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烑曌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等 作者:贝晓莞 文案 【正经版】 他左耳失聪,却是华语乐坛最闪耀的新星。 出道十年,粉丝都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却不知道那姑娘是谁。 而他,是程等,等待的等。 【撒糖版】 小时候。 任珂捏捏程等的耳朵:疼吗?程等摇头。 任珂:痒吗?程等点头。 任珂:那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程等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任珂:嘘嘘,别哭别哭,我把糖都给你吃! 长大后。 任珂戴着手套,摸摸程等的耳朵:哪里疼?程等:心。 任珂:……问你耳朵。程等:疼。 任珂:心脏问题去心内科,出门左拐上六楼,慢走不送。下一位! 程等看着她诱人的唇,忽然凑近:你说什么?太远了,我听不清楚。 任珂:…… 治愈暗恋系,有情人一定会终成眷属哒!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主角:程等、任珂 ┃ 配角: ┃ 其它:贝晓莞(贝啊莞) ==================   ☆、第 1 章   《等》   我一直在等,等一个你爱我的可能。   文/贝晓莞   2017.11.18   初春,乍暖还寒。   春风料峭,吹过树梢,窗外的阳光,温暖却不炽烈。   任珂站在洗手台前,紧闭着眼,待眼中干涩褪去,才重新缓慢地睁开双眼。   面前镜子里的女孩,身形瘦削,脸色略微有些发白。长期熬夜为她的眼眶积攒下一抹黑圈,繁重的手术工作,更让她的眼中布满细密的红血丝,看上去疲惫得让人无法忽视。   尤其那双黑眸呆呆地目视前方时,似乎和两颗没有生命的黑色玻璃球毫无二致。   呵。   真像个鬼。   还是个丑鬼。   丑鬼抬手抹去下巴尖上要掉不掉的水珠,抽纸擦脸,边擦边向外走。   她身上还穿着深绿色的手术衣,单薄的面料让任珂刚走出手术室的门口,就打了一个寒颤,忙几步拐进休息室里,抓起墙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   “小任下台了?”有同事见是她,举着手机招呼道:“来局王者啊?”   “不了。”任珂系着扣子,头也不抬,“刚做三场手术,再玩游戏眼要瞎了。”   闻言,一起玩游戏的几位同事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待察觉到身边人与自己相同的动作后,又不免笑起来。   任珂也跟着笑,又与其他几位不玩游戏,却凑一起抽烟的同事打过招呼后,这才推门走出休息室。   手术医压力大,能排解的娱乐项目又少之又少。所以术后在休息室里他们常常只做两件事。   年轻的小伙子们打王者,不玩游戏的老男人们忙抽烟。   任珂虽然是个姑娘,但是她按照年龄把自己归在打王者那一队里,久而久之,倒是越玩越好。   任珂一路脚下不停地向外走。她穿过长长的走廊,途径病房,快要拐弯时,却被等在护士站外的小林护士叫住。   “任医生。”小林护士追上她的脚步,“前几天你接诊的那个真菌外耳道炎的病人,闹着要见你……”   任珂捏捏眉心,“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是中耳炎。”小林护士飞快地小声道:“私下用了氧氟沙星滴耳液,病情有些恶化。”   “……”   任珂脚下一顿,停在原地,黑黝黝的瞳眸无意识地盯着小林护士,直把后者盯得心跳都快了几分,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这就走了?   小林护士张张嘴,想喊,又不敢,正纠结,却见走出不过两步远的任珂两侧咬肌轻微地鼓了鼓,而后白褂一闪,人转身走来。   “人在哪儿?”   小林护士一秒回神,答:“门诊。”   ——   待任珂再次路过病房,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时,已是一小时后。   她半眯着双眼,随手摸出钥匙打开门,却在一脚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敏感地察觉到些许不同。   她下意识地反手关门,顿了一秒后,又按下门上的反锁键。   靠窗的那张办公桌明显被人整理过,桌面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纸袋里是她最喜欢吃的那家早餐店的豆浆和汤包。   食指拂过豆浆杯壁,已经凉透了。   眼神扫过汤包,脑海里不意外地忆起今早手术时的场景,顿失胃口。   任珂拧起眉头,拿出凉透的豆浆,插上吸管慢慢地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腕表的指针上,在心里计算着那人是何时到来,又何时离开。   一杯豆浆很快喝完,凉凉的液体流入胃中,身体也变得凉飕飕的。   任珂搓了搓冻得发白的指尖,信步走向隔间,那里有她备用的衣物。   可脚步却在刚拐进隔间的同时,倏然停顿。   原因无他,屏风后小小的护理床上,侧身缩着一人。   那人黑衣黑裤,竖起的衣领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他刀削的薄唇和清隽的下巴。   没走?   为什么?   任珂狐疑地望着床上人的身影。   神游的思绪还未飘远,耳畔已听到程等将醒时悉悉索索翻身的声响。   她垂眸,伸手按在他肩头,“别动。”   听到她的声音,程等清醒许多,俊脸从衣领下钻出来,便是一笑,黑眸却不舍得眯起,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看着她站在床边的光束里,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中,晕出一圈温暖与柔和。   可是下一秒,那个他眼中柔和的姑娘,眉目微嗔,一把掐在他手臂内侧,“说了让你别动,怎么还动呢!”   程等被手臂内侧的痛感激得彻底清醒,这才发现身下的护理床太小,刚刚他无意识地翻身时,半边身体都已经落在床外,若不是任珂拦着,恐怕此刻他已经摔在地上。   自知理亏,程等也不计较,就着任珂的手臂虚扶一把,便坐起身来。   “几点了?”   刚睡醒的嗓音有些低沉,微哑,却很好听。   任珂抬手,将腕表面向程等。   程等揉着眼睛扫过表盘,不免一怔。   他竟然在这小床上睡了三个小时?   方才他拎着早餐进来,没见到任珂,猜着她可能在忙,加之昨晚拍夜戏后没来得及休息,实在困顿,便和经纪人打了声招呼,靠坐在护理床上等任珂。   却没成想,这一等就睡着了,且睡了三个小时。   念及此,程等忙摸出手机来看。   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有28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同一个人——他的经纪人,丁成。   程等甩甩头,单腿撑地,一下跳下护理床,就势伸了个懒腰。身上略显单薄的连帽衫更显得他背影清俊挺拔。   他抬手,将帽衫上的线帽戴在头上,又摸出一个黑框平镜戴上,边向外走,边拨通丁成的电话。   “丁哥,是我。睡着了……嗯……还在医院。好,就来。”   挂断电话,他按在门把上的手倏然收回,修长的身影转身看向任珂。   “有口罩吗?”   任珂拉开抽屉,“你的呢?”   “不知道。”   任珂奇怪地看他一眼,倒也没多在意,随手递过去一枚崭新的医用口罩,“这个行吗?”   “没问题。”程等喜滋滋地看着口罩,“给我戴上。”   任珂翻着白眼,帮他将口罩端正戴在脸上,小指擦过他左耳的助听器时,却不由得一烫。然后才没事人似的顺手将他助听器的位置仔细调整一遍。   宽大的口罩遮住程等的鼻梁,嘴唇和下巴,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眸色深深。   “帅吗?”程等打趣问。   任珂后退一步,抄兜端详着他,却不言语。   程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眯眼一笑,背身挥手,“勿送!走了!”   任珂原本也没打算送他。   程等自儿时起仗着他师兄的关系,在这家医院里上蹿下跳,到如今对这医院各个通道的熟悉程度,比任珂有过之无不及。   况且医院里来往人流众多,若他孤身一人被人认出,还可以有无数种推辞和解释。   若是身边跟着一个她——那叫什么事?   但这一次,饶是程等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常走过的那条隐蔽的安全通道里遇到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男孩子。   对方看上去有些不大开心,眉眼低垂地倚靠在墙边,塞着耳机在听歌。   程等飞快地从楼上冲过他身边时,右耳微微一动,敏感地听到男孩耳机里外漏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他上个月发行的那首新歌。   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等》。   如此想着,程等不由得抬眸看向墙角站着的人,脚下的步伐也跟着顿了一秒。   就是这么一下,恰逢男孩抬头,一眼看到楼梯拐角处那一身黑衣,穿戴奇怪的男人。   下一秒,程等飞身而来,在男孩喊出“程”字时,一手捂住男孩的嘴,另一手食指抵在唇间,“嘘!”   男孩眨眨眼,又眨眨眼,眸中怀疑褪尽,满是惊喜与激动之情。   “我放手,你不要喊,OK?”   程等试探着松开对方,见对方没有再出声,便转过身,正要离开,想了想,又停下,回身看向方才的男孩。   “要签名吗?”   男孩一怔,飞快地点头,然后甩下身后的背包,手忙脚乱地找出一张CD,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程等垂眸略扫一眼,发现竟是自己刚出道时的第一张专辑,不由得微微一笑。   看他笑了,那男孩也跟着笑,心里的紧张随之散开几分。   然后,程等清晰地听到男孩克制着急促呼吸的声音,“你的专辑,我每一张都有听,都很喜欢,特别好!”   男孩自知有些语无伦次,说完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手心里触到一张CD的同时,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偶像对他友善地一笑后,转身飞快地消失在楼道间。   男孩怔了一怔,才想起心中最想说的那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忙慌乱地趴在楼梯扶手上,向下大喊一声,“加油!我永远支持你!”   很快,不知来自何方的一道男声,自楼下回应而来,“谢了!”   那声音,与方才耳机里的声线渐渐重合,低沉磁性,很是好听。   闻声,男孩开心地一笑,脸上再不见半分低迷。   他重新站回墙角,珍宝似的举起手里的专辑细细地看。   翻过正面,才发现专辑后面并非只签有程等的名字。   而是留下一句话。   ——The world is his who enjoys it.   落款是CD.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开个坑,希望你们喜欢。 文不长,不虐,青梅竹马,遵循有情人要终成眷属。 然后, 老规矩,前五章2分留言,送红包~ 最后,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你们想我嘛?︿( ̄︶ ̄)︿   ☆、第 2 章   程等回到车上,免不了被丁成数落一通。他理亏,也不反驳。只靠在后座上,婆娑着手中的口罩,垂眸不语。   丁成说得口干舌燥,却得不到车后人半分回应,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心里又有些不忍。   “这么多年……”   丁成话刚出口,又忙打住,笑了笑,道:“你每次见她都要一个口罩,她没觉得奇怪吗?”   程等自嘲地一笑,摇头,将手心里那淡蓝色的口罩小心折起,收进大衣内侧贴近胸前的口袋里。然后从大衣外侧口袋中,摸出另一个普通的黑色口罩戴在脸上,这才双眼一闭,再次睡去。   当晚,刚下手术台的任珂揉着脖子走过长长的走廊,行至中间,兀地一停。   护士站外围着几个年轻的小护士,青葱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目光全都看着一处,激动道:“来了来了来了!”   幸福?   任珂一晒,不知心里为什么会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如此想着,脚下却已经诚实地走向人群。   只见几人中间有一个个子小小的护士,双手捧着手机。手机上的画面大约是某个颁奖典礼,耀眼的灯光下,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娓娓传来。   “下面,让我们有请鑫曲奖最佳作曲人的获得者——程等,上台领奖!”   话音未落,伴随着话筒里来自现场的掌声,和一众小护士们克制的小声尖叫,手机屏幕上有一人自座位上站起。   他先是拥抱身旁的好友,然后向远一点的前辈们弯腰致敬,做完这些,才随手系着西装扣子,缓步走向颁奖台。   摄影师的镜头追随着他的身影,屏幕上,他身形修长,肩背挺括,长腿迈过,走路带风。   及至站在舞台上,耀眼的舞台光自头顶一洒而下,轮廓鲜明的俊脸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眼中。   “好帅!好帅!我脑公好帅!”   身边的小护士们,再次难抑激动地炸开了花。   任珂被她们口中新鲜的“脑公”一词惊了一跳,还没听清楚屏幕上人说了什么,便见他面对舞台下方,弯腰,深鞠一躬,再起身,已信步走下舞台,隐入暗处。   看不到人,小护士们的热情也分毫不减。   “啊!看到我们等等又瘦了,就好希望他身边能有个姑娘好好照顾他啊。”   说着话,人群中间的小护士又是一叹,“可惜他不肯透露喜欢的女孩子是谁,否则我真恨不得一天一封情书写给对方,帮他追人哦!”   “你舍得啊?”另一个护士打趣道。   “我可是等等的十年老粉。”小护士个子小小,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们只希望他好,就好!”   说罢,眸光一抬,意外地看到人群外垂着眼眸的任珂,“任医生?你也喜欢我们等等吗?”   我们等等。   她语气熟稔又亲切,像是说过千万遍。   任珂为自己的想法怔了一怔,才微一点头,低低地,“嗯。”   闻言,小护士开心地一笑,笑意印在眼中,满满的,坦荡真诚。   “我当初就是听说我们等等经常在咱们医院检查耳朵,才特意考进咱们医院的,可惜到现在,也没有在医院里见过他真人一面。”小护士脸蛋红红地问,“任医生,你见过我们等等吗?是不是很帅!”   这句话明显不是疑问句,对方也不需要任珂的回答。   小护士扭头看到朝这边走来的护士长,忙冲任珂眨眨眼,疾步走开。   刚刚还围做一团的人眨眼间散去,护士站外,只剩下任何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   她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微胖的护士长路过她身边,见她好似沉思着,不便打扰,正要走过她身边,却恍惚间听到任珂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说:“他是很帅。”   护士长脚下微顿,正疑惑对方是否在和自己说话,却听站在不远处的小林护士扬声叫任珂,“任医生,下一个病人已经做好消毒,可以进手术室了。”   任珂应了一声,回眸见身旁的护士长发愣地看着自己,奇怪地挑眉,“您找我?”   护士长回神,“没没,我走神了。”   说着呵呵一笑,走远了。   任珂歪头看她一眼,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快步同拐角处的小林护士,一起走向手术室的方向。   只是脑海中却总不由自主地闪过方才在小护士的手机上看到的画面,仿佛那人的身影不经意间,已印在记忆里。   是很帅啊。   真的很帅。   ——   月末,任珂轮休,一早查完房,又嘱咐过值班护士注意事项,才驱车去爷爷家。   看着车窗外四通八达又拥挤不堪的交通要道,任珂心里止不住地感慨。   时代,分秒在变。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熟悉而陌生的家乡。   小时候,爸妈忙于生意,把她丢给爷爷奶奶照顾。她在这里长大成人,也在这里飞向远方。   一别十年,再回首,物是人已非。   任珂是一年前回到国内的。   原因无他,一年前奶奶突然离世,而任珂因为远在美国,甚至赶不及见老人家的最后一面。   自此,任珂自心底厌恶漂流。遂于一周后,她放弃美国的一切,决然归国,想要陪在爷爷身边。   奈何现实与梦想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银河。   刚回来那会儿,任珂原想着就在爷爷家附近入职社区医疗站,或者就近开一家耳科门诊。   但这想法刚说出口,就遭到任爷爷的强烈反对。   老爷子一辈子教书育人,为国家奉献每一滴热血的豪情根深蒂固。直道任珂既然有能力,就当去最好的医院,站在医护第一线。   好好一个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生窝在社区医疗站里,算怎么回事?   边数落着孙女,老爷子也不忘帮她把简历发给中心医院人事部。   正巧,中心医院这几日也一直在寻思着,怎么把这位刚归国的留美博士揽进医院来。看到求职信息,两方一拍即合,任珂的工作就此定下。   所幸,任珂专业过硬,面对中心医院高负荷的工作量,也没什么不适应。   只是不免在心里对自家爷爷越发愧疚。   任爷爷家距离医院有些距离。任珂晚上下班后回家,需要开车近两个小时,好几次在路上就不小心犯起迷糊,直接把车子驶进隔离带。   虽然人没事,但到底吓坏了一家人。   任爷爷不肯再让任珂深夜回家,但医院宿舍房源紧张,不可能马上给任珂安排住处。一时间,任珂既排不上医院宿舍,又不好回家让爷爷跟着操心。   是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任珂都常驻在医院里,下班晚了,就在办公室或者值班室勉强休息。   最后被任妈妈得知情况,做主在医院附近给任珂买下一套公寓,这事才算解决。   但这样一来,任珂每个月就只剩下月末这天休息时,能回家看望爷爷。且这仅有的一天,也需要她手机全天候待机,以应对突发状况。常常一顿饭都没吃完,便着急忙慌地往医院跑。   爷爷家是老式五层的楼房,没有电梯。   任珂把车子停在爷爷家的楼下,双手拎起大包小包,吭哧吭哧爬楼梯。   刚爬到家门前,便见自家门锁啪的一声从内被人打开。   门后现出任爷爷苍老,却笑开花的脸,“珂珂回来了,饿了没有?洗手吃饭!”   “我不饿,爷爷。”任珂躲开任爷爷伸来想要拿东西的手,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踏进门,“但是我想肉丸子了!”   “臭丫头,就你狗鼻子灵!”   任爷爷笑骂一句,欢快地转过身,去厨房里端刚炸出锅的肉丸子。   任珂换过鞋子,便自顾自地去归置自己带来的食品药品。可任珂刚打开储物柜,却见柜子里满满都是营养品和保健品。   她随手抽出一盒,目光扫过包装上的品牌名。   呵!   这个牌子的蛋白|粉一盒要几万吧?   “爷爷,”任珂放下蛋白|粉,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门口,状似无意道:“家里最近来过客人?”   她爸妈虽然生意做得不错,对任爷爷也孝顺,但都比较喜欢咱们自己的中医。两人或许会给爷爷送点好药材,但绝不会送蛋白|粉。   所以任珂第一反应就是——家里来过客人,且大富大贵那种。   “客人?”任爷爷被她的话问得怔了一怔,才回神道:“哦,是等等。他昨天来家里吃饭,说是外国的老头们都吃那个叫蛋白什么的东西,就给我买了几盒送来。”   说罢,任爷爷反问一句,“等等不是就住你对面吗?你最近没见过他?”   “……”任珂眨眨眼,“月初在医院见过一次,最近院里忙,没注意。”   任珂发现程等就住在她对面的公寓,是在她回国半年后。   她平时工作忙,公寓只作为一个深夜归来后,睡觉的地方对待。   而程等比她更忙,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在这里住上一天。   是以两人第一次在家门口碰面,竟然是在任珂入住公寓半年之久后。   电梯门打开,她站在光束里,困顿地抬起头,刚一睁眼,便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瘦高男人,拎着行李箱站在电梯外。鸭舌帽的帽檐下,随着对方抬头的动作一寸寸现出他清隽而略显白皙的脸。   目光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很瘦,也很帅。   不似时下流行的有些秀气的面容,反而有几分凌厉揉在眼角眉梢。   只是眼前人的脸虽与任珂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模样缓慢地重合在一起,可他浑身上下却又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距离感。   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亦如初见时那般,幽深地、沉默地看着她。   像是执拗地要透过她的眼,望见她的过往,摄住她的灵魂。   只此一眼,摄魂心魄。   而她,也不负所望地丢盔弃甲。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口口~ —— 感谢新老朋友来捧场!谢谢谢谢谢大家!【深鞠躬~ 然后,捂脸,明天周一事多,老规矩,请一天假不更新哈~周二周二周二见哈~好嘛?好哒~ 如果喜欢,请大家点点收藏支持一下阿贝贝好嘛?好!! 前一章留言红包马上就到,阿贝贝给你们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 3 章   那天,吃过午饭后,任珂陪着爷爷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遇到爷爷的几位棋友,老人家一时兴起要杀几局棋。任珂左右无事,干脆一边看着几位老人下棋,一边顺手给空闲着的老人们做简单的听力检查。   任爷爷享受着几位好友艳羡的目光,听着他们真心实意地夸奖自家孙女又漂亮又能干,脸上全是毫不遮掩的与有荣焉。   唯有任珂看着自家爷爷小孩似的笑脸,无奈地摇头。   脸红吗?   才不会。   每两个月就要上演一次的对白,任珂都能把爷爷这些老朋友下一句要说的话背出来。   比如,正被她检查耳朵听力的这位白爷爷,总会先问她一句,“珂珂在医院工作忙不忙啊?”   “还好。”任珂总是这样说,“能适应。”   那么下一句,白爷爷就会顺着说,“能适应就好,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啊!”   可是任珂没想到,白爷爷今天没按着往常的对话来。   他在任珂回答他“能适应”后,忽然问任珂,“珂珂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谈男朋友啊?”   任珂被白爷爷不按剧本聊天的神奇转折问得狠狠一怔,才找回声音,“没。”   话音刚落,就见白爷爷身边的白奶奶明显双眼一亮,“哎呦,小姑娘要早做打算的!”   说着,也不等任珂接话,扭头看向任爷爷又继续道:“我家小孙孙上个月刚从英国回来,模样人品都很好的,他们留过学的年轻人共同话题多。老任啊,要不抽空让两个孩子见见?”   任珂:“……”   这就是,传说中的相亲预告?   任珂心里一阵好笑,但没等她回应,爷爷已经替她一口回绝。   “我家珂珂还小呢,不着急。”任爷爷啪的一声,在棋盘上落在一子,“将军!”   “不小了!”白奶奶极力劝说,“女孩子最好的时间就这么几年,等不得的!等久了就是老姑娘了……”   话未说完,已被任爷爷横眉打断,“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们珂珂不愁嫁!她想谈就谈,不想谈就不谈!我的孙女我养着,吃你家饭了?”   说罢,也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气呼呼地站起身,拉起任珂径直回家。   两人走出几步,任珂还能听到白奶奶的不平声,和白爷爷数落她太着急的话语。   任珂笑了笑,转眼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但爷爷维护她的话,却一字一句,全都妥帖放进心里。   嗯,我吃爷爷家的饭,只听爷爷的话,就好。   爷孙俩吃过晚饭,任珂在爷爷再三催促下准备驱车离开。   任爷爷一直送她到门口,见任珂站在门外,不肯离开,才好笑着叹一声,“好好,我不下楼,你自己下楼。”   任珂微笑着“嗯”了一声,拎着爷爷给她装了满满一保温盒的丸子,转身欲走。   “珂珂。”   任爷爷的声音倏地响起,惊亮了楼道里的声控灯。   “啊?”任珂在两节楼梯下停住,回头,“怎么了?”   “别难为自己,珂珂。”任爷爷慈爱地看着孙女,“我和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健康快乐。记住了?”   酸涩感一瞬间涌至眼眶,任珂飞快地眨了几下,才忍住那一波泪意。   “嗯!”她重重点头,“我记住了!您回去吧,爷爷,早点休息。”   任珂临近八点十分才到公寓楼外,期间路过一家超市,便停车去采买了一周的牛奶和面包,以至于今晚到家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钟。   刚踏入电梯,便见手机上显示爷爷来电。   “爷爷?”   “珂珂你在哪里啊?”爷爷的声音有些许着急,“回到家了吗?”   “刚进电梯,”任珂抬头看一眼楼层显示屏,“路过超市,进去买了一点东西。”   “这样啊。”爷爷放下心,“没事就好。”   任珂眯眼一笑,眼见着楼层数越来越高,就在电梯即将到达她所住的楼层时,电流再次送来爷爷的声音。   密闭的空间里,那熟悉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地传入任珂耳中,而后,光滑的电梯壁上,面容白净的姑娘,在愣怔一瞬后,表情转为吃惊,“啊?”   下一秒,电梯门打开。   她一手举着手机,站在明亮的光束里,看着光束外,那低着头,屈腿坐在她家门前的男人。   耳畔是爷爷较真地催促声,“珂珂?等等他忘带钥匙进不了门,你回家后先把他放在你那里的备用钥匙找出来给他,听见没?”   等了等,没听到任珂的回应,任爷爷又重复一遍,“珂珂?你听到没?”   任珂眨眨眼,回神,“我看到他了,您放心,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任珂抬腿向外走,身后电梯门应声闭合,所有的光亮也一并消失。   任珂等了片刻,率先打破沉默,“活着还是死了,吱一声。”   “呵。”男人的轻笑,自角落处响起。   从声音来听,他的位置没变,依然横坐于她门前。   沉默再次蔓延,只是这一次,是程等先一步开口。   “阿珂。”   这几乎是任珂回国后,程等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人前时他跟着众人客气且生分地称她一句“任医生”,人后他也从不开口唤她名字。   “阿珂。”   他再次唤她的名,声音里却已经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你终于,回来了。”   阿珂,我的阿珂。   你终于,回来了。   ——   程等在发烧。   这是任珂在触到他微烫的指尖后的第一反应。   她只怔了半秒,但动作已先于大脑,做出回应。   任珂收回手,将方才准备递给程等的家门备用钥匙重新攥回手心。   “你在发烧。”她肯定道。   程等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疲于解释,“没关系,我睡一觉就好。”   “发烧对你身体伤害很大,”任珂并不放弃,“如果置之不理,对……耳朵也很不好。”   这一次,程等没有立刻反驳,但还是坚持,“真没事,我出出汗就好了。”   话落,在任珂再次开口前,他率先道:“我很累,想睡。”   这一个月来,程等一直在剧组马不停蹄地拍戏,直到三天前才飞去美国参加一个颁奖典礼,回程路过B市,勉强能休息两三天,计划明天傍晚前回到剧组继续拍戏。   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甚至在发烧,但他现在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   他想睡觉,只想睡觉。   任珂自然看得出程等的疲惫,可他……   “你总是这样吗?”   眼看着程等自她手中抽走钥匙,转身欲走,任珂脱口道:“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吗?”   话音落下,满室皆静。   任珂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越发清瘦的背影,几次张口,都没再发出声音。   说什么呢?   她能说什么?   而让任珂没想到的是,那句毫无立场的质问竟是那一晚,两人之间最后的声音。   当程等倏然晕倒在她眼前,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抱住他单薄的身体,脑中却有一瞬间的空白间隔。   而后,硬是凭借着多年从医的心理素质,才勉强不至于让自己手忙脚乱。   但当任珂将程等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给他喂了药,又盖上棉被后,她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终于不得不承认,在他晕倒的那一瞬间,她很怕。   她怕极了。   怕到身为一个医生,却连对病人最基本的护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任珂不停地深呼吸,企图用右手捏住左手来阻止自己的颤抖,可是不管用,她甚至整个人都在发颤。   恍惚间,一滴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在程等伸在棉被外的手背上。下一秒,那只指骨分明而修长的手,忽然紧紧地握住任珂颤抖不已的手。   他手心滚烫的温度,让人担心,也让人安心。   仿佛是藏于骨血间的默契,慌乱的心被一寸寸熨帖。   任珂渐渐不再颤抖。   她安静而沉默地坐在床边,红着眼,却不再流泪。   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沉睡的男人,看了一整夜。   ——   翌日,当程等醒来时,已临近正午。   他发了一身汗,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退了烧。   任珂不在家,倒是在床头给他留了字条,还有一盒药。   程等掀开被子下床,将字条和药盒一并拿在手中,来到厨房吃掉任珂留给他的早餐,将餐具洗干净,放回原处后,又四处检查一遍,才头也不回地锁门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洗澡换衣,吃药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下午四点。   丁成来电。   “你还在睡?我们该回剧组了。”   “能不能多休息一天?”程等困顿地倚靠在床前。   一听到他这声音,丁成就略感不妙,“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又严重了?”   “不小心吹了点风,没什么。”程等抓抓头发,这会儿算是彻底醒了,“你等我十分钟,我就下去。”   “还是我上去吧,真不舒服就再休息一晚。”   话落,丁成也没等程等接话,便挂断电话。   程等重新滑进被子里,一手压在额头上,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丁成熟门熟路推门而入。   他目光一瞬变深,直直看向丁成手里的钥匙,“丁哥,我家里的备用钥匙,你别带走了。”   “为什么?”丁成很是不解,“你成天丢三落四的,我不给你带着备用钥匙,你回头又把自己锁门外怎么办?半夜叫换锁公司拆锁换锁吗?”   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两人也讨论过数次。但是这一次,程等的态度异常坚决,且毫无缘由。   只有一句,“不方便。”   不方便?   丁成气得瞪眼。   你一个孤家寡人,大老爷们!老子作为你经纪人,留你家一个备用钥匙怎么就不方便了!   你房子还是老子帮忙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丁成:都是孤家寡人!大老爷们!有什么不方便!矫情! 程等:谁和你都? 丁成:…… ———— 前两章红包已发,大家抽空查收,没有收到可以留言告诉我哈~ 祝你们每天好心情,么么啾(づ ̄ 3 ̄)づ 明天见~   ☆、第 4 章   任珂晚上九点回到公寓,家中自是人去楼空。   她站在门外,面对门打开后的一室黑暗,脑中兀地闪过昨晚的画面,不由得手心一紧。   这一动,才想起拿在手里的助听器。   月初那次见到程等,任珂就发现他左耳上戴着的助听器是几年前的老旧款式,便想办法订了一套手中这款最新研发的助听器。   原想趁他这次在家帮他换上新的助听器,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任珂回头看向对面紧闭着的公寓门,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抬手按下门铃。   意料之中,无人应答。   遂无奈放弃,心里却免不了叹气。下次见面,不知要等何时。   然而这一次,似是老天看她可怜,竟意外让这份“何时”,立时兑现。   任珂站在自家门内,保持着一手握住门把的动作,愣怔地看着公寓对面,与她动作无二的男人,默了三秒,才找回声音。   “你没走?”   温软的声音,藏着一丝惊喜和三分小心,软软地抚平程等被门铃吵醒后的烦躁。   “明早。”   他咕哝一声,又掀起眼皮睨她一眼,然后趿拉着拖鞋,径自回房。   任珂看着他家敞开着的大门,暗想他是不是吃定了她会跟过去。   事实上,她也确实跟了过去。   且不止她这个人跟过去,还附带上自己家里的医药箱,一并跟了过去。   直到她两脚踏入门框,反手锁上大门,任珂终于朝着程等家复古的欧式天花板翻出一个白眼,表情嫌弃非常。   没出息!   真没出息!   没出息小姐暗自腹诽,磨磨蹭蹭从门口挪到客厅沙发。刚坐下,便见主卧原本虚掩着的门被人从内拉开,身着浅灰色家居服的瘦高男人,一身清爽地来到她面前,奇怪地瞥她一眼。   “干嘛呢?”第一句。   “我饿了。”第二句。   然后没出息小姐,更加没出息地乖乖去做饭。   走之前,还不忘把手里为他配好的药递给他,盯着他吞了药片和一杯水,这才心情愉悦地走进厨房。   程等家的冰箱空空如也。   任珂家的冰箱也是半斤八两。   她搜寻许久,才从程等家搜出半包挂面,忙去看日期,确认可以食用,又跑回自家找出一个西红柿和两个鸡蛋,外加爷爷昨晚给她带回来的炸丸子。   就这样,勉强凑出两碗西红柿鸡蛋丸子面。   虽然卖相寒酸,但程等似乎胃口不错,一个人把一大碗面都吃得干干净净。任珂怕他不够吃,又把自己碗里的面分他一半,他也照单全吃。   末了,他终于满足地擦擦嘴,点评:“味道不错,手艺有长进。”   程等说的是两人小时候,任珂第一次给他做面吃。   那会儿,程等跟着父母刚搬来任珂家对面,两人并不熟悉。   初冬的某一天,任珂放学回来看到程等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发呆,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他两眼。   面容白皙的男孩子,被呼啸进楼道里的寒风吹得脸颊红彤彤的,像个苹果。   “叔叔阿姨还没回来吗?你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   任珂小声地问他,想想又加一句,“我家比楼道暖和。”   程等抬起头,漆黑的眼安静地看着她,看得任珂几乎要打退堂鼓,才听到少年稚嫩的声音说:“我饿了。”   饿?   任珂想了想,歪头道:“我家里有妈妈前几天带来的方便面可以吃,你要不要?”   “好。”   说着,程等点头起身,来到她身边。   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跟她回了家。   那时候的方便面对他们而言,还是一个新鲜的事物。   两人盯着包装袋后的食用说明一同研究了三分钟,才决定用热水泡面来吃。   没办法,因着年纪小,爷爷曾警告过任珂,在家里不许碰煤气火。   任珂找来暖水壶,等程等拆开包装袋,把面块和调味包齐齐放进碗里后,将热水倒满一碗,再用包装袋盖在碗上,最后在上面压上一本书。   做完这些,两人排排坐在小板凳上,齐齐两手撑头,盯着墙上分针的摆动,期待着碗里的面。   可是,五分钟后,当他们终于掀开书本和包装袋,用筷子挑起碗里的面,小心吃进嘴里,才发觉,本应该很好吃的方便面却寡淡无味。   这和奶奶煮出来的味道,天差地别。   然而泡面虽然难吃,但两人还是连面带汤全都吃进肚子里。   只不过,直到很久之后,任珂才知道,原来方便面里的调味包是需要拆开封口,再倒进面汤里的。而不是如他们当年那般,直接将密封完好的调料包囫囵丢进碗里。   吃罢饭,许是感冒药的药效发作,程等的困意很快袭来,他打着哈欠站起身,眼皮一掀,就见任珂正微弯着腰,在厨房里擦灶台。   头顶着一豆橘黄的光,暖暖地将她笼罩其中。   颈后绑着发圈的头发似乎比月初见她时,长了一点,但发梢有点翘,干干的,像是很长时间不曾被主人呵护打理。   身上是一件白衬衣,套着桃心领的薄毛衫。清淡的颜色,让她看上去学生气十足。   好似这么多年,她一直站在原地,从未改变,也从未离开。   任珂走出厨房,便见程等盯着墙上一处发呆,目光悠远而怀念。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干净的墙面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嗯?”任珂奇怪地看他一眼,“那里有什么?”   程等一秒回神,垂眸,躲开她的视线,“没。我要睡了,你走时带上门……”   话未说完,左耳已被覆上她的指腹。   细腻而微凉的触感通过神经末梢快速传递给大脑,让前一刻略觉困顿的人,忽然清醒万分。   耳尖似是有点烫,烫得他下意识向后躲,却被她按住,“别动。”   他僵在原地,感受着左耳处轻微的响动。   时间仿佛就此被上帝按下暂停键,静止几秒,一切再次如常。   只有他左耳上的助听器,被焕然一新。   新的助听器更精致,也更灵敏。   “这是最新款,你试试看,有没有不舒服。”   任珂搓搓指尖,等了许久,见程等只是轻抚左耳,看着她,却一字也不肯回应,心里渐渐有些不安,“是……不喜欢吗?”   程等还是不说话。   任珂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语气越发小心:“不喜欢也没关系。那我先给你换回原来的,等找到更好的,再换新的。”   说着,就要伸手帮程等摘助听器。   没成想,程等却一抬眼,意外地偏过头躲开了任珂的手。   “没有不喜欢。”他低声说,“喜欢。”   任珂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   “助听器戴得有点松。”程等如是说。   听到是这个原因,任珂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讨厌这个助听器就好。   她遂重新靠近程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左耳,抬手替他做调整。   须臾,任珂放下手,“现在呢?”   程等含笑看她:“紧了。”   任珂“哦”了一声,重复动作继续调。   片刻后,她再问:“什么感觉?”   程等默了一秒,语气勉强,“凑合,但不舒服。”   任珂看着他,也稍稍拧起眉头,又凑近他左耳侧看了几眼,干脆将助听器整个摘下,戴在自己的左耳上,摆弄一番,还特意伸手摸了摸程等的耳骨和耳廓形状,这才将助听器摘下,重新给他戴上,微一调整。   “这次呢?”   耳畔传来的声音越发清晰,甚至让程等真实地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紧张。   他低下头,抬手,摸一摸发烫的左耳尖尖儿,顺势将嘴角的弧度掩在手肘后的阴影里,声音轻快道:“还不错。”   闻言,任珂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   之后一切如旧,只是几天后,任珂在进手术室前意外收到程等发来的一条名为“诊费”的邮件。   邮件打开,却只有两行一长串的英文字母。   这是什么?   恰逢小林护士过来通知她进手术室,任珂来不及细想,随手回了一个问号给程等,便把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进了更衣室。   手术台上躺着一位面容和善的老人家。   任珂进门时,老人家面朝着她笑了笑。   任珂眨眨眼,不由得想起自家爷爷,也跟着眯眼一笑。等老人家安详地闭上双眼,她才缓步走过去,检查对方的耳朵。   今天的手术内容是帮这位老人去除对方位于外耳耳廓,耳道入口处的一个皮脂腺囊肿。   手术难度不大,只是过程有些费时。   等任珂下台回到休息室,准备换衣服回家时,已是三个小时后。   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程等的信息回复:王者内测号。   内测号?   任珂压着困意打字:你怎么知道我玩这个?   信息刚发送成功,下一秒,程等已回过电话来,“下班没?”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但听上去一切如常。   想来他的感冒是彻底好了。   任珂放下心,打着哈欠“嗯”了一声,反手穿上大衣,抬腿向外走。   “你没睡啊?”   “没。”听着她的哈欠声,程等越加慵懒,抬眸望见头顶上方亮如白昼的灯光,随口道:“还早。”   任珂扫过腕表,晚上九点四十分。   早吗?   好像比她昨天下班的时间略早一小时。   正想着,恰听到话筒里程等的声音悠悠传来,“玩一局?”   “什么?”任珂一怔,意识到对方是在说游戏,思绪又再次回到最初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玩这个?”   程等听她不拒绝,便当她是答应,遂心情愉悦地解惑,“你手机上只有这个游戏。”   任珂:“……”   他说的理所当然,却让任珂无言以对。   就像是她方才较真不已的问题,即使问出口,也是一句冒着傻气废话。 作者有话要说:  等等:你484撒? 阿珂: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等等:……来游戏我带你! 阿珂:叫爸爸! 等等扔掉手机,扑过去:叫哥! 【有小仙女问我,等等是什么性格,嗯,我想大概是——乐坛我等哥,宠妻话不多!】 —————————— 这里存稿箱,阿贝贝出门了,第三章的留言红包等她回家再发哦~ 明天见^-^   ☆、第 5 章   任珂回到公寓,简单洗漱后,顶着半干的头发行至床边,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页面显示游戏更新完成。   任珂用程等发来的账号密码登录游戏,不一会儿,就收到一个名叫DD的用户的好友请求。   任珂点击“同意”。对方发来语音请求。   接通后,耳机里传来程等熟悉的声音,“阿珂?”   低低的声音,染着一丝疲倦,沉沉的,很磁性,又助眠。   想到这,任珂心里不禁好笑。   再开口,语气里不免带出几分笑意,“现在开始吗?”   听出她清浅的笑意,程等也跟着勾了勾唇,眉间散去几许疲惫。   两人闲聊几句,等待着系统的配队结果。   任珂听出程等那端的背景音很是空旷,不由问:“你在哪儿?”   这一句问得突兀,程等怔了一秒,刚想回答,却见系统已配队成功,几名在线玩家同时出现在队列里。   程等不好再开口,干脆关了语音。   任珂见之,也关掉语音,没再追问。   一队几人,就此各司其职专注游戏。   然而没过多久,任珂便已困顿不已。   她白天在手术台上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放松下来,精神就很难集中。游戏进度刚过半,她已从盘腿在床中的坐姿,变为侧卧床边。   然后,终于在手机第三次砸至耳畔时,任珂挣扎无果,转眼进入梦乡。   随之,游戏页面上,程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名叫“AK”的小人,突然跳出她自己的控制范围,一通乱跑、上蹿下跳后,被敌方轻易取得一血。   队友们被AK的动作吓得静了一秒,回过神就被气得想骂娘。   程等微微蹙起眉,手指飞快地帮任珂收拾着残局,心里却不免猜测她那头的情况。   正想着,目光无意中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一怔,不觉莞尔。   阿珂,你是睡着了吧。   深夜,机场VIP候机厅里,灯光亮如白昼。   程等背对众人,长腿交叠着坐在单人沙发上。他一手撑头,目光直直看着手机屏幕。清隽的侧脸上,笑容无奈,眼神宠溺。   虽只一瞬,却恰被不远处的一名粉丝用手机,飞快拍下这一幕。   程等出道十年,除演唱会和电影的官方宣传外,鲜少暴露行踪。   可他越是这样,人气反而越高。   好似你越神秘,粉丝对你越着迷。   粉丝们对关于他的消息,哪怕只是偶尔爆出一张背影照,都极为珍稀。   以至于,翌日一早,当任珂还沉睡在梦中时,粉丝所拍摄的程等这张侧脸照,已在媒体平台上,被疯狂转发几万次。   随后,媒体公众号跟风追踪,将照片上男人的着装,从上到下一通深挖,自然也没放过程等手机屏幕上正在玩的那款游戏。   于是,当丁成接到游戏合作方的电话时,不禁在内心感叹。   昨晚这波软广,打得真好啊!真好!   很快照片被网友放在该游戏论坛上。   有疑似当晚和程等组队的网友恍然大悟地跟帖留言:原来老子那晚是和大明星一起组队打王者!那游戏刚打一半,就上蹿下跳的那个坑货是谁!求扒!   当然,他扒不出来。   彼时,被扒者正聚精会神地忙碌在手术台上。   对于网上的这些腥风血雨,程等未提,任珂自然一无所觉。   六月初,程等戏份杀青。   丁成来接时,得知程等连拍三天夜戏,建议他休息一晚再回B市。   刚说罢,却被程等摇头拒绝。   他扫过腕表,“不用,先回去吧。”   他如此说,丁成自然毫无异议,转身叮嘱助理去订机票。   到翌日天大亮,一行人顺利落地回到B市。   丁成将程等送至公寓楼下,又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才打着哈欠关上车门离开。   程等回到公寓,见房间四处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猜是任珂来过,想给她打电话,又担心她在忙,犹豫几秒,只编辑了短信发送给她。   放下手机,程等也顾不上吃东西,洗过澡,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窗外已华灯初上。   程等惺忪着眼,自床边摸来手机,屏幕上干净如初,没有回信。   还在忙?   任珂确实很忙。   上午出完门诊,下午替科室主任去B大医学院代了两节课。驱车回到医院,恰逢急诊请会诊,她一路跟进手术室,再出来时,已至深夜。   无菌服里的手术衣早已被汗浸湿,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她冲过澡,换回自己的衣服,绵软的T恤和长裤穿在身上,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一天,结束。   任珂自车库取了车,眯着眼睛驶上路,路上遇到红灯,她按下空档键,抬手撑在车窗上揉脖子。   马路边上是一排排大排档。不大的店面外,连接一只白炽灯泡,撑着几张桌椅,就是最热闹的天地。   距离任珂最近的一张木桌旁,围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正唱着生日快乐歌。笑声传来,年轻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年轻,真好。   任珂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渐渐想起自己上一次的生日。   那年,她十五岁。   适逢周日,舍友几人相约去校外吃火锅。回来得有些晚,就被锁在校门外。   她们等了许久,也不见门卫回来,又怕被宿管老师记名夜不归宿,只好壮着胆子去翻墙。   翻墙这事,任珂小时候常做。   见舍友胆子小,便先帮着几个女孩顺利翻进学校,才一个跳跃,三两步翻上墙头。   可正当她准备往下跳时,却见稀松的小树林外,有手电筒的光交错闪过。   是学生会的夜巡检查员!   任珂心头一跳,急忙往下跳。   脚刚落地,衣服的撕裂声,和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几乎同时响起。   “谁?”那男声自发光的方向传来,警醒、清冽。   护栏下,几个姑娘被这声音吓得齐齐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喘。   静默三秒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跑”,几人顿如鸟兽般,四散而逃。   任珂也想跑,可她不能跑。   她僵直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手电筒的灯光和那人执着的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   额间早已惊出汗来。   任珂顾不上擦,只在打鼓般的心跳声中诚心祈求,希望老天帮她这一次。她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做个好孩子,尤其是她再也不翻墙头了!   或许是老天真的感受到她此刻的诚心悔改,来人的脚步声竟停在五米开外,没再继续向前。   然后她听到那时于她而言宛如天籁的声音。   “阿珂?”   手电筒的强光打在眼上,让任珂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会唤她“阿珂”的人,只有程等。   “等等?”   一颗心落地,任珂几乎喜极而泣,“你吓死我了!”   确定是她,程等无奈又好笑,刚要靠近,却被任珂阻止,“你别过来!”   程等停下,又听她说,“把手电关掉!”   程等照做,才听任珂含着哭腔道:“等等,我后背的衣服划破了!”   程等:“……”   难怪他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她都不跑。   活该!让你皮!   心里气归气,程等还是背过身去,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任珂。   正要离开,小树林外却再次有手电光闪过。   程等脚下一顿,飞快转过身,将任珂按在身前。   “嘘,别动。”他说。   可饶是如此,小树林外的人还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谁在那边啊?”   程等听出对方是与他同班的白严朝,遂回道:“是我。”   “程等?”白严朝奇道:“你在这干嘛呢?”   “撒尿!”咬牙切齿的声音,自树影重叠处传出,“你把手电给老子关了!”   闻言,白严朝哈哈一笑,关掉手电,又忍不住打趣道:“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们学校操场还没来得及建造厕所,所以常有内急的人来小树林里行方便。   白严朝自是没对程等的说辞起疑。   但说完话,他也有点想上厕所。   “哎,程等,我也想方便一下,你等我一道回去啊。”   说着,脚步已向程等和任珂所在的位置走来。   “操!”程等低咒一声,“你滚远点!撒个尿还要找伴儿啊!”   “知道了!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啊。”   程等一错不错地盯着白严朝的身影,见他果真转了方向,便垂眸去看向趴在他胸前的任珂。   却见她没心没肺地捂着脸憋笑。   程等一气,使劲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得到对方白眼一枚,才没好气地扯过她的手,握紧。   待不远处一道刷拉拉的水流声响起的同时,程等已拉着任珂的手,飞快地逃离现场。   白严朝被两人杂乱的奔跑声惊到,急忙打开手电转过身,却只看到程等拉着一个女孩子已经跑远了。   白严朝:卧槽?   作为程等的好兄弟,白严朝自然没将今晚的意外报告给老师,但这事没过多久,关于一班程等已名草有主的传闻,却在年级间,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老师都来问过话。   只是程等没承认,老师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毕竟程等这孩子,长得好,成绩好,打从进校门起就不乏女孩子喜欢。   反正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们对此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此,这一晚的意外,除了当事的两人,再没第三人知晓。   任珂回过神,看着电梯里向上的红色指示灯,想起那时程等每次被人追问女朋友,却无话可说的吃瘪模样,不觉间已轻笑出声。   须臾,电梯门打开,她信步而出。   正低头找钥匙,却听身后门锁响动。暖黄的光,自那敞开的门后洒落在她的手背上。   任珂怔了一秒,转过身,就见穿着T恤短裤的男人斜倚在门口,头发柔软散乱,微微拧着眉头,一脸困顿地睨着她。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第一句。   “过来吃饭。”第二句。   说罢,也不管任珂是何反应,他已径自转身走回房间。   任珂愣愣地跟着进门,及至坐在桌前,还有些回不过神。   “吃什么?”   干净的桌面上,分明一无所有。   饭呢?   程等却不回答,只捏着眉心看腕表,“给你发的短信,为什么不回?”   短信?   任珂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两下,耸肩,“没电了。”   “……”程等默了一阵,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算了。”   下一秒,他起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竟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碗卧着两只荷包蛋的清汤面,放在任珂面前。   “阿珂。”   客厅的钟声滴答响起,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生日快乐。”   他还是同小时候一样,记得她的生日,比她自己都记得清楚。   如同烙印,清晰地镌刻在记忆里,从未忘却。   那晚,任珂吃完了一整碗长寿面。   时隔多年,这是任珂自十六岁生日后,吃到的第一碗生日面。   程等一直在一旁陪着她,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闭着眼,歪在沙发上,领口自然而然地露出一截锁骨,平添几分撩人,却更显瘦削。那额前的碎发软软的垂着,却遮不住他眼下的疲惫。   任珂原想叫醒他去房间睡,余光落在他手上,兀地一怔,失了言语。   须臾,她抱来家里的医药箱,单腿跪在程等身旁的长毛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着指尖细密的水泡。   与此同时,餐桌上,程等的手机“叮”的一声,亮起来。   任珂目光所及,恰看到一条航班信息。   是早上七点的飞机。   算下来,他只剩下不到三小时的休息时间。   垂下眼,任珂早已憋红的眼眶中,猝不及防地砸下眼泪。   心里酸酸涨涨地疼。   等等,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样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程小等:白严朝,你能不能滚远点! 白严朝:不能:) —————— 一抱~ 是不是和你们想象中打游戏的场景千差万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 6 章   几天后,程等从外地飞回B市,在电视台录制一个访谈节目。   节目录完,程等回到演播厅的休息室里,等着丁成忙完与他会合。   他坐在角落,摩挲手指。指尖的水泡愈合后,只留下常年弹奏乐器而长出的薄茧。他眼中神色淡淡,戴着口罩的侧脸微微偏向墙侧,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任珂生日那晚,他虽然困顿地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但任珂的一举一动他都察觉得到。   他知道她收拾完碗筷,路过他身边时站了片刻,然后回家抱来医药箱,轻手轻脚地给他处理指尖上不小心烫出的小水泡。   他还知道,她默默看了他许久,久到他掌心下的沙发垫,渐渐被她眼中砸落的泪珠濡湿。   他好像,又让她哭了。   程等捏着微拧的眉心,心底一筹莫展。   恰逢此时,陆梓楠来电。程等按下接听,“师兄?是阿珂有事吗?”   陆梓楠除去与程等同是声乐大师莫老的学生外,还是中心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   所以,一接到他的电话,程等的第一反应就是——任珂出了什么事?   然而陆梓楠只淡声问他:“你在哪儿?”   程等心头一紧,站起身,“B市。”   “你来医院一趟。”陆梓楠斟酌道:“任爷爷情况不太好,任珂还在手术台上,我联系不到她父母。”   “……”   程等脚下不停地向外走,刚拉开门,甚至差点和往里冲的丁成撞上。   两人对视一眼,多年默契让丁成只怔了一秒,就拿出手机通知司机开车到后门接应。   路上堵车,程等赶到医院,已是二十分钟后。   任爷爷仍在手术室中抢救。   手术室门外,任珂纤瘦的背影,笔直而僵硬。   她像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浅绿色的手术服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脚上穿着灰色的洞洞鞋,却只剩下一只。她手上紧紧攥着一只小小的手术帽,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明晰。   “阿珂。”   程等行至她身边,隔着口罩低声唤她名字,待她眼中重新焦距,他伸手,一根根分开她近乎抠出血的手指,十指相扣,取出她手中的手术帽。   “没事的。”   他倾身,将浑身颤抖的姑娘紧紧按在怀里,沉稳的声音唤回她无措的灵魂,“爷爷,会没事的。别怕,我陪你。”   丁成悄悄背过身去,急忙给程等的助理杨昭递了一个眼神。   杨昭会意,快步向外走去,防备着有记者跟拍。   等丁成转回身,程等已拉着任珂并排坐在墙边的椅子上。   眼看两人终于不抱着了,丁成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未喘匀,空旷的走廊里竟多出一道杂乱的脚步声。   丁成刚落下的心再次提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护士手拎着一只灰色洞洞鞋,快步跑来。   眨眼间,已奔至身前。   丁成轻咳一声,忙拦下她,“你好。”   小护士将目光从任珂身上转移到面前人的脸上,懵了一秒,而后瞪大双眼,猛地看向丁成身后,那坐在任珂身边的人,“……等……”   刚叫出一个字,又倏地顿住,不必丁成动手,已径自双手捂住嘴巴,将余下的尖叫全都吞了回去。   仿佛生怕打扰到对方。   见此,丁成还有什么不明白。   以程等这些年居高不下的人气来看,在医院里遇到他的粉丝,实在不是一件新鲜事。   他微微一笑,提醒对方,“请问,你有事吗?”   小护士一怔,果然被提醒,“哦哦”两声,紧张到结巴:“我我我来给任医生送鞋子,她她刚刚跑得急,掉路上了。”   说罢,还将手里的鞋子举高,示意丁成。   丁成点点头,伸手,“好的,谢谢你,给我吧。”   小护士懵懵地递上鞋子,懵懵地看着他,“我,我叫小苑,是等等的十年老粉,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在这里见过等等的。”   十年老粉。   丁成恍然,难怪对方会在见到他后,就料定程等在附近。   想到这,丁成态度越发真诚,甚至再次伸出手,微弯腰,“谢谢你。”   小苑脸红红地轻握住丁成,摇了摇头,然后飞快跑开。   可是刚拐过走廊,到底心里舍不得,又顿在原地。   好不容易见到自家偶像,说不上话没关系,就是难免想要悄悄地多看他一眼。   就一眼,只想看看他最近好不好。   然而就是这一眼,她竟意外地看到她的偶像,她的男神,她们等等,竟然单膝跪地,在给任医生穿鞋子?   ???   !!!!!   小苑一秒捂住嘴,生怕自己被人发现,再次快步跑开。   可……   可她刚刚看到的一幕,却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   她好像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   好想告诉全世界!   凌晨一点十分,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心外大主任和陆梓楠同时走出来,任珂起身迎上去,目光细碎,声音沙哑,“怎么样?”   陆梓楠和心外大主任对视一眼,前者点点头:“我来说吧,您先休息。”   后者也不推辞,轻叹一声,抬手拍拍任珂的肩头,先行离开。   等到走廊间只剩下他们几人。   “手术很成功。”陆梓楠摘下口罩,“任爷爷脑出血的面积不大,并且送医及时,出血量已基本控制。”   任珂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深知还有后话。   果然。   “但任爷爷患有心脏病多年,又有高血压、高血脂。虽然这次心脏支架手术很成功。”他一顿,继而轻叹,“但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不乐观?”   颤抖的声音几近破碎。   “任珂。”陆梓楠沉声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任珂眼前就是一黑。   “阿珂!”   程等慌忙扶她靠在自己肩头,任珂缓过那一阵晕眩,脸上已是惨白一片,她捂住眼,却哭不出来。   “还有多少时间?”   陆梓楠抬眸看向程等,后者同样看着他,他思忖一秒,“平时多注意一些,还有三到五年。”   这已是老人家的极限。   任珂也明白,可心理上却难以接受。   那是她的爷爷,从小把她养大的爷爷。   小时候,爷爷把她背在身上,教她说话认字,陪她玩耍骑马。长大一点,爷爷拉着她的手走街串巷,逢人就夸。   “这是我家珂珂,漂亮吧!可聪明了!”   她自小在爷爷身边长大,看惯了爷爷为她遮风挡雨,习惯了每次回家都有他等。   她还记得五岁那一年,爷爷亲手为她在小区花园里种了一颗松树。可如今,松树越加挺拔繁茂,她的爷爷,怎么忽然就只剩下不足五年的时间了呢?   