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若水流萤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眉眼盈盈处》 作者:舒漾w 文案: 清冷禁欲好学生×漂亮恣意小太妹 老狐狸×小姑娘 文案No.1: 都说学生会主席陆时云不食人间烟火,颜正,后台硬。 只有姜栖知道这玩意儿的恶劣秉性,记仇,还毒舌。 他捏起她漂亮的下颌骨,眼里盛满破碎的光—— “别客气,尽管爱我。” “爸爸保证把你虐到哭。” 文案No.2: 人生短短十七载,她生来是根芒刺,她偏就恶劣到底。 直到,一头栽进陆时云的怀里,望进他眼底春意绵绵。 那些沾着发霉潮气的岁月,因为你变得轻抚又温柔。 何其幸运,拥有你全部的真实。 “眉眼盈盈处,住着一个你。” 又名《论金鱼系男神的食用方法》《惊!我的男神是腿控》 少女心原产地/夏季日式小甜品/服饰搭配/不甜不要钱 ps:纯属虚构,请勿较真。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主角:姜栖,陆时云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 第1章 暗涌   初春日色清湛,天空呈现出明净的颜色,一阵轻盈的薄风扑面而来,捎带着冷冷清清的花香。   姜栖坐在三阶楼梯上,散着发,悠悠地吐了个漂亮的烟圈,修长纤细的指尖夹着烟,缠绕着几缕白烟。   听见有人踩过枯叶发出轻微脆声,她低垂下眉眼,只见来人踩着一双NIKE黑色气垫,鞋面纤尘不染,自上是黑色九分裤的裤线,露出一双如汉白玉细细雕琢而成的脚踝。   男生身姿修长,左臂佩戴着学生会专业红袖章,声音清冽若落于玉盘的珠玉:“姓名,班级。”   对陆时云的印象,不多。   老师眼里沉稳自持的优等生,收割少女心无数,甚至有外校的女生翘课只为看他一眼。   可惜陆时云洁身自好,从没听他和谁闹过桃色绯闻,而姜栖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却是老师嘴里念叨的反面教材。   两人是彼此世界的极端,自然交集全无。   直至前不久姜栖在校内打架,被他逮个正着,当时陆时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垃圾,语调清冷地吐出开场白:“姓名,班级。”   姜栖瞬间被引爆,嗙的一声,踹翻身旁的黑色木质课桌,“你他妈那什么眼神。”   陆时云眼里没什么情绪,他一向看不起这类问题学生,只轻吐出六个字,“看垃圾的眼神。”   姜栖也不客气,攥着拳直接往他脸上招呼。不料陆时云也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不一会就被他直接卸了力。   为这事,尤意可没少笑她。   梁子算是结下了。姜栖暗咬后槽牙,寻思着找机会办他。   显然,陆时云也没想让她好过。   姜栖眼尾轻抬,扬起笑,声音是粘稠的蜜,糯甜糯甜的,“至于吗同学。”   说罢,软萌的小幅度歪了歪头。   她生的好,卖起萌来能让人软到心坎里。   陆时云不吃她这套,连口气也没软下,眉眼疏淡:“姓名,班级。”   姜栖发出一声短暂嗤笑的单音节,收起谄媚,吐出一阵淡白色的雾,又散开,“高二七,姜栖。”   他垂眸,握着黑色钢笔的渗墨笔尖在纸上滑动,字体嶙峋奇正。   正要转身,只听她声音含笑,带着股潮意,“陆时云,你挺得意吧,一周逮我四次。”   只见他在她面前优雅地蹲下,片刻怔忪中,是轻柔的指尖,为她把碎发捋到耳后,可以嗅到她身上甘冽的烟草。   他声色一低:“谁让我讨厌你呢。”   她撑起手肘撞他,“彼此彼此。”   日落西沉,华灯初上,肃静的晚自习。   学生会敏锐的行动能力不是吹的,她上趟厕所的功夫,班主任已经收到罚单,大概是麻木了,没前几次那么厉声戾气,把罚单扔她怀里,挥挥手让她滚。   回到班,孟声正趴桌上打游戏,屏幕上的指尖翩翩如蝶,操作华丽,走位风骚。   看见她回来,手里是揉作一团的罚单,知道她这是又被学生会逮着了,手上动作不停,“老大,陆主席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玩的还是小学生喜欢你就欺负你那套。”   孟声是她认来的弟弟,一口一个老大叫她,搞得跟黑社会似的。   “呵。”她送他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将手里的纸团投入垃圾桶,埋进臂弯里睡觉。   昏昏沉睡中,听见指骨轻敲玻璃窗面,和孟声受惊的卧槽。   姜栖最恨别人打扰她睡觉。   座位靠内窗口,走廊雅白灯光粉饰他清贵的白衬衫,和冷淡清艳的眉目,像极了一幅意蕴绵长的水墨画。   他别在右侧衬衫的徽牌上,是标准的印刷正楷。   学生会会长,陆时云。   他目光悠悠一转,投向讲台上管纪律的女生,一把清冷偏冷的嗓音:“扣两分。”   一万句mmp都不足以表达姜栖此刻的心情。   同学顾忌她素来做派不敢开口,可眼里的埋怨却藏不住。   姜栖咬着酸奶吸管起身,眼里没什么情绪,“我走了。”   废弃美术室上了锁,转了圈没找到垫脚的物什,她倒退几步,准备助跑翻过墙,身后响起清清淡淡的声音:“逃课?”   陆时云静倚门扉,不知看了多久。   姜栖挺火大的,直接朝他走去,攥住他的领口往下扯,他顺着力道微折腰,两人相距不过毫厘。   她笑意恶劣,“再惹我,我让你当爸爸。”   “女儿乖。”陆时云扯动唇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妈的。”姜栖气笑了,扭头就走。   翻上墙头,外套口袋振动,她坐在墙面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来电显示。   她边接通边跳下墙,“乔柚。”   乔柚约她撸串,姜栖捏了捏腰部软肉,正要拒绝,却在她下半句后改了主意。   她说,“周远川也在。”   姜栖望着中央后视镜理了理头发,接过计程车司机找的零钱,下了车。   乔柚挑染着灰色的齐耳短发,干练的浅蓝色牛仔外套,中性十足。   姜栖目光微转,望向一旁的周远川。   他穿着套头纯色卫衣,慵懒地倚着椅背,单手摆弄火机,一身闲散公子之气,动作娴熟地用zippo火机尾部宽断面撬开酒盖,递给她。   姜栖接过冰镇啤酒,拉开椅子坐下。   乔柚弹落小半截烟灰,口吻调笑:“现在约你撸个串,都要看在周远川的面子上。”   闻言,周远川揽过姜栖的肩,朝她挑眉露出半个笑:“嫉妒啊?”   “少来。”姜栖拍开他搭在肩头的爪子,笑骂道。   认识周远川整整五年,姜栖的少女时代几乎都有他的痕迹。时间一长,她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感激。   没尝过恋爱,姜栖品不来。如果非要挑个相应的色泽,一定是如珍珠般温润。   约摸十二点才散,周远川负责送酒精上脑的乔柚回家。   姜栖酒量不错,不见一星半点醉意,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回家。   上了楼,她从手包里掏出电子钥匙卡开了门,将外套挂上玄关处的衣帽架。   浴室氤氲着温热水雾,她换了件及踝的睡裙,裸足踩在绒软干净的灰色地毯上,盘腿坐上布艺沙发,电视里播放着娱乐圈花边新闻,姜栖百无聊赖地调台。   茶几上的手机弹出短信提醒。   宋酝:周末腾出来。   一如既往简洁霸道,与他平素作风成正比。   她是Kiss杂志社目前年龄最小的聘用模特,二十三期以一组《少女病》迅速走红。   照片里少女眉眼娇俏软萌,画着清艳的桃花妆,细黑领带系得漫不经心,将棒球棍慵懒地搭在肩头。   本该稚幼青涩的校服,被她穿出一股子野性,极具个人风格。   微博上,迷弟迷妹们亲切称她“栖哥”。   最新的一组照里,她着透绿连裙,裸足踩在老树硕大的根茎上,齿白裸背是一对精巧剔透的翅膀羽翼,眼角抹着金绿闪粉,微偏头注视镜头,唇畔若有似无的微澜。   仙气十足。   不拘泥于眼前,她尝试驾驭各类风格,并使之冠上她的名字。   现下,姜栖已是模特圈里小有名气的新秀。   ——   家居阳台灯光敞亮,她轻靠摇椅,套着宽松的灰色粗线毛衣,透明圆框眼镜滑至鼻翼,松软鬈发散了一肩,净白指腹拈着书页翻过,腿上眯眼午睡的肥猫,脚边是花卉盆栽。   温柔的阳光细吻她脸颊,岁月如朗月清风。如何装乖,她信手拈来。   拍摄完毕后,看得出宋酝挺满意,主动邀请她搭顺风车。   “谢谢宋主编,宋主编最帅。”姜栖不客气地爬上副驾驶,熟知宋酝不是热闹性子,她报了地址便缄默不言,车内流淌着温柔缱绻的俄罗斯小调。   她咬着烟,“介意我抽支烟吗?”   他没说话,微蹙的眉心诠释了他的拒绝。   她怎么忘了呢,宋酝最看不来她抽烟,可她也不过随口问问。   将额前碎发撩到脑后,姜栖擦燃了火机,浓厚的尼古丁在口腔蔓延开。   “抽烟对女孩子不好。”   姜栖敷衍地嗯了声,继续吞云吐雾。   宋酝劝不过她,只好滑下车窗透气。   遇到红灯,他手骨微屈,轻扣方向盘,状似漫不经心道:“抽空回家一趟,你父母挺想你。”   闻言,姜栖抬眸,眼底一层锋利的光,声音更是清凌凌的,“宋酝,这不关你的事吧。”   他不悦,“我是你舅舅。”   她嗤笑,语气冰凉凉的:“少拿辈分压我,你又不姓姜。”调子有些散漫,且无礼。   这句话似乎触及到宋酝的逆鳞。他将车停靠路边,眼角眉梢盛满阴冷怒意,手背崩起狰狞的青筋,气到口不择言道:“你妈当年怎么没掐死你。”   话音刚落,嗙的一声,车门甩上。   回应他的,是姜栖如春寒料峭的背影。 第2章 馥郁   春雾霭霭,柳絮拂面。   升旗台上,他穿着藏蓝色校服外套,领口露出白衬衫立领,一把清淡偏冷嗓音透过话筒缓缓流淌。   眼睛清清缈缈,不显露一星半点的恶劣禀性。   让多少女生,趋之若鹜。   姜栖趴在窗上,想起高一时在开学典礼上,阶梯教室陡然发出细碎躁动。   她被噪声吵醒,枕着臂不耐烦地看去。   正到本届新生代表致辞,精雕细琢的眉眼,气质冷冽又锋利。光落在他藏蓝色校服上,如晨晖般清淡的颜色,他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荣宠。   看见他,通宵游戏的姜栖睡意全无。   花蕊细细地泛起甜意。   她以为陆时云是盏深远绵长的茶,直止窥探到他骨瓷茶具里黑褐色的咖啡。   浓醇,略酸。   早会结束,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   姜栖撕开口香糖包装,捞起搭在椅背的外套往外走,口中甜味跟着扩散。   演讲结束,陆时云朝教室走去,身后有女生唤他,嗓音甜甜脆脆。   他回头。是新来的转校生,似乎叫祝馥允。   她轻捂腹部,耳朵红到充血,声音软糯细腻,“我肚子疼,你能带我去医务室吗?”   毕竟初来乍到,找不着路也合乎常理,陆时云略略颔了下首。   医务室在B号教学楼二层,早拉了课铃,走廊寂寥无人,只听见老师讲课声和书写粉笔的唰唰声。   陆时云踩上第一层楼梯,听见斜上方坡跟鞋碰撞瓷砖地面发出悦耳脆响,抬眸。   入目是绑着钻石脚链的纤巧脚踝,碎钻带着星星点点的璨辉,净白肌理若踱了层鎏金,双腿纤细而骨骼修致,如同视觉盛宴。   他视线停滞了两秒后逐渐往上,与她的在空气中轻轻碰撞。   姜栖环抱手臂,一寸寸扫过他身旁纤弱的女生,在他经过她时,悠悠伸手拦下。   陆时云敛起好看的远山眉。   她只灿灿的笑:“陆时云,上次你说喜欢我,现在还算不算数?”   收获祝馥允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眉眼清疏,回她两个字:“让开。”   姜栖也不恼,抬手去摸他挺拔眉骨,陆时云反应迅速地躲开,眸里威胁意味十足。   她撇下嘴,语调有些委屈:“连觉都睡过,现在碰都碰不得了。”   陆时云眸光清隽,红口素齿轻轻碰撞,声如西山明月,“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姜栖不会傻到硬碰硬,她收回手臂,“玩笑都开不起。真娇气。”   陆时云连眼风都未给她,抬腿欲走。   趁他不备,姜栖伸手捏下他脸颊,动作算不上温柔,陆时云抬手欲抓她,被她矫捷躲过。   姜栖大步跨下楼梯,跑出三米开外,眼睛弯成一道桥,像偷了腥的猫。   “陆时云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啊?脸嫩得跟豆腐似的。安利下呗。”   他眉眼嵌上薄冰,声音更冷:“你别落我手里。”   姜栖嗤笑,踩着坡跟鞋的悦耳脆响离去。   “陆时云,我们走吧。”斟酌了须臾,祝馥允嗓音如涓水般细腻柔和。   翻出墙,姜栖在网吧戴着头式耳机打游戏,等退出游戏页面,瞄下时间,索性去了酒吧。   酒吧镶嵌金边的门头,是个简单的名——Leslie.   闪灯、镭射灯肆意交织着不停歇的节奏,吧台金发碧眼的调酒师,风度高雅,常年不改的欢迎语:“welcome to Leslie bar.”   姜栖坐上高脚凳,照旧要了杯Whiskies.   耳畔炸开议论声:   “那不是Leslie酒吧的老板娘吗?”   “挺漂亮啊,不过看着挺小吧。”   “你可别看这位年龄小,后台是这条街多少生意人赶不上的。”   熟客都知道,Leslie酒吧老板娘是盏不省油的美人灯。年少辍学,刚开业时有不少男人打她主意,其中不乏跋扈的二世祖。   开业不久,老板娘砸了某位意图不轨的公子哥,看客寻思着这酒吧大概是开不下去了。   次日,老板娘依旧笑晏晏地出现,也没见人来砸过场。   后台硬到二世祖甘愿吃哑巴亏。   姜栖微掀鸦青睫羽,女生不过十七八,却走轻熟路线,栗色长发披肩,套着杏色风衣,黑浅口高跟鞋,朝二楼楼梯口走去。   标准的通勤风。   约莫十点多,姜栖推门而出,春寒料峭,耳畔风声凌冽,外套落在网吧,身仅绿白条纹衬衫搭短裙,典型要风度不要温度。   在路边招了个计程车,姜栖打开车门钻进去,“师傅,南街。”   计程车师傅挺自来熟,嗓音浑厚沙哑:“姑娘,老远就看到你了,你这抗寒能力不一般啊。”   “还行吧。”   “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没上晚自习啊。”   姜栖看着路灯盏盏而过,随口胡诌道:“成绩好,没必要。”   前排传来声嗤笑,姜栖这才发觉副驾驶有人。她歪头去看,恰好他也正侧过脸,与她视线对上,冰凉凉的。   巧了。   姜栖笑意盈盈道:“嗨。”   “你们认识啊?”   她笑容恶劣,刻意地凑近将下颌骨枕在副驾驶椅垫上,灼热吐息带起酥麻痒意,陆时云偏过头。   “可不是嘛,觉都睡过了。”   他视线冰冷锋利地斜睨过她,姜栖不带怵的,眼神挑衅十足。   司机呛了下,“你们…什么关系啊?”   姜栖张了张嘴,准备胡诌八扯,额头一疼,是他屈起指骨弹的,袖口微微下滑,裸/露的肌理细如白瓷。   姜栖捂着额正待骂人,听见他声线清凌凌的,如珠玉落于白玉盘:“父女关系。”   “拉倒吧。”她讽笑出声:“你不配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姜栖先下车,她绕到副驾驶轻敲车窗,笑意绵绵道:“明天见。”   陆时云唇齿无声开合,回她一个字:“滚。”   姜栖轻笑着往回走,自短裙口袋摸出颗软糖,撕糖纸包装,嫩粉色的草莓味。修长纤指拈进嘴里,软糖裹着芯,轻咬着迸溅糖汁。很甜。   她似乎知道怎么对付陆时云了,就三个字。   不要脸。   清晨白露未晞,姜栖踩着课铃进教室,埋头就睡。   像只被娇纵的猫。   少女安睡的侧脸过于温柔,昨晚熬夜打游戏的缘故,眼睑处淡鸦青色的阴影。   熟知她的雷区,没人敢吵她。等她睡饱醒来,教室只剩零零碎碎几个学生,随便扯了个人询问,才知道今天学校跟外校举办篮球联谊赛。   反正闲着没事,姜栖朝操场走去。轻咬住头绳,扎了个可攻可萌的高马尾,豆沙色口红撞上素黑纯色卫衣。   冻龄又抢眼。   老远看见尤意朝她挥手,“栖栖,这边!”   在她身旁坐下,姜栖拧开汽水瓶盖,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几比几了?”   “四比二,咱们学校四。”   九号前锋直切篮下防线,身法行云流水,与队友配合完美。   他切准角度破开防守,同时跃起投篮。   一枚利落的空心球。   身姿欣长,对指着他窃窃私语的女生们视而不见,下颌骨线条完美流畅,脖颈白净修长,绛红的唇晕色。   清清冷冷地,没什么情绪。即使这样,也好看得一塌糊涂。   首排观众席里一阵尖叫:“陆时云,我爱你!”   姜栖视线微转望去,那女生还挺熟,璀璨金发,精致妆容,齐膝校裙改至大腿根部,净白肌理摇曳多姿。   尤意说,她曾在动物世界看到过这只花孔雀。   这位风情小姐将橄榄枝抛给了陆时云。   她有极其温柔的名字。   安和。 第3章 博弈   “不愧是头号迷妹。”尤意不冷不热地讽笑道。   姜栖轻靠胶质椅背,实实在在的疑惑:“除去外表,陆时云哪点值得喜欢了?”   明明性子又冷又傲,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典型的欠收拾。   尤意摇头,“现在女生都好这口清冷禁欲系美少年。”   “清冷禁欲?那完全是欠操好吗。”她作呕吐状,“说到底,还是颜即正义。”   尤意噗嗤地笑出声,“美好的事物看看养眼罢了,何必解剖这么透彻。”   姜栖撕开棒棒糖塑料糖纸,含进嘴里,吐出两个字:“碍眼。”   是甜软的水蜜桃味。   “怎么又吃上了,吃糖吃上瘾了你。”尤意侧头,看着挺酷一妹子,嘴里时不时叼根棒棒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女系总裁吧。   她被自己的脑洞逗得想笑。   姜栖如实回答,是不经心的调子:“烟瘾犯了。”   那头,队友暧昧地以肘击了击陆时云,看向安和的方向,“嗳,那妹子挺漂亮啊,真不考虑下?”   陆时云面无表情道:“哦。”   他一边接过队友递给的矿泉水,一边单手用毛巾擦汗,汗珠自挺额顺着脸颊一路滑过精致凛冽的锁骨,最后隐没进球衣领口,看得周围女生偷偷咽下口水。   陆时云似有所察,抬眸对上她。   姜栖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敏锐,控制住没有做出欲盖弥彰的转头动作,索性视线在空气中与他轻轻碰撞。   她好像特别爱吃糖,右腮帮子微微鼓起,露出一截嫩粉色握柄。   陆时云不着痕迹移开视线,扯下深蓝色腕带,拧开瓶盖喝了口。   有那么好吃吗。   “刚才陆时云在看你吧?”   甜味蔓延整个口腔,姜栖轻落落回道:“巧合。”   “也是,”尤意若有所思,“听说他跟祝馥允挺熟的。”   “两个都不是好人。”突然觉得没趣,姜栖起身往外走,“我先走了。”   回到班,已经没人了。她从抽屉里摸出包开过封的红万。   火机快没油了,试了几次才擦燃。是周远川送的Zippo仿古系列,她没舍得换,想着有空去灌油。   猛地,手机在课桌下震动。她捞起,接通。   “今晚回家一趟。”那头男声低沉浑厚,不带一星半点感情。   姜栖抿唇,涩意充盈胸口,“知道了。”   挂了电话,眉间含着无可奈何的倦怠。   她一向无法抗拒父亲下达的每条命令,哪怕他早已不对她寄予厚望施予偏爱。   天空浓云闭月,别墅区人烟稀少。   莹白的罩花灯下,铺着手工钩花桌旗的大理石餐桌,上面摆放着齐全的餐具。   少女沿着高高的红木长梯而下,藏蓝色校裙摇曳似水,眼睛弯成一道桥,气息绵软,声音糯糯。   她叫姜栖:“姐姐。”   蒋颜与姜清峥均是二婚,婚前各抚养一女。   在这样的家庭里,这样敏感的身份,她本该举步维艰,可祝馥允硬是讨得姜家上下欢心。   轻而易举地,俘获姜栖梦寐以求的东西。   “姐姐好久没回家了。”祝馥允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柔软关切。   看得她想吐。   如果祝馥允不那么装怪,她不介意和她装装姐妹情深。偏偏她对给她使绊子这件事,乐此不疲。   姜清峥扫过姜栖,冰凉凉的。   姜栖喉间泛酸,胸口细细密密的痛意,面上不显,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一顿饭吃得压抑又悒郁。   倚着鞋柜穿鞋,宋酝提出送她,姜栖头也不抬:“犯不着麻烦宋主编。”她没忘记上次不欢而散。   出了小区,稀薄的空气才得以重新充溢肺里。   乔柚的电话在这时候打来,约她去KTV,姜栖直接应了,站在路边招了个计程车。   刚下车,就看见KTV门口的周远川,骚/气的酒红色毛衣。他腿边跺来跺去的萨摩耶犬,象牙白的毛发。望见姜栖时,亢奋地向她奔来,直扑入怀。   姜栖握住它指甲齐整的前爪软肉上下摇晃:“晚上好呀,馒头。”   周远川使劲揉揉萨摩耶的脑袋,“小白眼狗。每次见到你,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闹腾的地方怎么还带它来?”   “你以为我想啊。遛完狗忘带钥匙,我妈今儿出国了,阿姨电话又打不通。”   姜栖想了想,“要不你去我那儿睡一晚?”   周远川揽上她的肩往里走,馒头跟在身后,声音含笑:“你把馒头带过去吧,我今晚不睡也成。”   让大厅的工作人员帮忙看着馒头,周远川推开包房不锈钢材质的门,里面约摸十多个人。   乔柚正在打牌,看见她,把牌一撂招呼道:“快快快过来喝酒。”   碰巧姜栖心情不好,也就来者不拒,一杯迭一杯的灌。   没多久,起了醉意。   她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斑斓交织的旋转球灯,眼眸涣散,“乔柚,如果有个男生特傲,碰巧你又讨厌他,会怎么做?”   乔柚头枕在她大腿上,眼窗将阖未阖,声音也带着鼻音:“栖栖,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   “驭人之道,攻心为上。”   话音刚落,有什么在姜栖脑中交错构成,没有什么比毁坏一个人更有成就感。   办不了陆时云,至少也要让他在爱情博弈里割地称臣。   19条平行线纵横,361个交叉点,黑白棋子各360粒,棋法匪夷所思,一贯的杀声四起。   向来不是善茬,向来锱铢必较。   姜栖笑得像道行千年的妖精。   次日清晨,陆时云刚进教室。   一眼看见课桌上放了包软糖,包装挺少女心的,不经意瞥见是水蜜桃口味。他见怪不怪,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指骨弯曲构成冷冽线条。   常有女生送来各种零食,被他全部喂给了垃圾桶。他搞不懂,是他看起来像吃货了还是缺零食了。   之后一周里,课桌上总放着包软糖,口味还不带重复的。陆时云一如既往地丢进垃圾桶。   同桌看着心疼,“这款软糖可贵了,你不吃留给我啊。”正要被抛进垃圾桶的软糖转了个方向,到他课桌上。   开封处是小巧精致的拉链款式,拿出一颗软糖,正要剥开糖纸,“噫,这还写了字呀?”   无非是表白之类的话语,当他念出落款人时,陆时云动作一顿,“谁?”   “姜栖啊。”怕他不认识,同桌添了句:“七班那个扛把子。”   他又连剥了几颗,果然都有字,一袋少说也有四十几颗吧,更别提前几天陆时云扔的。   “这妹子挺有心啊。”   陆时云转了下笔,动作娴熟漂亮,神色清淡而微含冷艳,他音色似琳琅相撞:“扔了吧。” 第4章 桃色   孟声帮她写了一周的软糖情书,手都快废了,得知陆时云都是直接扔掉的消息时,他面无表情地撕开糖纸吃了颗,默了半天,悠悠吐出三个字。   “心里苦。”   陆时云的态度,在姜栖意料之中。   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追到,恐怕她还会怀疑是不是被他反套路了。   学校百年校庆前月,校领导颇为重视,交由学生会专职负责,各部门已陆陆续续着手准备,每班至少编排出一个节目。   班主任在班上征集,同学间交头接耳,羞于出头。   姜栖悠悠举起手。   晚自习的走廊寂寥无人,姜栖倚着墙面玩手机,磁青色半截裙,swarovaki水晶手链皎皎的余晖。   陆时云视线在她纤细净白的双腿停留几秒后移开,侧脸线条疏淡清冷,白净修长的脖颈,蓬松有型的黑发。   难得没穿规矩的校服,套了件样式简洁的黑白相间棒球服,肩型线条很好看。   他嗓音清凌凌的:“怎么,又想逃课?”   “我在等你。”她眼底情意赤/裸裸的,泛起好看的颜色。   他是生而矜贵的京城公子,拥有人人艳羡的显赫身世。   从小到大,拥簇在身边的女生多如过江之鲫,往往涉世未深,耗上全部精力去经营他眼里微不足道的感情。   可他一直最爱的都是自己。   说得难听点,就是薄情。   未扎的发落在颊边有些痒,姜栖伸手撩到脑后,有意识地凑近,嗅到他特有的冷香。   见他微拧起眉,姜栖噙着笑:“你喜欢什么类型女生?”   他似乎笑了下,声音里带着嘲意,不紧不慢地说:“反正不是你这款。”   话音刚落,他后退拉开些距离,眸色清浅,情绪很淡,“省点力气吧,这招对我没用。”   姜栖嗤笑,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趁他不备,倾身偷啄他一口,发出轻轻的啵。   陆时云难得怔忪,姜栖伸出嫩红色的舌尖舔了下唇瓣,笑得像妖精。   “陆时云,你是水蜜桃味的。”   她充其量才到他下巴,走廊雅白的灯光下,整个人散发着莹润柔亮的光芒。   回过神,陆时云眼里深不见底,捏住她漂亮的下颚骨,抬起她的头,第一次毫不吝啬的给她一个笑容。   他眼睛盛满碎脆的光,姜栖怀疑里面藏了一条银河。   他的声音比六月冰泉更凉薄,也是第一次展露匪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欢迎走上爱我这条不归路。”   “虐疼了别哭。我可不会哄小孩子。”   姜栖回他一个笑:“彼此彼此。”   这边两人兵戈相向,殊不知此番光景皆数落入另一人的眸里。   次日,拉了课铃,洗手间里只剩姜栖。她垂眸站在洗漱台前,关上手龙头,水顺着指尖,落在瓷砖上。   身后有细碎脚步声,她眼尾轻抬,镜面里安和含笑朝她走来,金发慵懒地散下来,妆容妩媚又精致,“姜栖,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姜栖倚着大理石洗漱台,环抱手臂盯着她。   安和至外套口袋掏出透明小盒,放在洗漱台面,里面盛装着色彩斑斓的糖果,镌刻三叶草标志。姜栖目光冷下来。   Ecstasy,人工合成毒品的一种,俗称摇头/丸。   安和挑眉,笑意晏晏道:“怎么,不敢?”   “我不碰这些。”姜栖抬腿欲走,显然不准备跟她瞎扯,眼前寒光忽闪,她迅速抬手去挡,尖锐痛感在掌心砸开,“操/你妈。”   安和一阵笑,尾音绕梁:“我也不想这么粗鲁,谁让你碰陆时云了。”   血顺着指缝淌落,一滴又一滴,溅在地面碎开。   安和仍是笑盈盈,加重力道。   姜栖暗咬后槽牙,借着角度直接扯住她的发砸向洗漱台,安和不设防,头碰撞大理石发出一声闷响。   银质匕首脱力滑落掉在瓷砖上。   “你爱玩是吧,”姜栖捏住她下颚强迫抬起头,抑制不住体内的暴躁因子,笑容恶劣:“我奉陪。”   在安和惊恐的目光中拾起匕首,指骨是弯曲的冷冽线条,至上而下割开校裙轻薄布料。   “里面的同学,把门打开。”洗手间的动静引来了教师,门外各类混乱杂音。   姜栖拧了下眉,翻身拿过放置台面的小盒,扭盖,倾倒进马桶。   安和微启唇齿,气息进出。   “闭嘴。”姜栖摁下抽水马桶,水涡翻滚云涌,顷刻吞咽掉斑斓彩糖,她眼里盛满阴鸷,“想进去蹲几天,我不拦着。”   安和抿唇,沉默。   话音刚落,门被蛮力撞开,教师蜂拥而进,安和短促的尖叫。   场面氤氲着尴尬,一直阒寂无声。   有老师反应过来,领着姜栖去医务室,罩住衣衫不整的安和。   正是上课时分。   陆时云站在讲台上,粉笔滑动黑板带动细微声响,他身姿挺拔,阳光粉饰他松软黑发和藏蓝色校服外套,整个人晕在光里。   笔锋凛冽,解法精简,堪称标准。   习惯了老师的夸赞,陆时云走下讲台,耳边突然炸开轻微躁动声。   “哎,那不是姜栖吗。”   “啧,她又犯事了吧。”   陆时云步伐微滞,侧过身,鸦青睫羽微掀,透过窗看见众多教师围簇着她。   她套着冷冽素黑毛衣,那只未绑纱布的手,将额前碎发撩到脑后,露出秀挺眉骨。   娇慵清妩和痞意。   姜栖特有的标志。   “姜栖被捅了?”   “她俩一直不对盘。听说姜栖把安和裙子都给割了。”   “噗,闹大了。”   陆时云目光清湛疏冷,推开教导主任办公室。   姜栖背对他,身段骨肉丰匀,脊梁骨又直又傲。反观教导主任,脸色铁青。   抬脚走过去,陆时云垂眸,纤细的青睫轻扇,“是我的疏忽。”   看见他,主任神色稍缓,“不怪你,这两个小混蛋反了天。”   姜栖抬眼,他侧脸线条疏淡清冷,再斜睨安和,一改先前顽劣态度,低眉顺目,支支吾吾。   恋爱中的无知少女啊。   姜栖无声嗤笑,见陆时云眼眉微动,似要瞥来。连忙收敛。   他嗓音清淡,“谁带的刀?”   姜栖软声软气:“安和。”   在男神面前陈列罪行,安和心理阴影可想而知。姜栖无声轻笑,陆时云睨过她。   两人被予通报批评,安和单记小过,留下开展思想教育。   相继出了办公室,姜栖一副说笑口吻,带点幸灾乐祸:“安和可喜欢你了。”   陆时云轻落落道:“那又怎样。”   她一阵笑,“您可真混蛋。”   他特有的清冷嗓音:“托您的福。” 第5章 春意   百年校庆节目二轮选拔,其中有姜栖。   按理说,像她这样臭名昭著的学生,出于忌惮,多半会被刷下来。可她确实收到了选拔资格,地点定在学校大礼堂。   巧的是,一向清闲的陆时云担任主判官。   当看见祝馥允时,她不大意外的抬眉。   祝馥允擅长钢琴,纤细莹白的玉指在黑白双色键上翩然若飞,流泻而出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姜栖微讶,选择这种简洁甜美的入门曲,不太像她的性子。   一段变奏中,出现琶音和颤音,她精准地把握住连贯性与颗粒性。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她轻抬起揽满笑意的眸看向陆时云,他眉目间的云淡风轻让她些微失望,可她自认有良好的家教礼节,起身微鞠躬,声音软糯且和善:“谢谢。”   姜栖大概明白了她选择这首曲子的目的,其中的情感积淀,除了他,其余人都是摆设。   姜栖扫过去,他穿着黑色粗线毛衣,CKGents系列腕表,柔软的黑发尾部微卷,更衬他眉目清绝。   确实是招桃花的体质。这个认知让她撇了下嘴。   桃花制造机陆时云伸指叩了叩桌面,声音清远似琳琅相撞:“下一个。”   敛了情绪上台,姜栖坐上高脚凳,先是试了试音,将发柔软地别在耳后,歪头,对他露出一个颇具卖萌嫌疑的笑容。   “送给你。”   拨动琴弦,是《白山茶》。   润了润喉,姜栖声线带磁,掺在风里自耳畔滑过,她精于用气,咬字清晰,吐字流丽。   “你好好照顾她   今后我四海为家   你认真的说你喜欢白山茶   怡然自得的收起别的红玫瑰   你温柔的说你眷恋我   然后迫不及待的爱别人   ……”   她长发如星河流泻,耳畔钻进的穿堂风勾起温柔弧线,民谣使她软下全部棱角。   平时看惯了姜栖作恶,突然这么乖,旁边几个男生已经敛着声议论开。   陆时云神色冷淡,看不出情绪。   等全部节目过了一遍,筛选了几个待定的,陆时云出大礼堂时,天色斑驳,漫天晚霞余晖。   她正坐在三阶楼梯下打游戏,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大概是坐太久腿麻了,起身时身影微闪了下。   她挡住他,仰头,“主席,赏脸吃个饭呗。”   陆时云想也不想就秒拒。   姜栖只灿灿的笑:“行吧,看来你这校庆是存心不想办了。”   他站在阶梯上极具压迫性的俯视,气息冷冽锋利,嗓音冰凉凉的:“你威胁我?”   “你不跟我吃饭也行,”她想了下,话头一转:“那就亲我一口吧。”   说罢,水润润的眸无辜地冲他眨巴眨巴。   平心而论,陆时云有点想掐死她。   他错开视线,自顾自往前走,经过她时,连眼风都未给她。姜栖垂眸嗤笑,白白等了他那么久。   “不走吗?”头顶声线清淡。   姜栖怔忪,回过意来,眼底春意复苏。   青砖白瓦的私房菜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内还栽有各色花卉。坐标偏僻,装横清雅,菜系多样,菜品精致。   这是姜栖旷课时偶然发现的。   菜还没上,陆时云正低头摆弄手机,侧脸线条冷冽好看。   姜栖看着手痒,抬手想去捏他,啪的一声,被毫不留情地拍开,“老实点。”   她揉揉被拍红的手背肌理,语气也不太好:“你管我。”   陆时云斜睨过她,眼睛如破冰的泉水般清冽迷人。   吃过饭往外走,经过玻璃旋转门时,恰巧有人进来,姜栖错开身避让,那人面料柔软的外套擦过颊边。   他刚迈出一步又退回,一双手臂悠悠拦下她,微侧头看着她,一把好听到过耳不忘的嗓音:“栖栖。”   是周远川。   “最近忙什么呢,约你都没个准的。”   姜栖随口胡诌道:“忙着学习。”   “哟,共产主义接班人啊。”周远川讽笑出声,扫过一旁的男生,“这也是你所谓的学习?”   目光触及他的眉目,周远川没来由的一怔,“我们是不是见过?”   耐心已经耗尽,陆时云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种套路明末清初就过时了。”   噗,姜栖扯动嘴角。难得看到周远川吃瘪。   周远川轻声的笑,眼神锋利如同鹰隼逡巡着猎物,姜栖知道他这是被撩拨上火的意思。   看来陆时云拉仇恨的能力不是一星半点啊。   “你算什么东西。”   陆时云红口素齿轻轻碰撞,嗓音轻落落:“我是你爸爸。”   话音刚落,姜栖脑里只剩两个字。   要命。   虽然隔岸观火很有趣,但姜栖不希望两人打起来,比了个暂定的手势,拉住陆时云的袖口往外走,“好了别闹了,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   初春多变的天,刚出私房菜馆,雨滴砸到青石板面绽开花,淅沥沥地逐渐浇湿。   便利店雅白灯光,推开玻璃门碰撞粉紫色的风铃触发一阵悦耳声响。   陆时云随手拿过两把伞付账,姜栖接过营业员补的零钱转递给他,“喏,找的零。”   姜栖黑发半湿,柔软地别在耳朵后,眸色澈亮。   其实她乖点还是挺招人疼的。   陆时云看了眼后转来视线,不经心道:“留着买糖吃。”   “可以买关东煮吗?”   外面雨声淅沥,撑着伞或多或少也会被淋湿。陆时云想了想,同意了。   姜栖买好关东煮,坐上高脚凳,插起一颗鱼丸,微辣,嚼性十足。   一边咀嚼,一边托腮看着雨滴汇聚成清流,从玻璃窗面淌落下来。   玻璃窗上映出他低垂的眉眼,恍若水墨丹青,迷人朦胧。   陆时云此人,是万里长城,偶尔泄露的风声,也盛满了阴冷孤寂。可也正是由于这股子半遮半掩的神秘风情,促使他成为万人迷。   修长指骨拈着竹签插起一粒鱼丸递到他唇边,明知他不会吃,她也是闲的没事逗逗他。   不料陆时云敛下眉,微张素齿咬住。   姜栖笑容凝固,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在心里默背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见她这么不经撩,陆时云声音如清泉漱石,尾音勾点笑:“垃圾。”   行。这么欠揍,还是正常频道的陆时云。   姜栖张了张嘴,一句mmp还未出口,被陆时云起身打断,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上的折叠伞。   “走吧,不是还要回家写作业吗。” 第6章 钟衡   “此次校庆,各部门在其职,谋其政,摆正位置,明其责任…”   转眼到了校庆,学生会作为主办方,自然不敢懈怠,本该枯燥乏味的内容,被陆时云用如环佩琳琅的嗓音念出,别有一番韵味。   日常骚扰完陆时云,姜栖抄了小道回教室。   祝馥允站在绽满繁花的老树下,属于江南的温婉眉眼,生来让人极具保护欲,碰上姜栖嚣张的漂亮,人们心里那杆称多半会倾斜前者。   她扯动唇角,“姐姐。”   没打算跟她扯,姜栖越过她要走,被她下句话滞住脚步。   “你知道姜清峥为什么更喜欢我吗?”   姜栖环抱手臂盯着她,讽笑出声:“演技好。”   她笑容不改,吐字缓慢而咬字清晰:“因为我从不轻易尝试反抗他。”   话音刚落,钝器撞击脑部的尖锐痛感,姜栖昏迷前一秒,祝馥允俯视她,“你抢不过我,这次也一样。”   被校庆开场乐吵醒,姜栖吃痛,后脑一片红肿,摔倒时被粗粝地面磨破了白净膝盖,痛意密密麻麻蔓延开。   发觉自己在舞蹈室,门从外落了锁。由于废弃多年,舞蹈室的玻璃窗皆数钉上扎实的木板。   姜栖掏了掏口袋,嫌麻烦没带手机,倒是有包开过封的Marlboro爆珠。   香烟滤嘴口有颗小球,轻轻摁爆后会有一股好闻不浓烈的薄荷味。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脆响,门骤然被踹开,门外直射的光线刺痛眼膜,姜栖不由眯了眯眼。   “操,老子急个半死,你还搁这儿吞云吐雾呢。”   女生一头璀璨的金发,说话时珊瑚色口红轻微带闪,不由分说地拿过她手里的烟支捻灭,“别抽了,快到你的节目了知不知道。”   姜栖怔忪片刻,扶着墙起身,膝盖传来微微刺痛,“为什么帮我?”安和可不像圣母,何况两人一直不对盘。   谈起这茬,安和抿了下唇,闷声道:“我不想欠你什么。”指的是上次在厕所姜栖销毁毒品保她的事。   到医务室简单处理下伤口,安和跟她在礼堂门口分开,她咬了下唇,语气别扭道:“都是情敌,我还是喜欢你这种磊落的。”   看见首排的祝馥允,姜栖朝她扯出个笑,清寒而不达眼底。祝馥允极快地转过头,咬破的下唇铁锈味在唇齿间细细蔓延开来。   还是晚了一步,校庆临近尾声,节目已经被人顶替了,朝不远处招呼她的尤意走去。   “你怎么才来?你头怎么回事?”   姜栖坐下,吐出足够概括一切的三个字:“祝馥允。”   脏话瞬间滚出喉咙,尤意撸着袖子就要起身找她麻烦,被姜栖摁住,“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   姜栖轻柔地摩挲着腕上风格简约的手链,视线投向台上正弹奏钢琴的人时,怔了下。   尤意见她不说话,顺着视线看去,解释道:“之前你没来,陆时云给顶替了。”   白净修长的脖颈下清晰凛冽的锁骨,骨骼分明的手腕覆着黑色腕表,素黑格纹西装,内搭衬衫扣到最后一颗,领带系得严整而漂亮,露出精致脚踝的黑色九分西裤。   他弹奏的曲目是《水边的阿狄丽娜》,也叫《献给艾德琳的诗》,讲述了希腊神话故事里一位孤独又深情的塞浦路斯国王,充满罗曼谛克式的馥郁。   他是孤傲的,矜贵而古典,跟深情完全扯不上边。   黑白双色键上的指骨弯曲成淡薄的弧度。   从容好看,不徐不疾。   按下最后一个音符,他缓缓收回手,雷鸣般的掌声中,一堆喊着男神的迷妹们,风头一时盖过前面所有精心包装的节目。   他清冽音色掀起风月,“谢谢。”   语罢便转身下台,态度随意似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像慵懒清贵却难以讨好的猫。   偏偏勾人的紧。   校庆结束后,姜栖跟着尤意往外走,人群推搡着,难免被撞到,更何况她满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磕磕碰碰出了礼堂,尤意丢下一句让姜栖站在原地等她,便火急火燎地直奔洗手间。   礼堂很快空了大半,只剩几个学生会的留下收拾场地。   今夜星光遍布,粒粒动人。   一阵薄风迎面吹来,姜栖拢了拢外套,突然听见转角传来交谈声,本不想理会,却依稀听见陆时云的名字。   姜栖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微倾身看去。   先入目是男生身骨挺拔的背影,一眼认出是陆时云。   他面前站着妙曼纤巧的少女,烫着波浪卷发,穿垂到脚踝的轻薄长裙,微仰着头看着他。   不知道陆时云说了什么,少女攥着拳朝他脸上招呼。   陆时云漫不经心地抬手包住她的拳头,在手里掂了掂。   姜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没有平日里的冷,甚至可以算得上亲昵。   “别闹了,钟衡。”   “老子…”话未说完,少女似有所察,目光敏锐地微转瞥向她,全然一副调笑口吻:“你桃花挺多啊。”   陆时云回头,看见她时眉头一敛,抬腿就要朝她走来。   恰好这时尤意正唤她,姜栖目光掠过他,回身朝尤意走去。   “你刚在看什么呢?”   姜栖随口胡诌道:“看到只猪。”   钟衡笑得花枝乱颤,陆时云斜睨过她,“笑个屁,就说你呢。”   她一记肘击,“拜托你要点脸吧。”   “说起来,那个小美女还挺眼熟的。”   陆时云嗤笑:“你对哪个美女不眼熟?”   刚出校门,钟衡突然怪叫一声,“我想起来那个小美女是谁了!”说完掏出手机进入网页输了几个字,加载完毕后举起给他看,“喏,就是她。”   冗长而繁琐的介绍里,陆时云自动过滤没用的。   姜栖,《Kiss》杂志目前最小的签约模特。下面配了几张风格不一的图,少女十七八,眉眼清妩娇慵。   次日,高二七转来位女生,举手投足都带有说不出的韵味,非常有侵略感的野性美。   钟衡环视教室一圈,视线落在后排正趴桌上补觉的姜栖身上,下了讲台径直朝她走去,放柔声线对她同桌说:“同学,我想坐你的位置。”   孟声挺为难,一面是美色当前,一面是自家老大,他蹙着眉想了想,沉声道:“好吧。”   姜栖刚睡醒,习惯性地朝孟声讨吃的,旁边那人依言摸出袋酱芯面包推给她。   她拿过,撕开包装,正要咬上一口,动作一顿,智商回笼。   不对。孟声的手哪有这么好看。   她偏头,对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女生将其弯成漂亮的弧度,笑容纯良:“嗨,小美女,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收藏ovo 第7章 花酒   人头攒动的操场,啰嗦完毕的主任正要一声令下解散,广播里传来磁性碰撞的冗杂呲呲声,是经过处理的标准女声,咬字清晰,不徐不疾。   广播里的内容使祝馥允面色由铁青转为苍白,凉气从后背脊柱往外扩散,周围学生的指指点点,捂着耳廓不去听。   人都势利,曾经有多捧她,如今就有多唾她。   姜家,底蕴浑厚的世家,商场翻云覆雨的总舵手。如同遥远星辰的存在。   祝馥允的母亲蒋颜做了姜清峥四年情妇,那时她并没有离婚。   想要击垮祝馥允,只有撕下她最后一层遮羞布。姜栖也想知道,撕掉婊/子皮的祝馥允,还能不能蹦哒起来。   姜栖趴在窗边听着,眉目间没什么情绪。身边是同样偷懒不想做操的钟衡,联想起几天前姜栖头上的纱布,她下意识问道:“你做的?”   姜栖轻轻嗯了声,“很恶毒吧。”   钟衡笑了下,“如果是我,还可以做的更绝。”   钟衡看着像小公主,实际上性格一点也不娇气,短短几天就融入高二七这个圈子。   跟姜栖一拍即合,原因只有一个,两人同样嫉恶如仇,而这个恶势力,自然是指陆时云。   她跟陆时云是亲戚关系的消息不胫而走,常有女生刻意地讨好她,想从她嘴里套出可用情报。   钟衡起先还能耐着性子回个一两句,后来被扰的烦了,一拍木质桌面,状似桃花的眼眸四周略带妩媚红晕,眼尾轻挑意外慑人,“你他妈自己去问啊,总缠着我干什么玩意儿。”   那女生被当众驳了面子,自然不肯服软,“你吼什么吼,至于藏着掖着吗?”   钟衡环抱手臂,眼神露骨一寸寸打量过她,“你长得丑就算了,还腿粗腰圆屁股大,你觉得陆时云看的上你?”   女生最忌讳别人说到两点:一是丑,二是胖。   简直会心一击。   “你长得好看,有本事别天天往陆时云身边凑啊。”   钟衡轻笑,她也算有本事,一句话成功怼了两个人。   姜栖正坐怀不乱地打游戏,一听这话,啪的甩下手机,“你长得丑都敢凑,好看招你惹你了?”   那女生不了解钟衡所以不怵,可她惹不起姜栖,她是横出了名的二世祖。   女生涨红了脸,没敢接嘴。   钟衡自认善良地给她个台阶下:“杵这儿干嘛,人丑还不快去多读书。”   口红被吃的差不多了,姜栖起身去洗手间。   姜栖腹部肌理轻靠着大理石质地的洗漱台,用卸妆湿纸巾轻按去除口红残渣,这款珊瑚色少女心十足。   门外突然传来他特有的凉薄嗓音,姜栖动作一顿。   他说,“出息啊钟衡。”   被点名的钟衡似乎恼羞成怒:“操,我哪想到这茬,你少说风凉话了。”   门外,陆时云语调散漫,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追问:“什么?”   陆时云瞥过她,一副哄小朋友的语气:“憋着吧。乖。”   闻言,钟衡虚握着栏杆的指节蓦地收紧,她咬牙切齿:“你找揍吗。”口上说着,腿已不含糊地踹去。   陆时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脚踝,“没有哪家好女孩会这么粗鲁,你还有的学呢。”   一声轻响,姜栖用脚尖抵开门。   初春的天,白衬衫细长的黑领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自然下垂,外套了件纯色开衫毛衣外套,配上烟灰色的短裙。   她拢了拢外套,圆润的指盖上涂着层护甲油,光下自带BlingBling闪辉特效,她将发撩到脑后,轻落落掠过姿势暧昧的两人,抬腿欲走。   陆时云松开钟衡的脚踝,一手撑在墙面拦下她,凭着身高优势形成一个狭窄空间。他站在光晕里,如沉溺在琥珀色的蜂蜜里。   咬上一口,甜香四溢。   姜栖轻启红唇:“干嘛?”   她有极漂亮的唇形,轮廓线条清晰流畅,唇色呈奶油色调的淡粉,给人以娇艳欲滴的动感。   陆时云视线轻掠而过,抬眸与她对视,“校庆那晚几个意思?”   姜栖不偏不倚跟他对视,是不经心的语调:“不想唱行不行。”   他好像尤为中意毛衣,烟灰色粗线毛衣露出一对凛冽性感的锁骨,露出脚踝的黑色休闲西裤,松软发尾有些自然卷,挺拔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   似乎度数不高,姜栖不常见他戴眼镜。   明明是标准的暖系休闲风,偏偏被他穿得不食人间烟火。   姜栖脑中闪过一个词。   男神范儿。   他微折腰,极具压迫性的俯视,两人相距不过毫厘,姜栖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冷调香气,她纤细的青睫轻颤,一阵没来由的慌。   “好好说话。”   他站在光里,纤睫至眼睑投下鸦青阴影,眼睛里藏匿着浩瀚星团。   姜栖笑得不冷不热:“要不你去问问你朋友祝馥允?”   陆时云敛下眉,“她什么时候成我朋友了?”   操,这是重点吗。姜栖被气笑了,抬手去推他没成功,语气也恶劣起来:“老子懒得跟你扯。”   “不追我了?”   一句“不追”差点脱口而出,她没骨气地话头一转:“明天再追,今天心情不好。反正追你的又不止我一个。”   陆时云似乎笑了下,大概是因为她语气中难得的幼稚,抬起骨感凛冽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尾音勾点笑。   “加油,你是最傻的。”   姜栖怔忪间,他已经放下了手。   他的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小少爷,被保护的极好。掌心细如白瓷蔓着酥粉,指节纤细修长,骨骼修致分明,指尖净白中透着淡红。   一句话概括。   生的非常好看。   记忆里只有表哥姜眠的手可以跟他比上一比。   钟衡看够了热闹,过来替她解围,“把女孩堵在墙角可不是绅士的做法。”   陆时云轻落落瞥过她,倒是听话的放下撑着墙面的手,站直拉开些距离,空气中还残留着她似花酒般的气息。   甜糯而不浓烈。   姜栖错开身离去,这次他没拦着,脸颊肌理无意擦过他的毛衣,微痒。   心情很差劲。因为她貌似大概有可能,被陆时云给撩动了。   打个粗俗点的比方,就像一只处于上风的猪,莫名其妙被白菜给拱了。   第一反应不是白菜什么时候能拱猪了,而是,老子堂堂一只猪,简直是奇耻大辱。   赶明儿就把你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收藏。么么哒。 第8章 对杀   校庆的余热还没散,学校又颁布了春季运动会的召开时间。   算是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届运动会,要知道高三生是被校娱乐活动排除在外的。   校篮球赛时间在下午,姜栖坐在看台上。阳光将陆时云的黑发粉饰成了暖甜的栗,样式简洁的皎白色球服被他穿得像卖家秀,垂眸戴上深蓝色腕带,仍然是九号前锋。   他拥有出色的球感,身形如行云流水。抛射、上篮、分球。   与此同时,最后一枚压哨的上篮。   掌声雷动间,斜上方的女生大概是高一新生,情绪激动地询问九号前锋的名字。   陆时云满足女孩对爱情的所有幻想,一个眼神就足以撩拨无数少女的旖旎遐想。   姜栖撇下嘴,掏出手机看过时间,起身往外走。   水色,个性十足的民国式餐厅,服务员皆穿旗袍或中山装。乔柚的十八岁生日聚会,就定在这里。   姜栖坡跟鞋无声地踩上地面绒毯,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转过走廊到了指定包房。   时间还早,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周远川慵懒地陷进沙发里,一双长腿极嚣张地交叠搭在茶几上。   走近后,才看清他眼角裂痕和唇角淤青。   悠悠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烟雾缭绕中颓废且极端的美感,他嗓音嵌着沙沙的颗粒感:“栖栖。”   周小祖宗三天两头的挂彩,姜栖早已见怪不怪,径直在他旁边坐下,“你又跟谁打架了?”   他想了会,扯动嘴角:“记不得了。”   被他二不挂五的态度噎了下,姜栖不由暗咬后槽牙,“周远川你迟早被人打死。”   烟烧过了头,周远川捻进烟灰缸里,笑得不甚在意,“怕什么,有你替我收尸。”   约摸一小时后,被灌了不少酒,姜栖趁着空隙溜出包房,去洗手间补了个妆。   掬了捧清水细细密密地洗手,水顺着指尖,落在瓷砖上,接着用全自动热风吹干机烘干。   刚出洗手间,先入目的是双黑靴子。   碳黑色休闲西裤挽了几圈,露出如玉石般雕琢而成的脚踝。卷裤脚虽然大为流行,但真正挽不出插秧气质的没几个。   清瘦,莹白。只看着,就让人心痒难耐。   他穿着黑色套头卫衣,设计简洁凛冽,左胸口标着某知名品牌的logo,肩形线条流畅好看。   雅白灯光下,他倚着墙摆弄手机,似乎在等人。   听见声响抬眸,轻描淡写地瞥向她,天生凉薄的嗓音吐出一个字,尾音若有似无的勾着笑,“巧。”   “你怎么在这?”她抬腿走向陆时云,对上他潋潋盈盈的眼睛。   他回的简洁:“篮球赛庆功宴。”   姜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洗手间出来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互相推搡着,不小心被撞到。   身体止不住前倾,跌进他的怀里,他的气息瞬间充盈在她呼吸里。   似乎不太习惯与人肢体接触,他微拧下眉,却没推开。   她充其量才到他下巴,陆时云垂眸,怀里的女生身骨娇小,依稀可见她纤背上清瘦的两枚蝴蝶骨。   他忍不住问道:“你吃什么长大的?”他怀疑这小姑娘光顾着吃糖去了。   姜栖胡诌道:“可爱多。”   陆时云胸膛微震。她抬手攥住他的卫衣领口往下扯,他顺着力道折下腰:“陆时云,你该不会是在勾引我吧?”   他轻笑,如珠玉落于白玉盘:“很明显吗?”   没料到他这么直白,姜栖手上力度不由一松,她笑意恶劣:“你猜我会上当吗?”   陆时云揽上她的腰肢,两人相距不过毫厘,“我打赌,你会。”   她嗤笑:“太自负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是自负。”他扬起清浅的笑,“是笃定。”   围棋里黑白两棋相互包围,只有吃掉对方的棋粒才能救活自己,这样的情形叫做对杀。   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她,周远川走近揽上她的肩,“干嘛呢,都等你喝酒呢。”   目光悠悠一转掠过陆时云,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眸,猛地神思涣散,脑中零零碎碎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   周远川十五六岁时,认识一大群狐朋狗友。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只要不太过,只要肯出钱,帮忙出面打个架是常态。   某天,他接到电话后旷课赶来,正好看见陆时云。   他从墙头跳下时落地很稳,还穿着某贵族中学的校服,顺手抡起角落的木棍,踩着光走来。   大概经历丰富,语调轻松像赴一场无关紧要的宴,带着冷冽的金属质感。   “一起来吧。”   周远川这头有人讽笑说打疼了别哭。   不是看不起,实在是陆时云长得太过漂亮,那种感觉像是幽居象牙塔里的小王子,该是纤尘不染的,不适合站在粘稠的阴影处。   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彻底刷新了周远川对外貌的初步认识。   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没有任何的花招和技巧,像野兽般大开杀戒。   只记得那天被揍的很惨,包括周远川在内,而最惨的要数之前出声嘲笑他的男生。   姜栖扯了扯他袖口,“远川,怎么了?”   周远川回过神,面不改色地揉了下姜栖的发,以示安抚,“走吧。”   空气中是衰败的花香,冷冷清清地,困兽撕裂蹁跹的布帘,有呼啸的风刮过。   目送她离去。   “真上心了?”耳畔响起清亮的少年音。   男生环抱手臂侧倚着墙面,桃花眸弯出多情的弧度,气质风流清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才养得出的小公子。   “管好你自己吧小妹妹。”陆时云经过他,恶意地咬重“小妹妹”三字。   身后,钟衡扶额轻笑。   “去你妈的小妹妹。”   钟衡,变态的代名词,生平最爱穿女装。   重度Transvestism患者。   百度翻译为——异装癖。   宴会结束,已是暮色四合。   姜栖起身往外走,金融街常有流浪歌手在卖唱,是陈鸿宇的《理想三旬》。   找了个胶绿路椅坐下,顺道点了根Marlboro吞云吐雾着,她先是咬爆了滤嘴处的爆珠,轻轻一声脆响,清淡的薄荷味蔓延开。   比起原唱的沧桑,男生声线偏冷,放低分贝带着令人发软的温柔,酝酿着不一样的韵味。   抽完一支烟,她起身走到流浪歌手面前,将硬币放进他身前的瓷碗里,准备走开,不料动作太快,身形微晃。   身后一双手及时揽住了她,姜栖稳住身影,头也不抬道:“谢谢。”大概是吹冷风的缘故,她声音里带着鼻音。   她抬腿就走,约摸五六步后才停下,脑中满是那双扶住她的手。   一如既往地漂亮。   姜栖站定后,回头。   人头攒动的街道,光影攒动摇曳,他背影挺拔,白净修长的脖颈,蓬松有型的黑发,人群中格外养眼,向反方向走去。   耳畔流浪歌手正温柔缱绻的唱道:   “就甜蜜地忍耐   繁星润湿窗台   光影跳动着像在   困倦里说爱   …”   姜栖回身,站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报了地址便缄默不言。   陆时云的背影,比这暮色更为撩人。   作者有话要说:  钟衡:我这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啦^ 第9章 戾气   周三,体育课。   姜栖坐上三阶楼梯,双腿在踝骨处交叠,拧开汽水瓶盖。   浅灰色卫衣背面是绑带款,隐约可见纤瘦的蝴蝶骨,十足的背杀。黑色撕边小脚裤包裹住姣好而纤细的双腿。   看似日常风,实则暗藏小心机。   身旁的钟衡正拿着手机刷她微博最新发表的一组照片。   背景是十七世纪的英式大教堂,墙壁玻璃皆是碎玻璃镶嵌而成的抽象画,光线昏暗略显冷沉。   西装革履的少女眉目清艳,站在素白大理石地面,锃亮的黑色皮鞋泛着冷冽的光,晚霞细吻过她每一寸肩背肌理,她伸手握住碎金似的天光。   评论是清一色的“栖哥求嫁”。   以前钟衡挺好奇的,因为家族同样从商的缘故,对姜家帝国他也略知一二,谈不上轻视模特这个行业,只是姜清峥向来是冥顽不化的古董,怎么舍得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后来出了祝馥允那档子事,他才逐渐回过味来,姜栖在姜家或许过得并不顺心,甚至还不如一个拖油瓶。   钟衡理了理复古长裙,目光不带侵略性地扫过她,口吻调笑:“你怎么还没拿下陆时云,就凭这双腿你躺赢啊。”   收到姜栖一枚不解的眼神时,他轻挑眉,“你该不会不知道,陆时云是腿控吧。”   一口汽水刚入喉被呛住,姜栖掩唇咳了咳。   这种癖好,我他妈怎么知道!   难怪陆时云视线总在她腿上多停留几秒,以前姜栖还寻思着是巧合,没想到啊没想到。   姜栖干笑:“你真了解他。”   小表妹钟衡的骄傲脸:“那当然,我跟他打娘胎里就认识。”   姜栖托腮望着操场,嚼着口香糖随口问道:“他一直都这么讨人厌吗?”   “可不是嘛。”谈起以前,他眼角噙着笑,软了口气:“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讨厌,从来不拿正眼看人,傲到欠抽的地步。不过后来…”   他突然刹住话柄,空气凝固了片刻,姜栖忍不住侧脸看他,“后来怎么了?”   钟衡没回,他眼神空洞,长睫轻颤,似乎沉溺追忆的泥淖。   一段冗长的沉默。   直到体育老师吹着哨子示意集合,姜栖起身朝前走,没听见他唇齿轻微开合,声音掺在细碎的风里,低到近乎喃喃。   “后来啊,他被砸碎了。”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漂亮恣意恶劣鲜活的男孩浑身是血的模样,他眼里的辽阔星空随之陨落。   从那以后,虽然他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但钟衡能隐约察觉出,他不再是原来的陆时云了。   将所有碎片磕磕碰碰地拼凑起来,才组成了如今这个强大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   胸口抽丝般的疼,但钟衡也无能为力。   陆时云刚散了会议,女生自后踮脚捂上他的眼,掰开她手的同时,轻落落吐出两个字:“姜栖。”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右边腮帮子微鼓,十有八/九含着糖。   因为她身上有独特的甜腻气息,类似于花酒或糖,包裹着淡淡的烟草味。答案呼之欲出,陆时云只是说:“没人会这么无聊。”   姜栖切了声,“你可真不讨人喜欢。”   他反唇相讥:“你也好不到哪去。”   总和一个人唱反调,是会养出惯性来的。   姜栖打起了坏主意,笑容逐渐恶劣,“你叫我声妈妈,我让你摸下腿。”   陆时云正佩上衬衫贵金属质地的袖扣,在修长指尖雅致地转动,不经心的动作,极具挑逗意味。   同样是白衬衫,有人穿的出风流,有人穿的出清俊,陆时云却真正担起了矜贵的绅士派头,就像幽居古堡里的小王子。   他捞起椅背上的素黑外套,做工精良,剪裁得体,面料极佳,领口露出白衬衫立领。   低低一笑,尾净余长,声线如西山明月:   “我看你是辈分颠倒了。”   刚出校门,姜栖一眼看见路边倚着黑色轿车的男人,浑身透着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   穿着铁灰色手工西装,英式风格撞上传统的小方格花纹而不显老气,沉稳而自持。似乎在等人,时不时抬起腕表看下。   是宋酝。   姜栖不会自作多情到觉得在等她,要等也自然是等他的亲侄女祝馥允。   所以她经过他时,眼风都未给个。   宋酝却没这么好打发。   姜栖蹙着眉看着横在身前的手,环抱手臂,语气不由恶劣起来:“宋酝,我可没拿你当舅舅,识相点就让开。你的亲侄女在后头。”   宋酝只是拧了下眉,言简意赅道:“姜清峥让你回去。”   默了片刻,姜栖抬手推开他,径直拉开后座车门钻进去,她视线冰凉凉地掠过他,“还不走?”   说完便垂眸不再看他,她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蜷缩着放在膝盖上的指骨过于用力而逐渐泛白。   这次让她回去,多半是因为祝馥允的事。   宋酝透过中央后视镜看她,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姑娘,觉得捂不暖。所以两人除了必要的相处,从没过多交涉。   祝馥允的性子他略知一二,两人多年的明争暗斗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姜栖打的可不止祝馥允一个人的脸。   进了姜家,只见一楼大厅里,祝馥允的生母蒋颜穿着复古盘扣青蓝水纹旗袍,提着青瓷小茶盅将沸热的茶水倾倒入盏中。   空气里缭绕着袅袅茶香,将茶盅给拿开,盏中的茶堪堪在盏面的七分线。   茶七酒八。厦门民间的俗语。   姜清峥嗜茶如命,蒋颜也投其所好,学泡一手好茶。   姜栖张了张嘴,一声爸还未吐出口,只听姜清峥嗓音铿锵交鸣,不含一星半点情感,“跪下!”   她愣了下,被蒋颜略带嘲讽的眼神刺激到,同样回他两个冰冷的字:“我不。”   话音刚落,耳边一阵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姜栖条件反射地侧身躲过,只听瓷器碰撞墙壁发出的哐当脆响。   如果不是她躲得快,碎掉的就该是她的脸了,姜清峥准头很好,丝毫不带手软的。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窖。   没料到她能躲过,姜清峥更加怒不可遏,随手操起桌上的摆设砸她,“翅膀硬了?我还教训不得你了?今天你要是不跪那就给我滚!”   姜栖没躲开,被陶瓷烟灰缸砸中额骨,短暂眩晕时她稳住身影,有腥热液体顺着淌落,在大理石地面溅开,像一朵朵开到极致的花。   “身子骨要紧,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姜栖从小失母,也怪我没能担起母亲的责任,她不喜欢我和允允很正常。”蒋颜虚情假意地安抚,心里巴不得两人闹得更绝。   痛意细细地蔓延开,心里戾气翻滚云涌,姜栖眼里跟着寸寸结冰,她咬字清晰字字如珠:   “你只配替别人养孩子。”   她掏出信用卡扔在地上,抽身朝外走去,对身后姜清峥的怒喝充耳不闻。   她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姜家。   她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锁文修改剧情   今天起恢复日更ouo   喜欢收藏   prprprpr 第10章 拥抱   别墅区人烟稀少,姜栖好不容易招到辆计程车,等下车时身上仅剩的零钱全付了车费。   雨滴砸在青石板面绽开花来,路人行色匆匆忙着避雨,姜栖坐在三阶石梯上,凉气自脊骨柱逐渐往外扩散。   她不停地擦燃zippo火机,接着被雨水浇灭。   耳边回旋女人尖锐的声音,如锋利刀片割裂她滚烫的脉。   