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杨阳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再见陈先生》 作者:糖子月 文案 #跟无国界医生谈恋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窦冉:我以为他已经忙到我不可能有情敌了,然而全世界的病人都是我的情敌。 陈斯:所以,你改名叫病人了? 男票是无国界医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入坑需知 1.这是一个关于执念的故事。 2.本文雷点颇多请自带避雷针。 3.文中如果有bug我会尽快修正,也欢迎大家指正。 4.男女主的名字略难听,ps:作者手残党,起名废 又名:这个医生不太冷,情敌是全世界的病人肿么破 内容标签: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边缘恋歌 主角:窦冉,陈斯 ┃ 配角:其他所有主角 ┃ 其它:挚爱 ================ 第01章   窦冉靠在车窗边,迎着干燥的风,抱着相机,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联系到YMI的负责人。   YMI是她这次采访的最后一项任务,偏偏这个国际青年医生组织神秘得很。在飞机落地之前,她就一直在尝试。两个星期过去了,但是那边给出的答案,永远是官方的一句:实地医生的位置我们也无法确定,所以不能告知。   “cao。”窦冉咒骂了一句。   不能告知?L国这么大,是要她偶遇一队YMI的实地医生吗?   窦冉看向窗外广袤的沙漠戈壁,黄沙满天飞舞。一湾两洋三海五洲,这片曾经孕育出人类最古老的两种文明的土地,如今却依然逃脱不了战火连天的命运。   她一路走来,看尽了满目疮痍的城市,流离失所的人们,随处可见的弹壳。就连现在身处本就人烟稀少的沙漠中,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几个仅有的大村落也早已经人去楼空。大部分的村民都因为战火的摧残而背井离乡远走他乡,留下来的生存环境艰难,医疗条件贫乏,十个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半数。   突然,车子侧边传来一声巨响,剧烈地颠簸了几下后,明显感到一边下沉。司机彻底失去了控制力,车子划破蒸腾的热浪,在宽阔的马路上蛇形。干瘪的车胎拖行了一段,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窦冉下意识的抱紧自己怀里的相机。   “跳车!快跳车!”司机的阿拉伯语夹杂着方言,听着有些怪异。   天气燥热,汗水沿着窦冉的锁骨,经过胸口,一直向下,浸湿她腹部的纱布。   那种疼,细细微微,稍稍一动便牵扯出更多。她弯着腰,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抱着自己的相机。   顾不得那么多,现在保命要紧。同行的人先后跳下车,在沙地上滚了几圈,狼狈地爬起来。   “窦记者还……”话还没说完。   “砰”地一声巨响,土沙遮住挡风玻璃,车厢里很昏暗,天翻地覆,空间扭曲变形。旁边土丘上休憩的蜥蜴吓得摇着断尾,快速地逃离现场。   痛,身体仿佛散架了。   窦冉庆幸自己还能感觉到痛,试着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还好能动。她奋力的抬手,将相机包固定在腰间。   狭小而又歪曲的空间里,窦冉咬着牙,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奇怪的姿态,朝着另一扇开着的门挪动。每挪动一下,她都能感觉到腹部有温热的东西正在汩汩流出。   烈日焦灼,风无力地吹着,吹不散油腻的空气。   忽然置身在强烈的阳光下,窦冉感到一阵都晕目眩,脑子也混沌不清。   她抬头,几个人急冲冲的朝着她跑过来。   窦冉一手捂着相机包,一手撑着地艰难的爬起来。风有些大,她摇摇欲坠。   相机包压着的地方很痛。窦冉耳边回响着一句话:“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蹒跚前行两步,眼前一片漆黑。   ***   “情况如何?”   “车祸,轻微脑震荡,腹部旧伤撕裂。”   陈斯拿起剪刀,在那女人的衣服上剪开一个口。“嘶啦”,衣服分成两半,她的皮肤□□在空气中。   旁边的护士咳嗽了两声,背过身:“陈医生,那个……”   陈斯拿着镊子,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将纱布连同碎布料一点点的分离出来:“说。”   “最后一只麻药给上一个骨折病人了。”   陈斯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目光下沉“你去准备,剩下的我来处理。”   黑暗中,窦冉感受到微弱的白光,似乎听到有人带橡胶手套的声音。先带左手,那声响很清脆,再带右手,那声响有些沉闷。   绑架?   窦冉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一个黑影探头过来,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视线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挣扎着要坐起来。动作扯动到腹部的伤口,疼痛让她连嘴边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那人影反应极快,窦冉只是稍稍活动,他便立刻欺身靠近,单手按在窦冉的肩头,力道使得巧,既不会伤害到她,又能控制住她的活动。他竖起另外一只手。   “这是几?”陈斯的中文字正腔圆。   窦冉用尽全力打掉他的手:“我的……相机包呢?”   “这是几?”   窦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又拼命的扭动起来,目光涣散却又卯着一股执着。   陈斯加重手上的力道,窦冉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想死吗?”他的语气清冷。   窦冉猛然停止了挣扎,陈斯的那句话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里应该安全。   “这是几?”过了几秒,陈斯再次开口。   “一。”   陈斯听到答案,满意地松开手:“躺好。再乱动,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他说这话,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可窦冉却将他话中的威胁意思听得一清二楚。   窦冉默然,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再乱动,说不定还没等她把采访稿送回去,就会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窦冉的视线还有些模糊,陈斯在她眼中就像是蒙了一层纱布般朦胧。他弯下腰,慢条斯理的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好,身上的白衬衫紧贴着身体。他又转身,拿着止血钳继续给窦冉清理伤口。   “我的相机包呢?”窦冉再一次开口,语气比之前好了许多。   陈斯盯着她的伤口,皱眉对窦冉说:“那相机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相机。”两个字,窦冉脱口而出。   陈斯停顿了几秒,无耐地说:“相机在那边。”说完,声音又冷下来,“麻药用完了,等会儿缝合的时候,你忍着点。”   窦冉的目光幽幽的看着陈斯,口罩和帽子将他的脸遮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窦冉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声音。刚才那句话带着一丝起伏的情绪。   窦冉心里想着:“这是哪儿?”   从她醒来到现在,这个男人便一直只看她的伤口,丝毫没有要告知她的意思。   “YMI的临时医疗站。”   “YMI?”窦冉不自觉的提高音量,腹部一紧,身体一阵抽搐。   陈斯抬头看看窦冉,眼神复杂,好似在酝酿。   窦冉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似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也是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斯将伤口周围清理干净,他很仔细,下手又快又准。   针头扎进肉里,窦冉的心跟着重重的跳动了一下,刚才针穿过的部分带着火辣辣的感觉。针线在肉里穿梭,窦冉能清晰的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伤口渐渐麻木起来,注意力转向陈斯,他眼神专注,目光清冷。   陈斯抬眼,目光锁定在窦冉没有血色的嘴唇,她咬得很用力,就像是要将下唇撕碎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陈斯没有由来的开头。   窦冉嘴唇颤抖着:“窦冉。”   “哪两个字?”陈斯紧接着问。   “窦娥的窦,冉冉升起的冉。”明明只有十个字,窦冉却一字一顿说了许久。   陈斯耐心的听完,手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止过。   她的伤口撕裂程度比想象重要严重,周围已经有些红肿发炎的迹象。   “这伤口怎么搞得?”   窦冉低头看了眼狰狞的伤口,它正好横在腹部,就像在她肚子上又开了一张嘴。脑子里回想着,那把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砍刀,还好她天生命硬。   “刀划的。”   陈斯听窦冉语气轻描淡写,如同这个伤口是在一个不相关的人身上。   针线在陈斯的手里灵活矫健,窦冉直勾勾的盯着他。麻痹的伤口,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我是记者。”每说一个字,对窦冉来说都十分艰难,“你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吗?”   “不行。”陈斯的拒绝,毫不犹豫。   窦冉并不意外。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就现在,不耽误你时间。”短短一句话几乎要了窦冉的命,明明语气尽量柔和,话从口出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躺好,别动。”陈斯迟疑了下,“你在打扰我工作。”   窦冉想在多说几句,张嘴变得无比困难,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身上仅剩下的衣服。   陈斯开始收尾,动作干净利索。   “会留疤,你自己好自为之,配合治疗,两个星期就能好。”   窦冉瘫软着,硬撑着不让自己闭上双眼,目光紧盯着着陈斯,片刻不离:“你什么时候有空接受采访,时间不用太久,几分钟也行。”   陈斯用干净的纱布把窦冉的伤口包起来,修长的手指接触到她平坦的小腹,皮肤白皙光滑,但是此刻腹部却横着一个可怕的伤口。   他避开窦冉的问题:“好好休息。”   陈斯起身要走,窦冉着急了,她竭力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斯收拾好东西,背对着她,声音平缓:“什么时候都没有空。”   过了几秒,又说:“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过来。”   ***   听着陈斯的关门声,窦冉仰躺着盯着木质的屋顶,头顶那盏灯摇摇晃晃。   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在战火纷飞的地方,偶遇一队漂泊不定的YMI的实地医生。这种事情说出去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要他再来,窦冉便会想尽一切办法。   想到这里,她微微翻身。身下的木床,发出“吱呀”地声响。   她的心猛地揪紧了。这个临时医疗所,比她想象中还要破旧。   ***   平时窦冉都不敢熟睡,毕竟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再温暖的被窝她也不敢放松警惕,脑子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后来护士送来的药,药劲上来了。窦冉没有等到陈斯来做访问,便在硬邦邦的木板上沉沉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重复了好多遍的梦。   一双健实而有力量的双手,把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她看不见那人的脸,身体却一直向上。   窦冉从梦中惊醒,小腹上的伤口还丝丝隐隐的疼,撑着手臂坐起来,用力地摇晃了几下脑袋,掀开身上的毯子,拿着相机打开门。   推开门的一刹那,窦冉抬手搭在自己眼睛上,挡着门外照进来的光。 第02章   天空是昏暗的蓝,百米外一座清真寺高耸的宣礼塔泛着黄色微光,沐浴在呢喃的晨祷声中。   窦冉微微跨出一小步,那个男人口中的医疗站便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临时医疗站很小,小到窦冉一览无余。两间土黄色的房子,低矮破旧。窦冉昨晚占了一间。   窦冉探头进另外一间房,屋内阴阴凉凉,几个本地人围着唯一的窗户分散的站着。   那个人在他们中间尤为出挑。他坐在窗户下,阳光倾泻下来的地方,面前还一个幼童,幼童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背朝着他。   他装束未变,依然带着口罩和帽子,那双眼睛盯着那孩子的背,眼神专注温柔。   窦冉朝里面走了两步,那孩子背上的伤口□□裸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已经不能算是伤口,而是一块腐肉占了三分之二的背,红白黑三种不同的颜色在上面交替。窦冉已然分不清哪部分是好的,哪部分是坏的,这样的伤口,不禁让她想起动物腐烂的尸体。   她压制住涌上喉咙的恶心感,咽了下口水,举起手中的相机。   镜头下,那个人一手举着消毒棉,一手拿着镊子,动作小心翼翼。   孩子痛得叫起来,他低头,温柔地安慰了几句。   “咔嚓”,相机的声音引起了对面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看向窦冉,陈斯的目光自然的停留到窦冉的腹部,正好验证了他昨天的想法。   几个本地人盯着窦冉看了一会儿,便凑到一起叽里呱啦的讨论了一会儿,又转头对着窦冉说了一句什么。   窦冉没听懂,她指了指相机,意思是能不能给他们拍照。   语言不通,肢体语言也依然不通。   窦冉解释了一会儿,便放弃了,拿着相机,对着陈斯他们又拍了几张。   她刚准备继续,对面的那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撤下旁边的一块白布,桌子摇摇欲倒。   窦冉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正面照,他很上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窦冉来不及多拍几张,他已经大步走至她面前。   “我……”   窦冉的声音淹没在风穿过白布的响声之下,一块宽大的白布从她头顶盖下。   有那么一秒四目相对,窦冉能想象,他轻启嘴唇,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平缓:“窦冉。”   布与她□□的皮肤接触,陈斯的手温通过橡胶手套和白布穿过来,清清凉凉。窦冉的身体被强制转了个弯,反射性的挣扎反抗领先于她的思维。   禁锢的力量和温度让窦冉十分不安,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被白布包裹的身体拼命扭动着,如同一只困兽。   陈斯靠在她的耳边,气息温湿,语气却跟他的动作一致,不容反抗:“别动,快回去。”   窦冉真的没动,冷静地想了想,青天白日,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陈斯的双手在她背后催促她前进。窦冉双手被白布绑在胸前,绷直身体,跟陈斯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却依然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   “医生,我相机要掉了。”窦冉开口地时候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便就这么叫他。   “哪里?”陈斯的手在白布凸出的地方摸了几下,却很快又缩回去,“还有几步就到了。”   回到屋里,窦冉迫不及待的扯掉身上的布,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时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   “你……”   陈斯关上门,站在门口,窦冉觉得他应该就刚才的行为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斯先发制人:“伤还没好就乱跑,又想复发。”   “我只是拍几张照片。”   陈斯大步走到她身边,抽走她手里的相机:“检查伤口,坐那边去。”   窦冉没有多争执,毕竟她还没有从陈斯这里拿到第一手的报道。   她坐到木板上,身体向后仰,双手撑在身后,露出腹部的伤口。一夜过去那伤口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疼,只是依然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陈斯撕开纱布的时候小心翼翼。   窦冉看着他头顶蓝色的帽子,里面的头发似乎很短,看起来发质很硬。她曾经听人说过,这种发质的人性格一般都十分执拗,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刚才那个孩子的后背怎么回事?”   陈斯一愣,再抬头看窦冉的时候眼神异常清冷:“弹片。”   窦冉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继续问:“什么样的弹片伤会这么严重?这里有很多类似的病例吗?”   “跟你一样,不听话。”陈斯的话极其简短。   陈斯盯着窦冉腹部的伤口,伤口周围红肿没有消退,之前虽然已经清理伤口,重新做了缝合,但是因为汗水和布料浸了太久,还是发炎了。   “伤口有些发炎,之前医院给你开的药你还带着吗?”   窦冉显然跟陈斯不在一个频道上:“你做实地多久了?这样的病人多吗?”   “听我的话,很快就会好。”   “YMI每年派出的实习医生能治疗几层这样的病人?”   陈斯凝眉看着窦冉,她素面朝天,头发半长披肩,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即使他态度再恶劣,也丝毫对她有任何干扰。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陈斯的话算是警告。   “你有没有在回答我采访的问题?”窦冉顺着他的话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尽量满足。”   陈斯听着窦冉的口气,看着她:“窦小姐。窦记者。你现在人都在我手里还能给我什么好处?”   窦冉看着陈斯的样子,忍俊不禁:“就是,我人都在你手里了。孙猴子还在如来手心留下了“到此一游”,怎么说你也别让我白来一趟,受个伤我也不容易。”   陈斯忽然不合时宜的在想,跟窦冉说话就像对牛弹琴。   “你可以去总部采访,每年都会有很多发言人。”陈斯企图给窦冉找个折中的方法。   窦冉摇头,要是采访那些每年说辞都一样的官方发言人,她又何必花那么多手笔,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偶遇他。   “可是我眼前只有你一个。”窦冉半开玩笑。   陈斯的声音沉得发闷:“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别人带来不便。”   “想过。”窦冉停顿了几秒:“但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没有像我这样的记者的报道,你们所做的事情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外面的人又如何了解这里的苦难。”   陈斯看着窦冉,她脸上的认真不会作假。半响,他低声说:“你的工作?你如果能了解到这里生存有多么艰难,就不会浪费这里的任何资源,哪怕是一块纱布,在这里都是贵如金纸。”他低头盯着她腹部的伤口,“就你现在这样的做法,除非我就放任你死在这,不然,我就要动手再给你处理一次伤口。”   窦冉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眼睛里却带着些微怒。她的目光暗淡下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屋里异常地安静,偶尔听到风穿过门的声音。   良久,窦冉开口:“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陈斯说:“身体是你的,我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陈斯离开之后,窦冉独自躺在木板上,她的手放在伤口上,那块干净的纱布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窦冉看着泄进来的光,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刚才陈斯的话。   她的胸口像是被重击了一下,喘息变得困难,一股莫名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   可能是之前一直赶路从来没有睡好过,窦冉又迷迷糊糊地躺在木板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她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中睁开眼睛,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站在她面前,用着标准的英伦腔式英语:“窦小姐,陈医生让我过来给你换药。”   陈医生?   窦冉迟疑了一下,想起那个始终只露出双眼的男人,原来他姓陈。   窦冉不太习惯,张了张嘴。声音干涩:“陈医生呢?”   护士十分冷淡,她抬头看了窦冉眼,显然窦冉对陈医生的关心让她不满:“他在忙。”   窦冉沉默。   上午的事情,他是真的很生气吧。   窦冉叹了口气,心里想着采访估计是没戏了,还好陈医生没有现在就把她赶走。   护士换完药,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塞到窦冉手里:“陈医生吩咐的,这里民风淳朴,你穿成这样不适合到处乱跑。”   窦冉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衣服,最简单的黑色长袍,已经洗的有些褪色。   护士走后,窦冉换上长袍。袍子很宽松,穿上之后清爽了许多,伤口少了束缚,整个人都轻巧起来。   窦冉想着。既然送袍子过来,是不是说明他没有那么生气了。她反思了片刻,这件事情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要是还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跟陈医生道个歉。   “呯、呯、呯。”一阵枪响打断了窦冉的思绪。   她的身体反应很迅速,虽然伤口抽痛,但已在最短的时间内抱起相机钻进了床下。   床底一片黑暗,窦冉抱着相机蜷缩着,身体不停的前后摇晃,嘴巴里念念有词。   外面的枪声四起,“乒乒乓乓”,不知道打坏了多少东西,人们惊恐的尖叫夹杂在一片混乱的脚步声中。与外界的混乱相比,窦冉绷紧的神经,让她身处的这个床底成了世界唯一安静的地方。   突然有人撞开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脚步凌乱。   窦冉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世界好安静啊,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么激烈。   窦冉侧头,一双鞋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紧接着一双手握住木板的边缘。她清楚地看到那截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一瞬绷紧,木板被那人抬了起来。   窦冉睁大双眼,屏住呼吸。 第03章   太阳西斜,一切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陈斯帮最后一个病人包扎好伤口,嘱咐他记得按时吃药,话还没说完。   一声枪响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村民们尖叫起来,如同无头苍蝇乱作一团。   陈斯脸色冷峻,拉住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先带你们的人出去避难,走后门。”   那年轻人怔怔地点头。   陈斯对旁边的护士说:“把东西收拾好,撤到老地方。”   护士有些着急:“陈医生你呢?”   “你们先走,我垫后。”   人群依然慌乱,陈斯转身,朝着窦冉所在的房间跑。   那扇门始终禁闭着,仿佛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受到枪声的影响。   陈斯推了几下门,门从里面抵住了。他没有犹豫,抬脚。“嘭”地一声,门板轰然倒地。他踩着门板走进去,环顾屋内。   外面的世界再纷扰,房间里依然安静如此,除了那急促的不能掩藏的呼吸声。   陈斯径直的朝着床边走过去。   窦冉瞪大双眼,心脏如同随时会从胸口蹦出来一般狂跳。   她盯着那双手,手心里渐渐冒出冷汗,脑子里反复的回想着反/恐课上教过的那些招数。这种破旧的小村庄,来的人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求财。   “钱都给你,别杀我。”窦冉这句阿拉伯语说得异常标准。   陈斯沉默,不等她自己起身,他一把将她拎起来,搂在怀里迅速向外走。   他走得很快,近乎小跑。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窦冉回过神来,整个人靠着他,跟随着他的脚步,仿佛外面的纷扰都被隔绝了。那远处传来的枪响,尖叫慌乱的人群,一切都跟她没有太多关系。   昏暗中,窦冉抬头。阳光在他脸周围勾勒出一圈金色,他的嘴唇结实,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渣,瘦削的线条,像是一幅剪影画。   “看路。”陈斯低声警告她。   身后的枪声接二连三,周围的房屋破烂不堪,窦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陈斯护着窦冉快速地躲到一间破房子里。这里离临时医疗站距离甚远,附近都是一些已经久无人居住的房子,即使是流匪也不会到这里。这些人如果只是求财,洗劫过后自然会离开。   枪声远了许多,窦冉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急促逐渐恢复平静。   “害怕了?”陈斯问。   “嗯。”窦冉没有打算跟他撒谎,刚才跪地求饶的样子他都看见了,再多的解释,都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是真害怕。   “你呢?害怕吗?”窦冉反问。   陈斯说:“习惯了。”   “我刚才的那句话说的标准不?”   “标准,要是真的被抓了,绝对把你当本地人。”陈斯尽力让窦冉放松。   窦冉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说笑话的样子,“噗嗤”笑出来,心里想着,如果上次也学会这招就好了。   “伤口疼吗?”   窦冉咬着牙,微微摇头。   陈斯拿过窦冉手里的头巾,盖住她的黑发:“不要乱跑。”   “陈医生,你有枪吗?”   “没有。”陈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拿着,半个小时要是我没回来,你朝着北边走,离这里不远有个镇子,镇上有YMI的人。”   窦冉看着那把小小的手术刀,怎么都不顺手:“你最好还是活着回来,不然这把手术刀大概只能用来划破我自己的喉咙。”   陈斯抿嘴:“照顾好自己,伤口不能大意。”   “我等你回来。”   窦冉看着陈斯的背影,他比她记忆中还要高大许多。   ***   窦冉躲在破屋的角落里,腹部伤口的疼痛,让她的神经异常紧张。她以一种可以快速逃跑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看相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八分钟,外面的枪声没有间断过,陈斯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过。   这里并不安全,流匪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保命要紧。   窦冉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陈医生,他不在,她的阿拉伯语水平,一定撑不到目的地。   想到这里,窦冉感到一丝彷徨不安,她朝着村子走。   窦冉半蹲着身子,前进的速度极其缓慢,枪声在耳边无线放大,每一次枪响她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重复着一枪爆头的画面,血肉模糊在她脸上的画面。   她不是怕枪,不是怕死,她只是怕枪响。   窦冉喘了一阵粗气。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子弹撕破空气的呼啸声,打击进土墙里的钝响。   流弹!   她吓得倒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甚至能察觉到子弹残留在空气里的灼热。   窦冉忽然感觉到全身酸软,再想站起来,只能扶着墙。指腹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她扭头仔细看,这堵矮墙早已千疮百孔。   窦冉举起相机,逆着光,墙壁上的满目疮痍更加明显,深深浅浅的子弹镶嵌在其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芒。   放下相机,她不知道自己是有幸,还是不幸。别人可能一辈子不会经历的事情,她经历了,但是这种经历对她来说多难得,又多难过。   枪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不知道是那些流匪被压制,还是他们已经得逞打算撤退。   窦冉面前唯一的一条路,那个有着青色胡渣的男人依然没有出现。她心跳加速,脚步更快。   倏地,路的那头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脚步很快。窦冉心揪紧,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看清那个人影,窦冉烦躁的朝前走了两步,她的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不是他,不是他。他去哪儿了,说好半个小时,现在都有四十分钟了吧,一个医生那么不守信用。   窦冉焦躁不安,人总是习惯于群居和找同类,在这里,她所有的依仗似乎都落在了陈医生身上,此刻无关职业,无关他同她的关系。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需要他。   来人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他瘦弱地几乎让窦冉觉得多动一下,他都会瘫坐在地上。   男孩儿离着窦冉几米,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恐,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窦冉听不懂。   窦冉用坡脚的阿拉伯语说了句:“对不起,我听不懂……”   男孩儿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大声对窦冉喊叫起来,窦冉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本能的蹲下/身。   就在那一刹那,一颗子弹划破空气,猝不及防的击倒她面前的男孩儿。   男孩儿倒在地上,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时间太短,窦冉的脸上一阵湿热,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不能动弹。   过了几秒,她缓慢的举起自己手里的相机,双手颤抖让她几乎拿不稳相机。镜头里,男孩儿看着窦冉,他的目光里满是慌张和害怕,矮墙屹立在他身后,宛如在低声述说一段悲凉的现实。   按下快门,窦冉放下相机,立刻冲过去。   她刚伸手要去碰男孩儿,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   陈斯一把抓住窦冉的手:“别动他,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窦冉抬头看着陈斯,他身上的白衬衫蒙上了一层灰色,背上背着的简易药箱紧紧贴着他的腰线。   陈斯跪在地上,轻声安慰男孩儿,双手将男孩儿从上到下到摸了一边,再三确认没有骨折之后,他才将孩子反过来。   “要把子弹取出来。”陈斯那句话像是对窦冉说的,又好像不是。   窦冉紧紧的跟着他,男孩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陈斯将他平放在地上,窦冉在一边局促的站着。陈斯说:“我刚才给你的手术刀呢?”   窦冉连忙从包里把刀掏出来,递到陈斯手里。   陈斯单手拿刀,另一只手扶着伤口。男孩儿朦胧中感觉到危险,挥舞着手脚反抗。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窦冉一个健步上前,抓住男孩儿的手腕。陈斯双腿夹着男孩儿的下/身,压制住他。   陈斯撕开男孩儿的衣服,一颗子弹陷在他的肉里,血一点点的往外渗透,宛如生命在慢慢消逝。   陈斯带上手套,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给手术刀简单消毒。他下手没有丝毫犹豫,刀刃锋利的割开皮肉,男孩儿叫得撕心裂肺,五官纠结在一起,表情狰狞。   窦冉想起附近流匪,他们可能并没有走远,叫声很有可能会把他们吸引过来。   她一只手抓住男孩儿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把捂住男孩儿的嘴。男孩儿也毫不犹豫,对着伸过来的手就是一口。   陈斯手腕用力,刀刃一剜。子弹准确无误的被剜出来,掉落在杂草上,没有一点声响。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低头在医药箱里翻找了一番。   窦冉撤下头巾,递给陈斯:“陈医生。”   她用的那块纱布暂时换不上,只能用头巾代替了。   陈斯迟疑了几秒,接过头巾,撕下一个布条,给男孩儿做了简单的包扎。   或许是真的太疼了,男孩儿咬着窦冉的手一直没有松口。陈斯轻拍了下他的脸,用不太标准的方言说了句:“松口。”   男孩儿意识恢复了些,微微张嘴。   窦冉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   陈斯一言不发,大步走过去,一把拉过她的手。酒壶里的酒直接浇在伤口上,她整个儿懵了,火辣辣的灼痛让她蹙紧了眉。   窦冉嘴巴几次张合,最后还是说:“陈医生。”   陈斯即没有表扬她,也没有苛责她,只是淡淡地说:“陈斯,耳东陈,斯文的斯。” 第04章   陈斯。   窦冉默念着他的名字,抬头看向陈斯。   白衬衫微微褶皱,衣角染了点血迹。他低着头,抿着唇,低垂的眼眉和长睫毛,窦冉看不出他的情绪。   “怎么不躲开?”陈斯开口。   “啊?”窦冉愣了几秒,“没什么。”   陈斯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他低头看着窦冉的手:“伤口不严重,你肚子上的伤怎么样?”   窦冉摇头。   陈斯低头,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布条。夕阳斜射,他脸上青色的胡渣更加明显,短发看上去毛茸茸的。   窦冉伸出一只手,放在陈斯的头发上,她来回动了几下,像是在安抚。   陈斯抬头,一下拉住她的手腕:“好了。”   窦冉觉得他的手掌很大,将自己的手腕整个攥住。指腹的茧在手腕的皮肤上摩挲,有一种粗粝总是撩拨着窦冉的心弦。   陈斯从医药箱里拿出青霉素:“你的药等明天到了医疗站再换。”   窦冉看着大瓶里仅剩的一点药,不禁回想起上午陈斯说的话,一阵异样涌上心头:“没关系我能挺住。”   陈斯将药收好,拿着医药箱挂在窦冉的脖子上:“现在你不能倒下去,除了活下来,你没有别的选择。”   窦冉看着陈斯,他轻蹙着眉头,目光平静,却透着坚定。   窦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回味了几遍,隐约有种熟悉感,她一时语塞。   或许,他是……   窦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去寻陈斯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站着,背后的汗水浸湿了衬衫,贴着他背,肌肉和线条都异常的鲜明。窦冉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恍惚间似曾相识。   “我去找个能带上他的东西,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他朝着光亮的地方走,日光拉长他的影子,他就这么一步步走着,不曾回头。   窦冉站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背影停顿了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她惊醒,转身走到屋里,拿下医药箱,席地而坐。   夕阳的余晖慢慢消逝,天空一片灰蓝。远处的枪声已经消散,夜色的笼罩下,大地只剩下寂静,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失去了呼吸。   破屋里出奇的黑,窦冉凭着感觉换了个坐姿,她伸手摸起男孩儿的胳膊,手指摸索着放在他的脖子上,屏住呼吸。   脉搏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窦冉松了口气。   陈斯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数数:“1412,1413……”   缩回手,窦冉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脚踝,围绕着男孩儿踱步,脚步落在草上发出细微的“簌簌”的声响。腹部的伤口时时的疼痛感,让窦冉更加清醒。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窦冉隔着窗户朝外看,风穿过半人高的草丛,夜色下暗影婆娑。她盯着草丛看了几秒,才松了口气。   窦冉停下脚步,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胆子越来越小。   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男孩儿,他面色沉稳,双眼紧闭,倒是最安静了。   陈斯迟迟不回,窦冉又不能抽身离去,这样的等待,让窦冉有几分绝望。   陡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窦冉极尽绝望的心又点燃了希望,她一瘸一拐地快走了两步,声音抑制不住地兴奋:“你怎么才回来?”   门口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窦冉听不到陈斯的回应,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立马停下来折转方向,快速朝屋后跑。   外面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加强警戒退到门口,大喝一声:“Whoisthere!”   窦冉隐在窗户的墙角跟,手捂住口鼻僵直蹲着,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惧翻涌,肩头微微颤抖。   屋里的脚步声转了几圈,她耳朵竖起来,电筒的光束在四处晃动。   如果被发现,那就完了。   她深吸口气,稍稍平复砰砰的心跳,弯腰沿着墙根轻轻挪动。   不好!那个孩子!   差点儿忘记陈斯托付那小子,她保持半蹲的姿势,僵持几秒,只能返回原地。   希望那人看在男孩儿已经神志不清的份上,放他一马。   她心里那样想着却很心虚,那些人向来残忍,别人的生命对他们而言低贱随时可以消失,所以她很没谱。恐惧不由地扩大,脚也忍不住发软,她一下子跪倒草地上,摔倒的动静引起屋里人的注意,她立刻爬起来,躲到墙角小心地呼吸着,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   “Who’sthere!Getout!”一口怪异的英语在屋里呵斥出回声。   窦冉打了个冷颤,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屏住呼吸,脸涨得通红。   千万不能被发现!   “喵。”   草丛里一只野猫串了出来,黑暗中,圆圆的猫眼发着奇异的光芒,窦冉能感觉到它站在草丛里跟自己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手电筒照来方向,迅速的消失在草丛里。   窦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老天在帮忙,如果能躲过这一劫,说不定她也可以去参拜下真主了。   那人等猫消失在草丛里,似乎也松了口气,握着手电筒,朝着草丛里照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Fuck!”他骂了句脏话,又踢了几下地上的男孩儿,离开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窦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瘫坐在地。   她抓着窗沿小心地探察屋里的情况,确认一切安全,她麻利地撑着窗台跳进了屋里。   双脚刚接触地面,窦冉还没站稳,便感觉到一阵鬼风从门口急速地朝她吹过来。她警醒地向前看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迎着外面泄进来一丝光,窦冉总算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勃朗宁GP35,是当地反抗组织最常用的□□之一,此刻枪口直直地指着她。   窦冉想着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要完蛋了,刚才明明熟练的求饶却说不出口,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口中发出的声音都是气息,脑子一片空白。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什么坚定的信念可以改变的。   窦冉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相机。   那人双手握着枪,怒斥:“钱。”他说着拗口的英文单词,却简单明确的表达了他的要求。   事到临头,窦冉反而现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冷静。她也害怕,抿紧的嘴唇里牙齿都在打颤,但她却不想让对方看出她的恐惧。   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猛然上前一步,枪口抵着窦冉的下颌:“钱,钱都拿出来。”他目露凶光,额头上青筋暴起。   枪口冰冷、坚硬。窦冉哽了哽喉咙,竭尽全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没钱。”她试着表现出她的“真诚”。   冰冷的枪口抵在窦冉的下颌上,被遏制住的血管挣扎似的腾腾跳动着,让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歹徒显然对窦冉的回答十分不满,大声呵道:“钱,把钱都给我拿出来。”他的英文本就夹杂着奇怪的口音,语速加快之后听来更加诡异。   窦冉深呼吸了一口,语气平稳地说道:“我没有行李,没有钱。”   对面的人不说话,目光闪烁地打量了窦冉几秒,最后目光停留在窦冉脖子上的相机包上。他抬手扯住相机包:“这个……给我。”   被他一拽,窦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前跄踉了一步,险些撞到他。手里的医药箱“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药瓶散落了一地。   那人看向药箱,黑暗中眼睛闪闪发亮。窦冉一下子意识过来,在这里药品的价值远高于其他。她身体稍微活动了一下,下颌抵着枪的力度便加大了些。   那人焦急地嘶叫:“别动,不准动。”   他抬脚拨动了几下地上散落的瓶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注意被吸引,身子也跟着蹲了下去。   枪口离开身体的那一刻,窦冉头皮麻了一阵,紧咬的牙关稍稍松了一点劲儿。她看着那人将地上的药瓶举起来看,目光扫向门口,如果这个时候她趁机逃走,是不是今天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别动。”   窦冉刚刚挪动了一小步,那人立刻机警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视她。窦冉打了个激灵,僵硬地竖起了双手。   也许是窦冉的配合,那人虽然面露凶光,但仍是放松了一些警惕。在他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时,窦冉瞅准了机会,一把扑上去抓住了枪口。   “砰”一声枪响,划破平静地夜空,鸟儿惊得纷飞,发出如同狞笑一般的叫声。   陈斯捏着背包拉链的手猛地一怔,视线朝着枪响的方向看过去,顿时白了脸,抓起背包便跑了过去。 第05章   夜色渐沉,百鸟在空中盘旋,不肯归巢。   枪声消散,陈斯飞跑在残破的小巷里,脚步扬起一阵的灰尘。   破屋里一片昏暗,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儿。窦冉耳朵里充斥着“嗡嗡”地嘶鸣,整个人摇晃起来,世界在她眼中被放大,却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看不清。恍惚间,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股温热和湿润。   窦冉用尽全力地甩了甩头,只见一个人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人影仿佛静止了一般,维持着那个动作足足有几秒钟,才动了一下。   刚才那抢,肯定打到了什么。   就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她仿佛听到了子弹穿过身体的钝响。她不敢确认,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Fuck!”人影突然窜到窦冉面前,踮着脚,单手掐着窦冉的脖子:“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窦冉的脸涨得通红,呼吸逐渐沉重,眼中盈满泪水。她双手抓住歹徒的手,指甲扣着他的手指,企图找一个可以呼吸的突破口。   歹徒的拇指打开保险栓,“咔塔”一声子弹上膛。震动透过薄薄的皮肤,传到窦冉的大脑里,她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陈斯救我,陈斯。   窦冉痛苦的张了张嘴,喉口被紧紧扼住,只能断断续续发出“che……che……”的破碎字音。   歹徒手上的力道加重,手指扣在扳机上,一切似乎一触即发。   窦冉额角青筋暴起,双眼模糊不清,眼神不由自主地游走。忽然,她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脑神经也逐渐恢复正常。   陈斯借由着漆黑夜色掩藏在门后,却探出了头,对着窦冉摇了摇,指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   窦冉了然,慢慢停下身体的扭动,双手下垂。   歹徒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动作,掐着窦冉的力道渐渐松开。枪口却依然抵着窦冉,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手指微微扣动扳机。   猛然间,东南角发出一道响亮的金属声,歹徒几乎同秒转过了头,还未看清到底是什么,他双手就被死死抓住,接踵而至的就是□□传来的剧痛。   “啊——”他弓着腰,双手捂着下/体,干巴巴的哀嚎:“妈的!”他说的这句窦冉听懂了。   他哆嗦地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着窦冉,食指扣动扳机。   窦冉的双腿好像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一切都太过安静,她的呼吸声清晰的在耳边回荡着。   她来不及思考子弹射过来的时候,她应该朝哪个方向躲,能不能轻巧地躲过。   “跑!”陈斯的声音爆发出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醒了意识混沌的窦冉。   只见陈斯不知从哪里飞扑出来,膝盖踢在歹徒的背上,双手抓住歹徒的手顺势向上。   “砰——”的一声枪鸣,在这沉寂的夜色中,辽远地回荡。   窦冉僵直着身体傻愣在原地。子弹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陈斯用自己的身体压到了歹徒身上,一手将歹徒高举着的手臂反折到身后。歹徒一个挺身,企图挣脱陈斯的手。陈斯见状另一只手立刻抓住歹徒握枪的手,食指向外反折,只听得一声细微的骨头错位的声音,歹徒再一次惨叫,松开了握枪的手。陈斯趁机踢了一脚。   枪在地上滑了一段,磕到窦冉的脚,停住。窦冉低头,枪支在她眼中摇晃,她弯腰,伸手抓了几次,都扑了空。只能双手撑着地,一点点的摸索。   “不准动。”窦冉的枪口直指着歹徒的头顶。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歹徒,食指轻轻勾动扳机。   “把枪放下。”陈斯对着窦冉说。   窦冉不为所动,双眼布满血丝:“他要杀我。”   陈斯把歹徒绑好,拖到一边的角落。他转身,大步走到窦冉面前,身体挡住枪口,一把抓住窦冉的手。   “你松开。”窦冉声音微弱。   陈斯的手包裹着窦冉的,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窦冉。   “你松开。”窦冉的声音突然变大,急躁地吼起来:“松开!松开!”   “把枪放下!”陈斯说。   “他要杀我!他刚才要杀我!”窦冉语气激动,眼睛死死地看着歹徒,仿佛要将对方碎尸万段才解心头恨。   陈斯松开一只手,五指插入窦冉凌乱的发丝,捧住她的后脑勺,用力朝自己肩膀上收了下。窦冉的身体绵软地靠过去:“我知道,已经没事了。”   陈斯的声音悠悠荡荡,由远及近。   窦冉靠着陈斯,他的肩膀宽阔,衬衫上有些汗味。窦冉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急促逐渐恢复平静,回味着刚才的一切,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让她怎么极力,都抑制不住自己肩膀的颤抖。   陈斯安慰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脸上有个伤口,我帮你处理下。”陈斯顺手拿走窦冉手里的枪。   窦冉始终低着头,抬手,偷偷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陈斯单手抬起她的下巴,酒精触碰到伤口,窦冉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嘶。”   “刚才不走,现在知道疼了。”陈斯说。   窦冉抿着嘴:“我那是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陈斯倾身,撕开创可贴。   黑暗中,陈斯侧脸的轮廓异常鲜明,他的呼吸浅浅地蓬勃在窦冉的脸颊上,温温热热。他的气息那么近,窦冉才觉得有那么点安全感。   “好了。”陈斯说。   窦冉抓住陈斯的手腕,酝酿了许久:“谢谢。”   “没事就好。收拾一下准备出发。”陈斯走到男孩儿身边,跪下来,用手试探他的鼻息,“到镇上还要走很久的路,你能行吗?”   窦冉的手放在腹部的伤口处,微微一笑:“没事。”   陈斯用嘴咬着手电筒,照在男孩儿的伤口上,他的手在伤口周围轻轻检查。光线扫过他的手腕,陈斯的瞳孔收缩了下。   “窦冉。”他突地爬起来,一把抓起窦冉的手检查:“你是不是中枪了?”   经他这么一提,窦冉才觉得身上的伤口的疼痛。   “你手上怎么有血,肚子的伤口?”陈斯说着去检查她肚子上的伤口。   “我没事。”窦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会有血?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嘶——=”角落里传来一阵怪异的吸气声。   窦冉和陈斯同时看过去,两个又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相互之前似乎有种默契。   陈斯抬手将窦冉挡在自己身后,两个人小步走过去。陈斯手里的电筒直射在歹徒脸上,对方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他靠在墙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脸上表情狰狞,汗水从他的额头上随着脸颊朝下流。   或许是光太刺眼,他闭了下眼睛,微微动了动身体,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窦冉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昏暗之中,他的一条腿不正常的扭曲着,想要伸直,却又伸不直。   “他的腿。”窦冉小声地跟陈斯说道。   “我看到了。你去收拾东西,我过去看看。”   窦冉拉了下陈斯的手腕:“你小心,他……”   陈斯点头。   窦冉转身收拾东西,陈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背包,窦冉把杂物都塞进去,单手领了下试了下重量。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   窦冉不太确定那声音是谁发出来,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只见陈斯跪在地上,嘴里咬着手电筒,正在检查青年腿上的伤口。   歹徒叫了一声,张大嘴喘气,用奇怪的英文腔说:“快帮我把子弹取出来,你那些药与其用来救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不如用来救我。带着他你们走不快,说不定还会被我的同伴追上,如果你们救了我,我可以让他们放你们一马。”   他说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落入窦冉的耳朵里,窦冉犹豫地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个毫无生气的男孩儿,又看了看歹徒。他似乎感觉到窦冉的目光,抬头与她对视,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说的有道理,窦冉心里想着。她挪开视线,看向陈斯,他始终蹲着检查歹徒的伤口,一言不发。   “陈……”窦冉刚开口。   陈斯忽然站起来:“收拾好了吗?我们出发吧。”   “啊?”窦冉有些讶异。不准备救他吗?   陈斯步伐稳健的从窦冉身边经过,将地上的男孩儿稳稳地背在身上,说:“别愣着了,趁着夜色走,快的话明天凌晨就能到地方。”   “那个人……”窦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摇。她想要放弃了,带着这个注定是要死的人。可是救那个人,她又挣扎着。   “你先走。”陈斯把窦冉朝外面推。   窦冉一步三回头,陈斯背着男孩儿,弓着腰,踢了一脚歹徒。   歹徒抬头盯着陈斯,一脸的嘲笑压根不掩饰:“你会后悔的,那么昂贵的药物用在这个死人身上。”   “你也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陈斯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歹徒的头。   窦冉站在门口,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她看着陈斯,声音发颤:“陈斯。” 第06章 (改细节不影响后面阅读)   歹徒抬头看着黑洞一般的枪口,嘴唇紧紧抿着,颤抖起来。   “陈斯。”窦冉的嗓子宛如卡了一块石头。   歹徒瞪大眼睛,眼珠凸起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他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会想到刚才还阻止那个女人杀他的人,现在却拿着同一把枪指着他的脑袋。   窦冉朝前迈了一小步:“陈……”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枪在陈斯手里转了一圈,放回口袋里。窦冉顿时长长舒了口气。   “绳子解得差不多了吧,子弹要是不取出来,你这条腿就彻底废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动手的。”陈斯继续说:“你就带着这伤回去,如果你的同伴跟你一样不愿意治疗一个累赘,你可以再来找我。”   陈斯的话窦冉听得一清二楚。她吞咽了下口水,看着陈斯从自己面前经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发呆,走了。”   窦冉的耳边还依稀能听到歹徒在屋子里的嚎叫,那叫声充斥着绝望愤恨和怨毒。窦冉感到一种无从诉说的无力和痛苦,她并不同情他,甚至有些恨他,但她又有一丝伤感。   “快点跟上来。”   陈斯的声音打断了窦冉的思绪,她快速的追上去。   看着前面将男孩儿用布绑在身上,弓着背,脚步却愈发坚定的陈斯。她想起那天陈斯说的话,不禁停下来,心里悠然而生有种酸酸的感觉。   到小镇的路比窦冉想象中安静了许多,或许是气压太过低迷,又或许是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窦冉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看着陈斯那张冷淡如冰的脸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晨的小路,黄沙渐渐散去,窦冉晃晃悠悠地跟在陈斯后面,机械地前行。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陈斯开口。   这是一路上陈斯说得唯一一句话,窦冉实在是没有力气点头,只能费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窦冉,窦冉。”陈斯在她耳边大声的叫她的名字。   窦冉回过神来,目光却飘忽到了远方。   “窦冉?”陈斯看着窦冉像是着魔的样子,皱着眉叫着她的名字。   窦冉抬起一只手,转头看向陈斯,眼神里翻着一丝泪光:“前面好像有人。”   陈斯顺着窦冉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三个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Dr.Chen。”其中一个人对着陈斯叫了一句。   陈斯见到他们,便动手解开绑着男孩儿的背带,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说:“胸口中枪,子弹已经取出,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怀疑有严重的脱水症,需要紧急救治。”   来人接住男孩儿,迅速地朝回走。   “她呢?”艾琳娜在临时医疗站里见过窦冉,对她的出现不免有几分惊讶。   “你去准备检查,那个男孩儿需要做全面的检查。她……”他回头打量了窦冉几秒:“我来就行了,你去准备。”   艾琳娜听了这话,眼神在窦冉和陈斯之间游走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你们的人?”   “嗯。”陈斯问:“还能走?前面就到了。”   他侧身抬手,从窦冉的肩膀上把背包取下来,单肩背到自己背上。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窦冉有些招架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   陈斯伸手抓住窦冉的手臂,他的手腕强壮有力,手掌的薄茧压在窦冉的手臂上略显粗糙,一时间窦冉心似乎重重地跳了几下。   “走吧。”他的声音在耳畔。   窦冉的心思游离,迷惘中她有种曾几相逢的感觉。   她撑着陈斯的手,站直。身体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窦冉能想象自己的动作在陈斯看来有多怪异。   陈斯维持着扶着窦冉的姿势,手掌在空气里拖了几秒钟,确保窦冉自己能站稳才放下来。   “处理完伤口,你自己找地方休息。”   陈斯说完这一句,两个人之间剩下的又只有沉默,窦冉跟他并排走着,斜着眼偷看陈斯。他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刚才的接触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波澜。   “到了。”陈斯提醒窦冉。   窦冉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些,她看向陈斯,脑子里却混乱一片。   直到陈斯指着不远处告诉她,这次真的到了。窦冉的视线聚焦到白色的建筑上,那是几间简易板搭建的房子,围成一个圈。房子外面用铁栅栏围起来,栅栏上贴着醒目的红色无枪械标志。   “NOARMSONBOARD。”窦冉默念了一遍标志上面的字。   “你去靠近门的那个屋里,那边有多出来的床,休息一会儿再走。”陈斯说。   窦冉没有反应过来,陈斯突然又转过身,从包里掏出相机包,递给她:“你的相机。”   “陈斯。”窦冉叫住陈斯。他转过头,异常平静地跟窦冉对视了两秒,“没事。我去休息了。”   “好,我一会儿安排人给你换药。”陈斯说。   窦冉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想法,却很快被否定了。她深呼吸口气,再次开口:“你先忙,我不……”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来:“陈医生,不好了!你带回来的那个患者,突然开始抽搐,心率下滑。”   陈斯没有听完,急忙跟着来人跑开了。   窦冉留在原地,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按照陈斯的吩咐走到房间里,找了张干净的床躺下。   盯着灰色的楼板看了许久,窦冉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窦小姐?”艾琳娜看着窦冉躺在床上发呆,便试着叫她的名字。   窦冉回过神来:“是。”   “陈医生让我过来给你换药。”艾琳娜拉起隔离布。   “陈医生呢?”   “你们带回来那个患者伤势加重,正在手术。”   窦冉感觉到腹部一阵清凉,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去想那个孩子。陈斯走之前跟他汇报的人语气那么焦急,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陈斯他背着那孩子走了一夜,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做手术,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好了。”艾琳娜收好东西:“要注意保持干净和通风。”   窦冉坐起来:“那个……”   “嗯?”   “那个,你知不知道我和陈医生带回来的那个患者在哪个房间。”   “从这里数过去第五个。不过那里是手术室,外人不能进去。”   窦冉点头,又倒回床上。   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她爬起来,穿好鞋。   “一,二,三,四,五。”窦冉停在第五扇门前,抬头看着门上那盏红色的灯亮着光。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只听到里面有“簌簌”地声响。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窦冉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转身席地而坐。   背靠着灼热的墙壁,仰着头,窦冉闭上眼睛,却始终没有睡意,始终能感到一种无力的焦虑。   陈斯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那孩子带回来,如果真的像那歹徒说的那样,他该如何自处。   ***   陈斯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是日中。手术还算顺利,出血点已经找到,只是患者的身体特征太过虚弱,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手术结束。他做完大部分的工作,把最后的清理和缝合交给了副手便出了手术室打算透口气。   脱掉手术服,他深呼吸了一番,转头却愣住了。   窦冉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歪着头,脸色平静,眉头微皱。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圈,好像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窦冉背靠着墙,人却摇摇晃晃地朝着一侧歪过去,陈斯眼疾手快地上前,撑住她的肩膀,帮她调整了个位置,靠在墙上又不会乱倒。   窦冉的呼吸均匀而平稳,陈斯盯着她看了会儿,心中的紧张和彷徨在这一刻仿佛消散了许多。   ***   “叮!”窦冉被手术结束的铃声吵醒,她左右环顾了圈,走廊里空荡荡的。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摸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几个穿手术服的人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窦冉习惯的用中文问道。   带着口罩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窦冉看了几秒,窦冉才反应过来,用英文又问了一遍:“这个患者是我和陈医生带回来,他怎么样了?”   她的目光在那几个戴口罩的人中间流转,没有一双眼睛是她熟悉的。   “没事了,手术很成功,只要度过这两天的危险期就可以康复了。”其中一个人回答道。   窦冉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   几个人见她没有再问便继续朝前走,窦冉又追上去:“陈医生呢?”   “Dr.Chen?他早就出来了。”   听到这个结果窦冉未免有些失望,她刚想开口对那几个医生说句谢谢,耳边却响起另外一个声音。   “窦冉。” 第07章 (捉虫1)   “窦冉。”   一个穿着红裙子,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大步的走过来,那架势仿佛要将窦冉给撕了。窦冉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面前的医生们道了句“谢谢”便准备离开。   “窦冉!”唐婉婉见窦冉要走,气急败坏地追了几步。高跟鞋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走不稳,差点摔倒。   窦冉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她们那里,无奈停了下来,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窦冉。”   “我听得到,说。”窦冉冷声呛她。   “你别太过分了。”唐婉婉看着窦冉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顿时间火冒三丈,“你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做什么无所谓,但不要拖累我们整个团队。”   窦冉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淡,她的目光浅薄地在唐婉婉的身上停了几秒,嘴角扯了下。   “你不是过得挺好的吗?看不出艰苦的样子。”窦冉冷冷地说了句。   “过得好?你倒是说的出来。”唐婉婉提高音量。院子里的人都被这边的人吸引过来,虽然不一定听得懂,明眼人却也能从中看出他们之间的气氛。   “婉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唐婉婉,“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大家都是同事。”   “什么同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愿意跟这种人做同事了?”唐婉婉声音更大,生怕别人都听不见。   窦冉皱了下眉头:“这里是救助中心,你说话小声点。”   “救助中心怎么了?”唐婉婉翻了个白眼,“YMI是吧?”   窦冉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与傻瓜论短长。   章平拉了下唐婉婉的手,让她不要在说了,被唐婉婉一下子甩开。他推了下眼镜,看着窦冉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冷漠变得有些愠怒。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章平开口,“学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跟我来。”   三个人找了个没人的房间,章平最后进去,顺手关上门。   “窦冉,你别蹬鼻子上脸。”唐婉婉急忙说。   章平拉住她:“婉婉,我来说。”   唐婉婉愤慨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双手环抱胸前,一幅要看好戏的样子。   “学姐,你看我们出来也有四五个月了。已经远远超出了,公司对我们这次行程的预计时间,而且……”章平拐弯抹角。   窦冉说:“有话直说。”   章平看着她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地紧张起来,抬手擦了下头上的汗,结结巴巴地说:“学姐……我们出来太久了,公司那边的高层已经非常……非常不满,不如我们到此为止,我查过了C城有个飞机场,每个星期都有飞到D城的航班,我们可以……”   章平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偷偷瞄着窦冉。   “说完了?”窦冉问。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在章平听来却似乎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说完了。”   唐婉婉看着章平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章平,你这么怕她干嘛?我们又没做错。”   窦冉冷笑了声:“你们说完,我能说了吗?”   章平对着唐婉婉摇摇头,唐婉婉气愤地扭过头。   窦冉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安静下来,才开口:“YMI是我们最后一个任务,原来遇不到实地医疗小组,现在遇到了,机会千载难逢,拿到这个采访,我们回去才好交差。不然拿什么堵总部那些人的嘴。”   章平点头,窦冉说的有道理:“可是……”   “可是什么?”窦冉挑着眉问。   “章平别说了,你那别人当同事,人家可不是怎么想的?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给她留脸。”唐婉婉一把扯过章平,酸酸地说:“最后一个任务?呵!YMI本来就不在我们的原计划之内,还不是某人一意孤行非要找到这个什么破组织才耽误我们的时间,就算总部说起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黑锅我可不背。”   “原本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这一路上你拍的采访照片,还没你的自拍多吧。”   窦冉并没有打算多跟唐婉婉纠缠,她站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这种场合她不想多说什么。   