任珂终于一点一点弯下腰,好似再也承受不住这消息的重量,直至蜷缩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张着嘴,大口吸气,再慢慢吐气,双眼憋得通红,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   七十二小时后,任爷爷顺利从特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   而这期间,爷爷的棋友白爷爷告诉任珂,任爷爷昏倒前,曾接到任珂姑妈的一通电话,并与之发生激烈口角。   随后任爷爷起身时,突然晕倒,他们几个棋友见状后,急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白爷爷说得含蓄,任珂却瞬间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姑妈打来电话的意图,不外乎一个“钱”字。   姑妈年轻时长得好,却一门心思喜欢上一个地痞,甚至不惜与之私奔。   几年后,地痞不知所踪,姑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回到B市。   自此,她的每一次到来,甚至打给爷爷的每一通电话,都只有一件事——要钱。   给钱就笑,不给就闹。   之前任爸爸在国内,多少还能管一些,现在任爸爸常年在国外,想来无人压制的姑妈,恐怕是越发无礼了。   看着病床上,浑身被插满导管仪器的老人,任珂紧紧闭了闭眼,心底暗怪自己疏忽。   如果她早一点察觉这件事,爷爷是不是就不会躺在这里。   想到这,她冷静片刻,起身走出病房。   电话铃响到三声,被人接起。   隔着电流,中年妇女的声音透着疏离与防备,有些陌生。“谁呀?”   “是我,任珂。”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在回忆般,顿了一秒,才道:“哦,小珂啊,你爸爸什么时候回国啊?”   任珂不答,反问:“爷爷病了,姑妈知道吗?”   “病了?什么病?”姑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话刚说完,又急道:“老爷子病了你找你爸啊,给我说做什么?我可没钱!”   任珂心底一寒,淡声道:“姑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爸妈时常不在家。是姑妈给她买蝴蝶结,给她穿漂亮的小裙子,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她去公园里玩。   “我以前怎么了?”姑妈厉声打断:“别和我提以前!老爷子病了也别找我,我还要照顾你弟弟呢!你们不是有钱吗?把老爷子送医院,去请护工啊!你不是医生吗?怎么照顾老爷子的?现在想起我了,你……”   “够了!”   “你说什么?”姑妈尖叫道:“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我说你闭嘴!”任珂忍无可忍道:“姑妈,你听好了!今后你要钱,大可以找我爸去,若是再来打扰爷爷,我保证,让你后半辈子一分钱都得不到!”   任珂轻吸一口气,终是说不出狠话,只道:“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利落地挂断电话,也将话筒中传来的谩骂彻底隔绝。   任珂面壁而立,暗自平复心情。   可剧烈起伏的胸口和心底压不住的火,都清晰的告诉着任珂,她平静不了。   那是爷爷,是她最亲的人。   他被人如此欺负,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任珂将额头抵着墙,手攥成拳,一下又一下砸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不知砸了多少下,手下的墙面忽然变成了温热的手掌。   任珂没抬头,心里已猜出身边人是谁。   她就那么埋着头,忽地惨然一笑,“等等,我好没用。”   学医十年,我努力读最好的医学院,努力进最好的医院,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可是时至今日,我却既治不好你的耳朵,也护不住我的爷爷。   很没用,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希望所有心存善意的人,都可以被这岁月温柔以待。 明天见~^-^   ☆、第 7 章   任珂消极的状态并未持续很久,她告诉自己,她还有爷爷要照顾,还有病人要救治。压在肩头的重量,让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倒下。   所幸,任爷爷的病情已逐渐稳定,并开始好转。   与此同时,程等频繁出现在医院里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媒体方面对此猜测不断,众说纷纭。   程等得知消息,担心媒体介入,会打扰到任爷爷的休息和治疗,无奈之下,只得趁着记者还未到来前,先行离开。   任珂自员工通道,将他送至医院后门,见丁成等在一辆黑色保姆车旁,忙招手示意对方。   临上车前,程等忽然回头。   “我拜托丁哥给任爷爷请了夜间陪护,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保姆,联系方式都已经发你邮箱。”   说到这,他兀地一笑,歉然而自嘲,“对不起,总是帮不到你。”   这几天,他眼睁睁看着她白天工作,晚上照顾任爷爷,一天二十四小时在病房和手术台上连轴转,几乎不眠不休,却无法阻止,只能远远地陪着她,别无他法。   甚至明明说好要陪她,如今却也食言。   任珂原本有些紧张地张望着四周,生怕程等被记者发现,追过来。   当下听到他说抱歉,就有些愣。   她摇摇头,不在意地笑,“想多了,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   “阿珂。”程等抬起手,似是想要拥抱她,但到底顾忌着,指尖一顿,只摸了摸了她的头,“别难为自己。”   说罢,转身上车,离去。   徒留任珂看着渐渐汇入车流的保姆车,怔了许久。   他说,阿珂,别为难自己。   同样的话,爷爷也曾对她说过。   想到爷爷,任珂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她慌忙垂下眼,飞快地眨。   其实,她不怕为难,只怕做得不够。护不住想要保护的人。   程等走后,任爷爷又在医院里住了近一个月,才被允许出院。   任爷爷出院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任爷爷一大早醒来,就叮嘱护工和保姆帮他收拾衣物,然后眼巴巴地等着任珂来接他回家。   没成想,他还没等到自家孙女,却先等来了老白两口子和他们的小孙子。   白老夫妇的小孙子名叫白严朝。   白严朝几个月前刚从英国学成归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精英味儿,加之身高腿长,一眼看去,自是一表人才。   可任爷爷对他,却总是喜欢不起来。   尤其每每听到白奶奶极力夸赞自家孙子,想要撮合白严朝和任珂的时候,这种不喜,就越发明显。   急什么急!   他家珂珂才不愁嫁!   若是平日,任爷爷自然能编出个理由把人早早打发走,但转念一想,他晕倒那日,是白严朝将他一路送到医院来的。有这份恩情在,任爷爷也不好再讨厌这孩子。   毕竟,这孩子还是极好的。   念及此,任爷爷的脸色好了许多,心平气和地白严朝聊起天来。   任珂走进病房时,恰看到自家爷爷正与一个年轻人聊得起劲,一旁的白爷爷和白奶奶满目慈爱地看着那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骄傲了。   这人……哪来的?   任珂一手抄兜,走近几人,刚站定便见自家爷爷心有所感似的,迅速回过头,冲她一乐,“珂珂!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是。”   看到自家爷爷老顽童似的笑脸,任珂也跟着微微一笑,“等急了?”   说罢,又笑着转向白爷爷和白奶奶问好。   白奶奶笑着点点头,拉着任珂的手摇啊摇,“珂珂真乖!我孙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奶奶就烧高香喽!”   刚说完,她猛地转向另一边的年轻人,佯装嗔怪道:“白严朝,说你呢!还不过来和珂珂打招呼,这是你任爷爷的孙女,任珂。”   其实,自任珂走进这间病房起,白严朝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任珂的长相,是那种极具东方女性特点的,否则也不会深得白奶奶喜爱。虽气质清冽,但眉眼温柔。她逆着光,信步踏进这间病房时,自有其独特风流婉转。   那一瞬,白严朝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微笑的天使。   然而白严朝眼中的天使,并未如他所想般温柔友好。她只是点点头,压下眼底的惊讶,伸出手,礼貌地笑,“你好,我是任珂。”   任珂,她叫任珂。   白严朝微微一笑,美滋滋地伸出手,然后手伸到一半,忽然顿住,继而错愕地抬起头,直白道:“任珂?你是任珂?程等的小青梅,任珂!”   围观众人:“……”   有那么一瞬间,任珂很想将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男人,扔出窗外。   然而她忍了忍,只一脸平静道:“误会。”   说罢,余光却见病房门口一块白色衣角闪过。   任爷爷住的是医院VIP病房,鲜少有外人打扰。   想到这,任珂不禁狐疑地走向门口,却见一个小护士脸蛋红红,眼睛发光地站在门外。   “苑护士?”认出对方是这段时间一直照顾爷爷的护士,任珂脸上也由阴转晴,“有事吗?”   小苑护士点点头,又摇摇头,“任医生,你你你叫我小苑就好了,我就是来送药的,没别的事!”   说罢,匆忙将手里的药袋递给任珂,便快步跑开。   待她站在楼梯间,脑中啵啵啵的气泡仍在不停地破碎着,且全都是叫嚣着同一句话——程等的小青梅,任珂!   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   她好像又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好想告诉全世界!   小苑心里的想法,任珂自是不知。   她迅速办理好任爷爷的出院手续,正要回病房接人,却被口袋里手机的来电人显示,惊得愣在原地。   十分钟后,任珂穿着一身白大褂,端坐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她面前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保养得宜的面容,让人很难猜出她的真实年龄。   然而任珂却清楚,这位女士实际上只比自己的母亲小一岁。甚至,她还知道,对方名叫刘慧,是程等的亲生母亲。   “阿姨,您今天找我来是……”   “何时回国的?”   刘慧浅浅地抿了一口咖啡,眉头一皱,有些嫌恶地将咖啡杯放回桌上。   任珂注意到她的动作,搓着微凉的指尖,略垂眸,“回来一年多了。”   “一年啊……”刘慧将手自杯沿收回,放于身前,声音越发寡淡,“见过等等吗?”   任珂心尖一跳,继而发紧,最后沉沉地落下,一寸寸下坠,“见过。”   刘慧沉默良久,转而道:“听说你爷爷病了?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任珂抠着手心,“暂时稳定了,今天出院。”   “老人家岁数大了,你做孙女的,就该少让他操心。”   刘慧缓缓起身,居高睨着一桌之隔的女孩子,眼底的不虞,深沉而晦暗,似有审视,更多却是露骨的厌恶。   “任珂,别忘记你当年答应我的事。”   话音未落,刘慧已转身离开。那背影说不出的干脆利落,像是对身后之人,避如蛇蝎。   徒留下任珂一人,脸色苍白地坐在原地,即使窗外热辣的阳光照在身上,也难以抵挡,那心底生出的无尽寒意。   那一年,另一家咖啡厅里。   店里舒缓的音乐明朗轻柔,却无法驱散角落里,那些对任珂而言致命的压抑。   那时,程妈妈对她说——任珂,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一别十多年,恍如昨日。   “我记得的。”   我都记得的。   清浅的叹息,自孤单的角落飘出,融进细碎的阳光里,也掩埋了那些年无人知晓的眼泪。   ——   傍晚,帮着任珂安置好任爷爷后,白严朝被几位老人催促着送任珂回家。   车子开到公寓楼下,白严朝看着低头不语的任珂,好心提醒道:“到了。”   任珂回过神,看清楚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忙道声谢,正要开门下车,却听白严朝再次开口。   “你还好吗?”   “什么?”   “你哭过。”   白严朝如此斩钉截铁,让任珂连反驳的意义都没有。   气氛凝固几分钟,仍是白严朝打破沉默,“那……早点休息,晚安。”   他知道,今晚是他逾越了。   可是任珂一整晚魂不守舍又强颜欢笑的模样,总让他心里格外难受。   印象中,她分明不是这样的性子。   上学的时候,白严朝和程等关系不错,也因此时常见到任珂。   那时候,任珂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笑容温暖,性格洒脱,甚至有点男孩子气。   起初,白严朝并没有对她过多在意,觉得任珂于他而言,就是好兄弟的小青梅而已。   直到有一次,他在洗手间外,意外听到别人谈论程等家里的事,言语间颇为奚落。   作为程等的朋友,白严朝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声喝止对方,但又怕事情闹大,影响更不好。   可就在他犹豫的几秒时间里,自他身旁忽然窜出一个红色身影,直冲进厕所,和对方对骂起来。   她声音清脆,言辞犀利,三言两语就骂得方才乱说话的男同学满脸通红,无言反驳。   对方气急,抬起手想要推任珂。白严朝见状,急忙上前去挡。任珂反而趁机向那男同学踹了几脚。   反正对方理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最后,任珂又堵着白严朝,一定要他发誓绝不会将此事告诉程等,才满意地挥手离开。   也是自那日后,但凡白严朝见到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任珂那明艳得像一团火焰似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中,任珂像程等身边的小太阳——明朗、热情,温暖地守护着单薄的少年。   车里,白严朝隔着车窗,望着夜色下,任珂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指在程等的号码下游移许久,却终是放弃。   手机屏幕再次陷入黑暗的那一刻,白严朝不知道的是,他想要拨打电话的那个人,就站在楼外不远处的一颗树下。   夜色将他的身影深深藏匿,只有那帽檐下的双眼,神色莫名。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蓝瘦香菇。 程小等:抱! 小苑: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 ̄︶ ̄)︿ ———————— 阿贝贝去参加好朋友的婚礼了~ 所以存稿箱来帮她求求收藏~ 预备……求收藏!求收藏!……收藏……藏嘞~ 你们老贝能不能顺利上推荐位就靠各位亲朋好友的支持嘞! 大家点点收藏好不好?好!留个评论好不好!好!月底清空营养液好不好!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她回来,让她给大家写小剧场好嘛!好哒! 明天见^-^   ☆、第 8 章   几天后,程等受访的栏目如期播出。   因着是为新戏做宣传,访谈的话题自然围绕着新戏与程等的近期工作展开。   可话聊到最后,主持人难免提及感情方面的问题。   出道至今,程等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几乎讳莫如深。   但这并不妨碍媒体和大众日益燃烧的好奇心。   之前数次,程等都是沉默以对,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不说话,台下的粉丝也跟着一齐心疼。   追随程等多年的老粉丝们都知道,他们等等心里藏着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却无人知晓那人是谁。   静谧一丝一缕地蔓延在现场,主持人接到台下导演暗示,正要换个话题,却听台下的粉丝们,小小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等等,你还有我们。”   那声音渐大,终传至台上,也让程等回过神来。   他轻“嗯”一声,“还有你们。”   说罢,他不知想起什么,兀地一笑,温柔落满眼底。   “其实,我一直在等,”他话音一顿,清朗磁性的声线里,浸染着希冀,“等一个她爱我的可能。”   医院的餐厅里,小苑和身边几位护士正趁着午餐的休息时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上的访谈栏目。   看到这一段时,屏幕上那人帅气却孤单的身影,落在几人眼中,更添几分落寞,无端地让人生出心疼。   小苑吸了吸鼻子,觉得眼前的饭盒渐渐蒙上一层水光。她不想轻易落泪,便急忙抬起头来。   没成想,竟看到任珂也站在不远处,望着她手机屏的方向出神。   任珂的眼眶有些许微微的发红,目光隐忍而压抑,那复杂的神色让小苑看不明白。   可下一秒,不待小苑细看,任珂却像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被惊醒般,眨眼间已收起所有情绪。   那泛着清冷的眼底重拾平静的同时,她垂眸,对小苑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任……”   小苑甚至来不及叫任珂的名字,就见她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外。   见此,小苑失落地轻叹一声,将方才差点忍不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再次存进心底。   任医生,你不要让他等太久,好不好?   ——   之后几天,任珂一直很平静,除去每月看望爷爷的次数有所增加,她照常工作,照常生活。   她平静地接受更多的手术安排,让繁重的工作充斥进生活,挤压着原本就不多的闲暇时间。   她把时间分为不对等的三份,最少的一份用来休息,另一份用来照顾爷爷,余下的留给手术和准备手术。   最先发现任珂不对劲,是她同组的搭档们。   相处一年多,大家对任珂的行事作风自然有所了解。   她虽然对工作、对病患都极为认真负责,但像这般把自己当做机器似的工作安排,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林护士平时与任珂相处时间最久,却也丝毫猜不到原因。她几次看着任珂的清减的背影,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开口。   众人就这样担忧着,忐忑着,也放任着任珂的发泄。   直到某天傍晚,任珂下台后,忽然猝不及防地晕倒在手术室外。   即便任珂只昏睡三个小时,就径自醒来,但同组众人却再不敢由着她如此自虐。   科室主任大手一挥,特批了任珂两天病假,让她回家休息。   任珂正欲推辞,就见小林护士已飞快接过病假条,挽着她的手轻摇,“老大,休息一下吧,我们也想回家睡觉!”   任珂怔了一怔,目光掠过同组医护成员疲惫而宽厚的笑脸,饶是再荒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知道,他们一直沉默地陪着她连轴加班做手术,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他们可以选择指责她,却一次次毫无怨言地容忍着她的一意孤行。   是她,太任性了。   “好,”任珂垂下眼,捏了捏酸涩的鼻头,“听你们的。”   临走前,小林护士还特意摸出一个新口罩,让任珂戴上。   “你有点发热,路上别着凉,回家好好睡一觉。”   任珂点头,道谢。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没自己开车,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很快消失在深深夜色中。   出租车停在公寓小区门外,任珂戴好口罩,付款下车。   她确实有点感冒发热,虽然不严重,但难免精神不济,神色恹恹。   以至于,当她第一眼看到公寓楼外,徘徊着一个陌生人时,第一反应就是——绕开他,赶紧回家。   然而事与愿违,想早点回家的任珂,最后却被对方主动出击,堵在公寓楼外。   王雷是一名实习期的娱乐记者。   月初时,主编告诉他们几个实习生,到下月底会根据每个人的业务能力,决定实习生的转正名额。   娱记的业务能力,自然是指他们挖掘新闻的能力。   王雷心急,他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好让自己在B市站稳脚跟。   恰逢此时,他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程等之前在B市电视台录制的访谈节目。   王雷思来想去,便把目光锁定了程等。   一来,他是近几年风头正劲的艺人。   二来,他八卦新闻极少,尤其关于他口中喜欢的那个女孩,更让业界找不到半点线索。   但这也意味着,若是能拍到这条新闻,他必能被记首功。   这么想着,王雷就根据社里提供的消息,来到程等居住的小区蹲点。   可没成想,他在小区外一连蹲了数天,别说程等的暗恋女孩,他连程等都没见到过!   好不容易今天用了点手段偷偷摸进小区,找到程等住的公寓楼。   谁知,公寓楼一梯两户,必须刷卡上楼。他没有房卡,甚至连楼门都进不去!   王雷愁得满脸苦涩,不甘心离开,又无计可施。   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孤身回家的任珂……   任珂站定,目光扫过公寓外的摄像头,不由得一叹。   距离有点远,且周围树木葱郁,保安大哥恐怕难以很快发现她的情况。   唉……   任珂身体不适,又困顿不已,态度自然不好。   可惜她苍白的小脸遮在口罩中,王雷只看到她一双黑眸,清冽摄人。   深夜,被这样一双透着寒气的眼盯着,王雷心里也有点发颤。   “小姐,你好。”他笑一笑,故作亲和,“我是《娱报》的记者,不是坏人。”   说着,像是担心任珂不信他似的,摸出记者证在她眼前晃了晃。   可任珂目光定定,看也不看他的证件,只冷冷地睨着他,不说话。   王雷一晒,尴尬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我就是想跟你打听点事情,几分钟而已,很快的。”   说罢,也不等任珂开口,直白问道:“请问你认识歌手程等吗?你是否知道他居住在这栋公寓里?你是否见过他身边常出现的女性友人?”   女性友人?   这人挖八卦的?   任珂眉心微拧,欲言时却被冷风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虽然脸上遮着口罩,但出于礼貌,任珂仍然捂着嘴,向一旁偏了偏脸。   可她转身挡脸的模样,落在王雷眼中,让他感觉她是想趁机离开。   越这样想,王雷心里越不痛快。   他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必定身价不菲,这些有钱人都讨厌看到娱记。   可谁的工作不是工作?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他!   想到这,王雷再开口就有点不客气,“你躲什么呀,我会给你打马赛克的。”   说完,又小声咕哝一句,“要不是这小区没卡不能上楼,我也不至于在这里蹲着。”   闻言,任珂心里想着原来如此,又咳了片刻,才勉强缓过劲来。   她垂下眼,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小区里不止住着程等一位名人,小区外也时能常见到记者徘徊不去的身影。任珂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但是如男人这般没礼貌的记者,任珂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加之事关程等,她心中更添烦躁,低道一声“不认识”,便想离开。   谁知一步迈出,再次被男人挡住去路,“小姐,配合记者采访调查,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职责!”   你骗傻子呢!   任珂垂着眼,心里又气又恼,面上却分毫不显。   她本不欲多事,所以一再退让容忍,奈何对方却越发肆无忌惮,无礼得让人发指。   片刻,任珂终于抬起头,清冽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说不出的寒凉。   “你叫谁小姐!”第一句。   “这样自私且无理的质询,就是你身为记者所谓的采访吗?”第二句。   她目光太冷,太清,看得人心里的那点龌龊,几乎无处遁形。   王雷被任珂的话问得一怔,嘴上一个磕绊,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任珂继续道:“无论我是否见过你口中所问及的人,也无论我是否知道他的其他情况,这都属于我的个人隐私。国家保护每一位公民的合法隐私不受侵犯。所以,你无权过问。同理,对于你方才问及的人,你也无权过问这里的其他人,烦请你尽快离开。否则,”   话音一顿,任珂的目光直逼王雷双眼,已隐有威胁,“除去叫保安外,我还会报警。”   她声音微沉,微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郑重严肃,听得人心尖一颤,暗自生惧。   王雷没想到任珂如此牙尖嘴利,且软硬不吃,正寻思如何缓和下气氛。却见面前这个模样出挑的女人,已彻底换了表情。   冷冽的目光,像被淬了冰,冷冷地透过她眼上薄薄的镜片落在人身上,暗自裹着一阵寒,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再造次。   “先生,”她声沉而犀利,“烦请自重。”   王雷:“……”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第一天出现在别人口中的等等——想他! 记者:那您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嘛?可以告诉我!他看到一定很开心! 任小珂:你骗傻子呢! 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请你配合! 任小珂:拒绝。 记者:请你尊重我! 任小珂:……请你自重! 程小等:我觉得有人在欺负我媳妇儿? 记者:…… 阿贝贝:以上……算小剧场不?不算我就再重新写︿( ̄︶ ̄)︿ ———————————— 单位断电了,这可是我特意跑回家,才吭哧吭哧爬上线的更新哦~惊不惊喜!开不开森!~ 然后,明天又是周一了!阿贝贝举手申请请假一天,好嘛?好哒! 好!就知道你们最宠我了!那咱们周二周二周二见哦~给大家比小心心^-^   ☆、第 9 章   那晚最后,任珂走进公寓楼内,确认门上的密码锁落锁,却见门外的男人仍不肯离去,干脆摸出手机,走到拐角处,打电话给保安室。   “您好,是保安室吗?我是C栋2301的业主。”   她忍着嗓子风刺似的疼,沉声道:“我方才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楼门外徘徊许久,麻烦你们尽快派人过来核实对方身份。”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毕竟,安全大于天!”   她特意在“安全”二字上,咬得清晰又缓慢。   很快,公寓楼外出现两名保安,将那名自称是记者的男子带出小区。   任珂等到楼外的人影都离开,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又想起程等近日并不在B市,遂将此事抛诸脑后。   她以为,此事已到此为止,却实在是低估了生活的戏剧性。   任珂本就有点感冒发热,前一晚又被人堵在楼外,吹了许久的夜风。   到第二天,人已烧得昏沉,却不自知。   她蒙在被子里,虽然听到手机铃响,挣扎许久,却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梦里也有人不停地给她打着电话。   少年低颓的声音,透过听筒,落在她的耳畔,平静得让人心疼。   “阿珂,我没有家了。”   “阿珂,他们都不要我了。”   “阿珂,我很难过。”   阿珂,阿珂……   任珂的心口像堵了一团燃烧的棉花,焦灼着烫人的火焰。   她想告诉他,你还有我。   却无端被人封住口鼻,发声无能。   那人在她的耳边叫嚣着,严厉、愤怒。   任珂,你不该回来!   任珂,你离他远一点。   任珂,你不配和他在一起。   任珂,任珂,任珂……   终于,任珂被响了又响的电话铃叫醒。   睁眼地刹那,眼前水雾一片,心脏骤缩的疼痛,几乎蔓延全身。   她盯着苍白的天花板,怔了又怔,直到手机铃再次响起,任珂回过神,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忙按下接听。   ——是妈妈。   “珂珂。”任妈妈温暖的声音渐渐抚平任珂心底的不安,“我和你爸回国了,现在爷爷家里,你几点下班,我让司机去接你。”   “我今天休息,”任珂微微地笑,“一会儿就回去。”   任珂知道自己嗓子不舒服,所以声音放得很轻,奈何电话那头是亲妈,她刚说第一句话,任妈妈就听出不对劲来。   “你是不是感冒了?”任妈妈追问道:“吃药没有?发烧吗?”   任珂低“嗯”一声,随口扯谎,“吃过药了,你放心吧,一会儿见!”   说罢,急忙挂断电话。   手垂下,掌心就触到一团濡湿。   任珂狐疑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枕头竟然湿了大半。   任珂:“……”   ——   中午,难得团聚的一家人守在爷爷家老旧的圆木桌旁吃饭。   期间,任爸爸告诉大家,他会尽快把生意转至国内,在这之前,任妈妈会一直留在国内照顾爷爷。   任爷爷虽然连声拒绝,但耐不住任爸爸心意已决。   人们总觉得生命很长,时间很多。   没做完的事有那么多,陪伴父母这件事就总被人遗忘。   直到有一天,你幡然回头,才发现爸妈已满头白发,年轻时矫健的身姿不在,他们上下楼梯甚至需要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慢慢走。   你这才想起,他们从不曾错过我们成长的时光,而我们却缺席他们老去的年华。   以至于,弥补不及,亏欠良多。   任爸爸在电话中听闻任爷爷至多还有五年光景时,隔着大洋彼岸,忽然泣不成声。   很快就和任妈妈一致决定——回国。   对这位年近半百的儿子而言,这世间,再没有任何生意比得上在老父亲床前尽孝,来得更重要。   挣钱大可以等,可他的老父亲,已经等不了了。   对于爸妈回国这事,任珂自然是双手赞成。   而任爷爷虽然嘴上说着太麻烦,但脸上的笑,却骗不了人。   事情就此定下。   吃过饭,任珂被任妈妈盯着喝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又灌了两大杯温水,捂着被子发了一头汗。   土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效果不错。   任珂再醒来时,浑身都轻快了许多。   她洗过澡,正窝在沙发上看着无聊地电视剧发呆。   思绪一团乱麻时,医院来电。   “任医生,”林护士的声音又急又喘,“城南路段发生连环车祸,主任让我通知大家,迅速回岗。”   “好。”   上手术台前,任珂站在洗手池边上刷手,忽然觉得,医生这工作也挺好,至少能忙得人无暇整理心绪。   乱就乱着吧。   连环车祸,伤者众多,从医院急诊到外科,各科室都忙得分身乏术。   任珂的手机经过一整晚的急Call,早已耗尽了电量,干脆扔在护士站里充电。   到第二天任珂下手术台,刚出门,就见小林护士急吼吼地等在门外,“任医生,你总算下台了,你弟弟今早给你打了电话,让你下台马上给他回过去。”   小林护士听着对方语气虽急,却不肯透露原因,她自然不好多问,只得随时注意着手术室这边的情况。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任珂下台,她看上去竟比任珂还紧张。   任珂其实是有点懵。   弟弟?   她哪儿来的弟弟?   她狐疑着接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才发现来电人是程等。而林护士会误会对方是她弟弟,大约是因为她给对方的备注是——DD.   哦……   DD.=弟弟。   任珂无意识地一笑,回拨电话。   彩铃刚响几秒,就被男人接起,“刚下台?”   时间尚早,低沉的男声透着困顿。   任珂看了一眼腕表,也不说废话,“嗯,你找我?”   “说话方便吗?”程等清了清嗓子,听着像是坐了起来。   任珂抬头张望一眼,思忖着,就走进楼梯间,“可以了。”   “阿珂,”   电话里,低沉磁性的声音,略带揶揄,“你要火了。”   “什么?”   “你那晚和记者在公寓楼前吵架的视频,被人放到网上。现在你说的那句‘先生,烦请自重。’已经爬上头条了。”   程等语气轻巧,任珂却听得呆了又呆。   待回过神,忙点开微博看今日头条。   果然,那晚中的她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人民群众眼前。   不是说会给我打码的吗?   这个记仇的骗子!   任珂气得呼吸急促。   程等的声音却越发优哉游哉,“需要我帮你撤热搜吗?”   “不用。”任珂长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闷,“我一个无名小卒,等过两天新闻热度退下去就没事了。你现在帮我撤热搜,反而让人怀疑,觉得我与众不同。”   你本来就与众不同。   程等心里这样想着,但也承认任珂的做法是最好的。   遂道一声“好。”又交代了任珂几点注意事项,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这才和任珂道别,挂断电话。   来人是丁成。   “女一临时有事,今晚的夜戏,导演调整到明晚。”丁成翻着手里的iPad,“一会儿你和男二一起,拍完今天的戏份,就可以休息了。”   程等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想着方才和任珂通话时,她不同以往的沙哑声音。   是感冒了吗?   他有点不放心地想。   念头既起,心绪就有些压不住。   “杨昭呢?”   得到对方还在房间睡觉的回答。   程等思忖,“上午让他休息吧,等拍完戏,我带他回趟B市。”   见丁成一连懵,程等好心道:“你在剧组帮我盯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丁成:wtf???   任珂这边,通话结束后,她又点开那段视频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待确认昨晚自己戴着眼镜和口罩,且天色昏暗,很好地遮盖着她脸色的惨淡和黑眼圈。那朦胧的路灯灯光,甚至帮她美化了形象。   还好,不丑。   这才稍稍放心,推门而出。   任珂一路走回休息室,路上也没人把她当国宝围观。   毕竟大家都很忙,应该没空去关注今日的八卦头条。   任珂如此安慰着自己,一脚踏进休息室的门,却被眼前众人闪闪发光的眼,看得浑身不自在。   “小任,以后你就是咱们科的颜值担当了!”一位平素和任珂关系不错的同事如是说。   “正好下半年咱们科室的宣传短片就让小任去录吧!标题就叫《做最美耳科医生》!怎么样?”另一位同事接话调侃。   话题一开,越发收不住。   任珂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打趣地脸色发红,“你们别开我玩笑了!吓得我上了手术台紧张可怎么办?”   “简单!”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们异口同声,“来局王者啊!”   任珂:“……”   王者自然没打成。   大家全都忙了一夜,累得恨不得席地而睡。   可最后,大家也只是在值班室和办公室里小憩片刻,便起身,穿上白大褂,走向病房和门诊各处。   任珂还有些鼻塞,一早交完班,想着还有一天病假,干脆打车去了爷爷家。   任爸爸一早的飞机去国外,任妈妈开车送他,家里只有任爷爷和保姆。   两人知道任珂一夜未眠,催着她吃过饭,又喝完药,便放她去睡。   无人来扰,任珂一觉从上午十点睡到晚上九点。   睁开眼,是被来电吵醒的。   “你好,我是任珂。”她意识不清,不知对方是谁,“您哪位。”   程等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猜到她在睡觉,笑了笑,回道:“是我,程等。你在公寓睡觉?”   任珂胡乱地“嗯”一声,揉揉脸,觉得不对,“今天休息,我在爷爷家。”   “这样?”   难怪声音听上去,已经好很多。   知道她在爷爷家里,有人照顾,程等便放下心来,遂道:“那你继续睡,我没事。”   任珂不疑有他,“唔”了一声,放下手机,裹紧身上的被单,很快再次沉沉睡去。   彼时,程等拎着两份热粥,就站在任珂的公寓门外。   听着耳畔她虚虚实实地呼吸声,唇边是一抹宠溺又无奈的笑。   “阿珂,你这只猪。”   心里虽然不舍,但他还是将电话挂断,转而打给助理杨昭。   “程等,什么事?”   杨昭比程等大五岁,虽然是程等的助理,但私下,两人都拿彼此当兄弟,直呼其名。   听出杨昭那头车子还未熄火,程等轻叹一声,忙道:“别停车了,我们去吃点东西,今晚回剧组。”   他本就是担心任珂生了病,一个人躲在公寓里没人照顾,才着急回来看一眼。   现下知道她在爷爷身边,听声音感冒也好了大半,他也没必要再停留。   可杨昭不知程等心中是何想法。   听到程等说要连夜回剧组的话,杨昭只觉得一脸懵。   Wtf?   他们从剧组驱车六个小时赶回B市,这会儿饭都没吃上,程等又决定回剧组了?   那这来回十几个小时,是溜车还是溜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 今天羊哥那边开了新文,我们几个在群里就聊嗨了,然后忘了我自己还没有更新哈哈哈哈哈哈~~ 求原谅,我给你们写小剧场哈~ ———————————————— 【那些年,跌落云端的高冷男子——DD.】 程小等婚后,一度被粉丝戏称为——跌落云端的男子。 倒不是说他人气下滑,而是他好像突然就成了炫妻狂魔。 想他当年多高冷啊!被采访不苟言笑,私人微博荒得要种草,除了新戏宣传,跑通稿,开演唱会之外,粉丝几乎看不到关于他任何的个人生活消息。 然而,程小等同学结婚后,画风突变。 具体表现为——他鲜少露面的微博是以下这样式的。 x年x月1日,晴。 这是我媳妇儿爸爸给我买的手机!【微博配图:iPhone1x】 x年x月2日,晴。 这是我媳妇儿妈妈给我炖的鸡汤!【微博配图:一桶鸡汤】 x年x月3日,晴。 这是我媳妇儿爷爷给我炸的丸子!从小吃到大,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微博配图:一盘炸丸子。】 x年x月5日,晴。 这是我媳妇儿新给我买的助听器。【微博配图:左耳照,身上还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毛茸茸的睡衣。】 x年x月10日,晴。 这是我媳妇儿,嘘,要偷偷的。【微博配图:任珂戴着口罩,穿着浅绿色的手术服,在医院走廊一闪而过的背影。】 这样的画风持续数月,直到某天。 x年1x月15日,阴。 这是我媳妇给我生的儿砸!我讨厌他跟我抢媳妇儿!抢爷爷!抢爸爸!抢妈妈!【微博配图:没有图:)】 众粉丝纷纷留言:想不到男神一朝跌落云端,竟然如此接地气?甚至……有点儿萌? 程小等回复:重点是这个吗?:) 任小珂@程小等:智障!你儿子尿你裤子上了!484撒!   ☆、第 10 章   转眼到九月,热浪散去,秋高气爽。   自上次视频事件发生后,任珂在程等的粉丝圈里,很是刷了一把好感。   尤其小苑几人,在医院里见到任珂,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地真诚灿烂,恨不得每天握着任珂的手说谢谢。   毕竟,任珂是在保护他们等等啊。   这对任珂而言,本不是什么需要费神的事情。   院里的同事有分寸,玩笑和调侃都很善意。   但任珂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因此被科室主任直接认命为“科室代言人”,参加电视台录制的公益宣传片。   “主任,我不行的,我嘴笨,看到镜头会紧张!”   任珂想推辞,可科室大主任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顺便甩给她一本薄薄的资料。   “别怕别怕,这是电视台拟定的节目提纲,你回去按照提纲上的问题,好好准备就行。”   那语气,说得就好像是——我给你一份期末考的题目,你自己找到答案,期末考就能满分!   见推不掉,任珂只能黑着脸拿走提纲。   幸好只是几个耳科门诊中常见问题。   诸如小儿耳道常见病的防治措施;中耳炎的成因与防治之类等等。   任珂抿抿嘴角,心里的抵触渐渐消了大半。   她其实不怕录制节目,只是不想太出风头。   她一年多前来到医院,顶着哈佛医学博士的光环,直接被聘为副主任医师。   虽然无可厚非,但到底太过招人。   锋芒太露,难免招至祸端。   这念头,多少有些消极。   任珂捏了捏眉心,及时打住,然后阿Q似的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想多了。   ——   电视台录制公益宣传片那天,任珂和院里其他科室的几位医生一起去了电视台。   镜头转到任珂,眉目温柔的女孩子,眼神安静,说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下就让现场观众好感倍增。   与之前的节目组给的提纲不同,任珂将提纲所列问题的前后顺序,做了简单调整。   把关于儿童耳科常见病症的介绍,全都放在最后着重讲解。   甚至几次强调,“家长千万不要轻易触碰幼儿的耳道,更不要为幼儿掏耳朵。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孩子们的耳道敏感而脆弱,若出现问题,请及时就医。”   宣传片录制完成,已是晚上九点,导演出面请大家吃饭。   见手机上没有急Call,众医生们欣然前往。   任珂正欲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却忽闻身后有人喊她。   她循声回头,就见白严朝从电视台的大厅大步而出。   他几步来到她身前,爽朗道:“远远看着背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有事吗?”   白严朝:“……”   他只是看到她,就下意识喊了她的名字,认真想想,还真是没什么事情。   眼见着气氛有点尴尬,导演忙出声解围,“任医生认识小白啊,他是我们台的法律顾问,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一起去吃饭吧!”   白严朝向导演递过去一个“多谢”的眼神,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好啊好啊!谢谢章导!”   一行医生和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队伍,忽然就多了一位律师。   不过这位律师人长得帅,情商也高,席间谈笑炎炎,气氛倒也融洽。   吃过饭,众人挥手道别。   白严朝默不吭声地跟在任珂身后,等众人散开,才道:“任珂,你今天没开车吧?我送你啊!”   任珂回过头,淡淡看他,“你喝酒了,我打车。”   “那我跟你一起打车。”白严朝十分坦然,“我没带零钱,喝了酒,一个人不安全。”   任珂:“……”   你一个大老爷们,喝点儿酒而已,就变成小公举了?   虽然心里吐槽对方的行为,但看在白爷爷的面子上,任珂到底没把白严朝扔在路边不管,但她也没打算送他回家。   指挥着对方从路边拦下出租车,任珂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公寓,然后留下足够的零钱,目送白严朝离开。   而任珂不知道,这才恰恰正中白严朝下怀。   他原本就是想趁机知道她的住址。   任珂更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下车,白严朝坐在车上冲她大喊“任珂,晚安!”的时候,程等的保姆车刚刚自道路一旁驶近小区。   下一秒,车上众人就看到,程等沉默着关上窗户,将那来不及说出口的名字一并吞回心里,黑着脸,目光冷冷地瞪着驶离的出租车。   艹!白严朝!   丁成、杨昭、司机:……   九月末的夜风,透着丝丝凉意。   任珂身上穿着录制宣传片时的套裙,一字裙下两条纤细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被风一吹,激得她不禁加快步伐。   几乎一路小跑着回了家,任珂脱掉高跟鞋,利落地把自己泡进浴缸里,待热水包裹住身体,终于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工作太忙,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这泡澡的乐趣,难免有些不舍得离开,略一犹豫,便干脆放任自己泡到有些许微微发晕,才作罢。   任珂刚换上家居服,走出浴室,就听到有人砸门。   哐哐声夹杂着门铃,混乱的交响,清晰地传递对方的不安和焦躁。   这是怎么了?   虽然猜到门外的人是程等,但任珂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半夜不睡觉,跑来砸她家大门到底有何贵干。   被人讨债啊?   如此想着,任珂特意从猫眼中看了一眼。确认门外只有程等一人后,才按下开锁键,将门打开。   因为是他,任珂心里丝毫没设防。   以至于看着他一步跨进门内,将她扯过按在墙上,低头,张口含住她的唇时,任珂整个人都是懵的。   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下唇被他含在嘴里,湿漉漉地吸允着,甚至啃咬着,不安中,更像是在发泄。   察觉到这一点,任珂很快冷静下来,她抬手,向上,轻抚着他紧绷的脊背。   濡湿的吻,渐轻渐缓。   任珂安抚怀里人毛茸茸的脑袋,抬眸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顶,眼中悄悄失了神。   十八岁那年寒假,程等生日,任爸爸带两人去滑雪。   程等学得很快,倒是任珂,东倒西歪地站在雪地里,掌握不好平衡。   末了,还要程等握着她的手,才能勉强滑出去一段。   程等看她实在怕得不行,就带着她找了一处人少的缓坡,陪着她慢慢滑。可最后还是被任珂连累,两人齐齐摔倒,抱着滚下雪坡,一头扎进雪堆里。   任珂滚得满眼冒星星,回过神,就见自己压在程等身上,而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眼中似有光,亮得骇人。   “阿珂,”他说,“我能亲你吗?”   她懵懵地看着他,失了言语。   他继续说:“亲了你,就是盖章,不能反悔。”   任珂久久地看着他,没说话,没拒绝。   所以程等伸出手,按在她脑后,将她压向自己,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冰凉凉的唇咬住她,生涩地碰着,湿漉漉的。   “阿珂,”那时他还说,“从今天起,你是我的,盖章为证。”   颈间被人啃咬的刺痛,拉回任珂飘零的思绪。   她抬眸看他,目光淡淡。   看着他眼中发现她走神儿后的恼,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和痛,看着他一呼一吸间赌气似的再度靠近。   下一秒,任珂猛地偏过头去,将他带着酒气的滚烫呼吸,尽数甩落耳畔。   “别等了,等等。不值得的。”   任珂垂下手,终于把话说完,全身的气力也随之流走。   她靠着墙,不至摔倒。低垂的眉眼,克制着悲伤。   良久,程等微微一动。   “等不到吗?”微醺的眼,红得心碎,沙哑的声音,像哽在心口,“是不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任珂咬着唇,心下一横,正欲回答,却再次被程等堵住。   两唇相抵,却毫无旖旎。   他是孤注一掷,以此拒绝再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伤人的话。   可还是会在她寡淡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明明靠得这么近,心却依然隔着太平洋。   “为什么?”他如此问她,“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天知道,他看到她和白严朝共乘一车回家时的那一幕,心底的抽痛和嫉妒,让人几欲发疯。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从小到大,她独独不肯接受他?   “我不会爱你。”她如此回答。   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而他看着她。   心里空荡荡的。   像破碎的心好不容易粘合,又再次被人摔进尘埃。   弃如敝履。   终是不欢而散。   一道门,隔着两个人。   门里门外,是彼此伤痕累累,却无处安放的灵魂。   《等》贝晓莞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 程小等:凸(艹皿艹 ) —————— 嗯……3个吻+1包玻璃渣。 嗯嗯……我保证,这不是虐文。 嗯嗯嗯……就这样!明天见!^-^ 【推个我们阿色甜甜的新文】 《憨熊与狐狸》——我很怕热 【文案】 吕璐是出了名的憨厚,她不认得乔鸣。 乔鸣外号阿鸣,出了名的阴狠手辣,他喜欢上了吕璐这事藏了四年,没人知道。 只知道他,长相斯斯文文,戴着个金丝眼镜,个子极高,毕业后没工作,反而在社会上混迹,花了两年成了c市龙头。 然后,他发了一张通缉令。 全市通缉吕璐。   一个比较暖的故事。 憨熊属性良家妇女x斯文败类毒舌闷骚男 甜到死。 App搜“我很怕热”,直接进专栏,第一本就是了~ 好了,我顶锅逃走~   ☆、第 11 章   当晚,程等连夜飞去剧组。   他唯恐再耽搁一秒,就会忍不住亲手撕碎任珂伪装得并不高明的面具。   可还是……怕她会疼。   程等的低气压一连持续一个多月。   没戏时,他时常背对着众人,坐在角落里,捧着剧本发呆。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人也越来越沉默安静。   最初,大家都没有起疑。   一来,程等平时话不多。   二来,他这次参演的是一部年代悬疑剧。剧中,他需一人分饰三种人格,且其中两种人格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病。   所以,当剧组众人看到程等异于往常的状态时,只当他是为了保持情绪,以便更快入戏。非但没有起疑,反而认为他很敬业。   如此,无人来扰。程等不知其他人心中所想,一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面乐得清净。   然而他的状态,根本骗不过丁成。   丁成自程等刚出道时起就是他的经纪人,相伴十年多,亦兄亦友。不熟悉的人或许会被程等表面粉饰的平静骗过去,但丁成却不会。   在他看来,单单这样一部新戏的压力,绝不会让程等反常至此,而能够如此影响程等的事,一定和任珂有关。   想到这,丁成就忍不住腹诽。   任珂回国后这一年,程等的心态是越来越浮躁了。   以前他见不到人,感情压在心底,尘封着,也克制着。现如今人是见到了,却隔着十年鸿沟,却只可远观。   感情这东西,是埋在人心底的种子,一但发了芽,就势不可挡,真真由不得人。   丁成记得,有一年程等生日。   数九寒天,下着小雪。   那时候他人气不高,只有少数几个粉丝自发地组织前来剧组探班。   收到礼物,程等自然很高兴,特意跑去向粉丝们道了谢,又自掏腰包拜托丁成请剧组众人和粉丝们吃饭。   他自己却盯着手机,藏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直到凌晨,丁成回房,才发现程等一个人趴在床边喝得烂醉如泥。   可他手里仍紧紧攥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电话,整个人却如昏睡过去般,一动不动。   丁成不放心,走到他身边想把他搬到床上。却见程等深埋着头,睡得并不安稳。   那张略颓的脸上尽是痛色,眉心拢起,眼眶微红,嘴里断断续续地轻喃着什么话。   丁成凑近,这才听清。   “阿珂,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他说,“阿珂,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阿珂——那是丁成第一次从程等口中听到任珂的名字。   这些年,他是一个旁观者。   看着两人纠葛,看着两人成结。   是情深缘浅,还是是情浅缘深,早已说不清楚。   丁成长叹一声,随手磕掉燃尽的烟灰,目光悠然地望着远方的夕阳,话却是对身边人说的。   “回去看看吧,”他说,“既然放不下,就干脆回去看看。你这样的状态,让其他演员压力也很大,不好。”   一旁,程等埋着头,蹲在车边用水瓶撩水洗脸,听到丁成的话,手一顿,水流声就断了一秒。   “她不想见我。”   布满血丝的眼,直直地看着手心里残留的水。眼前出现的,是那晚任珂含在眼里的泪。   要掉不掉的,却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头,控诉着他的罪行。   他仗着她心软愧疚,逼她一再退让。   可到底把人欺负得太狠,伤了她。   这会儿,自然也没脸见她。   丁成看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切了声,骂他,“瞅把你怂的!”   “那就回去认错!”丁成唑着烟头,“老爷们儿能屈能伸,实在不行,你就站她眼前头,让她揍一顿!”   程等默了默,留着胡茬的侧脸,有些许轻颓,却更加棱角明晰。   他刚洗过脸,脸上还沾着水渍,被东升的朝阳照耀着,微微折射着光芒,平添几分明朗。   “后天立冬了吧?”程等忽然问丁成,“是不是要吃饺子的。”   丁成刚想说,你想吃饺子就去买,管它是不是立冬?   可转念一想,忽地明白过来。   “艹!”   这臭小子!   ——   程等回B市那天,风很大,刮得人脸生疼。   任爷爷听说程等回来,电话里就急吼吼地让他早点回家,家里中午包饺子,是他最爱吃的猪肉大葱,纯瘦肉馅的。怕吃着腻,还拌了陈皮末。   程等心里暖得像泡在温水里,满口应下,又陪着爷爷说了会儿话,终于问起任珂。   “珂珂不在家。”任爷爷长哎一声,“上个月,他们科室大主任在手术台上犯了心脏病,做手术前嘱咐珂珂帮他代B大医学院的课程。这不,她今天一早就去B大给学生上课了。”   说着,任爷爷就让任妈妈拿来任珂的课程表,拍了照片,发给程等。   程等看着那张清晰明了的授课安排表,觉得自己如果不趁机去一趟B大,似乎有些浪费机会!   “杨昭。”他拍拍座位前面人的肩膀,“送我去B大。”   杨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秒后,忽然回神,“什么!B大?”   丁成只说让他陪着程等一起回家吃顿饺子,可没说还要去B大啊!   只要一想到后面这位走进校门,就时刻存在着被人认出的风险,杨昭的内心就疯狂地拒绝着。   然而,他只是个小助理。   没有话语权。   一小时后,杨昭顺利找到任珂授课的教室,并先行来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帮程等占位,留后门。   说来也巧,这间阶梯教室里的学生大多都坐在靠前的位置,只有零星的几人分布在座位中间偏后方一些。   像杨昭这样,一进门就直奔教室最后一排座位的人——只有他一个。   但他长相平平,有好奇的学生看到他,只觉得眼生,想着可能是其他专业的学生跑来蹭课的,就默默回过头去,继续温书。   这样,反倒正中杨昭下怀。   十分钟后,任珂信步走进教室。教案放在桌面上,她也不点名,随手打开多媒体,就着屏幕上的图例,开始讲课。   全英文授课,杨昭听着任珂的声音,头脑发昏,手藏着桌下,噼里啪啦给程等发信息。   片刻后,程等轻手轻脚地从留着缝隙的后门,摸进教室。   他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黑裤,黑鞋,头发被线帽压得软软的,有点贴,毫无发型可言,脸上也没戴口罩,反而戴着一副平镜,黑色的,样式又老又土。   瘦削的背影看上去与教室里其他的男同学,几乎毫无二致,甚至要比其他人还略土气一些。   土气。   这个词若是放在平时,杨昭是决计不敢将它与程等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入行十年,程等的穿衣搭配,早已自成一格,加之颜值太高,只要他不想,寻常衣服,根本压不过他的气质。   今天也真是邪了门了。   杨昭心里百转千回,程等自是不知。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悄悄地从角落望着讲台上的任珂。   目光克制,心头难言。   任珂的声音,清扬利落,一个个英文单词流水般划过人的耳畔,很好听。   但她口中所述的每一个医学名词,都晦涩难懂,让程等的心,也跟着一并灰暗。   他记得小时候,任珂很讨厌学英文,以至于英语这门课程总是不及格。   每每她考得不好,就跑来央着他,“等等,你千万别告诉我爷爷你英语又是一百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呀!”她理直气壮,“你英语成绩越好,就越会突显我的差劲!有对比,才有伤害啊!”   见程等态度有所松动,她再接再厉,“如果爷爷听说你英语也学得不好,我们都学不好,那就是英语太难,不怪我笨。”   这是什么歪理?   程等好气又好笑,敲敲她的额头,无奈地提醒她,“你英语只考了30分,老师一定会打电话到家里,通知爷爷的。”   闻言,任珂就“啊”地一声,泄了气,“哎呀,那怎么办呀?”   那时候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眉头紧皱,一脸苦大仇深。   仿佛成绩不好,回家挨骂,就是天大的事。   “等等,要不然咱俩换卷子吧!”   她常常突发奇想一些莫名其妙的招数,例如互换试卷,改掉分数,隐瞒考试……繁不胜数。   每当这时,程等总会尽职尽责且不厌其烦地提醒她,“阿珂,老师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所以,你放弃吧。   实际上对于一门课程的成绩,任珂并不会苦恼很久,她总是自顾自地忧愁一会儿,待发觉木已成舟后,便干脆放弃,破罐破摔。   乖乖回家,等待迎接任爷爷的疾风骤雨。   而她对英语的顾虑,其实另有原因。   “等等,我爸说有空就带我去国外玩呢。可是我英语这样差,会不会刚下飞机,就走丢了呀?”   她陷进自己构思的场景里,一时更加苦恼。就揪着他的手,扯来扯去。玩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心。   “等等!”   她兴奋地喊他,“你英语这么好,如果我出国了,你一定陪我一起好不好?有你在,我就不怕丢了!”   “好啊。”   那时候,女孩儿笑容真挚,一派天真烂漫。   少年应诺,满心欢喜。   那时候,他以为,任珂的英文这样不好,即便出国,也一定不舍得离开他身边。   可现实是,她不但丢下他自己走了,且十年后归来,早已练就一口地道纯正的美音。甚至可以从容地为最优秀的医学生们,讲解那些晦涩难懂的医学专业名词。   讲台上,她目光安静,神色自信,美得令人心折。   却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十年。   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十年岁月。   那么,阿珂,你还好吗?   这是十年后的程等,站在时光的这一端,最想对你——对那个徘徊在十年光阴里的任珂,说的话。   “你好吗?”   那个我不曾见过的——过去十年里的阿珂。   我很想你,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你好吗?那个我不曾见过的——过去十年里的阿珂。 任小珂:不太好。 程小等:??? 任小珂:十年,想你! 程小等:︿( ̄︶ ̄)︿,给你么么哒~ 任小珂:么么哒~ 程小等:还有老贝你出来!你拐着弯骂谁神经病呢! 阿贝贝:戏戏,都是戏~ ———————— 等等回来了,和好还会远吗~~2333 话说吧~明天本贝贝就要去和好基友们面基了!好开心!好星湖! 但是呢~存稿我现在只写了两章,所以周日的更新要看今晚表现~ 我会加油写的!写不完你们也一样爱我好吗?好哒(? ̄ ?  ̄?)好哒 好!就知道你们心地善良最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 下面为我羊哥新文打个Call!喜欢的朋友支持下哦~ 《翩翩风渐渐》——秦小羊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就是明知道她胆小,想吓她,好让她快躲到我怀里来; 却又不忍心去吓她,怕吓了,她会难过而我会更难过。 · 所以而后的许多年里,即使宁与知被人称作冷硬果敢的行业奇才商战专家 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也永远是柔情四溢温暖万分的。 池悦—— 有我在,不要怕。 漫漫此生,有我伴你同行。 · 现代都市商战言情文,1%的商战+99%的扯淡。 App搜“秦小羊”,直接进专栏,第一本就是了~   ☆、第 12 章   上完课,任珂开车回家,路上接到爷爷的电话,让她买点猕猴桃带回去。   猕猴桃?   谁要吃啊!   任珂小时候对桃子过敏,手一碰到桃子绒绒的毛,就会满身起疙瘩,又痒又红。   恢复的过程漫长而磨人,以至于从那以后,任珂就极为讨厌所有的桃子,亦或是表皮毛茸茸的水果!   家里人为了防她过敏,也很少吃这类水果。   在任珂的记忆中,喜欢猕猴桃的人,只有一个。   想到他,任珂又不免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小苑护士昨天还说他在剧组拍戏伤了脚,在C市就医来着。   正想着,任珂已经停下车,走到小区外的水果店门前。   身材胖胖的老板笑容憨厚,“任医生来了!想买什么水果呀?自己挑!”   说着,就伸手向任珂递过来一只塑料袋。   自己……挑?   任珂迟疑地看着货架上摆放整齐的水果,目光掠过猕猴桃那不甚清爽的表皮,面色立变,毫不犹豫的摆手摇头。   胖老板看着她,不禁纳闷——不买了?   正狐疑着,就见任珂搓着手臂摸钱包,“您帮我挑一箱吧,直接放后备箱里!”   红彤彤的钞票递过来,又忙不迭地补充道:“箱子外面再帮我套个袋子,我怕过敏!”   老板先是一懵,而后甚喜。   “好嘞!猕猴桃一箱!”   任珂抱着一箱猕猴桃爬上楼梯,刚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扔下整箱猕猴桃,去洗手。   须臾,清洗完毕,她心里也跟着轻快许多。   可一抬眼,刚被猕猴桃折磨过心理的任医生,又被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惊到了。   “你怎么在这?”不是在C市住院吗?   任珂的话没说完,后脑就被爷爷敲了一下,“怎么和等等说话呢!越大越不懂事,重说!”   