许多刻意忽略的过去,掺着凛风翩跹着撕裂布帘,冰凉凉的叫嚣着。   本该轻抚温柔的童年里,姜栖过早褪掉稚嫩青葱。   记忆里的女人缄默而疏冷,穿着考究,指甲均匀的涂着朱丹色,谈吐多使用命令句。   温澜,她高贵优雅的母亲。   儿时的姜栖绵软又无害,穿着各色系的小裙子,抱着胖嘟嘟的灰色龙猫,追着姜眠糯糯地喊小哥哥。   直到五岁那年,温澜亲手打碎她的公主梦。   雷雨交加的夜里,姜栖被噩梦惊醒,看见床边站着阴恻恻的母亲,场景不亚于恐怖片。   姜栖本能地往后缩,温澜突然倾身掐住她的脖颈,指甲陷进肌理里。   尖锐的女声近到灼烧耳膜:“你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   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姜栖不停地向她道歉,直到吐息无力,发出破碎的呜咽。   那时温澜已经患上了极其严重的抑郁症,她是存了心要掐死她,如果不是姜清峥碰巧回来,姜栖或许已经死了。   姜栖不是小公主,只是政治联姻下的产物。   结婚后的姜清峥风流不改,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两人只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不存在奢侈的忠诚,而温澜错在动了真感情。   后来,温澜至天台坠落,摔得零七八碎。   留给姜栖的,除了噩梦素材,还有淡到快没有痕迹的笑容。   怀着无上的崇敬。   她在拥抱风和自由。   “姜栖?”一把好听到过耳不忘的嗓音。   骨骼分明的手撑着黑色长柄伞,白净肌理与纯黑伞柄形成强烈的反差,难以言表的禁欲感,碰撞出视觉上的盛宴。   男生顾盼生辉的眉眼,让她想起了希腊神话里恣意美艳的少年。   青鸟为他而停驻,玫瑰则黯然含苞垂首。   陆时云垂眸看她,视线在她凝了血痂的额头停滞两秒,又轻落落地移开,“你怎么了?”   眼眶突然涌上热度,她慌忙低头,本就有些锈的大脑揉杂成浆糊,以至于声音有些颤:“你能抱抱我吗?”   说完,她便轻轻地朝他敞开双手,闭上眼等待他回复一个拥抱。   谁都好,她只是需要个拥抱,支撑她熬过所有难过。   闻言,陆时云敛了下远山眉,下意识想要回绝,瞥见她微微泅红的眼角。   他青睫轻扇,似乎在思考什么。   伸着的手臂逐渐发酸,她暗笑自己傻,陆时云怎么可能好心泛滥。   正要收回手,见他微折下腰,音色似莹润珠玉落入白玉盘,一颗一颗掷地有声,泛起波光流转。   “便宜你了。”   怔忪间,衣襟划过脸颊的声音,他清冽的气息瞬间充盈在她的呼吸。   她的脸陷入他的肩窝处,触及他颈部肌肤清透如玉,泪豆子跟着砸在他温热的肌理上。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她是真的感激此刻陆时云,愿意将温暖施舍她一点。   抚平了她发皱的心脏。   姜栖不是嚎啕大哭,只是埋进他怀里脊骨无声地颤抖着,如果脖颈肌理不是水润润的,他还真察觉不出。   像只受了委屈又不敢声张的笨猫。   蠢死了。   这个拥抱长到他身骨泛起酸意,陆时云有些无奈。   看不出这小姑娘,还挺爱哭的。   现实雨声淅沥,内心风止树歇。   埋在他怀里,姜栖声音带着鼻音,“谢谢。”   耳蜗是他灼热吐息,脊骨酥麻往外扩散。   “这是爸爸应该做的。”   她噎了下。   陆时云还是一如既往的煞风景,却巧妙化解了心底小小的不自在。   陆时云要去超市买东西,姜栖顺道蹭了个伞,她坐上休息区的高脚凳,给乔柚打了个电话,对面问清地址后赶过来。   挂了电话,姜栖百无聊赖地转头,休息区有不少人在吸泡面,空气中萦绕着各种口味。   在第六次咽口水时,姜栖跳下高脚凳,当机立断进了超市。   这个时间段里超市人头攒动,姜栖一路张望,暗暗祈祷着陆时云没走太远。   他正站在冷藏展示柜前挑酸奶,似乎在纠结两种不同的口味,还是上午那件素黑外套,领口露出禁欲的白衬衫立领,超市温暖的灯光打下来,整个人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芒。   不是姜栖眼力好,实在是他的画风与众不同。   姜栖跑过去,扯住他的衣角,见他拧着眉瞥来,扬起笑,一副柔软的口吻:“陆时云,打个商量呗。”   陆时云抽回衣角,视线重新转回冷藏展示柜,回她一个字:“说。”   纠结了片刻,姜栖扑朔着水润润的眸子望着他,吐出三个字:“我饿了。”   肚子跟着配合地惨叫了一声。   陆时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姜栖重新抓住他的衣角,小幅度摇了摇,“我想找你借点钱。”   “多少?”   一见有戏,姜栖连忙比了个数字,“十块。五块也行。”   闻言,陆时云讽笑出声,红口素齿轻轻碰撞。   “这点儿出息。”   姜栖看着鞋尖没说话,心里止不住腹诽:少废话你就说给不给吧,反正老子也只是知会你一声,到时候我不介意用抢的。   土匪栖暗暗蓄力,准备实施B计划,视线突然闯入两根修长指骨夹着一张蓝黑色的RMB递给她。   反应过来,她连忙接过,顺便拍马屁:“谢谢陆主席,陆主席最帅。”   陆时云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借到钱,姜栖也想着释放点善意,她瞥了眼陆时云刚才纠结的两种口味,直接抬手拿过旁边的第三种放他推车里,“这款才好喝。”   新上市的品牌,草莓味。   包装挺少女心的。   姜栖一副绝对笃定的模样。   陆时云蹙着眉挺烦她的样子,打发小屁孩的语气:“一边玩去。”   姜栖切了一声,回身朝零食区走去。   乔柚到的时候,姜栖正坐高脚凳上吃掉最后一根泡面。   在她面前站定,长柄伞冷冽的金属伞头还滴着水珠,姜栖伸手替她拨了拨微乱的灰色短发。   在电话里差不多了解完情况,见姜栖情绪尚且稳定也就放下心,揽住她往外走。   “放心,朕养你一个祸水还是绰绰有余。”   路过倒数第二个收银台,正到陆时云结账,姜栖不经意地瞥了眼还未装袋的商品,目光停在那盒包装挺眼熟的酸奶上。   是她推荐的那款草莓味。   姜栖扬起半个笑。   “栖栖,走了。”   前面乔柚已经撑开伞骨,示意她跟上来。   姜栖应了声,他似有所察地抬眸看来,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撞。   他的眸,让她想起物理课投影仪上播放过的浩瀚星团。   那些说星星好看的人,一定没见过你的眼睛。 第11章 碰撞   姜栖抽空回了趟主城区的房,找到签约kiss后专程办理的工资卡,里面数额尚且可观,不至于风餐露宿。   她简直想亲亲防范于未然的自己。   上下楼梯时遇到祝馥允,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姜栖面色不改,路过她时突然伸腿,祝馥允不设防,被绊住狼狈地往前扑。   收回腿,她绛红的唇晕色微弯,笑得绵软又无害:“不好意思哦,腿长。”   就算有姜清峥撑腰,姜栖照样治得了她。   首次在学校男装出境的钟衡同学引起一大片骚动。   琼鼻,红唇。气质妖气而不阴柔。   摘掉假发,柔软蓬松的黑发,白衬衫的风纪扣没系,微敞着凸出的锁骨,桃花眼妩媚多情不自知。   姜栖正在打游戏,听见身旁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响,下意识瞥了眼,然后当场怔住。   脑中只剩四个字。   帅哥你谁?   最受伤的要属孟声了,粉了那么久的女神竟然是个带把的。他总疑心钟衡是个基佬。   “滚,老子是直男。”钟衡狭长的桃花眼眼尾轻抬,此刻他的嗓音铿锵交鸣,迥异于以往莫辨的假音。   难怪钟衡从不接受男生的告白,难怪钟衡喜欢在上课时分去上厕所,难怪钟衡不喜欢跟女生亲密接触。   许多看似平常的小事,似遗珠串出一条清晰明朗的线。   午自习前半个小时,姜栖补了唇妆去找陆时云。   她先从后门探头张望,轻拍了下最后一排翘腿打游戏的男生,“同学,我找一下陆时云。”   那个同学正准备团战,整天都有妹子把他当免费僚机,不由闷头道:“你他妈谁啊。陆时云不谈恋爱。”   “姜栖。”   男生指尖一顿,不耐烦的神色凝固,抬头干笑道:“栖姐啊。”   只好放下手机抬头叫了声,声音不高不低,却引得教室里三分之二的学生侧头,想看看又是哪班的姑娘。   陆时云正在刷题,远山眉拧成不耐烦的形态,凳椅摩擦瓷砖的尖锐声响,起身朝外走。   黑色港风薄外套擦过黑色木质课桌。   已经步入初夏,她穿着喇叭袖的系带连衣裙,裙面是紧凑的白底黑纹,裙尾与袖边以柔和的水绿色描边,浑圆莹白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一对凸出好看的锁骨。   一捧弯弧漂亮的长发撩在身后,只看着,就让人心痒难耐。   陆时云身骨挺拔,网红同款的眼镜,托叶轻轻抵住他秀挺鼻梁,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   少有男生能将眼镜戴得这么好看。   琥珀色的阳光甜腻地晕在他身上,给漆黑发色镀上层柔润栗色,眉眼却疏淡而冷艳。   一把清淡偏冷的调:“什么事。”   姜栖掏出折叠好的蓝黑色RMB递给他,陆时云轻落落地瞥过。   明显不对称,加工很糟糕,三个字概括:丑哭了。   陆时云扶额,爆出字正腔圆的京腔:“什么玩意儿。”   偏偏她还丑不自知,只灿灿的笑,卧蝉漂亮明显,水润润的玻璃唇少女感爆棚。   “请收下我的心。”   哦,原来这玩意儿是颗心。   姜栖不要脸惯了,无视陆时云眼里不加掩饰的嫌弃,自顾自塞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还没到午自习时间,走廊不时经过三三两两的学生,皆数侧目望来。   恶劣纨绔的不良少女和不食烟火的学生会主席的搭配。   确实挺张扬的。   从走廊转角拐进的女生柳眉弯弯,眸色澈亮。   皎白衬衫搭藏蓝色的及膝百褶裙,深棕色圆头皮鞋,统一校服被她穿出一股子清寒,就像雪山之巅落下的一捧明亮。   她望着陆时云,声音轻轻:“数学老师让你去办公室帮忙批下卷子。”   陆时云嗯了声,手伸进外套口袋里,便要朝办公室走去。   掠过一阵风,微敞的外套被吹得鼓鼓的,慵懒随意地拨了拨松软的黑发,更衬他眉目清绝。   姜栖接收到祝馥允略含讽意的眼神。   等他拐过走廊,祝馥允才开口道,“陆时云不会喜欢你这款。”   姜栖没有意料中的恼羞成怒,她眼里情绪很淡,水润带闪的红唇轻启,是吊儿郎当的散漫语调。   “不好意思哦。”   “陆时云我要定了。”   掠过面色很糟糕的祝馥允,姜栖抬腿回班。   华灯初上,她正搁教室补觉,被乔柚一通电话炸出来。   下了计程车,是家新开的火锅店,装修风格挺别具一格,既有传统的东方文化,又掺进了西方元素,充满小资的格调。   姜栖报了包房名,便有接待生领着她往里走。   推开包房,乔柚正和一个女生说着话,一旁的周远川倚着欧式不锈钢餐椅打游戏,传出节奏激昂的战曲,屏幕上的指尖翩翩如蝶。   青睫微垂,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姜栖拉开周远川旁边的椅子坐下。   视线不经意掠过乔柚身旁的女生时,目光一滞。   女生栗色的披肩长发,浅栗色的V领无袖连衣裙,收腰设计是充满层次感的绑带,内搭样式简洁的白衬衫,一如既往的走轻熟风。   姜栖见过这位美人儿。   Leslie酒吧的小老板娘。   乔柚转头朝她介绍道:“栖栖,给你介绍下,这位小美人儿叫林小寒,Leslie酒吧的老板娘,重点是才十八岁,是不是特别不可思议。”   林美人儿目光悠悠一转,朝她露出半个笑。   看着挺冷,笑起来却出奇的温婉。   “你好,我是林小寒。一直有听乔柚谈起你。”   姜栖对她挺有好感的,回以一个释善的笑,“你好,我叫姜栖。”   火锅是九宫格样式,荤素菜肴区分明确,每格的锅底不会串味,布置菜品也极其讲究。   中间格力火旺,不宜久煮;旁边格火力均匀,适合熟食;格子脚的火力最小,适合时间较长的菜品。   这虽然是家新店,但味道却不逊色那些底蕴浑厚的老字号。   麻辣鲜香俱全。   雾气缭绕间,身旁的周远川开了罐椰奶递给她,“听说你最近无家可归?”   姜栖喝了口润润喉,轻嚼着椰果颗粒,“不带这么扎心的。”   他侧头看她,眼睛似乎被熏着而微微泅红,语调是少见的正经:“要不要来我家?”   姜栖拨了拨白瓷碗里的食物,使之裹上蘸料,扬起一个笑,“不用啦,我有乔柚养着。”   周远川揉了揉她的头,没开腔。   中途,林小寒接了个电话,似乎是Leslie酒吧出了事,不得不提前退席。   茶余饭后上了日式甜品。   姜栖用竹筷捻起一颗水馒头,轻轻咬下,软嫩剔透的外皮包裹馅料,有果酱和豆沙两种馅料。   还有草莓大福,外层是香软的糯米皮,馅料是草莓,咬下满嘴的清甜果香。   晚餐临近尾声,姜栖抽空去趟洗手间。   轻靠着大理石洗漱台,水龙头吐出清水来,听见门外两个姑娘的对话。   “刚才那个小哥哥是网红吗?卧槽颜也太正了吧。”   “不会吧,看着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确实,一件t恤就够我吃几个月土了。”   关上水龙头,姜栖用全自动烘干机烘干手,嘈杂声响掩过了门外的对话。   回包房的路上,她似乎看见了那个颜很正的小哥哥。   他脱了那件黑色港风外套,露出里面的灰t恤,左胸口是某知名品牌的logo,黑色休闲裤慵懒地往上卷,露出玉石白的肌理,踩着气势凌人的绑带款黑靴子。   他正朝外走去,拧着好看的远山眉,流畅料峭的下颌骨,心情似乎很糟糕。   他抬手,骨骼分明的手腕覆着黑色腕表,将额前漆黑碎发往后撩。   仅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就足以收割无数少女心。   姜栖看了看手机,按理说这个时间,还没有下晚自习。   陆小哥哥很有旷课嫌疑哦。   姜栖小跑过去,悠悠地伸出手臂拦下他,露出笑,“哇陆时云你也旷课来吃火锅?”   看见她,陆时云轻抬下眉,也不否认旷课,轻落落地吐出两个字:“找人。”   “人呢?”姜栖四下张望。   提起这茬儿,他抿了下唇,眼里没什么情绪,“大概走了吧。”   原来是被爽约了,难怪心情那么差劲。   姜栖张了张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转头,是结完账来找她的乔柚和周远川。   周远川看见陆时云时蹙了下眉,抬腿朝姜栖走来,习惯性地揽上她的肩,“走了。”   姜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半强迫地往外带,周远川温热的外套面料擦过脸颊。   手腕被猛地自后握住,他触碰的温热肌理泛起细碎的酥麻痒意,怔忪间听见陆时云特有的清冷嗓音。   “撒开。”   周小祖宗嚣张惯了,闻言嗤笑一声,手臂更用力地揽紧,回他两个字:“偏不。”   如神话里恣意美艳的少年,在山巅弯弓搭箭,箭头泛起冷冽清寒的光。   目标对准周远川。   “如果我没记错,你被我打过吧。”   措不及防提起这茬儿,周远川笑容瞬间凝固,“你他妈…”   陆小哥哥眸光清透,漆黑碎发散落在秀气而精致的脸颊上,唇角隽着清逸的弧线,红口素齿轻轻碰撞开出淬了毒的花。   嗓音里冷沉的金属质感。   “需要我手把手,带你回味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陆哥哥是我的心头爱ouo 第12章 蜜罐   周远川完全冷下脸。   “你试试。”   乔柚察觉不对劲走过来,正巧听见陆时云最后一句,不由抬眸一寸寸打量过他。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够了。”姜栖拨掉肩膀上的手臂,挣脱开扣住手腕的力道,她转身站在陆时云面前,扬起一个笑。   “明天见。”   短短三个字,让周远川嗤笑出声。   陆时云垂眸看她,眸色清淡,似夹着清寒的雪粒,嗓音比寒泉还要凉薄几分。   “行。”   他抬腿经过周远川时步伐微滞,斜睨过他,声音里带着令人发软的嘲意。   “再见,手下败将。”   周远川刚才瞥来的眼神挺欠的,陆时云的字典里不存在大度,而姜栖给的态度更让他不悦。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喂养的家猫突然朝他亮出锐利的梅花爪子。   陆时云将一切归根于占有欲。   乔柚不跟爸妈住一起,三室一厅的精装房只有她一个人。   乔柚吹干了头发,扯下搭在脖颈上的毛巾,看见姜栖正将下颌骨枕在抱枕上看电视,背部微弓突出一对清瘦的蝴蝶骨,更显得身骨娇小。   乔柚盘腿坐上她旁边的沙发。   “老实说,你跟今晚那个男生什么关系?”   睡裙质地良好的面料包裹住少女的娇嫩身体,白嫩的脚趾微微蜷缩着。   桌上随意摆着马卡龙粉嫩嫩的包装盒,她特别喜欢这类精致小巧的法式甜点。   姜栖嘴里塞着小圆饼,咀嚼时声音闷闷地不甚真切,“敌对关系。”   乔柚明显不信:“拜托,你别睁眼说瞎话好吗,今天那男生完全是吃醋了好吗。”   姜栖噎了下,捂住唇咳了几声,乔柚拿过桌上的玻璃杯递给她,“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终于止住了咳嗽,姜栖坚定地朝她摆摆手,低缓而坚定道:“不存在的。”   撩了他这么久都没有成效,陆时云跟个坐怀不乱的和尚似的。   姜栖还差点被反撩。   所以吃醋什么的,不存在的。   ——   位于中心区地皮的公寓。   客厅没开灯,厚重窗帘罩得严实,外边泄不进来一粒光影,周远川陷进柔软的布艺沙发里,一双长腿随意搭在茶几沿上,嘴里叼着半截烟,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指尖停在某个联系人的位置,按下拨出。   似乎身处某个喧嚣场所,那头的男声穿透所有嘈杂嬉笑滑进他的耳膜。   “什么事?远川。”   周远川吐出一阵雾,“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那头语调吊儿郎当的:“谁?”   烟烧过了头,周远川起身捻进烟灰缸里,声音冰凉凉的,“陆时云。”   言纣默了片刻,“你等会。”   听见他推开门,到了个安静地儿才重新出声,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打听他做什么?”   这个意思是在说他认识。   周远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zippo火机,修长指骨自然弯曲,声线低到零下:“他惹到我了。”   言纣嗤笑出声,“他惹的人多了去了。”   “哦?”周远川颦蹙下眉头,“他什么来头?”   言纣不答反问,“你知道沈子宴吗?”   沈子宴,官家的二世祖,仗着有权有势,尽犯伤天害理的事,却依然招摇过市,后来因为故意杀人罪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算是割了一颗肿瘤。   但这跟陆时云的来头有什么关系?   像是为了印证他心中所想,言纣不紧不慢的地吐出四个字,“拜他所赐。”   言纣点了根烟,悠悠吐出一阵雾,浓厚发苦的烟味注满整个口腔,“相信我,别趟这滩浑水,陆时云咱们惹不起。”   周远川默了片刻,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   嚣张了十七载,第一次踢到硬板。   他不由扶额,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   “操!”   晨光熹微。高二七班。   姜栖正用一次性筷子捻起一颗水晶灌汤包,在软嫩剔透的面皮轻轻咬开小口,吸允出的温热鲜汤在舌尖味蕾上跟着炸开。   钟衡不由润了润唇,“小美女,见者有份,给我来颗。”   受不了钟衡饿狼般的视线,姜栖给他吃了颗。   这货跟个美食评论家似的,边咀嚼边点评道:“面皮很有弹性,汤汁鲜美,就是有点烫。”   姜栖想骂人,“你给我闭嘴。”   他讨价还价:“除非你再给我吃颗。”   吃完第二颗,钟衡扯过柔软的面纸擦嘴,有意发问:“最近怎么不见你去骚扰陆时云?”   姜栖正在喝酸奶,闻言咬了下透明吸管,声音闷闷地,“偶尔给自己放个假怎么了!”   钟衡瞥过她,也不点破。   事实上陆时云已经一周没搭理她了,姜栖后知后觉,他大概是在生火锅店那晚的气。   气她拂了自己的面子。   姜栖寻思着这都快一周了,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她起身端起还剩三四颗的水晶灌汤包,朝三班走去。   她先是从后门张望。   绀青色的布质窗帘被风吹的蹁跹,琥珀色的阳光洒了他一身,他正在写题,遇见需要思考下的题目时,碳黑色圆珠笔在指骨灵活转动,动作娴熟漂亮。   纤细的青睫和薄如蝉翼的耳垂,只是神色冷淡。   姜栖拉开他面前的凳子坐下,将盛着水晶灌汤包的纸盒放在他桌上,笑眯眯道。   “嗨,陆同学,在抄作业呢?”   教室只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姜栖话音刚落,有人噗嗤笑出声。   陆时云抬眸,冰凉凉的扫过她,挺拔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发尾有些自然卷,看得人心痒难耐。   姜栖不要脸惯了,抬手就想摸。   被啪的一声打开。   姜栖揉了揉泛红的手背,控诉道:“你也真舍得打我,亏我还给你带了水晶灌汤包,我都没舍得吃几个,你没有良心。”   陆时云瞥了眼所谓没舍得吃几个的纸盒,忍不住出声讽刺道,“我看你是没舍得留几个。”   “我不吃,拿走。”   闻言,姜栖听话地端起来,用筷子捻起送自己嘴里。   陆时云忍了忍,没忍住。   他猛地将碳黑圆珠笔一撂,伸手,冷声道:“给我。”   “你不是不吃吗?怎么还带反悔的。”   姜栖咽下那半颗,不情不愿地递给他。   陆时云拉起外围的塑料口袋,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姜栖还寻思着难不成要留着吃,刚要提醒他冷了就不好吃了。   只见陆时云半侧身,握住纸盒手腕微转,精确无误地投入垃圾桶。   看得出篮球没少练,远程发射命中率很高。   姜栖一句mmp未出口,只见作俑者一脸坦荡的对她说,“吃完了,你走吧。”   姜栖拍桌而起,“敢情你他妈是垃圾桶啊。”   mmp.   爆了句字正腔圆的粗口,姜栖转身就走,气不过回头朝他比了个中指,一时没注意脚下,被讲台阶梯绊住,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妈呀,丢人丢大发了。   姜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拍拍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空气中酝开声轻笑,声音挺熟悉。   姜栖怔忪,为了印证猜想,忍辱负重地回头。   看见陆时云向来情绪清浅的眸弯成漂亮弧度。   清亮的嗓音,尾音勾点笑意,第一次听他爆脏话,“你他妈傻爆了。”   他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真实。   脑中只剩一个想法。   陆时云大概可以笑暖整座城市。   下了上午最后一节课,陆时云不慌不忙地走出教室,习惯性地去看钟衡每天常站的位置。   钟衡依旧站那儿,只是多了个姜栖。   他笑眯眯给了个理由:“为了报答小美女请我吃的灌汤包,我诚挚邀请她跟我们一路吃午饭。”   拉倒吧。   陆时云还不了解他,多半是为了给他找不痛快。   陆时云点了下头,“干得好,本来以为今天只能卖一头猪了。”   闻言,钟衡转头朝姜栖笑,“小美女,咱们农民起义干翻他吧。”   钟衡提议去吃冒菜,学校附近正好有一家正宗的成都冒菜馆。   推开门,装修古典优雅,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地面铺设着原木地板,每套餐桌以镂空雕花的实木隔断。   陆大地主拉开黑色实木餐椅坐下,一副坐等熟食的欠揍模样。   用钟衡的话来说,“没事,随他,反正是他掏钱。”   姜栖毫不手软地挑了整整一盘食物。   她觉得冒菜在某些方面有点像麻辣香锅,只是冒菜红油更多,麻辣味更重。   一顿饭吃下来,鲜香味美,口味醇正。   刚出了冒菜馆,钟衡就嚷嚷着要去便利店买零食屯着上课吃,姜栖想去买瓶饮料,也抬腿跟上。   便利店的墙面挂着禁止携带宠物入内的标示牌。   随意瞥了眼,她抬腿就要进去。   “喂。”清越的嗓音滑过耳膜。   姜栖侧过脸,只见身旁的陆时云突然折下腰,措不及防地被他的清冽气息瞬间包围。   什么鬼。   姜栖后背一僵。   他俯在她耳边,音色似琳琅相撞,是特有的散漫清淡公子调,掺着风传进她耳里。   有羽毛掠过胸膛,令人发软的痒意。   “把尾巴藏好,可别被发现了。” 第13章 鹿倦   日色明媚的清晨,空气里晕开清甜的花香。   姜栖正要去老地方抽根烟,刚踩下白瓷阶梯,听见下层楼梯口传来说话声。   本不想理会,却听见属于祝馥允的软糯音质,低缓而坚定的道:“陆时云,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姜栖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表白。   她微微探出头望去。   入目是陆时云挺拔欣长的背影,双手各自插/进校服外套口袋,藏蓝色校服外套被他穿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他什么都不必做,只安静地站那儿,一个背影就足以吸粉。   陆时云启唇,一把清越偏冷的嗓音,“学业为重。”   姜栖噗嗤笑出声,两人同时回头,她正踩着阶梯一格一格往下走。   她今天穿了条深红色的连衣裙,一字领的款式,领片在前颈点扎成花结的领型。   自下是一双如白瓷般的腿,腿型纤巧漂亮,膝盖白净自然。其实大多数人的膝盖都不太完美,不是死皮的褶皱过多,就是肤色比其他肌理略深。   陆时云眼神滞留了几秒,而后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姜栖在他身旁站定,看着祝馥允,将几天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陆时云不会喜欢你这款。”   看着祝馥允铁青的脸色,她笑意潺潺,又厚着脸皮说道:“因为他喜欢我。”   陆时云眉峰一蹙,眼里有微微的警告意味,“闭嘴。”   姜栖装作没看见,暧昧地以肘击了击,是糯糯的上滑音:“哎呀你害什么羞,祝同学又不是外人,按辈分还得叫你姐夫呢。”   祝馥允暗咬后槽牙,强压着把她撕碎的冲动,挤出个扭曲的笑,“姐姐你真会说笑。”   有坏主意在心里发芽,她飞速踮脚在陆时云脸颊上偷啄了口,发出一声轻轻的啵。   “我从来不说笑话。”   她化着清艳的咬唇妆,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抹唇印。   看得出姜栖下了一记猛药,祝馥允不可置信地往后退,而后掩着唇跑开。   姜栖发出一阵笑,只听陆时云咬字很重地叫她名字,“姜栖。”   她不吃他这套,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语调,“别这么凶的看着我,你要不服你亲回来啊。”   他突然扣住她后脑勺,陆时云前倾低头,带着颗粒感的微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你以为我不敢?”   就在姜栖以为他要亲下,正在考虑要不要采取措施时,他的唇堪堪停在一厘米处,灼热吐息皆喷洒在她脸颊,肌理泛起酥麻痒意。   只听他嗤笑一声。   “你想得美。”   说完,就放开了扣住她后脑勺的手。   姜栖见他这混账样,不由抬腿欲踢他,轻启唇,“我可去你妈的。”   陆时云反应极快地扣住她脚腕,姜栖穿着的连衣裙裙尾堪堪滑至腿根,露出大片光滑细腻的肌理。   “小妹妹,回家多看点礼仪书吧。”   操。简直混账。   姜栖冷着声,“放开老子。”   他嗤笑,轻落落吐出两个字:“求我。”   姜栖闻言下意识要呸他一声,眼见裙尾逐渐下滑,有些慌了神,思索几秒后,轻咬下唇识相的说。   “求你。”   姜栖吃了亏,一路都在想怎么反整回去,索性课也不上了,直接翻墙出去,在附近随意找了个网吧打游戏。   她擦燃了火机,轻轻吐出一阵雾,带上头式耳机,登陆游戏页面。   网吧多是糙汉,这种小美女实在难得一见,不一会就有男生上来搭讪,姜栖心情不好,也没耐心对付。   望着屏幕,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不少男生踢到硬板,也就消了心思。   等姜栖再推门出去时,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是深浅不一的红。   点了根烟,路过某个深巷,听见里面穿出一声冷喝,“小孩,识相的把钱交出来。”   显然是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姜栖步伐不停,她不想管这种闲事。   听见一阵衣服摩挲声,那人安安静静地给了钱,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是清亮的少年音,没有一星半点的慌乱。   领头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   突然,听见一阵油里油气的笑,语气轻佻满含深意,“哥,这小孩长得挺好看的,我还没玩过这种类型呢。”   如果是单纯收保护费姜栖不会管,但是要干这种腌臜事,她就不会坐视不理。   姜栖用鞋尖捻灭烟头,拐进巷口,顺手抡起角落的一根木棍,精致的小高跟踩过满地灰尘,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四个背对她的男生听到声响回头,领头那个愣了下,认出她,“姜栖?”   见她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不由蹙眉道,“这事你就别管了。”   姜栖脚步不停,手上不经心地掂了掂木棍,语气清淡地回:“你以为你是谁?”   就凭他刚才默许的态度,她就揍定他了。   那男生被当众拂了面子,脸色铁青。   姜栖也不废话,直接抡起木棍往他身上砸,带起一阵凛冽的风,那男生来不及躲,堪堪抬手去握,虎口被震得发麻。   “操,多管闲事的臭婊/子。”   闻言,姜栖卯足全力抬腿直击他裆部,男生躲不及,痛苦地哼了声后倒地。   木棍上有颗穿透的钉子,姜栖找准角度直伦上身旁另一个人的肩膀,砸实的同时,她一个侧踢过来。   旁边一个卡尺头男生趁她不注意,砸来一记直拳,同时左腿卯足全力扫来,姜栖堪堪挡开他后,直接给他一记扣击。   最后那个男生见势头不对,拔腿就要跑,姜栖直接抡起木棍砸中他后背,看样子力道相当足,对方抑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姜栖理了理裙摆,寻思着打架还是裤子比较方便。   抬眸看向那个唯一站着的少年,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气质干净得像一捧水。   即使差点惨遭欺凌,他依然能维持良好的家教,朝她的方向微鞠躬,“谢谢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清脆响声,女生踩着高跟鞋小跑而来。   女生拉着男生四下察看,语气满是紧张:“阿倦,你没事吧。”   “小寒姐,我没事。是那个小姐姐救了我。”   林小寒回过头,看见她愣了下,朝她走来,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真的谢谢你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姜栖挥了挥手不甚在意道。   “用不着。”   那个气质干净的少年缓缓朝她走来,怕他被倒了一地的人绊住,林小寒连忙上来握住他的手。   他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芒,对着姜栖,用清亮的少年音不紧不慢地说。   “我叫鹿倦,驯鹿的鹿,厌倦的倦。”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冷沉的如鸦青色的夜。   以前姜栖看过一个调查问卷,要求以词语或短句来形容盲人的眼睛,其中最佳答案是。   ——有梦的地方。   而鹿倦就有这样一双秋水无尘的眼睛。   土气一点说,像个误入凡尘的小天使。   姜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对收保护费的放任,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鹿倦小天使的头,褐色的小卷毛随之颤了颤。   似乎没料到她这番动作,鹿倦愣了下,下意识地蹭了蹭,像只纯良又缺爱的狗狗。   姜栖的心软了又软,朝他露出一个笑,“我叫姜栖,生姜的姜,栖屑的栖。”   林小寒看了看腕表,提议道:“姜栖,不如一起去附近吃个晚餐吧。”   闻言,鹿倦抓住她放在自己头顶的手,一副征求的软萌音调:“一起吧。”   姜栖本想婉拒,但是鹿倦小天使的杀伤力太强,随时随地勾起女生的母性光辉,她不由点头应下。   找了一家环境清雅的川菜馆。   口水鸡麻辣鲜嫩,不难吃出是正宗的口水鸡料理汁,素来有“名驰巴蜀三千里,味压江南十二州”的美称。   珍珠肉圆咬下去,外层的糯米晶莹糯软,中间包裹着的肉圆鲜嫩微辣。   中途,鹿倦突然出声问道:“小寒姐,陆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听见那个名字,林小寒颦蹙下眉头,似乎不太乐意提起,“快了,我已经把坐标发给他了。”   姜栖喝了口饮料,没说话。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有人推开包房进来,姜栖下意识抬眸,看清来人后愣住。   他们好像一直很有缘,总是在偶遇。   她以为鹿倦口中的“陆哥哥”,是和他同姓的“鹿”。   没想到,是陆地的陆。   鹿倦惊喜地抬头,“陆哥哥?”   陆时云移开与她对视的眸,望向鹿倦,纤细的青睫轻扇,红口素齿轻轻碰撞:“我在。”   现在还是晚自习时间。   不难看出品学兼优的陆哥哥又旷了课。   鹿倦一直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也没见他有半点不耐。   姜栖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时云,周身散发出的暖意和毫不吝啬的笑容,让空气也变得甜甜的。   林小寒将筷子放在陶瓷的筷枕上,对姜栖笑了下,“我出去下。”   陆时云瞥了她眼,没说话。   姜栖突然想起上次在火锅店偶遇陆时云时,他说来找人,现在想来,十有八/九可能是林小寒。   鹿倦想起什么,说道:“陆哥哥,今天有几个男生把我堵在巷子里,是姜栖姐姐路过救了我。”   陆时云愣了下,目光悠悠一转,眸里还有未收敛的碎密笑意,似揽过璀璨银河,“多谢。”   他的声音不是平日里铿锵交鸣的音色,似莹润珠玉落于白玉盘。   清冽,泛起波光流转。   耳畔穿过细细穿堂风,鬓发扫过颊边带着痒。   姜栖露出半个恶劣的笑,“那就用你来补吧。”   她唇齿无声开合。   口型是。   肉偿。   陆时云轻笑一声,尾音打着转儿,让她胸口犹如猫儿的爪子轻轻抓挠。   “我一斤肉可贵了,你可能还要倒贴。”   作者有话要说:  鹿倦心里住着小天使ouo 第14章 赎罪   浓云闭月,华灯初上。   林小寒出了包房,走到前台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   她抿下唇,肯定是陆时云付的。   她拨了拨栗色披肩长发,突然袭来的烟瘾。   细细数来,她好像戒了一个月了。   她翻了翻手包,掏出电子烟,用的水果味的烟油,入口超甜,这玩意儿说是危害比烟卷小很多,还能减少吸烟量。   她一直抽不惯,喉咙发痒。   出了川菜馆,到对街的便利店买了包520和打火机,边撕塑料纸边往回走,掏出一根沾在唇缝间,啪的一声按下火机。   台湾的女士香烟,烟盒是充满少女心的粉色包装,她挑的是玫瑰香型,滤嘴口是一颗小巧精致的爱心形状。   以前林小寒跟所有爱抽520的女生一样,固执地认为吸得出恋爱的味道。   她倚着花坛,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有清冷的夜风吹来,她轻轻拨开挡住视线的长发。   身后响起那个人特有的清冷嗓音,“不是说戒了吗?”   林小寒身形一顿,吐出一阵薄雾,答非所问道,“我有点想他了。”   陆时云抿下唇没说话,唇齿间像尝了口曼特宁,那种苦郁中夹杂碳烧的滋味。   她突然抬眸,锋利地逼视着他,“你想吗?”   他张了张口,一个字还没吐出,只听林小寒话锋又是一转,朱唇翘出讽线。   “你配想吗?”   陆时云微垂眼睑,轻轻扇动青睫,掩去晦暗不明的情绪,“林小寒,就不能过去吗?”   “不能!”   她突然情绪失控,声音尖锐带着刺,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恨意,“陆时云我告诉你,这篇永远翻不过去!”   看八卦的路人侧头望来。   林小寒双目微微泅红地望着他,咬字清晰字字如珠,“陆时云,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赎罪。”   赔偿她的阿倦。   许久后,他启唇吐出一个字,声音轻到转瞬即逝。   “好。”   林小寒用小高跟的鞋尖捻灭烟头,面无表情地绕开他往里走。   陆时云倚着花坛,望着柏油马路,眼眸里没什么情绪,接着,他缓缓地轻笑开。   他这种罪人,死了也活该。   但他不能死,他要为自己的罪行买单。   不知过了多久,衣袖突然被轻扯了下,耳畔是姜栖噙着笑的声音,“陆时云你搁这儿凹造型呢。”   陆时云面无表情地抽回衣袖,“走开。”   姜栖切了声,正要说什么,突然抬腿走过他。   “你等我一下。”   陆时云抬眸,看她小跑过马路,进了对街那家超市,隔了一会儿才出来,手上拿着俩蛋筒冰淇淋。   当姜栖在他面前站定,将一支可爱多递给他时,陆时云愣了下,望着眼前莹白秀气的手指,指甲盖粉嫩嫩的,修剪得极为圆润干净,有健康的月牙白。   或许是今晚的夜色太撩人,或许是她的笑容甜到心坎。   莫名有温暖的液体注入体内,轻抚过他发皱的心脏。   眉峰一软,他伸手接过。   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冰凉凉的。   陆时云垂眸掩去眼底情绪,“谢谢。”   姜栖学他倚着花坛,用纤细的手指撕开包装,微启唇咬了口草莓味的顶花,声音闷闷地听不太真切,“陆时云,我不要你肉偿了。”   陆时云刚好也咬到顶花,闻言发出一声微上扬的单音节:“嗯?”   见她唇角弯出好看的弧线,口吻含笑,“暑假你陪我出去玩一周吧。”   陆时云动作一顿,轻落落吐出两个字:“别想。”   姜栖咬下蛋筒边缘发出脆响,“我就当你放了个屁。”   陆时云没说话,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   刚解决完一支可爱多,身后传来小高跟碰撞地面的清脆响声,姜栖回过身去看,只见林小寒正牵着鹿倦,温声提醒他脚下阶梯。   月光似水,鹿倦的小卷毛随下阶梯的动作轻轻摇晃,看起来绵软又无害。   泛起小小的心疼。   性格那么招人稀罕的孩子,却永远生活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   林小寒朝她露出个笑,声线温婉动听,“我跟阿倦就先走了。”   鹿倦乖乖地站在她身旁,声音清亮而圆润:“姜栖姐姐,再见。”   姜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松软的发摩挲掌心,她笑眯眯地,“再见,小鹿倦。”   鹿倦抿着唇弯出小小的弧度,姜栖看得出来,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亲昵的小动作。   小朋友,就是用来宠着的嘛。   更别提是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鹿倦走了几步突然折回头,堪堪望向她站着的方向,软萌地歪了下头,“陆哥哥记得要送姜栖姐姐回家哦。”   “走啦,阿倦。”林小寒站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打开后座车门,将鹿倦安置好,这才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挥别了鹿倦小天使,姜栖侧头,恰好陆时云正微掀鸦青睫羽看过来。   轻轻碰撞。   他的眼睛是风情万种的里约热内卢,有多瑙河特有的优雅与矜贵。   盈盈脉脉,星罗棋布。   陆时云离开倚着的花坛,直身而立,身骨挺拔,两手插/进外套口袋,莹润温暖的路灯打下来,给他的漆黑短发镀上层琥珀色的光,像浸在甜腻的蜂蜜里。   他清凌凌地回头看她一眼,“跟上。”   跟着陆时云进了便利店,看他径直走到冷藏柜抬手取下一瓶原味酸奶,袖口微微下滑,裸/露的肌理齿白而微透着淡粉。   “要什么自己拿。”   姜栖也不客气,从冷藏柜拿了一瓶冰镇果汁,又在货柜上捎了一根软糖,放在收银台等着付钱。   见他接过找的零钱往外走,姜栖拿起东西跟上。   路灯下,陆时云撕开收缩吸管外的塑料纸,“你家在哪儿?”   这意思摆明是要送她回去。   姜栖摆了摆手,婉拒道:“犯不着,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一手拿着酸奶,一手放在口袋里,衬得肩型线条流畅好看,声线清冽而低缓,“我答应了鹿倦。”   这不是借口,姜栖能感觉到鹿倦对他而言的重要性。   哪怕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也甘愿花费大把心思去完成。   叹了口气,姜栖还是报了个地址。   不远,十多分钟的脚程。   陆时云的步伐不急不缓,是姜栖恰好能跟上的速度。   她含着软糖,甜意在口腔蔓延,随口问了句,“鹿倦眼睛是天生的吗?”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不没事找事吗。   陆时云脸色不改,浅色的眸子里情绪很淡,松软的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微乱,没拉拉链的校服外套被吹得鼓鼓的,像极漫画里禁欲系美少年。   他咬着酸奶吸管,缓缓开口,声音如清泉漱石,“小时候发高烧,角膜软化穿孔。”   姜栖抿下唇,没说话。   陆时云垂眸,突然想起几年前在福利院,第一次看到鹿倦的情景。   那个时候,鹿倦还不叫鹿倦,这是后来林小寒给取的。   刚进门,很多孩子蜂拥而上,往他身边凑。   陆时云被缠得烦了,抬眸看见小鹿倦正踩着亮色胶质小板凳,将手从防盗网竖杆的间隙中伸出去,脚尖费力地踮起,颤巍巍地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   他越过一众眨巴着星星眼卖萌的孩子,走到小鹿倦面前,垂眸看他,微启唇道:“你在做什么?”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小卷毛一颤,鹿倦抬起一双眼型漂亮的眸,陆时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   瞳孔定定的望着一处,颜色极浅。   “我想摘朵花。”他歪着头,开口是清亮的少年音:“别的小朋友都摘到了,哥哥你能帮我摘一朵吗?”   陆时云侧头,透过防盗网竖杆,外面只有疏落的树干,冷清清地随风轻轻摇晃。   身边的院长神色为难道,“这个孩子情况有点特殊。”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发高烧坏了眼睛,父母在进城买药的途中遭遇了车祸,鹿倦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和眼睛。   陆时云听完后,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地在小鹿倦面前蹲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放柔声道,“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当时办理完手续,陆时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鹿倦去花店买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花束,花香充盈他整个怀抱。   鹿倦朝他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   他只是揉了揉鹿倦褐色的小卷毛,说:“别的小孩有的,我们家小孩也得有。”   很快到了楼下,回忆就此中断。   姜栖挥了挥手算作告别,转身朝密码门走去,刚抬腿踩上白瓷阶梯,听见身后有人轻落落地叫了她一声。   “姜栖。”   她回头,同时发出一声简单的单音节:“嗯?”   月光似水。   只见陆时云眼眸垂下,漂亮的唇形轻抿成一条线,隔了很久才开口,声线如西山明月。   “去古城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寒不是坏人   后面会解释(●°u°●)??」 第15章 劣迹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眼期末考结束,挑了个日色明媚的下午,在操场开办放假典礼。   本来枯燥乏味的暑假安全注意事项,经他口中念出,特有的清冽嗓音透过话筒缓缓流淌。   他站的位置,阳光恰好粉饰他的发他的肩他的背,和两只温柔的脚踝。   姜栖看着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用清凌凌的嗓音说去古城时,左胸口像住进了一只淘气的麋鹿。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大概是疯了。   身旁钟衡难得乖乖地穿起了校服,统一的白衬衫配藏蓝色校裙,这还是他厚着脸皮到收发室欺骗老大爷给领的。   班主任威胁说放假典礼不穿校服,就等着下午去办公室喝茶。   姜栖懒得应付,只好穿上了校服。   当时钟衡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美女,你竟然能把这么正经的校服穿出大佬气质。服气。”   约摸一个小时才散了会,姜栖往回走时,不经意瞥了眼新鲜出炉的期末成绩榜。   稳居第一的依旧是陆时云。   她收回视线,朝教室走去,班主任又喋喋不休了好一阵子才放,时间已接近六七点。   姜栖刚出校门,一眼看见周远川,骚气的酒红色t恤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看见她后扔了烟头用鞋尖捻灭,朝她露出个笑。   姜栖朝他走去,刚在他面前站定,只听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好像全世界的话自他嘴里说出,都没个正经,“哟,还没见你穿过校服呢。”   “你怎么来了?”周远川不会闲到专程来接她放学。   而他只是笑,“走,带你去个地方。”   周远川口中的地方,是家刚开不久的酒吧,闪灯、镭射灯交织着动感的节奏,姜栖穿着校服差点被拦下,靠周小祖宗刷脸才勉强放行。   足够容纳七八个人的卡座,各色目光朝她瞥来,边上几个认出她的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栖姐,姜栖只冷淡地微颔首。   视线掠过斜躺在皮质sofa中央的男生,似乎叫言纣,跟周远川称兄道弟,姜栖和他打过几次照面,算不上熟,只是点头之交。   周远川踢了下他的脚,“挪个位出来。”   言纣瞅了眼他身旁站着的姑娘,一身正儿八经的校服,跟酒吧截然不同的画风,“周远川你过分了吧,带个学生妹来干嘛。”   周远川坐下,示意姜栖坐他旁边,“看清楚了再说话。”   言纣凝眸,这才反应过来,“姜栖啊。”   周远川递给姜栖一杯插着把装饰性小伞的鸡尾酒,对着言纣道,“你给我讲讲陆时云吧。”   听到那个名字,姜栖动作明显一顿,而后抬手接过,啜了口,口感是清甜的果味。   言纣拧了下眉,“我说了不要动他。”   “不动。就想了解下。”周远川噙着笑道,姜栖瞥过他,突然明白他带她来这儿的目的。   心莫名其妙跳地有点快。   她有某种预感,接下来言纣要说的,会重新刷新她对陆时云的认识。   言纣扶着额叹了口气,将头靠在皮质sofa上,声音像一部冗长的旧电影,带点怀恋的味道,缓缓开口。   “陆时云这个人,我接触过一段时间,简直是傲慢的代名词,只要他乐意,没什么不敢,偏偏那些小姑娘还就爱这款。当年想揍他的人,可以说教室都塞不下,可真敢揍他的没几个,敢揍的也没能讨到好,倒是被反杀了。   “你应该听说过沈子宴吧,当年他没少干些腌臜事,现在等着把牢底坐穿呢。陆时云跟他很不对盘,两人没少打过架,沈子宴一直处于被打的处境,还他妈越挫越勇,生命力堪比强哥。   “后来有一次陆时云中招了,还被沈子宴捅死了一个,听说那人是陆时云的朋友。按理说沈子宴他爸处理这种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可当时硬是闹得很大,还有媒体报道这事儿。后来沈子宴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他爸的政治生涯也算是彻底断送了。   “不管陆时云现在有多乖多讨人喜欢,都掩盖不了他劣迹斑斑的事实。”   等言纣最后一个字尾音落定,姜栖也没回过神来,她今晚所了解到的陆时云,跟她认知里的相差甚远。   姜栖捧着鸡尾酒,微垂的眼里晦暗不明。   懒懒散散地过了几天,到了和陆时云约定好的日子。   当天,姜栖拖了个行李箱,里面零零散散装着各种东西,到火车站门口时,只见陆时云就背个包,轻松到令人发指。   每个隔间有六个铺位,又分了下铺、中铺、上铺。姜栖买的中铺,陆时云是她下铺。   行李箱特别沉,姜栖试了几次都没能放上隔空架,她刚寻思把行李箱放陆时云床下得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松地给抬起放了上去。   “你把家当全带来了?”   “没,就只有衣服化妆品鞋子洗漱用品。”   陆时云看着挺无语,“你是去选美吧。”   得,一听就是正儿八经的直男。   姜栖正要义正言辞地开口,后背突然被路过扛着行李的乘客撞了下,陡然间失去重心,身体止不住向前栽。   然后,一头栽进了陆时云的怀里。姜栖顺道揩了把油,他看着瘦,身材倒挺料的。   火车出了站,姜栖躺在中铺打游戏,趁着回血时间,左手伸下去晃了晃,“给我包薯片。”   没反应。   姜栖又晃了晃,“给我薯片。”   一阵塑料口袋摩擦的窸窣声,陆时云把薯片拍她手上,“你干脆把零食全拿上去得了。”   火车才出站十几分钟,她已经是第四次让他帮递零食了。   猪吗。   姜栖回的理所当然:“不要,占位置。”下铺挨着个小桌子,方便放东西。   “可别人很麻烦。”   上面默了几秒,然后轻笑出声,怎么听怎么欠揍,“关我什么事呢?”   陆时云挺想上去打她一顿,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站起身去捞她。   而姜栖听到他起身的响动,就裹着被子快速滚到最里边,后背挨着墙,只露出一张脸来。   陆时云本来就挺来气的,一见她这无赖样,抬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力道不轻,不一会那块肌理就蔓上酥粉。   捏完后,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   捏着也不厚啊。   姜栖蹬开被子,“操,你真使劲啊。”   目的地离得不远,两人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站。   古城被群山环抱,亭台楼阁重重叠叠,城墙典雅不失巍峨,江边随处是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人。   两人顾不上多看,找了家古色古香环境清雅的吊脚楼客栈落脚,开了两间房,刚好是隔壁。   姜栖锁上门,直接扑进那张软绵绵的床里,躺着摆弄了会手机。   等到华灯初上,洗完澡,姜栖换了条红色吊带高腰连衣裙,裙面是复古油画的图案,颇具波西米亚风格,后背是经典的系带式蝴蝶结。   配了双白色包趾粗跟凉鞋,系扣带悠悠圈住精致脚踝。   她随意拨了拨弯弧漂亮的长发,没化眼影,只涂了个豆沙色的咬唇妆,看上去冻龄又抢眼。   推开木门,一排雕花栏杆,她扣响隔壁的门,隔了一会儿,陆时云开了门,似乎刚洗完澡,雾熏的眼角泛起桃花之色,发梢滴着水,脖颈上搭着一条深灰色毛巾。   “干嘛?”   姜栖直接走到他的床尾坐下,抬起脸对他笑,“我看了攻略,这里晚上最热闹。”   陆时云一面单手用毛巾揉了揉发顶,一面从背包里拿出黑色负离子吹风机。   等他收拾妥当,两人出了吊脚楼,在好心的当地人指引下,进了商业街。   姜栖没急着玩,火车上只有方便面和零食,她现在特别需要补充能量,她看的攻略里说,去古城一定要试试这儿的米粉。   眼见米粉店快坐满了,姜栖连忙拉着陆时云往里走。   陆时云愣了下,垂眸扫过她扣住他手腕的手。   成功占到两个位置,姜栖报了两碗牛肉米粉,开始打量起这家店铺,装修简洁但不失温暖,布局合理,不显得杂乱无章。   陆时云正扯了两张餐巾纸,细细擦拭木质桌面,看见纸上的油渍,嫌弃地拧了下眉,却没说什么,又扯过几张擦拭起来。   姜栖看得好笑,也跟着擦自己这面的。   店员将两碗牛肉米粉放在桌尾时,两人刚好也擦得差不多了。   米粉质地柔韧有弹性,水煮不糊汤,干炒不易断,牛肉熬制的鲜汤,分量十足的牛肉片铺在米粉面上,光看着就食指大动。   吃完米粉,两人沿街走着,看见不少有意思的店铺,姜栖总要进去逛逛,一半路程都还没走到,就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女生通病。   街头有人卖唱,姜栖停驻听了会。   卖唱歌手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开头的青年,轻轻拨动琴弦,哼唱着《我从崖边跌落》,嗓音是特有的烟嗓,带着几分低沉沙哑。   “我从崖边跌落   落入星空辽阔   银河不清不浊   不知何以摆脱   ……”   姜栖抬头看了眼身旁的陆时云,漆黑的发尾微卷,鼻梁秀挺而线条流畅,眸子投射出古城灯火通明的夜,她突然想起言纣的那句话。   不管陆时云现在有多乖多讨人喜欢,都掩盖不了他劣迹斑斑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修了之前章节的错别字   剧情没有改动ouo 第16章 柔软   清晨的古城白露未晞。   姜栖收拾妥当后推开竹门,靠着雕花栏杆望着满山缭绕着薄薄的晨雾,咬着头绳扎了个清秀的高马尾,隔壁正巧也推开门,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套了件宽松的白t,左胸口处是黑色的logo,配着浅蓝色牛仔裤,网红同款眼镜的托叶轻轻抵住秀挺鼻梁,整个人看起来跟这清晨似的,气质无比干净。   “这么早?”他印象里的姜栖大部分时间都趴在课桌上补觉,像只永远睡不醒的猪。   姜栖甜甜的笑,“昨天我看攻略,说古城的早餐店都这个时间开张。”   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对吃的没有任何抵抗力,这也正是促使她早起的唯一动力。   出了吊脚楼,路上分别买了香豆腐和葛根饼,姜栖最爱的是土家香酥条。   卖土家香酥条的是个热心的老大爷,穿着朴素的白褂子,一边从油锅里捞起几根香酥条,一边跟姜栖聊着天。   她也会回个一两句。   只见老大爷视线一转,落在身旁的陆时云身上,“小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啊,长得挺俊啊,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   姜栖套了件黑t,两人往这么一站,确实有点情侣装的味道。   陆时云眉峰一蹙就要开口说话,只听身旁的姜小姑娘已经笑嘻嘻地点头应下,“那可不是嘛。”   香酥条已经炸好了,姜栖接过纸袋,热心肠的老大爷又开口道,“你们一定要去许愿长廊逛逛,可灵了,不少外地来的专门到那儿许愿祈福呢。”   姜栖笑眯眯地回了句,“会的,谢谢爷爷。”   告别老大爷,姜栖轻咬了口热乎乎的香酥条,外酥内软,糯甜可口,有点像糯米糖糕的味道。   陆时云不太习惯早晨吃这类小吃,挑了家米粉店坐下,报了碗牛肉宽米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木桌,看着姜栖似笑非笑道:“男朋友?”   姜栖正吸溜着一杯果味豆浆,闻言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好计较的,横竖都是你占便宜。”   陆时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果冻抛给她,是之前姜栖递给他,他没吃的。   姜栖眼疾手快地抬手握住,只听他用一把清越嗓音说道。   “给你喜之郎果冻,你快滚出地球当太空人吧。”   姜栖恍若未闻,撕开包装纸,吸溜出果冻。   吃完早饭,两人朝许愿长廊走去,路过江边时瞥见有专门招揽游客穿苗装照相的,姜栖看得心痒难耐,非要拽着陆时云去照几张。   陆时云站在旁边摆弄手机,回绝了几个试图拉他照相的当地人。   过一会,姜栖穿上了苗族服饰,头戴精致繁美的银冠,上身是交领上衣,下穿着过膝的百褶裙,前后都系着一块挑花围裙片。   民族风比较难驾驭,如果压不住很容易穿得土里土气,好在姜栖底子好,硬是穿出一股子娇媚,站那儿朝他扬起个糯甜的笑。   陆时云似乎尝了口香酥条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回味,只见姜小姑娘的视线已经轻轻掠过他,朝镜头露出灿灿的笑。   鬼使神差般,他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开了相机对着姜栖就拍了张。   猛地回过神来,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拨了拨松软的发,有些懊恼地点了删除。   疯了吧。   等姜栖换下苗族服饰,就看见陆时云颦蹙着眉峰,似乎是等得不耐烦。   她挑了张最好看的照片,自顾自塞进陆时云的口袋里,“送你。”   到了许愿长廊,木架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许愿风铃,一块椭圆形的薄木板,木板尾巴有两个小洞,分别用一根细绳挂着铃铛穿过。   有风时红绳微微摇晃,碰撞出一阵悦耳柔和的声响。   已经有几个游客正在挂许愿风铃,两人各自买了个。   姜栖没什么好写的,侧脸去看陆时云,只见他微垂下眸,握着马克笔转了个漂亮的弧度,似乎也在纠结写什么,侧脸执拗又认真。   陆时云在她面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古城清晨时的晨雾,好看的紧,也难抓的紧。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姜栖凑过去想瞥一眼,许愿牌却被陆时云及时遮住,他用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对她说,“自己写。”   “难不成这玩意儿还可以抄啊,我就是想看一眼你写的什么。”交涉无果,姜栖直接上手去抢。   陆时云将许愿牌高举过头顶,随口胡诌道:“家里出黄金,墙上长钞票,越活越年轻,越长越俊俏。”   姜栖见他用一副正经脸胡说八道,没憋住,噗嗤笑出声,“你就瞎几把扯吧。”   她还保持着倾身去抢的动作,两人相距不过毫厘,姜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陆时云皮肤真好,连毛孔都不见一个。   肤质好的陆时云拧了下眉,“坐好。没大没小的。”   “去你的吧。”   最后,姜栖用马克笔在许愿牌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五个字。   越长越俊俏。   挂许愿风铃时,陆时云借着身高优势瞥见她的许愿牌,不由发出一声短暂的嗤笑,“还说不抄我的。”   姜栖理亏,只好朝他略略略。   陆时云挂好了,插袋走在前头,姜栖笑他粗心不设防,踮脚翻过他的许愿牌看了下,风铃被动碰撞发出悦耳响声。   只见上面同样写着五个字,字体若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就不给你看。   姜栖不由爆了声粗口。   走在前面的陆时云听见风铃轻响,和那声气吞山河的脏话,不由扯动唇角笑了下,眼眸弯出极好看的弧度。   傻逼。   晃悠了一下午,等日色逐渐黑沉下来,古城又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致,跟白日的素净优雅不同,晚上的古城妩媚又多情。   闹市区的空气弥漫着烤肉香,酒吧林林总总地散落在江边。   进了家气氛很好的清吧,装修是古典欧式风格,U型的英式吧台,很有味道。   姜栖坐上高脚凳,点了杯Mojito鸡尾酒,味道清新,采用薄荷嫩尖做装饰。   陆时云轻启唇,嗓音凉薄:“Gin,加冰。”   俗称杜松子酒,透明,味清雅。   民谣驻唱歌手正唱着《光》,声线带磁,掺着风自耳畔滑过。   “你低头不说一句   你朝着灰色走去   你住进混沌深海   你开始无望等待   ……”   姜栖转动高脚凳,清吧温暖柔和的灯光打下来,使陆时云精致的面容少了几分攻击性,只是神色依旧冷淡。   他若是肯笑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恐怕春风都要闹落了桃花。   姜栖听见自己声音轻轻的,问出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谜团,跟潘多拉宝盒一样要命地吸引着她。   “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时云默了片刻,语调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绝不会喜欢的人。”   听出他话语中的拒绝,姜栖不甚在意地笑笑,“我也不讨人喜欢啊。”   他没说话,却有在听。   “告诉你,我以前特乖的,比你不知道专业多少倍。”姜栖晃了晃酒杯,眼睛弯成一道桥,“后来啊,伸手没要到糖,就不想要了。”   尾音落去很久,都没听见他接话。   姜栖不由想着,他可真够小气的。   突然,只听陆时云嗓音清越似琳琅相撞,泠泠动听,“我跟你恰恰相反,以前得罪过不少人。”   “后来呢?”   陆时云轻摇酒杯没说话,碎冰块碰撞到玻璃杯发出叮当响,他缓缓启唇道,“后来在一次打架中,有个朋友替我挡刀死了。”   “我想活成他的样子。仅此而已。”   尾音落去,他轻轻扯动唇角,唇峰不凛冽,一如既往地好看,可姜栖就是执拗的觉得,他很难过很难过。   像只丧家犬,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柔软。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不舒服,她用手托着下颌骨,望着吧台上的驻唱歌手,“我和你截然不同,我想活成与别人想象中相反的样子。”   她目光微转望向陆时云,恰巧他也在看她,视线在空气里轻轻碰撞,姜栖朝他露出个纯粹的笑。   “谁还没点过去呢。”   出了清吧,看见江边有放河灯的游客,一盏盏似误入人间的碎光,星星点点地,尤为好看。   姜栖买了两个,这玩意儿虽然小,做工却很细致。   她抬手递给陆时云一个,接过时他似乎笑了下,眉眼跟着柔软下来,河灯的光映得他面容更为精致。   比河灯还要漂亮。   姜栖收回视线,将河灯轻轻放置水面,看着水波缓缓带走它,轻阖上眸,十指合拢,第一次怀着虔诚的心许愿祈福。   如果真的有神明,她只希望陆时云,别再露出那样令人心碎的表情了。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出趟远门   或许会缓更 看情况吧   等我回来双更!!!   爱你们prprprpr 第17章 新仇   日色明媚,碎金似的光从窗格子里倾泻而入,跳跃着落在少女清艳的眉眼上,放置在木质角几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姜栖抱着薄被翻了个身,闭眸捞起手机,划过接通。由于缺水的缘故,她的嗓音带着颗粒感,语调却是糯糯的。   “喂?”   “起床吃饭。”是陆时云。   她颦蹙了下眉头,“可现在还早。”   对面发出一声嗤笑,“都快十二点了。”   昨晚玩的太晚,等回到吊脚楼姜栖强撑睡意洗了个澡,一直睡到次日中午。   姜栖敷衍地唔了声,没放在心上,“你吃吧,不用管我。”说完便自顾自挂了电话,翻个面继续睡。   门外,陆时云神色清敛而微含冷艳,将手机滑进口袋朝外走去。   客栈有简陋的餐饮,楼下已经集了不少游客,有个女游客倚着门框抽着烟,双目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掐灭。   陆时云懒得搭理,那女游客在他经过时伸腿拦下,笑得妩媚又风情,“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他面无表情地就要跨过她,只见其不知收敛,更是变本加厉地抬手拉住他的手腕,被陆时云毫不留情地甩开。   那女游客不怒反笑,对上他冷冽锋利的视线,“这么刚烈?”   他拧着眉冷声回她一个字:“滚。”   说完推开她手臂便往外走,背影挺拔如松。   翘腿坐在木椅上的男生挑染着银灰色的发,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吹了声口哨,望着她口吻调笑道,“子凝姐,出师不利啊。”   她笑着回他,“管好你自己吧,宋咎。”   她仗着面容姣好,习惯了男生的阿谀奉承,冷不防踢到硬板,征服欲彻底被勾了起来。   她弯了弯唇。   有趣。   约莫过了半小时,姜栖掀开薄被起身,裸足踩上被阳光烤得暖烘烘的木板,她顺手捞起木质角几上的南京,抖出一根,沾在唇缝间点燃。   南京细烟的滤嘴处是甜的,跟吃糖似的,深吸一口烟味却够烈。   她倚着窗格子,弹落一大截烟灰,将手插/进发丝里拨了拨,倦意消退,思绪逐渐回笼。   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姜栖转身进了洗手间,褪下睡裙,打开花洒,水流碰撞瓷砖发出的脆响。   收拾完毕,她拿起手机,边朝外走去边拨通陆时云的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   姜栖开门见山:“在哪儿?”   “我马上就回来。”   反正也出来了,姜栖索性在客栈买了杯热牛奶,找了个倚窗的座位坐下等他。   光线跳跃着落在她素面朝天的脸上,嫌麻烦扎了个高马尾,看得出烫过发,发尾带卷。只套了件样式简单的黑t,配上白色百褶裙,少女味十足。   姜栖咬着吸管,左手持着手机玩休闲类游戏,突然有阴影投下来,以为是陆时云,她抬眸时噙着笑,却在看见来人的面容时,瞬间收敛。   男生在她恍若昙花一现的笑容里晃了神,片刻后恢复如常,一副调笑口吻:“嗨,一个人?”   姜栖没搭理他,玩游戏的动作不变。   “我叫宋咎,交个朋友呗。”   姜栖也不抬眸,轻启红唇,发出的声音夹杂着冰粒,“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哟。挺有性格啊。”宋咎不老实地抬手要去挑她下颌骨。   姜栖目光一沉,正寻思着往哪儿揍,突然横来一只手扣住他手腕,看得出力道不轻,宋咎嗷了声,耷拉下肩膀。   姜栖顺着那双骨骼修致的手望去,还是那件白t,左胸口的logo却变了,一如既往的昂贵品牌。   “操/你妈,放手。”宋咎痛得面目狰狞,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陆时云面无表情地松了手,冷着声开口,“离她远点。”   宋咎在美人跟前丢了面子,面色很糟糕,口气也更为恶劣起来,“你他妈谁啊?管得着吗。”   陆时云将提着的塑料口袋随手递给姜栖,她打开一看,是打好包的饭菜,她似乎嗅到糖醋排骨的味道。   她抱着口袋起身的同时,听见陆时云用冰凌凌的声线说道,“她的男朋友。”   短短五个字,含着缱绻的味道,像极了马卡龙小圆饼。   姜栖动作一顿,继而伸手握住他手腕,只见其指尖一动,却没挣开。   “走吧。”   上楼时要走扶梯,那里正靠着个女生,是刚才那个女游客。   她正站在第三层阶梯上,抱着手臂俯视姜栖,却问向陆时云,“这是你女朋友?”   陆时云懒得搭理。   女生占了半个过道,要上楼必须从她身边经过。   姜栖同样用冰凉凉的视线掠过她,拉着陆时云朝上走,女生突然伸腿来要绊她,姜栖冷笑一声,直接踩上她穿着凉鞋的脚背,力道不轻,使得女生面色逐渐扭曲。   都是她玩烂的把戏。   上了楼,姜栖笑嘻嘻地侧头看他,“男朋友?”   陆时云将昨天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有什么好计较的,横竖都是你占便宜。”   姜栖显然也记起之前的对话,暗骂他记仇,“没有喜之郎,也拜托你滚出地球当太空人。”   掏出钥匙拧开房门,一声清脆声响后,她用脚尖抵开门。   姜栖坐上木椅,将食物口袋放置木桌面上,掀开口袋把食物一一拿出,握着筷子开始吃。   陆时云找了个木椅坐下,垂眸摆弄手机。   姜栖吃了个七分饱才停下筷子,开始逗弄起陆时云,“陆时云你可以啊,吃个饭都能招来烂桃花。”   陆时云颦蹙下眉峰,“关我什么事。”   姜栖拧开饮料瓶盖喝了口,语调直白,“那女的明显是想泡你。”   他默了片刻,轻轻淡淡地哦了声。   姜栖等了会儿,也没见他有别的表示。   也是,美色当前,唯有他跟个出家人似的坐怀不乱。   姜栖自认长得不差,身材也足够有料,可曾经所有傲气的资本,在陆时云面前就跟破铜烂铁差不多。   她吃完饭,系上口袋准备丢到楼下的大垃圾桶,夏天放食物残渣容易招虫。   刚下楼,就碰上了那两朵烂桃花。   对方显然是准备出门。   宋咎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小美女,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姜栖蹙眉,冷声道:“走开。”   之前朝她使绊子的女生扯了扯唇角,直接上手要拉她马尾,“姑娘挺傲啊。”   姜栖动作迅速地反手扣住她手腕,跟着一拧,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她同时冷声开口:“离我远点,不然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说完,没工夫多待,姜栖抬腿朝门口走去。   两人皆傻了眼,之前被她的打扮给忽悠了,以为顶多是个性子傲气的姑娘,挺好欺负的,没想到招惹上这么厉害的货色。   还是宋咎反应过来,去扶摔到地上的女生,她轻摁了下后背肌理,一阵刺痛袭来,大概淤青了一大块。   客栈此刻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听到动静皆抬眸看来,女生深感丢脸,在心里重重地记上一笔。   天空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姜栖主动承包了外出觅食的工作。   她进了一家装潢温暖的中餐厅,按着菜单挑了几道招牌菜,这个时间段里餐厅人满为患,打包的动作相对也比较慢,姜栖只好摆弄手机打发时间。   过了好一会,才接过打好包的口袋。   经过某个餐桌时,余光敏锐地瞥见身旁有人端起碗朝她泼来,心里一惊,姜栖快速后退,脸上还是被滚烫的汤汁浇到,那块肌理火辣辣的。   姜栖侧头看清来人,戾气瞬间充盈心头。   她顺手操起邻桌的汤碗,手腕微转,朝女生临头泼去,座位倚着墙的缘故,对方几乎无处可躲。   “我干你大爷!”   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有本事你就去拿下陆时云,总缠着我干什么玩意儿。”姜栖拧着眉,语气也冷沉下来。   女生忽然站了起来,筷子与餐盘边缘碰撞发出嗤啦的刺响,她脸色很不好,是青白交织的颜色。   “你说他叫什么?”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姜栖的意料之外。   姜栖心里颇感疑惑,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一如既往地开启嘲讽口吻:“你耳朵瘸吗?”   女生咬紧后槽牙,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滚出三个字,吐字又重又冷:“陆时云。”   她身旁的宋咎没开腔,难得收起劣性,表情有些凝重。   女生将钱扔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根烟。   经过姜栖时,脚步微滞,狭长的丹凤眼冰凉凉地瞥来,眼神锋利像淬了毒汁的匕首。   “你告诉他。”   “我叫沈子凝。”   话音刚落,她捂住打火机点燃,正好站在灯光打下来的阴影处,火光照得她脸色忽明忽暗,朝外走去。   姜栖收回视线,掏出钱拍在邻桌的桌面,算是赔偿那碗汤汁,垂下眸朝外走,大脑飞速转动。   沈子凝她没听说过,沈子宴倒听了不少次。就凭前者对陆时云那股子仇恨劲,这两人不可能没关系。   真他妈晦气。   宋咎也跟上来,抬手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凑近她耳边,嗅到她特有的甜腻气息,目光逐渐深沉,笑意微微道:“你过来,我保你。”   沈家的事他知道一星半点,沈子凝的手段他也见识过不少次,到时候难免不拿姜栖开刀。   心情很糟糕,姜栖没跟他客气,直接卯足全力踹过去,“滚你妈的。”   宋咎堪堪闪身躲过,“okok,到时候别哭鼻子求我保你,错过今晚,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姜栖没理他,抄了近路朝客栈走去,目不斜视地上了扶梯,站立在陆时云的门前,她踌躇了片刻,还是轻轻敲响。   他过了会才开门,姜栖没看他,只垂头盯着他皎洁的衣角。   脸上被烫过的那块肌理逐渐蔓延开痛意。   她声音轻轻,掺着夏风。   “陆时云,我好像办砸事了。” 第18章 温柔   “那个想泡你的女生,叫沈子凝。”   莹白灯光打下来,姜小姑娘坐在木椅上,鸦青色碎发落在微微泛红的左颊边,低垂下青睫,好看的唇形此刻抿成一条线。   陆时云正在拧干湿毛巾,闻言动作一顿,“脸也她弄的?”   他的侧重点好像总跟她不在一个点上,姜栖轻轻嗯了声,试图扳回话题,“她知道你了。”   陆时云没说话,朝这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时有粘稠的阴影投下来,姜栖放在膝盖上的指骨微弯,或许他会怪她尽惹麻烦。   他只是轻描淡写道,“那挺好。”   啊?   姜栖下意识抬头。   陆时云将叠成块状的湿毛巾轻轻碰上她的脸颊,些微刺痛感袭来,他扯了扯唇角,弯出秀气而冷冽的弧度。   姜栖摸清了套路,一般他笑得越漂亮,心里的算盘就打得越响。   只听他用冷到零下的声线说道:“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话音落去很久,一直阒然无声。   突然。   肚子发出一声咕噜的哀嚎。   姜栖装作若无其事地捧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从颊边一路红到耳根子。   妈呀太羞耻了。   偏偏陆时云语气玩味地开口,“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咳咳咳。   姜栖掩着唇咳嗽出声,放下玻璃杯时杯底与茶几划出刺响。   她打好包的食物似乎在中餐厅和沈子凝互相伤害时落下了。   祸不单行啊祸不单行。   陆时云多半也没指望她,捞起身旁的薄外套起身,浅蓝色牛仔面料,宽松款,整个人看起来清俊又干净。   “走吧。”   姜栖摇了摇头,现在出门碰上沈子凝的几率很大,她不想因为口腹之欲给他惹来麻烦。   虽然她真的很饿quuq   头顶响起一声短促而清淡的笑,接着是那双如汉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听他用对待小姑娘的语调说道。   “再怎么着也不能饿着我闺女。”   明明是那么欠揍的一句话,姜栖却莫名地品出了宠溺的成分。   疯了吧。   晕头转向地跟着陆时云出了客栈,进了家家常菜馆,昏黄的温暖灯光,地面铺设着原木地板,虽然都是些普通菜式,但味道都很不错。   店家还附送了一小罐米酒,姜栖先是往玻璃杯里兑入清水,稀释掉一部分酒精味,再注入米酒,还原最温和的酒性,入口甜而不腻,尤为好喝。   姜栖喜甜,断断续续喝了好几杯。   对面的陆时云全程从容而优雅。   不是故作姿态,他举手投足皆是气质,一看就是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少爷。   姜栖从没探究过陆时云的身世,可不代表她不好奇。   能收拾得了沈子宴那样的二世祖,肯定来头不小。   吃饱喝足后,姜栖喝着罐装椰奶,在门口等着陆时云结账,一只通身呈软栗色的猫咪轻轻跳到她的脚边。   她蹲下身来给它顺了顺毛,毛发干净而细软,摸起来很舒服。   似乎是店家饲养的,性子挺温和,一点也不认生,眯着眼舒服地喵了声,索性枕在她腿边任由轻抚。   临面吹来一阵薄风,姜栖抱着手臂打了个冷颤,不由埋怨起古城的昼夜温差。   刚准备起身,眼前视线突然一暗,脑袋被外套罩住,鼻尖嗅到一股特有的冷香。   姜栖扯下罩住头顶的外套,入目是CK系列的黑色腕表,覆住骨骼分明的手腕,自上是线条优美流畅的手臂。   陆时云伸手轻抚过猫咪细软的毛发,她的视线从他凛冽的指骨攀爬至精致的侧脸上。   软下眉峰,眸色清浅,微垂着头,微卷的发尾乖顺地垂在颊边,看起来有点乖。   收敛起所有乖觉与戾气的陆时云,只是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男孩。   姜栖不由想到,他抬手揉她头发时,是不是也这么温柔。   她走神的片刻,陆时云已经收回手,起身插袋走在了前头。   不得不说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一件简单的白t,也能穿出卖家秀的气质,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帅得有分量的小哥哥。   姜栖裹上了那件外套,一直垂到她的大腿根部,下摆露出百褶裙软萌的裙尾,从袖口露出半个手掌,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外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温暖地包裹着她。   充满了,他的味道。   米酒尾劲悠长,姜栖抿了抿唇,似乎还能尝到一丝丝清甜。   姜栖摇摇头不再多想,快步跟上他。   路边有卖油纸伞的店铺,和姜栖接触的这几天,知道这小姑娘就喜欢这类好看不好用的东西。   每次看到都忍不住买买买,然后又随意搁置一旁。   果不其然,花花绿绿的油纸伞立刻吸引了姜栖的注意,她进店铺逛了圈,挑了一柄油纸伞。   楠竹作骨,白面为底,桃花作饰。   伞柄钻了个小孔,以红绳套着银白色小铃铛穿过。   买好了伞,朝不远处的陆时云走去,一眼看见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长相甜美,正笑着和他说话。   而陆时云只垂眸看着手机屏,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走近了,刚好听见那个软妹子正用甜甜的语调说,“小哥哥,我也是一个人,要不咱们一起逛逛吧?”   姜栖撇了撇嘴,又是搭讪的。   不得不说,陆小哥哥的皮相是极好的,属于命里犯桃花的那款。   姜栖撑开伞骨时铃铛碰撞叮当作响,两人同时抬眸看来。   女生对比自己漂亮的女生有一种天生的敌对感,就像那个软妹子正一脸敌意的看着她。   姜栖在他面前站定,用更为糯甜的语调说,“小哥哥,我想要那个灯笼。”说完,她指了指江边卖小灯笼的摊子。   月光似水,以古城极具特色的建筑为背景,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将伞撑开,伴着叮当响,轻搭在肩头,冲他灿灿的笑。   煞是好看。   陆时云收回视线,径直朝前走去,软妹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眼神满是讥讽。   姜栖笑容不改,只见陆小哥哥回过身,眸光清隽,声音似琳琅相撞。   “不是要小灯笼吗?”   看见软妹子一脸震惊,她笑了下,快步跟上。   卖小灯笼的摊子,远远望去是一排细细碎碎的辉芒,像误入人间的天光,直看得人心痒难耐。   可是望了眼身前长龙似的队伍,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姜栖扯了扯他的衣角,“算了吧,好多人啊。”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响起耳熟的女声,一贯的阴阳怪气,“不买别挡道。”   沈子凝被她泼了一头的汤汁已经干了,似乎是去洗发店洗掉的,隐约可以闻到劣质洗发水的味道。   自己嫌麻烦不买是一回事,被讨厌的人嘲讽挡道又是一回事。   姜栖字正腔圆地回她四个字:“关你屁事。”   沈子凝暗咬后槽牙,她迟早撕了这小婊/子的皮。   约莫半小时才排到,只见摊位上只剩下两三个零零星星的灯笼,造型都偏简洁,好看的都被挑走了。   姜栖提起一个小灯笼正要付钱,身旁的陆时云突然开口:“全要了。”说着掏钱付账。   卖灯笼的老爷爷喜笑颜开地收了钱。   “操,不带这样的,我不服。”沈子凝脸色铁青,白白排了半小时的长队,到头来连灯笼都没摸到。   陆时云单手提起两个灯笼,眼神清清渺渺地掠过她,轻落落吐出两个字。   “憋着。”   姜栖噗嗤笑出声。   虽然很欠,但太他妈过瘾了。   提起灯笼经过沈子凝时,见她气的面容扭曲,姜栖笑眯眯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朝她摇了摇,“拜拜。”   沈子凝也是个嚣张惯了的,面对她三番五次的挑衅,她抬起个巴掌就要抡过去。   手腕被猛地扣住,只听他冷着声开口。   “安分点。”   陆时云弯下腰,极具压迫性的俯视,笑意不达眼底,他喉咙含着冰粒,“不然我他妈弄死你。”   不是恐吓,是正儿八经的字面意思。   陆时云很危险,而她正面撞上他上了膛的枪口。   回客栈的路上,陆时云单手提起两个灯笼,散发着笼笼的黄光,姜栖侧头朝他扬起一个笑,“谢谢啊。”   这时,一个小女孩上前糯糯地询问哪里有卖灯笼,在得知卖完后,露出失望的神情。   陆时云顿了下,拿过一只递给她。   他嗓音清越,尾音犹如猫咪的梅花爪子,轻落落地印在姜栖的胸口。   有种他似乎是在对她说的错觉。   “我的小姑娘,不能受半分委屈。”   路灯昏黄的光投下来,陆时云垂下眼睑,纤细的青睫轻轻扇动,他看起来有些疏冷,不好接近。   因为受过伤,所以常年活在自己的保护圈里,执拗又孤傲的小王子。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分他一点温暖。   姜栖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微微一动,鬼使神差般伸出,掌心向上,纹路清明。   对上他清冷的眸,姜栖有些蹩脚地扯着谎。   “那个,你、你冷吗?”   陆时云眸子里情绪很淡,语调也一本正经地,“手是不能乱牵的。”   哦。这个借口更蹩脚。   挫败感砸开,姜栖有些沮丧,作势要收回,却突然被握住。   终于,幽居象牙塔的小王子推开厚重的门。   空气中尘埃四起。   他嗓音若珠玉落盘,尾音勾点儿笑,像草莓味小圆饼一样泛着甜意。   “牵了,你就是我的了。”   夜空只有寥寥几颗星子,其余的,都温柔地落进了陆时云的眸里。 第19章 草莓   晨曦斑驳, 晨雾缭绕, 不远处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姜栖难得起了个早,裸足下床拉开薄窗帘, 让光线倾泻进来。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 离旅程结束还剩下一天不到, 这期间沈子凝不肯消停,来找过几次麻烦, 最后还是陆时云出马,才降服了这只妖精。   靠的什么手段她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挺奏效,现在沈子凝乖得跟什么似的。   沐浴在琥珀色的光里, 姜栖散漫地伸了个懒腰,回过身换衣服。   她穿了条裸色的系带连衣裙, 在脖颈后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配上粗跟小凉鞋, 脚趾如新剥的石榴, 指盖粉粉润润的,很可爱。   她化了个元气的日常妆,口红呈奶油色调的淡粉, 看起来挺娇艳欲滴。   收拾妥当后出门, 发现陆时云不在房里,姜栖寻思着他大概是去吃早餐了,边拨通他的电话边下了楼。   那边很快就接通,姜栖直入主题:“在哪儿?”   他的声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 透过电子设备缓缓流淌进她的耳朵。   “低头。”   姜栖听话照做,一下子对上他潋潋滟滟的眸。   他握着手机抵在耳边,正从外面回来,白色T恤从肩膀至短袖袖口有一排细黑英文,配上浅蓝色破洞牛仔裤,看上去有点酷。   哪怕右手握着一杯原味豆浆,也像极了漫画里清冷的美少年。   他什么也不用做,单单站那儿,就成了别人眼中最美的风景。   姜栖有点理解学校里那些个小迷妹了。   陆时云的皮相,是极其引人犯罪的。   在心里默念几遍色/即是空,姜栖掐了电话,几步下了楼梯,走到他面前,元气满满地说了句,“早安,陆小弟。”   早已习惯了她不定时的抽风,陆时云面不改色道,“不早了,姜大姐。”   她笑容不改,“去你的大姐。”   剩下最后半天时间,姜栖想去坐观光景区的缆车,陆时云没反对。   而缆车离这儿有些路程,光靠徒步要走半个小时,姜栖赶懒,想玩又不想走路。   有好心的游客听到两人的对话,指了指前面商业街,说那里有专门租用单车的。   姜栖道了谢,跟着陆时云朝商业街走去,找到游客说的那家租单车的店铺,店主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姜栖一眼挑中那辆半旧不新的黑白双色FixedGear,正要跨腿上车,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未过膝的连衣裙。   妈的。   不由抬眸去看陆时云。   似乎料定她会看来,他正骑在一辆简洁的黑色单车上悠悠地看着她,红口素齿轻轻碰撞,怎么听怎么欠揍。   “叫声爸爸,我就带你。”   这是赤/裸裸的敲诈。   姜栖权衡了下利弊,心里想着不就是暂时的认贼作父嘛,没多大压力地开口叫了声,语调甜滋滋的,“陆爸爸。”   他极其不要脸地应了声,“哎。”   淑女地横坐上单车的后座,姜栖抓住他的衣角,在单车动起来的瞬间,气吞山河地吐出一个字。   “驾。”   他不设防,单车左右晃了下,姜栖笑得眉眼弯弯。   略过这点小插曲,大概十多分钟就到了景区,有专用的自行车车道,通过路上的指路牌找到观光缆车的位置。   买了两张缆车票,排队上了缆车,是四个人的位置,一路同行的还有一对年轻小情侣,缆车刚出发,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卿卿我我。   刚开始姜栖还能若无其事地看风景,后来也跟着陆时云一起冷漠.jpg   女生侧头倚着钢化玻璃自拍了张,动作快速而娴熟地修完图,微蹙着眉看着照片,说道,“这几天到处疯玩,自拍都没有以前好看了。”   那男生附和道:“宝贝,要我说,你本人最好看。”   姜栖:……   陆时云:冷漠.jpg   辣眼睛。   姜栖掏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身旁的陆时云突然轻俯在她耳边,姜栖身体一僵,在他清冽的气息里晃了神。   正要开口说话,只听他嗓音清越,灼热吐息喷洒在她耳廓与脖颈上,吐出正儿八经的陈述句,轻轻落落地滑入她的耳膜。   他说,“还是我闺女最好看。”   干什么嘛。   突然说这种鬼话。   脸部突然升起热度。   姜栖想躲开,只听他又轻笑一声,那声音犹如猫咪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心尖尖。   他屈起指骨轻轻碰了下她粉嫩嫩的脸颊,尾音勾着笑,“你要变身小草莓吗?”   姜栖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的战斗力正直线下滑。   躲过他潋潋盈盈的眸,目光停留在缆车外,被风吹得颤巍巍的花草。   只觉得胸口也随之,一颤一颤的。   陆时云突然嗤笑一声,启唇,“真不经撩。”???   姜栖侧过头看他,见他扯出微讽的笑,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恼羞成怒地攥着包子拳,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瞎搞。   午餐在江边著名的特色烤鱼店,这烤鱼店特别就特别在是一边泛舟一边烤鱼。   古色古香的大船上,每套餐桌以镂空雕花实木隔开,已经有人预定占了位子,或许是来的早的缘故,他们幸运地选了个位居角落却观景很好的位置。   烤鱼店生意很火爆,不出半小时,陆陆续续来了许多食客,很快占满了餐桌。   鱼肉外焦里嫩、辣而不燥,搭配新鲜的配菜,还有自助的水果,让人唇齿留香。   吃饱喝足后朝外走去。   姜栖正低头摆弄手机,在上最后一层台阶时,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被绊了下,陡然间失去重心,身体往前栽去。   由于事发突然,姜栖几乎是扑出去的,手撑着跪在地面,摔得毫无形象可言。   第一个反应是:还好没走光:D   接着反应过来:妈呀太丢人了quuq   陆时云听见动静转过身,见她像王八似的跪在地上,愣了下后缓缓开口,尾音还勾着笑。   “爱妃平身。”   平你mmp的身。   姜栖快速站起身,拍掉手掌上的灰尘,抬眸看他笑得肆无忌惮,恼羞成怒地攥着包子拳,往他身上砸去,“笑个屁。”   陆时云悠悠地握住她的拳头,“你这犯了蠢就打人的坏习惯哪学的。”   姜栖抽回手,随口泼脏水,“跟你小表弟学的。”   陆时云嗤笑一声。   还真别说,她跟钟衡的揍人方式还真挺像。   火车的回程时间定在下午,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两人回客栈拿过东西就可以走了。   下扶梯时,碰见沈子凝和宋咎。   沈子凝也没为难他们,视线掠过就继续往上走,倒是宋咎含着笑叫了声她的名字,他是从店家的开房记录那里得知的。   姜栖拧了下眉,没搭理。   直到上了第三楼,宋咎才笑眯眯地开口,“子凝姐,就这么算了?”   闻言,沈子凝冷笑一声。   “陆时云我暂时动不了,那个姜栖我没打算放过。”   宋咎啧了声,没说话。   视线从雕花栏杆瞥见客栈外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的少女。   呐。   后会有期。   ——   晚上七点时,火车才到站,盛夏时日色沉得慢,漫天晚霞余晖,天空是深浅不一的红。   行李箱的小轮子在青石板路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姜栖刚出站,一眼看见来接她的乔柚,灰色的短发在人头攒动中也格外显眼。   道别了陆时云,她朝乔柚走去。   她笑眯眯地,“你怎么来接我了?”   乔柚没说话,神色有些怪,她扔下烟头用脚尖捻灭,接过姜栖的行李箱。   “走吧栖栖,先去吃饭。”   姜栖想去撸串,两人打车去了平时的老地方。   在火车上只吃了些不顶饱的零食,姜栖早就饿了,坐下就开吃,沾上辣椒的唇瓣色泽更鲜妍。   乔柚不拿筷,只是擦燃火机点烟,咽喉里注满发苦的烟味,“栖栖,你去古城这几天,出了件事。”   姜栖单手开了罐装饮料,微仰头喝了口,“别这么正儿八经的,我还有点不习惯。”   她口吻含笑,“你说吧,杀人还是放火了。”   乔柚捻灭烟头,星火黯沉的同时,唯她咬字清晰。   “周远川有心上人了。”   姜栖正在吃骨肉相连,脑中第一个反应是。   哦,幸好喜欢人不犯法。   下一秒回过味来,陡然间被铁钎头划破了下唇,细细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声音有些颤:   “…谁?”   还不如杀人放火呢。   乔柚抿下唇,挺不是滋味的。但是感情这玩意儿,就像割阑尾,早割早痊愈。   硬着心重复了一遍:“周远川有心上人了。”   姜栖默了片刻,放下罐装饮料,拿过一旁的冰镇啤酒开盖,顾不上擦拭湛在指上的气泡。   她讽笑,无不恶意的想。   原来周远川也是会堕入红尘陷阱的。   不知谁能有这能耐,降服得了周小祖宗。 第20章 远川   “周远川有心上人了。”   姜栖眼眶涌上热度, 她借着仰头喝酒的动作憋回去, 尾音勾着笑:“恭喜。”   “栖栖…”乔柚揉了下她的脑袋,一颗心泛着酸意。   别人都觉得姜栖酷得六亲不认, 但实际上她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蠢到给颗糖就能骗走, 傻不拉几的喜欢周远川好多年。   小姑娘,是需要宠爱的。   而周远川看姜栖的眼神里, 暖意有,宠溺也有,就是没有爱。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从不试图逾越, 也丝毫不想逾越。   姜栖自认酒量好,可也经不住这样一瓶迭一瓶的灌。   酒精麻痹神经, 姜栖喝了不少,乔柚本来要去附近买杯醒酒茶, 被她拦下, 她起身轻轻落落地开口。   “我先回家了。”   乔柚张了张嘴,却没出声,看着她站在路边招计程车, 拉着rimowa行李箱, 身骨很娇小,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显得有些清瘦。   她喉间一酸,脑中突然想起几天前和周远川的对话。   乔柚问,“那栖栖怎么办?”   周远川垂眸咬着烟, 口吻难得没有调笑,语调也是淡淡的,“你觉得她真的分清了喜欢和感激吗?”   沉默了片刻,她叹了口气,轻落落道,“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干嘛对她那么好。”   周远川吐出一阵雾,闻言只低低一笑,不予回答。   姜栖坐上计程车报了地址,轻倚着略硬的劣质椅垫,望着窗外盏盏而过的莹白路灯。   心里似乎塌陷了一小块,被清冷的薄风吹得生疼,从后背脊柱往外扩散的凉气,姜栖环抱手臂发颤。   今晚可真冷啊。   她摇上车窗,却还是觉得冷,不由泛起嘀咕:“师傅,你开冷气了吗?好冷啊。”   师傅透过中央后视镜瞥她,夏夜的风带着温度,掺裹着暖意。   “不可能吧姑娘,车窗都摇上去了,我还寻思着热呢。”嗅到空气中蔓延的酒味,他一脸了然,原来是喝醉了。   闻言,姜栖想了下,“肯定是你的车漏风。”   师傅被逗乐了,“姑娘你瞎说什么呢。”   姜栖掏出电子钥匙卡开了门,虽然她很久没回来,但定期都有阿姨来打扫的缘故,房子整洁而干净。   浴室温暖的深黄色灯光,姜栖闭眸站在花洒下,任由温水轻抚过全部裸/露肌理。   五年岁月打马而过,周远川承载了她仅剩的所有所有少女心,就连他的名字在唇齿间滑过,味蕾也觉得是甜的。   大多数人回味起初中时代的味道都是一颗酸酸甜甜的蔓越莓,而姜栖的初中却是杯浓郁醇苦的Mandeling,父亲的漠视,后妈的伪善,同学的欺凌,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几乎要砸弯她的脊骨。而周远川就是Mandeling微微的余甜,第一个主动朝她释放善意的人。   姜栖永远忘不了那个隆冬的深夜,昏黄路灯下。   穿着藏蓝色羽绒服的男孩眉目顾盼生辉,浑身散发着暖意,眉眼弯弯朝她伸出手,用清亮的少年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在寒冬腊月里,潋潋生情。   简单粗暴地,成为她沉溺多年的理由。   可以说,如果没有周远川,也就没有现在的姜栖。他手把手带她进入他的圈子,塑造了如今恣意而鲜妍的姜栖。   她没任何理由和资格去诘问他,她甚至舍不得在心里说他一句不是。   因为他是周远川啊。   那个宠了姜栖五年的周远川。   可现在,他却不要她了,有了别的想宠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比她更能讨他欢喜。   姜栖鼻子酸酸的,有些难过。   她摁下花洒开关,拿过浴巾擦拭掉水珠,展开睡裙穿上。   裸足踩上绒软的灰色地毯,长发搭在脑后泅湿了睡裙面料。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弹出短信提醒,姜栖捞起,是乔柚。   大致意思是说,明天出去吃个饭,顺便跟周远川好好聊聊。   姜栖微垂眼睑,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好。   次日晚上,姜栖打车到了指定地点,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转过走廊,找到包房。   NIKE黑色气垫无声地踩上地面绒毯,姜栖推开包房不锈钢的门。   灯光雅白,各色目光朝她瞥来,边上几个恭恭敬敬地叫她栖姐,姜栖只冷淡地微颔首。   红白条纹薄衬衫没扣,一直垂到大腿根部,内搭露出小蛮腰的黑t,和Dolls kill的黑色短裙,一捧弯弧漂亮的长发撩在脑后,帅气又性感。   乔柚松了口气,是正常频道的姜栖。   视线掠过斜躺在角落的皮质sofa上的周远川,他用zippo火机尾部宽断面撬开一瓶鸡尾酒酒盖,侧脸线条流畅优美。   姜栖径直朝他走去。   周远川抬眸看见她,扯动唇角,将手里刚开好的鸡尾酒递给她,“栖栖。”   是特有的烟嗓,带着几分低沉沙哑,穿透所有嘈杂嬉笑滑进她的耳膜。   脑中某根神经断开。   有的人,什么都不用说,只轻轻唤你一声,就能让你骨气全无大脑死机,所有预设了千万遍的开场白通通哽在喉头。   而周远川,就是这种人。   她垂眸轻轻应了声,拿着鸡尾酒朝他露出半个笑,“我先过去啦。”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朝那边的乔柚走去。   待在他身边,她怕控制不住。   周远川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倚着皮质sofa,手上摆弄着Zippo火机。   吃饭中途,姜栖抽空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完毕后推门出去。   刚出门就听见转角处传来周远川特有的烟嗓,一贯的轻佻调调,尾音却泄出酥笑,姜栖后背一僵,抬眸望去。   周远川正背对着她,被他堵在身前的女生面容娇媚,化着清艳的桃花妆,扎着欧式复古盘辫,一身偏洛丽塔风的纱质仙女裙,整个人仙气十足,只是神色冷淡。   小仙女启了唇,声音也是冰凉凉的,“周远川,你找揍吗?”   周远川也不恼,“你舍得揍我?”   小仙女脸色不改,冷声开口:“脸皮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温杞抬起眸,只见周远川扯了扯唇角,笑容直达眼底,卧蝉漂亮而明显。   他微折下腰,见她嫌弃地拧着眉要躲开,周远川抬手扣住她后脑勺。   声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尤为动人。   “我是个好东西,你值得拥有。”   姜栖的唇抿成一条线,她没有自虐倾向,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   “姜小美女,好久不见啊。”   姜栖回过身,只见身前女生眉眼薄媚妖冶,肌理清透如玉,穿着磁青色缎面旗袍,swarovaki品牌旗下的渐变色款天鹅耳钉,在灯光下镶嵌着粒粒渐变柔和的水晶,耳托是颗珍珠。   除了钟衡小变态还能有谁。   钟衡轻抬了抬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边的周远川,心里也猜到个七七八八,笑容逐渐加深,“需要我帮忙吗?”   “你想干嘛?”   钟衡扯了扯唇角,没说话,直接越过她朝那边走去,姜栖伸手扯住他手腕,颦蹙下眉头,“你别搞事。”   钟衡挣开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做事,你放心。”   说完,他朝那边走去,在周远川身边站定,视线自温杞的娇媚眉目掠过,看向周远川,笑意明灭,意有所指道,“好久不见,换口味了?”   姜栖:冷漠.jpg   周远川莫名其妙地蹙下眉,“你有病吧?”   温杞环抱手臂,没说话。   “你装什么假正经。”钟衡暧昧地以肘击了击他,视线却一寸寸地扫过温杞,笑容恶劣,“脸还可以,我记得你不是喜欢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吗?最近改吃素了?”   一句话,让周远川和温杞同时沉下脸来。   可以,这很钟衡。   姜栖步伐一滞,突然想掉头就走,偏偏这玩意儿又转头对着她笑,强迫性地拉她下水,“栖栖,你说是不是呀?”   她扶额,“别闹了你。”   周远川看着钟衡,脸色很难看,“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老子不揍你。有多远滚多远。”   闻言,钟衡嗤笑出声,接着缓缓开口,音色铿锵交鸣。   “谁他妈告诉你,老子是女人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光滑的瓷砖发出脆响,来人眉眼疏淡而冷艳,眸光清隽似水,漆黑碎发散落在秀气而精致的脸颊上。   钟衡恶人先告状,指着周远川就冲他嚷嚷:“哥,他欺负我。”   姜栖转眸,正好对上那人潋潋盈盈的眼眸。   很好,这下凑齐了麻将桌:-)   他红口素齿轻轻碰撞,嗓音带着金属质感,轻轻吐出一个字。   “揍。”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   我爱你们(●°u°●)? 」 第21章 温软   姜栖闻声看过去, 然后当场愣住。   世间好看的皮相很多, 但像陆时云这样勾引力满格的却不多见。   他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内搭衬衫扣到最后一颗, 同色的细长领带系的严整而漂亮, 肩型线条流畅, 九分西裤更是衬得他腿型修长而笔直,踩着黑色皮鞋朝这边走来。   犹如富甲一方的年轻财阀, 也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不管怎样都是绝对矜贵的人物。   周远川简直要被钟衡的不要脸给气笑了,看见来人的后一秒迅速将温杞护在身后,护犊之意显而易见。   姜栖看在眼里, 眸光又是一黯。   周远川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故意挑事的, 眼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他微侧脸对温杞说了句, “你先回家。”   温杞抬眸看他, 见他眼神不容置喙,默了片刻后颔首,抬腿朝外走, 在擦过钟衡时, 突然撑起手肘使劲击上他的背部。   钟衡不设防,疼得嗷了声,身体前倾差点摔倒。   温杞冷漠.jpg:“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材。”   钟衡难得吃瘪,气的爆粗口:“你大爷!”口上气势汹汹, 却没有还击的动作,他虽然嘴巴欠了点,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家教这玩意儿,不打女人是原则。   温杞看也不看他,往外走。   等她一走,周远川环抱手臂看着他们,眼底戾气翻滚,声音冷下来,“是想怎样?”   说起来周远川也挺委屈的,撩妹招谁惹谁了,被这两个糟心玩意儿盯上了。   陆时云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显得清俊又挺拔。他眼尾轻抬,气质慵懒而贵气,像只优雅傲慢的猫咪,“抱歉,来领我家小姑娘。”   小姑娘叫的谁,显而易见。   每次陆时云叫她小姑娘,姜栖的心都溶软成一片,有种被他宠着的错觉。   脚步有些抬起的趋势。   周远川什么也没说,就轻轻唤了她一声,“栖栖。”   这样熟悉的场面,让姜栖想起之前在火锅店,两人也这样针锋相对,当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周远川,打了陆时云的脸。   那么这次,她会选择谁。   姜栖垂眸,抬脚走向了周远川,只见其逐渐加深了笑意,像是一开始就料到她的选择。   “小美女…”一旁的钟衡张了张嘴,表情讪讪的,卧槽简直不敢去看陆时云的表情好吗!   姜栖没说话,只定定地站在周远川面前,她伸手,手背朝上放在他面前,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周远川迟疑了下,摊开掌心让她放上去。   是一只眼熟的Zippo仿古款火机。   看得出持用者很爱惜它,即使用了那么久,却还是半新不旧的模样。   这是他送的火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姜栖垂头低声说了句什么,周远川没听清,“栖栖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姜栖猛地抬头,周远川对上她泛红的眼眶时愣住,只听她稍扩了音量启唇,还带着颤颤的哭腔,一字一字咬得特别用力。   “我跟陆时云走。”   话音刚落,姜栖侧身擦过他抬腿就走,后来干脆用跑的,细细穿堂风勾起发丝,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泪珠子也随之砸落眼眶。   然后,钟衡有幸看见那个一身傲骨拽了小半辈子的男生,软下眉眼来,用下颌骨蹭了蹭女生的发顶,像只被顺毛的猫咪,浑身散发出的暖意。   而他启唇时,声音里浸着桃花,“乖。我们回家。”   他说的是,我们。   这些个温软的汉字自他嘴里说出,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一瞬间击垮了她胸口里最凛冽的风雨。   姜栖明明没有那么娇气的,偏偏此刻她只能拼命咬住下唇,才没有泄出哭声来。   周远川望着光亮的瓷砖地面,眼神有些恍惚,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刚才姜栖噙着泪的眼眸。   他有多久没看见她哭了。   说着要护着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而他却亲自把她招惹哭了。   脑中突然想起乔柚那句“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干嘛对她那么好。”   周远川捏了捏高挺的鼻梁,面露倦意,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了。   有些时候眼泪憋太久,等真正迸发的那一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姜栖就属于这种。   但她又不是嚎啕大哭,只埋进他怀里脊骨无声地颤抖着,像只受了委屈又不敢声张的笨猫。   又蠢又招人心疼。   要知道,她的一滴泪落在地上,也是砸在他的心里啊。   陆时云下颚轻抵她发顶。   看不出这小姑娘,还挺爱哭的。   姜栖看不见他眼睛里光线跳跃,似揽了漫天璀璨星光,而他微哑的声音落在了她耳边,语调软得不能再软。   “亲亲能不哭吗?”完全一副哄小朋友的语调。   姜栖没说话,只是更紧得抱住他,眼泪鼻涕一股脑全蹭在他昂贵的西装上,算是毁了。   过了好一会儿,姜栖才止住哭,坐在花坛边上鼻翼一抽一抽地,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恰好这时钟衡回来了,手里提着包装花花绿绿的法式小圆饼,这是遵照陆时云的指示买的,他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专卖店。   他边走边说,“少女的酥胸来了。”   打开马卡龙一贯走心的包装盒,一块块颜值极高的小圆饼乖生生的躺着,任其品尝。   姜栖拿起一块轻咬了口,舌尖的甜味蔓延,同时有暖流注入全身。她感觉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最甜的马卡龙。   等完全吞咽下后,她抬眸,声音轻轻,“谢谢。”   陆时云秒回:“不客气。”   钟衡气结,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揽下全部功劳,刚想出声抗议,只见其似有所察,轻轻落落地掠过他,就让钟衡乖乖地把话头全部吞咽回去。   没办法,他怂嘛。   陆时云这人一肚子坏水,多的是整他的法子,搞得钟衡从小到大老奶奶都不扶,只服陆时云。闹归闹,他一个眼神扫来,还是本能地认怂。   小时候别人家的妈妈吓唬自己孩子都说“再哭就有妖怪来抓你”,而钟衡的妈妈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只说“再哭就让陆哥哥来管你”,就能让小钟衡吓出鼻涕泡来。   姜栖没注意两人的暗箭明枪,刚吃完饭的缘故,尝了几块就塞不下了。她低垂下眉眼,认认真真地把包装盒重新关上。   起身时才想起自己的手包忘在包房里了,里面有钥匙卡和钱,幸好姜栖有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直接掏出拨给乔柚。   可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人接。   姜栖拧了下眉,心里想着刚才那么丢人,回去再碰上周远川不如死了算了。   此刻,陆时云眸光清明,用的是表示尊重的询问语句:“要不你去我家住一晚?”   “这、这恐怕不好吧。”   钟衡看热闹不嫌事大,悠悠地接过话头,“我看挺好的。”   姜栖神色有些犹豫。   月光似水,他的声音不是平日里铿锵交鸣的音色,似莹润珠玉落入白玉盘,一颗一颗掷地有声,泛起波光流转。   “不是说好,跟我回家吗?”   钟衡一听,差点给他鼓掌,心里寻思着这感情牌打得可真适宜。   果不其然,姜栖猛地想起刚才陆时云说的话,那温软的感觉随之而来,有风拂过,未扎的发扫过颊边带起痒意,连着脊骨酥麻往外扩散。   姜栖轻轻垂下眸,嗯了声。   钟衡识相地没跟着一路,打了个车自己回家了。   陆时云的家以暗色调为主,装饰的很简单,却不失几分高雅。复式的两层公寓,干净整洁,却有些空旷。   听着浴室里水流碰撞瓷砖发出的脆响,姜栖陷进软绵绵的布艺沙发里,马卡龙粉嫩嫩的包装盒随意摆在茶几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男生家里借宿,连周远川都没有过的。   手机因她侧躺的姿势滑落出来,闷声落在厚重的灰色地毯上。   屏幕闪动着两个大字。   乔柚。   姜栖滑过接通,那边急哄哄地连抛来几个问题,“栖栖,你在哪?怎么才接电话?你手包忘拿了怎么回家?”   姜栖嘴里塞着小圆饼,咀嚼时声音闷闷地不甚真切,“我借宿在朋友家里。”   听得出乔柚松了口气,“你可吓死我了。”   姜栖望着天花板没回话,对面踌躇了下才开口,她大概还不知道走廊上发生的事,“栖栖,他们不是一路人,指不定哪天周远川就醒悟了,你别太难过了。”   挂了电话,姜栖捂住眼睛无声笑开。   他们不是一路人,那她跟周远川就算一路人吗?   说到底,他没有错,只是不爱你。   唇齿间像尝了口Mandeling,那种苦郁中夹杂着碳烧味。   约摸半小时,陆时云从浴室出来,雾熏的眼角泛起桃花之色,发梢滴着水,脖颈上搭着一条深灰色毛巾。   从房间拿出衣服递给她。   “去洗澡。”见她捧着折叠好的裙子出神,陆时云添了句,“钟衡的。”   等姜栖洗完澡推门出去时,陆时云正倚在沙发里低头摆弄手机,纤细的青睫和薄如蝉翼的耳垂,只是神色冷淡。   他换了件居家的灰t恤,露出脚踝的黑色休闲裤,懒得打理的发尾有些自然卷,挺拔的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   平日在学校他正儿八经的就算了,没想到在家也是这么男神范儿。   陆时云听见声响抬眸,不由一怔。   她半湿的黑发柔软地别在耳后,眸色澈亮而微微泛红,穿着素净的棉质连裙,裙尾绣着几朵漫不经心的梨花瓣。   印象里第一次见她这么绵软又无害的样子。   姜栖望着地板,声音轻轻:“可以借一下吹风机吗?”   陆时云起身朝她走去,就在近到可以嗅到他身上同款沐浴露时,侧过她倾身拿起吹风机,嗓音清凌凌的,一贯的散漫公子调:“傻不傻。”   姜栖拿过他手里的吹风机,忍住没反驳。   在浴室吹干了发,姜栖盘腿坐上他身旁的沙发,陆时云还在玩手机,电视里播放着某法制节目,标准普通话的配说女声,官方而不含一丝半点感情。   默了片刻,姜栖张了张嘴,“今天谢谢你了。”   他秒回:“奖励呢?”   姜栖愣了下看向他,“你想要什么?”   见他眸光清隽,唇角隽着清逸的弧线,莹白的束腰罩花灯下,笑起来的缘故,卧蝉更是漂亮而明显,整个人好看的紧,比漫画里的美少年还要好看上几分。   “先留着,等我想好了再说。”   美色当头,姜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同时发出一声简单的单音节:“嗯。”   陆时云目光掠过她,她将下颌骨枕在抱枕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换台,背部微弓突出一对清瘦的蝴蝶骨,弯着腰更显得身骨娇小。   好像被挑去了所有鲜活利刺。   这个想法,让他敛了下远山眉。   骨节分明的手将手机转了个漂亮的弧线,他状似无意道,“你今晚怎么了?”   姜栖垂眸没说话,就在陆时云以为自己讨了个没趣,倾身拿过茶几上的骨瓷茶具时,她红唇轻启,吐出波澜不惊的声线。   “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男生,有喜欢的人了。”   陆时云动作一顿,缓慢地轻呷了一口茶,没接话,等她说下去。   “我跟他认识了五年,也跟着栽了五年,他从来没喜欢过我,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怜悯。算不得数的。   是我自作多情奉尽愚忠,怪不得别人。”   姜栖语调冷漠的,像是以旁观视角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话音刚落,她面无表情地瞥向他,以征求的口吻,“可以抽支烟吗?”   嘴上这么说着,修长的手却已伸去够洗澡前放在茶几上新买的烟盒和火机。   头顶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不由让她滞下全部动作,青睫跟着颤了颤。   陆时云揉了下她的头,嗓音还带着沙沙的颗粒感,像羽毛掠过胸膛。   “不许抽。听话。” 第22章 DOVE   清晨白露未晞, 铺着手工勾花桌旗的大理石餐桌前, 陆时云正优雅地品尝杂蔬瘦肉粥。   他对面的女生身骨娇小,她正用竹筷捻起一颗水晶灌汤包, 在软嫩剔透的面皮轻轻咬开小口, 吸允出的温热鲜汤在舌尖味蕾上跟着炸开。   约摸十分钟, 姜栖扯过质地柔软的面纸擦拭嘴边油渍,陆时云也停下盛粥的白瓷勺子。   她朝他扬起个笑, 正要说话,只见他放在大理石餐桌边沿的手机猛地震动了下,弹出短信提醒。   他轻轻掠过,没什么表情。   “我下去接个人。”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倚着镶嵌玻璃的玄关处穿好鞋,右手搭上门把手, 开门出去。   发信人署名是林小寒,她说要出趟远门, 拜托他照顾鹿倦一段时间。   陆时云推开密码门朝外走, 一眼瞥见小木亭子里坐着个小男孩,穿着栗色t恤和黑色七分背带裤,带着黑色腕表的手撑在木椅边沿, 双腿交叠轻轻晃悠, 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轻轻唤了一声,鹿倦惊喜地抬眸,“陆哥哥。”   怕他摔着,陆时云上前拉住他, 往楼房走。   进了电梯,摁下楼层,看着红色数字慢慢攀爬,陆时云开口问了句,“林小寒这次去哪儿?”   鹿倦乖乖地道,“普罗旺斯。看花海。”   林小寒一年之中总有几次外出旅游,向来只身一人,鹿倦能察觉到其中有故事,但他从来不会问。   鹿倦不知道,不代表陆时云不知道。她只是想替那个人实现环游世界的梦想罢了。   想起那个人,他眸光微闪。   陆时云出门这段时间,姜栖抽空给乔柚打了个电话,对面一直没接听,估计是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   刚挂了电话,她听见开门声响后下意识抬头,接着,望进一双江南烟雨的眸子里。   她神色惊喜,“哎,鹿倦?”   鹿倦小天使愣了下,似乎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她,接着露出个甜甜的笑,叫她:“姜栖姐。”   姜栖特别心水他,上前几步拉着他坐上布艺沙发,心痒难耐地抬手揉弄他的褐色小卷毛。   鹿倦也乖生生地任她摆弄,还是陆时云看不过,上来抓住她手,一边问鹿倦:“吃饭了吗?”   他摆了下头。   陆时云从厨房盛了碗杂蔬瘦肉粥给他,别看鹿倦虽然年纪小,但吃饭时的家教显露无疑,活脱脱一个小绅士。   姜栖托腮看着他,心里对陆时云的身世更好奇了。   鹿倦要住一段时间,日常用品不可或缺,陆时云要去趟超市,嘱咐完鹿倦,他走过来轻轻踢了踢姜栖侧躺沙发上在外晃悠的腿,“走。”   “热。不想去。”   陆时云直接拆穿她,“你就是懒。”   姜栖被戳中心事,半点尴尬也没有,还朝他吐了下舌头,“略。”   陆时云微折腰,拿起她散落在颊边的一尾发,缓缓开口道,“爸爸的话都不听了吗?嗯?”   尾音上挑,微含威胁意味,偏偏又撩人的紧。   姜栖轻咬下唇,“那爸爸会给我买零食吗?”   他眼里晕开笑纹,“乖就买。”   二十分钟后,姜栖还是跟陆时云进了超市,她抢着要推购物车,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姜栖一向喜欢折腾购物车,挑了块宽敞地儿,她先是助跑加速再踩上购物车车腿滑轮那儿,直奔向零食区。   因为掌握到诀窍,脚下踩得很稳。   这种幼稚的玩法,陆时云看好几个小学生玩过,而她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嫌弃归嫌弃,陆时云却也不想拘着她,索性随她去。   等买好一系列日常用品,去零食区找她时,她正买好了一车杂七杂八的零食,陆时云看了眼后也没放在心上,直接推过购物车去结账。   结完账往外走,姜栖从塑料口袋里掏出一颗果冻撕开吸溜而入,并且随手从里面掏出什么递给他。   毕竟是陆时云买的单。   他愣了下而后接过,唇角扯动扬起半个笑,只听他突然开口:“Yes.”   啊?   姜栖正嚼着果冻,抬眸看他,视线逐渐投到他手里把玩着的德芙巧克力,上面印刷着显目的英文名——DOVE.   几乎是瞬间回过意来,姜栖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根子。   送德芙巧克力的寓意她懂,把英文名拆开,也就是——Do you love me?   而他说,Yes.   下午临近五六点时,乔柚也接通了电话,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把手包寄放到她小区门口的保安室。   晚餐是陆时云亲自下的厨,姜栖还不知道他点亮了这个技能。   酱丸轻咬下汁水蹦出,竹笋片清脆爽口,粉蒸肉肥瘦适宜,还有鲜味十足的鱼汤。可以说是很美味了。   看着像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娇气小少爷,但完全没到丧失独立生活能力的地步,甚至比很多独生子女都优秀得多。   姜栖咀嚼着饭菜,如是想着。   等回到家时,日色已经黑沉下来,姜栖从保安室那里拿到手包,整理了下没有缺失,也就下了电梯,跺了跺脚,声控灯应声即开。   目光瞥见有人倚着光滑的瓷砖墙面抽烟,姜栖陡然间吓了一跳。   再凝眸一看,男生眉目顾盼生辉,脚下是一地燃尽的烟头,他手里还夹着一根,出声是特有的沙沙的烟嗓。   “聊聊?”   姜栖看着地面,良久后轻轻嗯了声,掏出电子钥匙卡开了门。   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上他旁边的沙发,也不说话,垂下眼睫,莹白的罩花灯灯光打下来,难得安静乖巧的模样。   周远川看了会,才开口,打得一手感情牌,“栖栖,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吗?”   谈起以前,周远川柔软下眉眼,扯了扯唇角笑。   “当时有几个女生正欺负你,我刚好路过,你也不求救,就那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让我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小白兔。”   “我当时就想啊,欺负你的简直他妈不是人。”   姜栖指骨一颤,她当然记得,她怎么可能忘。   当时刚过完小年,她被学校里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堵在街道上,天空还飘着雪,周围寂寥无人。   就在她被强迫按进积雪里,以为自己逃不过时,视线里突然闯入一双英伦短靴,顺着笔直的裤线往上,看见不远处那张漂亮而冷漠的脸。   就跟这雪一样冷。   周远川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轻落落地掠过,握着热烘烘的奶茶,脚步不停。   姜栖一直看着他。   女生们明显也看见了他,认出是周远川后,心里有些发怵,但在看见他明显不想管时,也就没了顾及,下手更为狠辣。   她被扯着扇耳光,他不管。   她被摁进雪堆里,他不管。   她被踹中腹部,抱着蜷曲在地上,他不管。   直到有女生来撕扯她的衣服,圆润的肩头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姜栖被摁住手脚,眸光黯然失色,死气沉沉的,麻木到放弃抵抗。   视线里突然又闯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无误地握住扯她衣服的女生手腕。   他依旧是那副漂亮而清冷的模样,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音色清亮而淡漠。   “松开。”   那瞬间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满是污秽的肮脏下水道,突然裂开一道缝,从缝隙里泄进来一粒光影。   周远川,就是那粒光影。   看得出力道不轻,女生疼得面色狰狞,声音更为尖锐道,“周远川,这事你管不着!这小婊/子敢勾引季川,我要扒了她的皮!”   周远川冷笑一声,“就凭季川那傻逼玩意儿,他配?”   说完,他将女生从她身上拽起来就松了手,女生没站稳,一下子跌进雪堆里,刚抬眸就看见他锋利而阴冷的眼风瞥来。   “从今儿起,这女生我罩了,以后离她有多远滚多远,要是再敢欺负她,我一个也不放过。”   等女生狼狈地走掉,姜栖默默地垂眸整理衣服,只听一阵羽绒服面料摩挲的声音,是他在她面前蹲下。   “喂,你叫什么?”语气有些不礼貌。   她垂眸,吐出两个字:“姜栖。”   