她心里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就这么回去。   更何况还有……   唐婉婉见窦冉要走,之前对窦冉积攒的火气,一下子都窜出来。   窦冉总是这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想要控制所有人都跟着她的脚步。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无时无刻在提醒自己,她唐婉婉不过是靠关系。   “窦冉,你给我站住。”唐婉婉气得跳脚。   “你们可以回去,本来这些工作我一个人也能完成。”窦冉没有转身,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唐婉婉和章平听到。   唐婉婉看着她头也不回,自己从一开始便占了下风,窦冉的话更是无情的将她贬得一无是处。她咬着牙,五官都皱在一起:“窦冉,你别得意的太早,等我回去一定会跟主编还有高层实话实说。”   “随便你。”   窦冉刚说完,门突然被人推开来。陈斯站在门口,一双深邃的眼睛扫过屋里三人,最后落在窦冉身上,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两秒,说:“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都出去。”   唐婉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章平拉着朝外走。   窦冉站在原地,冷不防地被唐婉婉用手肘抵了一下腹部,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陈斯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们站住。”   唐婉婉仰着下巴,看着陈斯:“怎么?”   “她身上有伤口,你知不知道?”陈斯问。   唐婉婉和章平对视了下,在看那个男人脸上的怒气,不由得心虚:“知道。哪有怎样?”   “她伤口才刚开始恢复,你刚才的行为很有可能导致她的病情加重。这里的医疗条件和设施什么情况,一眼可见。那我是否可以当成,你有杀人动机?”   “你……”唐婉婉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她盯着陈斯看了几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平推了下眼镜,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同事她不是有意的。”   “伤口怎么样?”   窦冉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没事。”   “她自己都说了没事了。”唐婉婉小声反驳。   陈斯眯起眼冷视了唐婉婉一眼,唐婉婉立刻抿紧嘴不再言语。   “你们走。”窦冉下了逐客令。   章平却仿佛如同得到了特赦,拉着不是很情愿的唐婉婉快速离开。   陈斯扶着窦冉躺下,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开。陈斯蹙眉,拿着剪刀作势要剪开窦冉身上的衣服。   窦冉抓住他的手:“我没事。”   “刚才不是很疼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陈斯不放心。   “真没事,我刚才是骗他们的。”   “咣当”,剪刀撞在金属盘子上发出声响。陈斯强压着火气,猛地起身:“胡闹。”   “你刚才威胁她们,我不过是将计就计。陈医生,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陈斯看着窦冉那副无赖的表情,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咳嗽了声:“你好好休息,别乱跑。”   陈斯走出病房,脑子里依然回味着窦冉刚才的话,忍俊不禁起来。   “陈医生?”艾琳娜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陈斯。   “什么事?”陈斯镇定神色。   “有个病人需要手术,这是资料。”艾琳娜把资料递给陈斯,眼神却飘忽到房间里面的窦冉身上,再转回到陈斯身上,便带着一丝暧昧。   ***   接下来的两天,窦冉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在YMI常驻下来。唐婉婉没有再找过窦冉的麻烦,陈斯也只是偶出现一次,他们一天说得话不超过五句。   不过窦冉却可以在医疗站的病房里随意出入,也算是收获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她时常去看那个男孩儿,男孩儿有时醒过来看到她,两个人语言不通,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即使如此,窦冉的心里却安定了许多。   只是男孩儿的双眼,总是让她想起相机里的那张照片。那大概是她拍过的最不合适的一张照片。   这天,入夜。   窦冉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仰起头。黑夜中,星星如同珍珠般撒落在碧玉盘上,发着淡淡的光芒。微风掠起,小镇里灯光点点,与遥远的星空遥相呼应。   窦冉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双手枕着头躺下来。   她放空脑子,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不知道为什么,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她就始终绷着神经,即使是睡觉她也不能全身心地投入。但这一刻,她是平静的,放松的。   “挺舒服的嘛。”   窦冉心里一惊,睁开眼睛。 第08章 (捉虫1)   夜色中,陈斯的双眼折射着昏暗的灯光,熠熠生辉,连暗淡的星空都沦为陪衬。   窦冉的目光在他脸上驻留了许久。   窦冉想着,什么样的词用在他身上都描绘不出他的样貌,什么样的词用在自己身上也都表达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她稍抬起头,饶有兴致地注视他。   陈斯说:“今天这么清闲。”   陈斯说着,也席地而坐,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了她身边。   窦冉又躺了回去,心神却不能再完全集中在天空上,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瞄着旁边的陈斯。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的眼窝更深,红色的眼圈带着一种颓废感,下巴上的胡子留出了一些长度,不显得凌乱,反而多了几分味道。   “那边是天琴座。”陈斯的声音沙哑低沉。   窦冉顺着陈斯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天琴座,满天的繁星让她花了眼。   “最早被古希腊的天文学家罗列出来。”陈斯的声音在她耳畔。   窦冉看过去:“在哪里?”   “那儿。”陈斯又一次抬手,这次窦冉看见了,不过只是一颗异常闪亮的星。   “那颗最亮的是什么?”   “那个就是天琴座中的一颗,最亮的一颗。”   “它叫什么?”   “织女星。”陈斯说,“它离我们有25.3光年,也是太阳系附近最明亮的一颗星。”   陈斯说完,侧头看向窦冉,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窦冉屏住呼吸,心跳声透过她的血脉传递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陈斯便移开了目光。   沉默了良久,窦冉主动开口:“国内已经很久看不到这样的星空了。”   “嗯。”陈斯冷冷地应了一声。   “你来这里多久了?”   “十个月。”陈斯如实回答。   “之前在哪里?”   “非洲。”   窦冉斟酌了下词句:“这里和那里比如何?”   陈斯沉默了会儿:“不一样。这里更……更人为。”   窦冉大概听懂了陈斯的意思:“那你加入YMI多久了?”   “四年零两个月十六天。”数据有零有整,仿佛是陈斯早就在心里计算好的。   窦冉迟疑了两秒,问道:“那四年前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一出,陈斯却默然。   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窦冉能想到自己可能是触碰到什么,她没有在继续追问,而是盯着头顶的星空,好久说了句:“陈斯,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嗯。”陈斯应了声,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窦冉干笑了两声,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了。“没事,讨厌我的人多的去了,你是哪个?”   “你不讨厌。”陈斯一字一句地说,“只是太不听话,太有主见。”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窦冉笑说。   “嗯。”   又是一阵静默,窦冉盯着织女星有些出神,耳边陈斯的呼吸均匀有力,他的体温隔着衣服缓缓透过来。   “熬过今晚,那个孩子就会慢慢好起来了。”陈斯声调压抑,说得肯定,却有充斥着几分期待。   窦冉心里清楚他说的是谁,这两天那孩子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倒是有,不过急救的次数也不算少。那种时候,她总是想起那个歹徒说的累赘两个字,每每看到陈斯从抢救室里出来,她都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陈斯一脸疲惫,丝毫不肯放松的样子,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窦冉分不清楚陈斯这是真话,还是安慰她。   “陈斯。”窦冉叫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那样了,别救我。”   陈斯沉默了片刻,话语中透漏着些许情绪:“我是个医生。”   这次轮到窦冉不知道如何作答了。也许这就是她和陈斯的不同,陈斯不会轻易放弃每一条生命,而她所生活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最直接数字来衡量利弊,包括人命。   窦冉挥了挥手:“陈医生,你这么耿直,我们还怎么愉快地聊天。”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窦冉抓了下自己的领口,目光不由地被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吸引,她不清楚25.3光年具体是多远,那似乎是个非常遥远的距离。   “这么会聊天的窦记者,你为什么来这里?”陈斯忽然开口问。   窦冉的视线回到陈斯脸上,他闭着眼睛,仿佛这只是他梦里才会说出口的话。   “我也不清楚。”窦冉的话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她盯着陈斯,他的表情平静,明明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他恰似融入其中。   “Comeon!”突地一阵吵闹声吵醒了陈斯,他忽地睁开眼睛,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下身上的灰尘。   窦冉的神经也一下紧张起来,爬起来,看向慌乱的人群:“这是?”   “Dr.Chen。”艾琳娜从不远处跑过来,来不及平复气息,“不……不好了,你带回来的那个病……病人……突然全身痉挛。”   陈斯下意识地看了眼边上的窦冉,她好像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陈斯带着艾琳娜朝回走:“说下具体情况。”   “半小时前,我们接到同病房的病人通知,说他情况有异样,大卫便过去查看,做了紧急抢救措施,情况却更加糟糕。”   窦冉跟在后面脚步不敢停,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虽然不迷信,但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陈斯。”陈斯进手术室之前窦冉叫住他,“是不是他?”   陈斯抬头,接触到窦冉的目光,他没有回避,而是点头:“你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窦冉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坚定,这让她平静了不少。   陈斯转身进入手术室。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他们默默地对视,默契地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直到那扇门将他们的目光阻隔。   走廊静悄悄的,只偶尔从病房里传来病人翻身时的“吱呀”声响。窦冉僵愣愣地站在手术室的门外,思绪太乱,找不到一个着力点。   她能想象男孩儿躺在手术台上,陈斯跪在上方,双手在男孩儿胸口按压。他额头上汗珠细密,拿着电击器的双手稳稳当当的放在男孩儿胸口的位置。但是陈斯做再多的努力,男孩儿依然没有意识。   走廊里寂静无声,好像只剩下她的呼吸,窦冉生出一种惶恐,疾步离开。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张开嘴,水沿着她的嗓子一直到胃里。   摇晃着走到手术室前,窦冉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又如同第一次站在这里一样,迟疑了几秒,倚着墙,她的身体无力的下滑,跌坐在墙角。   等待总是无比的漫长,窦冉总是怕她刚睡着陈斯便从里面出来,便睁着眼睛,确切地说是瞪着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走廊里渐渐喧闹起来,穿着黑衣的人们开始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大地上升腾起一种昏黄,太阳被遮挡在这昏黄之后,空气变得浑浊不堪。   “吱呀。”旁边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窦冉机械地抬头看着那个只露了一双眼睛的男人,他的橡胶手套上还沾着红色的血渍。充血的双眼在看到窦冉之后不免有些小小的震惊。   窦冉就这么看着他,没有开口,她酝酿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她只是看着陈斯,脊背僵直,目光中带着几分期盼和关切。陈斯瞧着她这样,沉寂了片刻,缓缓摇头。   窦冉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她扶着墙,缓缓地爬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她的腿已经麻木的没有直觉。   她盯着陈斯,他的脸上带着一副医生特有的冷淡,因为熬夜而通红的双眼中除了疲惫还有一丝隐忍。窦冉一手撑着墙,勉强地朝前走了两步。脚下一软。   陈斯眼疾手快地上去托住她,手套上沾着的血沾染到窦冉衣服上,黑色的长衫只是多了一片奇怪的痕迹,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窦冉。”陈斯的声音依然低沉带着疲乏。   “你尽力了,我知道。”窦冉呢喃着声音很轻。   窦冉的话出乎陈斯的意料,他看惯了生死,心里却也不免为这男孩儿的离去感到一丝酸楚。思索了良久,他只说了四个字:“生死有命。”   窦冉听着他的话,心里不免唏嘘。这四个字似乎解释了一切,似乎又掩盖了一切。   “我回去了。”一夜未眠,窦冉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你也好好休息。生死有命。”   陈斯站在原地,看着窦冉渐渐离去的背影,徒生了种孤独感。   窦冉回到房间,病友大多已经起来,这里周围的本地人居多,所以病床前也是三五成群的嬉笑着。   窦冉的出现不免让他们安静了几秒,一双双眼睛盯着这个行为有些怪异的东方女人,然后相互对视几秒,微微一笑。   窦冉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终于可以了。   她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她的右眼皮最终还是不跳了,耳边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   在这里,人命微薄,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 第09章   章平来找窦冉的时候,她正翻看相机里的照片。   这两天她拍的照片比较杂乱。照片快速变化,窦冉的手突然一僵,画面定格在孩子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却坚持对着她的镜头微笑的那张。她盯着那照片看了一会儿,不由地徒生一阵感伤。   这么多天,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如果当时……   “学姐。”章平拘谨地站在门口。   窦冉淡淡的睹了他一眼:“进来吧。”   章平走过来,把手里的大包放在窦冉的脚边:“学姐你的行李,当时你昏迷不醒,所以我就帮你收起来了。”   窦冉拍了拍旅行包上的灰尘,她所有的家当都在里面。这些天,她只顾着相机和陈斯,倒是把这些给忘记了。   “谢谢。辛苦了。”   窦冉难得能如此的轻声细语,章平不太习惯。他憨憨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不辛苦。学姐你肚子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陈医生医术很好。”窦冉的手指放到伤口的位置,隔空动了几下。   章平思量了一番,说:“学姐,你的伤口虽然没大碍,但是下面的行程你一个人跑,我们都不能照顾到。”   “YMI是最后一个,我会一直跟着陈医生,不会没人照顾的。”窦冉能听出章平的担心,他也许是想做一次说客,只是没有想到窦冉如此的顽固。   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有几分尴尬。章平看着窦冉脸上带着一种记者特有的兴奋和执着。他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劝窦冉。   窦冉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又翻看了一番:“我手机呢?”   章平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没电了。”   窦冉接过来,仔细看了一圈。再抬头看到章平还在,便说:“你们确定走的时间了吗?”   “还没有,联系人正在等着确认人数。”   “确定好时间记得告诉我。”   章平自然是听得明白窦冉话里的意思,他悻悻地点头:“那是一定。学姐……婉婉她,她就是那个脾气,没什么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唐婉婉什么样,窦冉一早便看得清楚,哪里会跟她过多计较。   “嗯,你们路上小心。”   窦冉说完,章平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他又在窦冉那里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他走后,窦冉盯着手机黑乎乎的屏幕看了许久,最后决定去找个可以充电的地方。   窦冉先是在病房外面溜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一个多余的插座,正打算找人问问。   “Miss.Dou?”艾琳娜叫住她,“你在找陈医生吗?”   “啊?”窦冉讶异地看着她,刚打算解释。   艾琳娜指着对面的一间简陋小屋:“那边,他的休息室。”   窦冉尴尬地对着艾琳娜道了句谢,在原地停留了会儿,转而朝着艾琳娜说的地方走。“咚咚咚”,窦冉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敲响了陈斯的门。   “谁?”陈斯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疲倦,显得更加沙哑。   “我。”窦冉又立马补充了句,“窦冉。”   窦冉竖起耳朵等着里面的人应答,却只听到一阵急促地“窸窣”声之后,几声沉重的脚步。   门猛地被拉开,陈斯的脸毫无征兆的在她眼前放大。凌乱的发梢贴着他的额角,汗水从他发间缓缓流下,浸湿他身上的白T。   “我来找个插座。手机没电了。”窦冉后退了一步,陈斯身上的气息也淡去许多。   “有。”陈斯说完走回房间,见窦冉站在门口,“进来。”   窦冉迟疑了下,有些慎重地抬脚大步跨进去。陈斯的休息室很小,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床头放着几本书,他的鞋子整齐的放在床边。   “桌子那儿有个插座,你看能不能用?”陈斯指了指旁边的小桌子。   窦冉应了声,低头瞄了眼,没找到陈斯说的插座:“在哪儿?”   “小桌子左边,你看那个包后面有没有。”陈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边却不时响起窦冉翻动东西的声音。   窦冉根据陈斯的指导在那附近找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找到没有?”陈斯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   窦冉着急地直起身,后脑勺却刚好撞到陈斯的胸口,身体仿佛在那刻被定住了。   “不是就在这里?”陈斯的手直接绕到她的面前,温热的气息在她发梢上留恋,窦冉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节奏。他熟练地把桌上的包拿到一边,“这里。”   窦冉感觉不到脑后坚的胸口,松了松肩膀,快速的插上自己的充电器:“放在你这儿,我晚上来拿。”   “嗯。”陈斯紧闭双眼,声音听上去有些半梦半醒。   窦冉吞吐了番,想在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尽量放轻脚步,准备回去,走了几步,突然听到陈斯说了句:“明天早上,他下葬,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   窦冉始终忍不住在脑子里去盘算着陈斯所说的下葬,她没有经历过这个民族的葬礼,但是在她的国家,葬礼上总是少不了哭声和那些不知咸淡的追忆此人的平生。而在这里,这个男孩儿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更不会有人记住他的一生,他会在时间的长河中被人慢慢淡忘。   窦冉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他努力地笑着与之前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完全是两个人,或许人们该记住他美好的一面。   ***   第二天一早,窦冉被艾琳娜叫醒,换上黑色长袍,裹上黑色头巾,坐着小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小镇的边缘。   窦冉下车第一眼就看到了换了身黑色衣服的陈斯,他和另外一个男子一前一后的抬着一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   窦冉猜想那应该就是那个男孩儿了。   一个类似牧师的人跟着从车上下来,指挥着他们将尸体放到指定的位置。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嚎哭,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像是收到了某种特殊的信号在那一刻停止了活动。   窦冉站在最外面看着这些,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纱勒着她的脖子让她不能呼吸。   她拽了下,头巾,空气稍微钻进来,稍微舒坦了些。可是只舒服了几秒,那种压抑的气氛又朝她袭过来。她没有迟疑转身离开。   陈斯站在尸体旁边,耳朵里听着牧师念着他并不是很熟悉的祝词,抬头瞄了一眼人群,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越走越远。   他跟身边的人小声交代了几句,倒退了两步,退出人群。   ***   微风轻巧地吹起窦冉的头巾,她沿着车轮印朝回走,每走一步,似乎鞋子都快融化了。   “你打算自己走回去?”陈斯大步追上来。   窦冉的头巾松松地披在头顶:“那你不开个车过来?”   “走路对身体好。”陈斯随便扯了个理由。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似乎都有意的放慢速度。   “我没参加过他们的葬礼。”窦冉酌量了半晌说。   “嗯。”   “我不知道原来他们……他们……”窦冉一时之间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刚才的场面,那种死寂,那种压迫感。   “这是他们的习惯,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一切从简。”陈斯十分平和的叙述着这件带着点感伤的事情。   窦冉的脑海里浮现出那男孩儿的样子,他去的时候也是跟他们的葬礼一样安宁吗?   “我有他的照片,等我回去洗出来,给你们寄过来。”   “嗯。”陈斯没有拒绝。有了照片他就有记住的可能。   “这里离镇子有多远?”又走了一段,窦冉问。   陈斯答:“两公里左右。”   “所有的人去世都会葬在那一片吗?”   “不是,一般有家人的都会先送到附近的清真寺里,然后剩下的一切有家里人操办。他这种就只能一切从简。”陈斯说这话不由地给窦冉一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小镇的边缘。   “你想不想抽烟?”   陈斯看了她一眼,带着窦冉走到一个小卖铺门口。   窦冉站在门外看着橱柜里摆出来的几种烟:“我不认识,你有什么推荐的?”   陈斯走进去,指着柜子上的一款烟要了一盒。   “少抽点。”陈斯把烟塞到窦冉手里,“一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在抽。”   窦冉看了看香烟盒子上的文字,阿拉伯文如同蚯蚓一般在盒子上爬行。她撕开包装,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然后递给陈斯。陈斯接过烟,叼在嘴里。   窦冉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含到嘴里,陈斯过来帮她点燃。一阵烟猛地冲到窦冉的嗓子眼,她激烈的咳嗽起来。   陈斯在她对面隔着烟雾打量着她,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夹着烟,努力止住咳嗽。他伸手拍了拍窦冉的后背,帮她顺气。   窦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擦擦眼角的泪水:“陈斯,他的死因是什么?”   烟雾缭绕,陈斯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窦冉的泪水又从眼眶里涌出来,那烟真是呛人。 第10章 (捉虫1)   陈斯狠狠地吸了一口,仰头吐烟:“长期的饥饿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在负担更多的伤痛,所以那颗流弹加速了他的死亡。”   听了陈斯的话,窦冉的心结仿佛有几分释然。她抬头却看到陈斯脸上已经有些麻木和冷淡的表情,心头又是一紧。   陈斯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碾碎:“别抽了。你伤口还没好。”   窦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根已经燃尽了一大半的烟蒂,手指一松,烟头掉落在地上无声无息,扬起的灰尘却如同窦冉的心思一般千丝万缕。   “你难过吗?”窦冉问,“没能救他,你难过吗?”   陈斯看向窦冉,对视了几秒后挪开视线:“回去吧。还有病人在等。”   窦冉在他眼中看到一种无奈的淡然,心猛然揪紧。他没有时间伤感。   回到站里,窦冉看着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陈斯,心里感慨良多。   “你在这儿等我下。”陈斯说。   窦冉没有多问,停在原地等他。   “你的手机。”陈斯将手机递给窦冉。   窦冉接过手机,笑道:“谢谢,陈医生。”她说完,转身要走。   陈斯却突然叫住她:“窦冉。”窦冉转身看着他,表情里带着茫然和迷惘。陈斯迟疑了片刻:“你还是跟你那些同事一起回去最好。”   他的话一个字不差的落入窦冉的耳朵里,窦冉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愈发的坚定:“嗯,只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有什么事情,比你的生命还重要?”   “有,有一件事情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窦冉反驳他。   陈斯没再继续追问,默然的转身,给窦冉留下一个背影,一个她那么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适时的震动起来,窦冉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接通电话。   “喂?你死哪儿去了?我打那么多电话你都关机,你想吓死我是不是?”梁茵的声音隔着几千公里听着都无比尖锐。   窦冉说:“之前手机没电了。”   电话那头的梁茵确认是窦冉的声音后,似乎松懈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别老是玩消失,也不给我报个平安。真的没事吗?你别遇到了事情不说,让叔叔阿姨担心。”   “嗯,我真的没事。”   “以后记得报平安,我们总是会担心你,以为你又……”梁茵话说了一半,“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窦冉拖着长长的尾音,脑子里想着怎么打岔:“这次我很走运,遇到了YMI的实地医生,还跟他们一起生活。”   “所以说就是暂时回不来是吗?”梁茵单刀直入   窦冉眼看打不了哈哈,只能老实交代:“嗯,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不会很久。”   梁茵那边一片沉默,过了许久才说了句:“阿姨和叔叔,还有我都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你。”   “我知道。”窦冉如鲠在喉。   “好了,你早点结束,早点平安回来。事情顺其自然,你那种大海捞针的方法及笨也不管用。”梁茵又恢复之前的语气。   “梁茵。”窦冉转身一抬头,便看到陈斯站在她对面,他手里拿着记录板,正跟旁边的人讨论着什么。似乎是感觉到窦冉的目光,陈斯扭头看过来。四目相对,窦冉看着陈斯的表情,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我遇到了一个人,不是他,但是很像他。”   挂了电话,窦冉在去找陈斯,他早已经不在原地。窦冉难免有些失落,她有些话想要问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   奔波了数日,正当窦冉觉得终于可以打开电脑静下心,写些稿子出来的时候,唐婉婉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唐婉婉依然踩着高跟鞋仰着头:“窦冉,主编让我来告诉你,你的稿子和照片全部打包好,给我带回去。”   窦冉十分怀疑地打量了唐婉婉一番。她对唐婉婉有几分芥蒂,稿子交到她手上,只怕会被弄丢。   “我没有接到主编的通知。”窦冉婉拒。   “主编说的就是主编说的,你爱信不信。”唐婉婉端着姿态。   窦冉看着她一副娇惯得目中无人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你回去吧。”   唐婉婉气得直跺脚:“你要是不信可以问章平,主编说的时候他也在。”   窦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唐婉婉涨红着脸。窦冉说:“好,我还没整理好。晚上,你让章平过来拿。”   “那么麻烦干嘛?你现在弄,我在这儿等。”唐婉婉转了一圈,摸了下板凳上的灰尘,拿了张纸垫在上面。   窦冉看着她细致的动作,默不作声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   陈斯从病房里出来,看到院子里那副奇特的情景不由的驻足看了会儿。窦冉弓着腰,一只手撑着下巴,咬着下唇,微微蹙眉,盯着眼前的屏幕,似乎在思量什么。   “你伤口恢复了?这么坐!压到伤口怎么办?”   听到陈斯的声音,窦冉转头去寻,他已经近在眼前。窦冉手一抖,慌乱的把屏幕上面的画面挂掉。   “陈医生。”窦冉尽量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站起来,手心里却开始渐渐冒着冷汗。   “伤好的太快了?我……医生的话都不听。”陈斯双手插在口袋里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唐婉婉,“身体不好,就躺着休息。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   窦冉看着陈斯离开的背影,忽然全身松懈下来。   还好,她刚才一度以为陈斯看到了那张照片。   “好了没有?”唐婉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等不及就先回去,晚上让章平来拿。”   唐婉婉闭嘴憋气,哼了一声,坐到窦冉身后,打算盯着她工作的进度。   窦冉重新打开照片,一张张的筛选,想要符合她这次的主题又能打动人心的照片。男孩儿倒在地上的那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思量了许久,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   鼠标在屏幕上快速的滑动,窦冉咬着下唇。   那张照片如同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伤人三分,自伤七分。   她动摇了下,删掉了这张照片。   唐婉婉在后面默默无言地看着窦冉的动作,耳边不禁想起之前窦冉嘲讽她的那句话,心里越发的不舒坦了。   窦冉整理好稿子,打包,上锁。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拔下U盘,慎重地放到唐婉婉手里。   “别弄丢了。”窦冉嘱咐道。   唐婉婉起身,异常用力的拍了拍身上的裙子:“放心吧。”   “对了,章平让我告诉你,我们明天下午的车。你要是改变注意了,还来得及。”唐婉婉好意提醒窦冉。   “你们路上小心。”窦冉说。   唐婉婉顿时放松下来:“你不是来是最好不过了,希望你回国的时候能拿出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作品。”   窦冉木然的笑着,并不作答。   唐婉婉盯着看了几秒,只觉得她的眼神里带那种要看她笑话的意味。她握紧手中的U盘,刚才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如果那张照片是她拍的,还怕窦冉会看不起她?   ***   晚上,章平带着唐婉婉又出现在了YMI的门口。   窦冉刚要开口拒客,只见章平扬了下手里的饮料:“学姐,以水带酒。”   窦冉合上笔记本,硬着头皮走出去:“这边。”   章平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唐婉婉:“陈医生不知道有没有空和我们一起。”   提到陈斯,窦冉愣了几秒。她一下午没看到陈斯的影子,听同房的病人说,好像是在准备什么。阿拉伯的方言她实在是只能听个大概。   “你去问问?他的休息室在那边。”窦冉指了下大致的方向。   章平便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敲门,窦冉转身,唐婉婉那就紧贴着她站着。   窦冉问:“不是明天要走,怎么不收拾东西?”   “收拾好了,我不想来的,章平非说要来。”唐婉婉一副嫌弃的表情。   正说着,章平和陈斯走过来。陈斯看了窦冉一眼:“别聊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嗯。”   四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喝着章平带来的饮料,遥望着天上的星空。窦冉却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奇怪感觉。   这种场合,她不太擅长,只能默默听着旁边的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章平跟陈斯到算是能聊到一起的,从医疗到社会话题,每一个他们都能谈起来。唐婉婉则在一边静静听着偶尔插几句嘴。   “我去趟洗手间。”唐婉婉突然站起来说。   窦冉指了下洗手间的方向,便没有在留言,转头继续听着陈斯和章平聊天。   过了很久,章平突然说了句:“婉婉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出事了吧。”   “不放心,就去看看。”陈斯站起来,伸手拉了窦冉一把。   窦冉揉了下腿:“我去看看。”   她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   病房里,唐婉婉正拿着窦冉的相机摆弄着,丝毫没有察觉门口已经站着的人。 第11章   窦冉大步流星地走到唐婉婉面前,一把抓住夺过她手里的相机,仔细查看了一番:“谁允许你拿我相机了?”   唐婉婉撇了撇嘴:“看看而已,这么紧张干吗?”   “看看而已?唐小姐真是会说笑。”   唐婉婉嘴硬:“切,谁稀罕。”   窦冉斜目瞪了唐婉婉一眼。唐婉婉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嘟囔了一句:“就你东西最宝贵。”   唐婉婉说着便准备朝外面走。   “站住!”窦冉呵斥住她,“相机没问题你才能走。”她反复检查了几遍外壳,又打开相机每个功能都细细试了一遍。   唐婉婉十分不耐烦:“没问题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窦冉冷眼看她,一字一句的说:“唐小姐,下不为例。”   唐婉婉听了这话,顿时脸涨得通红,仿佛她的小心思早已在窦冉看到她的那一刻已经被察觉。她握紧拳头,双手剧烈的颤抖:“你以为你是谁?破相机能值多少钱?我就算摔了它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如你试试看,我能不能拿你怎么样?”   “一个破相机而已,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恋物癖,还是偏执狂?”   “跟唐小姐这种缺乏教养的行为比起来,我那些小癖好算什么?”窦冉的声音不算大,语气也异常冷静,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唐婉婉看着她那副淡漠的表情,气得直跺脚,却又不能把窦冉怎么样,便跳脚放狠话:“好,好。窦冉你给我等着,你会后悔的。”   窦冉斜视得瞥了她一眼,冷清的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随即低下头,继续检查着手里的相机。   唐婉婉打了个哆嗦,心里打起小鼓,转身就跑。转出门,刚跑了几步,她便迎面撞上一个人。   唐婉婉倒退了几步,捂着额头,刚想发作。抬头对上陈斯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一时间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你……”唐婉婉尽力掩饰自己的忙乱:“不过是一个相机而已,看什么看?”   听她提到相机,陈斯心里自然明白了几分,看来是跟窦冉有关系。   “你最好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消失。”陈斯沉声警告她。   “神经病!”唐婉婉咒骂了一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陈斯站在病房外,透过门看着窦冉。她将相机一层层的包裹好,放回包里,整个动作小心谨慎。   陈斯在原地停留了许久,好几次冲动地就要叫出窦冉的名字,最后又被压抑住。   “陈医生。”陈斯侧头,艾琳娜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你怎么不进去?”   “我正打算回去。”陈斯打岔问:“明天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Ata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向导是自己人,不会出问题。”   陈斯看着窦冉仰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转头对着艾琳娜说:“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麻烦你负责一下。”   艾琳娜暧昧地笑着:“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这里的人的。”她着重强调了后面几个字。   陈斯盯着窦冉的侧脸,看了几秒,最后还是紧抿着嘴唇离开。   ***   “陈医生我这边轻点完毕,没有异常。”   “我这边也是。”   陈斯微蹙眉头,拍了下后备箱里的箱子,用力的放下车厢。“好,准备出发。”   他转过身,看向旁边的艾琳娜:“医疗站就交给你了。”说完,他的视线便越过艾琳娜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艾琳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咳嗽了两声:“陈医生,你们路上小心。”   陈斯回过神来,颔首微笑,沉吟了几秒:“你看到窦记者了吗?”   “没有,一早就没看到她出房门,是不是还在睡?”艾琳娜又补充了句:“要不我帮你去叫她?”   “不。”陈斯果断拒绝:“不用了。”他说完,便对着后面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上车出发。   “突突。”发动机的声音在宁静的晨曦中显得异常响亮,排气管喷出一阵黑烟,彻底打破了平静。   陈斯看向窗外艾琳娜的身影随着车子的前进不断倒退,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心里却不知哪里冒出几分失落来。   “Ata,你先开一段,后面我来开。”车子在路上平稳的行驶了一个小时,陈斯对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阿拉伯小伙说。   Ata笑说:“没事陈医生,这段路我走过几次比较熟悉,戈壁的路,不熟悉的人开会出事的。”   他话音刚落,车子便猛烈地颠簸了一下。   陈斯单手抓着车子上面的扶手,表情严肃:“都没事吧。”   向导对着陈斯点头,表示自己没事,Ata在一边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刚才可能是碰到石头了。”   “没事就……”陈斯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后备箱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车里的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安静的交换了下眼神,陈斯对着Ata挑了下眉毛。   Ata会意,继续说:“陈医生,我们这趟去的地方开车要七八个小时。”   陈斯转过身趴在后座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细碎的声音是从哪个角落里传来。Ata还在前面跟向导一起没话找话聊,突然陈斯双手抓住其中一只奇怪的箱子,往旁边挪了点,朝里一探,只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他看个不停。   “停车。”   车子一阵急刹停在了路边。   陈斯火速的打开车门,冲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把里面的箱子一个个搬下来。   窦冉蹲坐在箱子中间留出来的缝隙里,扭曲着身体,看到陈斯的那一刻,她嘴角上扬,那笑容发自内心。   “还好,你发现的及时,不然估计等到目的地,我就成人肉干了。”窦冉开玩笑说。   陈斯的脸色却异常难看,他一把将窦冉从后备箱上拽下来,塞到后车座里,用力地关上车门。   “陈医生?”Ata通过后视镜看着收拾完东西上车之后就一直黑着脸的陈斯,心里有些忐忑。   “开车。”   车子再次发动,车厢里的气氛却变得诡异,Ata和向导不停地打量着刚才躲在后备箱里的女人。窦冉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却不生气,而是大大方方的对着他们微笑。   陈斯坐在一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脸色更加深沉。   “你生气了?”窦冉问陈斯。   他偏头瞄了她一眼,却不回答。   不用回答,他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了,只要有点感官的人都能感觉出来。窦冉撇了撇嘴:“你走都不告诉我,怎么想甩掉我?”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的躲在后备箱里?”陈斯反问。   窦冉心中觉得这件事情自己确实有些理亏,当时做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毕竟以陈斯的性格和他都没有提前告知的作风直说肯定是不行的,她只能采取点旁门左道的办法。   “我要是直说,你也不会答应带上我吧。”窦冉小声嘟囔道。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种行为很危险,万一我们都没发现你,你打算在后备箱里带到什么时候?”陈斯冷声问她。   “可是你不都发现我了。现在不是好好的。”窦冉看着陈斯的脸色,心里想着,这要是在顶嘴他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从车上踢下去。想到这里便又换了种语气:“陈医生,你看我都跟了这么远了,你就别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消消气。”   陈斯看着窦冉那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提不起气来。刚才他到不是生气,更多的是担心,天气本就炎热,她躲在后备箱里的箱子堆里,刚才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整个人瘫软无力。   “你自己照顾自己,我没有多的人手在来照顾病人。”陈斯这话算是警告了。   窦冉镇定地点头,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   “都要听我的。”陈斯又补充了句。   窦冉竖起手,摆出一副特别正经的表情,准备发誓:“我保证……”   话刚出口,窦冉的身体朝前猛地冲了下,急刹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   车子骤然停下来,窦冉本能的抓住手边的东西,想要寻求一些安全感。   车厢里四个人都有些惊魂未定。陈斯先反应过来:“Ata,怎么回事?”   Ata双手紧握方向盘,手指关节绷得泛白,颤颤巍巍地说了句:“好……好像撞到人了。” 第12章   “好……好像撞到人了。”Ata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陈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倒抽了口凉气,抬头对着向导使了个眼色。   “我去看看。”向导说着打开车门。   窦冉不由的心跳加速,上次车祸的阴影似乎又笼罩了上来,她暗暗握紧手里的东西。   “你在车里坐好了,别乱动。”陈斯的声音就在耳边,熟悉的语言不禁在这一刻让窦冉多了些许安全感。   向导的脚还没落地,只见车头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黑布包裹着的脑袋。窦冉心惊了下,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陈斯,他脸色如常,察觉到窦冉的目光,便低头盯着她看了几秒。   “能站起来应该没事。”窦冉自我安慰道。   前面的人好像也有点蒙了,站在那里停顿了许久,才扶着车晃了晃脑袋。   向导对着他吆喝了声什么,他抬起头,朝着车里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窦冉仿佛被定格住了。   那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陈斯,那是个小姑娘。”   “我看到了。”陈斯的声音冷冷清清。   向导朝着女孩儿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没到达边缘,旁边忽然冲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一把揪住女孩儿的头发。女孩儿后仰,手脚扑腾地挣扎企图抓住两边的东西求救,男人面不改色,咬了下牙,用力一甩,将她丢到路边。   窦冉他们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出,脑子里断了根弦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怎么打人?”窦冉回过神来,松开手侧身去拉车门。   陈斯反手拉住窦冉:“好好呆着,别管。”   窦冉被陈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下,一手拉着车门把手,一手被陈斯握在手里。   “别乱来,这事儿你管不了。”陈斯低声警告她。   窦冉朝着路边看过去。男人满身的戾气,对女孩儿下手也是没轻没重,每踢一脚女孩儿都会发出长长短短的哀嚎。   “Help!Help!”女孩儿仿佛一下子爆发出来,乘着男人休息的几秒钟,从地上爬起来往向导的方向边跑边求救。   窦冉听着求救声,转头盯着陈斯。   陈斯抓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撇过头不去看窦冉的样子。他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不用看着她咬着下唇,鼻息浓重,瞪大双眼那坚定的表情。   女孩儿没跑两步,便被后面的男人一把拽住头发,硬生生地拖到身后。重力作用让女孩儿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疼痛并没有让她哭泣,反而是沉默起来。   男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女孩儿躺在地上,眼睛盯着向导的鞋子,目光呆滞,停止了反抗。最后男人似乎累了,干脆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把女孩绑起来。做完这些他直起腰,对着向导多看了两眼,见向导正看着他脸色瞬时变得难看。他的手放在腰间,大踏步地走过去,气势汹汹地对着向导吼了句什么。   说得方言,窦冉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他们说得什么?”   “不知道。”陈斯的手松了些,可是又不敢完全松开。   窦冉看着向导始终好脸赔笑着,过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给男人点上。男人吸了口有些意犹未尽的转身踢了地上的女孩儿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女孩儿哼了声,声音微弱。   向导指了指窦冉他们的车子,像是在解释什么。男人瞥了眼车子里的几个人,最后目光在窦冉身上停留,嘴角上扬露出一口黄牙。对着向导边调笑边有些yin|荡的笑着。   “陈医生,我们准备的烟呢?”向导拍了拍车窗上的无枪支标示,探头进来问陈斯。男人也跟着探头进来,眼睛却从未离开窦冉。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是光看这男人的眼神,窦冉已经大概能猜到几分。   陈斯一手掏出烟,一手将窦冉代入自己怀里,用字正腔圆的阿拉伯文说了句:“告诉他,这是我的女人。”   男人自然是能听懂陈斯的话,抬手接过烟,一脸坏笑的朝着陈斯挤眉弄眼了一番:“我还没尝过东方的女人,多少钱我买她。”   陈斯放在窦冉肩头上的手用力收紧,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你买不起。”   男人又想说什么,却被旁边察觉到火药味的向导笑着拦住了,又寒暄了几句。向导上车,拍了拍还在晃神的Ata:“再开车小心点,还好刚才撞得不过是那个男人买了很久的姑娘,不然今天就不是一包烟能解决的了。”   他说着从后视镜里打量了窦冉一番。   窦冉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她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轻薄的眼神。在他眼里,她如同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可以随意任人买卖。   窦冉回头,女孩儿和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点,彻底消失在窦冉的视线里。   她猛地想起女孩儿意识到他们不会伸出援手时的绝望。她有些害怕那种眼神,也害怕那种无力感。   搭在她肩头的手又收紧了些,窦冉倒抽了口凉气,望着旁边的陈斯。   “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还有很久才能到医疗点。”陈斯避而不谈。   窦冉组织了下语言,看着陈斯的脸,她又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开口问:“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中文,明显是在问陈斯。   向导和Ata同时通过后视镜看着后排座的两个人。   “那个男人是她丈夫。”陈斯言简意赅的解释他们的关系,用词不当他却已经斟酌了再三。   “丈夫?”窦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的丈夫?一个对她拳打脚踢的丈夫?”   “是,她的丈夫,在这里都是常事。”   窦冉被陈斯的一句话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甚至找不到反驳的话。   对在这里,这些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而她一个外来人,又能改变什么。   车厢里一路沉默,那个小小的插曲在后面的几天里并没有被人主动提及,窦冉也是,陈斯也是。两个人第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有了种奇怪的默契。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女孩儿绝望的眼神跟男孩儿的微笑会交织在一起,被窦冉无数次的想起,有时她从梦中惊醒,呆呆的抱膝坐在硬木板上,听着周围人平稳的呼吸,转头看到外面的月光和静谧的大地,实在是不能想象这里发生的事情。   至于陈斯为什么也不提,窦冉猜测了很多,也许是不想多解释,也许是觉得跟她说不通。后来窦冉意识到,或许他只是忙得没有时间,又或许是他每天都在经历类似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他们到医疗站的三天后,前三天由于没带头巾,窦冉只能在医疗站附近转悠,最多就是跟着Ata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远远观望一番。   陈斯常常在病人中间穿梭,窦冉能联想他面带笑容,轻声轻语的跟病人交流。   “窦记者,你慢点。”   “你不说十万火急,陈医生一个人肯定不行。”   Ata停下来扶着膝盖喘了口气:“不跑了,不跑了。陈医生交代了不能让你出现在人太多的地方。”   窦冉的脚步放慢,等着后面的Ata,心里却焦急地想起刚才Ata的话。   “陈医生一个人去了户不肯看病人家,现在被群人围着,向导也不在,其他人又都去出诊了。要怎么办?”   他一个人?   窦冉不敢多想,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远远地便能看到一群人围站在一所小院子的门口,围观的大多数是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站在不远地地方静静看着不敢靠近。   隔着人群窦冉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周围夹杂着吵吵嚷嚷地方言更是将她屏蔽在外面。   “麻烦让一让。”Ata带头穿过人群,窦冉紧随其后。   陈斯背着医药箱,一手插在口袋里,多天的奔波他的胡子有张长了些。   “陈医生。”   陈斯转过头,目光穿过Ata看向他身后的窦冉,蹙眉:“你怎么来了?”   “我……”窦冉编了好久的理由一个都说不出口。   陈斯眼里带着疲倦的浑浊,无奈的对窦冉摇了摇头。   窦冉站在人群中,精神有些恍惚。周围的话语她听不懂,所有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吵嚷不停。她却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人,只能靠着偶尔听清楚的几个单词和陈斯他们的表情做判断。   就像现在,她抓着陈斯青筋暴起的手腕,耳边还不停的响起刚才Ata给她翻译的那句话。   “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谁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还是你们买来消遣用的玩具?”   陈斯一只手搭在木门上,双眼瞪大怒视着对面那个若无其事的男人。   窦冉的背后开始发热,额头上也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她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可是思考了半响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好。   周围的私语越来越细密,窦冉的脑袋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你……”隔了许久,陈斯突然开口。 第13章   窦冉的心猛地一下揪紧,握着陈斯的那只手,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陈斯现在怒气正盛。   “你……”陈斯深吸气,“她并不是你拒绝为家人看病的理由。”   听完这句话,窦冉算是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向导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窦冉仿佛得救了一般松开陈斯的手。   “散了,散了,都散了。医生看病有什么好看的。”向导驱赶着围观的人群,挤到陈斯身边,“陈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陈斯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门里的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抢话对着向导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   除了那句“她这种人”,窦冉一概没听清楚。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到底在他们眼里是那种人了?   向导若有所思的看了窦冉一眼,对着陈斯说:“她不能进去。”   这句窦冉听懂了,自动后退了一步:“我可以在外面等你们。”   陈斯盯着窦冉松开的那只手看了两秒,说了句:“留着她有用。”   向导的目光在陈斯和窦冉之间来回了几次,仿佛在迟疑着什么。他张了下嘴,却正好跟陈斯四目相对,时间静止了几秒。   他扭过头,有些为难的又与男人交涉了一番。   不知道向导跟男人说了什么,只见男人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的侧过身给他们让出一个小过道。   窦冉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双手紧紧地握着包带。   “你走我前面。”陈斯说完,举起手臂,跟窦冉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又将她护在自己身前。   经过男主人的时候窦冉还是侧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她没有抬头,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目光里夹杂着的怀疑、不安和愤慨。   进了小院子,女主人早早便在院子里站着了,见到他们不免戒备了几分。   向导同她解释了会儿,她僵硬的肩膀才松懈了些,将他们细细的端详了片晌,慢慢的跟着Ata走到陈斯那边坐下。   窦冉自个儿把院子看了一遍,看病她并不在行,就找了个适合的角度,掏出相机,对着陈斯他们拍了几张。   她正看着刚才的照片,便听到陈斯叫她:“窦冉。”   “啊。”   “你过来。”陈斯主动对她招了招手。   窦冉小跑过去。   “手。”   窦冉伸出手,陈斯将听诊器的一段塞到她的手里:“我说,你来做。”   “我不会。”窦冉伸手过去,想把手里的东西还给他。   “按我说的做。”   窦冉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等向导跟女主人解释完。她长长的呼出气,拿着听诊器的手颤颤巍巍地从黑袍宽大的领口伸进去。   手指无意中接触到女主人的皮肤,窦冉惊了下。粗糙的皮肤下,她能清楚地触摸到她凸起的骨头,一排排细细密密。   “左边点。”陈斯在旁边指挥着窦冉。   窦冉按照他的直视用冰凉的听诊器在女主人的身体上划过,或许是靠得太近,窦冉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似有似无。   陈斯指挥着窦冉,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又沉思了半晌,才让窦冉收了东西。   把听诊器还给陈斯,女主人突然拉住窦冉的头巾,微笑着对她说了句什么,窦冉没听懂,就无奈的摇了下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她夸你头巾好看呢!窦记者。”Ata在一边帮她翻译。   窦冉执起头巾的一角看了看,只是块普通的红纱巾而已:“谢谢。”窦冉用阿拉伯语道了句谢,又磕磕绊绊地补充了句:“是他送的。”   女主人听了这话,眼底变得柔和了些许,微笑着对着Ata说了句什么。   Ata竟然涨红了脸,解释了一大段。   只有窦冉一脸懵圈的站在一边,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好不热闹,也只能跟着傻笑。   窦冉偏头,望向跟向导一起在小院子另一边窃窃私语的陈斯。   陈斯察觉到了窦冉的目光,偏头瞄了她一眼,却没有停留太久,转过头继续跟向导说话。窦冉举起手中的相机拍了几张,镜头下陈斯的背影十分高大,蓄起来的胡子,让他平添了几分沧桑感,只是脸上医生特有的冷漠不动声色不变。   窦冉看得恍惚了,迈起脚步靠过去。陈斯和向导的对话窦冉没听清楚,但却听到了“X光、确诊”几个词,她的右眼皮猛烈的跳动了几下,回过脸刚好看到女主人正用对她微笑,脸颊不正常的凹陷,眼球凸出了许多,看着十分诡异。   “怎么样?”窦冉问陈斯。   陈斯没有说话,脚步一转朝门口走,窦冉紧紧跟在他身后。   出了门,陈斯找了个拐角背对着窦冉点了根烟。   “怎么样?”窦冉再次问。   陈斯抽了口烟:“可能是肺结核晚期。”   “什么叫可能?”窦冉抓住了他回答里的重点。   “没有X光不能确诊。”   窦冉对肺结核这种病症的概念并不很清楚,她之前接触的几个医疗队,接待最多的也只是在暴力行动中受伤的人。反而是这种当地人的病症,她很少关注。   她咽了咽口水:“那你有办法吗?”   陈斯思索了片时:“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吧?”窦冉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   “就是字面意思。”   陈斯点燃一支烟,背靠在墙上。他吸得很用力,一口接着一口,没抽一下。   窦冉透过烟雾看他,他的态度,不由的让她心中升起一丝愤怒。   这不是她认知里的那个陈斯,他曾经那么努力的要救一个人,现在却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放弃了。   “没有解决方法吗?”窦冉问了句。   陈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向导从院子里出来,瞥了窦冉一眼。   “陈医生。”   “怎么?”   向导沮丧的摇头:“他们不答应。”   “嗯。”一切似乎是陈斯意料之中的。他直起身,最后深吸了口烟,火星迅速燃烧。他手指微松,烟头坠落到地上,扬起半点尘埃。   他吐烟的时候,窦冉隐约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先让Ata带他去取药。”   ***   回到医疗队驻扎的小院已经是晚上,跟着Ata带着男主人领了药,送到家里。又应着女主人的要求,给他们夫妻拍了张合照,窦冉这一天也算是充实,只是后来没有见到陈斯,她的心里不由有点失落。   “窦记者,不吃别浪费,给我吃。”   听到Ata的声音,窦冉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盘子里被自己戳得已经不成样子的菜,推到Ata那边:“你吃吧。”   “你真的不要?”   “吃吧。”   Ata丝毫不客气拉过盘子,狼吞虎咽的把里面的菜吸入口中。   “窦记者谢谢你,”Ata边嚼菜边说,他埋头又巴拉了几下,突然抬头对着窦冉说了句:“窦记者,你那个头巾不是我给的,是陈医生让我给你的。”   窦冉被Ata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憋出了内伤,她摸了下头巾的边角,站起来,准备朝门口走。   Ata却在后面叫了句:“陈医生去白天那户人家了,据说是劝说去医院的事情,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听了Ata的那句话,窦冉早早的便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不由的涌入许多东西,一些变成了碎片,杂乱的拼凑在一起。   再醒过来已经是深夜,窦冉仰躺着,竖着耳朵听着耳边同伴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坐起来,打开门,一气呵成。   站在门口的陈斯和向导都被她们吓了一跳。   迎着走廊微弱的灯光,陈斯盯着她几秒,转头对向导说:“麻烦您了。”   向导识相的挥了挥手,回房间。   剩下窦冉和陈斯面面相觑,却多了几分尴尬。   “怎么晚了还不睡?”陈斯走到走廊边,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我要是说,做恶梦被吓醒,你信不信?”窦冉看着陈斯的侧脸,他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没有回答。而是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干瘪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黑暗中烟头的猩红忽明忽暗。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窦冉问。   “有点事情耽误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抽烟了。”窦冉被烟雾呛得咳嗽了几声。   陈斯又吸了口:“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那是什么?”   陈斯思量了下:“需要不需要。”   窦冉看着陈斯,他的表情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冷漠,却又带着一份远远超出他年龄的透彻。   窦冉忽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初衷,她总觉得自己能为别人做些什么,却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她直勾勾的盯着陈斯,仿佛想从他哪里得到答案。   “陈斯,志愿者到底有什么用?” 第14章   每次陈斯沉默的时候,窦冉的心都会变得沉重,宛如有块石头堵在她的心上,沉甸甸地喘不过起来。   走廊的灯在风中轻轻摇摆,灯光打在她脸上闪烁不定。陈斯不喜欢她那充满期许的眼神,甚至有时候想要躲开。   “事情顺利吗?”窦冉岔开话题。   “还算顺利。”陈斯丢掉手里的烟头,用脚碾压了一番,“早点回去睡觉。”   窦冉看着他站起来,手紧紧握着衣角:“谢谢你的头巾。”   “很适合你。”他的声音沙哑,夹杂着烟草的味道。   窦冉的鼻息间充斥着烟草味,风沙一下子扑面而来,迷住了她的眼睛。   “我……”她的声音低低的,在风中盘旋了一会儿,飘落到陈斯的心头。   陈斯抬手这次落在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小心,却又保持礼貌的距离:“跟你没关系,有些事情在这里不过是平常。”   那一刻,窦冉在陈斯面前变得无比的渺小,她的小心思在陈斯哪里如此的幼稚。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忙。”陈斯结束了今晚的对话,看着窦冉走回房间。   他却站在走廊里,望向这片广袤的大地。脑海里无意中想起自己的初衷,他直挺挺的站了会儿,无奈地哑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想再多也是徒然,人总是这样想以后,却忘却眼前。   ***   前一晚的好天气并没有延续多久,Ata想起上午向导一个人在门口站了会儿,回来便神神叨叨地说要起风沙了。   他跟窦冉还不信邪,出门刚走了小会儿,就变天了。   漫天的砂石随着风肆意的呼啸,一瞬间昏天暗地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Ata看了看手里的指南针,心里着急起来,这要是走丢了,要怎么找回来?   “窦记者,窦记者,你在哪里?”Ata一手挡在头顶,另一只手不停的用手擦着被沙尘盖住的防风镜,口罩将他的声音全部压在嘴里。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风沙愈演愈烈,抬手已经很难看清楚自己的手。   Ata没办法,只好凭着感觉朝前走。   骤然间,不远处出现一道黑影,Ata激动地跑了几步,却差点被风吹起来。   “窦记者。”Ata一把抓住眼前的人。   陈斯被来人拍了下肩膀,自己也吓了一跳:“Ata?窦冉呢?”   Ata擦了下防风镜上的灰尘,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比窦冉高大的身影,心凉了一截。   “刚才还在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在哪儿不见得?”   Ata掏出指南针看了下:“那边,我刚走过来,她应该没走远。”   陈斯将扣环扣在Ata的腰带上:“跟着我,别走丢了。”   陈斯和Ata在风沙中举步维艰,短短十几米,却画了十几分钟。   “差不多了是这儿。”   陈斯停下来,四面环顾,除了一片灰蒙蒙的黄什么都没看到,他看了下指南针,心里忐忑不已。   “她应该在这附近,我们分头找,你往东,我往南。半个小时,在这里回合,你如果先回来就直接回营地,不用等我。”陈斯解开Ata身上的扣子。   “要是半个小时找不到她怎么办?”Ata问。   “一定会找到,我一定会找到。”   陈斯盯着指南针,一步步的前进,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自己的步数。   “窦冉,窦冉。”他试着叫了几遍窦冉的名字,但是话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陈斯快要放弃了,继续朝前走,期望着窦冉能出现在前面。可是越走越远,陈斯心里越没底,离他跟Ata约定的地方越来越远,时间早就超过了半个小时。   他停下来,回忆着附近一带的地图,在朝南走就是沙漠腹地。窦冉没带指南针,不知道会不会自己进入沙漠,如果是那样就危险了。   他屏住呼吸,耳边的风声嘶吼着。突然他在风中捕捉到一丝低沉地呜咽声。   “窦冉!窦冉!”他急忙大叫着窦冉的名字。   在顺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跑过去,走了好一会儿,之间不远处,风中有一个黑影缩成一团。   陈斯的脚步慢下来,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窦冉。”