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我の小撒旦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老婆大人万万岁》 作者:西西特 文案   边维闪婚了。   朋友圈都在打赌她会闪离。   边维截图给她丈夫。   章主任:闪离?   边维:就是分分钟跟你散伙。   章主任:哦。   凌晨做完手术回家,章主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小红本藏到他小妻子够不着的地方……   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她的生活方式跟性格都和你截然相反,但是你爱上了她。   给点阳光就灿烂拥有特殊体质的微博大v女主///颜好腿长木讷闷骚某医院外科主任男主   婚恋,轻松无脑,日常流水账,整体偏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婚恋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边维,章亦诚 ┃ 配角: ┃ 其它:婚恋,甜文 ================== 第1章   下午六点多,边维踩着夕阳的余晖来医院挂水。   护士一走,边维就把包拎到腿上翻出小本子,感冒发烧流鼻涕,头昏脑胀,还得惦记着周一要交的文案稿子。   改三回了,第一回说要高大上,第二回倒好,直接来个相反的,说要接地气,要通俗,遛狗呢是吧?逗着玩儿?   第三回又有新词儿了,说主要客户是抓住了,爆点也有,但是呢,用词太low了,逼格太低,还不够优雅,要优雅。   不是说好要通俗的吗?   身为一只文案狗,可以说是相当苦逼了。   边维将本子翻开,眼睛盯着纸上的几段文字,露出老母亲般的心酸表情,瞧瞧,这都折腾成是什么样了,改来改去,改的连亲妈都不认得。   优雅是吧,边维摊在椅子上,等着思如泉涌。   输液室人稀少,空调打的低,冷飕飕的。   边维有前车之鉴,这回她穿的长裤,短袖外面套了个薄衫,她瞥一眼隔几个座的女人,背心加亚麻短裤,露在外面的部位正在接受着冷气的摧残,大腿都冻青了。   “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离婚?我同意了吗?娶我那会儿,你他妈怎么跟我说的?不离婚,只丧偶,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等不及了是吗?”   边维冷不丁听到女人的咒骂声,她吓的手一抖,本子掉地上了。   “不合适?我跟你在一起八年,你为什么一次不说?现在才结婚不到半年,你跟我说不合适?”   边维注意到女人突然不说话了,身子僵硬,嘴唇发抖,眼睛瞪大,明显的收到巨大刺激,她吞咽唾沫,猜想大概不是不合适,是移情别恋。   女人气的浑身哆嗦,她冷笑道:“婚内出轨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真没种。”   边维猜对了。   爱情长跑的终点也许不是名为“家”的房子,而是十字路口,走着走着就散了,在没站在终点之前,鬼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你们是真爱?行,姓李的,我祝你们这对狗男女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随着“嘭”地声响,华为M8在地上蹦跳几下,躺尸不动。   这两排只有边维跟左侧那个陌生女人,她的嗓子发干,很痒,于是不合时宜的咳嗽了起来,越想停,咳的越厉害。   咳嗽声将沉闷的氛围撕开,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边维弯着腰咳,眼泪直飙,感觉快把肺给咳出来了,她捂住嘴巴,身体跟随咳嗽颤动。   左侧响起哑哑的声音:“你没事吧?”   边维眼泪汪汪的侧头,她想礼貌的微笑,却笑出林黛玉的范儿,特虚弱:“没……咳咳……没事……”   女人不再说话,也不捡手机,只是闭着眼睛,石雕的坐着。   嗓子不痒了,边维靠着椅背喘气,有些缺氧,她歇够了,把输液管拨到一边,弯腰去捡脚边的本子。   有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边维的视野里多了一双休闲皮鞋,黑色裤腿。   紧接着,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章太太。”   边维奇怪的咦了声,章太太,谁啊?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等她够到本子抬头看一眼来人,才猛地一下反应过来。   就是她啊卧槽,她就是章太太。   几天前才领的证,边维还没适应已婚的状况,更别提章太太这个称呼。   边维胡乱把本子塞包里,客气又局促:“章先生你好。”   章亦诚的目光淡淡扫过年轻女孩通红的脸,流过泪的眼睛,他沉默着在她旁边坐下来。   边维提起一口气,半边身子僵着,她把懒散的坐姿端正,腿并拢,规规矩矩的像个突然被班主任检查的小学生:“章先生,你不下班吗?”   章亦诚阖眼:“下班了。”   “你为什么……”   边维本想问男人为什么不回家,她想起来别的事,话锋一转,差点咬到舌头:“章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章亦诚道:“挂号处这边通知的我。”   边维脑子转不过来弯:“啊?”   章亦诚并未详细解释,他侧过脸问:“哪个护士给你扎的针?”   边维眨眨眼睛,半响明白男人指的什么,她咳一声,澄清道:“护士扎针的技巧很好,我一点都不疼。”   章亦诚皱眉看向她,似是在说“那你哭什么”。   边维抿抿嘴,右边脸颊出现一个酒窝:“我是嗓子痒,咳的,不是什么大毛病。”   章亦诚不语。   边维挠两下胳膊,也不说话了。   好尴尬啊,她想。   这一排坐着三人,其中一对儿是新鲜出炉的夫妻,年龄差十岁,认识当天就领了证,是被小红本拴住的两个陌生人,漫长又恐怖的磨合期已经向他们逼近。   能走多远还未知。   另一个经历八年久谈,结婚不到半年,面临婚姻的重大危机之一,遭到丈夫背叛。   爱情可以靠荷尔蒙支撑,婚姻不行,靠的是责任。   章亦诚闭目休息。   边维的身边有帅哥出没,但没有这种成熟内敛,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充满魅力的男人,她很不自在,不时挪动一下身子,呼吸放的很轻。   时间分秒流逝,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边维一紧张,就想抖腿,她抠抠手指甲,欲要找话题聊天,看见男人眉宇间的疲惫之后,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输液管见底,边维刚要按边上的小按钮,身旁的男人就已然侧过身,给她拔了针管。   男人的指尖微凉,边维被触碰的皮肤起了层鸡皮疙瘩。   章亦诚起身,边维跟上去,她的脚步忽然一顿,回过头时才发现那个女人在哭,压制着情感,安静的为自己的婚姻感到悲哀。   边维回神,小跑着追上贴着“边维丈夫”标签的男人,她偷偷看他,胸外科主任,身高差不多在一八五到一九零之间,三十三岁,正值壮年,体格硬朗挺拔,五官英挺,喜怒不形于色,身上没有烟草味,不抽烟,干净体面。   别的不说,单就这个颜,多的是人吃。   边维落后几步看着男人的后脑勺边走边想,性子闷了些,寡言少语,情绪很淡。   寥寥几次接触,她发现男人不懂幽默风趣,看起来木讷古板,人生字典里一定没有浪漫这个词。   前面的章亦诚突然转身,边维很敏捷的刹住车,没跟偶像剧里似的撞到他怀里,捂着鼻子冒水汽。   边维平视过去,视线对的是男人的喉结,她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章太太?   但转而一想,她不也客客气气叫他章先生吗?过些天再提吧,他们还不熟。   夫妻不熟,多滑稽。   章亦诚抬起手臂。   边维下意识用手抱头。   章亦诚浅色的唇角微动,莞尔道:“不是打你。”   边维的脸腾地燥热,她小声咕哝了句:“我那是条件反射。”   章亦诚将手伸到她面前:“手机给我。”   边维傻傻照做。   章亦诚输入一串数字:“这是我新办的私人号码。”   他把手机递还给她,低声道:“在门口等我,我去取车。”   边维接过手机把号码存上,备注的是章先生,她删掉,想换别的,却想不出来,最后还是章先生。   车开出医院,夜幕无声降临。   边维蓦地激动的啊了声:“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的上周来公司面过试,设计部已经发通知了,我跟她以后就是同事了。”   “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拿起手机刷刷又放下来,碎碎念道:“应该没看到我长什么样子吧?不管了,她就算看到了,估计也不会提的,我就当没输液室那回事,嗯,就这么着!”   车拐弯,边维跟着晃了晃,这才想起车里还有个大活人,她登时一个激灵,满脸难为情:“不好意思啊章先生,我有时候会自言自语。”   章亦诚转着方向盘:“没关系。”   边维呼出一口气,她话多,嘻嘻哈哈的,跟这人相处,能把她憋死。   性格截然相反啊,怎么搭伙过日子?边维后仰头一下一下撞椅背,内心抓狂,冲动是魔鬼,魔鬼!   章亦诚忽然开口道:“章太太,感冒好些了吗?”   边维瞬间坐直:“好些了。”   章亦诚看着路况,找地儿靠边停车:“我没去过你家,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弄一下导航。”   边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震惊的侧头:“去我家?”   章亦诚屈指点点方向盘:“领证那天你打电话跟家里说我们的事,我听见了。”   边维脸上一热,心里有个小人在吐槽,不提还好,一提就一言难尽,要不是为这事焦虑,她能在泡澡的时候犯迷糊,把自己整感冒?   新婚妻子带丈夫回娘家,多常见啊,到她这里,口都没法开。   天知道他们目前只是有一个合法关系而已。   面对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努力接受,适应新的角色,和另一个人共同经营一个家,倾注情感,学会分享,包容,理解,这些都需要时间。   现在吧,感情基础为零,默契度为零,互相并不了解,得先从朋友开始,带回家吃饭这种场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乱子。   况且从领证后,他们就各忙各的,没见过面,期间只通过一次电话,还是不小心按错的。   说出来都没人信。   原本边维想着,挂了水回家,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外科主任嘛,忙着呢,有个紧急情况,一晚上都得在手术台上站着,外行人也知道的。   没想到会在输液室看到这个人,她脑子一乱,就把事给忘了。   章亦诚的声音在车里缓缓响起:“章太太,我们是夫妻。”   边维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她的心里生出一丝异样,顿了几秒小心翼翼问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章亦诚说:“只是吃个饭。”   边维好心提醒:“章先生,我爸妈都很能喝,你去了,要有个心理准备。”   章亦诚的眼角隐约抽了抽,他说:“不要紧,我喝醉了,你记得把我扶到床上。”   边维有一瞬间的错觉,她跟这个男人不是所谓的闪婚,是谈了很久才结婚的,有感情,有共同的未来。   章亦诚捏捏鼻根:“明晚你收拾收拾行李。”   边维的异样情绪来不及扎根,就在霎那间烟消云散,她一脸茫然的问:“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章亦诚启动车子:“我姐来这边出差,会住十天左右,你是我的新婚妻子,理应跟我住在一起。”   边维愣了愣,笑着说:“对哦,你有个姐姐,上次说过的。”   下一刻,她的脸色突地一变,整个人都陷入凌乱状态,重点抓错了吧大姐?   管什么姐姐啊,重点是住在一起!   边维搓搓脸,冷静一点,别慌,没事的没事的。   她往后一瘫,完了完了,根本冷静不下来。 第2章   医生是老一辈人敬重的职业之一。   章亦诚去边维家,受到边父边母的热情招待,老两口乐的合不拢嘴。   一顿晚饭在平和温馨的氛围里持续了将近一小时。   边维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她爸妈夏天喝啤的,冬天喝白的,天天喝,这次竟然喝的果粒橙,可见他们对她带回来的人有多满意。   吃饭的时候,边母给章亦诚夹菜,边维嗖地一下看他,怕他感到不舒服。   提起医生,很容易就联想到洁癖。   即便没有洁癖,也不太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边维就不喜欢。   章亦诚只是低眉将菜吃掉,并未露出反感的表情。   边维松一口气,对他的好感上涨一截。   饭后,边父拉着章亦诚聊天,边维帮妈妈收拾碗筷去厨房。   边母把菜渣拨到垃圾篓里:“小维,别的妈就不说了,既然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小章那样的,打着灯笼都很难找到第二个,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噢。”   边维把碗盘放盆里,心不在焉的刷洗,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虚空叹气:“哎。”   边母抓了抹布擦擦手:“哎什么哎,你要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作,我跟你爸都不会站在你这边。”   “……”   边维端着果盘出去。   章亦诚吃苹果的时候,边维看着他搁在腿上的手,看呆了。   边母也看过去,女婿的手干净整洁,指骨修长,她再看看女儿的手,肉呼呼的,手指短不说,指甲也没怎么修,还长了几个小倒刺。   章亦诚有所察觉,他侧低头,目光扫过去。   边维把手一缩。   章亦诚问她要不要吃苹果。   边维摇头说不要,一溜小跑进房间修指甲去了。   离开前,边维被她妈拉到屋里掏心窝子。   边母瞧着女儿:“维维,妈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就你这样儿,小章还真没什么好图的,他选你,就是想跟你过。”   边维脸皮微热,她哼哼哼:“妈,你说实话,我其实是你捡来的吧?”   边母嫌弃:“我就这么不挑?”   边维跳脚:“亲妈!”   边母提起婚礼的事,说一生就一次,不能随便,还说结婚照要拍,家里怎么也要挂一两张,尤其是床头。   边维嗯嗯的敷衍过去,婚礼,婚纱照什么的,章亦诚没提,她也不想弄,再说吧。   生活突然进入另一个阶段,边维还没准备好,一团糟。   夏天的夜晚,空气燥热,有风,却没丝毫凉意,满天都是繁星。   章亦诚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接电话。   边维边走边刷手机,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刷地抬头,好奇是谁的电话?   “我不在医院。”章亦诚说,“我跟我太太在一起。”   边维把手机放口袋里,左耳是青蛙的呱呱声,右耳是男人的话声,“我太太”“章太太”这几个标签都在她的头上飘着,提醒着她,这是她人生所扮演的新角色。   章亦诚挂断电话,语气自然道:“章太太,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边维一怔,这个人在慢慢将她拉进自己的生活圈,是真的把她当妻子对待。   而她逃避的躲进壳里,自己不出去,也不想要对方进来,继续过她的单身生活,不愿意面对现实,害怕改变,害怕磨合。   比较起来,边维的态度一点都不端正,思想也很不成熟,并且严重缺乏责任心,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快速对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拍张照片,直接发到微博大V号上去。   刚发过去就删掉重发,加了几个字——章先生,请多关照。   边维发完就赶紧退出微博,她从脸红到脖子,心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干了一件见不得的大事。   从这一刻开始,真的不一样了。   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边维心想,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不是逃避,是面对,嗯,面对。   章亦诚的嗓音低沉:“章太太,你的脸很红。”   “我知道。”边维用手捂住脸揉揉,“我刚才做了件很羞耻的事。”   章亦诚眼神询问。   边维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回答,而是说:“章先生,这几天我只是太紧张了,不知道怎么办,以后我会试着了解你,我们一起加油!”   气氛可以说是相当好了。   章亦诚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发出震动声响,那头嘈杂一片,很混乱,有人喊,有人哭,边维隐约听到了“车祸”两个字,她的眼皮一跳。   这通电话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章亦诚皱眉道:“医院那边给我打的电话,西宁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边维一脸焦急:“那你赶快去医院吧,救人要紧!”   章亦诚问她怎么办。   边维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不回我那儿了,就在家里睡,明天迟到就迟到吧。”   章亦诚走几步回头颔首:“章太太,我走了。”   边维脱口而出:“路上慢点。”   章亦诚说:“好。”   边维傻愣愣的站了会儿,胳膊很痒,她回神,一摸才发现被咬了好几个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大军包围的。   “章太太。”   “诶!”   “章太太。”   “诶!”   “……”   边维往家走,自问自答,她得尽快适应这个新称呼,别人叫的时候,不能跟个傻逼似的问“谁是章太太”。   周一,边维带着半夜改出来的第四稿去总监办公室。   总监的脸本来就长,看完文案,拉的更长了:“小边啊,你这个第四稿整体用词都很优雅,逼格是上去了,不过,我总觉得缺点什么。”   边维|狗腿子的问:“缺点什么?总监你说,我立马去改。”   总监思考半天:“要说吧,又说不上来……”   那你说屁啊说?边维深呼吸,继续维持着笑脸:“这样啊。”   总监摸摸下巴:“就是感觉不对,感觉你知道的吧。”   边维心里呵呵,我不知道!   总监略一沉吟:“你等会儿,我看看你的第一稿。”   边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总监,你是不是跟我一个想法,觉得还是第一稿好?”   总监摇头:“并不觉得。”   花瞬间枯萎,边维感觉自己要完。   总监喝口咖啡,两片厚厚的嘴皮子一张一合:“我觉得吧,你这个稿子还可以再改一改,你看这里……”   边维眼观鼻鼻观心,我听不见我听见我听不见。   总监连连咂嘴,把手一挥道:“你写的四个稿子感觉都不是很对,具体哪里又说不出来,这样,你再改改,今天下班前给我。”   边维一动不动。   总监敲桌子:“小边?”   边维微微一笑:“好的,总监。”   其他同事看到边维生无可恋的回到座位上,都纷纷送上同情的目光。   赵俊丢给她一包虾条:“维维,你电脑里不是有很多资料吗?找一篇不错的改改就行了。”   黄倩倩翻出包曲奇饼干扔过去:“实在不行,就上网找别人的精华拼凑拼凑。”   边维把饼干放一边,拆开虾条吃:“大哥大姐,我已经够惨了,你俩就别给我出馊主意了成不?”   赵俊跟黄倩倩看她一眼,觉得她吃的不是虾条,是绝望。   黄倩倩火上浇油:“维维,你今天迟到了十六分钟,我给你算算啊,你要被扣掉……”   边维恶狠狠瞪她:“别说!”   黄倩倩笑着微张红唇,从里面吐出一个数字。   边维一头栽到电脑桌上,残忍!   不多时,办公室出现骚动,边维歪着脖子瞟一眼,下一刻就坐直了身子。   昨天输液室的女人被总监带过来,她穿一身黑,长发烫卷,身材高挑,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难掩憔悴。   黄倩倩把椅子转到边维那里,羡慕的啧了声:“那腿真长。”   边维也羡慕,昨天对方是坐着的,她又头晕脑胀,没怎么注意,这一站才知道真高:“估计有170。”   “不止。”赵俊凑头,“我觉得有175。”   他自恋的耸耸肩:“放眼望去,整个办公室就我能驾驭得了。”   边维跟黄倩倩默契的转过脸,当他放屁。   新来的设计叫冯珞,被安排在边维对面,俩人一整天都没有过交流,前者是精神状态差,没找其他同事熟悉熟悉,后者忙着改稿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晚上章亦诚来接边维,带她回家。   边维在去的路上做了思想工作,也给自己打过气,可当她一进去,瞬间就被打回原形,紧张的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房子是三室两厅,客厅宽敞,整体色调偏冷,装修风格往欧式上靠,简单整洁。   边维飞快打量一圈,她跟行李箱站在一起,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章先生,我睡哪个房间?”   章亦诚带她去主卧。   边维杵在门口不进去,试探的问:“这不是你睡的房间吗?我也要睡这儿?”   章亦诚提醒道:“章太太,我们刚结婚。”   边维哈哈哈干笑:“对哦,刚结婚,不能分房的是吧。”   章亦诚抿唇不语,严肃的像个老学究。   边维闭上嘴巴,垂着脑袋把行李箱拖进来,拘谨的靠墙站着,她是决定接受并适应人生新的阶段,但实践跟理论是两码事,这会儿她心里慌,真慌。   章亦诚低声道:“章太太,你睡床。”   边维受宠若惊的抬起头:“你打地铺?这多不好意思啊,还是我……”   章亦诚:“我也睡床。” 第3章   边维在浴室待了将近半小时。   天热,她身上黏糊糊的,没法子,不得不洗澡。   澡洗完了,边维没有勇气开门出去,很怂的蹲在墙边抠手指,她碎碎念:“边维啊边维,你活了二十三年,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吧?”   可是猪也有区别,边维垮下脸,“哎。”   敲门声如同平地一声雷,边维惊得站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没洗完!”   章亦诚道:“章太太,你十五分钟前就关掉了淋喷头。”   “我在搓泥呢。”边维扯谎,“我关掉淋喷头,是为了节约用水。”   外面没动静了。   边维拍拍胸口,她又待了十来分钟,去淋喷头底下把冒出的汗冲掉,硬着头皮开门,差点跟门口的人撞到一起。   章亦诚低头看着他的小妻子,穿了身浅黄色睡衣,胸前有朵向日葵,脸红扑扑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里面全是惊慌跟紧张。   边维绷直身子,像只受惊的猫,竖着浑身的毛。   章亦诚弯下腰背。   边维往后仰头,阴影从头顶罩下来,她瞪着突然逼近的男人,不敢喘气。   章亦诚:“呼吸。”   边维下意识照做,吸进来陌生的气息,她的脸上腾地火烧火燎。   章亦诚并未做出其他动作,他直起腰,视线越过面前的人往浴室里面看,眉头猝然一皱。   边维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去,毛巾随便搭在架子上,换下来的衣服塞在盆里,漱口杯跟牙刷丢在台子上,周围有一点水迹,砖地潮湿,掉着几根头发。   就是洗漱后的样子,很普通很常见啊,有什么问题吗?   边维一个激灵,完了完了,这个人不但性子跟她截然相反,生活习惯也差很多,完蛋了。   章亦诚抿着的薄唇轻动:“出去吧。”   边维如释负重,她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声音,非常理所当然:“章太太,帮我拿一下睡衣。”   “幻觉?”边维捏脸皮,好痛,不是幻觉,是真的。   边维打开衣橱,看到里面整齐叠挂的衣物,登时自惭形秽,她伸手去拨:“哪个?”   章亦诚说:“灰色的那套,裤子在第一个抽屉里。”   边维拉抽屉,瞪着里面卷成长形的黑白灰三色内裤,为什么发展到这一步?她搓搓发烫的脸,拿着衣服送到浴室,脚底抹油的跑走。   章亦诚出来时,看到女孩趴在床上刷手机,笑的像个二百五。   边维嗖地一下丢掉手机坐起来,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眼泪,她的眼神飘忽,看这看那。   章亦诚擦着头发:“在看什么?”   边维说:“朋友圈。”   章亦诚不再多言,他将毛巾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捋起额前湿发,眉目俊逸,侧脸轮廓明朗清晰。   边维无意识的吞口水。   章亦诚的眉心一拧,边维立刻偏开头看别处,忒心虚。   房里静了片刻,被一个视频邀请打破。   章亦诚点接受,章舒的脸出现在视频里面,激动的说:“亦诚,你老婆呢?我要看她。”   章亦诚说:“她在整理头发。”   正在偷偷整理发型的边小姐:“……”   视频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边维心想,姐姐外向,人直爽,弟弟内敛寡言,两人的性格真不一样。   章舒说她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到。   章亦诚道:“我走不开。”   “没事,我到了四处逛逛,晚上再见。”章舒语气轻快,“人呢,让我见一见啊,我看看长什么样。”   章亦诚侧头。   边维立即坐正,抬头挺胸,露出八颗牙齿。   章亦诚的面部隐隐一抽,他转了下角度,边维出现在视频里,不到两秒,他就切断视频。   章舒发来信息:怎么不让我看了?   章亦诚:她害羞。   章舒:还她害羞呢,我看是你害羞吧。   章亦诚的耳根子微红。   章舒:行了行了,见面聊吧,我明天到了看看给她买什么礼物,弟啊,姐劝你一句,性子太无趣的男人不讨喜,你得改。   章亦诚一言不发。   边维忐忑,没聊好?他姐看到她的样子,觉得不咋地?还是她没打招呼,认为她很没礼貌?   如果是后者,那她真是冤枉,她都准备好开场白,在心里默念好几遍了,哪晓得手机就移开了。   章亦诚吹干头发上床,随手拿本书翻看。   边维离他很远,笑嘻嘻的问:“章先生,你爸妈呢?”   章亦诚:“在国外,下个月回来。”   边维一愣:“回来?”   章亦诚翻开一页:“嗯,回来看你。”   边维抿抿嘴:“你爸妈知道你跟我闪婚,会不会觉得你太草率?”   章亦诚说:“他们尊重我的决定。”   边维怔怔的看着他。   章亦诚撩了下眼皮,眼眸深邃:“章太太不想睡觉?”   边维立即躺到床上,双腿并拢,手规矩放在腹部,眼睛闭着,睫毛颤个不停,作为一只夜猫子,她只能装睡。   章亦诚忽然开口:“章太太,把你的行李箱整理一下。”   边维的眼睛没睁开,行李箱里乱糟糟的,她才不要当着这人的面整理:“明天弄。”   章亦诚提醒她:“明天是工作日。”   边维说:“我会早起。”   章亦诚问:“几点?”   “……”   边维默默下床,背过身八爪鱼似的的抱着行李箱挪到衣橱那里。   五颜六色的衣服被放进只有黑白灰的衣橱里面,显得异常格格不入,边维咂嘴,要是衣服成精,现在肯定抱团瑟瑟发抖,哭着喊着说宝宝好害怕,想回家。   边维站在衣橱前做鬼脸,背后响起声音:“章太太,你该睡觉了。”   “还不到十点,睡什么睡。”边维小声嘀咕了句,踢掉拖鞋爬上床,缩在床里面,贴着墙壁。   边维回想领证那天发生的一幕幕,充满戏剧化的色彩。   堂姐去相亲,边维被她妈逼着跟过去,叫她学着点。   其实边维很不想去,可是人一长大,被约束的东西就越多,越来越无奈。   堂姐相了三个,都是事先约好的,出来见个面接触接触,第一印象不错就接着往下走。   边维全程充当听众,她听到堂姐问相亲对象的工作,收入,有无房车,父母是否健在,家里是否有其他兄弟姐妹。   而相亲对象也会问堂姐很多问题,介不介意跟公婆同住,婚后要几个孩子,竟然还有的问是不是处|女。   边维以为自己运气不好,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奇葩。   堂姐说那是普遍现象。   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是博士,长相平平,为人严肃,满口大道理,边维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堂姐的胸部看,是个假正经。   堂姐跟对方互留了联系方式。   当时边维问堂姐,是不是对那个人有好感。   堂姐的回答让边维意外,她说没有,留电话是因为这几年前后相了十几个,对方是唯一的博士,学历高,是一支潜力股,家里都同意了,要是她当场拒绝,会遭到车轮战。   边维不懂,她问堂姐什么是车轮战。   堂姐告诉边维,车轮战就是一旦她拒绝那个博士,家里人跟亲戚就会一个接一个来找她,说她不懂事,不孝顺,专门捡着不好听的说。   边维脑补那个画面,打了个哆嗦。   堂姐还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可以选择的话,就在能选择的范围内挑一个好点儿的。   边维似懂非懂。   堂姐告诉边维,很快她也会被安排相亲相到反胃,然后被催婚,被逼婚。   边维从心理上排斥,更多的是恐慌。   她没谈过恋爱,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期待,堂姐告诉她的,以及她亲眼看到的却是现实跟无奈,她错乱不已。   堂姐说有的人适合爱情长跑,有的人不适合,譬如她自己。   边维跟堂姐分开没多久就接到她妈打的电话,问她的感受,还问她有没有学到经验。   “挺恶心的。”边维是那么说的。   在那之后,边维听她妈在电话里训了她十几分钟,她没反击,脑子木木的。   边维独自在街边的长椅上坐到太阳西斜,她一扭头,旁边多了个人,男的,不认识,外形非常出众。   大概是那天的阳光太耀眼了,章亦诚坐的位置绝佳,边维看着他,觉得他的身上有层金色的光晕,显得特别迷人。   那一刻,边维想起《大话西游》里的一句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边维头脑发热,做出了二十三年里最冲动的一件事。   从民政局出来,边维发热的头脑冷却,她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死死瞪着小红本,手没出息的发抖,不敢相信是自己会做的举动。   章亦诚冷静沉稳的喊了句“章太太”,边维先是迷茫,而后受惊,她看着他,慌乱无助。   后来章亦诚说了什么,思绪混乱的边维没听清,事后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又没机会问,翻篇的事再往回翻,没什么意义。   有个事边维记得很清楚,章亦诚拿走了两本结婚证,没给她留一本。   边维坐起来盘着腿,面向靠在床头的男人:“章先生,你为什么要跟我领证?不是应该掉头就走?”   章亦诚闻言就从书里抬起头:“我缺一个太太,你合适。”   边维跟他说事实:“可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怎么知道我合适?”   章亦诚不解释,只是挑重点强调:“章太太,你合适。”   边维跟男人对视,心跳漏了一拍,她不自在的挪开视线,以他的条件,肯定多的是女孩子跟他搭讪,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她一样,二傻似的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结婚。   边维吐口气,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章先生,我必须要跟你坦白,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喜欢你的颜,别的还没发觉出来。”颜堪比老干妈,下饭。   章亦诚合上书:“颜是我的一部分。”   全世界安静了一两分钟。   边维的思维被他拽着跑:“所以章先生的意思是,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章亦诚陈述道:“嗯,章太太喜欢我。”   边维傻愣愣的问:“是吗?”   章亦诚道:“综上所述,的确如此。”   他关掉灯,在黑暗中说:“章太太,睡觉。” 第4章   灯关掉,房里陷入黑暗。   边维平躺下来,裹着毛巾被胡思乱想,逻辑似乎没错,我真喜欢他?一见钟情?   恋爱白痴边小姐望着天花板发呆。   周遭静的过了头,男人明明离她有一些距离,呼吸声却仿佛就在耳边,边维心跳加速,紧张到尿频,过会儿就去上厕所。   章亦诚一直是一个姿势,没翻动过,看起来是个乖宝宝,人畜无害。   边维防备的状态稍稍缓和,她的头脑清醒,思维活跃,找着话题聊天:“章先生,你玩微博吗?”   章亦诚的嗓音比白天要沙哑:“不玩。”   边维:“哦。”   年龄差十岁,成长背景不同,职业不同,性格跟生活习惯也不同,唯一有可能存在的共同话题也不存在,感觉好难相处下去。   边维丧了几十秒就满血复活:“跟你说啊,我有个大V号,上面有四五十万的粉丝,你猜我的微博认证是什么?”   章亦诚很没情调的说:“十点了。”   边维泄气,没法聊,真能一块儿搭伙?她很怀疑。   床垫发出轻微声响,边维迅速后挪,背贴着墙壁,心跳声咚咚咚的响着,她舔一下发干的嘴皮子:“章先生?”   没反应。   边维平躺着,浑身不得劲,好想刷手机,好想吃东西,她就没这么早睡过。   黑暗中,屁大点声响都会被放大。   边维一会儿抓抓头,一会儿挠挠胳膊,小动作接连不断,随时可以起来跳个广场舞,哪里有半点要睡觉的样子。   右侧响起一道声音:“章太太。”   边维条件反射:“诶!”   房里静默几个瞬息,章亦诚开口:“熬夜对身体不好。”   边维撇嘴:“我知道。”   “女孩子熬夜,会引起内分泌失调,经期不准,皮肤质量差。”章亦诚道:“视力,免疫力,记忆力都会伴随着熬夜的程度下降,甚至引发各种疾病。”   边维拉高毛巾被缩在里面,不支声了。   章亦诚说:“章太太,你有黑眼圈跟眼袋,额头有痘,皮肤状态不好。”   边维的面子挂不住:“我有敷面膜。”   章亦诚不给面子的揭穿:“但是没有效果。”   边维又不支声了。   章亦诚掷地有声道:“另外,长期熬夜,胸会变小。”   边维浑身的毛孔都炸了:“真的?”   章亦诚:“嗯。”   边维偷偷在毛巾被里检查了一下,尺寸相当感人,不能再小了。   章亦诚的嗓音里带着些许鼻音:“睡觉?”   边维垂头丧气:“睡!”   没一会儿,边维的肚子咕噜噜响,她尴尬的摸了摸,肚子响的更厉害,夜深人静的,那声响清晰的要命。   章亦诚明知故问:“你饿了?”   边维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晚饭就吃了一碗。”   章亦诚说:“我平时也吃一碗。”   章先生,你非要跟我尬聊?边维继续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是做文案的,天天忙的跟狗一样,比方啊,就是一比方。”   她唉声叹气:“总之就是很累,所以我的饭量比一般女孩子要大一点点。”   章亦诚半响出声:“章太太,文案不是只需要动脑子吗?”   边维抽抽嘴角,好了,尬聊都聊不下去了。   章亦诚给边维泡了一杯牛奶。   边维感激涕零的捧着喝完,对他的好感蹭蹭往上涨,不自觉的滚到他旁边,反应过来时吓一跳,连忙滚了回去。   一夜风平浪静。   边维睡着了就是死猪,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呈大字型霸占着整张床,上面的睡衣上卷,露出一截细腰,裤腿一高一低,小腿肉肉的,脚丫上有一个新鲜的蚊子包,好几处黑的褐的印子,小脚趾外侧有穿皮鞋磨过的死皮,离所谓的纤纤玉足差一个银河系。   呆愣几秒,边维手忙脚乱整理睡衣,确定房里没人,她紧绷的神经末梢放松。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毫发无损的边维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章亦诚说他缺一个太太,她合适,哪一点合适啊?她啃着食指关节苦思冥想,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有性别。   边维去洗手间,看到那些男士洗漱用品时一阵恍惚,这里不是她家,她也脱离了单身狗的队伍。   她凑到镜子前看脸,看着看着就连连叹气,身体习惯了过零点睡觉,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而章亦诚的习惯是十点前上床,早睡早起。   “总有种明天就要离婚的感觉。”   边维磨磨蹭蹭洗漱完出来,发现整套房子里就她一人,比昨晚越显空旷。   章亦诚去医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边维拿起桌上的纸条看看,上厨房端出早饭,一碗小米粥,一个水煮鸡蛋,一盘糖拌花生米,还有一个苹果。   动筷子前,边维对着早餐咔嚓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除了爸妈,没人给她做过饭,这是人生头一回。   今天是个重大的日子。   边维平时都是卡点上班,同事来公司看到她坐在位子上,都是一脸惊奇。   黄倩倩压到边维背上,嘴里塞着半块巧克力,口齿不清的问:“怎么了你?竟然这么早来公司,太不正常了。”   边维躲开背上的36E,故作深沉。   黄倩倩拽了椅子在她边上坐下来:“出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边维瞥她:“姐,你穿的裙子。”   黄倩倩把张开的腿合上,哥们似的拍她肩膀:“大妹子,你不信我?”   边维托着腮:“我信,但是我不想说。”   黄倩倩:“……”   门口进来两人,个头都很高,女的美,男的帅,一笑毁所有,猥琐的让人想报警。   赵俊侧头跟冯珞说话,不时手舞足蹈,小动作特多,笑的跟一哈巴狗似的,就差摇尾巴了。   黄倩倩愤愤啃掉一个盼盼小面包:“重色轻友!”   边维也拿一个撕开啃起来:“倩倩,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视觉动物?”   黄倩倩纠正:“错,还有女人。”   “也对哈。”边维拨拨头发,挺挺胸,对她抛个媚眼,“你觉得我怎么样?”   黄倩倩瞄一眼:“及格以上,但离满分甚远。”   边维挥挥手:“退下吧。”   黄倩倩退下又凑上来:“说,看上咱部门哪个男的了?还是你家里给你安排了相亲?老同学聚会,发生了一|夜|情?”   边维盯着她的脸。   黄倩倩被盯的发毛:“你不会是想跟我搞蕾丝花边吧?”   “……”   边维纳闷,“倩倩,你经常熬夜,睡得比我还晚,怎么没黑眼圈啊?”   黄倩倩自信的拨头发:“天生丽质呗。”   边维挠她痒痒肉:“说人话。”   黄倩倩笑的胸前波浪壮阔:“黄瓜,土豆,苹果,三样轮着敷眼。”   边维拿小本子记下来:“这样就能消除黑眼圈?”   黄倩倩:“不能,主要还是天生丽质。”   边维把手里的圆珠笔一摔,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上午边维趴在电脑前苦思冥想,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腾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很大的声响。   边维在同事们怪异的目光里小跑着进厕所接电话,她轻喘着喊:“喂。”   那边没响声。   边维看手机,这不正在通话中吗?她拔高声音:“喂?”   那头半响传来章亦诚的声音:“章太太,喘气的时候不要接别人的电话。”   边维一头雾水:“为什么?”   章亦诚不答,只说:“中午你来一趟医院,我要和你一起吃饭。”   边维的小白鞋蹭着地面:“公司食堂中午有骨头汤,一个礼拜就这么一回。”   章亦诚说:“肿瘤科主任的太太经常给他准备爱心便当,他每次都拎到我的办公室显摆,我看不惯,我说我也有太太,他不信,你来吧,我给你买骨头汤喝。”   边维的脸皮发烫:“好吧,我去,可是没有爱心便当。”我只会煮方便面,她在心里说。   章亦诚:“章太太,你人来就好。”   边维好像体会到了传说中的电流划过的感觉,她突然啊一声:“不行,我不能去,我没化妆,头发也……也没洗。”   章亦诚沉默了。   边维抓一把头发闻闻,没什么难闻的味儿,但是有点油,她头发长,还密,洗了要吹半天,昨晚她想洗来着,结果给忘了。   “我昨晚虽然很早就躺床上了,可是我很晚才睡着,黑眼圈跟眼袋都挺重的,不好看。”越说越丧。   章亦诚的声音传来:“不要紧。”   边维感动,她是个老实孩子,所以她还是多说了句:“我今天穿的T恤加牛仔裤,扎的马尾,像个学生,一点都不成熟,也不知性,更不美丽大方,不捯饬捯饬就去,会给你丢面子的。”   章亦诚说:“章太太,你可爱。”   边维登时没了声音,满脑子都是他说我可爱,语气听起来特真诚,不像是敷衍,那就是真的可爱?   章亦诚问道:“你认为我怎么样?”   边维实话实说:“章先生你颜值高,腿长,身材好,工作能力强,综合条件很优秀。”   章亦诚低着声音:“既然如此优秀的我能选择你,说明你更优秀。”   边维呆滞许久,不可思议道:“章先生,你会哄人啊。”   章亦诚说:“我只哄我太太。” 第5章   边维连怎么挂掉电话都不知道,顶着红成猴屁股的脸回到座位上,引来同事们的好奇跟议论。   黄倩倩小声跟赵俊说:“有情况!”   赵俊单手撑着头,视线落在一处,满脸思春的样子。   黄倩倩歪头,发现赵俊的视线对着谁以后,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   中午下班前,边维把稿子发给冯珞,说今天就要,对方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抱怨,只回了个OK的表情。   上一个设计问题特多,不是嫌slogan长,字多难排,就是嫌时间紧迫,不够用,来不及,要死要活,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跟边维抱头痛哭。   新来的这个估计不会有那种现象。   边维拿着包跟着黄倩倩一块儿出去:“冯珞上手挺快啊,我给她稿子,她都不说什么。”   被虐惯了,难得碰到一个好说话的,有些不自在。   黄倩倩的脚步一顿,冷飕飕的来一句:“你要是也叛变,我就切腹给你看。”   边维白她一眼:“倩倩,你喜欢赵俊就跟他说。”   黄倩倩哈哈:“年度最佳笑话奖颁给你了。”   边维听到声音往后看,黄倩倩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赵俊那家伙站在冯珞的座位旁边,弯着腰跟她说话,神情认真,模样挺帅。   边维的目光从冯珞身上收回,女人受到情伤的时候,防线最低,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也渴望依靠,最好攻破,倩倩怕是要苦逼了。   XX医院离科技园不远,边维打车过去,不到十五分钟。   章亦诚下楼来接,边维瞬间成为众矢之的,被多道目光击杀,她吞咽唾沫,头皮发麻。   边维催促的说了句话。   章亦诚没听清,他弯下腰背问:“什么?”   边维拉拉男人的白大褂,感觉那些目光更凶狠,她立即把手缩回来,胆战心惊:“快走快走!”   章亦诚眼皮微垂,看出女孩的惶恐不安,她在害怕,想逃,他忽然抬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动作轻柔。   周围响起吸气声。   边维吓傻了,她浑身僵硬,跟一挂件似的被章亦诚带离一楼大厅,带上楼,带进办公室。   章亦诚把饭菜的盒子拿掉:“章太太,过来吃饭。”   边维回过神来,忧心忡忡的问:“我下次来医院,会不会被敌视啊?”   章亦诚:“不会。”   边维很怀疑。   章亦诚说:“你是我太太。”   边维老脸一红,“可以横着走了么?”   章亦诚:“不可以。”   边维:“……”   文静了不到五分钟,边维就现原形,边吃边说话:“章先生,你们医院的伙食也太好了吧?有鱼有虾,还有骨头汤。”   她舀一勺子喝,笑嘻嘻的说:“比我们公司食堂的好喝。”   章亦诚吃口胡萝卜:“你以后可以常来。”   边维吃肉,声音模糊:“还是不要了吧,中午午休时间也不长,我想刷微博打游戏看小说,时间都不够用。”   章亦诚说:“明天有清蒸桂鱼。”   “还有桂鱼?”边维激动的差点喷饭,“我们公司食堂只有大胖头,红烧的,一点都不好吃。”   