接着,那个穿着藏蓝色羽绒服的漂亮男孩,气场跟刚才教训人时的冷冽不同,浑身散发着暖意,眉眼弯弯朝她伸出手,用清亮的少年音,不紧不慢地说道:   “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姜栖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玩。   没想到这一护,就护了她五年,直到他清亮的少年音换成了带着颗粒感的烟嗓。   周远川像泛着冷冽光芒的匕首,也如桀骜不驯的苍鹰,只为姜栖袒露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不要她了。   他有更想宠的姑娘了。   不知不觉地,姜栖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周远川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成分,“栖栖,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那就算了吧。”   话音未落,姜栖猛地侧头看他,只见周远川正轻轻扇动青睫,侧脸线条漂亮柔和。他在她和温杞之间,选择了她。   周远川,你是哭了吗?   姜栖却没勇气问出口,一颗心软软地泛着酸味,揉皱成一团。   他有什么错啊,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他明明什么都肯依着她,甚至可以为她放弃心爱的姑娘,她却还在闹小脾气。   姜栖揉了揉眼眶,沉默了很久,像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声线微颤却格外坚定,“周远川,你去追求她吧。我、我会尝试和她好好相处的。”   周远川抬眸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了宝石折射出最好看的颜色。   突然间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你快乐,我就无所谓。   哪怕她快难过死了。   姜栖伸手,向他讨要一个拥抱,他亦伸出手臂,轻轻环抱住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远川的唇角逐渐弯出一道弧线。   姜小姑娘,还是这么容易心软啊。 第23章 追溯   准高三生的暑假实际上只有一个月不到, 剩下的全被学校拿来组织补课。   同学虽然满腹怨言, 却不敢违抗圣旨,还是乖乖地返了校。   盛夏中旬, 窗外响起嘈杂不绝的蝉鸣, 琥珀色的光斜射进来, 头顶几个烂风扇悠悠地转动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适合作催眠曲的语速, 书写粉笔的刷刷声。   日头很晒,姜栖穿的是半截裙,及膝的轻薄布料,还带着她的体温和夏日的热度。   大家好歹也野了一个月, 暂时没几个同学收的回心,不一会儿就倒了一片。   见此情景, 数学老师先前还要用教鞭拍打几下讲台,但发现效果甚微, 后来索性也懒得管, 自顾自地讲题。   孟声因为长期讲话影响上课秩序,被调到她后桌,整天跟着钟衡这个网瘾少年打游戏。   他已经从失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到了可以和钟衡称兄道弟的地步了。   姜栖看着手痒, 也跟着他们一起玩。   大家都是网瘾少年,自然坑不到哪儿去,几盘下来,已经到配合密切、分工明确的程度。   与此同时, 突然响起敲门声,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成员推门而入,鉴于同学们的懒散态度,学校说过这几天会有学生会不定时检查。   这大概就是了。   等他们俩快速藏起了手机,只见姜栖还戴着耳机没听见,钟衡推了推她,姜栖差点没拿稳砸地上,不由低吼了声:“推什么推,还不快来奶我一口。”   她戴着耳机没什么感觉,但实际上这声低吼,音量可不小。不少同学已经噗嗤笑出声。   陆时云在心里扶额,这下真是连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了。   察觉到不对劲,她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时云的眸子。   先是愣了下,还是他朝她这边走来时才回过神来,将明晃晃的耳机线快速扯下,再将手机扔进桌洞里,借凌乱的书本作掩饰。   陆时云已经走到她课桌旁,朝她摊开净白掌心,“拿来。”   她装懵卖傻,“啊?”   一见她这样,就是准备耍赖的架势,他索性开门见山道:“手机。”   “我没带手机啊。不信你问我同桌。”姜栖面不改色地把火往钟衡身上引。   钟衡刚想替她作铁证,一对上陆时云冰凉凉的视线,一咬后槽牙,别过视线道,“在她抽屉里。”???   我们打游戏的默契哪儿去了?   陆时云朝她挑了下眉,示意她乖乖拿出来。   姜栖自知逃不过,苦着脸将手伸进抽屉里摸索,然后掏出放他手心,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掌心肌理,像触了电一般缩回。   陆时云垂眸一看,掌心静静躺着一颗浅蓝色包装的酸奶糖。   她这是在,贿赂他?   姜栖朝他露出个涉嫌卖萌的笑容,看他面无表情的,她心里还真没底,正寻思着要不把手机交了得了。   正要动作,只见陆时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高三七没情况,再面无表情地出了教室。   整个年纪都知道,学生会主席陆时云执勤时最为严格,结果却被姜栖小小的一颗糖给贿赂了。   除了往那方面想,还真想不出别的,总不可能是陆时云爱吃糖吧。   这下,之前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的同学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姜栖顾不上他们,踹了下钟衡的椅子腿,冷声道:“信任呢?”   钟衡表示很委屈:“小美女,你这帮腔要命啊。”   “哼。”   斜后方的孟声突然开口:“卧槽老大,陆主席不会喜欢你吧?”   姜栖掏手机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睫,“就你话多。人家可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但她心里却没有面上这么平静。   陆时云,会喜欢她?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之前,姜栖是打死都不信的,但是自从古城回来,陆时云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同了。姜栖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乱。   钟衡睨她一眼没说话,有心拿她挫挫陆时云,也就嬉皮笑脸地往他身上泼脏水,“小美女,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就是想套路你,千万别上当啊。”   姜栖一听这话,刚拿起手机又狠狠拍在桌洞里,“你话怎么这么多呢,叛徒。”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忍了又忍,见他们还是没有收敛的意思,没忍住用教鞭狠狠拍了下讲台,“姜栖、钟衡、孟声,你们几个给我站到外面去听课!”   钟衡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她:“走吗?”   姜栖揣好手机起身,“出去玩啊,怎么不走。”   出了教室,姜栖晃悠着去老地方抽根烟,路上没碰着人,索性就地点上了。   经过小树林时,突然看见两个戴着学生会红袖章的男生,她条件反射地要捻灭,可是对方却没注意到她,鬼鬼祟祟地进了树林。   姜栖直觉有事,叼着烟悄声跟上,借着一棵繁密粗壮的老树挡着身形,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   “听说学校要换领导班子了,抓住这次机会把他给掰倒。”   “听说他可是京城来的公子啊,后台硬着呢,能这么轻易拉下来吗?”   “有后台又怎样,咱们把这些文件上交给领导,他也只有被撤职的份。哼,他陆时云坐了这么久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也该换我转正了。”   闻言,姜栖眯了眯眼,吐出一阵雾。   “你小声点,被听见可就完了。”   “呵,听见又怎么样,谁会让一个不良少年做学生会主席。”   姜栖微微侧头去看,是两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生,语气偏强势的那个戴着副黑框眼镜,手上拿着牛皮纸文件袋,应该就是学生会副主席。   她面无表情地捻灭烟头,直接走过去,鞋子踩上枯叶发出轻微脆响,两个男生转眸看来,看见是她下意识就要跑,却被她下一句话滞住脚步。   姜栖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准备掰倒陆时云?算我一个呗。”   姜栖和陆时云不对盘也不是头一天了,两人看她表情不似作假,而且多一个后台硬的帮手谁不乐意,也就欣然同意了。   “你们准备怎么做啊?”   副主席冷冷一笑,得意地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这是陆时云初中的资料档案,上面记的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姜栖故作惊讶,“有备份吗?”   “还没来得及,我先交给校领导也是一样,就不信这次他不被革职。”   一听没有备份,姜栖也就没了顾及,直接抬腿踹中他腹部,再扯住他手腕往外拧,一套动作迅速连贯。   另一个男生反应过来想跑,被姜栖眼疾手快拦下,同样是一顿胖揍,由于实战经验丰富,她深知怎样能直击痛点。   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夹,姜栖理了理裙摆不存在的皱褶,声音冷到零下。   “谁敢去说陆时云一句不是,老子不弄死他就不姓姜。懂不?”   两人点头如捣蒜。   姜栖往回走,拐了几个弯到了三阶楼梯,她边坐下边擦燃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每一口都深吸到肺里。   目光渐渐落到身旁静静躺着的文件袋上。   里面是陆时云的过去,像潘多拉宝盒一般要命地吸引着她。   她插/进发丝里拨了拨,指尖碰到牛皮纸又立刻收回。   不行。她不能这样。   有人踩到枯枝败叶发出轻微脆响,姜栖立刻抬眸。   陆时云穿着浅蓝色的t恤,样式简洁而不随意,特别是在瞥见左胸口上做工精细的logo时,这个奢侈品牌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的生活费。   而就是这么件奢侈品,他却毫不介意地把学生会的红袖章别在袖尾上,连姜栖都有些暗叹他的大手笔。   他隔她几米远的地方,声音如清泉漱石,流淌进她的耳朵。   “不看看吗?”   说完,他踩着晨午艳丽而不灼目的光芒,一步一步走向她。   从她手里自然地拿过文件袋,姜栖以为他要销毁证据,没想到他细白而修长的手指勾住白线,一圈一圈慢条斯理地绕开,像在对待金贵的艺术品。   他拿出里面几张白底黑字的纸张,在她略微不解的目光下,上下唇轻轻碰撞,发出的嗓音泠泠动听。   “给你个机会,重新认识我。”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神差鬼使般,姜栖缓缓伸出手,接住纸张的另一头。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如雷。   下了晚自习,月光似水,姜栖回到家洗完澡,室内温度被降至二十三度,她裸足踩上灰色绒毯也不觉得热。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后咬住,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   她陷进沙布艺沙发里,拿过放置茶几上的牛皮纸资料袋,勾住白线轻轻绕开,取出那几张纸,放在最面上的一张是资料简介。   垂下眸,是一张明晃晃的三寸照片,陆时云望着镜头,神色略微有些不耐烦,即使拧着眉也那么好看。   原来他在以前,颜值就那么高了。   满脸的胶原蛋白。   姜栖盯着照片看了会,接着视线缓缓往下,扫过那些简介,目光停滞在父亲那一栏。   父亲,陆光景。   这个经常出现在电视报道上的名字,被称为拉高了全省颜值的男人,正部级高干,党政的一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写陆哥哥的过去啦(●°u°●)? 」 第24章 心软   浓云闭月的夜晚, 中心区的地皮是块风水宝地, 可谓是寸土寸金,所以也被称之为富人区。   室内温度被降至二十三度, 大厅没有开灯, 却有大把光线从窗外前仆后继地进来。中心区是没有夜晚的。   陆时云握着杯温水, 站在落地窗旁,俯视着中心区常有的车水马龙。   放在木质角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捞起看了眼,是条短信,内容是一张照片,背景是普罗旺斯的花海, 空旷却带着摄人心魂的美丽。   附属的话是:阿倦如果能看到,该有多开心啊。可全部都被你毁掉了。   陆时云看了眼便放下了手机, 机身与木质角几碰撞出一声闷响。   他知道这是林小寒故意发给他的,她向来看不惯他好过, 时时刻刻提醒他所犯下的罪行有多恶劣。   林小寒是把他恨进骨子里去了。   圣经有原罪中说道:人的出生就是一种罪恶, 人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陆时云亦是如此,只是他犯下的罪行更大,偿还的东西也多得多。比如他的余生。   钟衡说, “再大也他妈只是个事儿, 还大得过人去?至于揪着不放吗?”   他说,“至于。”   陆时云放下水杯,走到钢琴面前坐下,姿态优雅地掀开钢琴盖, 宛如中世纪欧洲的贵胄。   修长分明有骨感的手指轻轻搭上黑白双色键,指尖微使力,按下第一个音符,尾音还未落稳,下一个音符又紧跟其上。   他指尖流泻出动人而跌宕起伏的曲子。   没任何预兆地,他想起了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   陆时云初中就读于某私立贵族中学,里面大多都是纨绔子弟,愿意砸钱买座位睡觉,而也有部分学生是凭借优异的成绩进来的。   两极分化极其严重,这是上流社会的集聚地,如果没有极高的智商与情商,是玩不转的。   而陆时云,却是个例外。   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家小少爷,含着金汤勺出生,生而娇贵的主儿。行事全凭心情,怎么高兴怎么来。   只看神仙快乐,不知民间疾苦。   性格就像是冰水混合物,人也傲到欠抽的地步,待人处事不够圆润,甚至可以算得上十足嚣张。   学校里真正喜欢他的人寥寥无几,可是就算不喜欢他又如何,照样得让他三分。   因为家庭背景复杂,父亲从政,外公是妥妥的金融大亨。可以说,陆时云是一出生就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幸运儿,妥妥的有权有势有钱。   只要他乐意,没什么不敢。   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旷课,他几乎把不良少年该做的事都做了个遍,不能太明目张胆地搞特殊化,所以该记的过一个也没落下。   可他依旧我行我素,像只被宠坏的猫。   而林倦就在这时闯入他的生活。   记忆里林倦是他以前最看不起的好学生,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的好学生不过是干坏事没被发现。   成绩优异,容貌清秀,性情温和,像一杯无色无味的温水。林倦是老师口中别人班的孩子,也是林小寒的亲生弟弟。   班主任名堂多,设立了个一对一的辅导方法,由优生来辅导排名对应的差生。陆时云考试一律不写,万年垫底王,自然而然就分到了稳居第一名的林倦。   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少年,总是试图把陆时云引导上正途。哪怕对方总是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林倦刚开始还会有些难堪,可接触了一年下来,脸皮也磨厚了,每次只是特别无奈地扶额,用像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陆时云,你能不能成熟点。”   那段日子不苦不甜,除开最初的横眉冷目,陆时云早已默许他的存在。   以前的陆时云心肠不够硬,如果能料到后来的发展,一定一定不会和林倦扯上半点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而另一只虎就是高中部的沈子宴,仗着家里有些背景,尽干些腌臜事,与陆时云格外不对盘,处处争锋相对,却总是处于被完虐的一方。   他咽不下这口气,更是像疯狗一样穷追不舍见缝插针。   后来,终于被沈子宴逮到次机会,那天是陆时云奶奶的忌日,他心情很差劲,旷了晚自习出去喝酒,途中去便利店买了包烟,站在路灯下连续抽了几根。   路过每天必经的巷子时,看见沈子宴和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匆匆忙忙跑出来,正面迎上他时,面容瞬间褪去全部颜色。   沈子宴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那里面的人是谁?”   陆时云直觉不妙,朝巷子里走去,然后看见了他至今都历历在目的场景。   那个天空中镶嵌着寥寥几颗星子的夜晚,林倦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他总是干干净净的学生制服也被血沾染得一塌糊涂。   他启唇,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话,“陆时云,你能不能…成熟点。”   语气像在嗔怪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原来那天晚上,林倦看他落下了外套和手机,匆忙翻墙给他送出来,正好与进店买烟的他失之交臂。   而沈子宴看见他拿着陆时云的外套,身形同样的欣长料峭,还没看清脸就招呼人捂住嘴往巷子里拖,蒙着头一顿毒打。   林倦虽然性子温和,却不是颗软糖,当即奋起反抗,没想到这举动更是惹恼了沈子宴,原本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没想到却失手捅死了人。   林倦做了他的替罪羔羊。   他终是没能撑到救护车来,死于失血过多。   陆时云发了狠,将沈子宴摁在地上揍,那架势是铁了心要他赔命,大概是对他的冲击太大,没分神注意身后,被沈子宴同伙砸了后脑勺,落下了个轻微脑震荡。   也是那个夜晚,陆时云从一个任性恣意尖锐的少年蜕变成美丽强大无情的男生。   林倦的葬礼上,林小寒双目泅红,将他的花束砸到他身上,花瓣落在昂贵的黑色西装上,素黑与深红碰撞出妖冶鲜妍的色调。   “陆时云,你配来参加他的葬礼吗?为什么死的就不是你!明明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我发誓,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他全程没有反驳,微垂下眼眸。   对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死的就不是他。   有时候,最痛苦的不是死去的那个人,而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这件事闹得很大,还有媒体介入,而沈子宴也没落着好,碰巧刚满十八岁,被法院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以前仗着家里背景犯下的破事儿被重新翻出,他爸也跟着赔上了政治生涯。   陆时云修了学,蒸发了好几个月。   再一次出现时,是在重点高校的开学典礼上,他穿着藏蓝色校服,琥珀色的阳光洒了一身,像是为他镀了层金边,可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烂透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思绪瞬间回笼,陆时云缓缓收回手,后背有些微微泅湿,头跟着痛起来。   自从那晚以后,这几年来总是时不时的头痛。大概是脑震荡落下的后遗症。   陆时云摁住太阳穴轻轻按揉。   只听见毛绒绒的拖鞋踩上木地板的塔拉声响,鹿倦扶着墙,虚虚地望向他的方向,一双秋水无尘的眼睛,沉如鸦青色的夜。   “这么晚了,陆哥哥还不睡吗?”   陆时云朝他走过去,抬手揉了揉他的小卷毛,“是我弹钢琴吵醒你了吗?”   鹿倦摇了摇头,他说,“钢琴曲很好听,只是…听得人好难过。”   闻言,陆时云怔了下,听他用一种特别平静而缓慢的调子,轻轻问他,“陆哥哥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尾音落去很久,他都没有回话,陆时云轻轻扇动纤细的睫,眸里情绪很淡。   他轻柔地拉起他往房间里走,鹿倦看得出他不想说,也就乖生生地配合,不再执着那个问题。   陆时云为他盖好被子后开门出去,听见鹿倦语调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   心软了又软,他用相同的音量回他两个字。   “晚安。”   陆时云坐在布艺沙发上,眼眸情绪很淡。   身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见屏幕上闪动的两个大字,陆时云的指尖迟疑了一瞬间,然后接通。   他清绝干净的嗓音,“喂?”   那头的姜栖侧倒在软绵绵的布艺沙发里,她望着头顶莹白的束腰罩花灯,“我看完那些东西了。”   虽然资料不够全面,但她也能猜出一些事来。   她觉得陆时云很傻,看着一副资本家的精明模样,没想到就是个妥妥的傻逼。   姜栖揉了揉湿润润的眼眸,说:“看完后,我只有一个想法。”   陆时云觉得自己的声线有些颤,“什么想法?”   他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样等待着审判结果,她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死让他活。   对面轻轻叹了口气,让他的心猛地皱了起来,下一秒却听见她用软糯糯的语调说道。   “我在想啊,明天见到陆时云,一定要抱抱他。你觉得可以吗?”   他是高空中走钢丝的人,每一步都走得颤巍巍的,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最后一根绳索断开后极速跌落。   却摔进了甜腻的蜜罐里,整个人都甜的冒泡。   陆时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尾音落稳很久,他也没说话,喉间泛酸,喉结颤了颤,眼眸垂下,他将头枕着软绵绵的沙发,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眸。   他突然有些庆幸两人是在打电话,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的失态。   心里一直在警告自己,她或许只是在怜悯他而已,但他还是阻挡不了眼眸里的暗潮涌动。   抑制不住地,心软得一塌糊涂呀。   姜栖没听到回应,也不着急,依旧用那般甜甜的语调说道,掺着笑意送给他。   “可以吗?我的陆小哥哥。”   良久,陆时云带着沙沙颗粒感的嗓音穿过半座繁华的都市,带着令人发软的暖意和亲近,精确地落入她耳中。   “允了。” 第25章 认栽   清晨白露未晞, 空气中泛滥着新鲜气息, 姜栖踩着坡跟鞋,与镶嵌瓷砖的清亮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昨晚打电话说要抱抱他, 今早她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距离早自习还早, 此刻高三一班的教室内只有寥寥几人, 她从后门向内张望,一眼锁定那个最清俊挺拔的背影。   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帅得有分量的小哥哥。   陆时云穿着简洁的白T恤, 骨骼凛冽的手腕覆着黑色CK系列腕表,他正握着黑色圆珠笔,绕着指骨转悠。   除了空闲时间,他似乎都在做题, 哪怕成绩稳居榜首,也没有因此懈怠。没有坐享其成的天才, 只有付出相应的努力。   陆时云确实担得起那些鲜花和掌声。   姜栖扒着门框叫了他一声。   陆时云回头时,她仿佛望进了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湖, 被称为天空之镜, 澄净得令人窒息的仙境。   看着他起身走来,姜栖没来由地紧张。   陆时云在她面前站定,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几, 极具压迫性地高过她一个脑袋, 姜栖在班上不算矮,可到了他面前,却也只抵到他精致的下颌骨。   两人是标准的最萌身高差。   他垂下眼眸,同时也在打量她。   她穿着浅蓝色的雪纺连衣裙, 没有多余的印花修饰,两只颜色稍浅面料微透的灯笼袖,有点像仙女裙,风格却没有那么偏洛丽塔。姜栖身段是极好的,骨肉丰匀,侬纤有度。   扎了个可爱软萌的半丸子头,少女感十足。   她露出一个笑,用糯甜的语调说道,“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话音未落,姜栖微踮了脚,伸手圈住他修长的脖颈,将下巴枕上他的肩膀,软软的短发扫过她脸颊。   她昨晚就很想这么做了,拥抱他所有的心碎和委屈。   陆时云眸光一闪,很自觉地微微折下腰,方便她抱一些。   姜栖在他耳边笑,“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香娃娃。”就连头发丝也是香的,却不是娘气的香水味,而是那种好闻而不刻意的冷香。   陆时云的灼热吐息尽数喷洒在她耳边,耳廓瞬间就像沾染上粉嫩的颜料,“不止。”   他想的说,他也是甜的,不信可以尝尝看。   特别是嘴唇。   分开前一秒,陆时云侧头,用温软的唇瓣蹭了蹭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到几乎无法察觉,浑身散发着亲昵的甜糯气息,整个人软得不成样子。   姜栖小姑娘细细地凿开他心房周围覆着的薄冰,搬着行李住了进去。   不可否认地,他栽在这小姑娘手里了。   陆时云启唇,一副清绝干净的声线:“你下午有空吗?爸爸带你出去玩。”   姜栖回到教室时,似乎心情不错,形状好看的唇瓣轻抿着,扯出了三分自然的弧度。   钟衡正在埋头抄作业,抽空瞥她一眼,“捡钱了吗这么开心?”   姜栖望着窗外,“抄你的作业吧。我刚看见班主任到办公室了。”   “卧槽不是吧。”   高三一班是名副其实的尖子班,几乎坐揽了校榜前三十的名额,名校升学率常年保持在最高的班级,砸钱也买不了一张课桌,实打实的凭成绩。   而其中最优秀的,莫过于陆时云。   第一堂是数学课,艳丽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绀青色布质窗帘照射进来,窗外有聒噪的阵阵蝉鸣,盛夏特有的燥热,天花板悬着风扇。   高三一班的优秀不仅限于成绩,还有上课秩序。跟其他班倒成一片的惨状不同,教室里无人睡觉,全都抬头望着书写黑板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头也不抬地喊了两个爱徒的名字,“陆时云,祝馥允,你们俩上来做题。”   陆时云起身走向讲台,扫了下题目,随手拿起一支粉笔,书写黑板发出唰唰声。   祝馥允亦然,但她一边写题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身旁的他。   视线从他清艳好看的侧脸攀爬至捏着粉笔的凛冽手踝骨,再绕回他的侧脸,她注意到他有极漂亮的唇峰。   很适合接吻。   陆时云敏锐地有所察觉,目光悠悠一转,望向她。   这个目光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她在他眼中和一草一木没有任何区别。   正要细看时,他却已经收回了视线继续写题。   解法精简,堪称标准。数学老师的眼睛笑得更小了。   写完了题,陆时云撂下粉笔,经过祝馥允时,清清淡淡的嗓音滑入她耳中,“零点存在定理有误。”   祝馥允抬头去看黑板,发现尽管答案正确,过程却是错误的。她轻咬下唇,拿起黑板擦给拭去。   周五没有晚自习,走读生可以提前回家,姜栖刚出教室,人头攒动中,一眼锁定那个倚着墙面的男生,白T恤,黑色CK系列腕表覆上净白肌理,碰撞出视觉上的盛宴。   有不少女生有意无意看向他,思量着一班的陆时云怎么到七班门口来了。   姜栖心里突然有些痒意,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可却抓不住。   她拨开人群在他面前站定,扬起一个笑,“走吧。”   不食烟火的学生会主席和出了名顽劣的不良少女,两人在各色目光中出了校门,走到公交车站。   正赶上高峰期,姜栖拉着圆形吊环,公车晃晃悠悠的,跟着有些站不稳。   似乎碰到红灯,猛地一刹车,她陡然间失去重心,身体止不住向前栽,眼见额头就要撞上钢化玻璃窗。   嗙的一声。   没有想象中的疼。   “…嗯。”用手挡在她额前的男生闷哼一声,嗓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不一会,净白掌心蔓上酥粉。   他音色似琳琅相撞,是特有的散漫清淡公子调,掺着风传进她耳里,“过来点,拉着我。”   姜栖听话照做,没想到他手臂一转,放在她身边的座位椅背上,这样一来,她就被圈进了他的保护圈里。   指骨微蜷曲扯着他的衣角,脸颊擦过他白T恤的柔软面料,鼻尖缠绕着他特有的冷香,她的胸口好像住进一只淘气的麋鹿,使劲蹦哒着。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姜栖想去M记吃晚餐,正赶上高峰期,人头攒动的人群,陆时云将jansport黑色背包递她,让她去找个位置坐下,他负责排队点餐。   姜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他。   陆时云没一会就回来了,一手端着一盘子食物却毫不吃力,将她的那份放在她面前。   姜栖甜甜的说了声谢谢。   陆时云不常吃这些垃圾东西,但是没能拗过姜小姑娘喜欢,使他心甘情愿地陪她吃。   吃过以后,姜栖又买了两个桃花甜筒,外是粉嫩嫩的脆筒,内是水蜜桃味,买好后递给他一只。   陆时云尝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觉得过于甜腻,他侧头询问姜栖,“时间还早,去看电影吧?”   她颔首,没意见。   姜栖咬下脆筒边缘,发出一声脆响,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古城,怀念那种温柔又轻抚的日子。   到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姜栖在旁边的休息区等他,陆时云目光扫过最新上映的电影,最终选了一部恐怖片。   两人的位置比较靠后,姜栖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进入影院,到电影开始放映时嘴巴就没停过。   刚开始她还会在他耳边吐槽这部片子特效有多假演员演技有多浮夸,后来声音跟着慢慢低了下去。   侧头去看时,姜小姑娘已经开始点头了。   原来是睡着了。   陆时云垂下头去看她,只见其纤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鸦青色阴影,温软的唇峰和柔和的眉眼,整个人乖得不可思议。   一颗心软了又软。   怕她醒后脖颈会酸痛,陆时云动作轻柔地扶住她的脑袋,枕上他的肩膀,她细软的发轻轻扫过他的脖颈肌理,泛起微微的痒意。   电影里的灯光照射在她身上,少女像是被透绿嫩叶细心呵护着的含苞花蕾,散发着莹润柔亮的光芒。   陆时云眸光一闪,突然很想亲亲她,想知道她是什么味儿的。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如是想着,已缓缓低下头,在她光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如鸿毛的吻。   陆时云唇角微勾,接着弯出一个好看又温暖的弧度,狭长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桥。   原来她是草莓味的啊。   姜栖是小火慢炖的温水,他置身其中而不自知,等到终于有了察觉时,身体早已经熔软成一片。   陆时云很贪心,认定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要她付出同样的感情,然后蚕食似的把她包容进自己的保护圈里。   请给我百分之百的喜欢。 第26章 委屈   “检查随身携带物品, 确定无一缺失后请有序离开影院。”   姜栖是在工作人员高声提醒时醒来的, 轻掀眼帘先入目的是电影屏幕里往下滚动的黑底白字的演员表,头顶明晃晃的光线刺痛眼膜, 她不太适应地眯了眯。   “醒了?”耳边响起一声清凌凌的嗓音。   大脑凝固了几秒, 身体猛地坐直, 姜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将头枕在身旁人的肩膀上。   她侧头去看陆时云, 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走吧。”陆时云站起身, 走在前头,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左肩, 因为长期保持不动而酸痛发麻。   姜栖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羞愧。   她几步上前, 抬手替他捏了捏左肩, 卖乖道:“我帮你捏。”   陆时云动作一顿,意外地没阻止她,任由那双葱葱玉手讨好自己。   出了影院, 日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 这里离家没有多远,姜栖正寻思着走路回去,只听陆时云说,“我送你吧。”   姜栖启了启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刚要出口的拒绝堵在喉头,接着吞咽回去,发出一声简单的单音节:“嗯。”   他先走在前头,留给她一个挺拔清俊的背影。   姜栖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走着,夜空镶嵌着好几颗星子,暖风细细亲吻过她的脸颊。   她没有说地址,原来他还记得。   车水马龙的中心区,姜栖的心莫名跳了下。   她将两手交叉背在身后,声音轻轻地,“陆时云,今年寒假我们再去一次古城吧。”   他的声音同样清清淡淡,落在她耳中却盖过了外界所有嘈杂的声音。   他说,“好。”   姜栖想,陆时云真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约摸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区楼下,姜栖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陆时云站在欧式路灯下,漆黑的发被镀上层柔和的金,嚣张漂亮的眉眼也有温和下来的趋势,好看得那么明显。   月色温柔得有些醉人。   他回她三个字:“明天见。”   姜栖脚步微滞,接着唇角微勾,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成百上千句晚安,也抵不过你一句明天见。   你是我对明天的全部期待。   姜栖隐约察觉到自己这两天的不同寻常,可她选择了漠视,以至于后来越栽越深,无法脱身。   陆时云看着她上了电梯才转身,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屏幕弹出短信提醒。   林小寒:快立秋了。   陆时云垂下眼眸,喉结颤了颤,在心里掐了掐时间,快立秋了啊。   这也意味着,林倦的祭日快到了。   他去便利店买了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撕开外壳的包装塑料纸,抽出一根沾在唇缝,擦燃了打火机,动作从容好看,不徐不疾,娴熟到可以看出是个老烟枪。   修长指间夹着一粒微弱的火星子,熟悉的尼古丁灌满口腔。   以前他烟瘾子很大,一天一包的量,现在他已经很少抽烟了,似乎从林倦死后就开始控制烟瘾了。   因为每次抽烟,他都会想起那个永远停滞在三年前夏末的少年,在升旗台上熠熠发光,记忆又停留在那个晚上,鲜血沾透了他永远干净的校服。   他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恨,这也是最让陆时云难受的地方。   他怎样也学不像林倦,他的恶劣秉性已经扎了根。   约摸半小时,扫了眼满地燃烧殆尽的烟头,他抽身离去,背影寂寥而料峭。   学校的补课时间刚结束,放了两天的假期就直接开了学,学校又注入了一批新鲜血液,据说这届的高一新生人才济济,其中包括本市的中考状元郎。   万年不变的开学典礼套路,由各级领导挨个儿讲话,此刻正到校长致词,他的风味普通话透过话筒在阶梯教室缓缓流淌。   立秋的缘故,天气骤然下降,阶梯教室是清一色的藏蓝色校服,不过姜栖自作主张地配了条白色百褶裙。   尤意混进高三七班的座位,在姜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大致意思就是说那位中考状元,据说是颜值和成绩成正比的男神,有望成为下一个陆时云。   校长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后,按照惯例,应该是学生会代表致词,看着那个穿着藏蓝色校服,披着晨光的男生上了台。   同时,尤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怎么不是陆时云。”   姜栖也拧了下眉,此刻在台上的那个男生,正是之前准备使计暗算陆时云的学生会副主席。   钟衡懒洋洋地嗓音,“他请假了。”   “病假还是事假?”   钟衡神色有些奇怪,他扇了几下纤长的眼睫,才吐出两个字:“事假。”   等散会后,姜栖拦下往教室走的钟衡,对方也不说话地挑眉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听她问道,“陆时云到底怎么了?”   钟衡笑了下,“想知道?”   姜栖颔首。   钟衡此刻完全处于备战状态,竖起全部尖锐的利刺,谁惹他就扎谁。   只见他嘴角扯了扯,怎么看怎么讽刺,语调阴阳怪气地,“陆时云那个傻逼,赶着去给人家羞辱呢。”   说完,他抬腿越过她就走,几分钟后,姜栖的手机弹出一条短信,是一串地址。   ——去不去随你。   姜栖最终还是逃了课,招了辆计程车报了那串地址,司机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这小姑娘上课时间去这种地方。   她没空理会,将头枕在车椅靠垫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发呆。   约摸二十分钟的样子,到了郊区的目的地,姜栖掏钱付了车费,开门下去,望着眼前的公墓陵园,即使阳光明媚,却仍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拢了拢藏蓝色的校服外套,抬脚朝里走去。   找到陆时云时,他穿着黑色西装,配着黑色领带,露出白色挺括的衬衫领口,九分西裤露出莹白脚踝,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   全身上下都没有多余的皱褶,整体气场简洁又凛冽,只是神色冷淡。   就连林小寒将一大捧花束砸在他身上,他的表情也没有变过,甚至也不拂去落在西装上的花瓣。   林小寒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是陆时云的表情更让她伤心。   他的眸像燃烧殆尽的烟火,死气沉沉的。   姜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很想带他走。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看见她的那一秒,陆时云恍若凝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拧着眉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   待他走近,姜栖才伸手拉着他衣角,抬头看他,“我来带你回去。”   陆时云愣了下,软了口气道,“别闹,你先回去。”   少女执拗地拽着他衣角,固执地重复道:“我来带你回去。”   陆时云抑制不住地随她迈动步伐。   身后的林小寒穿着素黑小礼服,身骨料峭,冰凉凉地开口道,“陆时云,你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的话像一桶冷水临头浇下,陆时云猛地滞住脚步。   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姜栖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继续走,可陆时云却望着地面,声音轻轻吐出三个字:“你走吧。”   姜栖无声摇头,一副不跟她走就不撒手的架势。   陆时云叹了口气,轻轻抽出衣角,“姜栖,你该回学校了。”她拉住他衣角的指尖逐渐泛白,而后动作缓慢地松开。   耷拉着垂下头,不再看他。   那瞬间,姜栖终于回过味来,她被当了枪使,钟衡看不惯林小寒也不想让她好过,所以教唆她来。最蠢的是她还傻不拉几地跑来找他。   理清楚后,姜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委屈。   对,很委屈。   她往后退,再转身离去,一步一步像踩在他的心尖尖上。   看着她离去,陆时云漆黑碎发散落在秀气而精致的脸颊上,羽睫纤细,鼻梁秀挺,眉梢微皱,唇亦紧抿着。   他眸里没什么情绪,声音更是清清淡淡的,“你满意了吗?”   而林小寒环抱手臂,笑容冰冷,声音冷到零下,“学人家谈什么恋爱,孤家寡人最适合你。”   因为在林小寒的心里,陆时云是不配得到爱的。   站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她打开车门坐进去,望着窗外盏盏而过的路灯,姜栖紧咬下唇,水滴汇聚成清泉,砸在车面溅开。   他只是没有选她而已。明明以前没有这么娇气的。   姜栖扯了扯唇角想笑,猛地砸下几朵水滴,如果不是在室内,她差点以为天上下了雨。   是她贪心了。 第27章 甜头   周三, 高三七班。   立秋后天气骤然下降, 适应不了温差,许多同学都患上了感冒, 其中就包括姜栖。   她套着灯笼袖浅蓝色牛仔外套, 一直垂到大腿根部, 安安分分地用小腿裤将腿裹了起来,踩着一双黑色坡跟鞋。   除了周一必须穿校服之外, 其他的时间学校都放得比较松,穿常服也没人会管。   她正掩着唇轻咳几声,钟衡突然伸手在桌洞里捣鼓了会,再将什么拿出推了过来, 凝眸一看,是一盒常见的感冒药。   姜栖没动。   实际上, 她跟钟衡已经两周没说过话了,姜栖气他算计她, 他也没有哄女孩的经验, 两人就这样尴尬着,连孟声都察觉出不对劲,上课也不怎么闹腾了。   最闹腾的一群人闭嘴了, 教室里也没几个人讲话了, 整堂课安静得不行,数学老师洋洋得意地以为是自己的罚站法起了功效。   见她不接,钟衡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姜栖, 之前的事儿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姜栖面无表情地不予理睬。   见状,钟衡又厚着脸皮将感冒药推过来一点,“别生气了,笑一个嘛。”说着他就要上手去碰姜栖的脸颊,意图扯个笑出来,还没碰上就被用余光一直注意这边的数学老师逮个正着。   数学老师甩了下教鞭,嗓门挺大,“钟衡你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干嘛呢!以为穿着裙子就能吃豆腐了吗!给我站起来!”   钟衡抽了抽嘴角,理了理藏蓝色校裙站起身,语气也跟着有点冲,“人家都没说话呢,您瞎掺和什么玩意,我吃你家豆腐了吗。”   周围有同学噗嗤笑出来。   数学老师被驳了面子,脸色也不好看,嘴上越说越难听,“男生就该有个男生样儿,你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妖,简直败坏校容校貌!我送你两个字,恶心!”   这席话似乎戳到钟衡的痛处,只见他身影微晃,脸色突然有些苍白,撑住桌面的手指太过用力而泛白。   见状,数学老师更是得意,“说不出话了?还是默认了?”   姜栖眸色一沉,直接拍桌站起来,冰凉凉地望着他,“女人都能追求穿裤子的权利,为什么男人不能穿裙子,我也同样送你两个字,封建。”   “你、你这是异端邪说!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出去!”   姜栖翻了个白眼,拉起钟衡就往外走,门摔得很响亮。   “反了天了这两个小混蛋。”   姜栖被罚习惯了,倒是钟衡站在她旁边,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因为异装癖的缘故,他遭受过不少歧视和嘲笑,但她却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辩护的,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谢谢。   姜栖冲他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也看不惯他好久了。”   钟衡眼眸下垂,良久才轻启唇。   “其实之前我让你去找陆时云,除了看不惯林小寒之外,是有点小私心的。”   姜栖没说话,却有在听。   “你听说过陆时云的过去吧?但你肯定没见过,如果你见过,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他从小就是披着绅士皮的资本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毛的货,我就见不得他委曲求全的样子,那事再大也他妈只是个事儿,还大得过人去?至于揪着不放吗?   “我看得出陆时云很喜欢你,我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单恋,所以我希望你能拉他一把,至少不能让他把一辈子砸在这件事上。”   姜栖的侧重点全放在她喜欢陆时云这件事儿上,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我没有…”   钟衡打断她,“我知道你不想承认,但是你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越来越奇怪了吗?”   姜栖还是嘴硬:“我没有…我喜欢周远川来着…”   要是往常被冤枉了,她早就跳起来揍人了,哪里会这么狡辩。钟衡看在眼里,口上步步紧逼。   “你真的分清楚喜欢和感激了吗?周远川谈恋爱了你确实很伤心,可你在乎的只是失宠与否。你敢试想一下如果陆时云谈恋爱,你会怎么样?”   陆时云…谈恋爱了?姜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陆时云了,她只知道自己无法抵抗来自他的全部诱惑,就跟潘多拉魔盒一样要命地吸引着她。   钟衡从容不迫地将了她的军。   就在姜栖手足无措无法招架时,恰好拉响了下课铃,她逃似的钻进了教室。钟衡笑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姜栖: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出钟衡的意外,晚自习上第二堂课时,高三七班就来了位不速之客,袖子上别着学生会专业标志的红袖章。   陆时云穿着烟灰色宽松薄毛衣,九分休闲西装裤,踩着一双黑色英伦鞋,慵懒又精致的打扮,看得值班班长眼睛都直了。   姜栖暗骂他骚,就知道勾引人。   他敲了敲门,同时,教室里响起他不近人情的声音,“麻烦你们班的姜栖同学出来一下。”   本想装作没听见,孟声这个猪队友推了推她的肩膀,嗓门还挺大,“老大,你又干啥坏事了,人家主席都找到班上来了。快去快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可qnmd.   事已至此,姜栖暗咬后槽牙,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出去,临走前还不忘飞给孟声一记眼刀。   孟声:黑人问号???   钟衡笑得花枝乱颤。   姜栖一出去,就环抱手臂看着他,语气也不是很好,“有屁快放,我还要进去写作业。”她虽然面上淡定得不行,实际上胸口的麋鹿已经快撞翻天了。   陆时云看着她不说话,眼眸深邃得像一汪深海,姜栖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抬腿想倒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却被他眼疾手快拉住手臂,往前一扯。   身体失去重心,在随时都可能有老师经过的走廊,被他抱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时,陆时云已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他香香软软的短发擦过她脸颊,姜栖抬手想推开他,只听见他声音闷闷地,灼热吐息喷洒在她锁骨上,引起一阵战栗的同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乞求的成分。   他说,“姜栖,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姜栖动作一顿,拉住他短发的手就那样僵在那儿,比起拒绝,看起来倒像是在回复一个拥抱,脑中一遍遍在回放他的那句话。   尾音款款落去,一直阒寂无声。   在这场她的单方面发动的冷暴力中,陆时云在变相地服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乞求她能不能对他好点。   姜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不像话。陆时云有什么错啊,只是没有选择她,她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那天的陆时云,何尝不觉得委屈呢。   那样特殊的日子,她非但没有陪在他身边,还对他使小性子采用冷暴力。   这么一想,姜栖的一颗心呀,软软地泛着酸味。   眼眶突然涌上热度,她轻咬下唇,带着哭腔对他说,“对不起…”   听见她掺着哭腔的声音,陆时云放开她,一眼望进她泪涟涟的眸,顿觉无奈又心疼。明明是她先惹他难受的,现在看她哭成这样,他比之前更难受了。   都说有多喜欢一个小姑娘,她的眼泪杀伤力就有多强。   以前陆时云不理解,现在姜小姑娘一哭,他就缴械投降了。   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副哄小姑娘的语气说道,“好了好了,你再哭我可要亲你了。”   姜栖本来想就此刹住的,一听他这话,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得更凶了。   哼,她才不说她就是想被陆小哥哥亲一口呢。   陆时云哪里还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笑着也不点破,弯下腰,用温软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姜小姑娘哭得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像对待价值连城的易碎品,动作轻柔地像是怕一不小心碰碎了她。   姜栖正觉得自己快被甜腻的蜂蜜包裹得喘不上气时,他更是下了一剂猛药,使她彻底沦陷在他给的温柔里。   以至于姜栖回班时也是晕头转向的,脑子融成了一团浆糊,脸还红扑扑的。   孟声看着她还微微泅红的眼睛,大叫道,“卧槽不是吧,陆主席把你骂哭了?你到底犯啥事儿了?”   姜栖回他一个字:“滚。”   钟衡笑眯眯地圆场子,“仙女触犯天条,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来来来孟声,继续打游戏。”   一谈起打游戏,孟声立马把这些事抛到脑后边了,欢天喜地地跟钟衡打起了游戏。   姜栖捧着红扑扑的脸颊,望着窗外黑乎乎的夜景发呆。   想起刚才,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哼唱,特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显得尤为迷人多情,姜栖的耳朵几乎要怀孕了。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   作者有话要说:  陆爸爸哼的那首歌叫《宝贝》   我听的是魂总翻唱的版本   超甜超甜超甜的一首歌ouo 第28章 吃醋   高三部实施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方针, 让学生能够及时查漏补缺, 使所学知识更为扎实牢固。   不知不觉间,开学已有一个月, 学校颁布了高三部第一期月考考试时间, 不少皮了一个月的学生简直措不及防, 趁着最后几天抱着本书胡啃,试图临阵磨枪。   钟衡和孟声就是个典型例子。平日里不努力, 到了考试关头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姜栖嗤笑他俩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钟衡反唇相讥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次,孟声义无反顾站钟衡那边,义正言辞道, “老大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俗话说得好,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钟衡比手势给他点赞。   两个人都贱兮兮的,姜栖看得好气又好笑。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 月考的日子到了, 考室是按照上学期期末成绩分的,钟衡和孟声还好点,都在四楼, 姜栖很荣幸地分到第五楼新开放的废弃教室, 被私下称为垃圾堆或者特差生营地。   顾名思义,这个班汇聚整个高三部最差劲的学生,几乎没有了翻盘的可能,就连监考老师都不屑严管, 分发完试卷就坐讲台上自顾自玩手机,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是不会管的。   姜栖一向是蒙完选择题就睡觉的,这次也不例外,正要枕着手臂睡觉,突然瞥见斜前方有个同学扔来个纸团,刚好落在她的脚边。   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抄来抄去也只有那点分,还用得着这么费心费力地抄答案吗?   姜栖如是想着,后背突然被人用圆珠笔戳了下,紧接着是一道刻意压低的娇媚女声,“同学,帮忙捡个答案。”   这声音听得耳熟。姜栖下意识转过头。   入目是一头金色鬈发,女生化着精致的妆容,耳朵上别着略大的圆形银质耳环,已经入秋的天还穿着一字领连衣裙,耀眼的胭脂红,裸/露着一对浑圆的肩头和性感的锁骨,她有足够的资本,也足够的张扬。   正是安和。   安和看见是她时也跟着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别扭,“是你啊…”   经过校庆那晚的事,姜栖面对她也不像往常那样反感,想起她刚才戳她时说的话,抬头看了眼监考老师,弯下腰捡起脚边的纸团,从背后递给她。   后座动作顿了下,然后接过。   没想到这样还不算完,传答案那位同学准头依旧不行,就钟情于姜栖的脚边,次数多了连安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由朝那同学低吼道,“你能不能看准点再扔。”   没想到情绪略激动,就没控制住音量,整个教室就回荡着这句话,不少同学幸灾乐祸地扭头看来,这下连监考老师都没办法放任了,拧着眉下了讲台。   姜栖正弯腰捡起答案,一听这动静,身形立马僵住,几秒后恢复如常,余光看见监考老师往下走来,装作系完鞋带后挺直腰板,幸好她穿的是帆布鞋。   监考老师也是个眼睛毒的,径直停在姜栖斜前方,朝她摊开手,姜栖装傻充愣地将卷子递给他,卷面雪白又干净。   监考考试不耐烦地掀开试卷,拍了拍桌面,“把刚才弯腰捡起来的东西交出来。”   姜栖嘴硬,“没捡东西,我在系鞋带。”   监考老师不吃这套,“少来。把两只手伸出来摊平。”   姜栖耍泼玩赖,“我手又不好看。”   监考老师恐吓她:“你别逼我去调监控,到时候记个过才不好看。”   姜栖撇了撇嘴,这点伎俩就想炸她,当她傻啊,谁不知道这间教室废弃多年,最近才重新整理出来,还没来得及布设,旧监控相当于摆设。   经过这么一想,底气也够足,一口咬定就是不认,“你去调啊,反正我光明磊落,到时候指不定是谁记过呢。”   监考老师顾及着男女有别,不好直接去扳她手,只好强压脾气把矛头转向安和,“你刚才在鬼叫什么?”   安和更不要脸:“报告老师,刚才看到操场打篮球的新生,技术太差给气着了。”五楼的视野很好,座位又刚好倚着窗,确实能够看完整个胶绿色的篮球场。   这个理由有多蹩脚就有多蹩脚,可你又挑不出其中的毛病。   一个耍泼,一个玩赖,两人还真是不要脸到一块儿去了。   监考老师才是真被她俩给气到了,拿起两人的试卷对比了下,却找不到存在抄袭的痕迹。凭着三十多年的教书经验,他看得出这两人绝对有问题,却又苦于没有实际证据,只好口头批评了几句后作罢。   监考老师回身朝讲台走去时,姜栖听见安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考完上午的所有科目,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姜栖被突然嘈杂起来的嬉闹声吵醒,揉了揉头发就要往外走,身前突然横着一只细瘦手臂,只见安和有些别扭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女生的友谊其实挺简单的,冰释前嫌也不难,可以源于一起上厕所,可以源于某一方不经意的释善,也可以源于一次共同撒谎的经历。   姜栖愣了下,接着露出半个笑,“行。”   两人选择出去吃,正是放学高峰期,好不容易找到家人比较少的菜馆,大概是因为价格偏小贵的缘故,没有多少学生党光顾。   坐下后,翻开菜谱刚要点菜,玻璃门就被人自外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被碰撞发出叮当响,走进来两个男生。   钟衡眼尖,看到她后就拉着陆时云过来,看得出陆时云十分嫌弃跟他拉拉扯扯的,正要抽回手,动作却猛地停在钟衡那声“小美女”上。   目光悠悠一转,看去。   姜栖也看见了他们,朝这边灿灿的笑,她穿着粉色卫衣,胸口白色的logo,踩着一双黑色经典款的帆布鞋,扎了个十分精神的高马尾,妥妥的元气美少女打扮。   陆时云揣在黑色棒球服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他穿的棒球服有些飞行员夹克的味道,宽松而休闲,细节处的精致足够与众不同。   同桌做久了,钟衡习惯性地想坐到姜栖旁边的位置,屁股刚挨着凳子,只听见陆时云不轻不重地咳了声,猛地回过神来。   完了,他简直不敢想等会陆时云会怎么对他,毕竟他的心肝跟他外套一个色的。   钟衡急中生智,装模作样地扭了扭屁股,接着再起身,一副正儿八经地狗腿子模样,“好了,擦干净了,陆哥请坐。”   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连贯,站在一边,他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陆时云一边在心里可劲嫌弃钟衡,一边面无表情地坐下。   钟衡自然就坐在安和的旁边,自来熟地开始攀谈,“这位小美女挺面生的啊。”   安和在陆时云到来后,就将头埋得低低地,放在腿上的手指不断交叠玩弄,“我、我叫安和。”   钟衡好笑地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耳垂,有意想逗逗她,学她说话道,“我、我叫钟衡。”   安和也不是好欺负的,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眼神杀伤力十足。   