陈斯叫她的名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窦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才坐在地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正在思考自己还没来及写的遗书的内容,耳边便好像听到了陈斯的声音。   她转过头,隔着防风镜和厚厚的风沙还是认出了来人。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陈斯狂奔过去。风太大,几次差点把她吹起来。   陈斯一把抓住她,大手盖住她的头巾:“怎么又乱跑?”   “我出门的时候还没起风沙。”窦冉觉得委屈。   她出门的时候确实还没起风沙,只是风已经有些起色。风沙来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还好她跟Ata出门时都带了防风镜和口罩,不然在风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先回去再说。”陈斯握住窦冉的手。   窦冉能清楚的触碰到陈斯手掌的茧,心痒了。   ***   推开门,一屋子的人不由的都朝他们俩看过来,窦冉主动从陈斯的手里挣脱出来。   “窦记者,你可算回来了!”Ata带着哭腔朝她扑过来,动作却停在半空中。   窦冉后退了一步:“你先把自己擦干净。”   Ata憨笑了两声,用衣袖擦了下自己的脸。   “耳朵和嘴巴里有没有进沙子?”陈斯已经脱掉外套,走到窦冉面前,拿着手电筒对着她的耳朵了照了下,又检查了她的嘴巴和眼睛,确定没事了才关掉手电筒。脸却瞬间板起来:“明知道下午可能有风沙还到处乱跑。”   “窦记者是担心……”Ata开口被窦冉拍了一巴掌后背,咳嗽不停。   “我是想到昨天没拍照片,所以过来看看。”窦冉随便编了个理由,然而陈斯不用深究也知道这个理由没有任何可信度。   “陈医生。”向导从房间里出来,“这风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嗯。”   “她的身体……”   “她的状况并不乐观,我一会儿过去,在给她做个检查,有些情况昨天已经交代过了。”陈斯显得异常的平静。   他总是默默接受着一切,不管是好的或是坏的。   窦冉看着他匆匆跟着向导离开的背影,背后的风沙在拍打在房屋上发出剧烈的响声。她站在原地停顿了许久,没由来地觉得有些伤感。   “窦记者,这边。”Ata朝她挥了挥手。   窦冉跟着进去,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比昨天更消瘦了几分,气色却红润了些,或许是药的作用,她半卧在床上。   陈斯拿着听诊器侧头听着她的肺音,时不时的微微皱眉,手里的听诊器也随之移动。   女人比陈斯先发现窦冉,她咧嘴对窦冉笑了笑,窦冉却有种她嘴巴随时会裂开的错觉。   “好些了吗?”窦冉走过去关心地问。   女人的眼神瞟了瞟了旁边的陈斯,对着窦冉说了一长串。   “她说,感觉好多了,只是陈医生太严格,什么都不让做,只能躺着,很无聊。”Ata在旁边帮忙翻译。   “他就是这样,你看他一脸便秘的样子。”窦冉的阿拉伯文磕磕绊绊。   女人一脸茫然的看向Ata,Ata又添油加醋的翻译的翻译了一遍,逗得女人忍不住发笑,可笑容又因为面容上枯槁的颜色而暗淡了几分。   只有陈斯板着脸坐在旁边,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车子今天还能走吗?”窦冉问陈斯。   陈斯看着窗外,风沙满天遮挡住了一切,世界都变了种颜色。他摇头:“太危险了,不止她,整个车子的人都可能因为风沙迷路偏航,甚至遇到更大的危险。”   “她的身体状况会被耽误……”窦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没有理由和立场指责任何人。   陈斯转头:“窦冉,你理解病入膏肓是什么意思吗?”他说完,留下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窦冉转身离开。   窦冉在脑子里反复过滤这这个词,字面意思她懂,从陈斯嘴里说出来,她就不太明白了。   她想去找陈斯问清楚,可是再转身只看到女人和Ata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正笑得开心,陈斯则在房间的另一头,看其他的病人。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风沙真正的撤退是在第二天的上午,阳光穿透玻璃照射进屋子。   窦冉被惊醒了,确切地说是被吵醒的。她悠悠地睁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还没站稳,便被后面的人推了下。   这些人赶着去投胎吗?   房间里异常安静,窦冉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到Ata木木地站在那里。   “Ata,这一大早,你们都怎么了?”   周围的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窦冉,又慢慢转回去。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都是一致的,看着那个床位的方向,一脸的惋惜。   “窦记者,你就别过去了。”Ata拦住窦冉的去路。   窦冉后退了一步,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第15章   陈斯站直身体,却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窦冉坐在地上,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周围的声音变得空旷。她眼里只看到陈斯修长的手指慢慢捡起白布,盖在床上的人脸上。   她的心空了一块,张嘴呼吸,却发现胸口被石头堵上的地方怎么都不能通常了。   她以为自己会习惯,但是事到临头,那种窒息感又毫无预兆的涌上来。   “窦记者,窦记者。”Ata叫她。   窦冉转头看他,眼神空洞,顺着他的动作站起来。她的身体晃动了几下,推开Ata的手:“这里空气不好,我出去透透气。”   Ata在后面欲言又止。   陈斯的目光跟随着窦冉,她的头巾在人群中尤为显眼。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跄踉着。推开门,风带着明媚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飘进屋里,她的身影一转消失在门口。   陈斯回过神,入眼便是男人抓着女人的手,趴在床边,呜呜咽咽的哭着,嘴巴里还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深呼吸了好几遍,总算把那口气压了下去。   ***   推开门,一阵冷风吹得窦冉透心凉,她拉紧身上的衣服,尽量把自己包裹起来。不管经历多少次,她始终都没有想让自己能适应这种场面。   她不由的想起第一次经历的时候,那人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生死有命。”   现在想起来,却又多了几分感慨。生死有命,可惜老天往往在不恰当的时候跟你开玩笑。   一路从医疗站走回住院部,那么短的路程,窦冉却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到这里之后的每一步,   仔细回忆似乎最近的记忆更多些。   她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开相机,一张张看着自己拍的那些照片。每看一张她的心情就沉重几分,仿佛有一把无形的枷锁压在她的身上。   陈斯找到窦冉的时候,她弓着腰坐在台阶上,头埋在腿间,手穿过腿,拿着相机,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Ata以为你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陈斯的声音冷冷清清,阳光在暖照在他身上似乎都变得冰冷。   窦冉抬头,脑袋眩晕了一阵。在定神陈斯那张没有感情的脸便在她眼前放大,他嘴里的烟燃烧发出“滋滋”的响声。   “你也这么觉得?”   陈斯坐在她旁边,弹了下烟灰:“之前不觉得,刚才不确定。”   “现在呢?”窦冉追问。   “你不会。”陈斯吐出几个字,声音轻盈,却字字都压在窦冉的心上。   窦冉暗暗自嘲,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掌控,到陈斯哪里却怎么都变成无形的刀了。   “你这么自信?”   陈斯默认。   窦冉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相机,翻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那天你为什么不让我救那个女孩儿?”   旧事重提难免又是一阵沉默,窦冉透过烟雾盯着陈斯的脸看了良久,突然笑起来:“也对,你只是个医生,只是个医生。”   她低声默念了几遍,像是在给自己找个理由,站起来,一步步的朝远处走。   陈斯的那根烟抽了很久,烟头烧尽烫到手指,他反应过来,松开手指,烟头坠落在地上。   ***   窦冉和陈斯已经有好几天不说话了,医疗队的人都感觉到了陈医生和窦记者之间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突然就不说话,确切的说应该是窦记者在生陈医生的气。   “窦记者。”Ata一脸紧张的凑到窦冉这边,“你是不是在跟陈医生冷战。”   “冷战?”窦冉有点蒙圈,她只是忙到没注意陈斯,而且那天的事情之后她也不知道要跟陈斯说些什么,“没有呀!你听谁说的。”   Ata神秘兮兮地说:“他们都这么说,不过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窦冉把最后一箱东西封好,转身恰好看到陈斯在房间的另一边给病人看病。他一直都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医生。窦冉观察了几天,把一切都归功在他那张十分东方的脸上。毕竟在这里的人看来长成那样确实新奇。   他看病的时候时常带着一种少见的温润,遇到小患者,他有时轻声轻语地哄着对方,那样子让窦冉都快忘记他那几天的冷漠。   窦冉发现自己有点搞不懂陈斯,他那张脸似乎不会表达更多的情绪了。   “窦记者,你要是觉得没面子,我可以帮你跟陈医生说。”   “说什么?”窦冉疑惑地问。   Ata搓了搓手,又提气摸头:“就是……就是说你们和好呀。”他说完这话,脸涨得通红。   窦冉看着他的样子感到发笑:“你想太多了,我们都没吵架,怎么和好。”   这是实话,他们确实没有吵架。又有什么事情值得她们两吵架的呢?   Ata见从窦冉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利的消息,便耸了下肩膀:“那晚上你要跟我一起吗?”   “不用。”窦冉拒绝了Ata的好意,“我认识路。快去把那边的东西装好,不然一会儿又要被骂了。”   “明天就要回去了,时间过得好快。”Ata感叹了一句。   时间常常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流失,窦冉不由地开始考虑回去之后的行程。也是时候到离别的时候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向陈斯。   陈斯像是跟她默契十足,正巧也抬头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两秒。   窦冉先移开目光,搬起箱子往外走。   陈斯回过神,心里一阵恹恹。   想起昨晚Ata鬼鬼祟祟地把他拉到一边,问他跟窦冉是不是在冷战的时候,他只觉得无奈。   ***   送别的宴会设在村里最大的大家长家里,男女分坐,没有了Ata的翻译,窦冉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除了傻笑唯一能做的就是吃了。   几个小时下来,几乎都在低头吃东西中度过。   偶尔她抬头,却也刚好看到坐在最前面位置上的陈斯。   她抿了点杯子里不知名的饮料,借着胆子便正大光明的看了几次,陈斯却都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她。窦冉又试了几次,便放弃了,起身离席。   窦冉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段,停下来抬头。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圆,白月光洒落那么亮,却又那么冰凉。   她的脑子里无数的画面交至着,一遍遍的重播。   窦冉傻笑起来,小声地哼着小曲。跄踉地走了几步,她的眼睛始终看着月亮,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摔去。   摔倒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疼,她双手撑地试图爬起来。微醺中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突然,她感觉一股温热的力量抓住了她,轻松的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个声音低沉却又冷淡,窦冉耳熟得很。   她仰头,陈斯的脸背着月光看不清楚,月光在他周围镀了层光。窦冉垫脚抬手奋力的放到他的头顶。他的头发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许多。   “头发好长。”她的手在他头顶搓揉了几下。   这次陈斯没有去抓她的手,而是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作祟。   窦冉斜斜地靠在陈斯身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脸上摩挲。“陈斯,真的是陈斯。”她呢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微微张嘴香气扑鼻。   陈斯一只手推了她下:“没喝酒怎么就醉了,我送你回去。”   窦冉却有种酒壮怂人胆,撒泼的意味纠缠不休:“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让我救她?”   陈斯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切又回到了开始的那个问题。   皎洁的月光照应在他的脸颊上,似乎把他想要隐藏的那些思绪全部都显现出来:“我送你回去。”他又说了一遍,却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陈斯,陈斯。”窦冉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在胸膛中坚实而有力,“你为什么不像他,他说谁都可以救,你为什么不像他。”   “你说什么?”窦冉的话嘟囔在嘴里,陈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陈斯,陈斯。”窦冉反复的叫着他的名字,好像怎么都不厌烦。   陈斯弯腰将她背起,窦冉的头歪歪地靠在陈斯的脖子处,黑发在他的颈子上荡啊荡挠得他心痒。   “陈斯。”   “嗯。”   “陈斯,Chen……Cheney。Cheney。”   听清楚窦冉说得话,陈斯脚步一顿,低眼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   “陈斯,志愿者到底能做什么?”陈斯耳边又响起窦冉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仰望着天边的月亮,微微叹气:“我只是个医生。” 第16章   窦冉靠在他的肩窝里,温热的气息蓬勃在他的锁骨上,弄得陈斯有点心痒。   他站住,手臂颠了下将窦冉的位置抬高。   “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能安静一会儿。”陈斯忍不住感叹。   “嗯。”窦冉像是听到他的话,嘟囔了句。   陈斯帮她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刚走了几步,窦冉又歪歪地靠到他颈边,陈斯脖子一僵。   或许是月光太过温柔,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的一腔热血,想来当时真是幼稚,以为自己那点本事就能救所有人。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地失笑。   眼角的余光扫到趴在他肩头上沉沉睡去的窦冉。月光朦胧了她的脸庞,带着一丝安宁。   陈斯时常在窦冉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那个充满了激情又热水的人已经离开他很久了。窦冉又让他开始怀念那个人,他渴望那份执着,可是又清楚的明白执着带来的后果。   这份工作就是如此,它不停地给人带来希望,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失望。不会有很大的成就感,更多的是无奈和挫败。   但是陈斯却并不想回到过去,因为现在的他更加清醒,更加懂得生命,更加尊重生命。   “陈斯,你个混蛋。”窦冉半梦半醒,突然跳起来吼了句。   陈斯调整好位置,搂紧她的腰生怕她从背上滑下来:“嗯,我知道了。”   窦冉趴在他肩头沉沉地随着,宽阔的路上只有他们俩,月光在他们身上镀了层薄纱,陈斯每一步都走得扎实,偶尔遇到的小石块都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有时驻足,看向身上的窦冉,那目光只有月亮知道包含了多少柔情和关怀。   ***   第二天窦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猛地坐起来,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明明只喝了一小杯饮料,却头疼的像是要裂开来。   “窦记者,你醒了?”Ata走进来,“我们准备出发了。”   窦冉听了这话,火速爬起来,叠好睡袋她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她完全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她从宴会的地方出来,晃晃悠悠地看月亮然后摔了一跤。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窦冉问Ata。   “我不知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Ata思考了一番,拍了下手,“对了,昨晚陈医生也很早就回来了,你可以问问他。”   “啊?哦。”提到陈斯,窦冉便泄了气,嘴上虽说没什么,心里还是免不了有隔阂。   等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已经是晌午,简单了分配下车子,便准备出发。   窦冉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驶摆弄着相机。她跟Ata说好了,还是跟他的车。   “啪”身后有人上车,窦冉关好车门,“这么快?Dr.Ch……”   看到坐在驾驶座的人,她还没说完的话都梗在喉咙里。   “安全带。”陈斯瞥了她眼说。   扣好安全带,车子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缓缓开出村子。   窦冉通过后视镜看着村子那些送别人的越来越远,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踏入这里的时候,这些天的生活一幕幕的从眼前掠过,她心中升起一丝不舍和感伤。   “给。”   窦冉低头看到陈斯递过来的纸巾,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又没哭,你给我纸巾干嘛?”   “我看你的样子是快哭了。”陈斯的话一向一针见血。   窦冉的脸瞬间热得发烫,抢过纸巾紧紧攥在手心里。   陈斯盯着她涨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说:“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吗?”   他这话一出,窦冉的脸更红了几分。   Ata说了他是跟在自己后面回来的,说不定自己昨晚喝酒的丑态已经被他看遍了。   想到这里,窦冉一时间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斯见她鼓着嘴,脸颊微鼓,抬手放到她额头上:“真的生病了?”   “没有。”窦冉躲开他的手。   车厢里有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咯哒”声异常嘹亮。两个人像是都憋着一股劲儿,等着对方先开口,陈斯坐在身边,窦冉的窘迫更盛,心里一个劲地骂着Ata出卖她,可耐也没有任何效果。   “Ata对路况熟悉,所以让他在前面带队。”陈斯解释了句。   两个人又进入了相对无言的状态,窦冉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飘向窗外来分散她对陈斯的注意力。   陈斯开得平稳,很快就和前面的车拉开了一段距离。窦冉听着对讲机里,向导跟陈斯汇报路况的声音,眼皮渐重,靠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   从睡梦中醒来,窦冉费力的开眼,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驾驶座也没有人,陈斯人呢?   窦冉揉了下眼睛,跳下车。   车子停在路旁边,戈壁连绵数里。   站在车边,四周环顾了一圈,窦冉的心跳加速,这里看不到人烟,天色开始暗淡,周边廖无人烟。 第16章 下   陈斯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遭遇什么不测吧?   窦冉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看了一眼,他的东西还在,便放心下来。   “陈斯,陈斯。”窦冉试着叫他的名字。   蓦地一个冰冷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窦冉全身僵直握住车子的门把,缓缓地低头,只见一只沾着黑油的手紧握着她的脚踝。她吞咽了下口水,强掩慌张:“谁?”   “我。”陈斯从车底露出头来。   看清楚他的脸,窦冉总算是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你躲在下面不出声干嘛?”   “车子坏了。”陈斯从另一边出来,掸了下身上的衣服。   “坏了?”窦冉的眼皮跳了几下,“还能走吗?”   陈斯指了下车子:“你会开吗?”   “国内学过。”   “你上车试试。”   窦冉坐到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着站在车后面的陈斯。   “打火。”   窦冉试了几次,发动机总是在发出一声呜咽之后就没有任何反应。再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她再次转动钥匙,发动机发出了“咯啦咯啦”的声响,陈斯在后面使劲的推着,车子终于缓缓滑动起来。   陈斯一路小跑,抓住驾驶室的门歪着身子进来:“你去旁边。”   窦冉爬到副驾驶上,坐定,转脸打量着陈斯。他身上沾着机油和灰尘的衣服贴着身体的轮廓,汗水浸湿的衣衫,结实的肌肉若隐若现。   “还能追上他们吗?”窦冉心不在焉地问。   陈斯摇头:“这车跑不远,一会儿要找个地方在好好检查一下。可能……可能要在外面过夜,你行吗?”   “嗯。”窦冉听着陈斯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心里便有些不悦。她怎么说都是走过那么多地方的人,今天的事情又是事出有因,“这附近有没有村落?”   “之前跟向导通过电话,离我们不远有个临时村,只要车子能坚持到那边,我们今晚就不用露宿街头。”   听到不用露宿街头,窦冉还是松了口气。   陈斯撇了下嘴:“你把后面的那件衣服穿上。”   窦冉转身去看,只见后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件男式的风衣。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穿好,在车里等我。”陈斯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窦冉看着他一脸严肃,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   临时村她是听说过了,战时为了方便运输物资,临时建立的村落。里面的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他们两个东方面孔本就与众不同,在开了辆贴着标志的车,自然是需要更加小心。   他们到达临时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窦冉坐在车里,看着旁边已经缺失了好几块的霓虹灯牌,风一吹发出“吱呀”声响,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咚咚。”陈斯的脸出现在车窗上,隔着玻璃指了指窦冉手上的衣服。他转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衣服穿好,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   窦冉回头看了看后备箱:“这些怎么办?”   “重要的东西都是Ata他们那几辆车上,这里不过是一些用过的废料。”   陈斯这么一说窦冉放心了许多。她接着问:“车子呢?”   “店家说今晚没法修,明早我跟他们借东西在修一下。”   “你能行?”   对于窦冉的疑虑,陈斯没有回答。   窦冉套上风衣,下了车。陈斯走到她面前,两只手将她后面的帽子卡在她的头上,又将拉链拉到最高的位置,嘱咐道:“一会儿别说话。”   窦冉点头,心里了然。她一开口自然是暴露了。   进了店,窦冉局促地跟在陈斯后面,全程用帽檐遮着脸,只是偶尔抬头偷看店内的情形。   这个店不大,前台在最外面的位置,里面坐着个中年男人叼着烟,漫不经心的看着陈斯给的钱。   男人点完钱,吼了一句什么。   只听后面的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人走出来,男人对着他嘱咐了几句。   窦冉的耳边便响起一个温润的女声:“跟我来。”   一路走到房间门口,窦冉只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低着头继续朝前走,刚走了两步,却迎面撞到一个人。   重力作用让窦冉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头上的帽子滑落露出她的头巾和脸庞。   “对不起,对不起。”面前的女孩儿不停的道歉。   “没关系。”窦冉抬头看她,身体却瞬间僵硬。 第17章   那张脸窦冉记不清楚,但是那双眼睛她决定不会看错,眼神里的绝望,她记得一清二楚。   “你做什么?快进来。”陈斯呵斥了一声,伸手将窦冉拉进房间。“轰”地一声关上门。   “刚才那个人是?”窦冉没说完,人就被陈斯按到门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一只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探身挑开门上小窗的帘子。   “怎么了?”窦冉看着他眉头微蹙,目光警觉的盯着窗外。   陈斯再三确认走廊没有任何人盯着才松开窦冉:“没事,早点休息。”   窦冉脱下外套,却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儿:“刚才那个是不是我们之前......”   “嗯。”陈斯知道窦冉要说什么。   窦冉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能确定刚才女孩儿是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脸了,只是她除了惊讶了一番之外,没有在作出其他的举动。   “她应该没有认出我们,”陈斯就想是能知道窦冉在想些什么,“你别担心,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要是她丈夫认出我们......”窦冉现在还能想起他的眼神,那□□裸把她当成一件商品的眼神,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厌恶感。   陈斯走到门口,又从小窗观察外面。他挑这个正对停车场的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认出来也没事,你不要乱跑,明天一早修好车我们就走。”   陈斯的话不免让窦冉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微微点头。放下相机转过身,看着房子中间的床却又为难起来。   这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窦冉看了看旁边的陈斯,心里却有些窃喜。   陈斯垂下眼眉:“你睡床,我睡地上。”   没有任何铺设的水泥地让窦冉思量了片刻:“要不你也睡床上,我们分开睡。”   “不用了。”陈斯从包里拿出睡袋,随意的铺在地上,“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窦冉还想再劝两句,可是看着陈斯已经铺好了睡袋,便没有多说。   ***   窦冉合衣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倦意便袭上来,心里却又想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就不敢沉睡,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窦冉被一阵夹杂着方言的怒骂吵醒,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陈斯的脸。   “嘘。”陈斯的手指放在她的唇边。   他的手指温温地贴着窦冉的薄唇,她的心跳像是按下了加速键。   “怎么了?”她小声地问。   陈斯靠在她的耳边:“外面有人,你别动,我去看看。”   窦冉冲他点了点头。   陈斯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   “不是说是外国人,我就看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   “客人都已经睡了。”一个柔弱的女声在旁边试图阻拦。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滚开。”男人的愤怒隔着一道墙窦冉都能感觉到。   窦冉坐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的陈斯,担心起来:“陈斯。”   陈斯抬了下手,让她安心。   门外的两个人又纠缠了一会儿,只听一阵剧烈的敲门上。“开门,开门。”男人的声音就在门后。   薄薄的门板被敲打地晃动着,门框“吱呀”地叫着。   “陈斯。”窦冉的声音压在嗓子里,颤抖地叫着他的名字。   “别怕,你躺好。”陈斯无声地说着。   窦冉盯着松软的门板,迅速的钻到被窝里,从小缝隙里观察外面的情形,男人的吼叫夹杂着敲门的声音如同魔音。   “开门!开门!”   “别敲了,客人肯定已经睡了。”女人唯唯诺诺的劝着。   “睡了也可以在起来。”男人蛮不讲理。   陈斯猛地拉开门,屋里没有开灯,门口走廊的灯昏昏沉沉。   男人眯嘘着眼睛试图看清楚陈斯的长相,过了一会儿,嗦了下嘴:“外面那辆车是你的?”   “是。”陈斯尽量让自己的阿拉伯语听起来不那么奇怪。   那个男人打量了陈斯一番:“里面是你什么人?”   “mywife。”陈斯回答。   男人踮着脚试图朝里面看,陈斯动了下挡在他前面:“你有事吗?”   “没有。是你女人,还让你睡地上”男人一把拉过躲在旁边的女孩儿:“这是我女人哈娅特,里面那个不陪你,她可以陪你。”   女孩儿被他抓在怀里,挣扎了几下,眼神凌厉地看着他。   陈斯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没兴趣。”   “那你妻子......”男人张口还没说完,就尖叫了一声:“哎呦。”   哈娅特趁机拉着他就朝回走:“这是怎么了?回来我给你倒些醒酒汤。”   男人不领情,抬脚对着哈娅特的小腹就是一脚:“给老子滚。”   一声闷响,哈娅特跌坐在地上。她没有多言,立刻站起来,抓着男人的衣服:“你别忘了上次,那些人......”   哈娅特没说完,男人脸色就变了,有些唯唯诺诺地说:“他们来又能怎样?老子打自己的女人他们还能说什么?”   “不如你试试。”哈娅特仰起头不甘示弱。   男人一手摸到腰间的枪把,一手高高举起,正要落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车子的刹车上,两辆装备完备的汽车开进停车场。车子的大灯亮着白光打在陈斯身上,陈斯抬手遮了下,隐约看到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那人的鞋子听起来很重,每走一步都发出一声钝响。   “泰马木,今天生意不错?”来人开口叫男人的名字,应该很熟悉。   男人看到来人立刻换了张笑脸说:“怎么会?就是两个过路的。瓦拉大哥又来做生意。”   瓦拉警戒地瞄了陈斯眼,微微点头:“今天的货比较麻烦,还要老房间,不要让陌生人来打扰我们。”   泰马木立刻哈着腰走过去:“必须的,必须的。哈娅特,还不赶紧过来。”   哈娅特对着陈斯鞠躬说了句“对不起”,就立刻追上泰马木的脚步。   一个瘦小的人影在陈斯他们的车子边站了会儿,一巴掌拍在车身上。陈斯看过去,黑暗中那人竟然跟他对视了几秒,才缓缓走开。   陈斯回到房间锁上门。   窦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怎么样?”   “没事了。”陈斯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多留意了点,刚才站在车边的那人虽然没看到脸,却有种熟悉感。他回想了一番,没有想起什么过完认识的人跟那人相似的。   “喂。”窦冉背对着他,床已经挪出了一个空档:“要不......要不你上来睡吧!”   “不用。”陈斯拒绝。   “刚才......”窦冉一时之间语塞,自己这么主动的邀请确实有点不妥,不知道陈斯会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她连忙解释:“刚才都被那人看到了,你要是不睡,这戏就没法演了。而且,而且你刚才不是跟他说我是你妻子来着。”   陈斯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盯着窦冉缩在被子里的身影看了几秒。心里不由地暗暗自嘲,她都不怕,自己在怕什么。他穿好睡袋,躺倒窦冉身边。窦冉背对着他,身体直挺挺的,呼吸也一下重一下浅。陈斯盯着她的背看了一会儿。   “陈斯。”窦冉试着叫他,“你睡了吗?”   “没。”   “那天,就是她死得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窦冉问。   陈斯默认。   “那你为什么还要送她去医院?”窦冉不解。既然知道她是必定会,为什么还要那么大费周章。   “她始终是我的病人,如果有治愈的机会......”他斟酌了许久,终于找了个合适的词,“太迟了。”   窦冉心里了然,对陈斯自己是不能有任何怨言的,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理由,只是那个理由自己能不能理解,并不在陈斯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窦冉不禁觉得有些难过。   要说完全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窦冉虽然在这里呆了也有一段时间,对他们的生活也算了解,但是遇到陈斯这样的医生还是第一次。   “陈斯,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窦冉说。   “哦。”陈斯冷淡地回应了声。   “有些事情你做不到,我可以......”窦冉说。   “可以什么?”陈斯反问。   窦冉默然了,她能做的也有限,写几篇不痛不痒的报道,发几张人们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照片,并不能改变现状。   “所以这就是你变成这样的理由?”窦冉质问。   陈斯的默认又让窦冉寒了心,有那么一刻,她的愤怒抑制不住的涌出来。转身对着陈斯的手臂便是狠狠的一拳。   那一拳打在陈斯身上不痛不痒,陈斯平躺着任她在自己身上发泄了一阵。忽地转过身,扣住窦冉的双手,拉高,翻身压在她身上。   “够了。”陈斯声音低沉,“我说的有错?”   “放开我。”窦冉挣扎了几下,抬起头,恼羞成怒地看着陈斯,对视了两秒后,侧脸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第18章   “呯!”陈斯翻身下来。   过了会儿,窦冉回过神来那沉闷的枪声还在耳边萦绕:“刚才是枪声?”   陈斯指了指外面,窦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小窗上的薄窗帘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透进来的灯光,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窦冉的心跳加速。迎着灯光,她跟陈斯交换了个眼神。   陈斯轻手轻脚地下床,掀起小窗帘的一角偷偷向外看。窦冉也跟着下来,挤在他身边。   “怎么样?”窦冉问。   陈斯让了个位置给她。   窦冉立刻被眼前的亮光晃得头晕目眩。足有好几秒才缓过神来,在定睛看去,只见停车场的两辆车开着大灯,照亮了整个院子。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停车场中间,他对面站了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电筒,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距离太远,又隔着一道门,窦冉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   “这阵仗是有大事呀!”窦冉感叹了句。   陈斯皱着眉:“看来是我们不能掺和的事情,还是早点睡觉,明天早起赶路。”   “啊?”窦冉没听懂。   陈斯努了下嘴:“你看他们的腰旁边,应该每个人至少有一把枪。”   她仔细看了下,虽然只是隐隐约约,但还是能看出些陈斯说的门道来。窦冉心头一凛,她知道在这里配枪属于正常,除了先ymi这种无国界医生组织不配枪之外,几乎人人有枪,人人皆可自卫。   而这样一群壮汉都带着枪的架势,也让窦冉感到了些许不安,似乎有一股隐藏在空气中的暗涌正在潮他们涌来。   被陈斯勒令躺回床上,窦冉却彻底失眠了。   外面的人声依旧,偶尔走廊里还会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风带着远处的枪声细细密密地闯入她的耳膜,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窦冉和陈斯背对着背,谁都没有先开口,也同样谁都没有睡着。   窦冉闭上眼睛,眼前便出现一些零碎的画面,躺在地上的男孩儿,笑面如花的女人,还有那个被丈夫追着打的女孩儿。所有的画面在她眼前不停的重播,然后交至错乱。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仿佛鱼离开了水,大口呼吸。   过了半分钟,她才从梦中缓过神来,扭头看到窗子里透过来的白光意识到已经天亮了。   这一夜过得,窦冉只能用心惊胆寒来形容。   “醒了?”陈斯比她醒得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地上。   “嗯。”窦冉下床,挑起窗帘。   那两辆车还停在外面,昨晚那些全副武装的壮汉已经不见了。清晨倒是多了几分安祥和,回想起来跟昨晚的气氛还有些不塔。   “他们还没走。”窦冉对着陈斯说。   陈斯已经收拾好包:“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修车。”   窦冉点点头,跟着陈斯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昨晚本就是遮遮掩掩平安度过,要是这个空档出了岔子可就麻烦了。   陈斯背对着她,好像在思考什么。   半响他转身,塞给窦冉一样东西:“里面只有两颗子弹,防身。”   窦冉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瞪大眼睛,惊慌的抬头看了看陈斯,又摸了摸手里的东西确认真实性。   “上次那个人的。我没上缴。”陈斯倒是无比的淡然,“会用吧?”   窦冉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   陈斯拿过钱,熟练的放下保险杠:“开枪之前,要先打开这个,然后在开枪。”说完他推上保险杠,把枪放回窦冉手里,“不用的时候记得推上,这把枪有点老,容易走火。”   窦冉怔怔地点头,心里却疑虑,陈斯一个医生怎么似乎对枪十分了解的样子?   “你......”窦冉看着手里的枪欲言又止。陈斯等着她的下文,窦冉却挥了挥手:“没什么。你去忙吧。”   ***   陈斯走出房间,院子里静悄悄地。他观察了下,确定四下无人。钻进车里,发动机发出了“突突”地声音。   打开车前盖,他弯腰趴在里面仔细地检查着。   窦冉透过小窗看过去,只看到陈斯弯腰工作的样子,上身的t恤紧紧的贴着他肌肉的线条,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窦冉想到他昨晚跟自己靠近时胡茬刺在她的脸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觉得一阵燥热,她大口呼吸了几下,收回视线,窦冉百无聊赖地把玩起陈斯给她的那把枪。   她不是第一次拿枪,这次来之前,她特地去参加了枪械方面的培训,不过国内的培训主要是针对一些简单的射击原理,然后对着不会动的板子练习几次,就算是实战了。   窦冉拿着枪在想要放在口袋里,又觉得不适合。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掀起袍子,别到裤腰上。   放下袍子,她用手拍了拍腰间鼓起来的地方,心想。   原来不懂那些人把枪别在腰间的感觉,现在自己摸着枪,从枪柄上传来一阵说不出的安全感。   窦冉收好枪,又把相机拿出来翻了会儿照片,心里构思着自己的报道。   “窦冉。”陈斯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窦冉掀开帘子:“好了?”   “没,这里有点吵着他们了,我把车开到外面,你别乱跑。”陈斯嘱咐道。   “好。”窦冉摸了把腰间的枪,又把相机拿出来翻了会儿照片,心里构思着自己的报道。   过了会儿,她踮着脚,隔着窗户四处张望,依然不见陈斯的身影,心里隐隐不安。   突然窗户上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人脸,吓得窦冉连着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开门,开门。”   那敲门声仿佛扣着窦冉的心跳,一下下越来越重。   刚才那个人应该没有看清楚她的脸,窦冉慌忙四处看了看,又把那件巨大的外套套在身上,脸用头巾包裹起来,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   打开了个缝隙,窦冉从里面看向门外,门口站着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壮汉。   “你是?”窦冉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紧张,手却不由自主的握住枪。   壮汉端详了窦冉片刻,转过头对着旁边的拐角点了下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经过。”他说着朝屋里张望。   窦冉一阵心惊肉跳,自己的相机没有收拾,直接放在了床上。   “没有,还有别的事情吗?”窦冉抓着门把就要关门。   那个壮汉却一手抵着门:“你着什么急?是不是心里有鬼?”   窦冉瞬间明白了他本就是来找茬的:“我没看到你说的东西,我丈夫就要回来了,麻烦你自重。”   她的手紧紧握着枪柄。   壮汉又转头看了眼旁边,在扭过头便撇了下嘴:“算了,不跟你计较。”   窦冉用尽全力关上门,脸色苍白,手心冒出层层的冷汗。   她搓了搓手,把裤腰里的枪别好。赶紧把自己的相机和其他东西收拾好,背到身上,趴在门上的小窗户上,朝外看。   陈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没有由来的袭上来,窦冉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地朝外面张望。   终于在昨晚那一伙人出去之后的半个多小时,那辆贴着无枪支标志的车,出现在了门口。   窦冉几乎是同意时间,拉开门,飞奔出去。   车子刚挺稳,陈斯还没下车,侧头便看到,窦冉穿着那件宽大的外套,背着包从房间里冲出来,奔向他。   那一刻,陈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站住。”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用着怪异的英文腔说道。   窦冉的心头划过一阵熟悉感,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她顾不了那么多,又朝前跑了两步。背后突地一股蛮力,拉扯着她的衣服,将她向后猛地一拽。整个人腾空而起,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全身的疼痛如同散架了一般,窦冉勉强睁开眼睛,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张脸带着一种诡异得逞的笑容,让窦冉不寒而栗。   “跑什么?又见面了。”那个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般恐怖,窦冉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居然是他。   伊萨看着窦冉脸上的表情,心里不提有多得意。他扶着还会隐隐作痛的腿,嘴角上扬:“没想到吧!这么快又遇到了你,我们还真是有缘。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扶额作出思考状,“冤有头债有主。我说对吗?”   他站起来,转身对着坐在车里的陈斯挥了挥手里的枪,脸上的笑容却如同鬼魅。   窦冉看着陈斯的车子,心里一紧。在回过神来,陈斯已经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第19章 --21   陈斯眼睁睁地看着窦冉被一个壮汉压着,前面那个个子不高的男人挑衅地对他挥了挥手。   陈斯仔细地回想了下。   是他,上次他没有打死他,以为他会有所教化,没想到居然变本加厉。   陈斯盯着后视镜看了几秒,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   车子在高速行驶了一段,陈斯看着后视镜里,伊萨并没有派人追过来。   他双手抓着方向盘,脑子里不停的想起窦冉被壮汉扣着,伊萨脸上的得意和愤怒。   快点,在快点。   他将油门一踩到底加速,车子在路上飞驰。   方向盘猛地一转,车子停在路边。   “下车。”陈斯对着后面说了句。   后座下面的黑布动了几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儿探出头来,一双带水的眸子惊恐地看着陈斯。   陈斯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回头。”   他把身上仅剩的干粮和水塞到女孩儿手里,再三嘱咐:“千万不要回头。”   女孩儿一脸蒙圈地接过东西,站在原地。   陈斯迅速的上车,发动车子,转弯调头朝着来的方向开回去。   他紧咬着牙,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红。   千万别出事。   他心里祈祷着,来不及思考自己回去之后要怎么全身而退。   他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悠长的“嘟嘟”声,过了几秒那天的人接起来,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   太阳焦烤着大地,窦冉双手扣着绳子挂在院子里的柱子上。热浪蒸腾着她的身体,她低着头,费力的舔了舔嘴唇,嗓子眼已经开始冒火。   严重的脱水,让她提不上力气。   伊萨坐在走廊下的阴凉处,满面春光地盯着窦冉。   “她好像不行了。”旁边的人说。   伊萨站起来,端起水杯,拄着拐一步一瘸地朝着窦冉走过去。清水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晃,拍打在玻璃杯壁上。   “渴不渴?”   窦冉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哼了声,没有回答。   “这么倔?”伊萨冷笑,举起水杯,轻轻一斜。水倾杯而出,在空中连接成一道线。   “你到底想怎样?”窦冉有气无力地问。   窦冉瞄了眼伊萨,眼神复杂,说不清地怨恨、气愤还有兴奋。   他应该不会那么快的杀死自己。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陈斯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窦冉总觉得陈斯不会那么丢下自己。这几个小时她想了很多,如果有命活着回去,她一定会告诉陈斯她来这里的原因。   伊萨观察着窦冉脸上的神色,她的恐惧早已消失,剩下的这个人却淡然很多。   他凑到窦冉眼前,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脸颊:“被同伴丢下的感觉怎么样?他就是个懦夫,你看他看到我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落荒而逃。”   窦冉被迫睁眼看向他。两个人四目相对,伊萨看着窦冉的眼神,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心像是被击中了一样,有什么东西正被毫不留情的拉扯出来,恼羞成怒。   “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伊萨挥了下手,两个壮汉过来,把窦冉从柱子上放下来,丢到地上。   伊萨拔出枪:“我们来打个赌,看是我的子弹先打死你,还是他先回来。”   窦冉无力的被壮汉拉扯着头发,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的。   她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的那句话。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她希望自己猜中了开头也猜中了结局。   耳边伊萨已经扣下了保险杠,她想起早上陈斯教她用枪时候的声音。还好伊萨刚才急着折磨她,并没有仔细的给她搜身。   那把枪紧紧的贴着她的皮肤,没有温度。   “我数三声。”伊萨举起枪对准窦冉的眉心:“1--2--”   “吱呀。”汽车一阵急刹,停到了院中央,车身剧烈的晃动着。   陈斯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站在阳光下。   窦冉抬起头,那是一个被阳光镀了件金甲圣衣的人,他毫无畏惧地迎着伊萨的目光,脚步沉稳的走过来。   “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   伊萨从看到陈斯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陈斯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伊萨一番,最后停留在他的左腿上,底气十足:“没给你取子弹的人是我,你要她没有用。”   伊萨愣住了,过了半天笑起来:“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换?”他停顿了会儿,从旁边的人身上拔出□□,打开弹夹,把里面多余的子弹都取出来,只留下一颗。装好之后丢到陈斯面前。   “你对自己的腿打一枪,我就放过你们。”   听到伊萨的笑容,窦冉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陈斯弯腰将脚边的枪捡起来,激动地大喊:“你走,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走。”   伊萨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一阵大笑:“精彩,真是精彩。”   陈斯摩挲着那把枪,转头看到窦冉,她的黑发散落在风中飞舞,双眼泛着泪光,五官扭曲地嘶吼着。   他心里有个东西一下子坚定了许多。   窦冉看着陈斯脸上的平静,那表情窦冉在熟悉不过了。突然窦冉看到他抬手动了下,心里“咯噔”了下。   她挣扎着站起来,大叫:“不要,陈斯,不要。”   身后壮汉一脚揣在窦冉的腿上,伊萨拽住她的头发,一手掐着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耳边:“怎么不舍得了?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   眼泪从眼角滑落,窦冉的脸扭曲着变形,却拼命地摇头,嘴里念叨:“不要,不......”   伊萨站在所有人前面,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斯,就像一只正在考量怎么吃掉猎物比较合适的豹子。   “你说话算数吗?”陈斯开口。   伊萨的鼻子里发出一声沉沉的冷哼:“不敢了?跑了还回来,这个女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呀!”   伊萨的手更加用力,窦冉的呼吸逐渐沉重,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整个人被提起来,双膝离地。   “快!”伊萨的耐心渐渐被消磨,“动手!不然我就打死她。”   他说着从腰间拔出枪,枪口直指窦冉的脑袋。   “嗒”地一声放下安全栓,窦冉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陈斯:“陈斯,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陈斯对着窦冉微微一笑,对着伊萨说:“说话要算数。”   “砰”一声枪响,惊起了一片飞鸟。   窦冉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陈斯,手脚并用的爬过去:“陈斯,陈斯。”她叫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给点回应。   “我没事。”陈斯的声音微弱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完全消散。   窦冉惊慌无措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却被陈斯拦住:“没事的。”   “怎么没事?那么多血。”   伊萨突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如同黑夜中的乌鸦般尖锐,刺痛了窦冉的耳朵和心。她紧握着藏在袍子里枪,猩红着双眼作势要拔枪。   陈斯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摇了几下头。   窦冉瞪大眼睛看着他,无声地问:“为什么?”   “你有把握打到他吗?”   窦冉肩膀垮下来,她确实没有把握,枪里的子弹本就不多,自保都勉强,更何况他们现在对面站了几个人都有枪。   “我不会让你死的。”窦冉颤抖着说。   “找机会跑出去,他们不会杀我。”陈斯的语气十分笃定。   窦冉看了眼他汩汩流血的伤口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自信:“我不会丢下你的。”她说着用衣袖按住陈斯的伤口,企图让伤口的血流少一些,可是血却像是决堤的洪水根本堵不住。   窦冉涨红了脸,泪水从眼眶里蹦出来,她抬手擦一下,又快速的接着去压住伤口。   陈斯仰躺在地上,子弹卡在他大腿的肉里,疼得像是要硬生生从肉里在长出一块新东西出来。他感觉到窦冉的手,冷得没有温度。   模糊中他突然对着死亡有了几分忌惮。   伊萨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脚揣在窦冉的身上:“滚一边去,谁让你给他止血了。”   窦冉沾了一身灰,又立刻爬过去帮陈斯压伤口。   “滚开。”伊萨大力将她推开,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斯,得意洋洋:“你也有今天,没想到吧?”   伊萨蹲下来,手指挑拨开陈斯伤口周围已经粘住的碎布,□□伤口里。   “啊——”陈斯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镶在肉里的子弹被伊萨的手指抵着朝着更深的肉钻。   陈斯只叫了一声,便咬紧牙关再不出声,双手在地面上乱抓一气。   窦冉发疯似的朝着伊萨扑过去,却被一个壮汉拉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萨折磨着陈斯。   “医生,子弹不取出来你这条腿可就废了。”伊萨站起来,手指放到唇边舔了下上面的血丝。   “咣当”,窦冉的面前多了一把小匕首,阳光直射在匕首上泛着丝丝白光,刺痛了窦冉的双眼。   “你。”伊萨捏着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伊萨犹豫了,她眼里满是泪水,看向他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卑微。他把匕首提到窦冉腿边:“你,帮他把子弹挖出来。”   身后的壮汉松开窦冉,她却抬头瞪着伊萨。   伊萨见窦冉不动,便把枪对准陈斯的脑袋:“把他的子弹挖出来,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他,省得你们在浪费药物。”   窦冉打了个哆嗦。   “快。”伊萨没有耐心跟她磨蹭。   窦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匕首,满嘴都是血腥的铁锈味。她抓住匕首,手剧烈的发抖。握住匕首的那个瞬间,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快。”伊萨吼了一句,身体跟着晃动了几下。   “子弹迟早要取出来,上次你见过的。”陈斯出声安慰她,大腿的伤口依然在流血。   窦冉瞄了眼伊萨的枪口,握紧手里的匕首,抬高手对准陈斯的伤口。   “没事,你别怕。”陈斯说。   伊萨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可是他们的交流、陈斯的低声细语却戳中了他的痛处。   “快!”他又对着窦冉吼了一句。   窦冉的手慢慢抬高,双眼泛着水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伊萨得意忘形地晃着,看着窦冉快速下落的刀子,他笑起来:“哈哈哈,不把子弹拿掉你就跟我一样是个废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很痛苦的,很快,很快你们都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左腿一轻,整个人猛烈摇晃。在反应过来的时候,窦冉的刀已经驾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心里不由的悔恨起来,自己太低估这个女人了,上一次枪口指着她脑袋的时候,她都能反抗,更何况她手里有一把刀。   “给我一辆车。”窦冉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陈斯需要救治,现在保命最要紧。   伊萨冷笑:“给你辆车,你又能怎样?带着他你根本走不远,而且我会保证你带回去的是个死人。”   窦冉把刀逼近,锋利的刀刃在伊萨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记,血顺着刀刃留下来。   后面站着的大汉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给吓到了,端着枪对准窦冉。   窦冉反手驾着伊萨,一手去扶地上的陈斯。   “给我辆车,不然我的刀可不认人。”   伊萨倒抽了一口凉气,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痛。他心里明白,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个疯子,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外面穿进来,瓦拉的英文很标准:“这位小姐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士,伊萨你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这位先生一向都是我们的好朋友。”   瓦拉走到壮汉身边,示意他们放下枪,又朝着窦冉走了几步。   窦冉一手扶着陈斯,一手拿着刀,本能的倒退了几步。   瓦拉不怕反笑,步步将窦冉逼到墙角:“小姐,你这样能有什么好处?刚才不过是个玩笑,何必当真。”   “给我辆车,现在就要。”窦冉说出自己的要求。   “你先把刀放下,我们都好谈。”瓦拉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个颜色,两个壮汉冲过去,一把从窦冉手里将已经昏迷的陈斯抢了过去。   窦冉丢了陈斯心里一慌,手里的刀也松了些。瓦拉看准时机,抓住窦冉的手腕,转身将伊萨从她刀下拉出来。   “你......”   “你放心,只要我要的人找回来,你们就可以走。”瓦拉手上用力反扣,窦冉的手抖了下,刀掉落到地上,伊萨见状立刻捡起刀,对准窦冉。   “女孩子玩刀很危险,这么漂亮的小脸要是画花了就不好了。”瓦拉的手放到窦冉的脸庞。   窦冉偏头躲了过去:“你会那么好心?”   “我要的很简单,东西回来,我自然就会离开。这之前,就委屈你跟那位先生在这里在呆一阵子。”瓦拉竖起手对着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两个壮汉过来一左一后的夹着窦冉离开。   “老大,他们害得我的腿......”伊萨愤愤。   瓦拉抬手就是一巴掌:“谁让你动他们了?回头在跟你算账。”   伊萨捂着被打的脸,看着窦冉的背影,握紧拳头。   ***   “进去。”   窦冉被推了下,跄踉地进屋。只见陈斯躺在床上,血已经染红了他身下的床单。   “陈斯,陈斯。”窦冉趴到床边,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窦冉摸了下他的手,冰凉的没有温度,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看着他青乌色的嘴唇,窦冉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死人堆的画面。   她一下子慌了神:“陈斯,陈斯。”   她不停的搓揉着陈斯的手,希望他能有一丝生气。叫着他名字的声音一直没有间断,渐渐地戴上了哭腔。   过了一会儿,窦冉见陈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突地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一手握着陈斯的手靠在自己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陈斯,别丢下我。”   “好了,别哭了。”陈斯的气息微弱,“你哭得那么丑,我怎么可能死。”   窦冉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抬头,一脸惊喜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渐渐撇下嘴角:“我以为你......”   “别哭了,”陈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去找个布条来。”   窦冉从屋子的一角捡起自己的头巾:“这个行吗?”   “这个你以后还要用,我包里有一根急救绳,你找找看。”   窦冉翻了一会儿,从包底找到一根绳子:“这个吗?”   “对,你从伤口上面帮我把腿绑起来。”   窦冉知道他是要止血,可是如果这样,陈斯这条腿就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供血坏事。   “别犹豫,你想看我流血过多而死。”陈斯说。   窦冉摇头,双手微微颤颤把绳子穿过陈斯的腿,用力的拉紧,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满头大汗。   “你做得很好。”陈斯难得夸奖她。   窦冉压根高兴不起来:“这些话等回去再说吧。”   “放心,他们不会杀我。”陈斯又一次笃定的说。   “为什么不杀你?看你长得帅?”窦冉反问。   陈斯哑笑了两声:“难道不是吗?”   窦冉无语,耸肩:“是。”她顿了下,“陈斯,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知道。”陈斯淡淡地说,“你刚才应该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啊?”窦冉愣住了。   “你去找找有没有东西,能把子弹取出来。”   陈斯的话窦冉都照做,她把屋子里能翻的东西都翻遍了,然而伊萨怎么可能给她留下任何尖利的东西。   窦冉对着陈斯摇头。   “没事。你看下伤口,不流血就行。”   窦冉检查了下伤口,只听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窦冉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谁?”   “是我,哈娅特。”哈娅特在门外,声音轻轻地。   “快进来。”   哈娅特端着托盘进来:“你们都没吃饭呢吧!我给你们拿了些过来。”   她这么一说,窦冉倒是想起来,早上开始到现在,她和陈斯都是颗粒未进,只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哪里还有食欲。   “谢谢。”窦冉接过哈娅特的餐盘,只觉得她从餐盘下面塞了样东西到自己的手里。   哈娅特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你们要好好吃,我一会儿来收盘子。”   窦冉了然,默默点头。   哈娅特出去,关上门。   窦冉迫不及待的拿出刚才哈娅特给她的东西。是一把手术刀和一罐药膏。   “陈斯,你看这是什么药?”窦冉把药递给陈斯。   陈斯勉强睁开眼睛:“伤口修复用的,还有什么?”窦冉把手术刀放到陈斯眼前,陈斯说:“现在有工具了。”   窦冉握着刀看着陈斯的伤口,双手打颤,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我要怎么做?”   “把子弹弄出来就行。”   窦冉深呼吸了一下,手不停的抖动。   “别紧张,手要快,拖久了我可能撑不住。”陈斯直说。   窦冉点点头,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屏住呼吸。   刀插入陈斯伤口的时候,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窦冉下了一跳,手上便停下来。   陈斯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挤出一个字:“快。”   窦冉回过神来,刀子一剜,子弹从他的身体里脱离出来。   “好了,现在怎么办?”   “等伤口不流血了,擦一遍药膏就行了。”   窦冉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刚准备坐下,门外便又响了敲门声。   “我。”哈娅特低声回答。   窦冉开门,她侧着身溜进来,弓着腰:“快把东西给我,他们要回来了。”   哈娅特拿了盘子就要走,经过窦冉的时候,冷不防地被她一把拉住手腕:“你能帮我吗?”   窦冉扭过头,面前的哈娅特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她盯着窦冉看了几秒,硬生生地掰开她的手指:“我自己都不能自保怎么帮你们?”   窦冉知道自己确实是强人所难,回想上次见到哈娅特,她还在路边被自己的丈夫追着打。   “刚才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想帮你们,只是不想欠人情。”哈娅特临出门前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我可以给你钱。”窦冉急忙说道。   “给我钱?”哈娅特冷笑着上下打量了窦冉一圈,“你有钱?”   窦冉沉默了,他们自身都难保,哪里来的钱?   哈娅特冷哼了声,用力的关上门。   哈娅特走后,窦冉不禁陷入了无限的无耐和紧张之中,靠着门板席地而坐,眼睛盯着床上的陈斯,脑子里却如同塞了一团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不知道多久,窦冉从一阵微弱的□□声中被惊醒。   她快步走到陈斯身边,陈斯半睁着眼睛,嘴唇干裂的微张着,迷迷糊糊地□□着。   窦冉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好烫。   她的心不由地一阵冰凉,陈斯等不了了。   窦冉冲到门口,打开门,却被门口的两个壮汉拦住:“他发烧了,我需要药。”   “发烧了?”伊萨从旁边走出来,狞笑道,“怎么办?我们的药物不给废人用?”   窦冉看着伊萨的表情,一下子冷静下来。她不能乱,伊萨要的就是看她手足无措,陈斯现在只能靠她,所以她不能慌。   “给我两条干净的毛巾。”窦冉降低要求。   “呸,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伊萨对窦冉的态度十分不悦,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的枪上。   窦冉倒是很淡定:“如果我没记错,刚才那个人说过,我们都不能出事。你大可以放任不管,他如果出事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提到瓦拉,伊萨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但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他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可怕的鼓起:“你别太嚣张了......”   哈娅特跑过来:“伊萨,瓦拉大哥说了,不能再这里杀/人。”   伊萨僵持了会儿:“你去帮她拿两条干净的毛巾。”   窦冉回到房间,陈斯全身都烧得滚烫,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却红肿的厉害。窦冉知道这是感染的前兆,如果没有药物和专业的清理,陈斯的腿肯定会......   “啪。”哈娅特打开灯,照亮了整个房间,冷风灌进来,冻得窦冉瑟瑟发抖。   “毛巾。”哈娅特把毛巾丢到窦冉面前,转身就要走。   “你能帮我个忙吗?”窦冉无奈的问,哈娅特停下脚步,“我先帮他清理下伤口,一个人可能做不到。”   哈娅特没有回答,站在原地思量了几秒,走到陈斯身边:“去把毛巾弄湿。”   窦冉看哈娅特的态度,心里松了口气。   帮陈斯清理伤口并不轻松,先前窦冉只是把子弹取出来,并没有特意清理伤口,伤口周围的布料已经跟血肉沾粘在一起。   窦冉只能把那块布整个撕开,然后用清水一点点的擦拭,慢慢将布料跟血肉分离。   陈斯烧得迷迷糊糊的,疼得时候也只是无力的皱紧眉头。   “你能帮我弄辆车吗?”伤口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窦冉忽然开口问。   哈娅特的手停顿了下:“这个差不多了,你自己弄吧。”   窦冉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的离开,抓着她的衣角:“你肯定可以吧,你帮过我们一次,这次就算是我自私,求你了。”   哈娅特仰着头:“这个我有什么好处?”   窦冉并不意外,这里本来就是利益至上。她酝酿了良久,匆匆走到旁边,深呼吸了几次,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相机,心疼地抚摸了几下,然后放到哈娅特面前。   “我只有这个。”   哈娅特看着相机,不禁笑起来:“我要这个能做什么?”   窦冉一下子脸涨得通红,确实相机对她来说是宝贝,对哈娅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她收回手,犹豫了半响,把手伸进袍子里面,掏出陈斯留给她的枪:“这个行吗?”   看到枪,哈娅特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把用袍子的袖子挡住枪:“你怎么有这个?”   “上次遇到伊萨的时候,抢的。”窦冉实话实说。   哈娅特确认四下没人发现,接过枪:“不过你要听我的安排。”   窦冉点头:“他不能等太久。”   哈娅特沉思了半响,快步走到后面,站在板凳上,推开那扇小孩儿能勉强钻过去的小窗子:“把他扶过来。”   窦冉看了看床上烧得迷糊的陈斯,咬着牙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巨大的身躯一下子压在窦冉的肩膀上,她顿时朝下趴了下。   “窗户那么小,要怎么过去?”窦冉对她的计划很怀疑。   “他的鞋子拿一只给我。”   窦冉把鞋子递给她,只见哈娅特,用手套进鞋子里,在窗户的抬子边用力的踩了一脚,踮起脚把鞋子扔到窗户外面。