章亦诚问她:“明天来不来?”   边维连忙表态:“来来来!我来!”   章亦诚突然拿出手机对着边维。   边维嗖地一下躲开:“章先生,干嘛?”   章亦诚说:“拍你。”   边维立刻放下筷子:“你拍照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头发都没弄。”   她顺顺头上的毛,整理整理衣服,熟练的摆出45度:“你再拍一次,这个角度我脸最小。”   章亦诚看她一眼,低头按手机:“不觉得。”   边维愤愤的吃菜,耳边响起男人醇厚的声音:“章太太,你哪个角度脸都小。”   哎哟喂,大叔是吃蜂蜜长大的吧?说情话都这么一本正经。   边维羞涩的啃两口红烧排骨:“为什么拍我?”   章亦诚说:“秀恩爱。”   边维怔怔的说:“章先生,你年轻时候是不是谈过很多场恋爱?”   气氛微变。   边维呛到,她边咳嗽边解释:“我没有觉得你老,真的,三十出头正是壮如牛的年纪,一点儿都不老,我说的年轻时候是指二十来岁,或者是读书的时候。”   章亦诚沉默几秒,挑出三字:“壮如牛?”   边维抿嘴憋笑:“就一比方。”   章亦诚把胡萝卜全吃掉,突兀的说:“没有。”   边维啃掉一块排骨,继续啃第二块,她小声咕哝:“不可能,要是没谈过,怎么这么会撩?况且都三十多岁了,不可能一次没谈过的吧?除非有问题。”   章亦诚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他靠着椅背,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孩。   边维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门被推门,伴随着一道戏谑的声音,“老章,你上哪儿找的小演员啊,可真够青涩……的啊。”   进来的人肤色偏白,眼尾上挑,帅是帅的,就是透着一股子柔美的气质,身上的阳刚之气不及章亦诚浓重。   边维咽下嘴里的食物,等着男人介绍给她认识。   章亦诚说:“肿瘤科的丁主任。”   边维拿纸巾擦掉嘴上的菜油,淑女的打招呼:“丁主任你好。”   丁樊满脸笑意:“你好。”   对方明目张胆的打量,边维很不自在,她小声凑在章亦诚耳边说:“我回公司了。”   说完就跑。   跑到楼梯口,边维又原路返回,红着脸抓走自己落下的包。   丁樊拉来椅子坐下来,叠着腿说:“老章,刚才那个小姑娘真是你太太?”   章亦诚耳朵还红着:“嗯。”   丁樊挠挠下巴:“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章亦诚说:“二十三。”   丁樊啧了声:“这些年我们都没听你提过交往的对象,突然冒出来一个太太,比你小十岁,又是闪婚,看样子并没有像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那样被你迷的七荤八素,拜倒在你的白大褂之下啊。”   章亦诚并未言语。   丁樊跟章亦诚共事久了,知道他的性子就没再多问:“老章,你是怎么让人小姑娘到医院来陪你吃饭的?我看她挺紧张的啊。”   章亦诚:“我说肿瘤科主任的太太经常给他准备爱心便当,他每次都拎到我的办公室显摆,我看不惯,我说我也有太太,他不信。”   丁樊站起来:“靠!我就拎过几次!”   章亦诚气定神闲:“几次跟每次,没什么区别。”   丁樊的脸色漆黑,朝他竖起大拇指:“章主任,你真行。”   章亦诚拿起手机刷刷,他刚玩的朋友圈,又发了张女孩子的照片,反响很激烈。   丁樊好奇的问:“你们领证多久了?”   章亦诚端走小妻子没吃完的饭菜,慢条斯理的吃起来:“今天是第六天。”   丁樊的面部抽搐,骗鬼的吧,才几天就能吃对方吃过的饭菜,这么不嫌?他也不细问,知道问不出来。   “这几个菜是哪家饭店订的,看起来不错,改天我也尝尝。”   章亦诚说:“全医院所有科室都知道你太太每天给你准备爱心便当,你还需要叫外卖?”   丁樊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表情:“羡慕吧。”   章亦诚说:“不羡慕,我有太太。”   丁樊受不了的跳起来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得意什么,就跟谁没有似的。   晚上边维见到了章亦诚的姐姐,不是在哪家餐厅,而是家里。   边维紧张的打招呼:“章姐姐好。”   章舒的穿着随意,态度也很随意:“直接叫我姐就行。”   边维照做:“姐。”   章舒把笔电放到一边:“亦诚在厨房烧饭,过会儿才能好,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边维饿了,确切来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胃里冒酸水,特地在下班前半小时拒绝倩倩跟赵俊的友情赞助,就为了今晚的大餐。   她对厨房里那个男人的厨艺不了解,感觉好吃的可能性不大,菜刀跟手术刀不一样,做一顿饭和一次手术也不是一回事儿。   章舒看出女孩的心思,笑着说:“亦诚很会做饭,你吃一次,就会喜欢上的。”   边维半信半疑。   章舒是个健谈的人,她很擅长调节氛围,话题多元化,透露出她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学识。   边维一边充当听众,一边看气质出众的大美女,不知不觉吃了很多,她懊恼不已,从公司一路饿回来,肚皮还是鼓了。   章舒吃着薯片:“维维,说起来怕你不信,你来了,这里才有膨化食品,以前我过来住两天,想吃都吃不到。”   边维吃饼干吃的衣服上掉了不少碎末,她随便拍拍,撇嘴说:“章先生好像很不喜欢这种零食。”   章舒看到这一幕,似乎是很不可思议,又很费解,她笑着摇摇头:“你的生活习惯是亦诚最不能忍受的。”   边维猛地一下抬头。   章舒笑了笑:“但他觉得你合适。”   边维脸皮发烫:“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不适合章先生,姐,你看啊,我这个人吧,长得不算有多漂亮,身材也不是很好,总是说要减肥,可就是坚持不下来,还安慰自己说人生苦短,要对自己好点儿,特没出息。”   她老实说:“我性格方面有点人来疯,嘻嘻哈哈的,能站着就绝不坐着,好动,整天没心没肺的,很不成熟,章先生跟我完全相反,真的,全反着来的。”   “缘份很奇妙的。”   章舒说完,手机就响了,她起身说,“我接个电话。”   边维趁机去洗手间上厕所,顺便更博,她没看前晚发的那张照片底下的评论区,肯定是一波表情帝在刷存在感。   VVVVV:明天有雨。   边维发完微博,手在后背上抓抓,痒的要死,她心想,明天可能有暴雨,晚上再看。   章舒去厨房看弟弟忙活:“都结婚了,干嘛还叫的那么生分?”   章亦诚将蒸锅里的桂鱼端出来:“她记不住。”   章舒没听明白:“什么?”   章亦诚换了说词:“她还不能适应章太太这个身份。”   章舒这回听明白了:“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章亦诚去水龙头底下洗锅:“姐,还有一个汤就能吃饭了,你去陪陪她,她怕无聊。”   章舒不留情的说:“那完了,你就是无聊的化身。”   章亦诚:“……”   边维磨蹭半天出来,后背太痒了,她没什么胃口,过会儿就隔着T恤抓两下。   别说章亦诚,连章舒都看出她不对劲。   “怎么了?皮肤过敏?”   “不是,”边维话锋一转,“算、算是吧。”   章亦诚啪的放下筷子,起身说:“你跟我进来。”   小妻子杵着不动,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捏鼻根,字字清晰道:“章太太。”   边维诶一声,“干嘛?”   章亦诚往房间里走。   边维后知后觉的从桌前站起来,对章舒说:“姐,我进去看看啊。”   她一进去,房门就关上了。   “章先生,你把我叫来干嘛?”   章亦诚说:“脱衣服。”   边维双手环胸,神色戒备。   章亦诚靠近女孩:“章太太,你身体不适,我要给你检查一下。”   边维背靠墙壁,跟一刺猬似的:“我不要!”   章亦诚道:“我是你丈夫,也是医生。”   边维底气不足:“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可是太突然了,我得缓一缓。”   “缓多久?”章亦诚问,“三分钟?”   边维的后背无意识蹭着墙壁,试图缓解一下:“我就是体质特殊了些,没其他事,等我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骗你我是小狗。”   章亦诚皱眉看她,默不作声。   边维在男人的坚持下叹口气,她咬咬牙背过身去,尴尬的说:“行了,给你检查,就看看啊,不要碰我,我那什么,我怕痒。”   身后没有动静。   边维以为男人只是说说,不会真来,她刚要松口气,T恤后面就被往上一撩。   男人的呼吸喷洒上来,边维很难为情,她往后扭头:“章先生,你怎么不出声……”   话声戛然而止,边维呆呆看着面部通红的男人:“医生眼里不是不分男女吗?”你怎么比我还不好意思?   章亦诚偏过头,眼睛看向别处,又转过来:“的确不分男女,但你不同,你单独分为一类。”   他察觉她抖了一下,沉声道:“章太太,现在我要开始检查了。”   说是这么说的,章先生却只是直直盯着章太太的后背,半天都没动弹。 第6章   身后迟迟没有响动。   边维转身,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略显仓皇的背影。   她眨眨眼睛,想笑,不是说要检查的吗?怎么跑了?胸外科主任的英明毁的太容易了吧?   章舒不吃鱼,章亦诚也不爱吃,那盘桂鱼是给肉食动物边维蒸的,她由于身体原因,胃口受到影响,只吃了一边,另外一边放进冰箱里过夜。   边维想泡澡,但是浴室没有浴缸,只能淋浴,她就把背对着淋喷头冲,还是觉得不够舒服,寻思跟章先生商量一下买个浴缸,浴桶也行。   冲洗了接近二十分钟,边维浑身冒热气,背上没有之前那么痒了,她站在镜子前面往后扭头,镜子里的背不瘦,也不胖,有些微的肉感,清晰可见两片肩胛骨。   边维挺腰,她透过镜子能看见背上出现向内凹的线条,不知道她这个背能不能算在美背的行列。   沾了妈妈的光,边维毛孔细,没什么汗毛,很白,怎么晒都晒不黑。   平时边维的背跟她身上其他部分一样,挺光滑的,但明天要变天,她的背很痒,狠狠抓过,抓痕现在还没彻底消失。   照以往来看,男人看的时候,正好是她惨不忍睹的时候。   边维伸手搓搓被热水熏过的脸,男人应该还看到她的三排内衣扣子了,不然不会脸红成那样,走路都不稳,跟喝醉酒似的,相当纯情。   果然,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两码事,医生也是如此。   她拿梳子梳湿漉漉的长发,觉得男人在医院里可能没有扯谎,他真没谈过女朋友。   章亦诚平时话少,今晚更少,他沉默的收拾完厨房跟客厅,顺便把自己也收拾了,沉默的靠在床边刷手机。   是的,刷手机,视线都不带转的。   边维看得一愣一愣的,觉得稀奇,她想问来着,又还有点别扭,索性搬椅子坐在桌前,拿出新买的本子写日记。   8月26:我跟章先生领证,闪婚。   8月27到28:这两天我跟章先生各忙各的。   8月29:我感冒了,很意外的在输液室碰到章先生,他去我家吃饭,并提出要我搬去他家,原因是他姐要来这边出差,新婚夫妻应该住在一起。   8月30:我搬去章先生家,我们睡一个房间,一张床,我毫发无损。   8月31:我见到章先生的姐姐,是一位成熟美丽的女人,很好相处,丝毫没有女强人的架子。   章先生做的菜很好吃,可是明天要变天了,我背痒,难受,胃口不怎么好,鱼没有吃完,明晚回来我要把剩菜都吃掉!   还有就是,嗯,章先生看到我的背了。   这是我跟他的一个小进展,不知道未来怎么样,现在我是章太太。   短短六天时间,边维跟章亦诚从陌生人到合法夫妻,再到同居,同床,一切都很顺利,她却多少没有安全感,归属感,像在做梦。   主要是因为章亦诚太出色了,出色到让边维觉得生活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   边维打小就背,靠运气拼的事儿都很丧,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里怎么就出现了这么个优质的男人。   她放下笔拿起手机点开大学的微信群,去年才毕业,今年正是在工作中奋斗的时候,群里没听谁结婚,就她一个,还是闪婚。   从小到大,边维也是有人追的,高中不记得了,大学离她近,还能记得一点,她从男生嘴里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很可爱”“你笑起来很甜”“你的眼睛很漂亮”,比较文艺点儿的是“你眼里有星星”。   那时候边维还拿镜子照了半天,只看到眼球跟眼白,愣是没看到所谓的星星。   反正就是没男孩子说她身材好,没有的东西,没法说,不能为难他们。   边维低头看自己的32B,再想想倩倩的36E,她默默的把本子塞抽屉里,起身去敷面膜。   外面隐约传来声音,是章舒在说话,不知道对方是谁,她的话声听起来很温柔。   边维没压制住好奇心,她把黑乎乎的脸凑到男人身边:“章先生,你姐夫是做什么的?”   章亦诚把手机放一边:“工程师。”   边维惊讶的说:“那跟你姐是同行啊,一个单位的吗?”   章亦诚说:“以前共同经营一家事务所,离婚后就各自成立办公室,单干了。”   边维呆愣住了。   章亦诚拿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章太太,这是你的外甥女,八岁半。”   照片里的小女孩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弯,脸上肉嘟嘟的,她在笑,眉眼弯成月牙,皮肤超好,接近奶白色。   边维哇一声:“好可爱啊,想抱怀里捏捏。”   章亦诚侧低头看他的小妻子,低声道:“你也是。”   “……”   边维觉得靠着男人的那边脸发烫,她用手抓抓,半响试探的问:“孩子的抚养权在你姐手上?”   章亦诚:“嗯。”   边维维持着单手撑床的动作,消化着听来的信息。   章亦诚将她的面膜拉拉:“章太太,明天你跟公司请一下假,我这边提前给你在皮肤科约了号。”   边维登时回神:“不用看,我不是皮肤问题。”   章亦诚说:“那就做全身检查。”   “做过了。”边维撇嘴,“换好几家医院做过,还去做S市跟B市,检查都没问题,我就是体质特殊了点儿,一变天,背就特痒,也不出疹子,不长水泡,就是干痒,还蜕皮。”   她哈哈笑,“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蛇妖,要变身了,吓的要死,我爸妈也吓着了,又是去医院,又是四处找神婆给我看。”   章亦诚的眉头一皱。   边维不笑了,她认真的说:“真没事儿的,我从小就这样,热水冲冲泡泡再睡一觉就能好,都不需要吃药,我爸妈早就淡定了。”   章亦诚板着脸问:“下雨才这样?”   “不是,”边维说,“阴天,下雨刮风,打雷,或是下雪,下冰雹等等,我的背都会有反应,程度不同,总之呢,只要一变天,我就会知道,比天气预报还准,是不是觉得特神奇?”   章亦诚没说话,面色很不好。   边维老气横秋的说:“章先生,人生在世,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心态一定要放好点。”   章亦诚沉默许久,开口道:“章太太,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是一天,想得开也是一天,我干嘛苦大仇深?况且我过的开心点儿,我爸妈他们才能放心。”边维隔着睡衣挠两下后背:“明天肯定有暴雨,我要再发个微博。”   她发完微博,一抬头就跟男人高挺的鼻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章亦诚没动。   边维也没动,她闭着嘴巴,鼻子里喷气,全喷到男人的鼻尖上面去了。   手机突然传来嗡嗡震动,章太太提醒章先生:“你的手机响了,可能是医院找你有急事。”   她砰砰乱跳,说话时视线偏开了,都没敢跟他对视。   章亦诚接起电话,是医院打的,他在电话里跟值班的护士交代几句,挂断后继续盯着他的小妻子,像是在看一本带图画的书。   边维垂头刷朋友圈,刷微博,就是不看男人,她的头顶响起声音:“章太太,我关注你了,你也关注我一下。”   “你不是不玩微博吗?”边维很吃惊。   章亦诚说:“现在玩了。”   边维找到他并关注:“这样好啊,我还怕我们之间有代沟呢。”   气氛突然僵硬。   边维在心里抽自己,她挤出笑容干笑几声,企图把这个小插曲翻篇。   章亦诚语气严肃:“眼睛没弯,右边脸颊也没有出现酒窝,章太太,你在假笑。”   边维嘴巴一抿,特尴尬。   章亦诚在逛小妻子的微博,看到那张背影照,包括“章先生,请多关照”这几个字,他皱皱眉:“光线不好,拍的不行。”   边维抬起头,见是怎么回事就笑嘻嘻的说:“路灯的光亮就那样,下回再给你拍个手的特写,你手好看。”   章亦诚对小妻子的笑容很满意,这回是真的在笑,眼睛弯弯的,很美,他抿着的唇角微动,也笑了一下。   边维的双眼微睁,羡慕的说:“章先生,你没有鱼尾纹诶,我到你这个年纪,肯定有了。”   章亦诚抬眼看过去。   边维乖巧抿嘴。   章亦诚凝视小妻子片刻,并未言语,他继续翻她的微博,翻到什么,眉头打结:“章太太,你追星?”   “不追,不过我有关注几个小鲜肉,”边维瞥一眼,“就是他们都是,怎么样,颜特好吧。”   章亦诚给出评价:“一般。”   边维挠挠背,不认同的说:“这还一般?唇红齿白,个高腿长,硬件杠杠的。”   章亦诚说:“太柔,没有阳刚之气。”   边维拿走他的手机刷自己的微博:“那是后期P的,你看这张,还有这张,是不是特爷们儿?我跟你说,很多小姑娘都想睡他们。”   章亦诚沉声:“章太太,你是有妇之夫。”   边维嬉皮笑脸:“知道知道,你天天喊我章太太,我能不知道么?”   章亦诚的面部微柔。   接下来都是边维一个人说,她的嘴皮子特利索,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说到兴起的时候两眼泛光,手还跟着比划,看的人会很容易受到她的感染,心情放松。   章亦诚充当听众,他在生活跟工作中也一直少说多听,寡言少语,人又无趣。   看着觉得哪哪儿都好,谁要是真跟他在一块儿过日子,心态好的要么很快跟他离婚,要么在外面另找个合拍的,心态不好的会得抑郁症,或是把自己闷死,护士长曾经这么评价过他。   婚姻是门需要用一生来探索的学问。   章亦诚忽然开口,嗓音低沉醇厚:“章太太,你的身上很香。”   边维的话声停止,她舔舔发干的嘴唇:“面膜水香。”   章亦诚问道:“是吗?”   边维嗯了声,她拍拍脸上的面膜:“这个牌子很贵,一片就要一百多,我割肉买的。”效果还不怎么好,想想就心疼自己。   章亦诚说:“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你是我太太,我赚的都给你花。”   边维顿时安静如鸡。 第7章   边维面膜底下的脸燥热一片,她撕了面膜洗把脸回来,带着难言的心情进入梦乡。   半夜边维无意识的把手伸到睡衣里面挠背,又痒又热,难受。   章亦诚给小妻子把睡衣拉好,很快又被她撩起来,他起身去厨房,拿了冰块回来握在手里,过会儿把冰凉的手掌放到她通红滚烫的背上。   边维蹙紧的眉心舒展开来。   章舒是来出差的,白天忙,晚上也忙,有应酬,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和浓烈的疲惫。   边维感叹,单亲妈妈很辛苦,她去厨房倒杯水送到章舒的房间。   章舒在跟女儿视频,她笑着说:“安安,你舅妈在妈咪的房间,要不要见?”   视频里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真的呀,我要看我要看!妈咪快给我看看舅妈!”   章舒跟边维眼神交流了一下,她将手机调整角度。   边维凑得近,脸看起来特大,视频那头的小女孩也贴着手机,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小女孩穿的公主裙,头上戴着镶钻的发夹,像个窈窕小淑女,她小大人似的挥挥手打招呼:“舅妈好。”   边维被叫的很不好意思:“你好啊安安。”   她笑着说:“我在你舅舅的手机上见过你的照片,你比照片里还要可爱。”   安安眨巴眨巴眼睛,矜持的问:“真的吗?”   边维点头:“真的。”   安安记得书上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和一个人对视三秒,就能知道对方有没有撒谎,她跟她年轻的舅妈对视,三秒后开心的咧嘴笑起来:“妈咪,舅妈说我可爱。”   “是,你可爱。”章舒揉了揉眉心,“好了安安,你该去学校了。”   安安不情愿的皱鼻子:“好吧,拜拜妈咪,拜拜舅妈。”   她在切断视频前调皮的吐舌头:“妈咪,不要再喝酒不要再熬夜了,容易长皱纹!”   边维闻到了酒精混着烟草的气味,她的嗓子干,想咳嗽:“姐,安安像你,长大了一定很漂亮。”   章舒失笑,眼里有宠溺:“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千万别跟她说,她的尾巴会翘上天的。”   边维问道:“她在国外?”   章舒喝口水:“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边维心想,那下个月章亦诚的爸妈回国的时候,外甥女也会跟着回来吧,她得提前准备红包,还有小礼物。   章舒点根烟抽,边维跟她聊了会儿,吸了不少二手烟。   边维要写稿子,她没多待就回客厅继续抱着笔电忙活,前胸后背各贴了一片柠檬黄的驱蚊贴。   九点五十,章亦诚出来:“章太太,睡觉了。”   边维噼里啪啦敲键盘,嘴里叼着根橡皮糖:“你先睡吧,我还没写完。”   章亦诚皱皱眉头。   边维从屏幕上抬起脸,见男人在她旁边坐下来,她吞咽唾沫,半边身子的毛孔瞬间张开。   章亦诚在看小妻子的微博,知道那些人叫她V哥,也知道她几十万的粉丝是靠什么得来的,嫁娶,出远门,出差,旅行,面试,搬家等重要日子,都来问她天气。   边维灵感枯竭了,她刷刷朋友圈,刷刷微博,又刷刷豆瓣,闲逛了一圈,还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亲戚的微信群有人艾特,边维点进去一看,是几个亲戚在讨论孩子的学习问题,其中一个艾特她,问她这个周末回不回来,让她给自家孩子辅导一下作文。   其他还没睡的亲戚跟着凑热闹,说她就是干那个的,随便改一改,很容易的事。   边维翻白眼,文案狗跟作文好,这是两码事,不是一个概念啊,说几次了,都当她放屁。   她不能装不在,不然就是亲戚找她妈,再通过她妈找她,绕几圈都会找过来,世俗啊,人情世故啊这种东西,只要活着,都不能完全屏蔽。   章亦诚不知何时不刷微博了,捉住小妻子的一缕头发把玩。   边维有所察觉,拿橡皮糖的手顿在半空,她尴尬的扭头:“章先生?”   章亦诚明知故问:“你用的什么牌子洗发水?”   边维心说,不是在浴室摆着的吗?还就在你的旁边,那么大一瓶,她嘴上老实回答:“蜂花。”   章亦诚修长的手指一松,黑色发丝从他指间划走,触感柔软,他说:“好闻。”   边维看男人一眼,又看一眼,看出了他的意思:“那我看看有没有男士的,给你买一瓶。”   章亦诚抿唇:“好。”   边维吃着橡皮糖,这人很厉害,老是能轻易让她跟着他的思维跑,昨晚说她眼睛没弯,右边脸颊没有酒窝,是在假笑,她倒好,竟然只顾着心虚,完全没觉得不对劲。   今天白天在办公室才想起来,当时她敷着面膜,脸都被挡着,能看到酒窝才怪。   章亦诚沉默几瞬开口:“章太太,我今早放在桌上的卡,你为什么不拿?”   边维脸一红,不好意思啊,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她咳一声:“我租的房子退了,现在房租省下来,手头宽松多了,用不到你的。”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是很高兴。   气氛不怎么好,边维打哈哈,“昨晚我说买一百多一张的面膜割肉,只是夸张的说法,况且我那是上当了,就那么一回,平时我都买那种几十块钱一盒的,想起来就用,想起不来就算了,一盒能用很久。”   章亦诚说:“所以你的皮肤状态不好。”   边维敏锐的眯了眯眼,她笑嘻嘻:“章先生,你别激我,我的皮肤状态还是不错的,等我坚持一段时间早睡,黑眼圈跟眼袋就会消失。”   章亦诚起身:“那睡觉吧。”   边维二愣子般的张张嘴巴,总感觉又上当了。   凌晨一点多,章亦诚被一通电话叫起来,他凑在小妻子的耳边,低声喊:“章太太。”   没反应。   章亦诚把小妻子脸颊边的长发理了理:“医院有急诊,值班的医生解决不了,我需要过去一趟。”   边维迷迷瞪瞪的:“要去医院?”   章亦诚嗯了声,他凝视着她压着枕头的侧脸:“章太太,我走了。”   边维登时一个激灵,她坐起来嘟囔:“带伞啊,有暴雨,大暴雨,衣服穿多点……”   说完就倒回去,继续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睡前是章先生跟章太太一人一个,很快,睡相很差的章太太就滚到章先生的枕头上面,她自己那个被她抛起在墙角,孤零零挨到天亮。   每天都是如此。   章亦诚穿戴整体的站在床边看熟睡的小妻子,他弯腰把她抱在怀里的被子拽出来,给她盖住肚子。   边维翻身,大字形躺着,张嘴喘气。   章亦诚皱皱眉头,他弯下腰背,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鼻翼两侧轻轻揉动,不多时,她堵塞的鼻子通畅起来,闭上嘴巴用鼻子吸气呼气。   一连三天都是阴雨天气。   边维坚持三天早睡,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上午不打哈欠,中午吃饭不会吃着吃着就想睡觉,生物钟正在一点点被章亦诚给扳过来。   黄倩倩风风火火杀到边维桌前,二话不说就拉起她直奔茶水间。   “大新闻,我刚才在洗手间里听到冯珞打电话,听她提了离婚,小三,净身出户这几个字,啧啧,看不出来她还有这遭遇。”   边维瞥见门外的人,赶紧对黄倩倩挤眉弄眼。   黄倩倩没意识到,她一边打开柜子拿棒棒糖,一边笑:“丈夫被小三抢走,闹着要离婚,多狗血的八点档剧情啊,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边维干巴巴的打招呼:“冯珞。”   黄倩倩的表情一僵,她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把棒棒糖塞到边维嘴里,接着给自己也剥一个吃。   冯珞走进来泡了杯咖啡就走,全程冷漠。   “差点吓死了。”黄倩倩拍拍胸口,小声说:“姑奶奶,你怎么不提醒我?”   边维比窦娥还怨:“眼角都快抽筋了。”   黄倩倩换了个副无所谓的样儿:“听见就听见了吧,反正我跟她做不成朋友,再说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边维吸溜着棒棒糖:“倩倩,要是一个男的对你说‘只丧偶,不离婚’,结果没多久就找别的女人,你会怎么样?”   黄倩倩阴恻恻的笑:“我会把他咔嚓掉。”   边维提心吊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咱不干成么?”   “开玩笑的。”黄倩倩笑的特温柔,“我会在以后的每一天都祝福他,祝他长命百岁,老无所依。”   边维咽口水:“够狠。”   黄倩倩风骚的甩头发:“那也是开玩笑的。”   她认真起来:“真要是倒霉摊上那种贱男人,我会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得远远的,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边维赞同的嗯嗯,她没谈过恋爱,直接闪进婚姻的万里长城,婚后才开始慢慢接触感情,希望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出幺蛾子,伤不起。   下午冯珞接到电话冷着脸出去,没多久,办公室里就多了窃窃私语。   前台传来的消息,说有个女的来找冯珞,俩人的关系是小三和正式,男主很快露面,照片虽然是抓拍的,该看的也都能看得到。   身高170左右,绝对不超过175,戴着副黑框眼镜,脸像月球表面,坑坑洼洼的,还发福了,腰上挂着游泳圈,一看就不锻炼,浑身全是肥肉。   男的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看穿衣打扮也不是富二代,个头还没冯大美人高,怎么看都不配套,也许吸引她的是内在美?有才?   边维跟黄倩倩也加入讨论的范围,唏嘘不已。   “嘭——”赵俊把鼠标一扔。   黄倩倩的脸色顿时就没法看了:“你冲鼠标撒什么气?”   赵俊没理睬,起身就要往外面跑,黄倩倩伸手拉他,被他一把推开。   黄倩倩猝不及防,被赵俊那股力道挥的往后倒去,头撞到桌脚,她用手一抹,全是血。   赵俊吸口气,他结结巴巴:“是、是你自己没站……”   边维大声打断他:“赵俊,你还说什么废话啊,快送倩倩去医院!”   赵俊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跟边维一起把黄倩倩送到医院。   边维眼睛通红,急的要哭,黄倩倩反过来安慰她,说自己没事,就是头有些晕,期间没给赵俊一个眼色。   到了医院,边维正慌着,就被一个护士叫住:“章太太。”   黄倩倩跟赵俊一脸懵逼的看向边维。 第8章   外面下着雨,医院里又闷又热。   边维跑过来跑过去,忙着交这个费交那个费,赵俊负责抓着黄倩倩,不让她乱动。   头发剃掉一块,黄倩倩杀猪般的叫声震耳欲聋。   等到黄倩倩的伤口包扎好,边维跟赵俊吓跑的魂才回到身体里。   赵俊一个劲的赔礼道歉,黄倩倩没给他好脸色,不知道是头疼,还是心里难受。   三人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进的一个公司,算算也认识五年了,五年啊,不能忽略的数字。   大四实习那年,边维无意间发现黄倩倩对赵俊的心思,那时候她就知道,他们的友情已经悄无声息有了变化,或许会在某一天变得更好,也有可能变得很差很差。   今天就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黄倩倩头上缠着纱布,眼线哭花了,大姐头的气势还在,她找个空椅子坐上去:“说说。”   边维挠挠脸:“就是上个礼拜的事。”   黄倩倩跟赵俊异口同声:“才几天?”   边维说:“明天就十天了。”   赵俊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维维,你是闪婚啊。”   边维:“嗯。”   接下来黄倩倩跟赵俊都没说话,他们受到了不小的惊讶,需要缓缓。   闪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但发生在外表大大咧咧,内心却很保守的边维身上,这可就太不可思议了,她的身上一定遭遇过什么,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否则她不会冲动到这个地步。   黄倩倩跟赵俊不约而同的看向边维,眼神里都写满了怜悯,同情,还有担忧。   边维毛骨悚然:“干嘛呢你们,我没被逼婚。”   黄倩倩跟赵俊都不做声。   边维抓狂:“我真没被逼婚!”   黄倩倩不信:“那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赵俊嗤一声:“对啊,二十三就丢弃花花世界住进婚姻的坟墓里面去了,你干嘛对自己这么残忍?”   边维说:“就是一念之间做的决定。”   她抹把脸:“哎呀,我知道我瞒着不说是我不够义气,我有愧组织对我的信任。”   “你知道就好!”   黄倩倩想起来什么:“维维,那护士叫你章太太,给我包扎的医生也那么叫你,所以你家那位姓章?”   这问题相当白痴。   边维翻白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黄倩倩脸上挂不住,她捂住头哀嚎:“我这肯定是脑震荡后遗症。”   “……”   黄倩倩感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维维,真没想到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你有一天会闪婚,还是我们这伙人里面第一个结婚的。”   边维心说,我也没想到。   黄倩倩拉拉边维的手:“谁啊?”   边维说:“章亦诚。”   黄倩倩咦了声:“这名儿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边维补充:“他是胸外科的主任。”   黄倩倩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在一个朋友圈里见过他的照片,你等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她快速翻到照片:“是不是这个?”   边维看一眼,确实是章先生,白大褂敞开,露着里面整洁的蓝色衬衫,满屏幕都是他的大长腿,被偷拍都这么帅。   她点头:“对。”   黄倩倩激动的唾沫星子乱飞,手机都拿不稳:“卧槽,你走大运了维维,就这个颜,天天看,天天都有好心情。”   赵俊酸溜溜的说:“也没怎么样嘛。”   黄倩倩呵呵:“比你帅一百倍。”   赵俊切了声:“拉倒吧。”   边维笑看他俩贫嘴。   黄倩倩激动完了又开始感慨:“既然都结婚了,干嘛还捂那么严实?要不是这次误打误撞,你还想捂多久?是不是怕你家那位被人抢走?”   边维抽了抽嘴:“我是不知道怎么说?”   黄倩倩斜眼:“所以你就打算让大家伙自己发现,然后你一个个解释?不嫌麻烦?”   边维听着就头大:“我嫌。”   黄倩倩看她这样儿都替她着急:“那还不直接发个朋友圈一了百了?什么都不写,丢个合照就行,大家都懂。”   边维尴尬的说:“还没有合照。”   黄倩倩不敢置信的沉默许久:“小本子上总有的吧?”   边维说:“本子都在他那里,我没有。”   黄倩倩看外星人似的看她的死党:“看来……你们的关系比较复杂?”   边维点头如蒜:“是的。”   黄倩倩头有点疼:“那晚上我们再聊。”虽然八卦之魂已经燃烧起来了,但身体更重要,她要回家躺一躺,至于别的糟心事,暂时不想再管。   赵俊主动的说:“倩倩,我送你回去吧。”   黄倩倩拒绝:“不用。”   “赵俊,你就这么等不急吗?人还没离婚呢,瞎凑什么热闹。”她说,“你要是真喜欢,就等人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再追求,对她对你都好,别没捞到好处,还惹得一身骚。”   话糙理不糙。   赵俊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边维护送黄倩倩上出租车,把伞塞了进去,她转头:“那什么,赵俊,我……”   赵俊怒道:“你也要训我是不是?”   边维冤枉:“我没有啊。”   赵俊抿抿嘴:“维维,对不起,我就是……”   他想说什么,又卡住,特丧的在雨里垂着脑袋叹口气,“算了,我不回公司了,总监要是问,你随便怎么说。”   边维跑回医院大厅门口躲雨,倩倩跟赵俊的事,感情白痴帮不上忙。   四点刚过,大雨稀里哗啦,聒噪得很。   边维从一个护士那儿听说章亦诚在做手术,从上午八点多持续到现在,七八个小时了,她寻思寻思,去超市买了些吃的拎上楼。   整个医院,上到院长,下到清洁阿姨,都知道胸外科章主任的太太是何方神圣。   边维走哪儿都被打量,一旦发现不屑跟鄙视的目光,她就面带微笑,心里默念反弹。   半个多小时后,章亦诚结束手术进办公室,后头跟着路过来打个招呼的丁樊。   边维窝在椅子里刷微博,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她找到一个大V,正在激动的收藏表情包,哪个都想要。   章亦诚越过丁樊,大步过去把小妻子的裙摆往下拉了拉。   丁樊:“……”   腿上的触感微凉,边维瞬间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出来,她站直身子,边整理衣发边问:“手术怎么样?”   章亦诚说:“顺利。”   丁樊走到办公桌前故意问:“这袋子里是什么?”   边维顺势把袋子打开,笑着说:“巧克力跟红牛,补充能量的。”   丁樊夸张的拖长声音哦了声,暧|昧的对章亦诚笑:“老章,有太太好吧。”   章亦诚:“嗯。”   边维的脸登时涨红。   章亦诚脱了白大褂,拧开红牛喝了一口,对还杵着不走的某位下达逐客令:“你不是要去7号房吗?”   “想忙里偷闲都不行,走了走了。”   丁樊拿走剩下的一罐红牛,撒腿就跑,生怕跑慢了,手里的红牛被章亦诚给抢回去。   边维膛目结舌,好活泼。   章亦诚翻翻袋子:“黑巧克力?”   边维说:“我随便拿的。”   眼前多了块巧克力,她条件反射的张嘴咬一口,脸嫌弃的皱到一起:“好苦。”   章亦诚顺着那处牙印咬掉一块:“苦。”   边维的难为情被无语取代,通常碰到这种情形,男的不是应该深情的来一句“这是我吃过最甜的巧克力”之类的话?会来事的直接开撩“我在跟你间接|接|吻”。   她瞥一眼皱着眉头吃巧克力的男人:“章先生,吃不下就吐出来吧。”   章亦诚说:“我不喜欢吃巧克力。”   边维错愕:“那你还吃?”   章亦诚咽下那块巧克力:“你吃过的,我都想尝一尝。”   边维没声了。   这个男人吧,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情话都充满了柴米油盐的实在感,一点都不觉得是在花言巧语,总结起来就两字:实诚。   章亦诚喝几口红牛冲散口中的苦味:“章太太,你上个月尾迟到,这个月初早退。”   边维痛心疾首:“别说了。”   话题为什么会跑到这上面来?太虐了吧!   章亦诚去了趟护士办公室,很快回来说:“带你去吃东西。”   边维满血复活:“我要吃鸭血粉丝。”   章亦诚:“好。”   边维活蹦乱跳的跟上他:“我还想吃刨冰。”   章亦诚扫兴的说:“吃完辣的吃凉的,对肠胃不好。”   边维撇嘴:“可是我想吃。”   章亦诚说:“你吃几口,剩下的我吃。”   “……好吧。”   车开出医院,边维在副驾驶座上刷手机,她忽然扭头:“你午饭是不是没吃?”   章亦诚开着车:“没有。”   边维在包里翻翻,给他一个盼盼小面包:“先垫垫肚子。”   章亦诚提醒:“章太太,我在开车。”   边维说:“路边停会儿呗。”   章亦诚屈指点几下方向盘:“你不能喂我?”   边维拿着小面包的手缩回腿上,掏心窝子的说:“章先生,我长这么大,没喂过谁吃东西。”   章亦诚浅色的唇轻抿,陈述事实:“生活能自理之后,我也没被谁喂过。”   车里静默了会儿,边维撕开包装袋,动作生涩的把小面包送到男人嘴边。   这时章亦诚左打方向盘,边维分神,小面包掉到他的腿上。   边维下意识伸手去拿,好像碰到了哪儿,她立刻举起双手大声喊:“不是我!”   章亦诚一个急刹车,皱眉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呼吸有些粗重。   边维做贼心虚,她默默的转过头,面对着车玻璃窗,缩着脖子,一动不动的装死。   章亦诚微阖眼帘:“章太太。”   边维继续装死。   章亦诚把副驾驶座上的小鸵鸟给扳过来。 第9章   雨刷左右摆动,街道跟车辆都被雨水冲洗的模糊,逼仄的空间一片寂静。   边维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她的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我我我、你你想干嘛?”   章亦诚微垂眼皮,视野里的女孩穿的粉色T恤,称的肤色白里透红,胸前的安全带斜斜拉过,勒出清晰的弧度,年轻健康,充满活力。   边维紧闭嘴巴,胸口大幅度起伏,眼神躲闪,手心里全是汗。   章亦诚的喉头滚了滚,他按着她肩膀的手往下移动,捏着她光滑的胳膊,不自禁的摩挲了一下:“章太太,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边维嗫嚅:“我不是故意的。”   章亦诚低低的说:“你是我太太,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但是不能在我开车的时候那么做,很不安全,明白吗?”   边维无意识的回答:“明白。”   话落,她反应过来,急得差点咬到舌头:“不是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要拿小面包……”   看到了什么,边维瞬间脸红到脖子,她刷地坐直,眼睛看着前方,装作没发现的自言自语:“雨怎么还没停啊,肚子好饿。”   章亦诚揉了揉眉心,嗓音低哑:“章太太,把你的包给我。”   边维眼睛继续盯着一片模糊的前方,不看他,也不问,拿汗湿的手抓起自己的包丢了过去。   章亦诚把包放在腿上,他阖上眼帘,不再言语。   边维偷偷用左手拍打右手,心里碎碎念:“说,你为什么要作死?啊!为什么?!知不知道你差点闯大祸了?”   “章太太。”   耳边响起声音,边维条件反射:“诶!”   章亦诚:“我想抱你。”   边维手足无措,她尚未说话,就已然落入一个怀抱,很陌生,也很温暖,她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   章亦诚叹息。   边维登时绷紧神经末梢:“章、章先生?”   章亦诚抬手摸摸她披散的柔软长发,修长的手指挑起几缕放在指间缠绕:“其实我不止想抱你,我还想亲你。”   边维的耳边嗡嗡响,整个人跟一块木头似的,她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这个人的。   章亦诚低头,唇擦过女孩额前的发丝:“章太太,你笑一下。”   边维傻不愣登照做,她咧开嘴角。   章亦诚在她右边脸颊露出的小酒窝上亲了亲。   边维心跳如雷,规矩老实的并拢双腿坐着,脸颊被亲过的地方像是有电流经过,她想挠挠,紧张的要命。   章亦诚启动车子:“去吃东西。”   边维忙说出一串叠音:“噢噢噢好的好的。”   章亦诚沉默良久,沉声道:“章太太,我们是夫妻,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亲密行为,你要开始去适应,去习惯。”   边维垂下脑袋,很小声的说:“我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猪肉。”   章亦诚懂她的意思:“今后我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好。”   边维抠着座椅的皮革,要是谈恋爱,才第九天就亲亲抱抱,进展太快了,她想都不敢想,可要是夫妻吧,又好像慢得不可思议。   还是顺其自然吧,她想。   边维婚前没谈过一次恋爱,没喜欢过哪个男孩子,就是因为秉着顺其自然的人生格言,顺着顺着,很快就发现不是她的菜。   顺其自然就跟照妖镜似的,甭管妖魔鬼怪披着多华丽的皮囊,都会通通现原形。   边维浑然不觉的探口气,别人是认识,相处,恋爱,结婚,她跟这个男人是认识,结婚,相处,恋爱,顺序打乱了。   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吵过架,不知道吵起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把难听的话都甩出来,互相面目可憎,看对方一无是处,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   那场面边维从电视里看过很多,也听身边人口述过,甚至在同学跟亲戚的爱情故事里目睹过几次。   说实话,真的挺可怕的。   边维瞥见男人脚边的小面包,她等他停车时弯腰去捡,瞅一眼他腿上的包,囧着脸说:“章先生,你好了吗?包可不可以还给我?”   章亦诚把包给她。   边维偷瞄,她长舒一口气,好了好了,没事了。   之后一路安静。   车到目的地,章亦诚侧过身。   边维解安全带的动作停住,她往后仰头,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章亦诚皱着眉头道:“章太太,下次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你要负责到底。”   边维没吱声。   章亦诚眉间的皱痕更深:“说话。”   边维紧张的喘息:“你先退开点,别凑这么近。”   章亦诚没动。   边维屏息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脑子里莫名蹦出一句话,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   章亦诚问道:“章太太,什么时候我一靠近,你就会搂住我的脖子给我一个吻?”   边维哈哈大笑:“那也太那啥了吧?”   章亦诚看着她的眼睛,不语。   边维不笑了,她顶着滚烫的脸呼吸着他的气息:“章先生,我认真想了想,你说的那种事,得讲究一个感觉,感觉你知道的吧,感觉来了,就什么都来了。”   章亦诚挑眉:“感觉?”   边维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对对,就是感觉!”   章亦诚看着小妻子的可爱模样,不觉莞尔,他解掉她的安全带:“下车。”   边维抹把脸,吓出一手细汗,没出息。   店是边维选的,她常过来吃,知道不会被坑。   边维把包丢椅子上,拿了钱包准备去排队:“章先生,你帮我看一下包,我去点单。”   章亦诚说:“我去。”   