任珂揉着被敲痛的头,“哦”了一声,心里却记着他之前欺负她的事情,脸上难免带出几分不乐意来,语气恹恹的,“你也在啊。”   身旁,任爷爷听到她这不甚欢喜的声音,“嘿”了一声,作势要再敲她。   程等却忽然抬起头来,端着一碗剥干净皮的蒜瓣,递给任爷爷。   “爷爷,”俊朗的眉眼染着笑,乖巧又讨喜,“我的丸子炸好了吗?”   任爷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哦哦”两声,忙不迭地转身回了厨房。   等客厅只剩下任珂和程等两人,气氛就有些尴尬。   任珂摸了摸鼻子,目光飘忽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正想悄悄潜回房间。   就见程等平静地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再次剥起蒜瓣。   长年玩乐器的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出,像一根根嫩白的葱。连剥蒜这种小事,都做得让人赏心悦目。   任珂没忍住,偷着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听到那人忽地说:“抱歉,我实在不知道去哪里。”   这话,是回答任珂进门后,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   ——不在这儿,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自程父走后,逢年过节时,程等大都在任家。   任珂走之前,他和任珂一起陪着爷爷奶奶过节。   任珂走后,他就陪着两位老人,一起想她。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如此。如果不回任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于他而言,恐怕也无所谓什么节日。   这些事,即使程等不说,任珂也能猜到。   想到这,心就渐渐被揪成一团,暗骂着自己说话不过脑。   被这么一打岔,她反倒不好意思再因这之前的事情气他。   他们都冷战一个多月了。   全当……扯平了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好。   默契地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   ——   午饭前,杨昭带着跟踪他们车子的记者在五环外,胡乱溜了三圈,成功地甩掉对方后,也回到任家吃饺子。   饺子馅是任爷爷亲手调的,猪肉大葱的馅里,用了纯瘦肉,还另外剁了点橘皮和生姜末去腥。饺子皮是任妈妈擀的,双手擀皮的绝活秀出来。让三个小辈凑在一起包饺子,都赶不上任妈妈出皮的速度。   尤其杨昭的饺子包得太丑,歪三扭四的,放在竹板上,立都立不住。   任珂看了几眼,啧地一声,很是嫌弃,“一会儿把你的饺子单独煮了,你自己吃吧。”   杨昭小心翼翼地捏着饺子皮的边缘封口,“为什么?”   任珂抿着一笑,就听一旁程等直言不讳,一点没给兄弟留面子。   “因为你包的饺子皮厚馅少,看着就不好吃。”   杨昭:……   三个人正玩笑着,第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已经出锅。   任爷爷端着盘子从厨房走来,香味飘了一路,直把杨昭馋得两眼发直。   他跟着程等在剧组吃了近两个月的盒饭,早就馋肉味了,这会儿闻到自家包的大馅肉饺子,只恨不得下一秒就抱住香喷喷的饺子不撒手。   任妈妈擀完皮,坐在一旁看着他馋嘴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瞧把这孩子给饿的,你快先去洗手吃饭吧。”   闻言,杨昭颇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就笑了,“我等他们俩包完一起吃吧。”   “不用。”   任妈妈不在意地摆手,“让他俩自己收尾,你吃你的。”   任妈妈如此说,杨昭也就不再推辞,欢呼一声,直奔洗手间而去。   等他乐颠颠地钻进厨房里端饺子时,就听到任爷爷笑着揶揄他说:“嘿!你这小子又偷懒啊!”   熟稔的语气,透着对晚辈的喜欢和宠爱。   任珂收回目光,不禁吹了一下鼻尖上落下的碎发,低下头,随手捏出一个饺子。   她包的饺子,虽小巧玲珑,但馅很足,放在竹板上,像一个乖乖蹲坐在那儿的白胖子。   “你和杨昭,”任珂思忖着,小心问出口,“时常一起回来看爷爷吗?”   “嗯。”   “真的……谢谢了。”   这句之后,程等没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厨房那边的欢声笑语传来,更显得此处静得诡异。   任珂眨眨眼,不知不觉间又吹了一次落在鼻尖上的头发。   下一秒,站在她对面的程等,似有所感地抬眼看她,“怎么?”   “啊?”   任珂懵懵地抬起头来,“什么?”   见她不懂,程等也不再多说,端详着看她一眼,很快包完手边最后两块饺子皮,然后抬手,轻轻地替任珂将鼻尖上的碎发,撩起,别至耳后。   温热的指腹,刮过敏感嫩白的耳垂,激得任珂一惊,下意识地向后躲开。   她的动作有点大,程等看在眼里,收回身侧的手,就有点僵。   两人对视间,就此静了一秒。   程等先敛下目光,低沉的声音,清淡道:“吃饭吧。”   任珂懵着点点头,待他走进洗手间,传出水流声,她才后知后觉出自己的脸,竟火烧似的红了。   霎时间,眼神就有点飘。   她低下头,想继续包饺子掩饰,才发现饺子皮全都包完了。   脸上越来越热,程等又在洗手间里,任珂急地只好用微凉的手背贴着脸降温。   手刚遮上脸,洗手间的门从内推开,那人脚步一顿,随即向她而来。   行至她身侧,他的脚步停下。   “阿珂,”男人的语气有点古怪,有些不解,又憋着笑,“原来你这么童心未泯呢?”   话音刚落,厨房门□□出更大的笑声。   任珂就在这笑声中,缓缓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穿衣镜。   ——镜子里,有一只满脸面粉的大花猫。   任珂:“……”   呆了一秒,任珂干脆自暴自弃地用双手捂在脸上。   简直……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得,没脸见人了。 程小等:来,怀里抱抱,给你藏脸。 ———————— 存稿箱:阿贝出门嗨皮了,我负责留守~ 留守儿童每日卖萌求评论,求收藏,阿贝能不能勤奋写稿,就全靠诸位的督促了!好嘛?好哒! 明天见^-^   ☆、第 13 章   吃过午饭,时间尚早,长辈们午睡去了。   三个小辈就凑在一起打游戏。   杨昭不喜欢玩王者,三人就组队去打荒野。   这游戏任珂是第一次玩,难免手生。   第一把刚跳下降落伞,就不幸被人打中,单人排名——87。   她也不着急重新玩,转了视角去看程等的游戏页面。   看了一会儿,渐渐琢磨出点儿规律来,到第二把就玩得好了很多。   正巧跳伞时距离程等很近,任珂就跟在他身后跑。时不时地捡几件物资,再藏进草丛里猫着。   程等看着她躲猫偷懒,暗自好笑。   他想了想,干脆找来一辆车开到她身边,邀她一同乘坐,彻底让她成了坐在车上看风景,就可以拿积分的人。   游戏里,车子开得飞快,发动机呼呼地响,车轮压过草地,踏过山丘,一路向着夕阳飞驰。   杨昭听到这音效,飞快地抬起头,目光掠过程等的手机页面,笑得像只狐狸,“啧,我选的游戏不错吧?多人性化啊。”   程等唇角一挑,不置可否,却听着任珂毫无反应。他抬眼去看,才发现,任珂已经睡着了。   之前为了交流方便,三人都是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地板下铺着地暖,暖气透过地毯,烤得人暖烘烘的。   这会儿,任珂背靠着沙发,头微微歪着,手臂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整个人以一个倾斜姿势,要倒不倒的睡着。   偏她自己却睡得很熟,一脸安逸又幸福的模样。   杨昭看着她,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紧接着,就收到程等警告的目光。   他立马举高双手,忍下笑意,然后指指任珂,做口型,“你们随意!随意!我玩游戏!”   程等警告他一眼,便没再理会他。   他侧过身,凑近任珂,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   小时候,两人常常凑在任家的客厅里写作业。   任珂总是心不在焉,动来动去,作业就写到很晚。程等怕她写不完作业第二天会被老师罚站,每次写完自己的作业后,还会帮她写一部分。   于是,到最后,就变成程等挑灯夜战,奋笔疾书。而任珂却趴在桌边睡得人事不知。   起初,程等人小力气小,抱不动任珂,就去房间帮她抱被子过来盖在身上。   后来,两人渐渐长大一点,程等学会把任珂背回房间。   可是有一次,程等刚将任珂背在背上,任珂竟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拍拍程等的肩膀,喃喃说,“等等,下次要公主抱好不好?你肩膀好硬,硌得我不舒服。”   说罢,在他肩头蹭了蹭嘴角的口水,再次睡去。   而程等站在原地,气得直翻白眼。   能吃能睡,事儿还特别多的猪头任小珂!   你……你……算了。   饶是如此,程等同学还是将任珂那个要求深深记在心里。特意找朋友科普了一番“公主抱”,而后积极锻炼,努力长大。   待到两人上初三那年,他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任珂打横抱起,送回房间。   然而,许是程等的公主抱太舒服,这之后,任珂再没中途醒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程等抱回房间的。   想到这,再看到任珂酣睡的脸,程等忽然觉得手心有点痒痒。   真……欠揍啊。   傻啦吧唧的。   任珂这一觉睡得很久。   直到程等离开,都没醒来。   任妈妈原想叫醒她,却被程等拦下,“让她睡吧,我跟杨昭一起走,也安全。”   任妈妈一想,也不再坚持。只将手中一个保温袋递给他,“给小丁带了点饺子,回去让他热热吃。还有丸子和小酥鱼,爷爷给你炸了很多,你带回去和朋友一起吃,别舍不得分人,让人家笑话。”   任妈妈准备的东西充足又周到,周到得如同每一位母亲对待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那般。   唯恐带的东西少了,他不够吃。干脆多带一点,叮嘱他要和朋友一起分享。   零零碎碎准备了一大包,全都放进保温袋里,递给程等,沉甸甸的坠着手,窝心又温暖。   程等笑着应了声,将保温袋交给杨昭,回身拥抱任妈妈,“阿姨,你也要注意身体,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   任妈妈替他整理卷着边的衣领,笑得温柔美好,“你这孩子啊,瞧着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不少,自己在外面要好好吃饭,病了别自己扛着,累了就回家来歇歇,难受给阿姨打电话,阿姨去看你。”   “哎。”   程等重重地点头应下,又拥抱过任爷爷,这才转身走了。   车子启动,驶出小区,很快消失不见。   任妈妈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心疼。   “等等啊,是个好孩子。”   是她的珂珂,没福分。   ——   回剧组的路上,杨昭下车买烟,回来看到程等倚在车门外喝水。   两指捏起棒球帽的帽檐,倏地转到脑后,按下。然后,他仰起头,一口气就喝掉整整一瓶矿泉水。   这会儿刚立冬,又在夜里,温度已骤降至零度。   程等猛地灌下去这么一瓶生冷的矿泉水,凉气从喉咙直达肠胃,继而扩散至全身。   他身上冷得发颤,一不小心就呛了气。弯着腰猛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   见此,杨昭望了望天,咬着烟头又走回超市,借着买泡面的由头,给程等要来一瓶热水。   三分钟后,两人并肩坐在车里。   杨昭哈着热气酣畅地吃泡面,程等盯着杯子里的热气出神。   不一会儿,杨昭吃完泡面,扔掉垃圾回来,见程等还没喝水,不免好笑。   “等等啊,我觉得有个事情,你得给我加奖金。”   程等低着头,抿一口热水,“说。”   话落,杨昭就笑,边笑边摸出手机给程等发照片。   三秒后,程等的微信上接收到杨昭发来的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包饺子时,程等伸出手,勾着任珂耳边的碎发。两相对视,彼此皆是对方眼中的唯一。   第二张,是任珂低着头,一个人站在面板旁,脸颊红红,像个害羞又怕被人发现秘密的小姑娘。   第三张里,任珂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变成一个大花猫,一脸懊恼娇憨。而程等站在她身边微笑着看她,眼神宠溺,温柔如海。   “我原本是在拍桌子上的饺子,想着馋馋丁哥的。没成想手机角度一偏,就拍到这三张照片。”   说着话,杨昭点上一支烟,烟圈飞出唇角,惬意自得,“怎么样?这照片该不该加奖金?”   杨昭语气玩笑,但程等却真心承他的情,便笑着,哥俩好似的,一拳锤在他肩头,“加!”   “得嘞!”   杨昭朗声一笑,脚踩油门,车子重新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黑压压地遮在天外。   宾馆房间里,程等将微信上的照片一张张保存到手机内存里。   他低着头,将三张照片一一看过,最后又翻回到第二张,将其放大,目光落在任珂绯红的侧脸上,细细端详。   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   阿珂,你心里不是没有我的,对不对?   一个月前那晚,其实不是任珂第一次拒绝他。   十八岁那年,程等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任珂高兴坏了。急吼吼地叫来几个两人的好朋友,要为他庆祝。一群半大的孩子一直玩闹到深夜,才从KTV里走出来,各回各家。   任珂唱歌时喝了点啤酒,有点醉。程等便拉着她,沿着回家的马路沿,慢慢地走。   那时候,路上没有现在这么多汽车,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响在枝头。   眼看着快到小区,程等忽然停下脚步,面向任珂,认真地看着她。   “阿珂,你会不会喜欢我?”   滑雪那天,他一时冲动亲了她。   虽然事后她不哭也不恼,但时至今日,他也没来得及认真问她一句——你是否也喜欢我。   可这会儿问了,程等心里反倒更加慌乱。   怕她不喜欢自己,更怕她开口拒绝。   如果,如果她不要他……   想到这,程等几乎没等任珂回答,就径自说到:“我喜欢你。”   昏暗的路灯下,任珂的眼,在程等的目光中,一点点变红,水润润的。她久久地抿着小嘴,却不敢说话。   程等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急忙连声道歉。   他看着她眼里含着豆大的泪珠珠,一脸哭不哭的表情,心里想抱她,又不敢再冲动。   就这么一犹豫,任珂已垂下眼,侧身避开他。沙哑的声音,像沙粒磨着咽喉,刺疼得磨人。   “等等,我要去美国念书了,一个人。”   程等愣了一秒,在还未想清楚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时,已道:“我等你。”   任珂摇摇头,“也许,不会回来了。”   程等:“……”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任珂踏上飞机,独自远行而去。   此后,两人隔着太平洋,分立于大洋彼岸的两端,间隔着东西两个半球的时差,彼此切断联系长达十年之久。   他一度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原来,你也喜欢我。 任小珂:~(@^_^@)~ —————————— 存稿箱:阿贝出去玩耍的第二天,想她! 然后,明后天的稿子她没有存在我这里,要请假,想打她!   ☆、第 14 章   立冬后,天气越来越冷,门诊的接诊量,却与日俱增。   加之临近年末,院里的科研项目指标也一层层指派到各科室主任和副主任身上。   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觉醒来,就长出个三头六臂。   耳科大主任自上次心脏病发,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术后一直在休养身体。科里的工作交由行政主任暂代。   科里人手不足,包括任珂在内的几个年轻医生,只得弃了假期,将工作排的连轴转。   任珂一连三周,早晨六点三十前到岗,八点三十前完成查房换药和总结会议,如果没有安排门诊,九点前上手术台。下台后,间或急诊会诊,再上手术台,下台,周而复始。   等她半眯着双眼,终于走出手术室,常至凌晨。   转眼过去四周,周末,任珂终于可以轮休一天。   谁知临下班前,却突然接到急诊请会诊的急呼。   眼看着其他同事还在手术台上奋斗着,任珂顾不上哀嚎,只用冷水泼了一把脸,就再次上了急诊手术台。   程等来时,任珂还未下台。   他之前回过公寓,知道任珂家里没人,猜着她一定还在医院。忍不住,就想来医院看看她。   可是来了,却同样找不到她。   他路过急诊大厅,穿过病房,途径手术室门外,也去过休息室。   熟悉的地方,他信步走过,举目四望时,那些穿着穿梭在人群中的白色背影,每一个都像任珂,却都不是她。   夜色愈浓,四周的人声渐渐低下去。   程等坐在任珂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眉眼低垂着,望着地面上白炽灯投下的一处光斑,出着神儿。   小时侯,任珂其实很怕来医院。   因为在医院里,生病打针很疼,受伤包扎也很疼。到处都有哭声,身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为她打针的护士姐姐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黑黑的,透着冷漠。   任珂那时虽然爱闹,却极怕疼。每每任爷爷带她来打预防针,都要死命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直到最后,把他也拖来医院陪她一起打针,才作罢。   也因此,那时初闻任珂学医,程等心里总觉得不真实。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胆小,多怕疼,多么讨厌医院。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夜色浓郁,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空旷的走廊尽头,忽然有洞洞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处轻荡着传来。   程等听着那声音渐行渐近,节奏熟悉,不觉莞尔。   他抬头,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声源处。不一会儿,便见任珂自走廊另一端的拐过处闪身而出。她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走着。   头顶上的白炽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又变短,那长长短短的影子随着她脚下弯弯扭扭的步子,摇曳成顽皮的轨迹。   程等看着,心底一片柔软。也不打扰她,只微笑着,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远远地看着任珂,耐心地看着她闭着眼,一步一顿地向他靠近,再靠近。   然而,任珂还未来到程等身前,忽地膝盖一软,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去。   程等登时一惊,两步跑上前去,在任珂摔倒前,将她揽腰拥进怀里,细细检查一番,才确定她只是睡着了。   他心下一松,不免好气又好笑。   气她身为医生,却不懂照顾自己。   笑她明明从小到大都特别容易困顿,却偏偏选了如此忙碌的工作。   程等心中所想,任珂自然不知。   她已经连续工作超过48个小时,疲惫到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只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她耳边悄悄叹息,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那人身上有她最熟悉的气息,温暖干净得让人安心。   是你吗?等等。   任珂迷迷糊糊地想着,下一秒,就陷入更深的梦里。   梦里,她趴在一人背后,随他踏过严冬,走向暖春。就这样,溺在这温暖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天已大亮。   空气中,有美食的香味在飘荡。   任珂揉着脸爬下床,循着香味一路摸进厨房,刚想继续前行,额头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抵住。   “阿珂,”程等的声音忽然沉了沉,不待任珂抬头,已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方向,推出厨房,然后撒气似的,甩手关上一旁的玻璃门。   一秒后,他的声音,从玻璃门后,闷闷传出,“去换件衣服,再来吃饭。”   任珂垂着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挣扎着掀起眼皮。抬起头,懵懵地对上墙面上的立镜。   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长发微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这本没什么特别。   只是她衬衣上的扣子不知何时扯开三颗,敞开着的衣领歪歪扭扭地挂在肩头,要掉不掉地露着一截白皙的锁骨,以及锁骨的边缘处,还有一根红色的内衣肩带,分外扎眼。   任珂:“……”   我…………靠?   因着这一段让人羞愤的插曲,直到程等来叫她吃饭前,任珂都没再走出房门。   早饭自然是程等做的。   熬得糯糯的小米粥,配上一点爽口小菜,养胃又下饭,对熬夜的人最是滋养。鸡蛋饼做成两个巴掌大小,中间抹上一点酱料,对折后卷起来,拿在手里,两三口就能吃完一个。   丁成最喜欢程等做的煎饼,吃着方便又美味,还不耽误他说话。   “星光大典开幕式的请帖到了,年度国剧评选邀你做评委,荣耀电影节……”   “都推了。”话没说完,就被程等打断,“不需要我去领奖的活动都推掉。”   丁成也没多说,似是对他的回答习以为常,翻个白眼就继续吃饼,只是手刚伸出去,盛着鸡蛋饼的盘子却被一人修长的手高高端了起来。   丁成的目光顺着那只手上移,就看到程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挑眉,瞪眼,怒目而视,对方都无动于衷。   直到他败下阵来,无奈地放弃鸡蛋饼,转而喝粥。程等才重新将鸡蛋饼放回到任珂手边。   这边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无声交锋,丝毫没影响到餐桌另一边的任珂。   她埋着头,两手捧着碗,沿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热乎乎的米粥。热粥入口时,还有些烫嘴,流进胃里,却让她整个人都被熨帖地又暖又舒服。   任珂越喝越惬意,忽地眼前出现一只手。那手指骨修长,指腹圆润,美好得像一件艺术品。   而此时,这艺术品般的手上,正捏着一只卷好的鸡蛋饼。   “阿珂,”手主人清润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吃点饼,不然会饿。”   任珂“哦”了一声接过来,将香喷喷的鸡蛋饼吃进嘴里,正要道谢,却见桌对面,丁成忽地冷哼一声,朝天甩了个大白眼!   任珂嘴里塞着饼,一脸懵地看着他:???   吃过饭,程等收拾厨房,任珂就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他的背影。   丁成挂断电话,从阳台回来,就见任珂眨巴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傻样。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厨房里,程等清隽颀长的背影。   阳光落在他身边,洒下一圈光辉,像画里安静的美少年,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去年你生日,他提前一个月请了蛋糕师傅,学做花语蛋糕。十句花语,十种口味,都是你从小到大最喜欢。”   丁成坐在任珂身边,长腿交叠着,猝不及防地开口道:“谁知,你临时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一夜未归。我看着他一个人等在公寓里,等到蛋糕都化掉,你也没回来。后来我们去机场的路上,他问我,这是不是证明,你讨厌他?”   丁成低下头,手摸进口袋里,找烟,“那时候,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蠢样儿,想说‘是’,却又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是程等在洗碗。   客厅里,丁成用打火机燃起烟,目光隔着灰色烟雾看着厨房里的人,话却是说给他身边,这个闭着双眼的人听。   “今年你生日前,他一连几天的夜戏,戏杀青,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是为了能早一天回来,陪你庆生。后来任爷爷生病,他不管不顾地在医院里守着。一面推掉工作,一面重金压下新闻。说到底,都是为了你。”   身边的人,闭着眼,脸埋进抱枕里。从背后看,像是睡着了一般,可那并不平静的呼吸,却将她克制的抽泣暴露无遗。   丁成回过头,抬手在垃圾桶上磕掉一截烟灰。   “上次得知你因为他,被娱记爆上头条。他心急愧疚,想帮你撤热搜,又担心适得其反。那日你在手术台上不接电话的几个小时,他在房间里,抽了一整盒烟,双眼熬出红血丝,也不愿去睡。”   丁成一顿,长叹一声,“后来,你打来电话,他听出你感冒,趁着拍戏中间休息的几个小时回来看你,得知你在任爷爷家有人照顾,当晚又回了剧组。”   一支烟抽完,丁成又抽出一支,“前段时间,他忽然连夜逃回剧组,忍了一个多月不敢见你,说是惹恼了你,怕你气他。可依我看,他那样倒更像是在惩罚他自己。”   厨房里,水声停歇,程等现出半个身子,“阿珂,吃……”水果吗?   话没说完,就看到任珂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上。头躲在抱枕后,一动不动的。   睡着了?   程等怔了一怔,目光移向丁成,无声地询问。   丁成并不回答,只微微地笑。   然后用只有任珂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任小珂,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私心上,我更心疼他。”   说罢,他起身,叼着烟,随手扶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任小珂,做人不求知恩图报,但至少要对得起良心。”临走前,丁成最后道:“你们俩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不该只有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你磨磨唧唧跟我媳妇说啥呢? 丁成:任小珂,你说呢? 任小珂:说毛线!>.< —————————— 本章补完了,明天见^-^ 常有小仙女留言问我,为什么明明相爱却还不在一起? 原因有很多,你们等我慢慢说好嘛?好哒! 如果我一下子就很直白的告诉你们,因为啥啥啥,那看文不就少了很多乐趣了吗?对吗?对哒! 来,今天贴一波我的大佬赞助商!阿贝疯狂给你们比小心心~~~ 【如果你们只是留言的时候点错了□□,那……那……那真是太忧伤了~】   ☆、第 15 章   几天后,程等生日。   公司特意在B市体育场,为他举办了一场生日会。生日会的门票,作为礼物,通过各大平台免费赠送给粉丝们。   晚上八点,观众陆续进场。   九点,体育场里,人潮喧闹。   九点三十分,全场灯光熄灭,四下静默一秒。下一瞬,舞台上星光闪耀。程等身穿黑衣黑裤,兀然间背对众人,现于舞台中央。   舞台下,人声鼎沸,尖叫阵阵。   而程等静立于原地,回身,目光望向台下的昏暗里。   忽然抬起手,食指贴唇,“嘘。”   现场意外地安静下来。   程等微微勾唇,两指捏起棒球帽的帽檐,转至额前,小指微勾,随意地将连帽衫上的帽子一并戴在外。   三秒后,音乐起,动感的节奏,洒脱的舞姿,一秒燃爆热情。   此时此刻,苍穹之下,舞台之巅。   他是最闪耀的星,最炙热的光。   生日会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五十分,接近凌晨最后的十分钟里,程等换下舞服,重新出现在舞台上。   黑色的连帽衫外,套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拉链敞开,露出他怀里抱着的吉他。   行至舞台边缘线上最后一节台阶,他脚下一顿,就地坐下。   一腿撑着吉他,一腿随意的舒展着,姿态慵懒而洒脱。完美的侧脸,更是惹得现场粉丝再次尖叫连连。   丁成无奈地摇摇头,指挥着杨昭重新给他摆话筒架。   话筒架搭好,程等将话筒拿在手中,默了三秒,忽然低声说:“她今天没有来。”   漆黑的眸,直直地望着VIP观众席的最中央。那个最佳观看舞台的位置,原是他留给任珂的。   可是直到现在,那个座位依然空空如也。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早在那天,丁成走后,他将睡着的她抱回房间。离开前,却不小心碰倒了她床头柜上装着维生素的药瓶。   小药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任珂浑身一僵,埋头躲进被子里。   他走过去,原想帮她掖住被角,却听她哑着嗓子,声音决绝地对他说:“等等,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好?”   那时,他就该想到,她不会来,绝不会来。   亦如这些年,她推开他一般,决定了的事,就绝不反悔。   时间进入倒计时六十秒,现场一片静默。   能来到现场参加生日会的,大多都是支持程等多年的老粉丝。   他们虽然不知道程等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谁,却深知,那个“她”是程等心底埋藏最深的柔软,亦是他心底,最无法触及的疼。   程等不说话,现在的粉丝们就陪着他一起沉默。   直到倒计时三十秒时,程等忽然笑了,看着他们,轻声问:“你们说,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吗?”   话音刚落,四下里就有人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这是他们最喜欢的男孩子,十年追随,十年守护,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苦求不得,束手无策。   这是他们放在心尖儿上仰望的男孩子啊,他努力,善良,上进,优秀。   在他们眼中,他配得上这世间最淳朴的赞美,也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可现在,这样好的他,却因为喜欢的女孩子,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小心得让人心疼。   “打给她!”   “打给她!”   不知是谁起了头,一句句呼唤,声势渐大。   程等听到了,目光掠过腕表,还有十秒。   他摸出手机,指腹一下一下按在屏幕上,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彼时,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天台上,任珂迎风而立,愣怔地看着手里包装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   盒子仅有两指宽,一指高,长度比巴掌略长,拦腰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   “生日快乐,等等。”   女孩的祝福,乘风而去,随尘埃一同散落,霎时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远处的钟声响起,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恰逢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任珂垂眸一扫,按下接听。   下一秒,话筒里传来小林护士熟悉的声音,“任医生,可以进手术室了。”   任珂应了,随手将手机连同那丝绒盒子一并收进口袋里,转过身,疾步离去。   几乎与此同时,体育场里,程等终于挂断电话,也将话筒里,机械地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的女声隔绝开来。   “她在忙。”   他自嘲地笑,眼底落寞,嘴唇发白,“那我唱首歌,送给你们,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灯光渐暗,指腹拨弄琴弦。   悠扬的旋律飘荡,低低的,如我对你的呢喃。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这一天,是程等的生日。   他没有拨通任珂的电话,也没有听到任珂的祝福,更没有收到她的礼物。   他们相隔不远,却又彼此天各一方。   像偶尔相交的曲线,交替前行,却永不重合。   ——   元旦那天,程等在横店拍戏,没回来。   午饭前,他打来电话,祝任爷爷和任妈妈节日快乐,身体健康。   任爷爷犯起小孩脾气,气他、恼他、不理他。   程等深感莫名,悄悄问任妈妈。   任妈妈笑得无奈,给他解惑,“你们之前都答应了爷爷,元旦回家陪他吃饭的。结果珂珂今早被叫回医院,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估摸着还在手术台上。这会儿又接到你的电话,也说不回家吃饭,爷爷当然不高兴了。”   “那……”程等笑得又苦又涩,“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回去陪爷爷过节。”   “没事的。”任妈妈温柔地笑着说,“年轻人忙很正常,爷爷就是使个小脾气,不会真和你们计较的。”   “我知道,就是……”觉得愧疚。   话未说完,剧组场记从远处跑来通知程等准备拍戏。   任妈妈隐约听到程等那边有事要忙,也没再多说,匆忙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很快挂断电话。   谁知,任妈妈刚放下手机,任珂的电话又紧接着打进来。   任妈妈“哎呦”一声,就笑了,“你和等等商量好的吗?一前一后给家里打电话?”   原是一句玩笑,却让任珂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直到任妈妈再三唤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哦,我没事。今天病患多,中午回不去,先和您说一声。”   任妈妈早有心理准备,嘱咐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便没再多说。   这头,任珂放下电话,转眼就忙到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正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候,可她却了无睡意。   身上穿着手术服,任珂一路从手术室走向休息室。   门推开,前一秒还精神抖擞地奋战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们,此刻皆横七竖八、或靠或坐地歪在休息室的地板上养神。   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眼眶深陷,苍白得让人心酸。   这些人脱下白大褂后,其实与你我毫无二致。会笑,会闹,会累,会颓。   但穿上白大褂,他们是英勇的战士,身披铠甲,无所畏惧。背负着使命与责任,坚定地奔赴着独属于他们的战场。   和平年代,负重前行者,繁不胜数。   就像英雄,远不止在战争年代。   念及此,任珂微微一笑,忽然觉得与有荣焉。   她揉揉脸,走到角落里,屈腿坐下,眯着眼看窗外夜色浓郁的天空一点点褪去墨色,泛起霞光。   休息室,陆续有人醒来,起身,离开。   胖胖的行政主任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人,狠狠地伸完懒腰,才发现任珂还猫在墙角,便走过去,好笑地摸摸她的头,慈爱道:“小丫头,快醒醒!困了就去你办公室眯一会儿,别在这儿坐着,当心感冒!”   任珂点头应着,人却没起身。   此时此刻,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见她无动于衷,行政主任以为她是太累,就没再多劝,只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神外的陆主任昨天来找过你,”他抓抓头,“我说你在手术台上,他就走了,让你回头下台给他回电话,我昨晚一忙,就给忘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任珂微微一笑,待行政主任离开,才重新偏过头去,眉眼隐在墙内侧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墙角传出。   低低的,透着疲惫和一丝显而易见的颓废。   “陆主任,是我,任珂。”   “……是我开的药。”   “是。”   ——   元旦过后,很快就到农历年。   除夕当晚,任珂在医院值班。   家里只有任爸爸和任妈妈陪着任爷爷,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等程等出现。   晚上十点三十分,程等搭档一位女歌唱家,横空出现在舞台上。   程等步伐轻缓,边唱着歌,边自舞台一角,走向中央。   须臾间,光束落定。   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熨帖地穿在身上,舞台上绚烂的灯光撒满周身。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搭档。清隽的侧脸,棱角分明,英挺的线条衬得眉眼如刀,坚毅帅气。   那一瞬,他似这暗夜下的王子,神秘矜贵,疏离遥远。   五分钟后,程等演唱完毕,谢幕走下舞台。   任爷爷看得高兴,满眼欣慰地拍手,“等等这孩子啊,有出息了!真好!真好!”   说着话,想起程等过会儿就要回家来,忙嘱咐任妈妈开火热菜,算好时间煮新饺子。   除夕夜里,家里两个小辈都不在,冷冷清清的到底是缺点年味。   好在,程等很快回来。   同行的还有丁成和杨昭。   个大小伙子楼下楼下搬完礼物,吵吵闹闹地吃饺子,很快家里就热闹起来。   任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饭,但到底是年纪大了,陪了一会儿便先去睡了。   任妈妈等他们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干净,再回来,就见客厅里只剩下程等一人。不由得“哎?”了声,“那两个小的呢?”   “去我家了,”程等微微地笑,“阿姨,我能在这里等会儿任珂吗?”   “是有事找她吗?可是珂珂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呢。”任妈妈看着程等眼下的黑眼圈,有点心疼他,“要不然,你去珂珂房间歇会儿吧,她回来我叫你。”   两人小时候,常在一处玩,任珂的房间,程等以前也常来。   任妈妈自觉这点子甚好,将程等推进任珂的房间,怕夜里温度低,还特意多抱来一床被子给他。   门关上,程等坐在任珂的床上,掌心下婆娑着记忆中熟悉的向日葵床单,嘴角一点点勾起,呆呆的,就笑了。   初一凌晨三点,任珂驱车回家,路上车少,她迎着熹微回到家刚好四点四十。   家里静悄悄的,任珂轻手轻脚地锁上门,困得脑子发懵,也顾不上吃东西。她脱下大衣,挂在门后,胡乱地洗漱完,就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   门推开,任珂混沌的脑袋,却一霎清明。   房间里,程等就坐在她床边的地板上,一条腿微微曲起,膝上搭着右手手臂,往下,他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细白的烟。   任珂走进来,反手关门,回过身,隔着一室呛人的烟雾,诧异地看着程等身边的一地烟头,心乱得砰砰直跳。   “你……”   话未出口,就见程等忽然单手掐灭手中的烟,猛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轻晃一下,直直向她逼近。   “阿珂,你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阿珂,你爱我。 任珂:这么肯定?看把你能耐的! 阿贝:求收藏!求撒花~ 另:接到通知,明天入v,跪求支持!看在我今天大肥章,明天特大肥章的份上,约吧?约吧?约吧?明天留言的仙女们!阿贝给你们送红包,来者有份! 这文不长,真的!我在这里,等你们带我飞呦! 明天十点,咱们不见不散好吗?好哒!^-^   ☆、第 16 章   “阿珂, 你爱我。”   他的话,笃定而坚持, 容不得她否认。   他的眼, 透过重重烟雾, 直直望着她, 容不得她闪躲。   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湿淋淋地坠在心头。   任珂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句话。冷冽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房间,刮过她的脸, 冷得人脸颊生疼。   “我不喜欢你。”   恍惚间, 任珂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似的飘出口,轻飘飘地落在身前人的耳畔。   “是吗?”   那人自嘲地笑,笑得眼眶发红, “那这些是什么?”   他上前, 一手按在门上,撑在任珂身侧,一手甩出数张旧纸片, 细看之下, 皆是程等这些年开办过的演唱会的门票。   票面上印着不同时期程等的照片,一张张自他指缝飞落, 像翻页的小人书,纪念着他出道以来这十年的成长。   “你告诉我,这些藏在你笔记本里的演唱会门票到底他妈的是谁的?”   “我的。”任珂强迫着自己迅速冷静。   她垂下眼, 看着散落在地的门票,轻颤着声音,寡淡道:“朋友一场,你开演唱会,我自然要支持你的。”   “友情支持?”   程等依然在笑,笑意却遮不住眼底的痛色。   他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任珂的眼,似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破绽。   可惜,没有。   任珂的眼里,漆黑平静,像毫无波澜的湖,涟漪都深深掩埋,他什么都看不到。   又是这样。   她戴起面具,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程等心里忽然就失了耐心。   他胡乱地抹一把脸,然后不知从何处再次摸出一张门票。   时间太久,那票面虽然平整却泛着黄,边角处被人婆娑得圆润光滑——这是程等人生中,所开的第一场演唱会的门票。   但这张票也如同此前,那些被他扔在地上的其他门票一样。票面票根完整,显示着购票人从未到场,也没有观看当时的演出。   可笑吧。   他无意中发现这些门票时,心头闪过无数狂喜。   任珂收藏着他出道十年来所有演出会的门票,一张不少,一场不落。   她在关注着他,或许在他想念她的同时,她也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想念着他。   程等想象着最美好的假设,却在下一秒,发现这些门票全是崭新的。   那些演唱会,她其实从未到场。   所以,他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   到头来,却听到她冷静地回答说——因为友情。   去他妈的友情!   程等捏着手里的票,眼睛盯着任珂,手腕翻转,将门票背面举至她眼前。   浅灰色的门票底上,有一行秀气的钢笔字迹。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这句话,”他指着那十个字,“你怎么解释?”   终于走到这一步。   程等看着任珂一秒攥紧手心,贝齿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门票上,颤抖而慌乱。   而他不想再听到她否认,不想再给她机会闪躲,所以,继续道:“别否认,阿珂,这是你的笔迹,我认得!”   这一刻,他就是要逼她。   “你爱我。”程等笃定道:“这些年,你一直爱我!”   铁证如山。   说什么,都无力。   任珂垂下眉眼,默了许久,都找不到言语反驳。   她不说话,程等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   他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听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可现实与愿望往往相距甚远。   良久后,任珂像失了力气似的,向后靠在门上,忽地微微一笑。   但那笑,几乎不能被称之为是笑容,只是僵硬地扯开一点嘴角。   “年少不更事而已。”   她抬眸直直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海,胸口痛到麻木,可还是一字一顿地回答他,“你别当真。”   “你骗我!”程等一秒被激怒,“你明明爱我爱得要命!你爱我!”   “那又怎样?”   任珂闭上眼,声音轻的像风。   她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压抑到极致,封进心底,再睁开,眼里如一潭死水,寡淡,沉寂。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每天见到你心里就被愧疚煎熬,余生不安!”   这话太重,太狠,字字诛心,句句蚀骨。   更如一巴掌,狠狠打在程等脸上。   他怔了又怔,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忘记当年的事吗?”   “你能忘,我却忘不掉。”   任珂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上,渐渐飘起小雪。雪粒小小的,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沙。   “因为,我是个凶手,是毁掉你耳朵的凶手。”   她笑着,抬手抚上他带着助听器的左耳,眼里的泪不停掉下来,落在他掌心心。   “等等,你说,我要如何爱你?”   程等:……   那一天,程等终是败下阵来。   败在任珂决堤似的眼泪里。   “阿珂,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离开前,他最后说,“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话说完,他拉开房门,大步而出。   房间外,一早被两人吵醒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丁成和杨昭看着程等脸色不对,顾不上打招呼,匆忙穿上外套,疾步去追。   任爸爸关上家门,回头见任珂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撒满一地的碎纸片,心里疼得直抽抽。   程等这个臭小子!又欺负他家珂珂!   “珂珂啊,”任爸爸走上前,想扶她起来,“别跪在地上,凉。”   任珂摇了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溅出一个个小水花。   又怕泪水沾湿地上的纸片,她就胡乱地用衣袖擦脸,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任妈妈看着她,心疼得红了眼眶,正要再劝,却被任爷爷拦下,一把将夫妻二人带出房间。   门关上,房间里霎时传出哭声。   三位长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听着那哭声从最初隐忍的抽泣,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似的。   任妈妈受不住,捂着嘴,直抹眼泪。   “这到底,做的什么孽啊!”   许是一场大哭,彻底耗尽人的精力。那之后,任珂病了三天。   浑浑噩噩地发着烧,昏昏沉沉地睡不踏实。   梦里常常听到谁的哭喊,伴随着急促而尖利的刹车声,循环在耳畔,一下一下折磨着她脆弱不堪的神经。   到第四天,她终于醒来。   睁开眼,入目是母亲疲惫的眼,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几天,任妈妈守在任珂床前,看着她在噩梦里挣扎,听着她喃喃地喊着等等的名字。   差一点,就忍不住,想把程等叫回来,求他救救她的女儿。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珂珂啊,妈妈带你回美国,好不好?”   任珂摇摇头,沙哑着嗓子,说:“妈妈,对不起啊。”   刚说完,就咳嗽不止,连带着胸口处被撕扯般一阵抽痛,火烧火燎的,呼呼的疼。   好不容易喘过这口气,才道:“我好像,又让你担心了。”   闻言,任妈妈的眼圈就跟着红,摇了摇头,也没再提回美国的事,扬声招呼来任爸爸端水送饭。   任爷爷听见动静,也一起跟过来,将煨了一整晚的鸡汤,一勺一勺地喂给任珂。   任珂就不再说话,乖乖将送到嘴边的汤汤水水全喝掉,来者不拒。   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病,真如剥丝抽茧,将任珂本就所剩不多的精气神,抽了个干净。   初五那天上班时,科里的同事见到她,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任小珂,你过年见天跑去哪儿嗨了!瞅这小脸白的!要不要去中医科求个方子补补气血啊!”   任珂笑一笑,也不在意,被人问得多了,只解释说,感冒没好而已。   可是,烧会退,感冒会好,心里的缺,却最难补。   身边的同事都发现,年后回来,任珂比之前还要安静。   以前,她只是性子有点冷,话比较少而已。   但现在,她经常一个人站在窗边,沉默地出神儿。   看上去,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他人的世界之外,封闭着自己,也孤单着,甚至迅速地消瘦着。   大主任年后回来上班,见到任珂这样,于心不忍,暗暗减少了她的工作量。   除固定排班外,新接诊的病患会先扔给其他主任。   等到其他人那边实在空不出手来接诊,才挑几个病症轻的交给任珂。   初时,任珂没发现,其他同事发现了,也都默契地没反对。   直到某天,任珂闲来无事,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望着枝头上新出的嫩芽,才恍然察觉,这个春天,她好像太悠闲了。   悠闲得,有些反常。   任珂站起身,拂去落在衣摆上的枯叶。在脑海里将大主任的排班表回忆片刻,才迈开腿,走向病房。   边走边给小林护士打电话,“林护士,你帮我看一下,王老师在办公室吗?”   医院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科室大主任端坐科室第一把交椅,是一科之长,同时也是科里所有医生的老师。   所以,大家称呼大主任时,也常按这辈分来,尊他一声“王老师”。   确定大主任就在办公室里,任珂挂断电话,不禁加快脚下的步伐。   然而当她来到大主任办公室的门外时,却意外看到小苑护士,正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不知道在听什么。   任珂走过去,拍拍她的肩,“里面有其他人在吗?”   小苑被任珂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眼神立马就有点冷。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说:“是等等。”   等等?   任珂心下一沉,“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小苑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是他的主治医吗?他的情况,你不清楚?”   这话说得直白,更如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刺进任珂的心口。   是啊,她是他的主治医,却连他何时来了医院,来做什么,都一无所知。   真不称职啊。   任珂难堪地想着。   恰逢此时,小林护士打来电话,通知任珂,急诊请会诊。   任珂应着声,抱歉地对小苑笑了笑,最后看一眼大主任办公室的门,这才垂下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身后,小苑看着她透着失落的纤瘦背影,心里懊恼地直想揍自己。   她其实没有恶意,只是气不过。   气不过程等生日那天,任珂不接他的电话。   可事后她也查过医院的手术记录,确定当天凌晨时,任珂正在急诊室的手术台上,为一个车祸患者,紧急处理耳道出血。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偏向程等,所以再见到任珂,就难免有些偏颇。   任珂离开后不久,程等也从大主任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目前来看问题不大,我给你的滴液按时用,两周后再来复查。”大主任慢悠悠地送他往外走,“耳鸣可能是因为你前段时间睡眠不好造成的,年轻也要多注意休息。”   程等点点头,认真谢过他,才戴上口罩,疾步走向的紧急通道。   刚跑到一层,又接到陆梓楠的电话。   “你在哪?”   熟悉的开场白,让程等一阵无力,“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给我打电话,都特别像老婆查岗啊?”   陆梓楠冷呵一声,不接他的冷笑话,只道:“说你在哪儿?”   “医院,”程等倚在楼梯间的拐角处,背着风口点烟,“你们医院。”   “那你过来我办公室,我们面谈。”   陆梓楠的办公室在十楼。   而程等刚从八楼跑下来。   他抬头,顺着回旋的楼梯间,往上望,顿时不情愿,“我刚从八楼跑下来……”   “关于任小珂。”陆梓楠截断他的啰嗦,悠哉地问:“来不来?”   “来。”   操!   ——   这边程等吭哧吭哧地爬楼梯,那边任珂坐在会议室里,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无奈地对身旁的同事摇了摇头。   “外力撞击,致颞骨骨折,伤及神经,并伴有骨膜破损,且耳部内有大量出血。”任珂顿了顿,轻叹一声,“就目前来看,右耳听力恢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想起这位病患刚刚年满二十岁,任珂放下手里的单子,不禁疑惑,“这怎么搞成这样的?”   “打架!”   桌对面的一位急诊科医生摇着头,无奈对众人解惑:“两个人一个手拿铁棍,一个手拿板砖。耳聋这个拿的是板砖,拍得另外一个人到现在还在手术台上抢救呢。二十岁的大小伙子,都把自己当成古惑仔玩呢!”   话落,会议室里却无人发笑。   每一个人心里都觉得惋惜,惋惜这个刚刚年满二十岁的少年,即将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会诊完,任珂心里记挂着程等,率先离开会议室,刚推门而出,就见一位中年妇女,哭着朝她扑了过来。   任珂心下一惊,但到底慢了一步,被对方扑得一个趔趄,才稳重身体。   中年妇女哭哭啼啼,任珂勉强从她的哭声中抠出几个关键字,这才明白,对方就是那位右耳颞骨骨折患者的母亲。   “这位家属,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任珂扶着她,思忖道:“您儿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吗?真的吗?”中年妇女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任珂的手,“我儿子没事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任珂看着自己手背上被对方抠出的红印子,疼得咬牙,却无奈抽不出手。   所幸,急诊室里随后走出来的几位同事发现她的窘态,急忙过来帮忙,并安抚中年妇女,这才将她的手解救出来。   任珂离开前,恰听到那位急诊科医生向中年妇女详细解释她儿子的病情。   谁知,他刚说到患者极可能右耳失聪时,中年妇女呆了一瞬,而后发疯似的哭闹起来,直说是医院的医生,把他儿子的耳朵给治坏了。   任珂远远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听着女人肆无忌惮的谩骂声,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   不一会儿,保安闻讯赶来,现场很快恢复秩序,急诊室里的医护人员各司其职,仍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任珂乘电梯,回到耳科后,直奔大主任办公室。   敲开门,却忘了她最初想问的问题,只道:“王老师,程等……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情况吗?”   翌日,程等回到剧组。   上午没他的戏份,便一个人坐在车里看剧本,没成想,戏里的女一号得到消息,很快直奔他而来。   姚媛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鱼尾裙,外面套着羽绒服,高挑的身材,愣是被她裹成个球。   这会儿,她急吼吼地跑到程等面前,吓得身后的小助理忙不迭地跟过来,生怕她中途不小心摔一跤,就把从赞助商那里借来的晚礼裙给弄脏了。   姚媛却不理会那些。   她吭哧吭哧爬上程等的车,见他不理她,也不在气馁,只蹲在程等的椅子旁,双手合十,哭唧唧地卖惨。   “等等,等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眨眨眼,拼命地挤出两滴眼泪,“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如果今晚我不能上你的保姆车,我经纪人一定会封杀我的!”   说着,她伸手在自己纤细的脖子上比划两下,做出一个一刀抹脖子的动作。   程等本不想理会她,奈何这小姑娘着实闹腾。   他不答应,她就嘴不停地一直说,直说得坐在后排座位的丁成都有些受不了。   “哎,不就是一顿饭吗?”丁成捏着眉心,不堪其扰,只想快点让这小姑奶奶走人,“等等不答应你,丁哥带你去总行吧?你快闭嘴吧,吵得我头疼。”   一顿饭?   程等挑了挑眉,心下暗忖,这何止是一顿饭那么简单。   姚媛的经纪人分明是想借着与他吃饭的由头,把两人绑定在一起炒绯闻。   可现在,既然丁成已经应了她,程等也就没再多说。   只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睨向姚媛。   “等等,也是你能叫的?”第一句。   “叫师叔!”第二句。   姚媛:……   细算起来,姚媛是盛夏的学生,而盛夏是程等师姐。   所以按照辈分来说,程等确是姚媛的师叔无疑。   可在姚媛看来,两人想差不超过八岁,让她叫这个男人——师叔?叔叔?   这简直,太羞涩了!   她真是叫不出口。   程等所料不错,他和姚媛吃过饭后的第二天,有关两人恋情的通稿就飘得满天飞。   虽然当晚与两人同桌吃饭的还有丁成和杨昭,以及姚媛的小助理,但娱乐头条上发布的照片里,却只有程等和姚媛两人。画面上,他们坐在火锅店里,大快朵颐。   呵。   绯闻男女约会,不去餐厅,去吃火锅。桌上点了八盘肉,十盘菜,还有一箱啤酒。   呵,骂谁是猪呢!   程等甩手扔下报纸,目光冷冷地盯着丁成,也不说话,无声地谴责着他。   ——看吧,你招来的麻烦精。   姚媛出道许久,虽演技在线,奈何就是不火。   这次借着与程等的绯闻,一举登上头条后,人气如同坐飞机般,直线上升。   她的经纪人初尝甜头,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早给丁成打了二十几个电话,想约合作。   约合作?   约你个臭鸡蛋!   “我看她好歹是盛夏的学生,吃个饭,也就是搭把手的事,能帮就帮她一把。”丁成苦笑道:“谁知道她经纪人这么混账,打定主意要她跟你炒绯闻。”   说着,他低头猛抽一口烟,“这次,是我想浅了,哥欠你一次!”   程等看他一眼,食指和中指落在一旁,轻轻地敲。   须臾,他抬起头来,目光凉凉地看着桌上的娱乐报纸,寒声道:“你既然想帮她,不如把她挖过来亲自带。如果注定要变成自己人,晚……不如早。”   丁成放下烟,就听程等继续道:“但是她,与我无关!”   这话说得很明白。   既然丁成看在盛夏的面子上,想帮姚媛一把,要捧,就不如趁早将小姑娘收进自家来,好好调|教,他日成了气候,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捧她是丁成的事,与他程等无关。   资源,程等可以给,但人,必须要分开。   尤其绯闻,他绝不会配合。   丁成得了程等的话,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先通知公司法务部,“对,起诉他们!……不管起诉谁!先把律师函给我发过去!最好吓破他们的狗胆!”   然后致电公关部,“通稿写好了没?立马发出去!什么绯闻女友?一桌五个人吃饭,谁约会了!……现在就给我撤热搜!你新来的吗?不知道程等易燃易爆?上什么头条涨人气!不需要!”   丁成忙着打电话,程等看着手里的剧本,却渐渐心不在焉。   这次的绯闻传得这么快,不知道任珂看到了没。   如果已经看到了,阿珂,你会在意吗?   ——   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中,不乏程等的粉丝。   任珂一早经过护士站,便见小苑同几个年轻护士凑在一起聊八卦。   熟悉的名字,让门外本是路过的任珂,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   “等等暗恋的女孩子才不是姚媛那个花瓶!”小苑护士气哄哄地辩解道:“十年前,姚媛还不知道在哪里念小学呢!怎么可能认识等等!”   “可是娱乐头条都发照片了啊。”