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一会儿我一走,你们就躲到床底,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支开,你们趁机逃走,但是时间不会很长。”   “我们的车......”窦冉心里清楚,没有车,他们根本走不远,陈斯的伤更需要紧急赶回去才行。   哈娅特拧着眉毛,抿着嘴:“有点困难,不过我尽量给你们想办法。”   窦冉默不作声地看着哈娅特,她身材瘦小,一件宽大的阿拉伯长袍几乎将她从头到尾都包裹了起来,脸上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窦冉很难想象这样的哈娅特竟然会如此的老陈,心思缜密。   哈娅特出去之后,窦冉照着她说的,先奋力的将陈斯塞进床底,又抱着背包钻进去。她躲在床单下,双眼却紧盯着外面的动静。   或许是身上不舒服,陈斯也悠悠转醒:“窦冉。”他声音沙哑,抬起手,却打到了床上的钢管。   窦冉吓了一跳,一把捂住他的嘴。两个人身体紧贴在一起:“别说话。”   昏暗中,陈斯能清楚的听到窦冉的呼吸声,也许是发烧导致所有的神经都被放大了,他竟然在这一刻感觉到窦冉的手那么柔软,情不自禁地低头闻了闻她的手香。   窦冉的眼睛闪闪发亮:“那个女孩儿同意帮我们,很快,很快,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哦。”陈斯朦朦胧胧地应了声。   “陈斯,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窦冉的声音发颤,语气却很坚定。   陈斯的脑袋有那么一刻的清醒,他推了推窦冉的手,默不作声。   窦冉转过身,没注意到陈斯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过了一会儿,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   “怎么又来了?”   “伊萨让过来的,总不能让里面的人死了。”哈娅特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门口的人。   门打开了,门口的三个人都呆住了,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守门人面面相觑。   “快去告诉伊萨。”哈娅特提醒他们两。   其中一个走房间,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站在床边摸了下床单上的血迹,抬头看到窗边的凳子,单脚站上去,勾头看了下。立刻跳下来:“快去告诉伊萨。”   哈娅特看着急匆匆跑出去人,转头盯着房间里的那个人,明知故问:“他们从哪里跑掉的?”   “应该是从窗户。”那人摸了下墙上的脚印。   哈娅特一脸惊讶地说:“你不用去后面检查一下吗?那个男人不是受伤了吗?应该跑不远。”   守门人经哈娅特的提醒,立刻端着枪准备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一脸疑虑地盯着哈娅特。   “我留下来帮你看着这里,一会儿如果伊萨过来,我会告诉他你去追他们了。”哈娅特好心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追。   守门人没有在多怀疑,转身便跑了出去。   哈娅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用脚踢了下旁边的床脚:“出来,快出来。”   窦冉和陈斯从床底爬出来,还没来得及整理衣服,便被哈娅特推着朝外走。   “快跟我来。”哈娅特把车钥匙塞到窦冉手里。   窦冉扶着陈斯,跟在哈娅特身后,出了门,沿着墙小跑了一段。一路畅通的窦冉都不敢相信。   陈斯的车就停在院子门口,窦冉打开门把陈斯先塞进副驾驶,自己绕过去。   看到哈娅特,她停了下:“谢谢你。”窦冉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激之情。   哈娅特挥了下手:“你别对我抱着感激之情,我只是还人情,而且你也付出了。”   哈娅特拍了拍自己的腰带。   窦冉心里了然,不过她说的还人情窦冉是想不明白的。   哈娅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说:“那个医生,不简单。他上次救过我,这次我救他一次,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窦冉看向坐在副驾驶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陈斯,脑子里多添了一笔。   “快走吧,一会儿他们该追来了。”   “那你......”窦冉不免担心哈娅特的安危。想来自己也是自私,刚才一意孤行让哈娅特帮助自己,现在却又反过来担心她。   哈娅特却不在意:“没事,我自己能应付。”   窦冉没有在多言,迅速发动车子。   没有开灯,车子一路静悄悄地开出旅馆。   昏暗在四周弥漫开来,窦冉来不及多虑,油门踩到底一路向小镇地方向开。   车子开了一段距离,窦冉才敢打开车灯。   车灯照在路面上,两边的沙漠快速的后退。   窦冉握着方向盘的手沾满了汗水,忽然她听到副驾驶传来一阵低低地□□。   “陈斯。”窦冉叫他。   陈斯直挺挺地坐着,应了声。   “怎么了?”   “没事,你开车,别分心。”   窦冉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算是安定了下来,继续朝前开。   陡然,路中间出现一个人。窦冉定睛看去,那人端着枪站在路中间,枪口对着窦冉的车。窦冉心猛地一紧。   是刚才出去追他们的人。   “停车!停车!”那人在车前大吼。   窦冉的眼神凌厉起来,油门踩到底,车子加速的朝着看门人飞驰过去。   看门人见形式不对,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枪口一偏对着车开了一枪。   窦冉再次加速。   “咚”地一声巨响,夜色中,之间车灯被黑色的重物遮挡了一下,很快重物飞了出去。窦冉依然没有减速,车子剧烈地颠簸了几下,在公路上扬长而去。   窦冉不知道自己到底开了多久,只记得从黑夜开到黎明,直到太阳高照,确认没有人尾随他们,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   “陈斯,你渴不渴?”一夜了,窦冉舔了舔干涸地嘴唇说。   陈斯却十分安静,没有回答。   “陈斯。”窦冉空出一只手,推了他下。   陈斯的身体却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歪歪扭扭的靠到旁边的玻璃上。 第22章   那是窦冉开得最猛的一次车。   打开车门,她脚下一空,正面双膝跪地。拉着车门站起来,她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来嘶吼:“来人,快来人。”   ata他们闻讯从屋子里出来。   窦冉的嘴唇直打哆嗦,同一只同样颤栗的手指着车子的副驾驶。   ata打开副驾驶的门,陈斯随着从车子里跌出来。几个闻讯而来的人,七手八脚的把陈斯架起来。   窦冉全身瘫软,身体摇晃了两下,坐到地上。   艾琳娜冲过来:“窦小姐。”   “你先去看他,先救他。”窦冉挥手让艾琳娜去看陈斯。   艾琳娜扶着她站起来:“陈医生有别人照顾,会没事的。你的手臂......”   陈斯被人架着从窦冉面前经过,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手臂被半悬空的吊着,身体重重地下沉。身上的衣服被掀起,露出整个背。   窦冉睹了眼他的背影,一阵头晕目眩,酸味丛胃里上涌。她捂住嘴巴,挥开艾琳娜的手,跑到旁边的角落里,一手扶着墙,前一天吃的那么点东西夹带着黄色的粘液和水喷出来。   吐了一会儿,胃里的东西被掏空了,窦冉抬手用衣袖擦了下嘴巴。   眼前乍得出现了陈斯的背,一条丑陋的伤疤盘踞在他的腰间,缝合的针脚十分明显。   窦冉的脑子里有一根弦亮了下,又崩断。   他怎么会有那个伤口?   “你还好吗?”艾琳娜帮她拍着后背。   酸水又涌到嘴里,窦冉扶着墙干呕了会儿,抓住艾琳娜的手臂:“他为什么会有那个伤口?”   “什么?”艾琳娜没听清楚。   “他为什么会有......”窦冉准备直起身,胃里绞痛了一阵,身体摇晃了几下,眼前一黑。   ***   朦胧中窦冉似乎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由远及近,迷迷糊糊听不清楚。   是谁呢?窦冉想着。   陈斯!   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名字。   对!陈斯!他怎么样了?   窦冉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   “你醒了?”   “陈医生他......”   “他已经脱离危险,现在正在休息。”艾琳娜说。   窦冉算是松了口气,举起手,却疼得她倒抽了口凉气:“嘶。”   “你的手像是被子弹划伤了,不疼的吗?”   窦冉反复看了看手掌上的绷带:“之前到没觉得。”   “你的手机。”艾琳娜将手机递给窦冉,“有两个号码一直在给你打电话。”   窦冉打开通话记录,里面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两个号码,一个是梁茵的,另一个是主编的。   窦冉看了下时间,心里大概算了下,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主编很快接起了电话:“喂,窦冉吗?”   窦冉忍着手臂的疼痛下床:“嗯。”   “窦冉,公司这边高层已经很有意见了,多少次我都帮你挡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主编对窦冉也是头疼的不行。当初听过她的经历,也是看中她的能力才会录用。   窦冉在电话那头静静听着:“我会尽快的。”   “再给你三天,你如果不回来,也就不用回公司了。”主编发狠。   窦冉皱了下眉头。   主编那边先挂断电话,窦冉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准备回去的,只是陈斯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走了。   窦冉朝着陈斯的病房走,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手机又响起来。   这次是梁茵:“小冉,你终于接电话了。”   窦冉在电话这头能清楚地听到她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我最近有点忙,所以......”窦冉忽略了自己受伤和被绑架的事情。   “哦,那就好。”梁茵踟蹰了下,“小冉,叔叔他.....”   “嗯?”   “没什么?我今天去你家吃饭,阿姨她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风的日子,日照当头,蒸腾着一*热浪,让人感到莫名的烦躁。   窦冉抓了抓头发,抿嘴:“快了。”   她听着电话那头的梁茵用力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回国部分   “到底出了什么事?”窦冉听着梁茵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心中疑虑万千。   梁茵踌躇了须臾,吞吞吐吐地说:“是叔叔,他的腰摔爽了。”   “怎么摔得?”窦冉听到爸爸受伤,心里顿时揪紧。   “就是......就是......”梁茵在电话那头也说不清楚。   窦冉更加着急:“严不严重?”   “在医院,阿姨不让我告诉你。我觉得还是打电话告诉你比较好。”梁茵绕了个大圈子,最后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窦冉扶了下额头,手臂的伤口微微作痛。   她看向里面病床紧闭着双眼的陈斯,细密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面色平静,仿佛沉浸在一场好梦之中。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绷带和一动不动的僵硬,窦冉真的有那么几秒觉得他真的是睡着了。   “你要是相待久一点也没关系,阿姨这边有我照顾,你照顾好自己。”梁茵听着电话里窦冉的呼吸声。   “就这几天,如果有航班的话,我就回去。”窦冉咬着下唇,来回走动了几下。   梁茵松了口气:“嗯,那你确定好时间给我电话。”   “好。”   关断电话,窦冉又看向陈斯。   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自己走之前醒过来,自己还有些事情想问他。   “窦小姐。”向导的英文一直带着阿拉伯腔,却十分出挑。   “你好。”窦冉回来到现在见他还是第一次。   向导是典型的阿拉伯男人,身上那种掩饰不住的大男子主义。窦冉看着他修的精致的眉毛,想到陈斯下巴上越长越长的胡子,从他们见面至今似乎都修剪过。   “您要去看陈医生?”向导明知故问。   窦冉微笑着点头:“是,您也是吗?”   “嗯,我们打算把他转移到最近的医院。”向导停顿了片刻,补充了句:“不止他,这里大部分病人都要转移。”   这话窦冉是不太明白的,但是心里还是“咯噔”了下。   “这是什么意思?”   向导望向远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窦小姐,这里是战区,战争来了,我们就要逃难。”   窦冉斟酌了下:“您知道最近有没有飞迪拜的航班?”   向导听到窦冉的话,讶异地盯着她看了两秒:“有,窦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走?”   “尽快吧。”窦冉说。   “好。我帮您联系,晚些告诉您。”向导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陈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似有似无的说了句。   窦冉心里默默祈祷,陈斯能快点醒过来。   ***   向导干事利索,晚上窦冉睡之前,便让艾琳娜告诉她明天中午有一个航班飞迪拜,不过在附近的城市,需要一早过去。   一夜窦冉睡意全无,到了半夜索性收拾了会儿东西,然后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她躺在上次的位置,旁边没有陈斯,头顶看不到银河。没有陈斯的指点,星空在她眼里只是一片会亮的点。   窦冉起身,漫无目的的走着,在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陈斯的病房门口。   她隔着门,竖起耳朵,听着陈斯浅浅的呼吸。想象着,如果此刻他看到自己在门口,肯定会用那种对付不良少女的无奈训斥她快点回去睡觉。   窦冉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天他握着自己手的温度。   “陈斯,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她隔着门,低声说。说完,她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第二天一早,向导找的车就来了。ata和艾琳娜来给窦冉送别。   窦冉站在院子门口,里面的人已经开始打包东西。   ata泪眼婆娑:“窦记者,一路保重。”   窦冉对着他笑了笑。   “窦记者,路上小心。”艾琳娜递给她一个纸包,“这里是一部分消炎药,还有病例,你可以带给医生。”   窦冉点头,把纸包收好:“那我走了,你们保重。”   艾琳娜和ata朝她挥手,窦冉转身走了几步,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张纸条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了。   窦冉快走了两步,把纸条塞给艾琳娜:“麻烦如果陈医生醒了,帮我转交给他。”   ***   上飞机的前一刻,窦冉抽空给梁茵发了个信息,内容无她,说明了自己达到的时间,便关了机。   关机之前,她特意又看了一遍手机上的信息。   什么都没有。   陈斯应该还没醒来,或许醒来了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发消息。   窦冉更倾向于后者。   陈斯,再见了。   陈斯。   陈斯。   窦冉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病房里,陈斯忽然抖了个激灵,睁开眼睛。   ata一脸惊喜地望着他:“陈医生你醒了?”   “嗯。”陈斯嗓子沙哑。   只听ata兴冲冲的跑出去,叫了一拨人进来,每个人都兴奋地跟他打招呼。   陈斯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窦冉,心里像是确实了一块般不安。   他张了张干涸的喉咙:“窦......窦冉?”   “窦记者今早已经做飞机离开了。”ata跟陈斯解释了一句。   陈斯应了声便没再说话。   艾琳娜等他们的那波热乎劲过去了,才走进房间。陈斯独自躺在床上,看到艾琳娜礼貌性的点头。   “感觉怎么样?”艾琳娜问,陈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还不能说太多话。艾琳娜耸了下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陈斯的枕边:“这是窦记者让我转交给你的,中文,我看不懂,不过应该是电话号码。”   艾琳娜的话仿佛并没有引起陈斯太多的关注。她又在病房里停留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便出去了。   陈斯偏头看了看那张纸条,费力的抬手把它塞到枕头下面。 第23章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窦冉几乎没有睡觉。   刚下飞机,身上的背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被梁茵拉到了父母家。   窦冉的父母住的是几十年前的老公房,地理位置不算差,周围的邻居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熟门熟户。   梁茵的车子刚开进小院子,旁边水果店的老板就站起来:“茵子又来看你窦叔。”   梁茵摇下车窗:“我送窦冉回家。老板,水果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今早刚到的苹果和葡萄。”老板将装好的水果从车窗递进来,多看了眼副驾驶上的窦冉。   梁茵接过水果,丢到窦冉的身上。   窦冉被重压惊醒,抱着水果袋:“给我的?”   “让你给窦叔带的,你也是上车就睡觉,飞机那么久都干什么了?”梁茵虽然很早就认识窦冉,但是近两年却越发的不了解她。   梁茵的问题难倒了窦冉。在飞机上她确实没怎么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仿佛又回到开着车在沙漠的公路上逃跑的那一夜。总是能看到光源处站着一个黑影,然后车子飞速的朝着他冲过去。   “下车。”梁茵拍了拍窦冉的肩膀。   窦冉回过神,从车上下来,背起自己的旅行包。   上楼之前,梁茵帮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边拍着她身上的灰尘,边感叹:“我还是想念大学时候那个干干净净的你。”   窦冉听了这话,反驳了句:“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我。”   “你一会儿见了杨婶在说这话。”梁茵在前头敲门。   杨珍在里面赶忙打开门,见到门口的梁茵脸上的笑容僵了下:“茵子?窦冉呢?”   梁茵让了个位置,窦冉背着大包,手里抱着一袋子苹果,显得有几分局促。   “妈。”几个月没叫,窦冉都陌生了。   杨珍看着她的脸,泪水涌出来:“怎么瘦成这样?”   窦冉进门,放下手里的苹果,摸了摸脸:“以前你不总是嫌我胖,现在瘦点好。”   “你呀!”杨珍一边笑,一面拍了下窦冉的屁/股。   “我爸呢?”   “里屋呢!”杨珍说:“前几天出去,摔了腰。已经检查过了,医生说没事,就是要躺一段时间才能好。”   窦冉放下背包,走到里屋。   窦达支起上半身跟女儿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爸。”   “回来就好。”窦达冷着一张脸:“以后别乱跑了,让你妈担心。”   “说得好像,就我担心,你不担心一样。”杨珍拆他的台。   窦冉在一旁笑了笑,心里觉得愧疚。   想来她也是一个十分自我的人,为了自己的理想,丝毫不顾及父母的感受。   “我爸怎么伤的?”吃饭的时候,窦冉忍不住问。   杨珍瞟了眼坐在旁边的窦达:“你自己说。我可没这老脸跟女儿讲。”   窦达憨憨地笑了两声,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窦冉踢了踢梁茵:“我爸怎么伤的?”   梁茵耸了下肩膀,她的确是不知道。   “跟人打架。”杨珍说。   窦冉一脸讶异:“打架?跟谁?”   从窦冉出生他们便住在这老公房里,周围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窦达虽然倔了点,却也算得上是附近出名的好脾气,年轻时候都没跟人打过架,这会儿年纪大了倒是跟人干起架来了。   “都打到派出所了,你问问他?”杨珍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刘叔。”窦达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好了。吃饭,吃饭。难得你们两都在。”   窦达显然不想再说,窦冉也没有多问。   吃完饭,窦冉又坐了一会儿,便跟着梁茵的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上车前窦冉看了看手机,屏幕亮起来,心里却空空的。   “在等电话?”梁茵问。   窦冉把手机丢到一边,靠在车窗的玻璃上:“没有。”   “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想起陈斯,窦冉叹了口气,她走得时候陈斯还没醒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他不是。”窦冉嘴上否认,但还是记起他背后的那道伤疤,心思七上八下。   梁茵见她不想说,没有再多问。   “你那地方我找人给你打扫了。”   两年前窦冉就从家里搬了出来,找的房子离梁茵家很近,梁茵也时长过去看她。   “明早我送你。”梁茵提议。   窦冉没有拒绝,想了想说:“回头把我的车卖了吧。”   梁茵惊讶:“你不是要我每天都给你当司机吧。”   窦冉默然,看向梁茵握着的方向盘,手不自觉得握紧安全带:“不想开了,上班也不远,以后可以坐公交车。”   梁茵看过来,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目光却不停地朝窦冉那边瞟。   “说。”   梁茵咽了下口水:“我说你那车不要着急卖,万一后面用得着呢。”   窦冉也没多想,看着窗外的高楼。   江城的秋天来得很快,路边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有些泛黄,远处的灯光星星点点照亮了城市,上空飘荡着一种红色。空气里弥漫着汽车尾气和城市独特的味道。   不到一天,窦冉已经开始想念中东的沙漠和那满天的黄沙。   可能自己就是这么欠虐。   窦冉心里想着,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屏幕。   依然什么都没有。   上飞机之前她就想到了。现在还是不免一股酸涩。   ***   第二天,窦冉没有多做休息,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   梁茵的车停在楼下:“自己多小心。”梁茵再三嘱咐窦冉。   窦冉盯着她看了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今早上车到现在梁茵已经几次嘱咐自己,实在是反常。   窦冉索性坐回车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啊?没有呀。”梁茵被她盯得发毛,“你快迟到了。”   窦冉又看了她眼,才下车。   走进办公室,窦冉感觉到所有的视线齐刷刷的看过来,在看到她之后,又迅速做过头去,窃窃私语起来。   她目不斜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刚坐下来。   坐在后面的花薇姗探过头来:“窦姐,主编让你来了立刻去他办公室。”   “现在?”   “嗯。”花薇姗说完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却还是不时的探头打量窦冉。   窦冉拿着准备好的资料,敲了敲主编办公室的门。   “进来。”   门一开,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窦冉蹙眉。   “主编,你找我。”   主编抬头:“回来了?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下。”   窦冉接过主编递来的ipad,上面打开的是前一个月的内容,她朝下翻,几张熟悉的照片出现在她眼前。特别是最后男孩儿趴在地上的那张,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拿ipad的手抖动了下,缓缓拉到最后署名一栏。   不出窦冉所料。   “看完了?”主编拿过她的ipad,点开最后一张照片看了又看:“这张照片是我这几年见过这个专栏的记者拍的最好的一张,你觉得呢?窦冉。”   “嗯。”窦冉低声回答。   “不过我知道唐婉婉和章平都不可能拍出这样的照片,他们没有那个水平。”主编单刀直入。   窦冉握紧拳头,咬着牙一眼不发。   主编见她那副样子,心里也没底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意见,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发现。唐婉婉那边我已经批评过了。”   窦冉听着主编的意思,却觉得他话里有话:“您可以直说。”   主编笑了下,按下电话内线:“小唐,你进来下。”   过了会儿,唐婉婉推门进来。她面色苍白,穿了件普通的t恤。见到窦冉目光闪烁了下,很快就看向主编。   “主编,你找我。”   “小唐,情况我这边已经跟窦冉有个说明了,你在跟窦冉说清楚。”主编把球踢给唐婉婉。   唐婉婉站在窦冉身边,抬眼偷瞄了下,窦冉脸上的不屑刺伤了她的眼睛。“我......我......”唐婉婉支支吾吾。   “主编,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说。”窦冉打断她,不想在听她编出更多的理由。   主编没想到窦冉会如此直接,脸上挂不住,挥手:“盗用照片的事情,我们这边已经处理了,小唐之前用这张照片得到的奖项提名和奖励,我们都会转到你的名下,不过现在需要你写一份声明,证明这张照片是你拍的,跟唐婉婉一点关系都没有。”   窦冉不动声色,眯着眼睛观察着主编。他说的那些条件在窦冉看来都是必须的,但是以窦冉对唐婉婉和主编的了解,这事情似乎太过于简单了。   这件事情既不是她发现的,也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还有什么条件?”窦冉接着问。 第24章   太阳西斜,一切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陈斯帮最后一个病人包扎好伤口,嘱咐他记得按时吃药,话还没说完。   一声枪响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村民们尖叫起来,如同无头苍蝇乱作一团。   陈斯脸色冷峻,拉住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先带你们的人出去避难,走后门。”   那年轻人怔怔地点头。   陈斯对旁边的护士说:“把东西收拾好,撤到老地方。”   护士有些着急:“陈医生你呢?”   “你们先走,我垫后。”   人群依然慌乱,陈斯转身,朝着窦冉所在的房间跑。   那扇门始终禁闭着,仿佛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受到枪声的影响。   陈斯推了几下门,门从里面抵住了。他没有犹豫,抬脚。“嘭”地一声,门板轰然倒地。他踩着门板走进去,环顾屋内。   外面的世界再纷扰,房间里依然安静如此,除了那急促的不能掩藏的呼吸声。   陈斯径直的朝着床边走过去。   窦冉瞪大双眼,心脏如同随时会从胸口蹦出来一般狂跳。   她盯着那双手,手心里渐渐冒出冷汗,脑子里反复的回想着反/恐课上教过的那些招数。这种破旧的小村庄,来的人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求财。   “钱都给你,别杀我。”窦冉这句阿拉伯语说得异常标准。   陈斯沉默,不等她自己起身,他一把将她拎起来,搂在怀里迅速向外走。   他走得很快,近乎小跑。他的臂膀坚实而有力,窦冉回过神来,整个人靠着他,跟随着他的脚步,仿佛外面的纷扰都被隔绝了。那远处传来的枪响,尖叫慌乱的人群,一切都跟她没有太多关系。   昏暗中,窦冉抬头。阳光在他脸周围勾勒出一圈金色,他的嘴唇结实,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渣,瘦削的线条,像是一幅剪影画。   “看路。”陈斯低声警告她。   身后的枪声接二连三,周围的房屋破烂不堪,窦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陈斯护着窦冉快速地躲到一间破房子里。这里离临时医疗站距离甚远,附近都是一些已经久无人居住的房子,即使是流匪也不会到这里。这些人如果只是求财,洗劫过后自然会离开。   枪声远了许多,窦冉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急促逐渐恢复平静。   “害怕了?”陈斯问。   “嗯。”窦冉没有打算跟他撒谎,刚才跪地求饶的样子他都看见了,再多的解释,都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是真害怕。   “你呢?害怕吗?”窦冉反问。   陈斯说:“习惯了。”   “我刚才的那句话说的标准不?”   “标准,要是真的被抓了,绝对把你当本地人。”陈斯尽力让窦冉放松。   窦冉看着他一脸正经的说笑话的样子,“噗嗤”笑出来,心里想着,如果上次也学会这招就好了。   “伤口疼吗?”   窦冉咬着牙,微微摇头。   陈斯拿过窦冉手里的头巾,盖住她的黑发:“不要乱跑。”   “陈医生,你有枪吗?”   “没有。”陈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拿着,半个小时要是我没回来,你朝着北边走,离这里不远有个镇子,镇上有ymi的人。”   窦冉看着那把小小的手术刀,怎么都不顺手:“你最好还是活着回来,不然这把手术刀大概只能用来划破我自己的喉咙。”   陈斯抿嘴:“照顾好自己,伤口不能大意。”   “我等你回来。”   窦冉看着陈斯的背影,他比她记忆中还要高大许多。   ***   窦冉躲在破屋的角落里,腹部伤口的疼痛,让她的神经异常紧张。她以一种可以快速逃跑的姿势跪坐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看相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八分钟,外面的枪声没有间断过,陈斯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过。   这里并不安全,流匪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保命要紧。   窦冉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陈医生,他不在,她的阿拉伯语水平,一定撑不到目的地。   想到这里,窦冉感到一丝彷徨不安,她朝着村子走。   窦冉半蹲着身子,前进的速度极其缓慢,枪声在耳边无线放大,每一次枪响她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重复着一枪爆头的画面,血肉模糊在她脸上的画面。   她不是怕枪,不是怕死,她只是怕枪响。   窦冉喘了一阵粗气。就在那一瞬间,耳边传来子弹撕破空气的呼啸声,打击进土墙里的钝响。   流弹!   她吓得倒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甚至能察觉到子弹残留在空气里的灼热。   窦冉忽然感觉到全身酸软,再想站起来,只能扶着墙。指腹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她扭头仔细看,这堵矮墙早已千疮百孔。   窦冉举起相机,逆着光,墙壁上的满目疮痍更加明显,深深浅浅的子弹镶嵌在其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芒。   放下相机,她不知道自己是有幸,还是不幸。别人可能一辈子不会经历的事情,她经历了,但是这种经历对她来说多难得,又多难过。   枪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不知道是那些流匪被压制,还是他们已经得逞打算撤退。   窦冉面前唯一的一条路,那个有着青色胡渣的男人依然没有出现。她心跳加速,脚步更快。   倏地,路的那头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脚步很快。窦冉心揪紧,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看清那个人影,窦冉烦躁的朝前走了两步,她的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不是他,不是他。他去哪儿了,说好半个小时,现在都有四十分钟了吧,一个医生那么不守信用。   窦冉焦躁不安,人总是习惯于群居和找同类,在这里,她所有的依仗似乎都落在了陈医生身上,此刻无关职业,无关他同她的关系。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需要他。   来人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他瘦弱地几乎让窦冉觉得多动一下,他都会瘫坐在地上。   男孩儿离着窦冉几米,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恐,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窦冉听不懂。   窦冉用坡脚的阿拉伯语说了句:“对不起,我听不懂......”   男孩儿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大声对窦冉喊叫起来,窦冉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本能的蹲下/身。   就在那一刹那,一颗子弹划破空气,猝不及防的击倒她面前的男孩儿。   男孩儿倒在地上,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时间太短,窦冉的脸上一阵湿热,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地不能动弹。   过了几秒,她缓慢的举起自己手里的相机,双手颤抖让她几乎拿不稳相机。镜头里,男孩儿看着窦冉,他的目光里满是慌张和害怕,矮墙屹立在他身后,宛如在低声述说一段悲凉的现实。   按下快门,窦冉放下相机,立刻冲过去。   她刚伸手要去碰男孩儿,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   陈斯一把抓住窦冉的手:“别动他,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窦冉抬头看着陈斯,他身上的白衬衫蒙上了一层灰色,背上背着的简易药箱紧紧贴着他的腰线。   陈斯跪在地上,轻声安慰男孩儿,双手将男孩儿从上到下到摸了一边,再三确认没有骨折之后,他才将孩子反过来。   “要把子弹取出来。”陈斯那句话像是对窦冉说的,又好像不是。   窦冉紧紧的跟着他,男孩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陈斯将他平放在地上,窦冉在一边局促的站着。陈斯说:“我刚才给你的手术刀呢?”   窦冉连忙从包里把刀掏出来,递到陈斯手里。   陈斯单手拿刀,另一只手扶着伤口。男孩儿朦胧中感觉到危险,挥舞着手脚反抗。   “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窦冉一个健步上前,抓住男孩儿的手腕。陈斯双腿夹着男孩儿的下/身,压制住他。   陈斯撕开男孩儿的衣服,一颗子弹陷在他的肉里,血一点点的往外渗透,宛如生命在慢慢消逝。   陈斯带上手套,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给手术刀简单消毒。他下手没有丝毫犹豫,刀刃锋利的割开皮肉,男孩儿叫得撕心裂肺,五官纠结在一起,表情狰狞。   窦冉想起附近流匪,他们可能并没有走远,叫声很有可能会把他们吸引过来。   她一只手抓住男孩儿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把捂住男孩儿的嘴。男孩儿也毫不犹豫,对着伸过来的手就是一口。   她一只手抓住男孩儿她一只手抓住男孩儿 第25章   陈斯。   窦冉默念着他的名字,抬头看向陈斯。   白衬衫微微褶皱,衣角染了点血迹。他低着头,抿着唇,低垂的眼眉和长睫毛,窦冉看不出他的情绪。   “怎么不躲开?”陈斯开口。   “啊?”窦冉愣了几秒,“没什么。”   陈斯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要说什么,动一动嘴唇,却只是呼了口气:“伤口不严重,你肚子上的伤疼吗?”   窦冉摇头。   陈斯低头,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布条。夕阳斜射,他脸上青色的胡渣更加明显,短发看上去毛茸茸的。   窦冉伸出一只手,放在陈斯的头发上,她来回动了几下,像是在安抚。   陈斯一下拉住她的手腕:“好了。”   窦冉觉得他的手掌很大,将自己的手腕整个攥住。指腹的茧在手腕的皮肤上摩挲,有一种粗粝总是撩拨着窦冉的心弦。   陈斯从医药箱里拿出青霉素:“你的药等明天到了医疗站再换。”   窦冉看着大瓶里仅剩的一点药,不禁回想起上午陈斯说的话,一阵异样涌上心头:“没关系我能挺住。”   陈斯将药收好,拿着医药箱挂在窦冉的脖子上:“现在你不能倒下去,除了活下来,你没有别的选择。”   窦冉看着陈斯,他轻蹙着眉头,目光平静,却透着坚定。   窦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回味了几遍,隐约有种熟悉感,她一时语塞。   或许,他是......   窦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去寻陈斯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站着,背后的汗水浸湿了衬衫,贴着他背,肌肉和线条都异常的鲜明。窦冉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恍惚间似曾相识。   “我去找个能带上他的东西,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他朝着光亮的地方走,日光拉长他的影子,他就这么一步步走着,不曾回头。   窦冉站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背影停顿了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心微微发颤,有个想法她不太确定。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她才回过神来,转身走到屋里,拿下医药箱,席地而坐。   夕阳的余晖慢慢消逝,天空一片灰蓝。远处的枪声已经消散,夜色的笼罩下,大地只剩下寂静,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失去了呼吸。   破屋里出奇的黑,窦冉凭着感觉换了个坐姿,她伸手摸起男孩儿的胳膊,手指摸索着放在他的脖子上,屏住呼吸。   脉搏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窦冉松了口气。   陈斯出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没有表,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数数:“1345,1346.....”   缩回手,窦冉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脚踝,站了起来,围绕着男孩儿踱步,脚步落在草上发出细微的“簌簌”的声响。腹部的伤口时时的疼痛感,让窦冉更加清醒。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窦冉屏住呼吸,隔着窗户朝外看,风穿过半人高的草丛,夜色下暗影婆娑。   窦冉停下脚步,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胆子越来越小。   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男孩儿,他面色沉稳,双眼紧闭,倒是最安静了。   陈斯迟迟不回,窦冉又不能抽身离去,这样的等待,让窦冉有几分绝望。   陡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过来。窦冉刚才绝望的心似乎又被点燃了希望,她一瘸一拐地快走了两步:“你怎么才回来?”声音清脆带着笑意。   脚步声戛然而止。窦冉等了几秒,听不到陈斯的回应,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脚步随之停下来,本能的折转方向,朝着屋后跑。   外面的人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他刻意放轻脚步,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猛地一个转身,大喝了一声:“whoisthere?getout!”   窦冉躲在窗户的墙角跟,全身僵直地蹲着,却又压制不住双腿的颤抖。   她耳朵竖起来,屋里传来脚步声,来人在屋里转了几圈。窦冉余光还能感觉到电筒白色的余光从她头顶掠过。   现在再不走,等会儿被里面的人发现恐怕就走不了了。   窦冉打定主意,起身,弓腰,沿着墙根小碎步挪动。   那个孩子。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想起陈斯托付给她的那小子。   窦冉保持着半蹲地姿势,僵持了几秒,随即转身。   希望那个人看在男孩儿已经神志不清的份上,放他一马。   窦冉越想心里越是着急,脚底的杂草咯吱作响,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突地,她脚下一软。有几秒窦冉想叫出声来,可是最后还是克制住了那种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她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口,便立刻爬起来,躲到墙角。   她贴着墙,小心呼吸,心脏狂跳起来。   “who?”那人操着一口怪异的英语呵斥道。   窦冉忍不住打了冷颤,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脸涨得通红。   “喵。”草丛里一只野猫串了出来,黑暗中,它的那双眼睛发着奇异的光芒,窦冉能感觉到它站在草丛里跟自己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手电筒照来方向,迅速的消失在草丛里。   窦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老天在帮忙,如果能躲过这一劫,说不定她也可以去试图参详一下真主了。   那人等猫消失在草丛里,似乎也松了口气。他握着手电筒,朝着草丛里照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骂了句脏话,又踢了几下地上的男孩儿,便离开了。   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窦冉用力地吞咽了下口水。   她双手抓住窗户沿,缓缓起身,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确认屋里安全之后。她麻利地站起来,双手撑着跳上窗台,再从窗台上跳下来。   双脚刚接触地面,窦冉还没站稳,便感觉到一阵鬼风门口急速地朝她吹过来。窦冉警醒地向前望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迎着外面泄进来一丝光,窦冉总算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具体什么型号,窦冉说不上来,却是当地反抗组织最常用的,枪口直直地指着她。   窦冉想着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要完蛋了,刚才明明熟练的求饶却说不出口,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口中发出的声音都是气息,脑子一片空白。   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并不是什么坚定的信念可以改变的。   窦冉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相机。   那人双手握着枪,前后摇晃:“钱。”他说着拗口的英文单词,却简单明确的表达了他的要求。   窦冉嘴里干燥地冒着火,嘴唇交合地黏在一起。   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猛然上前一步,枪口抵着窦冉的下颌:“钱,钱都拿出来。”他目露凶光,额头上青筋暴起。   枪口冰冷、坚硬。窦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巴微微张合,竭力吐出几个字:“我......没......没钱。”   枪深陷在窦冉的下颌里,冰冷的枪口和下颌骨撞在一起,遏制住她脖颈上的血管,窦冉呼吸越来越困难。   拿枪的人大声吼道:“钱,把钱都给我拿出来。”他的英文本就夹杂着奇怪的口音,语速加快之后听来更加诡异。   窦冉深呼吸了一口,语气极力平稳,说:“我没有行李,没有钱。”   对面的人不说话,目光闪烁地打量了窦冉几秒,最后目光停留在窦冉脖子上的相机包上。他抬手扯住相机包:“这个......给我。”   被他一拽,窦冉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超前跄踉了一步,险些撞到他。手里的医药箱“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药瓶散落了一地。   那人看向药箱,黑暗中眼睛闪闪发亮。窦冉一下子意识过来,在这里药品的价值远高于其他。她身体稍微活动了一下,下颌抵着枪的力度便加大了些。   那人焦急地嘶叫:“别动,不准动。”   他抬脚,拨动了几下地上的药,缓缓蹲下身子。   枪口离开身体的那一刻,窦冉头皮麻了一阵,她咬紧牙关,松懈了一些,眼睛却依然看着那人的动作。   他慢慢蹲下身子,枪口虽然离开窦冉的下颌,却依然指着窦冉。他伸出一只手在地上摸索到药瓶,拿到面前看了眼。   窦冉见他分神,不由地看向门口,这时候如果逃跑,她今天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别动。”   窦冉刚迟缓的挪动了一小步,那人立刻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窦冉打了个激灵,竖起双手,身体僵直。 第26章   章平来电话的时候,窦冉正躲在楼梯口抽烟。杨珍推门对着楼梯口吼了一声:“窦冉,有人打电话找。”   窦冉急忙把烟头按到墙上,用力扇了扇周围的烟气。   进门的时候,杨珍从她身侧经过,还是捏了下鼻子,埋怨:“少抽点烟,女孩子抽烟像什么话。”   窦冉应了声,接起电话。   章平的声音很着急:“学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章平显然比窦冉着急的多,要说窦冉回国也有半个月多月了,自从那天在公司见了一面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没有出现过。   他们这边因为窦冉的不表态,发的所有东西都被网友指定为是在栽赃陷害。唐婉婉不仅被人肉出来,最近还接二连三的受到危险。虽然打电话报警,但是警察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也变得态度冷淡。   章平拖了几层关系才弄到窦冉父母家的电话号码,打通听到窦冉的声音也算是定心了。   窦冉比平时还要冷几分:“有事?”   章平知道窦冉没消气,变得小心翼翼:“是婉婉,她已经住院了。”   “哦。”   章平挠了挠头皮,烦躁不安:“学姐你能不能?”   “不能。”窦冉不等他说完就拒绝了。   “学姐,”章平语塞,对于窦冉他真的无话可说,“我求你,是我们一时鬼迷心窍了。”   窦冉冷声:“偷东西的时候你们就应该考虑过后果。”   章平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对窦冉的话无以言对。他刚想开口再说些话,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悠长的“嘟嘟”声。   窦冉挂了电话,转身走到后面,拔掉电话线。   窦达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这是怎么了?”   窦冉闷声:“没事。”   江城的秋天已经渐入佳境,窦冉半爬在窗台外,冷风从她脸上略过。   她不禁想起了遇到陈斯的那天,他的胸膛很硬,身上的药味和烟味混合着,十分真实。   窦冉软绵绵的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无力的靠着他。   他的大手在她的头发上摩挲,温热的让她失神。   他的声音如同就在她耳边,温暖如旭。窦冉看不到他的脸,却可以想象他冷脸蹙眉,然后说出来的话异常尖锐:“窦冉,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一瞬间窦冉僵硬的不敢动弹,等陈斯跟车离开,她才渐渐醒过神来。   转头便看到公交站的电视奇异卡在她拍的那张照片,很久很久都没有动弹。   “咳咳。”窦达咳嗽了两声。   “爸。”窦冉回过神来,“腰还没好,不要乱走,一会儿我妈又要骂人了。”   窦达憨笑了两声:“你妈那天不骂人,你还不习惯?”   窦冉觉得这倒是句实话,也跟着笑了笑。   “有烟吗?分你爸一根。”窦达抵了抵窦冉。   窦冉嘴硬:“我哪里有烟?”   “你没烟,你爸我可是几十年的老烟枪,你抽的什么牌子我都能闻出来。”   窦冉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窦达一根:“少抽点,我妈一会儿真的要骂人了。”   窦达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如获至宝:“好说,好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窦冉给他点上烟,窦达深吸了一口,跟窦冉并排站着。   “闺女,”窦达很少严肃,一下子严肃起来,又叼着根烟,窦冉还觉得有些滑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窦冉默然,耳边似乎又回想起陈斯的那句话。   他再也不想见到自己。是因为看到那张照片吗?还是他知道什么?   窦冉揣测了很多原因,始终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她不禁苦恼起来。   她抬手捏了几下山根:“没事。”   窦达抽了口烟,重重地叹气:“我和你妈年纪都大了,你这老是在外面跑也不是事,而且那种地方那么危险,何必呢?前几年你跟修超好,我跟你妈都还是放心,转眼人家都已经.....。算了不提了。”   窦冉听到修超的名字,倒是没多大感觉。   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爱的死去活来,更何况分开之后。   她愣了几秒:“爸,你不会真的因为这事跟刘叔打架的吧?”   窦达抽着烟,一张口满嘴的烟雾直冲着窦冉脸上喷:“那能不是,刘老头的女儿太缺德,抢你男朋友。”   窦冉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和平分手,刘晓佳是后来才跟修超在一起的。”   窦达听女儿说这话,脸一红,却依然不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就是刘老头不对。”   对于父亲的固执,窦冉一点都不意外。杨珍总是说窦冉是遗传了他的性格里最坏的那些,固执又偏执。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两父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至于窦冉跟修超分手的原因,她很少提,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当然梁茵也在其中。窦冉自认,自己应该是要负大部分责任的。毕竟分手是她提的,感情也是从她开始破裂的。   “爸,你找个时间跟刘叔和好吧。不然以后谁陪你下棋喝酒。”窦冉说着,就又想起了陈斯。   她也该找个时间跟陈斯和好吗?窦冉不知道。   如果是因为那张照片,陈斯确实有生气的权利,窦冉想着,长长的舒了口气。   照片的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窦冉睡觉之前,给梁茵打了个电话,委托了她一些事情之后,便坐在床上发呆。   无聊翻看起自己的微博,倒是没有几个人留言,看来唐婉婉他们转移注意力的计划是失败了。联想到今晚章平说的话,唐婉婉那边真的是顶不住了。   可是她又能改变什么。窦冉不觉得自己又多大的作用。   窦冉侧身躺在床上,手脚蜷缩在一起,这样的姿势让她有种安全感。   那天晚上窦冉做了一个梦。   梦里居然回到了那个地方,难得的瓢泼大雨,将一切都模糊住了。   她被压在人堆里,任她怎么推搡都没有一丝氧气透进来。就在她氧气快要耗尽的时候,出现了一双手,将她从人堆里拉了出来,她紧紧的抱着那双手,就像是救命稻草。   画面一转,变成了车里。   车子在黑暗中疾驰,没有方向,她握紧方向盘,前方突地出现一个人,那人端着枪指着她,子弹从枪里碰射出来,穿过她的胸膛,她的心跟着颤动了下,却没有疼痛。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眼睛,一双黑的发亮却又满是冷漠的眼睛。   她靠在一个男人的胸口,坚硬无比。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反复说着一句话,窦冉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他说:“窦冉,我以后都不想在见到你。”   窦冉的心揪着疼,那种疼痛几乎让她窒息了。   她蓦地睁开眼。   台灯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的渺小,窦冉摸着床头的手机,按亮。   还有两个小时才七点。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忍不住回味着自己刚才的梦,打了个寒颤。   她翻身下床,打开许久未用的笔记本,准备着明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   第二天一早,梁茵来得很准时。   窦冉收拾好东西,便上了梁茵的车。   “你想好了?”一上车,梁茵便问。   窦冉点头:“没什么不想好的,她偷东西在先,我只是讨回公道。”   “但是那张照片......”梁茵也是做这行的,自然是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其实照片刚出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太对。窦冉匆匆回来,更是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   “梁茵,”窦冉问她,“如果你做错事情,你会主动道歉吗?”   梁茵讶异:“看情况吧,如果是重要的人,当然要道歉了。”   窦冉“哦”了声,沉默起来。   陈斯对她来说,算是重要吗?   算是吧。   梁茵约的律师很专业,跟窦冉谈了会儿,说了下相关的事宜,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可是做手准备。   窦冉在事务所呆了一会儿,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下午就着梁茵的车,去了趟法院,提交了申请。   只是受理员在看了窦冉的申请之后,不由地多看了窦冉两眼。   晚上梁茵开车送窦冉回家,窦冉看着窗外的霓虹灯牌,七上八下的。   “别担心,这个韩律师是我认识的朋友推荐的,打过很多类似的案子,而且你这个证据确凿,肯定没问题。”   “嗯。”窦冉盯着外面的路牌,“停车,停车。”   梁茵靠路边停下,窦冉下了车:“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到有东西要买,去趟超市。”   梁茵看着她的状态想在说句话,窦冉已经朝着超市的方向走过去。   没有目标,窦冉在超市里慢悠悠的乱逛,跟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期望着,或许能再在这里见到陈斯也不一定。   “妈妈,那天的那个阿姨。”冯子傲拉了拉冯一的衣角说。   冯一抬头,只见一个女孩儿站在海鲜区的鱼缸面前发呆,她小麦色的皮肤,高高扎起的马尾,随意的T恤和牛仔裤,倒是跟陈斯有几分相似。   冯一走过去:“今天的鲢鱼很新鲜。”   作者有话要说:别生气,别生气。一切都有原因,后面会写。后面真的会写。 第27章   窦冉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二次见冯一,她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手里牵着一个粉嫩的小男孩儿。身上的长衬得她就是白,是那种如同白百合花瓣的白,带点粉色。   窦冉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冯一,人淡如菊。   她朝冯一的身后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陈斯的身影。   “我叫冯一。”她伸出手。   窦冉低头,她的手又细又长,皮肤光滑。窦冉握住隐隐觉得硌得慌:“窦冉。”   “窦小姐......”冯一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窦小姐要买鱼。”   窦冉想着,这样的冯一陈斯可能是很喜欢的,那个小男孩儿叫他爸爸,难道她跟陈斯是?   “啊?”窦冉反应过来,“嗯。”   冯一问:“窦小姐打算怎么做?”   她的表情淡淡的,像极了陈斯。   “什么?”   “窦小姐打算怎么做?”冯一发现窦冉盯着自己,没有生气,又问了一次。   窦冉低眉,心里想着杨珍平时做鱼的方式,想了半天,模棱两可:“蒸吧。”   “蒸,用鲈鱼最好了,不过今天的鲈鱼不太好,鳊鱼还不错,不妨试试。”冯一自顾自的推荐着。   “妈妈,我也要吃鱼。”冯子傲拉了下冯一的衣角。   冯一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   这个动作在窦冉眼里,竟然多出了一份母亲的柔光。   冯一要了两条鱼,一条给窦冉,一条自己拎着:“窦小姐,住在这儿附近吧。”   “嗯。”   “有空到我家玩。”冯一温温地笑着。   到她家。陈斯会不会也在?   “冯......陈太太”这个称呼窦冉酝酿了很久。   冯一呆了几秒,脸上的笑容不自然:“怎么了?”   “陈斯......陈医生的号码你方便给我吗?”窦冉鼓起勇气,又仿佛是怕冯一误会,“我有些公事想要找他。”   冯一抿嘴笑着,微微摇头。   陈斯没同意,她也不想。   窦冉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说了句:“麻烦您帮我转告陈医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好。”冯一拎着塑料袋的手,握紧指甲陷在肉里。目光随着眼前的人移动,她的马尾辫在空中晃动了几下。   年轻总是活泼的。   ***   韩立峰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窦冉的案子就进入了正轨。   唐婉婉那边也收到了法院的通知书。这件事情很快在网上传开来,当然发布消息的人可想而知。   原本网络上大部分的人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是看到网上贴出的证据,和唐婉婉的道歉书,慢慢舆论导向也发生了改变。   再加上不知道是谁,爆料了照片里孩子早就已经死亡的消息。谣言愈演愈烈。   “根据本台记者的了解,最近网上疯传的照片真正的作者窦某跟唐某在同一个杂志社工作,据知情人士透露窦某自从回国出现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在出现过,目前也没有接到任何作者关于这张照片的解释。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杨珍关掉电视,啪地把遥控器丢到地上。   “你看的什么报道?都什么时候了。”杨珍对着窦达试了试眼色。   窦冉从房间里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妈,我爸就看会儿电视,你别骂他。”   “看什么电视,也不看看时间,都几点了?陪我买菜去。”杨珍推搡着窦达。   窦冉拿着包:“我陪你去,让我爸休息休息。”   窦达坐在沙发上,鼓着两腮,憋气闷不出声。   杨珍是知道外面的情况的,窦冉的事情风口浪尖,他们周围不上网的老邻居都知道。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杨珍拿着包就要出门,窦冉又追上去,挽着她的胳膊,一副亲密的模样。   杨珍拗不过窦冉,母女两一起去了菜市场。   菜市场离窦冉家有两条街的距离,远了点,但是杨珍在这里买习惯了,宁愿走路过来买菜。   用她的话说,这里的菜干净又便宜。   “小冉,你不是要吃鱼吗?看看要哪个?”杨珍对在一边发呆的窦冉挥了挥手。   鱼在水里来回游动,隔着玻璃,窦冉贴近看。   想起遇到冯一那天,她拎着一条鱼回家,递给杨珍时她脸上的表情。   “你看吧,我不知道哪个好。”   杨珍啰嗦的挑了一条,正准备付钱。   旁边的小吃摊上,有人说了句:“这不是窦大记者吗?听说之前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这话一出,周围买菜的人都停下来,围观窦冉。   看着从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两个男人,窦冉皱眉没有答话,拉着杨珍:“妈,我们走。”   那两个男人围上来,扯住杨珍的包:“老太太,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干的好事?草菅人命。”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窦冉,纷纷拿出手机对着她拍着。   她略低头,目光茫然地在周围扫过。   他们仿佛在围观窦冉的表演,脸上的兴奋、惊喜还有一丝奇怪的愤怒和不屑。   窦冉把男人的手从包上甩开,对杨珍说:“妈你回家。”   男人见窦冉要走,上前两步拦住他们的去路:“想去哪儿呀?窦大记者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窦冉正色:“这位先生,我并不认识你,请你自重,这些手机可都拍着,你如果再有任何逾越的行为,我不介意我们法院见。”   男人见窦冉十分蛮横,毫无惧色。火气更胜:“老子,就喜欢这么泼辣的小妞。各位这可是那个拍过见死不救的窦大记者,你们就不想让她感受一下自己被见死不救的感觉。”   窦冉听了这话只是冷笑。   杨珍挽着她的胳膊:“小冉,别跟他们计较,我们回家。”   男人看向杨珍,知道她是害怕的。故意走过去:“老太太,你女儿可牛/逼了。她的事情全国人民,哦,不对是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你家可是出名了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生出怎么个东西,是不是自己就不检点。”   窦冉挡在杨珍面前:“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男人被窦冉挡住了视线,一时之间红了脸,扬起手臂就要打。   窦冉抬着下巴,怒目而视:“你打一个试试。”   男人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样子,彻底被激怒了,耳朵憋得通红,手扬在半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围观的人都安静下来。   窦冉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何时怕过,除了陈斯受伤的时候。就连伊萨拿枪指着她脑袋的时候,她都不怕。   男人的手刚要落下,却被另外一只手拉住,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打女人,传出去是比她的事情好听多少?”   窦冉怔怔地看着来人,肩膀松懈了下,却又想到什么,抬手挡住身后的杨珍。   男人没想到窦冉会有帮手,看着对方虽然不算高大,但是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上每一块肌肉都十分紧实,心里也颤了颤。愤愤的甩手,哼了声离开。   “热闹看够了?还不走。”   周围的人也四散开。   “小修,今天多亏了你。”杨珍抓着修超的手激动的发颤。   修超笑了下,看向窦冉:“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窦冉微笑,“听说你跟晓佳结婚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红包。”   修超脸一红:“还是晓佳告诉我你们在这儿。”他转身指向人群后面那个短发的女孩儿。   窦冉跟着修超一起走过去,刘晓佳见到窦冉面色尴尬。毕竟他们的关系摆在那里。   窦冉却没想太多:“晓佳,好久不见。”   刘晓佳点头示意,占有性地挽住修超的手,右手上的钻戒闪闪发光。   “刚才谢谢你们。”窦冉一起感谢,觉得不妥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们包红包呢。新婚快乐。”   刘晓佳没想到窦冉会这么大方,反而是自己显得有些小气,脸上挂不住也跟着笑了笑:“不用了,都是邻里邻居的,不讲究这些。”   杨珍见到刘晓佳可比窦冉尴尬,想到窦达前不久刚跟老刘干了一架,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都打进了派出所,也是难看。此刻脸上正为难。   “妈,我们回家吧。”窦冉看出杨珍的心思,笑道。   杨珍点头。   “那,再见。”窦冉对着刘晓佳和修超挥了挥手,刚准备转身。   突然从后面跑来一个人,迎面撞上了窦冉。手里端着一整碗,滚烫的热汤一滴不漏地泼到了窦冉的身上。   滚热的汤汁从窦冉身上那件薄薄的毛衣里渗透进去,燃烧着窦冉的皮肤,每一寸都火辣辣的。 第28章   歹徒抬头看着黑洞一般的枪口,嘴唇紧紧抿着,颤抖起来。   “陈斯。”窦冉的嗓子宛如卡了一块石头。   歹徒瞪大眼睛,眼珠凸起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他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会想到刚才还阻止那个女人杀他的人,现在却拿着同一把枪指着他的脑袋。   窦冉朝前迈了一小步:“陈......”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枪在陈斯手里转了一圈,放回口袋里。窦冉顿时长长舒了口气。   “绳子解得差不多了吧,子弹要是不取出来,你这条腿就彻底废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动手的。”陈斯继续说:“你就带着这伤回去,如果你的同伴跟你一样不愿意治疗一个累赘,你可以再来找我。”   陈斯的话窦冉听得一清二楚。她吞咽了下口水,看着陈斯从自己面前经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发呆,走了。”   窦冉的耳边还依稀能听到歹徒在屋子里的嚎叫,那叫声充斥着绝望愤恨和怨毒。窦冉感到一种无从诉说的无力和痛苦,她并不同情他,甚至有些恨他,但她又有一丝伤感。   “快点跟上来。”   陈斯的声音打断了窦冉的思绪,她快速的追上去。   男孩儿被他用布绑在身上,他弓着背,脚步却愈发的坚定。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孩儿仿佛成了陈斯身上的某一个部分。看着陈斯的背影,她想起那天陈斯说的话,不禁停下来,心里悠然而生一股悲凉感。   到小镇的路比窦冉想象中安静了许多,或许是气压太过低迷,又或许是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窦冉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看着陈斯那张冷薄如冰的脸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晨的小路,黄沙渐渐散去,窦冉晃晃悠悠地跟在陈斯后面,机械地前行。   “快到了,在坚持一下。”陈斯开口。   这是一路上陈斯说得唯一一句话,窦冉实在是没有力气点头,只能费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窦冉不知道陈斯说得不远到底是多远,她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天荒地老的走下去了,前面陈斯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窦冉,窦冉。”陈斯在她耳边大声的叫她的名字。   窦冉回过神来,目光却飘忽到了远方。   “窦冉?”陈斯看着窦冉像是着魔的样子,皱着眉叫着她的名字。   窦冉抬起一只手,转头看向陈斯,眼神里翻着一丝泪光:“前面好像有人。”   陈斯顺着窦冉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三个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其中一个人对着陈斯叫了一句。   陈斯见到他们,便动手解开帮着男孩儿的背带,用字正腔圆的英文说:“胸口中枪,子弹已经取出,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怀疑有严重的脱水症,需要紧急救治。”   来人接住男孩儿,迅速地朝回走。   “她呢?”艾琳娜在临时医疗站里见过窦冉,对她的出现不免有几分惊讶。   “你去准备检查,那个男孩儿需要做全面的检查。她......”他回头打量了窦冉几秒:“我来就行了,你去准备。”   艾琳娜听了这话,眼神在窦冉和陈斯之间游走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你们的人?”   “嗯。”陈斯问:“还能走?前面就到了。”   他侧身抬手,从窦冉的肩膀上把背包取下来,单肩背到自己背上。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窦冉有些招架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   陈斯伸手抓住窦冉的手臂,他的手腕强壮有力,手掌的薄茧压在窦冉的手臂上略显粗糙,一时间窦冉心似乎重重地跳了几下。   “走吧。”他的声音在耳畔。   窦冉的心思游离,迷惘中她有种曾几相逢的感觉。   她撑着陈斯的手,站直。身体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窦冉能想象自己的动作在陈斯看来有多怪异。   陈斯维持着扶着窦冉的姿势,手掌在空气里拖了几秒钟,确保窦冉自己能站稳才放下来。   “处理完伤口,你自己找地方休息。”   陈斯说完这一句,两个人之间剩下的又只有沉默,窦冉跟他并排走着,斜着眼偷看陈斯。他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刚才的接触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波澜。   “到了。”陈斯提醒窦冉。   窦冉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些,她看向陈斯,脑子里却混乱一片。   窦冉转头看向别处,一户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小院,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窦冉在大门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写着“ymi医疗救助站”的牌子。那牌子早已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也不是很清晰,但是依稀可以辨认。   “你去靠近门的那个屋里,那边有多出来的床,休息一会儿再走。”陈斯说。   窦冉没有反应过来,陈斯突然又转过身,从包里掏出相机包,递给她:“你的相机。”   “陈斯。”窦冉叫住陈斯,他转过头,异常平静地看着窦冉,对视了两秒后。窦冉转开视线,心虚地开口:“我......我的伤口还没处理。”   “我会安排的,你去休息。”陈斯说。   窦冉又张了张嘴,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你可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来:“陈医生,不好了!