”
　　再往前面看时，秦今秦蹲了下来，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很沮丧。
　　叶成章看了会儿，心里怪难受的。
　　他拨通了她的手机号。
　　秦今秦从外套里拿出来手机，声音蔫蔫儿的：“对不起。”
　　叶成章笑了下：“还知道错啊？”
　　“知道”，秦今秦的头埋得低低的。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叶成章倚在路灯杆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你要不要跟我说，是怎么回事？”
　　秦今秦轻声说：“就是……你别嫌我矫情啊。”
　　叶成章摇头：“不嫌。”
　　“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
　　叶成章沉默着听完了她的心路历程。
　　他思考了会儿，温和地叫了她一声：“媳妇儿啊，你说你这脑子每天都想什么呢？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想想你男朋友。”
　　秦今秦抠着路边树木的根部：下面新长出了几棵小草芽。
　　叶成章忍住了过去让她住手的冲动，继续安慰她：“你觉得我有变化吗？”
　　“没有”，秦今秦小声说。
　　叶成章啧了一声：“你气我呢不是。”
　　他说：“你不知道我以前多讨厌看书学习，然后呢，想跟你在一块儿，现在连Z大也能上了。”
　　他这么想想，自己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高二没开学前，我几乎没有一天不迟到的，有时候自然醒，到学校都下午了。”
　　“喜欢捣台球，小王子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下不少功夫呢。反正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搁这上面了。”
　　“还有我的鞋啊，认识你之前，我鞋就是我的宝贝儿，结果呢，你一急了就要踩。为了买那个链子……现在是为了多攒点钱睡睡你，还为了以后得娶你，出了好几双新的，我都没再买了。”
　　“上次给我妈打电话，她还说感觉我这两年长大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今秦揉了揉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得照顾你啊”，叶成章笑着说：“我要是还跟以前那样似的，你爸能同意么？”
　　秦今秦没说话。
　　叶成章远远地看着她抹眼泪：“你比我聪明这么多，怎么卡在这儿了？两个人谈恋爱，不中和一下怎么谈？”
　　他又笑：“中和，就是化学里那个中和反应，还是你给我讲的。”
　　他静了会儿：“你不像你了，我也不像我了。”
　　他没往下说，但秦今秦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她这一时半会儿的还哭不完，两人又都还饿着肚子，叶成章便朝她身边走了过去。
　　刚走没几步，有水滴滴到了脸上。
　　下雨了。
　　叶成章抹了把脸上的水，缓慢地想起来：惊喜都还在操场上摆着呢！
　　“秦小花！”他老远地喊了一声：“快走！”
　　秦今秦没来得及惊讶他怎么在这儿，叶成章跑了过来，拉着她在路边打车。
　　一辆出租很快停靠了过来，他们下了车，又一路狂奔。
　　结果到操场时，还是晚了。
　　被俗套地摆成心形的烟火筒全被浇透了。
　　旁边还摆了把吉他，是叶成章借的舍友的，他练了好些天，勉强会弹了个情非得已。
　　他都准备好了！
　　把秦今秦带过来，风骚地对着她自弹自唱，这歌词也很贴切啊，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啊！
　　唱完之后，再喊一句秦小花我爱你，然后充当布景的舍友嘭嘭嘭地把烟火点了，他就张开怀抱等着她自己抱过来啊！
　　此时，被淋成落汤鸡的叶成章，看着这堆毁掉的惊喜，心情十分异样。
　　他做了深呼吸，回过头来，手撑在秦今秦头上，替她挡了几滴雨，沉痛开口：“小花啊。”
　　“啊”，秦今秦应。
　　“吉他防水吗？”
　　“不知道啊。”
　　“哎”，叶成章叹了口气：“他这吉他可贵了。淋坏的话，我就从娶你的钱里扣。”
　　秦今秦没有异议。
　　叶成章低头在她嘴上啃了一口，补充：“记账上，咱俩结婚时门口的花篮得去掉俩。”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我觉得差不多了……？
大家觉得呢，要是有什么没交代的地方，是我没想到的话，可以跟我提醒我一下~
然后，就是说，如果差不多了，应该明天就是最后一章啦。
致谢的话我明天再说，今天先晚安

　　☆、第 61 章 6.就这么结束啦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高中毕业就见了家长的叶成章和秦今秦, 在结婚这件事上却很沉得住气。
　　许晨大学毕业就结婚了, 他父母给定下的, 门当户对的富二代姑娘一枚。
　　汪洋念完书, 跟着继父做了两三年生意, 攒够老婆本后, 娶了他转学过去后的同班同学。
　　宋飞跟班花则在大四那年双双出国了，今年才回来, 月初也发了喜帖。
　　到头来, 当年的那伙人里, 反倒只剩下了叶成章他们。
　　“我这不是剩下”, 叶成章对着电话那头说：“要结那还不是随时都能结。”