一个脸蛋圆圆的护士失落地小声说,“他们俩昨晚单独约会吃火锅。如果关系不好,等等怎么可能和姚媛一起吃饭嘛。”   “傻!”小苑一把扯过报纸,团成团,“这照片一定被人P过!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吃掉桌上这么多……”菜。   小苑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任珂,吓得一秒失了言语,猛地回过神来,忙将手里的纸团藏在身后。   “任医生,”她扯开嘴角,笑得尴尬,“早啊。”   “早。”   任珂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抬腿,径自离开。   留下小苑和一众小护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回神。   一众小护士:任医生不会去告诉护士长,她们在聊八卦吧?   小苑:任医生你千万不要误会,等等真的没有红杏出墙啊!   许是注定躲不开。   任珂来到病房,远远地就听到有女患者在讨论今早的八卦。   关于程等的绯闻,对方说得义愤填膺。   “姚媛那个妖艳贱货怎么配得上我们等等!肯定是倒贴!炒作!臭不要脸!”   任珂走过去,戴上手套检查对方的发炎的耳道。   女患者的声音就跟着顿了一顿,待任珂直起身来,同身后的住院医交代注意事项时,女患者再次按捺不住地开启疯狂吐槽模式。   末了,说得口渴。   任珂顺手将一旁的水杯递给她。   她道过谢,转而问任珂,“任医生,你说我的话,说的对不对?”   “什么?”   “等等才不会喜欢姚媛!”   “姚?”任珂飞快地写着病例,轻声问,“那是谁?”   “姚媛啊,你不知道?她之前拍过一个偶像剧,脸蛋还行,也有点名气,但肯定配不上我们等等。”   任珂摇摇头。   她从没看过国内的偶像剧。   一来,没时间。   二来,不喜欢。   女患者见她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便比划道:“姚就是那个姚,媛是女爱媛。哎……反正就是一个女明星。”   原来,她叫姚媛啊。   任珂“哦”了一声,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不知道哎。”   等等会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她不知道哎。   病例写完,任珂仍站在原地,心里细细麻麻地抽痛着。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许久都缓解不了那丝磨人的抽痛。   烦。   很烦。   心烦意乱的任医生,无心工作,怕上手术台出错,干脆和同事调了班,提前回家。   车子在外环上飙了三圈,心绪才勉强稳定下来,再回到市内,恰赶上下班高峰,一不小心就堵在路上。   任珂张望片刻,见附近有一处影院,干脆将车子驶离车道,辗转停进影院后的停车场。   她想着,与其在车里挨饿受冻,不如躲进影院看场电影,等下班高峰过去,再开车回家。   谁知,当任珂绕到影院正门去买票时,却好巧不巧地在影院门外看到程等新戏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程等一身暗色飞鱼服,居于画面中间,背身而立,微微偏过的侧脸,眉眼如刀,眼神内敛,不怒自威。   海报上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的眼中,倒映着一个全新的世界。   “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明明想远远躲开,奔波半日,才发现,一切皆是徒劳。   念及此,任珂不知怎么地就笑出声来。   许是天高地广,才无所忌惮。   她伸出手,想擦去“程等”脸上的污渍。没成想,手还未触到“他”的脸,一阵寒风刮过,就将那简易的海报架吹倒在地。   任珂心里一恼,急忙追过去,重新将海报架扶起来。   身旁有几个小姑娘看到,也过来帮忙扶起其他几个海报架。   其中一个小姑娘,看到任珂小心翼翼地给海报上的“程等”擦脸,不禁开心地笑起来。   “小姐姐,你也喜欢我们等等吗?”   任珂回头看她,见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便点点头,笑得明媚又坦荡,“喜欢啊。”   小姑娘得了她肯定的回答,欢欢喜喜地和同伴一起走远了。   便错过了任珂紧随其后的那句低至尘埃里的呢喃。   ——“全世界,我只喜欢他。”   微凉的指腹,婆娑着海报上人熟悉的侧脸。任珂垂下眉眼,唇边的笑,温柔又小心。   像偷偷吃了一颗上帝的巧克力。   心里甜着,却不敢叫人发现。   她微微笑着,悄悄地在心里补充——除了他,我连自己都不喜欢。   彼时,任珂不知道。   就在她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丁成看着车窗外的这一幕,不禁笑着打趣一旁强装镇定的人。   “任小珂这姑娘真不错哈?受了你的气,还去帮你扶那破宣传海报。”   他啧啧两声,“瞧外面这妖风刮的,我都替她脸疼。”   程等也看着任珂,认同地点点头,“是挺冷的。那你过去,换她上车。”   丁成:……   ——   程等来医院复查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蔚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朝阳高挂,温暖宜人。   任珂从大主任那里得了信,知道他来复查,一早查完房,就坐在办公室里忍不住地频频查看手机,生怕错过大主任的电话。   没成想,大主任的电话没等到,却等来急诊请会诊的电话。   任珂抿抿唇,再不情愿,也只得揣上手机,疾步赶去急诊室。   另一边,大主任替程等检查完,确认左耳耳道病情情况好转,不禁松口气,“看来只是简单的耳道发炎,我给你的滴液按时用,再巩固两个疗程就可以停药。”   程等点点头,“谢谢您。”   大主任笑呵呵地摆摆手,“你没事就好。”   说着话,不禁被程等刚刚佩戴在左耳上的助听器,吸引了目光。   “小程啊,你这助听器是美国ER研究室,去年最新研发的产品吧?能不能借我看看?”   闻言,程等下意识地抚上左耳的助听器,摸了摸,才摘下来递给大主任。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有!没有!”   大主任低着头,将指甲盖大小的助听器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   末了,将它重新递给程等,不无感慨:“这助听器真不错啊,就是不好买。”   他见程等不解,忙笑着解释:“去年,我去美国出差,原想买一个这种助听器带回来研究一下的。没想到货源紧缺,愣是没买到。”   话音未落,他见程等眼露懵懂,完全一脸不识货的表情,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记得爱惜点,小任医生给你买这个,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闻言,程等懵懵地摸着左耳上的助听器,后知后觉出这玩意,或许是个宝贝。   继而想到任珂,不禁微微一笑,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闻门外一阵喧哗。   大主任深感莫名,病房重地,谁人在此放肆!   他打开门,便见科里的小林护士慌慌张张跑过来,“主任!不好了!急诊那边有患者家属闹事,扬言要找任医生!”   “急诊的患者家属,”大主任疾步往外走,“找小任干什么?”   “他们说患者手术那天,耳科会诊是任医生去的,一定是任医生把他们儿子的耳朵给治坏了!”   “胡说八道!去叫保安!”   话音刚落,两人身边就飞快地闪过一道身影,不待人细看,已消失不见。   大主任、林护士:……那是谁?   大主任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小林护士的声音又急又亮,程等在办公室里将两人的对话,听到七七八八。   心头一紧,便再也坐不住。   他一面向外走,一面摸出手机给任珂打电话。   号码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无人接听。   他不确定,她此刻是否在手术室。   心急着急,奔跑的步伐也随之越来越快。他的身影如一道劲风,飞快地掠过众人身边。   阿珂,阿珂,你在哪儿啊!   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呼唤,手机上的通话终于被接通。   “等等?”   任珂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背景嘈杂,辨不清位置。   “阿珂!你在哪儿?”程等急切地喊:“不论你在哪里?快找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你!”   “我在急诊大厅外面的走廊上,正要回科里。”   周遭太乱,任珂不得不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急诊大厅?   程等心里更急,恨不得一步飞下楼梯。   “阿珂!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可任珂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呢?”   远处,走廊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一帮人。   为首的人,正是那日,听闻儿子脱离危险后,紧紧抠着任珂的中年妇女。   而她身边,还跟着三五大汉,各个面色狰狞,来者不善。   任珂听不清程等的电话,渐渐慢下脚步。   心念电转间,她忽然在一处紧急通道的出口外停下。   抬眸,侧目,望向空无一人的出口。   隐约中,好似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在渐渐靠近。   恰逢此时,迎面而来的中年妇女,认出任珂。   尖叫一声,指着她破口大骂,“就是她!那天就是她第一个出来,告诉我说儿子没事的!结果这个贱人却把我儿子给治聋了!”   任珂抬眸望去,自然认出那中年妇女。   她拧起眉,正要辩解,却忽见中年妇女身边一大汉闪身而出,抽出袖子里藏着的铁棍,握在手中,骂骂咧咧地直冲她而来。   “臭□□!你毁了我儿子的耳朵!老子今天也要废了你的!”   下一秒,长廊上,尖叫迭起,激得在场众人的耳膜,阵阵发颤。   却又一瞬停歇,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静得落针可闻。   任珂抱着怀里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明明被他拥在温暖的怀抱里,却冷得如坠冰窟,仿佛灵魂都被抽走,整个人只剩一副驱壳。   直到那人支撑不住,压着她缓缓侧倒在地。   “阿珂,”他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阿珂。”   像小时候,两人躲在小客厅里,偷偷地看陈小春版的《鹿鼎记》。   阿珂,阿珂,我的阿珂。   温柔低喃的语调,如同韦小宝轻声唤着他一生挚爱的那个女子。   可程等不是韦小宝,没有金庸大师给的主角光环,变不成打不死的韦小强。   “阿珂,”   他温柔地看着她,看她一切安好,便放下心来。   伸出手,轻抚上任珂满是泪痕的脸,微微地笑着,“别怕,我没事的。”   任珂咬着唇,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看着他耳侧的血透过她的指缝,成串似的滴落在地,渐渐汇成一片。   “平车!”她终于颤着声,哭出来。   手紧紧捂着程等的右耳,却捂不住那流淌着的血。   “阿珂。”程等看着她的脸,渐渐看不清,却依然固执地不肯睡去,“阿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了?”   清润的声音有一丝干哑,细听下,却透着近乎哀求的意味。   阿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推开我?   不论我醒来结局如何,都不再离开我?   “我答应你。”任珂狠狠地点头,怕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有事啊,等等……我害怕!”   “别怕,”程等得了她的承诺,微微地笑起来,心满意足的模样,“你答应我了,我一定不舍得离开你。”   阿珂,你等着我。   别再哭了。   后面的话,程等来不及说完,耳畔最后回荡着的声音,是任珂崩溃的尖叫和哭喊。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任珂有那样疯狂的声音。   尖锐,愤怒,慌乱,崩溃……所有情感叠加在一起,组成她一声声的哭喊。   “平车!救命!”   《等》——贝晓莞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阿贝:一切都是为了剧情需要的胡说八道。 任小珂:等等!我害怕! 程小等:不怕不怕,么么哒~ ———————— 哭唧唧,我终于把全文最虐的一段写完了! 明天开始就要慢慢在一起!一起撒糖糖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阿贝打滚求收藏!求表扬! 话说,这几张埋了一个小伏笔,大家发现了吗?关于任小珂为什么不能和等等在一起的。 没发现也没关系,等我慢慢告诉你,么么哒~ 明天见!今天明天留言都发小红包!来者有份!约吗?约约约!^-^ ———— 【插一段百度百科】 文里所说平车,概指转运平车。 转运平车是一种适合急诊与急救病人的医用平车,不但可以方便的转运病人,并且将病人搬到检查台或床上以后不必将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只需将担架杆撤出即可,减少了病人从担架上抬下来时的痛苦。 图片大家百度一下吧,简单说,就是医院里的单人推车,方便人躺上去后移动的。   ☆、第 17 章   十六岁, 任珂生日那天。   任爸爸公司里的财务主管刘叔叔,忽然跑来任珂的学校, 接她放学。   他坐在一辆灰色面包车上, 笑眯眯地冲任珂招手, “小珂, 上来, 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去见他。”   任珂此前见过这位刘叔叔, 加之任爸爸确实答应过她,生日这天,会回家看她。   以至于, 她甚至不曾怀疑过对方, 就高高兴兴地要上车。   谁知一脚刚踏上去,程等就扯住了她的书包。   “阿珂,”他肃着眉眼, “下来, 跟我回家。”   “我不。”任珂摇摇头,执拗得任性,“等等, 我都大半年没见过我爸妈了, 今天我生日,你让我去吧。”   程等偏过头, 看见驾驶位上那位被任珂称为“刘叔叔”的男人,神色紧张,眼神飘忽, 心里不放心,就扯着任珂的书包不撒手。   任珂上不去,又不愿意就此下车。   正左右为难着,刘叔叔已跳下车来,走到程等身后,说着“小伙子,要不然你就陪着小珂一起去吧?反正也就是多双碗筷的事!”   便伸手,将程等一起推上了车,甩手锁紧车门。   很快,灰色面包车驶离学校,横冲直撞地驶上马路。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景色也越来越偏僻。   任珂觉出不对,有些害怕,抖着声音让刘叔叔停车。   可原本对她笑眯眯的刘叔叔,却已经变了脸色。   他恶狠狠地吼她,让她闭嘴,说如果她爸爸不拿出足够的钱来赎人,就把她卖到山里去给人家当童养媳。   童养媳?那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语。   那一瞬,任珂怕极了。   她怕爸爸找不到她,她怕刘叔叔真的会把她卖到大山里面,一辈子也出不来。   她才十六岁,她不想给人做童养媳。   她呜呜的哭声,再次将刘叔叔惹恼,扬言她再哭就用臭袜子堵她的嘴。   任珂被吓到,忙用双手捂住嘴,可是不管用,眼泪还是不停地流。   迷茫之际,她听到身旁的程等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揽在她肩头,将她抱进怀里。   “阿珂,别怕。”   少年稚嫩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别哭,我陪着你。”   程等身上很暖,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她,让任珂冰冷的手脚,渐渐感到温暖。   她强忍着止了哭声,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程等便用温热的掌心给她擦脸,将她眼角的泪抹干净,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阿珂,不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任珂怔愣地点头,一抬眸,就看到少年紧紧盯着刘叔叔的后脑,晦暗的眼底忽地划过一抹狠色。   两人自小相识,默契融入骨血。   那一瞬,任珂心里隐约猜到程等想要做什么。   她怕自己会叫出声,急忙死死地捂住嘴。   察觉到她的动作,程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垂眸,见任珂的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上三分,无奈又心疼,“你胆子这样小,以后……可怎么办啊?”   程等的话,说得不完整。任珂却敏感地觉得,他断开的那句话,其实是想说——以后我不在,你可怎么办?   想到这,任珂再次哭着摇起头。   她不要,不要程等离开她。   他不能,不能做傻事。   事情,就在此时发生转机。   疾驰着的灰色面包车旁,忽然出现一辆红色跑车,与其并驾齐驱。   任珂趴在窗边仔细地看,认出红色跑车上的驾驶人是盛夏。   “是盛姐姐!”   是之前租住在他们家地下室的盛姐姐,她人很好,很有本事。任珂看到她,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生员带来的希望。   太好了!他们有救了!   “喊什么!”   刘叔叔狠狠瞪一眼任珂。   脚下将油门踩到底,试图甩开盛夏。   可面包车,到底拼不过性能良好的跑车。   刘叔叔甩不掉盛夏,只能自认倒霉。   可他看着跑车后面,紧随而来的警车,却也不想就此作罢。   他不想坐牢,宁死也不想坐牢!   死?   破釜沉舟的念头一闪而过,心中便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老子要你们陪葬!”   疯狂的喊叫声,尖锐的刹车声,还有两车间激烈的撞击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如一场噩梦,随着面包车厢剧烈的翻滚,渐渐停歇。   车厢里,程等将任珂紧紧护在身前,护得好好的。他自己的额头,却因为撞到车顶,而不停地流着血。   “等等,我怕。”   任珂趴在程等怀里,闭着眼,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哭得满脸是泪,“我错了,等等。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没事了,阿珂。”程等虚弱地笑,抱着她的手却一点也没放松,“我在呢,你别哭了。”   我在呢,你不要怕,也不要哭。   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   三小时后,手术室门外的灯,依然亮着。一眼望去,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分外乍眼。   任珂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抱着膝,蜷缩地坐在手术室门外的角落里。   红肿的双眼,无神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整个人像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又脏又颓,空余一副驱壳,行尸走肉似的,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直到手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内推开。   任珂一秒跳起来,就扑了过去,抓着那人的衣袖,颤着声问,“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小林护士被她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只下意识地回答她,“需要输血,病人是O型血,医院血库备血不足,主任让我出来发动大家献血!”   “抽我的!”任珂撸起袖子,将纤细的手臂举到她眼前,瞪着她,喊道:“抽我的啊!我有血!”   小林护士几乎被她这幅痴傻又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想哭,“任医生,你是什么血型啊?”   “血型?”任珂呆呆的,“我不记得了。可我小时候给等等输过血的,我可以的!你抽我的血呀!抽我的血救救他啊!”   她嗓音沙哑,粗粝的喊叫更加吓人。   小林护士左右为难之际,恰逢陆梓楠从远处快步而来。   一眼扫过两人,沉声对小林护士道:“愣着干什么?听不明白吗?他俩都是O型血,赶紧准备抽血!”   说罢,正准备去换衣服上手术台,却见任珂忽然扯住他的袖口,红肿的眼里,满是哀求,“陆主任,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陆梓楠也不废话,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然后,任珂就松了手,乖乖跟着小林护士走。   须臾,小林护士扶着她躺在采血床上,准备抽血。   任珂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冰冷的针头扎进自己的血管里,鲜红的液体汩汩地流出来,心里忽然觉得快乐。   等等,你说过,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就是我的命分你一半。   那现在,我把余下的命,再分给你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   ——   刘慧闻讯赶到医院时,任珂刚被小苑护士从采血室里,搀扶着回到手术室外。   还未坐下,便见耳科大主任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任珂刚抽完血,猛地上前一步时,身体就有点晃。   见状,小苑忙扶住她,一起走向大主任。   “王老师,怎么样?”   任珂问得小心,破碎的目光,让人不忍直视。   “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耳伤得较重。”大主任长叹一声,“你自己就是耳科医生,其他的我不用多说,你也明白。具体右耳的听力受到多少影响,还要等他醒来后,等待进一步检查的结果。”   大主任每说一句,任珂眼里的光就熄灭一寸,到最后,眼底已是晦暗一片,了无生机。   她默了默,才试探地问:“神经性损伤吗?”   “暂时,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那就是还存在着不可逆转的失聪的可能。   “不可以,”她喃喃地拉着大主任的衣袖,哀声地求,“王老师,求求你,无论如何保住他的耳朵。他左耳听力已经只剩下不足百分之二十,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右耳的听力了。”   “我会尽力的,任珂,你冷静点,冷静点……情况也许并不如我……”说的那样糟糕。   大主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陌生女人的尖叫声打断。   众人回头,就见一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从远处疾步而来,她脚上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砸出阵阵脆响。   刘慧刚赶到手术室外,就见医生和任珂在说话。   方才她离得远,虽听不真切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此刻,从任珂的神情上来看,她多少也能猜出程等必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刘慧不禁急怒攻心。猛地冲过来,扬手一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任珂脸上。   “你这个扫把星!”   若不是法律不允许,刘慧真恨不得扑上去,就此活活掐死任珂。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回来害我的儿!”   她伸着手,贴着玻璃花的指甲直指任珂的眼,“任珂!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也要你给他陪葬!”   那一巴掌,来得又快有狠,直打得任珂摔在地上,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头很晕,脸上已经痛到麻木,可她还是强撑着,一点点地站起来。   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然后走到刘慧面前,就那么直直地跪下去。   膝盖沉沉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干脆利落。   “阿姨,对不起。”   可饶是如此,刘慧仍觉得不解气,挥开大主任拦着她的手,就要再次扑上前去。   “你别叫我阿姨!这个扫把星!贱人!你害我儿子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害他第二次!任珂!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吗!”   大主任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墙上。   顾不上喘口气,赶忙找出手机,喊保安。   这边,小苑极力地拦着刘慧,推搡间,一不小心就被她尖利的指甲抓了两下。   小苑疼得想哭,回头却见任珂仍然笔直地跪在原地,不躲不藏,只重复低喃着一句:“对不起。”   小苑不禁又气又急,“任医生,你快躲开啊!”   纵使听闻程等因任珂受伤时,小苑在心里甚至怨过她,可此时看到她这副内疚到恨不得代替程等去受苦的模样,却再也狠不下心来怪她。   恐怕此时此刻,任珂的心里才最是难熬。   毕竟,手术里的人,是她的等等啊。   几人正僵持,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上,再次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那是闻讯赶来的丁成和杨昭,两人身后还跟着一路小跑而来的任妈妈。   远远的,任妈妈一眼就看到任珂跪在刘慧身前,形容狼狈,身上的白大褂上,染着不知谁的血。   一颗心,霎时间就被揪成一团,鲜血淋漓地疼,像被人拿刀子,凌迟一般。   “珂珂!”   任妈妈扑过去,将任珂紧紧抱在怀里,待看到她肿胀的脸上,那乍眼的巴掌印,以及她嘴角残留的血迹时,简直气的要疯。   “这是谁打的!”   任妈妈猛地回过身,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在场众人,一眼就锁定了眼神不善的刘慧。   “是你!”她指着刘慧,厉声问:“是你打我女儿!”   “是我打她的又怎样!”   刘慧一把推开小苑,却又被丁成和杨昭拦在身前,左右无法发作,只得尖声骂道:“我儿子几次三番因为她,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知!我打她一巴掌怎么了!我恨不得亲手撕了她!”   愤恨的目光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人,刘慧尖细的声音就此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早就说过,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刘慧红着眼,指向任珂,“你当年明明答应过我,会离开等等,去美国,然后永远不再回来。可现在呢,你不止回来了!还害得等等又进了手术室!任珂!”   她最后道:“我儿子只有一条命!你到底还要害他几次!”   “你闭嘴!你当年抛夫弃子,一走十三年,音讯全无,到现在有什么资格以母亲的身份自居。”   任妈妈抱着女儿,双目赤红,“即便有,你又凭什么这样作践我女儿!你当年以死相逼,逼珂珂走,她一走十年不敢回来!这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珂珂把命都赔给等等才算完!”   “那也是她欠我儿子的!”刘慧冷哼,“她活该报应!”   “你胡说!这么多年,我家珂珂到底哪一点对不起等等了?”   任妈妈的声音越发颤抖,“她学医,都是为了等等!十年来,她拼了命地考最好的医学院,进最好的医院,想做最好的耳科医生,都是为了等等!十年啊!我女儿一个人在国外这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有谁问过她一句,她到底过的好不好?”   任妈妈抱紧任珂颤抖不已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她还这么年轻,就差点,差点……”   任妈妈说不下去,哭着去拉任珂的手,“珂珂啊,你跟妈妈回家,就算等等再好,咱们也不要了!你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任珂仍然跪着,静静地听着妈妈的话,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心里疼得不能呼吸。   “不够啊。”   怎么够呢?   她明明亏欠他的太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   可任妈妈明显不愿再放任任珂留在此处。   她用力地将女儿扯起来,“够了,珂珂。你守了他这么多年,天大的恩情都清了!还要怎么还啊!珂珂啊,爸爸妈妈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不是为了有一天送你给人贬低糟蹋的!”   任妈妈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进任珂心底,痛上加痛。   她欠着程等的感情,也欠父母的养育之恩。   两厢撕扯,犹如困兽。   她知道,她早该放手。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背后手术室里,人事不知的那个人。   十八岁那年,他们说好,永远不分开。   她却转眼将他丢开,一走就是十年。   如今,她才刚刚答应过他,不会再将他推开。   难道,又要再次食言?   不,不可以。   任珂的脚下仿佛就生了根,任凭母亲如何拉扯,都不肯再挪动一分。   僵持间,手术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   陆梓楠早就听到手术室外面一直吵吵闹闹,不得安静。   此刻推门而出,他眉心深拧,脸色不渝。   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任珂脸上。   下一秒,冷冽的声音响起,声调沉稳,不容置疑。   “任医生,换衣服,上台。”   任珂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陆梓楠带进了手术室。   直到再次亲眼见到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程等,任珂的眼泪就再次收不住似的落下来。   陆梓楠睨她一眼,气得直皱眉。   “任珂。”他寒声叫她,“让你进来,是怕你在外面胡思乱想,不是让你哭哭啼啼扰乱我们的。”   事实上,手术台上这几位俱是资历最深的医生,经验丰富,技术一流。   手下的功夫,绝不会被一个抹眼泪的小姑娘影响。   若是平时,任珂自然能想明白这些关键。   可此刻,她脑中是一团浆糊。   听到陆梓楠这样说,便信以为真。急忙小口吸气,把眼泪都憋回去。   陆梓楠见她终于不哭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缓和了语气,“自己找地方待着。”   话落,众人就见到平时冷静自持的任医生,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然后,小步回到手术台的最末端,伸出手,捏起程等的一截裤脚,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进手心。   那模样,特别像一只又傻又笨的流浪狗,终于找到了主人。   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又蠢又呆得让人肝疼。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陆梓楠:谁家的傻狗? 程小等:我家的!不服气啊! 陆梓楠:跟我横?不知道我按着你的脑袋在开刀吗? 程小等:幼稚! —— 虽然等等是个背景板,但是这章暴露的内容值得你们推敲! 连续两天大肥章,感觉自己被掏空!下一章更新在明天晚上十点,说好了,不见不散哈~ 最后,小仙女们心疼我一下,点点收藏文章好吗?好哒! 本章留言有红包,来者有份,约约约! ———— 最后的最后广告时间!推荐我饼子萌萌的校园文和我露宝帅炸天的武警文!真的特别好看! 文案都在这里!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明月像饼】 梁叙喜欢上一个姑娘。 从此之后,为她操碎了心。 市一高传出流言。 年级第一梁叙在倒追年级倒数的……宋词。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直到某一天,终于有人看见梁叙拉了人家的小手。 【《我彧归来》筱露】 特派医疗队去往边陲的路上遇上了山体塌方,军警消防赶来救援的时候一群人或蹲或站在路边吃方便面。 蓬头垢面的苏安希用方便面盒子挡脸,却被一只手控党舔屏的大手夺走。 徐彧:别挡了,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见过了。 苏安希:说的就像是我没见过你没穿裤子的样子似的。 两人身后的医护人员和军人们秒变吃瓜群众! 这是……绕口令? 年少你年轻气盛,我如影随形。 而今你满腔热血,我甘之如饴。 这满目河山你砥砺前行,我用双手为你遮风避雨。   ☆、第 18 章   程等第一次醒来, 恰逢第二天午后。   窗外雾气散开,阳光透过云层, 洒落一地金黄。   特护病房里, 程等的指尖微微一动, 惊得守在床边的任珂几乎一秒站起身来, 凑近, 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下意识地喊他,“等等?”   那声音落在程等耳畔,有些模糊得听不真切。   只依稀能觉察到, 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就在他身侧。   阿珂,是你吗?   未几,程等挣扎着睁开了眼。   初时, 头很晕, 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东西。又隔了片刻,眼前才渐渐清晰起来,   也终于确定, 守在他身边的人,就是任珂。   见她安好, 他虚弱地笑,心满意足,“阿珂, 你没事,太好了。”   任珂见到程等的嘴角在动,便小心翼翼地移开他脸上的氧气罩,俯身凑近。   可下一秒,眼泪却忍不住地落下来。   她点着头,多想亲口对他说:“我很好,你好不好?”   可目光触到他被绷带覆盖着的右耳,那些话,便如鲠在喉,再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你看,我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写完,任珂埋下头,将濡湿的脸贴在程等的手心里,轻轻地蹭了蹭。   掌心里,她微凉的小手,换成一张湿乎乎的脸。蹭得他掌心,暖暖的,有点痒。   程等微微笑着,想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却渐渐体力不支,再次睡去。   任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脸,听着他呼吸声渐趋平稳,怔了许久,直到门外一声轻响,才兀地回过神。   抬眸循声望去,目光已是一片冷冽。   待看到来人是白严朝,任珂闭了一下眼,将眼底的冷意褪去半分。   “他怎么样?”白严朝走到病床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   病床旁,任珂弯着腰,用沾了水的棉棒,一点一点地湿润着程等的嘴唇。   “白严朝,我想让那些人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那些人”是谁,不必任珂明说,白严朝也心知肚明。   医闹伤人,且受伤的人是程等。   仅凭这两点,就足够这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迅速的方式,发酵并传播开来。   其实,出事当天现场早有人报警。   程等刚被送进手术室,闹事的患者家属就被警方控制起来。   一起接受询问调查的,还有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及其他病患和围观人员。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样一件简单的医患伤人事件,在外界流传开来时,却渐渐变了味道。   有人说,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中心医院的医生把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耳朵给治坏了。家属去讨说法,闹将起来,不小心伤到了旁人。   而程等,不是他们有意打伤的。而是他自己见义勇为,为了救人,才受的伤。   最后,医院为了掩盖医疗事故的真相,一定会起诉患者家属。   这传言,真假参半,却让无数不明真相的路人,信以为真。   初时,丁成担忧着程等的安危,又顾及着任珂,只叮嘱公司的公关部,将程等受伤一事极力压下,容后再揭。   没成想,事情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将矛头直指院方和任珂,骂院方包庇凶手,骂任珂不配为医。   而真正行凶伤人的病患家属,却成为了众人同情的弱小。   有媒体公众号在平台的文章中,如此写道:   儿子不幸受伤,送来医院,却被无良医生毁了耳朵,年迈的父母讨要说法,却被院方拒绝,差点被打。   幸得程等庇护,才得以全身而退。   至此,坊间传言,已彻底颠倒黑白。   任珂其实不在乎外面那些人怎么骂她。   但她决不能容忍,对方以此为锲机,逃避罪责。   他们利用人们从众的心理,将自己扮演成弱小,将程等说成英雄,把医院和医生定义为罪魁祸首。   以为这样,就可以逼着程等和解,迫使院方忍气吞声,最后,警方即便证据确凿,也要考虑事件的后续影响,而酌情轻判?   呵。   休想。   任珂低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坐在程等的床旁,消瘦的背影落在白严朝的眼中,说不出的羸弱。   以至于,他忍不住地提醒她,“这会让你陷入众矢之的!如果医院不愿将此事闹大,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任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微哑的女声响起,轻柔的好像窗外的春风。   偏偏那一字一句,却最是坚定不移,掷地有声。   “我不在乎。”   她说:“他们既然伤了他,就该为此负责。我只要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哪怕舍了这身白褂,也在所不惜。”   闻言,白严朝深知无法多说无益,便道:“你想怎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任珂依然微微笑着,莹白的指腹轻柔地摸着程等露在被子外面的左耳,“我只有一个要求。”   白严朝:“什么?”   “不和解,不妥协,不要赔偿,若能重判,自然最好。”   “重判”二字沉沉地落在白严朝耳中,他心里一紧,忽地恍然明白。   任珂这是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为程等出头。   即便今天来的人不是他,也还会有其他人。   说来可笑,枉他刚刚还搜肠刮肚地给她分析利弊,梦想着能够说服她,不要冲动。   可醒着的人,怎么可能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思及此,白严朝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落在程等的身上,心里就有点羡慕。   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这样的小青梅呢?   想想真糟心。   糟心的白律师把悲愤化为动力,伙同丁成一起奔波数日,事情很快有了进展。   一方面,出事当日被路人拍摄的现场视频很快被传至网上。   虽然视频做了消声处理,但丝毫不影响观者从画面清晰的视频中,分辨原委。   舆论一夕倒戈,矛头重新指向闹事家属。   而另一方面,程等醒后,经有关人员伤情鉴定,属轻伤二级较重,遂警方依法对患者家属提起公诉。   开庭那天,任珂与同事,及几位在场的其他病患家属,一起作为证人出庭。   因证据确凿,案件清晰,又有白严朝这位剑桥法学博士,坐镇原告辩护席,案件审理的过程很是顺利。   期间,对方辩护律师提出庭外和解,表示患者家属愿意赔偿程等和医院的全部损失,但都被白严朝和丁成合力拒绝。   当日下午,法庭宣判,病患的父亲,即行凶伤人者,构成故意伤人罪,且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判处对方三年有期徒刑,驳回上诉。   听闻罪名坐实的那一刻,曾经那位带头闹事的中年妇女当场晕倒。   任珂冷眼看着她,待另一位同事上前为其检查,确认对方只是暂时昏厥后,才独自转身离开。   然而这件事,却远没有结束。   程等受伤的消息传出后,不止多家媒体出动记者前来报道,更有大批程等的粉丝自发地赶来医院探望。   众人被丁成以程等需要休息为由拒绝探视后,便守在院外,迟迟不肯离去。   为保安全起见,丁成不得不给程等所在的VIP病房外,加派保镖,严格限制来往人员。   这样一来,粉丝们更加无缘得见自家偶像。   只好把目光转向出入医院的医护人员们,将自己精心给程等准备的小礼物,托路过的医护人员们,转交丁成或是程等。   任珂也曾在经过院门时,被许多姑娘拦下,温声拜托她,转交礼物。   每每这时,任珂看着那一张张如花的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想要拒绝的话,就总是说不出口。   所幸,这些粉丝也都有分寸。   送给程等的礼物,不外乎一些手工围巾手套,和自己烤的小饼干之类的小东西。   丁成安排专人检查过这些小礼物,发现没有危险后,也就随着任珂泛滥善心去了。   毕竟,看着两个小的玩得开心,丁成心里自是乐见其成。   只是那时丁成没想到,当日那位闹事的中年妇女也同样躲在粉丝中间,伺机等待着任珂。   她早就听人说,她丈夫原本不必被判这么久,是任珂!是她找来那个姓白的律师,搜集了各种证据,巧立名目,才害得她的丈夫被法官大人判了三年之久!   都是任珂!都是她!   害了她的儿子,还害了她的丈夫!   中年妇女带着对任珂的新仇旧恨,在院外一连蛰伏数日。   终于等到这天,任珂因答应程等的粉丝,帮她们转交礼物,所以将车子停在园内的停车场后,又步行折返至院门口。   “就是你!”   人群中,中年妇女看清任珂的脸,疾步扑上来,扯住她的衣领,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害得我儿子耳朵失聪!害得我男人进监狱!害得我一家家破人亡!你这是要我的命!”   话音未落,守在医院门口多日的记者们,早已闻风而动。   女人的目的本就是引起大家的注意。见四周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投来关注的目光,心下得意,不禁骂得更加起劲。   反观任珂,却毫无惧色。   起初,她没防备,被中年妇女拉扯着趔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站定。   待察觉到对方险恶的用意后,任珂脸上的表情更是匮乏。   仿佛为这样不堪的人,而牵动自己的面部神经,是一种极端的浪费!   她冷眼看着骂骂咧咧的女人,虽不发一语,但目光越发寒凉。   不一会儿,任珂抬起头,见有保安远远地向这边走来。   这才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凉凉的,像梦里讨命的修罗。   女人被她笑得莫名,骂声一顿,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她怎么有脸笑!   “我笑,”   任珂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大衣领口的手,眼底尽是凉薄。   “你儿子的耳朵,是打架斗殴所致,治不好,他活该!你丈夫故意伤人,他坐牢,是罪有应得。至于你,想死,随你。”   人有软肋,龙有逆鳞。   于任珂而言,程等既是软肋,更是逆鳞。   触之,必伤。   “家破而已,没有人亡,你就该庆幸,我是个医生。”   身为医者,她曾立誓:志愿以纯洁与神圣的精神终身行医。检点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做任何害人的劣行(1)。     否则……   任珂眯着眼,眼底又狠又恨,脸上的表情,却越发云淡风轻,“否则,你们给他的痛,我一定百倍千倍还之!”   “你!”   女人被任珂的话气得直哆嗦,却又碍于她眼底的疯狂而不敢再造次。   她丈夫已经被这个女人搞进了监狱,她还有儿子,她不能再有事。   见对方眼底有了惧色,任珂也就没再多说。   随手推开女人扯着她衣领的手,将其交给赶来的保安,转过身,拂袖离开。   身后,那中年妇女还在拼命叫嚣,“你这个疯子!你威胁我!我要告你!告你!”   任珂冷哼一声,头也没回,“随便。”   然而看似云淡风轻的任医生,走进医院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程等的病房,而是大步直奔院长办公室而去。   办公室里的陆院长早得了保安的汇报,所以看到任珂时,他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当任珂将工作证件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时,老院长终于有点郁闷。   “任医生,你这是?”   “我辞职。”   老院长:……   现在的年轻医生真是太任性了!动不动就辞职!威胁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希波克拉底誓言》 —————— emmmmm~情节没变,小修了一点细节~ 这部分,我写的肯定有夸大,但是我就是不愿意,被人打了还要忍气吞声! 反正是我家主角,我就任性地开了个金手指~~ 话说,怎么感觉画风有点不太对?任小珂好像黑化了?? 大家明天见!晚安么么~^-^   ☆、第 19 章   威胁人的任医生最终辞职未遂, 但意外获得了老院长特批的假期。   老院长告诉任珂,既然你状态不好, 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回国这么久, 还没好好出去玩过吧?现在可以去了!   任珂被老院长哄孩子似的语气, 堵得哑口无言。   退出办公室, 任珂便去了医院的天台。   空旷的楼顶, 只她一人, 迎风而立。   寒风将衣摆高高吹起,吹得任珂浑身冰凉,吹得她心底忽然升起一丝可怕的念头。   没有人知道, 她那时, 对患者家属说的话,全是出自真心。   ——如果她不是一名医生,没有面对校徽庄严起誓, 没有将责任和使命刻进骨血。她是真的会去报复那些人, 以她自己的方式,把他们带给程等的伤痛,全都讨回来。   她知道, 这样的想法很极端, 甚至很危险。   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心底的疯狂。   她只要一想起程等受伤的耳朵, 心底就忍不住地恨。   恨那无妄之灾的始作俑者,更恨自己的无能。   不论是十六岁那年的车祸,还是这一次的医闹。   她都是被他护着的那一个。   她安然无恙,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看着他疼。   多少个夜晚,她守在他的床旁,彻夜无眠。   那些程等在睡梦中,因疼痛而毫无意识的呢喃落在任珂的耳畔,像一把插进她心口的钝刀,一下一下,钝钝的疼。   而她心里的恨,便是那夜里,疯长的大树,枝叶铺天盖地伸展开来,几乎就掩埋了理智。   任珂紧紧闭了闭眼,任凭寒风吹乱她的头发,吹得她手脚发僵,才渐渐抓回一丝理智。   睁开眼,喘息着,平复心情,慢慢往回走。   与此同时,VIP病房里的两个人也在谈论任珂。   丁成看着手机上,粉丝传到网上的截图,笑得见牙不见眼。   图片是方才任珂和闹事妇女对峙时拍摄的。   照片中,任珂眉眼冷冽,容颜清丽,气场全开,不怒自威。   有粉丝特意给她身上P了一身银色铠甲,下面加了一行小字——程等家的护花骑士。   护花!   明明你们等等才是为了护花,而受伤的那一个!   丁成笑得眼泪都出来,末了,见程等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撑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忍不住地打趣他:“别等了!任小珂肯定去找院长写检讨了!”   话落,程等没动。   丁成这才想起,程等右耳受伤后,耳道里面抹着药,塞着棉球,外面还带着任珂特意拜托美国的同学,买来全套的护耳。   如此全方位保护下,右耳几乎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至于左耳……左耳的助听器出事时,掉在地上,被人踩坏了,新的还没收到。   念及此,丁成就不免再次想起出事当晚的情景。   那夜发生在手术室外的争吵。不论是程母刘慧的话,以及她对任珂厌恶的态度,还是任妈妈的反驳,都让丁成暗暗心惊不已。   他原本以为,程等和任珂之间,只是程等的一厢情愿。   却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波折。   丁成长叹一声,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程等。   不一会儿,程等面前就出现了丁成的手机。   屏幕上,是手机记事本的页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挤满屏幕,看得程等脸色越发凝重。   【你手术当晚,你母亲来过,后来她家里有事,等你手术完,就匆匆走了。听小苑护士说,她甩了任小珂一巴掌,打得挺狠。任妈妈来之后,也因此和你母亲发生争吵。两人说了一些话,我听着,像是任小珂当年突然去美国的事,和你母亲有关。而且……她在美国那些年,似乎还发生过什么事,但任妈妈没有明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托人去查。】   程等沉默地看完这段字,气息越来越沉。脑中兀地想起年后那日,他从耳科离开后,陆梓楠将他喊到神外办公室说的话。   “任珂最近一直在吃安眠药,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知道吗?……   陆梓楠的声音,清晰徘徊在程等脑中,渐渐只留下这一句,余音袅袅,却似魔咒。   他不知道!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年,他以为她不想要他。所以他任性地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舔伤。   心里想着她,也怨着她。   却从没想过去探查,她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他去美国!更不知道她躲着他的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想到这,程等的心,便不由自主地一寸寸地收紧,生生闷疼着。连空气都好似变得稀薄,逼仄的空间让人窒息。   阿珂,阿珂,他的阿珂……   缓了好一会儿,程等才重新抬起头来。   漆黑的眼,阴郁晦暗,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丁成,“查!不管是什么原因,涉及到哪些人,都帮我查清楚,全部!”   ——   任珂回到病房时,丁成已经离开。   只有程等依然盘腿坐在病床上,双眼怔怔地盯着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她。   任珂心里一软,急忙快步走过去。   刚一靠近,她身上携带来的凉风就让程等不由得拧起眉头。   许是怕他等任珂等得着急,丁成走前,特意给他看过任珂在院门口和闹事妇女的视频。   从视频上来看,任珂与那中年妇女之间,拉扯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就被赶来的保安将两人拦开。   而后,有人看到任珂径自去了院长办公室。   也因此,丁成才会笑说,任珂一定是去写检查。   可是程等知道,不是。   若只是写检查,她身上不会带着这么凉的风,即便换过外套,却仍残留着寒意。她的手更不会这么冰,被握在他手心里,却许久都暖不热。   他其实很想对她说,阿珂,你去了哪里,你这样,我很担心。   但话到嘴边,却只是微微一笑,温声问她,“冷不冷?”   因为他了解她,笃定她不会说。   就像这些年来,她把所有的秘密都深埋心底,所有苦处都自己吞下,也从未对他提及只言片语。   任珂敏感地察觉到程等有些起伏的心绪,想了想,却不得要领,干脆老实地点点头,像小时候似的,嘻嘻笑着把手伸进他温热的腋下暖着。   程等看她一眼,也跟着笑,下一秒,他张开双臂,将任珂抱了满怀。   “我觉得这样,更暖和。”   清润的笑声里,藏着一点玩笑般的窃喜,温温柔柔地飘落在任珂耳畔。   她点点头,再点点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然后将头埋进他颈窝,蹭一蹭,再蹭一蹭。   偷偷地把眼角的泪珠,抹在他的领口外。   丁成再回来时,已是几个小时后。   VIP病房里,任珂在看书,程等在玩游戏。两人并肩坐在小阳台的沙发上,虽然各玩各的,鲜少交流,却莫名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丁成险些不好意思去打扰这处安宁。   然而还不等他悄悄地退出房间,任珂已听到动静,抬眸望来。   “丁哥?你找等等吗?”   丁成点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程等就忽地笑了起来,抓着手里的iPad手舞足蹈,开心得像没长大的小孩。   “哈哈哈!阿珂!我游戏通关了!今晚要吃鸡!”   程八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自然也不知道他笑得有多傻。   丁成原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走过去,抬手,将手里打印好的剧本兜头扔下。   这次,程等伤得突然。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原本定于下个月初,他进组开拍的戏,面临换角。   消息传出,此前协商好的几个代言,也一并打了水漂。   对此,丁成并未多言。   君子爱财,则当取之有道。   丁成并不是那种对待手下艺人极为严苛的经纪人。相反,在他看来,程等既然受了伤,那就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但他今天带来这份剧本,却有些不同。   当年一部《护国公主》,不止让盛夏斩获国内外多个影后桂冠,影片更是囊括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服装等的诸多奖项。   而丁成这次带来的剧本,就是当年《护国公主》的导演——陈罡的最新力作。   “说起来,咱们这次也是因祸得福。陈罡这部电影的拍摄时间,恰好和你之前签的那部电影撞档。这次因为你受伤,之前那部电影的导演等不及,就主动提了解约,公司另安排人过去了。这样,反而给你空出档期,可以去准备陈罡的戏。”   丁成说得很慢,虽然脸面对着程等,目光却看向一旁的任珂。   他看着任珂熟练地像程等比划手语的同时,不间断地重复着他的话。   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任小珂,你究竟什么时候学的手语?”   不止手语,她还会唇语。   也是她要求丁成放慢语速,说话时务必面对程等。目的自然是为了帮程等学习唇语。   任珂的手势比划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丁成这最后一句,是问她的。   “小时候和等等一起学的啊。”任珂笑着说,“那会儿他左耳受伤,爷爷就给我们俩报了手语班。”   “所以,程小等看手语毫不费力?”   任珂点了点头,面向程等时微微一笑,很快翻出几个手势,“唇语,倒是在美国学的。”   好吧,这项技能此时对程等而言,真是大有益处。   丁成暗自腹诽一句,交代完工作,也不多留,便起身告辞。   任珂送他离开,病房的门关上,丁成才小声问她:“右耳……”   程等伤了数天,丁成一直在外忙碌,直到今天才得了机会,亲自问任珂。   任珂摇了摇头,并不瞒他,“没有伤到听觉神经已是万幸,只不过恢复期可能会很长。”   听到还有恢复的可能,丁成的心总算落了地。   “能恢复就好,”他拍拍任珂的肩,“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说罢,挥了挥手,让任珂别再送,便径自离开。   丁成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不免带出些许轻松的笑来。   路过护士站时,还同里面的小苑护士打了声招呼。   小苑护士见是他,急忙使眼色。   待丁成走过去,她悄悄地指着走廊上的一个方向,小声说:“等等妈妈在那边。”   “她在那里干嘛?”丁成下意识问。   “因为小苑告诉她说,VIP病房探视要预约。”另一个小护士偷笑着告诉丁成,“她今天没有预约,不能见等等。”   丁成:???   VIP病房探视还需要预约?他怎么不知道?   说起这个,小苑就有点脸红,“哎呀,我骗她的!”   她小声地辩解,“我知道任医生在病房里呀。”   身为程等的十年老粉,她早就断定他们等等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任珂。   爱屋及乌,她自然站在任珂和程等这边。   所以,只要看到任珂在程等的病房时,她都拒绝了程妈妈的探视。   毕竟,他们等等这份感情等得实在艰难,她能帮就帮一把吧。   “更何况,”小苑捏捏指尖,不无感慨道:“任医生平时人那么好,我们小护士有不舒服的,都爱找她看病。将心比心,我真不舍得看她被恶婆婆欺负。”   听完她的话,丁成认真道了声谢,然后学着小苑的模样,凑近,小声告诉她说:“你做的没错,下次程母再来,不用婉拒,直接告诉她,程等不想见她。”   小苑:???   老天诶!她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彼时,被众人保护在病房里的两人,自是对此一无所觉。   任珂忙着让程等学唇语,就开着电视机,一点一点地用手语给他翻译。   程等睁着眼,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任珂的唇。   任珂的唇,其实颜色偏浅,类似于豆沙似的粉色。上唇偏薄,下唇略丰,说话时,小嘴开开合合,看得人心里特别痒痒。   “阿珂,”程等忽然打断她,“你口渴吗?”   任珂一怔,听话的抿抿嘴角,点点头,“有点渴了。”   话落,程等就递来一杯水。   然后,粉色的唇润过水,变得粉嫩嫩的,看上去越发诱人。   偏她不自知,还在不停地说着话。   直到发现程等在走神,任珂这才停下,“等等,你在看什么?”   看你。   程等偷偷地想,嘴上却说,“阿珂,你过来一点儿。”   待任珂走近,程等继续说,“再近一点,低一点……”   直到她来到他身前,弯下腰,与盘腿坐在床上的他,平视而立。   “阿珂。”程等微微笑着,清润的声音,低低的,缓慢地说:“我想……亲你。”   任珂脸上一红,眼底就有点羞。   这人,想亲就亲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还非要问上一句。   好像她不同意,他就真的不亲似的。   正这样想着,程等已覆下唇来。   下一秒,两唇相抵,他却没有更多深入。   程等似乎只是专注地吻着任珂的唇,小心翼翼地用舌尖碰触她的唇角。   不退缩,也不进攻。   直到亲眼看见任珂闭上眼,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抠出一个字。   程等一笑,这才伸手扶在她脑后,倾身,压下,一瞬加深了这个预谋已久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预谋已久? 程小等:想了十多年,可不是预谋已久咋地? ———————————— 上一章情节没变,就是睡醒了修了几处细节,大家清掉缓存,随意看看就好,不看也行~ 这之前,咱们大多都是在讲等等为阿珂的付出,下面大概要进入“举世无双好阿珂”模式,你们准备好了吗? emmmmm今天我又更新晚了,对不起,求不嫌弃!明天咱们还是晚上十一点再约吧!好么?好哒! —————— 最后推荐我家羊哥牛叉叉的商战文!《翩翩风渐渐》 商战色彩,言情为主,好像比我的甜,大家可以看看哈,我羊哥叫【秦小羊】,搜不到文名就搜她笔名吧! 晚安,么么么^-^   ☆、第 20 章   闲赋在家的任医生, 时间多得无聊。   迷茫了几天,干脆跑回家里, 跟着任爷爷学炖汤。   任爷爷听说她炖汤是要给程等喝, 自然乐得两个孩子关系好, 便手把手地教她独家秘方。爷孙俩一连几天猫在厨房里研究菜谱, 玩得不亦乐乎。   任妈妈瞧着这一切, 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 任妈妈再也忍不住,趁着任爷爷出门买菜,任珂在炖汤时, 将她堵在厨房。   “任珂, ”任妈妈肃着脸,“你什么时候和我回美国?”   美国?   任珂手下一顿,勺子就从指缝中, 就掉砂锅里。   她原以为这么多天来, 母亲没再提及此事,便是雨过天晴。   没成想,是她掩耳盗铃, 母亲根本没忘。   