边维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在手术台上站那么长时间,进去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要是你低血糖发作晕倒了,我拖都拖不动。”   章亦诚的面部轻微抽搐。   边维给自己点的鸭血粉丝,给章亦诚点的三鲜面。   章亦诚把筷子往她碗里伸。   边维立刻捧走自己的碗,嘴里塞着粉丝,声音模糊:“你吃你的三鲜面,不准吃我的。”   章亦诚说:“我尝一口。”   边维在碗里拨拨,拿筷子头挑一片香菜叶子给他。   章亦诚看着她,一言不发。   边维哄孩子似的给他一根粉丝:“好了吧?”   章亦诚保持沉默。   边维捞起一筷子粉丝在汤里扫扫,把上面的辣椒油扫掉,咕哝了句:“你的胃里没什么东西,不能吃辣的,会难受。”   章亦诚蓦地抬起头。   边维把粉丝夹到他碗里,露出老母亲的无奈:“吃吧吃吧。”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把粉丝跟面条搅到一起,整个汤碗里都有她的口水。   不多时,章亦诚去上洗手间。   不远处那桌过来一个年轻女人,特自来熟的说:“你哥好帅啊。”   边维正想照镜子看看牙齿上有没有香菜跟葱花,陌生人抱有目的性的搭话让她有点儿不高兴:“他不是我哥。”   年轻女人惊讶的说:“你叔叔?他看起来很年轻啊。”   边维说:“也不是我叔,他是我……   年轻女人打断她,开玩笑的说:“不可能是你男朋友吧?”   边维露出八颗牙齿:“是我先生。”   年轻女人的眼睛睁大,难以置信的叫出声:“怎么可能啊!”   边维心里不爽,怎么就不可能了啊?有那么夸张吗?她刚要说话,就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在她的无名指上面。   年轻女人鄙夷的笑了笑:“妹妹,撒谎也要打打草稿啊,你手上连个圈圈都没有。”   边维嗖地把小胖手放到桌子底下,想想觉得没什么好丢人的,她又把手拿了上来,理直气壮道:“谁说结婚就一定要戴戒指的?”   “结婚不戴,离婚戴?”   年轻女人笑的很大声,引来店里的其他人侧目。   本来边维这桌就因为章亦诚的原因变成焦点,她跟着被品头论足,现在倒好,存在感更强了。   边维站起来:“哎大姐,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吧?”   年轻女人脸色一变:“你说谁是大姐?”   边维白眼一翻:“刚才不是你主动喊我妹妹的吗?”   年轻女人噎住。   大庭广众的,这是要闹哪样?不嫌丢人啊?边维的语气放缓,好好跟她讲道理:“我跟你非亲非故,也没任何冲突,干嘛要撒谎啊?没那个必要。”   年轻女人的脸涨红,不是因为边维给她递了个台阶,是后面过来的男人。   边维拽住包说:“走了!”   她说完就走,不等浑身bling bling亮晶晶的章先生。   章亦诚在店外把他的小妻子叫住,给她一张纸巾:“章太太,把你嘴上的汤汁擦擦。”   边维胡乱擦两下。   章亦诚看着她眨动的长睫毛,忽然开口:“戒指我在领证当天就买了,你搬过来那天晚上,我给你戴过,大了一圈,你戴着掉,抱歉,是我弄错了尺寸。”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大,边维来不及消化就脱口说:“可以换的吧?”   “可以换,但是需要一些时间,不想换了。”章亦诚说,“走吧,现在带你去买,家里那个放起来,等你胖了戴。”   边维:“……” 第10章   买戒指时出现了一个很囧的事情。   店员热情推荐的两款都没有合适边维的尺寸,尴尬。   边维拿起一款使劲往无名指上套,中途卡住,她又使劲给拿下来,整出一身汗。   气氛有点微妙。   店员笑着说:“这位太太的手一看就有福气。”   边维佩服的看向“我为真诚代言”的店员,胖就是胖,还说有福,厉害。   章亦诚看着小妻子放在柜台上的手,白白嫩嫩的,没什么毛孔,细腻光滑,他沉默着握住捏了捏,很软。   边维吓一跳,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握着不放。   这波狗粮来的快又凶猛,店员吃的满嘴都是,懵逼半响才想起来正事,继续介绍店里的首饰。   边维不想要带钻的,不实用,还容易划到手,她选的素圈,一对儿。   店员满脸失望。   有的女孩子会买戒指戴着玩儿,边维没买过,这是第一次戴,圈住的地方有点不适应,她不时转两下。   章亦诚停下脚步:“章太太,手给我。”   边维下意识配合。   章亦诚一手握住她的,一手拿出手机拍照片。   有路人看过来,边维脸通红,她瞥瞥男人戴戒指的手,赏心悦目,再瞥自己的,算了:“章先生,你要拍照发朋友圈?”   章亦诚收起手机:“不发,私藏。”   边维忍不住吐槽:“这有什么好私藏的。”   章亦诚说:“你的手好看。   边维呆滞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的说:“这话你千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会被人建议去看眼科跟脑科,真的。”   章亦诚忽然弯腰把她抱住。   边维跟大猩猩似的被路人指点,母爱的天性战胜别扭跟难为情,她抬手拍拍男人的后背,怎么了这是,又不是一两岁的娃娃,饿了想喝奶。   章亦诚抱抱就放开小妻子,继续走路。   边维一头雾水。   没过多久,章亦诚被院长一个电话叫回医院。   边维要再逛逛,她买了杯茉莉花茶边喝边走,不时伸出右手看,戒指是真好看,手是真丑。   手心手背肉呼呼的,一按一个窝,手指还短,感觉比章亦诚的手少好几个指关节。   边维无意间转动的目光一顿,眼睛微睁,她吸溜掉剩下的花茶,抬脚朝前面的炸鸡店走去。   冯珞看见进来的人,面不改色:“请问要吃点什么?”   边维拿起柜台上的单子看看:“一份鸡柳。”   冯珞说:“三十。”   边维翻出支付宝给冯珞扫,接住小票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决定明天素面朝天的上班,脸水都不喷。   四个人都早退,总监那脸肯定拉的比驴还长,明天准要喷他们一脸唾沫星子。   这个点,附近的学生们放学了,炸鸡店的生意火爆,收银台那里的冯珞很忙,她那张冷艳的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嘴角有一块淤青,被打的。   边维托着腮打量冯珞,身材好,大长腿,长得漂亮,性格也不错,不骄不躁的,这么想来,不免为她感到可惜。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遇人不淑?对,是这个。   边维回过神来,冯珞已经走到她的桌前,她往后看,收银台那里已不知何时换成了个小姑娘。   冯珞在边维对面坐下来,拿出烟盒问:“不介意吧?”   边维摇头:“不介意。”   冯珞点根烟抽,姿态娴熟:“这是我家开的店。”   边维有些意外,没想到冯珞会主动找自己聊天,她笑着说:“挺好的。”   冯珞抽口烟:“给你点了一杯喝的。”   边维客气的说:“谢谢。”   空气里弥漫着炸鸡的香味,周围一片嘈杂,边维这桌是格格不入的沉闷,她跟冯珞不熟,还远远不到一起瞎玩瞎闹的地步。   边维垂头耍手机,翻到快递发的短信,说包裹放前台了,叫她尽快去取,是她给章亦诚买的洗发水,顺便买了洗面奶跟沐浴露,套餐实惠。   “黄倩倩头上的伤怎么样?”   对面响起声音,边维抬头回应:“缝了几针,回家躺着去了。”   冯珞对着垃圾篓弹烟灰:“她对我有敌意,原因我知道,但她想多了,我对赵俊没有别的心思,也不会有。”   边维抠抠手指甲:“很明显吗?”   “很明显。”冯珞耸耸肩,“当事人应该也知道。”   边维嘴巴张的能塞下一只鸭蛋:“你指的是赵俊?不可能吧,他要是知道,不可能还跟没事人似的。”   冯珞说:“据我所知,你们三个是大学同学,维持了几年的友情。”   边维不出声了。   双方都有意思,那叫互相暗恋,窗户纸戳破后是皆大欢喜,可一方有意思,一方没有就很不同了,容易把关系弄的尴尬,连朋友都做不成。   赵俊估计就是这么想的,才装作不知道。   边维回想今天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出,她搓搓脸,操心。   冯珞把烟掐掉:“那次在输液室你都听到了,也看到了我不堪的样子,第二天在公司见到我,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却没有私下里跟谁乱说。”   边维的脸微热。   她是没说,不过,大家还是知道了,下午闹那么厉害,不但在朋友圈传的沸沸扬扬,微博上都有。   小三正式闹不算稀奇,但正式哪方面都轻松吊打小三,男主的画风更是一言难尽,这就很稀奇了。   不然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不会有那么多。   边维从对面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东西,就像是雾霾天,会觉得压抑,她轻吐口气,眉眼弯了弯,神情喜悦:“我的事,你也没有说诶。”   冯珞不禁失笑:“边维,你真有意思,难怪你在办公室里的人缘好。”   边维:“……”   “不过,”冯珞轻嗤,“当她们知道你结了婚,另一半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好以后,一切都会改变,你不妨留意一下。”   边维干笑了两声。   冯珞没有多聊的打算,她说要去忙了:“我去帮你催催。”   边维眼尖的发现冯珞被衣领遮住的脖子里有一块印子,像是被手掐出来的,不是最近弄上去的,有些时间了。   她毛骨悚然的同时想起一句话,男人动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冯珞!”边维拉住她,认真且善意的说,“打女人的男人不能要。”   冯珞的身子一震,嘲弄的说:“那不关我的事了。”   边维明白了过来,打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找小三,这样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会有出息,离了好,长痛不如短痛。   其实边维还想告诉冯珞,你人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你老公配不上你,以后你肯定能遇到比他强一百倍的。   但她转而一想,还是不要说了,挺多事的。   那是冯珞用最美好的时光对待的爱情,结出的果子她吃了,什么味道她比谁都清楚。   边维一边吃鸡柳一边给章亦诚发微信:要是哪天你打我,我就不跟你过了。   她发完撤销,重打一遍,把“。”改成“!”   章亦诚的电话打来,边维跑出去接,听到他在那头问自己怎么了,就把微信里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我为什么打你?”   “我们吵架了,你生气了呗。”   “为什么吵架?”   “你知道的,生活嘛,全都是些屁大点的事儿。”   “既然是屁大点的事,就没必要吵。”   边维又一次被他的思维带着跑:“也是哦。”   章亦诚说:“我去开会了。”   边维挂电话前,那头传来声音:“章太太,雨小了,回家吧。”   她模糊的嗯了声:“知道啦。”   电话挂了,章亦诚又打来:“最近湿气重,你又是寒性体质,我不在,刨冰就不要吃了,下次我们出来的时候再吃。”   正准备掏钱去买刨冰的边维无语。   边维到家查了会儿资料,想写稿子来着,结果两眼一抹黑就想睡觉,明天怕是要难逃一死。   吃点东西吧,说不定就有脑洞了。   边维在冰箱里翻找翻找,全是食材,没有零食,她的心里拔凉,勉为其难洗了根黄瓜拿去房里啃。   家里的电话打过来时,边维刚有点儿思路。   边母以前都问在干嘛,下班没有,吃饭没有,谈没谈对象,自打女儿结婚以后,她就换了套词儿,有没有吵架,脾气放好点儿,还有就是催生。   唠唠叨叨一通,边母说:“周五我要跟你爸去喝喜酒,你大表哥结婚。”   边维一不留神,思路就跑没影了:“我要出人情吗?”   “你不用。”   边母跟女儿念叨:“以前人情钱出个两百就行了,现在一般都是六百,八百,近点儿的就要一千多两千多,晓得的吧?”   边维把免提打开,手敲键盘搜爱奇艺看追的剧有没有更新:“晓得的晓得的。”   边母说:“晓得就好,家里这些年送出去的人情钱有一大笔,你跟小章必须办酒,必须办。”   边维一哆嗦:“他忙。”   边母来气:“忙?这说得过去吗?”   边维|狗腿子的说:“说不过去!”   边母开始诉苦:“你小姨二姨还有你舅老问你什么时候办酒,他们往外传,大家可都全知道了,一个个的打电话来问,妈糊弄一回糊弄两回就算了,要是第三回还糊弄,人就该想,遮遮掩掩的,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边维无奈的叹一口气:“晚上我跟他聊聊。”   “那行,你俩好好聊。”边母目的达成,来劲儿了,“妈跟人约了打四个头,挂了啊。”   边维看看时间,不到两小时章亦诚就要回来了,他姐晚上也没应酬,在家吃,她寻思寻思:“妈,有没有什么比较好做的菜?”   边母说有。   边维激动的叫起来:“真的啊,那你快告诉我怎么做,我现在就去准备……”   “你做?”边母说,“那没有。” 第11章   章舒在楼底下碰到章亦诚,姐弟俩一道回去的。   章亦诚开的门,他一进去,就听到客厅传来东西掉地的响动,伴随着一声惨叫。   边维飞快收拾药箱,发现一截裤腿晃进视野,她的手抖了抖,抬头强自镇定的笑:“回来了啊。”   章亦诚蹲下来,抓住她的左手。   边维把手往回抽,没抽出来,她咬牙用劲,还是不行。   章亦诚皱眉看她裹着卫生纸的中指:“章太太,这是怎么回事?”   边维结巴:“我那什么……就是那个……”   她看到男人眉头皱的更深,舌头就越不听话。   “亦诚你好好说话,别吓到维维。”章舒看一眼桌上的两个茄子:“维维,你在做饭?”   边维顺势说:“是是是,我做饭呢。”   章亦诚拨开小妻子中指上的卫生纸,暴露的伤口是斜切的,两厘米左右,切开的皮肤呈半圆形状耷拉着,血没完全止住。   边维没底气的解释:“刀不好使。”   章亦诚一言不发的给她处理伤口,动作干练。   边维闭上嘴巴,乖巧的配合。   章舒看到这一幕,心中生出几分感叹,她放下包过来问道:“要不要去打个破伤风?”   章亦诚扔掉棉球道:“伤口不深,止血消毒就行。”   章舒的眼角一抽,既然不深,那你一个堂堂外科主任还急的手抖?这话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给她弟留了点儿面子。   等章舒进房间,边维才抬起头,小声跟男人吐苦水:“肉丝很难切,我想切的细细长长的,就是你切的那种,可是我一下刀,就成肉块了。”   章亦诚将药箱放回原处:“为什么突然想做饭?”   边维撇撇嘴:“是你说的我们要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我不会的事,不能一直不会,总要学会的嘛。”   章亦诚沉默半响:“你可以一直不会。”   边维怔怔的问:“真的?”   章亦诚:“嗯。”   边维脸颊发烫,她伸手搓搓,冷静一点后转移话题:“你爸妈什么时候过来?”   章亦诚说:“二十一号。”   边维算算时间,还有十九天,她不能数着日子等那天到来,得做些什么才行,可是做些什么好呢?十几天不够用啊。   章亦诚知道她的心思:“你不需要改变,他们知道你不会做家务,不会烧饭。”   边维瞪圆眼睛,卧槽!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抖着嘴唇:“完了完了,你爸妈还没见过我,就对我没啥好印象了,打的分肯定也是负分。”   越说越丧,边维垮下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男人,真是的,不会说好话就不要说嘛,瞎说什么大实话!   章亦诚安抚道:“他们都很喜欢你。”   边维打死也不信,她一脸凝重:“听说过一句老话吗?十对婆媳九不和,章先生,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跟你妈妈见面之日,就是鸡飞狗跳之时。”   章亦诚看她那么严肃,不禁觉得好笑:“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你们会相处的很好。”   边维还是不信,她气恼的拍男人手臂:“真不是我无理取闹,你干嘛把我的缺点都告诉他们?”   章亦诚沉声道:“撒一个慌,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很累。”   边维无法反驳,诚实是对的。   章亦诚说:“章太太,我也说了你的优点。”   边维眼睛一亮:“比如?”   章亦诚跟她对视许久,起身说:“我去做饭。”   边维傻眼,这是几个意思?说话说一半很气人的你知不知道?她瞪着男人的背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优点呢?说完了再走不行吗?   边维拽了腕部的头绳麻利的把长发一扎:“我帮你。”   章亦诚拿了茄子进厨房:“有油烟。”   “哎哟,油烟算什么,我又不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女。”   边维小跑着跟上他:“说出来你别不信,我小时候会做饭的,锅台比我高,我就站凳子上拿大锅铲炒菜,后来上学了,我妈让我把学习搞好,别的都不要管,也不让我管,长大以后我就只会煮泡面了。”   “茄子要怎么烧?我在网上搜的肉末茄子的做法,可是家里没有蒜。”   “有。”   “没有啊,哪儿呢,我没找到。”   “……”   章舒出来倒水,看到厨房里的边维一边摘菜一边说公司里的事,没有重点,也没有规律,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她弟弟则是充当听众,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   她靠着桌子看了会儿,竟然有一种“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伴”的想法。   寂寞了。   章舒把水喝完,那点想法也随之消失。   晚上黄倩倩跟边维开视频,“你干嘛去了啊?怎么喘成这样?”   “还能干什么,做瑜伽啊,肉都长胳膊腿上了,很心塞的你知不知道?”边维气喘吁吁,“算了,你不知道我的痛。”   黄倩倩把脸上的一片黄瓜往上弄弄:“行了,没往你腰上长算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再说了,你就是婴儿肥,圆润了点儿,那也不是横肉,别不知足。”   边维抬起一条腿,拍拍肉肉的小腿:“不要逼我自欺欺人,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网上下载了一套瑜伽教程。”   黄倩倩老太太的倚着靠枕:“那你就先学着吧,反正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边维:“……”   黄倩倩暧|昧的笑:“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边维鬼鬼祟祟把房门关上,“牵过手,抱过,还亲了。”   黄倩倩嗯嗯:“然后呢?”   边维说:“没了。”   黄倩倩不敢置信:“没了?你们在一张床上睡这么多天了,就这样?”   “跟你说实话,我刚才说的几点都是今天白天才发生的,”边维老实交代,“之前我跟他什么都没,也不对,他看过我的背。”   黄倩倩激动的坐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边小姐,请问你每天晚上躺床上都干嘛呢?”   边维抠片草珊瑚含片吃:“我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黄倩倩指着视频里的姐妹:“你是猪吗?”   边维说:“我睡着以后是。”   黄倩倩脑子死机,半天才重新启动:“没救了你。”   她把脸上的黄瓜片弄下来:“我看看你的睡衣。”   边维抓了床里面的睡衣拎起来让她看。   黄倩倩连翻白眼:“姐啊,你本来就没什么身材,还穿大妈款的睡衣,你是想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边维抽抽脸:“我觉得不是睡衣的问题,昨晚我洗澡忘关门,他就在房里,也没进来过。”   黄倩倩吸气:“装的假肢?”   边维喷口水,她小声把车里发生的一幕说了。   黄倩倩听完以后沉思许久得出结论:“恭喜你边维同志,你上辈子拯救了地球,这辈子找到一个管得住下半身的男人。”   边维咽唾沫:“他说下次要我负责。”   黄倩倩想戳她脑袋,看能不能听见大海的声音:“那你就负责啊,难不成还想让别的女人负责?他是你男人,你要有领地意识,懂?”   边维点头又摇头。   黄倩倩说的口干舌燥,大脑还有点缺氧:“你严重缺少恋爱知识,回头有时间我再给你上上课,今天先这样,待会儿睡觉你主动到他怀里。”   边维震惊脸:“太羞耻了吧?”   黄倩倩又翻白眼:“不是,那么帅的男人躺你旁边,你就没想法没冲动?”   边维说:“我紧张,尿频,跑几趟厕所回来,我就困了。”   “……”   黄倩倩喝口水冷静冷静,她瞥见了什么,挤眉弄眼道:“维维,我看见你手上的戒指了,下午买的?”   边维嗯哪:“我自个选的,怎么样?”   “戒指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你戴戒指的人。”黄倩倩难得认真起来,“说真的,我认识的人里面有闪婚的,都是接触几十天几个月结的婚,没有认识当天就领证的,你这情况我没法给你实例参考。”   “就章亦诚这种综合条件拔尖,品质又特别的稀有物种,过起日子肯定会很实在,我看好你们。”   边维好奇的问:“倩倩,你认识的闪婚的都是什么近况?”   黄倩倩板起脸:“管别人干嘛?过你自己的就行。”   边维已经知道了答案。   黄倩倩另起话头:“当初我们几个说好的,一个结婚,剩下几个就当伴娘,你看着办。”   边维头都大了,老妈说完倩倩说,婚礼的事儿看来真得提上日程。   她诶一声,装作随意的提起,“那个,倩倩,你有没有想过,赵俊他知道你……”   “挂了。”   黄倩倩说完就切断视频,利索的过了头,像是很慌。   边维有种倩倩知道赵俊知道的混乱预感,她整整思绪,把先前在厨房里拍的合照发朋友圈,一刷新就有人点赞,是章亦诚。   章亦诚的朋友圈背景就是那张合照,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   盯着那张合照看了会儿,边维的心情难以形容,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秀恩爱,撒狗粮,没想到会   来的这么快。   朋友圈发了,一件大事完成。   边维准备洗个澡睡觉,突然收到一条微信,她连忙跑去斜对面的书房。   章亦诚的视线在女孩汗湿的运动衣上停顿几秒,侧过头说:“这面架子你可以放你的资料书,笔电也给你拿过来了。”   边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上下好几层,能放不少书,他专门给她腾出来的位置,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一拿到书就想睡觉。   章亦诚打开抽屉:“这里有一些现金,你要用就自己拿,没了我会再放,另外,几张卡是家里的门牌号加三个零。”   边维愣住了。   章亦诚说:“婚礼的事,我父母这次过来,两家一起吃饭商议,你有想法就跟我说,我会安排。”   边维继续愣着。   章亦诚把书桌整理整理,正色道:“家里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随便碰,包括书房,你是我太太,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不要把自己当客人,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边维傻不愣登:“知道了。” 第12章   章亦诚给边维洗的头发,原因是她左手的中指有伤口,不能沾水。   澡是边维自己洗的,打死也不能让章亦诚洗,那画面太过惊恐,她不敢想象,未来不好说,起码现在做不到。   边维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酒店大厅,璀璨华丽的水晶灯下,边维穿着一身红艳的礼服,站在她旁边,帅的如同王子的男人是章亦诚,那是他们的婚礼。   现场很热闹,除了亲戚跟同事,还有同学,高中,初中,大学的都来了,甚至有几个小学的,气氛相当好。   边维是酒宴的女主角,做了头发,化了妆,打扮得美美的,她笑盈盈的挽着章亦诚的胳膊,手端着香槟跟他一桌一桌的敬酒。   突然有人大声惊叫:“维维,你礼服后面崩了!”   喊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大家全都看着边维,她抱紧崩开的礼服啊啊嚎叫,人仰马翻。   边维活生生吓醒,她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胳膊,都抓破皮了,卧槽,这什么梦?不减肥真不行了?   上次称的体重是多少来着?   边维想起了一个数字,她猛摇头,错了,肯定是错的,嗯,绝对是错的,改天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称一下。   房里静悄悄的,边维躺了会儿,觉得浑身酸痛,她轻手轻脚下床,特深沉的坐在窗前,手趁着膝盖托腮看弯弯的月亮。   后面冷不丁响起声音:“为什么不睡?”   边维吓一跳,她搓搓快要飞起来的鸡皮疙瘩,转头看一眼不知何时醒来的男人:“睡不着。”   章亦诚把灯打开,倒杯水给她。   边维接到手里,对他说声谢谢:“章先生,你穿T恤短裤比穿正装要年轻。”   章亦诚刚睡醒,嗓音有些沙哑:“短裤T恤只在家里穿。”   边维听在耳朵里,跟“只在你面前穿”没什么两样,她挠挠微热的脸,低头喝几口水。   不知道是今晚的月牙有种朦胧的美,还是章亦诚处理伤口时认真专注的样子格外迷人,又或是书房里的毫无保留,洗头发时的轻柔带给边维足够多的感动,以至于她第一次对他敞开了心扉。   边维跟章亦诚聊她青涩单纯的高中,放飞自我的大学,毕业后进入社会的懵懵懂懂,碰钉子时的茫然彷徨。   话匣子一打开,边维就跟倒豆子似的把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都倒出来,摊给一直用行动跟语言向她证明,会给她幸福的男人看。   章亦诚始终沉默不语。   边维说累了,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光,期待的看着男人,你呢?让我也了解了解你啊。   章亦诚淡声道:“读书的时候读书,出来以后工作,按部就班,我的人生每到一个阶段,都只有一件事,所有的时间都拿来把那件事做到最好。”   边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跟她的生活理念大不相同:“那多没劲啊,生活嘛,还是要多姿多彩。”   章亦诚说:“以前是没劲,以后会很有意思。”   边维半天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你指望我啊?”   她废狗样的往后一瘫:“毕业以后我每天的精力被工作给压榨干了,过完今天是明天,重复着来,想做的事情都没时间做,嗨不动了都,哎,还是上学的时候好,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了不好,我不喜欢长大。”   章亦诚侧头看她,将她脸上的孩子气收进眼底,他的眉目变得温柔:“章太太,人都会慢慢长大,慢慢老去。”   边维瘫了一两分钟,她刷地坐直:“我发现了!你跟我最大的不同不是什么生活习惯,饮食习惯,是你理性,我感性。”   章亦诚默认。   边维又瘫回去,她没有安全感,觉得婚后的生活不真实,像是在做梦,梦中梦,想醒却一直醒不过来。   这个人看出来了,他在用自己的那套方式告诉她,你是章太太。   譬如称呼上的提醒,这点小心思她知道。   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一点一滴都是同一个目的,他想让她清楚,摸得到,看得到,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虚幻的感觉就会慢慢消失,一切都会变得踏实起来。   他要她尽快适应并接受这段突如其来的婚姻。   边维无意义的撇了下嘴角,不知情的还以为当初头脑发热提出结婚的人是他,多用心良苦啊。   她望着月色,忽然问:“章先生,你说我合适,可我还是不知道我哪里合适你。”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起来:“全部。”   边维被“全部”这个词给整蒙圈了:“那你说三点。”   章亦诚还真说了三点:“一,我希望我的太太有一头漂亮的长发,二,她有一双爱笑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像是在微笑,三,我希望她的性格活泼开朗,乐观积极向上,能给我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快乐。”   他的话声微顿:“章太太,以上这三点,你都合适。”   边维不说话了,这三点她的确符合。   不过,怎么感觉是在哄她呀?好像完全是按照她来说的,估计她要他说十个,他也能说得出来。   “这些是优点吗?”   “是。”   “那缺点呢?我觉得我挺多缺点的。”边维转转手上的戒指,她搬出倩倩之前说的那番话,“我只能是及格以上,离满分还有一段距离。”   章亦诚道:“这个世上没有满分的人。”   边维下意识赞同:“说的也是。”   章亦诚把她手里的空杯子拿走:“很晚了,睡吧。”   边维还想再聊会儿的,但看他眼底有青色,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给你买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那个洗面奶被公司前台签收了,明天拿回来给你。”   章亦诚:“好。”   边维抓胳膊上的几个蚊子包,纱窗都关着,没开过,怎么还有蚊子,她边抓边跟男人吐槽:“好像蚊子只咬我,不咬你。”   他暴露在外的胳膊腿上一个蚊子包都没有!   章亦诚说:“你身上香。”   边维拽住睡衣领子闻闻,哪儿香了,没有啊,她越抓越痒,偷偷抹了些口水在蚊子包上面,忍不住把倩倩跟赵俊的事情说给男人听,字里行间都是她的苦恼。   章亦诚把空调遥控器放床头柜上:“章太太,我的感情经历只有你。”   言下之意就是这方面的事,他给不了意见,无能为力。   边维唉声叹气:“我也是。”   想帮一把,又怕越帮越忙,到头来把三个人的关系都搞僵了,大家渐渐疏远。   边维躺床上刷朋友圈,点进去又退出来了,三更半夜的,还是别刷评论了,免得胡思乱想,她手撑着头:“章先生,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   章亦诚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   边维用两手接住,惊讶的说:“就这么爽快的给我?”   章亦诚看她一眼。   边维笑嘻嘻的眨眨眼睛:“嗯?”   章亦诚收回视线:“你的黑眼圈跟眼袋又出来了,看完就睡觉。”   “……”   “那我可就真的看了哦。”   边维划拉划拉,她自言自语:“手机上的软件好少,界面跟我的比起来,不是一般的干净。”   “你没有淘宝跟支付宝啊。”   “不用。”   “有微博诶。”   “前几天下载的。”   “一款游戏都没有,你不忙的时候干什么?不会无聊吗?”   “补觉。”   边维叽里呱啦,一惊一乍的,章亦诚也不烦,偶尔回应。   手机都大同小异,边维翻了会儿就把手机还给他,礼尚往来的问:“要不要看我的?”   章亦诚说:“下次看。”   “好吧。”   边维从床里面爬到外面,撕了两个驱蚊贴贴在床头,她爬回来,经过男人时,他突然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视。   前者手忙脚乱爬走,后者闭上眼睛,唇角微动。   灯关掉,卧室被黑暗包围。   边维一会儿换个姿势,很不安稳的动来动去,她把长头发往后拨拨,脚踢开毛巾被:“其实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俩办酒,上一秒我还是美美的,下一秒礼服就崩开了,大家都看着我,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身后没响动。   边维往后动动脖子,不会吧,这么快就睡着了?她清嗓子:“章先生?”   黑暗中响起声音:“你不胖。”   边维想点头的,但她心虚,她实话实说:“我也不瘦。”   章亦诚说:“刚好。”   边维一张老脸燥的挂不住,她语气沉重的说夏天不减肥,秋冬徒伤悲。   章亦诚把灯打开。   边维伸手挡住眼睛:“干嘛呢?”   章亦诚看她十几秒就把等关掉:“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等到冬天,我成一个圆润的小胖子,希望你还能保持这个想法。   边维面对着墙壁,小声开口:“章先生,如果我现在滚到你怀里,你会怎么做?”   章亦诚合着的眼皮撩开:“抱你。”   边维紧张的咽咽口水,她红着脸翻过身往男人那里靠近,迎接她的是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接着是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 第13章   边维早上去公司,发现办公室里的氛围很不寻常。   往常这时候,同事们都萎靡不振,精神起来的时候一个上午基本已经过去了,今天却跟注射了兴奋剂似的,一来就扎堆叽叽喳喳。   边维成了只猩猩。   原因她知道,昨晚把合照丢朋友圈,宣布脱离单身狗组织的时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爆炸新闻发酵了一个晚上,今天彻底膨胀。   边维去洗手间,里面传来谈笑,听声音她不熟悉,平时应该是没怎么打交道。   “昨晚我刷朋友圈的时候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她是拯救了地球吧?”   “我看是拯救了银河系,就她那个条件,能嫁给那么帅的男人,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肚子里有小的,母凭子贵?”   “不太可能,她成天活蹦乱跳的,浑身都是劲,要是有,也早滑掉了。”   “那会是什么交易?我睡一觉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两人从外型到年龄都不搭,那照片是不是P的啊?”   “我哥的基友的女朋友在医院住院,我加她好友,让她求证过护士,是真的,那护士说整个医院都知道章主任有个小妻子,对方的朋友圈也有照片,就是边维。”   “还小呢,她看起来圆润的跟球一样,哪儿小了?”   “胸小。”   “也对哈哈哈哈哈。”   边维没走,她推门进来,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笑最大声那个女的胸部,姐,你连我的32B都没有,嘲笑我干嘛?   大家都是一个系列的,何必这样呢,嘲我不就是在嘲你自个吗?   那女的意识到了,脸上的笑容登时变得僵硬,一言不发的出去,她一走,其他几个也洗洗手闪人。   边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是眼睛大又圆,脸上有婴儿肥,胳膊腿上有点肉肉的,腰明明很细的好吗?哪里像球了?眼瞎了吧?   边维气道:“再说了,我就算真是个球,吃你家大米了吗?关你屁事!”   地球是圆的,我认识你,你认识他,他认识她,她认识我,惊喜无处不在,出来时能把人吓的半死。   边维上个厕所的功夫,朋友圈里竟然都在刷她闪婚的事,还有人贴出那天边维跟章亦诚在民政局大厅里的照片。   从照片上看,两人的站姿并不亲密,在旁边一对儿近似连体婴儿的情侣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出他们之间的生疏。   边维把手机丢桌上,起身去茶水间倒杯水喝几口压压惊。   黄倩倩发来语音,说她没跟别人提起这个事,赵俊也发了,表示没透露过。   边维知道跟他俩没关系,换成她看到那张照片,也觉得照片里的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   当时边维处于游魂状态,章亦诚呢,他不高冷,不狂霸拽到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但他木讷内敛,情绪很淡,照片里的他比真人还要木,所以看着就觉得他们是被逼着来登记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羡慕的声音。   “我家里催我结婚催的要命,搞得我过年都不想回去,也不敢打电话,你说我怎么就没遇到……”   进来的女同事正在和朋友发语音,冷不防跟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堆满笑意:“边维,你真是闪婚啊?”   边维开柜子拿大白兔吃:“嗯。”   女同事好奇的凑过来:“怎么认识的啊,快给我说一说。”   边维的舌头卷着大白兔,甜味儿在嘴里扩散,她抓了几个塞牛仔裤口袋里,今天就指着这个活了:“在路边的椅子上认识的。”   “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们怎么就结婚了?”   “一见钟情。”   “你对他一见钟情,我信,但他对你……”   边维蹙眉看过去。   女同事干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比较耐看,属于第一眼看着一般,越看越觉得好看的那种类型。”   这是真话。   有的人是第一眼会很惊艳,慢慢就觉得挺普通的,有的人刚好相反,边维是后者。   边维也笑笑,她吃着糖,声音模糊:“肯定是互相一见钟情啊,不然他怎么会跟我结婚,我又不可能拿刀架他脖子上。”就当是互相一见钟情吧。   “也是啊。”   女同事识趣的没有继续往下说。   兴许那个章亦诚就是喜欢年纪比自己小,阳光灿烂,有点肉感,眼睛大,皮肤白,脸上有婴儿肥的女孩子,边维样样全中,还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了。   反正这种老天爷安排的情景可遇不可求。   女同事泡杯咖啡,她看看门口,确定没人过来,这才不好意思的问:“边维,你跟医院里的医生们熟悉吗?”   边维知道她的意思,跟她说实话:“我没去过几次,跟他们都不熟。”   女同事失望的哦了声,她笑着说:“恭喜你啊边维,嫁给了爱情,我恐怕只能嫁给现实了。”   边维愣在原地,嫁给爱情?   昨晚她被他抱着睡的,脑袋枕着他的胳膊,枕了一晚上,早上起来他只是按捏几下,没有说什么,还给她理头发来着。   手机震动声把边维拉回现实,是总监的电话,她一惊,边走边接:“诶诶好,我马上过去!”   到了办公室,边维才晓得不是甲方出幺蛾子,是总监的家事。   总监说他老丈人排的周四的手术,章亦诚主刀,问准备多少钱的红包合适。   边维不支声。   总监试探的问:“一万?”   边维继续不支声。   总监霸道总裁范儿的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两万?”   边维快哭了:“总监,你别跟我说这个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总监说:“你回家问问不就知道了?”   边维抿嘴:“我不想问,总监,这个头不能开。”   总监料到她会这么说,甩了个后招:“你知我知他知,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边维下意识看白痴一样看他:“还有天知地知啊。”   总监眯起眼睛。   边维胆战心惊,她咽唾沫,认真的说:“总监,他是医生,你给他塞红包,不是侮辱他的职业道德吗?他心里能好受?我觉得你要相信他。”   总监沉思了会儿:“红包不让你转交了,替我向他问声好,这总可以吧?”   边维应声。   总监把人叫住:“这年头,有个关系好办事,尤其是在医院里,同事们以后肯定想通过你跟你家章主任搭上关系,得到一些特殊待遇,哪怕是没有,托他打个招呼也好,你怎么处理都行,尽量别把办公室的氛围搞僵。”   边维无精打采的出去。   一整个上午,边维发现多了好多人加她,除了那些没打过交道的同事,还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不知道怎么摸到她这里的。   朋友圈热闹得不行,大学跟高中的群都艾特了边维,提醒她,办酒要记得请他们,宿舍另外俩姐妹给她发了很多语音,当初说好的谁结婚,剩下几个当伴娘,说话算话,哪个都不能少,她们小小埋怨她不讲义气,没第一时间分享,而是瞒这么久,更多的是羡慕,祝福。   边维感慨,结婚果然不是两个人的事。   去前台那里拿快递的时候,边维碰巧看到了冯珞,两人一道回的办公室。   有人给黄倩倩打小报告,说边维叛变。   边维面上笑嘻嘻,内心……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包裹上的单子写的挺清楚的,男士洗护三件套,边维丢桌上没多久,大家全知道了。   边维想开了,随同事们怎么猜吧。   上班累又苦逼,可以开发脑洞的机会不多,他们肯定会积极发挥想象力,猜测她跟章亦诚的婚姻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拦不住,就这么着吧,反正她也不会掉块肉。   赵俊不行,黑着脸爆了几次粗口。   他准备安慰边维,发现她跟没事人似的就松口气,拿了两袋猪肉铺给她:“维维,下班你跟我去看倩倩吧。”   边维在看论坛,眼睛嗖嗖的寻找突出亮眼的标题:“你又不是不认路,自己去。”   赵俊把椅子挪过去,压低声音说:“我给她发了几十条语音,她一条没回,还生着气呢。”   边维把鼠标一丢:“活该啊你,她头都磕破了,你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推脱责任,一点都不爷们!”   她鄙视的哼哼:“你说你,长得挺帅一小伙子,人高马大的,怎么就这么没男子气概呢?”   赵俊羞愧难当:“哥们,别说了,我知道错了,妈的我是欠抽!”   边维拍他肩膀:“不错,你就带着这觉悟去看她。”   “……”赵俊拽拽她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维维,你就不能陪我去吗?”   边维把他的手拨开:“少在我这儿撒娇,没用,自己做错了事,就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赵俊装作要拿回猪肉铺。   边维一把抱住。   赵俊抽抽嘴,作为今天的话题人物,被各种议论,其中包括恶意的揣测,心态还能这么好,一般人真做不到。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边维迎来了姨妈,她没去医院跟章亦诚吃饭,腰酸,腿酸,肚子涨,坐着难受,站着也难受,半死不活。   章亦诚下班回来,发现他的小妻子不在客厅看电视,也没有刷手机,而是破天荒的窝在被子里,很乖。   明白了什么,他解衬衫扣子的动作一顿,转身去把房里的空调度数调高一点。   章亦诚皱眉去拿袜子,握住小妻子露在外面的两只脚,给她把袜子穿上:“章太太?”   被子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干嘛?”   章亦诚把被子往下拉拉,沉声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边维将被子拉上去,蜷缩着手脚:“别管我就行。”   章亦诚眉头皱的更深,他澡不洗了,衣服不换了,起身去阳台给妇科的刘主任打电话。 第14章   边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过了九点,房里很静,她以为就自己一个人,正想撩被子下床上厕所,余光瞥到一个身影,动作瞬间停住。   边维慢吞吞躺回去:“章先生,你没去医院啊。”   章亦诚:“嗯。”   边维躺了会儿,浑身酸痛,尤其是腰,快要断了,她看看靠在床头翻书的男人,纳闷:“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章亦诚将书翻页:“刘主任说现在的你不想说话,也不想听到别人说话,你想安静一些。”   边维震惊脸,都说到点子上了啊。   章亦诚道:“她在妇科从事多年,有丰富的医学经验,下次介绍给你认识,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边维愣怔半响:“那刘主任还说什么了吗?”   章亦诚的视线从书里挪到小妻子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说你头几天的身体会很不舒服,心情烦躁,看谁都不顺眼,情绪相对来说也比较消极,容易多愁伤感,脆弱,莫名想哭。”   