　　宋飞咋咋呼呼地：“那你倒是结啊！”
　　叶成章说：“你急个屁。”
　　“对, 我就急个你”，宋飞回他。
　　话音未落, 附近有人叫他, 似乎是问东西这么摆行不行，宋飞应了一声, 转头跟叶成章说：“不跟你扯了，我这边忙着呢, 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你俩确定明天能来就行。”
　　不及他答, 就挂了电话。
　　这小子。
　　叶成章笑了笑，转身推开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是Z大前两年新开的，全名听起来还挺高大上, 叫大数据分析应用国家工程实验室，他平时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这儿打发了。
　　刚才宋飞的电话过来时，他刚忙活完。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这货近来每天都要给他打个电话确定他能不能去参加婚礼。
　　门口正对着电脑忙活的小研究生抬头冲他呲了呲牙：“哟，又被催婚了？”
　　“耳朵还挺长”，叶成章板起脸，拿手机敲了敲他的头顶：“好好干你的活。”
　　小学弟揉了揉脑袋：“师兄，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秦师姐忙得整天飞来飞去，你俩这跟异地恋似的，再不赶紧把她娶回家，说不定你还没毕业，她就在哪个高级的什么会议上遇见个极品高富帅，电光火石干柴烈火然后把你给甩了。”
　　叶成章笑得灿烂：“那也得甩得掉啊。”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把电脑合上，跟附近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我明天回趟老家，下周一回来，有事电话。”
　　门口的小学弟伸着脖子：“今天走这么早？”
　　叶成章懒洋洋地：“接你秦师姐的大驾去。”
　　他出来得早，但路上碰见个追尾的，耽搁了会儿，到机场没几分钟，要等的航班就到了。
　　叶成章没挤在接机的人堆儿里，站得有些远。
　　他望着出口，看着看着，嘴角就扬了起来。
　　刚走出出闸口的人是长发，穿深色丝质衬衣和半身裙。
　　表情有些冷淡，手里提着个电脑包，步子迈得不紧不慢的。
　　这衬衣还是叶成章买的，他觉得……手感比较好。
　　他心满意足地看了会儿，吹了声口哨：“秦小姐好，霸道总裁派我来接您。”
　　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
　　秦今秦瞥了他一眼，脚步没停，全当没听见。
　　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叫的是自己。
　　“哎秦小姐”，叶成章跟了上来，继续说着：“秦小姐你怎么不理人呢秦小姐，你不理我总裁可是要扣工资的。”
　　“让他扣”，秦今秦说。
　　叶成章笑起来，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累不累？”
　　她摇头：“还行，这次的会议内容之前做过类似的，译的时候不怎么费劲儿。”
　　叶成章在她腰上捏了捏：“不累见男朋友还是这态度，别的姑娘都得抱着转三圈。”
　　秦今秦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男朋友，刚才不还是总裁的司机么。”
　　“司机也是有人权的”，叶成章一本正经，张开了手臂：“来，抱抱。”
　　秦今秦笑着环住他的腰。
　　叶成章紧紧地抱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一口：“可想死我了宝贝儿。”
　　秦今秦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宋飞他们几点开始？咱们是不是今天就得回？”
　　“明早吧”，叶成章说：“你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点出发，赶得及。”
　　这话说得很体贴，可吃完饭回到住处，刚一进门，秦今秦就被他推到了沙发上。
　　他整个人欺了上来，边亲她，边去扯她的扣子。
　　秦今秦被他吻得轻喘起来，按住他的手：“别拉坏了。”
　　“坏了再买”，叶成章褪下她的衣服，手裹到她胸前，嘴里还抱怨着：“什么破会，一开就开了半个月，我小师弟都担心我被你甩了。”
　　秦今秦笑，却因为他接下来的动作加重了呼吸。
　　叶成章在她身上亲着，拉下自己的裤子，挺身撞了进去。
　　她小声地叫了一声。
　　秦今秦觉得自己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第二天，车还没开上高速，她就又昏昏欲睡了。
　　天空上还悬着几颗暗淡的星星，街上空空荡荡，没多少车。
　　叶成章看看路，又看看副驾上的秦小花，心情有些不错。
　　中途到休息站时，他下车买了杯咖啡，又带了些食物，把她叫醒，投喂了一下。
　　秦今秦睡得神志不清，随便吃了几口东西，下车扔垃圾时，刚迈开脚步，又停了。
　　“怎么了？”叶成章问她。
　　秦今秦锤了捶自己腰后：“我怎么腰酸背疼的。”
　　叶成章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丢到垃圾桶。
　　回来后，才意味深长地说：“缺少锻炼。”
　　秦今秦闹了个大红脸，不太想跟他说话了。