可钟衡是谁啊,从小到大除了陆时云还没怕过谁,当即唇角咧得更开了。   在被姜栖询问考得如何时,钟衡还能保持微笑,“临时抱佛脚…”   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时云嗤笑着打断,“临时抱佛脚,佛踢了你一脚。”   姜栖噗嗤笑出声。   被扎了心,钟衡皮笑肉不笑道,“你先别急着说我,姜栖可是五楼的大佬。”谁都知道五楼是特差生的集中营。   姜栖冷哼一声,不说话。   陆时云眸光清明,侧眸看了眼姜小姑娘,以前就知道她的水平,也没多大意外,只是在心里逐渐有了个主意,关于自家小姑娘的补课计划。   刚琢磨好,恰好在这时上菜了,四菜一汤的家常菜,味道还不错,口味偏重,汤汁更是鲜香味美。   安和前头还有些放不开,后面被钟衡的不要脸给逗得没有了顾及,等吃完时,已经跟他和姜栖混得挺熟了。   只是陆时云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回学校时,看着陆时云直接拐进高三一班,钟衡表示羡慕嫉妒恨,口吻酸酸地说,“他可真够轻松的,不像咱们还要苦兮兮地爬这么多层。”   闻言,安和翻了个白眼,“废话,陆时云可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常胜将军,他这成绩保送S大都没问题。”   姜栖没说话,透过玻璃窗望了一眼坐他后座的祝馥允,正脸朝着陆时云说着什么,只见其唇角弯弯,笑得挺好看,很有江南的温婉味道。   虽然陆时云神色有些冷淡,但这不妨碍两人看起来很登对。   姜栖一时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闷闷地,有些不舒服。   她突然有些羡慕起祝馥允来,羡慕她能坐在他身后,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笔挺冷傲的背影,而且两人还是同班同学,能够每天和他分享一方天地的空气,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姜栖有些小揪心,夹杂着醋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半吊子写手,《眉眼盈盈处》一月份的时候在贴吧开始连载,更文龟速,写了五六个月也才2w多字(捂脸   感谢有你们陪着我,不离不弃地从贴吧追到晋江,那么平庸的自己,能得到你们的喜欢,真是太幸运了。   只要有你们在,我就会一直写下去。   爱你们每一个人。   ps:微博@甜甜的舒漾   欢迎来找我玩(●°u°●)? 」 第29章 怦然   日色明媚, 直射的阳光破窗而入, 慵懒随意地洒满了黑木课桌,正是上课时分, 钟衡翻了翻桌洞, 掏出手机借书本挡着, 日常刷起微博。   钟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侧头问她, “哎姜栖,你怎么不拍杂志了,连微博也好久没更新了。”   姜栖咬了口面包,等完全吞咽下去才开口, 漫不经心地道,“被领导雪藏了呗。”   她也没说假话, 自从跟姜清峥撕破脸皮后,宋酝就没找过她了, 她在kiss杂志社也没什么朋友, 所以也没人会在意她的行踪,就跟被雪藏了没什么区别。   “这么惨啊,是不是他想潜规则你不成, 一气之下就把你给雪藏了。”她挺好奇钟衡的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脑回路格外清奇。   然后,姜栖面不改色地颔了下首。   孟声对自带颜色的词汇格外敏感,本来在埋着头打游戏,一听见那三个字, 立马兴奋起来,将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前桌来,“什么潜规则?”   姜栖翻了个白眼,钟衡直接把他头往后摁,“你还是少看点a dult video吧。”   孟声没听懂那串英文,“那是啥?”   “你女朋友。”   中午吃饭时,跟着钟衡先去一班,下了楼梯拐过弯就到了,只见陆时云正站在一班门口,穿着酒红色的毛衣,很少见他穿这么鲜妍的颜色,却好像比平日更好看了些。   姜栖正想多看几眼,突然瞥见他面前站着的是高三教导主任,以前没少训斥过姜栖,此刻却一脸笑褶子的拍了拍陆时云的肩膀,跟平日里冷面无情的人设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钟衡给陆时云打了个手势,意为他先走了,看见陆时云微不可见地颔了下首后,拉起姜栖就走。   而教导主任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俩,当即蹙了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等两人走远了,他才回过头来跟陆时云说。   “听说钟衡是你家亲戚,他就算了,你可千万别跟姜栖这种人一起玩。听五楼的监考老师说,她跟安和两个在月考的时候作弊,被揪住了还耍泼玩赖。哼,我一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肯定也是社会的败类。”   听他越说越难听,陆时云拧了下眉,眸里没什么情绪,有清寒的冷光一闪而过,“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吃饭了。”   教导主任这才想起自己拖了他这么久时间,笑了笑后应了。   吃午饭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姜栖掏出接听,那头的乔柚说,“栖栖,今晚来Leslie酒吧玩,周远川请客。”   自从开学后,姜栖好久没跟他们出去聚会了,刚好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习,也就应了下来。   钟衡没听清楚电话里的内容,依稀听到了周远川的名字,他现在已经完全把姜栖当小嫂子看待了,在姜栖最后说了一句晚上见后,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小美女,你晚上要去哪儿玩啊?”   姜栖没察觉,如实回答道:“Leslie酒吧。”   钟衡挑了下眉,没说话。   放了学,等日色慢慢暗沉下去了,姜栖这才踩着余晖前去赴约。   刚抵达Leslie酒吧,姜栖没急着去找他们,先走到吧台,那位调酒师颜值挺高,金发碧眼,却飙的一口流利中文,还是那句常年不改的欢迎语:“welcome to Leslie bar.”   姜栖点了杯鸡尾酒,插着一把装饰性的小伞,胭脂红的油纸伞样式,特别好看。   姜栖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古城也买过这样好看的一把油纸伞,加工却比这个精致很多,她拨弄了下小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出来。   到了足够容纳七八个人的卡座,环视了一圈,没看见乔柚,倒是看见了倚着皮质sofa的周远川。   他正在和几个人猜色子,正到周远川开色蛊,看神情似乎是喊中了,他狭长的丹凤眼弯出月牙似的半弧,像只慵懒的猫咪,得意得很。   姜栖抬腿就朝他走去,因为他身边挤满了人,就在边上靠着坐下,低下头啜了口鸡尾酒。   有几个人认出她来,跟她打了声招呼,“栖姐好。”   周远川耳尖捕捉到了,侧头望来,看见她后慵懒地轻抬手招呼她过来一起玩。   姜栖对他招狗似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爽,还是起身朝他走去,有人自动自发地让开,姜栖踢了踢他的腿,示意他让开些,周远川挑了挑眉,倒是听话地让开。   姜栖坐下后,观察了下猜色子的局势,发现十个色子只剩下一个色子时,姜栖突然乐了,想看看是哪个倒霉鬼,只得傻兮兮的六选一。   那个倒霉鬼就是言纣,看见姜栖后就想趁机耍赖,面上还不显山不露水地,“既然姜栖来了,那我们就重开一局。”   周远川这人也是坏,一眼看破言纣的小伎俩,笑眯眯地道,“那可不行,你先猜完了来。咱们栖栖也不着急是吧?”   言纣求救地去看姜栖,没想到这姑娘还跟着点了点头,“我不急。”   她跟言纣不熟,但这不妨碍她跟周远川坏到一起去。   周远川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喊,言纣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后面姜栖实在看不下去,提议道:“要不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周远川也没犹豫就答应了,接着面朝言纣说道,“行吧,看在栖栖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马。”   言纣哼了一声。   嫌抽牌太麻烦,大家一致决定以猜拳的方式来选人,最后输的那个来接受惩罚,为了防止输家一直选择真心话,制定了真心话和大冒险轮着来。   第一盘,姜栖出剪刀输了,她选了真心话。   言纣想了想,问了个特别俗的问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姜栖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陆时云,不由沉默了片刻,就在言纣快不耐烦时,她回答:“有。”   说出这个字时,心下一松。   嘴硬了那么久,她也该承认了,她确实喜欢陆时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   她低垂下眉眼,唇角微微弯起。   周远川看见她这副怀春少女的模样,不由眯了眯眼。   正要开始第二盘,似乎有道很熟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姜栖猛地抬起头,只看见人头攒动,她暗笑自己魔怔了,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酒红色,不由凝眸望去。   那人身姿修长,穿着酒红色毛衣,神色有些冷淡地看着她,气质就像遥远山巅上的一捧雪。   姜栖猛地站起身朝那边走去,周远川在后面叫了她一声,她没空搭理,走到那里时却没找到陆时云,她不可能看错。   姜栖又不死心地拨开人群找了几圈,却依旧无果,心情突然很丧。   回到卡座时,周远川问她刚才怎么了。   姜栖答非所问道,“我先回家了。”   她知道这样很扫大家的兴,但没能找陆时云,她更扫兴。   出了酒吧,一阵清冷的风扑面而来,姜栖拢了拢外套,抬腿朝前走去。   突然有人骑着一辆黑色山地车停在她面前,踩着脚踏板的黑色短靴,自上是修长好看的腿型。   山地车看上去低调又张扬,像他这个人一样的矛盾体。   他穿着酒红色的宽松款粗织毛衣,比刚才在酒吧看起来,颜色更为深沉了一些,也更好看了一些。   姜栖愣了下,接着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只因为他没走,心就甜得要溢出来。   而陆时云眼里没什么情绪,问她:“你想吃饺子吗?”   啊?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姜栖没反应过来,难不成陆时云想邀请她吃饺子。   只见他径直朝她走来,有型的黑发似乎因为骑车而有些微乱,也更衬得他眉目清绝,他声音在夜晚显得泠泠动听。   “可是我现在只有一缸子醋,没有饺子。”   姜栖心里猛地一跳,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他这是在说…他吃醋了吗?   还没等姜栖回过味来,他已经在她面前站定,身骨料峭修长,嗓音带着细软的冰粒,显得无比干净。   “姜同学,我一直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择日不如撞日,你能发发善心为我解答下吗?”   他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额角的碎发垂下来一些,看上去有点乖。   他的眸里倒映出冰川缓缓流动时的旖旎清波,也像皑皑雪峰峰顶的一捧雪灼目的明亮,再凝眸一看,里面也只装了一个小小的她罢了。只有她。   姜栖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微屈,又松开,心里犹如小猫的爪子抓挠,面上却又佯装镇静道:“说说看。”   闻言,他微微弯下腰,俯身在她耳边,上下唇轻轻碰撞,似乎说了什么话。   那瞬间,耳畔穿过细细穿堂风,鬓发扫过颊边带着痒,姜栖的大脑揉杂成浆糊。   炽烈的情绪在胸腔点火引燃,接着在耳畔炸开璀璨烟火,无数星星点点的辉芒坠落生花。   对少女心的暴击,姜栖的血条持续缩短。   她似乎一头栽进塞内加尔的玫瑰湖中,毫无防备地沉溺在一片无穷尽的浪漫粉色里。   心跳地快要爆炸。   “你知道colourful的唇语是什么吗?” 第30章 心动   “l love you.”   当看到陆时云那张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轻轻碰撞着吐出那句直白而煽情的英文时, 姜栖整个人都愣住了。   温度迅速攀升,粉嫩嫩的红一下子就在整张细嫩的脸颊弥漫开来。   陆时云活了十八载, 自以为傲的理智在看见姜栖坐在周远川身边灿灿的笑时, 全部崩塌。他承认自己吃醋了。   他知道姜栖以前喜欢周远川, 他本来想慢慢给她时间的,但是现在, 他已经等不及了。想独占她一颦一笑的念头,像野草一般肆意疯长。   今晚的冲击太大,姜栖吞咽了好几下口水,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我、我…”   他打断她,“不愿意吗?”   一刹那间她与她离得极近, 近得她能看到他纤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颤了颤,她的小心肝也随之颤了颤。   “没有!”   姜栖立马反驳道, 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太不矜持, 温度久久不散,脸颊红的滴血。   她好像突然回到小时候,变回那个容易害羞, 怀着一颗公主梦的小女孩。   因为一颗糖, 也能高兴好久的傻样。   他垂眸凝视着姜栖,似乎是她的反驳取悦了他,抿嘴扬起一个笑,唇角弯弧有点可爱, 发出一声单音节,尾音上挑,像羽毛掠过胸膛。   “嗯?”   在温暖的深黄色路灯的笼罩下,他整个人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芒,将白日里那股子疏离感和距离感冲淡了不少,漂亮狭长的眼眸光彩烁烁,就像往里面倾倒了荧光的颜料。   姜栖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欧美爱情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中英文翻译过来的大致意思就是。   “有的人沦为平庸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可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是匆匆浮云。”   而陆时云,就是那个彩虹般绚丽的人。   姜栖在心里默念:l had flipped,completely.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语调说话,可声线却制不住地轻颤,“以后就麻烦你照顾我了。”   话音刚落,只见陆时云垂下头,柔软的黑色发丝随着动作垂下来一点,噙着笑的眸用力地凝视着她,声音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喑哑。   “荣幸至极。”   陆时云的山地车没有安装后椅,两人步行在人头攒动的街道,姜栖只矜持了一会,侧眸看了眼单手推着山地车的陆时云,柔和优美的侧脸线条。   胸口像小猫毛茸茸的爪子抓挠。   她在心里嘀咕,好不容易有了个男朋友,牵牵总可以吧。   如是想着,她尾指微动,伸出去轻轻碰了碰他的,下一秒就被他反手握住了。   他的手细如白瓷,被保护地极好,摸起来又滑又嫩,肌肤甚至比很多女生都要娇嫩,他微微一转,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掌心交叠。   标准的十指相扣。   姜小姑娘唇角微勾的模样很可爱,就像个偷了腥的猫咪,很容易满足。陆时云觉得她傻乎乎的,可唇角也跟着弯了下。   快到姜栖的小区门口时,她目光悠悠一转,落在路边的水果摊上,虽然已经立了秋,可还是有卖西瓜的摊子,放在架子上的西瓜大小不一,一个个绿油油的,看起来格外可爱。   姜栖咽了下口水。   陆时云看出她想吃,牵着她的手拐了个弯,径直走向水果摊,果不其然,姜小姑娘笑得很开心了。   她还挺容易满足的,一个西瓜也能开心成这样。如是想着,心不由软成一滩水。   以前的陆时云从来没有讨好过谁,不屑也用不着,可是如果对象换成了姜栖,只要能博她一笑,他还是挺愿意去做的。   他突然有些理解周幽王甘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心境。   别人家的小姑娘他不管,可他家的小姑娘,就是该被人宠着的。   “你会挑吗?”他问她。   姜栖摇了摇头,言辞凿凿道:“不会,但是挑好看的拿指定没错。”   旁边的老板娘听后撇了撇嘴,这还能看颜值的?   姜栖挑了个小西瓜,老板娘手持西瓜刀,一刀切下去露出鲜红色的瓜瓤,分切成几份,粉红色的西瓜汁顺着流了下去,再装进矩形纸盒里。   姜栖接过后掏了掏口袋要付钱,却被陆时云先递了。   付了钱,他却不吃,整个西瓜都由姜栖解决的。   姜栖小小地咬了口最顶尖的瓜瓤,甜意在口腔里逐渐蔓延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自从跟你玩熟了,我的钱包就没瘪过。”什么都是陆时云掏钱,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陆时云听出她的话外音,想了下说,“以后你负责吃,我负责掏钱。”   这话说的好听,姜栖眼睛弯成一道桥,“哟,真看不出,你这张小嘴还挺甜的。”   他眼底春意放生,音阶很低,却很撩人,“要尝一下吗?”   话音刚落,只见陆时云眉眼低垂,眸光潋滟,路灯恰好粉饰他的发他的肩他的背,和两只温柔的脚踝。   他折腰轻轻吻住她,像对待价值连城的易碎品,神色近乎虔诚。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几乎是唇瓣轻轻一碰,就分开。   陆时云舔了舔唇,这样的小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极具诱惑力,只见他抿嘴忽然扬起一个笑,“甜的。”   姜栖刚才吃了西瓜,嘴唇上还留着西瓜汁,尝起来可不就是甜滋滋的吗?   陆时云不是个爱吃甜食的人,唯一让他有食欲的甜品,是姜小姑娘甜甜软软的唇。   姜栖整个耳廓红的滴血,脸颊是蜜桃似的鲜妍色泽,她冲他挥了挥手,“那我就先上去了,拜拜。”   陆时云回她一个笑,“晚安。”   目送她输入密码进入大门,直到看见她的房子亮起莹白的灯光,他才转身离去。   周一,人头攒动的操场。   秋日温和的阳光裹在陆时云身上,他照常汇报了上周的情况便散了会,尤意没吃早饭,硬拉着姜栖往学校小卖部走去。   跟散了会往教室走去的同学逆向而走,姜栖没睡醒,揉了揉眼睛正要说话,一眼看见人群里的陆时云,眉峰舒展,正要迎上去,视线忽然瞥见他身边的教导主任,似乎正和他说些什么。   姜栖脚步一滞,还是没有走过去,垂下眸看着茵绿的人工草地,在跟陆时云擦肩而过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早晨咖啡气息。   教导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大致意思就是让他下周一做个传授学习方法的演讲。   陆时云没搭腔,只是拧了下眉回头望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那头的姜栖跟着尤意买完了面包牛奶,上楼往教室走去,坐到位置上就趴在课桌上开始补觉。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将绀青色布窗帘吹得一阵蹁跹,姜栖的座位挨着窗户,她拢了拢军绿色棒球服,抬手将窗户拉过来一点。   晚自习难得没闹腾,姜栖全程坐后排玩手机,屏幕刚显示电量不足,接着没有任何预兆的暗了屏,教室里莹白的灯光也在那一刹那熄灭。   姜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搞的。   教室诡异地默了一秒,突然炸开喧闹声。   “这是什么情况?”   “卧槽,老子正要抄作业就给我停电???”   “哈哈哈哈哈哈,等了两年,终于停电了。”   直到班主任拿着手电筒走进教室时,才消停下来。   班主任说,学校电路临时短路,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刚接到上头的通知,说是要提前放了晚自习,让大家早点回家。   班主任话音未落,就有同学仗着没电看不清,抓起书包就往外面冲,接着有一大把同学相继模仿,也往外冲去,班主任叫都叫不住。   姜栖背上背包跟着往外走。   她有些夜盲,突然一下子沉溺进黑暗里,有些慌乱,而人群推搡着,难免被撞到,骤然间,不知道被谁推搡了一把,姜栖本就站不太稳,陡然间失去重心,止不住向前栽去。   完了完了,人这么多,摔倒后肯定会有人不小心踩到她。   就在姜栖以为自己死定了时,手腕被猛地扣住,听见他特有的清冷嗓音,“过来。”   是陆时云。   现在不是讲话的好机会,姜栖听话照做,她充其量才到他下巴,轻扯住他衣角,脸陷进他肩窝处。   出校的路上,陆时云将她护在怀里,为她撑出一方天地,他清冽的气息瞬间充盈在她呼吸里。   一颗心软了又软。   就在学生快出校门时,学校突然亮起了莹白色的光,视线恢复清明,同学愣了一下,接着不约而同地往外狂奔,这不要命的架势连保安都慢了一拍,没拦住。   好不容易提前放次晚自习,谁回去谁傻逼。   出了校门,昏黄路灯下,他穿着黑色粗线毛衣,CKGents系列腕表,柔软的黑发微乱,更衬他眉目清绝。   姜栖蹲下喘气,想起刚才千人狂奔的阵仗,不由低低地笑出声。   她自外套口袋里摸出颗软糖,撕开糖纸包装,嫩粉色的水蜜桃味,用修长指骨拈起递到他唇边,“辛苦啦。”   陆时云敛下眉,还是微张素齿咬住。   第一反应,很甜。   第二反应,比糖更甜的,是她的笑。 第31章 姜眠   陆时云照旧送她回家。   走了一会, 陆时云终于还是问了, 语气清清淡淡地,“你今天早上, 为什么不理我?”甚至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害得他一整天都是低气压。   姜栖含着糖, 知道他说的是升旗仪式时,自己看见他, 却不跟他打招呼的事。   她垂下眸,没作回答。   以为她没听清,陆时云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今天早上, 为什么不理我?”   姜栖叹了口气,口吻染上笑, 用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因为我觉得陆哥哥你呀, 比我想象中的要优秀很多很多, 我怕给你丢人。”   她的私心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年级第一的陆时云的女朋友是个特差生,甚至还背了过。   不想给他丢人。   简单而粗暴的理由。   陆时云没说话, 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用了力,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沉默过了一会,他才重新启唇, “栖栖,我给你补课,你乖一点。”   她沉默很久,才轻轻说了声好。   秋风瑟瑟,晚上的温度要比白日要低很多,走着走着,姜栖不由打了个喷嚏,前面的陆时云停下脚步。   他转身站在她面前,弯下腰为她拉起藏蓝色的校服拉链,柔软的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下来,看起来很温柔。   翩翩少年郎。   姜栖看得心痒难耐,抬手用指腹去卷了卷他的发丝,陆时云拿下她的手,语气有些无奈,似乎拿她没有办法。   “你呀。”   姜栖觉得心脏中了一枪。   她忽然想起,之前请他吃饭时手痒也想去拉他头发,可却被他冷着脸使劲地拍开,冰凉凉地让她老实点。   那时的他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乖乖地让她摆弄他头发,只是特别无奈,也特别宠溺地说了句,“你呀。”   陆时云真的是把她当小姑娘惯着。   姜栖有些小感动,她站在陆时云面前,也伸手替他拉起敞着的校服拉链,整个人乖的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让他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喜欢到愿意为他乖啊。   跟陆时云道别后上了楼,用钥匙卡开了门,室内莹白的灯光打下来,姜栖瘫在沙发上看电视,无聊地用遥控板换台,都没有感兴趣的节目。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捞起,接通。   电话是乔柚打来的,她说玉山上组织了一场赛车比赛,邀请姜栖跟着一起去。   恰好今天晚自习放的早,姜栖也没什么事,索性也就答应了,拿起沙发上棒球服外套穿上,将手机钱包和钥匙卡都放进口袋里,就出门了。   到了跟乔柚约定好的地方,两人打了个的就到了玉山,从山脚下走到半山腰,随处可见有人拿着对讲机组织封山。组织者也是大胆,都敢私自封山。   姜栖跟乔柚来的算早的,离赛车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可现在已经汇集了不少人。   占了个视野好的位置,看着时间还早,她无聊地掏出手机摆弄,乔柚突然抬手指了指某个地方,“喏,那就是今天的其中一位车手。”   姜栖顺着看去,在看清楚那个车手的脸时,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她在心里冷笑,还是位熟人啊。   男生挑染着张扬的银灰色头发,穿着黑色夹克,发型还吹得挺酷,他旁边站着位身材高挑,画着浓妆的女人,眼线微微上挑,使得气质显得更为凛冽。   准确的说,是两位。   宋咎和沈子凝。   自从上次在古城一别后,再没见过两人,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姜栖神色有些冷。   乔柚没察觉出异样,起身说要去那边买点饮料,让姜栖在这儿等一会。   她颔了下首,垂下眸继续玩手机,过了一会,前面传来脚步声,身前也跟着投下一片阴影,以为是乔柚回来了,她头也不抬地道,“这么快?”   “小美女,好久不见。”突然响起男生略带沙哑的声音。   闻言,姜栖猛地抬头,站在面前的是一脸痞笑的宋咎。   他弯下腰凑近她,压低了声线,显得十分暧昧,“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姜栖觉得他脑子有坑,他们很熟吗,简直是莫名其妙,身子往后倾,想离他远点,口气也是硬邦邦地,“神经病,滚远点。”   宋咎的笑容不改,“你还是这么凶巴巴的。”   “操!”   姜栖彻底被惹毛了,抬腿就去踢他裆部,他连忙躲开,却仍被踢到大腿,感觉得出力气毫不含糊,被踢到红心那还得了,这么一想,他的笑容就有些崩不住了。   “你还真舍得踢我?”   姜栖笑容恶劣,“舍不舍得,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咎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道女声在喊他,听出是沈子凝,他立马借着身体挡住她,姜栖冰凉凉地看着他。   宋咎还是笑,“我是为你好,小心被沈子凝看见,活吞了你。”   闻言,姜栖勾了勾唇,眸里依稀可见清冷的寒光,“我怕她不成?”   “那个女人可没我温柔,活脱脱就是条疯狗。你玩不过她。”   等乔柚回来时,宋咎已经走了,姜栖还在玩手机,只是屏幕亮光打在脸颊上,怎么看怎么冷漠,递给她一瓶罐装汽水,“谁惹你不开心了?”   姜栖没回,接过易拉罐,顺势打开喝了口,是青苹果味的。   比赛快开始时,另一个车手还没到场,据说那人给出的回答是正在睡觉。   宋咎驾驶的是辆法拉利F12berlinetta,他倚着车身朝姜栖的方向微笑,笑容欠扁的很。   姜栖隔空甩了个白眼过去,身旁的乔柚没看到,只是抬了下眉峰,“这辆超跑起码也得五百多万吧。”   姜栖不置可否。   离比赛还剩几分钟时,下山突然开进一辆超跑,接着稳稳地停在法拉利F12berlinetta的旁边。   等看清那辆超跑后,人群突然嘈杂起来,连姜栖也不由咋舌。   那辆超跑是兰博基尼Veneno,西班牙语中意为毒/药,兰博基尼中最为暴力的一款超跑,典型的性能怪兽。   简直是从头贵到尾,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限量款。   对于超跑,姜栖之前略有了解,有些直道时速能达到米格25战斗机的六分之一,F16战斗机的四分之一,能驾驶得住的都不是普通人,时速高到就连上街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拿来赛车,简直是不要命了。   姜栖有些佩服那位裁判小姐的勇气,站在两辆车前的最中央,手挥着黑白色的指挥旗。   “两位准备好了吗?”   超跑启动时嚣张的引擎声回答了她。   在裁判小姐挥了下指挥旗的一刹那,两辆超跑猛地冲了出去,像弯弓搭箭后飞快射出去的箭头,速度快得惊人。   兰博基尼Veneno加速时间只要2.8秒,而法拉利F12berlinetta却是3.1秒,前者刚开始就占了优势,一路领跑。   其实两辆车配置没差多少,真正拉开距离的在于两位车手的驾驶技术上。   宋咎没有找好APEX点,导致他入弯提前减速,影响了出弯的速度。   而那位Veneno的车手简直不要命,过弯不带减速的,可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擦着最外沿过弯,这是练了多少次才能练出来的。   稍不留神,足以丧命。   毫无意外地,兰博基尼Veneno赢了。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兰博基尼的剪刀门突然开了,首先是一只穿着黑色马丁靴的脚稳稳踩在了地面,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肌理,宛如白玉石雕琢而成。   当那个车手出来时,姜栖似乎听见了周围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可面容却精致到近乎完美,属于咄咄逼人的漂亮,十分具有侵略感。   松松垮垮地套着宽松的浅蓝色牛仔外套,似乎是赶来时胡乱套的,看着不像是来赛车,倒像是出来逛街的,看起来很随意,漆黑的发丝微乱,狭长漂亮的桃花眼,眼眸四周略带妩媚红晕。   他细如白瓷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撕开棒棒糖包装,再轻落落地掷在法拉利的车身上,一系列动作做的如行云流水。   就连这种挑衅十足的动作被他做出来,也是一股子贵气。   宋咎没有下车,但姜栖打赌他肯定脸都气黑了。   男生叼着棒棒糖,嘴唇被深红色的糖果染得一片水色,一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有点乖,有时候姜栖都觉得他很精分。   乔柚突然惊呼起来,“哎哎哎,那不是你家姜美人儿吗!”   闻言,姜栖皮笑肉不笑道,“他来祸害人间了。”   她似乎听见脑中有系统提示音响起。   ding!   您的表哥,姜眠小魔王已上线。   作者有话要说:  不了解赛车比赛,瞎jb乱写的,请勿较真哦。 第32章 祸水   姜美人确实要祸害人间, 第一发子弹的枪头瞄准了宋咎。   中途宋咎领先过一小段直道, 在姜眠的车头达到他的车身中部时,宋咎仍然做了挤压的动作, 意图强行占道。   在比赛中, 这是赤/裸裸的犯规。   他用骨骼凛冽的手指捏着棒棒糖露出的一截握柄, 深红色的糖果滑过水润润的嘴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出来, 充满诱惑力。   他上前踢了踢法拉利F12berlinetta的车身,一口痞痞的京腔,“下来。”   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用姜栖的话来说, 就是一个有钱人家养出来的混账败家子儿。光凭他那辆天价的兰博基尼Veneno就够姜栖肉疼好久。   沈子凝看出姜眠不是好惹的货色,也暂时收起了恶劣的脾气, 圆场似的上前拉了拉姜眠的袖口,口吻有些撒娇的味道在里头, “都是朋友, 算了吧。”   当她抬手去拉姜眠时,姜栖就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点了一根蜡烛。   果不其然,她指尖刚碰到他袖口时就被用力甩开, 姜眠微微垂下眼眸看着她, 嘴角也轻轻勾了一下,看起来很可爱,可嗓音却夹杂着冰粒。   “离我远点。”   沈子凝脸色瞬间黑沉下来,她这小半辈子除了在陆时云那儿, 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被姜眠拂了面子,她的脸色也不好看。   宋咎突然开了车门,下车后环抱手臂冷冰冰地盯着他,“我承认犯规,可那又怎样呢?”   他也不是小门小户,犯不着这么憋屈。   闻言,姜眠回以一个笑,指尖勾了勾,跟招宠物狗似的,“来。”   宋咎跟他对视几秒,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可姜眠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他犹豫地走过去一点。   没想姜眠突然抬起右腿卯足全力扫来,宋咎堪堪躲过,却被绊住扑倒下去,呈跪伏的姿势,曾经平整清傲的黑色夹克染上灰扑扑的尘埃。   整个人狼狈极了。   一双黑色马丁靴踩上他的脊骨,使力的同时,他如同兰伯特冰川的清寒声线响起,乖巧可爱都是表象,嚣张到不可一世才是他的真面目。   “想玩碰碰车去游乐场,老子不负责带新手上路。”   他不主动去招惹别人已经是万幸,如果有人敢惹他,他绝对是逮着往死里揍。   姜眠一贯的处事方式:揍到你听话为止。   利落的一顿胖揍后,姜眠看了看自己如白脂玉一般的手指,颦蹙了下眉峰,那双妩媚多情不自知的桃花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啧,脏死了。”   宋咎看在眼里,上下嘴唇抖得不行,一直没敢上前的沈子凝以为他是给吓到了,实际上他是被气的。   你见过揍了你一顿过后,还他妈嫌你脏的混账玩意儿吗!?   等姜眠上了那辆Veneno扬长而去后,看热闹的人群差不多也该散了,姜栖到了山脚下,看到那辆Veneno的车屁股时,不由扶了扶额,跟乔柚道别,朝那边走去。   姜眠正倚着车身打游戏,他头也不抬地说,“你爬下来的?”   姜栖听出这是在嘲笑她速度慢,她翻了个白眼,“我的11公交能跟你的超跑比吗?”   姜眠抬起那双桃花眸,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然后略带失望地移开,“姜小栖,你越来越不可爱了,难怪连零花钱都被没收了。”   这话说的毒,姜栖的笑容已经绷不住了,反唇相讥道:“你最可爱,可爱到学校都舍不得你,非要给你留个级。”   姜眠眯了眯眼,“姜郁玫给你说的?”   她敷衍地唔了声。   姜郁玫是姜眠的母亲,铁腕儿女强人,母子两人都是极其强势的人,碰撞到一起谁也不肯说句软话,才闹成了如今这幅不合的局面。   也只有每次在奶奶那里,才能看到两人表面上平和的模样。   回家之前,先去了趟主城区的服装店,姜眠挑了几件衣服和贴身用品刷卡打包,又去超市买了洗漱用品,提着大包小包的,这才回家。   回到家,突然想起忘记买睡衣了,姜栖记得自己有件买大码一直没穿过的睡衣,她再三发誓保证自己绝对没穿过,姜眠才勉强相信她。   约摸个把小时,他从浴室出来,发梢滴答着水珠,他拿着毛巾擦拭湿润润的头发,眼角被浴室的雾气熏的泛起桃花之色。   姜栖看着他穿着的睡衣,不厚道地笑出声。   姜眠拉了拉那套卡通连体睡衣,灰色龙猫的样式,珊瑚绒的家居服,厚实又温暖,莹白的罩花灯下,他却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挺满意的。   “还挺可爱的,回头我也买一件。”   姜栖:“这件就送给你吧。”   等姜栖洗完澡出来,看见瘫进布艺沙发里的姜眠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爪子和爪鞋,跟身上的连体睡衣是配套的,这幅可笑的装扮跟他脸上清冷淡漠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   他正在打电话,脸色阴沉沉的。   姜栖正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时,姜眠却抬了抬眉骨,早一秒发现了她,抬手示意她过来,对着电话说出来的声音凉薄得如同六月冰泉。   “现在跟我玩舐犊情深,早干嘛去了。”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什么,姜眠直接挂了电话,关机后甩到沙发那头,手机在布艺沙发上弹跳几下,然后死气沉沉地趴在那儿。   姜眠叫她过来却不开腔,两人就这么盯着电视里没营养的肥皂剧看着。   看了眼摆钟,时间也不早了,姜栖掩着唇打了哈欠,“那我先去睡了,你的房间在那边。”   姜眠没说话。   姜栖开门进了房间,关门的一瞬间看了他一眼,姜眠正低头看着自己戴着的毛茸茸的爪子,额前漆黑的碎发落下来一点,半垂半掩着的眸,高挺的鼻梁骨,好看而不锋利的唇。   看起来很乖很乖,就跟沙发上的手机一样死气沉沉的。   这个想法让她很不舒服。   清晨,窗格子从外泄进一束天光,慵懒地在姜栖的脸颊上跳跃,与此同时,放在木质角几上的手机闹钟突然响了起来。   姜栖蹙了下眉,捞起手机就要关闭,手一软,啪的一声砸在脸上,她不由哀嚎一声,这下连瞌睡虫都跑掉了。   姜栖懒洋洋地起身,看了眼今天的温度,从衣柜里挑了件加绒的烟粉色卫衣套上,这才开门出去。   地中海风格的实木餐桌,精致的罗马柱桌脚,姜眠握着白瓷勺子,在小米虾粥里轻轻摇晃,碰到瓷碗边缘发出悦耳的叮当响。   他穿着明黄色的套头卫衣,螺纹收口的灯笼袖款式,窗格子照射进来的光暖暖的洒了他一身,或许是因为衣服为暖色调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比昨天淡了很多疏离感。   他抬起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嘴角冲她勾了下,“早安。”   一起床就看见个颜值爆表的小哥哥朝她微笑,虽然是肉食系的小哥哥,但姜栖还是心情大好。   回了他一声早安,姜栖走进洗手间洗漱。   出来后,简单吃了点早餐,就背起书包往外走,姜眠抽出张纸巾擦了嘴,同样起身跟着她往外走,在玄关处穿鞋。   系好帆布鞋的鞋带,她疑惑的看着他,“你这么早出去干嘛?”   姜眠弯了弯唇角,嘴里含着棒棒糖,腮帮子微鼓,嘴唇润得一片水色,回的理所当然:“上学啊。”   “…瞎掰。”   姜眠似乎早就猜出她会是这个反应,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窗格子有浓烈的光芒洒下来,给他精致的眉目沾上点人气,“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带我去上学,要么咱们俩都不上。”   “……”   要是以往的姜栖,肯定会选择第二个,但是今非昔比,她每天去学校的动力就是源于陆时云,虽然想到补课依旧会头疼,但是更多的还是开心。   最后姜栖还是带上了姜眠。   凭着那张足以迷惑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岁的女性的脸,姜眠大摇大摆地跟着姜栖混了进去。   实在是自身硬件太显目,过条走廊都要接受注目礼,似乎是习惯了,他倒没什么情绪波动。   姜栖在心里腹诽道:不仅是个祸害,还是个祸水。   自身硬件太醒目,只能在衣服上下功夫。   姜栖先是到收发室花了八十元给姜眠买了件校服,当他套上那件藏蓝色的校服时,眉头几乎要拧到一块去了,眼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真丑。”   姜栖真是吃力不讨好,阴阳怪气地说:“那可不嘛,我们学校可比不上您老的贵族学校。”   姜栖见过他们学校的校服,春夏秋冬就各分一套,其中还分划了日常装和正式装,细节精致到没话说,时尚感也爆棚。   杂七杂八的费用算下来,少说也要一万多块。   再好看也只是校服而已,姜栖觉得这么铺张浪费挺没必要的。   姜眠毫不谦虚地说,“这倒是。”   当时班主任为了防止孟声打扰其他同学,将他的位置安排在角落最后一排的特殊位置上,这位置没有同桌,一个人算一排。   这几天孟声犯了胃病,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特殊情况,班主任给他批了假。   姜眠刚好可以坐孟声的位置。   钟衡看见姜眠时,足足愣了有两三秒,还是见姜眠微拧了下眉,他才回过意来,跟姜栖匆匆打了声招呼后坐在位置上,照常抄起了作业,只是写字速度明显比以前慢了很多。   后来姜栖问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她永远忘不了,当时钟衡用无比艳羡的语气说道。   “如果他穿起女装来,一定比我好看。” 第33章 撞车   清晨, 高三一班。   陆时云刚进教室, 就有学生会纪律部成员,将这周晚自习纪律分的加减情况交给他过一遍。   他穿着烟灰色的粗线毛衣, 宽松款, 圆领露出一对凸出的漂亮锁骨, 他将袖口往上挽小臂,清瘦修长的手指微曲构成凛冽的线条。   翻开文件夹, 找到这周的晚自习班级纪律分的单子,视线逐渐往下,快速地浏览过去,视线停在高三七班那一栏上。   写着两个人的大名——姜栖, 钟衡。   陆时云拧了下眉。   这是影响纪律表现恶劣的同学,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他拿起旁边的黑色钢笔, 单手拔开笔盖,将姜栖的名字划掉, 没管孤零零的钟衡。   面无表情地护短。   等墨迹干了, 才啪的扣上文件夹,递给一直等着的那位同学,让他将罚单写好分发下去。   做完这些, 早自习也快到了, 陆时云想从桌洞里拿本书出来,突然摸到了一包塑料包装的东西,他颦蹙了下眉头,拖出来一看。   是一包软糖。似乎是蓝莓口味的。   这个包装挺眼熟的, 还没等陆时云想明白,同桌就眼尖地看到了,瞎嚷嚷起来,“哎哎哎,时隔这么久,姜栖又给你送软糖啦?这妹子要是追我我肯定就娶了,这么正点的妞儿现在不常见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陆时云冷着脸打断他,“你哪来的自信?”   同桌对上他阴沉沉的眼神,不由一怂,小声嘟囔道:“人家就是说说嘛。”   陆时云这才想起这款袋装软糖,姜栖之前也给他送过,只是当时他看见她就烦,更别说她送的东西,全都喂给了垃圾桶。   他记得里面好像写了字来着。   同桌以为他又要扔进垃圾桶,正准备厚着脸皮讨过来,就看见陆时云拉开包装上的塑料拉链,从里面拿起一颗,剥开最外层的彩色包装纸,捋顺了那张几寸大小的纸片,凝眸扫过。   接着毫无预兆地,唇角勾了下。   同桌懵圈:!?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陆时云没理会他震惊的表情,垂下眼眸,用修长的手指拈起那块软糖,撕开最内层薄薄的包纸,放进嘴里。   陆时云软下眉眼。   甜味逐渐在整个口腔弥漫开来,就连整颗心都被甜味包裹,丝丝入扣。   纸条上说:l had flipped,completely.   翻译过来为:我心动了,完全心动了。   同桌盯着他:我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拉了课铃后,高三七班还是闹哄哄的,女生交头接耳说着新八卦,男生讨论昨晚的篮球赛,几方声音汇聚起来后逐渐变大,以至于数学老师走进来时脸色都不大好看。   姜眠不乐意穿那件藏蓝色校服,琥珀色的阳光下,醒目的明黄色套头卫衣,螺纹收口的灯笼袖,他将连帽扣上,领口隐约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眉眼漂亮到嚣张,此刻他正微垂眼睑,神色难得正经,娴熟地操控着手机。   不少女生偷偷打量起他。   如果说陆时云是只狐狸,那么姜眠就是狐狸精,专门勾引小女生。   姜栖再三嘱咐让姜眠上课时乖一点,对方正在和钟衡打游戏,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   二十分钟之前,两人还互不搭理的,直到姜眠掏出手机登录游戏,声音没关,钟衡听见那熟悉的背景音乐后回头。   看清那熟悉的登陆页面后,他惊喜地问,“你也玩这款游戏?”   “你也玩?”   “对啊对啊,你叫什么?加个好友一起打吧。”   姜眠启唇,吐出五个字:“眠总大魔王。”   姜栖听到这玛丽苏的游戏名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想出声吐槽,谁知道钟衡抢先接过话头,说出他的游戏名:“我叫衡衡小仙女。”   姜栖这次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两个幼稚鬼。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的,他冷着脸走进来时先往角落那一窝瞥了眼,看到几个人都没折腾后稍稍安了下心,班上总有那么几只猫猫狗狗,把他说的话当放屁。   数学老师猛地把教师专用书砸在讲台上,啪的一声,不少同学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招吓得猛地坐好,当他看见钟衡那几个老油条抖都没抖一下时,更来气了。   直接点名道,“钟衡,你给我站起来。”   后者慢腾腾地将手机放在桌洞里,一脸不耐烦地站起来,用的是敬语,“我又惹您不开心?”   数学老师现在看见他就来气,“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说,你昨天的作业是不是抄的!连题都可以给我抄串了!”   钟衡立刻反驳道:“绝对不可能,我抄完还检查了一遍,不可能抄串。”   数学老师啪的将教鞭扔在讲台上,脸色阴沉沉的,“好啊,你这是承认你抄作业了是吧,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全对。”   钟衡:……犯规。   数学老师收拾完一个还嫌不够,准备继续找那一窝的麻烦,视线停在那道醒目的明黄色上。   姜栖看在眼里,暗道不好,刚想提醒下姜眠,数学老师已经开口道,“孟声,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交作业。”   姜眠正将额头枕在课桌上打游戏,闻言动都没动一下。   “孟声,你听不见我说话吗!赶紧给我站起来!”   姜眠还是没动,他甚至还在心里想,谁他妈叫孟声的赶紧站起来,这老头的嗓门实在是太扰民了。   见他依旧不搭理,数学老师怒极反笑,“好啊,还要我下去请你是不是!”   还是姜栖看不过去,回头轻轻推了下姜眠,“眠总,他叫你呢。”   姜眠这次终于动了,他抬眸时眼里闪着支离破碎的光,皱着清秀的眉头看了眼姜栖,见她不像在说笑,再望向讲台上盛怒的数学老师,表情稍稍有些茫然。   难得有些软萌。   数学老师这才发现不对,抬手指着姜眠的手指有些颤,是被气的,“你、你是谁?”   姜栖感觉到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然后寸寸结冰。   “我不叫孟声。”姜眠冰凉凉的嗓音自后传来,“请放下你的手指。”   姜栖没回头,却能想象出他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的模样。   对上他冷到掉渣的眼眸,数学老师微微愣了下,下意识放下了手指,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台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认怂是件非常没面子的事。   于是他抬腿就往外走,留下恶狠狠的一句话,颇有受欺负告老师的架势。   “你们竟然敢私自带外校的学生进来,我这就去汇报教导主任!给你们一个二个的记个过!”   等他走出教室,钟衡才侧头问她,“这咋整啊?”   “还能怎么办,被逮住了绝对记过。”姜栖站起身拽着他就往外走,同时示意姜眠跟上。   三人说走就走,下了扶梯左拐右拐地,过了会儿,钟衡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小美女,逃课不是也要记过吗!?”   姜栖这才想起这茬,但她还是嘴硬道:“喊你来赶场,你要来抵黄,难不成你现在想回去挨批?”   钟衡没反应过来,“什么抵黄?”   姜眠好心解释道:“可能是重庆方言。”   眼见三人正要出了教学楼,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斜前方的教师办公室突然开了,钟衡心猛地又悬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那道门。   先入目的是一双英伦短靴,直到那人完全走出来,看清脸后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陆时云刚去办公室抱完作业,刚出来就正面撞上这三个人,他看着他们颦蹙了下眉头,眉眼似春风月华,“你们这是…?”   钟衡抢先开口,“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们现在跟着小嫂子逃课呢。”   逃课?   陆时云的眉拧得更用力了。   姜栖踢了下钟衡,张了张嘴正要解释,肩上突然搭上一只手臂,身旁的姜眠突然揽上她的肩。   什么毛病?   她身形一僵,抬眸去看他,只见姜眠笑得熠熠发光,整个人好看地一塌糊涂,眼神锐利地如同鹰隼逡巡着猎物,话是对姜栖说的,眼眸却盯着陆时云,全然一副调笑的口吻。   “可以啊姜小栖,这么久没见,你还给我搞了个妹夫。”   陆时云看出这人的不怀好意,遏止住正要走过去的脚步,眼波清湛,声音软得一塌糊涂,“栖栖,过来。”   姜眠嗤笑,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接着吊儿郎当地俯身在姜栖耳边,喷洒出的灼热吐息带起酥麻痒意。   “敢过去,我打断你的腿。”   陆时云眼里闪烁着清寒的光,“你试试。”   姜眠轻笑一声,眼睛盛着桃花,妩媚多情不自知,嘴唇是粉嫩的唇晕色,跟着勾了下。   姜栖脑里只剩两个字。   要命。 第34章 爱你   剑拔弩张的走廊, 瓷砖地板被拖得明亮又干净, 还是上课时分,几乎可以听见老师书写粉笔的唰唰声, 和讲题时带着小蜜蜂传出的大嗓门。   说实话, 被两个颜值爆表的小哥哥你争我夺地, 姜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一边是她的正牌男朋友,一边是她的病娇小表哥, 不管选哪个她都要遭殃的节奏。   姜栖的沉默使气氛一度很尴尬,钟衡选择了默默靠边站以免被误伤到,说实话,这种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他还是挺爱看的,如果不是怕陆时云翻旧账, 他都想给自己加加戏。   他只敢在心里狂喊:打起来!打起来!   与此同时,姜眠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尾音上挑,显得很勾人。   “姜小栖,你这是默认站我这边咯?”   “…瞎掰。”   算了, 早死晚死都得死。   姜栖深吸一口气, 抬腿就要往陆时云那边走去,姜眠察觉到她的动作,猛地用手臂反扣住她的肩膀,清秀的眉头微皱, “反了你。”   见此,陆时云拧着眉开口,“是男人就别玩赖。”   姜眠没有回话,只是垂眸看着姜小姑娘,眼睛有细碎的光,笑意却不达眼底,看上去没有半分温度,“再给你次机会,选谁想清楚。”   良久,姜栖嘴唇翕动了下,轻轻地吐出三个字:“陆时云。”   闻言,姜眠垂下眼眸,纤细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笑着点点头,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侧站了半步。   “去吧,小白眼狼。”   姜栖正寻思着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刚要抬腿往陆时云那边走,只听见身后响起他清绝冷淡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胡扯,“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妹。”   姜栖刚抬起的脚步就那样僵在那儿,抬也不是放也不是,过了会就坚持不住了,只好放下后转头看着他,语气特别无奈,“姜眠,你多大了。”   能不能别老这么幼稚。   最终还是陆时云舍不得看姜小姑娘左右为难,再说他已经知道她一定会选他,这就足够了。   退一步不是因为认怂,而是因为我太爱你。   陆时云朝她走来,微微垂下眼眸,眼底碎碎的光看起来特别温柔,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栖语调轻轻,有些不好意思,“…我私自带外校的进来,被老师发现了,说要报告主任给我们每个人记个过。”   陆时云只是反问道:“你觉得你做对了吗?”   姜栖小媳妇似的对手指,小声地说道:“…错了。”   “既然你已经认识自己的错误。”陆时云不急不缓地开口,姜栖心里一沉,正以为他要让自己回去承担错误时,他才轻落落地吐出了后半句。   “早点回来,别玩太野。”   姜栖啊了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钟衡先一步上前拽了下她,她才回过味来,唇角咧开一个灿灿的笑容。   陆时云唇角也跟着勾了下,下一秒就被姜小姑娘揽住脖子亲了口脸颊,发出一声轻轻地啵。   只听见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了句:“爱你。”   这时,还没等陆时云回复,姜眠就拽住姜栖的手臂往外拉,“少腻歪了,赶紧走。”   走之前,他斜睨过陆时云,刚好对方也正在看他,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撞,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姜眠:离她远点。   陆时云:不劳你费心。   从学校后面翻出了墙,眼看着时间还早,三人在街上瞎晃悠着,不知不觉就经过了一家电玩城,眠总突然开口说想玩,姜栖和钟衡也不敢不从,只好陪着他进去。   第一个玩的是实感枪击游戏,姜眠往投币口里投了几枚游戏币,接着把另一把模拟冲锋/枪递给姜栖,后者接过。   钟衡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玩捕鱼游戏。   游戏开始,任务是射击丧尸,而不被抓到。   姜栖不常来电玩城玩游戏,刚开始操控还不太熟练,倒是姜眠玩的特别好,几乎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无误,没过一会儿姜栖就阵亡了,站在旁边看着姜眠独自玩了好久。   即使没她这个队友,也能获得胜利。   游戏结束,他放下模拟冲锋/枪,冲姜栖弯了下嘴角,然后往赛车游戏那边走去,看见钟衡还在玩捕鱼游戏,姜眠嗤笑一声:“别玩了,鱼都比你聪明。”   钟衡气的爆粗,“妈的,这肯定是商业陷阱。”   姜栖不想玩赛车游戏,至少不想和姜眠一块儿玩,那不是找虐吗?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钟衡走了过来,看见这游戏时突然就乐了,想着终于能挽回点面子了,于是嚷嚷起来,“哎,我最会玩这个了。”   闻言,姜眠轻挑眉,“来一局。”   钟衡看起来挺有把握,笑得也挺嚣张,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来啊,我让你。”   姜栖没说话,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根蜡烛。   开局后,她一直看着姜眠,看他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唇亦微微抿着,玩游戏时侧脸看起认真又执拗,她突然想起那天在玉山上看姜眠飙车时的惊心动魄,简直跟不要命似的。   有时候她挺佩服姜眠的,因为太聪明了,所以觉得什么都好玩,什么都想去尝试一遍,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心里却又什么都明白。   模拟赛车游戏,毫无意外地,是姜眠完胜。   钟衡不服气,说是刚才让他的,还没找到手感,非要再来一盘,而对于这种非要找虐的人,眠总很好说话。   几盘下来,无一例外。   姜眠冲他扬起一个甜甜的笑,美好的像个小天使,“还要来吗?”   “不、不来了。”钟衡摸了摸口袋里少了一半的游戏币,颤巍巍地道。以为能虐哭他,没想到被对方吃的一贫如洗。   三人从电玩城里出来,已经是大中午了,去附近的川菜馆吃完午饭,姜栖准备早点回学校,而姜眠则两手揣进卫衣前口袋里,脚踩着青石板路面,朝她耸了耸肩,“晚上有比赛,我就不去了。”   一听又要赛车,姜栖知道拦不住他,只好看着他说了句,“开慢点。”   闻言,他低低地笑开,尾净格外余长醉人,“我又不是去游乐场开碰碰车。”   姜栖说,“我不管,反正你给我注意安全。”   姜眠脚步一滞,背影料峭又挺拔,没回头,抬手朝她比了个反V手势。   姜栖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   从学校后墙翻进去,回到教室时上课铃正好响了,姜栖和钟衡趁乱回到位置上去坐好,掏出课本摆在桌上,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熬过一下午,两人侥幸地以为这就没事了,谁知道刚上晚自习,两人吃过晚饭回教室,一进门就看见讲台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老脸。   数学老师冷淡地说,“走吧,主任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教导主任正和身前站着的男生说着话,姜栖只捕捉到几个“学生会”“新生”“换班子”的字样。   陆时云倒是没什么情绪,侧脸线条流畅精致,听见门口的响动下意识侧睨了眼,正好对上姜小姑娘的眸。   教导主任看见他们两个,立马皱起了眉头,讽笑道:“终于肯回来了?”   两人盯着脚尖没说话。   教导主任冷着脸开门见山道,“今天那个人是谁带进来的?给我从实招来。”   两人盯着脚尖还是没说话。   “哑巴了?听沈老师说,你们俩今天不是挺猖狂的吗?现在怎么不开腔了?我给你们三十秒考虑,告诉我谁带的人进来,不然两个人都记大过!”   钟衡很是沉得住,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姜栖却抿下唇,缓缓开口,“我带的。”   教导主任猛地拍了下黑色办公桌,发出的声音挺大的,尾指不小心拍到桌上的某个小物件,痛的嘶了声。   钟衡笑了下,被他狠狠地剜了一眼。   “我猜着就是你!反了天了你这小混账,姑娘家家的这么小就不学好,抽烟喝酒又打架的,整天穿得跟个妖精似的,以后也别指望有谁能好好对你。难怪每次开家长会你都请假,我要是你家长我就死了算了,教出你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谁给你惯的这幅臭德行?”   姜栖还没来得及开口。   突然听见啪的一声,是学生会主席的徽章和袖章碰撞上木质办公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教导主任诧异地看去,只见陆时云皱着好看的远山眉,眼眸里是冰凉凉的,他勾了勾唇角,弯出冷冽而秀气的弧度。   只见他上下唇瓣轻轻一碰,发出的嗓音清凌凌的,还带着冰川零下的温度。   “不好意思,我惯的。” 第35章 努力   陆时云刚吃过晚饭, 就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 先是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总算扯到中心上。   他的意思是, 现在高三学业繁重, 学生会也需要注入新鲜血液, 该换批班子了。   言下之意就是,陆时云该让出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了。   他这幅字斟句酌的模样, 倒是让陆时云有些好笑,学生会主席而已,他早就腻烦了,难不成还会霸占着职位不肯换班子?   刚想要出声同意, 办公室的门就被从外推开了,然后姜小姑娘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陆时云的视线范围里。   