边维小鸡啄米的点头,是的没错,我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章亦诚合上书离开房间。   边维趁机撩被子检查,床单上没有,被子上也没有,她松口气,立马撅着屁股下床。   章亦诚给边维热了饭菜,边维吃完继续躺着,什么也不想做,她特羡慕倩倩,来之前跟来之后都没感觉。   边维一来是一个礼拜,第二天最痛苦,基本就是个废人,倩倩呢,每次都是三四天就完,第二天还能逛街。   没法比,真心没法比。   边维慢慢变动姿势,从侧躺变成趴着,嘴里无意识的哼哼。   章亦诚皱眉:“肚子疼?”   边维不自觉露出“求抚摸”的样子:“疼。”   章亦诚看她几秒,手伸过去,揉揉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   边维呆若木鸡,直到脸上的肉被捏,她才回神,瞪圆眼睛问:“你捏我脸干嘛?”   章亦诚少有的尴尬:“你脸上肉肉的,可爱。”   这是你捏我的理由吗?边维无语,她换话题:“姐还没回来?”   章亦诚摩挲着碰过小妻子脸颊的几根手指:“她来过电话,晚上在酒店过夜。”   边维满脸好奇:“酒店?跟谁啊?”   章亦诚看向她。   边维垂下脑袋:“我就是随口问问,不能说就算了。”   章亦诚说:“我也不知道。”   边维信了,这个人在她面前不撒谎,只要她问,他都会如实回答。   过了会儿,边维难受的开口:“章先生,你把柜子上的草珊瑚含片抠一个给我。”   章亦诚说:“凉性的,你现在不适合吃。”   边维干咽唾沫:“我嗓子痒,现在不能咳……”咳嗽会血崩,她在心里补充。   刚说完,边维就忍不住的咳了起来,脸一阵红一阵白,完了完了,黄河决堤,泛滥成灾,要死了。   章亦诚去倒热水,兑成温的递给她:“小口喝。”   边维乖乖照做,喝完大半杯,嗓子不干也不痒了,但她现在急需去卫生间,她对旁边的男人板起脸,摆出很凶的模样:“你出去,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章亦诚问道:“弄到衣服上了?”   边维从脸红到脖子,她炸毛:“不要问!你快出去!”   章亦诚没动,他微阖眼帘,低着声音提醒:“章太太,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边维不说话了。   片刻后,床垫发出响动。   边维夹着腿小跑进卫生间,没弄到裤子上,她长舒一口气,拽了几截卫生纸对折垫在翅膀上面,这是倩倩告诉她的方法,省翅膀钱,用着也舒服。   边维出来没多久,章亦诚进去了。   章亦诚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有点久,久的让边维心慌,他一出来,她就提心吊胆的问:“是我忘记冲了,还是弄到地上了?”   章亦诚沉默几瞬:“马桶上有一点。”   边维抽一口凉气:“你可不可以当做没看见?”   章亦诚道:“可以。”   边维愣了愣,感动的稀里哗啦,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说:“章先生,你人真好。”   章亦诚的耳根子微红,反手握住她的,欲要抱她,却被躲开了,他的眉头皱皱,难掩失望。   边维的母性又冒出来了,她语气轻柔的像个老母亲:“等我好了再给你抱哈。”   章亦诚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边维一晚上都没睡好,半梦半醒的时候摸摸屁股后面,担心弄到床上,她不想去上班,就想在床上躺尸。   但每个月姨妈都来看她一趟,不可能每次都请假,不现实。   边维顶着张姨妈脸去了公司,同事们看她那死样子,就知道是来那个了,都默契的不往上凑。   边维的情绪波动特大,谁挪个椅子她都上火,她的心情差到谷底,要死要活的上完厕所出来接到一通电话,大学同学沈延,沈班长打的。   “班长,有事吗?”   那头静了会儿,才响起一道明朗的声音:“我回国了。”   “真的啊。”边维说笑,“回国好,回国报效祖国,有时间大家伙一块儿出来聚聚,对了,你这个号还真一直没换过。”   沈延突兀的提道:“听说你结婚了。”   边维嗯了声:“对啊,结了,我办酒的时候会在群里通知的,你要是有空的话……”   沈延打断:“边维,你选的男人比你大十岁,你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边维反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出生时,他十岁,你十岁,他二十岁,你二十岁,他已经是而立之年,你们之间始终存在十年的差距,十年能带给一个人多少人生阅历,你想过没有?”   沈延的语气不快不慢,“他会觉得你太年轻,你会觉得他太成熟,人生观价值观都不一样,你们在对待同一件事上面,态度跟想法会出现很大的差异,这就是代沟。”   边维有点反感,更多的是奇怪:“不是,班长,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沈延顿了顿:“我朋友的情况跟你差不多,结婚以后过的不好,离婚的官司打了大半年才结束,老同学一场,我担心你。”   边维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那不能一概而论的吧,我又不是你朋友。”   电话那头又静了会儿,沈延问:“边维,你过得好吗?”   边维笑嘻嘻:“挺好的啊,哎呀我上班呢,回头再聊,挂了。”   沈延:“再见。”   边维挂掉电话,嘴里嘀咕:“怪了,班长回国,群里怎么没人提啊,难道都不知道?”   这个月边维姨妈来的第二天注定不能风平浪静。   下午边父跟边母喝了喜酒回来,半路上碰到小偷在偷一女孩子的手机,边父上去制止,被对方用弹|簧|刀捅了一刀。   边维赶到医院时,她爸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走廊上就她妈一个人,衣服上有很多血迹。   边母吓得不轻,抓着女儿的手一直在抖。   边维没哭,也没慌,而是镇定的安慰妈妈,得知在里面给她爸做手术的是章亦诚,她绷紧的神经末梢放松下来,浑身虚脱。   时间流逝的很慢很慢,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边维撑起酸麻的身子,扶着她妈过去。   章亦诚摘掉口罩,说手术很顺利。   边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爸爸手术期间,她其实怕的要命,只是想让她妈有个依靠,不得不坚强些。   这会儿知道没事了,压制的情感发泄出来了。   章亦诚看她扁嘴巴,就跟丈母娘打过招呼,把她带去办公室。   边维一边哭一边骂那个该死的小偷,语无伦次。   章亦诚脱了手术衣进来:“妈回家换衣服去了,顺便拿些东西,过半小时到一小时,爸就会醒。”   边维抽抽搭搭:“谢谢你。”   章亦诚捏捏她的鼻子,把她的鼻涕泡擦掉。   边维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   章亦诚看一眼她通红的脸:“肚子不疼了?”   边维撇嘴:“疼着呢。”   章亦诚揉揉她的头发:“里面有床,进去躺着,爸醒了我叫你。”   边维走几步回头,快速从后面抱一下男人,做贼心虚的撒腿就跑,胳膊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章亦诚将她扳过来,面对着面抱了抱:“去吧。” 第15章   边父年轻时候当过兵,骨子里藏着正义,看到小偷当面偷东西,不可能当没看见。   可他忘了,自己已经人到中年,反应能力大不如从前,大脑做出应对措施,身体却跟不上,这在跟小偷扭打的时候被刺中胸部,差点丧命。   边母碎碎叨叨,说当时他们喊人了,都没谁搭把手,就他多管闲事。   这话把边父给刺激到了,正虚着呢,还要争口气:“他们……他们愿意当睁眼瞎就……就让他们当……我我……我当不了……做人就要问……问心无愧!”   边母看老头子躺在病床上大口喘气,脸白跟的鬼一样,半条命都快没了还不知道后怕,她心里头有火:“问心无愧是没错,帮人也可以,那你不看看自身条件?自保都成问题了,还上去凑个屁热闹。”   边父瞪着眼睛:“你……”   “你什么你。”边母打断,“没看你女儿眼睛哭肿成什么样子了吗?”   边父发现老伴的眼睛也是红的,他不出声了。   边母顺顺气,说话心平气和了很多:“这次多亏了小章。”   边父断断续续:“待……待会儿维维过来……你跟她说……说说……让她晚上给小章烧炖……炖个汤补……补补身体……医生站台一站就是好……好几个小时……太累了……”   边母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炖汤?你真看得起你女儿。”   边父:“……”   聊这么几句,边父就虚的睡过去,脸上的皮肤有些灰白,气色很差,纯粹是不想让老伴担心才撑一小会儿,陪她说说话。   边母在床前抹泪。   这回是菩萨保佑,没有伤到心脏,躲过一劫。   流那么多血,又不喜欢吃猪肝菠菜,肉也不爱吃,挑食挑的厉害,越老越挑,跟小孩子似的,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回来。   边维去食堂买饭菜,发现跟她平时在章亦诚那儿吃的差太多,可能性有三种,一,医院还有别的食堂,二,科室主任可以单独开小灶,三,她被他骗了。   第三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边维买完饭回病房:“妈,吃点儿吧。”   边母唉声叹气:“没胃口,不想吃。”   边维一脸担忧:“你别这样啊妈,我看着心里不好受。”   边母摆摆手:“行了,剩下两个菜别打开了,拿去给小章吃。”   边维说:“诶好,那我去去就回。”   边母拽一次性筷子:“别回了,就在他那儿陪他吃。”   “小章没让其他人给你爸做手术,亲自上了,当时还叫来了几个心外的医生,咱全家都得谢谢他,晓得吧?”   边维咽咽唾沫,说她晓得:“妈,那我去了。”   “去吧,”边母叮嘱,“说点好话,温柔贤惠些。”   “温柔贤惠?”边维很委屈,“妈,你不能自己做不到,就让我做啊。”   边母作势要丟筷子,边维提着袋子就溜。   边维半路碰到丁樊,他领着几人从对面过来,手抄在白大褂口袋里,额前碎发随意搭下来,将眉眼遮的温顺。   整个人帅的发光。   丁樊示意其他人先走,他对年轻女孩露出笑意:“老章在急诊室那边,你得等会儿。”   边维蹙蹙眉心:“一个主任底下不是跟着不少人吗?怎么还这么忙……”   丁樊摇摇头:“你这想法大错特错,底下的人不争气,能不忙吗?”   他扒拉扒拉头发:“全是些要操心的小主子,我一大把年纪还累的半死。”   边维的嘴角轻微抽抽:“那他呢?”   “本来老章是可以轻松的,”丁樊说,“他亲手带出来了个徒弟,师徒二人配合的非常好,可惜走了。”   边维一愣:“徒弟?”   丁樊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他咳一声:“老早以前的事儿了。”   边维敏感的询问:“女的?”   丁樊挠额头:“女的。”   边维不出声了。   丁樊感觉自己要坑老章,希望只是虚惊一场,他岔开话题缓解了一下微妙的氛围,就赶紧找借口开溜。   章亦诚进办公室时,边维正在发呆,听到喊声,她才回神。   边维拿筷子戳饭疙瘩,她提了总监的全名,说他老丈人明天的手术:“你有印象吗?”   章亦诚说有:“他今天找过我。”   边维错愕:“没说什么吧?”   章亦诚给她夹花菜:“说你聪明能干,性格好,很出色。”   边维皱鼻子:“哼。”   她边吃花菜边问:“总监的老丈人是什么病?”   章亦诚道:“肺癌。”   边维张大嘴巴:“肺、肺癌?早期还是晚期?”   章亦诚示意她好好吃饭,“发现的有点晚了,左肺需要摘除,术后主要看治疗方案。”   边维吸气,她得跟她妈站同一战线,坚决把她爸丢下饭碗就抽烟的毛病给改掉,一定要改!   边维快速吃完,她抱着胳膊看面前的男人,眯眯眼睛:“丁主任都跟你说了吧?”   章亦诚低头吃饭,不语。   边维的上半身前倾:“我在跟你说话呢。”   章亦诚道:“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边维撇嘴角:“她是你唯一的徒弟,你们一起共事的时候有默契,配合的很好,真的无关紧要?”   章亦诚抬眼看过去。   边维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她的眼神飘忽:“我只是好奇。”   章亦诚放下碗筷:“好奇什么?”   边维还是不看他:“你的徒弟为什么要走?”   章亦诚道:“我把她当接班人培养,她却太贪心,不想只做我的徒弟,还想要我身边的另一个位置,我不给,她的自尊心受伤,就离开了医院。”   边维不傻,知道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现在待的地儿:“不漂亮?不够优秀?”   章亦诚说:“漂亮,能力出众,悟性高,是少有的医学天才。”   所以是个才貌双全的绝世美人?边维怔怔的问:“她那么多优点,你为什么……”   章亦诚动动眉头:“公是公,私是私,不可否认,她是一位优秀的医生,但她不是能跟我过下半辈子的人,她不适合。”   边维抿嘴,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实诚,也非常理性,是她做不到的那种程度。   “那你为什么不再带个徒弟?她让你伤心了吗?”   章亦诚纠正:“不是伤心,是失望。”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边维双手托腮,明晃晃的盯着男人看。   章亦诚递给她纸巾:“擦嘴。”   边维接住胡乱擦几下:“章先生,菜的事,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一两句?”   章亦诚说:“饭店订的,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边维被他的直白噎了几秒,说以后别订了:“食堂的伙食能凑合,我有时间会过来的,你不忙也可以去找我。”   章亦诚:“好。”   边维要去病房,章亦诚问需不需要给她买东西,她半响听明白是指的哪个,脸上一热,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章亦诚看着她。   边维也看过去,她硬着头皮说:“真不用,我那什么,我在上面垫纸了,一直都不、不脏。”声音轻的跟蚊子嗡嗡差不多。   章亦诚皱皱眉头,他出去给刘主任打了个电话,回来问:“勤换?”   边维红着脸小鸡啄米的点头,勤勤勤,勤的不能再勤了,过会儿就换,尿个尿必换。   翅膀上有一点,被她给看到了,她就想换掉,不换难受,总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感觉像是强迫症,用了倩倩的法子,舒坦多了。   边维去病房待了半个多小时回章亦诚那儿,打算躺会儿的,腰酸的厉害,肚子还好涨,跟怀孕了似的。   她进去,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在往床上铺什么东西,凑近点看才发现是个垫子。   男人给垫子调整了几下位置,把边边角角都抚平,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边维的心跳漏了一拍,之后疯狂跳动起来,她跑出去,背靠着墙壁给倩倩发语音:“怎么办怎么办 ?我喜欢上他了,真的喜欢上了,我我我心跳的特快,这就是心动吧倩倩,是不是啊?”   黄倩倩没问缘由,只回:“慌什么慌,你喜欢的又不是别人的男人。”   边维一愣,对啊,我没必要慌嘛,他已经是我的了。 第16章   心动是什么感觉?无法形容,但是那一刻到来时,你却无比清晰的知道,那就是心动。   边维在走廊来来回回的走着,从今往后,她的心眼恐怕会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连她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的地步,但又乐在其中。   心眼小还行,最怕的是猜忌心,疑神疑鬼。   边维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变成那样可悲的人,绝对不要。   章亦诚收到短信,小妻子发的,说回去拿洗漱用品,他回了一个字,好。   边维进家门的时候,章舒在阳台打电话,说的英文,口吻严厉,语速快,她完全听不懂。   章舒挂断电话,脸上的厉色跟精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随和: “维维,你怎么这个点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边维说了她爸的事。   章舒听完柳叶眉蹙紧:“后续怎么样,小偷抓到了吗?”   边维点头。   章舒安慰了几句就又去接电话,很忙。   边维去房间把要带的东西收拾收拾,她拿起桌上的流沙画晃晃,一道彩虹从天边缓缓升起,五彩缤纷。   这是章舒送给她的礼物,她很喜欢,看着就觉得开心。   边维坐在桌前刷刷写日记,不时啃两下左手的食指关节,脸上还挂着傻兮兮的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乐什么。   片刻后,边维去了书房,她打开书桌左侧的抽屉,看到一叠现金,几张卡,一本存折,一枚戒指,还有……两本结婚证。   边维翻开结婚证,照片里的一男一女都穿的白色衣衫,当时拍照的姐姐让他们微笑,她下意识的笑弯了眼睛,右边脸颊的小酒窝都出来了,旁边的章亦诚也弯了唇角。   不说按下快门后的事情,单就定格的画面里,女孩笑容灿烂充满朝气,男人五官英挺,看起来俊朗沉稳,还是挺配的。   边维美滋滋的欣赏了会儿,就把结婚证放回原处,她拨打章先生的号码:“我的东西都收拾完了,你呢,有什么要带的没?剃须刀?噢噢,还有呢?”   “不打车,我坐公交,没事儿的,我东西不多,自己能拎,后半夜病房里会不会冷啊,我要不要给我妈带个毛巾被……”   章舒走到门口,目光落在接电话的女孩身上,察觉到她的微妙变化,跟第一次见时不一样,和昨天也有差别。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章舒笑了笑,她这趟出差,还有意外收获,现在看来,是时候准备回T市了。   晚上护士长查夜房,带点儿水果给边维,跟她聊了会儿天,无非就是好奇章主任在家里是什么样子。   边维没料可爆,有也不能爆,章主任也是要面子的。   护士长剥了个橘子给她:“边维,章主任年纪不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边维囧着脸说:“没讨论过。”   现在才开始接触,连啵都没打一次,提孩子真的太早了。   护士长看起来慈眉善目,用的是长辈的口吻:“我跟章主任共事多年,对他算是知根知底,他为人很好,各方面条件也是好的没话说,人品信得过,就是木了些,这话我也是有跟他讲过的,他改不了,你正好跟他相反,你俩算是互补了。”   她拍拍边维的手:“网上的东西看看就行,别往心里去,日子还是要自己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嗯,我知道的。”   边维笑着送走护士长,趴床上躺着吃橘子。   休息室挺简陋的,床小,边维平躺着,就没剩下多少地儿了,她连着吃掉四个橘子,困了。   迷迷糊糊的,边维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又落地,手脚被束缚着,很难受,她胡乱的动着手脚,很不安分。   背上有只手轻轻拍动,边维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旁边躺了个人,自己跟他胳膊腿挨在一起,很亲密。   章亦诚刚洗漱过,气息里混着薄荷的清凉:“章太太,你把头抬起来点。”   边维照做。   章亦诚把一条手臂伸过去,让她枕着:“肚子难不难受?”   “好多了。”   边维浑身僵硬了会儿,慢慢放松下来,她把头发撩起来抓了抓拨到一边:“你是从病房那边回来的吗?”   章亦诚嗯道:“爸妈都睡了。”   “噢。”   边维背过身,面朝墙壁侧躺着,转着脑子想话头:“章先生,我听说医生都很会讲黄段子,这是真的吗?”   章亦诚阖了眼帘:“一台手术会出现关键的阶段,也会有无趣的阶段,到了后者的情况,拉钩的跟助手容易打盹,确实需要一些段子来提神。”   边维翻身面对着他:“那你呢,你也会讲?”   章亦诚说:“通常在我的手术上,只有冷笑话跟八卦新闻,他们知道我的脾气,不会乱来。”   边维闻言,难以置信的说:“你有脾气?”   章亦诚撩开眼皮看她:“有。”   边维呼吸着男人的气息:“我还没见过。”   章亦诚皱眉道:“章太太,我们会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现在才刚开始,你想看到的,都会看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有缺点。”   边维表示理解。   人嘛,谁没缺点啊,她还是好奇这个人发脾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大吼大叫,青筋暴突,眼睛瞪的像铜铃,想象不出来。   周遭静下来,呼吸声跟心跳声都变得越发清晰。   边维为了分散注意力,她上微博大号发个表情包,再上小号看了看,刷刷朋友圈,刷刷大学的群,都没谁提班长回国的事。   难不成她是第一个知道的?   边维想起来个事:“对了,护士长来过这儿,还带了橘子跟香蕉。”   章亦诚说不会:“她给你的,你可以吃。”   边维哦了声,她笑起来:“护士长人挺亲切的,我喜欢她。”   章亦诚问:“你不喜欢谁?”   边维说:“都喜欢。”   章亦诚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边维心虚的垂下眼皮:“麻醉科的女医生,她老盯着你看,还有那个……”   “哎呀说不完的,医院里挺多小护士都仰慕你,我都看出来了,她们对着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小心心。”   章亦诚道:“章太太,看着我。”   边维看了过去。   章亦诚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眉峰拢了拢,他说:“你没有。”   边维呆滞片刻,她的心怦怦砰直跳:“光线不好。”   章亦诚还看着她,声音低低的问:“那明天会有吗?”   边维故作镇定的哈哈:“……会吧。”   气氛非常好,粉色泡泡飘起来了,飘的整张小床到处都是,是时候来个亲亲抱抱了。   但是都没有。   章先生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第17章   值班室的床实在太小,边维出汗了,她呼出的气息湿热,全喷洒在男人的脸上。   边维哈气,还好,只是橘子的味儿,不难闻。   看吧,心动了以后,就开始做奇奇怪怪的事儿了,很傻逼。   边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睫毛长且漂亮,鼻子很挺,嘴唇偏薄,色泽健康,视线就此顿住,不敢往下,她睡不着,很无聊,索性伸出食指,虚虚的描摹他的五官。   突然想做坏事了。   边维心想,我偷偷亲一下,应该不会醒吧?   她又使劲摇头,嘴里念出声:“算了算了,还是不冒险了,万一我刚凑过去,他就醒了,逮了个正着,那多尴尬啊。”   碰到就离开,这样呢?   边维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在碰到男人嘴唇一寸距离时顿了顿,下移一些落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个很浅很浅的痕迹。   扑通扑通——   边维背过去急促的喘息,差点吓死了,还好他没醒。   平复了会儿心情,边维上网搜怎么谈恋爱,跟网友们取取经,她不再只看猪跑,要开始吃猪肉了。   手机屏幕的光有催眠作用,边维揉揉酸涩的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章亦诚睁开眼睛,手摸摸女孩汗湿的脸,他拿开她的手机,把人往臂弯里带带:“晚安,章太太。”   早上七点,太阳温而不燥。   边维拿错漱口杯,用了章亦诚的,她做贼心虚的冲洗干净放回原处,一扭头就看到杯子的主人站在门口。   “我不是故意的。”边维主动认错。   章亦诚过来洗手:“我们是夫妻,杯子你想用就用,不需要跟我说。”   边维让开些位置,她看着他修长的双手:“我看的小说里,医生都有很严重的洁癖,就是那种跟人握手一分钟,洗手半小时的程度,开门关门都用纸包着,绝对不允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也不跟人发生肢体接触。”   章亦诚耐心跟她说:“洁癖跟职业无关,不是医生才有,其他行业也会存在。”   “我个人还好,生活中跟常人没多大差异,只是比较私人的部分如果被别人触碰到了,我会介意。”   边维哦哦:“那我俩差不多。”   章亦诚关掉水龙头,一块毛巾递过来,他侧低头,对上一张灿烂可爱的笑脸。   边维举着毛巾,疑惑的问:“不擦手吗?”   章亦诚接过毛巾擦拭手上的水,陈述一个事实:“章太太,你变了。”   边维嘴巴张的能塞下鸭蛋。   章亦诚勾唇:“你的变化让我很高兴。”   边维的脸刷地一下通红:“我去食堂打饭了。”   她脚底抹油的开溜,急急忙忙的,差点撞到门框。   边维给爸妈打了早饭,陪他们吃完就准备去上班,她想请假在医院照看来着,被她妈训了一顿。   边母问:“请假扣钱吗?”   边维说:“扣。”   边母给她一个板栗子:“那请什么假?”   母女俩的沟通到此结束,之后是长达十分钟的训话。   边父在一旁看着闺女被老伴训的跟一孙子似的,他都插不上嘴。   上午小偷的家人来医院打苦情牌,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不要脸的指着能把医药费抹去零头,小护士通知了章主任,他及时控制住了局面,没让事情闹大。   边母给女儿打电话描述事情经过,在电话里把女婿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边维左手换右手:“妈,我手都酸了,你嘴巴不干吗?是,他成熟稳重,人又有礼貌,会办事儿,这些我真的都知道了,也看得出来,咱能挂了不?”   边母说:“挂吧挂吧,给小章打一个。”   边维挂掉电话,擦掉手机上的汗,她给章亦诚发微信,丢过去一个捂住嘴巴,眼泪汪汪,泣不成声的表情包,外加一句谢谢。   之后又补了个撅嘴么么哒的表情包。   那头没有回。   边维就没再管了,等到她在电脑前忙了半个多小时,章亦诚回她了,也是表情包,比心。   她傻眼,怀疑他过这么长时间才回,是找表情包去了。   周围的同事见边维对着手机笑,眼角都跟着抽了抽,得,什么配不配的,人两口子好着呢,真要是闪离了,跟他们也没多大关系,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赵俊赞助边维一包山楂片,拿走她桌上的棒棒糖吃,手撑着头看冯珞,冯珞头都没抬一下。   快到晌午,总监身形匆忙的出来:“边维,你跟我去趟医院。”   边维走到他面前,小声问:“去医院干嘛?”   总监满脸亲和:“你爸不是伤到了吗,我作为你的上司,理应去看望他老人家。”   边维不领情:“不说实话,我不去。”   总监压低声音:“我老丈人今天的手术,你在,我放心。”   “……”   边维有点无语,她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敲响:“那总监,我的稿子能往后挪几天再交不?”   总监说:“三天。”   “好勒!”   边维回头关掉电脑,抓了包过来说:“总监,你跟你太太的感情一定很好。”   老丈人做手术,操心成这样,没有半点被逼迫的迹象,家里那位驯夫有道,可以说是很成功了。   总监没说话,脸上浮现柔情蜜意的表情。   边维搓搓鸡皮疙瘩。   晚上章亦诚做东,请上次给边维她爸做手术的一助,麻醉师,二助,还有心外的几个医生吃饭,也叫了科室的其他小辈。   这是边母的意思,说不请人吃顿饭,心里头总觉得有个事没做。   章亦诚没有意见,都是同事,吃个饭是常有的事。   边维没酒量,一杯就倒,酒品还特差,喝醉了就是个智障,所以她时刻保持警惕,不碰酒精类的饮料,不乱说话,她顶着“章太太”的头衔,得给章亦诚长脸,不能让他在同事们面前丢人。   章亦诚白天做了两台手术,还因为昨晚夜班小辈判断错误差点造成医疗事故发了一通火,眉宇间有明显的疲惫,大伙没敢给他敬酒。   科室有两个进修生,都是女的,这会儿一左一右找边维聊天。   边维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说白了就是神经大条,很容易就被人拽走思维,什么都往外说,她怕说了不该说的,就故意装高冷,只给简短的回应。   饭后一伙人在包厢里闹腾。   边维人来疯,喜欢热闹,但今晚例外,她跟章亦诚没参与,跑外面消食去了。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散步,气氛比上一次好很多。   晚上闷热难耐,没有一丝凉意,空气卷着热浪扑来,蛐蛐的细声歌唱都变得不那么美妙动听。   边维走了会儿,浑身黏糊糊的,脖子里都是汗,她不想走了,就往一处长椅上坐下来,头顶是片郁郁葱葱的树叶,一直在晃动,风是热的。   章亦诚坐在旁边,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稀薄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轮廓照的清晰而又柔和。   边维回忆那天在街边初次见面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她抠抠手指,挠挠后颈,又抓抓头,小动作一个接一个。   这是要干大事的前奏。   边维抿抿嘴,忽然震惊的喊一声:“章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章亦诚眼皮掀起,人没动。   边维糊弄不过去,她把脸偏到一边,不跟男人对视:“你配合我一下呗。”   章亦诚配合的侧过头,脸上有柔软的触感,他拽住想要逃跑的女孩,把另一边的脸颊对着她。 第18章   黄倩倩接到边维的电话时, 她刚结束跟她那个包子妈的通话,家里全是些极品亲戚,说一千遍都不当回事,非要被啃的连渣都不剩才知道后悔。   “只是亲了脸啊姐, 至于激动的舌头都捋不直?”   “两边都亲了。”   “那也还是脸。”   边维坐在马桶上, 一边抓蚊子包一边问:“倩倩, 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啊?”   黄倩倩说:“初|吻?高一吧,怎么?”   边维好奇:“什么感觉?”   黄倩倩陷入回忆:“我记得当时是在食堂后面,月份跟现在差不多, 挺热的, 我跟他抱一块儿瞎啃, 吃着对方的口水,牙齿碰到牙齿, 也不觉得脏,想不到那儿去, 啃完了出来,我俩手牵着手在食堂门口的塘边走, 感觉能走到天荒地老, 突然有人过来了, 他赶紧甩开我的手跟我拉开距离。”   边维:“……然后呢?”   黄倩倩嘲笑:“然后他就丢下我自个先跑了, 再然后第二天早自习课上,我抽了他一把大嘴巴子,初恋就此结束。”   边维咂嘴,故事的开头差不多, 结局走向却是各有各的不同。   “维维,我新买的面膜补水效果蛮好的,店里正在办活动,满额送礼包,你要不要试试?”   “要啊,你发链接给我。”边维冲完厕所出来,“你头上的伤怎么样?”   黄倩倩说:“有点痒,估计在长肉,明儿我去医院看你爸的时候,顺便换个药。”   她想起来刚才边维说的事,反射弧度走到头,在沙发上乐的不行:“我说你俩干嘛不直接亲嘴?”   边维听到电话里的哈哈大笑声,嘴角抽了抽:“先从脸开始吧,我觉得嘴对嘴有点快。”   “这有什么快的,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你就会淡定了。”黄倩倩啧啧,“章主任运气不错啊,你连初吻都留给他了。”   边维脸上一热,她反驳:“不是留,是没有机会送出去。”   “是是是,你们是天注定的缘份。”黄倩倩拖长声音哎道:“奇了怪了,我怎么有种闺女嫁人的感觉啊。”   边维哼哼:“你每次谈恋爱,我都是那感觉。”   黄倩倩:“……”   边维忽然问:“倩倩,赵俊去找过你了吧,你们谈的怎么样?我问他,他不肯跟我说。”   黄倩倩说:“一切都是老样子,不会变。”   边维从她的话里读出了些东西:“你们都谈开了?”   黄倩倩笑笑:“是啊。”   边维看不到她,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愿大家都好好的。   黄倩倩来医院的时候,边上还有一人,身形颀长,模样生的好看,风度翩翩。   边维也是刚下班,人还没进大楼,她听到后面的喊声转过头,随即眼睛睁大,脸上出现惊喜:“班长!”   沈延抿着的唇角牵出一个弧度,清晰且愉悦,他张开手臂抱抱她,爽朗的大笑:“边维,好久不见。”   这个拥抱虽有点突然,但维持的时间很短,边维只当是老同学见面的激动,她拍拍沈延的肩膀,笑闹着将这个小插曲翻篇。   黄倩倩是在水果店碰到的沈延,大家都是老同学,她就把边维爸爸的事告诉了他,这才一块儿来的医院。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餐馆吃饭,边维拍照发朋友圈,顺便发到群里。   “大家伙在讨论组织同学聚会的事。”   “我没问题,随时都可以。”   “班长呢?”   “我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   “那就都没问题了。”   边维刷着手机,咧嘴说:“班长,我说你没发福,他们不信,说要看你的美照。”   沈延挑了挑眉毛:“来个合照吧。”   “行,我把头发理理,倩倩,你弄弄衣服,快掉啦。”边维举着手机凑到沈延那里,黄倩倩也加入,三人对着镜头比剪刀手。   沈延让边维把照片发给他。   边维给他发过去:“班长,听说你在国外跟人合伙搞软件开发,发达了都,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延倒杯茶喝,答非所问:“我只是离开一年,变化就这么大。”   他充满疑惑的叹口气,似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变化,不能接受,也无法适应。   黄倩倩说:“没听过一句话吗?瞬息万变,一年时间,够改变很多人和事了。”   沈延的唇角扯了扯:“也是啊。”   边维跟群里的伙伴们聊天:“我发红包了,你们快抢啊。”   黄倩倩立马开抢,完了也发,总共一块钱,差点没被表情包给淹掉。   大家发的包都不大,抢着玩儿,看谁运气最好,谁最背,拉出来调|戏一番,要是谁发个特大的,还真不好意思抢。   沈延往上翻记录,挨个点一遍,他发了个88.88的红包。   边维拿着手机得意的笑:“哈哈哈哈哈,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抢的最多!”   黄倩倩鄙视:“看把你能的。”   “我跟你说吧,你这纯碎就是嫉妒。”边维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抢到了九块多,跟抢到五百万一个样,乐呵呵的。   沈延又发了一个。   这回抢最多的不是边维,是群里的其他人。   沈延没有再发。   餐馆里的菜味道一般,分量倒是很真诚,没得挑。   都是同学,也才毕业不久,记忆还很清晰,一顿饭吃的挺愉快的,基本没有冷场过。   沈延中途出去接打了几次电话,看起来很忙。   边维把黄倩倩的衣领往上拉拉:“你这什么料子,领子老往下掉,容易引人犯|罪啊黄倩倩同志。”   黄倩倩拍开她的手,一脸烦躁的说:“文胸好像又紧了。”   边维一口血卡在嗓子眼,音调都变了:“又?你都36E了,还想咋地啊?”   黄倩倩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照:“上半身太有重量,下个楼梯都颠簸,上衣还不好买,容易显胖,一到夏天就热的跟废狗一样,我的痛苦你能体会得到吗?”   边维把那口血咽下去:“显然不能。”   黄倩倩看一眼边维的胸部:“也是,你的确体会不到。”话里有点儿羡慕,她真心希望能缩一缩,不然她怕哪天自己把自己闷死。   “……”   边维拎着包往外面走,佩服的说:“刚才你低头吃饭,胸口露了一片,班长就坐你对面,竟然跟没事人似的吃吃喝喝,定力还是这么强,出国待了一年回来,没变。”   黄倩倩调侃:“应该说性|冷|淡还是没有治好。”   边维突然咳了声。   黄倩倩的反应比茶水间那回要快,她的表情转的无缝连接:“班长,我去医院换药,维维去找她男人,你呢?”   “她男人”“你男人”“我男人”这种说法边维听的多,同事里面会经常说,都不关她的事,现在有关了,挺难为情的。   边维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热的头顶冒火星子,她干着嗓子说:“班长,我跟倩倩就先……”   沈延单手插兜,半搭着眼皮笑:“一道走吧,我去跟叔叔打个招呼。”   到了医院,黄倩倩就单独行动,边维跟沈延去坐电梯,边走边聊大学时候的趣事,引来小护士的频频侧目跟猜测。   丁樊在院办找到章亦诚:“老章,你家小孩带了个人回的医院,你赶紧去看看。”   章亦诚挑眉:“同学?”   丁樊说:“是不是同学我不知道,反正是个男的,比你年轻,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是个富二代,一身都是烧钱的牌子。”   章亦诚起身出去。   院长把茶杯往桌上一扣:“丁主任,我刚才跟章主任讨论手术室的事情,你们私底下再商量商量,科室之间好好分一分,别老是因为这个事……”   丁樊打断:“院长啊,先不说每个月的手术例数我们科室最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出大事了知道不?”   院长老神在在:“能出什么事?”   丁樊脸上的肌肉夸张的绷紧:“老章都三十多了,好不容易才结上婚,现在又惊现各方面比他强的情敌,只怕是后院要起火。”   院长敲敲桌面:“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丁樊刚巧打了个嗝,他嘿嘿:“中午是吃的有点多,怪我太太烧的饭菜太好吃了。”   院长:“……”   “章主任清心寡欲了多年,难得碰上一个入眼的,虽然年纪是小他很多,但我看他婚后过的挺好的,人都开朗多了,刚才还在我这儿幽默了一回,你别跟着瞎起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道理你懂得吧?”   丁樊收起不正经的样儿:“那也是小孩,嫩着呢,不是老章的对手。”   院长沉吟:“这么说,真是情敌?”   丁樊摸了摸下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以我跟我太太多年的相处经验来看……”   院长一看他又要显摆就赶紧挥手:“出去出去出去。”   “……”   丁樊也是蛮苦的,长了一副好皮囊,成有妇之夫了,还有人往他跟前凑,没完没了,他没法子,就四处秀恩爱,日常撒狗粮,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他有个顶呱呱的好太太,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女病人一打听就自觉打消念头。   费了番心思,丁樊在医院里才能清净下来,章亦诚不用走他的老路子,人长的比他硬气,体格比他壮一圈,又一天到晚都木着个脸,很考验异性的心理素质。   章亦诚问过护士,直接去了病房。   边维在麻利的削苹果,沈延跟边父边母聊天,唠唠家常。   边母大半辈子都没出过这座城市,想在进棺材前出去走走看看,国外没想过,觉得太远了,去了也是语言不通,就随口问了几句。   沈延有问必答,姿态谦和有礼,一言一行都透出他受到过良好的教养,懂得也多。   气氛很轻松,一点都不闷。   边维发现了门外的高大身影,她立即放下水果刀跟苹果,蹬蹬蹬的跑过去开门,到门口才想起来门没锁,自己雀跃的跟一小媳妇似的。   章亦诚拿出纸巾把她手上的苹果汁擦掉。   边维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激动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   话落,章亦诚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床边的陌生青年身上,平静无波。   边维扭头介绍:“他是我……”   沈延出声打断,他笑着伸出手,一派英俊潇洒:“章主任你好,久仰大名,我叫沈延,边维的大学同学。” 第19章   章亦诚一来, 病房里的氛围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边母本来是一条腿叠在床上,一条腿随便放着,手里还抓着一把葵瓜子,见到女婿, 她就把叠着的那条腿拿下来, 拍拍床。   边父也不断断续续的说话了, 而是老实躺着。   章亦诚没摆出严厉的表情,但他身上有一种压迫感,骨子里散发出老干部的气息, 让人在他面前自觉收敛, 变得规矩。   沈延的谈吐和他的年龄并不相符, 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情绪容易牵动到旁人,越发衬出章亦诚的木讷沉闷。   边维跟沈延同学四年, 知道他很有口才,担任学生会主席以后更是牛逼到飞起, 见怪不怪,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家章先生身上, 觉得下巴上的那点儿胡渣都看起来无比顺眼。   真的真的喜欢上了, 边维心想。   沈延的手机响了。   边维看他拿出手机,脸色不怎么好,就赶忙说:“班长,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 回头再聊。”   “好,电话联系。”沈延打完招呼后离开。   章亦诚问了问边父身体状况,随后把听诊器按在他的胸口。   边母在一旁突兀的说:“小章,刚才那个就是维维的普通同学,一直在国外待着,最近才回来,为的是工作的事。”   边维不明所以,她很小声的问:“妈,你跟他这些干嘛?”   边父也搞不清状况。   边母不想搭理自己的蠢女儿跟老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法交流。   章亦诚收回听诊器:“妈,我知道的。”   边母这才松口气。   章亦诚去办公室,边维跟他进去,发现桌上有饭菜,惊讶的问:“章先生,你到现在还没吃午饭?”   “没有。”章亦诚脱掉白大褂坐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额头,“想等你过来一起吃。”   边维愣了愣:“我给你发了微信,说要跟倩倩和班长在外面吃,让你自己先吃,不要等我了,你没看到么?”   章亦诚说在院办谈事情,没注意。   “下次我有事不给你发微信了,直接给你打电话,这样保险点。”边维摸摸饭盒,“还热着呢,赶紧吃吧。”   章亦诚没动:“不想吃了。”   边维觉得他这样挺像个小孩子,不由得笑出声:“那怎么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她把几个饭盒打开:“有香菇青菜,木耳炒肉,土豆炖牛肉,鲫鱼豆腐汤,很不错诶。”   章亦诚还是没动。   边维每个菜都夹一点放到米饭上面,端到男人面前,操心的跟个老妈子似的,语气有点像是在哄:“吃吧吃吧。”   章亦诚撩起眼皮看她。   边维被看的很别扭,她挠挠脸:“怎么了?”   章亦诚坐直身子,跟她拉近距离:“章太太,你没有用防晒的东西。”   边维呆了几秒,得意洋洋的哈哈哈大笑:“那是因为我怎么晒都晒不黑,厉害吧?”   章亦诚看她笑,也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嗯,厉害。”   边维脸上的笑容瞬间停滞,她咽唾沫:“章先生,你笑起来没有鱼尾纹诶,等我到了你现在的年纪,肯定长皱纹了。”   说着,边维就有点丧,她爱笑,脸上容易出褶子,尤其是眼角那里,十年后怕是要完蛋。   章亦诚吃着饭菜:“人都会长皱纹,慢慢变老。”   边维得到了安慰,不丧了,她趴在桌前看男人吃饭,说起了办公室里的八卦:“我有个男同事,他女朋友是M市的,跑来找他以后就每天在出租屋里看电影看小说,也不出去找工作,吃了饭就把碗筷随便一丢,他下班回去还得刷锅洗碗,想分又不好分,两家是认识的,关系还特好,我们都觉得他很可怜……”   章亦诚边吃边听,他习惯了安静,现在正在开始适应耳边的叽叽喳喳,没有以为的那么难。   边维意识到男人吃了她喷出去的唾沫星子,立即就害臊的把嘴巴闭上了。   章亦诚夹起香菇,送到他的小妻子嘴边。   边维瞪圆眼睛。   章亦诚问道:“不喜欢吃?”   边维说:“还、还好。”   章亦诚看看香菇,看看女孩,再看看香菇。   边维也看看香菇,看看他,再看看香菇,凑过去张嘴吃掉。   下午边维回想喂食那一幕,感慨万千,她以前看别人这么来的时候,特羡慕,也期待着哪天能发生到自己身上,真没想到会如此的快。   现实比想象还要甜。   边维收到一个微信红包,沈延发的,她没戳,而是发了个问号的表情包,电话就打过来了。   那头的背景很静,沈延的话声带点回音,听起来凉凉的,他说:“边维,你爸妈对你那位太客气了。”   