可是美国……   “我不想走。”   她轻声说着, 重新拿起汤勺,一下一下地顺着砂锅的内边, 小心翻动。   她不想走,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去到一个没有爷爷, 没有亲人,更没有他的地方。   任妈妈被任珂这敷衍的态度气得又急又恼,“任珂!你……”   话没说完,任爷爷忽然杀了个回马枪。   任爸爸听到门锁声响,急忙过来把任妈妈带走。   但还是迟了一步。   任爷爷打开门,恰巧看到儿媳妇红着眼,甩开儿子的手。儿子回过头,见到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关上了房门。   吵架了?   他就离开五分钟,这两口子也能吵起来?   任爷爷一脸莫名奇妙地走进厨房,把手里的姜片递给任珂。   “我找你王奶奶要的姜片,你快放进汤里。”   说着话,任爷爷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手拿开,氤氲的热气中,他分明看到任珂眼里有泪,沉沉地坠在眼角,想掉,却不敢掉。   怎么他家珂珂也哭了?   “你和等等吵架了?”   任老爷子清楚,自家儿媳妇最是疼闺女,十多年没对任珂说过一句重话。所以眼见着任珂偷偷抹眼泪,任老爷子第一反应就是,程等那个臭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   听到爷爷误会,任珂急忙摇头,“没吵架,我……切洋葱切的。”   洋葱?   任爷爷撇撇嘴,汤里哪里有洋葱哦?   可任珂不想说,他便不再问,转而问起程等的身体情况。   爷爷不再追问,任珂心里松了一口气,蹭了蹭鼻尖,“他挺好的,下个月就能出院。”   “那很好。”任爷爷笑着说,“你告诉等等,让他出了院,别住公寓里,回家里来,爷爷给你们两个做好吃的,好好养养身体!”   任珂应了,任爷爷睨她一眼,又继续道:“珂珂,你是不是有事瞒着爷爷啊?”   任珂低着头,脊背一僵,静了一秒才咧着嘴角笑起来,“没有啊,您别多想。”   闻言,任爷爷就摇了摇头,眼瞅着砂锅里的汤该出锅,便替任珂关了火。   “爷爷老了,可爷爷不瞎哦,爷爷知道我孙女不快乐。”   任珂怔了一怔,“爷爷……”   任爷爷却并不看她,从柜子里找来手套戴上,把砂锅里顿好的汤一滴不漏地盛进保温盒里,盖紧盖子,又将保温盒套上隔热包,这才递给任珂。   “那年,你说不想读B大,要去哈佛。我问你怎么了?你对我说,不用担心,你只是想去外面看看。爷爷信了,劝你爸妈放你走。后来,你考上哈佛,放弃你自小最喜欢的法学,转去学医。我问你为什么。你告诉我说,哈佛的法学太难了,怕自己学不好,不能毕业。爷爷信了,便随你去。”   老人家的声音,既缓且轻,徐徐的陈述着,却比任妈妈方才的疾言厉色,来得更重。   “可是珂珂,今天我问你,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骗爷爷吗?”   骗了。   任珂看着爷爷,眼里一层一层地叠起泪,愧疚折磨着心,那句“没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两相对视,任爷爷却忽地笑了。年迈的脸上,笑得慈爱和疼惜。   “爷爷知道,我们珂珂啊,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骨瘦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任珂的头发,“可是珂珂啊,人这一辈子,钻牛角尖容易,出牛角尖难。做人,别难为自己,更别骗自己。自欺欺人,伤人也伤己。爷爷对你说的话,你记住了?”   ——   任家的氛围不太愉快,程等病房里,也是一片愁云。   此前,丁成出面托朋友,去查任珂在美国十年的经历。对方效率高,资料很快反馈回来,寥寥几页A4纸,内容却引人深思。   “任小珂在校成绩优异,但有关她就诊的病例,却几乎没有。”丁成看着手里的烟,“但她读研究生的第一年,有一次因安眠药服食过量,而导致昏厥。”   丁成猛吸一口烟,然后将余下的烟蒂掐灭,按在烟灰缸里。目光扫过腕表,一开口,烟雾成圈。   “任小珂快回来了,你把东西收好,别让她发现。”   说着,丁成起身穿衣,准备离开。行至门口,脚步一顿,他手摩挲着金属质地的门把手,兀地长叹一声。   “我们都误会她了。”丁成说,“她也许爱你比爱她自己还要多。”   看到资料,程等才明白。任珂的十年哈佛行,全都是为了他。   从考上哈佛,到后来进入医学院,甚至利用课余时间,学习手语和唇语。   她几乎以一种燃烧自己的方式,准备着,为他将来也许会面临的一切意外,保驾护航。   十年,初心不改。   可笑他却以为,她不爱他?   程等将手里的资料,一点点撕碎,末了扔进马桶里,放水冲走。   然后走到洗手台前,仔细地洗手洗脸。   须臾,他忽然深深地低下头,将脸全都埋进水里,涟漪渐渐散开,只有水流声淅淅沥沥地响着。   他闭着眼,憋着气,肩头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双手死死地抓在洗手台上,青筋暴起,也抵不住心里的疼。   阿珂,阿珂,你怎么这么傻!   那天,任珂回来得有些晚。   没成想,当她疾步冲出电梯,却见程等就坐在电梯旁的长椅上。   脸上没带口罩,干净帅气的一张脸,五官英挺,眉目平和。   他身边围着几个小护士和病患,安安静静地排着队,等他给他们签名。   人群中,他低眉敛目地写着字,清隽的侧影迎着阳光,格外好看。   他怎么那么好看啊?   任珂暗暗地想,明明他身上穿着医院统一配发的病号服,却挡不住,他比旁人好看。即使身边围满了人,也总能让她一眼就看到他的脸。   及至此时,任珂才恍然觉得。   他的等等,生来耀眼,一身星辉,与生俱来。   他在哪里,哪里便是让人向往的光源。   任珂正出神,程等却已经偏头看了过来,见是她,他眼里一亮,就站起身来,急忙将手里写好的签名双手递给身边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   他也不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将任珂紧紧抱进怀里,亲耳听到她的心跳,胸腔里的一颗心,总算渐渐落下。   “去哪儿了?”他低低地问,声音委屈巴巴的,“我等你好久了。”   任珂被他抱着,推不开人,说话他又听不到,只好无奈地向站在一旁看戏的小苑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苑,帮我把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递给我。”   程等听不到任珂的声音,他俯身抱着任珂,只觉得任珂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一点也不乖,不由得摸摸她的头,“你乖一点。”   任珂:“……”   察觉任珂果然不再动,程等顿觉心满意足。可是下一秒,他左耳一凉,任珂的声音就飘飘忽忽地落在耳畔。   很清晰,很熟悉。   “怎么样?”   任珂摸摸程等的左耳,一点点帮他调整助听器的位置,“这样舒服吗?”   程等看着她不说话,任珂就自顾自地说,“我不是故意来晚的,就是去帮你取这个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保温盒举高,“别生气了,我还给你带了猪耳汤!老话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程等看她一眼,眯了眯眼,又看向她手里的保温盒,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走向病房。   任珂一脸懵懵地跟在他身后也一起回了病房。   刚进门,就被程等按在门后。   他指着左耳上的助听器,目光深沉,“我不想带这个。”   任珂一愣,又听他继续说,“我不喝猪耳汤。”   “为什么?”   话落,程等深深看她一眼,抬手,指腹摩挲着她粉红的唇,待那颜色愈加绯红,他低头,一口将其含进嘴里。   吻着,吮着。   渐渐目光幽深,藏着欲和惧。   “因为,”他声音低得如呢喃,呼吸交换,格外撩人,“想你教我唇语,想你每天陪着我。”   如果没有声音,可以留你在身边。   那声音与你,我要你。   当然,程八岁的任性并没有持续很久。   任医生严厉地告诉他,助听器必须戴!唇语更要学!猪耳汤是她亲手炖的,不好喝也要喝!   至此,程八岁不止喝了猪耳汤,还乖乖戴上了助听器。   当然,他也在随后学习唇语的过程中,讨了不少福利。   ——   四月,清明节前夕,程等顺利出院。   虽然右耳的听力还未完全恢复,但已没有再住院的必要。   丁成办完出院手续,开车将任珂和程等一道送回任家。   任珂推开门,才发现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任妈妈一个人坐在茶几旁剥蒜。   “爸爸和爷爷呢?”任珂不禁问,“我带等等回来了。”   话落,程等便从任珂身旁走出来,微笑着向任妈妈问好,“阿姨,我回来了。”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任妈妈看着大病初愈的程等,眼圈就不由得红。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手,便迎过去,紧紧握着程等的手,叠声道:“回来好,回来好,你多住段日子,阿姨给你好好补补!”   程等笑“嗯”了一声,俯身拥抱任妈妈,“阿姨,你放心,我挺好的。”   他这样说,任妈妈就更加心酸。   如果不是程等,今天遭受着一切的都将是任珂。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任妈妈就打心底里觉得亏欠程等。可也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继续哭哭啼啼,惹得他们更难受。   念及此,任妈妈忙抽出纸巾擦擦眼,“爷爷给你炖了汤,你坐着,我去给你盛。”   程等应了一声,回身见任珂站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瞅着厨房门口,不觉莞尔。   “阿珂,想喝汤吗?”   爷爷的汤,小区闻名,任珂自然嘴馋,刚点头,就见程等眯眼一笑,算计道:“去帮我买一箱猕猴桃。”   猕猴桃?   任珂条件反射似的颤了颤,“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吃完饭自己买去!”   她不想碰那些毛茸茸的水果!   可程等坚持,“我想吃,你帮我买。”   任珂无法,只得跑出门去找丁成,陪她一起。   听着门外的两人渐行渐远,程等反手将内门一并关上,这才转过身去,看向从厨房走出的任妈妈,郑重道:“阿姨,求您告诉我,阿珂是不是生病了?”   下一秒,任妈妈手里的碗,应声落地。   碎碗四溅,浓汤淌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声音与你,我要你。——程等。 我等哥真是贼emmmmm深情! ———————— 话说,看到上一章的评论,大家开心得要飞起,我也好开心怎么破! 好想每天都只有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并卵,我还要狠心走我的剧情,QAQ 但是我保证,苦难都是暂时的!他们一定会幸福哒!︿( ̄︶ ̄)︿ 另外,哈哈哈哈,看到有小仙女去看我的旧文诶,真是好羞涩!~(@^_^@)~ 因为emmm我总觉得我前几年写的文,不如新文好看~~~ 哈哈哈,给你们排个雷吧。 陆梓楠那本倒是甜文,《听说男神不自重》但是里面的情节和这本没啥关系。 专栏里和《等》情节上有关的文,只有《盛夏星光》但是为了故事更丰满,我稍稍改动了一点当时的细节。 而且那本也虐,有关程小等和任小珂的部分,只有他们小时候发生车祸的前因后果。 这部分,大家看到这里,已经知道了,所以好像也没有因此看得必要。 当然如果你们对那本感兴趣,不嫌弃我当年写的不好,看看也是完全可以哒~ 最后,虽然《盛夏》的结局是HE,但是你们如果看哭了,不要给我寄刀片哦~ 明天见,么么么么么~~   ☆、第 21 章   那天, 任妈妈告诉程等。   任珂刚到美国的时候,因为语言不通,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也是从那时起, 任珂开始变得沉默, 甚至孤僻。一直到, 她从语言学校顺利毕业, 情况才有所好转。   最初, 房东太太打电话告诉任妈妈,说任珂状态不好的时候,任妈妈曾给任珂打过电话。但任珂说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 睡得不好而已。任妈妈也就没多问。   加上那段时间, 金融危机,任爸爸的生意做得很是艰难,夫妻俩想去美国看望任珂的计划, 也随之一拖再拖。   直到她研究生那年, 房东太太再次打电话来,却是通知他们,任珂在学校实验室里, 因误食过量安眠药导致昏厥, 被送到医院抢救。夫妻俩这才察觉到事情严重,急忙放下一切事情, 赶往美国。   可是真正见到任珂,任妈妈才知道,事情远比他们想的更严重。   “她失眠。常年严重失眠, 如果不靠药物,根本无法入睡。睡不着的时候,就没日没夜的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任妈妈泪流满面地说:“哈佛那种学校,里面的学生个个是天才。珂珂比不了那些人,就只能用十倍百倍的努力去换。更何况在美国,她只能优秀,比那些美国孩子更优秀,才会得到相对公平的待遇。那几年,她有多苦,我们根本想象不到。医学院的淘汰率高得吓人,她一个人咬牙挺过来,从没和我们抱怨过半个字。如果不是那次出事,她可能永远也不会说。”   虽然那次任珂对任妈妈解释说,自己只是太累,想服药休息一会儿,却不小心看错药片的数量,才会服食过量的安眠药。   但任妈妈却不敢再轻信她,于是,夫妻俩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   当心理医生最终确诊任珂轻度抑郁,且精神状态还在持续恶化的那一刻,任妈妈觉得天都塌了。   “我真怕,真怕她哪天一个想不开,就做了傻事啊!”   自那以后,任妈妈就留在美国专心照顾女儿。家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夫妻俩不敢将这事告诉老人家,又怕时间一长瞒不住,任爸爸便将生意从国内,一点点转向海外。这才瞒了众人许多年。   “那她现在,怎么样?”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程等的心都是颤的。一寸一寸疼到麻木,也止不住地滴着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任珂总是睡得很浅,身边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她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黑眼圈的颜色深到遮不住。   难怪每次他醒来,总能第一眼看到她在身边,其实她是苦守了他一整夜,从未离开。   程等几乎不敢去想,过去那无数个日子里,任珂了无睡意时,要怎样挨过那些漫长而磨人的黑夜。   心很痛,很痛,痛得让他无法呼吸。   然而更痛的却是任妈妈告诉他,任珂的病——无解。   “离开美国那年,医生就告诉我们,他尽力了,但也只能勉强让珂珂的病情不再恶化,其他的他治不了。”   话一出口,任妈妈便哭得不能自已,“可是阿姨知道,珂珂的执念,在你身上!”   “你们俩从小就要好,你当年救了她,自己却因此受了伤。她内疚自责,恨不能替你去受那些苦。这是她给自己心里上的枷锁!”   任妈妈越发泣不成声,手却紧紧地抓着程等的衣袖,目光哀求几近哀求。   “等等啊,阿姨知道你待珂珂好,这世上恐怕除了你,再没人能待她这样好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你们俩不合适。阿姨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不能看着她把自己逼得活不下去啊。”   程等是女儿心里的执念,更是她心底的枷锁。   他的每一次靠近,于任珂而言,都是良心谴责与罪恶的鞭挞。   快乐短暂,折磨漫长。   若要活命,注定你们不能在一起。   是否有这样一句歌。   ——这世间最毒的仇恨,是有缘,却无份。   可程等不明白,他和任珂之间,明明只有爱没有恨,为什么也逃不开这毒咒。   “阿姨,求您信我一次。”   谈话的最后,程等屈膝,跪在任妈妈面前,一字一顿郑重发誓,“我一定照顾好阿珂,一定!”   当年不知她心意,他没能留住她。这些年浑浑噩噩,看似风光,却终觉少了一缕魂魄。   直到再见她,才终得圆满。   如今既知前尘,他更不会放手,也不能放手。   任珂与他之间,是劫,更是命。   这一生,早已注定互为牵绊,谁也离不开谁。   既如此,那便不论良辰孽缘,死生都在一处吧。   总好过生时分离,死亦抱憾。   ——   那天程等离开任家,便请丁成帮他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隔天,他在公寓里与心理医生用视频交流时间,长达近五个小时。   事后,两人的谈话内容,没人知道。   程等只是告诉丁成,面对任珂时,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照旧便好。   丁成应了,并告诉程等,陈罡将于本周日,抵达B市,让他做好准备。   程等听完这消息,沉默片刻,心里却很快有了主意。   “丁哥,帮我转告陈导,我们周日在苏家见。”   说罢,也不等丁成回神,程等已拿出手机,按下拨号,“师姐,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程等所说的师姐,正是盛夏。   程等车祸后,阴差阳错被声乐大师莫老收入门下,做了关门弟子,自此便与盛夏、陆梓楠等人成了同门。   周日那天很快来临。   程等一早接了任珂,便驱车前往苏宅。   一路春意盎然,风景美妙。让人看着,心情也渐渐平和。   “为什么会去苏爷爷家?”任珂不解。   即便盛夏同陈罡相熟,程等去试戏也应该去盛姐姐家里才对。   “我找苏爷爷看耳朵啊。”程等揉揉任珂的头发,语气漫不经心,“丁哥说,西医治伤,中医疗养。我现在伤好得差不多,该去看中医调养身体了。”   闻言,任珂便不再怀疑。   苏爷爷是中医界的泰斗,有他帮程等看耳朵,自是最好不过。   是她在国外待得太久,不小心把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都给忘了。   两人很快来到苏宅。   客厅里,盛夏正同丈夫苏木在下棋,见二人远远走来,微微一笑,算作招呼。   都是熟人,程等也没拘谨,拉着任珂就坐在一旁看棋。   良久,一局棋定。   苏木抬眸望来,目光却是直接略过程等,看向任珂。   任珂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忙笑着叫人,“盛姐姐,姐夫,你们俩兴致不错嘛。”   说着话,目光在客厅里一扫,纳闷道:“七喜和可乐呢?”   七喜和可乐,是盛夏给长女和儿子取得小名。   “陪爷爷在书房练字呢。”   盛夏微微一笑,拉着任珂的手,捏了捏,这才转向程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行呀,臭小子。你这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还不赶紧过来,跟我献献殷勤啊?”   “师姐,你这话说得不对?”程等嬉笑着站起来,“我哪次出门回来不给你带礼物?买包包买鞋子买孩子玩具,买得圈里人以为我隐婚,还有私生子。这还不是我对您献殷勤啊?”   “一年到头见不到人,送个礼物算哪门子殷勤了?”盛夏眯眼一笑,目光就有点危险,“老公,他是不是在说你给我买不起包包鞋子和孩子玩具啊?”   苏木微笑着抿了一口茶,从善如流地接道:“好像是这样,那扔出去吧,三年内别进苏家门了。”   程等被夫妻俩合伙怼了一波,翻着白眼没话说。   最后还是七喜意外出现,救他于水火。   小姑娘7岁了,生得漂亮又伶俐,趴在二楼的木栏旁,笑嘻嘻地喊人,“等等舅舅,太爷爷说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这么慢呀?”   盛夏陪着程等上楼找苏爷爷看耳朵。   客厅里,就只剩下苏木和任珂。   不一会儿,家里的佣人给任珂上茶,却被苏木拦下,“换杯牛奶吧,她喝不了那个。”   待佣人离开,苏木放下茶杯,对任珂招招手,似笑非笑似的,“别躲了任小珂,过来让我给你诊诊脉。”   任珂见躲不过,只好乖乖挪了位置坐过去,与苏木之间,只隔着一张红木茶桌。   苏木将茶桌上的茶碗推远一点,示意任珂伸出手腕,待见到她那纤细得毫无血色的腕子,苏木不禁挑了挑眉。   “你对自己还真是不爱惜。”他低哼一声,“想早死吗?”   话虽刻薄,却并无恶意。   任珂被苏木说的一晒,心虚地没说话。   须臾,苏木收回手,眉间已不复最初平和。   “多久了?”他问。   “什么?”任珂垂着眉眼,佯装不懂。   “跟我装傻?”茶碗重重落在茶桌上,磕出“叮”的一声脆响,“我问你,彻夜失眠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任珂刚回国的时候,曾来看过盛夏。   当时苏木为任珂诊脉,虽知她状态不好,但那时她失眠的情况已得到改善,甚至一度被控制得很好。整个人的身体状态决不似如今这般恶劣。   “回国不满一年,失眠开始反复。”任珂说,“外科医对手部灵活度要求高,我不敢总吃药,就一直睡得不太好。”   实际上,她失眠,是从回国半年后,突然见到程等那一晚开始的。   那晚,程等拉着行李箱离开后,她一个人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明明脑中一片空白,却彻夜无眠。   听她这样说,苏木黑眸微眯,追问:“现在药量多少?”   待听到任珂所说的数字后,苏木心下一惊,又顾及着楼上众人,只得压着声音,怒道:“任珂!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   她身为一名外科医生,双手就是她最宝贵的职业生涯。   长期服用安眠药本就伤害神经,更何况,她服用的药量,早已非常人能承受。   “我知道啊。”任珂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轻飘飘的。   下一秒,二楼书房门开。   任珂循声望向楼上,同苏爷爷说笑着,步下楼梯的程等。   她微微笑着,声音却轻到只有苏木能听到。   “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想陪着他,即便是深渊,也没关系。”   她回过头看向苏木,飞快地眨眨眼,“姐夫,请你一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大佬!救命! 苏木:……哦。 任小珂:姐夫,帮我保守秘密。 苏木:……哦。 盛夏:老公,伐开心! 苏木:来抱抱! 七喜and可乐:爸!我们…… 苏木:闭嘴!憋说话!#老子好忙系列# ———————— 好了!外援到!任小珂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哒! 其实心病还须心药医嘛,等等这枚心药在这里,啥都不用怕! 发觉自己最近更新越来越早,为我打个Call!但是你们的花花越来越少,蓝瘦香菇,伐开心! 哭着说晚安~么么么么么么么明天见!^-^   ☆、第 22 章   苏老由程等扶着走下楼梯, 见到任珂,老人家很是开心。   “任小珂!你好久不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任珂小时候虽然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但在中医这方面悟性很好。   那时候, 她来苏家玩, 苏老就最喜欢教她辩药摸穴。每一次任珂都学的很快, 以至于苏老一度想收她做关门弟子。可惜没等苏老提出收徒, 任珂就投入美帝坚合众国的怀抱, 成了西医。   “哎,小丫头瘦得哦。”   苏老捏捏了任珂的手,温润的指腹不经意间划过她手腕间的脉搏, 慈爱的目光更暖, “程小等说你辞职了,这几天没事,就留下来陪爷爷说说话吧?”   苏爷爷这话来得突然, 听得任珂怔了一怔, 抬眸去看程等,却见他的表情亦是始料未及。   任珂不懂苏爷爷的用意,心里难免犹豫。   却见苏木微微一笑, 似是意料之中。   “任小珂, ”他淡声提醒,“爷爷这是要教你针法, 你不拜师,自然只能算作是陪他解闷了。”   话落,任珂心中大定。   “苏爷爷, 您真的要教我呀?”   她咧嘴一笑,乌溜溜的眼眸似有光,看得苏老直乐呵,“教你教你!任小珂你多笑笑,小姑娘不要学苏木那么老气沉沉!”   被点名的男人从善如流地勾起嘴角,气质如玉,声音温润,“如此甚好,有任小珂陪您老人家解闷,我就带着妻儿先回家去了。”   苏老:……   ——   当日晚些时候,陈罡到访,与程等单独聊了许久。   二人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陈罡已决定邀请程等出演他下一步新戏的男主角。待丁成与之约定好程等的进组时间后,陈罡也不留下吃饭,就很快离开。   送走陈导,程等转而去找任珂,行至后院,才发现任珂正抱着盛夏的小儿子,同七喜一起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慢悠悠地荡着。   程等小心翼翼地从背后靠近一大两小的三个人,刚走几步,就听可乐特别小声地喊七喜:“姐……”   没成想,这一个字符刚出口,就被七喜瞪了一眼。   小姑娘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眸看着任珂,伸出食指,抵着唇,“嘘”了一声,对自家小弟说:“珂珂姨姨睡着了,你不要说话。”   闻言,可乐一动不敢动,可还是委屈,“可是,我想尿尿。”   但七喜的目光却已经回到手里的漫画书上,听到弟弟的话,她头也不抬地“哦”了声,“没关系,再忍忍。”   程等在几人身后听得好笑,许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响,就见前方不远处的小姑娘机敏地回过头来,见是他,立马裂开嘴笑了笑,小声叫他:“等等舅舅。”   小姑娘正是换牙的年纪,方才这一笑,少了两颗门牙的嘴就有点漏风。   急忙不好意思地捂住嘴,伸手指指任珂,示意程等,“珂珂姨姨睡着了。”   程等点点头,鞋子落在新草上,越发小心谨慎。   须臾,终于来到任珂身边,见她抱着可乐,头歪在秋千的锁链上倚着,睡得正香,微卷的长发散在脑后,软软地随风荡着圈,好似荡进他心上似的,顿觉心里软得像朵棉花糖。   七喜在一旁看着两人许久,无端想起自家爸妈,遂小声问程等。   “等等舅舅,你是想亲珂珂姨姨吗?”   程等偏头看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笑着反问:“怎么?”   他本就长得好,五官清隽,轮廓明晰,此刻微微一笑,剑眉朗目,如藏星光。   七喜看着他,小脸就止不住地发红。   “好吧,我明白了。”   小姑娘轻叹一声,抬起手,先捂上弟弟可乐的眼,然后另一只手一并捂起自己的眼。   稚嫩的童声自顾自地喃喃道:“谁让你长得比我爸爸还要帅,那我只能选择帮你了。”   程等被她的话逗笑,见姐弟俩的眼都被七喜捂得严严实实,回眸再看任珂,心里更觉温暖。   他俯下身,目光恰好平视任珂,见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猜她这是快要醒了,心下一笑,便轻轻吻了上去。   到底顾及着身边两个孩子,程等也没深入,只是亲着她的嘴角,磨着她一点点醒来。   任珂略一睁开眼,就见程等笑眯眯地凑在她眼前。   她眨眨眼,想起身边还有孩子,吓了一跳,忙要推他,扭过头,才看到七喜捂着嘴在偷看。   小姑娘见她醒了,大大方方一笑,从任珂怀里抱下弟弟,飞快地跑开。   欢快的笑声飞出很远都能听到,“我带弟弟去嘘嘘!舅舅姨姨请继续!”   继续,继续个头啊!   任珂没好气地瞪程等一眼,怪他教坏小孩子。   程等却笑得毫不在意,径自揽着她的肩头,就势坐在秋千上。   “阿珂。”   他微笑着望着远处奔跑着的两个小身影,低沉的声音磁性好听,像大提琴的低鸣,撩人心弦,“我们的孩子,一定比小七喜还要可爱!”   任珂怔愣地抬起头,目光上移,望向他的眼。   那灼灼的黑眸里,有光闪烁,温柔的目光中,满是向往。   我们的……孩子?   ——   程等进组拍戏后,任珂就一直在苏家跟着苏老学针灸。   她在这方面悟性很高,加上西医的理论知识打底,学起针灸来自是事半功倍。   短短两个月,不止学会了苏爷爷特意为程等设计的一套针法,还额外学了一点用来调理身体的五行八卦针法。   而这两个月,在苏爷爷的调理下,任珂的精神状态也随之好了很多。   两个月后,苏木再见任珂,不觉莞尔,“状态如何?”   任珂将手里泡好的茶递给他和盛夏,斟酌片刻,老实道:“好一点。”   “好一点?”苏木品着茶,缓声问她,“离他远一点,你的病就好一点?”   “好像是这样。”   说着话,任珂自己也笑,但眉眼间确是比两个月前平和许多。   “离开他,思念很浓,心里想着他,倒是少了其他的胡思乱想。”   闻言,苏木轻哼一声,摇头笑道:“冤家!”   任珂微微一笑,有些不以为意,“或许吧。”   盛夏在一旁听着两人一来一往地打哑谜,虽不甚明白,但也能猜到任珂是想程等了。   思忖片刻,遂道:“你既然想他,不如去看看?”   任珂一怔,下意识道:“可以吗?”   “没关系的。”   说着,盛夏已摸出手机打电话给陈罡,问清楚剧组的工作安排和地点后,对任珂笑着说:“拍戏也是工作嘛,出差而已,还能不让家属去探望?”   随即,盛夏又在手机上点了点,不一会儿,一条短信就发送到了任珂的手机里。   任珂划开锁屏一看,不免有点愣,“盛姐姐,你怎么把航班都给我订好了?”   “送佛送到西嘛。”盛夏伸个懒腰,朝苏木伸出手去,娇憨的声音软软的,“老公,机票别忘了报销哈!”   苏木:“好。”   任珂:这一碗狗粮,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翌日一早,任珂就搭乘飞机,飞往程等所在的城市。   剧组拍戏的地方在一处南方小镇,交通不便,任珂辗转来到他们落脚的客栈时已至傍晚。   因为来之前,特意向丁成询问过拍摄地点。不想麻烦他们来接,任珂便将行李寄放在剧组租住的客栈,自己循着客栈老板指的路去找。   小镇的石板桥,迂回婉转,任珂兜兜转转走了许久的冤枉路,才被一个好心的卖花小姑娘带到拍摄场地外的不远处。   任珂向小姑娘道过谢,又买了几束花,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远远的能听到工作人员在喊清场,现场很快一静,任珂就听到谁的扩音器响起,喊了开拍。   ——   那天,说起来特别巧。   程等在这部戏中,一共仅有三场和女演员的吻戏。其中有一场他被女主角强吻的戏份,好巧不巧地被排在当下。   任珂来时,陈罡刚喊开拍。   程等倚着一辆悍马,侧身站着,背着风口在点烟。忽闻谁纷乱的脚步急至。他循声回眸,恰见一个精致得如洋娃娃般的少女迎面而来。   下一秒,女孩子纤纤玉手一把抓住程等的衣领,红唇似火,一吻而上。   任珂:“……”   【今天的作话会解释——任小珂最初为什么不和程小等在一起。   大家有兴趣就抽空来看,好嘛?好哒!^-^】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程小等,被亲到了吗? emmmmm~对不起,我来晚了!为了惩罚我自己,今天留言给你们发红包好不好?好! 今天是一章日常,但是我憋了个醋招!醋招哦!~~ ———————————————— 下面我来简单解释一下,任小珂的心路历程。 之前,看到有小仙女留言说,不大明白这两个人究竟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简单说一下。 【一方面,是来自程妈妈的阻挠。】 程妈妈当年让任珂离开的时候,任小珂才18岁。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被自己最喜欢人的妈妈指着鼻子骂扫把星,会给她儿子带来灾难,并且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 这对当时的任小珂而言,是非常残忍的,影响也很深远。 因为程小等受伤后,任小珂其实一直非常自责,而程妈妈的这种责骂,几乎将她心里的愧疚和自我否定全部激发出来。所以她就走了。【真怂】 她用十年努力,拼命想成为一个可以对程等有用的人。 但是这十年里,她真的太辛苦了。繁重的课业压力,以及沉重的精神压力,压得她常年失眠。她内心对程小等的思念,愧疚,自责,甚至自我厌恶的不健康心理,长时间得不到舒缓,在她心理上是一种灾难。 一个人,十年心理压抑,很容易抑郁。 【所以,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原因,就是任小珂自己的心理原因。】 她不能靠近程等,虽然她回来了。 当她看不到程小等时,她对他思念大于一切。 但一旦见到程小等,那些往事在每一个任小珂失眠的夜里都会一遍遍回忆起来。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执念,无法解释。】 加上程小等同学再次为她负伤。 她很容易就产生更沉重的自我厌恶。【病情加重】 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吗?我之前写过那么一句,任小珂的话,【全世界,我只喜欢他,除了他,我连自己都不喜欢。】2333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无能,很不好,甚至就像程妈妈责骂她的那样。 所以! 后面,还要任小珂同学一步步自己走出内心的魔障吧。 大家肯定想说,那些意外不能怪任小珂啊。 但是别忘了当局者迷啊。 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就是程小等。她希望程小等一辈子平安喜乐。 结果对方却因为她,一次次发生意外,甚至重伤。任小珂眼睁睁看着,她心里不可能自责,不愧疚,不讨厌自己的。 她会忍不住地想,如果没有她,程小等是不是就不会经受这些灾难,是不是就会更好。 所以,这就是她的牛角尖。 不是矫情,是下意识的自我否定。 不知道我这么解释,你们接受吗~~ 【写的好长,感谢你们听我废话~】晚安啊~   ☆、第 23 章   片场外, 任珂沉默地看着程等被人强吻,懵懵的, 不知该走该留。   不一会儿, 回过神来, 任珂又觉得那个强吻程等的姑娘, 看着颇有几分熟悉。   回想片刻, 悟了——是姚媛。   那个同程等传过绯闻的女演员。   自从上次被病患简单科普之后, 任珂特意去百度过姚媛的照片,因此对她有几分印象。   念及此,心尖上的不适感, 越发清晰。   但理智上, 她知道这是程等的工作,而她不应该过多干涉。   纠结着,终是看不下去, 任珂垂下眼, 低着头向外走。   片场外的拐角处,停着程等黑色的保姆车。   丁成因为手机信号不好,特意走到车后来打电话, 张望时, 恰好看到任珂一闪而过的侧影。丁成略微一怔,便想起她之前向他细细询问过剧组拍摄地点的事来。   再抬头看到程等此时刚拍摄的一幕, 丁成心里就是一咯噔。   顾不上深思,急忙喊来杨昭去追任珂。   所幸,任珂走得很慢, 杨昭走出片场就看到了她。   他走上前去,想叫住她,又挠挠头,有点发愁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他见到任珂的次数寥寥无几,所以既不能同程等称她“阿珂”,也没立场同丁成一般,戏称她“任小珂”。   眼见着,任珂越走越远,拐过弯就走向了另一条小路,杨昭急忙追上她,“任医生!”   这声音熟悉,加之当地人多是吴侬软语,任珂一听就知道对方是熟人,当下回过头去,见到杨昭,笑了笑,“是你啊。”   杨昭“哎”了一声,想起丁成的嘱咐,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程等那就是拍戏,没……”   “没关系,我知道是工作。”任珂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我就是挺意外的,”她垂下眼,“那个女孩子,就是上次和等等闹绯闻的姑娘吧?”   杨昭没想到任珂还记得这事,一时骑虎难下,就“嗯”了一声,老实道:“上次是她经纪人玩阴的,现在姚媛归丁哥带,不会再……”闹绯闻。   话没说完,杨昭就明显觉出自己的话里有歧义。   姚媛现在归丁成带,程等也是丁成负责。这不是在告诉任珂,两个人……近水楼台?   想到这,杨昭后悔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   想补救,可他笨嘴笨舌,又怕越描越黑,急的头上冒汗也没想出一句有用的,偏巧这时候,任珂以为他无话可说,怕继续尴尬,就接了一句,“那很好。”   此刻,饶是杨昭迟钝,也觉察到任珂不同以往的低落心情。   好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夜幕落下,华灯初上,任珂看着小桥下开始点灯的人家,忽然说:“杨昭,麻烦你带我去吃饭吧。”   任珂一大早驱车赶往机场,乘飞机在距离这里最近的民用机场降落,又辗转换乘几次交通工具,才奔波到此。飞机上分发的飞机餐在她体内,早已消耗殆尽,可任珂看着杨昭帮她买来的一桌子小吃,却仍觉胃口缺失。   心里堵着,自然影响食欲。   好想冲过去,向所有人宣誓主权。   可是,她不能。   理智上不允许,感情上……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杨昭怕再次说错话,送任珂回客栈的路上,一直三缄其口,不敢多言。   远远看到客栈外的招牌,他才轻舒了一口气,“任医生,到了。”   任珂点点头,走上前去,从客栈老板那里取回寄放的行李,正想着向老板询问客栈还有没有空置的房间,手里的行李就被杨昭一把拎起,几步走上楼梯,回头招呼她,“走啊!任医生。”   “你……我……等下,”任珂无奈道:“我还没找老板订房间呢。”   订房间?   杨昭“哦”了声,从善如流地看老板,“老板,客满了吧?”   老板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任珂,光头圆脸,笑得甚是可爱,“早满了!附近三条街的客栈都满了!”   任珂:“……”   就这样,被杨昭送到楼上。   末了,他拎着行李停在楼梯口,回头小声对她说,“任医生,程等就住在左手边第五个房间,门牌号是305,我就不过去了啊,哈哈。”   任珂也笑,向他道过谢,待他下楼离开,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不慌不忙地拉出行李箱的拉杆。   正要拐过弯,往长廊深处走,却恰好听到不知是谁的房门应声而开,清浅的脚步声徐徐响起,接着停住。   下一秒,敲门声起。   任珂小心地歪出头,听见那木质的门板被女孩敲得“叮咚”响,“等等,开门!”   任珂目光上移,落在门牌号上,305——是程等的房间。   房里无人应声,女孩等了等,又试着敲门,“等等,你在吗?开下门。”   这一次,房门很快被人打开,却只余半扇空间。   程等穿着T恤长裤,看上去像是刚洗过澡,浓密的黑发湿淋淋的,还没来得及擦干,顺着那张俊脸,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   “什么事?”   一开口,他的不耐就更加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   姚媛被他堵在门外,进不去,也退不得。   这一层都是这部戏的主演,她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隔天不定要被人编排成什么样。   想到这,姚媛给自己打了打气,往前近了一步,小声地说:“师……师叔,丁哥说你晚饭没吃东西,就让我来给你送点点心。”   姚媛这丫头,出道多年,也算是程等一路看着长大的。   每逢她叫他师叔时,必有所求。   目光落到她手里精致的点心盒子上,程等心下一寒,眼里就有些警告。   “这不是丁成买的。”   男人清润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姚媛听得见。   她浑身一僵,鼻间闻到的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一飘而去时,就听到他干脆利落的拒绝。   “我不需要。”   话音未落,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甩上了门。   姚媛被关门声惊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正欲回房,转身就看到走廊的一端上,亭亭玉立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脸上脂粉未施,却干净从容,虽然穿着最简单的T恤长裤,也能看出她纤细匀称的身材,玲珑有致。最出彩的是她那双眼睛,乌溜溜的,直直地看着她时,目光沉沉,自有风流婉转。   啧。   这是陈罡挖来的新人?   姚媛不由得细想,但很快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窘态不知被对方看到多少,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当下脸上一红,点点头,逃似的冲回房间。   木板门,再次应声关闭。   任珂心里吊着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窗边吹来的风,有附近小河流水的味道,湿湿的,不甚干爽,吹得她心里越发心烦气躁。   差一点,就腾起一股冲动,拎起行李回家。   但还是想见他。   分别这么久,两人只有等晚上程等拍完戏后到临睡前的一点时间,可以视频聊天,互诉相思。   她想他,很想他。   想得几近抓狂,才不管不顾地跑来。   只是想看看他,看他右耳的伤好了没有,看他瘦了没有,看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如此,而已。   却不想……   但倒底是这份心意占了上风,任珂重新拉起行李箱,一步一步向前走。   来到305的门口,她抬手敲门。   第一遍没人开,任珂知道这一层上住的都是与程等一般的演员们,怕引出麻烦,也不敢像之前的那个女孩子开口叫人。   就这么坚持不懈地继续敲,敲敲敲。   敲到第三遍,任珂心里又气又恼!   正气得想踹门,却见门突然开了。   她伸出的脚,直勾勾地踩在半开着的门板上。   门里,当程等看清楚任珂的那一刻,目光里的不耐,一瞬变为惊喜。一把将她扯进去,按在门后狠狠地亲。   这些天,他心底的思念像疯狂的树,天知道再见不到她,他是不是会不顾理智地跑回家去。   还好,她来了。   任珂被程等掐着腰,握着手,嘴上的唇躲不开,可心里又不停想着他们之前拍戏时的那一幕。越想心里越不舒服,猛地偏过头去。   程等这停了停,喘着气,盯着任珂低垂的眉眼,察觉到她不高兴,却不得其解,心里莫名,眼里也委屈巴巴,“怎么了?”   他微微俯下身,与她平视,温润的指腹落在她下颚,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摩挲着她的嘴角,耐心地追问,“看到我不高兴吗?”   高兴,很高兴,就是……   “你……她,你们……”任珂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是她太小心眼吧。   明知这是他的工作,不该因此和他发脾气,可心里却忍不住斤斤计较。   程等不知道任珂下午去过片场,丁成安排杨昭去安抚任珂后,转身忙起来,就将此事忘诸脑后,更别说会提醒程等。   他听任珂吞吞吐吐,说着什么她,就想起姚媛,以为任珂是误会了方才的事,便解释道:“你方才看到了?她就是同事,我根本没让她进门。”   说罢,头一低,湿热的吻就压下来。   任珂伸手推他,心里一急,才道:“你亲完她刷牙了吗?”   程等一怔,才惊觉任珂原来是在问他们下午拍戏时候的事。   想着任珂明明到得那么早,却偏偏忍到此时才找过来,瞧她现在的模样,恐怕心里还气得狠。   念及此,程等心里既心疼又开心。   “阿珂,你吃醋了吗?”   “吃了,”任珂也不扭捏,他问她就答:“很不开心。”   听到这话,程等就笑,笑得任珂越发羞窘,终于抬起手,嗔怒地锤他一下,“不许笑了!”   程等这才轻咳一声,揽着她的腰,让她紧紧贴近自己。   灼热的呼吸喘息着喷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没亲她,那是借位,嘴巴都没让她沾到。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说着,也不待任珂回应,他手上用力,将她微微抱高一点,恰好方便他再次封唇。   多日不见,他本就想她想得狠,加之方才察觉到她那点在意他的小心思。   他心里高兴又激动。   恨不得把心都捧给她看。   他吻得又急又狠,那灵巧的舌头钻进她嘴里,肆意地搅弄着,勾出她的舌头,撩拨着,逗弄着。直吮得任珂舌根发疼,手脚发软,差点哭出来。   听到她的呜咽声,程等又狠狠咂弄几下,才勉强退开一点。   察觉她站不稳,他也没松手,依然抱着她。   就那么看着她,深深地看着,看着她瘦瘦小小的一只,低眉顺眼地伏在自己怀里。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发顶,喘息声乱了心跳。   他看着她,怎么都看不够,“阿珂,我还是想亲你。”   任珂早已羞得说不出话来。脚软得站不住,她只能攀附在他怀里,抖着手,攥着他的衣袖,使劲的拧。   见此,程等就继续揉着她的腰,埋头在她肩窝里蹭。像一只大个的哈士奇,不停地往她脖子上喷着热气,“很想很想,怎么办?”   那就亲!   任珂几乎要被他磨得发疯。   可这句话未免太羞人,她实在说不出口,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才小声地“嗯”了一下。   谁知,话音刚落,人已被他握着腰,一把抱起,转过身,放在一旁的鞋柜上。   任珂懵懵地坐在鞋柜上,双脚顺着程等的手勾在他精瘦的腰间。   她抬眸,眼里水润润的,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奶猫。   程等摸摸她的脸,微一靠近便含住了她嫣红的下唇。   小小的廊灯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处。   摇曳,旖旎。   这个高度,最适合程等慢慢地吻任珂。   吻到餍足为止。   《等》贝晓莞   晋/江/原/创/首/发/请/勿/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阿贝:这波扮猪吃老虎,666 程小等:哼哼~ 任小珂:我听到了! ———— 你们,开森吗? 开森就打个Call,夸夸我,好嘛?好哒!^-^   ☆、第 24 章   六月的南方小镇, 已渐渐步入夏季,虽不似北方炎炎酷暑, 但也暖得温吞。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   丁成和杨昭坐在客栈外的早餐店里, 悠哉地吃着早餐。   远远地就看到穿着同色系T恤长裤的程等和任珂并肩, 朝他们走来。   及至两人走近, 程等摘下口罩招呼掌柜点餐。   任珂顺势走到丁成右侧, 长腿微抬,迈过横凳。折起的裤脚整齐地挽在脚脖上方,随着她的动作, 露出一截白嫩的脚背。   丁成见她神色恹恹, 又不摘下口罩,不免笑道:“任小珂,你感冒了?”   任珂“嗯”了一声, 也不解释, 一手撑着头,闭上眼,就没再接话。   丁成见惯了任珂工作时严苛的状态, 一时间看到她这副慵懒惺忪的表情, 直觉地好像哪里不对,却又不得其解。   直到他将目光落在任珂身边的程等脸上, 就看到后者嘴角边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处小小的红印。   印子不明显,但看上去, 特别像谁的牙印?   丁成正想着,程等已经将手里的鸡蛋,仔细剥了壳,又去了蛋黄,装进小碗里,用勺子把蛋清分成几个小块,然后微笑着推到任珂面前,“阿珂,吃点鸡蛋,不烫嘴。”   任珂看也不看他,“不吃!”   程等继续劝,“吃点吧?别饿到。”   任珂:“滚!”   丁成:……   好吧,一切都有了解释。   吃过饭,几人一起去片场。   鉴于前一天的不愉快经历,任珂对于围观程等拍戏这件事,兴致全无,干脆一个人窝在车里看书。   丁成很忙,刚过九点就不停地接打着电话。小镇上的手机信号时好时坏,逼得他不能上车,最后找了一颗大树乘凉。杨昭作为程等的助理,自然要时刻注意着后者的动向。   故而到最后,保姆车上竟然只剩下任珂。   闲来无事,任珂干脆拿出从苏爷爷那里借的医书,慢慢读。   期间程等回来过两次,见她在看书,也不打扰,径自枕在她的腿上默剧本,不消片刻,就再次离开。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几人吃过饭回到客栈,任珂不免有点犯难。   房源紧张,客栈仍没有多余的房间。   丁成和杨昭本就同住一间,任珂也不好自私地把程等赶过去,让三人同住。   思来想去,任珂便想着去附近另找一家客栈。   话刚说完,就遭到三人一致反对。   丁成:“我问过了,附近的几家客栈也没有多余房间。”   杨昭:“任医生,你一个人出去住,很不安全!”   程等……   程等坐在她的行李上,抱着不撒手,“行李太重,你搬不动。”   任珂:“……”   虽然,最后任珂就此住下,但这心里难免觉得自己是被程等算计了。   晚上为他针灸,任珂心里一动,手起针落,就专捡那痛感强烈的穴位下针。   最初,程等还勉强咬牙忍着。   到后来,直疼得他龇牙咧嘴,鬼哭狼嚎。   丁成和杨昭在一旁看了片刻,忍不住心尖发颤。   齐齐想着,千万不能让任小珂(任医生)知道,附近没有房源这话,是他们骗她的。   念及此,二人对视一眼,小步后退着,就此离开。   刚出门,二人气都没喘匀,一抬头,就见陈罡愣愣地站在门外,一脸惊怪地看着他们。   原来,客栈的房体大多为木质,隔音效果本就不好。   加之,程等房间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陈罡路过时,就不免顿了顿脚步,随之又想起白天时,程等曾对他说过,自己的女朋友来了。   陈导在这娱乐圈里,沉浮数十载,头发都花白了大半,心里敞亮,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也免不了要摇摇头,叹上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哦,年纪轻轻的真是太不节制了。   可没想到,他正要离开时,却听程等房间的门锁一响,下一秒,丁成捂着耳朵,跑了出来。   陈罡几乎一瞬,就惊了,指着他,“你们……三?”   丁成见到陈罡,也很纳闷。   还来不及问陈导这话是什么意思,身后的门板再次被人拉开,杨昭也捂着耳朵跑了出来。   到此时,陈罡也猜到自己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惊过之后,倏地就怒了,“干嘛呢你们!大晚上不睡觉,瞎折腾。明天不拍戏了?”   门里,任珂被陈导这声怒吼一惊,指腹间的银针一抖,程等登时求饶,“阿珂!好阿珂!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让这针抖了,我耳朵酸得都麻了。”   任珂垂眸看他,看他想躲又不敢动的憋屈模样,差点没忍住笑。   抿了抿嘴,故作淡定地“哦”了一声,这才不慌不忙地起针。   这边刚把程等耳朵上的银针收好,外面丁成也向陈罡仔细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得知程等的女朋友非但是个医生,还会点针灸的手艺,陈罡忙不迭想让任珂给他也针灸一下。   “最近腰不舒服,老毛病了。”   陈罡年轻时,也是在剧组里一点点从打杂做起来的。这些年他作品极少,除了寻不到好题材外的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身体不允许。   他这腰,是早年时候,在剧组里帮忙搬器具时伤到的,年轻时候不在意,老了就越发地撑不住。   任珂在陈罡腰部的位置上,浅浅地按了几处,“您这是腰椎的问题。”   她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晚了,夜里湿气重,不合适给您针灸,我先给您拔几个火罐,明天如果阳光好,咱们再针灸。”   陈罡听着任珂条理清晰的话,心里最后一点不放心也没了,“行,就听医生的!”   到底是在南方湿气重,才引发了陈罡的不适。   任珂虽然针灸只学了皮毛,但拔起火罐来,却毫不含糊。   没几天,陈罡腰上的病症就轻了许多,直夸程等找了好媳妇儿。   这消息渐渐剧组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扬开来。   人人都道,程等的女朋友是个医生,人长得美,脾气又好。到后来,大家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喜欢去找她看。   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程等出门送走陈罡等人,回来房间刚巧听到洗手间里有水流声,哗啦啦地响着。   “阿珂?”程等换下鞋子,“你在洗澡吗?”   任珂应了一声,程等便径自走进房间里换衣服。   天越来越热,他楼上楼下走一遭,就觉得身上发潮。偏偏任珂叮嘱他说,刚针灸完时,不能洗澡,怕着了凉气。   思来想去,就只得先换身衣服,明早再冲澡。   这边,程等将T恤兜头脱下,手按在腰带扣上,正要解,却接到丁成的电话。   “你明天有几场戏,衣服撕开时会露出整个后背,直到腰部。”丁成尴尬提醒程等,“那个事……缓几天,行吗?”   程等:……   这事说来确实尴尬。   任珂是他帮着送到程等房间的,现在又打来电话,要求程等只能看,不能吃。   丁成想了想,略觉得自己不是人。   “哎,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批准看着办的男人,摩挲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心里无奈又好笑。   他其实……没想做什么。   一来,这事讲究水到渠成。   二来,他不想随便委屈了任珂。   三来,他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吃什么吃!   这样想着,程等心里就有点燥,手上一用劲,皮带扣就开了。   下一秒,浴室的水声一顿,门从内拉开。任珂擦着头发,光着脚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系带的睡衣,缎面,丝质的,光光滑滑地随着她的身影,晃出一道道柔光。   下摆只到膝盖,露出两截纤细的小腿,肌理匀称,白皙修长。再往下,是白玉似的两只脚踝,一下一下踏在地板上,留下一小串濡湿的痕迹。   让看着她的男人,心头也好似被水润过,痒痒的,凉凉的。   还没回神,就听任珂背对着他,轻声问,“等等,我穿下你的拖鞋好吗?来的时候忘带了。”   程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又怔了一怔,才想起走到她身边,把鞋子脱给她。   任珂光着脚,踩上他大了好几号的鞋子,刚抬头,看到程等卡在腰间的裤子,脑子里就一懵。   “你……裤子……玩什么呢?”   程等顺着她的目光看自己,脸上就一红,急忙转过身去重新扣拉链,拉链扣起来又想起自己方才是要换裤子。   “我正要换裤子呢!不是暴露狂!”   管他是不是暴露狂,反正房间里只有她。   任珂笑眯眯地倚在桌旁,看着程等手忙脚乱地在行李箱里翻长裤。   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是前一分钟她所看到的,他裤边露出来的黑色内裤。   CK的,形状嘛……   任珂正出神,就见程等拿了条干净的裤子准备去浴室里换,路过门廊时走路不注意,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她放在鞋柜上的包。   包里的东西瞬间撒了一地。   零零碎碎的一堆,有钥匙,有护手霜,有化妆品,还有……两个小白瓶。   时间仿佛被谁按下慢放键。   任珂的眼前,像一幕慢动作的留声电影。   电影里,程等慢慢地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两只小白瓶,缓缓地举起来,好奇地回过头,望向她。   下一秒,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点失真,有点漫长。   “阿珂,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任医生,形状还满意吗? 任小珂:尚可。 程小等:…… ———————— 面包会有的,车肯定也会有的! 但是肉要慢慢炖,不要急不要急!反正都住在一起了,炖锅肉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吗?对吧!对! emmmmm~晚上有点事情,回家晚了,也更新晚了,给大家说个对不起,么么么么哒! 为了惩罚我自己,本章留言给你们发红包!好嘛?好哒! 晚安^-^   ☆、第 25 章   “阿珂, 这是什么?”   说着,不待任珂回答, 程等已径自拧开药瓶, 倒出几粒药片放在手心, 看了看, 重新望向任珂。   “阿珂?”   任珂眨眨眼, 这才回了神。   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 虽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却掩不住脸色微微地发白。   “是维生素片。”   任珂听到自己如是说。   “是维生素片啊。”   程等垂下眼,稀松平常地笑着, 随手翻过手心里的药片, 果然看到那比小拇指甲盖还小的白药片上刻着“VC”。   虽然如此,但程等心里却并未放下疑虑。   如果这真的只是普通的维生素片,阿珂, 你何必如此不安。   想到这, 他心里一横,笑着抬起头,“是维c吗?”   “嗯。”   “那敢情好!”程等依然笑着, “我最近有点感冒, 吃这个合适吧?”   说着,也没等任珂回答, 就要将手里的药片放进嘴里。   任珂一惊,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她猛地冲过去,根本来不及想这样的举动落在程等眼中有多反常。   只顾着急忙劈手打落他手中的药片, “不要吃!”   话一出口,才惊觉失态。   可方才的恐慌,仍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任珂闭了闭眼,努力忽略掉耳边如乱捶打鼓般的心跳声,“我有带你常吃的感冒药。”   她伸出的手,急不可见地发着颤,然后捏住程等手里的药瓶边,用力抽出,攥进自己手中,才感觉耳畔的声音,一点点明晰开来。   “这瓶维c时间有点久了,不好。”她慢慢抬起头来,明眸皓齿,微微笑着,食指指着程等手里的药瓶盖,“明天,我帮你买新的,好吗?”   “好。”   程等没有犹豫,伸手将小药瓶盖递给任珂,又帮着她把散落在地上的小东西全都收进包里。   “我去换裤子。”   程等站起身,捡起掉在一旁的裤子。又拎着任珂的手,扶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掠过她微湿的头发,揉了揉,“抽屉里有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别感冒。”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向浴室,门板刷拉一声关上。   程等背过身,垂着的眼眶里就有点红。   门外,任珂见程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才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紧紧攥着药瓶的手,还有些微微发颤。她环顾着房间,思索着该将这药藏于何处。   不觉间站起身来,腿一软,便又瘫坐在地。   额间有后知后觉渗出的汗珠,顺着她微湿的头发,划过脸颊,最终滴落在地,又被纸巾细细地擦去痕迹。   这一夜,注定彼此无眠。   任珂睡在床右侧,睁开眼,就能看到窗外广袤的夜空。   夜色越来越浓,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渐渐落在同个频率。   黎明前的夜,最深最黑,纵然小镇的苍穹上,繁星闪烁,也驱不走那泼墨般的黑寂。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身边的男人忽然动了动。   任珂身子一僵,下一秒,就被程等从背后抱进怀里。   她本就侧身缩在一侧,这会儿又被男人像抱着巨型玩偶一般拥进怀中,更加伸不开手脚。   他的头就蹭在她后颈,柔软的短发随着他无意识地动作,扫过她脖颈后敏感的肌肤,有点痒痒的,微微发着麻。   任珂心里犹豫着,不确定程等是睡是醒,也不敢推他,就只好维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任他抱着。   渐渐适应了,身体也放松下来。   眼见着天快亮了,任珂闭上眼,感受着朝阳的光辉,一点点落在她眼睑上,晕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门外的走廊上,有人陆续走过,留下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很快,杨昭打来电话,提醒程等起床。   程等趴在任珂的脑后,蹭了蹭,才眯着眼抬起头来,手臂一紧,将她就势翻了身,正面抱进怀里。   他的下颚就在任珂的头顶上方,头一歪,下巴上新生的胡茬一点点地磨蹭着任珂的左脸。声音沙哑,“阿珂,该起床了。”   任珂埋了埋头,“不想起,我留下再睡一会儿。”   她的意思是,今天不跟着他们去片场。   程等却没悟出这一层,揉揉脸,就翻身而起,又俯身吻了她一口,“那再给你睡十分钟。”   说罢,不等任珂反悔,就径自去洗漱。   十分钟后他回来,已穿戴一新,神清气爽。   程等行至床旁,见任珂仍紧闭着双眼,眼眶下却平添一抹黑。   若是平时,程等或许会由着任珂留在客栈里休息。   然而今天不行,他有别的安排。   更何况,她整夜未眠,将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难保她不会继续胡思乱想。   念及此,程等心里一定,他俯下身,微凉的唇就落在任珂轻颤着的眼睑上。   待她睁开眼,他偏头向下,吻住她柔软的唇。   微哑的声音,低迷,磁性,“阿珂,起床吗?”   任珂:她还敢不起吗?   ——   来到片场后,陈罡很快将程等叫了过去,给几个主演讲今天的戏份。   任珂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回到保姆车上看书。   阳光很好,透过车窗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无端生出一丝岁月静好的美感。   任珂手下的书页许久不见翻动,丁成就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去打电话。   “齐医生,是我,丁成。对,我们下午三点左右过去。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丁成又回到车上,见任珂还睡着,也不打扰,坐回一旁的座位上,重新抱起笔记本电脑,处理业务。   四周静谧,一切很快如常。   唯有键盘打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着,好似从未间断。   吃过午饭,程等又拍了一场戏,今天的戏份就全部拍完了。   尤其最后这场戏,他完成得好,一条通过。走回到陈罡身边看过回放,待对方点头,程等便招呼了杨昭往回走。   路上两人简短地交流了几句,上车前,杨昭将手里的手提袋交给程等,“那我去了。”   程等点头,接过手提袋,就踏上了车子。   