　　这样安静着，又睡了一路。
　　再醒过来时，已经到地方了。
　　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叶成章正打电话：“晚上吧，这边闹完估计八`九点，嗯，安排好了，您到时候送过来就行。”
　　“谁啊”，看他挂电话，秦今秦打了个哈欠：“送什么？”
　　“人”，叶成章说。
　　他从杂物箱里拿出个化妆包，递给她。
　　里面东西全得很，除了湿巾，还有小镜子梳子什么的。
　　秦今秦拾掇了会儿，转过脸来：“好了吗？”
　　叶成章捏着她的下巴左左右右打量了番，从包里翻出个粉饼，在她额头上又补了几下：“现在好了。”
　　秦今秦笑了起来。
　　“还笑”，叶成章倾身，作势要亲她。
　　“别别别”，秦今秦拿手垫在嘴上：“会把口红亲掉。”
　　叶成章便顺势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直起身来：“走，去看当了新郎官的宋飞飞是什么德行。”
　　宋飞飞意气风发得很——就是紧张得有点明显。
　　按计划，进场前，新娘的手捧花是要新郎单膝跪地献给她的。
　　结果宋飞一个哆嗦，直接全跪了下去。
　　叶成章站在花门附近，都听到了他膝盖落地时的“扑通”一声。
　　穿着露肩婚纱的班花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花枝乱颤。
　　宋飞还要强自镇定，假装流程就是这么安排的，抬头深情地凝视着她。
　　班花笑盈盈地把手递给他：“平身。”
　　宋飞执着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才端庄严肃地站了起来。
　　叶成章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秦今秦给他们撒了一大把花瓣。
　　但除此之外，这天的宋飞帅出了新高度，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祝酒时，他脸色还飞扬得很，醉醺醺地凑了过来，在叶成章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桌人全笑了。
　　叶成章问他：“没事吧你，是你结婚呢飞飞。”
　　宋飞没理他，又转头要和秦今秦碰杯。
　　“我得跟你道个歉”，他说。
　　秦今秦不明所以。
　　宋飞看了看叶成章，又看了看她：“以前我说叶成章是走后门的，还说你丑。”
　　秦今秦：……
　　她笑了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总是想起来”，宋飞可能是真喝多了，眼睛都有水光。
　　他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说这些年过得还可以，但就总忘不了高中的时候。又傻逼又好。”
　　叶成章没说话，端着杯子又跟他碰了一下。
　　宋飞感慨地笑了下：“那时候年轻。”
　　他扭头冲身旁的班花笑，然后又对秦今秦说了遍：“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饮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不对啊，老刘呢？”
　　班花轻声：“他第四节有课，说中午过来，应该快到了。”
　　——已经到了，叶成章看着他身后。
　　老刘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还是那副板板正正的样子，但头发白了更多。
　　宋飞背对着门，又把杯子倒满了：“老刘这些年也不容易……”
　　“我怎么不容易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老刘骂他：“小兔崽子别看今天是你结婚，敢说我的坏话我还能踢你两脚。”
　　宋飞愣了愣，把杯子放到桌上，转身就往他身上蹦：“老刘！”
　　“滚滚滚”，老刘甩甩胳膊：“这么大个子，欺负我老年人。”
　　“不老”，宋飞嗷嗷地：“老刘永远三十八！”
　　桌上14班的人一个个站了起来，举着杯子，接二连三地喊“老刘”。
　　老刘压着笑意看了圈他们：“坐，坐”。
　　最后，他的眼睛又落回叶成章身上：“好小子，现在有出息了，竟然能读到博士。”
　　叶成章拿了个空杯子，倒满了酒，走上前来递给他：“老师教得好。”
　　老刘仰头干了。
　　酒席下午就结束了，但像叶成章预料的那样，老同学们又拉着玩了一下午，等一一告完别，已经是晚上了。
　　由于喝了酒，叶成章没再开车，跟秦今秦往家里的方向走。
　　喧闹了一整天，这会儿只觉得安安静静，只有街上汽车鸣笛的声音偶尔响起。
　　近年来，双城的发展速度很快，他们几乎每次回来，都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
　　叶成章打量着附近：“小时候总觉得咱们这儿很大，哪儿都好，够过一辈子的。可越在外面呆，越发现，其实小得很，开着车几个小时就能绕一圈。”
　　“我想起一句话，看到的时候就想起咱们家了”，秦今秦说。
　　“什么话？”
　　秦今秦想了想，没好意思说出来：“好像有点煽情。”
　　叶成章玩着她的手指：“我就喜欢你跟我煽情。”
　　“我忘了是在哪儿看的”，秦今秦回忆了下：“是这么说的——小城还是小城，你可能因为它地老天荒般的单纯温和而喜欢它留恋它，也可能因为它地老天荒般的单纯温和而厌烦它遗弃它。”