边维出去说:“因为是闪婚嘛,时间挺仓促的,互相都还不是很了解,慢慢就会熟悉起来的。”   沈延轻笑:“你爸妈是怕你受委屈。”   边维一脸懵逼。   沈延的语气不快不慢:“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他已经事业有成,你爸妈会觉得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怕你们争吵,你只有吃亏的份儿。”   边维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怎么可能啊,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真吵起来,吃亏的绝不会是我,况且我跟他不吵,他会让我。”   她不解:“班长,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的这个事儿?”   沈延用的玩笑的口吻:“我在群里窥屏,看大家扯闲篇,想起来大学时候的一些事,我记得散伙饭那晚玩真心话大冒险,你在真心话的时候说你三十岁之前不考虑结婚,是有这个事吧?”   边维想了想:“对,我是那么说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也没想到毕业第二年就当了已婚妇女。”   沈延喃喃:“计划赶不上变化。”   边维瞥见总监过来,她赶紧跟沈延说了声,匆忙挂掉电话溜进办公室。   总监老丈人的手术很成功,他的心情非常好,过来不是巡察,是说晚上聚餐的事。   喜从天降,大家热泪盈眶,都快忘了上次聚餐是什么时候了。   边维给章亦诚发微信,又补上语音,最后还是打过去一个电话,说晚上要聚餐,会晚点回去。   章亦诚在跟丁樊聊天,他接完电话把手机放到桌上,继续说:“没我高,我也不认为他比我帅。”   “……”   丁樊吃着牛肉干:“那比你有钱总是事实吧,手上那块表可是全球限量款,顶级烧钱的玩意儿,要不是我太太喜欢把她杂志社的杂志往家里搬,我前两天碰巧翻到过,不然还真认不出来,我猜你家小孩跟她姐妹都不知道她们班长是富二代。”   章亦诚沉默不语。   丁樊把牛肉干递给他:“就算是拼爹,那也是人的本事。”   章亦诚拿了块吃,还是一言不发,一副深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丁樊说:“抛开家庭背景不谈,那小子的硬件你能忽略?模样怎么样,你看小护士们的反应就知道了,你有的他都有,你没有的,他也有,我就不信你没有危机感。”   章亦诚说:“我没有的,他也有?”   丁樊啧啧:“人一看就是嘴皮子利索,会撒娇,会哄女孩子开心,可以充当小太阳的角儿,你会吗?你不会,就你这样,恐怕情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跟课文朗诵差不多。”   章亦诚不吃了。   丁樊分析给他听,“还有,年纪轻轻就能在国外创业,说明不是草包,有几下子,未来不可小觑,跟你家小孩又是同龄,大学四年的同学,话题多,回忆多,你是老腊肉,他是小鲜肉,怎么比?”   章亦诚皱起眉头。   丁樊说:“现在吧,你的优势有四点,一,你阅历多,这点小屁孩是比不上的,二,你跟你家小孩是合法夫妻,三,你家小孩对他没有意思,四,他对你家小孩也没有明确的示爱。”   章亦诚挑出重点:“相处了四年,只是同学。”   言下之意是,要是能发生点什么,早发生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防范于未然啊,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小子心里有名堂。”   丁樊把牛肉干吃完,拍拍手问:“老章,你跟你家小孩有没有完成生命的大和谐?”   章亦诚把“生命的大和谐”几个字咀嚼了一番,明白指的什么,他一脸淡定的摇头:“目前还没有。”   丁樊的反应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平时都是纯睡觉?”   章亦诚:“嗯。”   之前都是缩在床里面,跟他隔的很远,他稍微动一下就变成一只受惊的猫,高度戒备,现在会主动滚到他怀里,让他抱着睡,还会亲他,进步很大。   丁樊拍拍老同事的肩膀,特良心的建议道:“去挂个号吧,让老王给你看看,大家都是好些年的同事,会诚心给你忠告。”   章亦诚后靠着椅背,双手的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她太紧张,我不想让她不舒服。”   丁樊切了声:“女孩子头一次都会紧张,会不舒服,你等个一两年,三五年,关键时候她还是那个样,主要还是靠经验积累。”   他甩了下白大褂衣角:“再说了,我们男孩子也会紧张,也会不舒服,现在想起来,我头一次差点哭了。”   说后面一句的时候,丁主任一张老脸都红了,谁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的。   章亦诚的面部抽搐,眼里露出鄙夷:“我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 第20章   部门聚餐吃的火锅, 一年四季都是,总监说吃起来气氛好,大家也不挑,有得吃就行。   开吃前, 人手一部手机刷啊刷。   边维在翻微博大号上的评论, 她每次都只回前十条, 顺便丢表情包,后面的会看一些,但不会回。   根据她的身体状况, 这两天都不会变天, 适合约朋友玩耍, 适合出远门。   有同事打趣:“边维,出来吃饭还抱着手机跟你老公亲亲我我, 这也太黏糊了吧?”   边维心说,你不也抱着手机吗?她嘴上说:“我刷微博呢, 热搜有好玩儿的,你们没看见?”   这话题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边维成功转移同事们的注意力, 她退出微博, 开始刷微信群。   赵俊正在群里吹牛逼, 说他有八块腹肌, 男生们跟着吹,反正吹一吹也不花钱。   边维刚冒泡,就被追着问她家章主任有几块腹肌,她的胳膊肘撞一下赵俊, 向他求助。   赵俊不仗义的笑:“干嘛呢,没有就没有呗,老实说就行。”   边维呵呵。   赵俊的眼角一抽:“呵呵个屁,我是真有。”   边维哼哼:“画的吧。”   赵俊的鼻子喷气,眼睛瞪着她,样儿挺狠:“信不信我现在就撩衣服?”   边维说:“来来来,撩吧,你要是不撩,你就是……”   赵俊捂住她的嘴巴。   边维呸呸,嫌弃的擦嘴:“手上都是汗,脏死了都!”   赵俊见冯珞往这边看,他的脸立马就烧了起来,警告的跟边维说:“小点声。”   边维也发现了冯珞的目光,她翻白眼:“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赵俊抹把脸,突然害羞。   边维抖抖身子,受不了他这样,她压低声音:“冯珞挺不容易的,脱离苦海已经掉了层皮,你要是不能一直喜欢她,做不到专一,就别祸害她了,我说真的。”   赵俊正经道:“维维,你这话本身就是错的,专一不是一辈子就只喜欢一个人,而是在对待一段感情的时候,做到一心一意。”   边维呆愣半响:“说的很有道理啊。”   她咂了咂嘴:“乖乖,不得了,赵同学,你装模作样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赵俊拆开一袋话梅,跟她一人一个:“你也不看看你哥我是谁。”   边维说:“抬头挺胸,吸气,肚子上的游泳圈出来了。”   赵俊无意识的照做,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肚子上压根就没游泳圈。   大夏天的吹着空调吃火锅喝冰啤,一冷一热,吃的时候就是爽爽爽,只完了就看个人体质。   边维面前这锅全是素食主义,蔬菜跟菇类一放进去就火速捞走,肉没人吃,她这个肉食动物露出了老母亲般的欣慰跟满足。   “我跟倩倩说了今晚我们聚餐的事。”   赵俊呛到了,他手忙脚乱拿水杯,没拿稳,杯子里的水洒到身上,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边维瞪眼,只提了个名字,就搞成这副德行,真谈开了?骗三岁小孩的吧?   赵俊去了趟洗手间,人没回来,只给边维发了条短信,叫她帮着跟同事们打声招呼,他先撤了。   边维去外面打电话:“才吃到一半就撤,你真要减肥?”   赵俊在那头说:“哥哥我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身高体重,行走的衣架子,还需要减肥?”   边维抽抽嘴,就比她大几个月,偏要当她哥:“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慌的跟什么似的,大家都跟我这打听。”   赵俊骂道:“放屁,我慌什么了我?”   边维说:“慌没慌你自个清楚。”   赵俊不出声了。   边维呼吸着汽车尾气,周围嘈杂得很,她喂喂了两声:“你跟倩倩不是还没来过我家么,明天过来吧,一起吃个饭,顺便再聊一聊,晚点我跟倩倩说声。”   赵俊说再看。   边维转身,跟出来的冯珞打了个照面:“你也要撤?”   冯珞说:“吃的差不多了。”   边维看看她的大长腿跟细腰,默默吞了口口水:“那你吃的真少。”难怪这么苗条。   冯珞的穿着简单,牛仔短裤加黑T恤,身材好,穿什么都养眼,哪怕就是裹块布,也不会难看,这话用在她身上很贴切。   边维其实不算矮,有一米六||四,但站在一七五,又高又瘦的冯珞面前,就显得又矮又圆,她瞥瞥脚边的影子,好像都圆一圈。   不看了,辣眼睛。   边维真心的说:“冯珞,你真的好瘦啊。”   冯珞轻描淡写:“我吃不胖。”   边维吸一口气,她曾经因为特殊体质的事苦恼,在网上搜过很多资料,发现除了她,全世界还有一些人的体质也异于常人,其中的吃不胖体质她最羡慕,做梦都想拥有。   换也行,她这个感应天气的体质没什么大用。   冯珞叫了滴滴打车,把包往肩上弄弄,淡声说:“边维,我先走了。”   边维诶好,她笑着挥挥手:“周一见。”   冯珞被她的笑容感染,也挥了下手臂:“周一见。”   边维跟章亦诚事先约好了的,聚餐结束前给他打电话,他开车来接。   章亦诚按照小妻子的指示提前二十分钟抵达目的地,距离聚餐地隔着一条街。   边维上车就喘气,车里车外是两个季节,她边擦脸上的汗边解释不让他把车停到聚餐地门口的事:“大家都故意不走,站在门口扯东拉西,就为了看你来不来接我,开什么车,跟我亲不亲密,我不想看你被他们议论。”   章亦诚侧过身,把她黏在脖子上的发丝拨开。   边维的声音戛然而止,脖子被触碰的地儿起了层小疙瘩,她抓着皱巴巴的纸巾:“车里有垃圾袋不?”   章亦诚拿了给她,继续拨她汗湿的长发:“章太太,你出了很多汗。”   边维撇嘴:“太热了,今天三十六度。”   章亦诚靠的更近。   边维的背部紧贴座椅,她肩后的马尾被撩起来,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里面穿梭,力度很温柔。   章亦诚给她把碎发都理了理:“你身上有很浓的火锅佐料味。”   边维闻闻,是很浓,难闻,她往车门那里挪挪:“我回去就洗澡换衣服。”   章亦诚维持着侧身的姿势不变。   边维眼神询问。   章亦诚说:“我很久没吃火锅了,忘了是什么味道。”   边维听完,眼里多了几分同情:“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啊,这次的就很不错,底料的味道很正宗。”   章亦诚还是没有变换姿势。   边维跟男人对视,一秒,两秒,三秒……她忽地一个激灵,悟出了什么,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一口,退开的动作被阻止,唇|上一软。   章亦诚伸手捂住小妻子瞪大的眼睛,耳根微红。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两分钟,边维却感觉过了几个世纪。   因为她全程闭气,忘了呼吸,缺氧带来的晕眩让她脑子一片空白,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样子。   章亦诚抿唇,他沙哑着声音,由衷的给出评价:“味道是不错。”   边维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她一张脸红扑扑的,发了好一会儿呆,内心其实早就汹涌澎湃到无以复加。   啊啊啊啊啊!初||吻就这么突然开始,突然结束,充满了火锅味,跟梦里的一点都不一样!   边维捂住脸使劲搓了搓,脸上的热度没降下去,反而往上升,她第一次,什么反应都没有,跟一条咸鱼没区别。   小说啊,电影啊都白看了。   最最可惜的是,男人干净的气息被火锅味搅合得乱七八糟。   “章太太。”   耳边响起声音,边维吓一跳,她把脸上的手放下来,故作镇定的询问:“嗯?”   章亦诚说:“章太太,刚才是你的初||吻。”这是陈述的口吻,不是疑问。   边维咳两声清清嗓子,害羞的唔了声。   章亦诚启动车子:“我也是。”   边维愣怔住了。   章亦诚说:“上次我跟你说过,我的感情经历只有你,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你都是第一个,亲密的行为比较隐私,要跟亲近的人做,在你之前,我没有遇到想亲近的人。”   边维不赞成沈延说的,她跟这个人还是有共同点的,都是彼此的第一次爱恋,相互摸索着前进,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这样的感觉,也不是谁都能体会到的。   车里弥漫着一股子火锅味,浪漫的氛围混进来柴米油盐。   边维的心跳跟体温都慢慢变得正常:“章先生,明天我想请倩倩跟赵俊来家里吃饭,可以吗?”   章亦诚说:“可以。”   边维绷紧的身子放松,她雀跃的说:“那明早我要去菜市场买菜。”   章亦诚说:“你起不来,还是我买吧。”   边维坐起来,正色道:“我起得来,你叫我。”   章亦诚看着路况:“叫也没用。”   边维脱口说:“那你可以把我|吻||醒啊。”   章亦诚侧头看她一眼,屈指点几下方向盘,承诺道:“好。”   边维瘫在副驾驶座上,此时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不对,应该是难以启齿,想抽自己三百个回合,太羞|耻了好吗?真的羞|耻。   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边维从包里找出手机划开屏幕。   章亦诚等红灯时侧头看过去。   边维特乖巧的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看:“我的大学群里在聊聚会的事,约好这个月底回学校,大家都穿正装,在当初拍毕业照的地方再拍一张,有家属的带上家属,没家属的抱团。”   章亦诚说:“具体时间告诉我,我会去。”   边维确定男人不是在说笑,惊喜抑制不住的浮现在脸上,她激动的差点蹦起来:“好啊好啊,我要保密,到时候带你闪亮登场。”   章亦诚让她坐好。   边维老实坐着,好奇的问:“章先生,你平时跟你的老同学联系吗?”   章亦诚说:“刚毕业那时候联系比较密切,时间一长,各有各的生活跟圈子,联系的越来越少,慢慢就不联系了。”   边维翻翻群里的那些同学,再过个十年,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可能全都躺尸,偶尔出来一条信息,还是打广告,也有可能比现在还要活跃,话题围绕着自家孩子的教育。   车经过花店门口,边维很随意的看了一眼。   章亦诚在前面的路口掉头,把车停在花店旁边,进去买花。 第21章   边维跟章亦诚回家, 她抱着一大捧红玫瑰,他提着新买的几个花瓶。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大妈正要出来,看到外面站着一男一女, 脸都有点红, 她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 人出去了还往后扭脖子看。   边维进电梯按楼层,抱着花站在一边安静如鸡。   章亦诚也没说话。   两人安静的走出电梯,进家门, 换鞋。   边维有点恍惚, 冷不丁的听到男人喊她, 反应特大的往后一蹦,差点撞到鞋柜。   章亦诚的额角隐隐抽了抽, 他问道:“章太太,你在想什么?”   边维心疼的叹口气:“这么一大捧, 肯定很贵,我怕养不了几天就蔫了, 不划算, 还不如买塑料花, 能一直放着。”   章亦诚的额角又抽:“塑料花需要经常清理灰尘。”   边维张张嘴巴:“那挺麻烦的啊。”   “不但麻烦, 视觉效果还差,除了占空间,没有其他用处。”章亦诚去厨房开冰箱,“你要喝点什么?”   “果汁。”   边维把玫瑰花分开放进几个花瓶里面养着, 还上网搜怎么养长一点时间。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却是第一次收,很突然,和今晚的初||吻一样。   边维肯定要失眠,还会做梦,浪漫唯美到睡醒了恨不得再睡过去,接着做的那种美梦。   章亦诚端着果汁出来,看到女孩在像模像样的修剪花枝,摆弄花朵,他停住脚步,不远不近的看着。   边维显摆的把花瓶往他面前推推:“怎么样?”   章亦诚给出客观评价:“一般。”   边维垮下脸,他不撒谎,说一般,就是真的一般。   章亦诚说:“潜力很大。”   边维瞬间满血复活,她笑嘻嘻的说:“现在流行微信订鲜花,包月的,一周一花,一月四次,送货上门,我们公司不少人都在订,有个同事很会插花,随便摆一摆剪一剪就特漂亮……”   章亦诚听她碎碎叨叨,想哪儿说哪儿。   边维把果汁喝完,眼睛一亮:“章先生,我给你订花吧!”   章亦诚抬眼,跟不上小妻子的脑回路:“给我订?”   “对啊,收到花,心情会变的很好。”边维立马拿手机,“我现在就订,从下个月开始,周一送好不好?”   “好。”   章先生几十年里没收过谁的花,章太太送的,他会收,还会摆在办公桌前。   边维捣鼓捣鼓,把花瓶分别摆在餐桌,茶几,还有电视柜前,她满意的拍照:“姐没回来。”   章亦诚坐在沙发上看小妻子忙活:“有饭局,她周一走。”   边维一愣:“过些天你爸妈不就回国了吗?到时候安安也跟着的吧?不一起聚聚?”   章亦诚说:“我跟她谈过,她说项目进程很赶,没时间。”   边维不拍照了,她坐男人旁边,抿抿嘴问:“姐为什么离婚啊?”   章亦诚捏捏鼻根:“两个人的事业心都重,顾虑不到家庭,最后就协议离婚了。”   边维愕然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章亦诚侧头道:“去洗澡吧,我给你拿衣服。”   边维一个激灵,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拿。”   说着就撒腿跑了。   章亦诚的目光扫过那些红艳的花朵,以及掉落在地,尚未收拾的杂乱花枝跟绿叶,觉得这套房子增添了几分烟火味。   边维洗了个澡就跟章亦诚去医院,主要是怕夜里她爸有个突发情况,值班医生处理不了。   从边父受伤住院开始,一直都是边母守夜,凡事亲力亲为,顶多只让女儿搭把手,不让她跟自己换班。   边维好几次赖着不走,都被赶了出去,今晚也不例外。   边母到点就催女儿走,她把桌上的橘子皮扔进垃圾篓里:“行了别吃了,去跟小章洗洗睡吧。”   边维吃着橘子:“妈,我想跟你睡。”   边母嫌弃:“你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小孩子,赶紧的。”   边维对着她爸撒娇:“爸……”   边父想让老伴给他捞痒痒,女儿在不方便,他咳嗽:“明天虽然不上班,但也不能睡太晚,我跟你妈也要睡了。”   边维一脸幽怨的出去,她又回来,拿走两个橘子,并叮嘱有事叫她。   边母把门关上,打了个哈欠:“维维手上那戒指你看到了没?”   “我眼又没瞎。”边父说,“过来给我挠挠背。”   边母撩被子,动作顿住:“戒指买了,婚礼等两家见面谈,房子跟车一样不差,小章年纪比维维大,人成熟,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看他把维维当孩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边父背痒得很:“你有时间操那个心,不如给我挠几下背。”   “……”   边维看完倩倩跟赵俊回的微信就开始搜家常菜谱,嘴里跟着念。   章亦诚提醒她该刷牙洗脸睡觉了。   边维的思绪被打断,她抓抓头发,灵光一闪:“章先生,要不我们明天买大闸蟹吧,大虾也行,丢锅里煮熟了就能吃。”   章亦诚把手机放在桌上:“我无所谓。”   “那就这么决定了!”   边维怕章亦诚说到做到,明天早上真的要把她|吻||醒,她认认真真的刷牙,刷了有六七分钟。   一晚上过去,嘴里肯定会有味儿,现在刷好像也不顶用,那怎么办?不管了?   边维在镜子前纠结。   章亦诚提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章太太,你再刷下去,牙龈就要破了。”   边维呸地吐掉牙膏沫子,中气十足的喊:“明早我能醒!”   章亦诚没给回应。   几个意思,不信?边维洗把脸出来定闹钟,五点,太早了吧,要不……六点半?嗯,就六点半。   第二天早上,边维喘不上气,憋醒了,她捂住嘴巴,羞怒地瞪着眼前放大的那张俊脸。   章亦诚拿下她的手:“早上好,章太太。”   边维翻身把后脑勺对着男人,想起来什么,她刷地坐起来,凶巴巴的质问:“我的闹钟为什么没响?是不是你昨晚趁我睡着以后偷偷取消掉了?”   章亦诚说:“响过了,我就是被你定的闹钟弄醒的,但是你没醒,确切来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边维默默躺回床上,把被子拉过头。   章亦诚看着床上的被子包,不疾不徐的开口:“章太太,别哈气了,你嘴里不难闻,我亲自验证过。”   正躲在被窝里偷偷哈气的章太太:“……”   这话你其实可以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的吧章先生?   边维顶着猴屁股似的脸碎碎念,小说里的浪漫都是假的,假的!假的!真发生了,也相当实在。   不到七点,章先生跟章太太开车去菜市场买菜,两人分头行动,一个买熟食,一个买食材。   前者边维负责,只需要说要什么,要多少钱的,刷个二维码就行,毫无技术含量。   边维在一处摊位前找到男人,个高挺拔,特醒目,她拎着几个袋子过去,挤开旁边不买菜也不走的女同胞。   “我都买完了。”   章亦诚沉默着把她手里的袋子拎过来,等小贩称重。   边维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眼睛停不下来,人也老实不下来,小贩称重的功夫,她又买了一点银耳,桂圆,还有红枣,想吃。   付钱的时候,边维用手机付的,她操作给身旁的男人看:“你手机里没支付宝,不下载也没事,用微信一样的,点这里……”   章亦诚皱眉看。   说完了,边维才发觉男人弯了腰背低着头,挨她很近很近,近到她一扭头,就几乎要跟他鼻尖相抵。   大庭广众的,太高调了。   边维脸颊发烫,强自镇定的拉一下男人胳膊:“走了走了。”   章亦诚两手提满袋子,不快不慢的跟着小妻子,大长腿跟颜不是一般的吸|精。   边维虽然不会做饭,但没少跟她妈出来买菜,这还是头一次被当成焦点,浑身都很不自在,感觉自己没穿衣服,没安全感。   章亦诚倒是很淡定,习惯了,他把买的东西放进车里,问起手机付款的事。   边维又给他解释一遍:“时代不同啦,路边买串羊肉串都能扫,现在出门不需要带一大把钞票,只要带个手机,方便。”   章亦诚道:“我回去研究研究。”   边维闻言,一脸“这还需要研究?”的震惊表情。   章亦诚说:“需要。”   “……”   边维反应过来,脑袋伸进车里喊:“等等,我要去买冰棍,你要不要?”   章亦诚摇头说不要,结果那根冰棍边维就吸溜了几口,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章舒晚上不回来,白天也不见人影,边维去她睡觉那屋拖地,没乱动她的任何东西,原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边维准备转身出去时忽然停住,她走到桌前拎起上面的包,下面被压的东西暴露出来,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里的章舒比现在年轻,穿的也不是正装,她抱着还是小娃娃的女儿,靠在丈夫怀里,笑的很温柔。   边维把包放下来,拿着拖把退出了房间。   大闸蟹跟虾都买了,还买了一些熟食,再炒几个小菜,烧个汤就行。   边维看看菜谱,看看食材,哪个都难做,她打电话求助她妈,屁用没有,最后还是出去买了搅碎的瘦肉回来,决定做狮子头,过程简单粗暴,容易上手。   剩下的章亦诚来,刀不让边维碰。   边维刮好白萝卜跟胡萝卜,就帮忙摘豆角,剥大蒜。   章亦诚看她要弄辣椒,就出声阻止:“放着,我来弄。”   边维拿起一个辣椒,边说边拽上面的蒂:“我弄吧,一会儿就能弄好。”   章亦诚把她手里的辣椒拿走:“这是尖椒,洗的时候不注意,会辣到手。”   边维怔了怔:“那你弄,不也一样会辣到吗?”   “等一下哈,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   她跑出去,又跑进来:“我妈说弄辣椒的时候抹点菜籽油在手上面,醋也行,啊对了,家里有手套没,戴上那个弄……”   话声戛然而止,边维呆呆的站着,任由男人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指尖触及的地方如电流划过。   章亦诚低头,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额头,接着是唇印了上去:“章太太,闭上眼睛,呼吸。”   耳边的声音施了魔法,边维傻傻的照做。   跟昨天一样,又不一样,在章先生的引导之下,章太太知道回应了,可喜可贺。   黄倩倩跟赵俊差不多时候到的,边维给他俩拿饮料。   由于黄倩倩坐在里侧,赵俊就很自然的接过边维递的饮料端给她。   黄倩倩来一句:“谢谢。”   全世界安静了一秒,气氛在这之后变得微妙。   边维看看黑着脸的赵俊同学,再看看没事人似的黄倩倩同学,她吞咽唾沫,太怪异了。   这两人认识好几年,除了最开始不熟悉的时候装装斯文,装装淑女,后来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没有,边维可以确定。   黄倩倩参观了一圈,把观后感说给边维听,老长一段,中间还不带喘气,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肺活量好。   边维听着都替她吊口气。   黄倩倩环顾宽敞明亮的客厅,视线掠过洒满阳光的落地窗:“亲爱的,咱退一万步说,哪天你跟他真的过不下去,要离,你也不会吃亏,因为他在跟你登记的那一刻开始,所有财产都有一半是你的,懂我的意思吧。”   边维垂头抠手指:“这话题现实的让我都接不下去。”   “我就是给你来个最坏的假设,那种情况当然不发生是最好的,”黄倩倩说,“况且就目前的进展来看,你们的磨合期没出现问题。”   边维心说,那只是现在没有。   不过,真出问题了,就去分析,去解决呗,主要还是看双方还想不想继续在一块儿搭伙。   黄倩倩往厨房方向努努嘴:“外科主任烧的饭,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   边维也看过去,章主任在灶台前认真炒菜的样子很有魅力,她得意的笑:“不是我吹,他的厨艺绝对顶呱呱。”   黄倩给她一个白眼,尾巴都翘上天了。   边维瞥一眼坐沙发上玩手机的赵俊:“那什么,倩倩,我去厨房帮忙,你跟赵俊看会儿电视哈。”   黄倩倩突然从嘴里甩出来一句:“赵俊那天来我家找我,说打算下个月辞职。”   边维满脸吃惊:“辞职?为什么?”   黄倩倩嗤笑:“办公室恋情难搞呗,他这叫舍不得工作,套不着美人。”   边维摇头咂嘴:“黄女士,你去照照镜子,看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样子。”   黄倩倩摸摸头上的伤口,脸色有些不好看。   边维冷不丁的说,“倩倩,你好像瘦了。”   黄倩倩风骚的撩波浪大卷:“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前一秒信誓旦旦说要减肥,下一秒就往嘴里塞零食?”   边维小声嘀咕:“我看你是因为情伤吧。”   黄倩倩瞪过去。   “我去给你们做狮子头,你不看电视,就去书房看小说。”边维脚底抹油的开溜。   黄倩倩站在墙角的电子秤上称体重,真瘦了,她没去赵俊那里,而是进了半掩的书房。   一进去,黄倩倩就吸口气,这哪是书房啊,不就是小图书馆吗?   左边的那些架子上放着很多小说,现代的,古代的,科幻的,言情的,还有文案类的资料书,很随意的摆放着,右边是些跟医学,人生哲学相关的书籍,严谨整齐。   两边的书跟书的主人性格对等。   黄倩倩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双眼微微一睁,挨个看摆放在右边靠里的一排书。   “《婚姻的十万个为什么》,《完美婚姻魔法书》,《60分钟提升婚姻关系》,《爱是光着脚的哲学》……”   全都是关于经营婚姻的书,足足有三四十本。   黄倩倩惊叹不已,这真是她吃过的狗粮里面,味儿最纯正,分量最足的。 第22章   章亦诚不抽烟不喝酒, 边维也是,家里的两瓶红酒还是章舒来暂住的时候拿回来的,她偶尔会喝一点,睡前必喝。   边维知道赵俊跟倩倩都喜欢喝酒, 不喝红的, 喝白的跟啤的, 但她没买,怕两人借酒消愁,喝大发了, 不好收场。   哪晓得赵俊趁她做狮子头的功夫在美团上买了冰啤。   黄倩倩起初跟边维一样, 喝的果汁, 没过多久她就嫌果汁不带劲,开了瓶啤的喝起来, 动作非常熟练。   边维看他俩一杯接一杯,提心吊胆的说:“别光顾着喝酒, 吃菜啊。”   她给两人各捞了个狮子头:“我头一回做,脑细胞都死掉了几波, 给点儿面子呗。”   黄倩倩拿筷子插起狮子头吃一口:“跟我妈做的味道差不多, 就是有点……”   赵俊下意识接:“咸。”   黄倩倩面不改色的开玩笑:“维维, 你是不是把盐当糖用了?”   边维夹一个到碗里, 吃下去一块就蹙眉心,她咕哝了句:“没盛出来的时候我吃了,不觉得咸啊,怎么回事?”   说着, 边维瞄瞄旁边的男人,是你干的吧?是不是你?   章亦诚吃口菜:“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参与。”   边维突然喊:“啊我想起来了,我觉得狮子头的颜色不好看,出锅前又倒了一些酱油,当时我是看着颜色倒的,没留神。”越说,声音越小,表情也越囧。   三人都齐刷刷看过去,那你厉害了。   “……”   买的冰啤全喝光了,赵俊跟黄倩倩都没喝醉,一副还能再来个十几二十瓶的牛逼样子。   边维站在阳台看着他俩走出小区,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始终都没拉近,要是搁以前,两人肯定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虽然毕业后边维跟其他同学一直有联系,但那些人都在不同的城市,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被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牵制,见个面很难。   整个班里,留在这座城市,跟边维一起打拼的只有黄倩倩跟赵俊,进同一家公司,从实习生到正式员工,慢慢在办公室混开,一路的磕磕碰碰,迷茫无措都各自看在眼里,相互扶持相互鼓励,感情比别人要深。   关系搞成这样,边维夹在中间,力不从心。   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大家都是熟人,表白还是憋着,本身就是一个很纠结的选择题。   赵俊知道却装不知道,装了很长时间,倩倩清楚他那么做是为了顾虑她的处境,不想各自再见的时候尴尬。   但清楚是理性的分析,人还有感性的一面,她肯定觉得自己在他眼里跟个白痴似的,心里不知道窝了多少火。   俩人恐怕还要经过一次大吵。   边维把纱窗关上,她心想,未来的事是说不准的,谁也不知道人生的下一个路口有没有转折点,会怎么转。   还是顺其自然好。   边维准备去医院,接到她妈打的电话,叫她不要过去了,热死个人的天气,别跑来跑去。   边母在电话那头说:“太阳下山,不那么热了,你跟小章去家里一趟,把家里的卫生搞搞,买点艾草,带枝的那种,等你爸出院回去,进门的时候要弄。”   边维噢噢:“妈,晚上我去医院给你带绿豆汤啊。”   边母在那头嗑瓜子:“晚上也别过来了,绿豆汤那东西我不爱喝,你爸喝喝水就行。”   边维站起来:“那晚上爸要是有个突发情况……”   “能有个什么情况,你爸恢复的挺好的,你可以问问小章,他对你爸的身体最了解。”边母提醒女儿,“维维,你跟小章难得今天都在家,两个人要好好处,晓得妈的意思吧?”   边维含糊的嗯呐。   边母怀疑女儿的智商:“你真知道妈说的好好处是什么意思?”   边维脸都红了:“知道知道。”   边母放心了些:“那行,你跟小章多努努力,妈就等着抱外孙了。”   边维:“……”   下午边维没出门,就窝在家里开着空调看电影,全是灾难片,她哭的稀里哗啦,眼睛都哭肿了。   章亦诚收了阳台的衣服进来,把空调关掉了。   影片到结尾,边维沉浸在悲伤的背景音乐里面,身上开始淌汗了,她这才发现房里的空调没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的。   这么死热的天关空调,不就是在谋杀吗?   边维吸吸鼻子,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章先生,帮我把空调打开,好热。”   章亦诚在一件件的叠:“你吹了很长时间,该停一停了,另外,你在电脑前坐了几个小时,需要起来活动活动。”   “我中途有起来……”   边维一扭头,看到了什么,嘴里的声音消失,她急忙冲过去把自己的内||衣从男人手里抓走:“这个你下次不要收,就放阳台,我自己来。”   章亦诚说:“看见了,顺便收的。”   边维脸红耳热,她火速把内||衣塞衣橱中间的抽屉里:“那你就当没看见。”   章亦诚沉默的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此情此景,边维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对着男人那么帅的脸,她的脾气都好了很多,要换其他人,语气跟表情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颜狗的无奈跟心酸,只有同类能懂,真的。   边维在心里无奈的叹气,面上摆出温柔小娇妻的姿态:“一般呢,遇到这种情况,女孩子都会不好意思。”   章亦诚看着她,不语。   边维从男人的眼神里读出了东西,她脱口而出:“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呢,夫妻刚结婚,也会不好意思的啊!再说了,我们不是先谈的恋爱,是直接闪……”   她的话声登时停住,跟着就是脸色一变,死了死了,刚才还在吃他的颜,这会儿乱叫什么?下午看电影流出来的眼泪都变成脑子里的水了?   章亦诚的眉头皱着,他一言不发的继续整理衣物。   边维不自觉垂着头,双手放在两侧,双腿|合||拢,像个刚撒完野,做错了事,等着家长挨批的小朋友。   章亦诚拿起自己的衬衫挂在衣橱里,他再去收拾,看见了条黑色小裤子,手一顿,没有碰,当作没看见的转移视线。   边维慢慢挪过去把小裤子拿走,听到头顶响起声音:“贴身的衣物最好穿纯棉的,颜色浅一些。”   她的脸颊滚烫,嘴唇嗫嚅:“知道了。”   章亦诚又说:“裤子不符合你的尺寸,紧了一点,你需要再买大一个码,宽松些会舒服很多,也不容易感染疾病。”   边维耳边嗡嗡响,她佯装冷静的说知道了,会买新的,心里跟失心疯似的咆哮,卧槽,章主任,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跟讲课一个样?   男人从始至终都太正经了,氛围也是,一个粉色泡泡都没有。   章亦诚把衣物都整理好,他拉上衣橱门,唇角抿了抿道:“是我不对,我应该再给你多点时间,抱歉。”   边维愣了许久,垂下眼皮说:“我也有错。”   章亦诚往房门口走。   边维看着男人的背影,不假思索的从嘴里蹦出一句:“章先生,你要离家出走吗?”   章亦诚的脚步顿住:“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边维抠抠手指甲,声音很轻:“……因为我惹你生气了。”   “没生气。”章亦诚说,“即便真的生气了,我也不可能那么做,我比你年长一些,应该在各方面照顾到你。”   边维受宠若惊:“其实你不用这样,你把我当孩子宠着让着,一开始我的压力会很大,跟你相处也很紧张,处处小心翼翼,把你当长辈对待,你皱个眉头,我就会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会不会训我,就像现在,我提心吊胆,等到时间一长,我发现我真的可以在你这里为所欲为,就会得寸进尺,自我膨胀,不知廉耻到无药可救,后果会很可怕。”   这番话边维说的真心诚意,情绪有点激动:“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高冷起来,不搭理我,不管我了,我是觉得吧,你是比我大,但你不是别的谁,你是我……是我丈夫,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她有些挫败,头一次觉得自己表达能力不行:“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章亦诚皱了皱眉头,似是遇到了一件非常困扰的事情,他沉默片刻道:“我去书房看看书。”   房门关上了,边维往床上一坐,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大脑有些缺氧,她拿起手机上网发帖:求助各路英雄豪杰,怎么跟比自己年纪大十岁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边维抢一楼,补充了闪婚这个重大信息。   应该不会被熟人发现吧,就算发现了,也不至于分分钟就扒掉她的马甲吧?边维发完以后,心情既忐忑又紧张。   接下来边维就以两三秒一次的频率刷新帖子,底下有部分是纯吃瓜的,还嫌瓜老,不好吃,挑三拣四,有部分来灌水拿积分的,少数是真的在帮她出主意。   但那少数里面,一半都说闪婚不靠谱,过不了,趁早散伙。   还有的问她是不是有恋||父||情结,要是有,就能继续过下去,要是没,离婚是唯一的结果,早离晚离都是离,劝她千万不要等有了孩子再离,不然就是作孽。   边维吐血,只是大十岁,怎么扯到恋||父||情节上面去了,这不是扯淡是什么?她往后翻页,看到一网友分享自己的感情经历,她一字不漏的看完了。   挺长一段,快赶上一篇小论文了,内容的真实度很高,就是情况不相符。   那网友的爱人比她大二十多岁,跟她爸一个辈分,家里人死活不同意,她死活不分手,现在还是个僵局,但她有信心走下去,揣着不抛弃不放弃这六个字在硬扛。   底下有人嘲,有人佩服。   边维唏嘘,她寻思寻思,还是把帖子删了,免得被熟人逮着,在朋友圈搞事情。   微信有新消息,边维点开看到倩倩发的照片,一脸惊讶的给她发语音: “你把我这儿的书房拍下来发给我干嘛?”   黄倩倩发了个“你个瓜娃子”的表情:重点是书,睁大眼睛仔细瞅瞅。   边维瞅了瞅,发现了名堂,她不吱声了。   黄倩倩:【抠鼻】【抠鼻】不说别的,就章主任这个认真对待婚姻,尊重另一半的态度,令人可敬可佩,不夸张的说,十个女的里面,只有一个不会泡他,就是我,你可要抓紧了。   边维默了会儿,把先前在房里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手机响了,边维接通,那头是黄倩倩的声音:“姐啊,我只是谈过几场恋爱,还没结过婚呢,婚姻跟爱情是两码事,概念不同,我没法给你正确的指导,你也翻翻那些书,不懂的就学习学习。”   边维做了几个深呼吸:“那我去了。”   黄倩倩问:“去哪儿啊?”   边维边走边说:“书房,他在里面看书。”   黄倩倩|暧||昧的笑:“这样啊,你一进去,什么也别说,直接搂着他的脖子来个法式|热||吻,然后……”   边维说:“然后我就被他按在桌上,我哭着喊着说不要,他邪魅一笑,勾着我的下巴说,女人,你是我的。”   黄倩倩:“……”   边维抖了抖身子,一阵恶寒:“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跟他沟通沟通吧,别的真做不来,也不适合,他会受到惊吓,并且开始怀疑人生。”   黄倩倩半天回神,得,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也知道怎么做,纯粹就是心里憋得慌,要找个人唠几句。   边维站在书房门口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沉稳的回应:“门没关。”   边维听不出那三个字里的情绪起伏,她吞咽唾沫,轻手轻脚的推门走了进去。   章亦诚合上手里的书,朝杵在门口的女孩招招手:“过来。”   边维的眼睛往倩倩拍的位置扫,书房她来过很多回了,愣是没发现那些书,是个睁眼瞎。   章亦诚握住她的手,眉眼低垂,嗓音沉沉的:“章太太,婚姻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掌握,我是个新手,还在摸索,你要是觉得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指出来,不用给我留面子,也别把我当长辈,就事论事,我会跟你一起分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边维愣怔了好一会儿,跟他掏心窝子:“哪天你不当医生了,可以去当老师。”   章亦诚撩起眼皮看她。   边维的嘴角慢慢咧开,笑着说:“我是说从你嘴里出来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   我被你说服了,她在心里说。   文静了不到两分钟,边维就憋不住了:“章先生,我那会儿很大声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像母老虎?”   章亦诚摇头:“不像,你没有任何杀伤力。”   边维抽抽嘴,她瞥一眼桌上摊开的记事本,看清上面的内容,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看婚姻类的书,还认真做笔记。   这个男人真是……   怎么这么可爱呢,可爱到想那什么。   边维看着男人微抿的嘴唇,想凶狠的|碾|上去,把他喉咙里的声音全部堵住,只让他发出断断续续的鼻音。   难度系数胜过英语四六级,算了,我还是去给他切片西瓜吃吧。 第23章   夜幕降临, 城市的喧嚣走上另一个高峰。   章亦诚跟边维回家,中途买了需要的艾草,俩人到了就开始打扫卫生。   边维把几个屋子的地拖一遍,基本就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她不顾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 累的够呛。   这鬼天气太热了, 感觉头顶冒火星子。   边维豪放的大张着腿喘气,眼珠子左转右转,搜寻到一处灯底下的男人:“要不要我帮忙啊?”   章亦诚说不需要, 他擦着灯罩上的灰尘, 有条不紊。   边维这个角度能看到男人硬朗的侧面轮廓, 她眯着眼睛瞧了会儿,视线往下移动, 是他高挺的鼻梁,偏薄的两片嘴唇, 利落分明的下颚线条,淌着汗的修长脖子。   “不能看了, 真的不能看了。”   边维在心里碎碎念, 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年头有各种控, 手控腿控颜控肌肉控等等等, 她是喉结控,比较小众。   边维觉得一个男人最性感的部位是喉结,这会儿她家章先生仰着脖子的时候,那枚喉结看起来凹凸有致, 上面还有汗珠滚落,让人看了,想凑上去啃一口,可以说是很要命了。   恰巧在这时,章亦诚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滚了滚。   边维脸上火烧,她咕噜咕噜喝下去半缸子凉白开,随便拿手背在嘴上一抹,不敢再看。   章亦诚擦好灯罩,转头时眉头一皱:“章太太,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边维抓起T恤领口扇扇风:“热的。”   章亦诚问道:“中暑了?”   边维心说,没中暑,是犯花痴了,见男人放下抹布朝这边来,她立即大喊:“站住!不许动!”   章亦诚置若罔闻。   边维的上半身后仰,背部紧贴着椅子,她推推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你身上都是臭汗味,离我远点,快离我远点。”   章亦诚手撑着椅背,弯腰靠近女孩,不快不慢的陈述:“你的脸更红了,眼神也在躲闪,胸口起伏过快,心跳的频率正在不断……”   边维听不下去了:“打住打住!”   章亦诚总结道:“章太太,你的表现很像是想做坏事,心虚。”   边维装死。   章亦诚不说话,深沉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扫动不止。   边维头皮发麻,她把汗湿的白T恤往下拉拉,还特地留意了一下胸前,棉的,料子非常好,一点都不透,离传说中的喷鼻血的画面有相当大的距离。   