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 套着烟粉色的宽松卫衣,螺纹收口的灯笼袖, 更显得身骨娇小, 黑色撕边小腿裤包裹住纤细而修长的双腿,踩着一双黑白双色经典款的匡威帆布鞋。   这种日常而元气的装扮,似乎深得她喜欢。   她显然也看到了他, 目光有点委屈巴巴的, 跟钟衡两个低垂着头,看着鞋尖不吭声,跟个受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听着教导主任越说越过分,他终于怒了, 直接将学生会主席的袖章和徽章扔在办公桌上,冷着声开口。   “不好意思,我惯的。”   教导主任大概是没想到一向乖巧寡言引以为傲的爱徒,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显得格外精彩,他翕动了下嘴唇,“陆时云,你……”   一听教导主任这架势,又要开始长篇大论,陆时云不耐烦地打断他,“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教好她,不劳你费心。”   接着,他抬腿就朝姜栖走去,光明正大地牵起她的手,拧开门把手往外走,钟衡则是屁颠屁颠地跟上,心里想着终于逃过一劫。   走在安静的走廊上,姜栖乖乖地由他牵着走,看得出他很生气,嘴唇紧紧抿着,拉着她的手也有些用力。   她将目光投向他手腕上覆着的黑色腕表,自上攀爬是烟灰色的宽松粗线毛衣的袖口被仔仔细细地挽上去,露出一双莹白清瘦而有力的手臂。   想着他刚才丢在办公桌上的东西,姜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的学生会主席位置被我搞丢了吗?”   闻言,陆时云停下脚步,回头时已经挂上一副特别嫌弃的表情,话语中也是正儿八经的嫌弃。   “你想多了。我早就不想干了,每天又苦又累,屁大点儿事都要管,还特招人嫌。”   闻言,旁边的钟衡附和地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最后一句倒是真的。”   陆时云斜睨他一眼,钟衡赶紧朝他卖了个萌。   气氛却因为钟衡那句话活跃了不少。   不料刚走过拐角,就突然撞上数学老师那张老脸,他似乎是一直守在外面等着看笑话,也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   数学老师眼神锐利地逡巡过他们几人,最后落在姜栖和陆时云拉在一起的手上,神色突然变得很复杂。   见他看来,姜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陆时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非但不放开,更是用力地拉紧了她,并且手指在她的手背上点了点,像是在无声地叫她别怕。   姜栖不是害怕自己遭殃,而是怕影响到他,反正她都是老油条了,抽烟喝酒打架被逮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也不怕多一条早恋,只是不想让陆时云背上这些。   回到教室,晚自习还没下课,姜栖趴在课桌上,枕着手臂望着窗外发呆,脑中一直在重复播放着教导主任的一席话,其实他有一句话倒说的挺对的。   “我要是你家长我就死了算了。”   姜清峥可不就是一直把她当个垃圾,多看一眼都嫌脏。   可是现在啊,终于有个人将她待若珍宝,一星半点的苦也舍不得让她尝,填补上她心里空落落的洞。   陆时云是遥远海上泛起的一束飘渺的光。   幸运的是,她抓住了光。   第二天,陆老师就开课了。   他不知道从哪搞了张高一的数学卷子,让姜栖先做着试试,想先检测下她的水平,也好对症下药。   可姜小姑娘从高一就没认真听过课,咬着笔头做了一个小时,硬是连卷子正面也没写完,填上的答案也是连猜带蒙的。   可是看得出,这是她的极限了。   陆时云看在眼里,轻落落地叹了口气,捞起卷子扫了几眼,发现没几道题正确的,随后搁置在一旁朝她说道,“我们从高一的知识点开始补。”   闻言,姜栖听话地点了点头,心情却有些失落,大概是因为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差劲的多。   相处久了,姜小姑娘早就放下戒备心,想什么都写在脸上,陆时云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胜过一切安慰。   隔天,陆时云又拿了本高一的教材书,从第一章节开始讲起。   翻开书本的第一页写着他的名字,姜栖不懂书法,却看得出是一手好字,龙飞凤舞的,力道似乎要穿破纸张,好看又张扬。   果然是字如其人。   讲解比老师更接地气,更容易让人搞明白,姜栖脑子也不算笨,只是人懒惰了点,这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些题目稍稍一点就能明白。   刚开始陆时云进七班给姜栖讲题时,同学们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后来次数多了,大家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接受了两人谈恋爱的事实。   学校就那么大点,有时候碰见祝馥允,对方老爱用那种阴森森的目光看着她,那种眼神大概就是被抢了男朋友。   姜栖回她一个白眼。   教导主任通报批评了她和钟衡两个,并且各自记了过,而陆时云也让出了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新上位的是高一的新生,听说是个中考状元郎。   就算陆时云摘掉了学生会主席的乌纱帽,手里还握着常胜将军的软剑,依旧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   再说陆时云只是给她补习功课,教导主任也拿他没法子,只是每次看到他时,都是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   而看向姜栖时,又换上了横眉怒目的神色,似乎想把她生吞了,如果放在古代,姜栖毫不怀疑,他一定会去请个半仙把她当成妖女给收了。   只是这些姜栖都没放在心上。   陆时云每次讲完一章节,都会让她写张卷子看看成效,怕她偷懒懈怠觉得烦,他又抛出了诱饵。   “写一张卷子换一个吻。”   姜栖听后,写的更起劲了,有时候难点的会写的比较慢,陆时云允许她明天再接着做,可姜栖仍然坚持每天放学装进背包里,带回家写。   第二天再双手捧上那张密密麻麻的卷子,笑嘻嘻的向他兑换一个吻。   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努力学习的动力,那就是陆哥哥每天的一个吻。   这段时间,姜栖不常跟乔柚他们出去疯玩了,拒绝的理由一贯是:忙着学习。   听到这个理由,乔柚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立马取笑她,“怎么着,还要发愤图强做共产主义接班人啊?”   姜栖哼了一声,“不做。”   那有什么意思,她只想做陆哥哥的小娇妻。   每天下了晚自习,陆时云照旧送她回家,两人在楼下分开,姜栖一步三回头地,陆时云心里也舍不得,可还是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快上去。   刚分开就开始期待明天。   完全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等姜栖回到家,姜眠大部分时间都还没回来,多半是在赛车,他对赛车有种难以理解的执着。   偶尔他没有比赛的时候,就穿着那套灰色龙猫的连体睡衣,戴着有毛茸茸耳朵的帽子,窝进布艺沙发里用手机打游戏,洗过了澡,姜栖还没走近他就能闻到一股子沐浴露的味道。   整个人都是香喷喷的。   当她从背包里掏出试卷写题时,姜眠才有点反应,轻抬起桃花眼看她,嗤笑道:“我还没见你写过作业呢。”   她咬着笔头思考题目,恍若未闻,姜眠这种留级生是不会懂的:-)   听姜郁玫的描述,本来对他的成绩已经不抱希望,准备走后门进个大学,结果高考那天他直接给缺考了,竟然跑去跟他那群狐朋狗友玩车子。   这确实挺气人的,也难怪姜郁玫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怒之下直接让他留了级,甚至砸了姜眠车库里的好几辆爱车,倒是姜眠依旧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姜栖放下手中的圆珠笔,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瓶酸奶,抛给姜眠一瓶,后者一手操控屏幕,一手抬起接住。   喝完酸奶,继续坐下来写卷子,约摸个把小时才写完,姜栖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眶,开始收拾桌上的试卷和文具。   而姜眠还在打游戏,妥妥的网瘾少年。   姜栖拿好睡衣去浴室洗澡,等再出来时,姜眠已经歪着头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的声音很微弱。   他给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的毯子,看起来犹如巨大的蚕蛹,有碎发落在他秀气而精致的侧脸上,细细密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晕色偏红,唇瓣亦紧紧抿着,似乎在梦中也很不踏实。   好看的犹如象牙塔里的小王子。   睡着了像小天使,醒来后就是大魔王。   姜栖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只是轻手轻脚地起身,按下客厅关灯键的一瞬间,语调轻轻地说了一声。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七夕快乐呀ouo   今天双更表示一下   二更晚点更哦!! 第36章 中套   离半期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听说这次考试至关重要, 学校希望每个考生都能认真对待,一旦发现作弊的行为, 立马以零分处理。   姜栖照旧被分到五楼, 不过这次的监控设备完善了些, 只是没想到跟她一起上五楼的还有衡衡小仙女。   孟声堪堪被分到四楼的最后一间教室,因此得意得不行, 指着钟衡一连笑。   钟衡气的跳脚要打他,两个人闹来闹去,最后不约而同地坐下来开始临时抱佛脚。   有次在走廊上碰见教导主任时,对方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似乎笃定这次月考一定能让她现原形。   陆时云已经给她复习了好几科,基础知识还算扎实, 但姜栖还是有点紧张,也和钟衡一样整天抱着书看。   考试那天, 姜栖起了个大早, 天还有些蒙蒙亮,她穿着粉色的毛呢背带裙,内搭白色高领毛衣, 脚下踩着一双碳黑色粗跟皮鞋, 系带款。   很少女心的打扮。   出门前又检查了一遍挎包里的考试用具,确保万无一失后,她才开了门出去。   推开密码门,还未完全亮透的日色下, 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大概等了有一会儿,无聊地摆弄起手机。   陆时云穿着大翻领的黑色呢子大衣,露出精致脚踝的九分西裤,漆黑的头发丝也梳的很整齐,一只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轻轻落落地站在那儿。   成了一道风景线。   听见关门的声音抬眸看来,粉嫩嫩的姜小姑娘朝他走来,似乎是昨晚睡得不太好,中途还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的缘故,使眼睛里积攒了些亮晶晶的水色,抬眼看人时彩光烁烁。   她揉了揉眼睛,“早啊。”   “早。”陆时云回她。   两人出了小区,在外面找了家早餐店吃饭,两人各点了一碗面条,姜栖还点了一些紫薯花卷,浅紫色的花卷,小小的一个却做的格外精致,看的人很有食欲。   吃过早饭,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陆时云踩着高高的青石板路面,姜栖拉着他的手,走在柏油马路上。   昨晚似乎下了雨,柏油马路的颜色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深一些,深嗅入鼻的是潮湿而新鲜的空气。   姜栖抬脚跨过清亮的小水洼,“陆时云,如果我这次没考好怎么办啊?”   陆时云轻落落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我是说如果。”   他不答反问,“你是对我没有信心吗?”   姜栖垂眸看着深色的马路没开腔,她其实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快到学校时,她突然轻轻哼了首歌,是陆时云没听过的调子,歌词被咬的很清,他没怎么听清楚,唯一听清的只有那一句。   “我是那样爱你,不肯改的你,玫瑰色的你。”   两人一路步行到了学校,陆时云在校门口的超市买了两瓶苏打水,一瓶递给姜栖。   进了教学楼,两人下了楼梯就要分开了。   谁让她男朋友这么优秀呢,每次考试都分在一班。   姜栖走了几步,经过窗户口时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清丽的侧脸,祝馥允穿着裸色长裙,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姜栖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小跑地折返回来,陆时云还没进去,正站在门口目送她,见她突然折回来,神色稍稍有些不解。   姜栖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颦蹙着眉头,语气有些娇蛮,“你不许跟祝馥允说话,一句也不行。”   陆时云这才回过味来,眼眸突然弯起好看的弧度,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微垂着面容看她,意外显得很深情。   一把清远悠长的嗓音:“好,都听你的。”   这个时间点教室还没有多少人,姜栖苦兮兮地爬了四层楼,还没进到教室,就听见钟衡在里面瞎嚷嚷起来,“哎安小和,小抄分我一份呗。”   回他的是一道娇媚的女声:“你去死,老子为了准备这个一晚上没睡。”   姜栖进了门,就看见钟衡嚼着口香糖,坐在课桌上晃悠着一双长腿,跟身前的女生说着话,“祝你小抄上的全不考。”   “滚,再怎么样也比你抱佛脚有用。”   钟衡一眼看见进门的姜栖,抬手招呼她过来,又转头对安和说,“看见没,陆时云的封门大弟子来了。”   现在姜栖跟安和已经处得蛮熟了,见面时相互打了个招呼,昨晚没睡好,实在没精力跟他们闹。   姜栖找到自己的座位把挎包放下,趴在座位上补了会觉,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的样子,教室的学生逐渐多了起来。   没过一会,监考老师也来了,简单讲了几句,最后还顺带威胁了下想要作弊的同学,被逮住一律零分处理。   姜栖趴在桌上,一听见监考老师这声音就暗道不好,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老脸。   她突然有些头疼。   教导主任。   到了考试时间,监考老师分发完试卷,等审题时间一过就下令可以开始答题了。   教导主任有意无意地经过她的座位,甚至拿起她左上角的苏打水反复检查,生怕她耍小聪明。   姜栖刚开始被人时时刻刻监视着,还有些不习惯,后来时间长了也就定下心来,自顾自答题,不作理会。   那边的钟衡和安和也被当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害得安和写了一晚上的小抄毫无用武之地,最后索性自暴自弃地趴在课桌上睡觉。   钟衡抱佛脚又一次被踹开,他嘴里小声嘟囔着“点点绵羊,点到谁就选谁”,做完了全部选择题。   等上午的科目全都考完后,三人约起去吃午饭,安和一路上问候完了教导主任的祖宗十八代。   下到四楼时,正好碰上孟声,看得出考试时睡了很久,脸上还有衣服袖子硌出来的一道道红印子,钟衡一见面就对他唱:“五楼欢迎你~”   孟声直接喊他滚远点。   几人走到一楼,人头攒动间,姜栖突然拨开人群朝一班的方向走去,然后俏生生地站在陆时云面前,笑眯眯地仰头说着什么。   孟声啧了一声,“老大玩真的啊,我是不是该改口喊陆时云嫂子了。”   钟衡一听,乐了,“你喊声试试,你看陆时云会不会揍你。”   “净他妈扯。”   考完下午的科目,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可以提前回家,教导主任说完这些时,突然狠狠地剜了姜栖一眼,补充了句,“某些社会人士也给我早点回家。”   姜栖大咧咧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放了学,跟陆时云并肩出了校门,姜栖正跟他嚼着教导主任的耳根,身前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   “栖栖。”   姜栖抬头,先入目的是辆黑色的昂贵轿车,旁边西装革履站着的应该是司机。   脑中第一个反应。   派头很大。   身前的女人穿着考究,画着精致的妆容,周身是长年处于上位者才累积出来的威慑力,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完全不显老态,一张常年出现在商业新闻和报纸上的脸。   姜眠的母亲,姜郁玫。   姜栖乖乖地喊了一声姑姑。   女人笑着嗯了一声,视线悠悠地转移到她身旁的男生身上,看见那张跟当今党政一把手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时,微微愣了下,接着弯起无可挑剔的笑容,“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陆时云微微颔了下首,神色有些冷淡,但该有的礼数却半点没落下,这是真正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少爷。   姜郁玫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接着目光转向姜栖,开门见山道:“栖栖,姜眠在哪里?”   “我不太清楚。”   姜郁玫冷笑一声,“多半都在玩车子,你给他打电话,以你的名义约他出来,我打电话他不肯接。”   姜郁玫出现的太突然,姜栖只好简单地跟陆时云道了别后上车,只是在车子快发动时,姜小姑娘趁着姜郁玫没注意后边,隔着车窗做了个飞吻送给他。   陆时云看得有些好笑,但还是配合地在空气中做了个捞住那枚飞吻的动作,最后将它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姜栖笑了下,觉得陆时云真是太可爱了。   轿车直接停在了当地有名的高级餐厅门口,姜栖下了车,听见姜郁玫在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前面的公共停车库里去,甚至还有姜眠到来后的一些事宜。   她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等着姜眠入套。   姜栖听得有些汗颜,觉得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太可怕了。   进了一间包房,姜郁玫先点了些菜,再将菜单递给姜栖,她随便点了几个就交给了服务员。   约摸半个小时,菜差不多快上齐了的时候,包房门突然开了。   姜眠套着那款宽松的浅蓝色牛仔外套,内搭着件粉色的薄款卫衣,嘴里含着棒棒糖,微弯的唇角在看见姜郁玫时猛地收敛,立马转身往外走。   不料,一直躲在门口的司机猛地将门关上,并且从外落了锁。   姜眠现在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他抬起那双黑色马丁靴,狠狠踹了几下包房门,发出嗙的一声,同时,嘴里爆出一句字正腔圆的痞痞的京腔。   “我操!” 第37章 软性   现在的局势对姜眠很不利, 反正横竖也逃不掉, 他索性拉开餐椅坐下。   他将手臂悠悠地搭在椅背上,松松垮垮地套着牛仔外套, 嘴里含着棒棒糖, 嘴唇是润润的水色, 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   “有事您说。”   见此,姜郁玫皱了下眉, 冷着声开口,“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也没能让你学会孝养尊亲。”   一上来就是这么刀光剑影的,姜栖咋了咋舌。   姜眠轻抬眉骨, 不怒反笑,唇角弯起半个笑, 明明是有些可爱的弧度,可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只见他上下唇轻轻碰了碰, 是姜栖之前听他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跟我玩舐犊情深, 早干嘛去了。”   声音有些散漫,且无礼。   此话一出,姜栖就捕捉到姜郁玫淡定自若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瓦解, 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 强压下脾气道,“你非要这么气我吗?”   只见姜眠含着棒棒糖,不置可否。   姜郁玫显然也没想延伸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 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你这几天也玩的差不多了,明天乖乖给我回去读书。”   包房内莹白的灯光直射而下,姜眠依着光缓缓伸张开手指,他垂下眼眸认真地注视着,指节纤细骨骼修长,如同上好的白脂玉,细细雕琢而成。   姜栖不是手控,却真心觉得姜眠的手极其好看,就连比中指也足以撩人的那种。   光线从指缝流泻而入,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芒,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   姜栖的视线不由在上面停留了一两秒。   同时,听见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读什么?高四吗?”   姜郁玫噎了下,威胁道:“你想清楚,是你自己乖乖回去比较舒服,还是我把你打包回去舒服。”   姜眠原本望着手指的眼睛突然抬起,看向她时狭长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眼里的烁光像是画家调和出的调色板,美的有些不可思议。   他一如既往的嘲讽口吻,“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吗?”   姜郁玫虽然年过四十,但胜在保养的好,到现在还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年轻时是怎样貌美如花的人物。   只见她眯了眯眼道,“黑社会倒称不上,治你一个混账玩意儿还是绰绰有余。”   姜栖:???   画风突然转变地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这对母子同样的喜怒无常,姜栖捧起饮料喝了口,尽量降低存在感,默默地旁观。   沉默了片刻后,只见姜眠突然启唇,“一周,我一周后就回去。”   当他这话一出口,姜郁玫就知道这盘是自己胜了,她优雅地端起茶盏呷了口,像只稳操胜券的老狐狸。   “一天。”   闻言,姜眠蹙了下清秀的眉头,“六天。”   姜郁玫轻轻放下茶盏,语气不容置喙,“一天没商量。”   姜眠怒极反笑,他突然站起身,抬脚走到包房门前狠狠地踹了几脚,发出非常重的声响,其中含着有泄愤的成分,“开门。”   门外无人应答。   姜郁玫冷眼旁观着,任由他闹腾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几乎是下达指令的瞬间,门就打开了。   姜眠走之前,斜睨了眼司机,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完了老子记住你了,回去一定给你小鞋穿。   司机似乎被威胁惯了,对上他凶狠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少爷慢走。”   姜眠怀着一肚子气出了餐厅,朝停车的方向走去,刚走近就听见有路人的惊呼声,“卧槽,那是兰博基尼Veneno?”   “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到毒/药。”   那辆极度嚣张的兰博基尼Veneno停在路边,经过的车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它磕着碰着了,周围还有不少路人举着手机对着它自拍。   姜眠在姜郁玫那里吃了亏,心情很不美丽,语气也毫不客气,“都给我让开。”   说完,坐上车扬长而去。   别人开车是一首摇篮曲,眠总开车是一首斗牛曲。   这边,等姜眠走后,姜郁玫这才转头,笑着招呼姜栖,“快吃吧,跟那混小子扯了这么久,菜都该凉了。”   姜栖轻轻嗯了声,听话地执起筷子夹菜。   姜郁玫很看重规矩礼数,食不言就是其中一项,姜栖没有砸吧嘴的坏习惯,所以进食过程中,两人一句交流也没有,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吃过饭,姜郁玫开口说要送她,被姜栖以走路消食的理由给婉拒了。   姜栖知道这种高居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把时间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她也就识相点。   姜郁玫也没有多加坚持,嘱咐了几句让她路上小心点,旁边的司机很负责地为她拉开后车门,她优雅地坐了进去。   姜栖去超市逛了圈,买了一大袋零食,提着的塑料袋勒得手心很疼,不一会就泛起粉红色。   等姜栖到家时,大厅没开灯,黑乎乎的。以为姜眠还没回来,将零食放在餐桌上,她踩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正要去开灯。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还带着沙沙的颗粒感,冷不丁地把姜栖吓了一大跳。   他说:“别开灯。”   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姜眠披着长长的灰色绒毯,盘腿坐在落地窗前,闭着眼眸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面,星星点点的璨辉从外溢进来,洒了一地碎碎的金色。   他原本漂亮地有些咄咄逼人的眉眼,此时此刻看上去柔和了一些。   姜栖抬腿走近他,就看见他身旁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屁股,不难知道他抽了多少根烟,刚才听见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姜栖立马皱起眉,“你不想活了吧。”   闻言,姜眠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不小心碰到玻璃窗,眸子里情绪很淡,吐出四个字:“陪我坐会。”   每当姜眠大魔王心情不好时,总会找个角落静静地待着,每次姜栖找到他时,同样是这四个字:陪我坐会。   这时的姜眠像温和的软性饮料,语调有些软,让人无法拒绝他所提出的所有要求。   满腔的脾气就像焉了的气球,良久,姜栖才轻轻嗯一声,在他旁边盘腿坐下,学着他的姿势,将额头贴着玻璃窗。   冰凉凉的,硬邦邦的。   她的视线穿透落地窗,视野很好,能看见中心区特有的车水马龙,路灯的光,酒吧的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光,和着莹白的车灯交织在一起,尽收眼底。   中心区是没有黑夜的。   两人就这样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像俩大傻子似的望着窗外,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身骨泛起酸意,姜栖微微动了下。   而姜眠却敏锐地察觉到风吹草动,原本半遮半掩的眼帘猛地掀开,以为她要走,闷闷地说了句,“再陪陪我。”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吐息无力,漂亮的眸漫上层困倦。   像个困极却迟迟不肯睡去的孩子,执拗又缺乏安全感。   姜栖的一颗心软得不可思议。   又过了很久,当她再转头去看他时,姜眠似乎已经跌入了睡梦中。   姜栖语调轻轻地道,“姜眠,你这样睡会感冒的。”   只听他敷衍地唔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   姜栖颤巍巍地站起身,将室内温度又调高了几度,确保他不会着凉,才轻手轻脚地去洗澡,过后进房间睡觉。   隔天,清晨。   由于还要半期考试,姜栖起了一个大早,天空还没有完全亮透,她起身从衣柜里挑了件黑色的宽松棒球服套上,配着白色的百褶裙。   姜栖走出房间时,下意识地朝落地窗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只剩下一床灰色的绒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多半是半夜醒来,进房间里去睡了吧。   她如是想着,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后出来,在厨房倒了杯温水,微微仰起头,任其滑入喉中,余光突然瞥见餐桌上一抹亮丽的红色。   她侧头去看,入目是一根棒棒糖,深红色的包装纸,下面似乎还压着一张纸条。   姜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微拧了下眉,走过去抽出纸条,只见纸上的字体遒劲十足,力透纸背,快速扫了过去,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纸条上说他要出趟远门,信中没有透露他会去哪里,最后只是让她转告姜郁玫,短短五个字,却挑衅十足。   “一周没商量。”   落款是姜眠有型的签名,后面还跟了一颗萌萌的小爱心。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姜眠提笔写下这封信时,桃花眼微微弯,唇角也随之弯出好看的弧线,得意又欠揍的样子。   姜栖暗咬后槽牙。   去他妈的软性饮料。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 眠总走了   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写陆哥哥和栖栖了   因为太爱姜眠了所以总想着给他加戏owo 第38章 高甜   半期考试结束后, 老师讲完卷子, 没耽搁地就开始讲新课,大家该吃吃该睡睡, 有考后幡然醒悟的, 也有浑浑噩噩混日子的, 而孟声这种,就属于自欺欺人的。   他整天在朋友圈里传播迷信, 不求一夜暴富,只求一科不挂。   钟衡看不过去,在下面评论抵黄,“考了多少, 你心里没点B数?”   孟声特不要脸,回他一个表情包, 下面一排黑色正楷写着:B数?没有,我膨胀。   成绩是在考完的后三天发布的, 当时姜栖刚回教室, 就有同学告诉她班主任让她去办公室。   姜栖心里一惊,回想了遍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能大到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的, 恐怕只有上次带姜眠进学校的事。   可她过也记了, 检讨也写了,还要怎么样。   姜栖的心思转了几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   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班主任听见她的声音,从作业堆里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开口让她进来。   高三七班的班主任是位中年妇女,长相普普通通,脾气却很火爆,轻轻松松镇压住七班一群妖魔鬼怪,人送外号师太,以前姜栖好几次和她杠上。   师太扶了扶眼镜框,“你最近倒挺乖。”   姜栖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喜怒,猜不中她的心思,也就没有回话。   师太突然话锋一转,她说:“这次半期考试你觉得考得怎么样?”   姜栖想了下,还是如实回答:“还可以。”   师太沉默了下,然后从旁边抽了张成绩单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吧。”   姜栖听见她这个语气,心里一沉,难道说她考砸了吗?   一时间心情复杂地接过成绩单。   姜栖伸手捊平纸张,习惯性地从下往上看,视线滑了很久才看到自己的名字,然后逐渐定格在那一栏。   全班正数十三名,全校正数三百二十四名。   看到这个名次,姜栖眸光骤然一亮,她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师太眼里有探究的意味,她状似不经心道,“听说最近一班的陆时云在给你补课,你们俩什么关系?”   姜栖秒回:“朋友关系。”   “那我怎么听教导主任说,你们是男女朋友?”   闻言,姜栖一下子跳脚,“他、他胡说八道!我跟陆时云只是普通朋友!他帮我补课也是看我可怜!”   班主任的镜片折射出凛冽的光,她满含深意地说,“但愿如此。”   姜栖考进班上前十五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高三七班。   某天,她听见钟衡和孟声忧心忡忡的对话,“唉,这都高三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连栖栖小美女都挤进班上前十五了。”   “可是咱俩又没有一个学霸男朋友。”   “你傻呀,咱们现在不就有一个学霸的女朋友吗?将就一下啦。”   姜栖:???   自那之后,钟衡和孟声总缠着她给他们讲题,看着这两人决定奋发图强,姜栖也不藏着掖着,但凡会的一定教。   钟衡倒还好,只是孟声的脑袋有时候转不过弯,同样的问题换个题型就做不出来了,姜栖特别有耐心地给他讲解。   倒是把孟声整的特别不好意思,下课也不打游戏了,握着支笔钻研地更加刻苦。   周五这天,刚拉了下课铃,姜栖就背起书包往外走,她约了陆时云放学后一起吃晚饭。   到一班时,他们还没有放学,任课老师拖了堂,姜栖也不急,趴在玻璃窗上张望。   目光锁定住那个正数第三排,靠着窗的座位,他的坐姿很随意,用覆着黑色腕表的左手撑着脸颊望向投影仪,右手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圆珠笔。   漆黑柔软的头发,秀气高挺的鼻梁线条,好看而不锋利的唇型,座位靠近窗户,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象牙白的肌肤。   姜栖看了一会,真心觉得她家的小哥哥,是最好看的呢。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陆时云转笔的手指微微一顿,然后敛眉看来。   姜小姑娘隔着玻璃窗笑容灿烂,蹦蹦跳跳地抬手冲他比了个爱心,陆时云轻落落地移开视线,唇角却微勾了下。   等了二十几分钟,任课老师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话头,宣布下课,姜栖看见有人出来了,侧开一步靠边贴着墙。   身前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姜栖,又来等陆时云啊?”   姜栖抬眸,认出来是陆时云的同桌,因为她总来找陆时云的缘故,跟他也混得蛮熟了。   姜栖回他一个灿灿的笑,“是呀。”   同桌左看右看,趁着陆时云还没出来,跟她咬起耳根来,“我真没想到你们俩能在一起,你是不知道以前陆时云有多讨厌你,就连你送的软糖小情书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往垃圾桶里扔,你说多坏啊这人……”   他还在喋喋不休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疏冷的嗓音打断他:“你活腻了?”   姜栖憋笑地看着同桌突然凝固的神色,然后又笑嘻嘻地自说自圆,“哈哈哈,刚才的话纯属娱乐请勿当真,我们陆时云可是十佳好少年。”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   姜栖知道那件事,所以也没多大情绪波动,但她有意逗逗陆小哥哥,“好啊陆时云,我送的软糖直接扔垃圾桶是吧?”   陆时云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正也不是你写的。”   以前在迟到的签名单里,经常看见她的名字,签的一手清秀小楷,而那些软糖上的字松散随意,如春蚓秋蛇,显然不是出自她的手。   孟声无辜地中了一箭。   这下轮到姜栖尴尬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那又怎样!我可是付了钱的,我不管,你必须赔偿我的损失费。”   陆时云瞥了她一眼,“嗯?”   突然,姜栖换上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扒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把你赔给我吧。”   陆时云眉眼疏淡,“你这是勒索。”   姜栖咬了下下嘴唇,扑朔着长长的青睫,糯糯的上滑音,“那…还是把我送给你吧。”   他似乎笑了下,声音听起来轻抚又柔软,“收下了。”   姜栖想去吃火锅,陆时云虽然不喜欢那种油辣的,却还是带着她去了。   姜栖选择了一家以前去过的火锅店,进门时她笑嘻嘻地跟陆时云说,以前他们还在这里偶遇过呢。   陆时云显然也想起来了,那晚林小寒突然打电话让他来接她,等他翘了课到这时,她却轻落落地说她已经回去了。   他被爽了约,心情很不好,恰好这时碰见了姜小姑娘,还有周远川。   他看不惯周远川那么嚣张,故意拉住了她的手,想给他添个堵,可姜栖最后却选择了周远川。   想到这些,陆时云抬手捏了下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脸颊,恨恨地说,“你当时选了周远川吧。”   姜栖捂着脸跳开,“谁让我当时还不喜欢你呢?现在我肯定选你!”   这话说的好听,陆时云哼了一声勉强原谅她。   姜栖尤为喜欢这家火锅店的原因,是这里餐后有各式各样的日式小甜点。   像童话里的水晶球的水信玄饼,口感入口即化,还有少女心十足的草莓大福,清凉解暑的水馒头。   每一款都深得少女的喜爱。   茶余饭后,姜栖准备去超市购点零食,拿回去补给冰箱。   拥挤的超市里,陆时云推着购物车,身旁的姜小姑娘身骨娇小,挽住他的手臂生怕走散了,两人有种父亲带着女儿逛超市的既视感。   姜栖将烟粉色外套的连帽扣上,陆时云这才发现她的衣服帽子上有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粉粉白白的,看上去特别萌。   陆时云抬手揪了下她的猫耳朵,她连忙捂住帽子嘟囔道,“哎,这件外套超贵的,你别把我的毛给揪下来了。”   闻言,他低低笑了下,“姜栖,你像个幼稚园的。”   姜栖不怒反笑,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伸手指向冷藏展示柜,“叔叔,我要喝酸奶。”   陆时云斜睨她,“叫哥哥,不然不给买。”   出了超市,陆时云提着一大口袋的零食,全是姜小朋友吵着要买的,两人招了辆计程车,直达姜栖的小区门口。   陆时云担心她提不动,可姜栖再三保证自己能提上去,他才稍稍放了心。   陆时云的眼里就像十七世纪的英式大教堂,墙壁四周镶嵌着彩色碎玻璃,声音就像这月色一般温柔动人。   “上去吧。”   姜栖动也不动地,将那一大袋零食放在腿边,看着他扑朔了几下小扇子似的青睫,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陆时云疑惑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姜栖还是不说话,依旧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微微鼓起了腮帮子。   陆时云看得好笑,凭借身高优势微微折下腰,轻轻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腮帮子,眼里装着漫天的璀璨星辉,“怎么啦,谁惹我的小公主不开心了?”   这个称呼倒挺甜的。   姜小姑娘看着他,吐出一个字:“你。”   陆时云无辜脸:“我怎么了?”   她撇了撇嘴道,“你今天没有亲我。”   闻言,他轻轻笑了下,尾音微微上挑,像是羽毛掠过胸膛,泛起轻微的酥麻,“是这样吗?”   光听他的轻笑,姜栖就觉得血槽快空了。   语罢,陆时云缓缓低下头凑近她,两道灼热的吐息近在咫尺,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接着,他在她的红唇上印下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吻,大概是视若珍宝一般,不敢太过用力。   明明陆哥哥的性子看起来那么冷那么傲,他的唇却是温温软软的,像晚上吃过的日式小甜点。   姜栖如是想着,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使得陆时云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悱恻。   姜栖没有接过吻,回应也是青涩而生疏的,当她不小心用牙齿磕到陆时云的嘴唇时,只听他轻轻嘶了声。   姜栖连忙后退,嘴里念叨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陆时云柔软的下嘴唇被磕出血了,姜栖有些心疼,掏出纸巾要给他擦拭血珠,却被陆时云躲开。   他在她面颊上轻轻落下一个红扑扑的吻,和三个饱含宠溺味道的字。   “傻姑娘。”   被你一个吻给打败了。 第39章 软糖   周六, 清晨。   当第一束阳光穿透过浅蓝色蕾丝缝边的窗帘时, 斑斑驳驳地洒在地面,木质角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戳爷的《YOUTH》, 磁性而温暖的声线。   姜栖捞起手机关闭闹钟, 掀开被子裸足下了床,踩在铺着绒毯的实木地面, 取下实木落地挂衣架上的衣服。   今天是鹿倦小天使的生日,上周特意借陆时云的口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   姜栖自然应允。   上衣是粉色的套头卫衣,很简洁的样式,螺纹收口的灯笼袖, 卫衣偏宽松,显得她整个人无比娇小可爱。   帽子上的两条收缩绳在前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自然下垂,搭配了条软萌的白色百褶裙。   姜栖洗漱完毕后, 坐在镜子前画了个元气日常妆, 唇妆是奶油色调的淡粉,很是娇艳欲滴。   她打开化妆箱,从第二格挑了支跟衣服同色的指甲油, 她捏着小刷子细细密密地覆盖住每块指甲。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 她看了眼时间,刚好八点半,陆时云应该到了。   她背上黑色小挎包,将手机钥匙卡钱包口红一股脑塞进去, 踩着一双英伦粗跟皮鞋,打开门往外走。   等下了楼,小区里已经有清晨出门散步或遛狗的居民,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特别舒服。   陆时云站在往常等她的地方,穿着同款的粉色卫衣,一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大口袋里,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拿手机的那只手灯笼袖微微下滑,露出手腕象牙白的肌理。   第一次看他穿这么粉嫩的颜色,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特别嫌弃,但是整个人还是被粉粉嫩嫩的颜色衬得格外…可爱?   姜栖眨巴了下眼睛,觉得陆哥哥现在特别像象牙塔里的小王几。   她抬腿朝他走去,笑嘻嘻地,“你还挺搭这个颜色的。”   陆时云抬眸看了她一眼,“你眼睛没问题吧?”   说完,他颇为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这种骚粉。   “哪有,这么可爱。”姜栖灿灿的笑,上前握住他的手,往前拉,“好啦好啦,咱们该出发了。”   陆时云皱着好看的远山眉,任由她牵着,还是不大开心,“别用这么娘炮的词来形容一个男生。”   “行行行。”   时间还早,陆时云先带姜栖去吃早饭,两人都是高颜值的人,女生娇俏,男生清俊,穿着情侣装走在大街上,十分的引人注目。   吃完早饭,买好礼物,两人招了辆出租车。   郊区某小区的一幢楼里,钟衡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面无表情地。   他难得穿起男装,一头利落有型的黑发,外套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开衫外套,内搭着浅蓝色衬衫,室内温度很温暖,衬衫的风纪扣没扣,也不会觉得冷。   实话实说,钟衡挺看不惯林小寒的,如果不是看在鹿倦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踏进这里半步。   如是想着,他狠狠瞪了一眼沙发那头的林小寒。   林小寒在拿着一本青年杂志念给鹿倦听,咬字清晰,抑扬顿挫,温婉的嗓音在客厅缓缓流淌,而鹿倦坐在她旁边,抱着抱枕听得很认真。   突然响起敲门声,鹿倦惊喜地抬头,“是不是陆哥哥和姜栖姐来了?”   钟衡扔下手机起身,“我去开门。”   打开门,就看见姜栖抱着一捧红月季,朝他笑得很灿烂,旁边的陆时云单手抱着的一只巨型毛绒公仔,看见他后直接抛给他。   钟衡被砸了个正脸,他用双手抱住,摸出是格力仕毛绒面料,手感很好。   姜栖和陆时云倚着玄关换一次性拖鞋,然后朝客厅走去,林小寒的视线在他们俩的情侣装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轻落落地移开。   姜栖特别喜欢鹿倦,她径直朝他走去,在他面前蹲下,将红月季送到他怀里,顺带抬手揉了揉他的小卷毛。   “生日快乐哦,小鹿倦。”   月季花的香气好闻而不浓烈,鹿倦歪了下头,冲她笑得很用力,“谢谢姜栖姐!”   姜栖捂着胸口,觉得自己中了一记歪头杀。   陆时云从钟衡怀里抽出那只被他摸上瘾的格力仕毛绒面料公仔,将其放在鹿倦的身边,也抬手揉了揉他的小卷毛,“生日快乐。”   鹿倦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他笑得很开心,“谢谢陆哥哥!”   林小寒接过月季花,将其匀称地插进几个花瓶里,分别摆放在几个地方,再给每人倒了杯红茶,加入了柠檬片和少许冰糖,口感很不错,非常适合秋季饮用。   不得不说,林小寒看着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神姐姐,实际上是很会过日子的人。   钟衡抬眸看了眼,不喝。   接着林小寒又进厨房折腾了会儿,端出来几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拼盘。   姜栖看了眼,心里赞叹着林小寒真是心灵手巧,几样不同的水果被她拼得极富创意。   钟衡抬眸看了眼,不吃。   林小寒没有瞎,看得出钟衡对自己的反感,她只是看在今天是鹿倦一年一次的生辰的份上,不想计较。   中午做饭时,姜栖进厨房给她搭把手,她自告奋勇地说要切菜,结果没过一会,就把土豆片切地薄厚不一,还差点切到手指。   林小寒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菜刀,“我来吧。”   姜栖挺不好意思地,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也只会帮倒忙,只好转身朝水槽走去,挽起卫衣宽大的灯笼袖,准备帮她洗菜,刚打开水,就被林小寒叫住。   “等一下。”   迎着姜栖略微不解的神情,她走到热水器面前插上插头,再往上调了几度,她才开口:“好了。”   姜栖重新打开,这次流淌出的水是温热的,心窝子也跟着暖起来。   经过了林倦祭日那天的事,她现在面对林小寒还是有些不自在,一方面她能理解林小寒的丧弟之痛,但一方面又替陆时云觉得委屈。   姜栖心不在焉地洗完了菜,倚着流理台看林小寒娴熟地炒着菜,不一会儿整个厨房就弥漫开饭菜香。   她咕咚地咽了下口水。   想吃。   林小寒显然听见了,她轻笑一声,抽了双消过毒的筷子递给她,示意她尝尝。   “这、这不太好吧。”姜栖嘴上说着不太好,手却已经伸出去接住了那双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等完全吞咽下去后,她眨巴着星星眼看着林小寒,“好好吃!”   林小寒弯了弯唇角,笑起来时双颊有梨涡,看起来很可爱。   吃过午饭,钟衡提议带鹿倦去游乐场玩,姜栖举手支持,陆时云没意见,林小寒张了张嘴,却在看见鹿倦那股子兴奋劲时闭了嘴。   几人准备出发时,林小寒突然说下午去趟酒吧看看,鹿倦没说话,却明显有些失望。   直到抵达游乐场,姜栖买了两个猫耳发箍,其中一个给鹿倦别上,他好奇地摸着头上毛茸茸的耳朵,这才重新扬起笑容来,可爱极了。   钟衡很识相地牵起鹿倦去玩,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陆时云拨了拨姜栖头上的耳朵,“我说错了,你不是幼稚园的。”   姜栖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却还配合地发出一声单音节:“嗯?”   果不其然,陆时云俯身在她耳边,噙着笑说了句,“你是学龄前儿童。”   那有什么区别啊喂?!   姜栖踮起脚揪了下他的脸颊,“放肆!”   陆时云逮住她的手,眯了眯眼,“胆子挺肥啊,敢揪我?”   姜栖鼓着腮帮子看他,“怎么着,你还想揪回来?”   “揪你我倒舍不得,不如这样吧。”陆时云微微垂眸看着她露出一个笑来,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一对卧婵明显而漂亮。   下一秒,他启唇。   “你亲我一口,我就放过你。”   姜栖毫无预兆地想起两人上次接吻,接着酥粉蔓上脸颊,她掩饰地咳了咳,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去玩吧。”   说完,拉起陆时云就走,随意拐进了一家店,等姜栖回过神来,抬头一看。   头顶赫然写着鬼屋两个字。   她下意识就想转身走开,却被陆时云先一秒揽住肩膀,边说边往里走,“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玩玩吧。你该不会害怕吧?”   姜栖被他调笑的语气激到,心一横就说,“玩就玩,谁怕谁!”   陆时云买好了票,拉着她往里走,姜栖悄悄咽了下口水,明明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死要面子,跟他走进了黑漆漆的入口。   这个鬼屋像是地牢的样式,姜栖跟在他身后,紧张地东看西看,倒是陆时云挺轻松的样子,随意地就像是在散步。   地牢里有时不时触发的道具,就像姜栖刚走过一间牢房,就突然有道具模型猛地坐起来,并且发出诡异的叫声。   把姜栖给吓得不行。   走了一会,看见前方的微光,知道快出去了,姜栖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放松警惕的同时,脖子后面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酥酥麻麻的。   姜栖猛地尖叫起来,也顾不上面子了,一下子扑进陆时云的怀里,“啊啊啊啊,陆时云我后面有东西!”   陆时云听见声音,刚转身就被姜小姑娘抱了个满怀,看样子她是真被吓得不轻,他抬头扫了眼,发现只是应声垂下来的头发。   陆时云笑了下,抬手拨了拨她的猫耳,故意逗她,“别怕,就是只鬼而已。”   下一秒,他又说道:“你亲我一口,我就保护……”   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封住了。   她的唇就像一颗软糖。   又软又甜。 第40章 喜欢   鬼屋昏暗的通道, 头顶上的天花板散发着幽幽的黄光, 在这样略显诡异的地方,姜栖倾身吻住了他。   软唇撞在一起, 呼吸缱绻交错。   姜栖有些恼他的逗弄, 于是离开时突然启唇咬了下他的下嘴唇, 听见他嘶了声才放开,还故作凶狠地撂下一句。   “这是不听话的惩罚。”   看她走在前面的纤细背影, 陆时云摸了摸下嘴唇,突然从喉咙中滚出一阵轻笑声,尾音像是高脚杯里摇晃着的红酒,缱绻又迷人。   这种奖励式的惩罚, 他愿意多受几次。   毫无怨言。   等从鬼屋的另一个出口出去时,姜小姑娘的脸颊红扑扑的, 就像打上了层腮红,而且她嘴唇也是通红而水润,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为此, 售票员多看了几眼这对出众的小情侣,心里想着鬼屋还能这样玩,佩服佩服。   姜栖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种打量, 转身就要往外走, 倒是陆时云双手插着卫衣口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等两人走出去后,她狠狠揪了下他的手臂,“都怪你!”   陆时云无辜脸:“是你主动亲我的。”   姜栖气笑了, 又锤了他一下,“还不是你先吓唬我!”   陆时云目光一转,借机转移话题:“我看那边有很多吃的,要去吗?”   拥有一个吃货女朋友是什么体验?   陆时云深有体会。   大概就是所有的不愉快都能通过一顿饭解决。   闻言,姜栖气呼呼地拉着他往旁边的奶茶店走去,陆时云垂眸看着拉住他手腕的净白玉手,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姜栖点了杯芒果奶茶,陆时云什么都没点,他不太喜欢喝这类甜糊糊的奶茶。   等待奶茶的中途,姜栖眼尖看见不远处有家寿司店,寻思着等会去尝尝,于是接过包装好的奶茶,正要拉着陆时云走过去。   突然有一道悦耳的男声叫住了她,是特有的烟嗓,喉咙里像有颗粒,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短短两个字。   “栖栖。”   姜栖正捧着芒果奶茶吸允,寻声望去,只见一身休闲装的周远川单手拿着一杯苹果奶昔,他旁边站着的姑娘有些面熟,之前在饭店见过一面,貌似叫温杞。   温杞依旧是素面朝天的模样,穿着及膝的棉裙,裙尾有着偏古典的结式吊坠,温婉的同时带点可爱。   她怀里抱着的是前面的打枪游戏赢了才能获得的奖品公仔。   周远川显然也看见了陆时云,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他们一圈,再挑眉看向姜栖,笑着说,“不介绍一下吗?”   凭借着多年的相处,姜栖一眼看出他想搞事情。   她咳了咳,眼里略带警告意味地回视他,“这是我男朋友,陆时云。”   男朋友三个字,咬的很重。   闻言,周远川又弯了弯唇,朝陆时云伸出手,笑得像个阳光灿烂好少年,“你好,栖栖有时候挺皮的,不太让人省心,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了。”   这话说的,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实则以托付的口吻,暗示自己更了解姜栖,跟她的关系也不一般。   姜栖暗咬后槽牙:谁他妈有你皮:-)   陆时云面色如常,缓缓抬起手,就在姜栖以为他要回握周远川时,他却突然转了方向,拉住姜栖的手。   即使穿着幼稚的骚粉色卫衣,也挡不住他周身清冷贵气的公子哥气质。他轻落落地吐出七个字。   “不麻烦,天经地义。”   周远川眯了眯眼,很自然地收回了手,笑容不改地看着他,“话可别说太满了。”   这两人向来不对盘,姜栖还真怕他俩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赶紧扯了个理由借故离开,“我跟陆时云先去吃东西,你们慢慢玩。”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拉着陆时云往寿司店走去。   等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姜栖才开口说道,“周远川他时不时都要犯次病,你别太介意啊。”   陆时云启唇,“我介意。”   这件事确实是周远川过分了,姜栖正想着该怎样哄哄他,只听下一秒,陆时云又开了口。   “介意没有早点认识你。”   闻言,姜栖心里微微一动,她低低地笑了下,“我也是啊。”   进了寿司店,点了两份樱花寿司,五个樱花粉的寿司拼放在一起,仿佛一朵正值盛期的花的模样,姜栖咬了口,真是既好看又好吃。   下午四点多,当他们回到家时,林小寒已经做好了晚饭,黑森林双层蛋糕,顶层铺着满满当当的水果,在上面插上数字蜡烛。   十三周岁。   关掉了灯,客厅只有生日蜡烛微弱的光。   鹿倦闭上眼睛,将手掌交叉放在离嘴唇几厘米的地方,蜡烛笼笼的黄光映在他温和而精致的眉眼上,跟小天使似的。   鹿倦姜栖钟衡正在分吃蛋糕,陆时云进厨房帮忙端菜,林小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自他身边擦过时,留下轻轻渺渺的一句话。   “陆时云,你没忘记你的承诺吧。”   瓷盘的边缘有些烫,陆时云指尖灼痛,然而他却无所察觉,思绪已经追溯到以前和林小寒的对话。   她说:“陆时云,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赎罪。”   他说,“好。”   从鹿倦家出来时,日色已经黑透,天空只剩寥寥几颗星子,空气里夹杂着秋季特有的潮湿气息。   几人一同打车到主城区,下车后,钟衡都不用接收陆时云的眼神,随口扯了个由头就走了。   姜栖和陆时云两人并肩而行,即使天色已经黑透,但大街上依旧不缺乏人流和嘈杂声。   姜栖照旧东逛逛西看看,进了家甜品站买甜筒,刚好前面排着的一对姐弟也在买,看得出两人感情挺好的。   就像林小寒跟鹿倦这对姐弟。   迎面吹来凉薄的秋风,姜栖舔着甜筒,拂开被吹乱的头发丝,走着走着,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啊,如果说林倦是林小寒的弟弟,那鹿倦又算什么呢?”   闻言,陆时云突然神色一僵,这句话似乎触到他的逆鳞,只见他微垂下细密的睫毛,唇亦紧抿着。   防备的状态。   姜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默了片刻没得到回应,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哎陆时云,咱们去买瓶饮料吧。”   陆时云任由她牵着走,在快到便利店门口时,突然微微地启唇,语调轻地被风一吹即散。   “他是我拼命都要护着的人。”   姜栖猛地停下脚步,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拼命吗?   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两个字,姜栖突然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不是嫉妒,是别的什么。   心脏压抑地很难受。   姜栖缓缓地松开与他十指交扣的手,同样语调轻轻地,回复他六个字,糯糯的上滑音。   “那我算什么呢?”   他可以抛下尊严向林小寒赔罪,也可以不惜生命护鹿倦周全,可他有没想过,他的小姑娘会心疼。   他牵肠挂肚的人或事物太多了,以至于她都快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还没等他回答,姜栖又开了口,“陆时云,如果我和林倦都在那个巷子里,你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姜栖知道自己提的问题很过分,甚至于残忍,可她就是想知道,在陆时云的心目中,她到底抵不抵得上一件陈年旧事。   陆时云没回答,姜栖同样没回身,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道:“你说啊。”   良久,他依旧没回答。   姜栖突然觉得挺没劲的,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硬赌一把,这下好了,搞得自己更难受了。   她抬腿就走,“当我自取其辱了。”   