车里,丁成已坐在驾驶位上等候多时,待程等将车门关上,他很快发动车子。   任珂愣怔地看向程等,“今天这么早拍完啊?”   程等“嗯”了一声,从手提袋里抽出一个棒球帽,戴在自己头上,然后又摸出口罩和眼镜戴上,全副武装完毕,这才将手提袋里,最后剩下的棒球帽,给任珂戴上。   “今天下戏早,带你出去玩。”   话落,任珂眼中微微一亮。   见此,程等就笑,等丁成停下车,他下一步跳下去,又回身去拉任珂。   相视的一秒钟,两个年龄数加起来超过半百的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脸上的笑。   笑容有点傻,特别像小时候做完作业,两人手拉手去外面撒疯玩。   南方的小镇,偏安一隅。   处处小桥流水,竹林人家。   程等虽然住的时间久一些,但平时都泡在片场,拍完了自己的戏,就跟着陈罡观摩其他演员的戏。   若不是今天陪着任珂出来,他从没细细去留意过这些身边的景。   两人沿着小河岸,慢慢地走,见到感兴趣的小玩意就驻足选一选,遇到有趣的吃食就尝一尝。   路上,还遇到那日任珂刚到小镇时,帮她指路片场的卖花姑娘。   任珂走过去向小姑娘道谢时,程等就低着头在姑娘的花篮里选花。末了将最喜欢的挑出来,让姑娘帮他扎成花环。   姑娘扎花时,程等掏出钱包,把余下的小花也一并买下。和任珂并肩坐在路边的房檐下,见到路人,就微笑着送人家一朵。   待花篮送空,卖花姑娘也将手里的花扎成了漂亮的花环。   程等接过花环,细细地检查一番,这才将任珂头上的棒球帽,换成花环。   手落下,他拇指和食指扶着她的下颚左右转一转,姹紫嫣红的花环下,她黑发如墨,笑脸莹白。   许是有些害羞,她水润的眼望着自己时,脸颊上微微泛着绯红,像抹了一层胭脂,白里透红。   “阿珂,”程等笑着说:“你真好看!”   怎么这样好看,让他看也看不够。   正笑闹着,晴朗的天空却忽然下起雨来。   南方的雨,温柔,湿润,细雨绵绵,如降薄雾。   落在人的肩头,也是徐徐浸出一小片濡湿。   许多人就在这薄雾中,微笑着,嬉闹着,赶回家去。   程等原本也想就此带着任珂,试一试漫步细雨是何种滋味。   无奈任珂今天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长裙,小小的雨珠落在她的裙摆上,眨眼就成了一朵朵小梅花,随着她的动作,徐徐绽开。   见此,程等环顾四周,只好拉着任珂就近躲进一处屋檐下避雨。   雨势渐大,淅淅沥沥地沿着房檐流淌着。   人烟渐少,只留这雨声陪着,倒也不算寂寞。   任珂懒懒地趴在程等肩头,望着被他隔在身后的雨幕,只觉得他怀里的这方天地,似乎格外温暖安逸。   “阿珂。”程等忽然叫她。   任珂轻轻应了一声,却没回头。   几秒后,程等又笑着唤她,“阿珂?”   任珂又应,过一会儿,他仍笑着唤她,“阿珂啊。”   任珂终于收回目光,笑着嗔他一眼,“怎么了?”总是叫我,也不说话。   程等就笑,“没,就是想要叫叫你。”   闻言,任珂回眸细细看他。   这一路走来,程等怕被人认出,徒增麻烦。脸上就一直戴着口罩和墨镜。   此刻不知何时将墨镜摘去,便只留下那一双眼深深地望着她。   好似从始至终,这漆黑的眸子里,独独印着她的脸——微红,略羞,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似的。   “阿珂,”那双眼忽然凑近,他的声音低低地落在她耳畔,“你想亲我吗?”   那话,确比他的目光更直白。   你想亲我吗?   “一点点。”任珂看着他笑。   程等继续凑近,佯装不懂,“什么?”   “我说,”任珂捏捏他的左耳耳垂,“有一点点……想亲你。”   尾音刚落,任珂便见程等忽然抬手,修长的食指按在口罩的边缘处,向下一压,就露出他俊俏好看的脸。   两人离得近,近到呼吸可闻。   他微微一笑,热气就喷在她鼻尖,是她方才逼着他吃的那颗糖的味道。   “阿珂。”   他轻声唤她,那颗糖香甜微苦的气息就清晰的萦绕在她鼻间。   下一秒,他低头,垂眸,一瞬吻住她翘着嘴角的唇。   仗着街头无人,他肆意,嚣张。   舌尖在她口中反复流连,深深浅浅地逗弄许久,待任珂软在他怀里,气喘吁吁。程等却笑得心满意足,头埋在她颈侧,故意去咬她的耳朵尖尖儿,低迷的声线暗自撩人,“可是,我很想。”   尾音徐徐,随雨飘落。   羞了谁家的姑娘,脸颊红红似火,不敢抬头看阿哥。   等两人回到客栈时,已近傍晚。   任珂红着脸,拿了换洗的衣服,一头就扎进了浴室,水声哗啦啦响起时,程等站在门外,扬声对她说,“阿珂,丁成找我,我去去就回。”   浴室里水声一顿,任珂“哦”了一声,提醒他,“你带上钥匙!”   “拿了。”程等轻笑,像叮嘱小孩子似的逗她,“小白兔别给大灰狼开门啊!”   说罢,拉开房门,将任珂最后那句“快滚!”一并关进房间里。   待来到丁成和杨昭的房间,程等的脸上已再无半分笑意。   “怎么样?”   他拧眉看丁成,待看到对方点头后,心里一沉,马上又问杨昭,“换了吗?”   杨昭微一颔首,“放心吧,我都换了。”   “那就好。”   程等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目光重新看向丁成,“确定是安眠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插一句,上一章的留言红包,我已经全部发送完毕。因为后台抽了一下,所以有的姑娘可能会收到双份红包,如果收到两个,那就拿去买糖!如果一个也没有!不要慌!留言告诉我!我再给你发!好嘛?好哒! ———— 阿贝:谁家的姑娘呀? 程小等:我家的! 任小珂:~(@^_^@)~ —————————— 我又来晚了,哎,今天一早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此刻脚腕已经从包子变成了馒头。 可以想象吗?我翘着馒头一样的脚,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这一章,从下午四点多写到现在,期间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就没离开床,写完的这一刻,感觉真的是……要老命了TAT~~~~ 我先撤,各位小仙女出行时,都要注意安全啊!宁可慢一点,也要看好脚下的路。 晚安么么么^-^   ☆、第 26 章   “确定是安眠药吗?”   其实这答案, 不问也知道。   只是人们遇事后,总是习惯性地逃避, 在没有听到最后的宣判前, 不免心存侥幸。   然而, 丁成的话, 却是一记重锤。   沉沉敲在程等心上, 不容他躲闪, 更不容他自欺欺人。   “是安眠药。”丁成拍拍他的肩,示意程等坐下,“我们检测了近二十粒药片, 全都是同一种安眠药。”   见程等目光发怔, 丁成叹了一声,继续道:“齐医生说,对于任小珂这样的外科手术医生而言, 用刀子刮去药片表面的字, 再刻上蝇头大小的“vc”,根本易如反掌。“   所以……他该怎么办?   明明他之前同师姐盛夏通电话时,对方告诉他, 任珂已经开始停用安眠药。   可是为什么现在, 却又功亏一篑!   难道真如任妈妈说的那样,他的靠近对任珂而言, 就是一种折磨?   他不信!他怎么信?   她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靠近他?   程等弯下腰,双手抱住头,有些烦躁地揪扯着头发, 一下一下地,企图捋顺脑中纷乱的思绪。   可是,没用。   该死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甚至无法冷静。   恰逢此时,程等裤兜里的手机乍然响起铃声。   他以为是任珂喊他回去,急忙摸出来查看,却见是苏木。   怔了一怔,程等猛地站起身来,按下接听,声音沉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姐夫。”   这么晚,苏木无事,一定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果然,苏木应了一声,便道:“齐鹏说,你们去他那边检测了一堆安眠药的成分,他以为是你吃的,就通知了你师姐。”   “不是我。”   “我知道。”苏木清润的声音淡淡的,“我知道是任珂,所以我今晚打电话给你。”   他一顿,声沉音缓,却句句救命。   “任小珂是心病,为你勉力支撑至今,难免求生艰难。”   “……”   “所以,”那晚,苏木最后说:“你要让她心有牵挂,才能留住她。”   在苏木看来,任珂这些年心血耗费太重,身体亏空。   而任珂在明知自己病情的情况下,毅然回国。目的,自然是为了用余下的时间,陪着程等。   如今夙愿达成,求生意志自然薄弱,若身体无恙,倒不至于任性轻生,但难保她不会继续空耗心血。   所以,一定要她心有牵挂,割舍不掉的牵挂。   才能激发她内心对生的渴望。   以求善待自己。   ——   程等重新回到房间时,任珂已经洗完澡,换上了睡衣,正靠坐在床头上看书。   他站在门廊上,看了她许久,目光灼灼,直看得任珂受不住似的,抬起头来,眼神柔软地望着他笑,“你傻了?”   程等也跟着笑,摇一摇头,转身就进了浴室。   末了,冲完澡,长臂伸向衣架,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换洗的衣服进来。   “阿珂?我忘了带衣服。”   程等单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随意在梳妆镜上抹了一把。   水雾擦去,镜面中恰好现出他的眼。   那双眼,漆黑晦暗,却目光灼热,像内里隐藏着火,压抑着决绝。   门外,任珂很快走过来,将他需要的衣服挂在门把上面,放好,敲了敲门板,“我把衣服给你挂门外了。”   说罢,又快步离开。   听着门外任珂逃似的目光,想像着此时她一定又红了的脸,程等垂下眼,就笑了笑。   笑完,打开浴室的门,反手把衣服扯进来,穿在身上。   不一会儿,他光着脚,大咧咧走出浴室,带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脚印蔓延至床边,任珂才发现,程等没穿上衣。   她给他准备的T恤,被他抓在手里,当做毛巾擦着头发。   而他裸着精瘦的上身,肌理分明,宽肩窄腰,通身却只着一条系带长裤,松松地挂在胯骨上,打着一个单扣结。   裤腰落得太低,要露不露地掩着一团黑。   任珂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原本就泛着粉红的脸,一下变得绯红。   她心头一跳,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旁,一面往被单下钻,一面道晚安,“那我睡了。”   程等立在床侧,“嗯”了一声,脸色如常只是狭长的眼,微微低垂着,落在任珂脑后的发丝上,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关了灯,掀开被单,侧躺上床。   任珂只觉得身边的床微微下陷,心跳还没平复,下一秒,已被他长手长脚地揽进怀里。   任珂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一挡,就触到他火热的胸膛。   形状好看的肌肉下,他的心有力而规律地跳动着,震颤她的指腹,连带着让她掌心都有些许发麻。   任珂“呀”了一声,急忙收回手,却被程等抱得更紧。   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只是手脚并用地抱着她,紧紧地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下颚撑在她发顶,修长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睡吧,阿珂。”他沉沉地声音,似哄似喃。   任珂乖乖闭了眼,头枕着他的手臂,渐渐放缓了呼吸。   ——   深夜时分,窗外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地沿着窗沿,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上的玻璃。   黑暗中,任珂倏地睁开眼,双眼清明,毫无睡意。   她烦躁地埋了埋头,更深地依偎进程等的怀抱,却依然逃不开那扰人的滴答声,被搅得烦不胜烦。   明明睡前吃过药的,为什么等到现在仍是睡意全无。   任珂胡乱想着,心绪越发不宁,又怕吵醒程等,便僵硬地保持着当下的姿势,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属羊。   越想睡,越了无睡意。   不消半刻,就僵了半边身子。   任珂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程等环在她腰间的手,刚想转过身,却听程等沉吟一声,她抬眸,恰见他陡然睁开双眼。   黑暗中,他双目灼灼,如坠星火,亮得骇人。   “阿珂。”他低迷的声音沉沉的,微喘似叹,“你这么久不睡,想来是我太懒,做的不够。”   什么做得不够?   任珂的话还未问出口,程等已翻身而上,低下头,近乎蛮横地吻住她。   他吻得又凶又狠,大口地吞咽着她嘴里的甜汁。灵巧的舌肆意地搅弄着,又勾出她的小舌,细细地吸吮。   任珂被吻得脑中一片空白,直觉得这夜恐怕要发生什么,却又无力阻挠,只能随他任取任求。   脑中缺氧,逼得她无意识地喘息,却又被他封着唇舌。   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就像小兽似的嘤咛,可怜又可爱,撩拨着她身上的男人,越发红了眼。   他眯着眼,眼底似有火在烧。   良久,他稍稍退开少许,让任珂得以呼吸。   听着她急促的喘息,他缓缓抬手,温柔地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   月光下,他的姑娘迷蒙着一双水眸,双眼失焦似的望着他。他俯下身,亲吻她的头发,额头,双眼,鼻尖,最终落在那柔软而诱人的红唇上。   许是方才吻得狠,那红唇有些肿,却红得煞是好看。   “阿珂。”程等一点一点地碰着任珂的唇,一下一下地浅浅吻着,虽不深入,却极为磨人。   “阿珂。”   他一遍遍唤她的名字,唤她同他对视,沙哑的声音低迷而蛊惑,“我想你亲我。”   任珂微微喘息着,看着他,听着他的话。   他说,他想要她亲他。   她便抬起手,揉捏着他的耳垂,微抬上身,凑上去,小口地吻在他唇间。   “阿珂,我难受。”   说着,他渐渐不再满足,俯下身埋在她颈窝,拉着她白皙的手,渐渐向下……   任珂被那灼热烫的手心发颤,想收手,手腕却又被程等控着,一下下引着她的手按下去,不一会儿,掌心就一片滑腻。   任珂心跳如鼓,脸红得像被煮熟似的,她偏过头,躲在他肩头,连露出的耳朵尖尖儿都红得那么娇艳。   程等低低地笑了笑,下颚蹭蹭她的耳朵,却没就此放过她。   不消片刻,任珂就觉得手里那物重新昂扬起来。   饶是任珂作为医生,早在解剖课上,看过多年人体,也被眼下这情景惊得叫了一声。   那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像没断奶的小奶猫,忽然被陌生人抓了尾巴似的。   “阿珂,行不行?”程等依然坚持不懈地问着她。   行不行?行不行?   任珂不说话,月光下,她面色绯红一片,红唇微启,紧闭着的眼睑不停地抖动着。   “阿珂,给我,行不行?”   程等埋着头,牙齿一点点地咬在她的下颚,然后徐徐向下,吮过她纤细优美的脖颈,精致秀美的锁骨……   那唇,似火,一下下落在任珂的身上,不一会儿,就激得她颤抖不已。   任珂的身上,本就只穿了一件系带睡裙,这一番折腾之下,带子早已被扯开,胸前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就这样明晃晃地袒露在微凉的月光之下。   自是美不胜收。   美得,让人想欺负。   程等目光一沉,手掌落在她腰后,轻轻地揉捏,慢慢地摩挲。   男人的呼吸随之愈发沉重,一呼一吸间,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任珂的肌肤之上,激得她阵阵颤栗,蜜色的肌肤很快染上一层粉红。   任珂手脚软绵无力,推不开他,又羞得不敢睁眼,直恨不得将自己藏进被单中。   偏程等还执着地压在她身上,头发散乱,一下一下拱着她的脖颈,势要得到她的应允似的,磨人的要命。   真……要命了。   任珂觉得自己像是即将被煮熟似的,混沌的思维里一片火热,热得她理智全无。   身上被程等揉着,按着,软成一滩水,只有一双眼,勉强辩物。   她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很清楚,是他,无疑。   他的眼也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脸,清晰,深刻。   “阿珂,”那眼中有光,深沉,是欲,“你要我吗?”   他的手,随着这话,从任珂的腰后,缓缓向下,拂过小窝一般的腰眼,掠过一片满掌滑腻,最后停在一处花海之外,摩挲着,流连着。   “你要我吗?”   程等长腿微屈,从上而下顶开任珂的双膝,伸手,将她双腿勾起,挂在腰后。   身上的单裤早已落在床下,他是预谋已久,只待最后这一刻,蓄势待发。   “阿珂,你要我吗?”   他最后问。   也终于等到她颤声的回答,“要啊。”   尾音颤颤地落下,他微笑着,沉下身来,挺进,未入到底,任珂已含了两包眼泪。   程等喘息声更重,强忍着,去吻她,“乖,不怕。”   任珂渐渐闭了眼,双手温顺地交叠在他颈后。   最激烈的时候,她的手无意识地环在他腰后,微微用了力,指甲抠进他腰间的皮肤里。   程等觉察到了,怕肌肉太紧,发力时会让她不小心折了指甲,便抽神,将她的手,从背后解开,用自己的手压上去,十指交握,他速度越发快。   “等等,”任珂终于哭出来,很小的声音,吹进程等的左耳,却酥得他心底发麻,“我疼。”   程等却停不下,额间细密的汗珠一滴滴落在任珂濡湿的发侧,他拼命地吻她,“乖,你乖一点。”   一夜纵情。   第二天杨昭叫起的电话打来时,程等还有些迷糊。   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却只摸到一室寒凉的空气。   他一秒惊醒,睁开眼,却没看到任珂的身影。   昨晚临睡前,任珂累得不轻。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抱着她去浴室擦拭身子,她都没醒。   而现在,她却不见了。   不见了……   “阿珂?”   程等慌乱地叫着任珂的名字,一连唤了三声都没人回应。   那一瞬,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掩埋。   阿珂,你……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会不会锁,emmmmmm听天由命吧! 话说我尽力了,但还是被基友嘲笑——不撩,可我至少摆脱了去年他们送我的那个“单身狗的车”! 对吧?对! —————— 大家的祝福,阿贝都看到了,我会好好休息养伤哒!最后要感谢各位大佬打赏的医药费赞助!晚安么么么^-^!   ☆、第 27 章   那天, 任珂其实睡得很好。   但许是多年的生物钟所致,她醒来得也极早。   任珂睁开眼时, 窗外的天, 才刚蒙蒙亮。   她看着朝阳东升, 从一点点鱼肚白, 慢慢变成金黄的荷包蛋。   她翻过身, 程等迷迷糊糊地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却一点转醒的迹象也没有。   任珂等得无趣,干脆自己穿衣下床。   脚尖踩在木质地板上那一秒,她腿根一软, 差点直直跪下去。   任珂一怔, 扶着墙勉强适应了浑身的酸软,回过头去,就恨不得把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一脚踹下床去。   可看着他像孩子似的, 人事不知的睡颜, 她又心软地下不去脚。   最后,只得眼不见为净地穿了睡衣去洗漱。   站在浴室镜前,看着那欢愉后的痕迹, 斑驳地错落在她脖颈, 锁骨,甚至胸口上, 任珂的脸就止不住地泛起绯红。   脑中不由得回忆起昨晚的荒唐。   多奇怪。   明明两人做那事的时候,她脑中浑浑噩噩,一丝清明也无。   这会儿一觉醒来, 脑中清明,却将那些本不该记得的片段,回忆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的唇,他的手,他的……   任珂摇摇头,急忙拧开水龙头,接水冲脸,以防自己再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羞人的画面。   那……太要命了。   出门前,任珂特意找了一件立领长袖的连衣裙,穿在身上。   好在昨夜里刚下过雨,她穿这样的长裙出门,也不至显得过于特立独行。   下过雨后的天,很蓝,很亮,像极了透明的蓝色玻璃,为那阳光都平添了一抹温柔。空气中弥漫着花朵的香甜,小桥下,流水哗啦啦地响着。有早起的妇人,在河边洗菜洗衣。   任珂沿着小河岸,慢慢地走着。待走得累了,便就地坐在河岸边上,看着周围的人家,渐渐燃起炊烟。   这才渐渐回神,目光扫过腕表,快到程等该起床的时间了。   她匆匆往回走,来时平和的心境下,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一路走到客栈外,任珂随手带了几份早餐回去。   客栈里木板搭成的楼梯有些年份,她拾级而上,脚步踩得木板咯吱咯吱地响。   一路上到三楼,任珂刚走出走廊的拐角,一抬头,就见程等歪歪扭扭地套着T恤长裤疾步冲出房间,白皙的双脚上,甚至没有穿拖鞋。   地震了?这么急。   任珂口中那个“你”字还未说出口,程等已经发现了站在走廊上的她,并猛地朝她跑来,一把抱住,低头,嘴唇几近颤抖地吻住她。   时间就这样过去许久,久到住在三楼的其他演员听到门外的动静,打开门来张望他们。   程等才稍稍侧过脸,紧紧地将任珂抱进怀里,覆在她背后的手,依然颤抖着。   他声音不稳,满是委屈和不安,“阿珂,阿珂。我以为,你恼我,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任珂张了张嘴,却意外地没发出声来。   她眨眨眼,眼里酸酸涩涩地疼,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似的。   她急忙抬起头,拼命地望向天花板,可还是止不住那液体,花落脸颊。   罢了。   她想,就这样吧。   既然这人是他,那不论前路是何荆棘坎坷,她都认了。   她微微闭上眼,手里的早餐早在他撞过来抱她的时候,掉在地上,散落一片。   这些,她都顾不上了。   她只是缓缓抬起双手,回抱他,同样紧紧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地去回抱他。   “别担心,”她说,“我回来了啊。”   程等没动,头依然深埋在她的颈窝。   眼泪无声地流出,渐渐濡湿任珂颈侧的衣领。   从小到大,这是任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程等在哭。   无声,克制,甚至压抑,只有眼泪透过布料,触到皮肤,才知道那是热的,是滚烫的。   早晨的这场乌龙,围观者众多。   剧组里本就藏不住秘密,不出半日,关于程等和任珂之间的这个拥抱,就被流传出来好几个版本。   那些或艳羡嫉妒,或评头论足的目光交替着落在任珂身上,虽然让人不难察觉。   但她却不怎么在意。   反正都是一些同她不相干的人,等她离开剧组,大家分道扬镳,再见就是陌路人,她跟他们计较那些八卦做什么。   无聊。   如此自我安慰时,任珂正闲得无聊,同几位群众演员们一起玩着游戏。   几人凑在一处玩过几次,大家技术相当,彼此配合默契。   任珂玩得过瘾,就难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打游戏。   只是她不知道,看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连陈罡都在观察她。   不过陈导自然不会单单因为那些年轻人之间的小暧昧,去观察任珂。   说起也巧,原本今天有一场戏,是程等去一家酒吧同与他接头的人碰面,交换信息。却没想到,当他正在喝酒听歌时,意外偶遇了戏中的女主角。   这场戏里,舞台上需要一个会弹吉他的女歌手。   女歌手身材火辣,却神情冷艳。歌喉动人,却并非绝色。   虽然,这场戏中的女歌手,只是戏中的背景板。但陈罡这人较真,对自己拍的戏,更是要求严苛。   为了这场戏,他曾特意跑到音乐学院去选角。   可音乐学院里的女孩子们,学院气更浓,没有他想要的独属于女歌手的沧桑感。   最后,他好不容易确定让一个酒吧驻场的女孩子来出演这个角色。   没成想,对方今早临时打来电话,闹着要加演出费,否则就罢演。   陈罡这人也是吃软不吃硬,一生气,就通知对方不必再来。   解气是解气了。   可他要的女歌手谁来演啊?   陈罡发着愁,就忍不住看剧组里没露过面的女孩子们。   看着看着,发现大家都在看任珂。   他不由得,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任珂。   目光中,任珂同几位群众演员们,一起坐在树荫下的小板凳上玩游戏,或笑或闹时,杏眸微嗔,干净明媚。眯眼算计时,她眼底深沉,刹那间,气质陡然一变。   无形中,正迎合着那落在她一侧脸颊上的阳光。   一面斑驳,一面明媚。   半面晦暗,半面娇嗔。   陈罡眼中一亮,手掌一拍大腿,跳起来,“任小珂!快过来!”   下一秒,任珂被他浑厚的喊声一惊,手机应声落地。   待她把手机捡回来,屏幕一暗,她操作的小人——死了。   团战覆灭,众人哀嚎。   任珂只得尴尬地对她的游戏搭档们笑一笑,然后飞快地溜到陈罡身边。   “你看你吓唬我,”   她鼓着腮帮子坐在陈罡身边的小板凳上,小声向他抱怨,“让我游戏都输了!”   任珂本就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所以也从不费力去讨好陈罡。   因而与对方相处起来,倒更像是单纯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说起话来,任珂礼貌之余,自然没有太多顾虑。   陈罡也很喜欢与任珂的这种相处模式,听到她抱怨,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在意,就哈哈一笑,转而说起找她来的正事。   “任小珂,你帮陈叔一个忙。”   “什么?”   “帮我演出戏。”   “哦……嗯?”   在这之前,任珂从未演过戏。   对演戏这事的关注,也仅限于围观程等拍戏,凑个热闹。   于她自己而言,则全无概念。   如今陈罡如此郑重地对她说,请她帮忙出演自己戏中的一个女性角色。   虽然镜头下只有一幕,但任珂也难免紧张。   “我,我不行吧?”任珂指着自己,“陈叔,你别逗我行不行?”   正说着,程等刚巧换了衣服回来,路过时,就被陈罡叫住。   “等等啊,”陈罡笑眯眯地,“任小珂会不会弹吉他啊?”   程等不明所以,眼神看着陈罡,就忽略了任珂不停对他眨眼的动作。   “我小时候教过她。”   他看向任珂,后者的表情已经像条咸鱼,程等扑哧一声就笑了,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道:“不知道她现在还记得多少。”   话落,陈罡扬声叫来服装和化妆师。   指着任珂身上的长裙,对服装师说,“这裙子不错,就是太乖,给她穿上那个马甲,裙摆贴上亮片。”   说完,又端详任珂的五官,最后却对化妆师摆摆手,“算了,上个淡妆吧,背景板的模样不能压过主角。”   任珂:“……”这是夸我美?   不远处,休息着的姚媛:“……”这是骂我丑?   任珂就此被陈罡赶鸭子上架,推上酒吧的舞台。   她独坐在高脚凳上,怀里抱着一把吉他,长发被高高束在脑后,脸上妆容清淡,却挡不住周身气质冷冽。   酒吧里,昏暗的灯光,落在她长长的裙摆上,荡漾出一圈圈星光。魅人的光辉中,任珂像一株在夜里盛开的幽兰,冷艳芬芳,独自绽放。   兀地,指腹挑起一根琴弦。   旋律响起,悦耳熟悉。   进场前,陈罡对任珂说,你就随便唱一首歌,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别担心出错,我给你后期配乐。   任珂想,既然如此,好吧,她就随便唱一唱,唱首她很早就想唱,却一直没有机会唱的歌。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当这歌声响起的刹那,坐在舞台下方的程等就是一怔。   他猛地抬起头来,脑中空白,目光却直直地望向任珂。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说不清的情绪在流淌。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任珂的歌声还在继续,程等却听得红了眼眶。   她懂,她懂他。   他这些年对她的心意,他生日会上为她唱的歌,她都懂。   不但懂,还将这首歌,重新唱给他听。   “你看我,多么渺小一个我,因为你有梦可做。”   许是察觉到程等的目光,黑暗中,任珂缓缓抬起头,目光一瞬望见他的所在。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有的爱像大雨滂沱却依然相信彩虹。”   一曲唱罢,白皙的指腹按下琴弦,音符随之停止跳动。   四下里,却较之方才更加安静。   众人或意外,或惊讶,齐齐没想到,陈罡临时找来的演员替补,竟然真的能弹会唱,且还如此悦耳。   镜头外,陈罡指挥摄像,把镜头推近,再推近。   镜头里,是一双璧人,隔着舞台上不足三米的距离,两眼含泪,相视而笑。   多美好的一幕。   你爱的人,懂你的等候,懂你的爱,甚至,比爱自己更爱你。   ——   那日,收工前,陈罡特意叮嘱摄像,将拍好的这一幕,单独剪出来保存,不放进正片里。   摄像不解:“陈导,那场他们演得多感人啊!”   正是因为感人才不能放!   陈罡默默地想,他戏里的男主角爱上了背景板女歌手,让女主角情何以堪啊?   到时候,两家粉丝闹起来,岂不是都来手撕女歌手?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说。   任小珂是他请来救场的,他自然有义务护着她。   “你别管,”陈罡挥手,让摄像去干活,“我留着有大用处!”   说完,又不放心,起身追了过去,“算了,我和你一起,剪完这段就删掉底片,不能留备份!”   摄像:“……”有那么宝贝吗?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陈老头,你留着视频要干嘛? 陈大导:权当份子钱啊! 程小等:真抠儿…… —————— 歌是《追光者》,我很喜欢,写这文时,每天单曲循环来着。 祝大家每天开心,晚安^-^   ☆、第 28 章   入夜, 月如钩,遥挂天边, 云微羞, 半遮清辉。   这一晚, 程等似乎格外热情。   初时两人在床上。   他沉沉地压在任珂身上, 修长的手, 轻拢慢捻地隔着衣服磨着任珂, 磨得她嘤咛不已,直至受不住似的小声啜泣起来。   程等才忽地一笑,嘴角微微勾起, 笑得有点邪。   然后伸手, 拨开最后的布料,沉下身,让自己一入到底, 每一下都撞到最深。撞得任珂攀着他的肩, 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 暧昧的尖叫声就会冲口而出。   程等发现后, 就用拇指去摩挲被她牙齿咬出一圈齿痕的下唇。   湿热的指腹沾着两人的气息,一点点抵住那嫣红的唇瓣。任珂被他逼得要疯, 一张口,就无意识地咬住他的手。   程等黑眸微眯,眼底跟着一红, 修长的手在她唇中逗弄片刻,扯出一丝银线。他微微一笑,凑过去狠狠地吻住她,上下都封着。每一下都撞得两人身下的床发出一声声不堪承受似的摩擦声。   那声音,沉沉的,不激烈,却一下连着一下,像是撞击着人的灵魂。   任珂被那声音羞得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抓住一丝清明,又急又恼地一口咬在程等的肩头,“别……床,太响。”   程等被她咬得一颤,差点没守住。下一秒听到她的话,心里就好笑。   “你认真的?”他勾着嘴角,邪邪地笑,“阿珂,你别后悔。”   说罢,不待她回应,他已伸出手来,将她一把抱起。也不分开,就着相连着的姿势,为她整理身上的裙摆,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抱她进浴室。   其实此刻,剧组里的大多数人还都在拍夜戏,并未回来客栈。   否则,程等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拉着任珂胡闹。   但程等动了点坏心思,没将这件事告诉任珂。   任珂不知客栈楼下没人,又抵不住他胡闹,直被他逗弄得又羞又怯,几近抓狂。   程等就是爱惨了她这副娇憨羞涩的模样。   她既然不愿床板太响,他自然乐得随她。   反正夜色还长,他可以慢慢闹她。   进了浴室,程等将任珂放在洗手台上,反手将浴室的门反锁。   看着任珂被身下瓷质的洗手台凉的一颤,程等不禁坏笑着,低声问她,“这样,可以吗?”   任珂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回答他,“比刚才好一点。”   至少不会听着那羞人的动静,觉得他们正在被围观。   “我也觉得挺好。”   程等低眸与她对视,双手引着她的双脚缠在他腰间。   任珂没了支撑,急忙用手扶在他的肩头。   程等坏心地一撞,任珂“呀”地一声往后斜了斜身,急忙将手臂交缠在他颈间。   再一抬头,就看到程等的身后,有一面落地式的穿衣镜。   光滑的镜面上,将两人交叠着的身影印在其中,几乎一览无余。   他光着脊背,单穿一条长裤,裤边低低地挂在胯|下,露出腰后性感的人鱼线条。   她双手双脚都攀在他精瘦的身上,长裙的裙摆被揉成一团,挤在两人中间,随着他进攻的动作,半遮不露着她的羞涩。   任珂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点熟悉,更多的却觉得陌生。   镜子里的姑娘红着脸,也微微红着眼,那水雾似的眸子里,含羞带怯,娇柔妩媚,像她,也不像她。   她试着张开口,想叫,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撩人的嘤咛。   羞得人,不敢再听。   程等察觉到任珂的走神,偏头看她一眼,也发现了那镜子,再看任珂又紧紧咬起下唇,便俯身去吻她。一面深深地吻着,偏偏还侧过身去,让她能更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当下的自己。   真是,羞得……要命。   “等等,”她把脸紧紧贴在他胸口,低低地藏起来,小声地哼,“我不想看。”   那语气任性又娇憨。   程等听着,姿势没变,重重地撞她一下,想起白天那个她始终没回答他的问题。   不由得计从心来。   “那你告诉我,吉他是怎么学会的。”   他喘着气,灼热的呼吸都喷在她耳畔,激得她不停地想躲,躲得程等一恼,干脆咬住她的耳尖,慢慢地磨。   虽然他小时候曾教过任珂弹吉他,可当时任珂学得不用心。去美国前,甚至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任珂听到他的话,再次咬着下唇,不说话。   程等就一下一下地撞她,再慢慢地磨,“说不说?嗯?”   他压着动作,极有耐心,九浅一深,每一下都磨得任珂酥了骨头。   初时,还能忍,到后来,越发受不住。   “我早就学会了!”她叫得声音发哑,“那时候,说不会,只是……想让你,多……多教我几次。”   程等“哦?”了一声,放慢动作,笑得更贼,“还学了什么?说!”   “口风琴。”任珂趴在他怀里呜咽一声,“没了,真的没了!”   闻言,程等意外地一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小时候,父亲独自抚养他,没钱给他买吉他,只送过他一个手风琴。   他时常吹给任珂听,但从没教过她怎样吹。   “因为,因为,”任珂咬着手,渐渐哭出声来,“你喜欢啊。”   吉他是你教我的,所以我一直记得如何弹奏。   手风琴是你最喜欢的,所以我悄悄去学。   程等心里软软的,也暖暖的,微微笑了笑,不再闹她,伸手扯开她碍事的裙摆,动作越发激烈。   这一晚,浴室里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任珂沉沉睡去,程等将两人简单清洗一番,才重新抱着她回到床上。   彼时,任珂已是累极,被程等圈在怀里,睡得人事不知。   月光下,程等凝视着她泛着粉红的小脸。   拇指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眼眶下,渐渐变浅的痕迹,不由得微微地笑。   手落下,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铂金指环,偷笑着举至任珂面前。   “阿珂,你愿意嫁给我吗?”   彼时,任珂呼吸清浅地睡着,哪里会回应。   程等也不在意,他清清嗓子,自顾自地回答自己,“肯定愿意。”   说罢,就将那枚戒指,戴在任珂的无名指上。   如此自问自答,便算求婚完毕。   待任珂翌日醒来,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自然气得想打人,奈何两人武力相差甚远,不免又被男人按在怀里,狠狠欺负一番,累得再次睡去。   很久之后,程等才告诉任珂,那戒指是他用出道第一年的全部工资买的。   那时候,他名气不高,来钱的路自然有限。   但丁成没亏待他,收入均按照合约一笔一笔打给他。   他把钱存在银行里,攒了整整一年,才买下她小时候说过的,最喜欢的那家牌子的戒指。   这些年,他不停地向前走,却将这戒指一直随身带着,每次摔倒,都把戒指拿出来看一看,想象着,下一秒,她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   这一次,任珂睡了很久,久到当她醒来时,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外夕阳悄落。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怔楞许久,才回过神。   抬起手,目光一秒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   看着看着,就不由得笑出声来。   真好看。   好看得让人舍不得再摘。   任珂来到片场时,夜幕已经黑透。   程等之前打过电话给她,说晚上有一场夜戏要拍,会很晚,让任珂先吃饭,不用等他。   任珂乖乖应了,却没照做。   随便垫了一点零食,就跑去片场找他。   夜色里的片场,像个巨大的发光体,她从远处走过去,像爱丽丝踏进光怪陆离的小世界。   丁成正在片场门口打电话,他最先看到任珂,招招手,冲她打招呼。   任珂也微笑着,向他挥挥手,指间的闪烁,让丁成一眼就看到了那戒指。   他匆匆挂断电话,“嘿”了一声,走过来,“程小等终于给你了,什么时候给的?”   昨晚……吧。   任珂不说话,只顾眯着眼睛笑,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个邻家小姑娘。   丁成看着她这幅模样直呼受不了,可最后还是摸着她的头发,如一位老大哥似的感慨着,“你们俩啊,真是让哥操碎了心!”   任珂冲他翻个白眼,“那你快点给我们找个嫂子啊!最近那位影帝要回国,安迪姐可是很抢手的!”   话说完,急忙跑开,留下丁成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冷哼。   影帝,影帝确实是情敌!   任珂在片场转了大半圈,都没找到程等,打电话也没人接。   远远看到陈罡,这才急忙迎过去,“陈叔,等等呢?”   陈罡也是一怔,愣了愣,回忆片刻,才卷着剧本一拍脑门,“哦,他和姚媛在那头对戏呢。”   说着话,手指一个方向给任珂看。   任珂跟着望过去,果然看到程等和姚媛站在角落里,在说着什么。   她还未走近,程等却已率先发现她。   他扬眉一笑,冲她招手,“阿珂,过来。”   任珂走过去,程等拉过她的手,握进掌心,下颚一扬,示意姚媛,“该叫什么?”   那声音,虽清润依旧,但任珂却敏感地从那稍低的音调中,品出些许不同寻常的压迫来。   像是……在欺负人?   她眨眨眼,看向两人身前站着的那个女孩。   姚媛也正看向她,笑得甜甜的,很是讨巧,“按年龄,我该叫嫂子,按辈分,我该叫婶子。任医生,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嫂子?婶子?   差别这么大?   任珂懵懵地看程等,却见后者目光一沉,“叫师婶!”   姚媛耸耸肩,从善如流叫人。   任珂却没应,许是看出她有些不赞同,程等才稍作解释:“她是师姐的学生,叫我师叔,自然叫你婶子。”   话虽如此,可程等竟然逼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叫她……婶?   任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她的猜想,也在当晚众人聚餐时,很快得到验证。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媛:师叔好!师婶好! 程小等:嗯。 任小珂:要给晚辈发红包吗? 姚小媛:…… ———————————— 前面攒了几处错字一直没修,今天更新略早,我去前面修错字,若看到更新时间,大家不必重看哈~ 算了,我怂怂地发现要改的是第26章,太危险了,我还是留着错字吧!你们都懂的哈!嘘~ 晚安,么么哒^-^   ☆、第 29 章   今夜的戏拍完, 陈罡请客,众人热热闹闹地去吃夜宵。   他们去的晚, 店里全空着, 老板娘闲来无事, 就着小板凳坐在门边上, 远远地看到他们, 老远就笑开了, “老陈说你们晚上过来吃夜宵,我还生怕店里人多的时候招呼不到哩,没想到你们这会儿才来!再等不到你们啊, 我都要关门回家哩。”   说虽如此说, 但老板娘看到他们却笑得很开心。   拍拍手上的瓜子屑,就起身回了后厨。   不一会儿,小店老板就笑呵呵地亲自出门来迎。   小店的老板姓王, 大家都喜欢喊他一声“王哥”。   王哥当年曾和陈罡一起在剧组里摸爬滚打十多年, 两人之间的交情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只是有一次,他跟着剧组走南闯北时,意外在这小镇上遇到了今天的老板娘。   浪子回头, 这才一朝靠岸, 就此落户小镇。   王哥做饭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味道不错, 但小店刚开张时,难免生意萧条。   他本就存款不多,多日入不敷出, 小店维持地甚是艰难。   北方男人骨子里的硬气,让他无法对自己的女人开口,最后还是陈罡得到消息,大老远地特意跑过来,点了一桌子菜,同他喝了一瓶酒。   酒足饭饱,陈罡留下几万块钱,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开。   那时候的几万块钱,很多。   多到王哥想不出,同样很穷的陈罡是如何凑齐这些钱,拿给他的。   后来,小店生意越来越好,王哥亲自去还钱,陈罡不要。   王哥就把那钱换成股份,每年给陈罡寄分红。   最初,陈罡也是拒绝的。   但是王哥对他说,你拿我当兄弟,我自然也把你当亲人。你的梦想我知道,这些年,你虽然拍了几部戏,但因着题材不好,一直没能大火。我这些钱虽然比不上你拍戏挣得钱多,但好歹聊胜于无。等什么时候你在外面累了,也好记得我这里给你养老。   王哥这话说得实在,陈罡就没再推辞。   而王哥给的那些钱,也确实在后来的岁月中,帮他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陈罡见到王哥迎出来,也笑着几步走上前去。二人哥俩好似的换肩一抱,王哥才笑着打趣道:“是不是不馋我的菜啊!这么晚才来!”   “怎么会!我馋得晚上睡觉都流口水!”陈罡哈哈一笑,“今天任务有点重,紧赶慢赶地也拍到现在。”   王哥本就是开玩笑,闻言拍拍他肩,不由得叮嘱两句,“你啊,年轻时候就拼命,现在老了,想拼命也要注意身体!”   “哎,”陈罡点点头,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服不行,“是老了。”   说这话,大家一起走进小店。   左右店里无人。   王哥把店门一关,随着他们自己去闹。   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将灶台上的几个火炉子一起打开,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酒菜流水似的端出来。   一盘盘摆上桌,分量足,色香全。   众人吃得满足,扬声笑着谢过王哥和老板娘,就顾不上再说话聊天,抓紧填饱肚子。   酒过三巡,碗碟声消,这才渐渐边吃边聊。   不一会儿,丁成碰了碰程等的手肘,示意他该去向陈罡敬杯酒。   程等回眸,便见任珂正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块鱼肉,不觉莞尔。   任珂小时候,其实不爱吃鱼,理由是,觉得挑刺麻烦。   程等知道后,就总是帮她先把鱼肉上的刺剔干净,才放进她碗里。   今晚自然也不例外,有程等在,任珂这顿饭吃得格外舒心。   他永远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在她吃完之前,就会把她喜欢的东西提前放进她碗里。时间不早不晚,既不会让她吃得太急,又不会让她停筷。   碗里的鱼肉吃完,任珂才后知后觉出程等和丁成都在看她,一怔,急忙摸脸,“嗯?”   “脸上很干净。”程等微笑着抓住她的手,按下,“我要去陈导那桌敬杯酒,你跟我一起去吗?”   敬酒?   任珂摇摇头,“你去吧,少喝点。”   “好。”程等早猜到她会这样说,揉了揉她的头发,也没多劝,只叮嘱道:“那让杨昭留下来陪你,自己别乱走。”   程等离开后,任珂又自顾自地吃了一会儿,可是没有挑刺的人在身边,总觉得碗里的饭没有方才香。   任珂望向程等的方向,见后者正同陈罡说着话,清隽的侧脸,轮廓英挺,眉眼认真。   任珂微微一笑,又坐了片刻,实在无趣,干脆抽出纸巾擦嘴,起身去洗手间。   听到她是要去洗手间,杨昭也就没跟着。   任珂径自从大堂后门走出去,刚拐过一道弯,就见一个年轻女孩子,倚着栏杆在抽烟。   葱白的指间,火星明灭闪烁,佳人窈窕,自成一处风景。   任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待看清对方的脸,就乐了。   真巧,是她……侄女——姚媛。   姚媛听到任珂的笑声,也很快发现了她。见她神色平静,似乎并不介意自己抽烟,便轻轻吸了一口,才轻声问她:“你要去哪儿?”   “洗手间。”任珂走过去,向远处望了望。看着四下各处相似的回廊,才发现自己有点迷了方向。   果然,下一秒,姚媛就笑了,“你走反方向了。”   说着,她随手掐灭烟头,直起身向着任珂来时的方向走去,“算了,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补个妆。”   闻言,任珂耸耸肩,道过谢后,便跟在姚媛身后。   两人不熟,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聊天,就这么沉默着走路,各自看景,倒也不觉尴尬。   须臾,走到洗手间的门口,姚媛率先站定在洗手台前,侧身向任珂指了指里面,便自顾自地补齐妆来。   两人都穿着平底鞋,女孩子走路声浅,及至任珂走进内间,也并未惊动洗手间里忙着交流八卦的两个女孩子。   可她们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过门板传出,传进刚巧来到洗手间的两人耳中。   “哎,你知道吗?”其中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女声说,“姚媛下午好像去向程等表白被拒了。”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略低沉的女声接话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啊,她刚出道的时候,不就当众说过,最喜欢的人是程等吗?”   任珂听着两人的对话,脚步渐渐蹲在门口,没继续靠近,也没有悄悄离开。   她身后,姚媛站得不远,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补妆的手,渐渐放下去,她转过身,目光定定地落在任珂身上,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目光复杂难言。   洗手间里,聊天还在继续。   “要我说,姚媛就是臭不要脸!”尖细的女声嗤笑一声,“程等那是什么身份?她当初靠和程等传绯闻才上的位,现在见到人家有了正牌女友,她还不知道收敛,贴上去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略低沉的女声呵呵一笑,没反驳,“你说这点,我倒是同意。最讨厌那些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总是不甘寂寞的女人。”   “她算什么姿色?”尖细女声轻笑一声,“你没见那天程等那位正牌女友弹琴吗?我看人家比她有气质多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是没看到程等这几天,腰后那几处红印子,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抓的。”尖细女声笑得贼,“想来这气质再好,也比不过那点功夫好呦!”   话音未落,隔间里忽地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我好了。”尖细的女声扬声问,“你呢?还要多久啊?”   “我也好了!你等等我!这边人少,又黑,我自己有点害怕。”   说着,另一个隔间里也很快响起水声。   水声未歇,两个隔间的门先后被人从内推开。   四人相视,两两审视。   任珂一眼就认出那个声音尖细,说程等腰后有抓痕的女人,是剧组的化妆师——林菲。   而姚媛也眨眼间辩出另一位是这部戏的女演员之一,咖位低,戏份少,两人鲜少有交流。   想到这,姚媛不禁冷笑一声,将目光重新转向化妆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姐姐您啊?早知道您这么喜欢嚼舌头,我应该时时刻刻把您带身边啊!否则,您不得悔恨错过多少好戏呢!”   林菲是混迹剧组多年的老人,说过八卦无数,但如此被当事人堵在厕所门口,还真是头一次。   像发作,却又碍于面前这两位的身份得罪不得,最后只好陪着笑脸,疾步离开。   这事说起来不好听,姚媛也没打算现在就和她们闹起来,便没拦着。   但到底心里不爽,尤其她反观任珂,发现对方脸上依然是最初时那般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表情,心里更气。   “任珂,”她第一次直呼任珂其名,以一个平等的姿态,“你不介意吗?”   任珂回头看她,垂手理了理腕上的衣折,反问:“介意什么?”   “他们的话。”姚媛意有所指,“是真的。”   我真的喜欢了程等十年。   在你没出现之前,我爱他,一直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写得太晚,被母上抓包了~~ 先滚去睡觉,大家晚安~   ☆、第 30 章   “所以呢?”   任珂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淡, 眉眼平静得毫无波澜。   但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时,又是极其认真的, 让你清晰地感觉到, 她在专心听你讲话, 不会让你有一丝被人敷衍的难过。   姚媛就在这样的目光中, 渐渐冷静下来。   她知道, 面前的这位任医生, 从始至终都很认真。   很认真地听别人说自己的八卦,很认真地听她讲话。   而她脸上从未改变的淡然,是真的不把这些话, 这些人放在心上。   想到这, 姚媛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   她眼尾微扬,片刻间, 已将脸上多余的挫败表情全都藏在精致的妆容之下。   “他拒绝我了。”她笑吟吟地说, “还让我叫你师婶呢。”   任珂“哦”了一声,多年从医让她轻易就看破对面这个女孩子的伪装。   眨眨眼,心里难免腹诽。   难道是她方才态度太敷衍, 戳到对方痛脚?   可是从小到大, 喜欢程等的女孩子繁不胜数。   任珂想,如果她每一个都去在意, 那岂不是很早就被醋死了?   “你叫我任珂就好。”任珂耸耸肩,“或者任医生,随你开心。”   她在哄她?   姚媛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她这个被人找茬的人要反过来安慰她这个故意找茬的人啊!   “你……”心那么大啊!   话音未起,门外渐有脚步。   任珂侧耳听了听,嘴角就浅浅地勾起来。   平和的眉眼,清淡的笑,衬得她一脸娇俏,仿佛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回过头,向姚媛摆了摆手,待对方点头,才径自走出洗手间。   任珂离开后,那门外的脚步声,也随之停在洗手间外的长廊上。   是程等。   清亮的月光下,男人长身玉立,立于回廊间,黑眸深深,一眼望向朝他走来的人。   “阿珂,过来。”   他抬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指骨修长匀称。   任珂微笑着,迎上去,将手随意搭在他手心,下一秒,被大手握紧,无声地温暖着她微凉的指尖。   回廊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并肩而行的身影,紧密而重叠,恍如一体。   任珂:“你怎么找来了?”   程等睨她一眼,“等你好久都不见你回来,我怕你迷路。”   “怎么会呢!”任珂微嗔,“是洗手间里人太多了!”   她不提方才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   程等便也说他来时遇到人和听到的那些话。   他只是偏过头,轻轻吻在她脸颊。   然后,视线微移,遥望远处。某一瞬,他目光沉暗,是最后的警告。   黑暗中,姚媛目送着两人相携离开。勾唇笑了笑,随手摸出打火机,自顾自地点起一支烟。   她其实不讨厌任珂,相反,还莫名地有点喜欢她。   原因无他,只因为任珂很多时候,和她心里的那个人,太像了。   就好比方才,她用言语激她。   任珂安静地听,很认真地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无动于衷。   那双杏眸里的笃定让姚媛嫉妒得发疯。   姚媛想,她恐怕永远也忘不掉今天下午,那人冷着脸说“她不配”时,他眼底的冷,像这世间最寒的冰刀,直直刺穿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十年前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叫程等的歌,就疯狂地迷恋上那个男人。   这些年,她将他的名字,刻在心上十年之久。为他学艺,为他入圈,她把他捧在心头,奉为月光。耗费十年气力,终于有幸站在他身边。   可到底,抵不过他心尖上的那一点朱砂痣。   姚媛不甘心,追问程等为何偏偏对任珂执着至此。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不过是程等求而不得的执念而已。   青梅竹马又如何?这世间真爱大多抵不过似水流年。   程等初时不语,姚媛便固执地等在原地。   她打定主意,今天势要等到他的回答。却没成想,他口中最平铺直述的回答,却最是字字诛心。   “不,不是执念。”   夕阳下,日暮四合,程等的声音,清润微沉,笃定得不容反驳。   “你不知道她有多好,才会不肯相信,我有多爱她。”   黑暗的角落中,姚媛深吸一口烟,那气呛进咽喉,激得她差点落下泪来。   她摇摇头,程等的声音,依然言犹在耳,徘徊不去,仿佛他就站在她身前,睥睨着她的可笑和无知。   他说:“她小时候第一次泡面,是为我;第一次煮饭,是为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是为我。明明脸上挂了彩,怕我内疚,怕我担心,还硬要龇牙咧嘴对着我笑。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第一次,不论好的坏的,开心或难过,全都因为我。”   他说:“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的今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好。……我出道,是因为她。因为我想让她看到我。我想不论我们相距多远,只要我站得足够高,那她一定可以看到我。”   他说:“你说从我出道时,你就喜欢我。可是如果没有她,我不会选择做艺人。现在也一样,如果因为这份工作,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不做也罢,没关系。”   他还说:“姚媛,你曾说,我是你前进路上追逐的光。可是对不起,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是她。”   姚媛轻咳几声,渐渐闭上眼。   眼前再次现出那落日橘黄的光影下,那个她追逐十年的男人,对她最后说的一句话。   “全世界,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是多美好的告白啊,可惜他口中的那个“她”,不是姚媛。   这一处的黯然神伤,无人知晓。   另一处的镜花水月,倒是热闹非凡。   程等牵着任珂的手,一路带她穿过穿过回廊,漫步院外。   那里树影摇曳,月光如华,小河岸边,停泊着一叶小船。   任珂见两人似是已经走出了小店,辩不出方向,不免有点懵,“我们不回去了吗?”   程等牵着她来到河岸边上,径自跳上去,再回身去拉她,“不回去,反正你吃饱了,我和陈导打过招呼,咱们先回客栈。”   任珂由程等扶着跳上小船,刚站住脚,船身就微微摇晃了几下,她没经验,吓得急忙用双手去抱程等。这一下却让船身晃得更加厉害。   一旁帮忙撑船的老翁,见程等没说话,自然也不打扰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自顾自地随手划桨,优哉游哉地将船驶离岸边。   待小船逐渐平稳,任珂这才稍稍松了一口,一抬眸,就见程等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她,眼底戏谑又危险。   “怎……怎么?”   说话时,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又程等掐着腰抱进怀里。   空着的手,来回婆娑着她的下唇,像一种蛊惑的前兆。   “阿珂,我不知道你原来怕水?”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能听到,“难怪有水的时候,你总是特别敏感?”   水?敏感?   任珂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两人在浴室里的那场胡闹,心里一气,恨不得咬他,“臭流氓!”   这事要是放在几天前,任珂绝不会相信,程等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他说出流气的话,她也是信的。   被人叫做“臭流氓”的男人,一点也不生气,手掌微微用力,就将任珂往怀里按了按,低头,他覆在她耳边,含住她一点耳朵尖尖,舌尖一舔,热气吹进耳道,“阿珂,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丢进河里,你会不会扑上来抱大腿?”   这话的画面感有点强,任珂略一思索,便道:“会。”   命要紧,脸算什么?   话落,程等双手抱着任珂的腰,也不再闹,只趴在她耳畔,痴痴地笑起来。   任珂也笑,随手揉揉他的短发,心里却无端想起姚媛的话。   其实姚媛不懂。   她和程等之间,初见已注定今生是彼此的亲人。   即便这辈子,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依然是彼此最为亲密的家人。   于这份亲情在前,爱情于他们而言,是另一种幸运,更是锦上添花。   这份爱,让他们爱对方,总是比爱自己多一点,也让他们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所以,她有恃无恐,即便面对挑衅,也无所畏惧。   因为,她的身后——是等等啊。   彼时,任医生尚且不知,程等这日说的话,根本就不是玩笑。   待两人回到客栈,任珂看着放在浴室中央的那只大木桶,直觉上当,却已无路可退。   退什么?   她身后,那个叫“程等”的男人,怎么会让她轻易退后?   ——   翌日,任珂睡得迷迷糊糊时,程等已率先醒来。   睁开眼看到因为空调温度太低,而不停往他怀里钻的任珂,程等无奈又好笑。   “阿珂?”他低低唤她,沙哑的声音,带着晨起后独有的磁性,“你别再动了。”   许是睡梦中的任珂勉强察觉到一丝危险,好一会儿都没再动作。   可她不动,程等却也再睡不着了。   温热的掌心渐渐顺着她腰间的曲线,缓缓向下,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手还在继续,任珂哼了哼,不堪其扰,“我困,你别闹。”   程等“嗯”了一声,毫不在意,“你睡你的,我自己来。”   任珂:“……”   要自己来的男人不会亏待自己。   待他饱餐一顿,任珂趴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像一条永无翻身之日的咸鱼。   咸鱼累得每一根手指头都泛着酸意,困到不管天崩地裂,她只想睡觉。   但到底天不遂人愿,任珂只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就再次被手机铃声吵醒。   按下接听,她语气不佳,“谁!”   那头的人被她吼得一怔,仔细将号码看了看,确认是任珂,才继续道:“任医生,实验室的新品研发出了点问题,凯文希望你可以尽快回来一趟。”   是美国ER工作室的同事。   任珂醒了醒神,同对方简单交流几句,很快确定返回美国的时间与行程安排。   末了,任珂正要挂断电话,却听对方似是以为电话已被挂断,忽然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在另一端惊奇地喊道:“天呐!你们知道吗?任医生!她竟然在睡懒觉!还撒起床气!”   这还是哈佛医学院的劳模任医生吗?   她竟然也会允许自己睡到九点,并且在被电话惊醒后,迷糊地同人撒起床气!   这头,全程围观对方吐槽自己的任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本来埋了个地雷,写着写着感觉这一章氛围有点好,所以临时把玻璃渣替换成了肉渣。更新晚了~ 所以,玻璃渣尽量留明天吧!不过如果我跑回来修文的话,可能就藏这章了哈哈哈哈哈哈 送你们一个小剧场啊! 任小珂从厕所,走出来,程小等迎上去,二话不说,先亲亲。 任小珂捂脸:臭吗? 程小等回答很快:不臭!香的! 任小珂:真的呀~ 程小等:真滴!香喷喷的榴莲味~~ 任小珂:…… ———————— 南方的新鲜榴莲炒鸡好吃!北方超市里的……就算了~ 晚安^-^   ☆、第 31 章   挂断电话后, 任珂又赖了十分钟,才起身走进浴室。   撑着酸软的腰, 冲过澡, 再将行李打包, 任珂的手机上也应声收到ER工作室同事发来的航班信息。   时间有些紧张。   任珂顾不上做更多的安排, 急忙拎起行李直奔片场。   她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程等的, 所以想在离开前, 多少看他一眼。   却没成想,等她赶到片场时,程等正在拍戏。   很繁复的一个长镜头, 由陈罡亲自操刀拍摄, 严肃的氛围让片场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   任珂远远地看了一眼,隔着机器和人海,只能勉强看到程等的一个侧脸。   知道他在工作, 任珂也就没有强求。   