但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依旧没撤离。   时间分秒流逝,周遭流动的气流里仿佛噼里啪啦响着火化,盛夏的夜晚,屋里比外面热。   边维这人吧,定力是真不行,她在男人无声的强硬里投降,老老实实的说:“我就是想亲一下你的喉结。”   章亦诚没反应,似是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边维脑子一抽,总裁范儿的抓住男人的手臂,一把将他拽到自己眼前,唇碰到他汗湿的喉结,尝到了咸味。   章亦诚的鼻息渐重。   边维干完坏事就嗖地跑走,不知道她来那么一下子,让老男人在洗手间里待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   等到边维磨磨蹭蹭从房里出来,章亦诚已经把她路上买的大杯珍珠奶茶喝了个精光,连个底都没给她留,她咂咂嘴,感觉以后自己吃的东西都要分他一半。   章亦诚撩了撩眼皮。   边维在那道逼人的目光下咽了口唾沫,完了完了,看来事情还没翻篇,人果然不能作死。   章亦诚摩||挲着手指:“章太太,上次你对我为所欲为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边维瞪圆眼睛,哎哟喂,我什么时候对你为所欲为了?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她猛地想起来不久前干过的事,脸色变了变,理直气壮的样子登时消失不见。   “就、就这一次,之前没有过。”   章亦诚提醒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的小妻子:“车里。”   边维想起来了,嘴巴张成“0”形。   章亦诚继续说:“再有下次,你要对我负责到底,这是原话。”   边维现在只想静静。   章亦诚按额角:“今天你身体不便。”   边维认同的点头,对的对的,我姨妈还没走呢,下一刻她就听到男人说:“每个人身上都有敏感点,你碰到了我的,我忍的很辛苦。”   章亦诚看着傻眼的小妻子,手指指自己的喉结:“这里。”   边维面红耳赤,很小声的说:“对不起。”   章亦诚循循善诱:“章太太,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是希望你不要半途而废。”   边维光听着这话,觉得这人是大灰狼,想引||诱她进设好的圈套里把她吃掉,但她抬头看去,他那一脸的正色又像是正义的化身,头顶都带着神圣的光环。   随时都有可能飞升。   章亦诚起身走向小妻子,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我早就不是毛头小子,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自制力会强一些,不至于热衷情爱方面的事,但我始终是个正常男人,我也有|欲||望。”   边维脸红的滴血,她抠着手指,鞋底有一下没一下的蹭地面。   章亦诚低头弯腰,沉默着凝视年轻女孩白净的脸庞:“上次是你无心,那么这次呢?”   边维动了动嘴皮子,说不出话来。   不能说没留下牙印,就自我催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可就是相当不要脸了。   此时此刻,边维摸着良心说,她替自己感到臊得慌,真的臊。   章亦诚皱眉叹息:“章太太,这次你太大胆了。”   边维无意识的撇撇嘴,不怪我,当时我叫你离我远点,还强调了一遍,你不听。   章亦诚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知道她心里所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额头忽然被亲,边维绷紧身子,她没动也没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章亦诚的目光暗了暗,他捧起女孩的脸,亲她会笑的眼睛,微翘的鼻尖,柔||软的嘴唇,流连忘返。   边维的呼吸变的急促,她抓着男人衣服的手慢慢松开,改成抱住他的腰。   原来小说里那种被亲到双|腿|发|软的描写不是骗人的。   边维今晚想在家里睡,不回章亦诚那儿了。   章亦诚去玄关换鞋。   边维坐在摇椅上慢慢摇:“章先生,你开车慢点啊。”   章亦诚说:“我不回去。”   边维刚抓了个葡萄往嘴边送,听到这句,嘴忘了张开,葡萄掉地上去了。   章亦诚拿了车钥匙转身说:“我下楼去后备箱里拿衣服,晚上留下来陪你。”   大门带上了,边维才回过神来。   章亦诚除了需要值班,还要应对急诊,车里会放一些生活用品,他留下来过夜,很方便。   边维不怎么方便,因为她晚上想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凤爪,配西瓜。   以上内容光想着,都能让边维流口水,但章主任在,她就只能想想。   人嘛,多少还是爱面子的。   边维每次吃凤爪都会辣的鼻涕眼泪往下流,还不肯放下凤爪,擦完鼻涕继续吃,她那副顽强励志又自虐的样子怎么好意思给章主任看。   小区后面是老街,晚上跟白天相比,又是一副热闹景象。   边维拉着章亦诚去一家比她年纪还要大的老店吃面,告诉他这个店,这条街十几二十年来的变化。   章亦诚在小妻子的谈笑声里吃完了一碗面,味道是不错,香味也很浓,主要还是她表情生动,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边维看他放下碗筷:“汤不喝吗?”   章亦诚摇头。   边维觉得可惜,这家店的面汤很好喝,她咽咽唾沫:“那我喝了啊。”   说着,边维就端起他的面碗,把面汤全部喝掉,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想起什么,脸上瞬间一热。   说通俗点,她喝的是他的洗筷子水,说含蓄点,她吃了他的口水,说浪漫点,他们间接|接||吻了一碗面汤的功夫。   啧啧,说法不同,心境大不一样。   吃饱喝足,边维带章亦诚四处转悠,走走停停。   章亦诚平时不逛街,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在一家商场解决,在医院里,手术之外的时间都在补觉,回了家,他看看书,做一下家务,时间也就过去了,生活单调,但不觉得乏味,习惯了,跟身边的女孩接触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过的太无趣了些。   人很多,攘来熙往,非常拥挤,除了有利于扒手干活,肢体碰撞也在所难免。   章亦诚牵起小妻子的手,触感软乎乎的,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又捏一下:“不要乱跑。”   边维一秒变乖巧。   老街被大街小巷覆盖,没有死胡同,走哪条路都能走到主街上去。   边维专门挑红灯笼底下走,孩子气的行为被章亦诚看在眼里,他跟着她的脚步,有种年轻了许多的感觉。   前面有大卡车停在那里,全是些玩偶,围观的人不少,边维跑过去往里挤,却没挤进去,她瞥见一个小孩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就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男人。   章亦诚的眉头微动,对她投过去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也要骑我脖子?   边维抽抽嘴,她脸皮没那么厚:“我想买米老鼠,不知道有没有,要是有的话,一定很便宜,还能还还价。”   章亦诚问米老鼠是什么样子。   边维呆若木鸡。   章亦诚拿出手机搜照片,看清米老鼠的造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爱的点,他对上小妻子期待的目光,什么也没说的去给她买。   不多时,边维抱着唐老鸭,牵着她家章先生,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章亦诚停下脚步,侧低头看傻笑的女孩。   边维欲要说话,她无意间转动的视线捕捉到了什么,立刻踮起脚去捂男人的眼睛,连连吸气:“那边有辣眼睛的事情,不能看。”   章亦诚问:“是吗?”   边维嗯嗯:“太辣了,真不能看。”   章亦诚握住眼睛上的那只手,轻拍两下,叮嘱道:“章太太,你下次早点捂。”   “……”   边维拽着男人的手臂快速离开,嘴里嘀咕:“虽然是晚上,但好歹也是在外面,是有多等不及,就不能回家吗?附近的宾馆有很多,开个房间也可以的啊,他们都不怕被人看到,拍下视频放到网上?”   章亦诚简明扼要:“刺激。”   边维一个踉跄,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会也想尝试尝试吧?我告诉你,没门,想也别想!”   章亦诚瞥她一眼,慢悠悠的说:“我年纪大了,玩不了心跳,也不想寻求刺激。”   边维拍拍胸口,她虽然还年轻,也不玩心跳,玩不起。   老街才逛了三分之一,章亦诚接到一通电话,眉头皱了起来,他说要回去一趟。   边维跟着章亦诚回去,在门口看到了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头发后梳,眉眼犀利,气质冷峻,拒人千里,浑身上下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息。   片刻后,边维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霸道总裁是章舒的前夫,陆肖,今晚的酒宴上,他们打了个照面。   陆肖看到章舒跟几个合作伙伴谈笑风生,其中一个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和她凑得很近,他脑子里的某根神经抽||动了一下,过去时脸色铁青,嘴里的话也很刺耳。   场面难堪,章舒骨子里骄傲,她没当场发火,出了酒店大堂才跟陆肖争吵。   俩人是同行,离婚后却一直各过各的,互不干扰,没有出现争锋相对的时候,都刻意的避开了,毕竟他们相爱过,还有个女儿。   陆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只有女儿的事会让他露出普通人的情绪,今晚的行为很不符合他的作风,章舒让他有病就吃药,别干涉她的生活。   章舒回公寓,陆肖一路跟过来,他被关在门外,不得已才给小舅子打的电话。   边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偷偷打量不远处的霸道总裁,安安长得像她爸爸,浓眉大眼。   陆肖跟章亦诚谈完,手里的烟也燃到头,他掐灭了扔进垃圾篓里,又点了一根抽,眉宇间的戾气丝毫不减。   几分钟后,陆肖因一个工作上的电话离开。   边维刚跟章亦诚说两句话,次卧的门就打开了,章舒拖了行李箱出来,面上看不出异常,语气也是:“亦诚,维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回T市,直接从酒店走。”   “姐,你不是后天……”边维猜到了什么,嘴巴一闭,不出声了。   章舒走了没一盏茶的时间,陆肖就回来了。   知道章舒人已经走了,陆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难看到了极点,他转身就走,门摔出很大的声响,墙都震了震。   边维通过前前后后的这几幕推测出一个结论,章舒很了解陆肖,陆肖却不够了解她,不然也不会让她走掉。   这个结论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章亦诚整理次卧的时候,边维去帮忙,发现她上午见过的那张一家三口的合照在垃圾篓里,被撕成了两半。   边维把照片拿起来,咕哝了句:“要是真的狠心,不会只撕一下,肯定撕成一堆小碎片。”   章亦诚听见了,赞同的嗯一声:“她下次来的时候会带走。”   边维不解:“那姐怎么就算准了我们会给她粘好照片,而不是直接把垃圾扔掉?”   章亦诚去拿了胶布回来:“从小到大,类似的事我做过多次,她知道我会替她留下照片。”   边维佩服,这姐姐当的,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凑到男人身边,诶诶两声兴奋的说:“我见到了活的霸道总裁,跟小说里的差不多,果然小说来源于生活。”   章亦诚停下粘照片的动作,抬头看了过去。   边维立马表态:“没你帅。”   章亦诚点点头:“客观来说,的确是。”   边维抿嘴憋笑:“是的,没错。” 第24章   边父出院那天, 大雨瓢泼,地面都被迅疾的雨点击打出了烟气。   边维提前两天知道会有大暴雨,雷电交加,也跟爸妈讲了, 提议过天把再出院。   老两口晓得女儿的特殊体质, 也信她说的天气是准的, 但他们特地找人算好了日子,必须当天出院,不然近期都没好日子了。   边维劝不动, 只好帮着收拾。   章亦诚原本要送他们, 但科室有急诊, 小辈们不能操控大局,他必须赶过去。   边维体谅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章亦诚握着她白皙的手臂摩||挲:“爸妈那边你解释一下, 到家记得给我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报平安。”   “嗯嗯。”   边维目送男人离开, 她走进病房,跟里头的爸妈打了个照面。   边父咳嗽两声, 扭头煞有其事的问老伴:“对了,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来着?”   边母不接他出的牌:“刚才我们没说话。”   边父一张老脸挂不住。   边维瞅瞅她爸, 再瞅瞅她妈:“偷听了?”   “正大光明的听, 正大光明的看,”边母拍拍裤子上蹭到的墙灰,“再说了,你跟小章也没做什么。”   一旁的边父憋不住的插嘴:“都摸上了。”   边母嘴皮子利索得很, 条理也清晰:“你给我说说,摸哪儿了?胳膊那叫摸吧?就是抓了一下,现在都哪个年代了,你以为还是看一下脚就得把人娶回去的时候?”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说你迂腐你还不行,再这么下去,别说你跟维维,就咱俩之间都沟通困难。”   边父被堵的脸红脖子粗,半天都没吭声。   边维看不下去的说:“……妈,爸看起来怪可怜的。”   “能吃能喝,能走能动,有什么好可怜的,还说要戒烟呢,”边母瞧不起的说,“维维,你看着吧,回去一进家门,你爸就会拿烟盒跟打火机,找个地儿躺着抽烟,抽完一根再来一根。”   女儿在,边父为了护住面子跟尊严,不假思索的反击:“谁说的,我在医院一根烟都没抽,回去也不会抽,年前就能把烟戒掉!”   边维看她爸的眼神充满了同情,爸哎,你上当了。   边父后知后觉自己中了激将法,他的脸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红,到最后跟一用过的调色板似的,没法看。   边母剥了个橘子,掰给女儿一半:“维维,你听见了吧?”   边维接过橘子:“嗯,听见了。”   边母边吃橘子边问:“你爸这次要戒烟了,我们母女俩应该怎么做?”   边维说:“全力支持。”   边母给她一个“说大点声,我听不见”的眼神。   边维感觉她妈像是在搞|传||销,需要被洗||脑的就她一个,她配合的拔高声音:“全力支持!”   因为边维也希望她爸戒烟,所以她这声喊可以说是真情流露,情绪非常饱满,完全就是被洗||脑|成功的样子。   边母满意的说:“走吧,出院。”   边维都不忍心看她爸了,太惨了,真的,都过半辈子了,还是回回被下套。   这大概是智商上的差距?   雨下的太大了,医院大楼门口都是等车的,计程车来一辆走一辆,雨声噼里啪啦,大人发牢骚,孩子哭闹,几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嘈杂的厉害,容易让人心烦气躁。   边维对着雨幕拍张照片发朋友圈,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沈延打过来的。   “你爸今天出院?”   边维听不清,她往大厅里走:“班长,你说什么?”   沈延重复问了声。   边维这回听清了,她站角落里回应:“嗯呐,今天出院。”   沈延语气随意的询问:“那你们怎么还在医院?你丈夫不在?”   边维说:“他有手术。”   那头静了几个瞬息,随后是沈延的声音:“这么大的雨,不好打车。”   边维说是啊。   沈延啧了声:“你运气好,我碰巧在附近。”   边维不信:“真的假的?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沈延哈哈大笑:“你聪明着呢,我忽悠谁,也不会忽悠你啊。”   边维的嘴角咧开:“算你识相。”   沈延说:“等我五分钟。”   边维满脸惊愕:“你真过来?雨太大了,很麻烦的,还是算了吧。”   “敢情你以为我刚才在逗你玩呢。”沈延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开车不方便通话,见面聊。”   边维怪不好意思的:“那回头请你吃饭。”   沈延嗤笑:“又给我开空头支票。”   边维没听懂,她的思绪被丁樊的喊声打乱了。   丁樊大步流星的过来,满脸:“边维,我送你跟你爸妈回去。”   他为了省去不必要的客气跟推脱,就补充道:“是老章的意思。”   边维闻言,连忙拨给沈延:“你到哪儿了?   沈延不答反问:“怎么?”   边维说:“丁主任可以开车送我们。”   那头有金属的啪嗒声响,沈延点根烟抽一口:“我这边没开多远就堵路上了,既然你有人送,那我不过去了。”   边维明显的松口气:“班长,那挂了啊。”   沈延是一成不变的两个字:“再见。”   医院大门外停着辆黑色车子,车里没人下来,也没人靠近,停了几分钟,车开走了。   边维调休半天,在家里吃顿午饭就回了公司。   办公室冷飕飕的,大家伙基本都在座位上歪歪斜斜的坐着,外头下那么大的雨,他们都没有出去溜达,不想把身上弄湿。   边维往电脑前一坐,脑子空白了一半,她打开文档,脑子彻底空白,好想眼睛一闭,一睁,稿子全出来了。   纯属白日做梦。   边维平时越没法集中注意力,就越想吃东西,她扒拉扒拉抽屉,从里面扒出一个石榴,顿时开心到飞起来,立马开剥。   石榴不怎么地,皮厚,难剥,边维好不容易剥下来一块皮,指甲差点翻了,她还没享受成果就听到赵俊叹气,直接顺手把石榴皮丟他桌上。   赵俊就这两天辞职,临走前,他一阳光boy开始耍起忧郁沧桑,时不时的叹口气,仿佛下一刻就能吟诗三百首。   座位靠着他的同事不知道他抽的什么峰,被他搞得神经兮兮的,边维就是受难的群众之一。   赵俊瞧见她手里的大石榴,一下子来了精神:“给我弄点。”   边维掰了块给他,小声说:“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下家就在科技园,离的近,以后还能互相串门。”   赵俊抠着石榴吃:“串屁。”   “你也不想想,总监要是知道我辞职的事,会是什么样子……”   边维问道:“什么样子?”   赵俊斜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打岔。”   边维摆出一副听领导发言的姿态:“你继续。”   赵俊找个纸垫桌上,呸呸吐石榴籽:“像我这样的人才走了,对公司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总监他能乐意吗?”   边维说:“才字还是去了吧,你顶多算个人。”   赵俊的面部抽搐:“你跟着章主任,学坏了啊。”   边维脸上火烧,抠一大块石榴给他,为的是堵住他的嘴巴。   赵俊特煽情的看着她:“维维,以后谁欺负你们就跟我说,我立马冲上来给你们撑腰。”   边维也特煽情的看过去:“那多麻烦,干脆别走了。”   赵俊不说话了。   边维拍拍他的肩膀:“哥们,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别想着两个都要,那种好事有是有,但碰上的几率……你知道的。”   赵俊吐血,我找你聊天,就是个错误。   边维把剩下的石榴拿给另一边的黄倩倩,瞥一眼她暂停的画面:“这只红彤彤的大虫子很好看?”   黄倩倩回神,这才发现视频窗口上停的是虫子特写,恶心的她午饭都快吐出来了,她立即去关,又中途改成点开播放。   边维的手指拨两下黄倩倩新买的耳环:“倩倩……”   黄倩倩连声问:“稿子写完了吗?给总监看了吗?甲方那边过了吗?”   边维翻白眼,太狠了吧?   办公室里的氛围低迷,天气不好,影响心情。   边维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摸着她的多肉花盆,背后冷不丁响起声音:“你在想什么想呢?”   她下意识说:“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话落,边维一个激灵,她扭过头,脸上挂起狗腿子的笑:“总监。”   总监也满脸笑,跟如来佛似的:“想好了吗?”   边维一脸正色的摇摇头:“太难想了,所以我决定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我马上开始写稿子,全身心投入。”   总监慈祥的问:“下班前能出稿子吗?”   边维边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边说:“这个不好说的,总监你也知道,思路这东西吧,它不是想有就有的,主要还是靠……”   总监来一句:“靠你发呆?”   边维脸涨红,很识时务的摆出“总监我错了”的模样。   总监又总裁上身,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淡的说:“反正你每次给的一稿都过不了,要改几稿才能过,下班前给我看看,晚上才能回去改。”   边维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不带这么损人的。   其他人托边维的福,在她被总监抓个现行的时候,都纷纷关掉电脑下方的小窗口干活,分分钟进入工作状态。   边维的嘴角抽了抽,没结婚前,运气背的要死,结婚后,运气怎么还这么背?她发微信给自家章主任,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想要家长摸摸抱抱举高高的小朋友。   章主任没回,还没做完手术。   边维把手机放一边,搓搓脸打起精神做事,这次合作的甲方在T市,那里有大海,她一直想去看看,就是没机会。   章舒就在那个城市,飞过去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边维想这想那,毫无章法,她的心里忽然犯起嘀咕,章舒来这边出差十天左右,住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就最初的两三天应酬完回来,后面都住酒店来着,像是不想破坏她跟章亦诚的二人世界,觉得不方便。   章舒不会一开始就打算住酒店,根本没想到章亦诚那儿去吧?   边维“腾”地一下站起来,又坐回去,等章亦诚的短信,或者电话。   手机响时,边维快把食指关节给啃破了,她瞪着来电显示的章先生三个字,好一会儿才出去接听。   章亦诚刚做完手术,声音里有些疲意。   边维一听,到嘴的质问瞬间跑没影了,语气不自觉放柔:“有东西吃没?别吃冷的,要吃点热的,好消化的,你饮食这么不规律,对肠胃不好。”   她撇嘴:“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是医生,比我懂。”   章亦诚捏捏鼻根:“不一样,你说这些,是关心我的身体,我明白。”   边维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她抠抠墙,把自己的猜想以试探的方式问了出来。   章亦诚沉默几秒,叹息道:“章太太,我们的夫妻关系建立的比较仓促,你适应不了,甚至逃避去适应,不想往前走,只想停在原地,你的想法跟心态我都能理解,但我不能不过问,因为你是我太太,是要陪我过一辈子的,我必须制造一个契机来让你往前走一步。”   边维没吱声。   章亦诚皱眉:“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跟你道歉。”   边维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在听完男人的解释后就没了,她很小声的说:“那你也不能骗我啊。”   章亦诚说,“没有骗你,只要你问。”   边维一愣,这话里藏着玄机,她要是不问,他就不说?   章亦诚道:“如果你问都不问,说明并不在意,既然你不在意,我就没有说的必要,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听进去。”   这逻辑听起来相当合理,边维无法反驳。   “章先生,我打小就不是学霸,智商只在中等的水平线上挂着,平常生活中就有点小聪明,大智慧这个就不说了,很多时候我脑子里还都有水,真的,你别太高估我了,有些事我理不清,你得主动跟我说。”   章亦诚低低的说:“好。”   边维露出笑脸,这就对了嘛,不管是什么事,都要沟通沟通。   章亦诚问道:“还在生气?”   “我没生气,”边维说,“这个事儿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调整好状态,要是姐不来这边出差,我们还是领完证的陌生人,我现在肯定也不会这么跟你好好讲电话,我都晓得的。”   章亦诚的声音里有几分感叹:“我在你这个年纪,没有你懂事。”   边维怔了一下,她得意的笑起来,这马屁拍的,可以说是很响亮了:“行了,就这样,你去休息吧,我要工作了。”   章亦诚说:“章太太,我今天很想你。”   边维老脸一红,故作淡定的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想你,挂了哈。”   挂完电话,边维捂住脸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回办公室。   雨哗啦啦下了一天,这么个湿|答|答的天气,有个同学来这边走亲戚,刚到车站,在群里艾特边维几个,喊他们出来吃饭。   黄倩倩收拾好包,扫一眼抱着手机往外面走的边维,跟她说笑:“怎么,吃个饭还要跟你家章主任申请?亲爱的,结婚不是|坐||牢,你也有你的社交圈子。”   边维已经拨通电话了,不确定那头的人听没听见,她咳一声清清嗓子:“同学请吃饭,嗯嗯,除了我,还有倩倩,赵俊,还有班长,有活动,不过我不参加,吃完饭就会回去,应该不会超过十点。”   章亦诚问她:“晚上怎么回来?”   边维想了想说:“班长跟我顺路,我搭他的顺风车就行,他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叫个滴滴……”   章亦诚出声打断:“我去接你。”   边维愣了一下,她想说不用,大晚上的怪麻烦的,那头已经挂了。 第25章   每天一到下班, 边维就恨不得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以前吧,边维下了班,有时候会跟黄倩倩赵俊一块找个地儿填饱肚子,再来份饭后甜点, 天南地北的瞎扯一通, 消耗掉最后一点精力就各回各家躺尸, 或是直接拎份外卖回自己的小窝,边看《武林外传》边吃,吃完以后调成最舒服的姿势瘫着, 觉得日子过得太美了。   现在比以前更开心, 多了期待。   如果这次来的不是玩得好的老同学, 就算在群里艾特,一群人起哄要求直播发朋友圈, 热情高涨的不行,边维也会找个借口脱身, 家里有人等,她想早点回去, 外面的花花世界对她的诱||惑正在一点点减弱。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大学时期玩得不好的来这边了, 也不会又是艾特又是私戳, 说都不说一声,不熟嘛,没必要。   老同学叫李刚来,大一做自我介绍那会儿, 他一说完名字,班里就掀起一股子“刚来”风,什么我刚来,她刚来,大家都刚来。   李刚来是平头,人高马大,有一口整齐亮白的好牙。   他这人一年四季都热乎乎的,从里到外都热,待人跟自家兄弟姐妹一样,笑起来显得憨厚老实,看着像隔壁村东头的大牛哥,人缘好。   沈延跟李刚来一个宿舍,上下铺,赵俊在对面,大学四年没少在游戏里挥洒青春跟热血。   包间是沈延订的,吃的火锅,鸳鸯锅底。   边维这个月第二次吃了,她个人是挺喜欢吃火锅的,有肉有菜,样式多,不管有多挑食,都总有一个菜是自己爱吃的。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每次把筷子放进锅里的时候,都不知道捞到的会是什么东西,充满了未知。   碗里多了个牛肉丸子,边维抬头,发现班长给其他人也舀了,她夹起丸子吃一口,烫到了舌头,忍着没吐出来。   黄倩倩幸灾乐祸:“好吃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边维眼泪汪汪的瞪过去。   黄倩倩良心发现的给她倒杯水,打趣的扫一眼看过来的沈延:“班长在国外待了一年回来,还是这么热心肠。”   李刚来及时做扩充工作:“集体主义意识强烈,乐于助人,还有奉献精神,总的来说,班长是位有为青年。”   边维觉得沈延是公子少爷的外形跟气质,干的是丫鬟仆人的事,操心着呢,每次出来,都要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照顾到,一个不漏。   李刚来喝了大半杯酒就开始耍嘴炮,说起上学那会儿的人和事,唾沫星子乱飞。   赵俊一时嘴快:“哥们,你也就在我们面前贫,怎么一到某人面前,憋都憋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完就去看李刚来,满脸的抱歉。   李刚来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扫扫赵俊面前的酒杯。   赵俊咬牙一口闷了。   这事儿赵俊帮着李刚来隐瞒了快四年,始终都没跟其他人说,嘴巴特严,哪晓得刚才突然脑抽抽,前功尽弃。   某人是谁?边维跟黄倩倩一琢磨,八卦之魂瞬间惊醒,有事情!   李刚来在她俩的眼神攻击之下露出黄花大闺女的扭捏,害臊起来了:“看看看、看什么呢?”   边维笑嘻嘻的挤眉弄眼:“哎哟,都结巴了。”   黄倩倩跟她唱双簧:“脸也红了。”   赵俊噗一声后脱口而出:“他脸黑的快赶上黑炭了,你能看出他脸红?”   黄倩倩慢悠悠瞥过去一眼。   赵俊噎了噎,行,你厉害,你能看得出来。   边维跟黄倩倩凑头刷手机,挨个排除班上的女生,发现哪个都对不上,得知是别班的,或者是其他系的。   前者扭头看沈延,后者看赵俊。   沈延跟赵俊尚未开口,李刚来自个招了,老气横秋的说是年轻时候的事了,那伤春悲秋的样子整的跟他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   人生在世,免不了要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越长大,越世俗,越孤单,每个年龄段都会经历拥有,失去,得到,再失去。   有个年龄段的自己是最单纯最可爱的,就是谁都会走一遭,能回忆一辈子的青春岁月。   李刚来的那段岁月全用来暗恋了,那女生单身时,他没敢表白,现在人回老家,有了男朋友,圈子拉开,各有各的人生轨迹,表白就更不可能了。   吃着暗恋的苦,回忆着暗恋的甜,细想起来,全是心酸。   暗恋是很平常一现象,但李刚来喜欢的女生竟然是班上的,还是边维宿舍里的人,这真是……感觉大学四年白过了。   边维瞅一旁的黄倩倩,姐啊,我那时候没谈过,看不出苗头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很匪夷所思了啊,不是号称恋爱小能手吗?   黄倩倩的脸黑了黑,嘴上淡定的说:“马有失蹄,人有失算。”   边维意有所指:“那你失算的时候不少。”   黄倩倩拧她胳膊。   边维惨叫。   沈延刚夹起一个鹌鹑蛋,听到她的叫声,手一抖,蛋掉桌上了。   “喜欢一个人,还是要说出来啊,不能藏心里头,这藏着藏着,就成别人的了。”   李刚来借着酒劲抖出积压在心里的那些苦闷,“这几年我有那么多机会表白,愣是一次没敢做,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特没种,被拒绝就被拒绝呗,大不了就丟点儿面子,再见面时尴尬了些,又不会掉块肉。”   他往杯子里倒白酒:“胆小鬼,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都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缘无份,不是自己的那锅饭,是属于别人的,吃不上就是吃不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黄倩倩突然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闷头捞菜吃。   赵俊转着酒杯,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沈延不知何时放下了筷子,他后仰身子靠着椅背,眼皮半搭着,长睫毛在眼睑上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眼里的东西。   边维对黄倩倩跟赵俊的沉默没感到任何意外,意料之中的事,她奇怪的是班长在这时候怎么不吭一声,浑身上下还围绕着一股子阴郁的气息,难道也有暗恋史?   李刚来喝酒上脸,两杯下去,脸红成包公,他咦了声:“你们怎么不说话啊?不能光听我说,嗝,都撒开了、撒开了……”   刺耳的声响突然响起。   边维几人齐刷刷去看制造动静的班长。   沈延起身,慢条斯理拿纸巾擦擦嘴,他笑道:“我去下洗手间,你们接着聊。”   黄倩倩跟赵俊异口同声:“我也去。”   看着他们三前后出去,李刚来错愕:“怎么了这是,集体撒尿?”   边维故作深沉的挠了挠下巴:“……应该是吧。”   李刚来抓抓头,腼腆的说:“边维,是这样的,我这个事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我也想开了,放下了。”   边维了解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倩倩也不会。”   李刚来吐出一口气,他说出心里的疑惑:“边维,黄倩倩跟赵俊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边维立马说:“没有!”   李刚来一脸狐疑:“你的反应很大。”   “我一向一惊一乍的。”边维往锅里放进去一些白菜,她岔开话题,“这个白菜就要放红汤里面,吃起来又香又辣。”   李刚来捞了点平菇吃,声音模糊:“班长也怪怪的。”   边维耳朵尖,她听见了,连忙扭头,好奇的问:“班长怎么啦?”   李刚来说:“他现在的团队就是大三时候的那个,在国外很有前景,也有固定的资源,毕业前我们哥几个谈过心,都以为他会在国外定居,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竟然说要在三年内把事业重心转移到国内,再开拓新的市场,争取五年内做到事业有成。”   边维心说,这不挺好的嘛,回来报效祖国,况且不隔着太平洋,大家见面的机会也能多一点点。   她又感叹,班长平时看起来懒洋洋的,有些随性,性格跟她有点像,没想到目标这么明确。   “当时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斗志满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李刚来咂嘴,“这次我见到他,觉得他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还是输的一败涂地的那种。”   边维呆愣住了,有吗?她回想了一下,还是没看出来:“职场问题,还是情场问题?”   李刚来思索着说:“前者不可能,他在事业上升期,正是大干一场的时候,至于后者,你看他那个条件,也不太可能吧?”   边维认同的点点头。   李刚来纳闷:“他回来前两天,我跟他联系过,因为家里的事问他借了一笔钱,问他什么时候回国,大家一起聚聚,他说自己太忙了,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边维在锅里捞想吃的胡萝卜:“说是工作上的事,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   “待会儿他回来了,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有没有能帮到他的地方。”   “我真没看出来他不对劲。”   “你一直迷糊,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   边维跟李刚来闲聊了会儿,出去的三人还没回来,上个洗手间上没影了。   李刚来吃多了,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刷手机。   边维给章先生发微信,内容挺俗套的,问他吃过了没有,在干什么。   章亦诚回的是一个小黄鸡的表情,上头还有一行字——我现在就想亲亲你。   边维的嘴轻微抽抽,这人一定是下载了一整套的小黄鸡表情包,她脑补他抱着手机认真找表情的样子,忍不住抖着肩膀笑出声。   李刚来看一眼傻乐的女孩:“哟呵,这是跟你家那位聊着呢?”   边维嗯哪。   李刚来饶有兴趣的问:“跟咱班长比怎么样?”   边维说:“不是一个类型。”   抛开两人出众的外表不谈,沈延年轻,血气方刚,有一种韧劲,未来可期,而章亦诚身上更多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越接触,就越有家的味道。   李刚来在朋友圈里找到那张合照,他酸溜溜的说:“个头看着比我还高,不是我说,一医生干嘛长这么帅,就不怕病人心跳过快,血压过高?”   边维也有那顾虑,只能说基因太强大了,姐弟俩相貌都那么好,爸妈就不用说了。   过些天,公公婆婆就要来了,边维现在就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了,虽然老话说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但她还是担心。   边维搓搓脸,她安慰自己,没事儿的,章先生那么厉害,应该能处理好她跟他家人的关系。   李刚来打量着女孩,闪婚似乎没给她带来多少不便,不需要给她什么忠告:“边维,你真不跟我们几个去唱K?”   边维摇摇头:“不去了,我的生物钟最近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   黑眼圈没了,眼袋也没了,感觉回到十八岁,这都是章亦诚的功劳,她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他道个谢。   李刚来问道:“那他来不来接你?”   边维说:“来。”   李刚来拿筷子在锅里捞捞,捞出已经烧到发黄的菠菜:“常年拿手术刀的手什么样儿啊?”   边维被问住了,思考思考说:“就是手的样子。”   这答案绝了,李刚来半天才反应过来。   边维出了包间,没走多远就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看到了沈延,背对着她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夜景,或许是在沉思着什么。   她想起李刚来说的那番话,再去看眼前的背影,就觉得有几分寂寞。   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沈延听着来人走路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眉心蹙的更紧,似是无奈。   边维走过去:“班长。”   沈延维持着手插兜的姿势目视窗外的夜色,当没看见她偷偷打量的视线:“怎么出来了?”   边维撇了下嘴角:“你们三上个洗手间,一个都没回来,我跟李刚来边说边吃,吃撑了,他在里面瘫着,我出来晃悠晃悠。”   说着,她就打了个饱嗝。   沈延好像看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   边维伸着脖子往外面看,街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挺常见的夜市,没发现奇怪的地方,只有毛毛雨裹着热气往脸上扑,堵着毛孔,她难受的抹了抹脸。   沈延见女孩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他的眼皮跳了跳,没克制住的把手伸过去,将她拽离窗口。   边维猝不及防,没站稳的往后仰。   沈延下意识的就去扶女孩的腰,却在快要触碰到时像是被蛰了一下,他猛然收手,改为按住她的肩膀。   她结婚了,有丈夫,他要注意分寸,该死的分寸。   边维站好了,发现沈延跟她拉开了距离,正靠着墙壁弯腰喘气,满头大汗,她把窗户玻璃关上,嘴里忍不住唠叨:“知道热了吧?”   沈延的嘴唇死死抿成一条直线,又在转瞬后松开,他扯起一边的嘴皮子,没好气的说:“你趴窗台干什么,这是四楼,掉下去小命可就没了。”   “我注意着呢。”边维欲言又止,“那个,班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延顿了顿,耸耸肩说:“算是吧。”   边维说:“不好解决?”   沈延心烦气躁,他在口袋里摸摸,摸出半包烟,挑了一下眉毛:“目前来说,解决不了,以后能不能解决,我也说不好。”   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挫败跟迷茫。   边维看看他手里的烟盒,惊讶的说:“班长,你抽烟啊?”   上学那会儿不抽的吧,她记得女生这边还说过这个事,班长被评为理想对象,一直稳坐第一的宝座。   个高,人帅,性格好,衣品好,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诸如此类的都列出来了。   沈延正要拿烟,闻言就不自觉的把烟盒放回口袋里,他又跟自己怄气似的把烟盒拿出来,叼根烟在嘴边:“压力大,烦的时候会抽两根,不是经常抽。”   边维欲要说话,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脸上挂起开心的笑容:“到了啊,好好,我马上下来。”   沈延的目光掠过女孩右边脸颊的小酒窝,停在她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上面,明知故问:“接你的人来了?”   边维挂掉电话,嗯道:“我先回去了啊。”   沈延看笑盈盈的样子,喉咙里的声音吞了下去,他叼在嘴边的烟懒懒的对她点了点:“那你先回吧。”   “你们也别玩太晚了,明儿都是要上班的。”边维说完就小跑着去电梯那里。   沈延走到窗口打开玻璃窗往下看。   不多时,有个女孩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里下来个人,打着伞走向女孩。   沈延没有继续看下去,他把嘴边的烟拿掉,屈指弹进垃圾篓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窗前。   边维坐进车里,快速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正襟危坐。   章亦诚说:“安全带。”   边维系好安全带,继续正襟危坐。   章亦诚打着方向盘:“章太太,脸上的痘不要抠。”   边维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我没抠。”   章亦诚不给她留面子:“抠了。”   边维嘴硬的说:“真没,它就是天生长这样。”   章亦诚皱眉:“你抠破了,留印是轻的,要是感染了……”   边维不假思索的说:“我没抠破。”   章亦诚趁等红灯的时候侧过身,捏着她的脸看看那两个痘:“再抠一两次,就差不多了。”   边维缩了缩脖子。   “明天我给你带点药膏。”章亦诚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耐心点,别抠,你长了痘也不丑。”   边维耳根子发烫:“知道了。”   黄倩倩发来语音,边维点开,车里响着她的声音:“这才几点啊,就走了?”   车里很安静,边维戳手机键盘打过去几个字:早睡早起,吃嘛嘛香。   黄倩倩发了个掐脖子摇晃的表情:连十点都不到,夜生活还没开始,你跟我说睡觉?   边维:乖,别说了,我改过来真的很不容易,你们都别喝太多了,李刚来明儿还要走亲戚。   黄倩倩:李刚来在嚎呢,说没到你家章主任。   边维:下次哈,有机会的。   发完这条,边维就把手机塞回包里,半瘫着不动弹,口干舌燥,总感觉胃里有团火在烧,想喝水。   章亦诚把水杯递过去。   边维怔怔的接住,问都不问,就知道她要什么,这默契跟了解程度,像是已经好了很长时间。   喝了几口水,边维好受一些,她随意看看窗外的夜景,这一看,发现方向好像不对。   边维看了一会儿,确定真的不对,她立马坐起来,不解的问开车的男人:“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章亦诚看着路况:“今晚不回去了,我们住酒店。”   