下一秒,手腕被自后拉住,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语气平静似水,姜栖却能听出其中的认真和坚定。   “我选姜栖。”   姜栖猛地回头,一眼撞进他泅红的眼眸里,似乎有水光一闪而过。   心里突然有个不确定的想法,她不由上前一步,“陆时云,你…是哭了吗?”   这次他回答的很快,“没有。”   姜栖不信,踮脚要去看他,陆时云却偏过头不给她看,这个动作使得她更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要去替他擦拭水润润的眼眸,却被陆时云轻落落地躲过。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我再也不会逼你了。”   她拉住他的衣角,一直带着哭腔说着对不起。   陆时云突然伸手环住她,很用力的一个拥抱,将精致的下颚骨枕在她的发顶上,微垂下睫毛,覆盖住眼底的情绪。   陆时云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他拥有人人羡慕的显赫身世,他有一身的傲骨,也只身走过世间最腌臜的路,他曾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也是清贵高傲的陆家小少爷。   没遇见姜栖之前,他以为自己的余生也就那样了,所以不介意赔林小寒一条命。   可遇见姜栖后,他开始动摇了。   他不能赔上自己整个的余生,他还要用余生去陪他的小姑娘。   “别说了。”   他开口,声音带着沙沙的颗粒感,却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我喜欢你,不是第一喜欢,也不是最喜欢,是只喜欢你的喜欢。” 第41章 入冬   “是只喜欢你的喜欢。”   世间情话千千万, 可在姜栖心目中, 所有的漂亮话都比不上陆时云这一句没有任何精雕细琢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普天之下,我只爱你。   真挚, 诚恳, 令人感动。   姜栖埋在他香喷喷的怀里, 鼻尖微微地酸,更用力地往他怀里钻, 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部。   她深深地觉得自己快完蛋了,本来就是恣意任性的性子,现在陆时云都快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不止一次的觉得,做陆时云的小姑娘, 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   他对人的态度冷起来是无边无际的,可等他放下戒备, 专心地宠起人来时,更是无边无际的。   而且是, 独宠。   别人家的小姑娘再漂亮再优秀, 他瞅都不带瞅一眼的,甚至还在心里觉得,别人家小姑娘都比不上自己家小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儿。   姜栖抓住他的手, 在他手心画了一枚小小的爱心, 同时踮脚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只爱你。”   陆时云将那颗心揣进口袋里,这样幼稚的动作被他做的格外可爱。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沾着雾水和着月色款款而去,不知不觉间秋天已经迈向了暮冬, 两季温差极大,天气冷了一倍不止。   时间也临近期末,学校争分夺秒地抓紧学习,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已经是常态。   陆老师的补习课也结束了,姜栖现在不用他监督,也会主动去学习,顺便帮钟衡孟声跟进节奏。   每一天都很充实。   有些东西已经成了习惯,比如学习,比如和他一起上下学。   这天,姜栖裹着天蓝色的面包服,碳黑色的小脚裤勾勒出美好的腿部线条,手捧着两杯温暖的奶茶,俏生生地站在马路边上。   有清冷的冬风扑面而来,冷得她小幅度地跺了跺脚。   这里的冬天会落雪,只是今年还不到时候,差不多在春节期间。虽然姜栖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但每次还是会觉得雪景美到窒息,以至于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恍若踩进软绵绵的棉花里。   正胡思乱想着,只见红绿灯终于转到绿色,有人从马路对面走来,英伦风的短靴踩着黑白双色斑马线,穿着黑色风衣,露出脚踝的九分西裤,背着纯黑色的背包,手握星巴克的咖啡,整个人特别凛冽好看。   他不像是一名学生,更像是走秀的模特。   姜栖瞬间在脑中想到一个词。   眉目如画。   陆时云确实担得起这个褒义词。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马路这边,笑晏晏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只觉得自己的男朋友真是很有杀伤力啊。   连清晨里零星的倦意都一扫而光。   走近了,陆时云上下打量她一眼,最后停留在她净白光滑的脖颈处,即使拉链拉到顶端,仍是会袒露出部分肌理,冷风哗啦啦地往里头砸。   他当即蹙了下眉。   他将星巴克放在她掌中,忽然抬手绕下脖颈处的深灰色的毛呢围巾,然后微垂眼睫,一圈一圈认认真真地裹在姜栖的脖子上。   姜栖乖乖地站着不动,任他为自己裹上他的围巾。   这种情侣间很普通的小动作,被他做出来就显得格外温柔,围巾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让人暖进心坎里。   只有对着她,陆时云才会有眉眼柔软的时候。   姜栖属于易冷体质,没有热乎乎的东西捂着,双手不一会就得冷地发僵,陆时云细心地注意到这点,有时候不等她开口,就主动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肌理上。   还用特别软的语调说了句,“乖,一会就不冷了。”   陆时云是姜栖的专属暖水袋,有了他,这个冬天都是暖乎乎的。   进入冬天的缘故,学校将作息时间调后了会,所以现在离早自习还有段时间,姜栖进入教室,将作业拿出来分列排好,身边的钟衡不知道多早到的,正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   姜栖小声地问孟声:“他昨晚偷鸡去了?”   孟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说来也怪,自从鹿倦生日后,钟衡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心事重重的模样连孟声都看出不对劲,出声询问他却又什么也不说。   姜栖有些担心,专程问了问陆时云,对方显然知道内情,可他没有多说,只是叫她别担心。   直到第一节课的课铃打响,钟衡才悠悠转醒,他从桌洞里掏出英语书,握着笔开始听课,深蓝色的毛衣外套穿在他身上,没有太多表情的侧脸看起来认真而执拗。   钟衡最近一段时间保持着男装,加上本来就是祸水的脸蛋,学校有不少小姑娘专程跑到班上来找他要电话。   姜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没有开口。   钟衡用手撑着下颌骨望着黑板,听到一半时不由开始走神,突然又想起鹿倦生日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晚上他和陆时云姜栖分开后上了辆出租车,中途发现自己手机落林小寒那儿了,又专程回去了一趟。   是日常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给开的门。   钟衡本想拿了手机就走,就没有闹出太大声响,只是在经过林小寒的房间时稍稍停顿了下,房间的门半掩着,从里泄出细细密密的光。   钟衡神差鬼使地往里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林小寒踮脚取下书架上的照片框架,然后拿着细细擦拭起来,嘴里碎碎地说着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钟衡听不太清楚,只依稀捕捉到几个关键词:阿倦、生日快乐、陆时云。   钟衡不明白自己是积怨太久,还是借题发挥存心找茬,总之他横竖就是看不惯这个女人。   他用脚尖抵开门,环保手臂倚着门框,冷冰冰地看着她开口,“今天是鹿倦的生日,关林倦什么事?”他刻意地咬重鹿倦两个字。   林小寒很是反感有人提起林倦,更何况是钟衡这种不怀好意的东西,所以她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那又关你什么事呢?”   钟衡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鹿倦就在隔壁,抑制住砸门的冲动,他阴沉着脸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靠椅上的林小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但。   “我就搞不懂了,当年的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向前看看?非要拉着陆时云给你弟弟殉葬!陆时云他傻逼,愿意陪你胡闹,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犯傻!”   话音刚落稳,林小寒神色不变,只见她垂眸看着照片,用指腹轻轻抚摸过男孩的笑颜,反唇相讥道,“你当然搞不懂,刀子没扎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有多疼。”   钟衡被她气笑了,以至于他口不择言道,“那在你心里鹿倦算什么?林倦的替代品?还是你的精神寄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某一天让他知道了这些烂事儿后,还能心无芥蒂的喊你小寒姐吗!”   林小寒神色一凝,指尖微动正要开口,门外突然响起哐当一声,是瓷器品碰撞地面砸碎的声响。   突然生起不好的预感,她几步走过去拉开半掩着的门,只见穿着皎洁的白衬衫和黑色九分背带裤的男孩,一副小绅士的打扮,正蹲在洒了一地鲜粥的地板上拾捡碎片。   听见声响后缓缓抬起头,是一双没有聚焦的美丽的眼眸。   林小寒的神色瞬间凝固住,这下连钟衡也愣住了。   素白色的瓷碗被砸成散块状,鹿倦正一块块地拾捡这些瓷碗碎片,净白的指腹被锋利裂口不小心划破一道缝,从里渗出血珠来。   林小寒回过神要给他包扎伤口,伸手去拉他时,被鹿倦轻落落地躲过。   他语调如常地说,“没关系的。”短短四个字,咬的很轻。   他说完就要往楼下走,林小寒这下真的慌了,她颤着声叫他,“……鹿倦。”   走在前头的鹿倦闻言,稍稍停了下步伐,然后重新抬起,抓着红木扶手一步步踩着阶梯下楼。   一步一步,更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等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鹿倦才停下凌乱的步子,微微折下腰,捏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脑中不断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   ——“那在你心里鹿倦算什么?林倦的替代品?还是你的精神寄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某一天让他知道了这些烂事儿后,还能心无芥蒂的喊你小寒姐吗!”   鹿倦自幼失去双亲,被送去福利院,可是没有人愿意放着健康的孩子不领养,去养一个瞎子,哪怕他再乖再听话。   甚至有小朋友仗着看得见欺负他,抢他的玩具和零食,福利院的孩子实在太多了,老师们顾及不完每个孩子,所以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   直到后来遇见陆时云和林小寒。   鹿倦至今都记得那只宽大的手掌放在他头顶时的温度,是那个很好闻的大哥哥,用很好听很好听的声音问他。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鹿倦微垂下眼睫,精致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然后,努力地弯出一个灿烂而用力的笑容。   所以啊,骗我也没关系,只要能待在小寒姐身边,做一个替代品也没什么关系。   替代品总比垃圾品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玻璃渣,下章一定放糖pvp 第42章 甜点   离高考的时间越缩越短, 大考小考越来越频繁, 作业也只增不减,教室里备考气息浓厚, 追逐打闹的行为也逐渐减少了, 这个关头同学们都埋头做题。其中就包括姜栖。   衡衡小仙女早就从低气压里头出来了, 跟着孟声两个人也不打游戏了,整天除了写题就是拌嘴, 倒是把紧张的氛围稍稍带动起来,变得轻松了些。   这样紧张的氛围里,祝馥允在楼梯口拦过她一次,她开门见山道:“我会和陆时云考同一所大学。”   姜栖脚步一顿, 然后轻落落地回她一声哦。   闻言,祝馥允神色有些复杂, 她不信她内心真就这么云淡风轻,于是不甘心的问道:“姜栖, 你都不会嫉妒吗?”   闻言姜栖神色不变, 冲她展露出灿灿的笑容,感冒使她原本娇媚的声音变得很糯,也很认真。   “我为什么要嫉妒?虽然我不能和陆时云考上同一所大学, 但是我会和他结婚,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待在他身边。”   这话说的很大,姜栖也是有私心的,可她努力的时间太短了,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和陆时云考上一所大学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虽然感到遗憾,却不后悔。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每天多努力一点,离陆时云稍稍近那么一星半点。   拼死拼活地熬过了这个月,终于迎来了真枪实弹的高考。   最后一堂考试科目结束,姜栖收了笔出了考场,周围路过辛苦奋斗了三年之久的同学,肩上的担子终于轻了下去,脸上无不带着笑意。   姜栖想起以前从微博上看到这么一句话。   ——愿你合上笔盖的那一刻,会有战士收刀入鞘时的骄傲。   她的教室离钟衡的不远,两人和孟声汇合后结伴出了校门,人头攒动间,孟声突然说了句,“老大,你家夫人在那儿等着呢。”   闻言,姜栖顺着他视线望去,她看见了站在长长阶梯下穿着深蓝色短款羽绒服,身姿修长宛如松的陆时云。   钟衡在旁边瞎起哄,笑嘻嘻地问孟声,“还真是嫂子,咱们是不是该避个嫌什么的。”   “不不不,咱们应该让嫂子请客吃饭。”   姜栖没搭理他们两个神经病,蹦蹦跳跳地下了阶梯朝陆时云跑去,脚脖子上拴着的链子上有小巧的铃铛泠泠作响。   两人默契的没谈成绩,正商量着放假去哪儿旅游,孟声从后面钻出来,对着陆时云嚷嚷道:“姐夫姐夫,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姜栖睨了他一眼,刚才不还是嫂子吗?   大概是那声姐夫很动听,陆时云变得很好说话。   几人招了辆计程车去了水色,这家饭店一直以来颇具特色。   有孟声和钟衡这两个气氛调节器,前段气氛一直很活跃,直到孟声嘴贱地说了句最后聚一次餐,气氛逐渐低落下来。   钟衡倒还好,他的父亲是珠宝商,他以后肯定是要接手他家族的生意,大学对他来说本就无关痛痒,倒是孟声报了所北方的大学,以后几人见面的时间肯定少了。   以前总在一起没心没肺的闹腾,等真正临近别离了又有诸多不舍。   那时,姜栖不肯讲这是散伙饭,她宁愿说是再识饭。   这晚上几人坐在一桌,说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话,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陆时云也开了几次腔。   走之前,孟声转头对她说了句,“一日为老大,终生为老大。”   姜栖想笑他没文化,可看他有些泛红的眼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聚散不由人,愿各自安好。   等出了饭店,清冷的风吹散了酒意,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外面已经有商店挂出新年快乐的牌子。   姜栖心情还有些酸溜溜的,陆时云看在眼里,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不揉还好,一揉姜栖含在眼眶里的泪豆子就要砸下来了。   陆时云表示很无奈。   姜栖眨巴着眼睛问他,“等咱们以后不在一个城市,几个月才见一次面,接触的人和事都不同了,你不会喜欢上别的小姑娘。”   陆时云没回她,只让她在路边等着,他去取个什么东西,姜栖有些失落,走到胶绿的路椅上坐下,乖乖地等他回来。   约摸二十分钟,陆时云回来时呼吸有些急促,看得出是跑回来的,见他手里还拿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深蓝色的包装盒被他用净白手掌包裹住。   “这是什么?”姜栖好奇地问。   陆时云没说话,他打开精致小巧的礼盒,自顾自地从内取出一条链子,还没等姜栖完全看清楚款式,他已经半跪在地面,将那天链子认认真真地扣在她的脚脖子上。   纯银的链子上垂着一颗坦桑石浓郁而深邃的幽蓝色,呈精致的水滴形状,扣在姜栖清瘦雪白的脚脖子上,坦桑石刚好垂在踝骨上,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衬得脚腕骨越发好看迷人。   戴好后,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微微抬头看着她,眼睛里跳跃着的碎光,他轻启红唇,随口吐出两个字,“聘礼。”   “没有别的小姑娘,我只喜欢你。”   姜栖抬脚晃了晃那根银链子,正要开口说话,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地抬眸。   弦月如弓,星子不多,都闪烁着清寒的光,只见烟花在夜空炸开,分裂成碎碎的耀眼星粒,像颗颗镶嵌在夜空的碎钻,然后极速跌落,她却深深记住了那好看又夺目的光景。   而背对着所有光景的陆时云,好看到漫天烟花雨都成了他的陪衬。   在月色皎皎的月色中,有瓣娇艳欲滴的花瓣,落在了陆时云肩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她停下所有动作,怔怔地看着他,猛地意识到这一年就快要结束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可今年却不同,大概是因为有陆时云在身边。   这般想着,姜栖喃喃地道,“新年快乐。”   不远处的服装店正在外放着《陈酒新茶令》,正巧唱到里面一句印象深刻的歌词。   “想来从年少   一路到古稀   青天共白月   我共你”   青天共白日,我共你。   陆时云弯了下唇,眼睛跟着弯出月牙儿的弧线,活脱脱一个唇白齿红的美少年,他说,“新年快乐,我的公主殿下。”   开口明明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却让姜栖的胸口好一阵活蹦乱跳。   姜栖觉得陆时云看人的眼光很是专注认真,沉醉的眼眸里蕴着暖意,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牢牢地锁住她的视线,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眼里只有她。   真好。   她站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扔进垃圾桶里,她知道陆时云一直不喜欢她抽烟,接着报以一笑回他道,“嫁妆。”   姜栖有烟瘾子,试过几次都没戒掉,也就懒得戒了,她从来不是一个好姑娘,却愿意为了他从良。   喜欢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魔力,它能让一个人熠熠发光。   比仙女教母的魔力还要灵验。 第43章 宝贝   高考结束, 钟衡和孟声这俩网瘾少年天天泡在网吧里打游戏, 那架势像是要把之前断网的天数补回来,姜栖跟着去玩过一次, 发现这两人打游戏很是有趣。   比如某次孟声被丧尸围困, 他激动地喊着让钟衡快来救他, 那边的钟衡运气好找到了一辆车,只见他一边上了车, 一边悲痛地说道:“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发誓!”   话音刚落,孟声已经黑屏了。   再比如两人约好一起跳下去,数到一时只有钟衡傻愣愣地跳了,孟声在一旁笑他傻, 于是再自信满满地跳了下去,没想到正好跳进丧尸的包围圈, 反观之钟衡却傻人有傻福地获得了医药包。   孟声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并且表示以后再也不随意坑人。   姜栖和陆时云约好再回趟古城, 临走前一晚, 陆时云从超市买好了基本的日用品,付了账正要回家,出来时偶然碰上一个人。   那人叼着根烟, 寒冬腊月的天也只套着一件黑色英式夹克, 烟雾缭绕中,陆时云看见他狭长的丹凤眼在对上他时眯了眯。   周远川。   他们俩称不上熟,甚至互相看对方不顺眼,陆时云没打算跟他打招呼, 正准备擦肩而过,没想到周远川突然拦下他,并递给他一根烟。   陆时云原本准备婉拒,却被周远川的下句话顿住脚步,只见他含住烟,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唇角似笑非笑的,“我这里有些故事,你要听听吗?”   陆时云直觉是有关姜栖的,默了片刻后终是接过烟,咬住滤嘴微微俯下身,借着周远川的火点燃,微弱的火光跳跃着映出他完美精致的脸颊,吐出一小口烟圈,动作娴熟而漂亮。   接着,陆时云说:“洗耳恭听。”   周远川看在眼里也没觉着诧异,他早就知道以前的陆时云有多恶劣,现在的乖顺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这种人一般都心思缜密善于心计,他不希望姜栖跟他在一起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怕姜栖那个小傻子玩不过他,可是什么都没抵过姜栖的喜欢。   思及此,周远川眯了眯眼,手指微曲转了下打火机,再将其扔进口袋里,说:“先去打个台球?”   陆时云不置可否。   台球馆内开着空调,这里的环境挺好,整体装修得清雅而简洁,温暖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吹了出来,现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多少客人,只开了两三个桌,也落得个清净。   到了指定台位,陆时云将外套解下来搭在落地挂衣架上,再将米白色的毛衣袖口往上挽,露出净白且形状较好的小臂,莹白的灯光打下来,整个人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好看的有些不真切。   反观周远川倒是随意得很,刚到就斜斜地歪在皮质沙发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绿茶。   两人随便往哪儿一扔,都是气质非凡的人物,可是类型却浑然不同。   如果说周远川是散漫随性的纨绔小少爷,那么陆时云就是清冷如雪的贵公子。   不管怎么样都是得罪不起的公子哥。   周远川拿起茶杯喝了口,他不会品茶,也学不来那些文雅玩意儿,再好的茶水在他眼里都和白水没什么区别,牛饮权当解渴。   片刻后他放下杯盏,缓缓地开口道:   “其实以前的姜栖,跟现在完全不同,沉默寡言,阴沉冷漠。   她很自闭,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总是独来独往的,说好听点是性格内向,往难听了说就是高傲,这样的性子很容易遭人厌,你也知道初中那些个女生人不大点儿,整天唧唧歪歪的。所以姜栖的名声一直不太好,到后来也就发展成没人愿意跟她说话,甚至跟着欺负她。”   陆时云正拿着chalk擦杆头,闻言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他,而那边的周远川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沼泽。   “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在打扫工区清洁,半个操场只她一个人扫来扫去的,我总是看见她被同学变相地欺负。实话说刚开始我并不想管这些破事儿,连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被欺负也是在所难免。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后半学期,我一直有胃疼的毛病,三天两头地往医务室跑,有次疼得特别严重,连走路都是问题,我正准备干吃止痛片的时候,姜栖那小姑娘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递给我个一次性水杯,说,给你。   就这么芝麻小的一件事吧,我最开始也没多想帮她。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呢,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后来我从朋友那儿听到一些关于她……家庭的事,当时我就想啊,那些欺负她的简直他妈的不是人,包括我这种袖手旁观的。   当时我放言,谁要敢欺负姜栖我一个也不放过。哪知道这一护,就是整整五年。”   周远川一口气说完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随即用眼神锋利地扫过他,“说了这么多,中心句就是我把我宠了五年的宝贝交给你了,如果惹她难过了,我他妈的揍不死你。”   陆时云没立即回话,只是微微俯下身,瞄准后一杆进洞,他放下台球杆,拿过落地挂衣杆上的外套,路过周远川时稍稍停了下。   “谢谢你给我说这些,姜栖能遇见你,是她的幸运。她不会难过了,因为她有我了,恕我不能奉陪,小姑娘还在家里等我。”   周远川:???最后那一句几个意思,欺负他孤家寡人吗???   等陆时云走后,周远川在皮质沙发上坐了一会,暗自扎心着,直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极为不耐烦地掏出来,只见屏幕上亮着两个正楷字。   温杞。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动着细细碎碎的光。   他清了清喉,这才滑动接通,那头是温少女糯甜如草莓蛋糕的声音,“歪?周远川,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放学啊?”   一听到她的声音,周远川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下,原本冷硬的眉眼全部柔软下来,闻言他抬起腕表看了看,发现已经过了美术班的下课时间,在心里暗道不好,腾地站起来往外赶。   “给我五分零二十秒。”   对上陆时云微讶的目光时,周远川极具炫耀意味地朝他晃了晃手机,笑容嚣张的很,“小朋友还在等我接她放学呢,先走一步了。”   哼,谁不会秀啊,毕竟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   陆时云有姜栖,他也有温小杞。   周远川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便懒懒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望着窗外轻轻地笑出声。   真好。   出了台球馆,寒冬腊月,寒风瑟瑟,陆时云拉起毛呢围巾微微罩住脸颊,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一如既往地坚定。   他现在很想很想,抱抱他的小姑娘,告诉她她不会难过了,因为她有他了。   等站在姜栖的家门外,陆时云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冻着她,先是在门外缓了一缓,等手指终于回温后才扣响了门。   一阵拖鞋急促走路时发出的哒哒声。   姜栖隔着猫眼看见他,神色微讶地打开门,她刚洗完澡,穿着毛绒绒的及踝睡裙,烫过的头发带着弧度,凌乱却不失可爱的垂在背后,身上萦绕着沐浴露香香甜甜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陆时云一把抱住。   那是一个很用力的拥抱,像是要把她揉碎在身体里。   姜栖不解,却乖乖地趴在他怀里,“怎么突然这么…”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声音闷闷地说道,听起来有些难过,“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那么他的小姑娘,也用不着受那么多委屈。   姜栖猛地止住话柄,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扑朔着长长的睫毛,将脸深深埋进陆时云的肩膀里,轻轻细细地嗅他清冷却好闻的味道,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宁。   其实现在谈及以前,她是不难过的,她觉得以前受过的所有苦,都是为了遇见这么好的陆时云。要真是这样,就算再经历一百遍她也心甘情愿。   光是这般想着,爱意就快要没顶沉溺。   她满怀笑意地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想那么多啦,明天就要去古城,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   陆时云答非所问道:“你还记得以前答应让我提一个要求吗?”   姜栖隐约记得是有这回事,她发出一声尾音微上挑的单音节,“嗯?”   陆时云将下颌骨抵住她的发顶,说话时喷洒的灼热吐息皆数缠绕在上面,只听见他悠悠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定,像是在宣誓一般。   “我要你一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短短八个字,姜栖喉间一哽,突然有些泪目,她身边的人总是要求她去做一个合格的姜家小姐,用各种条条框框去束缚她,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认真的口吻,要求她一生平安喜乐。   哪怕她劣迹斑斑,也待她如稀世珍宝。   曾经看过这样一段话,出自匡匡的《时有女子》,放在现在很是贴切。   她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喏,那人,他来了。 第44章 可爱   两人到达古城的第二天, 说来也巧, 等姜栖一觉醒来,拉开厚重的窗帘, 发现湛蓝的天空已经落起雪来, 天地间是灼目的白。   姜栖快速洗漱穿戴完毕, 去敲隔壁陆时云的门,敲了好一会也没人应答, 这才想起他有早起的习惯,这会儿应该早下去了,于是踩着软靴噔噔蹬地下了楼梯。   客栈门口的积雪被清理地三三两两,青石板地面凝了层清亮的冰, 像电影桥段中剔透晶莹的水晶桥,直达心上人的脚下。   陆时云提着早点, 刚好从客栈外走进来,粉红色的唇瓣呼出一口白蒙蒙的气, 露出小小的白米似的素齿。   从她的角度, 恰好可以看见他扑闪扑闪的羽睫和薄如蝉翼的耳垂。   当真是好看的紧。   陆时云一眼就发现了她,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当即蹙眉朝这边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批评道, “你怎么穿这么薄就下来了。”   闻言,姜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粗线毛衣,再抬眸用眼神询问他:哪里薄了?   陆时云刚想抬手去拉她,不知怎么的中途又放了下去,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就故意板着脸说道:“傻子一个,不想拉你。”   什么嘛。   姜栖撇了下嘴,再委屈巴巴地瞅了他一眼,还是转身上楼去添外套,噔噔噔地踩上木质楼梯时,特意回头望了眼。   发现陆时云果然在捧着双手呼出热气,以此回温,长长的睫毛微垂着,侧脸看起来有些乖。   姜栖想到他刚才不拉自己,恐怕也是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冻着她。   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姜少女的心却像被熨烫过,发出扑通扑通的叫喊声。   不知道多少次这么想着。   陆时云怎么这么可爱呢。   因为下雪的缘故,很多娱乐活动都被迫取消,偶尔姜栖会跟客栈里那些小孩子在门口堆个雪人打个雪仗什么的,但多数时间都是和陆时云待在客栈里打游戏,懒洋洋地度过这一天。   就这么懒到了最后一天,还是被陆时云威逼利诱地带出去了。   古城街道铺满松软莹白的雪,轻轻踩下去,像跌进绵软的棉花堆里。   姜栖不愿蛮横踩过新雪,每每小心地印上靴子的底印,经过卖土家香酥条的店铺,姜栖隔着老远闻到香味,忍不住上前买几根。   店主还是那个热心的老大爷,那个老大爷看见他们俩,凝眸多瞅了几眼,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哎哎,你们两个去年是不是来买过我家香酥条?”   看着他终于想起了,姜小姑娘点头如捣蒜。   老大爷为自己的好记性得意地笑了笑,很随意地摆起了龙门阵,“我就说嘛,看着你俩贼眼熟。哎小姑娘,你还没换男朋友呢,还是这个冷冰冰的小哥。”   闻言,陆小哥嘴角抽了下。   姜栖一脸憋笑的接过香酥条,不料老大爷又语出惊人,“哎年轻人,既然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别总摆着张脸,对人家小姑娘也热情点,到时候跟别人跑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姜栖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抬头去看陆时云,没想到他非但没觉尴尬,甚至微微弯了弯唇,绵软又无害的样子,“大爷说的是。”   两人走远了,姜栖才幸灾乐祸地开口说道:“听见没,以后对我热情点,别总摆着张脸。”   陆时云侧目看过去,眼睛里揽了碎碎的光和软软的笑,姜栖看得愣了下,只听他用可以秒杀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性的声音,缓缓吐出五个字。   “媳妇说的是。”   什、什么嘛。   两人之间没什么特别亲昵的称呼,突然来这么一下,姜栖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简直犯规。   姜小姑娘借着咬香酥条低下头,拙劣地掩饰自己羞红的脸,就连净白的脖颈都染上些许粉红,这么明显,陆时云哪里会看不见,只是配合她装瞎罢了。   两人晃悠着再次来到许愿长廊,木架上依旧挂着密密麻麻的风铃,有风吹过时,小铃铛碰撞着叮当作响。   姜栖花了好一会工夫才找到他们之前挂的那两支许愿风铃,踮脚看了会,上次写许愿风铃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姜栖一时兴起,又跑去不远处的店铺买了两支许愿风铃,这次她没有去偷看陆时云的,握着笔唰唰地就开始写起来,全程安安静静的。   陆时云亦是如此。   等两人写好,一同挂风铃时,陆时云凭着身高优势看清了她小木板上的字,是一手清秀的字体。   短短一句话,还不到二十个字,却令陆时云瞬间弯了唇角,“你怎么这么傻。”   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挺受用。   只见她的小木板上写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陆时云。   姜栖朝他扮了个鬼脸,也跟着笑起来。   从古城回去后,眼看春节也快到了,这也就意味着,要回去看奶奶了。   以往一直是和姜眠一起回去的,可她拨打姜眠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问了姜郁玫才知道那个小魔王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姜栖原本以为明天要独自回去,没想到当天夜里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姜栖哒哒哒地踩着拖鞋,弯着腰透过猫眼看,然后,看见了姜眠那张漂亮到嚣张的脸。   他套着纯黑色的棒球服,是很宽松的款式,多亏生得唇红齿白貌美如花,就那么松松垮垮的套着,不至于像个地痞小流氓。   只见姜眠冲她漫不经心地嗨了一声,接着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地走进来,在玄关处换了双毛茸茸的拖鞋,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全然没有一点半夜扰人睡觉的歉意。   他抬手开冰箱的瞬间,衣袖下滑,眼前有银光凛冽地闪过,姜栖凝眸一看,发现他手腕上戴着一支银质手环。   没有一般银质手环的女气,是很简洁凛冽的样式,姜栖认出这是出自名家之手,市场价高的离谱。这款手环最有特色的,不是它的样式,而是这是一对情侣手环,从不单卖。   姜栖的心思默默地在心里过了几遍。   姜眠小祖宗依旧不肯消停,翻箱倒柜地将零食全部扫荡了一遍,姜栖看着他忍不住开口,“你他妈日本鬼子进村啊?”   姜眠一边抱着零食一边往沙发那边走,闻言歪头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说,“八嘎。”   幼稚鬼。   姜栖朝他翻了个白眼。   等到姜眠将零食洗劫一空后,再轻车熟路地从房间里翻出了之前的那套灰色龙猫款的连体睡衣,进浴室洗澡。   约摸半小时,换上睡衣出来。   见他也不吹头发,拿毛巾擦了个半干,慵懒地歪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这时,姜栖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月干嘛去了?”   姜眠头也不抬地吐出一个字:“玩。”   姜栖噎了下,自己的美容觉硬生生被这个混蛋给打断了,一进门就扫荡式的毁灭了她的零食,现在竟然还敷衍她。   真是越想越气,干脆起身回去睡觉,不跟他说话。   听见关门声,姜眠抬眸看了眼。   第二天一早,等姜栖起床打开门,只见姜眠已经穿戴整齐开始吃早饭,他今天穿得比昨天稍微正式点,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眸眼尾微挑,轻轻落落地扫来。   等姜栖洗漱完毕,喝了几口粥,就准备出发了。   到了奶奶家,姜眠坐的很乖,没有在家时那股子慵懒劲儿,全程笑容也是甜甜的很好看,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像是一个糖做的少年。   惹得奶奶一个劲儿往他手里塞糖,一边塞还一边说,“眠眠今天很乖哦。”   奶奶的记忆从几年前就开始错乱,很多时候都停格在他们俩初中的时候。   姜眠笑着接过那颗水果糖,轻轻剥开彩色糖衣,捻着那颗糖果含进嘴里,然后眼睛弯成一道桥。   跟小时候一样甜呀。   想必姜眠大魔王也只有在奶奶跟前,才会表现出如此天然无公害的一面。   听小保姆说,一知道他们两个要来后,奶奶就张罗着亲手包了一大筐饺子,天天守在阳台巴望着他俩回来。   吃饭时,姜栖注意到姜眠咬了口饺子后微微顿了顿,再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姜栖试着尝了一颗,咬下去皮薄馅多,是记忆里奶奶才做得出的味道,很是好吃。   可她分明记得,姜眠是从来不吃韭菜的。   不止一次地觉得,能被姜眠喜欢上,真的是件很幸运很幸运的事了。   姜栖咽下饺子,莫名其妙地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对情侣手环。   只是不知谁能有这能耐,降服得了姜眠大魔王。 第45章 盖章   在奶奶家, 姜眠是天然无公害的三好少年, 与在外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模样截然不同。   “今天眠眠很乖哦。”   这是奶奶的口头禅。   所以在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姜眠大魔王的眉眼彻底软了下来, 低垂着青睫笑了下, 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突然乖乖地收起利爪, 温顺如猫咪。   看着他安静美好的笑颜,姜栖感到一阵恍惚, 脑中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被母亲苛刻,总爱蒙在被子里掉眼泪豆子,那时候姜眠毫不留情地掀开她被角,掀开她最后一层保护壳。   无奈地抿着唇站在她面前, “有什么好哭的。那个女人就是条疯狗。”   姜栖看着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一听这话就更来气了, 索性从他手里扯过被子,反呛了一句, “我不是你!”   闻言, 只见姜眠朝后倒退了小半步,恰好隐进房间里三角形成的黑暗处,听那声音似乎笑了一下, 却怎么听怎么冷漠。   “因为我不曾在乎。”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姜眠在乎的人, 那也只剩下奶奶了吧。   姜栖看着姜影帝飚了一天的戏,等到小保姆扶着奶奶定时出门散步时,他才本性复发,整个人懒洋洋地陷进沙发里, 两双大长腿在脚踝处交叠,黑色马丁靴漫不经心地搭在茶几边沿。   果然,天然无公害都是假象。   姜眠穿着件深红色的大翻领呢子大衣,领口/交叉处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蓬松有型的头发微卷,却衬得眉目更加漂亮清俊。   他握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似乎找不到感兴趣的节目。   最后停在某档新出的动画片上。   姜栖看得很是无语,“姜眠你几岁了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只见姜眠光是认真地盯着电视,连眼风都未给她,抬手掰了几颗水红色的石榴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道:“这叫了解时事。”   姜栖翻了个白眼,心里寻思着想看就看,哪来这么多借口呢。   “成,大哥你看吧。”   说完,姜栖就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刷着刷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往姜眠身上瞟,又琢磨起那对情侣手环的事儿,疑惑得不到解答,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不料,姜眠突然开口了:“说吧。”   姜栖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从昨天到今天,你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过我,百分之三十是你想找我借钱,百分之二十是你爱上我了,百分之五十是你有问题想问我。前两个不大可能,那么只剩最后一个了。”   姜栖还没缓过来劲儿,不想姜眠那玩意儿这时又给了她一个轻落落的眼神,用中文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愚蠢的人类,本魔王早就看透你了。”   沉默了片刻,姜栖寻思着不问白不问,索性一鼓作气地道:“你最近谈恋爱了?”   眠总大魔王装完逼,正气定神闲地喝着水,原本以为她想问他这个月跑哪儿去了,冷不丁爆到这么一句,架子没端住,被水呛得连续咳了咳,连净白如玉的脸颊也蔓上粉红色。   看他难得这么狼狈,姜栖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正要开口的关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姜栖掏出来看了眼,握着手机起身钻进阳台,身后姜眠不屑地嗤了一声。   姜栖不理他,划动接通,“喂?”是陆时云。   姜栖简单地汇报完今天地行程,多数在讲一些琐碎的小事,那头的陆时云不怎么说话,却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等她终于叨叨完,陆时云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栖栖,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透过电话设备,精确地落入她的耳中,并且弥漫着糖果的甜味,语气有些撒娇的成分在里面。   她算了一算,自从古城回来后,两人已经有一周没见面了,虽然每天都会按时褒电话汤,但也比不得见一次面来的真实。   姜栖咬了下唇,转头望了眼在客厅认真看电视的姜眠,小声地说道:“我也很想你,特别特别特别想见你。”最好是能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那种。   最后一句,姜栖却开不了口。   那头的陆时云显然被她的话取悦了,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姜栖想象着他轻笑的样子,就像是高脚杯里摇晃的红酒,周身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因为明天还有安排,等晚上吃过晚饭,姜家兄妹就该走了,看得出奶奶很是不舍,一路唠唠叨叨地说着。   等那道门嗙的关上了,两人的心情才低落下来。   一路出了小区,走到上午停车的车位,姜眠看了眼站在那边的姜栖,随意地揽上她肩膀往这边带,嘴上习惯性地怼:“凹造型呢?”   姜栖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乖乖地跟着他走,只见姜眠正要弯腰坐进驾驶座时,猛地顿住。   他以修长净白的手掌撑着车顶,指尖漫不经心地跳跃了几下,只见其懒懒地挑了下眉,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哟,小妹夫。”   姜栖愣了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等看清后,她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来,抬起脚向他走去,脚步近乎急促,等靠近后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你怎么来啦?”   陆时云抬手替她理了理跑乱的头发丝,动作娴熟而认真,说出的语气很理所当然:“你说想见我,我来满足你的愿望。”   闻言,姜栖在心里吐槽:别说的自己跟个仙女似的啊喂。   姜眠开车路过他们时,很欠揍地连续摁了下喇叭。   有清冷的风扑面吹来,姜栖下意识将手放进口袋里,手指却碰到塑料纸,发出撕拉的声音。   她掏出一看,是两颗水果糖。   奶奶之前塞给她,她直接给放口袋里了。   抬手递给陆时云一颗,她小心翼翼地剥开自己这颗的糖衣,再咬住含进嘴里。   是橘子味的。   姜栖含着糖的腮帮子微微鼓起,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什么味的?”   她没想那么多,本意只是想问问他的糖是什么口味的。   只见眼前突然有阴影投下来,还没待姜栖反应过来,陆时云已经俯身下来,在她水嫩嫩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接着颇有技巧地撬开她最后的防线,逐渐变得缠绵悱恻。   一吻终了时,他俯身在她净白的耳廓,说话时的灼热吐息皆数喷洒在上面,不一会就染上暧昧的粉红色,他声音还该死地带着苏苏的笑,有些沙哑,却尤为动听。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姜栖吞咽了下口水,发出咕咚一声。   犯、犯规。   “我、我问的是糖的味道。”姜栖感觉脑似浆糊,自己像一颗西红柿一样逐渐升温,连解释也那么干瘪瘪的。   “哦?”他尾音微微上挑,像是猫咪毛绒绒的梅花爪子拂过心坎,见他突然无故软下眉眼,姜栖暗道不好,果然这老狐狸又开口说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的味道吗?”   姜小姑娘硬着头皮回答:“当、当然好奇。”   下一秒,陆老狐狸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撕下清冷禁欲的男神皮后,笑得像个地痞小流氓,“Bingo!奖励你再亲我一口。”   姜栖有些哭笑不得,抬手轻推了他一下骂道:“少来。越来越不要脸了啊你。”   陆时云被推了下,含着糖没有回话,侧脸没什么情绪,姜栖正忐忑着是不是惹炸毛了,清了清喉正要给他顺顺毛,只见他抿了下唇说:“我吃醋了。”   像在机械地陈述事实,更像是在撒娇,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字样。   姜栖逐渐回过意来,想起刚才姜眠揽她肩膀的场景肯定被他看见了,于是有些无奈地望着他:“不至于吧陆时云,他是我哥。”   “我不管。”   陆时云难得露出有些孩子气的一面,有意识地凑近,与她对视片刻,眼里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少女娇俏的模样,然后在少女白嫩柔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清清淡淡的吻:“盖章完毕。”   姜栖小声嘀咕幼稚鬼,随即抬手拉下他的领口,陆时云也很是配合地弯腰,只见她踮脚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离开时发出啵的一声。   她用极其嚣张的语气说道:“盖章完毕,你是我的人了。”   话音刚落,陆时云眼忽然弯成月牙儿,笑起来时卧蝉格外明显,也格外漂亮,如一只被成功顺毛的猫咪。   “成交。”   其实陆时云平时再怎么冷静自持,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还未沾染上世俗的铜臭味,脾气清冷又尖锐,性子易燃却可爱。   小王子吧。 第46章 送糖   这天, 姜栖突发奇想在家里煮火锅, 兴致勃勃地拉着陆时云逛超市买食材,后者显然没指望她能挑出什么玩意儿来, 进了超市后把她放在零食区, 独自一人去买菜。   姜栖到处逛了会, 抬眸随意地扫过货架上的零食,视线突然凝聚在斜前方的人身上。   女人正在专心挑选水果, 将包放在推车里,没有防范意识,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左右看了眼,将罪恶的手缓缓伸向推车里的皮包。   偷东西。   超市人头攒动, 混在其中顺手牵羊的也不是没有,专挑这类独自逛超市, 没有多少防范意识的女人下手。   周围有人看见了,可是在看见那男人凶神恶煞的长相后, 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选择不吭声不作为。   眼见那个小偷就要得手了,姜栖来不及多想,几步上前扣住男人的肩膀, “松开, 不然揍你。”   那男人吓了一跳,到手的钱包啪的掉在地上,转头见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瞬间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滚一边玩去。”说完就要弯腰去捡战利品。   姜栖比他更快地捡起。   那男人更是怒火中烧,“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就抬起手臂准备明抢。   姜栖敏捷地躲过他的手,火气也上来了,敢情现在的小偷都这么猖狂了吗。   她借着姿势蓄力,给了他一记肘击,狠狠地击中他的胸口,趁着他吃痛捂住胸口的片刻,趁热打铁抬腿直揣腹部,眼见他惨叫一声,倒退几步瘫坐在地上。   动作连贯,简单粗暴。   打架打的多了,自然知道怎么简单粗暴直中要害。   姜栖蹙眉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吼道:“帮忙啊。”有几个围观的男人回过神来,上前几步把小偷摁倒在地,工作人员也被吸引过来了,场面闹哄哄的。   姜栖握住手里的钱包,垂眸看了眼,钱包里放了张照片,上面是个小男孩。   大概是过生日时拍的,灯光有些昏暗,小男孩面前是被一双大手托起的蛋糕,他轻阖眼帘,似乎在许愿,蜡烛金黄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满脸的胶原蛋白,纯净地一塌糊涂,小天使本人吧。   姜栖匆匆看了眼,觉得这小男孩怪眼熟的,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索性也就不想了,将钱包物归原主。   那个阿姨似乎收了惊,接过后满口感谢她。   姜栖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阿姨非要感谢她,闹得姜栖很不好意思,挠挠头婉拒,“不用啦阿姨,我男朋友还在买菜。不过你下次逛超市还是注意点,现在的小偷专挑妇女下手。”   那阿姨挺倔的,说什么都要请她吃饭,姜栖没办法,只好打电话请示陆时云,接通后简单的说了下刚才的事,那头的陆时云当机立断道,“站着别动,哪儿也别去,我来找你。”   语气难得有些慌张。   老远就看见陆时云冷着俊脸,推着超市推车朝这边赶来,姜栖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生气了,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连忙冲他展露出一个涉嫌卖萌嫌疑的笑容。   阿姨突然开口:“男朋友吗?”   “嗯哪。”她看着陆时云,脸上露出半羞赧半骄傲的神情,没看到阿姨满是深意的脸,抿着唇笑地甜滋滋的,“告诉你哦阿姨,别看我男朋友他长得这么不食烟火,其实他做饭可好吃了。”   谈起陆时云,姜栖眼眸倏亮,亮起许多小星星。   陆时云走近了,看见姜栖后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下,见她露出招牌的狗腿笑容,气顺了大半,抿了抿唇准备严肃地教育她一通,目光突然落在她身边的女人上。   姜栖看他轻启红唇,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顿说教,埋下头准备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就听见陆时云吐出一个字。   “妈。”   姜栖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嘴上爱占便宜,飞快地应了声,却见他瞪眼看了过来,直到身边的阿姨颔首嗯了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叫的是她。   喵喵喵????   男朋友的妈妈岂不是……婆婆!?   头顶天雷滚滚。逛个超市都能偶遇未来丈母娘,她还能说什么。   陆母看了眼石化的姜栖,莞尔一笑:“你女朋友挺可爱啊。”   陆时云回:“是傻。”   陆母又说:“听说你做饭很好吃?什么时候给我做顿。”   陆时云回:“行。”   看得出陆母话挺多的,陆时云回一两个字,姜栖旁观着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觉得自己要有这么个惜字如金的儿子,肯定手痒的不行,克制不往他屁股上招呼去。   陆母扫了眼他推车里满满当当的食材,了然地说,“既然你们准备自己做,那我也不当电灯泡了,我就先走了。”   陆时云也不挽留,点了下头说:“再见。”   姜栖嘴快蹦出一句:“妈妈再见。”   陆母噗的笑出声,顺着回她:“媳妇再见。”   陆时云眼里也有细细碎碎的笑意闪过,倒是把姜栖闹了个大红脸。   那天,姜栖还是没能逃过陆时云的说教,站的像个小学生似的,认错态度良好,陆时云看着看着就破功了,最后伸手捏了下她的脸以示惩罚,“念在初犯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   姜栖从小被老师批评到大,所以接的很快:“没有下一次。”   时间不早了,陆时云先做饭,姜栖帮他洗菜,看着他切菜,那些菜在他的刀尖下变得很乖,倒是陆时云专心致志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以前看他在教室里写题那般游刃有余,即使手里拿着的是菜刀不是笔,也好看的一塌糊涂。   姜栖突然想起陆母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小男孩,一拍脑门,哎哎哎,那不就是陆时云小时候吗!这么乖的样子她差点没认出来。   原来陆时云真的是从小帅到大啊,这模样肯定特别招桃花。   这么想着,她随口问道:“哎陆时云,你以前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陆时云面不改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姜栖不死心,“一个让你动凡心的都没有啊?”   他被扰的烦了,吐出一个字:“有。”   一听这话,姜栖反而不淡定了,索性菜也不洗了,踩着拖鞋跑到他旁边,一个劲地问:“卧槽还真有。长得好看不?性格怎么样?你为什么喜欢她啊?”   “又丑又凶,哦,还特别容易生气,一点就着那种。”   姜栖直觉他在逗她,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还喜欢她,你特殊审美啊。”   陆时云放下菜刀,无奈地回视她,“就是因为她太可怜了,干脆就要了。”   姜栖一听就来气了,“大哥你能再随便点吗!”   陆时云无辜地回视她,姜栖却看都不看他,气鼓鼓地跑回去继续洗菜。   过了会,陆时云突然开口,“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又丑又凶的人叫什么吗?”   姜栖酸唧唧地说,“不想。”   “真的不想?”   “你能不能闭嘴。”   洗完菜,姜栖经过他要出厨房,突然听见他轻轻地说:“姜栖。”   姜栖哼了声,“干嘛。”   他低低地笑,“我说那个又丑又凶的人,叫姜栖。”   几天后,姜栖收到陆母邀请,请她去家里吃饭。   这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吗。   虽然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可是当这天真的来临时,姜栖还是紧张的不行。   陆时云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手,“别担心,我妈很喜欢你。”   可还有你爸呢。姜栖在心里说着,没有吱声。   一进门,陆母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坐,姜栖换上拖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屋子。   三室两厅的版型,随处可见绿色植物的盆栽,阳台上还有层叠式的木架,上面摆着几盆多肉植物。   没有想象中的奢侈多金,反而有些温暖。   姜栖紧绷的神经有些松动。   下一秒,她的神经又绷了起来,因为那个坐在木椅上看报纸,沐浴在晨曦中的男人。   男人不苟言笑的侧脸成熟而稳重,那张经常出现在电视报纸上的脸。   正部级高干,党政的一把手。   陆光景放下报纸,一寸寸扫过面前的小姑娘,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却不显得小家子气,这一点让他有些满意。   忽然想起老汪之前说的话:“姜家那俩兄妹,一个不务正业玩车子,一个抛头露面做嫩模,成不了什么气候。”   虽然他不是老古董,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但是想做他陆家的儿媳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起码要上的了台面。   眼前这个小姑娘倒是没有老汪说的那么糟糕,那天她在超市见义勇为的事也听妻子说了,陆光景对她还是挺有好感的。   