自顾自地退出来, 拉着行李箱去找丁成。   丁成听闻任珂要离开,先是一惊,以为两个小的又闹了什么脾气。   待任珂向他解释完原因, 丁成把心放回肚子里, 顿觉一喜。   这些天,他本就担心程等和任珂两个人在一起太黏糊, 若是被有心人爆出消息,再加以利用,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让他们在这消息闭塞的小镇上鞭长莫及。   这会儿听闻任珂要回美国,丁成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二话不说,就要亲自开车去送任珂。   任珂也没客气,有丁成帮忙,可以帮她省去不少麻烦。   待晚上程等拍完戏,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客栈,本想温香软玉抱在怀,推开门却发现,他家任珂不见了。   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字条。   ——我去美国处理事情,你乖乖啊。   后面还特别画了一个笑脸,暗示她心情不错。   可程等笑不出来,他随手把纸条装进口袋,转身向外走,下到二楼楼梯口时,恰好碰到出门来叫他吃饭的杨昭。   “程等,你手机怎么又关机了?害我叫你吃饭,还要自己爬上来。”   话音未落,杨昭就看见程等的长腿一跃跳下最后一节台阶,径自向客栈外面走去。   他一怔,下意识地问:“程等,你去哪里啊?”   程等不答反问:“车停哪里了?”   车?   杨昭更懵,大晚上的找车子干嘛?   不过还是老实告诉他:“车子,丁哥开走了啊。”   “什么时候?”   “上午。”杨昭抓抓头发,“说是要去机场。”   话落,目光扫过腕表,杨昭暗暗计算下时间,“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刚说完,就见程等兀地停下脚步,回过身,黑眸沉郁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大约像是日了狗一般。   杨昭:“怎么了?”   程等:“操!”   ER工作室位于美国纽约。   距离小镇最近的机场并没有可以直飞纽约的航班,任珂只得乘机离开,飞至深圳转机,再直飞纽约。   期间辗转近20个小时,飞机落地,伴随着远处徐徐而落的夕阳,踏破一片霞光。   这一天,才刚刚走进夜色。   然而国内此时,却已是翌日清晨。   程等几乎一夜未睡。   即便丁成向他再三保证,他是亲眼看着任珂高高兴兴登上了飞机,一切无恙,才驱车回来剧组的。   但程等心里就是放心不下。   总有一种不安的直觉,反复搅乱着他的心绪,让他无法彻底安心。   如果任珂的电话再晚一个小时打来,程等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放下一切,追至美国去见任珂。   但好在,任珂的电话来了。   “等等?”   电话一秒被接听,快到任珂还没想好该如何安慰电话彼端的男人。   “我……”   “到美国了吗?”倒是程等率先开口,“路上顺利吗?有没有不舒服?”   广播里,机械的女声提醒着乘客们勿忘提取行李,任珂跟着人流一起向外走。   边走,边听着话筒里,男人一叠声的问话,不觉莞尔。   “到了,还在航站楼里,正要去取行李。”任珂逐字逐句地乖乖回答,“路上很顺利。身体也没有不舒服,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现在精神抖擞,可以马上去战斗。我保证,早去早回。”   “不用。”   男人轻飘飘的声音,钻进任珂耳中,让她不由得怔了一怔,“什么?”   “等拍完戏,”清润微沉的男声,渐渐沾染笑意,“我去接你。”   你不用着急回来,我不想你过于辛苦,你只要乖乖站在原地,然后等我去接你。   “好啊。”   航站楼外,夕阳落尽,地平线上,只余一抹霞光,温柔缠绵地铺陈开来。   任珂微微仰起脸,任凭那霞光落在脸颊,映着她一侧弯弯的嘴角,笑容清丽美好。   “我等你。”   她轻轻对着话筒说。   “好,等我。”   电话彼端的人,如是回应她。   ——   来机场接机的人,正是那天一早给任珂打电话的同事——史密斯夫人。   她的丈夫也是ER工作室的创始人之一——凯文史密斯。   “这一次大家遇到的问题比较棘手,而且当初的研究思路是你最先提出来的,所以我们认为有必要同你当面交流,才会这样着急的把你叫回来。”   红灯间隙,史密斯夫人偏头看向任珂,目光透着狡黠,“不过任医生,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这话题有点跳跃,任珂却好心情地扬起眉梢,不答反问:“怎么说?”   史密斯夫人啧啧地摇摇头,“任医生,你回国后学坏了,说话都不像以前那样直接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解释道:“你的气色比我们上一次见面时好很多,而且你知道吗?你爱笑了。”   史密斯夫人轻轻踩下油门,将车子重新驶出。   “我早就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她飞快地看一眼任珂,微微一笑,“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笑得更美!”   “那……谢谢夸奖。”   任珂也跟着笑,弯弯的嘴角上,甜甜的小梨涡软软的,待察觉到史密斯夫人直白的欣赏后,渐渐略有羞意,“夫人,您在开车,不要总是看我。”   史密斯夫人也不揭穿她,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目的地。   是史密斯家族旗下,环境最好的酒店。   “你今天刚到,工作室太嘈杂。凯文就让我安排你先住这里。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除非你有需要,否则没人会去打扰你睡觉。”   “多谢。”   史密斯夫人微笑着摇头,反而打开双臂,紧紧拥抱任珂。   “任,很开心看到你一切都好,欢迎回家。”   任珂略怔一秒,很快回抱着她,“我也很开心,谢谢您。”   末了,任珂送史密斯夫人离开。   后者坐在车里,再次降下车窗,忽然扬声问任珂:“任,你的男人,是你的等待吗?”   任珂恍惚了一阵,才忆起当初在工作室时,史密斯夫人曾向她借阅一本医书,后来归还时,她指着书中夹杂着一张写满汉字的纸条问任珂,“这是你们中国的汉字吗?任医生,你写了什么?”   任珂的目光随着她的指腹落在那不过三指宽的小纸条上,心头渐渐柔软。   “是一个人的名字。”她回答史密斯夫人说。   “他是谁?”   彼时,任珂接过纸条,摩挲在指间,笑得温柔又落寞,“My Waiting.My love.”   “是他。”   良久,任珂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史密斯夫人。   此刻,那声音依然温柔,却再无落寞。   ——   投入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问题确实比较棘手,为了早日解决难题。任珂与工作室的成员们几乎日夜轮替地奋斗在实验室里,不停地做实验,查资料,不停地计算数据,排除无数种可能。   这样与同伴并肩作战的日子,仿佛回到几年前。   疲惫,却很充实。   但国内,程等却几乎要被任珂混乱的作息时间逼得发疯。   国内同纽约之间有13个小时的时差。   常常是他在这边清晨刚醒,任珂却吃完晚饭,重新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之中。   又或者他这边拍完戏,深夜归来,电话拨通,任珂那头却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无暇他顾。   两人的交流也随之从最初的视频电话,渐渐沦为普通电话,最后变成短信互报平安。   整整一个月,两人之间可以用来聊天的时间,就像是从海绵里挤出水来,少得可怜。   这天,程等的夜戏一直拍到凌晨二点才完,他算了算时间,猜着任珂大概正在吃午饭,这才急忙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按照杨昭的话来说。   任医生在程等身边时,程等的手机像个玩具,从来不充电,也不用来接打电话。   任医生离开后,这手机才有了存在的最基本的意义,每天他拍戏前都叮嘱杨昭帮他充电,待他拍完戏回来,一定要看到手机时时刻刻保持满格电量。   电话很快被接通,任珂的脚步声又快又稳,哒哒地传进话筒里。   “等等吗?我正要去吃饭了,不过你怎么还没睡?”   “今天是夜戏,拍得有点晚。”程等忍着哈欠,“你今天是不是吃饭有点晚?美国人不是最讲究人权的吗?你们工作室的工作强度简直刷新了我对外国人工作态度的全部认知!”   任珂听得好笑,刚要回话,却已行至休息室门外。   身旁的史密斯夫人目光示意她一下,抬手推门。   下一秒,满屋子的牛排汉堡热狗的香味迎面而来。   这味道,任珂闻了许多年,今天却意外觉得不适。   恶心,甚至窒息。   “等等,我有点事,一会儿再给你打。”   说罢,任珂也不等程等回应,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走在她侧前方的史密斯夫人敏感地察觉到任珂呼吸的变化,回过头,就见任珂脸色微白,她张口欲言,声未出,却已见任珂捂着嘴,飞快地转过身去,奔向不远处的洗手间。   史密斯夫人狠狠怔了一怔,回头看向休息室里,同样面面相觑的同事们,眨眨眼,才找回声音,“你们先吃饭,我去看下她。”   洗手间里,任珂已短暂停止呕吐。   说来奇怪,她最近一直觉得胃口不太舒服,但同今天这般激烈地反应,倒是第一次。   她趴在洗手池前,用手捧着水漱口。   身旁观察她许久的史密斯夫人,不禁问道:“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任珂摇摇头,她吃饭都在工作室,同所有人一样的吃食,没道理会有问题。   “可能是胃病犯了。”任珂扶着洗手台,笑得有些虚弱,“想吐也吐出来。”   史密斯夫人抽出纸巾递给她,思忖许久,终于问道:“任,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任珂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史密斯夫人的眼中,渐渐失焦,再重新聚焦。   须臾间,她脸上惨白,再无血色。   任珂脑中轰鸣,只觉五雷轰顶!   怀孕?   她怎么可以怀孕! 作者有话要说:  任小珂:怀孕了?QAQ 程小等:嗷!媳妇莫怕!等我等我!么么么! 任小珂:滚! —————————— 母上已睡,顶风作案好紧张!我先睡了~大家晚安,么么么︿( ̄︶ ̄)︿   ☆、第 32 章   任珂双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 光滑的瓷质表面泛着丝丝凉意,透过她的掌心, 一点点蔓延至心脏。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静默良久, 却仍是徒劳。   耳畔的轰鸣声愈演愈烈, 搅得任珂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她紧闭着双眼, 微颤的眼睑下满是不安。   脑海中, 是她强迫自己去回忆的片段。   那些混沌纷繁的碎片中,她终于记起。   和程等在一起时,程等怕她服用药物伤身, 一直都是自己用东西做措施。   那东西客栈老板那里有卖, 任珂见过,确定不是糊弄人的假货,便从未怀疑。   偶尔她心里不放心时, 也曾动过想要买药来吃的念头。   可一来程等同她形影不离, 她很难找到机会去药店买药。   二来,是她长期服用的安眠药里成分复杂,她也就因此多添一丝侥幸心理。   总想着, 依照她眼下的身体状况来看, 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怀孕的。   她不会的。   不会的。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试图麻痹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可这安慰有多无力, 她自己心知肚明。   任珂缓缓垂下眼,右手微微颤着,极慢地抬起又放下, 最终覆在她的小腹上。   虽然那里依然平坦如常,但许是作为一个女人的某种直觉,任珂不得不承认。   她也许,是真的怀孕了。   可是,怎么办?   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她不能。   史密斯夫人看着任珂的脸色惨白之余,还掺杂着一丝绝望的灰白。心里隐约想到什么,下一秒,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渐渐染着惊恐,“任!难道你还在吃安眠药吗?”   任珂没有回答,但她此时的沉默于史密斯夫人而言,已是最直白的答案。   史密斯夫人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字,就彻底将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推入深渊。   彼时,任珂低着头,眉眼垂着,冰凉的掌心摩挲着平坦的小腹,眼底的懊悔几乎吞没一切。   安眠药在人体内,至少要经过二至三个月的代谢,才能完全排除体外。   虽然此前在B市时,任珂已经逐渐减少药量,并停止服药。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到小镇后,她是吃过药的。   即便药量不大,但只要一想到安眠药会对胎儿产生的那些副作用,任珂就不敢再往下深想。   她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可是这些明明是她做的错事,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眼前渐渐模糊一片,任珂死死咬着唇,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无声中隐忍而又压抑。   那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史密斯夫人看着任珂绝望的眼,心里难过极了。   她走上前,紧紧拥抱着任珂,拼命摇头。   “没关系的,任,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或许就像你最初猜测的那样,这只是你的胃病犯了,这就是一个玩笑。我们笑一笑,就没事了。”   史密斯夫人如此安慰任珂,可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作为一个医学研究工作者,她清楚地知道,安眠药对于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深远影响。   若是旁的人,史密斯夫人或许会冷静地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专业且毫不犹豫地建议对方,为以防万一,尽快打胎。   可这是任珂啊。   是他们夫妇俩就读哈佛时,最好的朋友——任珂。   这么多年,他们夫妇看着任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艰难,言语难诉。   她本以为,她的好朋友终于等到了她心底爱的那个男人,不再孤单,不再漂流,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却万万没想到,上帝忽然同他们又开了一场玩笑。   史密斯夫人几乎不敢想象,如果检查结果证实任珂怀孕的同时,又将手术刀递到任珂手中,让她选择亲手杀死自己的宝宝。   这样残忍的结果对于任珂而言,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灾难。   然而不论他们是否愿意面对那些残忍,有些事,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史密斯夫人送任珂前往医院的路上,给丈夫凯文拨了一通电话。   彼时,凯文因为工作室的其他工作安排,正在洛杉矶出差。   电话中听闻任珂的近况,凯文气得要立刻飞回纽约。   史密斯夫人急忙好一阵安抚,才勉强让丈夫冷静下来,帮她们联系相熟的医生,以求尽快得到检查结果。   之后的一切,还算顺利。   当天下午,史密斯夫人就拿到了任珂的检查结果。   得知自己确实怀孕的那一刻,任珂没哭,只是指腹摩挲着化验单,任凭眼底残留着的些许微光,随着秒针的转动,一寸一寸地熄灭下去。   良久,任珂将化验单小心地折成方块形状,放进衣兜里。   再开口,原因清冽的声线,已哑得不成样子。   “麦莉。”她忽然叫史密斯夫人的小名,“你可以帮我预约一下手术时间吗?”   她声音一顿,闭上眼,仿佛亲手将那插进心口的尖刀,重重往前推了一寸,“越快越好。”   “任……”史密斯夫人哭着摇头,“不要这样,这对你太残忍了。”   “没关系。”   任珂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挪着脚步向外走。门外的阳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像渡了一层微弱的金边,平添几分飘渺,像是天使即将远去。   “没关系,”她的声音,轻颤着尘埃,断断续续地随微风传来,“什么都没关系了。”   那一刻,陪在任珂身边的史密斯夫人,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她忽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把任珂招至美国。   她甚至逃避地想,如果此时此刻,陪在任珂身边的人,是她的爱人,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即便还是要发生,可至少,任珂的爱人大概不会同她一样,面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任珂的手术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她原本计划着,在美国做完手术后,在九月前飞回国内。   那时程等新戏刚好杀青,而这之前,她在美国还可以为自己留出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用来调理身体。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任珂预约好的主刀医师,在手术前三天突发车祸,病重住院。   任珂的手术安排也随之被另一位医师接手,但根据后者的工作安排。   任珂的手术时间要往后推迟十天。   “十天而已。”   晚上,任珂同程等视频时,说起自己要延后回国的安排。   “新品助听器的研发问题还没解决,我实在不好离开。”她微笑着,近乎苦口婆心,“十天。”   她抬起手,两只食指交叉,“就延后十天!好吗?说‘好’。”   “不好。”   视频中的男人,双手环胸,眉眼严肃,目光落在任珂的脸上,藏着审视,看得任珂心里发虚。   “阿珂,”程等眉心微拧,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病了?累的?”   任珂心头一跳,一秒否认,“没啊,我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   这话,并不是骗他。   许是怀孕的缘故,任珂近来很是嗜睡,加之史密斯夫人特意为她调理饮食营养,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比之前要好很多。   但总归是心里藏着事,她脸色上,难免不大好看。   以至于每次同程等视频前,都不得不提前抹一层粉来遮挡。   念及此,任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我今天的妆,不好看?”   程等摇摇头,“好看,你化不化妆,都好看。”   闻言,任珂抿着嘴角,微微笑了笑,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循声望去,见是史密斯夫人,微一颔首,又回过头来,“等等,我这边有事先去忙了,明天……明天会很忙,我们后天晚上再见,好吗?”   说罢,同程等互道“晚安”便匆匆下线。   屏幕由亮转暗,任珂脸上的笑,也一并迅速消失。   史密斯夫人将手里的牛奶放在她手中,轻声叹息,“任,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任珂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温热的牛奶。   将牛奶喝完,才抬眸望向史密斯夫人,不答反问:“手术在明天下午几点?”   闻言,史密斯夫人自是明白她心意已决,再次叹了一声,道:“下午五点左右。”   “谢谢你,麦莉。”   而与此同时,程等看着暗下去屏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种不安自从任珂去到美国后,就一直徘徊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即便最近一段时间,他同任珂之间的电话较之前频繁许多,却也无法将不安排解。   更甚至,他近来愈发觉得任珂很是反常。   这是一种直觉。   一种从小到大,成长中培养出的默契。   程等垂眸扫过腕上的手表,待时针刚过五点,就冲出门去,扑向陈罡的房间。   “陈导!快起来干活!”他抬手捶门,门板被砸的咚咚直响,“我今天要杀青,你不要偷懒!”   门里,陈罡捂着被子,被程等坚持不懈的捶门声逼得要疯。   自从任珂走后,程等就像是加了马达的发动机,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跑来敲门,喊他开工拍戏。   敬业程度,堪称全剧组第一名。   全组都被这小子磨得没办法,生生把拍摄时间缩短了一个多月。   没成想,这小子还不知足,明明昨晚凌晨三点才下戏,今早六点竟然又跑来捶门。   陈罡蒙着被子,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恨得咬牙切齿,“老子今后要是再找你拍戏,我就跟你姓!”   这一声,声势如虹,程等站在门外,自然听得清楚。   他也不在意,倚在门边给丁成发信息,交代对方帮他订杀青后,最快飞去美国的机票。   一切搞定,才朗声笑道:“跟我姓就跟我姓,不就是前鼻音后鼻音的区别,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别偷懒不起床!”   陈罡:“滚!”   程等:“再给您三分钟!三!二!一!”   陈罡:……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谁也不能阻拦我去找阿珂! 任小珂: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阿贝:好了程小等马上要去美国了,你们都放心吧~大过节的,杀生?不存在的。︿( ̄︶ ̄)︿ 昨天没来得及更新,今天直接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吧~希望你们有爱人,更有人爱! 本章留言给你们发圣诞小红包好不好?好!(*^-^*) 哦对了!今天要着重推荐一下我老基友我很怕热的文《憨熊与狐狸》!文很甜很好看! 哎,说来我俩也是难兄难弟,不对,难姐难妹,自从开文,收藏数就不相上下,编编排的榜单也总是毗邻而居。 就好比,这周的佳作推荐,她就在我……楼上的楼上。 感兴趣的仙女们,可以搜搜《憨熊与狐狸》看哈~文真的很好看! 最后,没有给文本点收藏的小仙女们,点点收藏文章支持下阿贝好不好?好!就知道你们最可爱!么么么,晚安^-^   ☆、第 33 章   当地时间,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从北京直飞纽约的客机, 准时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   湛蓝的天空下, 飘着细雨。雨珠落在机场的玻璃窗上, 渐渐汇聚成一道道流水花纹, 蜿蜒而下。   此前因为工作原因, 程等也曾偶尔在这里逗留。但那时他身边大多有丁成在侧。   如今天这般单枪匹马地来到纽约, 于程等而言,倒是第一次。   初来乍到,他刚一走出机场, 就难免迷了方向。   转了一大圈, 程等也没找到方才工作人员向他介绍的出租车的上车点。   一箱一人站在机场路边,气质独特的东方男人,身形颀长, 棱角分明的侧脸, 冷峻帅气,很容易就吸引了许多来自陌生女士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然而被关注的男人,却毫无所觉地低头看着手机。   他眉心微蹙, 微微敛着眼睑。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按在手机屏幕上,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却只有冷漠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机械的回答, 敷衍而冷漠。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程等闭了闭眼,极力地压制着心底翻腾着的焦躁。   任珂平时工作忙时,虽然时常不会接听他的电话, 但因为知道他会担心,所以她从来不会关机。   而今天她的电话一直未曾接通,这让程等心里的不安,渐入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思及此,程等心里更急。   刚一抬眸,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男人,迎面向他走来。   男人的目光犀利笔直,半点不拖泥带水,只消一眼,就让程等明白他的目标是自己。   可他回想片刻,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想到这,程等立在原地,表情未变,目光却悄然更冷。   事实上,凯文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在机场外的路边上,驻足许久的男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出自ER工作室。   初时,凯文觉得很开心,自己工作室研发的产品被世人肯定,这于他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嘉奖。   骄傲之余,不免就多看了那男人两眼,可细看之下,凯文却不由得暗暗心惊。   因为,他很快发现,那个男人左耳佩戴的那枚助听器,并非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而是之前,工作室的成员应任珂的特殊要求,专门为其定制的一枚助听器。   器物侧面,甚至还刻有精细的中文汉字。   世上只此一枚,绝无二样。   凯文回过神,再想到任珂现在的处境,心里一急,就不由得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可对方眼中的冷意与防备,让凯文临到嘴边的话,意外变成了一句,“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诚然,这或许并非一位绅士所为,但情势所迫,凯文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尽力让自己笑得诚恳,一口白牙明晃晃地表达着他复杂的诚意。   “我注意到您好像迷路了。”   闻言,程等怔了一怔,他本以为对方来者不善,没成想,这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走过来关心他是否迷路?   虽然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让程等很是不喜,但不可否认,他眼下确实需要帮助。   “我需要去ER工作室。”程等沉声道,“但是找不到租车的地方,您可以帮忙吗?”   听闻对方要去工作室,凯文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急忙问:“您是要去……”   “找人。”程等并未隐瞒,目光扫过腕表,眉心一拧,不由得道:“先生,我很急,能麻烦您先帮我指路吗?”   话音未落,程等抬眸的一瞬,就见他面前的这个高大男人,忽然敛去所有表情,目光严肃,甚至谴责,“你要找的人,是任吗?”   程等:“……”   之后的一切,于程等而言,堪称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即便是多年后,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觉得,那一幕幕如同慢镜头般走过的画面,仍让他痛心不已。   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   如果他没有在机场偶遇从洛杉矶出差归来的凯文;如果凯文不曾留心到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如果凯文秉持着绅士风度,不曾上前追问他……   那一切,是否都将无法挽回?   命运没有如果。   许是老天眷顾,一切巧合,都是幸运女神的降临。   当地时间,三点二十分,凯文驱车,带程等前往医院。   距离任珂手术的时间,已不足两个小时。   手术进入准备阶段,妻子同任珂的手机同时关机。   凯文无奈之下,只得联系到工作室的其他同事,请求对方前往医院,尽力阻止这场手术。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分,任珂被推进电梯中,即将送进手术室。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五分,手术室的电话响起,电话由护士接听,后转交手术台旁的主治医师。   一分钟后,任珂被医生告知,因某些突发原因,手术需延后进行。   那一刻,任珂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抬眸望着头顶上方亮得刺眼的无影灯(手术台上的灯),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知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高兴的是,她和腹中的宝宝,又从上帝那里偷来些许相伴的时间。   难过的是,这时间无常,却终有尽头。   任珂闭了闭眼,眼睑垂下,才觉眼角干涩,疲惫到连抽出一丝睁眼的力气也甚为艰难。   很想就此睡去,长长久久地睡去。   身边人来来往往,任珂就这样微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任人呼唤,也不曾醒来。   很快,她被人推出手术室。   走廊上的灯光,略弱,落在她的眼睑上,像隔着轻纱看朝阳。   昏黄一片,混沌聚散。   迷蒙中,似是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阿珂。”   那人声音清润,熟悉中却意外平添一丝微颤,“阿珂。”   等等?   唤她阿珂的人,只有他。   任珂微微一笑,深知是自己多想。   那人……最不该在这里。   可没成想,那声音却并未就此远去。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急切,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渐渐地,那声音越发清晰,清晰得好似近在耳畔。   到底心存留恋,任珂轻叹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迷茫一瞬,眼中逐渐聚焦。   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抱在怀中。   “阿珂。”   那人仍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湿透的短发根根分明,水珠顺着他清隽的下颚,一滴滴落在任珂的脸上。   微暖,略痒。   温暖的怀抱里,有独属于那人的气息,萦绕鼻间。   熟悉得让人想哭。   所有的一切,都让任珂终于清楚地意识到。   她身边的人,是他,是程等。   她的等等,真的来了。   不是梦。   不是午夜梦回时,那些破碎的思念。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一瞬,任珂忽然泪如雨下。   干涸多日的眼里,泪水再次决堤。   她抬手,紧紧攥着程等湿透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的坚强崩塌,所有的孤勇退散。   她只是凭着直觉,回抱住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哭得揪心而放纵。   “等等,我害怕。”   回应她的,是程等更加紧密的拥抱。   他狠狠地将他的傻姑娘抱在怀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没有人知道,当医生对他说,任珂并未被注射麻醉药,却意外昏睡,迟迟不见她清醒时,程等的心底有多么恐慌。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苏木那时对他说的话,心里忽然怕极了。   他生怕任珂真的就此没了牵挂,对这人世再无留恋。   生怕她沉睡不醒,再不能多看他一眼。   他怕极了,真的怕极了。   以至于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拼命冲到她身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有如此近距离地触到她尚且温热的体温,才勉强觉得自己的魂,没有随她而去。   所幸,她回来了。   “没事了,阿珂。”   他安慰着她,也同样安抚着自己。   垂眸,湿热的吻不停地落在任珂满是泪水的脸上,相视对看,皆是泪眼。   “阿珂,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的,忘了吗?”   他红着眼看她,“不是安眠药。你包里的药我全都换成了真正的维c,这前后,你至少有半年时间,不曾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药物。所以,阿珂,孩子很可能是健康的。”   任珂怔怔的看着程等一开一合的唇,耳边听着他的声音,却觉略有失真,失而复得的喜,与连日来的惧,让她甚至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可程等却并未再多解释。   他只是抬起手,指腹微颤,却极尽温柔地抹去她眼角不停滴落的眼泪,垂眸,轻吻着她干涸的嘴角,声音沙哑,缓慢。   “阿珂,即便孩子保不住,只要你好,我便不求其他。”   他直视着她的眼,一错不错地看着,“我只有你了。所以,你听好。”   那声音沉重,清晰,震荡着空气,敲击着心底。   像承诺,像誓言。   “死生相随,言出必践。”   他是威胁她。   用最直白的威胁。   告诉她,不论你腹中胎儿情况如何,我只要你。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如你了无生意,我必赴死随之。   如此,生死皆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安好,你们开心吗? 话说,我总是想,如果我把这些句子用来给我喜欢的小哥哥写情书,会不会……吓死对方?然后想想还是留给咱们男主来说吧,哈哈哈哈~ 今天太卡,不小心又写到现在,上一章的留言红包,天亮我再发,母上已睡,敲字真……心惊胆战! 你们都懂我哒!晚安哈,么么^-^   ☆、第 34 章   很快, 任珂被转入病房。   随后,凯文亲自出面, 帮任珂预约各项产检。   不多时, 检查做完, 程等陪同任珂回病房, 史密斯夫妇分头去取化验单。   很快, 几项基本检查结果出来, 史密斯夫妇同任珂的主治医师交流过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任珂孕期较短,还有几项检查并不能同时完成, 但依照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 胎儿是健康的。   史密斯夫妇拿着检查报告,快步走回病房。行至病房门外时,史密斯夫人却忽然拉住丈夫凯文的手, 示意他停下。   凯文不解, 抬眸看向妻子,却见妻子微笑着望着病房里,目光柔软, “凯文, 你看任,她笑得多美。”   凯文循着妻子的目光, 一同望进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内。   病房里,程等拥着任珂,靠坐在病床上。   两人皆微微低着头, 眉目如画,平和而安静。   任珂抱着男人的手指在玩,嘴唇开合,低声说着什么。   程等则圈着她的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在任珂停顿的间隙里,简短地回应几句,或者笑一笑。偶尔空出手来,就帮任珂拢起耳边的碎发。   窗外,夕阳徐徐,落霞满天。   余晖洒满房间,也落在那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上,温暖而安逸。   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史密斯夫人拉了拉丈夫的手,微微一笑,“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把结果告诉程先生就好。”   凯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出手机来给程等发信息。   末了,踌躇几秒,终是在信息的末尾上添上一句道歉。   凯文先生别别扭扭的神色,自然逃不过妻子的眼。   待他发送完信息,史密斯夫人挽起丈夫的手,这才笑吟吟地问他,“凯文,为什么要向程先生道歉?”   初时,凯文装没听到,不作回答。可到底耐不住小妻子的坚持,只得把那日在机场遇到程等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那时并未深思任的病情,只以为,她所托付的男人,必定是一个自私且不负责任的人,才会连累她自行打胎。”   身材高大的男人挠了挠头,越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很生气,待确定对方的身份后,就冲过去给了他一拳。”   史密斯夫人惊讶地看着丈夫,“你竟然打了他?”   这要是让任珂知道,还得了?   “没,没。”凯文急忙摆手,“他会中国功夫!躲开了我。”   史密斯夫人轻吐一口气,刚放下心来。   又听到丈夫说,“可我心里有气,难消,就对他说,‘让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为自己的过错打胎,这绝不是一位绅士所为。’”   史密斯夫人默了默,很想反问自己的丈夫,你说这话,就很绅士吗?   但到底是给凯文留了面子,只无奈地笑叹,“如此看来,你确实应该向程先生道歉。”   凯文默认地点点头,脑海里却再次回想起那日程等初听到自己的话时的表情。   错愕,惊喜,慌乱,恐惧……等等,许多许多的情绪,全都在他的眼中闪过,最后狭长的黑眸怔怔地注视着他,“你说,阿珂,打胎了?”   男人的眉心微微拧着,目光颤动,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恐惧。   仿佛只要凯文点点头,他就会掉进绝望地旋涡,沉沦,毁灭。   也正是程等这最后一眼的脆弱,让凯文最终决定,把他带去任珂身边。   那一刻,他祈祷上帝,希望这个男人可以挽回一切。   而现在,凯文不得不承认,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个叫程等的男人到来之后,朝着美好的放向发展。   那么,凯文暗忖,他确实应该向对方道歉。   为他初见时对程等的试探和敌视,致歉。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两人,自是对门外的一切无知无觉。   程等为了不让任珂有机会胡思乱想,就一直挑着话题陪她聊天。   话题从两人小时候,一直说到任珂独自求学的那十年。   “我英语不好,教授们说话时,又习惯性地夹带着口音,最开始听课很费力。急得我每天掉头发,房东太太看不下去,就送我去学校附近的餐厅打工。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凯文和麦莉。”   任珂微微笑着,十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程等温热修长的指腹,“能听懂课程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考上哈佛医学院后,教授让我们辅修德语和拉丁语,我也学得很快,大概五个月左右的时候,我就能自己看专业文献。”   她把过往这一切,说得很是轻巧,程等虽然心底细细密密地隐有抽痛。   但看任珂自顾自地说得高兴,就一直微笑地听着,下颚时时蹭在她脸侧,偶尔偷香一枚,却从不打断她。   “要说有意思,还是实习的时候最有趣。”   任珂回头看程等一眼,“那时候,我和麦莉住在一起,早晨四点多我们在宿舍楼下同凯文汇合,一起赶第一班公车去医院。车上大多数人都是医院的外科医生或者像我们这样的实习医生。他们有的人直接穿着刷手服出门,站在公车上,一眼望去,就是一片浅蓝。各个科室的医生都有,一路上听听他们聊天,就能知道各大科室前一天的所有八卦。”   “四点钟就起床吗?”程等揉揉她的发,“那不是比在国内医院还要忙?”   “也还好。”任珂摇摇头,“在美国,医生是很金贵的,除非必要,许多事都可以交由护士去做。再有就是,美国的主治医师是不用参加早查房的,会有住院医师负责。所以,住院医师在医院里,是不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是最劳碌的代表。”   说罢,想起那段忙到连自己一天吃了几顿饭都记不清的日子,任珂渐渐轻笑起来。   “很奇怪,那时候明明觉得每一天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一点都不难过。”   她身后,程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垂眸,下颚抵在任珂的肩窝,蹭了蹭,不由得拥紧怀里的人,轻“嗯”一声,才道:“没事了,阿珂。”   “什么?”   任珂偏脸看他,怔怔的,眼底有些许细碎的光,微微闪烁。   “没事了,”程等抱着她没动,“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宝宝都会陪着你的,所以,不怕了。”   “你……”任珂眨眨眼,那些刻意忽略的疼痛,渐渐从心底苏醒,“……和宝宝?”   “是。”程等肯定地回答她,“我和宝宝。阿珂,你要做妈妈了。”   话音未落,任珂忽然转过身,一下扑进程等的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趴在他肩头,手臂环在他腰间,掌心攥着他的衣摆,揪得紧紧的。   她要当妈妈了?   要当妈妈了!   她竟然可以做妈妈了。   这一天,任珂哭了许久,才终于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   许是之前休息不好,任珂这一觉睡下,直睡到天外繁星闪烁,都不曾醒来。   期间护士来查房,确认任珂并无大碍,程等也就放下心来。   任珂睡得很沉,安静的睡脸上,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身子微微侧着朝向程等。一手抓着他的衣角,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眉眼安然、平和,让程等的心也跟着一并悄悄地静下来。   不知何时睡着的,程等再醒来时,是被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吵醒的。   他抵了抵任珂的额头,确认她体温正常,这才转过身去,正要下床,却见任珂仍揪着他的衣袖没松手,无奈之下,只好将外套一并留给任珂,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的阳台上。   关上玻璃门,背倚着栏杆,望着房间里的任珂,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丁哥,是我。”   电话的另一端,丁成似是说了许久,期间,程等极少发言,只简单的用单音节字回应。   末了,不知丁成说了什么,程等目光一冷,声音霎时寒凉。   “是吗?她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丁成: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程小等:我要结婚。 丁成:巴拉巴拉巴拉 程小等:我要结婚。 丁成:…… —————————— 话说,昨天看到留言,好像有小仙女误以为我和母上打游击,是因为母上不让我码字咩︿( ̄︶ ̄)︿ 其实不是的,母上只是不让我熬夜,熬夜伤身嘛TAT【你们也要注意啊~】 可是我自己不争气,总是墨迹墨迹一不小心就写到凌晨之后,所以就要悄咪咪~ 今天先这样,明天争取大肥章!大家都早点睡哈,晚安^-^   ☆、第 35 章   任珂这一胎怀得很辛苦。   自怀孕初期就孕吐不断, 虽然有史密斯夫人从旁为她调理身体后,但这一情况仍一直持续到入秋, 才有所好转。   期间, 程等担心任珂的身体情况不适宜乘坐飞机。便向家里报过平安后, 一直陪着任珂住在美国。   直到任珂安然度过怀孕初期这三个月, 两人才决定尽快回国。   离开前, 程等陪着任珂去公园散步。   回来时, 途经一处小教堂,两人就进去小坐。   典型的欧式教堂,风格古朴典雅, 内里纤尘不染。   程等牵着任珂的手, 径直走到第一排座位前,扶她坐稳,笑着道:“阿珂,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任珂不解, “你要去哪儿?”   “见一个老朋友。”程等如是回答。   任珂虽然有点意外他在美国,竟还有老友,但也并未再追问。   程等只离开大约十分钟的时间, 回来时, 还有一位老神父与他同行而来。   神父虽已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微笑着走在程等身旁,很是和蔼。   见此,任珂缓缓站起身来, 有些愣怔地看了程等一眼。   “你说的老友,是这里的神父?”   程等轻“嗯”一声,走过来牵她的手。   他们说的是中文,神父自是听不懂,但看到两人情意绵绵的眼神,以及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就不难猜出两人的关系。   他看着任珂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却转向程等,问道:“是她吗?”   “是。”程等也跟着笑,“只有她。”   “那很幸运。”神父温声说,“上帝保佑你们。”   “谢谢。”   任珂听着两人没头没尾的对话,有些发怔,还没想明白,却觉程等捏了捏她的手。   她回眸看他,恰见他忽然后退一步,下一秒,竟径自单膝跪于她身前。   他抬手,拇指与食指婆娑着任珂戴在中指间的戒指,缓缓将戒指取下,捏于指腹。   “阿珂。”   笑容明朗的男人,眉目清隽,目光灼灼。   “上次你睡着,今日,有神父作证。我想问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从今往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清润的声音,悦耳赤诚,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紧张。   一如十八岁那年,在雪地里,少年紧紧牵着她的手,一眨也不眨眼地看着她,说:“阿珂,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彼时,笑意盈盈的女孩,说:“好啊。”   “好啊。”   一别数年,那声音踏破时光而至。   重叠着你我,从稚嫩到成熟,多幸运,我眼前的人,依然是你。   任珂微微笑着,点一点头,再点一点头。   看着程等将戒指重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眼前忽然止不住地腾起水雾。   程等摩挲着她指间的素戒,缓缓落下一吻。   须臾,他抬眸,剑眉下,那一双微红的星眸熠熠生辉,如落星辰。   “说好了,就不许反悔。”   “好。”   ——   离开纽约那天,因为任珂现在情况特殊,丁成特意让杨昭带了几名保镖,提前飞到美国,来接两人回国。   头等舱内,程等同任珂并肩而坐,其他人分坐两人周围。   任珂怕晕机,特意带了眼罩和耳塞。待飞机飞行平稳后,就倚着程等渐渐睡去。   程等见她睡熟,向空姐借来一条薄毯,替她盖在身上,又弯下腰,帮她脱去鞋子,将脚一并包进薄毯里。   待他回过身来,这才发现,方才送薄毯的空姐,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等偏头看了一眼任珂,确认她睡得很熟,这才回眸看向空姐,小声问她:“您有事吗?”   空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一怔,又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个本子和钢笔,递给程等,也同样很小声地说:“可……可以给我签个名字吗?”   程等点头,接过她的本子和笔,很快签好自己的名字,递还给她。   “谢谢,”空姐红着眼接过本子,目光小心地望向程等身侧,忽然道:“是她吗?”   很无厘头的问题,程等却听明白了。   会这样问的人,多数是喜欢自己很多年的粉丝。   念及此,程等目光一软,肯定道:“是。”   话落,空姐泛红的眼眶里,竟兀地掉出眼泪。程等一怔,对方却又笑起来,“是她,就好,我们,也放心。”   那话,说得断断续续,期间真心却最是难得。   程等心头微暖,便主动伸出手来,礼貌地与对方轻轻一握,郑重道谢:“谢谢你,也谢谢你们。”   闻言,空姐眼泪掉得更凶,却没再多说什么,急忙捂着嘴,向程等挥挥手,转身走进休息间里,许久都未曾出现。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顺利落地。   刚下飞机,丁成就打来电话,告知程等,有粉丝和媒体记者等在机场外。   “你和任小珂登机时的照片被粉丝拍到,已经发布在网上。现在机场通道外围了许多人。我在VIP通道口,你带着任小珂抓紧时间过来。”   说话间,杨昭已经取了三人的行李走到程等身边,见程等神色有些凝重,不禁问道:“怎么了?”   程等眉心微蹙,抬眸看他一眼,思忖良久,忽道:“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他鲜少用这样郑重其事的口吻同杨昭说话,杨昭自是应允。   二十分钟后,程等独自一人出现在接机通道前。   面对粉丝的尖叫和记者们紧随而至的闪光灯,他全都充耳不闻,只是长身玉立地站在角落里,专注地望着手机。   屏幕上,是杨昭拍摄的画面,画面上任珂被保镖和杨昭小心地护在众人中间。清丽的小脸上,眉眼间还有些困顿。   须臾,一行人在出口处同丁成汇合。   待丁成接过杨昭的手机,同程等对话时,任珂才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所觉地被杨昭拍了一路,且看着她的人就是程等。   她一怔,忽然微微一笑,站在丁成身后,同程等招手。   那笑容温暖干净,鲜活雀跃。   程等看着,也跟着笑了笑,同丁成约定好接他的地点。   这才结束通话,直起身来,漫步向外走去。   此前,程等尚在剧组时,就不断有关于他恋情的消息曝光出来。   但那时有陈罡出面挡着,记者见不到人,也拍不到实质性的证据。   后来程等飞去美国数月,各家媒体虽然心急,但又无计可施。   凑巧,网上突然爆出程等携女友回国的消息,记者们闻风而动,自是争相前来报道。大有不拿到独家,誓不罢休的意思。   程等也正是猜到这一点,才不得已同任珂分开行事。   自己出现在普通通道,吸引众人目光,待确认任珂从VIP通道安全离开,再由机场安保人员陪同离开。   如今只剩他一人,应对起媒体来,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程等一路沉默着,向外走。   期间,他抬手,将头上的棒球帽翻转了方向,帽檐下压,避开闪光灯耀眼的光芒追逐。   手刚放下,却意外见一粉丝被推挤出人群,忽然朝他摔过来。   程等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对方的手臂。   小姑娘借力站稳,还未回头,就见方才嘈杂的人群竟一秒安静。   偌大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唯有这一处,弥漫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   被程等扶着的小姑娘愣怔地抬起头,眼神顺着大家的目光,落在程等扶着她手臂的手上。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美得像上帝雕琢的艺术品。   而让众人失神的原因,却是因为这只手的无名指上,竟然戴着一枚素戒。   很简单的款式,但老粉都知道,那是程等戴在身边多年的对戒中的男款。   有粉丝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尖叫,却意外地全都齐齐红了眼。   渐渐,甚至有人哭出声来。   被程等扶起的小姑娘,也在哭,圆圆的眼睛红红的,望着自家偶像,憋了许久,憋出一句:“是她吗?等等,是她吗?”   听到对方又是问这个问题,程等不免笑了笑,及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说。   而是面向其他一众粉丝,抬起戴着素戒的手,用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也很心急,但是请再等一等。等我准备好,让我亲口告诉你们,好吗?”   看着粉丝们配合地点头,程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弯下腰,深鞠一躬,郑重道:“谢谢你们。”   说罢,他继续向前走,围在一旁的粉丝们却不再尖叫,不再推挤,甚至自发地空出一条路来给他。就连守在此处的记者们,也全都不约而同地收起□□短炮,不再跟风追拍。   众人目送他一路行至黑色的保姆车旁,车门拉开,待程等侧身上车的瞬间,大家分明看到,车内斜后方的座位上,有一个身穿米咖色风衣的纤细身影。   而那件米咖色的风衣,正是之前网友拍到的,同程等一起登机的神秘女子身上的穿着。   ——   黑色的保姆车很快开出机场,驶上机场外的高速路。   车上,任珂靠在座位上打盹,待程等上车,又转了方向,倚进他怀里。   程等侧身拥着她,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无话,车子很快开到任家。   下车前,程等忽然抬头,望向驾驶位上的丁成,“丁哥,我要的东西,帮我准备好了吗?”   丁成也不回头,只示意杨昭将车前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程等接过文件袋,粗略地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合上,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下车子。   回身,去拉任珂的手。   任珂顺着他的力度跳下车来,好奇地看一眼他手里的牛皮纸袋。   还没来得及问,就被他拉着向楼道里走。   下一秒,身后的保姆车应声关门,却不见丁成和杨昭下车。   “他们去哪儿?”   “没事。”程等揉揉她的头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任珂“哦”了一声,乖乖跟在程等身后上楼梯。   许是两人的脚步声太让人熟悉,还未上到五层,任珂便听到自家的门吧嗒一声就开了。   下一秒,任爸爸的笑声传来,“是不是珂珂回来了?”   “是我!”任珂扬声笑道,刚想加快脚步跑回家,跃起的肩头就被程等按下。   她抬眸,恰对上他暗示她小腹的目光。   任珂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慢慢地爬楼梯。   待两人走到任家门前,只见爷爷和爸妈都站在门外翘首期盼着他们。   许久不见,任珂也想他们想得厉害。   一进门,松了程等的手,就去抱爷爷。   没成想,她刚抱住爷爷的肩头,却听身后“咚”得一声,惊得身旁的任爸爸和任妈妈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你这是干什么?”   闻声,任珂回头,却见程等面对众人,笔直地双膝跪在地板上。   狭长的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任爷爷和任爸爸,最终落在任妈妈的脸上。   掷地有声,从容坚定。   “爷爷,叔叔和阿姨,我要娶阿珂,求你们答应我。”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不敢告诉家里大人们,阿珂怀孕了。又怕他们不同意阿珂嫁给我。肿么破?急!在线等。 —————— 感觉,这文好像要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我没细算还有几章,大家就跟着我慢慢看吧,好嘛?好哒! 今天这章写得内心莫名平和,更新早好开森,我去刷剧了~ 悄咪咪告诉大家,《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真好看!昊然弟弟真帅!嗷~~~~ 就是这剧是周播,更新太慢!伐开心! 大家晚安么么么^-^   ☆、第 36 章   “爷爷, 叔叔和阿姨,我要娶阿珂, 求你们答应我。”   程等这一跪, 来得突然。   三位家长足足怔了一分钟, 才回过神。目光自然而然从程等身上, 转移到任珂身上, 最后齐齐落在任珂的无名指上。   小小的素戒, 闪耀着盈盈华光。   三人对视一眼,皆猜到自家姑娘这是已经应了程等。   念及此,三人表情不一。   任爷爷原本就最满意程等做他的孙女婿, 见此, 自然乐呵呵地笑起来,不会反对。   任爸爸虽然不舍,但看任珂笑盈盈地望着程等, 心知女儿愿意。程等又是自己从小看他长大, 知根知底的好孩子,便没有多说,转而示意任妈妈去取户口本。   相较于前两位的乐观, 任妈妈就看上去颇为犹豫。   可任珂眼里的神采和脸上的笑容却做不得假。   到底是女儿喜欢的人, 任妈妈踟蹰一瞬,终于还是转身走进房间, 取来任珂的户口本。   本子由爷爷交到程等手中,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是长辈们对他的交托与责任。   离开前,程等最后转向任妈妈, 郑重保证,“阿姨,您放心。”   碍于任爷爷在场,程等没多说,但任妈妈明白他的意思,目光又看了看女儿。母女连心,她心里知道,任珂这次状态较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念及此,才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说罢,眼眶就一红,哽咽道:“早去早回。”   两人应了,拿着准备齐全的资料出门去。   楼下,丁成已将车子调转车头等在门口,待二人上车,踩下油门,很快绝尘而去。   车子先开到一家摄影棚。   杨昭拎着两个纸袋等在摄影棚的门口,待程等牵着任珂下车,急忙迎上前,将手里的纸袋递给程等。   “衣服都在里面。”杨昭引着二人走向更衣室,“影棚清了场,只有张姐夫妇在,附近我也检查过,放心。”   任珂懵懵地由程等牵着手向前走,待更衣室的门关上,程等拿出纸袋里的衣服交给任珂,边帮她换衣服,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张姐是我工作室的化妆师,这家摄影棚是他丈夫开办的。你现在怀孕,我担心消息泄露出去,对你不好,所以提前让丁哥帮我联系的他们。”   他抬手,撩起任珂垂在身后的长发,将裙子上的拉链自她腰后拉上来,忽然倾身贴近,在她颈后落在一吻,温柔地自身后抱住任珂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体。   “阿珂,别怕。”程等拥着她左右晃一晃,亲昵地碰碰她脸颊,“别怕啊。”   闻言,任珂也跟着笑。   “不怕。”   有他在身边,她真的不怕。   五分钟后,两人换好各自的衣服,走出更衣室。   长得好看的人,也不用多加修饰,露齿一笑,便是唇红齿白。   镜头里,任珂一身大红色的及膝长裙,坐在右,程等则白衣黑裤,坐在左。   一红一白,男左女右。   最开始两人都有点懵,手牵着,就忍不住想去看彼此。   摄影师抓拍了几张照片,虽觉这画面赏心悦目,但直觉不能拿去贴在结婚证上,不得不提醒他们,“二位一起看看我的镜头好不好?我们在拍结婚照!你们俩别搞得像拍婚纱照那么腻味行吗?”   话落,两人急忙端正坐好。嘴角的笑未收,勾起的弧度刚刚好。   闪光灯亮起,笑容就此定格。细看之下,都笑得有点傻。   不过没人在意这个,反正这两人长得好看,怎么傻笑都不会丑。   待拿到照片,丁成开车载上两人直奔民政局。   路上,程等从车上的储物格里摸出许多小零食,一袋一袋地拆开了给任珂吃。   任珂一路上在车里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不饿,就把手里的饼干喂给程等。   程等笑了笑,也没拒绝,就着任珂的手,把饼干吃了。又从另一个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热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她,“喝点牛奶。”   车子平稳地驶上路,最终停在民政局外的一条小道内。   驾驶位上,丁成看着手表,用秒针掐算时间。   十五分钟后,电话铃响起,是杨昭,“一切OK.”   声落,丁成将车子开出小道,霸道地停在民政局正门外。   车停稳,程等拉开车门,率先跳下车来,回身再去扶任珂。   丁成的时间掐算得刚刚好,临近下班,民政局的大厅里,几乎只有他们这一对,姗姗来迟又着急结婚的新人。   不知是不是丁成特意安排的。   给二人办理结婚手续的大姐,是任爷爷年轻时候教过的学生。   一看到任珂的名字,就知道她是任爷爷的孙女。   两人笑着打招呼时,程等就埋着头专心致志填表格,待全部信息填写完整,只留下签名处,递给任珂签字。   任珂很快签完字,资料审查的结果也确认无误。   照片贴在红本本上,钢印压出深深地纹路。   大姐将两个红本本交到二人手中,满目慈爱地叮嘱程等,“小伙子,好好照顾我们珂珂啊。”   程等接过结婚证,笑得像个傻小子。闻言忙不迭地点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秒,秒针落在整点处。   他们正式成为今天最后一对登记结婚的新人。   这一切恍然如梦,又处处透着真实。   任珂想像不到,程等为这一天,究竟准备了多久。   好像自从他们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提前准备好的计划之中。