你带回来的那个患者,突然开始抽搐,心率下滑。”   陈斯没有听完,急忙跟着来人跑开了。   窦冉留在原地,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按照陈斯的吩咐走到房间里,找了张干净的床躺下。   盯着灰色的楼板看了许久,窦冉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窦小姐?”艾琳娜看着窦冉躺在床上发呆,便试着叫她的名字。   窦冉回过神来:“是。”   “陈医生让我过来给你换药。”艾琳娜拉起隔离布。   “陈医生呢?”   “你们带回来那个患者伤势加重,正在手术。”   窦冉感觉到腹部一阵清凉,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去想那个孩子。陈斯走之前跟他汇报的人语气那么焦急,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陈斯他背着那孩子走了一夜,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做手术,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好了。”艾琳娜收好东西:“要注意保持干净和通风。”   窦冉坐起来:“那个......”   “嗯?”   “那个,你知不知道我和陈医生带回来的那个患者在哪个房间。”   “从这里数过去第五个。不过那里是手术室,外人不能进去。”   窦冉点头,又倒回床上。   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她爬起来,穿好鞋。   “一,二,三,四,五。”窦冉停在第五扇门前,抬头看着门上那盏红色的灯亮着光。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只听到里面有“簌簌”地声响。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窦冉用力地咽了咽口水,转身席地而坐。   背靠着灼热的墙壁,仰着头,窦冉闭上眼睛,却始终没有睡意,心里始终牵挂的两个人都在手术室里。一个生死不明,另一个跟她也算是生死之交。   ***   陈斯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是日中。手术还算顺利,出血点已经找到,只是患者的身体特征太过虚弱,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手术结束。他做完大部分的工作,把最后的清理和缝合交给了副手便出了手术室打算透口气。   脱掉手术服,他深呼吸了一番,转头却愣住了。   窦冉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歪着头,脸色平静,眉头微皱。阳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圈,好像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陈斯坐到她身边,窦冉像是被吸引了一样,缓缓地靠过去。陈斯的身体僵硬了几秒,他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最后还是放了下来。窦冉的额角靠在陈斯的肩膀上,呼吸均匀而平稳。两人就这么坐着,宛如一幅画像。   ***   “叮!”窦冉被手术结束的铃声吵醒,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摸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几个穿手术服的人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窦冉习惯的用中文问道。   带着口罩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窦冉看了几秒,窦冉才反应过来,用英文又问了一遍:“这个患者是我和陈医生带回来,他怎么样了?”   她的目光在那几个戴口罩的人中间流转,没有一双眼睛是她熟悉的。   “没事了,手术很成功,只要度过这两天的危险期就可以康复了。”其中一个人回答道。   窦冉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 第29章   陈斯裹着浴巾开门,看到来人,眼神里有几分失望。   冯一盯着陈斯裸着的胸膛愣了两秒,侧身进屋:“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晚饭。”   陈斯转身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冯一把手里的饭菜从保温壶里拿出来。   陈斯穿好衣服,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去看过教授了?”冯一问。   陈斯坐下来:“上午去的,他还在给学生上课。”   “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骂人吗?”冯一打趣,回想起以前他们在学校的时候,那时候,宸柯也在。她低垂着眉毛,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斯扒了几口饭:“子傲呢?”   “送到我妈那儿了。”冯一说。   陈斯应了声。   冯一思量了下:“我听大伯说窦小姐那边出事了。”   “我知道,中午在医院碰到了。”   “她人没事吧。”冯一想起那个扎着马尾看着活力四射的女孩儿。   “没事。韩立峰还说别的了吗?”陈斯问。   冯一摇头:“没有,只是说估计是有人故意的。你觉得可能是谁?”   陈斯想起那辆黑色的轿车,眼神沉了下:“不知道,她那事情闹得太大,说不定是寻仇。”   “Leo近期可能会过来。”冯一突然说。   陈斯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皱眉:“他本人吗?”   “Ata给我发的邮件,具体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本人的可能性很大,好像是政/府那边的邀请。”冯一解释。   陈斯摸着下巴,眼睛盯着同一个方向。   Leo赶在这个时间出现,明显的是来者不善,不知道是不是窦冉的事情被发现了,他想着,还是要提醒窦冉。   “韩立峰那边有什么动静?”   “大伯说,这个案子不难,只是后面对窦冉的个人形象应该会有很不好的影响。”冯一如实回答。   “他不知道是我......”   冯一摇头:“我没跟他说。”   陈斯又陷入了沉思,他那天说过不想再见到窦冉,可是现在的状况似乎不见也不行了。   “对了,那天我在超市又遇到窦小姐,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叫我陈太太。”   陈斯说:“我会跟她解释的,不好意思。”   冯一脸白了下,继续说:“她跟我要你的手机号,我怕你不开心,就没给。”   陈斯点头。   冯一走后,陈斯站起来,缓步走到角落的背包前,蹲下来,从背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翻出一张压平还是能看到很多细小折皱的纸条。   他把纸条放在床头柜上,背靠着床头柜,打开电视,点上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抽着。   ***   案子正式审理之前,窦冉又和韩立峰见了几次面。自从警察局那次,窦冉拒绝了韩立峰之后,他便没有在提过人证的事情。他不提,窦冉也不主动说。   窦冉又去了几次超市,却都没有遇到冯一。她心里确定,陈斯是下定了决心不想见她。   开庭当天,韩立峰开车去接的窦冉。即使不是公开审理,这个案子本身还是引发了各界媒体的关注。   韩立峰开着车,带着窦冉走了地下停车场,还是免不了被几个守株待兔的记者围堵了一番。窦冉带着墨镜,一眼不发,跟在韩立峰身后。   开庭之后,她并没有见到唐婉婉或是章平,只有他们的代表律师。   案子审理的过程十分顺利,本来窦冉就是证据充分,在加上唐婉婉自己在微博上发布的那篇针对窦冉的道歉声明,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审理结束。   窦冉跟着韩立峰从里面出来。   “窦小姐,一会儿我会回应外面那些记者的问题,你留在车里,可以吗?”韩立峰自从接手了窦冉的案子,似乎还做了许多律师以外的工作。   窦冉点头,现在的她如果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怕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摸了摸缠绕着手腕的绷带,点头:“麻烦韩律师了。”   窦冉和韩立峰刚出电梯,记者便蜂拥而至,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尖锐。   “窦小姐,听说您事先就知道唐小姐的行为,为什么不制止,是不是想通过唐小姐打出名声?”   “窦小姐,您知道唐小姐因为照片获奖的事情有什么感想?”   “窦小姐,听说照片里的孩子已经死了,这事情您知道吗?”   窦冉听到这个问题,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录音笔,视线跟着那只握着录音笔的手臂落在那人脸上。   那是一张充满兴奋,满是无礼神色的脸,男人毫不示弱的迎着窦冉的目光,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   “我不止知道,还参加了他的葬礼,你们还有什么要猜测的?”窦冉盯着他的眼睛,他似乎被窦冉的话给惊了下,目光闪烁起来。   韩立峰趁机拉着窦冉,穿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重磅消息的记者,把她塞进车里,关上门。   记者又蜂拥上来围住韩立峰。   “韩律师,您帮窦小姐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心态?”   “韩律师,对于窦小姐的为人,您有什么看法?”   韩立峰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对起来也是游刃有余,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挑了两个可有可无的问题回答了一番,快速的转身上车离开。   “没事吧?”车子开了一段,韩立峰担心窦冉不能适应便问。   窦冉笑了笑:“没事,我以前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那些牙尖嘴利讨人厌的事情也没少做,现在都是报应吧。”   韩立峰看着她打趣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原本还担心窦冉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想到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倍。   窦冉摸着自己的绷带,看着窗外,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没有去看。可能是梁茵或是父母发的消息。   “我送你回家?”韩立峰提议。   窦冉摇头:“我已经跟梁茵说好了,她就在前面等我。”   窦冉顿了下:“韩律师,你为什么要帮我?”   韩立峰被她问得语塞,他微笑着斟酌,回答:“因为窦小姐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窦冉反问。   “他们说得那种,”他酝酿了两秒,吐出一个窦冉已经早已熟悉的词语:“草菅人命。”   窦冉笑了笑,想起陈斯跟她说的话。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尊重的人,又怎么尊重别人。   下车前,窦冉又一次跟韩立峰道谢,这次比之前还要正式。   梁茵看着她的动作,说:“你怎么弄得韩律师跟什么似的。”   窦冉说:“他现在可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认识的?”边说边掏出手机。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打过很多类似的侵权案,不过很难约的。”梁茵说。   窦冉划亮屏幕,点开信息。一瞬间她屏住呼吸,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发呆。   “我是陈斯。”他言简意赅。   窦冉颤抖着双手,手心里冒着汗,握手机的手滑动了好几次。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句:“我知道。”   她将陈斯的号码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满脑子想象着陈斯在手机屏幕前的表情。   耳边梁茵跟她徐徐地说了些什么,一句都没听见。   从上车到家,坐在饭桌前,梁茵他们已经发现了窦冉的不正常。   她握着手机,不时的点开屏幕,在上面划动了几下又关掉。   “小冉,你在等电话吗?”杨珍问。   “啊?”窦冉抬起头,看着对面三个人同时透过来的目光,又埋头扒了一大块饭塞到嘴里:“没有。”   心里却大气小鼓来,她那条消息,发出去也有一个小时了,陈斯始终没有回复。   难道是他又后悔了?   睡觉之前,窦冉打开手机,点开联系人,看着眼前的号码发了会儿呆。   刚下定决心,手机便响起来。   窦冉看着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深呼吸了几下,接起来:“喂。”   “是我。”陈斯的声音低沉通过电话传到窦冉的耳朵里,仿佛是一曲优美的曲调。   “我知道?”   “明天下午三点,京津路上的咖啡店。”陈斯报了时间和地点,就准备挂电话。   窦冉说:“陈斯,你先别挂。”   “还有事?”   “陈斯,”窦冉停了很久,似乎怎么都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来开头,“之前那个男孩儿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为我?”   陈斯抬头看着电视机上记者正一本正经的报道着窦冉的案子,采访的画面一片混乱,他却能清楚的听到有人问窦冉:“窦小姐,网上有人说你是直接导致孩子死亡的原因,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窦冉,我说过的话,我能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感情线写的我脑袋都大了。果然太久没谈恋爱就是这样子的。   上天呀,次卧一个颜正活好的男朋友吧。 第30章   那是江城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路面积着几个小水洼。凉风习习,窦冉赶在咖啡店刚开门的时候就去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方便她看外面,也方便外面的人看到她。   点了杯特价可以续杯的摩卡,掏出手机放到面前。窦冉单手托腮,盯着外面人来人往的人群。   中午,咖啡店的人逐渐多起来。窦冉的位置显眼又靠窗,来往的人难免瞟过她,大多会停下来多看一会儿,有时还会指指点点。   窦冉并不在意,低头看了看时间。   离跟陈斯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二十八分钟,她却已经开始坐立难安。   陈斯出现在咖啡厅门口,那声叮当响比其他人都要大很多。外面小雨还在飘,他的外套沾上了一些深色的雨点,笔直的裤腿被卷成九分,露出脚踝。   他没有拿拐杖,走路只能慢慢的。   ***   陈斯刚下车就看到对面咖啡馆里的窦冉,她单手托腮,斜坐在沙发上,眼睛飘忽在窗外。长发垂在两侧,在黄昏的灯光下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陈斯推门进了咖啡馆,入眼就是窦冉。她难得地穿了件白色的长裙,站在位置旁边,眼神亮晶晶的,温润的对他笑。   陈斯微微皱眉,那笑容太具有魅惑力。   他大步走过去。   “很准时。”窦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说,“你要喝什么?”   陈斯低头看表:“我说两句话就走。”   窦冉的眼神暗下来,拿起咖啡杯旁边的银勺搅动起早已凉透的咖啡。勺子在杯子中形成一个漩涡,咖啡起了一层白色的沫沫在漩涡中心旋转。   窦冉盯着中心,一言不发。   陈斯看着她的头顶,忽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就这么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都不开口。   过了良久,陈斯说:“窦冉。”   窦冉抬头看他,眼睛依然亮晶晶的。   “我上次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窦冉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话,默默无语,端起咖啡杯,放到唇边,白色的咖啡杯挡住了陈斯的视线。   窦冉躲在咖啡杯后面,冰凉的咖啡就着她的嘴唇,意外的有些温热。   陈斯的话在她脑子里一遍遍的循环重播。   “我记得。”窦冉小声回答,“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窦冉还没说完,陈斯突地站起来,皱着眉看着窗外。   “怎么了?”窦冉想要转头去看。   陈斯低声训斥道:“别回头,现在出门左转,到商场二楼的童装店等我。”   窦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熟悉陈斯的脸色。立刻抬手准备叫服务员过来卖单。   “我来结账,你先走。”陈斯抓住她的手,手心的温热传过来。   窦冉呆了几秒,才起身离开。   窦冉走后,陈斯慢条斯理地坐回原位,端过窦冉刚才喝过的咖啡,合着明显的口红印抿了一小口。   凉了。   他又做了一会儿,抬手招来服务员卖单。站起来,看到窦冉丢在位置里面的伞,叫来服务员。   ***   慢慢地沿着商场的边缘走了一小段,窦冉找到了一家童装店,便走进去。   服务员很热情,帮窦冉介绍商品,窦冉只是温温的笑着挥了挥手。   一双精致的小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窦冉抬手摸了摸鞋子上的绣花,服务员立刻凑过来:“太太你眼光真好,这双鞋子是限量版,内里用的牛皮,软而舒适,而且鞋子的版型......”   窦冉还没听完她的演讲,就觉得头顶多了一只手,一个声音传过来:“又乱跑。”   她转过身,看着陈斯,他的眼神出奇的温柔,却又很奇怪。   窦冉没说话,陈斯的手已经绕过她的脖子,帮她把披散的头发拢起来:“刚才路过一家头饰店,觉得很适合你。”   窦冉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他的脸上是少有的温柔,大手抓着她的头发轻轻柔柔。窦冉头皮发麻,小声地说:“谢谢。”   她不太懂陈斯的意思,也不敢乱回应。   陈斯拦着她的肩膀,对着旁边已经看呆的服务员笑了下:“谢谢你,我太太累了,我们自己逛逛就行了。”   服务员被他的笑容涨红了脸,姗姗的走开。   陈斯的手自然的搭在窦冉的肩头,手上微微用力,低头看上去像极了在她耳边亲昵:“别回头,跟我走。”   窦冉身子一僵,不自觉的伸手搂着陈斯的腰:“怎么了?”   “没事,别回头。”陈斯再次提醒她。   窦冉一路紧跟着陈斯的部分,他们在商场里上下都逛了两圈,陈斯带着她从另一侧的小门出来。   钻进小巷,陈斯快速的松开窦冉:“没事了,我们换个地方谈。”   窦冉手里一空,心里也凉了块。   走了几步,陈斯撑起伞,一言不发将窦冉拉到伞下。   窦冉怔怔地抬头看他,他的半个肩膀露在伞外面,雨水落在他的外套上,颜色深浅不一。   跟着陈斯在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终于到了酒店的后门,窦冉看着周围蔓延的臭水沟,四溢的臭味,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街上那件富丽堂皇的酒店的后门。   陈斯的房间在六楼,他们没有等电梯,直接走的楼梯。   陈斯走在前面,窦冉默默地跟着。爬一会儿,陈斯变回停下来,也不回头,就这么在台阶上站着,像是在等窦冉。   窦冉几次想叫他,却又都放弃了。   进了房间,陈斯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坐下来,点了根烟,烟雾缭绕。   窦冉关上门,转身走进去。   陈斯住的是最基本的房间,地方不大,放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张简易沙发,就没有在多余的地方了。   陈斯指了下旁边的椅子:“坐。”   窦冉走过去,坐下来,双手撑在腿两边打量着房间里面的布置。   “你住这儿?”窦冉有些疑虑,“你太太那边......”   陈斯的烟抽了一半,打断她:“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陈斯透过烟雾看窦冉,她一双眼睛似有朦胧。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我先说。”他又点支烟:“以后不要再去中东了。”   陈斯的意思言简意赅。   “为什么?”窦冉问他。   他默然不答,只是抽着烟,过了良久突出一句:“你不适合,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就因为这个?”窦冉不行,她斜眼打量着陈斯。烟雾之后的他看不清楚。   那句话在窦冉嘴边脱口而出:“你背上的伤疤怎么来的?”   陈斯敲烟灰的手顿了下:“什么伤疤?”   窦冉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隔着衬衫摸着他的背:“这里的伤疤哪里来的?”   她的手软软的,弯腰稍稍靠近,柠檬香扑面。   陈斯推开窦冉的手:“什么伤疤,我的伤疤多得去了?你说的哪个?”   窦冉急了,伸手去掀他的衣服:“什么伤疤?两年前,在伊\拉\克的沙漠,那人从你的背后砍了一刀,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窦冉说着,眼泪一下子迷住了眼睛。   陈斯抓住她的手腕:“你冷静点。”   窦冉泄了气,坐在床上,低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落到被子上留下一大块痕迹。   “你不是,你不是他,不是。”   陈斯抓着窦冉的手腕微微握紧,皱眉酝酿了片刻:“别再去了,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窦冉坐了一会儿,挣脱开陈斯的牵制:“陈斯,照片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能决定,别人没有那个权力,你也不行。”   陈斯知道跟窦冉说不通,言语上更加尖锐:“那张照片已经让你得到了一切,你要的名声,奖项都有了,那个地方不是你能随意消费的。”   窦冉看着他,他的眼神凛冽,所有的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么冷漠,刺痛着她每一根神经。   窦冉忍不住颤抖:“你心里就这么看我?”   “是。”陈斯回答不卑不亢。   窦冉腾地一下起身,摔门而去。   陈斯坐在床边,看着还震动着的门,耳边已经听不到窦冉的脚步声,她身上的柠檬香还在围绕。   外面突然雨声大作,噼里啪啦,像是要将一切都淹没了一般。   陈斯站在窗子边,看着外面的雨,想起窦冉没有带伞,心里没有由来的烦躁。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我。”窦冉的声音打着冷颤。   陈斯打开门,门外的窦冉被大雨淋透了,身上的白裙子贴着身体若隐若现,发梢还滴着水珠。   她抬头看着陈斯,满眼泪水。 第31章   “陈斯,我是那样的人,你又凭什么管我,凭什么要求我。”窦冉的声音穿透了陈斯的耳膜,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他的心里。   陈斯的眼神愈发的冷。   窦冉跟他对视,毫不退缩。抬手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你说话呀!说话呀!”   陈斯直挺挺的站着,窦冉的拳头在他身上看上去不痛不痒。   忽地她抓住窦冉的手腕,控制住她的身体。   “你放开我!放开我。”窦冉扭动着身体用力挣扎,期间碰到了陈斯的伤口也全然不知。   陈斯龇牙,凉风倒灌进嘴巴里。他的手腕轻轻用力。   有阵风把窦冉带进了房间,身后的门何时关上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有意识的时候,背贴着冰冷的门板,瑟瑟发抖。   被双臂禁锢住的身体,不能动弹。陈斯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   嘴唇在她的唇上肆意妄为。辗转缱绻,细细品尝。   “为什么回来?”陈斯的呼吸在她的鼻尖,她身上湿透的裙子跟陈斯的衣裳黏在一起,如胶似漆。   “你放开我。”窦冉怒目而视,看着眼前这个满是情/yu的男人。   陈斯低头吮吸她的耳垂,又呢喃:“为什么回来?”   窦冉侧头躲开,双手抵在胸口,企图推开他:“你想上/我?你太太和儿子怎么办?我不做小/三!”   “冯一不是我太太,子傲也不是我儿子。”陈斯的大手牵制住她的双手手腕,抬高贴在门板上,另一只手离开她裙子的拉链,探进去。   他的声音沙哑,混着外面的雨声传进窦冉的耳朵。   没有想象中的光滑触感,陈斯的手指先碰到一段粗粝的纱布,线条的痕迹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怎么伤得?”   窦冉的脑子还处在听到刚才那个消息的震惊之中,一时之间呢喃了句:“烫伤。”   陈斯的手附上她的软义,许是考虑到她的伤口,揉捻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小心谨慎。   “你放开我。”窦冉声音发颤,忍不住仰头闭眼。   陈斯晏笑:“不想做小三?那你呢?那天那个男人是谁?你男朋友?还是老相好?”   窦冉听出他的恶劣,心里一凉:“我不像你,用下半身思考,看到谁都发/情。”   陈斯不回答只是冷笑,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舔舐,吮吸。   窦冉就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放开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只有你,窦冉只有你。”   窦冉淹没着,沉沦着。她开始分不清着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这样的陈斯她不认识也不熟悉。   她闭上眼睛,看到陈斯总是面无表情的冷漠,睁开眼,看着他的头顶,抬头一脸的情愫。   最后都汇集到那双黑色的眼睛里。   “咚咚。”两声短促的敲门上,惊醒了窦冉脑中的某一个神经,微微的颤动贴着门板传过来。   窦冉推了陈斯,声音还带着一丝暧昧:“外面好像有人。”   陈斯从她的胸口抬起头,眼眸里有些被打断的不满:“什么?”   “刚才好像有人敲门。”窦冉又说了一遍。   陈斯皱着眉,单手托着她的臀,静静地等了几秒,没听到敲门声,低头:“专心点。”   他的手从边缘伸进去,沿着细细的缝隙上下游动,窦冉倒抽了一口凉气,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陈斯的唇贴上来,沿着她的颈线仔细吮吸。手指在缝隙里越来越深入。   窦冉微启薄唇,轻声叹息。   “咚咚咚咚。”这次门外的人似乎等不及了,一连串的敲门声,仿佛在提醒陈斯。   窦冉彻底清醒过来:“真的有人。”   陈斯板着脸松开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这个用英文的声音窦冉不熟悉,但是能叫他这个称呼的肯定是ymi的人。   陈斯眉头更紧,抬手将外套脱下披在窦冉的身上,遮住她的狼狈,小声地说:“到衣橱里等我。”   窦冉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陈斯。   他正对着门口站着,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   陈斯回头看她:“快。”   “,你在吗?”门外的人又叫了一次。   陈斯听着身后没有动静,打开门。   屋外站了一个中等身材的外国男人,深邃的眼窝,凸出的眉骨,黑褐色的短发,一身笔挺的西装。   他看到陈斯,一脸欣喜,张开双臂跟陈斯拥抱,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陈医生。”   “您怎么来了?”陈斯保持着脸上的惊讶。   的保镖率先走进房间,简单检查了一圈,leo才进来:“这边政/府有事情需要我出面,听说你休假回国,所以顺道过来看看。怎么样?听说腿受伤了。”   “好多了。”   保镖拉出板凳。leo坐下脱掉手套,翘着二郎腿,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是他们动的手?”   “是,一报还一报,我废了他一条腿。他废我的一条也算是两清了。”陈斯给leo递了支烟。   保镖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抽了一口,徐徐地说:“你回国的事情他们知道吗?”   陈斯也给自己点了个烟:“通知了。您来我这儿,他们应该也知道了。”   “嗯,我在楼下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像是他们的作风。”   陈斯听了leo的话,默然不语。悄悄的隔着烟雾打量着leo,心里半信半疑。   “您这次打算呆多久?”   “明晚的飞机。”leo抽了口烟,观察着四周:“你这里也太简陋了,需不需要我跟酒店知会一声,给你换个好点的。”   陈斯抖了下烟灰:“不用了,习惯了。”   起身,走到窗边,摸了摸床垫:“这次回去就不要在到处跑了,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到处跑他们也不容易联络上你。”   他说着压了压床垫,“嗯,比你在外面睡得那些睡袋确实舒服很多。”   他转身,看到陈斯靠在书桌边的拐杖,拿起来研究了一会儿:“这东西倒是奇怪,也不像手杖。”他又敲了敲,“还是实心的。”   “老年人用的拐杖而已。”陈斯站起来,从leo手里拿过来,试了试。   对着保镖挥了挥手:“我倒是给你带了一根,现在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保镖拿出一根黑色金属质地的手杖,递给leo。   转送到陈斯面前:“虽然不算贵重,不过比较实用。”他边说边拧开手杖的前端,从里面抽出一把短刀,“给你防身。”   陈斯扯动嘴角笑了笑:“您放心,中国的治安很好。”   听到他的婉言拒绝,leo的脸色变了变,又露出一副笑脸:“没事,等你回去了,我在给你准备别的礼物。”   他话音刚落,柜子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陈斯拿烟的手僵住了,保镖的手自然的搭到腰间。   转身,审视着那个衣柜,里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他轻声走过去,双手抓住柜门。   陈斯屏住呼吸,上前一步:“le......”   保镖马上拔出枪,指着陈斯:“别动。”   双手握紧衣柜门,猛地朝外一拉,里面的衣架和包裹随着开门一起滑落下来。   陈斯看着那件还有些湿哒哒的外套松了口气。还好窦冉不在。   他的心刚松懈了下,又紧绷起来。窦冉不在衣柜里能躲到哪里去?   他的余光四处看着,寻找窦冉可能的藏身之处。   挥手:“快放下,陈医生可是我的恩人。”   陈斯一言不发。   “当年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已经死了,这种交情,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患......患难之交,是吧?”   陈斯微笑,不回答。心里却打着小鼓,窦冉不在衣柜里,能躲到哪里去。   他抬头看向没有开灯的洗手间,隐隐约约透过磨砂玻璃似乎能看到人影。   察觉出陈斯的不自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着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陈医生,人有三急,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你不介意吧。”   陈斯蹙了下眉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在一个保镖的陪同下走到了洗手间,保镖先开门,打开门,走进去,仔细的检查了一圈,leo才跟着进去。   依然没有窦冉的身影,陈斯坐到窗边,又点了根烟,一只手吊着,一只手向后撑着,只觉得身后的被子动了动。   他没有回头,而是镇定神色,等leo出来。   “明天就走,今天我请您尝尝中国的美食。”陈斯提议。   摆手:“前几天都吃得差不多了,你们中国人还真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事情。”   陈斯笑而不语,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那我送送您。”   知道陈斯在下逐客令,也没有多待下去的意思,起身又给了陈斯一个拥抱。他看着床上的被子,眼神深了下。   旁边的保镖走过去,抬手将被子掀起来。 第32章   “啊!老娘还没爽够,来个人就被打断了,现在还乱掀被子。我不玩3、p的。”窦冉没有露面却一连串的脏话已经冒出来了。   Leo松开陈斯,面带笑容:“陈医生还喜欢金屋藏娇呀!”   陈斯脸色略变:“刚才认识的。”   窦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四个人。身上的被子一甩,下床。嘴里骂着:“他妈的,骗老娘,那么多人要搞死我呀!不玩了,老娘不玩了。”   Leo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虽然听不懂窦冉说的话,但是看她的脸色和火气也猜到了几分。   “那我就不打扰陈医生春宵了。”   陈斯拉住窦冉,窦冉却大力的甩开他,从他手里抢过烟,叼在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还没给钱呢。”   陈斯双臂圈住窦冉,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听着Leo和保镖关上门的声音,窦冉急忙推开陈斯,拉紧身上的衣服:“我走了。”   陈斯拽着她的胳膊,轻松将她带到怀里,在她挣脱之前,嘘声道:“他们还没走远,现在不安全。”   窦冉推开他:“别碰我。”   陈斯倒退了一步,磕到床边,面不改色的扶着墙站稳身体。然后转身坐下,点了根烟。   床头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他手里的那根缓缓燃烧着。   窦冉看着他,想到刚才的一切,一下子红了脸:“刚才那个是谁?我听你叫他Leo。”   窦冉在脑子里仔细搜寻,虽然刚才只是草草的睹了一眼,她却觉得那个男人严肃的很。一时又想不起来,想来也不能怪她,阿拉伯的男人很多都喜欢留同款的胡子,就连陈斯在那儿的时候都免不得留上一次。   “A国/政/府/官/员。”   陈斯一提醒,窦冉恍然大悟。去之前她做过功课,各国的主要/政/府/官/员,政/府结构。毕竟她们这种出版社外派的记者,跟政府接触也是可能的。   “怪不得那么眼熟。”窦冉嘟囔了句:“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陈斯没有否认:“YMI的工作能在A国展开,他有一半的功劳。”   “他说的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窦冉又变得追根究底起来。   她每次这样的时候,陈斯都会有种的担心,她的这种性格迟早会招来更多的麻烦,更何况还老喜欢朝着是非之地跑。   面对陈斯的沉默,窦冉再次怀疑起来。他刚才跟Leo说话的表情她虽然没看见,但是语气她却听得一清二楚,明明带着戒备。   窦冉直勾勾地打量着陈斯:“陈斯,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陈斯将手里的烟头,按在烟灰缸的边缘,站起来,逼近窦冉,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他本来就比窦冉高出很多,背对着光线,阴影显得更加魁梧。   他低头,盯着窦冉的脸看了两秒,喉结不自然的吞咽了下:“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还有事要请我帮忙?”   窦冉想起自己此行的借口,耳根一热。刚才的事情让她都快忘记这茬了:“可能有点强人所难。”   窦冉把韩立峰的意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陈斯,看着陈斯越皱越紧的眉头,她的声音也愈发的小起来。   “这是你的意思?”陈斯眯着眼睛问。   窦冉摇了摇头:“不是,你要是觉得为难,也没关系。”   陈斯的眼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审视着她:“你想让我去吗?”   窦冉点了点头,又摇头。   “我不知道,你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我也不想把你卷进来。”   窦冉清楚的知道,如果陈斯出面,只会让他们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中,对陈斯对他的工作都不好。   之前窦冉还在摇摆,但是刚才陈斯对Leo的态度,和他们之间的联系,让她更加坚信这一点。   两年前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要不死了,要不就是被藏起来。   两年来,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看法。   见到Leo不过是让她内心的想法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算了。”窦冉刚开口。   陈斯打断她:“我要见你律师,当面说一些要求。”   陈斯的态度让窦冉惊喜,可是却又担心。他和Leo的对话,她是听清楚的,陈斯的工作原比她见到的复杂,就这么拖他下水,是不明智的选择。   “其实......你可以不用帮我。流言三个月自然消散。”   陈斯说:“我不是帮你,只是澄清事实。”   窦冉听了他的话,嘴角不自然的微微上扬。他又成了那个冷漠的陈医生,似乎刚才那个跟她缱绻的人并不是他。   窦冉走的时候,陈斯特地送她到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还在原地。   陈斯给窦冉叫了辆车,贴着她的嘴角轻轻吻了下:“晚上地址发我,明天我自己过去。”   窦冉的嘴角还有丝软软的烟草味,她坐进车里舔了舔嘴唇,回味着陈斯唇的味道。   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隙,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瞬间凉了很多,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低头看着黑色的布料,才想起这是陈斯的外套。   再回头去看,车子已经开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陈斯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原地,在她视线里越来越小,却始终挺拔。   窦冉摸着外套,不自觉得笑了笑。   ***   那天晚上,窦冉没有回父母家,而是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先打电话给梁茵,半夜让她出来陪自己试车。   开着许久不开的小白,在小区周围的街上兜了几圈,找了找感觉。   梁茵怨气十足:“你是不是发疯了?那天不还说要卖?”   窦冉双目注视前方,全神贯注:“过完明天就卖。”   她紧握着方向盘,头朝前伸,灯光照的马路上灯火通明,窦冉却不敢松懈。   梁茵坐在副驾驶,一副老司机的口吻:“你什么时候开车这么小心了?”   窦冉笑了笑没回答。   她总不能说上次在那边从一个人身上压过去之后。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告诉,谁也没说。   杀人怎么说都是死罪。   练完车,回到住的地方,窦冉又给韩立峰打了个电话,她很少主动给韩立峰打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他哈欠不断的声音,窦冉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那么晚了打扰你。”窦冉没有多寒暄,表明来意又约了时间,道了晚安就挂了电话。   睡之前,窦冉给陈斯发了信息,只有两个字:“是我。”   等了一会儿,陈斯打电话过来,声音还带着倦意:“约好时间了?”   “嗯,明天下午一点半,我去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陈斯的声音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窦冉强先:“那个地方比较偏僻,我去接你,车子停在商场的停车场可以吗?到了给你电话。”   她说完便挂断电话,不给陈斯任何拒绝的机会。   陈斯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短促的回声,皱了下眉头。   坐起来,靠在床头,摸着床头柜上的烟盒打开,倒了下。   没有了。   他站起来,端起烟灰缸倒进垃圾桶里,然后走进洗手间将烟灰缸洗干净,放回原处。   拎着垃圾袋下楼。   站在自动贩卖机前,他随意挑了两包烟。   拆开来,掏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他吸了口烟,正对着贩卖机上的倒影站着。手里的打火机不停地发出“嗒嗒”的声响。   他盯着外面那辆黑色的轿车,从他那天从医院出来就一直跟着他,不知道想做什么。   他把烟丢到旁边的垃圾桶上,盯着那车又看了几秒,车子安安静静的,四周都贴了黑色的车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陈斯深吸一口气,转身上楼。   脱衣服走进浴室,水一开,他仿佛又闻了到窦冉身上那股柠檬香,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慢慢环绕,水从他的头顶浇下来,穿过他紧实的后背,还有那道狰狞的伤疤。   他想念窦冉的手抱着他背的感觉,那种软糯和温柔是女人天生的。   陈斯想着,窦冉如果不是那个人,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今天看到Leo,他突然多了许多紧迫感。Leo对他也是不停地试探,应该是已经知道窦冉的事情。他如果在不阻止窦冉就会越陷越深,到时候在想抽身就难了。   陈斯洗完澡,躺在穿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窦冉的事情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天不解决,一天就寝食难安。   明天见到韩立峰之后,也要想个对策了。 第33章   窦冉的心事似乎一下子都得到了答案,她第一次觉得老天是眷顾她的。   去见陈斯之前,窦冉特地起了个大早,画了个淡妆,换上一件许久不穿亚麻色的毛线长裙。裙子紧紧地包裹在她身上,凸显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选了双不算太高的高跟鞋,换上。窦冉看着镜子里那个披肩长发,穿着长裙,抹着红唇的女人,甚是满意。   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停车场,窦冉特地选了个显眼的位置,然后给陈斯发了个信息。   陈斯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那辆白色的车子,从侧面看过去,里面隐约坐了个长发披肩的女人,陈斯的心跳重重地跳了几下。   他扣了下车窗,车窗玻璃降下来,窦冉的脸露出来,他眼神闪烁了下:“出发。”   打开车门,陈斯便闻一阵柠檬香,他嗅了几下,别过头不说话。   窦冉的车开得异常缓慢,陈斯的目光不停的飘向窦冉,那股柠檬香扫得他心头痒,身体燥热。   他松了下领口的扣子:“还要多久?”   “那个地方有点远。”窦冉紧张地和前面的车保持距离。   陈斯注意到她一副异常紧张的表情,轻蹙眉头。他印象还停留在他们出事那晚,他昏过去之间,窦冉开着车在公路上飞驰。   显然那个人跟今天这个差别很大。   “你跟律师约得几点?”陈斯分散她的注意力,找了个话题。   “三点。”窦冉以为他着急,补充了一句:“现在一点出头,肯定能赶上。”   “不急,你慢慢看,安全第一。”陈斯说,“你跟律师怎么说的?”   “就说了照片的事情,别的都没说。”窦冉回答。   一路上,陈斯就这么跟窦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车子缓缓的前行,仿佛是要开到世界终止。   车子停在事务所楼下,韩立峰算准时间,下来等他们。   陈斯从车上下来,他眼睛沉了沉。   “韩律师。”窦冉跟他打招呼,看到他的表情,转头看向身后的陈斯,连忙介绍:“这位是陈斯,YMI无国界医生。”   “YMI?”韩立峰念了一遍,表情微变。   “韩律师有认识的人也在YMI吗?”窦冉问。   韩立峰摇了摇头,伸手到陈斯面前:“陈医生久仰。”这话是客套。   陈斯跟他握手:“韩律师。”   三个人一同上楼,韩立峰跟陈斯介绍了下案子的情况,和希望陈斯做的事情。   陈斯没有说话,只是倾听着。末了说了句:“只有一个要求,我的个人信息需要完全保密。”   韩立峰听完陈斯的话,起身:“稍等,我让助理准备一份合同。”他说完便出去。   窦冉看着旁边的陈斯,有些惊讶。   陈斯被她盯着半边脸火热,不自在的站起来:“我出去一下,韩律师回来叫我。”说完他便走出去。   在楼梯口找了个角落,陈斯点了支烟,对着玻璃吐出一串烟雾。忽地身后传来皮鞋和地面接触发出的“嗒嗒”声,听上去很沉稳。   “怎么躲到这儿来了?”韩立峰看到陈斯问。   陈斯转身给他递上烟盒,韩立峰挥了挥手:“戒了。”   陈斯收起烟盒,又抽了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段时间了。”   “这次呆多久?”韩立峰问。   “还不确定。”   韩立峰拿下眼镜,擦了擦:“有空多去看看子傲,他老是念叨你。”   “嗯。”   韩立峰沉默了一段,似乎在酝酿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去看宸柯了吗?”   陈斯抽了口烟,烟气憋在胸口,摇头。   韩立峰眼神有些深意:“两年了!”   陈斯没有回答,只是抽烟,烟雾弥漫着楼道。   韩立峰看向窗外,声音似远:“已经两年了,要不是我妈把他的照片一直挂着,我都快忘记他的长相了。”   陈斯的手顿了两秒。   韩立峰继续问:“sha他的人抓到了吗?”   陈斯丢掉手里的烟头,脚用力地踩在上面,扭动了几下:“没有线索,那天的情况很乱。”   韩立峰并不意外,心里的那块石头却沉了下,换了个话题:“你跟窦冉怎么认识的?”   “回来之前,她在组织里采访。”陈斯没有多说。   “嗯,”韩立峰说,“之前冯一来找我打听她的事情,也是你的意思?”   陈斯点头:“不好意思,一开始没有告诉你。”   韩立峰挥手:“我也说,依依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工作了?”   陈斯深吸气:“我先回去了。不然窦冉要起疑了。”   韩立峰没有阻拦,陈斯走了两步,只听身后的韩立峰说:“有空,如果你有空,记得去看看他,你是他最好的朋友,看到你他肯定会高兴的。”   陈斯点头。   陈斯回到办公室,韩立峰几乎就紧跟着他进来,将一份合同摆到他的面前:“这是合同,陈先生可以先看看内容,如果有不懂得随时可以问我。”   窦冉看着陈斯认真的翻看合同,又看了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韩立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从刚才陈斯见到韩立峰的那一刻就有了,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回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你要是觉得......”窦冉对陈斯说。   陈斯侧眼瞄了她一眼,拿起手边的笔,一笔一划的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开庭的时间我会另行通知你。”韩立峰又让窦冉在上面签字,最后自己签字,一式三份分给她们俩。   窦冉把合约收好:“辛苦了韩律师。”   韩立峰送他们到楼下,伸手跟陈斯握手:“陈先生,下次见。”   陈斯握手,点头示意。   窦冉看着他们两之间的互动,心里打着小鼓。   陈斯拍下窦冉的头:“还不走?”   窦冉回过神来,跟上陈斯的脚步,忍不住问:“你之前是不是认识韩律师?”   陈斯抬头看向她,刚准备回答。   突然窦冉的面前多了一个录音笔:“窦小姐,今天见韩律师是为了商量后面的对策吗?”   窦冉看着那只录音笔,想到旁边的陈斯,皱了下眉头,阴魂不散。   她拉着陈斯的手,加快脚步,不想理睬。   记者锲而不舍的追着:“旁边这位先生跟窦小姐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来见韩律师?是有什么对策吗?”   陈斯听着他的问话,不由的想起之前的那个窦冉,也是这么的咄咄逼人。可能干记者的都这样吧!陈斯心里想着。   陈斯反握住窦冉的手,大步向前走。   窦冉愣了两秒,跟上他的脚步,头也不回。   记者依然穷追不舍:“窦小姐,你回答一下嘛?窦小姐,窦小姐。”   窦冉被陈斯拉着,他的双手紧紧拽着她,坚实而有力。窦冉抬头看向他的背影,恍惚之间那种熟悉感有冒出来。   “窦小姐,听说你两年前就去过一次中/东,听说那次还出了很严重的事故,跟你同行的人,除了你都不在了。不知道窦小姐,第二次去是为了什么?”记者突然大声的喊起来。   大厅里的人都停下来,看向窦冉他们。   窦冉的脚步慢了下来,缓缓地走着。记者趁机追上来,录音笔又抵在她的嘴边。   陈斯回头看她,皱了下眉头:“停下来干嘛?”   窦冉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他,一言不发。   他挣脱开窦冉的手,窦冉手心一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陈斯。   窦冉愣了神,只觉得肩膀沉了下,她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阴影之中。陈斯的外套披在她的头上,他的大手搂着她的肩膀,一路快走向前。   “钥匙?”陈斯开口。   窦冉停顿了几秒:“啊?没事我来开。”   “钥匙。”陈斯又说了一次。   “我真的没事。你又不认识路。”窦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你给我指路。”陈斯拿过她手上的钥匙,把她塞进副驾驶。   记者见就剩陈斯一人,依然追过来,对着陈斯一通乱问:“这位先生,请问你跟窦小姐是什么关系?窦小姐以前的事情您了解吗?”   陈斯打开车门,坐进去,记者依然站在车边派打着车窗。   陈斯发动车子,车窗开了点,对着外面的记者说了句:“管你P事。”   ***   窦冉坐在副驾驶,双手紧紧的握着胸口的安全带,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个记者的问题,两年请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用力的回想,一些零散的画面从她脑海的深处蹦出来,最清晰地是她满手是血的一幕,最模糊的是那个人的脸。   她的脑袋仿佛被从中间劈开了一样,脑子中间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可是她努力的去想,确实一片空白。   他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却忘记了。 第34章   路边的树在车子的飞驰中迅速后退,天边起了丝凉风,灰色的云朵渐渐压下来。   “要下雨了。”窦冉说了句。   她蜷缩在座位上,眼睛盯着外面的风景,一切开始扭曲起来。   满天的黄沙遮盖着视线,她坐着车子后座中间的位置,身边的同事在说笑着,他们说得什么,窦冉听不清楚了。她张了张嘴想要参与,却又发不出声音。   她抬起手,刚准备去摸。   “窦冉,窦冉,窦冉。”   耳边那个声音由远及近,窦冉却不知道是谁在叫她,只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的熟悉。   陈斯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拍打着她的脸颊:“窦冉,窦冉,醒醒。”   看着窦冉眼神中渐渐恢复的神色,陈斯松了口气。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窦冉的脑袋里还是一片混沌,朦胧中报了个地址,又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呆呆的坐在副驾驶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却没有任何之前的神采。   陈斯看着她的样子,轻蹙眉头。他腾出一只手,抓着窦冉的手腕。   手腕上的热度,让窦冉回了点神,她抬起头看向陈斯,眼神茫然。   “要是害怕,就别去想。”陈斯握了握她的手,又轻轻地攥在手心里。   窦冉扭过头:“我忘了。陈斯,我忘了。”   陈斯没有惊讶,单手开车,目视前方。   “我都给忘了,他的长相,他的脸,我都给忘了。”   “既然忘记了,为什么又要逼自己去想起来。”陈斯说。   “可是我怎么能忘记?”窦冉无奈的笑了笑。   那个方位陈斯还算记得,靠近市中心,陈斯停好车子。   窦冉晕乎乎的从车上下来,带着陈斯回家。   她记不清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回去的路也是凭着本能。她隐约记得,陈斯始终拉着她的手,他们走得很慢,相当慢。   回到家,窦冉指了下客厅里的沙发让陈斯随便坐,便躲进了洗手间。   陈斯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心里却没有松懈。他站起来,走到厨房。   窦冉长期不在,厨房里的东西也是许久未用,落了一层灰。   陈斯洗了个水壶,烧了点热水。   热水发出“呜呜”的声音,陈斯走进厨房,关掉燃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窦冉进去有一会儿了,里面的水声一直没断过。   陈斯放心不下,敲了敲浴室的门:“窦冉,你还好吗?”   除了“哗哗”的水声,里面十分安静。   陈斯皱眉,抿嘴,敲门的声音更响:“窦冉,窦冉,你在里面干嘛?”   窦冉依然没有回答。   陈斯转动门把,门没锁。   “我进来了。”   他打开门,一阵冷风吹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头发。   浴室内温度很低,窦冉蹲在花洒下面,冷水从她头顶一直拎着她光滑的脊背。   陈斯迅速的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关掉水龙头,抱起她:“你在干嘛?”   窦冉抬头看他,神情恍惚:“我在洗澡呀。”   “洗澡,我叫你不回答。洗澡你开得冷水。”陈斯呵斥她。   窦冉回神,努力的扯出一丝笑容:“我给忘了。”   这次陈斯没有再放窦冉一个人,他打开热水,拉起浴帘:“你洗,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叫我。”   陈斯坐在马桶上,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掏出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水声一直不断,落在窦冉的皮肤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斯不安的换了个姿势。   窦冉突然从浴帘后面探出头来,柠檬香气扑面而来,她的脸被热气蒸的通红:“我忘记拿衣服了,你能帮我拿下吗?”   陈斯的喉结不自然的蠕动了下,站起来:“在哪里?”   “柜子最右边第三个抽屉。”   陈斯拿了衣服,手伸到帘子后面,侧过脸:“给。”   窦冉接过衣服,简单的擦了下头发,拉开浴帘。陈斯已经不在。   她走出来,看到陈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长手长脚,在她家的小沙发上面,显得不太协调。   她走了几步,头依然眩晕的不舒服。   “我去睡一会儿,你随意。”窦冉说完,就朝着卧室走。   陈斯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回自己身边:“头发不吹干就睡觉。”   “啊?”窦冉的头晕乎乎的。   “吹风机呢?”   窦冉睡着之前,只记得陈斯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大手从她的发间穿过,动作轻柔。风热热的吹着她的头皮酥麻。她软软的向后靠,陈斯的身体坚硬又温暖,她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陈斯弯腰看着窦冉的睡脸,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烫。   陈斯闭上眼,眼前毫无预兆的出现窦冉刚才的神情,她茫然的找不到方向。   他叹了口气,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摸了下口袋里的烟,闭上眼睛。   陈斯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长时间的曲坐在沙发里,他不适的站起来。走到窦冉身边,黑暗中盯着她看了许久。   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到窦冉轻微的呻吟声。   陈斯打开灯,窦冉的脸红得不正常。陈斯蹲下来,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烫得吓人。   他推了推窦冉:“窦冉,你家药箱呢?”   窦冉哼哼了声,微微皱眉,睡得并不安稳。   陈斯起身,翻看了下房间里的柜子,终于在洗手台的下面找了个被搁置很久的医药箱。他拂了下上面的灰尘,打开药箱。   里面大部分的药已经过期,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一年前,最晚的也已经过期好几个月。   陈斯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看着上面的字皱了眉。   氟西汀,抗抑郁药物。   陈斯把药箱放回原位,走到门口,拿着钥匙换好鞋。   又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找了张纸,写了张纸条,放在茶几上。   他拿着钥匙出门。   他记得来得路上看到过一个药店,窦冉住的地方,靠近市区,设施还算齐全,只是街道比较多。   陈斯走了几条街,才找到来时路过的那家药店,买了点退烧药,又给窦冉准备了一下急救用的药物,他才朝回走。   路过一家粥店的时候,陈斯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亮起来的白色灯牌。   ***   窦冉迷糊中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台灯刺眼,她抬手挡了下。   “陈斯。”她记得睡着之前,陈斯也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她坐起来,扶着额头。脑袋里撕裂一般的疼痛,从她的太阳穴一直蔓延到她整个脑袋。   “陈斯。”她又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下床,一路蹒跚的走到客厅。   客厅里空空的,陈斯不在。   她笑了声,稍微清醒了些,脑袋依然疼。   走进厨房,摸了下水壶,冰的。   打开燃气。   她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冷风吹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但是额头又十分烫。   一冷一热,让窦冉更加难受。   她关起窗户,回到客厅,一头栽在沙发上又沉沉睡过去。   ***   陈斯站在门外,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味道浓重的掩盖不住,心猛地揪住。   他火速的打开门,空气里弥漫着燃气的臭味。   放下手里的东西,拿了块毯子,裹着窦冉,抱到外面。他又转身折回厨房,关掉燃气,打开窗户冷风呼啦啦的灌进来。   “窦冉,窦冉。”陈斯蹲在窦冉前面,拍着她的脸。   窦冉模糊地睁开眼,看到陈斯,微微一笑:“你怎么回来了?”   陈斯看到她还有意识,握紧的拳头松了下,转瞬间皱眉:“烧着水怎么就睡着了?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窦冉的头依然烫手,脑袋烧的昏昏沉沉,眼神迷离,似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抬手摸着陈斯的头发,短短的十分扎手:“因为你总是会来救我的。”   陈斯愣了下,拉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责备的话到了嘴边,他却没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陈斯抱窦冉回屋,又重新找了个锅,烧了壶热水。   看着旁边底子几乎烧通的水壶,他微颤,要是他没有及时回来,窦冉会变成什么样。   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凉了会儿。   期间他去看了窦冉一眼,她沉沉地随着还没醒来。   陈斯拿着她的手机,给梁茵打了个电话。   梁茵听到陈斯的声音显然是吓了一跳,很快又镇定下来。   陈斯跟她简单交代了窦冉的事情,没有多说,也略过了燃气的那段。   梁茵答应过来照顾窦冉,不过还要有一会儿才到。   陈斯挂了电话,把药拿出来混在水杯里,端到窦冉边,扶着她的头:“把药吃了。”   窦冉睡得迷迷糊糊,微微睁眼,就着陈斯的手大口地喝水。   陈斯做完着一切,回到客厅。   他留的那张纸条,掉到地上。他捡起来,揉了揉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又找了张纸,把药物的使用情况写下来。 第35章   那晚窦冉做了个梦,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   她坐在后座上,周围的人在说笑,她努力的倾听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在回过神来,车子在她面前变成了一团火花,血肉溅到她的脸上,还有些温热。她低头双手星罗密布的红点,脑子顿时空白一片。   胸口一震,身体软软的倒下。天空是灰色的,那种乌压压的灰色,没有生气的灰色。   第一滴雨水落在窦冉的脸上,像锥子一样疼。她想抬手去摸,可是手却已经不受控制。   有人过来了。   这人是谁?她的眼前一片乌黑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忐忑不安。   有人在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弱,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是温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她的口鼻,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想要甩开拿东西,却怎么都甩不开。   有一双手在她身上动了几下,那个声音在她耳边:“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窦冉,窦冉。”   窦冉换换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着眼前的人,她抬起手想要抓住他。   梁茵一把握住她的手:“又做噩梦了?”   窦冉瞬间清醒过来,眼睛明亮起来,又带着点失望:“陈......”她的嗓子沙哑。   “他姓陈呀!昨晚就走了,起来吃药了。”梁茵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窦冉被刺伤了眼睛,抬手挡了下。   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没有那么温热,却依然耀眼。   窦冉看向旁边的小沙发,陈斯坐过的地方还有一个奇怪的凹陷,她好像还能看到他长手长脚的窝在沙发里面,憋屈的样子。   “来吃药。”梁茵拿着陈斯写的药单,按着计量把药放到窦冉的手心里,“乖乖吃药,才能快点好起来。”   窦冉盯着她手里那张纸:“你买的药?”   梁茵把纸条放在床头柜上,递给她一杯水:“不是,那位陈先生买的,你先吃,一会儿起来喝碗粥。”   “嗯。”窦冉听话地把药塞进嘴里,苦味充斥着她的味蕾。她赶快猛地喝了几口水。   梁茵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不烫了。陈先生还真是神了。”   “他是医生。”窦冉哑着嗓子说。   “难怪呢!”梁茵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他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医生吗?”   窦冉点头。   梁茵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陈医生一下子失去了好感:“他怎么回来了?”   “腿伤了,回国休假。”窦冉喝着水,缓缓地说,“梁茵,我又做那个梦了。”   梁茵坐到窦冉身边:“怎么回事?要不要我给你约方医生?”   窦冉摇头:“不用,别告诉我爸妈,我不想他们担心。”   “好,但是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梁茵看她的眼神有担心,又夹杂着心疼和害怕。   窦冉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会再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次如果在摔倒,就是无底深渊。   ***   窦冉那天采访的视频还是被放到了网上,又是一阵轩然大波,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窦冉倒是淡然了许多,任外面各种猜测和臆想,她却像是消失了一样,没有出来发过声。至于外面的评论,她并不关心。   到了二次庭审的前一天,韩立峰特意给窦冉打了个电话,交代她通知陈斯时间和地点。   窦冉原本想让韩立峰帮忙通知,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梁茵刚好开门进来:“伯母让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菜,自己来拿。”   窦冉跑过去接过,梁茵手上的东西,看着她转身。   “我公司还有事情,你自己吃。”   窦冉点头,一个人默默的把饭盒放好,拿出手机,打开到陈斯的手机号,发起呆。   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发条信息过去,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是我”。   她撑着下巴,眼睛盯着屏幕,等着陈斯的回信。   过了良久,手机屏幕上突然跳跃起陈斯的名字,她有些慌乱接起来,声音变得沙哑:“喂。”   “感冒还没好?”陈斯在电话那头,声音带着些许责备的意味。   窦冉清了下嗓子:“已经好很多了,谢谢你那天的药,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没多少,记得按时吃药。”陈斯的声音很轻。   窦冉听着电话那头似乎有小孩子的笑声,心里一沉:“明天开庭,时间和地址,我一会儿发给你。”   “嗯。”陈斯听起来心不在焉。   窦冉握紧手机,冯一的说话声清晰地传过来:“冯子傲,不能这样爬在陈叔叔腿上的。”   她咽了下口水,嗓子发痒,咳嗽了几声:“那你忙。”   “记得按时吃药。”陈斯最后还在嘱咐。   窦冉点头,又想到陈斯看不到,便说:“知道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   “我挂了。”陈斯说。   窦冉抬头看到桌子上的菜,灵机一动:“等会儿。”陈斯把手机又放回耳边,等着她的下文。   “额......额......是这样的。我妈给我做了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她说完想起陈斯在冯一那里,应该是不会过来的,就又安慰自己一样的补充了一句:“你没空就算了,我放冰箱好了。”   “再晚点,我在外面。”   窦冉没想到陈斯是会答应的,反而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怔怔地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   又坐在桌子前面对着一桌子的菜发了会儿呆,她在抬头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窦冉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腿一阵发麻。   门铃响起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开门。   陈斯站在门外,今天一身休闲打扮,浅灰色的高领毛衣搭上一条九分的牛仔裤,正好露出骨节分明的脚踝。跟之前窦冉记忆里的陈斯有些差距。   窦冉腿一软,身体前倾,陈斯伸手撑住她的腰,动作自然而流畅。   窦冉感觉到陈斯的手在她的腰间,温度隔着衣服缓缓传来,心跳加速,脸上一红。   陈斯面不改色,扶着她站稳,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发烧了?感冒好点了没?嗓子疼不疼?”   窦冉连忙摇头:“没,吃了你开得药好多了。”   陈斯换了那天穿过的拖鞋:“不是说吃饭的吗?”   窦冉这才想起来,跑过去,打开梁茵给她带的食盒。里面的菜早就凉透了。   “我去热一下。”窦冉端着菜。   陈斯瞄她一眼,跟上去:“这次不会再烧房子了?”   “啊?”窦冉想起自己那天迷迷糊糊差点把厨房点燃的事情,耳朵瞬时间发热:“上次是不小心。”   陈斯靠在冰箱门上,看着窦冉在里面忙忙碌碌,不禁有种安逸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客厅里坐下,随意的翻看着桌子上的书。   “吃饭了。”窦冉看着他的模样,不太想打扰他,还是叫了一句。   陈斯卷起袖子,接过窦冉递来的筷子,在她对面坐下来。   杨珍做的菜一向清淡,窦冉最近又一直不舒服,所以今天的菜更是没什么味道。   “我妈口淡。”窦冉解释了句。   陈斯应了声,低头继续吃菜。   一顿饭,窦冉吃得尤其的慢,时不时的看一眼对面坐着的陈斯。   他只吃饭不说话。   差不多了,陈斯放下碗筷,有些郑重其事:“窦冉,等明天结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窦冉听了这话也放下碗筷:“什么事?”   陈斯没有多说,只是说了句:“关于两年前的事情。”   窦冉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隐隐激动和不安。她抓着裤子的双手冰凉的冒着冷汗:“哪方面?”   “你想知道的事情。”陈斯像是看穿了窦冉的心事,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说了句。   说完这话,他起身,撸起袖管:“我刷碗。”   窦冉摇头:“我来就好。”   陈斯没有等她说完,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   窦冉盯着眼前空空地饭桌,心里不由地也跟着空起来。她突地之间不知所措。   她一直渴望的,追求的事情的真相就要揭晓了,她却没有想象的兴奋和激动,反而多了许多彷徨和害怕。   窦冉揣着手,忽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了下发出“刺啦”地声响。   她走到厨房门口,水流的声音哗哗作响,窦冉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她似乎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   噗通!噗通!   她脚步缓慢,走到陈斯伸手,瘦削的手臂穿过陈斯的腰际,脸隔着衣服,贴近他的后背。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想下一本文的男主。   现在对外征集,你们高中时候初恋的蓝孩子是什么模样?   留言给灵感的有红包奥。(づ ̄3 ̄)づ 第36章   陈斯的身体僵硬了下,他没有推开窦冉,也没有回抱,就这么任窦冉拥着,不冷不热也不回应。   窦冉靠在他的背上,他的心跳每一下都坚实有力。   陈斯手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停顿,只是变得无比缓慢,他侧头,只看到窦冉的头顶,她今天披散着头发,穿了件拖地的睡裙。   胸前的软夷隔着毛衣,依然能感觉到柔软。   “这里凉,去外面吧。”   窦冉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又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转身回到客厅。   