这般想着,陆光景开口招呼她坐,姜栖乖乖地叫了声叔叔好,依言在沙发上坐下。   陆母微微笑起来,打趣她:“这次怎么不叫爸爸好了?”   如果说陆时云的清冷气质遗传于陆光景,那么陆时云那张祸水级别的容颜,完全继承了陆母的优良基因。   陆母已经奔了四,岁月却没舍得在她脸上留下一星半点痕迹,性格也像一杯温水,不冷不烫,刚刚好。   姜栖有些羡慕起陆时云来。   家室显赫,含着金汤匙出生,人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还拥有她做梦都想有的美满家庭。   简直太拉仇恨了。   总体来说这顿饭,吃的还是挺开心的。   暮冬的天气变幻莫测,明明白天还有温和的阳光,出门时已经飘起细雨来了,先是软绵绵的,后面甚至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很顺理成章,等姜栖回过神来,已经坐在陆时云家的客厅里。他的家还是跟上次来一样,依旧冷冰冰的,以暗色调为主,没什么过多的变化。   除了餐桌上那抹惊艳的深红。   姜栖第一反应是玫瑰花,可转念一想,按理说这个季节是不可能有玫瑰花的,而且餐桌上那几束的花色比一般的玫瑰深很多,暂时不清楚那是什么品种的花,就那么娇艳欲滴地绽放在精致的花瓶里,看着就很养眼。   姜栖正专心打量着那不知名的花束。   “喜欢?”陆时云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大提琴的声音,只见他伸出净白如玉的手指,握住花瓶的陶瓷边缘将其稳稳地拿起,他脚踩着深灰色的毛拖鞋,走近递给她,“送你。”   姜栖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你送给我我也养不活。”   看见她拒绝,陆时云的眸色骤然变深。   气氛怪怪的,姜栖直觉如果再待下去,今晚铁定会发生什么事,这般想着于是连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抬脚往外走。   陆时云没动,突然开口道:“我想给你盖个章。”   姜栖不明其意,回过身敷衍地用额头碰了碰他的唇,“好了。”   “我说的是,更深层次的盖章。”陆时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明明声音低缓而温柔,空气一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喵喵喵???   姜栖几乎是秒懂他话里的深意,温度持续升温,脸颊像是要冒出热气,大脑好像快要缺氧。   急中生智憋出一句,“……我还小。”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陆时云噗嗤一笑,接着光明正大地抬手捏了捏她的小妹妹,笑着点头:“嗯,确实还小。”   去你大爷的!   作为女性的骄傲被质疑,姜栖怒火中烧地推开他,斥骂道:“我去你大爷的!你才小呢!”   闻言,陆时云的眸色逐渐加深,姜栖顿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像是逛超市询问水果的价格那般不经心,落在姜栖的耳边,却怎么听怎么危险。   “哦?想试试我的型号吗?”   型号……   不用想也知道他暗指的是什么。   姜栖瞬间认怂,一个劲地摇头,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陆时云低头亲了她一下,发出啵的一声,“乖。”笑起来时眼睛里倏地亮起小星星,即使调笑的语调像逗弄自家猫咪,浑身也充满罗曼蒂克的味道。   看着姜栖气鼓鼓的脸颊,脸颊爬上粉红,很可爱,就像水蜜桃一样诱人。   他弯腰,以吻封唇。   他带着蛊惑的语气落在她耳边,“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扯花瓣   开车   不开车 第47章 治愈   他的话音未落, 姜栖的理智瞬间塌陷。   眼前这个人呀, 缠绵悱恻的尾音勾着她的魂,眼底不加掩饰的情/欲使她溃不成军, 击败她所有的迟疑和顾忌。   两人之间相处, 他好像总是处于上风的那一个, 操控着她全部的喜怒哀乐。   可她尚且记得,明明最开始是她比较占优势, 现在怎么完全反过来了。   这般想着,姜栖陡然升起一股不甘。   她回他四个字:“我在上面。”   间接的同意。   陆时云眼眸倏亮,抬头拉开些距离,如同果冻一般水润润的红唇, 此刻弯了下,开开合合地, 同样回她四个字:“你想得美。”   姜栖恼羞成怒,朱唇一启就要骂人, 却被陆时云以吻封唇, 他斜着头,一枚缠绵悱恻的吻落了下来。   安静的客厅里,空气中响起暧昧的水声, 两道纠缠的呼吸声, 听得人面红耳赤。   姜栖迷迷糊糊地想,这货的吻技好像越来越好了。   啪的一声,是他解开皮带扣的声音。   看得出陆时云经常健身,传说中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身材, 他今天穿的是修身的炭黑色西装,法式衬衫的扣子一路扣到最上面,露出一小截净白的脖颈,本身就是纤长的天鹅颈,此刻更是勾勒出美好的线条。   姜栖看着他轻咬下唇,这种禁欲系的风格很对她胃口。   他优雅从容地脱下西装外套,解法式衬衫的袖扣时,纤长指尖缓慢地转动着两枚坦桑石,接着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那根细长的黑色领带。   这时,他轻掀眼帘,眼角泛起桃花色。   只一眼,姜栖的三魂六魄就没了。   太会折磨人了。简直要命。   他覆身上来,姜栖的视线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陆时云抬手捏住她的下颌骨,霸道而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看着我。”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霸道,姜栖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却在下一秒呆住。   早就知道他的皮相是极好的,可一直带着高傲和疏离,让人心生距离感。   可现在呀,被七情六欲捆绑的他,终于走下神坛,迷人的让人移不开眼。   姜栖怔怔地抬手,抚摸过他清秀的远山眉、秀挺的鼻梁骨和胭脂色的唇。   她最爱的就是这对狭长漂亮的眼睛,此时被欲望俘虏,眸里就像揽了一条银河,盛满细细碎碎的星子,她也是一颗跌进里面的渺小星辰。   她轻柔的手指滑过脸颊带起痒,陆时云皱起清秀的眉,抓住她捣乱的手一把扣住。   是标准的十指相扣。   利刃出鞘直抵入口时,头顶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姜栖对上他波光潋滟的眼睛。   只见他的眼里满是揶揄,陆时云带着颗粒感的声线格外抓耳,“这,型号不对啊。”   姜栖收回之前的话,去他喵的禁欲系,这人一如既往的恶劣秉性。   姜栖恼羞成怒:“你、你给我闭嘴。”   下一秒,他夺门而入带来的痛觉,使姜栖倒吸一口气,轻轻“嘶”了一声,眼里泛起水色,微弓起后背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光洁白皙的后背凸起两枚漂亮显著的蝴蝶骨。   陆时云心疼地吻吻她的鬓发。   在他安抚轻柔的动作下,痛觉渐渐消散。   她脸颊蔓延而上的酥粉,她半眯着妩媚的眼眸,不停地喘息。   “陆时云……”   他低下头吻她的眼睛,“我爱你。”   …………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一整夜,直到清晨的第一束天光冲破云层,天空呈现出澄澈的蓝,干净而不添任何杂质,色调美妙地如同画家的调色板。   柏油马路被雨水淋成的深色,此刻也正以缓慢的速度恢复原状,空气中是清新而潮湿的味道,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   中心区的某栋楼房的卧室里,厚重的窗帘绣着复杂繁华的花纹,半遮半掩地,从外直射而入的明媚而温暖的光线跳跃着,最后停留落在大床上仍在熟睡的少女,姣好的侧脸上,深蓝色的被褥一路盖到她净白的脖颈。   似乎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光线,姜栖轻微地蹙了下眉,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半坐起来,柔软的腰肢又酸又痛,抬手揉了揉凌乱的发顶,脑中闪过昨晚的记忆,身上的男式衬衫或许是陆时云事后给她套上去的,纯黑色的料子,长度大概到她的大腿根部。   话说,旁边的陆时云去嘛了?   姜栖看了眼身边的空位,摸上去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余温,她强忍着浑身酸涩,颤巍巍地起身,裸足踩在灰色地毯上,像是踩进棉花里。   刚推开卧室的门,就听见门口传来啪的一声,像是钥匙打开门的声音。   姜栖抬眸看去,只见陆时云提着两个纸制口袋袋,似乎是出门买东西,身上还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   在陆时云看着她后,快速换了家居拖鞋朝她走来,将纸袋随手放在沙发上,走到她面前,抬手把她落在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冷不冷?怎么不披件外套就出来了。”说着,一边拉起她的手一边要往卧室走。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脚下猛地一酸,差点摔倒,陆时云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想了下,似乎明白这是自己造成的,神色难得有些心虚,在下一秒果断弯腰将她抱起。   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公主抱。   姜栖没反抗,乖顺地窝在他怀里问,“你出去买什么了?”   “衣服。”他言简意赅地说,将她一路抱进卧室放在床上,用被子将她捂的严严实实,确定她不会感觉冷,陆时云才又开口,“你先睡会,等我叫你。”   姜栖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时云揉了揉她的发顶,抬腿走了出去。   陆时云出去后,她躺在床上假寐了会,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才听见卧室重新打开的声音。   姜栖睁眼去看,只见陆时云拿着几件衣服进来,是早上新买的,姜栖伸手接过衣服,入手却是一片温暖触感,想到他刚才出去,原来是为了把衣服透水烘干。   如此想着,衣服的暖意似乎顺着手心一路攀爬至她的胸口,像是被熨烫而过。   姜栖正要开口说句甜话,只见陆时云站在床边,突然弯下腰,伸手替她解开衬衫扣子,垂着眸很认真的模样。直到第二颗扣子在他指尖转动分开,姜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亲力亲为给她换衣服啊。   喂喂喂,又不是在玩换装游戏!也不用暖心到这种程度吧!   姜栖猛地捂住胸口,脸颊爬上可疑的红,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自己能换!”   虽然两人已经睡了觉,但是现在青天白日的,换衣服什么的还是有些羞耻。   见她神色坚定,陆时云只好松开手,只是快走出卧室时略遗憾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可惜,姜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出去。   等他走后,姜栖快速地换上了衣服。   浅蓝色的加绒卫衣裙,假两件的款式,长及大腿的卫衣下摆是白色的薄纱裙边,样式很别出心裁,颜色搭配走小清新风格。姜栖认出这是现下很受欢迎的一款牌子。   卧室有自带的卫生间,姜栖进去洗漱了一番,用温水拍打着脸颊,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型是标准的鹅蛋,不施粉黛的肌肤白皙光洁,属于那种明艳的长相。   而唯一觉得突兀的,大概就是脖子上的粉色烙印。   最后,姜栖从衣柜里翻出了一条陆时云的粗线围巾把脖子遮住,这才开门出去。   陆时云穿着蓝白色的棒球服,很舒服的速干布料,版型很宽松,丝毫不显得臃肿,黑色裤腿下露出一对莹润的脚踝。   他正在把煲好的皮蛋瘦肉粥盛进碗里,放在大理石餐桌上,空气中飘着皮蛋瘦肉粥鲜香的美味气息,刺激嗅觉。   他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微微垂头时,露出一截纤长而美好的颈部曲线。   听见声响,他侧头看来时,松软的发被阳光镀成灿灿的金,微微笑起来,那对卧蝉显著又漂亮,整个人温柔的一塌糊涂。   他看着她,“过来喝粥。”   姜栖在餐桌前坐好,他将瓷勺递给她。   姜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被照顾的细致入微。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宠过,现在所有遗憾都被陆时云填满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一夜之间,陆时云似乎从禁欲系变成治愈系的了。   这样的陆时云看起来很诱人,即使她昨晚就尝过,但是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痒难耐。   用姜栖的话来说,就是想亲他的冲动。 第48章 劫数   深夜, Leslie酒吧。   林小寒一如既往地坐上高脚凳, 点了杯果味鸡尾酒,口味偏清淡。   不一会就有男人举着酒杯上前搭讪, 操着一口中英结合的轻佻调调, 林小寒目不斜视, 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根烟,那张涂着复古正红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口烟圈, 深红色的长裙被她穿出冷艳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男人在她这碰了一鼻子的灰,面上有些过不去,低声骂了句脏话, 举着起酒杯走开,继续寻找目标。   林小寒伸出纤细娇嫩的手指握住吸管, 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冰块,思绪有些混乱。   自从上次和钟衡吵架被鹿倦听见, 虽然那之后鹿倦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可林小寒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换作别人她也不至于这么上心,偏偏这个人是是鹿倦。   ――“那在你心里鹿倦算什么?林倦的替代品?还是你的精神寄托?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某一天让他知道了这些烂事儿后, 还能心无芥蒂的喊你小寒姐吗!”那天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钟衡说的每字每句都像刀子似的扎在她的心上。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回忆被迫打断,那声音带着些许迟疑和不确定, “林小寒?”   她回头,目光在年轻男人清秀的脸庞扫了一眼,带着些许熟悉感,却叫不出名字。“你是?”   男人失望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把我忘了。我赵深啊,高中咱们还是同桌来着。”   林小寒想了想,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满脸痘痘,存在感微弱的男生。   于是乎点了下头,“是你啊。你脸上没痘痘我还认不出来。”   自己的黑历史就这么被翻出来,男人的笑容僵了下,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林小寒没吭声。赵深倒是个不记仇的人,况且他早就见识过她的毒舌,满心沉浸在偶遇高中同学的兴奋里,一个劲地说着当年的事。   “当年你辍学后,跟咱们完全失去了联系,哦我记得周陆晨还去你家找过你,只不过去的时候你已经搬走了。我们都以为你去了别的城市,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见……”   听见那个名字,林小寒眼珠有些迟缓地动了下,最后吐出一个字:“哦。”   周陆晨……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见了。似乎在她辍学之后,就再也没听见了。   赵深没察觉她的异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地说道,“听咱们班那些女生说,周陆晨出国留学回来了,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她们准备办个同学会,你要来吗?”   “不来。”她没兴趣。   对于这个回答,赵深没多少意外,从高中起林小寒就是不太合群的性子。“唉,别这么绝情嘛,毕竟同学一场。”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林小寒起身,抬腿就走,听见赵深在身后大声地说:“同学会定在桃花居酒店,周六下午。林小寒,记住了。”   …………   周六,桃花居酒店楼下。   女人松软的栗色长卷发披在身后,宽松的粗线毛衣半扎进半截裙里,很休闲的打扮,偏偏脚下踩着一双镶嵌璀璨钻石的小高跟。   林小寒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邪,莫名其妙地就开车来了这里。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像周陆晨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定不会来参加同学会这玩意儿的。   这般想着,她才收拾好情绪,深吸一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入指定包房,林小寒先是环视一圈,没有周陆晨的身影。   一时也说不清心里到底庆幸还是失落。   大部分同学她都记不清了,和赵深打了招呼后独自坐在角落玩手机,耳边尽是些客套话,听得人心烦。   无聊地坐了会,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服务生开始布菜,林小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接着响起一道低沉抓耳的男声,无比清晰地滑入她耳中。   “抱歉,我来晚了。”   林小寒的位置背对着门,即使看不到来人,但是一听见这把好听到过耳不忘的嗓音,她纤瘦的后背倏地僵住。   她不可抑制地侧身看去。   周陆晨穿了件很衬他气质的黑色大衣,几年不见他好像变得更好看了。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那双透着清冷光辉的眼睛扫过来。   不偏不倚,恰巧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洪流激荡。   他的眼里有什么东西碎开,里面露出来的感情太过复杂晦涩,复杂的连林小寒都没看懂。   当他穿过人群朝她走来时,她的心跳猛地加速,每一步都踩在拍子上。他铮亮的皮鞋在莹白灯光下泛起冷冷的寒光,脚步一如既往地坚定。   皮鞋在她闪耀的小高跟旁停下,然后,周陆晨朝她俯身下来,距离近到她甚至闻到他身上的冷香,就在林小寒以为他要吻下来的时候,他却微微侧开身子,漆黑松软的短发扫过她的脸颊。   再站直时,手里握着一杯红酒。   周陆晨的唇角弯了下,他的声音低到只有两人才听得见,“怎么,以为我要吻你?”   这句话在林小寒的脑中瞬间炸开,过往的青葱岁月突然如倒带般在脑海中疯狂回放。   那时的周陆晨还没有这么冷,最多是性子傲娇了些,清一色的校服被他穿的格外好看,松软蓬松的发,漆黑明亮的眼,笑起来时总让她想起蠢萌的小仓鼠。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林小寒的后桌,两人性格意外合拍,没多久就混熟了,逐渐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面,可谁也没准备主动去捅破那层纸。   班级的清洁顺序表是按照座位来排的,并且每组都会安排一个小组长。林小寒和周陆晨没意外地分在一个组,一起被分进来的还有赵深。   那天下了晚自习,同学们早就归心似箭,没多久教室就只剩下当天做清洁的人。   赵深被周小组长派去倒垃圾,另一个男生在拖外面的走廊,教室里就只剩下了林小寒和周陆晨。   教室莹白的光打下来,头顶是几个旋转的电风扇,林小寒穿着夏季校服,白衬衫配格子裙,束起青春靓丽的高马尾。真心实意地认为,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连窗外的蝉鸣也显得可爱起来。   林小寒站在讲台上,低垂着眸专心致志地收拾讲台,等擦的差不多时,一回身就撞上周陆晨的胸膛。   她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正要开口埋怨他几句,只见他突然俯身下来,他一米八的高个子,林小寒被彻底笼罩在他撑起的阴影里。   扑通扑通扑通。   就在林小寒以为他的吻要落下了时,不料这货突然侧开身,带着软软香味的短发扫过她的脸,纤长的手拿起讲台桌面的黑板擦,看着她笑得一脸狡黠。   那时,他也是这句话,笑容无比欠揍。   “怎么,以为我要吻你?”   对林小寒来说,周陆晨是命中注定的劫。想逃逃不开,想躲躲不过。   等她思绪回笼时,周陆晨已经转身走开,林小寒连忙回身坐好,将挽到耳后的发丝拨弄下来,遮住她胭脂色的侧脸。   这边餐桌上的同学已经低声议论开。   “哎,周陆晨竟然来了?这位大少爷之前不是说不来吗?”   “有什么好意外的,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难猜呀。”   林小寒味如嚼蜡地吃完饭,就准备趁着周陆晨和几个男人说话时溜出去,可要想出包房就必须经过周陆晨那桌,她故意将头发撩到胸前挡住侧颜,低垂着头往外走。   一切都很顺利,她离门口越来越近,可赵深是个没眼色的,看着她偷偷摸摸的身影,当即大声叫了出来,“哎林小寒,这就走了?太不给面子了吧。”   她的脚顿在那里,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完蛋了。   林小寒在心里亲切地问候了他十八代祖宗。   既然都这样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撩开颊边的长发看过去。   周陆晨连头都没转一下,给她一个冷峻的侧脸,她冲赵深笑得咬牙切齿:“洗、手、间。”   赵深挠着头笑得有些尴尬。   林小寒故作镇定地出了包房,那道门彻底关上时她心下一松。   从厕所磨蹭了半天才出来,刚出来就被一双手直接拉到拐角处,林小寒正要惊呼,突然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冷香。   她怔怔地抬头,看见周陆晨那张完美无瑕的俊颜,和那双带着细细碎碎的光辉的眼睛。   他咬牙切齿地说,“又准备一走了之吗?说吧,这次又要让我等多久?” 第49章 古装   周末时, 姜栖接到一个意外的来电, 她凝眸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微微蹙了下眉, 实在想不通他找她会有什么事, 索性滑动接通。   “喂?”   原来宋酝打电话来, 是通知她后天来拍组杂志封面,主题是有关于新年的, 问她接不接。   听到这个消息,让姜栖很是意外,时隔这么久都没有接到通知,她还以为自己被解约了。   她想了想就答应了。反正不去白不去, 还可以挣点钱。   因为拍摄定在晚上,陆时云放心不下, 非要送她去指定地点,也就是离这最近的小规模古城, 车程只有半个小时。   刚到时, 姜栖就被化妆师和发型师摁着捣鼓了好几个小时,反观陆时云则翘腿坐在另一边的座位上,搭着眸漫不经心地摆弄手机。   宋酝看了他一眼, 没有作声。   等化好妆换上服装, 姜栖以为要正式开始拍摄了,没想到宋酝却皱着眉说还有个男模没到,似乎是路上堵车了。   堵车?   姜栖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可是她和陆时云来的时候, 这段路车流量很少啊。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于是几人就这么干等了一个多小时。   姜栖咬着酸奶吸管,看到宋酝突然接了个电话,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过了会说,那个男模准备毁约,去为另一家杂志社拍摄,今天的拍摄只能改日了。   姜栖翻了个白眼,感情白折腾这么久了。   她回身去跟陆时云说了现在的情况,陆时云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慰,姜栖吐槽了会,正要去换衣服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忙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哎哎哎,要不你来拍吧!”   陆时云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好笑。”   姜栖摇着他的手臂撒娇,“我认真的!反正你这颜值完全不输那些男模,就当帮帮忙嘛。”   “拒绝。”   姜栖装作失望地松开了他,叹了口气说,“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听说这次拍摄有借位接吻,希望那个男模长得不负众望,如果那样,我真亲他都有可能……”   陆时云突然站起身,蹙着远山眉瞪她,“你再说一遍。”   姜栖是个不怕死的,她张开嘴就要再重复一遍,“听说这次拍摄有借位……”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陆时云低声骂了句洋文脏话,一手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过她,侧脸线条冷峻逼人,声音冷的掉渣:“造型师呢?”   正在收场子,造型师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举了下手,“到!”刚说完,就看见那个清俊养眼的男人,踩着杀气腾腾的脚步走向他。   陆时云站在他面前,冰凉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给我服装,我来拍。”   短短一句话,使周围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其中包括宋酝。姜栖回过神来,忙跑向不在状况内的宋酝,简单地说了下现在的状况。   只见宋酝沉吟了片刻,想来也是彻底没办法了,这么多人力也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只好点了下头。   造型师得到批准,立刻开始尽心尽责地给他化妆戴假发换服装。   姜栖原本坐在陆时云旁边,陪他聊天打发时间,可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头点地似小鸡啄米。   后来是被陆时云叫醒的。   姜栖揉了揉仍旧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抬脸看向他,“我睡了多……”   就是这一眼,使她接下来的话突然哽在喉头。   她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太、太好看了吧。   只见陆时云穿着一身黑色古装,一路从腰部缠绕上领口的繁华的梅花,领口被束的很紧,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纤长的脖颈肌理,随着动作微微露出来,就像从门缝里窥视到的白月光。让人心痒难耐。   身材挺拔,肩宽腿长。   陆家翩翩少年郎。   陆时云看得有些好笑,“口水擦擦。”   姜栖一窘,抬手抹了下嘴角,光滑细腻的触感使她反应过来被陆时云捉弄了,她怎么可能流口水???   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过后,正式开始拍摄。   背景在古城,姜栖穿着深红色的改良汉服,梳着精致而复杂的发型,首饰也是复古系列的,手腕上绑着一根与汉服同色的红丝带,手里握着一柄精巧的红色小灯笼。   陆时云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一只通身雪白的漂亮猫咪,清凌凌的眸很是专注地看着她,唇畔带着若有似无的微澜。本来就属于祸水级别的皮相,这一笑更是无法收拾。   姜栖咬着唇朝他回以微微一笑,眼里的柔情像要溢出来,却不失小姑娘面对心上人时的羞赧爱意。   中途又换了几个场景,姜栖特别喜欢在桥下放孔明灯的那一场,仰头看着孔明灯升起时笑得很甜。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场,也就是传说中的――借位接吻。   背景是在江边,平静无波的水面放满了河灯,远远看去就像是落入凡尘里细细碎碎的星光。姜栖很快进入状态,踮脚装作去吻他,陆时云揽住她的腰肢,原本应该斜过头摆摆样子,没想到他忽然低头压了上来。   鼻翼相叠,双唇相贴。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没添加一点水分。   姜栖听见摄影师惊异地“咦”了一声,大概也没想到这货会真吻下来,其实这样更好,他也不用刻意找角度拍出接吻的感觉。   姜栖的脸唰地从耳根红到脖子,只听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这才明白他又在逗弄自己。   等摄影师彻底拍完后,陆时云才离开她的唇。   双唇刚分开,就看见陆时云翻脸比翻书还快,冷着一张俊脸说道:“以后这种尺度的拍摄,一律拒绝。”   姜栖怕他还在生气,点头如捣蒜。   见她这么乖顺,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   这组拍摄照片意外的好,主题色调十分讨喜,大多用喜庆的红色,拍摄出来却不显得庸俗,很有二次元感,姜栖特别喜欢,准备回去将照片打印出来。   她在微博上发出这组最新的照片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姜哥这次走傻白甜风,目测完毕。”   “哇哇哇,姜哥又美出新高度啊。”   “求问这个男模是谁,古装也太好看了吧!!”   “为男模疯狂打电话!!”   姜栖笑眯眯地拿给陆时云看,他只评论了两个字:“无聊。”   接下来空闲的日子里,两人就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穿着同款的卡通连体睡衣,姜栖执意要看恐怖片,抱着薯片自己吃一片,再喂给陆时云一片。   陆时云抱着她,看着电视里无聊又漏洞百出的剧情,纤长手指漫不经心地玩着姜栖的头发,她头发发质柔顺,摸起来很舒服。   他曲起指骨卷起她的头发,又缓缓松开,这个动作他乐此不疲。   看完了电影,姜栖打开手机刷了会微博,她前不久把之前在古城和陆时云的合照发了出去,那时候两人只有彼此,整日朝夕相对,过了一段沾着水雾的日子。   这般想着,她配上一句歌词:世界上七千个地方,我们定居哪?   背景是在放河灯的江边。   是拜托路人帮忙照的,正好抓拍到她快将河灯放进江里的时候,双手托着小巧精致的河灯,河灯幽幽的光映着她温柔带笑的侧脸。陆时云站在她斜后方,身材高挑挺拔,随意地将手插进口袋里,镜头虽然只拍到他半个侧颜,却看得出是一个帅的有份量的小哥哥,也就是那位神秘的男模。   哦,原来那个小哥哥不是男模特,是男朋友呀。   底下评论很多,有表示心碎的男粉丝,也有花痴陆时云颜的女生,但多数评论都是以祝福为主。   姜栖看得满脸笑意,挑了几个有趣的回复,然后举起手机,献宝似的给陆时云看,“当当当当!”   陆时云凝眸扫了下,“嗯,我懂了。”   姜栖莫名其妙地问,“你懂什么了?”   陆时云面不改色地看着她,语调缓慢、吐字清晰地念出刚才看到的评论:“99不88,天天啪啪啪。”   姜栖红着脸呸了他一声,“不正经!”   晚上回到家,姜栖洗完澡滚进被窝里,满脑子都重复播放着白天看过的恐怖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给陆时云打电话。   那边的陆时云很快就接通,似乎刚从睡梦中被吵醒来,声音还带着糯糯的鼻音,听起来很可爱,“怎么了?”   姜栖声音很小,“我有点怕。”   陆时云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让你别看,你偏要看,现在知道害怕了?”   姜栖有些心虚,“我就是好奇嘛……”   那头的陆时云似乎叹了口气,问道:“看得到星星吗?”   姜栖不明其意,还是嗯了声。   他笑了下,“我也在看。”   那头的陆时云似乎坐了起来,拿着电话走到落地窗边,仰头看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继续看着,把被子盖好。”   姜栖听话照做,只听那边的陆时云沉默了片刻,手指点着玻璃窗打节拍,轻轻哼唱起来。   “在九月/潮湿的车厢   你看着车窗   窗外它/水管在开花   椅子在异乡/树叶有翅膀   上海的街道/雪山在边上   你靠着车窗/我心脏一旁   ……”   这首《我喜欢上你时的内心活动》是很治愈少女心的歌,而陆时云天生一副清冷嗓音,压低的歌声却意外的温柔。   他的歌声驱散了恐惧。   一想到两人正看着同一片星空,耳边是陆时云刻意压低显得格外温柔的嗓音,姜栖觉得很是心安,没过多久就起了睡意。   当她微搭眼帘快要睡去,朦胧地听见陆时云轻轻说了句:“晚安,栖栖。”   她下意识地回了声晚安,然后跌进香甜的梦里。   不一会,电话那头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陆时云想象着小姑娘娇憨而乖巧的睡态,弯唇笑了下,过了会才挂断电话。   他望着窗户外的满天繁星,眼睛里像是渡了一条银河,在心底无声说道:代我吻过她的脸,做个甜甜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哦 各位 第50章 他说   姜栖偶尔接到传单, 这才知道郊区新开了家海洋馆, 据说这次下了大手笔,有着上千种海洋生物, 且环境优美。姜栖从没去过海洋馆, 一看到宣传单上的照片就动了心思。   开学前陆时云都没什么事, 也就答应了。   恰逢当天突然飘起雨,所以人流量不算太大。陆时云买好门票后, 牵着姜栖进入海洋馆,搭乘扶梯一路下到了第二层。   室内光线不是很明亮,可看得见鱼类分层明显,而且每种鱼都有注明, 一旦遇到好看的,姜栖就会挺足仔细观察一番。   接着进入海底隧道, 被凹形的鱼池环环围住,蔚蓝色的光影映在脸上, 姜栖趴在鱼池上望着多种多样的鱼类, 甚至有鱼从头顶上当摇着鱼尾慢悠悠地游过,她第一次来海洋馆,什么都觉得格外新奇。   她看着鱼, 他看着她。   大概是她亮晶晶的眼睛太可爱, 陆时云一时没忍住弯腰偷亲了她一下,嘴唇印在脸颊上。   姜栖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先是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 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朝他撇撇嘴,“你下次这样要打报告,这里很多小孩子,被看到了影响不好。”   打报告???她当自己是小学生吗。   心里这么想着,陆时云却很乖地开口报告了一声,他的眼里闪烁着浅浅光辉,说着头小幅度地歪了下,那截美好纤长的天鹅颈在幽蓝的光下显得格外可口诱人,宛如上好的珠玉宝石,只见陆小公子无比诚恳地说,“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犯规!!色/诱!!这货肯定是故意的!!   姜栖在心里唾骂了他好几遍,然后抿了下唇,心口不一地说:“就一下。”   陆时云笑了下,然后低头吻了下来,他软软的带着香味的短发擦过她的脸颊,他扇动的睫毛不听话的来回扫过她的眼帘,痒痒的。   接下来还有海豹表演,两人坐在看台区,可爱的小海豹在训练师的带领下,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扭动着笨拙肥胖的身躯在台面上滑来滑去,看得人心都化了,超级可爱。   表演结束后,陆时云牵着姜栖朝外走,在下阶梯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她一回头,发现竟然是林小寒,她右手牵着鹿倦小天使,右边还站着一个器宇轩昂、英俊挺拔的男人。三人就像一家人那般和谐。   林小寒满脸笑意地介绍道:“这是周陆晨,我的男朋友。”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有些羞赧地一笑。   被称为周陆晨的男人礼貌地点了下头,“你们好。”   大概是坠入爱河的原因,使林小寒的性子温和了许多,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姜栖有些眼熟。   以前陪姜清峥参加过几次商业聚会,跟他有过一面之缘。据说是游戏开发者中的新秀,虽然入行不久,处事却不惊,行事更是雷令风行。   这种人,一般都能成大事。   不管怎么说,林小寒已经开始学着慢慢走出过往的阴霾,迎接属于她的阳光。作为朋友,姜栖看在眼里很为她高兴。   黎明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第一束阳光刺穿厚重的云层,阴霾尽数散去。   告别了林小寒几人,姜栖和陆时云继续瞎逛,两人还驻足看了会美人鱼表演。扮演美人鱼的小姐姐长得很漂亮身材也有料,鱼尾很逼真,来回摇动着时荡起微微波澜。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栖和陆时云几乎把整个城市所有有趣的地方玩了一遍。倒是钟衡和孟声这两个网瘾少年整日不出门,时不时地在空间里秀战绩,看得出革命友谊深厚。   有次孟声走亲戚,钟衡跟姜眠加过游戏好友,想着他技术不赖,也就发过去一个邀请,眠总很给面子的同意了。   接着姜眠邀请了个不知名的妹子,再顺手地邀请了游戏在线的姜栖,姜栖又顺手邀请了身边的陆时云。   几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组到了一起。   还没开始,姜眠就开始作妖了。   眠总大魔王:姜栖跟我走。   一闪一闪陆时云:……我跟陆时云   满天都是姜小栖:嗯。   姜眠小娇妻:quuq   眠总大魔王:好吧,小银子你跟我。   姜眠小娇妻:好哒!!   衡衡小仙女:喂喂喂,你们欺负我没有孟声是不是!!   姜栖诧异今天姜眠怎么这么好说话,看着名为姜眠小娇妻的游戏id,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未等她查找出更多蛛丝马迹,游戏开始了。   这件事也被她搁置放在了一边。   不知不觉地快开学了,姜栖和陆时云的大学在一座城市,两人开学时间相差不多,两人决定一起去。   姜栖赶懒,说着床上用品洗漱用品什么的到时候到了S市再买,省得一路上拖沓很麻烦。   话虽这样说,衣服却是一箱一箱地装。   约莫两个小时后,两人乘坐的飞机缓缓降落在S市的飞行跑道上。   透过窗户,看着这个素来有诸多美称的城市,有人称之为“梦想之都”,也有人称之为“浪漫之城”,其中就坐落着全国数一数二的S大,是所有学神的归宿地,也是梦开始的地方。那是陆时云的大学。   姜栖的学校和陆时云的挨得很近,分数线却是天差地别。他一路把姜栖送进了宿舍,因为是开学第一天的缘故,宿管没有禁止男生进入,所以陆时云顺理成章地亲手帮她铺床。   陆时云套了件红白相间的棒球服外套,亮色更衬得他唇红齿白。那双线条纤长、骨骼凛冽的手连铺起床来都赏心悦目。   姜栖穿着黑色的小裙子,站在旁边剥橘子,时不时投喂他一口。   其他室友都是家长给铺的,有个长相可爱的妹子拿着手机看着她,“哎哎哎!你是姜栖吗?就是那个Kiss杂志社的模特。”   姜栖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抿着唇冲她笑了下,“你好。”   “你好你好,竟然能和你成为室友。”蒋小萱笑得跟灿烂,望了眼那边的陆时云,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微博图片,“这不就是那位神秘男模,本人更帅啊!你们是男女朋友呀?”   姜栖把橘子肉扔进嘴里,微鼓着腮帮子淡淡地说,“我老公。”   陆时云套棉絮的手下动作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床铺,只是唇角轻轻地弯了下。   整理完宿舍,两人去吃了海鲜自助火锅,刚吃完后姜栖就接到群内通知,后天新生正式开始军训。   姜栖苦着一张脸,“我最讨厌军训了。”   陆时云安慰似的摸摸她的头,“几天一晃就过了。”   等熬过了残酷的大一军训,姜栖美好的大学生活才算真正的开始。   寝室里最开始和她搭话的妹子叫蒋小萱,一张萌萌哒的包子脸,打扮的也像个少女,跟姜栖很有话题,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这天没课,蒋小萱打着换季的理由,拉着姜栖出去逛街。   陪着蒋小萱逛了整整一上午,姜栖好不容易说动她先去吃饭,两人挑了家环境清幽、装修古香古色的江湖菜馆。   不远处坐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染着深棕色头发的女生模样很俊,属于高贵典雅的那一款,将纯白的长裙驾驭得游刃有余。气质型美女。   蒋小萱突然兴奋起来,“祝南星哎!”   姜栖正翻着菜谱点菜,闻言不解的看着她,“谁?”   “就是那边穿白裙子的女生。”   姜栖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认识。”   蒋小萱表情很夸张,“你竟然不知道祝南星?”   姜栖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知道她?”   蒋小萱见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号人物,于是耐着性子低声跟她解释道:“她是S大公认的校花,家室好成绩好颜值好。因为两所学校挨得近,所以她在我们学校也很有名,那些男生怎么形容她来着?哦对了,仙气十足!可以说是仙女本人了。”   姜栖了然地点了下头,每个学校总有那么一两个风云人物,看来这位祝南星就是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蒋小萱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和你家陆时云是一个系的。”   姜栖喝了口茶,轻轻唔了声。   吃过饭,姜栖无聊地和陆时云聊天,自觉的汇报了行程,并附上一张被洗劫一空的餐桌。   陆时云:你是佩琪吗?   姜栖突然想起蒋小萱讲的八卦,随口说了句:今天我偶遇你们系的祝南星大美人儿了,果然名不虚传。   陆时云回的很干脆:不认识。   姜栖笑了下,故意逗他:不信。这么个大美人儿连我都看呆了,你上课肯定见过。   此时,蒋小萱从洗手间出来了,等了会没等到陆时云回复,姜栖锁屏将手机放进手袋里,起身准备离开。   而那静静侧躺在手包里的手机,小小地嘀了一声,原本漆黑的屏幕倏地亮起,弹出新消息,发送人是陆时云。   他说――你太胖了,把我心和眼睛都塞满了。 第51章 圆满   日子过得很快, 大学虽然不像在高中时那样忙碌, 但每天的事却也不少。有时候陆时云认真起来,一两天见不着人影也很正常。   虽然两人不能像在高中时一样每天腻在一起, 但是电话汤却每天都有在煲。   时不时发个微博秀恩爱, 万年单身汉孟声被刺激地已经嚷嚷着要把她拉进黑名单了, 连打游戏也不邀请她了。   姜栖和陆时云哭诉这件事,后者回她三个字:“别理他。”   一个寝室的蒋小萱刚刚失恋, 前任是个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分了后整天嚷嚷着男人不是好东西,看见他俩天天腻歪很是眼红:“栖栖,你和陆大才子的保鲜秘诀是什么啊?”   陆时云学的工商管理, 据说他在方面很有天赋,S大不少人这么叫他, 蒋小萱也跟着凑热闹。   保鲜秘诀??   姜栖正在敷面膜,将长发扎成高马尾放在身后, 歪头想了下, 马尾顺着搭落在肩膀上,给出一个要多官方有多官方的回答:“努力让自己变得有趣吧?”   蒋小萱撇了撇嘴,这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她咬了一口新买的手抓饼, 咬字不清地说道, “要是你和陆时云分了,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姜栖愣了下,然后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我会和他结婚的。”一过了法制结婚年龄就去扯证。   姜栖光是想一想就心跳不止。   蒋小萱含着手抓饼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啊, 不像我,遇到的不是渣男就是直男癌晚期。”   蒋小萱的条件其实不差,长相可爱,性子也比较欢脱,只是没遇见真正适合她的人罢了,在感情里总是属于付出的那一方。   姜栖突然想起孟声那货,猛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眸倏亮,看着她露出专业的媒婆笑:“哎小萱,我有个朋友也单着呢,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下。”   周末里金灿灿的阳光洒满校园,姜栖懒得在没课的日子里起了个早,化了个元气的淡妆,穿上薄厚适中的毛呢子连衣裙。   她的身段是极好的,骨肉丰匀侬纤有度,很适合穿小裙子。   刚出校门,就看见那辆看着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黑色山地车,那人站在马路旁边,踩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绑带系得很紧,腿型修长美好的线条,光看腿就能感觉到嚣张气焰。   浅蓝色牛仔裤,红黑相间的套头卫衣,很休闲的打扮,却凭着那张老有通吃的俊脸,回头率挺高的。   姜栖绕着他的山地车看了一圈,抬头问他:“就一个座位,我坐哪儿啊?”   陆时云本来也没准备骑车,这辆车之前在修理,只是他顺路过来时取了回来,听见她问坏心思一起,故意逗她,“谁让你坐了?”   姜栖一听,抬起一双大长腿就骑了上去,长至膝盖连衣裙瞬间拉到了大腿根部,被黑色丝袜包裹住的长腿优美的线条展露无遗。   陆时云皱眉,“你给我下来。”像什么样子。   见他表情不似伪装,姜栖鼓了鼓腮帮子,委屈地嘟囔道:“下就下,这么凶干嘛。”嘴上这么说着,还是规规矩矩地下了车。   他依旧板着脸训她,“以后穿裙子不准这样。”   “哦。”姜栖像个小媳妇似的。   站在路边等公交车,旁边有一对初中生模样的小情侣,女生似乎在和男生闹别扭,表情淡淡的,男生没办法,只好哄了一句:“好了,笑一个。你最美你最萌,你是我的小可爱。”   女生背过脸骂了声丢不丢人,脸上却在笑。   喵喵喵???   现在连初中生都这么会撩了吗?   只见陆时云微微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你最美你最萌,你是我的小可爱。”   姜栖没绷住,噗嗤笑出声,陆时云总有一种让她三秒变开心的魔力。   姜栖带陆时云去了上次那家江湖菜馆,大概是周末的原因,这次客流量比上次来多了很多,好不容易寻到个空桌坐下。   翻开菜谱点完餐,姜栖漫不经心地左瞧右看。   视线突然凝聚在邻桌上。   邻桌坐着那位大名鼎鼎的祝南星,她似乎很是中意这家江湖菜馆,姜栖已经在这家饭店遇见过她两次了,不过这次她面前的座位上,坐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眉眼生的极美,甚至比起沈南星的颜还要多加几分,就像一捧沾着露水的花束,让人想买回家放进花瓶里的冲动。   漂亮少女穿着深紫色的纯色无袖高腰连衣裙,裙角是百褶裙的样式,内搭着白色的衬衫,衬衫是可爱的蓬蓬袖款式。   脚上是黑色短袜,亮皮的黑色圆头皮鞋。   日系少女装。   她似乎是察觉到姜栖的视线,眼帘轻掀扫过来,冲她展露出一个无比清甜的微笑,白里透粉的双颊各有一朵酒窝。   血压瞬间升高。   姜栖对这种长得甜的美少女最没有抵抗力,所以也回了她一个善意的笑。   祝南星去前台结账时,同桌的那位少女将白瓷杯里的饮料喝光,起身整理了下衣着,姜栖以为她要跟着去前台时,只见那双圆头小皮鞋的鞋尖却是朝向她这桌。   那个美少女笑得甜滋滋的,让人想要收藏。她的音色软糯干净,说话时,唇峰上的唇珠微起伏,就像在索吻。   她说,“姜栖小姐姐你好,你本人更好看哎。”   姜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少女,却感觉得出她浑身散发的善意,于是很有耐心地问了一句:“你是?”   “我们一起打过游戏呢。”   少女笑得很好看,像一束照进裂缝的光,她晃了晃手机,手机壳上吊着的粉嫩小白兔也跟着晃了晃,“我的游戏id是:姜眠小娇妻。”   喵喵喵???   姜栖还没来得及深层次的询问,恰巧这时,祝南星付完帐在前台叫她,“小萤,该走了。”   少女乖乖地应了一声,跟石化的姜栖说完再见,回身朝祝南星走去。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掀过去。   日子步入盛夏,姜栖吃过晚饭,换上小裙子,在S大门口等他,陆时云提着颗胖乎乎的西瓜,简洁的白色T恤,很日常的打扮,却是很美好的人儿。   陆时云一手提着那颗胖乎乎的西瓜,一手牵着姜栖在S大里到处逛逛。   她叽叽喳喳地告诉陆时云,孟声已经和蒋小萱在一起了,这个死没良心的,现在还是不邀请她打游戏。因为两人本来就是异地恋,现在每天为了多陪陪女朋友,甚至减少了打游戏的时间。   陆时云:“难怪钟衡最近这么频繁地邀请我打游戏。”   迎面吹着傍晚的风,树叶被吹的沙沙作响,周围有几张熟悉的脸,是陆时云一个寝室的,甜甜的叫着大嫂好。   姜栖笑眯眯地冲他们点头。   经过篮球场时有他认识的男生抛来一个球,被陆时云稳稳地接住,一边嘱咐她乖乖的坐在旁边看台上,一边运着球进入了球场。   这个时间段看台区人还挺多的,姜栖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旁边有女生热火朝天讨论着这场球赛,姜栖在高中时期就见过他打篮球,打的可谓是出神入化、人球合一,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并且想告诉那些女生一句:   他不把别人虐哭就算好的了:)   青涩酸甜的高中时期仍然历历在目,陆时云穿着那件深蓝色的球衣,身姿欣长,站在那里像一棵松。下颌骨线条完美流畅,表情冷傲得不可一世,满脸的胶原蛋白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   那时的姜栖最爱逗他,他偶尔会上个当,不像现在总被他反撩的脸红心跳,长大后的陆时云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陆时云灵活运球,手腕微转。   一枚干脆利落的空心球。   观众席一阵尖叫,姜栖抱着半个西瓜,握着塑料勺子一口一口地挖起鲜红可口的瓜肉,放进嘴里,冰镇的口感使她享受地眯了眯眼。   天空还未敛尽天光,碎金似的光线从树枝丫洒下来,落在他蓬松有型的黑发顶上,好像镀上一层金光,耀得人挪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回头寻找她的位置,接着,两道视线在空气里轻轻碰撞。   他弯了下唇,露出一个笑。   姜栖用上所有知道的褒义词,也形容不出他笑容里三分之一的美好。好像一切都没变化,好像他们都未长大。   如果没有你,我会在哪里。   大概是在网吧里打游戏,又或者,在酒吧游戏人间,姜栖没有哪一刻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一瞬间,头顶好似有无数道莹白的光线顺着倾泻而下。   每个女孩都有一束皎洁而温柔的光,他正穿透森林的繁叶,穿透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正花一生的时间来到你面前。   目前的你呀,只用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乖乖地、安静地等着。   你要等。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完结啦(●°u°●)??」   本来想拖一阵子的,因为实在舍不得,但是想了下,《眉眼》到这已经差不多啦,接下来无非就是甜甜甜,怕你们看得腻歪。   很高兴你能看到这章。就当作无脑小甜文看吧ouo   感谢所有陪我到这里的小可爱,明天的完结章,当天评论的送红包哦~ 第52章 结婚   陆时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 姜栖攒钱送了他一对坦桑石袖扣, 当天晚上却在他的生日蛋糕里吃出了戒指,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差点没把牙齿给嘣掉了。   当时, 姜栖捂着脸颊石化彻底掉, 陆时云只对她说了五个字。   “我们结婚吧。”   不是试探性的“你愿意嫁给我吗”,而是霸道又笃定的“我们结婚吧”。   标准的陈述语句, 不允许她拒绝,也笃定她不会拒绝。陆时云就是有这样的勇气。   姜栖腹诽道: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见她捧着脸没说话,以为她在犹豫, 陆时云眼眸逐渐加深,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写满了诚恳, 继续说道,“我们结婚吧, 我会努力赚钱养家, 你只用乖乖当我的小娇妻。我知道你懒,不喜欢洗衣做饭,没关系, 全部留给我就好。”   姜栖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那我做什么啊?”   陆时云笑得很温柔, 说话时隐约可见洁白的素齿,“每天吃的胖乎乎的,然后生一个女儿。”   闻言,姜栖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生儿子?”   陆时云当即蹙下眉, “如果生个儿子,不管像你还是像我,我恨不得天天收拾他。还是女儿可爱些,没理都要占三分。”   姜栖扶额:“你直接说你喜欢女儿得了!”   陆时云想了下,然后弯了下唇:“嗯呐。”   陆时云这玩意儿,这么多年过来,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   姜栖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润润的,咬着唇看着他,故作凶巴巴地说,“这可是你说的,我以后不会洗碗做饭打扫卫生,全留给你做。”   说完,将手递给他。   陆时云如获至宝般捧起,微微一笑道:“应该的。”   婚礼定在一个黄道吉日,伴郎选定为钟衡,伴娘则是乔柚。   乔柚那头灰色齐耳短发已经蓄成了披肩长发,褪去了略显凛冽的中性风后,意外变得有些温柔。   这天早上五点就被扯起来化妆梳头穿婚纱。   婚纱是露背款,露出一对漂亮的蝴蝶骨,背部光滑且线条优美流畅,钟衡抱着欣赏的心思多看了几眼,一转头就看见西装笔挺的陆时云,阴恻恻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似乎在考虑着从哪里下手比较痛快。   钟衡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去找孟声诉苦,结果撞见孟声和他的小女友蒋小萱热吻。   左右被嫌弃的钟衡默默咬碎了一口银牙。   林小寒和周陆晨去年已经完婚,刚结束了长达一年的蜜月旅行,就立马飞回来参加婚礼。周远川和温杞也出席了婚礼,并且交了不小的礼金。   等客人差不多来齐了,姜眠才带着祝星萤姗姗到来,两人都是很休闲的打扮,那件浅蓝色牛仔外套似乎是情侣款。   姜眠那张一如既往地漂亮脸蛋,用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隔着人海冲姜栖眨了眨。   姜栖瞬间接收了这位大魔王的电报,昨天晚上他还特意给她打过电话,让她今天扔捧花时看准点,直接往祝星萤怀里丢。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祝星萤想要。   姜栖准备等会直接递给祝星萤得了,省得到时候姜眠又说她太用力把他的小娇妻砸痛了之类的混账话。   结婚当天,姜清峥出席了婚礼,他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伴着典雅的音乐,拉着姜栖的手走在长长的红毯上,突然低低地说了声,“你很像你妈妈。”   姜栖脚下一顿,却没吭声。   只听他继续说着,“栖栖,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知道你恨我,我这辈子的奢望太多,没得到的也太多,现在我女儿得到了,挺好。”   他语调中的笑意不是装的。   姜栖扪心自问,恨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不愿再露出身体最柔软的部分,继续中伤罢了。其实她想要的并不多,只是父亲的一次温柔罢了。   快要走近陆时云时,姜清峥只简单地说了八个字,却饱含他全部的感情。   “过得不开心就回家。”   这句话使姜栖喉间一哽,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她抿了下唇,那个一直卡在喉咙中的字,终于叫出了口:“爸。”   只见姜清峥浑身一僵,侧过脸去看不见他的表情,姜栖却清楚地看见他的双肩微微颤抖,噙着笑回了声,“哎。”   面前的陆时云穿着黑色西装,胸前别着几朵精致的小花,漆黑松软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那双揽了璀璨星河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朝她摊开的细滑柔软的手掌心,蔓延着粉嫩的颜色。   姜清峥将姜栖的手放在他的手里,陆时云立马紧紧扣住,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大概是有用心收拾自己,此刻的他比平时还要好看几分。   陆时云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小姑娘,眼眶微红,里面是亮晶晶的。   他突然想起以前姜栖问过他,“喂,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陆时云当时顿了下,说:“记不起来了。”   其实呀,不是记不起来,是你让我心动的瞬间实在太多,不好意思说出口。   大概是在古城她撑着油纸伞,笑颜如花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在将全部往事摊开,剥开露出里面腐烂的果肉,仍然朝他张开怀抱;大概是因为逃课来公墓陵园,她执拗地拉着他袖口,义无反顾地要带他回去。   傻不拉几的,却迷了他的眼。   他是万丈高空中走钢丝的人,每一步都走得颤巍巍的,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在最后一根绳索断开后极速跌落。   却摔进了她甜腻的蜜罐里,整个人都甜的冒泡。   不管是什么时候,陆时云只知道,自从喜欢上她以后,处处是山水,处处有眉眼。   眉眼盈盈处,住着一个你。   故事的结局啊,就像童话里英俊勇猛的小王子穿过满是荆棘的森林,持剑杀死了看守象牙塔的恶龙,最终抱得美人归。   虽然极其不想承认,但是陆时云才是那个小公主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爱你们(●°u°●)? 」   我的故事说完了,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新文预计在十二月一号开,点进作者专栏就能看见啦,欢迎各位光临。   顺便微博求关注(对手指   眠总有话要说:   黑色制服的丝滑绸缎一路从脚踝包裹至脖颈,两双大长腿漫不经心地搭在桌角,一对清瘦雪白的脚踝骨格外显眼,上衣领口被扣子紧紧的束着,微微垂头时,露出一小截净白肌理和纤长美好的线条。   “记得来看我,不然……”那张不染而朱的薄唇弯了下,姜眠不急不缓地吐出三个字。   “操哭你。” 本书由 若水流萤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