边维一听到“酒店”两个字,就条件反射的想到不纯洁的东西,她难掩情绪,音调都变了:“为什么?”   章亦诚说:“体验一下感觉。”   边维听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火烧,这是从书上学的吧?肯定是。   酒店不远,边维还没胡思乱想多久,就听到耳边的声音说:“到了,下车吧。”   她想起来了什么,立刻说:“我没带身份证。”   章亦诚说:“在我这里。”   边维呆滞几秒说:“我没带睡觉要穿的衣服,天这么热,我不洗澡睡不着。”   章亦诚示意她看后座,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边维往后扭脖子,看到后座放着几个袋子,她的眼角一抽,没话说了。   旁边的章亦诚沉默着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腰背微弯,低眉看着他的章太太。   边维手心冒汗,酒店跟家里不一样,附带着一些|暧||昧|的词汇,她第一次来,好奇是有,更多的是紧张,还没进去就想跑了。   “那我明天上班要穿的衣服呢?”   “带了。”   “喝水的杯子……”   “也带了。”   “我的搓澡巾跟毛巾没带吧?”   “在袋子里。”   “……”   章亦诚看过去的目光里有几分揶揄,像是想看她还能想出多少企图推脱的借口。   边维有点囧,她深呼吸,中气十足的说:“你往后退,我要下车了!”   章亦诚莞尔:“好。” 第26章   章先生来的路上是万事俱备, 只欠章太太,现在齐活了。   他把几个袋子拎到桌上,那么一摆放,感觉像是大厨终于备齐了主要食材, 可以支个锅, 大火炖起来了。   边维没敢跟男人对视, 也没嬉皮笑脸,她把装着自己衣物的袋子抱怀里,脚底抹油的跑进卫生间。   平时边维是要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的, 因为她一般是先蹲个马桶刷刷微博, 刷刷朋友圈, 再刷刷娱乐新闻,都刷一遍后出来, 等会儿才洗澡,是这么个顺序。   这次除外。   边维很迅速的冲洗冲洗就躺进被窝里, 找了个火爆的娱乐节目。   她也不是真看,就是想缓解一下房里的氛围, 指着节目里的嘻嘻哈哈把空气中的粉色泡泡戳掉一些。   泡泡太多了, 边维心里慌。   章亦诚拿着吹风机, 目光扫向躺在床上, 只露出一个黑色脑袋的女孩:“你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边维愣了愣,年龄大的男人都这么细心?   章亦诚见女孩在发呆,他皱皱眉头, 出声喊道:“章太太?”   边维回过神来,她坐起来些,拉拉微乱的睡衣,不忘提醒:“我头发又长又多,不好吹干的。”   章亦诚说:“那就慢点吹。”   边维跟男人对视几秒,她理理脸颊边的湿发,垂着头从被窝里出来,趿拉着拖鞋朝他走了过去。   房里的灯光暖黄,投下来时,让人昏昏入睡。   边维背过身坐在椅子上,把一头湿发对着男人,她端正的坐了没一会儿,就身体前倾趴在椅背上面,下巴枕着手背。   章亦诚是生平第一次给女孩子吹头发,动作有些生疏,他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拨着眼皮底下的乌黑长发。   边维能感受着男人的手指穿过她头发的力度,很轻柔很轻柔,给她一种把她当小宝宝的错觉。   粉色泡泡又飘起来了,边维咳嗽两声,找着话题聊天:“我把枕头弄湿了。”   章亦诚的指腹蹭过她温||热的头皮:“没关系,反正你每天晚上睡着了以后,都跟我用一个枕头。”   边维抓对了重点,她往后扭头,声线跟着呼吸一起抖:“每天晚上?”   章亦诚微阖眼帘:“嗯。”   边维脑子里霎时轰隆一声响,跟被炮||弹|轰|炸过似的,电光火光噼里啪啦,最后只剩下一片废墟。   这么羞耻的时候,真的就只能安如鸡了。   呼呼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持续着,发丝被一下一下温柔|拨||弄,边维的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她心想,很难有人能抗拒这个人给的温柔吧?   一旦接受,沉溺进去是早晚的事。   边维望着虚空发愣,自己喜欢上这个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别反抗了,也别纠结了,投降吧。   电吹风一关,边维就跟身体里装了开关似的,立马惊醒。   章亦诚去了浴室,边维呆愣片刻,想起来什么,她慌忙检查自己的胳膊腿,摸摸脖子,看灰是不是都搓掉了。   检查完毕,边维去网上取经,看得她脸皮更烫了,广大网友们的慷慨分享各有各的精彩,百花绽放,至于女孩子要做些什么准备,说法各有不同,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顺从。   边维把那两个字琢磨琢磨,她丢掉手机仰面看天花板,听起来特别容易,做起来特别难,真的难。   “还好我不怕痒,不担心笑场。”边维自我安慰。   章亦诚躺到床上时,已经接近过了十一点,上半夜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尾巴上,下半夜正在慢慢逼近。   娱乐节目开始重播。   边维无意识的去抠脸上的痘,手腕被捉住,她咕噜咽口水,侧头去看身旁的男人,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章亦诚看看她的痘,靠的很近。   男人清凉的气息喷洒过来,沾到脸上,唇上,边维往后缩。   章亦诚将女孩的小动作收进眼底,他不退反进,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味道,鼻息渐渐加重。   边维躺平,任由男人蹭着她的发丝,她不合时宜的想,洗发水味儿是挺好闻的,像猫眼糖。   电视里明星们的嬉笑玩闹声破坏了美好的气氛。   罩住边维的男性气息褪去,她松一口气,偷偷把手心里的细汗擦掉,摆出淡定的样子说:“这节目很火的,请的全是流量。”   章亦诚看一眼电视,不认识。   边维看出来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难度很大,她只能另找,可是找什么好呢?   正当边维苦思冥想的时候,电视被关掉了。   那些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的感觉出现了。   章亦诚侧低头,手掌碰到女孩的头发,把她额前翘起来的细碎发丝理了理:“现在已经很晚了。”   边维下意识点头,下意识的说:“那睡吧。”   章亦诚的手掌顺着女孩的鬓角下移,托起她的脸|摩||挲,触感|光||滑|细|腻。   边维闭上眼睛,弯弯的睫毛轻颤,久久没动静,她偷偷睁开一条缝,发现男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眼睛一下子就全睁开了。   “你干嘛呢?”   章亦诚拧着眉头:“想事情。”   边维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睡觉睡觉!”   话落,她就把被子一拉,蒙住了头。   浪漫啊情||调啊,全都是幻觉,还是睡觉吧,赶快睡,不然心跳老这么猛,会受不了。   边维在被窝里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冷不丁的听到男人醇厚的声音响起:“章太太,我刚才在想,我当了父亲会是什么样子。”   “……”   边维好不容易安稳的心跳频率又乱了起来。   她很接地气的想起了种稻子,先播种,等秧苗出来就开始插秧,经过季节变幻,风吹日晒,最终迎来大丰收。   要一步步来,尤其是第一步,相当关键。   头顶的被子没了,边维那张通红的脸没法藏了,她张嘴,想说的话没说出来,被男人堵在了嘴里。   章亦诚在她的唇上碾||转,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你才二十三岁,还太小。”   边维微愣,是说她当妈妈的年纪?那是太小了。   二十三岁,正是大好年华,精力体力等各方面都是最好的时期,应该全心投入的角色是自己,尽力把潜能发挥到极限,活的敞亮精彩,给老了的自己留一段不后悔不遗憾的回忆。   哪怕不跌宕起伏,只是平庸普通,生活重心也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去劳心劳力的养育一个小生命,不是时候。   换句话说,自己还是个孩子,心智不够成熟,生活阅历少,很难理解并接受为人母要承担的一切,况且贸然去接妈妈的角色,对孩子也不负责。   这是边维的个人认知。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对未来对自己的规划跟她也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想的再好,也抵不过意外,边维在心里感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三十岁之前不考虑结婚的事,现在呢?   重新获得氧气,边维轻喘着说出一个事实:“章先生,我是还小,可你年纪不小了。”   章亦诚的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嘴角:“看你的意愿,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在这之前,我不会逼你。”   边维呆愣的看着他。   章亦诚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低声道:“孩子应该是被期待和祝福送到这个世界的,不是意外。”   这个小动作带有宠溺的意味,那句话充满真诚,令人感动。   边维觉得她的章先生现在太迷人了,于是她抬手去搂他的脖子,贴近他,只差一寸距离,就会鼻尖相抵。   两人四目相视,气息相融,一个脸红的没法看,另一个脸没红,耳朵红了,某些信号已经biubiubiu的发出来了,强烈的不能再强烈。   章亦诚把脸埋在女孩细白的脖颈里面,湿||热的呼吸拂过,之后是他温||软的双唇。   边维手足无措了会儿,才张开双臂环抱住男人宽厚的腰背,她紧闭着眼睛,鼻翼因为紧张煽动着,胸口起伏不定。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吐痰的声音,接着又是很大的一声:“呵——呸!”   “……”   边维眼睁睁看着男人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她有感而发,不知道昨天住在这个房间的是谁,多大年纪,是男是女,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要是两个,他们是什么关系,做什么的,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明天他们退房了,又会是谁住进来。   章亦诚跟她对视,此时想的跟她一样。   边维顺毛似的摸摸男人的脑袋,真可怜,现在一定既难受又糟心,她不自觉的哄他:“要不……我们回家?”   章亦诚一言不发的起来收拾。   边维无意识的朝他看了过去,下一刻就立即偏开头,把视线挪到虚空,气息急促,面红耳赤。   离零点还有将近半小时,章先生跟章太太的第一次酒店体验以失败告终。   酒店前台懵逼,通常情况下,这个点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怎么退房了?看两人也不像是吵架,她笑容亲切的问道:“二位是对我们酒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章亦诚皱眉说:“隔音效果太差。”   边维小鸡啄米的点头,是的,没错,太差了,吐个痰都听的一清二楚,价格跟质量严重不对等。   忽然来那么一下子,她都担心章亦诚会有阴影,从而导致身体出现难以启齿的问题,下半辈子一蹶不振。   前台听完那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也不是头一回有客人反应,她熟练又官方的解释两句就该干嘛干嘛,眼神忍不住在成熟俊朗的男人身上转了几圈。   优质男人不是结婚了,就是别人的,多么残忍的现实。   回去的路上,章先生跟章太太都保持沉默,直到进家门,换上各自的拖鞋走进客厅,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放松的表情。   有的人认为酒店有酒店的氛围,那种刺激跟新鲜不是家里能给的,有的人在酒店里会感到不自在,别扭,甚至没安全感。   边维属于后者,章亦诚也是。   他们一致认为还是家里好,再脏再乱也会觉得舒服,酒店就是再华丽再精美,跟家都没法比。   边维觉得身上有酒店带回来的味儿:“我想再去洗个澡。”   章亦诚颔首:“去吧。”   边维进了浴室又探出头,有点儿结巴:“我、我一会儿就洗完了,你也洗一下。”   章亦诚说:“好。”   浴室的水声持续了五分钟左右,边维出来,章亦诚进去,上演着老夫老妻的模式。   房里静下来时,已经零点十分,同居以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晚了都还没睡,而且很清醒。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边维蜷缩着手脚面朝墙壁躺了一两分钟,就被一只大手给扳过来,捞进一个怀抱里面,她没抬头,平视的时候看到的是那枚好看的喉结,之前打过交道,还算熟悉。   长发被拨开,边维咕哝了句:“明天要上班的。”   章亦诚圈着她的腰,亲她柔||软的嘴角:“这个时间确实不太适合,可是你难得已经准备好了,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边维眼神躲闪:“没有。”   章亦诚的嘴唇虚虚贴着女孩的耳朵,轻轻呼气,夹杂着些许笑意:“撒谎。”   边维如同被电,身子瞬间软了下来,她乖乖躺在他怀里,心跳的快要飞出来:“关……关灯吧。”   啪的一声轻响后,房间里陷入黑暗,之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边维醒了,饿醒的,她闭上眼睛吞咽口水,试图缓解一下饥饿感,睡着了就不饿了,平时这么做能起到作用,但是这次没有用,还是很饿。   胃在死命的抗议,要吃东西,要吃很多东西,现在就要吃。   月光从窗户那里洒进来,边维借着那点稀薄的光亮打量熟睡的男人,两个小时前,他们共同迈过了人生重要的一步,夫妻关系不再只是寡淡的笔画,灌输进去了真实的情感。   说实话,除了害羞,还有些尴尬,毕竟坦诚相待了嘛。   边维分散注意力也没能压住饥饿感,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慢慢把腰上的那只手臂拿开,轻手轻脚下床。   脚沾地的瞬间,边维的第一反应是,小说里形容的腰又酸又麻,小腿抽筋,合不拢什么的都不存在。   疼倒是真的疼,却没到下不来床的惨烈地步,过一天应该差不多就能好。   累也是真的,身体有点虚,软|绵|绵|的,提不起多少劲儿,尤其是,那感觉不亚于跑了三千里,喘成狗。   边维搓搓脸,不敢去回想细节,她扒拉出一盒老坛酸菜,凑近一看,哎哟卧槽,过期了。   无良商家,过期了还卖!边维忍痛把泡面扔进垃圾篓里。   心塞的边维去厨房开锅烧水,现实跟理想果然有巨大的差距,从女孩变成女人,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她不在温|柔|乡里睡觉,竟然要披头散发的出来煮面条,饿的能看见星星,好惨。   客厅里有响动,边维嗖地一下转头。   章亦诚把另一个灯打开,进厨房开冰箱拿鸡蛋。   边维挪到一边看男人忙活,肚子太饿了,顾不上害羞,她见他往锅里放了一大把面条,完了又加一把,连忙说:“太多了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章亦诚说:“我也饿。”   “……” 第27章   边维没搬过来跟章亦诚住以前, 是只实打实的夜猫子,每天基本都是零点以后上床,躺着刷上一两个小时的手机睡觉,夜里肯定是要进食的, 不然早饿死了。   当边维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时, 有种久违的感觉, 差点儿热泪盈眶。   章亦诚把筷子给她:“拌一下再吃。”   边维接过筷子在面碗里搅拌搅拌,热气扑了她一脸,她捧着碗吹吹, 小口喝汤, 觉得幸福就是不管多晚, 只要你饿了,都有人管你的肚子。   章亦诚没动筷子, 他靠着椅背看对面的女孩,开口问道:“现在难不难受?”   边维一口热汤在嗓子眼堵了一下, 她咽进去,脸上火烧火燎, 半天憋出三字:“有一点。”   “第一次会比较不适应, 这是正常现象, 你不要胡思乱想, 另外,” 章亦诚的语气顿了顿,“疼也是正常现象,只有少数人不疼, 多数人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疼感,那种疼感以后会慢慢消失。”   边维的嘴角轻微抽抽,这个基本常识我懂,我真的懂,你就不用给我科普了。   章亦诚看出她的心思,嗓音低而醇厚:“我是怕给你留下不好的感觉。”   边维脱口说:“没有觉得不好,你做的挺好的。”   话落,她难为情的用胳膊挡脸,算了算了,还是吃面吧,都饿的脑子里冒水了。   章亦诚端着碗筷坐过去,边维半边身子绷着,她不说话,埋头稀里哗啦的捞面条吃,一点儿淑女的形象都没有。   头发散下来了,往碗口上蹭,边维正要去弄,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她偷偷瞅了一眼男人,不是说饿吗?怎么不吃?饿过头了?   章亦诚捏捏鼻根:“累。”   边维呆若木鸡,小说里可是一小时起步,三五个小时是及格线,基本都是从黑夜战到黎明,迎来日出,这才哪到哪儿啊。   不过话说回来,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不能放一起比较,新手上路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边维把碗里的荷包蛋夹到他碗里,理解的说:“你平时那么忙,没有时间锻炼,体力方面……”   章亦诚出声打断:“不是体力问题。”   边维一脸蒙圈,不是体力,那是什么?难不成还需要动脑子思考前进的路线?不需要的吧,就一条路啊。   章亦诚不语。   之前丁樊说第一次差点哭了,他当时鄙夷的说自己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事实上他也出现了。   跟身体无关,是内心的感触,极为深刻,引起的情绪波动太大,放松下来后会觉得累。   边维放下碗筷,怎么了嘛,气氛为什么这么沉闷?不合常理,相当不合常理,这猪肉吃到嘴里,跟她看猪跑的时候幻想的味道不一样,她不由得开始回想过程。   是她的问题?根据网友们的分享来看,只要抓住“顺从”这个核心就好,她也做到了。   边维试探的问:“章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没有|情||趣?”   章亦诚没回应。   边维吸口气:“在你眼里,我跟个木头没多大区别?”   章亦诚还是那个样子。   边维往后一靠,捂住脸长长的叹口气:“果然是这个原因。”   章亦诚回过神来,见小妻子一副蔫蔫的模样,他摸摸她的头发,疑惑的询问:“怎么了?”   边维也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你问我怎么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我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正在开始怀疑人生。   章亦诚说:“刚才我在发呆。”   边维:“……好吧。”   章亦诚把小妻子抱到怀里,手掌一下一下顺着她肩后的发丝:“我说的累,是我的原因,我太激动了。”   边维怔怔的问:“你激动什么?”   章亦诚沉默了良久,耳根子泛红,他拥着怀里的女孩,沙哑着声音跟她说:“任何男人都会激动,我也不例外。”   边维明白了过来,她的面颊一热,不管做什么事,第一次都具有不同的意义,是该激动。   可惜边维没顾得上激动,那时候她像只风筝,线在这人手里。   他往哪个方向拽,她就往哪个方向飞,他拽的力道大,她飞的速度就快,反之则慢,完全给他掌控。   抱了一会儿,边维拍拍男人的后背:“面要糊掉了,我肚子也快饿扁了。”   章亦诚松开她,把荷包蛋夹回她碗里:“吃完面等会儿再睡,明天不行就请个假。”   边维捞起面团抖抖:“请不了,我稿子没过,总监不会放过我的。”   她咧嘴,笑嘻嘻的说:“没事儿的,放心吧,我就是一晚上不睡,第二天也能照常上班。”   章亦诚侧头:“得意?”   边维后知后觉,她连忙正色的摇头:“没有没有。”   章亦诚皱着眉头说:“熬夜伤身体,通宵更伤,久而久之,就会出现强迫性的熬夜,每天非要到那个时间点才肯睡觉,这是在糟蹋自己。”   边维不假思索的说:“现在大多数人都睡的很晚,只有年纪大的人才早睡早起。”   章亦诚吃一筷子面条:“所以近几年猝死人群的平均年龄越来越小,多为青壮年,今年的数据显示,每三分钟就有一个人猝死。”   边维噎住,很没底气的说:“有些是因为工作,很多人九点还在公司加班呢,回到家都快十点了,有的直接加到零点,不但晚睡,还要早死。”   章亦诚简明扼要:“本质还是熬夜,消耗身体。”   边维再次噎住,她吃几口面,声音模糊的问:“章先生,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早睡早起吗?”   章亦诚:“嗯。”   “……”真是从小乖到大。   边维不晓得其他小伙伴在跟另一半完成生命的大和谐之后,再相处是什么感觉,她好像尬着尬着,就淡定了。   吃饱喝足,边维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她洗碗,章亦诚刷锅,画面可以说是很温馨了。   边维擦干净灶台上的水去客厅看玫瑰花,状态都不错,看样子能撑到月中,她一时兴起,跑去把壁灯打开,就着柔和的光亮拍照。   照片拍完,边维靠着桌子用美图秀秀美化,她瞥见男人往阳台走,好奇的问他干嘛去。   章亦诚边走边说:“床单放到明早不好洗。”   边维呆滞一两秒,她反应过来,丢下手机扯开嗓子大喊:“放着我来——”   章亦诚的脚步顿住,边维人已经冲到阳台,并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一系列动作在转瞬间完成,速度非常快。   床单上有少量的血,干了,边维用冷水泡泡搓搓,脸上的热度在床单的几次冲洗中慢慢将下去。   下半夜,月朗星稀,有风从阳台的窗户外面刮进来,带着丝丝凉意。   边维把床单丢洗衣机里脱水,开纱窗呼吸空气。   玻璃门被章亦诚拉开,他几个阔步走到阳台,把离护栏有点近的女孩往里面拉拉。   “阳台上一盆植物都没有,有点儿空旷,我想买几盆回来。”   “好。”   “买什么好呢,绿萝最好养活,常春藤跟吊兰也可以,都是绿油油的一大盆,叶子长长的,好看。”   “你想买哪种植物就买哪种,买多买少我都没意见,随你。”   “西边的架子上也挺空的,我想在网上淘一些小玩意儿回来放上面。”   “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养一只猫?小狗也行。”   “不可以。”   边维瞪眼:“为什么?”   章亦诚给出回答:“养小猫小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需要足够的精力跟耐心,还要拿时间来陪伴它,这三样我都没有。”   “仓鼠呢?”边维想了想说,“再不行,蝈蝈,草龟,金鱼,兔子也是可以的啊。”   章亦诚说不可以,他皱着眉头陈述:“我工作以外的时间全都用来养你了,没有时间去养别的。”   这话成功让边维闭上了嘴巴。   早上七点刚过,边维顶着黑眼圈跟大眼袋起床刷牙洗脸,快五点的时候上床,天已经蒙蒙亮了,后来的几个小时她几乎没怎么睡,脑子里跑火车,停不下来。   章亦诚开车送边维去的公司,从领证到同居,再到相处,这是第一次。   边维平时都是坐公交来回,搬一块儿住以后,路程远了点,没那么方便了,但还是照旧,不想让他送,麻烦,这次却拗不过。   雨淅沥沥哗啦啦,路上的行人在奔走,伞下的脸带着没睡够的怨气,有的眼角扒着眼屎,太匆忙,没那个功夫擦仔细,洗脸都是随便拿毛巾抹了两下,还有的前面头发梳的整齐,后面没梳,乱糟糟的。   到处湿答答的,让人心烦气躁。   车经过公交站台,边维透过窗户玻璃看见站在那里等车的一群人,有几个熟面孔,天天都能遇到,坐的一辆车,她下意识的开口:“你说我要不要考个驾照啊?”   不等章亦诚回应,边维就叹口气:“不行,我没时间考那个,早知道大三跟倩倩赵俊一起考了。”   章亦诚说:“你要是真的想考,就会有时间。”   边维瘫在椅子上,还是再看吧,她也不是很想,刚才就是有感而发,随口那么一说。   车停在公司对面,边维下车,刚从伞下抬起头,就更不远处的冯珞打了个照面。   冯珞是自己开车来的,开的瑞纳,香槟棕色,挺适合她的气质,她朝边维点点头打招呼,姿态美艳大方。   边维咂嘴:“真漂亮。”   章亦诚问道:“你喜欢那辆车?”   “我说的不是车,是人。”边维说, “她叫冯珞,就是上次输液室里跟我坐一排的那个,现在是我同事,设计组的,我跟你说过的。”   章亦诚动动眉头:“没印象。”   边维欲要说话,冷不丁的瞧见其他同事往这边看,她赶紧挥挥手:“我走了啊。”   章亦诚看不见人影了,才开车去了医院。   丁樊在电梯那里碰到章亦诚,只是扫了扫,眼睛就登时眯了起来:“昨晚终于把事情给办了?”   章亦诚进电梯:“我脸上有写?”   “脸上没有,”丁樊跨步进去,戏谑的说,“但是身上有,吃肉了,会留下香味,过来人一闻就能闻的出来。”   章亦诚不置可否。   丁樊拍拍他的肩膀,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跟感慨:“恭喜恭喜。”   章亦诚说:“喜糖等办酒的时候给你。”   “红包都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给我份请帖,我带我家那位去。”丁樊啧了声,“其他科室也要给,别漏掉了,我当初办酒,光同事跟朋友就摆了十几桌,你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   他想起来个事儿:“对了,回头我把影楼的名片给你,还有个卡,说能打折。”   章亦诚走出电梯:“那个钱不需要省。”   丁樊不快不慢的跟上他,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听我的吧,家里只有一个宝宝,养起来是不觉得费劲,等二人世界变成一家三口,家里就有了两个宝宝,一个大宝,一个小宝,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章亦诚没那忧虑,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收集类的兴趣爱好,对时尚潮流也无感,积蓄够养好几个宝宝。   “我听到了风声,明年你那徒弟会回医院,还跟你一个科室。”丁樊边说边打量老同事的面色,字里行间难掩羡慕,“她是你的左膀右臂,等她回来了,就算你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出了什么判断上的失误,有她在,也能及时阻止。”   章亦诚说:“上次你在我太太面前说漏嘴的事,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计较?”   丁樊的面部抽搐:“这又不是多大的秘密,整个医院都知道。”   章亦诚:“那次之前,别人谁都没说,本来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被你欲言又止,会显得欲盖弥彰。”   丁樊哑然半响,夸张的露出受伤的表情:“老章,你不是吧,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还跟我算账?”   章亦诚继续往前走:“即便她回来了,我也不会要。”   这答案在丁樊的意料之外:“因为边维?”   “一部分。”章亦诚说,“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是我底下的人了。”   丁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着问:“那要是你家小孩离开你再回来,你也不要?”   章亦诚的身形微微一滞:“要。”   丁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回答,愣了几秒后挠挠下巴,这是当宝贝捧上了啊,前前后后也没认识多久,一见钟情?   “老章,你眼里有不少红血丝,看起来没怎么睡啊,昨晚你家小孩哭鼻子了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哎哟,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心眼这么小。”   “以后你会见识到的。”   “……”   边维打了个喷嚏。   黄倩倩紧跟其后,连着打了两个就趴回去,继续那支笔转圈圈。   边维看她那心不在焉样儿,就知道有事:“倩倩,你昨晚该不会跟赵俊酒后那什么了吧?”   黄倩倩给她一个白眼。   边维说:“那就是你喝多了走错包间,撞进一帅到炸裂的总裁怀里,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曾经被自己甩了的前男友。”   黄倩倩把笔扔桌上:“你把这丰富的想象力用在写稿子上面,还用的着每次都跟生孩子一样半死不活?”   边维无语凝噎的丧了会儿又打起精神:“别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回事?”   黄倩倩挪动椅子,小声把事情经过说给边维听。   昨晚黄倩倩跟沈延他们三玩过一波分开后,她没回家,而是独自一人去了酒吧,被一神经病给缠上了,是冯珞帮她解的围。   欠了个人情,黄倩倩难受死了。   “虽然她帮了我,但是我跟她真的处不来,她身上的角太多,又很锋利,跟我一个类型,我俩碰不到一块儿去。”   边维无意识的撇撇嘴。   小三找来公司,冯珞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慌乱无助,只有输液室那次很崩溃,失控,又很难堪,恰巧被她撞见了。   第一印象很重要,冯珞在边维心里就是可怜,柔弱,所以并没有发现她身上锋利的角。   黄倩倩朝冯珞的座位方向努努嘴:“她应该还没离。”   边维不敢置信:“不会吧?”   “从照片上看,小三肚子里应该有货,想要她的男人,还要她的家,”黄倩倩说,“协议离婚怕是不可能,要打官司。”   边维见冯珞有察觉,她立即收回视线:“现在这个年代还能母凭子贵?”   黄倩倩耸耸肩:“老一辈人很看重香火的,隔代亲这话你总听过吧,就算孩子没下地,只要确定是家里的香火,那就是个宝。”   边维觉得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太压抑,她换了个:“赵俊没来上班。”   “喝多了,跟咸鱼一样,被李刚来扛回家的。”黄倩倩拆开一包巧克力豆,“班长昨晚说跟咱公司有合作,具体我也不知道。”   “班长没喝多吧?”   “他喝的最多,到最后就一个劲的吐,吐的身上全是,他吐完了就坐在地上发愣,魂不知道被什么勾走了,看着那叫一个惨,你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吗?”   “想象不出来。”   边维没跟黄倩倩聊几句,就被总监叫去办公室,她听完总监的看法,有种难产的感觉,孩子卡住了,生不下来。   总监又去看她写的稿子:“你结婚以后,脑洞变小了啊。”   边维说:“没有吧?”   总监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小了。”   边维缩缩脖子,好吧,你是大佬,你说小了就是小了,她认真的说:“总监,我一定努力改进,争取把脑洞变大。”   总监看着她的目光很无奈,像是在看自家不争气的孩子。   边维自动调整到人畜无害的乖巧模式。   总监起身:“这个广告让其他人做,你跟我去见一个客户,中午会有个饭局,结束后你就可以回家了,不扣工资。”   边维茫然的抬起头:“啊?我也要去?”   总监说:“这是给你的新工作,要是拿下来了,我记你一功。”   “组长去不就可以了吗?边维想推掉,“用不到我的吧,我写写稿子还行,别的真帮不上忙。”   总监走到她面前:“我查了,客户是你同学,有你在,沟通起来会比较容易。”   边维想起倩倩跟她说的,立马问道:“客户是不是叫沈延?”   总监点头:“对。”   边维什么也不废话了,她出去给章亦诚打电话,说中午不能一块儿吃饭了,还说了要跟总监去参加饭局的事。   “要见的客户是班长,不是哪个我不认识的人,待会儿我就跟他通个电话问一下情况,你放心吧。”   章亦诚心说,我一点都不放心。   那头没声音,边维看看手机,确定还在通话:“章先生?”   章亦诚:“嗯。”   边维走到卫生间里:“总监说饭局结束我就能回家了,到时候我去医院找你哈。”   章亦诚单手撑住额头,语气缓慢的喊她:“维维……”   边维愣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说话的声音拉长了,听在耳朵里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她有点不知所措:“医院出什么事了吗?”   章亦诚说没事:“饭局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通话结束,边维用手搓搓脸,总感觉他有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午见了面再问问。   另一头,章亦诚坐在桌前揉了几下太阳穴,心情有些浮躁,那个叫沈延的青年目前站的依旧只是一个老同学的立场,并未发生任何改变,还称不上一个对手,更不是劲敌。   他浮躁的真正原因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   这种感觉不太好受,章亦诚活了三十多年,生平第一次体会,没有所谓的经验来应付,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章亦诚看着桌上的那瓶鲜花,他一言不发的静坐了许久,叫来底下的一个医生。   “待会儿的那台手术你来。”   “主任你不来吗?”   “我会分神。” 第28章   车从公司出发, 边维路上整理整理发型,用章亦诚给的药膏抹痘痘。   总监拿走她的药膏:“这个好用吗?”   “很好用。”边维捋起刘海,“你看我额头的这一小片,昨晚睡前抹的, 现在不红也不肿了。”   她放下刘海理理:“还有我脸上的两个痘, 也快好了。”   总监看过去, 确定她说的话不假后就上网搜,又退出来:“明天带两支给我,到时候给你钱。”   边维不解:“总监, 你要这个药膏干嘛?我好像没见你长过痘。”   总监合着眼皮: “我太太是油性皮肤, 容易出痘。”   边维半响咂咂嘴, 到目前为止,她身边长得帅的已婚人士都是好男人。   “身边即世界”这个说法在边维这里就很不适用了, 天底下的渣男还是有不少的。   快要到酒店时,总监忽然发出声音:“小边, 你这身衣服……”   边维低头看看:“怎么了?”   总监没说话,边维从他眼里看到了嫌弃。   偶像剧里一般出现这种情况, 男主角就会不容拒绝的带女主角去某家品牌店, 让店员给她推荐衣服。   女主角各种试, 男主角各种挑剔, 到最后眼前一亮,心扑通跳,仿佛看到了小仙女。   最后的最后,男主角说这件这件, 还有这件不要,剩下的都给我打包。   边维不是女主角,总监也不是男主角,那类的剧情不会上线。   所以走进气派的酒店大堂,站在璀璨华美的水晶灯底下,边维还是穿着那身简单朴素的T恤牛仔裤。   总监老妈子似的来一句:“小边啊,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边维说:“我有啊。”   总监的视线在她身上扫动一圈,停在她脚上的那双白球鞋上面:“你的鞋柜里是不是除了球鞋,就没别的了?”   边维的脚往后挪挪:“还有拖鞋,运动鞋。”   总监一副忍无可忍的姿态:“不是说,每个女人的鞋柜里都有一双高跟鞋吗?”   边维笑着说:“错!应该是每个女人的鞋柜里总是少一双鞋。”   总监看看她,摇头叹息。   边维不笑了,她又往后挪,撇撇嘴说:“高跟鞋漂亮是漂亮,哒哒哒的声音也很好听,有女人味儿,可是走路不舒服,脚难受。”   总监睨她一眼:“想要漂亮,还想要舒服,有那么好的事?”   边维头摇成拨浪鼓:“那必须没有。”   总监看她把长发往肩后拨弄,很客观的给出评价:“说句实话,我发现你浑身上下,只有头发像女人。”   边维一口血涌了上来。   这是实话?逗我呢,明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她拉拉自己的T恤,胸前的猫咪图案可爱又软萌,让人想亲。   总监蹙蹙眉心:“章主任对你的衣品没有提想法?”   边维说:“没有。”   总监走几步停下来,他回头,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我跟章主任的年纪差不多大,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屁孩。”   言下之意是,他也把你当一个小屁孩,没当真正的女人,就没有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来对待。   边维的嘴角抽了抽,她给章亦诚发微信,问他是不是把她当小屁孩。   章亦诚没回。   边维走一段路就拿出手机看看。   总监提醒她:“现在是工作时间,私人的事先放一放,别主次不分。”   边维翻白眼。   总监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绷着脸说:“你再翻一个试试。”   “不敢。”边维||狗|腿|子的笑。   总监对她这个笑还是很满意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叫她待会儿不要乱说话,注意言行举止,记住自己不是来参加老同学的聚会,而是来谈公事的,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   边维做了个O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进了包间,边维直接蒙圈,怎么没人告诉她,除了沈延,还有其他人?   接下来总监跟谁握手,边维就对那个人点头哈腰的打招呼,一圈下来,她的脸笑到抽筋,老腰都有点酸了。   心塞啊。   边维瞪完总监瞪沈延,瞪完沈延瞪总监,这两个都是蔫儿坏,她问的时候啥也不说,故意不给她做准备的时间。   总监是为了锻炼边维,提高她的随机应变能力,好让她以后走的路能稍微宽一点儿,职场新人,虽然稚|嫩,青涩,遇到大场面缩头缩脑,但同时也说明可塑性强。   至于沈延,隐瞒的用意也差不多。   边维去给沈延敬酒,穿的白衣黑裤,头发也没打蜡抓出个老总的造型,很随意,跟昨天一个样,气场却截然不同,可能是旁边站着助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身份跟立场的改变。   沈延压低声音:“你怎么说话的调调都变了?”   边维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顶嘴:“废话,好几个大佬在,我能不紧张么?”   沈延跟她碰杯,懒洋洋的说:“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天不怕地不怕。”   边维露出八颗牙齿,笑的很是得体,嘴唇轻动,小声跟他说:“等我成大仙了,我才能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我就一凡人,都是为了生活。”   沈延不喜欢她这样笑,却做不了什么,就像她在毕业散伙那晚说的酒话,人总要长大,长成自己不屑的那种人。   变得不满现状,变得贪婪,变得世俗,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滚一圈,染上很多陋习,走哪儿都甩不掉,最终会跟其他人一样带上|面||具|示人,离理想的自己越来越远。   边维见沈延没动,还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有人好奇的看过来了,她赶紧偷偷对他使眼色,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开花,快点喝啊。   沈延的喉头上下滑动,口|干|舌|燥,眼前这个灵动俏皮的女孩跟他大学报道那天见到的重合了,活生生从那段记忆里走了出来,看似什么都没变,其实什么都变了。   他将一声复杂的叹息跟半杯酒一起咽进肚子里。   边维坐回位子上,有杀气!   她嗖地一下转头,对上一道目光,是沈延的美女助理,莫名其妙。   饭局上就是几个大佬高谈阔论,推杯换盏间抛出几百美金的项目,再将股市拉出来遛一遛,没有放|纵|消|遣的场面出现,边维绷着的神经末梢渐渐放松,她一放松就开始吃喝。   总监给她拿过去一只大螃蟹:“吃吧,注意别划到手。”   边维感动的稀里哗啦:“总监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总监打断:“吃饱了就跟你老同学谈谈合作的事。”   “……”   周围充斥着浓烈的酒菜香,有大佬开始抽烟,那股子烟草味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包间。   边维的脑袋发昏,她吃饱了也没敢离桌,一边听大佬们回忆过去,畅谈未来,一边刷手机,章亦诚还是没回她的微信,应该是在手术室,没看见。   章亦诚就没上手术台,他在院办。   院长找章亦诚来,谈的是他那个徒弟的事,给他做沟通工作,让他公私分明,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小蒋的联系方式你有的吧,还是以前的,她没换过,你有时间跟她通个电话。”   章亦诚并未表态。   院长说:“章主任,我认为你会是个惜才的人。”   章亦诚不否认这一点,他只说:“方主任那边缺人,我不缺。”   院长端起茶杯喝口浓茶:“小蒋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你花了多少心血,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真要全部作废?况且你们很有默契,合作起来堪比|天||衣|无缝,她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将实力完全发挥出来。”   章亦诚皱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底下的人用着没有问题,也习惯了自己来。”   院长扣扣桌子:“你这都已经奔四了,还觉得自己年轻?要是哪天你在手术台上出错,就你底下的那些人里头,谁敢拦你?你说一个给我看看。”   章亦诚指正:“三十三。”   “……”院长瞪过去,“四舍五入不就是?”   他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一个大男人,别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把心胸放开阔些,再说了,小蒋当年那个年纪,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有更好的发展她不可能放弃,我相信她回来的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们师徒俩吃个饭谈一谈,过去的就过去了,别揪着不放。”   章亦诚阖了阖眼帘,沉思不语。   院长的座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显示:“说曹操曹操到,是小蒋。”   电话接通,院长说章主任在他这儿,他按免提,一道裹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师。”   章亦诚面上不见表情。   那头安静了一两秒,又有声音响起:“听说您上个月结婚了,帮我跟师母问好,过完年我就回去,到时候我会去拜访您跟师母。”   院长把听筒放回去:“看看人小蒋,多大方,再看看你,这都过去多久了,还不肯原谅,她又不是背叛师门。”   章亦诚说:“当年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没有答应她。”   院长知道章亦诚不是胡说八道的人,更不会开玩笑,这才满脸诧异:“那就难怪了……”   他还纳闷,小蒋离开前请了整个科室的吃饭,章主任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大家都以为他是舍不得这个徒弟,原来是有这个事在里面。   