陈斯收拾好厨房出来,窦冉正坐在沙发上似有似无的翻着书,余光扫到陈斯的身影,腾地一下站起来。   “我回去了。”陈斯先发制人。   窦冉搓了下手:“你......路上小心。”   陈斯点头:“地址和时间,记得发给我。”   两个人之间突然像是多了层看不到的隔阂,窦冉想要说的话到嘴边,可是看到陈斯的表情又都咽了回去。   陈斯想要多留一会儿,可是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关上门,就如同两个世界,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一个不挽留,一个不停歇。   ***   第二天窦冉到的时候陈斯已经跟韩立峰一起在那里等她。   陈斯看着她泛白的脸,皱了下眉头,抬头放到她的额头上:“是不是没吃药?”   窦冉咳嗽了两声,脸颊又不正常的红晕:“早上起来迟了,给忘了。”   “一会儿结束了一起走。”   韩立峰看着他们的互动,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   陈斯放下手,脸上一如往常的冷淡。   案子进行的很顺利,陈斯出庭作证,是最有利的证据。被告也是无话可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审理结束,出门不出意外又是一群记者,蜂拥过来把陈斯他们三个人挤在中间。   陈斯看着挤到面前的话筒,低着头,习惯性的搂过窦冉的肩膀,朝着车子走。   窦冉抬头看了看陈斯的脸,这是她第几次从这个角度看这张脸了?   窦冉已经记不清楚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坐上韩立峰的车子,陈斯开口:“韩律师,麻烦你到大洋商厦停下来。”   “要去哪儿?”窦冉记得跟他的约定。   陈斯瞥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   这是窦冉第一次到冯一家。陈斯的车子开都楼下,窦冉才反应过来,不明由来的紧张和不解涌上心头。   她刚想开口问陈斯,冯子傲已经打开门,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嗲嗲地叫了声“陈叔叔”。   陈斯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妈妈呢?”   子傲转身去找冯一,陈斯换好鞋,转过身,递了双拖鞋给窦冉:“进来吧。”   窦冉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冒出些酸意。   陈斯对这里熟络的就如同在自己家一般。   窦冉换好鞋,冯一从里面出来,她穿了条居家的裙子,腰间围着围裙,一双手纤细白暂。   单手伸到窦冉面前:“窦小姐,你好。”   窦冉愣了下,握住她的手:“你好,打扰了。”   冯一笑着看了看旁边的陈斯:“陈斯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今天做的家常菜,窦小姐在等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又要我帮忙的吗?”陈斯卷起袖子。   冯一自然地说:“我买了鱼,不会煎要你帮忙。”她拿了个围裙递给陈斯,转身看到窦冉:“窦小姐随便坐。”   窦冉怏怏地坐在沙发上,翻了翻沙发上放着的书。   冯子傲从沙发那边缓缓靠过来,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窦冉:“姐姐,你会讲故事吗?”   窦冉看了看手里书的封面《三只小猫》,她哑声笑了笑:“你要听这个?”   冯子傲摇头,滑下沙发,跑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又拿回一本书:“我要听这个。”   窦冉接过看了下封面,明显不是他这个年纪读的东西:“你确定要听这个?《中东笔录》。”   冯子傲站在沙发上,小手捂住窦冉的嘴巴:“嘘,不能那么大声,妈妈听到会生气的。”   “为什么?”   “这是我爸爸的东西。”子傲的小手放在书上很珍惜的摸了几下。   窦冉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你要我读哪一段?”   “都可以。”冯子傲乖乖的坐好一脸期待。   窦冉随意翻了一页,纸张有些泛黄,印刷的字体也十分模糊:“2014年5月24日。今天是进入沙漠的第2天,我们离约定的地点还有几百公里......”   窦冉读了两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本或许是冯子傲爸爸的笔记。   她的声音很轻,挑了中间一些简单的地方读给冯子傲听,自己却看得认真。   她翻开的这几页日期跟她第一次去中东的日期很接近,窦冉心里莫名的生出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那片土地上驰骋。   “吃饭了。”冯一从厨房里出来。   冯子傲反应迅速,将窦冉手里的东西拿过来,坐在屁股下面,等冯一走了,才拿出来,滑到沙发下面,跑进房间。   “不能告诉我妈妈。”冯子傲说。   窦冉微笑着点头,看着他的样子愈发觉得可爱。她脑海里还忍不住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内容,又联想到陈斯,那个答案就要脱口而出。   “子傲,”窦冉摸着他的头,“你爸爸跟陈叔叔关系好吗?”   子傲一脸懵懂地摇头:“好吧,不过我不记得爸爸了。”   窦冉看着他失落地小脸,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利用小孩子。   饭桌上,倒是安静,冯一和陈斯都不是爱说话的人。   只有窦冉有时候偷偷的看冯一,她长得不算惊艳,但是有种岁月沉淀之后的静谧之美。   窦冉想着,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冯一感觉到窦冉的目光,抬头跟她对视上,微微一笑。   窦冉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夹菜。   陈斯闷声地夹住她的筷子:“你感冒还没好,少吃这个。”他说完,夹了另一道菜放进窦冉的碗里:“吃这个。”   窦冉低头不做声,只是扒拉着饭。   冯一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眼睛微涨。   ***   吃了顿晚饭,窦冉又在冯一家待了会儿,见陈斯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一起坐着,等着冯一把子傲哄睡着,三个人才坐下来。   冯一沏了壶茶,递给窦冉一杯:“陈年的普洱,还是宸柯在的时候去云南带的。”   宸柯这个名字窦冉很陌生,她想着应该是冯子傲的爸爸吧。   她不懂茶,拿起来闻了闻确实香,可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冯一端着茶杯细细品了口,便不再说话。   窦冉看向陈斯,等着他开口。   “宸柯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YMI的同事,子傲的爸爸。”陈斯介绍道,“不过,两年前英年早逝。”他的语气里夹杂着悲怆。   听到他的话,窦冉眨了眨眼睛,心里突然空了一下,刚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可是却又像是失去了什么。   她看着陈斯,沉默。   或许此时无声胜有声。   窦冉看向冯一,她的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悲伤,却也没有喜悦,那是一种窦冉熟悉的冷漠,跟陈斯一样的冷漠。   窦冉想要说些什么,也许是感激,也许是悲伤。可是最后话到嘴边,都变成了叹息。   她心里不愿意相信,更希望陈斯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接受,她什么都做不了。   临走之前,冯一给窦冉看了他们在学校时拍的合照。照片上的宸柯看上去阳光又充满朝气,“那个时候他就很优秀。”   陈斯这样评价他。   窦冉无声的说了句谢谢,其余的话都放回了心里。   “谢谢你,冯小姐。”窦冉跟冯一道别。   坐上车子,窦冉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旁边的陈斯。   “我能去看看他吗?”窦冉问。   陈斯迟疑了下:“过两天吧,到时候我来接你。”   窦冉点头。   “窦冉。”陈斯好久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等这事儿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窦冉思索片刻:“还没想好,你呢?如果不在YMI的,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不在。”陈斯否认了她的问话。   窦冉耸了下肩膀,心里却盘旋着陈斯问的话,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事结束之后的事情了。她靠在椅背上,脑子里募地出现宸柯的脸,却怎么都跟她的记忆拼接不上。   ***   把窦冉送回家,陈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手机便响起来。   冯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陈斯,到地方了吗?”   “还没有。”陈斯停顿了两秒:“刚才麻烦你了。”   “不麻烦,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等于是骗她,如果她以后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正在追法医秦明,对秦明的强迫症颇有好感。   这几张写的比较懒,大家先看着后面再改。 第37章   “她不会发现。”陈斯笃定。   冯一叹气:“万一呢?陈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绝对的。”   陈斯默然:“我不会让她发现。”   冯一没有继续说,道了句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陈斯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他看了眼手机,上面有一条窦冉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是我”。   陈斯拿起手机,盯着屏幕考量了一番,才把电话拨回去。响了一声窦冉便接起来:“喂?”   “是我。”   “我知道。”听到窦冉的声音,陈斯掏出烟点燃,抽了一口,低头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车,一路从冯一家跟到这里,他们没有一刻放松过,“有事?”   “没有,就是突然想跟你说晚安。”窦冉在电话那头,毫不掩饰对陈斯过分的关心。   陈斯犹豫了片刻,开口:“那,晚安。”   “晚安。”窦冉的语气听起来轻盈愉悦。   陈斯先挂断电话,没过几分钟手机又响起来,没看屏幕他接起来:“还有什么要说的?”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几秒,用音调有些奇怪的英文说:“陈医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陈斯听到那个声音,皱了下眉头:“Leo?”   “陈医生还能听出我的声音。”Leo在电话那头大笑:“上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道别,那天怎么样?那个女人身材还不错。”   陈斯咳嗽了两声:“不过是个刚认识的女人。”   Leo没回答意味深长的笑着。   笑声透过手机微微震动,贴着陈斯的耳朵,传到头皮一阵发麻。   “Leo,之前有个叫窦冉的中国记者你知道吗?”陈斯问得平静。   Leo那边也没有严肃:“我在中国的时候听说过,是不是拍了一张死人的照片?”   陈斯不喜欢这个形容,但夜只能忍着:“是,她就是两年前那个人。”   陈斯知道,不用他说,Leo也知道这个事情,两年前从窦冉回国开始,他们就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关注,只是后来解除了对窦冉的戒备,所以关注就减少了,但是这次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又恰好碰上Leo在国内,肯定是会更加关注。   Leo那边似乎没有想到陈斯会主动提及窦冉,他夷犹了少倾:“奥,是她呀。没想到她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还可以在做记者。用你们中国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撞南墙不回头。是不是?”   “她不记得两年前的事情了。”陈斯说。   Leo冷笑:“这样?但是她迟早会发现的。”   “你想怎样?”陈斯问。   “陈医生你紧张什么?我能把她怎样?她是中国的公民,又不是我的国民。那件事情,如果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后果,就算我放过你,他们也不会......”Leo说起这个名字也是几分迟疑。   陈斯狠狠地抽了口烟,听到他们这两个字的时候,打了个冷颤。   他怎么把那些人给忘了?他们一向是如狼似虎的。   “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陈斯问。   “你不在,但丁也不在,没人主持大局,如同一盘散沙。”   “我会尽快回去。”   “先和但丁联系上。”Leo交代。   陈斯默然,这是任务,必须完成。   挂了电话,陈斯的心却狂跳了一段,他由衷地庆幸窦冉并没有想起什么,更加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想起来,不要置于危险之中。   不管是Leo,但丁那伙人,还是他。陈斯都不希望窦冉接触。   他把手里的烟头丢进烟灰缸,眼睛望向窗外五彩斑斓的霓虹,那是一种跟中东沙漠中完全不一样的夜景。   而窦冉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片安静祥和的霓虹之中。   “窦冉,如果可以,真希望不在见到你。”   他转身,从行李箱的最里面,拿出一只古旧的诺基亚,给里面唯一的号码发了串蝌蚪文,内容很简单:即将归去,ey。   对方很快回信:欢迎归来,D。   陈斯做完这一切,松了口气。   总是要有离别的时候,走之前他还有件事情要做。   ***   案子一审结果出来,结果并没有出乎窦冉的意料,唐婉婉被判了抄袭和盗窃他人创意,由于她还用这张照片获了奖,所以奖项被取消,按照判决书她还需要给窦冉一大笔补偿金。   窦冉没有见她,钱是直接转账的。窦冉当即拿出了一半捐给了当地的一个爱心组织。   舆论并没有因为这场判决而结束,反而引发了极大程度的讨论。   关于窦冉其人,关于窦冉拍的照片。   直到不知道是谁,将陈斯在庭上作证的录音放了出来,声音经过处理,但是内容却听得清楚。   最清楚的莫过于那句:“这个孩子是窦冉冒着生命危险,走了一天一夜才救回来的,而他的死亡原因也并不是那颗流弹。”   陈斯略去了自己在其中的角色,增加了窦冉的部分。   网络上的众人一片哗然,很多人开始反思,甚至翻出窦冉以前拍的一些照片来讨论,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其实窦冉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但是这些窦冉本人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对她来说一向都是浮云。   她今天穿了一声黑色的小裙子,脸上淡淡的妆容,捧了一束百合,站在路边,十分显眼。   陈斯在公交车上很远就看到她,从车上下来,在马路对面看了很久,才过马路。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就买的这个。”窦冉看到陈斯说。   陈斯瞥了眼那花,白色里面有些粉红色的花心,很是可爱:“他应该会喜欢。”   陈斯去看韩宸柯从来没买过花,多的时候带瓶酒,两包烟。   公墓在城南的郊外,离窦冉住的地方有段距离。那天之后窦冉便不敢再开车,一路都是陈斯来开。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公路上,窦冉怀里抱着花,低着头时不时的摸一摸花心。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窦冉问。   “大学的时候,他是我同班同学。”   窦冉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加入的YMI?”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他跟冯一一起。”   “冯小姐也是?”窦冉讶异。   陈斯点头:“冯一是护理专业。”   窦冉不敢想象冯一床上白大褂,站在手术台前的样子。   “你没有一起吗?”   “没有,我那时候在C医院工作。”   “C医院?就是那个全国有名的C医院?”窦冉不由地太高音量,再三确认。   “是。”   窦冉不解:“那你为什么去YMI?”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中东去?”陈斯反问她。   窦冉低头,抚摸着手里的花:“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是为了找他。”   陈斯自然知道窦冉说的他是谁。他心里一沉:“宸柯一直很优秀,因为他我才会去YMI。”   窦冉点头,虽然不认识他,但是却仿佛了解了许多。   韩宸柯的墓地在整个陵园比较偏远的角落,窦冉的车停在门外,剩下的路都要步行。   看院子的老伯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对着陈斯看了又看:“你们来看谁?”   “韩宸柯。”陈斯回答。   老伯翻着陈旧的名称,过了许久说了句:“在这里登记一下。”   陈斯写了他的名字,窦冉想了想还是没有写。   走到宸柯的墓地要路过很长一段台阶,窦冉一步步的走着,余光扫过两旁白色的墓碑,上面大多数都贴着照片,打扫的干净有的放了花,不过也已经枯败。   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陵园里人很少,窦冉跟在陈斯后面走了许久,才停下来。   “到了。”陈斯低沉着声音。   窦冉抬头看向前方,那块墓碑跟刚才她路过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同,上面刻着“亡夫韩宸柯”几个字,再上面是韩宸柯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年轻英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   窦冉盯着照片,心里想着:这样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她试图去回忆一些有关他的过往,但是脑子里仿佛上了一把锁。   “花。”陈斯提醒她。   窦冉怔怔地把花放到墓碑前,鞠了一躬:“对不起,那么久才找到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束花。”   她说完这些,觉得自己应该在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后退了两步,默默地看着墓碑。   陈斯没她拘谨,看上去比她沉重了许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韩宸柯,点燃:“今天开车了,不能喝酒。下次我回来在陪你喝。”   他看着照片上的韩宸柯,回想起韩立峰那天说的话。确实他已经开始渐渐忘记,韩宸柯说话的语气,微笑的声音。   他的脑袋里有一块橡皮擦,有关韩宸柯的一切他都开始慢慢被抹去。   陈斯空着的手,突地一热,他低头,看到窦冉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几章陈医生就要回归本质工作,本文也进入第三阶段。 第38章   陈斯低头望向窦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那天晚上夜空中的星星,始终铭记在陈斯心中。   他想要挣脱开她的手,最后却选择了紧紧地反握。   窦冉感受着陈斯大手的温度,不觉地低头浅笑。   她抬头看到照片里的宸柯也在微笑,又说了一声“谢谢”。   上一次,是谢谢宸柯救了她的命,这一次,是谢谢宸柯让她有机会遇到陈斯。   窦冉自然并不是义无反顾的人,但是也不是会退缩的人,特别是在陈斯这件事情上。   回去的路上,陈斯一路都牵着窦冉的手。   从半山腰上走下来,窦冉跟在后面,眼前就是陈斯的后背。她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或许可以拍一组陈斯不同时候牵着她手的照片,肯定很有趣。   她偷笑着,陈斯忽然回头,奇怪地看她:“笑什么?”   窦冉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下:“你不做模特可惜了。”   陈斯觉得无趣:“走吧,再晚到你家就天黑了。”   窦冉撇嘴,摸了摸身上的背包,酝酿了一番:“陈斯,我们去看电影吧。”   陈斯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朝前走。   窦冉见他不回应,也不再说,跟着他接着朝前走。   回去的台阶,似乎比来时的要多很多,窦冉就这么跟着陈斯后面,手心磨出许多汗来,她也不舍得松开。   出来的时候,戴着老花镜的看门大爷,又费力的看了他们很久才放他们离开。   窦冉始终跟陈斯握在一起,对着大爷笑了笑。   上车之前,陈斯主动松开窦冉的手。   窦冉手里一空,心里一凉。   车子发动起来,窦冉又摸了摸自己的包。   陈斯用余光瞥到她的小动作:“不是说要去看电影?票买了吗?”   窦冉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不止,立刻说:“之前别人送了两张兑换券,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她献宝似得从包里拿出两张兑换券,递到陈斯面前。   陈斯只是瞄了一眼:“想看什么?你定。”   窦冉点头,其实她也不太懂,上一次看电影还是两年之前,最后一次是跟修超分手那次,修超买的电影票,看得什么内容窦冉到现在都想不起来。   她对电影也是不太懂得,导致他们选片子的时候,握着两张兑换券,在排票屏面前站了半天,选了名字看着十分熟悉的《大话西游2》。   陈斯看了眼片名说了句:“这片子有些年头了。”   “你看过了?那换别的吧。”   陈斯摇头:“就这个吧,在重温一遍。”   窦冉吐了下舌头微笑。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会儿,她们俩在商场里溜达了一圈。这次没有牵手,陈斯走在前面,窦冉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走走停停,又绕到了童装区。   窦冉看着和上次他们在商场里那家一样的店铺,又回想起他们假扮夫妻的那次,笑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陈斯问。   “没什么,就是想到上次我们假扮夫妻骗人家小姑娘的事情。”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笑的。”   窦冉看着陈斯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觉得好笑。谁能想到平时看上去一脸便秘式禁欲的陈医生,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是不是经常这么骗人?”窦冉问。   陈斯认真回顾了半晌:“遇见你之后,就养成了说谎成性的习惯。”   窦冉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撇着嘴:“切,说的好像都是我带坏的一样,有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最重要还是你是个可塑之才,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学会这些东西。说,是不是跟女的出去都假扮夫妻?”   这话问出口,窦冉觉得自己带着浓浓的酸味,回想一下问话的内容,倒也真是无药可救了。   “只有你。”陈斯说这话的时候,直挺挺的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十分认真。窦冉停下里,跟他对视,仿佛被他那深邃的黑给吸引了过去。   陈斯薄唇微启:“除了你之外,不是小太多,就是老太多,都不适合。”   陈斯这话一出口,窦冉几乎有种破灭感,原本还以为自己特殊,没想到,只是众多中比较适合的一个。   她看了陈斯一眼,绕过他径直朝前走。   陈斯在原地站了几秒,看着窦冉小跑的朝前疾步前行,小声地说了句:“你是唯一一个。”   窦冉看了看时间,倒着走,对着陈斯招手:“电影要开始了。”   陈斯大步跑过去,一把拉住正在倒退的窦冉,长臂环住她的腰,带进自己怀里。   窦冉的脸颊触碰到陈斯的胸口,微微发烫。   “总是这么不小心。”   窦冉靠在陈斯胸口,他的心跳每一下都清楚的透过胸膛传进她的耳朵里。她感觉自己耳朵热得很,一定红得很奇怪。   陈斯维持着那个姿势把窦冉带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手。   失去了暖源,窦冉愣了下,半梦半醒的抬头看着陈斯。   陈斯以为她被吓着了,连忙拍了拍她的脸,握着她的手,轻轻按摩她手上的穴位:“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窦冉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从耳朵到脸都一片红。   “你脸怎么那么红?”陈斯抬手想要放到窦冉的额头上。   窦冉躲了下,手还在陈斯手里握着,转过身:“电......电影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就这么拉手进了影院。   因为是重影,影厅里人并不算多,窦冉挑的位置在正中间。   抱着临开场前,陈斯给她买的爆米花,窦冉开开心心地坐下来,一只手拿着爆米花,一只手握着陈斯的手,都不耽误。   画像在电影里缓缓流淌,窦冉看得入迷,旁边的陈斯看窦冉也有几分入迷。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斯在心里不知道第几次问自己。放在口袋里的小手机又震动了几次,应该是急事。   陈斯想要甩开窦冉的手,但是每每举起手,顺着看到窦冉的脸,又不舍得放下来。   “窦冉,窦冉。”陈斯小声地叫着窦冉。   窦冉转过脸,眼眶里满是泪水:“嗯?”   陈斯看着她的表情,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窦冉:“怎么哭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个电影这么感人。”陈斯一说,窦冉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窦冉拿着纸巾胡乱的擦了下脸上的泪痕。   陈斯看着她的动作,手里紧紧握着手机。   电影结束的时候,窦冉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陈斯准备的那包纸巾俨然是不够的。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窦冉用手捂着脸,仰着头,一眼不发。影厅的大灯通明,透过她的指缝钻进眼睛里。   她的心里还重复着那句话:“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中这结局。”   窦冉想,紫霞当时心里一定是无悔的吧。   她放下双手,影厅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陈斯依然那副冰冷冷的表情坐在她身边,看到窦冉的动作,站起来,对她伸手:“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窦冉伸到面前的那只手,迟疑了两秒,又紧紧握住:“嗯。”   她不会学紫霞,是她的东西,就要紧紧抓住,绝不放手。   这大概是她性格里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   陈斯的车开得很慢,看完电影,两个人都安静了起来,只有他口袋里的手机隔一段时间便会震动几下。   “是不是你手机再响?”窦冉问。   “应该是。”   “不用接吗?万一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用,没有重要的事情。”   窦冉应了声,目光瞄到陈斯的腿,他的腿看上去已经全然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那边催着他回去。   “今天的电影真不错,下次在一起来。”窦冉说。   “嗯。”陈斯显得冷淡了很多。   窦冉继续说:“你还知道什么好电影,下次一起看。”   陈斯没有回答。   窦冉觉得无趣,便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中华灯初上,万家灯火,如同星星点点的夜空。她抬头,黑夜中看不到一颗星星。   她开始想念在沙漠里仰头看星空的时光。   “我突然想到,最近好像有个天文馆刚开门,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窦冉想起陈斯对星星很熟悉,便说。   陈斯的车刚好停下来,他拔掉钥匙,递给窦冉:“走吧,我送你上楼。”   陈斯下了车,走在前面,窦冉小跑了两步追上来,拉住他的手。   陈斯僵硬了下,紧紧的反握住。   电梯很快到了家门口,窦冉站在电梯外面,对着里面的陈斯挥手。   就在电梯门要合上的那一刻,窦冉突地按住电梯。   门再次打开,陈斯看到窦冉犹豫了下。   窦冉红着脸,低头声音不大不小:“陈斯,我喜欢你,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几个小时就双十一了,不要看文了,去把要买的买完在看文吧。   说说为什么写这章,因为考虑到明天双十一,想报复社会,就这么简单。 第39章   陈斯抬手,摸了摸窦冉的头:“早点睡。”   窦冉见他不回答,也觉得没去,拉着他的手,把车钥匙递给他:“钥匙你拿着,太晚了,夜班的公交要等很久。”   陈斯摇头:“我打车。”   窦冉应了声,看着电梯门徐徐关上,挥了挥手。   “要不,你留下来。”窦冉说的时候电梯的门已经合拢。   窦冉愣神站了几秒,才缓缓转身,回家开门。   ***   陈斯出了电梯,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有几十条短信,内容大致相同。   他停下脚步,看了很久,回了一条过去。   在窦冉家楼下站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上面已经亮起来灯的屋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去。   ***   窦冉很少做一夜好梦,早上睁眼的时候,昨天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她跟陈斯一起牵手,看电影。   就像,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   她心里想着,忍不住笑起来。大概是了却了心事之后的喜悦。   打开电视,上面正好播报着一条关于她的新闻。   “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照片门已经落下帷幕,主角窦小姐和被告唐小姐的侵权案也已经有了一审判决,本台记者独家采访了唐小姐的律师,律师表示他们接受判决结果,并不会再提起上诉。而本次事件的真正主角窦冉,也因为一段法庭录音的曝光,证明了清白。下面请看具体内容。”   窦冉愉悦的步入洗手间,耳边听着陈斯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她刷完牙,想起那天陈斯问她之后的打算,心里已经初有苗头,打算跟陈斯分享。   她走到门口的柜子边,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找出里面的几张,摆在桌子上。   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斯的电话,没有听到陈斯的声音,却等到了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的提示着她对方占时无法接听。   她顿时感到几分失落,坐了一会儿,收好照片。   起身化妆,换了身衣服出门。   她要去做一件事情,一件想做一直没做的事情。   ***   由于窦冉的事件热度渐渐散去,在窦冉身上也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猛料,那些守在公司楼下的记者也都渐渐散去。   窦冉又换回了平常的打扮,牛仔裤毛衣,套了件烟灰色的大衣。   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朝她这边看过来,空气中静止了几秒,所有人都听着窦冉脚上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直到窦冉关上主编办公室的门,才又活跃起来。   主编看到窦冉一脸的懵逼,刚准备开口。   窦冉大步走过去,双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他桌子上,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他:“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主编看了眼桌上的信封,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辞呈”。打开来,里面的信是窦冉手写的,字体工整、内容简洁。无非是感谢了一番公司各位同事这么长时间对她的照顾、包容和理解。然后宣布自己要辞职了,就没了。   主编看着这篇不超过300字,内容凸出重点的辞职信,皱了眉头。   这很有窦冉的风格。   原本窦冉和唐婉婉闹得不可开交,公司确实又考虑过将窦冉开除,但是最近这周故事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预期的范围,唐婉婉也在公司高层和她家里那位的劝说下暂时离开的工作岗位。   窦冉这边公司高层倒是动了其他的心思,以窦冉目前的社会形象和公众影响力,能够很好的帮助公司提高定位和阅读量。   商人总归是个商人,在披上好看的外衣,也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主编放下辞职信,面不改色的笑了笑,站起来:“小窦,坐。”   “主编,我就不做了,您如果没意见,我现在就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主编这种快成人精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放窦冉离开:“这事不着急,你先做,尝尝我这里的新茶。”   窦冉拒绝:“我不懂茶,品不出来,怕给您浪费了。”   主编见窦冉不领情,板起脸:“辞职我是不能批准的,你知道的,现在公司离职都要通过上面高层决定。而且公司已经决定给你升职,专门留出一个板块来给你做专栏,你先写什么都可以,中东,非洲,欧洲,想去哪儿做采访都行。”   这话确实诱人,他说的就是窦冉刚入行时候的目标。   只是现在的窦冉有了另外的目标,可能没有这个远大,但是却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目标。   “谢谢主编的好意,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主编拿着窦冉的辞职信,递到她面前:“这东西,我不收,你拿回去。”   窦冉说:“您不同意就当我旷工,从今天开始算起。”   她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主编懵懂地站在办公桌前,还没反应过来。   出了办公室,窦冉迎面撞上章平。他看见窦冉愧疚的瞄了一眼,怯怯地叫了声:“学姐,你回来上班吗?”   “不,”窦冉的声音足够洪亮,“回来辞职。”   “辞职?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用唐婉婉给的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窦冉并不掩饰对唐婉婉的不满,她是记仇的。   章平惊讶地看着窦冉的背影,心里的内疚感更重。   出了公司的门,窦冉掏出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一上午的时候,陈斯连一个消息都没给她发过,窦冉不免内心忐忑起来。   屏幕停留在陈斯的手机号,窦冉滑动了几次屏幕之后,选择给陈斯发了一条她发过无数遍的信息,只有两个字“是我”。   盯着屏幕看了几分钟,窦冉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手机始终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来。   她按捺不住,把电话拨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那个机械女声又响起来。   窦冉的心“咯噔”了下,她着急的在路边烂了辆车,就上去。   “师傅B酒店,谢谢。”   司机似乎看出了窦冉的着急,开得比平时快了许多。   窦冉下了车,以最快的速度从到那个她只去过一次的房间。   看着紧闭的木门,她的心狂跳着。   “咚咚咚”她的敲门声在楼层间回荡,“陈斯,陈斯。”隔着门她声嘶力竭的叫着,心里不停的祈祷着这道门会从里面为她打开。   “姑娘,别敲了,这个房间的客人一早就退房了。”打扫的阿姨好心提醒她。   窦冉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她想着,或许昨晚那个问题之后,她就已经有答案了。   这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本能的从酒店里走出来,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窦冉忽然之间失去了方向,人群在她面前川流不息,可是没有一个是她要抓住的。   她停留了很久,迷茫中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页面停留在那个位置,她打过去,却依然没有期待的那个声音。   她又打了几次,心一次比一次冷静,一次比一次淡定。   通讯录朝下翻,她找到一个号码打过去。   对方接起来,官方又礼貌:“你好,请问你找谁?”   “冯小姐吗?”窦冉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听着对面手机里传来的播报声,心更沉。   冯一听出来是窦冉,似乎停顿了几秒:“窦小姐,有事吗?”   “没,没事,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去你家做个专访。”   “我的吗?”冯一奇怪的问。   “嗯,你的,还有宸柯的。”窦冉说。   她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播报的声音。   “可以。”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窦冉说,“要不今晚吧。”   窦冉的语气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命令。   “啊,好。”   “那我去你家。”   冯一也没有多为难,急着挂电话就应了下来。   窦冉打了个车,去机场。   陈斯既然要走,肯定是会去机场,刚才电话里她听到了机场的播报声。   用手机查了最近一班从这里飞往香港的航班,窦冉看着上面的时间,更加焦急,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再见陈斯一面。   车子到机场,窦冉更加焦急,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登机口。   她快步走过去,远远就看到冯一和冯子傲。   冯一穿着一件驼色的长风衣,里面搭着一条白裙子,长发披肩,牵着冯子傲。   冯子傲则抱着陈斯的腿,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陈斯背着行李包,换了身简单的装备,轻装上阵。   窦冉的脚步在看到陈斯的那一刻突然慢下来,心也开始慢慢恢复平静。   那一刻她所有的焦虑、担心和不安都已经消失不见。   等待她的,竟然是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双十一已经剁完手了,今天这章是用下巴打得。   将就这看看吧,蠢作者知道这篇文有很多毛病,虚心接受,以后改正。   最近新文想改个名字,不知道小天使们有木有什么备选方案,欢迎提供idol,不管是否采纳一律红包伺候。 第40章   陈斯抬手搭在冯子傲的头顶:“等叔叔下次回来在陪你玩。”   冯子傲松开手,俨然一副强忍着泪水的模样。   陈斯看着他乖巧又懂事的样子,心里一阵感慨。   懂事,才是对一个孩子最无奈的评价。   “你到那边自己小心。”冯一再三嘱咐。   陈斯点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子傲,现在是男子汉了,要好好照顾妈妈。”他摸着子傲的头。   子傲似懂非懂地点头。   “陈斯,”冯一欲言又止,“你真的不给窦冉打个电话?”   “不用。”   “可是刚才在电话里......”   “不留念想,她才会放弃。”陈斯说。   冯一却笑起来,拆穿他:“她什么时候放弃过,两年她都没放弃,更何况是你。”   陈斯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只觉得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吹动了柱子边的盆栽。   “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陈斯背包登机口走,头也不回。   冯子傲拉着冯一的手弱弱的问了句:“妈妈,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冯一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很快的,子傲乖。”   冯子傲撇着嘴,强忍着泪水。   这一切,窦冉都看在眼里。   她躲在柱子后面,盯着那个潇洒的背影,叫住他的声音哽咽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又一次,没有道别,没有再见。   上一次她是迫不得已。   这一次他是如此决绝。   窦冉的心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看到陈斯的那一刻,她恍惚之间明白了什么。陈斯也许是对的,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告别方式。   没有离别,也从未开始。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杨珍看到窦冉不免惊讶:“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怎么也不说一声。”   “妈,”窦冉叫她,“我有话跟你还有爸说。”   杨珍愣了下,擦了下手:“等会儿,我去叫你爸。”   窦家的教育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窦冉从小主意就多,又有主见。做什么事情,都很少跟杨珍还有窦达商量,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通知他们一声。   所以这样坐在一个桌子上的家庭会议还是第一次。   窦冉先开口:“我辞职了。”   窦达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反而高兴。虽然窦冉没跟他们说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连日来的报道他们也是知道的。   “好,早就该辞职了。”   杨珍用胳膊肘抵了下窦达,翻了个白眼:“那你接下来又什么打算。”   窦冉组织了下语言:“我想做个自由撰稿人。这份工作可能不能赚多少钱,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时间和工作收入。所以我需要你们的理解。”   她没有说征求他们的同意,因为要让杨珍和窦达他们这辈人理解一些事情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你爸是一家之主,我听你爸的。”杨珍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毕竟窦冉一个女孩子。   窦达看着窦冉:“你从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我和你妈也都没干涉过你。这件事情既然你想做就去做,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自己选择的路,没有后悔药。”   窦冉的性格中像窦达的更多,顽固不化,就是最好的表现。   窦冉释然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些钱,麻烦妈给我保管。”   杨珍推过去:“你后面花钱的地方多,自己收着。”   “我要了,再跟妈拿。”窦冉还是觉得抱歉,不过从她做这个决定开始,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   吃过晚饭,窦冉如约到了冯一家,因为离得不远,她便走路过去。   冯一一个人在家,给窦冉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难堪。   “冯小姐打扰了。”窦冉礼貌。   冯一嘴角上扬,一副处事不惊地笑着:“窦小姐吃过了吗?”   窦冉点头:“子傲不在?”   “嗯,去他奶奶家了。”冯一轻描淡写的待过,她引窦冉进屋,给窦冉倒了杯喝得,“刚煮的奶茶,窦小姐尝尝。”   窦冉端起杯子,抿了口:“很好喝。”   冯一低头微笑,昏黄的灯光倒影在她脸上,多了一丝温柔。   “窦小姐,不是要采访我吗?”冯一进入主题。   窦冉回想起自己那个坡脚的理由,不免觉得好笑:“其实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冯一见窦冉这么直白,也跟着笑起来:“窦小姐原来这么有意思。”   “那你以前觉得我是这么样的人?”窦冉反问她。   冯一思索了片刻:“固执。”   窦冉笑着算是默认。   “窦小姐,是不是想问关于陈斯的事情?”冯一看透了窦冉的心事。   窦冉点头:“冯小姐,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   “还请窦小姐,见谅,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行。我受人之托。”   “冯小姐,不比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只要告诉我他是不是还在YMI工作就行了。”   冯一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奶茶:“窦小姐明知故问。”   窦冉从冯一那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闲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   一月底的B城依然保持着副热带的高温天气,窦冉一手过紧身上的大衣,一手理了下自己的头巾。抬头看向窗外,两边的公路上人烟稀少。   大巴行驶了十几个小时,终于靠近了她这次的目的地B城。   四个月前,她跟陈斯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陈斯。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陈斯这个人彻底的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她没有预期的彷徨和惊慌,反而更加镇定,方向明确。   再跟公司拉锯了半个月之后,离职的事情终于有了定论。   窦冉的车最后还是没有卖掉,她开回了家,留给窦达平日里代步用。   租的房子退掉之后,梁茵对窦冉的作为颇有微词,但是身为朋友也只能默默支持。   做完这些,窦冉感觉自己的人生征途才刚刚开始,   她在西南呆了一个月,由于之前那张照片的知名度,她在西南的见闻写成报道之后,在网络上被大量连载,有几家不错的杂志社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最后窦冉选了一家连载了西南之行的内容,也算是小有收获。   之后的两个月,窦冉辗转了很多地方,直到元旦过后,她又踏上了这片土地。   从C城到B城,窦冉一路没有停歇。   大巴上只有窦冉一个东方人,显得格格不入。   “Dou,你是不是不舒服?”旁边一个温润的男声用英文问。   窦冉扭头看旁边的Richal,他们是在C城认识的,当时窦冉正在医院采访,偶遇了做义工的Richal,两个人一见如故。   Richal是A国人,原本是个教师,后来战事吃紧,他就辞了工作,现在准备周游世界。   窦冉原以为,跟Richal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在去B城的大巴上又遇到了。有了这个本地人的帮忙,窦冉也方便了许多。   “没,快到了吧。”窦冉说。   Richal点头:“你找好住的地方了吗?”   窦冉点头:“一早就联系好了,这两天麻烦你了。”   B城算是A国北部最大的城市,战乱之前这里是旧政府不重视的北部荒地,战争之后上台的新政府对这块地区渐渐重视起来。   在加上外国资本投资的介入,这两年B城也逐渐的发展有了一定规模。   这里也是YMI在A国最大的医院的所在地。   想到这里,窦冉重重地出了几口鼻息。   来之前想好不刻意找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就买了去B城的车票。   车子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气温骤降,窦冉不得不将大衣裹紧。   “我还没有住的地方,不如跟你去你定得地方看看。”Richal主动说。   窦冉对这种旅行中遇到的游伴已经渐渐习惯,也没有拒绝,却依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Richal也是,或许是信仰的原因。窦冉总觉得Richal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绅士感。   两个人看着地图,一路步行到窦冉定得旅店,说是旅店,其实只是当地人开得民宿,简单便宜。窦冉看了网上的图片觉得干净整洁,就选择了这家。   Richal算是幸运,住了窦冉隔壁的房间。   回房之前,Richal跟窦冉道别:“Dou,明天见。”   窦冉微微一笑,回到房间,放下身上巨大的行李包,打开相机把这两天拍的照片导进电脑,又写了会儿稿子,忙忙碌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窦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意全无,偏偏肚子又适时的叫起来。   她起身,拿上钱包出门。   前台的服务员看到她有些讶异,窦冉跟他微笑,礼貌的问了最近的吃饭的地方,然后出门。   步出酒店,凌晨的黑暗还笼罩着B城的大街小巷,窦冉心里谨记着服务员说得路线,一步步的朝前走,拐弯进入一个小巷,窦冉看着黑暗的小路,不由的加快脚步。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同样急促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事实是昨晚光顾着看SP的更新错过了码字的黄金时间,晚点还有一章要更新。   预告:明天男主就出来了,敬请期待。 第41章   窦冉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停顿了一会,然后又响起来,朝着她渐渐逼近。   她的心跳加速,手插在口袋里摸着那把刀。   在后面的人靠近的时候,猛地一个转身,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推着他撞在墙边。   “说,为什么跟着我?”黑暗中窦冉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能从高度和位置基本判定他的性别。   “Dou,是我。”Richal举着双手,微笑地看着她。   窦冉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松开压在他胸口的手肘,却并未放松:“你怎么来了?”   Richal假装虚弱的拍了拍自己胸口:“这个旅馆隔音太差,我听到你出来就跟着出来了。你一个人这里不安全。”   窦冉把刀收回口袋里,继续朝前走。   Richal追上来:“Dou,你警惕性也太高了。刚才那下我现在胸口还疼。”   “你不是说这里不安全。”窦冉反驳他。   Richal拍了拍胸口:“保护你这种应该是我这种男人来做的。”   窦冉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了下嘴,没有回答。   Richal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捂着胸口:“Dou,你伤害我了。”   窦冉不理会他,继续朝前走:“我饿了,你要是不吃饭就别跟着我了。”   Richal立马跟上去。   到了超市,窦冉才知道Richal跟过来真正的目的,这厮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交旅馆的住宿费,身上连一分钱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窦冉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一软,买了两份面包,跟他一起站在大街上就啃起来。   清晨6点钟的B城大街,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偶尔经过的行人,只剩下窦冉和Richal傻傻的站着。   “你不是本地人吗?应该认识什么朋友之类的,为什么不去借宿?”窦冉好奇的问。   Richal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包:“自从我出来,就没联系过了,他们觉得我是大逆不道。”   窦冉默然。   “Dou,不如你雇用我。”Richal提议,“你后面还需要走很远的路程,肯定需要我这个地道的翻译。而且不需要工资,只要包吃住就行了。”   窦冉考量了他,脑子里认真地思考着他的提议。其实Richal说得没错,窦冉不可能一直在大城市之间跑,总是会去一些偏远的地方,而一个懂得本地话的翻译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Richal。   窦冉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了几番,摇了摇头,这货不靠谱。   窦冉心里打定主意,把剩下的面包收进袋子里:“我没钱,养自己都困难。”   Richal显然很是失望,耸了下肩膀:“那我明天去找工作。”   之后的几天,窦冉便很少看到Richal,他似乎真的忙碌得在找工作。窦冉则抱着相机在B城的大街小巷里乱逛,记录下她的见闻。   YMI的医院窦冉去过一次,不过只在楼下看了下,没有进去。   医院的条件明显比之前的医疗站好很多,来往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   窦冉踌躇了良久,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再次见到Richal是五天之后,那天早上,窦冉跟往常一样整理着拍的照片,顺便几乎后面的行程。   Richal出现在门口,带着阳光灿烂地笑容:“Dou。”让一个外国人说“Dou”这个音真的听起来很奇怪。   窦冉合上笔记本:“我这儿还有一个面包。”   她说着把面包拿出来递给Richal。   Richal推开她递过来的面包:“不用了,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包吃住还有工资,虽然不多。”   “这么好?”窦冉将信将疑。   Richal摸着头:“其实是在医院,不过还是不错的。”   窦冉看着电脑上的文字,考虑着接下来要从哪里开始入手,没有认真听Richal的话。   “Dou,我想请你吃饭。”Richal开口。   窦冉却没听清楚:“啊?你说什么?”   “我想请你吃饭。”Richal又说了一遍。   “可是我一会儿,要出去。可能没时间。”窦冉始终觉得跟Richal的关系有些奇怪,说是朋友却又相互不了解,最多也就算是几次饭的情谊。   Richal见窦冉不感兴趣没有多强求。   窦冉又坐了一会儿,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看到隔壁方面已经被收拾出来正在打扫。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连道别的话都没说一句,确实不妥,可是再想找Richal,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下午窦冉在城里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   信步走在街道上,迎面来的人并不多,这里不比其他的大城市,节奏慢很多。大部分人都是慢慢悠悠地走着,并不赶时间。   窦冉置身其中,也不免入乡随俗。   她停下来,举起相机,对着对面接上坐着的几个小孩儿拍了一张。   在美好的城市也总有肮脏的一面,战争虽然没有完全波及到这里,却免不得战争带来的后果。   这种战争孤儿在城里随处可见,他们大多没有住所,沿街乞讨。隔三差五就会有个不明不白的尸体出现在街头,警察也只是出面记录一下,至于结果到底如何也没人知道。   窦冉无所事事的站着,看着来往的行人。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窦冉扭头只见一个少年抱着包一路朝着窦冉的方向狂奔过来,后面还有个壮汉拿着粗棒子追着他。   “小偷,站住。”   窦冉还没来得及躲闪,少年已经跟她撞了个满怀。   窦冉倒退了一步,紧抱着相机跌坐在地上,尾椎骨一阵疼痛。她想要站起来,抬头却对上少年的眼睛,窦冉看清楚他眼中的慌乱,一时之间却站不起来。   “还跑。”壮汉一把揪过少年,从他怀里抢回包,一脚揣在他地腹部,少年呜咽了声倒在地上,抱着头,也不说话,任由壮汉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除了窦冉,路过的人没有停下脚步,对他们这已经习以为常了。   窦冉摸了摸手里的相机,硬着头皮走上去:“别打了,你的东西也拿回来,再打要出人命了。”   壮汉甩开窦冉的手,瞪了她眼,又朝着少年的心窝踹了一脚:“给我小心点。”   壮汉走后,窦冉并没有去扶地上的少年,举起相机对着他的脸拍了一张,然后转身要走。   身后的人却拉住她:“姐姐,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窦冉转头,眼神中的冷漠褪去了许多:“你先起来。”   窦冉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纸币还剩不多。她抽出一张刚要递给少年,只觉得手里一空,她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草。”窦冉包好相机就追过去。   少年刚被打了一顿哪里还有力气跑,跑了几步就一瘸一拐的走起来,窦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小兔崽子,我看你能跑多久。”窦冉一边追一边骂,什么脏话都骂出来,英文、中文夹杂着阿拉伯语,听起来有些怪异。   少年跑了几步,不时的回头看着窦冉,他低头把钱包里的钱掏出来,塞进口袋,钱包随意的丢到身后。   窦冉弯腰去捡,手指尖还没碰到钱包,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一声巨响,她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下。   她抬起头,少年已经仰面朝上躺着,他还试图爬起来,手撑着地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周围的人脚步慢下来,眼睛看着他,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窦冉也停住了,她不该上去,但是她的钱都在他的口袋里。   窦冉紧抿嘴唇走上去:“把钱还我。”   她从少年口袋里翻到自己的钱,紧紧攥在手里,又咬着牙拦了辆车。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少年几乎是从车子上跌下来的,窦冉扶着他走进急救室:“Help。Help。”   窦冉大声呼救,周围的医护人员围上来,从窦冉身边接过少年。   “他怎么了?”   “被车撞了,车主跑了,之前被人打过。”窦冉快速的说着他的情况:“他叫Kamil。”   少年的名字是她在来的路上问的,问了好几遍他才回答。   “好,你跟他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窦冉难住了:“我......我.....我”   窦冉还没回答,站在她对面的护士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人:“陈医生,刚送来一个患者车祸,需要你急救。”   “在哪里?”   他的声音时隔四个月还是一样的低沉。   窦冉的身体僵硬地不能动弹,所有的吵闹都静止了下来,她的耳边只剩下陈斯的脚步声,每一下都走在她的心尖上。   “这位小姐麻烦你到那边等着。”护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我......”窦冉惶惶不安正打算找个理由离开,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Dou。”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欺骗你们感情,只是双更什么的对臣妾来说真的好难。   一天一章都算是高产了,要不你们还是打我吧。 第42章   Richal的声音正好传到了陈斯的耳朵里。窦冉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注意,等他转过身,听到她呼救的声音在看过去的时候,窦冉的脸已经印在他的眸子里。   她比之前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不过看着面色倒是十分健康,眼睛也是神采奕奕的。   陈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抬脚走过去,越是靠近,越觉得不真实。   窦冉背对着他,听上去温温的。   护士叫他的时候,陈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在哪里?”   他边回答,边大步地靠近窦冉。隔着不远,他能清楚地看到窦冉僵硬的肩膀和微微打颤的小腿,她双手握拳,耸着肩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Dou。”另外一个声音比陈斯先行了一步。   陈斯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声音来源。那个男人穿着医院的蓝色义工服,看到窦冉脸上一副十分熟络的样子,笑嘻嘻地冲过来,一把拉住窦冉的手:“Dou,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窦冉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几下,都没挣脱开,只好让Richal这么硬生生地握着。   陈斯从她身边经过,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窦冉没敢抬头,只听到他的声音:“患者呢?”   “在这里。”   “家属?”   “只有一位送她来的小姐。”护士指着窦冉。   陈斯转过身刚好跟窦冉四目相对,眼神里出奇的平静,窦冉的心一阵狂跳,在接触到陈斯的目光之后很快平静下来。   Richal听说窦冉送了个伤者过来,更是担心:“Dou,你不是一个人吗?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有没有受伤?”   Richal一边焦虑地问着,一边用目光上下打量窦冉,就差真的上手给窦冉检查一番了。   陈斯目光微寒,盯着Richal那只手看了几秒:“先看患者。”   他回身,像是没有注意到窦冉的存在。   窦冉眼睁睁看着陈斯进了急救室,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Dou,Dou,你怎么了?”Richal不明所以地看着陈斯离开的方向,挠了挠头。   窦冉低头看着他还拉着自己的手,抿嘴没开口,只是抬眼看了Richal一眼。   Richal反应过来松开手,跳着后退了一步,竖起双手:“天地良心,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觉得冒犯,我可以......可以。”   一时之间,他也找不到好的言语,结巴起来。   “你就在这儿工作?”窦冉明知故问。   Richal尴尬地指了下身上的衣服:“对,义工。现在我还当班,一会儿等我工作完了,我们在一起吃饭。”   窦冉想了想,她要是现在走了Kamil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点头:“好,我等你。”她说着朝帘子后面看了看,几个人影倒映在帘子上。窦冉锁定了其中一个人,盯着看了半晌,觉得不妥,就找了个角落的板凳坐下来。   一坐就是一个小时,陈斯从帘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窦冉,他大步走过来,扯掉手上的手套:“你,跟我来。”   窦冉抬头看他:“Kamil怎么样?”   “跟我过来。”   “他没事吧?”   “你跟他什么关系?”陈斯第一眼看到那个少年就有些怀疑,他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各种奇怪的伤口和纹身。   理论上,窦冉应该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然而偏偏就是窦冉送他去的医院。   陈斯看着窦冉沉默的表情,又问了一遍:“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偷了我的钱。你满意了吧?”窦冉突然高声说道。   周围的人都下来看向她们俩,虽然听不懂窦冉说了什么,却依然面面相觑地小声窃窃私语。   “陈医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的状况了吗?”窦冉挑高眉看他。   她只到陈斯胸口,即使仰着头看他还是十分费力。   陈斯俯视着窦冉,抿了抿嘴,心里烦躁不已:“他很好,只是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和筋骨,修养两天就好了。”   窦冉听了这话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想到那小子刚才不要命得紧又不敢松懈。   “窦小姐,”陈斯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窦冉打了个寒颤,看向陈斯,“这个男孩儿身上有很多奇怪的伤口,更何况他是个小偷。我奉劝你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窦冉觉得陈斯今天有些奇怪,开始对自己不理不睬,现在又反过来教训她。   难道她救人还有错了?   “陈医生就是这么做医生的?”窦冉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对着陈斯就亮出自己的爪子,咄咄逼人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所有的温存都是稍纵即逝。   陈斯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窦冉看着不禁心生厌烦。   “Dou。”Richal正在打扫卫生,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跑过来,只见窦冉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医生正剑拔弩张的站着,立刻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下子将窦冉挡在身后。   陈斯看了看Richal,又看了看窦冉,黑眸更加冷漠了几分,嘴角多了一抹冷笑,转身离开。   随着陈斯离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Richal一脸担心的看着窦冉:“刚才怎么了?他欺负你?”   窦冉摇头,一向只有她欺负别人,怎么轮到别人欺负她,更何况是陈斯。   Richal看着陈斯的背影,略有所思:“Dou,刚才那个也是中国人,你们是不是认识?”   “谁认识那种冷血无情的机器。”窦冉说了句,“你下班了吗?”   “还有一会儿。”Richal悻悻然地离开。   窦冉走到Kamil的病床边,他身上的衣服还在,窦冉松了口气,伸手去翻他的口袋,可是全身上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藏起来的钱。   “请问,他身上的钱去哪儿了?”窦冉抓住一个刚才参与过抢救的护士问。   护士回忆了片刻:“好像是被陈医生拿走了。”   这个消息对窦冉来说并不算好,她回想了下,刚才陈斯叫自己过去,可能就是要把钱给她。   她摸不着头脑,一点钱陈斯却搞得神神秘秘的。   “请问陈医生在哪儿?”窦冉在硕大的医院里晕了头。这栋由两幢面对面楼连接在一起的医院,每个楼层都长得差不多,又都弯弯绕绕跟迷宫一般,一个光凭门牌根本找不到位置的地方。   窦冉正踌躇的时候,便看到另一头陈斯从房间里出来。她加快速度追上去:“Dr.。”她学着其他人的方式叫着陈斯。   陈斯却没有听到继续朝前走。   “陈斯。”窦冉叫了他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斯停下脚步,回头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对面楼的窦冉。   “陈斯。”窦冉怕他没听见又叫了声。   陈斯看着她:“有事?”两个人隔着中间的楼这么说话,看上去看怪异。   窦冉点头。   “在那儿等我,别乱跑。”   ***   陈斯在出现在窦冉面前的时候,依然跟刚才一样淡定自若,只是额角的发梢上多了些汗水,阳光照射在他的脸颊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度。   这是时隔四个月之后窦冉第一次认真看他,他似乎瘦了些,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凹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有事?”陈斯问。   窦冉伸出手:“我的钱呢?”   陈斯的嘴角不自觉得上扬:“我还以为窦记者那么热爱做慈善,到处做善财童子呢。”   “我只是不小心被偷了。”   陈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利好的钞票递给窦冉:“医院人多眼杂,钱要收好了,再丢了就不一定那么好运能找回来了。”   窦冉突然明白陈斯刚才执意要让她出来的意思,心里多了几分歉疚。耳根烧得火辣,低着头,假装数钱。   陈斯从上面看她,她的耳根发红,红晕一直扩散到脸颊上,跟阳光相得益彰的呼应着,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吗?怎么那么不听话。”陈斯忽然开口语气里却不是责备,反而更多的是担心。   窦冉讶异地抬头:“我现在是自由人,想去哪里都可以,陈医生是不是管太多了。”   陈斯被她堵住了嘴,无话可说。   “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冒险了。等稿子写完就乖乖回国。”窦冉难得的没有那么锋芒毕露。   陈斯安静的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问:“你住哪儿?”   窦冉报了个旅馆的名字,陈斯听了不免皱了下眉头:“去大厅等我下班。”   窦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等我下班,那个区不安全。”陈斯言简意赅,说完就走。   窦冉却在后面叫住他:“陈斯,你怎么不问我这次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预告:下一章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画风,请自带避雷针 第43章   陈斯转过头:“原因并不重要,你想做的事情,别人又能阻止吗?”   陈斯其实早就将窦冉看得透彻,窦冉的性格那么倔,牛都拉不回来。他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想让其他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这样窦冉就不至于暴露在外。   至于其他,陈斯并不关心。只要窦冉安全就好。   窦冉当然是不知道陈斯的想法,她听出一种讽刺的意味,不由地打了个颤。   ***   到了医院交班的时候,窦冉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同时约了两个人,rial和陈斯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rial自然是带着笑容的,陈斯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阴冷倒是不至于,但是比平时的冷淡更重了几分。   “你好,我叫rial,是du的朋友。”rial伸出手。   陈斯礼貌的回握了下:“陈斯。”   rial惊喜地说:“你也是中国人?”   陈斯看着他没有说话,倒是窦冉先开口:“陈医生不止是中国人,还跟我是同乡,你说巧不巧?”   rial哈哈笑起来:“那倒是,不过du,我虽然说请客,但是实在是没那么多钱。”   窦冉看着rial不禁觉得好玩,这个人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还是挺小气的。   “他的算我的那份,回头我给你。”   窦冉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直闷不出声的陈斯冷不丁地说了句:“这次我请。”   rial听了陈斯的话自然是高兴的,来者不拒,一手搭在陈斯的肩膀上:“陈医生,真是够意思。”   窦冉看了看陈斯,他倒不像是大方的人,脸上那副阴郁的神情,让人望而却步。   再看看一边的rial没心没肺的笑着,自在了许多。   窦冉刚想跟陈斯说,不要便宜了他。rial跟她一起那几天,没少在她那儿白吃白喝,可是看看情形又没说出口。   本来在这种宗教制度森严的国家,男女同行本来就是一件不常见的事情。   更何况窦冉身边一下子跟了两个男人,在加上她本就是东方人,在那些深眼窝,高鼻梁中间就算显眼。这下子走在街上更是引得很多人慢下来打量他们。   窦冉原本不在意,只是余光扫到陈斯板着张脸快走几步追上自己,然后从背后抬手,无声地帮她理了下头巾的位置,然后说了句:“都出来了,还不把头巾带好。”   她顿时脸上一红,手攥紧头巾。一言不发。   餐厅是rial选的,可以男女同桌的本地餐厅,菜色普通,滋味还算不错。   rial因为有陈斯这个大金主在,点菜的时候自然也不手软,什么烤肉,沙拉都不在话下。   菜上齐,抱着一碗沙拉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看着一桌子菜,面露难色,扭头瞟了眼旁边的陈斯。   他面色如常,倒是没有为难之意。拿着叉子慢条斯理的吃着。   “对了,du。”rial突然抬头问,“今天医院里那小子是哪儿来了?不会也是你在路上捡的吧。”   “也?”陈斯明明吃着饭,却很快抓住了重点,斜眼睹了窦冉下。   窦冉看着那神情,嘴上解释道:“哪有那么好捡,他抢了我的钱,但是运气不好被车撞了。我看没人管他,就顺手送到医院了。”窦冉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大概。   rial听到她被抢劫,胆战心惊:“这也太危险了,果然没有我保护你是不行的。”   他的话本来是开玩笑,只是传到陈斯的耳朵里,他脸色稍沉。   “胡说八道,上次是谁饿晕在路边,要不是我分你那半个面包,你早就不知道在那儿。”窦冉跟rial聊起来,就忘记了陈斯的存在。再回过神来,看到陈斯的脸色,才收敛了几分。   陈斯坐在旁边不说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听过,似有似无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窦冉的余光时不时地扫过陈斯,他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捏着叉子的那只手指关节泛白。   “,你是在那家医院工作吗?”rial跟窦冉说了会儿话,忽然想起金主来,抬头问。   陈斯点头,并没有出声。   “我看你们医院条件倒是不错。”   “你不是也在那里工作?”陈斯反问。   rial尴尬地摸了后脑勺:“我只是临时的,跟你不一样。”   陈斯显得很淡然:“临时也是工作。”   他这话一出口,三个人的气氛又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半顿饭吃下来,谁都没开口。   窦冉坐在两个人之间,余光相互瞄着旁边的两个人。   以窦冉对rial的了解,他现在定是无聊到了极点,觉得陈斯这个人既古板又无趣。   但是在转头看看陈斯,他倒是跟往常一样,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吃完饭窦冉站在门口,更加犹豫了。   医院在东边,她住的旅馆在西边,从餐馆走回去需要很长一段路程,天色已经渐暗,街上的人少了许多,阴暗的巷子和拐角三五不时的传来奇怪的声音。   “du,我送......”rial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斯打断。   陈斯说:“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工作不能耽误。”   rial看着陈斯的脸,目光转到窦冉身上。   “你先回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rial听窦冉这么说,便跟她挥手道别,转身离开。   rial走后,窦冉看了看旁边的陈斯,原本以为他也跟着rial一起回去,没想到自己走了几步,他就跟了上来。   陈斯跟窦冉并排走着,问:“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窦冉愣了几秒,回答:“来这儿之前,我遇到他在路边,就分了他半个面包,后来又在车上遇到。”   陈斯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心里回味着窦冉说的话,分面包是窦冉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是后来在车上遇到也未免太巧了点。   “以后少跟不熟悉的人来往,这里有多乱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把你给拐卖了,看你上哪儿哭去。”陈斯的语气略重,听上去如同教育自己不听话女儿的父亲。   窦冉的脚步慢下来,听着陈斯的话,表情变得不满起来:“我有分辨能力的,而且我现在不是也好好的。”   “你一个人总是小心些好。”   陈斯说的话窦冉没法反驳,只是无奈的摊手,两个人想法不同,自然说不到一起去。   窦冉带着陈斯回了旅馆,陈斯站在门口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里隐隐不安。   窦冉挑的是当地人开得旅舍,干净整洁,但是地理位置比较偏僻,而且出门的路都是小巷子,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有跟彪形大汉一直盯着窦冉。   “搬出去。”陈斯下了最终结论的时候,窦冉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手停顿了下,转而握紧拳头,几个月来心中挤压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这里挺好的,而且我一个人住也方便。”   “不行,这里不安全。”陈斯什么时候容许她拒绝过,一次是,两次也是。   窦冉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写字台边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屋子里那盏吊着的灯泡昏昏暗暗地照在窦冉脸上,隔着一层烟雾更加朦胧。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我安不安全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陈斯确实没法反驳,他是断然不能像窦冉解释其中的缘由,或许窦冉从踏入这片土地的第一秒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是她没有察觉。就像那个rial一样,就像今天的那个少年。   一切太过顺利,太过自然,仿佛背后有只手一直在推动她靠向自己。   这几年陈斯每一天都心惊胆战,遇到窦冉之后这种感觉只增不减,放得太远他担心,放得太近他又心乱,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才好。   有的时候,陈斯多么期望窦冉能像其他人一样听话,但是窦冉始终是窦冉,要是太听话哪里还是窦冉。   陈斯向前走了几步,长臂撑在桌子上,一手从她手里拿过烟,窦冉只抽了一口,脸憋得通红。   陈斯轻启薄唇,慢慢吸了口:“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还给我。”窦冉伸手去抢,陈斯轻轻一抬手,躲开她。她离开凳子的瞬间滑了下,只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倾斜下去。   再回过神,只感觉自己靠在陈斯胸口,他的一只手从下面紧贴着她的臀,将她抱到桌子上放好。   “你就这么好好照顾自己的?”陈斯反讽。   窦冉感觉到他的手隔着衣服在她的背上游走,脸上一热:“刚才只是个意外。”   “今天被抢也是意外?”陈斯步步紧逼。   窦冉的思绪都被他的那只手带走了,在背上沿着脊骨轻轻抚着:“陈医生自重。” 第44章   陈斯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脊背上游走,沿着脊骨细细密密,那种感觉让窦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忍不住蜷缩,又伸展。   屋里的世界远比外面安静许多,一阵不明由来的羞耻感涌上窦冉的心头,她冷声:“陈斯。”   陈斯的眸子里印着她的影子,嘴角挂着窦冉看不懂的笑。那笑容窦冉看着,心里却有些发毛。   她抬手却抓他的手,陈斯反握着她的手:“恼羞成怒了?”   窦冉心头一紧,直视陈斯的眼睛。他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窦冉也试图从他身上找寻点什么。   “上次你不告而别,现在你又在做什么?”窦冉轻启薄唇。   陈斯的手停顿在空中,然后慢慢松开,直起身子,跟窦冉保持一段距离。   窦冉松了口气,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抬头看向陈斯。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陈斯从口袋里掏出烟,打火机在黑暗中发出“嗒”地一声响。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带着清冷。   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迎面吹在窦冉脸上让她更加清醒。   “你走吧。”窦冉冷言冷语。   陈斯深吸了口烟:“你要我一起走。”   “我觉得这里很好。”窦冉不愿意,倒不是不在想跟陈斯有交集,而是她觉得陈斯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靠得太近,两个人都会辛苦。   陈斯皱眉,心里想着,她从来没有听过话,哪怕一次。   “不行,今晚必须走。”陈斯的态度十分坚决,语气严厉。   窦冉站在他对面不说话,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陈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软了下,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叼着烟,握住她的手腕:“这里,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   窦冉感觉到他指腹的茧的粗糙:“我自己可以,这一路我都是一个人。”   窦冉想说,没有他的保护也一样,但是斟酌了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窦冉,你在这里,就是我的责任。”陈斯的语气听起来很真挚。   窦冉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或许她压根就没想去找这个理由。   ***   窦冉收拾好东西,退了房,跟着陈斯离开这个她住了好几天的地方。   陈斯显然是临时起意,带着窦冉绕了一圈,最后卖着老脸给窦冉安排了一间医院员工的宿舍。   窦冉看着里面虽然简陋了些,确实标标准准的单人间,不由地受宠若惊。毕竟他们的住宿条件,窦冉是见识过的。这样一间房,简直是堪比总统套房。   陈斯把窦冉的行李放下:“简单了些,不过这里安全,进出都有人把手,我住你楼下,有事叫我。”   窦冉点头,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笔纸。”陈斯伸手跟窦冉要。   窦冉从包里掏出来,递给他。陈斯把纸放在手掌心,刷刷的写了什么,还给窦冉:“我的号码,有事情打给我。”   窦冉低头看着纸上的一串数字和中规中矩的陈斯两个字,思绪纠结在一起。   上次她给他留号码,这次却反过来了。   窦冉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她把那个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好,我要休息了。”她主动下逐客令。   陈斯退出房间,礼貌的给窦冉关上门。   窦冉盯着那徐徐关上的门,泄气版的坐在床上,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了。窦冉想不明白,她思考了顷刻,不禁自嘲笑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熟悉过?她对陈斯永远是一知半解。   窦冉躺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展开放到眼前,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了许久,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把纸条塞在枕头下面。   ***   第二天一早,窦冉第一次睡到了自然醒,在看门人一脸惊奇的注目下离开公寓楼。窦冉直奔医院大楼。   刚走进医院,便听到“哗啦”一声巨响,装满各种药品的车子被撞到在地。Kamil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满目狰狞的甩着一旁拉他衣服的护士的手臂。   窦冉小跑了几步,还没到跟前,就听护士着急的说着。   “你现在不能走,伤口还没消炎。”   Kamil像是听不懂一般,疯狂地掰着护士抓着他衣服的手。他光着脚退了两步,踩在玻璃渣上,血水瞬间染红了地面。   窦冉从后面抓住Kamil的肩膀,防止他在后退。   Kamil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窦冉,一脸讶异。   “跟护士回去。”窦冉低沉着声音命令道。   护士趁着Kamil发呆的间隙,控制住他。   身后传来吵杂而急促的车轮声,窦冉转过头,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推着辆手术车从大厅经过,车上的人用白布盖着,看身形年纪应该不大。   Kamil停止了挣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辆车。   “咯哒”车子颠簸了下,白布下一只毫无血色的手在空中晃荡了几下。   “啊!”Kamil从嗓子的深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他瘦弱的肩膀推开护士的手臂,光脚踩过地上的玻璃渣,朝着推车的方向跑去。   窦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后领,一边转过头对着后面的护士说:“快来帮忙,他的脚在流血。”   护士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跟窦冉合力按住Kamil,将他送到病床上。   “你按住他。”护士嘱咐窦冉。   窦冉所有的重量都压在Kamil身上,也不知道他小小的身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有几次差点挣脱窦冉的束缚。身体不能动,他就用手指紧紧的抓着窦冉压住他的隔壁,抬起膝盖对着她的腹部好不容心软。   窦冉倒抽了口凉气,心里暗暗的骂了句。   早知道这小子那么没良心,就把他丢在街上算了。   “快点。”她看着护士手里的针头渗透出的药水,护士找准位置,手起针落扎进他的皮肤里。   Kamil的手指渐渐松开,挣扎的力气也小了许多。   窦冉盯着他迷离的眼睛看了几秒,才放心的松开禁锢。   “你给他注射的什么?”   “镇定剂,他原本昨天的伤就没好,一会儿还要给他清理脚上的伤口。这个药剂至少能让他安静睡上两三个小时。”   窦冉点头,目光回到Kamil的脸上,脑子里回想着他刚才那副声嘶力竭表情扭曲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刚才那副模样活脱脱像是被恶鬼附体了一般,之前的挣扎跟这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你知道陈斯陈医生在哪里吗?”窦冉抓住刚才的那个护士问道。   “不太清楚,他昨晚连做了两台手术,现在在三楼的休息室也不一定。”   窦冉跟护士道了谢,便准备去找陈斯打听一下Kamil的状况。其实这种战乱地区的孩子心理方面出现问题实属正常,但是Kamil刚才的表现太过不寻常,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一样。   是什么东西了?窦冉仔细回想着刚才的一切,突然一只苍白无力的手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心中了然。   连续做了两台手术,陈斯也没有休息,又开始检查最近的病例。   “陈医生,没去休息吗?”Cam推门进来,脱掉身上染着血迹的外套,抖了抖,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下,一脸嫌弃的丢进洗衣篮里,嘴上还不忘抱怨,“最近停尸间的尸体都快堆成山了。”   “正常走程序。”陈斯冷冷地说了几个字,眼睛没有离开过病例。   Cam无奈扶额:“什么正常程序,都是一些没人认领的尸体,没法走程序。”   陈斯的手停在掀起纸张的动作,眉头微皱:“死亡原因都查了吗?”   “大致查了下,很多身上都很多伤,没法查。”   “警察局那边怎么说?”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都算是意外。”   陈斯眉头松了下:“你也忙了一天,去休息。我一会儿去看看。”   “那麻烦你了,Dr.。”Cam听到陈斯让他回去休息,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话音刚落,窦冉推门而入,Cam看到窦冉轻车熟路的样子,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对不起,我以为只有陈医生一个人在。”窦冉扫了眼Cam,后退了两步要关上门。   Cam上前一步抓住门框:“你们聊,我走了陈医生。”   “有事?”陈斯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眼圈也显现出来,看上去十分疲惫。   窦冉心头一揪,到嘴边的话就转了味道:“听说了昨晚连做了两台手术,怎么不回去休息?”   陈斯显然对这样的关心感到意外,眯着眼睛打量着窦冉:“你关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伙伴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有没有很想我?   最近有点忙,再加上后面情节梳理又有点抓不住人物,所以断更了一段时间,这次回来是奔着日更的。老规矩,晚上十点更新。   希望各位继续支持我,么么哒。 第45章   “对,我在关心你。”窦冉并不否认,“因为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中国人,如果你出事,我一定会难过。”   陈斯对窦冉的回答有三分满意,剩下的七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有事?”陈斯盯着她看了几秒,视线又转回到手上的病历表,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刚才去看了Kamil。”窦冉说,“他似乎认识刚才送进来的一具尸体,我可不可以......”   窦冉还没说完,陈斯就打断她:“不可以。”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太平间只有内部人员,或者认尸的人才能去。”   “Kamil可以去认尸。”窦冉说。   陈斯皱着眉:“他连脸都没看到,你怎么确定他一定认识。”   “不让他看怎么能那么确定?”窦冉反问他。   陈斯沉吟了片刻:“我帮不了你,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如果被发现,别说是你,我,甚至Richal还有那个Kamil都会受到牵连。”   听了这话,窦冉刚才的气焰一下子灭了七分。她刚才在门外听了会儿,虽然隔着门没听清楚,但是陈斯和那个同事的对话,她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再加上刚才Kamil的表现,她不得不联想到其中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大概就是窦冉原本的样子,做事情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和后果。   “我知道了,抱歉,打扰了。”窦冉对着陈斯郑重地鞠了一躬。   陈斯看着窦冉的头顶,黑色长发顺直的悬在空中,飘飘荡荡。   窦冉站直,转身离开休息室。   ***   “Dou。”Richal挡在了窦冉面前,大手在她眼睛下面摆了几下,“你怎么了?”   “啊?”窦冉回过神来,双眼无神地看着Richal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她从陈斯那出来之后,就一直在考虑怎么能即进太平间,又不被发现,但是毫无头绪。   要是能打扮成内部人员,是不是就能蒙混过关了。   她定睛看向Richal,他身上的蓝色的义工服不算醒目,但是身后巨大的YMI的标志却十分显眼。   窦冉边上下打量着Richal边绕着他转了一圈,一手拉起他的袖子,嘴里边念叨:“我要是有这么套衣服,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啊?你说什么?Dou,我听不懂中文。”   “Richal,”窦冉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你们需不需要打扫太平间?”   Richal听清楚窦冉说得地方,哆嗦了下:“应该要的吧。”   “我想去,你能跟那个人换不?”窦冉抓着他的手臂,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样不好吧?你又不是医院的人,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开除的。”Richal十分为难,“而且这样对尸体大不敬,不好不好。”   窦冉看着Richal连连摇头,心里也打着鼓。一咬牙,把心一横,开口说:“你不敢就算了,我去找别人。”窦冉语气一转,惋惜地说,“可惜了,我后面还要去好几个地方,包吃住呢。”说完,她便作势要走。   Richal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笑着拉住窦冉:“别走,别走。”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到哪里都试用,虽然没有谈好价格,但是Richal还是没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什么大不敬,什么忌讳通通抛在脑后。   他跟打扫太平间的人提出他们可以帮忙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奇怪,反而如释重负的立刻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丢给了窦冉。   窦冉套上宽松的义工服,跟着Richal光明正大的经过守卫,从太平间的正门进去。Richal签字的时候,窦冉瞄了一眼,一下子就锁定了陈斯的名字,他的字写得工整,很容易辨别。   窦冉的心头一紧,祈祷着一会儿在里面不要跟陈斯碰面才好。   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阵阴风从脚下钻进衣服,一直冷到发梢。窦冉直接的头皮发麻,手臂一紧,她低头看去,Richal正抓着她的手臂。   窦冉偏头瞪他:“你干嘛?”   “我......我......我有点怕。我奶奶死那年,我见到过她的灵魂。”   “别瞎说,这世界上哪里有哪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吓自己。”窦冉边说边挺起胸膛,也是给自己壮胆。   忽然,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呼呼”声,那声音细细的,不仔细听容易被忽略。但是在窦冉听来却如同巨响,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弦上。   “Dou,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Richal的手抓得更紧了。   “别吓自己,我们动作快点早点出去。”她循着声音走过去,抬头看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孔才松了口气。   窦冉站在一排巨大的金属柜前,仰着头,看着上面的编号微微皱眉。   “你知道她的编号?”Richal问。   窦冉摇头:“不知道,找找看吧。”她心里也不太确定,这里跟她想象中不一样,所有人都住在一个小小的冰柜里,冰柜的外面贴了编号和日期。   “今天早上送进来了,只看今天日期的就好。”窦冉说。   Richal点头。   “我们分头行动,你走那边,我走这边。”   “可是......”Richal面露怯色,“我一个人......”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窦冉看着他的表情,歪着嘴角一副邪笑的样子,“好吧,半小时后,这里集合,找不到我们就回去。”   Richal这才放心下来。   跟Richal分开,窦冉心里也多了几分恐惧,她无声的在心里哼着歌,给自己壮胆。其实死人她不是第一次见,上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数量和血腥程度都比这更有冲击力,更真实。   但是这样安静和冰冷,却让窦冉心底伸出一丝敬畏的害怕。   她边走边看着柜子上面的日期,这里的标准日期很有规律,同一竖排的基本都是同一天住进来的。   眼看就要到今天的日期了,前面却传来从容的脚步声,窦冉心里一惊,转身躲到柜子的拐角处。   只听那个人走到柜子前停下来,拉开其中一个柜子,似乎还盯着里面的人看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   窦冉偷偷地勾出头,却只看到一双鞋子。   外面传来拨通电话号码的声音,那人的声音低沉:“是我。”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最好收敛点,最大的停尸房都快装不下了。每次都让我给你们擦屁股,要是事情败露了,都给我去南边待着。”   他说的每个字窦冉都听得清楚,她蜷缩在角落里,心跳加速,脑海里不停地过滤着刚才那人说话的内容。   敏感如她,早就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只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那个人会是.....   窦冉猛地起身,血液冲进脑袋眩晕突如其来。她倒退了一步,手肘磕到后面的金属柜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窦冉听到那从容的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谁?出来。”   窦冉的内心纠结着,双手抓紧自己的裤缝,咬着下唇。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下落地的声音,都让她的心跳更加快了几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陈医生。”Richal将窦冉挡在身后,上前一步站在陈斯面前,“陈医生,好巧。”   “是你?”陈斯狐疑地审视着Richal。   窦冉躲在Richal身后,紧紧地缩着身子,双手抓着他的衣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Richal从容不迫:“我刚才在打扫这片区域不知道是不是打扰到陈医生了?”   “你刚来?”陈斯显然是不相信的。   “嗯,陈医生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陈斯端详了几秒,摇头:“这片不需要打扫,你出去吧。”他说完转身就走。   Richal挺直的肩放松了下来,转过身对着窦冉笑了笑,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窦冉也连忙转身就走,一路小跑。   眼看就快到门口了,窦冉的余光一扫,看到一辆熟悉的推车,她转弯走过去,停在车子前面。   “快走吧,下次再来。一会儿要是陈医生反应过来,我们就都要倒霉了。”Richal小声地催促她。   窦冉抬头瞄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那白布:“应该是这个。”   “你确定?”Richal疑问道。   窦冉点头,抬起手,掀开白布的一角,翻看了下那只已经没有生气的手,却没有任何发现。   “好了没?”Richal催促着。   “我看下另外一边。”窦冉转过去,掀起另外一个角。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Richal对着那尸体碎碎念起来。   窦冉盯着手腕处的纹身看了几秒,掏出相机正准备拍照。   悠长的黑暗中,又传来了,清晰而又稳重的脚步声。   “快走。”Richal拉着窦冉的手腕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陈医生的戏份就多了。 第46章   沿着高耸的铁柜子走到尽头,陈斯似乎听到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Richal的身影已经从角落里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陈斯好像看到另外一个人出现在Richal,他微微皱眉,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无奈的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天窦冉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看花眼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他走了几步,觉得不太对,还是亲眼验证一下比较可靠。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门口走。   每走一步,陈斯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他越想越觉得那个人可能是窦冉,不知道是他太过敏感,还是心理感应。   “陈医生。”Serena叫住他,“我这边都收拾好了。”   陈斯停在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已经闪到门后的Richal的身影,脚步不由地朝门口走了一步。   Serena又叫了他医生:“ey,那边还在等回复。”   陈斯的身子顿了下,迅速转身,衣角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他大步走到Serena身边,沉声警告:“以后,别在医院里在叫那个名字。”   Serena低眉:“对不起,那边又打电话催了。”   “我知道了。”陈斯侧脸用目光扫了下还有些微微晃动的门,眼神更加深沉。   ***   窦冉从里面跑出来,一路小跑进了电梯,才敢松气。   她弯着腰,双手插在腰间,长大嘴巴喘气。Richal跟着进来,关上电梯门。空气一下子安静起来。   窦冉直起腰,跟Richal四目相对了几秒,突然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刚才吓死我了,以为要被发现了。”窦冉笑着说。   Richal摸了摸头:“这肯定是我最出格的一次行动了,先是去停尸房,然后又骗陈医生。”   “还好啦,幸好他没有看到我,不然肯定要被骂死了,你知道他每天都这样的。”窦冉学着陈斯的样子做了个搞怪的表情,五官都纠结在一起。   Richal笑得前仰后伏,一手指着窦冉:“精彩,精彩。”   “他每次看到我都会生气,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他是气球变得。”窦冉接着吐槽。   Richal笑得更加开了:“我刚才看到他的表情都快吓死了,要不是这里是公共场所,我真以为他下一秒会杀了我。”   窦冉假装恐惧的拍了拍自己胸口:“对了,你刚才怎么出现的那么及时?”   Richal的笑声戛然而止,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窦冉:“我说出来,你可不准生气。”   “嗯。”其实大概的原因窦冉也能想到几个。   “其实我太害怕了,所以一直跟着你,没有走远。”Richal的理由很成立,听上去没有任何破绽。   窦冉上下扫了他下,忍俊不禁:“你真的害怕?”   Richal一本正经地点头。   窦冉看着他一脸严肃,反而笑起来。   ***   从太平间回到住的地方,窦冉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笔纸,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把那个纹身画下来。   她盯着那张纸发了会儿呆,实在是毫无头绪。   她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跳到床上,从枕头下面摸出陈斯留的那张纸条,掏出手机,输入号码。   但是手指却悬停在拨通键,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下午听到了那个声音明明就是陈斯,可是她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窦冉再一次觉得陈斯这个人秘密太多,他就像是潘多拉的宝盒,虽然知道打开之后结果不一定美好,但是窦冉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她把手机丢到桌子上,靠着墙点了根烟,眼睛看着窗外,医院的大楼就在不远处,这么晚了依然灯火通明。   陈斯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他可能还奋斗在手术台上,为他的病人拼搏着。   窦冉可以确定陈斯热爱他的工作,只是不能确定他带着那些秘密这份对工作的热爱是否还跟当初一样纯粹。   窦冉等到凌晨,依然不见陈斯从楼下的那扇门进来,她躺在床上,给陈斯发了条信息:“是我。”   这似乎成了她的习惯,她笃定陈斯一定知道她是谁。   放下手机,窦冉闭上双眼,所有的画面在她脑子里仿佛电影画面一般重新浮现出来,最后都停止在陈斯那张脸和下午偷听到的那段话上。   她突地睁开眼睛,摸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盯着手机,眼皮开始打架,渐渐进入梦乡。   ***   陈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他的手放在流动的自来水下冲洗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陈医生,你还没洗完吗?”同事探头进来问他。   “一会儿就好,你们先回。”陈斯低头,认真的搓着自己的手。   “那你也早点休息,后面的观察我已经交代给值班的人了。”同事关上门,没几秒钟又打开门回来,“对了,他们说你手机响了几遍。”   更衣室。   陈斯打开柜子门,拿出手机,竟然冒出几分忐忑。   手机屏幕亮起来,一个没有留存的号码发来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是我”。   陈斯没有犹豫,心里已经了然。   他看了看时间,把上面的号码存好。眉头却不自觉地微皱,下午看到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窦冉,还有那个可疑的Richal,他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却迟迟不能入睡。   自从知道窦冉在这里的第一刻开始,他的神经就紧绷着,天知道他有多想把窦冉关在一个小笼子里,永远不放她出来。至少这样他就不用每时每刻都担心着。   ***   再次醒来已经是大清晨,窦冉看了眼手机,上面依然没有任何讯息,她不由地失望起来,服气地将手机丢到一边。   洗漱完毕,拿起来忍不住又看了一次,跟上一次一样,没有变化。   窦冉气冲冲地出门,决定去找陈斯问个清楚。   刚进医院大厅就看到昨天看护Kamil的那个护士急冲冲朝着她跑过来:“你来得正好,Kamil不见了。”   窦冉的心“咯噔”了一声,她看着护士一脸焦急的表情,瞬间又冷静下来:“你别着急,慢慢说。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得。”   “我刚刚来上班,不知道,昨晚值班的人跟我说明明看到他的,但是我刚才查房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说不定他没有走远,说不定他去别的楼层了。”窦冉这样安慰她,同时也安慰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   窦冉咬了下唇:“没事,你先去工作,我来找。”   护士的眼泪都快急掉下来了:“真的吗?”   窦冉点头:“去吧,别耽误工作。”   窦冉看着护士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却丝毫没有着落。医院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小子肯定是乘着昨晚值班护士不注意的时候溜了,这里这么大,她又不熟悉,要从何找起。本来他们相遇就是个偶然,窦冉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找不到Kamil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她六神无主的朝外走。   陈斯看到窦冉魂不守舍的往外走,放下手里的东西,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追出去。   他大步追上窦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窦冉软绵绵地回过头,看他的眼神十分陌生。   “你去哪儿?”陈斯问。   窦冉回过神来:“Kamil不见了,我出去找他。”   “找他?”陈斯冷笑,“你一个外乡人要找一个故意藏起来的本地人,你觉得找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对他的冷言冷语窦冉有了一种奇怪的抵抗能力,她抡着胳膊甩开陈斯的手:“不管可能性多大,他现在身上有伤,这么跑出去迟早会出事。”   “你以为你找到他,他就不会再跑了吗?”陈斯反驳她。   窦冉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他:“陈斯,你如果不想帮忙,麻烦你从我眼前消失。”   陈斯低头,沉吟半晌,叹了口气。他总是败在窦冉手里,就像是注定的一样。   “你不是路,一个人太危险了。在这里等我,我去换件衣服。”陈斯想了下,转念又拉着窦冉的手腕,“你还是跟我一起去。”   窦冉从来都不听话,陈斯生怕自己一个转身,窦冉又自己行动。   陈斯换好衣服,陪着窦冉在城里转了一圈。先去了窦冉遇到Kamil的那条路,从头到尾,然后延伸到城市的每个角落,每个垃圾桶,每个小巷子都看了一遍,甚至在接头盘踞的那些孩子,他们都找了一遍。始终没有看到Kamil的身影,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回到医院,已经是傍晚,窦冉看着血红色夕阳染红的火烧云,心里更加担心。   天色暗了,想要找到他更加困难了。   护士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她也只得无奈的摇头。   “Dou。”Richal走过来,“今天一天都没见你,你去哪儿了?”   窦冉无力地微笑:“Kamil不见了。”   “Kamil,”Richal思考了下,“是你救得那个小子?没找到吗?”   窦冉摇头:“陈医生带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这个城市每个地方我都找过了。”   “每个地方?”Richal表示疑问,他想了下,抬头问,“Shantytown也找过吗?”   “那是什么地方?”窦冉没听过这个地方。   “就是......”   Richal还没来得及介绍,陈斯便走过来打断他:“他不可能在那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虽然有点晚。 第47章   窦冉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斯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窦冉仰头看着他,他抿着嘴,没有开口说话,却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不快。   “你怎么那么确定。”陈斯拉着窦冉的手腕朝回走,窦冉却站在原地不动,“你怎么那么确定?”   窦冉再次出声询问。   陈斯转头跟她对视,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陈斯在窦冉的眼睛里看到了慢慢的怀疑和不确定,他的手握得更紧。   “嘶。”窦冉轻轻张嘴,倒吸了口凉气,甩开他的手。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窦冉心里发了芽。   陈斯的嘴唇凉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个地方你不能去。”   “有什么地方我不能去?”窦冉听了这话觉得生气。   “Dou,”Richal拉着她的手臂,看着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面色担忧,“陈医生的意思可能是觉得你一个人去不安全,那边住的都是逃难的流民,无家可归的人。”   陈斯瞪着Richal,用眼神让他闭嘴。   Richal被陈斯盯着,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凉意从脊背侵袭而来。   “还有□□,小偷,抢劫犯,杀人狂。”陈斯补充了一句。   窦冉确实有些怯步,但是转念又想到能遇到Kamil就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钱包,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   “你如果不帮忙,麻烦你不要阻拦我。”窦冉对着陈斯说。她能明白陈斯的担心,但是伤人的话就这么从嘴里说出来,她也没有任何悔意。   陈斯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瞥了Richal一眼,背过身,朝着另一端走。   窦冉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不免着急:“陈斯,你别后悔。”她用中文吼了一句,然后决绝地背过身,拉着Richal朝着跟陈斯相背的地方。   凉风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窦冉前面的路,却让她的背后留下了一片阴霾。   她松开手,双手环抱着自己,对Richal说:“你带路。”   Richal点头:“那个地方有点乱,到了之后你要跟紧我。”   窦冉了然,却没有说话,她回头看向陈斯离开的方向,他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阴影中。窦冉不由地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痛感。   她抖了抖身体,整理了下衣服,看向Richal:“带路吧。”   Richal自然是不知道窦冉的心事,一路上跟窦冉边走边聊。窦冉低头看着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都说了些什么。   “Dou,”Richal推了她下:“到了。”   窦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片低矮的棚户中。   Richal靠在窦冉身边:“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窦冉摇头,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毫无头绪,只能凭运气:“边走边看。”   她说着余光瞄到站在旁边的两个壮汉,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夜色降临,Shantytown的人越来越少,棚户拥挤在一起,通道狭窄而悠长,时不时的还会出现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或者站在门口穿得清凉的女人。窦冉战战兢兢地跟着Richal绕了了大半个区,始终没有看到Kamil的身影。   “要不要回去?”Richal看着前面的那条街问,“前面平常会聚集很多人,不太安全。”   窦冉拉紧头上的头巾,拉高衣领,遮住自己的脸,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走吧,前面在看一圈,然后就回去。”   Richal带头走在前面,窦冉默默的跟着,眼睛不停地看着周围的人,过了条街,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或是三五成群的在路边站着抽烟不时的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窦冉,或是一个人找个地方躺着。   窦冉低着头,朝前走。突然,墙角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她,那个人小小的缩成一团藏在黑暗里,那双眼睛却从窦冉走进来的一刻就注视着她。   窦冉脚步被他吸引过去:“Richal,我好像看到他了。”   她没有来得及等Richal的回答,已经转换位置,自顾自地小跑过去,抓住那个人的肩膀:“为什么从医院跑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天了。”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   迎着灯光,窦冉看清那是一只爬满了白色驱虫,骨瘦如柴的手。窦冉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头上的帽子掉下来。   她转身准备找Richal,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他的影子。窦冉忽然急起来,她想走出去,可是走了几步,路边的几个青年就围过来,一边相互调笑,一边朝着窦冉逼近。   窦冉的手伸进口袋,摸到自己藏在身上的那把刀,心里多了几分淡定。   其中一个黄毛青年不知道说了什么,抬手想摸窦冉的下巴。   窦冉顺势掏出口袋里的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别过来,我会中国功夫,我杀过人。”   那几个青年愣了下,黄毛听了这话也后退了一步,他们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平头青年上前一步,指着窦冉说了句话,几个人哄笑起来。   窦冉看没有震慑住他们,拿刀的手在黑暗中微微颤抖,心里也不安起来。心里已经把那个不靠谱的Richal的祖先都问候了一遍。   平头见窦冉分神,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外绊。窦冉吃痛手一松,刀掉在地上。平头更加得瑟,抬手就要去掀窦冉的头巾。   他的手还没伸到窦冉的头上,突地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黑暗里缓缓传出来,如同鬼怪:“放开她。”   平头自然不服气:“少管闲事。”他侧头看了下旁边的同伙,底气更足:“滚。”   他的话刚出口,只听拳头在划破空气,打在他的脸颊上。平头拉着窦冉,向着一边倒过去。   来人眼疾手快,一把将窦冉拦腰抱起,抬脚踹在平头的腰窝里。平头松开手,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的同伙见了都跃跃欲试准备上前跟他搏斗一番,来人将窦冉揽在身后,低声说:“别出来。”   窦冉当然不敢出来,她捡起地上的刀,递给他:“小心。”   他挥了下手,,挽起白色的衬衫,一步步朝着那几个青年逼近,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几个人的眼神,已经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连忙扶起地上的伤者,对着他说了句狠话:“你等着。”落荒而逃。   他们走后,他一言不发的拉着窦冉的手,就朝外走,两个人一路出了Shantytown。窦冉看着握着她的那只手,温度从手心传过来,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茧,那个位置十分特殊,只有经常那手术刀的人才会有。   她看着那个背影,怯怯地叫了句:“陈斯。”   拉着他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回去再说。”   陈斯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推着窦冉进了他的房间。   “我看下伤口。”   陈斯拿着消毒用的工具,抓起窦冉的手臂,清凉的消毒水在伤口上轻轻擦拭。   窦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受伤了,伤口不算深,划破了衣服,沾了点脏东西。陈斯清理地很认真,一如既往。   窦冉低头看着他,心里多了些许安慰。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边的?”她开口问。   “那小子不会在那个鬼地方。”陈斯答非所问,“不要每次等受伤了才知道后悔,你身上的伤口再多一些就可以开博览会了。”   “没你多。”窦冉抬手放到他后背的伤疤上,手指隔着衣服在伤疤上不停地摩挲着。   “陈斯,你是不是跟踪我?”窦冉问。   陈斯没有回答,排掉她的手,转身把东西收好。   窦冉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他的背后,手又放到他伤疤的位置,来回摸索:“陈斯,你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陈斯的手停下来,沉声:“你非要了解所有的事情才肯罢手?等你真的了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只是想了解你。”窦冉平复了几秒心情:“陈斯,我喜欢你,是认真地。”   窦冉承认自己是个不太会掩饰情感的人,不管什么样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面对自己喜欢的的人,她也从来不会等待和彷徨。   但是面对陈斯的时候,她却还是带着一丝彷徨和不安。   大概那句话可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更害怕他知道假装不知道。   窦冉看着陈斯的背,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是在心里暗暗自嘲。   作者有话要说:吓死了,以为不能更新,刚才渣晋江居然提示我审读没通过,真是被搞死了。   大家喜欢he,还是be,正在为结局烦恼的蠢作者,需要大家的帮助。   下一篇的前三章即将出场,现在对外招聘有兴趣读前三章的小伙伴。 第48章   窦冉一夜没睡,Richal来敲门的时候,她还睡眼惺忪。   “Dou,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   窦冉抬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昨晚。”   Richal拉着她上下检查了一遍:“你自己一个人吗?”   他的话让窦冉一下清醒过来,她镇定神色,想起昨晚陈斯说得话,摇头:“嗯,我昨晚在那儿等了会儿,没看到你就回去了。”   Richal依然担心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真的是你一个人回来的?”   窦冉用力地点头。   Richal放心的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昨晚找了你一夜。”   窦冉看着他脸上的担忧,耳边又响起陈斯那句话:“那个Richal你离他远点,今天能跟你走散,明天不知道能把你带到那里去?”   她抬头看向Richal,他脸上除了担心,没有多余的东西。   窦冉低头嘴角轻笑,陈斯的话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重要。   昨晚的那一幕又涌到她的眼前。   陈斯背对着她,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握着瓶子的指关节泛着白。从窦冉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和那种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   窦冉突然胆怯起来:“你别回答,我不想知道答案。”   陈斯的肩膀松懈,瓶子放到架子上,他没有转身:“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并不出乎窦冉的余料,她感觉到气愤,却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陈斯,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拉开门。   “窦冉。”陈斯叫住她。   窦冉的手拽着门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害怕那句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却又想听他说些什么。   “那个Richal你离他远点,今天能跟你走散,明天不知道能把你带到那里去?”陈斯说。   窦冉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要说的?”   “窦冉,我不能爱你。”   窦冉怔住了,他说得不是不爱,是不能。   窦冉似乎明白了,她微笑着:“那,晚安,陈医生。”她说完关上门。   独自走过长长的走廊,上楼回到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陈斯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着。   她想不明白,什么叫不能。   她拿起手机,给陈斯发了两个字“是我”。   这次陈斯依然没有回复,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放下来。   ***   送走Richal,窦冉收拾好东西,又准备去找陈斯。   她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即使表白被拒绝两次,还是能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陈斯面前。   陈斯看到窦冉先是微微惊讶,然后脸上松弛下来,扯出一个难得的微笑。   窦冉大步走过去:“不能甩掉我是不是很难过?”   陈斯摇头:“腿还疼不疼?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窦冉刚要开口。   “陈医生,太平间的那些尸体,这两天要拉去火化了,但是报告的照片一直没有准备好。”进来的人风风火火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抬头才看到窦冉也在,尴尬地笑了笑,“你是陈医生的女朋友吧?我叫Kali。”   窦冉瞄了眼陈斯,见他没否认,才回答:“你好,我叫窦冉,你可以叫我Dou。”   Kali的嘴角微微上扬,打量窦冉和陈斯的眼神带着些许暧昧。   陈斯低头,咳嗽了两声:“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Kali回过神来:“奥。”他的眼神在窦冉身上停留住。   “没事,你继续说。”   “那些尸体如果全部火化了就没法认领了,拍照片的摄影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Kali确实为这事情烦恼了许久,拍照本身到不是难事,只是那些来应聘的人听说拍得是死人就不乐意了,特别是一些有信仰的记者,这个本身就是忌讳的。   “你看我行吗?”窦冉出声问。   “不行。”陈斯立刻打断她,斜眼看她。   窦冉轻轻瞄了他一眼,直接问Kali:“你看我行吗?我以前是个记者,拍过一些照片,如果你需要可以给你看我以前的一些作品。”窦冉说着拿起相机,就要给Kali看。   “不用了。”Kali本来就求之不得,捡了个便宜更是高兴地牙都快掉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工资是按小时算的,日结,有问题吗?”   窦冉一直想找理由再进太平间,把上次没看清楚的纹身看清楚,这个机会也是难得,她自然不在乎价格的多少,一直点头。   “不行,她不能去。”陈斯忽然出声制止。   窦冉和Kali同时看向他,Kali一脸的祈求,窦冉则是带着愠怒的表情,抿着嘴。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不用你管。”窦冉小声的说。   陈斯大概知道她的想法,想要在阻止,可是又觉得自己说再多似乎又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便随她去了。   第二次走进太平间,窦冉依然感觉到一阵阴寒之气从脚底一直窜进头皮,她拉着陈斯的袖子朝他身边靠了点。   “冷吗?”陈斯握住她的手。   窦冉摇了摇头:“没事。”   “轰隆隆”地打开金属的柜子,里面的人被一一带到窦冉举起相机记录下他们的状态。   他们大多数紧闭着双眼,脸色异常得白,眉毛和发梢有些白色的冰晶。   根据要求,窦冉只能拍他们的面部,做记录用,并不能拍其他的部位。   陈斯在旁边看着,窦冉也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啊!”突然一声尖叫打断了窦冉的工作,她下意识地看向陈斯。   陈斯安慰式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陈斯拨开围观的人,看到躺在冰柜里的人也愣住了。   “陈医生这.....”护士开口问。   陈斯皱着眉头,脑子里出现窦冉的脸,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   “怎么了?”窦冉的声音突地传进他的耳朵,响得阵痛了他的耳蜗。   陈斯沉着脸,拉着窦冉的胳膊,刚准备开口,只听身后的人惊叫道:“这不是那天那个患者吗?怎么在这里。”   窦冉听了这话,心一沉,推开挡在她前面的陈斯去看。   只见Kamil仰躺在冰冷的金属板上,双手抵在门板上,眼球从眼眶里凸出来,皮肤已经白得发紫。   窦冉全身发抖,指甲深陷在肉里,疼痛提醒着她现在的情形是真实的。   “报警。”窦冉的声音小小的,却铿锵有力。   围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看陈斯,陈斯微微点头:“报警,交给他们处理。”   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异常的漫长,窦冉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瑟瑟发抖。   她实在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出现在了太平间的冰柜里,是这个凶手太明目张胆,还是Kamil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窦冉侧过头,目光正好落在陈斯的身上,他正在跟同事交代着什么,双手手插在口袋里,目视前方。   他那么熟悉这个地方,Kamil失踪那天晚上,自己也没见过他,但是那天下午自己在太平间里遇到的那个人。   似乎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窦冉却没有继续想下去,她有些后怕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窦冉。”陈斯的声音穿进来打断了窦冉的思绪。   窦冉茫然的抬头看他:“啊?”   “警察来了。”陈斯简单的说了几个字。   窦冉腾地一下起身,椅子在地上拖了一段,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的声音却盖过了那刺耳的先生,传到陈斯的耳朵里。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激动,只有犹如一湾潭水地平静。   “陈斯,你觉得是谁那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Leo可能就出场了,后面的剧情速度有点快,不明白的大家可以留言告诉我。 第49章   陈斯站在窦冉面前,抬手将她的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别想那么多。总会过去的。”   窦冉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耳边是他坚实而有力的心跳声,身体似乎平静了许多,但是脑子里却更加混乱。   他这安慰听起来有些奇怪。   窦冉心里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跟着陈斯来到太平间,来的警察只有两个人,一个简单的检查了尸体,一个询问简单的询问着情况。   “你们谁认识这个死者?”   “我,是我送他来医院的。”窦冉从人群后面站出来。   “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的?”警察瞟了窦冉一眼,接着问。   “前天早上。”窦冉回答、   “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窦冉摇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警察记录下来,没有打算继续问下去。窦冉向前一步,打算说什么,却被陈斯拉住她的胳膊。   陈斯皱着眉,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窦冉睁大眼睛,不解地盯着陈斯看了几秒,心脏突然沉了下,一阵无力的失望感油然而生。   警察的检查异常简单,只是拍了个照片,取走了几样政务,因为这里本来就是政府最大的停尸房,所以尸体索性就放在了原位。   窦冉看着警察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种石沉大海的不悦加重了几分。   “你回去休息,工作可以放下来,过几天在做。”陈斯对窦冉说。   窦冉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叹了口气开口:“这个城里每天都会发生至少都有三个人死亡,意外,他杀,自杀,饿死。各种方式都有。警察局挤压的这样的案件有一件屋子那么多。”   “所以他们就可以这么潦草?”窦冉继续问:“所以Kamil即使是他杀,凶手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窦冉涨红着脸,脸颊鼓起来,嘴唇微张。陈斯能听到她粗粝的呼吸声,对她的话却无言以对。   他明白窦冉的心情,却也对她现在的态度十分担心。   窦冉见陈斯不回答,转身就走。   回到住处,思前想后依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那几个警察仿佛是约好的,对录像的事情闭口不提。   不行,不能就这么了结。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计策,既能进入监控室,又不被发现。   Richa一早便看到窦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医院里游荡。   “Dou,你怎么了?”   窦冉回神,抬眼看着Richal失望的摇头:“没什么?”   “我听说了昨天的事情,你......”   Richal还没说完,窦冉便猛地回过头,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你觉得是谁?”   “这?”这个问题让Richal为难,“你是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窦冉摇了摇头:“但是我想去看看那个监控,说不定能有发现。”   “监控?陈医生同意了?”   “他还不知道,我没打算告诉他。”   “你们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能使......能使......”   窦冉瞬间被Richal点醒了,恍然大悟:“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出来了那么多天,身上的现金已经近乎见底,要是那些人贪得无厌自己还真不好对付。   “我可以帮忙。”Richal一向自告奋勇。   窦冉奇怪地看了他几秒,Richal似乎对这种事情乐此不疲,上次去停尸间,他嘴上喊着害怕,最后帮助她的却还是Richal。   窦冉原本不想把他拖下水,转念又想到自己一个外国人交流起来也不是很方便,有了Richal的帮助做起来是也会容易些,就勉强答应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是实用的,窦冉留了一部分的日常用钱,剩下的都拿出来做了散财基金。   经过几番讨价还价,Richal最终用200美金买通了一个值班的保安。   “凌晨3点,保安交班的时候有15分钟空档,你可以到保安室看录像,他会把你需要的部分跳出来放在4号机器上。”   “15分钟哪里看得完?”窦冉顿时觉得心在流血,15分钟200美金。   “如果你不幸被抓到,要说是你自己乘着他们换班的空档偷跑进去的。”Rcihal将要求说完。   窦冉更加确定自己是做了亏本买卖。但是奈何自己有求于人也不能太过挑剔了,硬着头皮记下。   当晚她看着跟Richal约好的时间换上连帽衫出门,刚打开门看到门口立着的人,她却愣住了。   “你怎么?”窦冉问。   “不舒服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我给你带了点吃的。”陈斯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窦冉倒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冷淡地不行:“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如果是,就算了,我正要出门,麻烦你让一下。”   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是命令的语气。   陈斯的手臂无力下垂:“你是要去查那件事吗?”   窦冉没有回答,绕过他朝外面走。   陈斯抓住她的胳膊:“别查了,如果你只是想要个结果,我可以给你一个结果。”   “结果?”窦冉冷笑着问,“陈斯,你把我当成什么?是我想要的结果,还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几天窦冉挤压的情绪骤然间爆发出来,她瞪大眼睛盯着陈斯的脸,太阳穴青筋暴起。   春风不算彻骨,可是□□裸的吹在皮肤上也不免让人直打哆嗦。   窦冉的长发被风吹迷了眼睛,陈斯明明就在眼前,她却看不穿他的情绪,意识到这一点,窦冉不免更加懊恼。   “算了,陈斯我们就这样吧。”窦冉要走,陈斯不松手,手劲更大。窦冉皱着眉,咬牙:“松手。”   “有些事情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就能解决的,你怎么就不懂,怎么就那么喜欢钻牛角尖?”陈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在窦冉这里他永远是下风。   窦冉被这话彻底激怒了,她甩开陈斯:“我就爱钻牛角尖,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不是一直都爱钻牛角尖。”   陈斯手里的袋子被她打掉在地上,里面类似汤汁的东西散了一地。陈斯双手环抱控制住窦冉的动作:“别闹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窦冉用尽全力挣扎,可是陈斯的膀弯如同铜墙铁壁,哪里又是她可以随便挣脱开得。   “陈斯,你放开我,放开我。”   陈斯的手臂收紧,嘴唇靠在她的发间呢喃自语:“我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窦冉的声音冷冷的:“我不想哭。陈斯你怎么变成这样?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却可以帮助他们。我现在越来越不认识你了,到底哪个才是你?哪个才是你?”   “Dou。”Richal即时出现在走廊上。   “别去。”陈斯低声说,“窦冉我只是想保护你的安全。”   “我不用你保护,你还是保护你的那些秘密吧。”窦冉的话冷嘲热讽。   陈斯听了这话,松开手。   窦冉轻松的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一路跑向Richal。   陈斯就在她背后看着她,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如同春天的蝴蝶。陈斯有那么一种错觉,过了今晚他跟窦冉就再也不可能了。   “你怎么上来了?”   “我看时间快到了,你还没来,怕你出事,就上来看看。你没事吧。”Richal回头看着陈斯,他还停留在原地,眼神不停地在他身上打量,隔着那么远的距离,Richal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没事,我们走。”窦冉不愿在看陈斯一眼,今晚她是跟陈斯彻底决裂了。   Richal跟上窦冉的脚步,两个人一同下楼。   “你跟陈医生吵架了?”   窦冉摇头。   “那他刚才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窦冉好奇。   “就是那种,随时会杀死我的眼神,好可怕。”Richal笑着说,“他不会觉得我是他的情敌吧?”   “情敌?对谁?”   “对你呀!你没发现吗?陈医生每次看到我跟你在一起,那眼睛都快喷火了。”   窦冉才不相信Richal的话,但是想到陈斯,心里竟然多了一丝不容忽略的疼。   陈斯,陈斯,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八卦,快点吧,只有15分钟。”窦冉强行打断这个话题。   Richal却还是说了句:“不过我倒是很乐意做他的情敌。”   窦冉白了他一眼。跟Richal相处久了,对他这种不成型的玩笑,窦冉已经适应了,毕竟是脸皮比树皮还厚的人,有什么不能做的。   进入监控室比窦冉想得还要轻松许多,看着面前的机器,她才发现自己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Dou,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Richal没有跟进来。   “好。”窦冉如常的打开4号机器,快进在快进,画面上显示是那天下午的录像。   她看了十来分钟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画面里正常显示了,她跟Richal进入停尸房,又出来。接着是陈斯和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护士,后面一切如常。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却一点发现都没有。   窦冉看着空空的画面,突然发现画面里有个地方怪怪的,似乎这个画面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她看才准备的。   想到这里,窦冉不禁想起陈斯说的那些话,果然是她太天真了。   她打开另一台机器,看着里面的日期目录,仔细查找着。   突然身后的门外“咚”地一声,她警觉的站起来盯着们的方向。 第50章   “窦小姐。”Leo站在保镖后面,虽然身材中等,却散发着种与生俱来的气场。窦冉越过他看向后面,Richal倒在门边,露出个头。   “你别动他,我跟你走。”刚才发现录像有问题的时候,窦冉就应该想到了,陈斯在这么不愿说,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却把这位大人物给忘了。   换录像,收买一个保安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只是这么小小的杀人案又怎么会惊动他这个大人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窦冉心里更加笃定。   “窦小姐就是爽快。”Leo身边的保镖站到窦冉身边。   ***   身边坐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人,窦冉却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她反而镇定了许多,心里默默记下车子的行车路线。   “窦小姐果然不一样。”Leo下车之前这么评价她。   窦冉分辨不出他这话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   “先生过奖了。”   Leo微笑:“窦小姐请。”   被保镖半推着送进一间办公室,窦冉看着办公桌上的东西,猜测着这件办公室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Leo推门进来,他还是那套灰色的西装,只是纽扣解开了几个,里面的白衬衫露出很多。   “久等了。”他径直走到酒柜前,“红酒,香槟,威士忌窦小姐要什么?”   “我不喝酒。”醉酒乱事,更何况窦冉这种一杯倒。   Leo给自己倒了杯,轻巧的捏着高脚杯,转悠着:“窦小姐坐。”   Leo摇晃着高脚杯,里面的液体顺着玻璃的边框一直旋转,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绮丽的光芒,正好挡住了窦冉观察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窦小姐呢?什么时候发现的?”   窦冉看着Leo的笑容,背后一凉:“我愚钝,到你进来之前才猜到。”   “窦小姐如果能做到我这个位置,成就肯定比我高。”   “可惜我对杀人放火不感兴趣。”窦冉嘲讽道。   Leo抿了口酒:“你觉得是我做的?”   窦冉听了这话,愣住了,如果不是Leo做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换掉录像带,把自己带到这里:“那你是认识凶手?”   “凶手?”Leo大笑了三声,“窦小姐,我好歹也是代表了政/府,保庇罪犯这种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做的。”   窦冉用中文嘀咕了句:“都说政/府是流/氓我看你也不差。”   “什么?”   窦冉摇头,心里多了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Leo并不是冲着录像去的,那么换录像的一定另有其人,看来自己这次是螳螂捕蝉,忘记了身后的黄雀。   “Leo先生应该没别的事情了吧,那我就先走了。”窦冉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起身准备走。   “窦小姐留步。”Leo刚说完,门口便推门进来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地站在窦冉身后,“窦小姐,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上次匆匆一面还没来得及跟窦小姐细聊。”   窦冉看着Leo,突然意识到他费了那么多的周折无非是想将自己困在这里,可是困住她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陈斯!   窦冉突然想到他,Leo不是冲着案子去的,那么在监控室抓到她也只是凑巧。本来那个凶手想要隐藏身份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何必在抓她来这里多此一举,反而会更加暴露自己。   所以说......   窦冉深吸一口气,想起陈斯不让她继续查下去时说话的语气,这里面的漩涡和端倪并不是她一人之力能搞清楚的。   在椅子上窝着一夜未眠,窦冉却依然精神百倍,她瞪大眼睛看着Leo,Leo坐在她对面看着报纸,一言不发,时不时的批注着什么。   窦冉瞄了一眼,日期是明天,心里不由的冷笑。   “窦小姐感兴趣?”   窦冉摇头:“我以前是个记者,也在报社待过,只是不想Leo先生这样的人物也每天都用空看报纸。”   “哈哈哈,窦小姐说得对,总是要关心一下明生,这份报纸在全球范围内发行,窦小姐觉得重要吗?”   “重要,毕竟明天发生的大事,Leo先生一定要提前知道的。”   “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窦冉哆嗦了下,抬头跟门口的陈斯对视上:“陈斯。”   果然还是来了,他才是Leo的目标。   陈斯一只手抓着门框,紧抿嘴唇,要不是他的肩膀还在起伏,窦冉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陈医生好巧,我刚打算派人去通知你过来,正好我要请窦小姐吃饭。”   陈斯一步一步地走到窦冉面前,脸上依然是平常的冷淡,他低头跟窦冉对视了几秒,抬头看向Leo:“不麻烦Leo先生了,窦小姐最近就会回国,我想跟她......”   陈斯的话意犹未尽,Leo却显然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依然维持着优雅地笑容:“那真是可惜了,像窦小姐这么有趣的姑娘我们这里可没几个。”   他说着走到窦冉身边,手无声地轻抚在窦冉的椅背上。   窦冉感觉到椅子震动了下,凉意从她的背后传遍身体。   陈斯握住窦冉的手,拉她站起来:“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些事情要跟先生谈。”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Leo,但是窦冉却依然能察觉出他的那股狠劲来,再看陈斯,始终抿着唇,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微微颤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他。   窦冉反握住陈斯的手,轻轻摇头。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担心陈斯跟Leo发生冲突。陈斯看出她的担忧,轻拍她的手背:“在外面等我,别乱跑。”   不等窦冉回答,陈斯便将她推到门外。   窦冉侧头看了看门边上的守卫,讪讪地走到一边等着。   陈斯从里面出来是一个小时之后,窦冉听着开门声,猛地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之后,清醒过来:“没事吧。”   陈斯一言不发,拉着她的手一路出了楼。   窦冉看着陈斯的背影,他的头发还是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短,立在头上。他的手臂紧缩着,背看上去十分宽阔。   “陈斯。”窦冉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陈斯停下来,没有转头:“博物馆你去过了吗?”   “没。”   “今天去吧,我跟你一起。”陈斯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窦冉感觉到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可是窦冉却觉得他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一路到了博物馆,窦冉却提不起兴趣来,在博物馆里饶了一圈,广播里循环播放的讲究,窦冉却没有朝心里去。一圈绕下来,她的头晕晕地,旁边的陈斯不说话,她也不找不到话题。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慢慢延展开来。   就像现在,窦冉站在街边等着陈斯那通电话结束。   “小姐,特产的手环需要吗?”   窦冉看向面前的那只苍老的手,轻轻摇头:“不用了谢谢。”   老人没有纠缠,正准备离开。窦冉瞥了一眼,叫住他:“等等,这个多少钱?”   她拿起其中一个泛着亮光的。   陈斯挂了电话,转头却看不到窦冉的身影,他的心不知所措的狂跳。   “窦冉,窦冉。”陈斯转着圈四处张望着,却始终找不到窦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让他狂跳不止的心稍稍平静了许多,他大踏步的走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   “陈斯。”窦冉笑着说,“我正准备去找你。”   陈斯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眉头紧锁:“让你不要乱跑,你什么时候能听点话。”   窦冉看着陈斯脸上的愤怒,手□□口袋里,抿着嘴,低眉顺眼:“我只是......只是看到你。”   陈斯听了她的话更加生气:“你什么时候能乖一点,你知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我出现,Leo很可能就把你......”   “把我怎么样?”窦冉甩开他的手。   “为什么去查监控?”陈斯质问她。   “我去查Kamil的......”窦冉说着跟他四目相对,她愣了几秒,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去查,还是说......还是说你从来都知道谁是凶手,所以才不让我去查?”   窦冉想起陈斯的那些异常,他在太平间里的那次通话。   陈斯被她的话难住了,他试着跟窦冉解释,却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他思索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是车票,两天之后,离开这里。机票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回国。”   窦冉低头盯着那个信封,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法呼吸。   “这就是你想要的?”窦冉问。   陈斯抬手摸着眉毛:“是。你回国,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窦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信封,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陈斯,你想清楚了?”   陈斯没有回答。   窦冉接着说:“好,我走,从今天开始,你都不会在见到我。”窦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封,揣进口袋里,转身朝着医院的方向大步前进,将陈斯远远的甩在身后。   陈斯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脚步朝着她转动了下,余光却扫到路边站着的人,脚步朝着跟窦冉相反的方向走。   窦冉走了一段路,停下来,转过头去看,却没有看到她期待的人。失望感从她的心里涌出来,她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拖沓着脚步回到住处,无力的将行李打包,窦冉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瘫坐在床上,窦冉打开信封,车票从里面掉出来。   窦冉翻看了一下,购买时间是两天前。原来一早他就打算好了。 第51章   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边,手指碰到鼓起来的口袋。窦冉从口袋里掏出那串手串看了又看,最后塞回口袋里。   从公寓里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窦冉一路战战兢兢地回到开始住的那个旅馆。   一夜未眠,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便朝医院走。   窦冉在医院里转了两圈,既没有看到陈斯,也没有看到Richal。要离开的时候,却遇到了陈斯的同事。   “Dou,你是来找陈医生的吗?”   窦冉摇头:“不是,有个朋友在这里做义工,过来看一下。”   “听说你从公寓里搬出来了?”   “嗯。”   “对了,陈医生最近请假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窦冉愣了几秒,陈斯请假了,他一向都是不眠不休的工作,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请假确实奇怪。不过她转念又想到那天陈斯在Leo的办公室里呆了那么久,仿佛是在计划着什么。   窦冉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东西:“如果你看到他,麻烦帮我转交一下。”   “你不......”他推脱了片刻接过去。   窦冉走出医院,顿时松了口气,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最后了连句再见都没有。   窦冉站在街边,心里正郁闷着,耳边便响起一个声音。   “还真是冤家路窄!”伊萨的声音很好辨认。   窦冉的视线跟他在空中交会,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窦冉的脑子飞速运转,只出现两个字:快跑。   她倒退了一步,伊萨眯着眼睛看出她的动机,前进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想跑?你那个相好的医生呢?让他出来,要不是他我也不会......”   说到陈斯,伊萨的眼神又阴郁了几分。   窦冉被他拽着,低头看向他的腿,之前受伤的那只腿似乎瘸得更厉害了。   他就这么拽着她,窦冉却能感觉到他身体在剧烈的抖动。   窦冉看准机会,对着他的腿重重地踢了一脚。伊萨吃痛松开手,窦冉转身就跑。   很快伊萨的手下便追上来,一左一右地抓着窦冉。   “放开我。”窦冉挣扎着,希望能吸引路上人的注意,但是过路的人大多习以为常,从窦冉身边经过也没有任何异常。   伊萨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还想跑,你能跑到哪里去?”   窦冉被伊萨从后面抓着头发,不能动弹。   伊萨拽着她的头发,让她向后仰头看向自己:“不如这样,你告诉我那个医生在哪儿,我就放了你。”   窦冉盯着他,只觉得十分同情他,为了陈斯那一枪,从沙漠到基尔库克。要不是今天他出现,窦冉都快忘记他的存在了,他却始终记得清楚。   这种人不免让窦冉觉得可悲。   ***   Richal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街对面,窦冉被一群人围着。   Richal急忙穿过马路,一把拽开伊萨。   伊萨没想到别人从后面扯了下,身体猛地失去了平衡,歪倒在地上。Richal顺势踹开,抓着窦冉的两个人,将她护到身后。   “你他/妈是谁?少管闲事。”伊萨从地上爬起来,手伸进怀里。   窦冉看他的动作,知道他的企图,立刻小声告诫Richal:“他有枪。”   Richal点头,皱眉:“给你两分钟立刻消失。”   伊萨看着Richal的样子刚想要在说些什么,他的手下附身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伊萨愤愤地看了看街边停着的那辆黑车,泄愤地狠啐了口痰:“我们走。”   窦冉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回头去看,刚才伊萨看得方向,已经没有任何痕迹。   “Dou,你没事吧?”Richal上下打量着窦冉,“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窦冉摇头,避开他后一个问题,笑起来:“看到你正好,我是来道别的。”   “你要走?”   “嗯,就这两天。回中国。”   “这么快?”Richal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不过我哥哥也找来了,估计我也很快就会离开。”   窦冉听了这话,心里紧绷的内疚感泄了不少。   “那有缘再见。”   ***   伊萨的车跟在黑车后面,在城里游荡了一圈,车子停在一家中餐店门口。   伊萨坐在副驾驶,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车上了一个人,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手里的拐杖,暗暗咬牙。   黑车出了城,一路开到庄园。伊萨的车只能停在外面,然后下车步行进去。   他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脚步却不停地加快。   站在门口,他几乎按捺不住胸膛的起伏,深呼吸了两下才稍微平复了些,用尽全力敲了两下门。   “进来。”里面声音低沉而老练。   伊萨推门进去,入目便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他翘着腿,手里端着杯子,吊儿郎当的坐着,他却只能站着。   “货都准备好了吗?”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的那个人问。   “都准备好了,老板放心,只要那边一开始,我们就可以趁乱转移,万无一失。”伊萨说着恶狠狠地瞪了沙发上的人一眼。   那人却不意外人,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椅子转过来,一个稍微年长的中东面孔露出来,他瞄到伊萨的举动,却没有制止,反而出声给他介绍。   “这位是ey,一直是他在帮集团做医院方面的工作,你们应该认识的。”   “认识。”ey站起来,走到伊萨面前伸出手,“又见面了,没想到才几个月你就取代了瓦拉。”   伊萨的语气泛着酸味:“还不是都是托了你的福,要不是上次弄丢了货物......”   说到上次的事情,但丁清了清嗓子,让伊萨不要在说,解围道:“ey上次也是迫不得已,都是自己人,不要有什么隔阂,以后需要一起共事的地方还有很多。好了我们来商量一下这次的计划。”   ***   陈斯从车上下来,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未接来电,长舒了口气。   还有两天,只要窦冉一走,他就能放手去做了。   “ey。”伊萨从车里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部全新的手机,“老板交代了,用这个联络。”   陈斯结果手机,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奥,对了,我今天差点抓到那个中国女人,不过被一个小白脸救了。ey你可别被带了绿帽子还不知道呀。”伊萨说完,没等陈斯回答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第52章   窦冉握着那张已经揉的不成样子的车票,心里翻着一阵酸意。   到最后,她还是听了陈斯的安排,拿着他给的车票,永远的离开他。   车站里人群杂乱无章的聚集着,宽松的阿拉伯袍从颜色到款式都比较简单。窦冉站在人群中间,红色的头巾很是扎眼。   她低头看了看票上印着的时间。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陈斯不会来了。   她理了下身上的背包,掏出手机,给陈斯发了条信息。   过了片刻,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让窦冉感到讶异。   这还是陈斯第一次主动回她的电话。   “喂。”开口嗓子却已经沙哑。   “你......上车了吗?”   “快了。”两个人都不说话,却又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窦冉先说:“陈斯,我要真的要走了。”   隔着电话,窦冉听着陈斯在电话那头沉重的喘息声,每一声都吞吐在窦冉的心上,她的心越来越重,已经超过了负荷。   “窦冉......”   “别说再见,别说。”窦冉打断他,“你还记得上次回国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吗?”   窦冉,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   窦冉突然回味起来,其实从他们认识的开始,陈斯都在将她朝外推。   “你有没有那么一秒喜欢过我?”窦冉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那个答案从他口中说出来,可以让她死心。但是她有害怕他说出那句话。   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深陷在肉里,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回国等我。”陈斯沉思了许久,说了句,“倒时候我会像你解释一切。回国等我。”   这个答案窦冉不知道自己是该满意,还是失望,只能说了句:“好。我等你。”   陈斯还想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人声高喊着。   “ey,Whatareyoudoing”   “回国等我。”陈斯又嘱咐了一遍。   窦冉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声音,心里猛地跳了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ey?”   “先挂了,你上飞机给个信息。”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悠长的“嘟嘟”声,窦冉抬头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想要想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要找一个叫ey的人,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医生。”   “宸柯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YMI的同事,子傲的爸爸。”   “不过,两年前英年早逝。”   那些画面,陈斯的话,冯一的淡然,宸柯的脸,在她眼前犹如跑马灯一般,一幕幕放映。   窦冉捂着胸口,长大嘴巴,大口呼吸。眼眶酸涩,她弯着腰,泪水悬空滴落。   “小姐,你没事吧。”旁边盯了她很久的老太走过来关心的问。   窦冉低着头摇了摇头,她站起来,拎着行李箱,跄踉地朝着车站外面走。走了几步,停下来。   他说回国等他。   窦冉握紧手里的车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   在大巴开的前一刻,窦冉上了车,看着窗外的城市,高楼和矮房鳞次栉比。她空缺的那一块愈演愈烈,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窦冉并不熟悉,她的目光眺望着医院的方向,总觉得似乎是陈斯要出什么事情。   ***   车子在路上开了12个小时,终于达到了终点站。   飞机还有几个小时才起飞,窦冉打算在这里停留,这次回去跟平常不同,她总是要给家里人带些什么。   爸妈,梁茵,子傲,还有冯一。   不经意之间,冯一和子傲已经在她的名单之中。   窦冉自认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但是真的朋友这么大了,也就只有梁茵一个人而已。现在多了冯一和子傲,倒是充足了许多。   她端着一次性的咖啡杯,在小摊前看着当地的小玩意。   目光从平铺的地毯上扫过,停留了片刻,她看到一串跟自己送给陈斯那个相似的手串,不知道陈斯有没有收到她的礼物。   她嘴角微微上扬:“老板这个多少钱?”   价格比之前的便宜了许多,窦冉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也算是她要跟陈斯带一样东西的恶趣味。   “昨天中午在基尔库克多处地点遭袭击,其中一家咖啡店突然发生爆炸,周围的部分房屋被震塌,多名市民失踪,目前确定包括两名法籍男子、一名美国籍女子和一名中国籍男子。消息正在进一步收集当中。”电视上的播报员不带感情的播报着。   窦冉反复地默念着那句“中国籍男子”,那种不详的预感又涌上来。   陈斯。   陈斯。   她掏出手机,颤抖地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因为几次的颤抖差点输错。   电话播出去,窦冉咬着下唇,手里搓揉了那串刚买的手串。   陈斯。   陈斯。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马不停蹄地坐了一夜的车赶回基尔库克,窦冉片刻没有休息,拎着行李赶到了爆炸的咖啡店。   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在失去亲人的人们面前形同虚设。   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废墟上,都在奋力寻找着什么,年迈的母亲跪在地上哭泣,年轻的丈夫拿着妻子的画像过往的人求救。救护车停靠在路边,一个孩子坐在中间,抬手擦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窦冉拿相机的手不停的打颤,她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场面,却没有一次比这次更加让人感到绝望。   她的手臂失去了举起相机的力气,身体前后摇晃,心像是被刀绞般地痛。   陈斯,你在哪儿?   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对不起,我又没听话。   窦冉忍痛蹲下身,拍了几张照片。起身的时候猛地一阵眩晕,她陷入黑暗中,身体摇晃地更加厉害。   忽然她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斯!   窦冉喜悦地抬头看去,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失望更重。   “是你?”   “窦小姐。好巧!”Leo依然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一丝不苟的打扮使他看上去跟这个世界隔绝开了。   窦冉倒退了两步,握紧手里的相机:“陈斯呢?”   窦冉盯着Leo的脸,他始终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感到隐隐不安,咖啡店的爆炸跟Leo和陈斯应该有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也是陈斯一直隐瞒着她的。她大胆假设,但是又害怕这种假设是最后的真相。   “陈斯呢?”窦冉又问了一次。   Leo抬手指向咖啡店的废墟:“或许在那里。或许在别的地方。”   窦冉皱着眉,摇头:“我不相信,他不可能死的。”   Leo大步走过去:“我也不相信。窦小姐,你刚回来,肯定累了,不如到鄙人府上稍作休息,我慢慢跟你解释。”   Leo一把抓住窦冉的胳膊,他的手劲很大。   “你放开我。”窦冉甩开Leo转身就跑。   Leo对着身后的保安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急冲冲的追上去。   窦冉边跑边回头,她看着那几个黑衣人,总觉得自己要是真的跟Leo走了,就再也见不到陈斯了。   “Dou。”   窦冉看到来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扑过去躲到他身后,小声求救:“救我。”   Richal挡在窦冉前面:“你们干什么?”   Leo走出来:“这位是?”   “我是Dou的朋友。你要干什么?这里很多警察看着,你别乱来。”   Leo瞥了眼旁边的警察,嘴角的笑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朝着窦冉走了两步:“窦小姐,陈医生是我的朋友,你是陈医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现在城里动荡不安,你还是跟我去,我保证你的安全,不然我怎么向陈医生交代。”   Richal回头看这窦冉:“你跟他认识?”   “不算认识,我不想跟他走。”   “她说了不想跟你走。”Richal大声的回答,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朝他们头来目光,开始窃窃私语。   Leo扫视周围,脸颊微微鼓起,抓着手杖的手翻红:“窦小姐,我在说最后一次,跟我走。”   窦冉缩回脑袋,闷在Rihcal身后:“不要。”   Leo抬起手,放到外套的口袋里。   Richal单手护着窦冉:“你要干嘛?”   Leo停了下手里的动作,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窦小姐要是需要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Leo把名片递给窦冉。   窦冉露出两只眼睛看了又看,才缓缓伸手,接过名片:“你走吧,我有事会找你的。”   Leo姗姗地离去。窦冉松了口气,从Richal的背后出来:“谢谢你。”   “Dou,你不是回国了吗?”Richal这才能好好看着窦冉,眼睛里不由地迸发着一种喜悦。   窦冉默然,反问:“你呢?不是跟你哥哥回家的吗?”   “奥。”Richal摸了摸后脑勺,憨憨地笑了两声,“他有事情耽搁两天,我也只好在等等了,没想到就等到你了。”   “你有没有陈医生的消息?”窦冉想起Richal可能知道陈斯的消息。   Richal吞吞吐吐:“Dou,其实我正要跟你说,这两天医院一直有个传言,说......说......”   “说什么?”   “说陈医生就是凶手,而且医院了发现了很多器官丢失的尸体,有的是外面运进来的,有的是在医院里被......都在传这些都是陈医生干的。”   “那陈斯人呢?”窦冉并不关心他们传些什么,也不在意他们说得有多难听。   只要,只要陈斯还活着。   “失踪了,医院的人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我也是。”   Richal的话对窦冉来说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失踪了,怎么可能?他可是陈斯呀!   她的脑袋里一片混沌,所有的画面如潮水般朝她涌过来,淹没了她的呼吸,控制着她的咽喉。   陈斯?怎么可能!   骤然间,她脑袋里灵光一线,有个人肯定知道陈斯的下落。   她摩挲着手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名片,心里打定主意。   ***   走到Leo的办公点,窦冉轻车熟路,报上自己的名字,门卫并没有阻拦,一个长相刻板的秘书把她带到一间会客室,便转身出去。   窦冉看着会客室里简单的陈列,回想着刚才那些人的举动,徒生了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窦小姐,你来得比我预期的还早了些。”   “陈斯在哪儿?”窦冉开门见山。   Leo漫不经心的倒了杯茶:“你没看报道吗?失踪了。说不定正被埋在那堆废墟的某个地方,这两天应该已经长出尸斑了,要是在不被挖出来说不定就只能腐烂发臭,变成一堆白骨。”   “不可能,他要是死了,你还找我干嘛?”   Leo冷笑:“你以为我找你干嘛?”   窦冉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刚回到基尔库克,Leo就出现了,时间掐的那么准时,就像是早就准备。   “你到底想怎样?”窦冉双手握拳。   “咖啡店爆炸前一分钟,有人拍到他在咖啡店里,跟他一起的是有名的犯罪集团头目但丁。你觉得一分钟的时间,他逃跑的几率有多大?”   Leo的声音缓缓地像是在讲述一个并不意外的故事,在窦冉听来却是字字珠玑。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一点点的掏空。   “不过......”Leo话风一转。   “不过什么?”   “我听说,有人在爆炸之后看到一群人带着他趁乱逃出城,窦记者觉得可信吗?” 第53章   窦冉被囚禁了。   确切的说是她自己走进了Leo的陷阱里,Leo美名其曰是保护窦冉,实际则是将她关在自己能够得到的地方,并派了保镖24小时跟着窦冉监视她。   窦冉下楼买东西都有人看着,开始还反抗,到最后索性连门都懒得出。   不过Leo有一点好,他似乎也是害怕窦冉太过无聊,每天都会派人送一份最新的报纸来给窦冉。   窦冉拿到报纸之后,有意无意中也会寻找一点关于陈斯的消息。   事情爆发在一个星期之后,窦冉被Leo关了一个星期,不哭不闹,也没有吵着要见Leo。   Leo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沉得住气的女人,在等待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依然派人给窦冉送了份报纸。   报纸送到窦冉手里大概半天,那边就传来消息,窦小姐要见老板。   窦冉走进Leo的办公室,手里依然捏着那份报纸,见到Leo,她抓紧报纸,咬紧的牙齿不停地抖动,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   “窦小姐这几天过的好吗?”Leo明知故问。   窦冉也不甘示弱的微笑着:“拖先生的福,吃好睡好。只是不知道先生这么扣留一个中国公民如果我的国家知道会怎么想?”   Leo在政/坛混迹了那么多年,能在一个乱世中的国家坐到如今的位置,做的那么长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老奸巨猾又怎么能使窦冉这样一个小记者轻易突破的了的。   “怎么能是扣留,我是和窦小姐投缘,又想保证你的安全,所以留窦小姐在府上住几日而已,窦小姐要是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Leo脸上虽然带着笑容,说的话在窦冉听来,却觉得毛骨悚然。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这件事情Leo先生是什么态度。”窦冉把报纸丢在旁边的茶几上,正面朝上的标题上赫然写着:白衣天使或杀人魔鬼——中国医生的真实身份?   Leo瞥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窦小姐觉得哪里有问题?”   窦冉心里清楚,既然报纸敢登出来就是收了Leo的意了。   陈斯也确实如同报纸上说的那样神秘失踪,只是报道中还将Kamil被杀和医院的几起器官丢失都跟陈斯联系在了一起。   窦冉开始觉得或许是自己消息闭塞,在陈斯失踪之后Kamil的案子又有了新进展,或是大家的猜测。可是转念又想到Leo的权利,其中必定有诈。   “没问题,只是我不明白Leo先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窦冉清楚,如果自己没有利用价值,Leo是连看都不会看上自己一眼。   “窦小姐能有什么价值?”Leo反问窦冉。   这话倒是把窦冉给问愣住了。她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让Leo利用的价值,但是她不是Leo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房子里安静下来,窦冉的视线在空气中和他交汇,过了良久,窦冉说了句:“我要离开这里。”   Leo的面色微变:“什么?”   “Leo先生刚才自己说的,如果我要走绝对不会阻拦。”   Leo没想到自己刚才无意中的一句话,现在却成了窦冉的武器,他一时语塞,愣了几秒,笑起来:“好,既然窦小姐这么想走,我也不好拦着。不过窦小姐如果是想找陈斯,就不必了。”   “我走出这个门之后,做些什么就不用跟Leo先生汇报了吧!毕竟我不是您的下属。”   窦冉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她想尽快找到陈斯。他不好,她怎么能安心。   当天窦冉便从Leo的地方出来,她走出门,站在原地,深吸几口气,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之前住的旅馆,窦冉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陈斯肯定是没有死的,她隐约感到陈斯的失踪和咖啡馆的包扎肯定脱不了干系。   忽然她眼前一亮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对陈斯恨之入骨,爆炸之前她还见过他,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城里。   窦冉打定主意,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的人。   先要甩掉跟屁虫才行。   ***   陈斯从黑暗中醒过来,沉吟着扭动身体,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的疼。   他闷哼了两声,意识渐渐清楚。眼前一片漆黑,他抬手摸索着周围,只感觉到有一圈麻布的东西包裹着自己。   他这是被绑了。   陈斯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   “醒了?”   “好像是。”   “要不要去告诉老大?”   “老大不是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听说老板的人都撤了,只留了我们在这里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老大是得罪了老板,才被分了这么个差事。”   陈斯竖着耳朵,尽量听着外面的人的讨论,他不确定他们说得老大是谁,但是肯定和但丁他们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倒是安静下来,等着他们口中的老大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斯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醒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得刺眼的亮光。   “陈医生。不ey。你害得我们好苦呀。”   陈斯努力的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伊萨。”   “没想到陈医生还记得我。”伊萨半边脸怀着恨意,“你下手真黑,那么大量的炸药是要把我们通通至于死地呀!如果不是老板即使发现你不对,我们现在都是基尔库克下的亡魂了。”   陈斯虽然对伊萨说得事情没有完全搞明白,但是也听出了大概的意思。他是知道那天咖啡店会爆炸的,但是炸弹的威力应该只能够炸毁一个普通的小方桌不会伤人性命,因为他的任务是在慌乱中抓住但丁。   到底是哪一节出了问题,他仔细回忆着,却想不起来。   伊萨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吊起来。”   “可是老大,老板说了他不能死。”   伊萨打了说话人一巴掌,推开他:“你看看我这条腿,还有着半边脸。老板只说不让他死,没说不能把他吊起来,只要留他一口气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陈斯才注意到伊萨用头巾包裹起来的半边脸,露在外面的边缘能看到被火舌舔过的伤口,那些伤口还很新鲜,翻着红色的血肉。天气渐热,伤口混着膏药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臭味,让人作呕。   陈斯被吊到了房梁上,双手挂着,整个人悬空的掉着,长时间的缺水让他虚弱的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伊萨靠近他的身边,坏了的半边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陈医生,你我现在都是弃子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死,否则,我就会派人把你的小美人抓来,我的这些兄弟还没尝过东方女人是什么味道!”   窦冉!   窦冉没回国。   陈斯瞪大眼睛,盯着伊萨看了几秒,忽然笑起来:“她回国了,根本不在这里。”   伊萨看着他的一脸嘲讽,急于证明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清楚,这是今天拍的,她就在这栋建筑里面。”   伊萨的手机上,确实有一栋三层的房子,其中二楼的一个窗户口,窗帘的一角被拉起来,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人影,陈斯却已经确定那就是窦冉。   他却松了口气。她在Leo那里,至少是安全的。   伊萨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泄气了,瞬间觉得自己是戳中了陈斯的软肋,心里大块。   陈斯迷迷糊糊,被吊了几天,伊萨没有杀他,每次打他出气,最后都会留他一口气。甚至为了让他能坚持久一点,还会给陈斯买一些药物喂食。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这天伊萨似乎突然腻了,找人把他放下来,解开绳子,给了面包和食物之后,便把他关在房间里。   陈斯吃完面包,被伊萨的手下绑起来,正在怀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的对话。   “听说老大带人去抓那个女人了。”   “好像是的。”   “嗯,你说老板一去那么多天两个信儿都没有,不会真的是要放弃我们这儿了吧。”   “我听城里的人说,最近政府管得严。”   “要是......”   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陈斯没听清楚,却能隐隐感觉到他们说得女人就是窦冉。   他心里大动,本以为他在伊萨手上,伊萨便不会动窦冉,没想到他从来没有死过心。看来窦冉是从Leo那里出来了。   Leo那个老狐狸,窦冉虽然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他比但丁他们还要狡猾。   窦冉。   他要想办法逃出去。   窦冉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第54章 (大结局)   爆炸发生之后的基尔库克街头一片狼藉,流浪者在废墟周围驻扎起来,本来有家可归的也变得无家可归。   窦冉穿着连帽衫,在废墟中穿行。她脚步急促,绕过前面的小巷就是大街了。后面的尾巴也加快脚步跟上来。   她不去看也知道那些人又追上来了,他们已经跟了她一路,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窦冉低头疾行,没注意迎头撞上一个人。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撞到她的人却在她侧身离开的时候,抓住她的手:“别说话跟我走。”   窦冉听着来人的声音,心里迟疑了片刻,还是没犹豫的跟上他。   那人拉着她一路走进一家杂货铺,两个人躲进杂货铺后面的小屋子。   “这里安全了,老板是我朋友,一会儿我们从后面出去。”来人说。   窦冉才拿掉头上的帽子:“你怎么来了?”   Richal从桌子上抓了把吃的塞到嘴里:“我一直都没走,Dou你怎么被人跟踪了?”   窦冉皱眉摇头:“已经好几天了,估计是Leo的人吧。”   “那你还在城里乱转,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窦冉禁声,思索了片刻:“我在找陈斯。”   Richal听了这话,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你疯了?你知道现在多少人在找他吗?不止是你政府的人也在找他,要是能找到肯定早就找到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找到他,有些事情只有他能解释清楚。你也相信他是......”窦冉不想说那个词还是不得不说出来,“罪犯?”   Richal沉吟会儿:“我很想相信他,但是那些证据你也看到了,而且一切都吻合上不是吗?”   “不,如果是陈斯真的做过,他也不会就这么逃走。这事情没那么简单。”窦冉刚说了一句,就听到外面传来吵杂声。   Richal当即拉着她:“看来被发现了,跟我走。”   窦冉带上帽子,Richal看着她的头发说了句:“你这头发太显眼了。”   窦冉抬手摸了摸自己露在帽子外面的发梢,心中有些不舍,可是几秒之后又下定了个决心。   旅馆是不能回了,窦冉索性跟着Richal到了他住的地方。看着那间算是豪华级别的公寓,窦冉简直惊掉了下巴。   “Richal,你不是离家出走没钱的吗?你到底藏了多少钱?”窦冉狐疑的看着Richal半开玩笑的试探他。   Richal躺在沙发上:“我哥哥走之前给了我一笔钱,你也知道我这人的见钱眼开嘛。”   “那你哥哥还真是好人。”Richal脸上并没有任何的闪躲和紧张,窦冉将信将疑地坐下来,“你这是一下子从贫民窟升级到土豪家庭了。”   Richal坐起来,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也不想要我哥哥的钱,但是现在非常时间,说说你的打算。”   “之前陈斯......”窦冉说了半句觉得没必要交代那么清楚,“我知道有个人可能知道陈斯的下落,但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城里。”   “什么人?”Richal问。   “但丁。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Richal颓然睁大双眼,满脸的惊讶:“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在Leo那儿听说的,他在失踪之前就是跟这个人见面,我觉得但丁应该知道他的下落。”她没有把Leo说的那些话都说出来,或许也是因为心里还是对Richal有所保留。   “他是什么人?你说见就能见到的吗?”   “我知道,我还知道一个人,找到他就肯定能找到但丁。”窦冉的样子不想开玩笑。   Richal却被她吓得不轻:“我看你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多危险。你还是赶紧买机票,我送你回国。”   “没找到陈斯之前,我哪里也不去。”窦冉一旦下定决心,谁都改变不了。   “这是明天再说,明早我去帮你把东西拿回来,到时候在决定。”Richal觉得跟窦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是不明智。   ***   窦冉觉得似乎命运之神开始眷顾她了,他们找到伊萨是两天之后,在基尔库克的一家地下赌场的厕所里,Richal在外面看守,窦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伊萨制服了,现在的伊萨瘸了腿又收了伤,根本不是窦冉的对手。   窦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卸了他的枪。”Richal在外面提醒道。   窦冉自然不会松懈,把伊萨身上的枪卸下来。   “说,是不是你们带走陈斯?”   伊萨见受制于人,狠狠地瞪了窦冉一眼:“不知道,我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你们跑不掉。”   “我不想伤你,陈斯到底在哪儿。”窦冉抬手放在他还包着纱布的脸颊上,用力一撕,露出他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你如果不说,我现在就让你那条腿也断掉,我看你们组织需不需要一个断了腿的人。”   伊萨心中认准窦冉是不敢的,嗤笑了声,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窦冉却已经不是伊萨认识的那个窦冉,她反手拿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伊萨那块完好无损的大腿上。   “说不说?”   伊萨尖叫了声,捂着腿上的伤口,红着双眼:“你这个疯女人。ey那家伙不是早就跑出来找你了吗?怎么你们没遇上?”   听到这个消息窦冉内心又惊又喜又忧,喜得是陈斯没事,惊得是陈斯居然逃了出来,又忧心他逃出来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跟着Richal回到公寓,窦冉内心百感交集,她越想越害怕。   “我会找人打听一下有没有陈医生的消息。”   “嗯。”窦冉想不明白,陈斯跑出来了为什么不来找她。   他们又在城里停留了一阵子,Richal的朋友打听到有个很像陈斯的人跟着难民队伍朝西前进了。   窦冉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要去追的,Richal怕她危险便一直留在她身边。   在这里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难民数量每天都在增加,窦冉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寻找简直是难上加难。   发现Richal的身份是在他们离开基尔库克之后的一个傍晚。窦冉顶着一头新剪的短发,跟在Richal身后。   自从他们俩搭伙之后,Richal就向窦冉展示了他的无所不能,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Richal做不到了,躲避Leo的人,找到新的难民营,快速的确定陈斯的方向。   时间久了窦冉就觉得自己似乎再被Richal牵着走。   今天她在跟Richal分开之后就一路跟着他,穿过难民营经过废墟般的闹市区,Richal一路走到一个大院子。   窦冉进不去就在门口蹲着,等Richal出来。过了会儿有辆车开到大院门口,车上下来的人让窦冉吓了一跳。   那人花着半张脸,拄着拐杖。不是伊萨又是谁。   窦冉想告诉Richal小心他,可是走了两步,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线想起什么,转身又往回跑。   Richal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   “今天有收获吗?”Richal打开灯问窦冉。   窦冉坐在房子中间,旁边放着收拾好的行囊:“Richal,下面的路我想自己走。”   “你在开什么玩笑?”Richal说,“外面多危险,你一个人。”   “那与你无关。”窦冉拿起身边的行李。   Richal抓住她的手腕:“你一个人就这么出去,是找不到他的。”   “跟着你就能找到了?”窦冉反问他,“我今天都看到了。如果你没有平安回来,我可能还会有些顾忌,但是你看看你身上哪里有一点受伤。”   Richal愣了几秒:“我可以解释的。我的确是瞒着,他是我哥哥,我也没有办法。”   “他是我的敌人。”窦冉瞬间回想起她和Richal的相遇,想起以前陈斯不让他们多接触的原因,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   六月中东的天气越来越热,随着战争大规模的爆发,难民的数量也增加了许多,大批的难民拖家带口的离开自己家园,朝北度过海峡,到达欧洲。   窦冉离开了Richal,没想到竟然举步维艰,只能混在难民里面漫无目的的找陈斯。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问过多少人,在多少个难民营里寻找过。   再见到陈斯那天,窦冉几乎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以后的日子里她总是想起那天,细雨淅淅沥沥,干涸了一个月的大地引来了第一场雨,像是在灾难之后给人们送来的洗礼。难民区的人们走出,庆祝这一刻。   他们在雨水中翩翩起舞,水珠随着女人的裙摆、男人的发梢在跳跃。   窦冉穿着宽大的雨衣,背着半人高的包,站在雨地里仰着头。雨水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脸上,仿佛击溃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泪水夹杂着雨水从脸颊滑落。   两天前,她听说这个难民营里有一个中国人,便徒步了两天达到了这里,找了大半个难民营,那个传说中的中国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陈斯!陈斯!   窦冉抬手就着冰凉的雨衣擦了把脸,准备继续前进。   忽然她看到一个人。他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伸手接着雨水。两个月不见,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半长,脸上的胡子也蓄起来,刘海随意的搭在额间。身上一件单薄的破布衫,跟那些难民混在一起却有几分相似。   窦冉却还是一眼认不出,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灵感应。   陈斯好像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的一边。   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谁都没动,就这么长久的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的,陈斯突然笑了笑。   人群在他微笑的一刻,自发的朝着窦冉的背后走。窦冉逆着人群站着,人潮将陈斯带到她身边。   窦冉听着他的呼吸,感受着他保护自己而抬起的手臂的力度,没有在犹豫。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印在他的唇上。   陈斯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用力的搓揉,像是要将她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身体里。   窦冉闭上双眼,缓缓地感受着陈斯的冰凉的体温,在耳边呢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小冉,小冉。”   猛地窦冉感觉到胸前一空,她在抬眸,陈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空荡荡的难民营,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其中。她四处寻找,叫喊着陈斯的名字,但是她的叫声被雨水淹没。   天地间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黑暗,仿佛有人蒙上了窦冉的双眼,她只能盲目的朝前走,突地脚下一空,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仿佛就要掉到世界的尽头。   “陈斯。”窦冉猝然坐起来大叫了声,四下看了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原来是做梦。她拉了拉身下的垫子,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会儿。   雨水落在头顶的简陋的防雨布上“哗哗”作响,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一个星期前,她在这个难民营遇到了陈斯。原本的喜悦很快就被陈斯的冷漠浇灭,看着陈斯面无表情的从她面前经过,她的一颗心像是被放在地上□□了千百遍一样痛。   即使如此,她还是选择在离陈斯不远的地方住下来。   窦冉转身摸了摸身边躺着的婆婆,头还是很烫。她站起来,撩开帘子走出去。   外面的雨一连下了几天,这场雨方式要把世界连成一片的感觉。   雨水淋在窦冉身上,头发黏在她的头皮、脸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朝下流。   这么晚了,不知道药站的人还在不在,她身上的钱只够买最后一个疗程的药,也算是报答那个老婆婆收留她的恩情了。   忽然她的耳朵听到雨水中夹杂着奇怪的脚步声,她警觉地一回头,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她拽着那人的手,挣扎着蹬着脚,脚往后踢,没有碰到后面的人,反而被另一个人抓住腿,顺势抬起来。   “臭女人,一阵不见变得利索多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刺穿她的耳膜。   窦冉浑身一颤,心里已然明白来人是谁。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应该也已经找到陈斯了吧。她要赶快通知陈斯。   正想着,只觉得脖子后像是被折断的剧痛,双膝触底。   雨水粘着发丝附着在她满头、满身。头疼得她抬不起来,只感觉到一个硬邦邦地东西抵在她的额头上。   窦冉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她要是死在这里至少,陈斯听到枪声也会赶快离开了,只是不知道爸妈看到她的尸体会不会难过。   恍惚中,她模糊的视线仿佛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穿着跟梦里一样的单薄的破布衫,蓄起的长发和胡子咋一看倒看不出是个东方人。   刹那间窦冉清醒过来,大叫了声:“走!快走!”   她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来人撂倒在地。   一切来得极快,天地之间除了雨水的声音,再也没有多余的声音。   窦冉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窦冉,窦冉,你醒醒。”   她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来人。陈斯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我知道,我知道,没事了,没事了。”   “陈斯,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窦冉抓着他身上的衣服。   “是我,是我。”陈斯冷静下来,“这里不能呆了,快走。”   窦冉回过神,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对,对。要快点离开。”   “你去收拾东西,十分钟之后在这里回合,我们要趁着天没亮离开。”   窦冉回到自己的帐篷,把最后的那点钱留给了那个收留她的老太太,便收拾东西匆匆离开。   边家的难民营经常有死伤事件发生,窦冉他们走后,那天的事情并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似乎那个单独住的怪人和那个长得奇怪的女人一起不见了。   不过很快也就给忘记了。   ***   跟着陈斯一路往西走了两天,他们才敢停下来休息。   陈斯找了个偏僻没人住的房子休息下来,白天他们不敢出门只能在房里呆着,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我找了些吃的回来。”陈斯推门进来。   窦冉看着他,他们见面已经好几天了,陈斯始终没有开口跟她说过关于但丁和Leo的事情,她也不好开口问。   “陈斯,我想跟你谈谈。”酝酿了好几天,窦冉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陈斯放下手里的东西:“嗯。”   “你之前......为什么见但丁。”   “这是我的任务,在认识你之前,我和Leo有过协定。”   “好,这是机密,我不问。”窦冉换了个话题,“之前救我的人是你对吗?”   陈斯沉默了会儿:“是。”   “那韩宸柯呢?”窦冉喘着粗气,抓着胸口问道。   “宸柯也死在那次的行动里。”   “你为什么骗我?”窦冉觉得自己真是哭笑不得,她发现自己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把她当成傻瓜一样。Richal是这样,陈斯也是这样。“陈斯,你现在跟我说一句,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她颤抖着双手,克制不住的颤抖。   陈斯上前一步,轻轻地拥住她:“我只是想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想保护你。”   窦冉靠在他身上:“你别一个人扛着,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承担我的痛苦。”陈斯低头呢喃。   “可是我爱你呀!”窦冉哭着说,“陈斯,可是我爱你。”   “我也爱你。”陈斯亲了亲她的额头。   窦冉没有在犹豫,吻住他的嘴唇,唾液和唇瓣交至在一起。   ***   从温暖的阳光中醒来,窦冉揉了揉眼睛。看着周围的东西,他们到这个边缘小镇落脚已经有几天了,这里远离战争,难得的宁静。   她和陈斯到达的第一天,陈斯便说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窦冉也没反对。   她起身推开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陈斯举着手里的衣服晾在外面的杆子上。窦冉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陈斯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窦小姐,你在看口水就要下来了。”   窦冉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角,陈斯越来越不正经了。   再抬眸陈斯已经走到眼前,抓住她的手:“我一会儿出去买点吃的,你在家等我。”   窦冉点点头,心里很是开心。他刚才说家,虽然这不是真的家,但是有陈斯已经足够了。   要说解释,陈斯之前的解释窦冉并不是察觉不到,只是她既然选择了相信陈斯这个男人,就不会再去考虑那么多。   但是当晚窦冉就发现自己似乎就是想得太少了。   半夜,陈斯忽然起身,窦冉当时并不算熟睡,醒过来,发现陈斯不在身边。便起身去找,刚出门就看到陈斯闪出门口。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跟上去。   远远地跟着她也不敢靠近,陈斯一路走到镇子中心的一家酒吧,窦冉躲在后面看清楚跟他见面的人有几分眼熟,仿佛是伊萨的人。   窦冉没敢多看,一路小跑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   窦冉在床上坐了一夜诚惶诚恐地听着外面的声音,担心陈斯不回来,又不知道他回来之后她要怎么开口。就这么直愣愣的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听着陈斯回来的脚步声,却又心虚地脱了衣服,躲进被窝里。   陈斯推开房门,入眼便是窦冉躺在床上,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蹲下身,仔细地盯着窦冉的脸颊,抬手沿着她的轮廓游走了一圈。手指停在她的嘴唇处。   最近他老是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窦冉的场景。   那天她被压在一群人下面,被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谁知道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了他的脚踝,用那干裂的嘴唇说了句:“Help!”   陈斯当时想或许这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后面受的那些伤,也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细细地看着窦冉的嘴唇,慢慢低头,在她唇上细细品味。   窦冉本来就醒着,紧闭着双眼,现在被陈斯一吻上,更不知道是该醒来还是该继续睡。   过了会儿,就听见陈斯沙哑着声音:“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亲到你醒来了。”   窦冉脸嗡地一下红起来,眼睛紧紧的夹着不睁开。   “既然这样,那我就真亲了。”陈斯说着作势又低头。   窦冉红着脸睁开眼睛:“醒了,醒了,我醒了。”她的视线正好和陈斯对视上,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一般热,“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还不都是你害得。”陈斯的声音极具诱惑力,低沉着像是沙漠的晚风悠悠漫漫的吹进心里。   窦冉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一吻吻得天旋地转。   最近窦冉总是在想,如果她跟陈斯那一直这么腻在一起,或是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那该多好。   可是大部分时候,天总是不随人愿的。   他们在库司呆了两天,虽然住在最偏远的地方,两个亚洲面孔还是会引起注意。更何况窦冉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陈斯关于但丁和Leo的事情,陈斯仿佛也根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些,她就值得装傻。   到了第三天一早,窦冉出门准备路上需要的水和干粮。早起开始她的眼皮就跳的不停,等她换好东西回去,推开门,她心中的惶惶不安终于印证了。   一群全服武装、真枪实弹的人聚集在她和是陈思的小窝里。   窦冉进门还没来得及叫陈斯一句,看清他的脸,就被人架住了身体。压着她的头,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只听到来人说:“窦小姐,我们不想伤害你,还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陈斯呢?”窦冉想他们既然能等到她回来,就肯定也抓了陈斯。   “陈医生很安全,你放心。”头目挥了挥手,“带走。”   看到来人陈斯没有任何讶异。   “ey,好久不见。”Leo还是那个Leo,西装革履,干净整洁。   反而陈斯胡胡子留得半长,身上的T恤还是那件旧的:“带我来不会只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吧。”   “那场爆炸炸死了很多人,但是但丁不在其中,三月十五日,他们一伙人在底律杀了二十个看押的妇女儿童,四月二十日,我们的军队发现他们在□□城的基地,冲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处决**器官的儿童。”Leo面无表情地说着,拄着拐杖的手却不停的颤抖,“陈医生,这就是你急着收网的结果。”   陈斯默然,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丁那伙人的手段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又能怎样,他也不过是在保命。   “我听说但丁的人最近已经联系上你了。”Leo说,“他还是相信你的。”   “你想让我继续帮你?”陈斯不用Leo把话说完,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   “什么叫帮我?”Leo老奸巨猾,“你这也是帮自己。窦记者那里,我总不能保护她一辈子的,她只要还在但丁能够得到的地方就会有危险,你说呢?”   陈斯握紧拳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Leo这是在用窦冉威胁他,如果没有Leo的保护,但丁一伙人想抓窦冉易如反掌。除非现在窦冉立刻回国,但是他们此刻正在Leo手里,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对付但丁,不是反过来帮他。”陈斯说。   Leo嘴角扯动了下:“你别忘了,窦冉还在我手里,只要我不放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在见到她。”   陈斯跟Leo四目相对,他清楚的知道Leo是说到做到的人,并不是跟他开玩笑,如果今天他不答应,窦冉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这种事情他之前不是没做过,人死了之后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嫁祸到其他的组织身上,并没有人敢反对什么。   “让我见见她。”陈斯放低姿态。   Leo摸着自己的手杖,沉吟了片刻:“可以到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你马上就要动身。”   ***   窦冉在小黑屋里不知道呆了多久,她不敢睡,也不敢乱跑,就窝在角落里。   陈斯推开门的一刹那,她仿佛又看到那个义无反顾救她的男人,他总是如同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陈斯。”窦冉认出来人,跑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陈斯反抱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窦冉松开手,摇头:“没事,我很好。是不是Leo他找到你了?”   陈斯没回答,他沉默了半晌:“窦冉,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们会保护好你,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你去哪儿?”   “......”   “去多久?”   “......”   窦冉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都没得到答案,她心一忒,瞬间已经猜得七八分。   “能不去吗?”窦冉忽然发现自己变得任性又懦弱,她害怕陈斯离开,害怕他这样的沉默,“为什么非要是你?别人不行吗?”   陈斯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头发应该已经长长了吧。”   窦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耳边听着他的话,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任性。她咽了咽口水:“陈斯,你一定要回来。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怕我没那个耐心。”   “好。”陈斯的回答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像是在窦冉心头打了一击强心剂。   ***   陈斯走后,窦冉在那个小黑屋里住了几天,Leo就派人把她送到偏远的安全屋保护起来。   说是保护,其实是更确切的说是□□,除了日常的报纸和书籍,Leo不提供给她任何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窦冉倒是也不想之前那么着急,她答应了陈斯会好好等他回来就一定会听话。   艾琳娜来的时候是三个月之后,那时候中东已经进入深秋。   对于她的出现,窦冉并没有任何惊讶,Leo这么个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让陈斯脱离他的掌控。   “窦小姐还没好好看过这里的秋天吧。”   窦冉点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山川连绵着金色的杉树林。   她想着,陈斯不知道现在在何处,他有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她听说四川有个地方叫稻城,哪里美得如同天堂,她一直想去看看,不知道陈斯回来的时候还赶不赶得上。   陈斯消息传来是在四个月之后的一个早晨。   那天晚上窦冉做了个噩梦,她站在一片草原上,可是四下无人,只有她自己。她叫着陈斯的名字,一直叫却没有任何回应。   早起她的头有些混沌不清,艾琳娜却推门进来:“窦小姐,陈.....陈医生有消息了。”   ***   2016年的秋天跟往年没什么区别。   窦冉在房间里醒过来,看着周围的摆设,笑了笑又躺回床上。   稻城的秋天比别的地方都要短,听当地人到了十月末就会下雪,到时候大雪封山,外面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   窦冉想这大概是她过得最平静的一个冬天。   她穿好衣服,推开门。   外面群山绵延,各种层次的黄色覆盖着山林,碧蓝的湖水。一切美得像是画。   窦冉想起她在中东的那个秋天,真是有点像。   “怎么起的这么早?”一个声音插进来。   窦冉转头看向来人:“突然睡不着了,你今天也好早。”   “一会儿还要去,医疗队那边出了点问题。”陈斯走过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下,“吃饭了吗?”   窦冉摇头,看着那个忙碌的人影,他还是还了伊萨一条腿。   可是一切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he。   对于写文这件事蠢作者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各位多担待,原本还想写个番外什么的,实在是对这本文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写的。   对于讲故事这件事情,蠢作者果然还是不擅长的,后面再慢慢弥补,希望各位能多担待,最后感谢一直不离不弃的各位。   这个结局不是烂尾,也没有砍大纲,有大纲为证,如果大家觉得有什么不好,或者需要改进的地方可以给我留言,最后还是惯例宣传一下新文。   新文:《时光正好》正在存稿,全文存稿.... 本书由 杨阳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