　　她又说：“不过，我觉得这两句话的顺序可以颠倒一下。”
　　叶成章嗯了一声。
　　两人静下来，又往前走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跟刚睡醒似的：“太煽情了，我得去缓缓。”
　　“怎么缓？”秦今秦没反应过来。
　　叶成章松开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了：“我去缓了啊。”
　　“哎！”秦今秦在身后叫他。
　　叶成章回过头来：“别动，等我缓完回来找你。”
　　……神经病。
　　秦今秦看了看他大步跑开的背影，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静静看着这个自己出生长大的小城市。
　　过了五分钟，叶成章还没回来。
　　她给他发消息：“再不过来我打车回家了。”
　　叶成章没回。
　　“真走了啊。”
　　还没回。
　　她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哎，这人。
　　秦今秦站了起来，往他刚才跑过去的地方走。
　　刚走了两步，身后响起“嘭”的一声。
　　她猛然回头，一大朵烟花正在夜空缓慢炸开。
　　她没见过这么大的烟花。
　　又不过年过节谁会放。
　　不过，这种刻意的浪漫方式，好像……是叶成章的画风啊。
　　她在原地等了会儿，烟花消散，但并没有什么后续。
　　……什么玩意儿。
　　秦今秦转身走，刚走两步，又一朵烟花升腾起来。
　　再一次之后，她仰头看着，笑了起来——这回可以肯定了，就是叶成章。
　　她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我不走了，看你怎么办。”
　　这次叶成章很快就回了：“那我的烟火钱就白花了。”
　　秦今秦对着屏幕笑。
　　她继续走着，每往前几步，天上都会炸朵烟花。
　　“我感觉我跟踩地雷似的”，她发。
　　叶成章回：“坚持住，还有五个。”
　　一。
　　二。
　　三。
　　四。
　　五。
　　第五颗烟花的光芒散尽时，巷子尽头亮了起来。
　　叶成章从这光里走出来。
　　“你不会是要求婚吧！”秦今秦老远冲他喊。
　　叶成章的步子顿了顿，也大声：“你看谁被求婚时有这么喊出来的！”
　　秦今秦笑得停不下来。
　　叶成章又嚷了声：“我重来了啊！”，然后退了回去，又重新上场了一次。
　　秦今秦笑着笑着，就觉得眼眶有些热。
　　叶成章走到跟前，拿着戒指单膝跪了下来。
　　秦今秦看着他：“然后呢？你怎么不问？”
　　叶成章仰头看着她笑：“你怎么不喊了？”
　　秦今秦抽了抽鼻子，递出手：“我愿意。”
　　叶成章便捏着她的无名指，把戒指套了上去：“嫁给我吧。”
　　说完后，他起身把她拥进怀里。
　　巷子尽头秦家父母和楚晓晓的汽车鸣了鸣笛。
　　刚才躲在后面放烟火的宋飞他们也跑了过来。
　　秦今秦听到宋飞小声说了句：“快，BGM。”
　　然后响起了音乐声。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鼻酸，问：“宋飞怎么也过来了，不是洞房花烛呢。”
　　叶成章说话时，胸腔在她脸颊微微震动着：“因为我给他包了个大红包。”
　　“多大？”
　　“非常大。”
　　“那是多大？”
　　“哎秦小花你行不行了怎么光说废话呢。”
　　“那你说句不废的我听听。”
　　叶成章笑着，低声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城”的那句话，是很久以前记在摘抄本上的，但当时没标明出处，于是不知道是来自哪里了，不是我自己写的。
————————又很长的感言——————————
最后，在致谢之前，最想说的其实是抱歉。
1.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只是想到这个梗很萌，没有大纲和存稿，是每天顺着往下写的，没想到会签约，所以后来有些地方写跑偏了，也有些情节写得尴尬。
2.正文完结的部分。当时我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觉得在那里完结，但如果是我自己在看文，看到这种什么都没交代好的时候，突然说没了，肯定会觉得烂尾。所以这个真的很抱歉，我没考虑到大家的想法。
3.关于更新时间。总觉得自己更新太晚，也不怎么固定，早的时候九十点，晚了就在十二点后了。
然后，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一直看到这里，有多感谢呢……反正就是很感谢。有段时间其实写着写着情绪挺不好的，如果没人看的话，大概就没了。
谢谢你们喜欢叶成章和秦今秦。
谢谢每个点击、评论和建议，鼓励我一直写到这里。
一整天都觉得很遗憾。感觉没把他们的故事讲好，如果现在让我重新写一遍，也许会写得不一样了。
希望你们下次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能写得好一点了。
祝大家每天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好像挺多还在上学的，那就好好学习，都有个好的前途吧~（好正经啊
最后，鞠个躬，感谢陪伴，大家江湖再聚。



本书由 初夏妖娆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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