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程等将这一天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有需要安排的时间点,全都掐算准确。   以此,来确保他们能够顺利登记结婚。   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灯光透过车窗,落在任珂微笑着的侧脸上。   她靠在程等的肩头,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两人的结婚证,心里到此刻,依然有些不真实。   “等等,”她小声问他,“我们真的结婚了?”   就这样领了证,同身边这个男人结婚了?   话问完,身旁的男人却毫不回应。   任珂抬眸看他,他也垂眸看着她。   “没睡觉嘛,”任珂撅撅嘴,“为什么不理我。”   昏暗里,程等的嘴角,急不可见地勾起一丝弧度。   他低“嗯”一声,黑眸深深地看着任珂,凑近她,低声提醒,“乖,叫声‘老公’听听。”   老公?   任珂怔了一怔,回过神,脸就红成小番茄。好在车里光线有限,并不明显。   她抿了抿嘴角,目光飘过坐在前面的丁成和杨昭,脸上更红,却不敢开口。   可程等却没打算放过她。   他仿佛很是认真,揽在她腰间的手,一下一下按在她身上,又痒又麻,急得任珂直想躲。   偏他却一本正经地坚持道:“叫‘老公’,叫不叫?不叫还痒你。”   这人!   怎么这么幼稚!   任珂被他逼得没办法,又不敢动静太大,惹来其他人的注意,只好趴在程等的肩头,小声叫他,“老公。”   那声音,小小的,弱弱的,还带着一丝细微的喘息,像只小奶猫似的叫声,落在人的耳畔,像猫爪子挠了心尖,酥酥麻麻的。   程等低低应了一声,再回头,目光就有些沉。   但到底克制着,只埋头蹭了蹭她的颈窝,舌尖一舔,轻咬下,“忽然后悔了。”   任珂一僵:???   “后悔那么早让你怀孕了。”   任珂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怪我喽?   虽然这样想着,但任珂不得不承认。当她小声唤程等老公的那一刻,漂浮了一天的心,好似终于落了地,生了根。   ——   两人拿着红本本回到家,任珂怀孕的消息自然也需报备家长。   初闻这一消息,任家三位家长难得把程等拒之门外数天。任妈妈更是直接把任珂接回家去,亲自照顾。   程等无法,只得跟着搬回任珂家对面去住,早中晚去任家报道,见不到媳妇就孝敬爷爷,孝敬爸妈,每天围着他们转。   可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看他每天可怜巴巴站在门外,爷爷和爸爸最先给他开了门,让他见任珂。任妈妈得知后,虽然心里还气着,但也没再多说。   一来二去,程等的门禁才算是解除不提。   任珂回医院那天,阴霾了多日的天空,难得晴朗。蔚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让人呼吸间都觉心情愉悦。   老院长得知她结婚怀孕的消息,自是惊喜,加之任珂情况特殊,也没强留她回来上班。   任珂走出院长办公室,免不了要去科室同大家打声招呼。   她孕期尚短,人又瘦,身上穿着宽松的风衣,饶是一帮火眼晶晶的医生们,也没发现她已经怀孕。   大家只觉得任珂气色不错,当她是休假玩得愉快,高高兴兴闲聊几句,根本没多问。   续完旧,任珂笑盈盈地留下礼物,这才慢慢悠悠地向院外走。   程等的车,就停在医院后门的角落里等她,可任珂许久没出门,路上看到什么都觉欣喜。   一不留神,就下意识地走到医院正门来。   待她发现院外的路边没有熟悉的车子,这才恍然想起,程等同她约定的是后门见面。   人常说,一孕傻三年。   任珂本不信,如此一来,倒是信了几分。   她摇了摇头,正想往回走,却听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任珂!”   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得让任珂心尖一紧,就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待她平复呼吸,缓缓转过身来,对方已快步行至她身前。   “阿姨,”任珂尽力让自己微笑着,“您怎么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来人正是程母——刘慧。   “我没有不舒服。”刘慧的语气并不好,锐利的眼扫过任珂的眼,“网上都说,等等谈恋爱了,那个人……”她一顿,语气更厉,“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等妈也就最后这一蹦跶了,毕竟咱们阿珂也是要有个机会反击的嘛~~ —————————— 昨天大姨妈来的突然,状态实在不好,就临时把请假条挂在文案和微博还有q群了,我以为大家应该可以看到,没想到今天才发现有小仙女昨晚等到很晚,才发现我请假了~对不住大家~TAT emmmm这样吧,我的q群号在文案上挂着,大家有需要可以来加。 不喜欢q群的小仙女,方便的话,可以关注下我的微博,名字就是我笔名【@贝晓莞】若请假一定会发微博通知,如果没搜到微博,你们也可以私信我问。 如果上述两种都不喜欢,那就注意看下当日的文案通知,我一般把请假信息,放在文案最前方! 好了,废话这么多,谢谢大家等我,晚安了么么么^-^   ☆、第 37 章   “是。”   乐声悠扬的咖啡厅里, 任珂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那声音清淡, 平缓, 不卑不亢。   刘慧似是被她的态度所恼, 尖细的声音, 不停地说着什么。   酒红色的指甲一下一下地直指任珂的面门。   相较于刘慧的激动, 反观任珂却只是低垂着眉眼。   甚至目光怔愣, 有些许出神。   窗外的阳光,温柔宜人,细碎地落在人的身上, 暖暖的, 荡着慵懒。   斜斜投来的光束中,任珂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面前温凉的咖啡,不知怎么, 忽然忆起十几年前, 也是在一家咖啡厅里,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被最喜欢的男孩子的母亲指着鼻子骂——你是扫把星, 是不详的人!你配不上我儿子!你离他远一点!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讨厌你!   小姑娘听着听着, 就哭了。甚至很没出息地觉得窗外晴朗的天空,都在这一刻变成灰暗的颜色。   她哭着叫对方“阿姨”, 不停地摇着头,含在嘴里的那句“我不是扫把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听着对方的谩骂, 难过得直掉眼泪。   后来阿姨被服务员劝走了,小姑娘还是坐在座位上哭,她哭了好久,哭到咖啡厅要关门。   她就一个人走出来,沿着回家的路,继续哭,一直哭。   特别没出息。   可是她忍不住。   眼里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一颗一颗地,全砸在地面上。   任珂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哭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同班上那些看上去就娇滴滴的女孩子一样,有哭不完的眼泪。   一路哭着走回家。   临到家门口,却不敢再哭出声来。   因为这个时间,程等一定在家里温习功课。   他们这栋楼,因着程等和任珂这两个今年要参加高考的学生。   晚上八点一过,整栋楼里家家户户都变得静悄悄,就连狗吠猫叫都少了许多。   任珂怕自己的哭声被程等听到,就死死捂着嘴,憋得她直抽噎。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急忙开门回家,一头扎进房间里,一整晚都没再出来。   ——   须臾,任珂眨去眼中的干涩,抬眸,与她仅一桌之隔的刘慧仍怒气未平地敌视着她。   可她到底不再是十八岁时那个不谙世事,只因为被她一席话就说得哭泣不已,觉得蓝天都变灰暗的小姑娘了。   曾经的那些谩骂和指责,如同魔咒,刻在她心底,束缚她十多年。   如今……   任珂的手,隔着风衣落在小腹上,轻轻摸了摸。   许是为母则强,她忽然不愿再沉默。   “阿姨。”   任珂的声音很轻,甚至像这窗外的阳光,温温柔柔的。   “我离开前,您对我说,您爱他,您赶我走,都是为了他好。可是这么多年,您除了把我赶走之外,还为他做过什么?”   温吞的语调,既缓且慢。   简简单单的反问,并非质问,却依然叫人哑口无言。   “我离开这些年,他一个人摸爬滚打到今天,期间您不闻不问,甚至没有为他做过一顿热饭。”   任珂抬眸,直直望向刘慧的眼,干净的眸子里,倒映着那人妆容精致的脸,“您嫁入豪门,如愿成为人上人,可曾对人提起,您还有一个儿子,叫程等吗?”   刘慧不言,任珂继续道:“您说您爱他,您就是这样爱他的吗?”   “我……我有我的苦衷!”   话一顿,刘慧第一次落了下风,“可我是等等的妈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你根本……”   “阿姨,算上今天,您一共拒绝我三次。”任珂忽然打断她,“第一次,您拒绝我喜欢他;第二次,您拒绝我照顾他;第三次,您拒绝我爱他。”   任珂抬手,将手边冷透的咖啡推远一点,“事不过三,我希望您不要再因此找我第四次。我答应过他,不会再离开,言出必行。”   说着话,任珂垂眸,从包里取出钱,放在桌角,缓缓起身,“曾经,我是真的很想得到您的认可,得到您的祝福。但现在,于我而言,那些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不如他在我心里重要。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其实没关系。他要我,就可以了。”   说罢,任珂转身便走。   刘慧怔怔地坐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侧影,许久都回不过神。   待任珂走出门外,刘慧回想着她方才走过桌椅旁时,小心翼翼地护着小腹的动作,忽然双眸微瞪,起身追至门外。   “任珂!”   任珂脚下一顿,回头看她。   “你,”刘慧满眼不可置信,“你是不是怀孕了?”   “是。”任珂并未隐瞒,“您还有事吗?”   刘慧哑然地看着她,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好似被这消息惊吓到一般。   见她如此,任珂也无话可说,微微颔首后,便径自走开。   医院外的围墙,不高,灰灰的,偶尔缠绕着些许藤蔓,平添一抹翠绿。   任珂走得很慢,所以当藏在拐角的孩子,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微微惊了一秒,并没有多余的意外。   那是个很帅气的小男孩,背着书包,身上的校服看上去还是一名小学生。   “听我妈说,我哥很喜欢你。”   小男孩的语气有些别扭,“那你是不是我嫂子?”   嫂子?   这个称呼有点新鲜。   任珂挑了挑眉,细细看了看小男孩的眉眼。   三秒钟后,不由得心下暗忖,这小鬼果然和程等小时候长得很是相像。   不过,大约是程叔叔的基因好,程等小时候,可比现在这个小鬼高多了。   想到这,任珂不觉莞尔。   小男孩被她笑得莫名,到底是被家里人宠大的孩子,心里顿时就有点不高兴。   “我刚刚和你说的事,你答应不答应啊?”   “事?”任珂一怔,“什么事?”   她方才走神,什么也没听到。   小男孩气得直跺脚,可看她懵懵的样子又不是作假,只得耐着性子,重复道:“就是,就是……你能不能来看我们班的国庆会演。”   “为什么?”任珂问,“你家里人呢?”   “我爸忙着挣钱,我妈忙着打小三,我爸的两个儿子忙着花钱养小妹。”小男孩一点不隐瞒,说着眼眶就有点红,“我讨厌他们,我爸的儿子不是我哥哥,他们总骂我是拖油瓶,我不是他们弟弟!”   任珂被他哭得有点心软,不由得地走上前去,从兜里摸出纸巾,给他擦眼泪,“别哭了。”   “嫂子,”小男孩红着眼,“你能不能来看我演出啊?全班只有我没有家长来参加。”   他就着任珂的手,擦鼻涕,“如果我哥能来就更好了,可是我知道他……”讨厌我。   嘴里没说完的话,再看到那个站在任珂身后的男人时,全都卡在嘴里,再也说不出口。   男人一身黑色运动服,身量很高,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遮着口罩,只留下一双眼睛直直地掠过任珂,看向他。   小男孩吸吸气,一眼认出男人的身份。   下一秒,就被对方直白的眼神,吓得有点害怕,急忙飞快地对任珂说完会演的时间,转身就跑。   任珂正看着他的小背影纳闷,就被人圈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她安心地向后倚进他怀里,也不看他,只嗔怪道:“你都把他吓跑了。”   “他想干什么?”   很不爽的语气,像是敌视着外来入侵者。   任珂歪头靠在他肩上,眯眼一笑,“他请我去他们学校看演出啊,你要不要去?”   “不。”   程等想也不想地拒绝。   手揽在她腰上,带她慢慢向前走,“一帮小鬼,有什么可看的。”   “哦,”任珂也不劝,自顾自道:“那我带上爷爷和爸妈一起去。”她偏头看他一眼,微微笑着,“老人家嘛,最喜欢看小孩子表演节目了。”   “……”程等默了默,无奈道:“臭小子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啊?”让你这么不遗余力地为他说话。   “没有啊。”任珂笑得特别坦荡,“他就是叫我‘嫂子’了。”   嫂子?   呵!   算他懂事。   程等许久没说话,任珂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口罩遮着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任珂却敏感地觉出他眼里藏着一丝笑意。   淡淡的,映着温柔的阳光,像细碎的星星,闪闪发光。   ……   后来小弟国庆会演那天,任家果然全家齐齐出动去捧场。   路上任妈妈忍不住地吐槽,“哼!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们家多少钱,这辈子替他们家养大等等还不够,末了不但搭上我姑娘,还要去帮小的充家长!”   任爷爷乐呵呵地摸胡子,“哎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就当陪珂珂提前育儿。”   谁家育儿是拿小学生做实验的!   任妈妈窝着气,这话到底没敢说出口。   车上的气氛一时不太好,任爸爸为了救场,拍拍驾驶座的靠背,问杨昭:“等等呢?怎么一早上都不见人啊?”   “就是!”任妈妈还气着,“这是他弟弟!他都不去呀!”   “程等要赶个通告,”杨昭陪着笑,“再说,他也不合适出现太早。”   这话……确实如此。   虽说,程等小弟念得是富家子弟才能上的精英小学。   但也保不齐,程等一出现,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安全起见,还是低调点好。   众人对此说话,毫无异议,此事便结果不提,杨昭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实上,自从任珂怀孕后,程等就几乎推了所有的工作,在家里陪着她。   哪里有什么通告活动,需要一早就出门去忙。   彼时,程等就坐在刘慧上一次同任珂谈话的咖啡厅里。   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座位。   不同的是,这一次坐在刘慧对面的人,由任珂变成了她的儿子——程等。   “您找过阿珂,”男人微凉的声音,笃定且不容反驳,“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弟:嫂子最好,么么哒~ 程小等:滚蛋。 ———————————— emmmmmm为母则强,任小珂会越来越好哒! 今天就跨年了!感谢你们每一个人!祝大家每天开心! 晚安,么么么~   ☆、第 38 章   “您找过阿珂, ”男人微凉的声音,笃定且不容反驳, “是吗?”   “是。”   “妈, 这是最后一次。”   刘慧一怔, 没听清, “什么?”   “我说, ”程等抬眸看她, 字字清晰,“请您适可而止,不要再去打扰阿珂。”   程等永远都不会忘记, 高考前夕的某天清晨, 他洗漱完去任家吃饭,准备同任珂一同去上学。   敲开门,任家的饭桌旁, 却不见任珂。他问过任奶奶才知道, 任珂发了烧,还在房间里睡着。   “怎么忽然发烧了?”   程等前一晚被老师留下补课,本想让任珂等他一起走, 却收到任珂要去给同学过生日的短信, 他回复信息叮嘱她注意安全,就没再多说。   谁知就这一晚上没看到她, 人就病了。   “不晓得哩。”   任奶奶把包子塞进他手里,又给他盛了一碗热豆浆摆面前,“珂珂昨晚回来的晚, 直接就回了房间,我和老头子以为她是玩得累了,就没管她,谁知道今天一早叫她起床,才发现她是发烧了。”   “那我去看看她。”   说着,程等放下手里的包子,搓搓手快步走向任珂的房间。   房间门没锁,门把手向下一按,就开了。   程等走进去,任珂蜷在被子里,眯着眼睡着。   眼睑微微有些红肿,像是哭过,小脸也红扑扑的,摸上去格外得烫。   “阿珂?”   程等碰碰她的脸颊,小声叫她。   第一遍任珂没反应,他叫到第三遍,她才一点点睁开眼。   水雾似的眸子,懵懵地看着他,咧嘴就笑,笑着笑着,眼泪豆子就掉下来。   程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擦任珂的眼泪,结果越擦越多,他不知缘由,心里闷得发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抬手去捂她的眼。   程等至今都记得,那些泪珠掉进他手掌心的感觉。   灼热,滚烫。   烫得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紧缩似的地疼。   捂眼的方法意外有效,待任珂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程等收回手,就见任珂已再次睡去,只是脸上泪痕犹在,唇瓣哭得微干,透着一点粉。   程等望了望门口,见没有人。   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过她的唇。   末了,他用额头抵着任珂的额头,轻轻地叹。   “阿珂,你到底怎么了?”   话出口,却无人应答。   事后,程等再问,任珂只说自己是发起烧来,睡得迷糊了。   初时,程等便信了,渐渐不再提。   直到任珂飞去美国那天,程等被母亲反锁在家里,以死相逼,求他放任珂走。   程等这才知道,任珂那时的眼泪,全是因为他。   一别经年,此事早已揭过不提。   可是不提,并不代表,他忘了。   细碎的光束中,程等抬起手,默然不语地看着自己温热的掌心。   恍如那眼泪犹在,灼热着他的手心,也熨烫着他的心。   “妈,”程等看着母亲,目光平和,一字一顿,“您一直以为,没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我无病无灾,过得很好。可是您知不知道,只有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活得像个人?”   沐浴着阳光的角落里,刘慧怔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微微张着嘴,满脸错愕,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仿佛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坐在她面前的,她的儿子程等,已经长大成人,再也不是小时候,她用哭闹威逼就能左右的孩子了。   他长大了。   从少年,变成了男人。   男人看着她,母子相似的眉眼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您生了我,所以您是我妈,这一点,毋庸置疑,无法更改。可是打从我记事起,您却从未养过我。最初我也恨过,恨您生而不养,又为何要生我?让我像个没妈的孩子一样,多余地苟活于世。”   他依然微笑着,目光却渐渐抽离,“后来渐渐习惯,也就无所谓了。我记得小时候,您和我爸还没离婚前,你们总是很忙,忙着挣钱,忙着吵架,你们一连几天不回家,也从不会过问我死活。”   “您知道吗?”他笑看着刘慧,“当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任珂把我领回家里,是任奶奶帮我补衣服,给我做饭吃。是任爷爷送我上下学,替你们帮我开家长会。没有你们的那些年,是任珂保护我,陪着我,帮我把那些说我没爸没妈的坏孩子打跑。”   “妈,做人要有良心的。”程等直视着刘慧的眼,“您知道,我左耳听力小时候就不太好,其实任珂也知道。可是十六岁那年车祸后,您把我左耳失聪的责任全都栽给了任珂。她什么也没说,就认了。可事实呢?”   程等抬手,扯了扯带着助听器的左耳,笑得嘲讽,“我这只耳朵是小时候在你和我爸打架时,就误伤过的。从那时候起,听力就一直在减退。后来的车祸,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不是吗?”   刘慧被问得哑口无言,程等扶了扶助听器,继续道:“您发现我喜欢任珂后,就跑来赶她走,说是她带坏我了。可是您真的不知道吗?是我从小就喜欢她啊!”   从她第一次带我回家,给我做饭吃,从第一次拉着我的手,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第一次把我护在身后,替我揍那些骂我坏话的孩子……我就喜欢她了。   那个叫程等孤冷少年,从小就喜欢住在他家对面,那个名叫“任珂”的女孩子。   程等忽地垂眸一笑,笑得自嘲无比,“这么多年,我只喜欢她。除了她,我连自己都讨厌。”   十六岁的车祸,他明知自己左耳的损伤与任珂无关,却为了强留她在身边,默认母亲当年对任珂的责难。   他吃定任珂一定会愧疚,会不忍。   即便她只是可怜他,他也要她这辈子都放不下他。   多卑鄙。   她以一片赤诚待他,他却满心算计。   多无耻。   他如此不择手段留下她,却又在母亲以死相逼时,懦弱地看着她走。在她最需要他的那些年里,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所以在那之后不论经历什么,程等都告诉自己,这是他该受的报应,他罪有应得,是他欠她的。   他方才对母亲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没有任珂的那些年里,他活得像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是死的。   直到听闻她回国,血液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还活着。   “妈,小时候,您忘记关心我。现在,其实也不必再想起。”   那天,程等最后说:“我和任珂已经结婚。出于礼貌,婚礼时自会给您寄发请帖。但您到场与否,都不会影响我要娶她这个结果。”   他起身,墨镜遮住那双眼,目光却凉凉地落在刘慧身上,“作为长辈,请您自重。”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重。   若论母子而言,程等这话无疑有些大逆不道。   可偏偏这话是对刘慧说的—— 一个对他生而不养的母亲。   刘慧呆坐在座位上,望着程等离开的背影,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这些年,她见程等的次数不多。   每一次程等对她的态度虽然并不热络,但像今天这样却是第一次。   到这一刻,刘慧方才明白,今天的见面,程等已不是作为她的儿子来见她。   而是作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父亲,来见她。   正如他所说,他结婚了,未来还将有一个孩子。   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梦寐以求的家。   而她,早已沦为他名义上,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儿子或许出于教养,仍然会尊敬她。   但是,他不再需要她了。   甚至从很早之前,他或许就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只是她看不清,还一直自以为是地想着,他内心,依然同小时候一样,是期盼着她的。   ——   任珂一直不曾听闻程等说起程小弟的名字,家里人也一直小弟小弟地叫着。   直到众人风风火火赶到程小弟的学校,站在校门口做登记时,这才犯了难。   “珂珂啊,”任爸爸回头望任珂,“小弟叫什么名字啊?”   话音未落,门卫的保安就把目光直直投向任家众人。   目光警觉,甚至怀疑。   任珂呵呵一笑,手肘戳杨昭,“叫什么?”   杨昭也很尴尬,他作为一个助理,做事必须懂分寸。该知道的要知道,不该知道的坚决不能知道。   是以,对于程等的家事,他向来不多关心,自然也知之甚少。   “我只知道程母嫁的那户人家姓‘尚’,其他就不清楚了。”   姓尚?   这年头,重名的都繁不胜数,只知道一个姓氏,有半毛钱地用哦!   任珂朝天翻了个白眼,正要摸出手机给程等打电话,却听不远处传来少年清脆的喊声,“嫂子!”   任珂抬眸,循声望去,便见一穿着红色卫衣的俊俏少年迎面向她跑来。   杨昭机警,在少年扑向任珂前,将其拦下,小声提醒,“不能扑,不能扑。”   少年平日里向来说一不二,此时被人一拦,小霸王属性就此暴露无遗,“你谁啊?我扑我嫂子,关你什么事!”   杨昭有苦说不出,正欲解释,尚小霸王却已经拉着任珂的手,一秒变成懂礼貌的乖宝宝。   喊爷爷,喊伯伯,喊阿姨,认人认得不亦乐乎。   变脸速度之快,让杨昭忍不住咋舌。   待众人打过招呼,任爸爸的目光扫过尚小霸王胸前佩戴的名牌,这才在校门口的登记簿上,龙飞凤舞签下名字——尚奕辰之家属。   有尚奕辰带路,众人畅通无阻地来到学校小礼堂。   待任珂入座,尚奕辰这扭扭捏捏才小声问她,“嗯,就……我哥,他……”   “他还有工作没忙完,”任珂贴心地打断他,“一会儿就来了。”   闻言,尚奕辰双眼一亮,高兴地点点头,恰好有人喊他去后台做准备,他向众人打了招呼,很快跑远。   男孩的背影清瘦高挑,红色的连帽卫衣,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被风吹的一鼓一鼓的。   最是张扬肆意的年纪,他干净明亮得像个小太阳,热情又阳光。   真好。   任珂几不可闻地叹,这傻小子可比等等小时候,阳光多了!   程等来时,小礼堂里的表演已经开始。   正门从内锁了,他走到侧门,有两位女老师正在勾画着节目单。   程等放轻步子走过去,低声询问,“请问,尚奕辰的节目,是第几个?”   “尚奕辰?”女老师随手翻看节目单,回答他:“前面还有三个,再等等。”   “多谢。”   话音刚落,女老师低着头,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兀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程等带着墨镜的侧脸,一秒想要尖叫,又急忙捂住嘴巴。   身旁,另一位女老师早已惊得忘了言语。   待程等走远,两位女老师才前后回过神,彼此眼中皆是藏不住的惊喜。   “是咱们等等吗?啊?是不是他啊?”   “是是是!一定是!”   “有生之年得以一见!我感觉太幸福了!”   “啊啊啊!太幸福了!”   程等顺着侧门外,沿路向后走,本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静看一会儿节目,却听身旁的窗户里断断续续传来吵闹声。   他个子高,抬眸向内一望,便将窗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下一秒,他眉心微拧,目光就有点冷。   窗内是小礼堂的后台,原本大家都忙着地为自己即将上台表演的节目做着准备。   不知是谁挑起的话端,说起校门口任珂等人不知尚奕辰名字的事情来。   “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家里人。”一个少年笑得嘲讽,言之凿凿,“怕不是他家里又没人来,他自己去农贸市场租的人来假冒亲属的吧!哈哈哈!”   话落,众人皆是一片笑声。   而被嘲讽的主角却好巧不巧地把所有的话,连带大家的笑声一并听在耳中。   他咬了咬牙,目光里是克制的愤怒。   若是平时,尚奕辰恐怕早就出手去教训那个背后骂他坏话的少年了。   可是今天,他有哥哥和嫂子坐在台下。   他忍着气,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像个坏孩子似的,让哥哥和嫂子丢人。   “他还说他哥叫程等呢!”   那少年尤不自知尚奕辰就站在不远处,无知无觉地轻嗤一声,“程等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聋子?再说了,他若去叫人家哥哥,指不定人家都不知道他是谁呢!哈!”   下一秒,那狂妄的笑声一顿。   尚奕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面扑过来,抬手就像多话的少年砸下一拳。   少年被他打得偏过脸去,嘴角迅速红肿起来。   他不甘示弱,回过神,反手一击。   都是富家小霸王,两人谁也不肯吃亏,很快缠斗在一处。   但到底是尚奕辰占了上风,几下就把那说坏话的少年打倒在地,按着脑袋,狠狠揍。   须臾,两人被老师合力拉开。   尚小霸王怒气冲冲,像个发怒的小豹子。   老师们防备着他再揍人,齐齐拦在他身前。那被揍的少年,却趁人不备,忽然抡起尚奕辰的小提琴,猛地砸向墙面。   “尚奕辰!你的琴没了!我看你一会儿用什么上台演奏!”   砸完,少年尤不解气,又补了两脚,“你知道的,我有两把最好的小提琴,你求我啊!求我就借给你用!”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价值不菲的小提琴,就变成了一堆碎木条,被人胡乱扔在地上。   围观众人齐齐被这一幕惊到,许久说不出话来。   只有尚小霸王眼眶红红地瞪着少年,目光凶狠,人却依然被老师们拦着,冲不过不去,呜咽声全憋在嗓子里。   像受伤的小豹子,忍着疼,发着狠,却又无力阻拦。   犹如困兽。   “哭什么?”   男人清朗的声音,在这一室静默中,倏地响起。   像门外的秋风,刮着一丝凉意,却又沉沉地叫人无端生寒。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程等不知何时,行至尚奕辰的身边,抬手拂去按在少年肩头上的老师们的手,将小霸王推出人群,在他身后说,“不许哭,把他的琴砸了。”   他语气云淡又风轻,一点不像是挑衅,“有几个,砸几个。多少钱,哥替你赔。”   那天,尚奕辰确实砸了对方最好的一把小提琴。   少年哭着喊来家长,没成想,他妈妈是程等的粉丝。   听闻事情起因,是自家儿子骂偶像是聋子,才招来尚奕辰的一顿爆揍,气得直拧儿子耳朵。   到最后,两个少年不情不愿地互相道歉,少年妈妈得了程等一张签名CD。   两把摔碎的小提琴各自抵消,这事便算是过去不再提。   没了琴,加上脸上带伤,尚奕辰自然不必再上台演奏。   他也不在意,屁颠颠跟着程等去找任珂。   任珂看到程等信息,也没打扰三位老人家看节目,同杨昭打了声招呼,便悄悄从侧门走了。   尚奕辰眼尖,一见到任珂就想往上扑。   腿刚迈出去,却被程等长手长脚挡在身前。   男人抬手,仅用食指按着他的额头,就叫尚奕辰无法再向前靠近任珂。   “哥!”尚小霸王不开心,“你干嘛!”   “你干嘛!”程等更不开心,“这我媳妇儿!你扑什么?”   “这我嫂子啊!”尚小霸王手脚乱舞,“我想抱我嫂子!”   “不许抱!”   程等就势推了他一把,回身去牵任珂的手。   两人走出两步,却没听到尚奕辰的脚步。   程等回过头,就见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小霸王,憋着嘴角,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程等轻哼一声,本不想管,奈何任珂看不得尚奕辰这幅委屈模样。   母性同情泛滥地一塌糊涂,两眼望着他,全是控诉。   程等被两人目光夹击,心里一叹,到底补了一句解释。   “你嫂子怀孕了,”他牵着任珂向前走,“男子汉,要保护家里人。懂吗?”   话音未落,尚奕辰已经颠颠地跟了上来。   小手牵起任珂另一只空着的手,目光一圈圈徘徊在任珂的小腹上,“这里有小宝宝了?”   程等拍开跃跃欲试他的手,警告他:“不准碰!也不许对别人说!否则,小心我揍你!”   尚奕辰才不理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一转,扯一扯任珂的手,“嫂子,小娃娃生出来,我可不可以带他玩?”   “可以啊。”任珂抽出手,摸摸他软乎乎的头发,“你是小娃娃的小叔叔,自然可以带小娃娃玩了!”   话落,尚奕辰忽然埋着头,默了许久,久到程等都觉出不对,眼神扫过来。才发现他眼角有点红。   “说话。”程等瞥他一眼。   尚奕辰吸吸鼻子,头依然低着,“我爸的儿子也生了小娃娃,可他们从来不让我去看。还对我爸说,我偷偷给小娃娃吃果冻,是要害死小娃娃。可那个果冻根本不是我给的,他们冤枉我!”   “出息!”程等冷哼一声,“哭有屁用!不许哭!”   尚奕辰忍住眼泪,水汪汪的大眼望程等,“那我怎么办?”   程等:“打回去!”   任珂:“打回去!”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声音有点大,吓得尚奕辰一个激灵。   乖乖“哦”了一声,怂怂道:“我打不过啊。”   程等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看得任珂直乐,手肘悄悄戳了他一下,才摸着尚奕辰的头发说:“你哥小时候也可弱了。”   尚奕辰听得来了精神,立马抬头看她,“然后呢?”   “然后被我逼着去学了点功夫。”任珂笑眯眯的,“回头嫂子给你报个班,你也去学一学,好不好?”   “好!”尚奕辰果然被忽悠,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学成了将来保护小弟弟!”   “滚蛋!”程等拧着眉头,轻嗤一声,“什么小弟弟!老子这是女儿!”   尚奕辰:“我想要小弟弟!”   程等:“我要女儿!”   任珂在一旁看着两人幼稚地斗嘴,不由得朝天翻了个白眼。   管他男孩女孩,就没人觉得辈分错了?   程等的孩子,什么时候能管尚奕辰叫哥哦?   这俩人……   任珂摇头扶额,怕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真愁人。   林荫路上,三人吵吵闹闹地并肩走远。   远远看去,美得像一副画。   画上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小孩子。   只是那小孩子个头略高,身上还穿着贵族小学的校服,看着有点奇怪。   秋日午后,阳光洒满大地。   树影摇曳,揉碎一地温柔。   何其有幸,我身旁人是你。   不负等待,惟愿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跨年夜快乐!元旦快乐!本章留言的小仙女,明天给你们发红包好嘛?好哒!^-^ 话说,本章是大肥章哦!是不是感觉我可以标——完了~然而,并不!后面还有大概一章或者两章的尾声,番外嘛,就随缘了。 今晚跨年夜,早点更新,大家看完可以专心玩喽~ 没有意外的话,下一本要开《爱在晨光熹微时》,味道和这本调调差不多,但是应该没有这本这么多曲折吧,大约! 不过,我还没有整理好故事线,所以农历年前,应该会先开程小弟的《愿者上钩》,保证小甜文,陪你们过年! 文不长,不超过十万字,也不v,送给你们看着玩,怎么样?开森吗?开森就点我名字来专栏,赏给新文和我一个收藏好不好?好! ———————— 下面,让我帮我老基友夏微言打拨广告! 她的新文《我的小秘密》很好看哦,女主很牛的!有一个特异小能力! 《我的小秘密》-夏微言 【听力障碍的COSER少女VS伪君子富二代少年】的故事~ 乔伊发现,自己总能听见陆昭明心底不为人知的声音。 比如有人问陆昭明:乔伊美吗? 陆昭明答:一般。 乔伊听见他在心里说:特别美。 再比如,有人问陆昭明:乔伊好吗? 陆昭明答:还可以。 乔伊听见他在心里说:她很好,只有我知道。 后来,两人在床上运动到一半…… 乔伊问陆昭明:你还能忍吗? 陆昭明答:想忍多久都可以。 乔伊听见他在心里说:忍个屁!我裤子都脱了,你问我能忍吗? 他迷人的模样有千百种,包括他口不对心的时候。 -她的世界里形单影只,直到有了他。- 用app的小仙女们搜“夏微言”,直接进她专栏,第一本就是了~   ☆、尾声   五月, 程等的演唱会,如期在体育场举行。   出道11年, 不论通告多忙, 程等一直保持着每年至少开办一场演唱会的频率, 出现在公众眼中。   特别是今年, 虽然仅此一场, 但人气却空前绝后。   原因无他。   前不久, 程等刚刚用微博公布了婚讯。   之前一直瞒着消息,是为了保护任何和孩子的安全。   虽然早有粉丝和媒体察觉,但因为此前程等答应过大家, 要亲自来说, 所以粉丝方面一直比较安静。   至于媒体方面,丁成早在程等同任珂去登记结婚前夕,就已经给各家主流媒体、公众号等打过招呼。   封口红包流水似的撒出去, 加之程等在圈里风评好, 背后又有盛夏和苏木支持,乃至圈内首屈一指的荣耀传媒做靠山。众人自然要给几分薄面。   这一等,就等到第二年春天, 孩子出生。   孩子出生那日, 天气极好。   任珂早晨五点开始腹痛,叫醒了程等, 一家老小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医院。   虽然怀孕初期,任珂吃了些苦头,但分娩过程还算顺利, 到午饭前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哇哇落了地。   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程等看了一眼,听说是个小姑娘,就眯着眼睛笑了。   恰好任珂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他眼里一亮,眼巴巴凑上前去,握住任珂的手,就没再松开。   原本任妈妈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见程等态度并不热切,暗想着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孩,所以有点不高兴。   没成想,任妈妈抱着孩子,跟在两人身后进了病房,才发现,不高兴的是自家姑娘,高兴的反倒是姑爷。   任珂:“我生的什么?”   程等:“小公主。”   “姑娘?”任珂声音一秒拔高,惊得刚刚走到门外的任妈妈脚步不由得顿了又顿,然后就听见自家姑爷温柔的笑声:“姑娘好啊,我喜欢小公主!”   “小公主好操心的。”任珂的声音,依然有气无力,“我能不能把她塞回去重新来一遍啊。”   “不能。”程等露出八颗牙,“你只能下次再生小霸王了。”   任妈妈听着自家姑娘在里面哼哼唧唧的声音,暗骂一声矫情,等俩人腻歪完,才抱着孩子走进病房。   看到孩子,小夫妻俩的目光自然而然就黏在孩子身上,任妈妈了然地把孩子放在任珂的床边,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由着他们去看。   刚出生的奶娃娃,粉嫩嫩的一团被包在提前准备好的小被子里,小脸还有些皱,没睁眼,只努力地伸着手不知想抓什么。   任珂看着她,心里也跟着软乎乎的。   什么小公主小霸王全都抛之脑后,心里只徘徊着一个想法——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是她生的呀。   想着想着,这话就说了出来。   程等听着她稚气的话,眼里的笑,越发温柔,却没出声打扰。   只是当看到任珂小心翼翼地伸出拇指,凑到女儿的手边,让女儿握住她拇指指腹时,程等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第二天,程等同丁成商议后,用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   文字很简单。   ——之前曾说,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她爱我的可能。如今,终于等到。谢谢大家,我们都很好。   下面配了一张很长的图片。   最开始是两人穿着小学校服上学的背影。任爷爷牵着任珂的手,任珂牵着程等的手。   第二张是有一年暑假,任珂站在树上吃果子,程等躺在树下的草地上小憩,却被任珂胡乱扔下来的果子砸到,又气又无奈地看着叉腰坐在树枝上哈哈大笑的她。   第三张是一张学校公布栏的照片。左边的红榜上,程等的照片贴在年级第一名的光荣栏里。右边的白榜上,任珂因为打架,被学校记过,黑白的小照片好巧不巧地就贴在程等的旁边。   再往下的照片被分为两列。   左面一列,从上到下是程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许多美国街头的风景照。风景照从波士顿的哈佛校园,到纽约街头的小教堂,共计十张。   右面一列,则是任珂那年飞往美国的机票和程等每一年演唱会的门票票根。   看到这,粉丝们还未从这些老照片中脑补出两人这些年纠葛的始末,就被下方紧接着出现的那张红彤彤的结婚证闪哭了眼。   下一秒,眼泪含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粉丝们却瞪大双眼,又哭不出来了。   因为,长图的最后,还有一张任珂被小宝宝握着拇指的照片。   得。   他们等等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闪电结婚就算了,这会儿连娃都生完了!   等等啊,你是有多害怕媳妇会跑了呀!   这微博一经发出,热度几乎霸占头条整整一周的时间。   到最后,程等觉得太过乍眼,硬逼着丁成想方设法才撤下了热搜。   消息出来后,程等家的粉丝们的态度倒是出奇的平和。   这边亲妈粉们齐齐刷祝福,那边女友粉们只求程夫人好好待我们等等。   路人粉被这波节奏一带,笑哈哈地只剩下一句:喜大普奔。   然而,网上虽然没有腥风血雨,却并不代表,大家对这事不看重。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程等在五月开办的这场演唱会,放票首日一小时内,就被粉丝三次刷爆购票系统。   加之程等今年只开这一场演唱会,票数有限,实在一票难求。到最后,没抢到票的粉丝们,齐齐在微博上哭诉。   一时场面难控,工作室没办法,多方协商后,决定将此次演唱会开放网络直播平台。   ——   演唱会虽然在晚上八点才开始,但当日,程等一早就动身去现场做准备。   夜幕降临时,体育场内灯光璀璨,舞台上,亮如白昼。   及至八点,全场灯光熄灭一秒,粉丝尖叫声中,华光骤现,程等着藏蓝色西装,立于舞台之上。   光束齐齐打在他身上,随着他缓缓前行的步伐游走,西装上的银色丝线晶莹闪烁,明暗交替中,犹如那银河上的璀璨星光,耀眼,迷人。   他一步步漫步至舞台中央,抬手,轻扶话筒架,俊脸微侧,目光看向台下众人,声线清润温柔,“久等了。”   下一秒,台下尖叫阵阵,舞台上却已爆出最动感的旋律。   整场演唱会时长两个小时,程等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唱歌。   到最后一首歌唱罢,他累得直喘气。   后背的衣服早被汗水浸湿,他随手脱下外套放在手边,单穿T恤长裤,弯腰站在舞台边上。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他清隽的侧脸流下,滴滴答答掉在红毯上,很快消失不见。   太累了,程等干脆就地坐下来。   他累得说不出话来,台下的粉丝们也跟着他的呼吸声,一并安静着。   不一会儿,杨昭从旁边递来一个保温杯,程等仰起头,灌了几口水,这才渐渐缓过劲儿。   他重新拿起话筒,也没起身,就盘腿坐在舞台上,身后幕布落在,漫天星光散去,只有他周身留着一束暖光,安静的陪伴着。   “想听吗?”他忽然问。   虽然突兀,但台下粉丝却一秒回答,齐刷刷地大声喊着一个字,“想!”   “好。”   程等点点头,坐姿更加闲适。   “我和她……”他顿了顿,目光上移,从台下黑压压的人影,移至头顶上方的夜空,启明星一闪一闪地挂在天边,星辉灼灼,指引归路。   “我八岁那年,举家搬到她家对面。小时候,爸妈不常在家,我几乎是吃着他们家饭长大的。最开始,是爷爷奶奶给我们俩做饭,长大一点,是她给我做饭。她那时做饭不好吃,但总是说,有她一口吃的,一定会有我一口喝的。这么多年,倒是没食言。”   他微微一笑,不知想起什么,耳朵有点红。   “我看到你们在微博上问我,她小时候是不是问题少女。其实不是。”   程等捏捏耳朵,“她小时候虽然爱动,但总体很乖。那次打架被学校记过,是因为我。因为有个男同学在背后说我坏话被她听到,她气不过,当场就和人家打了起来。脸上挂了彩,还骗我说是她自己走路摔的。”   程等垂下眼,眼眶微微有点发红。   “十六岁,我左耳失聪。听闻我想唱歌,她瞒着我,跑去求老师收我为徒。那时老师年岁已高,本不愿答应,是她哭了许久,才为我求来一个拜师的机会。十七岁,父亲病故,我心里难过,跪在灵堂哭不出来。她陪在我身边,却哭得比我还要伤心。十八岁,我考上大学。也是在那一年,她迫不得已离开我,一别十年未见。”   眼泪合着汗水,悄无声息地掉进红毯里,眨眼就消失不见。   台下仍然安安静静的,却渐渐响起抽泣声。   “你们知道的,其实,我只有她。”程等说,“不论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甚至更久。我一直,只有她。”   他抬眸,忽地一笑,星眸闪耀,“幸好,我等到了。”   黑压压的舞台下,粉丝们因着他脸上灿烂的笑,也跟着一并微笑起来,像亲眼目睹自家的傻儿子,终于有了归属。   开心,也放心。   可咧开嘴,眼里的泪又不受控制似的,往下掉。   这是她们的等等,她们守护了十多年的男孩。   看着他得偿所愿,她们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有点舍不得,一点点,真的不太多。   抽泣的哭声中,渐渐有人喊起程等的名字。   “等等!等等!……”   那是一种支持,更是一种祝福。   声势越来越大。   程等这一声声的呼唤中,重新站起身来,穿上外套,端正站好。   郑重道:“谢谢你们!”   说着,他弯下腰,深鞠一躬,很久都没起身。   后台的休息室里,任珂看着iPad上的直播实况,眼眶红了又红,她刚出月子,之前任妈妈管得严,不让她碰电子产品。   她也是来演唱会的路上,才看到程等那条微博。   在路上,又听丁成说了许多他们私下里,为这事所做的准备工作。   此刻,再听到他亲口谈及那些她早已忘却的往事,心里一紧一紧地,就忍不住地直掉眼泪。   是心疼他。   之前在纽约的小教堂时,任珂还曾纳闷,程等为什么会认识那里的神父。   现在想来,恐怕这些年,他不止一次路过那里。   在她偷偷收集他演唱会门票的时候,他也曾不止一次地踏过她曾经走过的路,看过她眼中所见到的景。   一想到这,任珂心里就发酸。   可是情绪还未妥帖安放好,那个让众人落泪不止的男人,却已经快步奔至后台。   看到任珂在哭,程等一怔,也顾不上去接任珂红着眼睛递过来的保温盒,伸出手先把她整个抱在怀里,扭头又去看一旁的丁成,眼神示意——丁哥?你咋把我媳妇弄哭了?   丁成翻个白眼,示意他看任珂手里的iPad——你自己煽情,怪我喽?   程等一晒,急忙收起任珂手里的iPad,抱着她亲了亲,把眼角的泪珠吻干净,“乖阿珂,不哭,不哭。”   说着,他后退半步,飞快地给自己换上一件干爽的T恤,再帮任珂武装一番,然后牵上她的手,急急往外走。   任珂被他着急忙慌地带着一路走出后台,也顾不上哭了,边小跑着边问:“干嘛去呀?这么着急!爷爷让我给你带的炸丸子还没吃呢!”   “路上吃!先回家!”程等理所当然,“我一天没见着我闺女了!想得紧!”   任珂:“……”   所以,她何苦专程跑一趟?   方才还说什么只有她。   哼。   他明明现在还多了个闺女呢!   想到这,任珂又哼一声,偏过头,却见程等仍无知无觉地大步朝前走,只是大手一直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牵得很紧。   她离得近,眼眸一抬,就看出他藏在口罩下,那咧开着的嘴角,在笑。   眼里,也是笑。   笑得傻气十足,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傻子。   任珂暗暗地想着,末了,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她心里一动,轻轻往回抽了一下。   那傻子立马回头看她,脸上的笑容扩大,他凑过来碰碰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有些疲惫,微哑着,很好听。   “乖啊,回家了。”   任珂就笑了,“嗯。”   回家。   —正文完—   2018.01.02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明天番外,想看什么,来留言! emmmmm不舍得说再见,但一定要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请相信,你们于我,弥足珍贵。阿贝爱每一个小仙女!么么么~ 然后,求小仙女们收藏我的专栏,方便下本再约好不好?好! 接下来,农历前会开程小弟的故事,冬日小甜文叫《愿者上钩》【求收藏!233】 农历年后,开新故事叫《爱在晨光熹微时》【更加求收藏!】 感兴趣的亲们可以进专栏搜下文案,别忘给个收藏呀!收藏少,阿贝没动力码字呢~~~~好不好呀!好!哈哈哈哈哈 大家晚安^-^   ☆、番外   (一)   女儿小名叫花骨朵。   任爷爷走得时候, 花骨朵两岁半。   平日里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忽然缠着老爷子睡午觉。   老爷子抱着她坐在摇摇椅上晃啊晃着, 花骨朵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 任爷爷依然把她抱在怀里, 苍老的脸上还挂着微笑, 看上去和蔼极了。   花骨朵拉拉他的手, 发现太姥爷的手有点凉。   她小心翼翼爬下来, 把自己身上薄被盖在爷爷身上,然后乖乖去找妈妈。   那天,任珂坐在爷爷的房间里, 一整晚都没出来。   就那么坐着, 一动也不动,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直到翌日凌晨三点, 程等匆忙赶回家来, 看到任珂的脸色,心里就是一痛。   “阿珂。”   声落,坐在地板上的人, 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但依然没回头。   程等就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也不说话。只是将带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又牵起她冰凉的手,捂进自己的手心里。   手渐渐被捂得暖了,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任珂不动,程等干脆贴过去,将她整个抱进怀里,圈起来。   僵直的身体渐渐松懈,依进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黎明时分,漆黑的夜,沉如浓墨。   任珂终于偏过头来,微凉的小脸躲进程等的肩窝。   一开口,那声音很哑,有气无力,像叹息。   “等等。”   “我在。”抱着她的男人说。   “爷爷走了。”   “我知道。”程等摸摸她的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爷爷去找奶奶了。”   “奶奶?”任珂怔了一怔,就听程等继续说:“是啊,爷爷等了这么久,一定很不放心奶奶一个人在那边。”   任珂默了片刻,才长长地“哦”了一声,脸深深埋进程等颈窝里,蹭了蹭。   不一会儿,待程等觉出颈下一片濡湿时,她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   任珂睡得不沉,天微微亮时,醒来一次。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怀里就抱着一个香喷喷的肉团子,手一动,肉团子扭了扭,竟然也睁开了眼。   “妈妈。”   花骨朵揉揉眼,小手自动自发地圈住任珂的脖子,“妈妈,你醒了?”   任珂低低“嗯”了一声,亲亲她额头,小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花骨朵有自己的小床。   花骨朵眨眨眼,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没说是她爸半夜把她抱过来塞她妈怀里的,只喃喃道:“妈妈,我饿了。”   饿了?   任珂点点头,下意识想下床去帮她冲奶,没成想她刚一动,圈着她腰,睡在她身后的男人一秒被惊醒。   程等手一紧,立刻睁开眼来,任珂背对着他,自然也没看到父女俩在这一室昏暗中,大眼瞪小眼地交流了什么。   只是一分钟后,程等在任珂身后使劲拱了拱脑袋,然后忽地坐起身,瞪了花骨朵一眼后,睡眼惺忪着走去厨房冲奶。   等他冲奶回来,任珂已经又睡了,小丫头抱着她的手,撅着小屁股,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转了个圈,白嫩嫩的小脚丫蹬在枕头边上。   程等走过去,单手把花骨朵捞起来,随即将奶瓶递过去,“喝。”   他一天多没合眼,困得有点烦躁,脸色很差。   花骨朵睁开眼,乖乖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奶。   喝饱了,程等抱着她,拍拍后背,等她打个饱嗝,再重新把她放回去。   小丫头就自动自发地钻进任珂怀里,双手抱住她的手。   程等看了看,俯身替母女俩掖好被角,刚直起身来,就见花骨朵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看,“爸爸,你不睡觉了吗?”   “不睡了。”程等看一眼腕表,“爸爸有别的事情要忙。”   想起爸爸是被自己吵醒的,花骨朵就有点心虚,撅着小屁股向任珂靠了靠,“那爸爸你走吧,我会看好妈妈的。”   自己的亲闺女,程等看到她那小模样,自然猜到她的小脑袋里想的什么。   他俯身,吻了吻任珂睡得温热的侧脸,然后抬起手,食指中指一错,轻轻敲了一下花骨朵的额头,“小机灵,好好陪着妈妈,这个月就不扣你的酸奶。”   花骨朵撅噘嘴,回过头,“爸爸,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到我有一个小弟弟。”   程等:“?”   “小弟弟和我抢酸奶。”花骨朵看上去,认真极了,“怎么办?”   程等:“……揍他。”   男子汉,抢女孩子的酸奶算怎么回事?   彼时,程等从未想到,今日之言,一语成谶。   (二)   花骨朵四岁时,稳稳出生。   许是觉得花骨朵一个女孩子太闹,程等特意给男孩子取名“稳稳”。   稳稳从小很乖,不像花骨朵那么爱闹,甚至因为说话晚,被花骨朵取笑了好几年。   但稳稳从不和他姐计较。   因为爸爸从小教他,要爱妈妈,爱姐姐。   尤其是他姐,没他之前,他姐是家里的小公主,全家独宠。   有他之后,他姐是——长公主。   稳稳记得小的时候,他和姐姐最喜欢喝同一款草莓味的酸奶。   有一次家里只剩下一瓶。   他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刚把酸奶抱怀里,他姐冲过来,一巴掌按着他的脑袋,劈手就把酸奶抢走了。   “我先拿到的。”稳稳说。   “那又怎样?”花骨朵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先喝一口。”   稳稳想,一口而已,就点了点头。   没成想,他姐一口气把整瓶酸奶都喝完了。   末了,扔给他一个空瓶,“赏你了!”   稳稳抱着空瓶,咧咧嘴,想哭。   恰好看到他小叔叔,小短腿急忙追过去。   尚奕辰远远见他跑得辛苦,几步走上前来,抱起他。   “稳稳怎么了?”尚奕辰见他眼眶有点红,“谁欺负你了?小叔帮你报仇!”   “姐姐!”稳稳瘪着嘴角告状,“姐姐抢我的酸奶!”   尚奕辰的目光,从他手里的酸奶瓶子上扫过去,“哦”了一声,摸摸他脑袋,“小男子汉怎么能和女孩子争酸奶呢?女士优先知道吗?”   说完,放下他,走远了。   稳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   他没和姐姐争酸奶啊,是姐姐从他手里抢走的酸奶呀!   正巧程等回家,稳稳迈着小短腿,继续追爸爸。   程等看到他,弯腰把儿子抱起来,“稳稳怎么哭了?”   稳稳把空酸奶瓶递给爸爸,“姐姐喝了我的酸奶。”   他爸也“哦”了一声,“那是姐姐的。”   稳稳:“我先拿到的。”   “你没出生前,那就是姐姐喜欢的。”   稳稳:“……”   程等一本正经抱着他,“男子汉大丈夫,要让着女孩子,知道吗?”   稳稳只好点点头,扭着身子去找妈妈。   如果妈妈也认为他应该让着姐姐,那他……就让着她吧。   可是任珂听完稳稳的话,杏眸一瞪,扬声喊道:“花骨朵!”   第一遍没人回应,第二遍才听到花骨朵远远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小姑娘蹬蹬蹬地跑上楼来,跑得气喘吁吁,脸蛋红红。   任珂:“你怎么又欺负弟弟?”   “没!”花骨朵睁着大眼,“我最喜欢弟弟了!”   稳稳有点脸红。   任珂却不理她,“那你方才喝酸奶,为什么不让给弟弟?”   “我想喝嘛。”花骨朵眯着眼睛笑,“喝饱了才有力气去买新的呀!”   说着,就从身后摸出两瓶酸奶,塞给稳稳,“小哭包!赔你两瓶,不许哭了!”   稳稳抱着酸奶,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再摸摸手里的两瓶酸奶,最后笑了笑,“谢谢姐姐!”   然而,稳稳怀里的两瓶酸奶,刚一走出房门,就被花骨朵抽走一瓶。   稳稳:“?”   “作为你向妈妈告状的惩罚!”花骨朵面不改色地说,“扣一瓶!”   稳稳瘪瘪嘴。   花骨朵又说:“不许哭,再哭一瓶也没有!”   稳稳把眼泪咽回去。   花骨朵帮他拧开酸奶,“以后不许向妈妈告状。”   稳稳看着她没动。   花骨朵拧开自己的酸奶,喝一口,回头瞪他,“不然我揍你哦!”   两人实力悬殊太大,稳稳只得含着眼泪点点头。   (三)   稳稳就这样在他姐的威压下长大。   家里除了妈妈之外,所有人都告诉稳稳,男子汉要照顾姐姐,保护姐姐,让着姐姐。   稳稳很乖,从小帮姐姐提琴,陪姐姐练散打,帮姐姐打热水,替姐姐写作业……   以至于他小小年纪,连跳三级,最终和花骨朵成为同班同学。   花骨朵很开心。   有弟弟在,她再也不用担心作业写不完。   然而花骨朵不知道的是,那些年,她弟不止帮她写了作业,还帮她驱散了一帮烂桃花。   比如,校门口总是喜欢尾随花骨朵回家的小混混们,被稳稳同学某一天傍晚,一对群,单挑了。   再比如,隔壁班的班草偷偷给花骨朵写的情书,辗转递到稳稳手中,然后情书没出现在花骨朵的书包里,而是直接送给了程等。   程等看完情书,嗤笑一声,对稳稳说:“处理干净点。”   稳稳点点头,第二天把班草堵在小胡同,书包甩在身后,“听说,你喜欢我姐?”   班草早就听说过稳稳单挑一帮小混混的事迹,立马吓得不敢承认,“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和她做好朋友。”   稳稳“哦”了一声,懒懒的语调,“我姐很忙,没空和你做朋友。”   班草忙不迭地点点头,一面保证自己再也不敢了,一面跑远了。   稳稳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拧起眉,一脸嫌弃,“就这么点胆量,也敢追我姐?”   他姐练散打的时间,比他还多四年呢,好不好?   童年无忧的时光,总是流逝的很快。   转眼花骨朵十八岁。   听闻长公主殿下决定报考军校,家里惊得人仰马翻,只有稳稳同学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逃离他姐的魔爪了。   他打死也不去军校!   没成想,长公主就是长公主。   长公主要去军校,身边怎么能少得了跟班的?   稳稳就这样,被他爸和他小叔叔联手送进军校。   日子又回到当年上学时候的模式。   花骨朵长得好,身手好,很快成为军营一枝花。   喜欢她的小伙子排队来看她。   彼时,稳稳同学已经拔高长成一米九的少年。   站在他姐身后,冷眼看着这些愣头青,啧啧两声,心里替他们忧愁,“程家家训‘想追我姐,先要打得过我。’”   愣头青们自然打不过修习多年散打的稳稳。   自此来一波退一波,直到有一天,稳稳忽然被他家中队长给揍了一顿。   中队长的拳头都往脸上招呼,揍得稳稳鼻青脸肿。   稳稳莫名其妙看着自家中队长,“你有病啊!揍我干什么?”   中队长挑挑眉,“不是你说的吗?想追你姐,先要打得过你。我试试。”   试你个脑袋!   稳稳心里骂一句,面上却没说什么。   待中队长走远,稳稳蹲在树荫里,一边揉着被揍痛的下巴,一边在群里呼救。   稳稳:花骨朵要被猪拱了!   父上:你干嘛吃的!   稳稳:他把我揍了。   王爷:没事,你姐比你厉害。   长公主:稳稳!护驾!你们中队长为什么要和我单挑!救命!我打不过他!   母上:?   稳稳:您的好友已下线。   长公主:……   树荫下,稳稳正偷笑。   心里盘算着,如果他们中队长成了他姐夫,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今天的痛,给揍回来。   可他还没想明白具体该如何操作,头顶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那东西掉在眼前,是一根棒棒糖。   稳稳捡起来,撕掉包装纸,把糖塞进嘴里,抬头望。   就看到一个白嫩嫩的小姑娘横坐在树枝上,怀里抱着一罐棒棒糖。   见到他抬起头,小姑娘抿了抿嘴,小声道:“对不起。”   稳稳没听清:“你说什么?”   “对不起。”小姑娘重复一遍,“我不是故意砸你,是没拿住。”   小女孩的声音软乎乎的,怯怯地看着他时,像一只没断奶的小奶猫。   啧。   稳稳站起身,觉得这小姑娘有点不一样。   他身量高,直起身来时,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才发现小姑娘眼眶红红,嘴巴红红,脸颊也是红红的。   哭过?   “你哭什么?”稳稳惊奇道。   他们家长公主从小到大只让别人哭,自己从没哭过。   “我,”小姑娘的声音依然软软的,风从她身后吹来,暗自带着一股奶香,“我不敢下去,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后来,稳稳把闭着眼睛,从树上往下跳的小姑娘,接在怀里时,闻到她身上香甜的奶香味。   不由得暗自腹诽。   啧。   这丫头,真的和他姐不一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没有,想看长公主和稳稳骑士的故事?当然都是后话! 现在!我写完了!撒花花!谢谢大家陪我这么久,鞠躬,笔芯,转圈圈! 还有什么想看的,留言告诉我,有思路我就免费放微博吧!好不好?好!【微博名:@贝晓莞】 全部完结了!可我好舍不得你们,咱们下本再约好不好?好! 小仙女们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哦,听说开文有通知。 当然保险起见,把文也抱走,就更好了~~ 程小弟尚奕辰的故事《愿者上钩》,新故事《爱在晨光熹微时》,应大家要求给稳稳开了文案《稳稳的幸福》(暂定),都是有情人要终成眷属系列,【看我真诚脸! 喜欢就抱走哈,么么么~ 本书由 烑曌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