看来章主任还是给徒弟留了面子,不然他这几年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院长沉吟片刻:“那这样,她回来了以后,先观察一个月,要是她还执迷不悟,我不会继续留她在医院,可要是她早就走出来了,放下了,我们就绝不能错失她那样出色的医生。”   这话说的很到位了,既照顾了感性的那部分,也没有忽略理性的那部分,很难让人找出话里的漏洞,没法反驳。   章亦诚掐掐眉心。   院长趁机换话题:“章主任,你跟你家小孩没闹什么矛盾吧?上午的手术你也没上,这种情况之前没出现过。”   章亦诚嘴上没说,脸上写着,有烦心事。   院长说:“听我这个老人一句,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间最主要是多沟通。”   章亦诚皱着眉头回办公室,下意识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了小妻子发的短信,他抿着的唇角微弯,坐椅子上翻找表情包。   找了找,章亦诚发现没有想要的表情,就去微博上翻。   护士长进来,发现章主任不知道在抱着手机干什么,表情非常认真,她敲门都没反应:“章主任,3号台的手术要开始了。”   章亦诚放下手机出去。   边维收到她家章先生发的表情时,她已经结束了饭局,正在跟沈延告别。   沈延很公式化的告诉边维,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文案人,让自己的每一篇稿子里的每个字都有可观的价值。   边维跟听讲师讲课似的,脑子里不断筛除沈延说的话,留下精髓,她嬉皮笑脸:“那这次你们要的营销文案我来写,是不是不需要改来改去,一次就能过?”   沈延直接打掉她的小算盘:“想得美,我会以更加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你。”   边维瞪圆眼睛:“说好的老同学给个特殊关照呢?”   沈延明朗的眉眼上挑,笑的特欠揍:“所以我才会严格要求你,并且在你创作的过程中监督你,直到你写出最满意的文案。”   边维无话可说,真的。   沈延趁她不注意,快速揉揉她的头发,半调侃的口吻说:“老同学,我会帮你在你的履历上留下精彩的一笔,加油。”   边维挥开他的手,不满的嘀咕:“头发都被你给弄乱了。”   沈延将那只手放进西裤口袋里面,扯起嘴角笑了笑:“走了啊,再见。”   边维看着青年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大声喊:“班长,你干嘛每次都跟我说再见啊?”   沈延没回头,只是抬起垂在一边的手对她摆了两下。   公司吃准了边维跟沈延的同学关系,直接跳过总监让他们自己沟通,这对边维来说,方便,也不方便,更多的是手忙脚乱。   沈延那小子也跟边维谈感觉。   边维最讨厌那两个字,已经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听到就头皮炸裂,想死。   因为沈延的严格要求,边维这两天都是加班到九点,回去洗漱洗漱就抱着她家章先生呼呼大睡,都没有精力跟他好好聊个天。   边维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时候,发现公公婆婆回国的日子已经到了,就是明天,她坐在电脑前,手抓着头发,感觉要完。   说好的去理发店把有点长的刘海修修,顺便剪个头发,买几身好看又端庄大方的衣衫,学做两个家常菜,结果呢?哪个都没做。   怎么办?   边维去阳台给花花草草浇水,才买回来没几天,都好着呢,再过个把月,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她浇水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们明天过来,那我现在去剪头发买衣服,还是来得及的啊。”   边维立刻放下水壶跑去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她停下来调整呼吸,手慢慢把半掩的门推开,猫着腰进去,从后面捂住男人的眼睛,声音放低:“猜猜我是谁?”   章亦诚说:“你是章太太。”   边维继续问:“全世界好多姓章的,我是哪个章太太?”   章亦诚不答反问:“你想做哪个章太太?”   边维觉得他这话后面应该加个“嗯?”,听起来肯定更性|感更迷人,不过加了那个字,不像他的风格。   章亦诚把捂着他眼睛的那双手拿下来握住,用掌心|包||裹|着细细摩||挲:“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边维无意识的跟他诉苦:“这两天是挺烦的,稿子改七八遍了,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掉了好多。”   章亦诚靠近她,唇蹭着她垂在身前的顺|滑|发丝:“从我每天整理床被,以及打扫卫生的情况来看,那是你的错觉。”   边维的身子往后仰,不让他靠。   章亦诚把人捞回来:“你的抗压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边维质疑:“有吗?”   章亦诚嗯道:“很多时候,别人做不到的事,你都能做到,并且做的很轻松。”   边维的眼睛又黑又亮:“比如呢?”   章亦诚沉默了。   边维的期待瞬间碎成渣渣,又来!上次我让你说我的优点,你也是这样子,老是开个头不往下说,是会被打的。   “你忽悠我的吧?”   “不是忽悠。”   “那你怎么不跟我来个比如?”   章亦诚默了好一会儿,眉头死死皱着:“不知道怎么说。”   边维看男人这模样,挺可怜的,跟一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孩似的,知道他是真的憋不出来,就大方的绕过他这一回:“行了行了,你就搁心里吧,等你知道怎么说了再告诉我。”   就在边维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坐男人腿上的时候,他把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   好吧,那我就不羞耻了。   边维坐下来没多久,就开始把玩着他骨节修长的大手,鼓起勇气说:“陪我去逛街呗。”   章亦诚说:“不去。”   边维有点失望的哦了声:“那我自己去了。”   章亦诚叫住走到门口的女孩:“章太太,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不争取一下?”   “……”   边维转身,憋着笑看一本正经的男人:“那请问章先生,你是希望我撒娇呢,还是对你亲亲抱抱?”   章亦诚也不挑:“都可以。” 第29章   下午两点出头, 章先生带着脸红成苹果的章太太出门,二人前往步行街。   无论是读书时期,还是工作之后,章亦诚都能从身边的人嘴里听到陪女孩子逛街的诸多抱怨, 他没过多的想法, 事不关己。   今天是生平第一次, 新鲜,值得回忆。   边维大一大二特喜欢逛街,大热天的, 太阳晒的要死, 或者是寒冬腊月, 风跟刀子似的,她都能跟宿舍几人去步行街批发市场逛上一天, 提着大包小包甩着两条酸痛的腿回学校,那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胜仗, 整个人美滋滋的。   到了大三,边维开始接触网购, 一发不可收拾, 大四的时候, 她需要的东西基本都能在网上解决。   逛街购物是个体力跟脑力并存的活儿, 经验多,嘴皮子利索,反应能力强,眼力劲好, 就能事半功倍。   边维挺长时间没出来逛了,不是很得心应手,再加上这回陪她的不是其中哪个姐妹,是个老爷们,不懂砍价的技巧,也跟不上她的节奏。   没法配合,唱不了双簧,全靠她自个演,心累。   边维不是很满意的提着一条裤子从一家店里出来,嘴巴翘的老高:“我觉得自己亏了。”   章亦诚一语道破购物的普遍心理:“再低个大几十到一百,你还是这么认为。”   边维无语凝噎。   确实是这样子,就算是路边明码标价十五二十一件,已经便宜到地心了,她买回去,也会那么想。   章亦诚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来:“去商场选个品牌店,看准颜色跟尺码,买完就走,省时省力。”   边维接一句:“不省钱。”   章亦诚拨开黏在她额前的湿发:“章太太,价格跟质量是对等的。”   边维说:“也有物美价廉的时候。”   章亦诚看她热的脸都红了,就不跟她争论下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给你买喝的。”   “一起去。”   边维挽着他的胳膊,连走带蹦,“其实网上的衣服款式多又好看,价格大部分都很亲民,包邮,还直接送货上门,可是我一忙就给忘了,你也没提醒我……”   在街上的路人眼里,活泼可爱的女孩嘴里念叨个不停,高大沉稳的男人明显是放慢了脚步在听,年龄差在气质上显露了出来。   两人的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对外无声宣示着他们的关系,让人羡慕的一对夫妻。   边维喝掉小半杯茉莉花茶,她停在一家门脸旁边,眼睛瞅瞅模特身上的那件连衣裙,扭头对身旁的男人说:“你找个阴凉的地儿等我一会,我自己进去。”   章亦诚眼神询问。   “店里的老板看到我俩一起进去,肯定会临时把价格往上抬很多。”边维把头绳拽下来,抓抓汗湿的头发再扎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有女伴在场,男的会更好面子,二话不说就给她付款,即便不是情侣关系,是普通朋友,对女孩子来说,有男同志在,她也不好意思还价。”   她啧啧两声:“卖衣服的脑子灵活,眼睛嗖嗖的,一男一女进去,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厉害着呢,我说的这些他们都懂,也吃准了这一点。”   刚才那裤子是出来的第一件战利品,头脑还热着,不够清醒,没搞清楚自己的情况,接下来要吸取血的教训,不会重蹈覆辙。   章亦诚听完小妻子的一番言论,什么也没说的把皮夹给她。   边维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她见章亦诚往这边走过来,立马一个利索的眼神扫过去。   章亦诚会意的停下脚步。   不到两分钟,店里的女老板探出头喊:“小姑娘,你要是诚心买的话,就跟我这儿再聊会。”   边维扭头,脸上挂着笑:“我很诚心的,那个价可以的话,我就买了,不可以的话,那我再上别处看看。”   老板一脸赔本赚吆喝的样子:“好啦好啦,给你啦,你这小姑娘真是,没见你这么砍价的,上来就跟我对半砍,下回生意啊!”   边维偷偷对她家章先生比了个“YES”的手势。   章亦诚跟看电影似的看完了。   这买东西还价是很常见的一种现象,最终在自己预想的价位把东西买到手后的样子,活脱脱像是赚了一个亿。   边维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情,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那里去了。   章亦诚不明白买东西还价的乐趣在哪里,也没体会过,他认为把时间用在这上面就是浪费,但他看着面前的这张笑脸,觉得下午陪她出来,比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要有趣很多。   哪怕这条街上又闷又热,人还多,嘈杂混乱。   边维还要再买点儿,她边走边问:“章先生,乖乖女,甜美可爱,成熟端庄,知性大方,文艺范,这几种里面,你爸妈喜欢哪种啊?”   章亦诚说:“他们喜欢我喜欢的。”   边维扬起笑脸:“我要是问你喜欢的是哪种,你是不是说就是我这样?”   章亦诚拉她的胳膊,让她走在里面,避免被人群碰撞:“不错,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   边维唉声叹气,说出心里最担忧的事:“别的就不说了,我想给你爸妈留下好印象,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像个小孩子。”   章亦诚说:“章太太,成不成熟不是靠穿衣打扮来判断的。”   边维纠正:“不全是,但有一部分关系。”   章亦诚不语。   边维瞥男人一眼,没话说了吧?她搓搓脸:“我不是婴儿肥嘛,显小,第一印象又那么重要,我不在衣着上面下功夫,咋整?”   被你这么一衬托,显得我更幼稚了,她偷偷在心里说。   章亦诚皱皱眉头:“你本来就是小孩子,不需要刻意装成熟,会显得不伦不类,保持原样,做好你自己就可以。”   边维噎住,半响嗫嚅:“那你爸妈真的会喜欢我?”   章亦诚:“嗯。”   边维严肃几个瞬息,噗的笑出声:“走吧走吧,再去买几件,我还要买高跟鞋。”   章亦诚随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边维逛完这条街,袋子多了好几个,她又割肉似的买了两身高档些的衣服,蔫了吧唧的跟着章亦诚去咖啡厅。   边维在玩章亦诚的手机,发现他下载了支付宝:“你现在用手机付款了吗?是不是很方便?”   “不是很习惯,正在适应。”   章亦诚并不在乎自己跟不跟得上时代,他在乎的是跟上自己的妻子,不想和她拉开太大的距离,形成所谓的代沟。   咖啡上桌,边维喝两口就瘫着,想把鞋脱掉,袜子脱掉,让受罪的脚丫子透透气,但她只能想想,公众场合,没法那么干。   章亦诚忽然回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另一桌上的沈延跟他的目光对上,嘴角懒懒的勾起,抬抬下巴,算是回应。   章亦诚将杯子放到桌上,垂眸转转手指上的戒指。   边维咦了声:“班长昨晚请我们组喝咖啡,杯子好像跟桌上的一模一样,当时有个同事还发朋友圈了,我找找那张照片。”   章亦诚抬手去捏鼻根。   边维刚点开微信,就发现对面的人死皱着眉头,面色发沉,她吸口气:“你怎么了?”   章亦诚道:“烦。”   边维愣了愣,她抿嘴问道:“是因为我拉你出来逛街吗?”   章亦诚摇头:“不是。”   边维起身坐到他旁边,紧张的看着他:“那是什么原因?你说给我听,我帮你分析分析。”   章亦诚捏住她的脸,一言不发的着看她。   边维不明所以。   章亦诚说:“三点钟方向,你那个班长的位置。”   与其让她问当事人,他不如直接告诉她,这样一来,就能减去那一部分的交流环节。   边维下意识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沈延还真坐在那里,跟他同桌的有三个人,其中有两个外国的,看样子是工作以后认识的朋友,一伙人聊的挺好。   章亦诚问道:“不去打个招呼?”   “我干嘛去啊?”边维放下手机,对看过来的沈延挥挥手,话是跟身边的人说的,“班长那几个朋友我一个不认识,去了也没话说,而且我看他们好像在用英文聊天,我听不懂。”   “不过真挺巧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班长,我这两天被他压榨的都快吐血了,他比总监还要可怕,真的,哎你别掐我手啊。”   章亦诚把她拉起来:“回家吧。”   “咖啡还没喝几口呢,多浪费啊,看看东西都带上没有,你走慢点……”   边维几乎被半拖着出去的。   沈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重新浮现,继续跟朋友闲聊,只是有些漫不经心,眼里怎么都没有出现笑意。   一回到家,章亦诚就把他的小妻子抱去卧室。   边维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人是觉得她逛街逛累了,需要休息休息,就把她抱到床上,让她睡一觉。   “天还没黑。”   “快了。”   “我身上出了很多汗,臭烘烘的,想先洗个澡。”   “洗了也会出汗。”   “……也是。”   边维呆滞的空隙,嘴巴就被堵住了。   章亦诚刚把边维放到床上,手机就很不合时宜的响了,章舒打来的,特意让秘书在她开完会后提醒她打这通电话。   主要目的是给边维打打气,叫她不要太紧张。   章舒没开天眼,不知道她弟弟正是要命的时候,她在电话里跟边维随意的聊了一小会儿,问他们在干什么。   边维瞄瞄背对着她坐在床头的男人,心虚的说什么也没干,她岔开话题:“姐,明天安安来了,我录视频发给你。”   “好啊。”章舒说,“对了,我给你们寄了点黑枸杞。”   边维把扯乱的衣领往上拉拉:“谢谢姐。”   “其他没什么事了。”章舒的语气亲切,“维维,你不是亦诚的女朋友,是他妻子,记住这个身份,给自己多些信心。”   她又说:“还有,亦诚欺负你了就跟我打小报告,我立马订机票过去削他。”   边维用脚踢踢男人,听见了吧,我有人撑腰。   章亦诚拿走她的手机,微挑的唇角透露着他不错的心情:“姐,要是我被欺负了呢?”   章舒在那头说,“那你想想自己为什么被欺负,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就这样,我这边忙,回头再聊。”   电话挂断,章亦诚按按额角:“她是我亲姐?”   边维还是头一回看他用幽默的口吻说话,好半天才回神,认真的说:“从长相上看,你俩是亲姐弟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章亦诚撩起眼皮看过去。   边维的体温在男人的目光里逐渐攀升,她挠挠汗湿的后颈:“咱还、还继续吗?”   章亦诚没有回答,直接行动。   晚上边维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练开场白。   “阿姨你好,我是边维,旁边的边,维……维他命的维,对对对,就是绞丝旁的那个维,哈哈哈哈哈。”   不对啊,结婚了,该叫妈吧?   边维对着空气露出最标准的笑容,语气轻轻柔柔:“妈,我是边维,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XX大学,专业是……”   话声戛然而止,边维抽抽嘴:“你是不是傻,又不是去面试,说这些干什么?而且你也太绷着了吧?一点都不自然。”   边维垮下脸,其实真的比面试还要紧张,她叉着腰来回走动,衣服是搞定了,头发既然不做了,就扎成马尾,看着干练些。   “开场白开场白开场白。”   边维碎碎念,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差点吓破胆。   章亦诚站在门口:“西瓜吃不吃?”   边维开门:“吃!”   西瓜是无籽的,省了吐籽的功夫,边维头都不抬一下,哗啦哗啦吃掉小半个,她肚子装不下了,脑子还是空的,不得不上群里找大家伙求救。   可惜目前为止,全班的已婚人士还是就她自己,没有过来人给她点经验。   边维艾特黄倩倩,没反应,她上网搜了一圈,收到了黄倩倩的回复:随机应变。   就四个字,连个表情都不发。   边维去阳台的躺椅上窝着,发过去一行字:还有没有别的?   黄倩倩:以不变应万变。   边维:有区别?   黄倩倩:有没有区别,你心里没点数吗?   边维发了个吐血的表情:黄倩倩同志,人与人之间的爱呢?   黄倩倩:你猜?   边维:你等等。   她在表情包里翻找抽打的表情,刚找到想要的,黄倩倩就把那个表情发过来了,还附带一句:是这个吧,对不住,我先下手了。   “……”   兑归兑,黄倩倩还是给边维出了主意,就是少说多做。   这四个字比随机应变要靠谱一点儿,边维记下来了,让她再说两句。   黄倩倩:媳妇是媳妇,永远不可能跟女儿一样,婆婆说我会把你当女儿对待,这句话千万千万不要信,谁信谁是傻……就那什么。   边维在阳台胡思乱想了许久,趁章亦诚上厕所的时间给家里打电话。   边母都快睡着了,她知道亲家明天要来的事,女婿事先来过电话,也知道两家人会在哪天吃饭,都准备好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干什么呢你?”   边维叹气:“我担心章亦诚的爸妈不满意我。”   边母不来虚的,问的很直白,也很现实:“担心有用?”   边维撇嘴:“没用。”   边母说:“那你在这儿担心个什么劲,还不如赶紧去睡觉,争取明天精神点,别半死不活的,说两句话就打哈欠,让人看着觉得你生活作息太差。”   边维立马滚去睡了。   十一点半,边维不但没睡意,还越发的清醒,她起床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凉白开,甩甩胳膊腿后躺回床上。   “章先生,睡了没?”   “没有。”   边维尚未说话,就被捞进一个怀抱里,她调整调整姿势:“你第一次上我家吃饭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不紧张的?”   章亦诚摸着她的长发:“我没有做到。”   边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章亦诚说:“从车进你家小区,跟你爸妈见面,吃饭,聊天,再到离开,这整个过程里我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边维回想那晚的一幕幕,她不敢置信的说:“我真的一点点都没看出来。”   章亦诚把她往怀里带带,阖了阖眼皮:“是我掩饰的比较好。”   “那你教教我怎么掩饰,”边维抓住男人的手放在她的手上,“感觉出来了吧,我一手都是汗,还没见着人呢,我就已经这么慌了。”   章亦诚拿纸巾把她手心里的细汗擦掉:“章太太,相信我。”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点定|心|丸|的效果,边维放松了一点,她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无意识的划拉。   章亦诚捉住那只手:“睡觉。”   边维不知死活的换只手继续划拉:“你妈妈要是问你,我跟她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你要怎么说?”   章亦诚的喉头滚了滚,唇贴上她的鬓角,缓缓|摩||挲:“我妈年轻时候是游泳教练,即便是现在,她也一直坚持训练,你们同时掉进水里,她会在第一时间把你带上岸。”   边维呆若木鸡。   这答案真的不在她预料的几个答案里头,总监说的没错,她的脑洞真的小了。 第30章   不到五点, 边维醒了。   章亦诚圈住小妻子软软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还早。”   边维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摸到遥控器开灯,用手把快要黏到一块儿的眼皮往上撑, 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不是一般的残忍。   “不行, 我要化妆,上一次还是在面试的时候倩倩帮我花的,我不会, 得按照视频步骤来, 起码得倒腾一两个小时。”   怀里的香||软|身体离开, 章亦诚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章太太,你的眼袋快掉到下巴上了。”   “那怎么办?我戴个口罩?不对, 是墨镜。”边维慌起来,“完了完了完了, 我没有墨镜,你有没有?你肯定没有。”   章亦诚揉揉额头, 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边维抽抽嘴:“当我没说。”   有墨镜也不能戴啊, 这种婆媳见面的场景本来就已经够敏感了, 还戴墨镜, 不是作妖是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边维从卫生间里出来,眼角红红的,她边走边揉, 一脸生无可恋。   睫毛夹不好使,夹的时候拽掉了好几根睫毛,好不容把睫毛夹的翘上去了,画眼线的时候却老是忍不住眨眼睛流眼泪,画歪了擦掉重画,来回画几遍,眼睛就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动手之前信心满满,现在丧的要命。   边维闭上被自己折磨了一番的眼睛,忧伤的叹口气,临时抱佛脚果然是行不通的,化妆是门技术活,就得多看,多学,多练。   章亦诚关掉闹钟,靠坐在床头看着深受打击的小孩。   边维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她转过头,用那双红红的眼睛看他,病急乱投医的说:“你当了很多年的外科医生,手上功夫一定了得,那你会化妆吗?”   章亦诚理解不来她的脑回路,这两者不沾边:“那你觉得我会吗?”   边维的脑袋耷拉下去:“我觉得你不会。”   章亦诚招招手:“过来。”   边维慢吞吞走到床边,脸被托起,她扁着嘴巴,眉毛轻微揪着,看起来很可怜。   章亦诚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两手捧着她的脸摸了摸:“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我家里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狗。”   边维哼哼:“不要以为你没有笑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笑。”   章亦诚如实道:“是挺好笑的。”   章太太跟章先生冷战了两分钟,她就去开衣橱,扒拉出昨天买的衣服,问穿哪身。   边维不想从章亦诚嘴里听到“随便”“都可以”“你穿什么都漂亮”这类敷衍到令人发指的话,或者是耍流氓似的来一句“你不穿最好看”,然后抱起她举高高,这浪漫跟情调出现的时机非常欠打。   章亦诚既没那么说,也没那么做,他很认真的给她意见。   “穿裙子吧,一件就能搞定,不需要搭配,而且今天高温,那几条裤子都是比较修身的,你穿着不会很舒服。”   边维挨个拿出衣橱里新买的几件连衣裙在身前比比:“哪件好呢?”   章亦诚道:“你皮肤白,哪个颜色都可以驾驭,条纹的稳重大方些,鹅黄的看起来活泼明亮,不过长度没有那件白底带蓝色小花的合适。”   边维拿着白底带蓝色小花的连衣裙说:“那我今天就穿这个?”   章亦诚:“可以。”   边维扑过去在男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以后我买衣服都让你给我把关哈。”   章亦诚提醒不知死活的小妻子:“早上的男人很危险,尤其是三十多岁,前不久才初尝|男||女|之|事的老男人。”   边维嗖地一下爬起来。   章亦诚的父母是下午两点的飞机抵达A市。   边维紧张的胃疼,早午饭都没怎么吃,她在家里四处走动,擦擦这个,摸摸那个,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乱想。   上次章亦诚买的红玫瑰在边维的细心照料下,还是没有逃过枯萎的命运。   边维把几个瓶子里的花扔进垃圾篓里,倒掉水换上干净的,剪了一些绿萝放进去,喊来章亦诚欣赏她的作品。   “当当当当,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章亦诚觉得女孩可爱,绿萝一般般:“没有根,能养活?”   “能啊,绿萝可以水养的,养着养着就生根了,你们医院不是有很多这样的吗?你没发现?”   章主任显然没注意过。   边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说绿萝不娇贵,越贱养,越长的好,明年这个时候肯定长疯。   “网上有那种长形的花盆,挂阳台上的,到时候我买两个回来,再把绿萝放进去,让它们顺着墙壁往下长,就像那种瀑布……”   话声一停,边维见男人半天没吱一声,她说的嘴巴都干了:“你怎么都不说话?”   章亦诚捏一下她的脸:“听你说,比我自己说有意思。”   “……”其实是你懒吧。   边维想起来个事,她严肃的说:“不许再叫我章太太了,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维维就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这么称呼我的用意是什么,现在我已经适应了,也接受了,这一招可以停止了吧。   章亦诚没意见的挑眉:“好。”   “我也不叫你章先生了。”边维激动的说,“叫你什么好呢?你年纪比我大,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吗?还是叫你哥?亦诚哥?章大哥?老章?”   她搓搓发毛的胳膊,受不了的说:“算了算了,我还是叫你名字吧。”   章亦诚说:“哥哥其实挺不错的,你在私底下这么叫我,我会觉得新鲜,有趣,慢慢习惯,可如果你在某个特殊时候这么叫我,我应该会进入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边维打哈哈:“啊呀,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章亦诚直视她的目光炙热:“下次你不妨试试看。”   边维脱口说:“我才不要试呢,你亢奋了,我会累死的。”   说完以后,她的脸上一片火烧火燎。   章亦诚皱眉:“你会累?”   边维又一次没管住自己的嘴巴,她跳起来反驳:“看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会累啊。”   章亦诚没说话,那眼神分明是戏谑的,原来躺着不动也会累啊。   边维:“……”不想跟你说话了!   出发前,边维换上漂亮的连衣裙,在镜子前面转个圈,又转个圈。   她腰细,背也挺,没有驼背的迹象,脖子细细的,跟传说中的天鹅颈沾边,肉都长在胳膊腿上,小腿有点肉肉的,腿型也不怎么地,裙子的长度遮住了她的这个缺陷。   “这小姑娘看起来还挺小清新的嘛。”   边维自恋的甩动甩动裙摆,扭头大声喊道:“章先、章亦诚,你搞好了没?该走了吧?”   章亦诚从卫生间出来,看看穿衣镜前的女孩,他毫不吝啬的给出夸赞:“很漂亮。”   边维脸上一热:“你指的是裙子,还是我?”   章亦诚说:“都漂亮。”   边维的脸轻微抽了一下,按照正常路数,应该说“裙子漂亮”,然后有意的顿了顿,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更漂亮”,稍微内涵些会衣冠楚楚的来一句“裙子本身是一件死物,穿在你身上,将设计师所要表达的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瞧瞧这答案,多会来事啊,说完就可以抱一抱那个抱一抱了。   这人偏偏不安套路出牌。   外头烈阳高照,空气闷热的让人心慌,边维跟章亦诚提前二十分钟到的机场。   边维穿的高跟鞋,走路哒哒哒,她感觉自己的脚不对劲,头发不对劲,脸也不对劲,总之就是哪哪儿都不对劲。   来早了,等的每一秒都很难熬。   边维很紧张,尿频尿不尽,过会儿就去洗手间,腿肚子发软。   她就是太重视了,所以才绷这么紧,要是觉得无所谓,不当回事,就趿拉着人字拖过来了,何必又是买新衣服又是买新鞋子,搞的这么隆重。   章亦诚闭目养神。   边维东张西望,不时看手机上的时间,嘴里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到啊?是不是晚点啦?我们坐这里可以吗?他们来了会不会不好找?要不换个地儿?”   手被握住,她闭上嘴巴,变得老实乖巧。   边维安静了会儿,又念叨起来:“咱俩要不要练习练习?别等你爸妈来了,又叫回原来的称呼。”   章亦诚说:“不会叫错。”   “万一呢?”边维撇撇嘴,“让你爸妈听到我叫你章先生,你叫我章太太,一定以为我俩的感情很不好。”   章亦诚的食指在她手背上轻点几下:“如果感情不好,我不会给他们打电话,希望他们能提前几天过来跟你爸妈见面吃饭,两家人坐一起商量婚礼的事。”   他合着眼皮,语气平淡的说:“我爸妈知道我是个怕麻烦的人,办酒拍婚纱照这些繁琐俗套的环节都推上了行程,是因为你。”   边维怔怔的问:“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章亦诚说:“上周。”   边维想起黄倩倩昨晚跟她说的“少说多做”,章亦诚是把这四个字做到家了。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片刻后,边维见到了章亦诚的父母,还有他的外甥女。   章父体格高大,身子骨硬朗,走路生风,章母保养的很好,姿态端庄,老两口看不出已经六十了。   边维就说了两字,一个字是爸,另一个是妈,她准备的开场白还没往下走,就被婆婆给打断了,只能挪开位置看婆婆拉着儿子问长问短。   “舅妈好!”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边维吓一大跳,她寻声看向头发卷卷的小女孩,脸上同时挂出一抹微笑:“安安你好。”   陆安安抱着小兔子玩偶,眨巴着大眼睛看舅妈,眼里充满好奇。   边维这么细看,觉得这小孩跟她爸陆肖更像了,尤其是现在这样,看过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目光里带着审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感。   陆安安的嘴角往两边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小舅妈。”   边维纳闷:“为什么要加个小?”   陆安安小大人似的摸了摸下巴:“因为我刚才认真打量过了,发现舅妈你好小哦。”   “……”   从一个八岁小孩嘴里听到这句话,边维的心情可以说是很复杂了,她指指女孩怀里的兔子玩偶:“这个很可爱。”   陆安安把玩偶抱紧,骄傲的抬下巴:“我爹地给我买的。”   “那你爹地眼光很好啊。”   边维察觉有视线投过来,不知道是公公还是婆婆,她不敢去对视,决定先装不知道。   陆安安仗义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小舅妈,妈咪让我照顾你,放心吧,有我在,外婆不会吓唬你的。”   边维面上笑嘻嘻,心里惨兮兮。   本来以为最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也就这样子,听到这句话,她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婆婆要吓唬我?不能够吧?   边维小心翼翼去偷瞄。   公公差不多就是几十年后的章亦诚,有些亲切,他笑的时候眼角堆满皱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大爷,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是婆婆的气场太强大了,她往那儿一站,霸气散开,不怒自威。   即便陆安安那么可爱的小女孩站在旁边,都没有缓解婆婆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   边维有点怕怕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搁置在阴影里的太阳花,缩在一起,伸展不开。   回去的路上,边维说上话了,公公跟她唠家常,婆婆不时问一两句,全是容易说错话的问题,章亦诚也会搭话,明目张胆的护短。   边维全程笑的不自然,说话时也不自然,拨个头发都不自然,做作,相当做作,连她自己都想抽自己。   啊啊啊啊啊!我平时真不是这个样子的,边维在心里哀嚎。   “边维,你公司中秋放几天假?”   后座冷不丁的有声音响起,边维差点从嘴里蹦出一句“回老佛爷”,她咽咽唾沫:“三天。”   章母又问:“有安排吗?”   边维瞥瞥开车的章先生,有还是没有啊?   章亦诚说:“我有一天要值班,剩下的两天可以陪你们出去逛逛,到时候再看。”   他就跟话题终结者一样,说完以后,车里陷入寂静。   没过多久,章母给女儿打电话,说她们已经到了,简短聊两句就结束通话。   “亦诚,晚上不出去吃了,随便做几个菜吧。”   “家里没食材。”   “那待会儿顺便买一下就是。”   车停下来等红灯,章亦诚看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小妻子:“渴不渴?”   边维摇头。   章亦诚说:“晕车?要不要把窗户打开?”   边维继续摇头,乖啊,不要管我了,我只想安静的做一只小鸡崽。   章亦诚感受到了她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边维瞪过去。   章亦诚揉揉她的头发,动作宠溺。   后座的章父章母都看在眼里,二老都没表态。   边维记得章亦诚之前说过,公公婆婆都知道她不会烧饭,也不会做家务。   在公公婆婆心里,儿子事业有成,相貌堂堂,条件是一等一的好,竟然想不开的找人闪婚,还是个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小媳妇。   要是长得像个花瓶,他们还能拿这一点来说事,可连这一点都没有,看着样样普普通通,挑不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公公婆婆一定想不通,无法理解,又没法挑出个一二三四来说一说。   边维摸着良心说话,她没有不良恶习,虽然谈不上美的多么惊为天人,但也不丑的人神共愤,看着中规中矩,这就是挑不出刺的原因。   普通有错吗?没有。   老话说的好啊,远香近臭。   婆媳住在一起,摩擦是必然会有的,闹红脸也会是家常便饭,不要天真的以为你们上辈子是母女,这辈子再续前缘,做梦吧就。   总的来说,就两个选择,要么忍,要么狠。   这次公公婆婆不是要跟他们同住下去,只是来住一段时间,边维却已经仿佛回到高考前三十天,精神高度紧张,就差在头上系个带子,写上必胜!必胜!必胜!   边维搓搓脸,瘫在椅子上不动弹,恨不得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后座的陆安安小朋友趴在车窗那里,兴高采烈的看这看那,对在国外出生的她来说,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章母让她坐好。   陆安安不乐意的噘嘴,敢怒不敢言。   边维心里咯噔一下,连外孙女都享受不到和蔼可亲的一面,那她八成是要完了。   一进家门,边维就获救样的踢掉高跟鞋,一瘸一拐的去找凉拖穿上,两边的脚后跟和小脚趾都磨出了大泡,破了,皮||肉|黏在袜子上面,惨不忍睹。   新鞋子本来就要磨一磨,再加上边维是第一次穿高跟鞋,势必要经过一波摧残跟折磨,脱层皮才能适应。   公公婆婆在,边维不能坐地上鬼哭狼嚎的脱袜子,她没事人似的去厨房,又是倒水又是端果盘,手脚麻利。   边维也是不容易,想表现还得靠抢,稍微慢一拍,事情就被章亦诚给做了,她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章亦诚是习惯使然。   边维上了个厕所出来,听见客厅有谈话声,还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轻手轻脚慢慢靠近,躲在墙角偷听。 第31章   边维把所有精神力全部凝聚到一点, 对准客厅方向。   一两秒后,她黑人问号脸,我了个去,竟然开始说方言了, 不会是知道她在偷听吧?   真是既没猜中开头, 也没猜中结局。   边维犹豫是直接过去尬聊, 还是退回房间里,等章亦诚进来再说,她正烦着呢, 毫无防备的跟小女孩四目相视。   呆愣几个瞬息, 边维惊慌的把手指放在嘴边, 对小女孩做了个“嘘”的手势。   这个手势做完,边维一抬头, 就跟过来的婆婆打了个照面,她的眼角轻微一抽, 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妈。”   章母拉住外甥女的手,话是跟儿媳说的:“我跟安安倒不过来时差, 要休息一会。”   边维忙说:“房间都收拾好了。”   她打开主卧对面的房间:“这间房之前姐过来时住了些天, 床被都换过了, 可以给安安睡, 靠近门口那间我也打扫过,妈跟爸……”   章母出声打断:“我跟安安睡这边。”   边维嘴上笑着说好的,内心有个小人喷一口血后趴倒在地,一条腿抽搐不止。   她就是觉得这房间离主卧太近了, 夸张点说,放个屁都能听见,不夸张的说,她跟章亦诚拌个嘴,或者是来一发,肯定会听到一些动静,所以才想让公公婆婆住在靠近门口的那间。   现在她的小算盘翻了。   翻了也要微笑,边维嘴角的弧度保持不变。   衣角被拉,边维后扭头,视线往下,看向小女孩的眼神带着询问。   陆安安说:“小舅妈,你很怕很怕我外婆。”   边维忙摇头加摆手:“怎么会。”   陆安安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是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嘴都在抖。”   边维倒吸一口气,这小孩的观察力也太强了吧?八岁不应该是只管坐着吃,站着吃,躺着吃,趴着吃,各种吃,别的都不管的年纪吗?   陆安安认真的赞美:“小舅妈,你的裙子好漂亮。”   “你的粉红色连帽衫也很漂亮。”   边维半蹲着跟她平视,“安安,你能不能告诉舅妈,外公外婆跟你舅舅刚才在客厅里说了什么?”   陆安安吐舌头:“我没有在听。”   边维:“……”   房里传来喊声:“安安。”   “来啦!”陆安安害羞的说,“小舅妈,我晚上可以吃可乐鸡翅吗?”   边维说:“可以啊。”不过,你得容我看一下教程。   陆安安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跑进房里。   边维拿出手机搜索可乐鸡翅的做法,点进去第一个,首先要有鸡翅十只左右,再就是可乐一罐,柠檬三片。   很好,这三样东西都没有。   边维连着看了几个,发现柠檬可以有,可以没有,调料用的都差不多,生抽老抽糖都得有,她看着看着,把自己看饿了。   客厅里的谈话声还在持续,父子俩这会儿不知道谈的什么话题,面色都不是很好。   边维做了个深呼吸,佯装镇定的过去说:“爸,我出去一趟啊。”   章父昂首,挺亲和的笑着说:“诶好。”   章亦诚问道:“出去干什么?”   边维说:“我要去买点鸡翅跟可乐。”   章亦诚起身:“我去。”   边维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别啊,你还是让我去吧,要是你走了,就我对着你爸妈,我心里慌,万一我这一慌,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那就死了。   章亦诚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的脚上,眉头皱了起来。   边维往后挪了挪。   章亦诚往房间走:“你跟我进来。”   “……”突然霸道总裁是要闹哪样啊?   边维冲沙发上的公公说,“那什么,爸,我进去一下哈。”   章父进对面的次卧,摘了手表放在柜子上:“你一来就板着个脸,把那孩子都吓到了,她又不是你学生,干嘛那么严肃。”   章母冷淡的说:“都二十三了,还是孩子?”   章父慢悠悠的来一句:“亦诚三十三,你不还是把他当孩子看待。”   章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再说了,一直嫌那孩子年纪太小的是谁?” 章父无奈的叹口气,“你啊,心里有想法不敢在儿子面前提,也不能拿她出气,你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这是把你当老佛爷呢,就差供起来了。”   章母面无表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她出气了?”   章父拧眉:“出没出,你自己心里清楚。”   陆安安发现气氛不对,她赶紧很小声的说:“外婆,我想睡觉,你哄哄我吧。”   章母躺到外孙女旁边,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要以为外婆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想的什么,回国期间你最好乖一些,如果你不乖,外婆立刻带你回去。”   陆安安偷偷做了个鬼脸。   另一边,边维坐在床头,章亦诚蹲着握住她的一只脚,检查脚后跟和小脚趾那里的情况。   “疼疼疼。”   “我还没有碰。”   “但是你的架势看起来很吓人。”   “……”   边维吸吸鼻子:“这就跟小孩去打预防针一样,看到医生就有种条件反射的恐惧感,会忍不住大哭,死活都要走。”   章亦诚突兀的问:“肚子饿吗?”   边维的思路被他拽跑:“有点饿,安安想吃可乐鸡翅,我看完教程也想吃了,你会做吗?”   章亦诚说:“没做过,可以尝试一下。”   “你出去买可乐跟鸡翅,就是因为安安想吃?”   “对啊,你是没看到她说她想吃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可爱到爆。”   “安安跟你一样,是肉食动物。”   “菜很难吃,我不喜欢,尤其是韭菜,小时候我真的吃怕了,天天顿顿都是韭菜,有次我不干了,指着桌上的那盘韭菜问我妈,为什么总是吃一个菜,她竟然说那是九个菜,当时我都蒙了。”   “你会说话这一点是遗传的。”   “哈哈哈哈哈我家亲戚也是这么说的。”   边维来不及惨叫,脚上的袜子就被章亦诚拽离皮||肉,这才知道他问这问那,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多好一人啊。   破皮的地方被空气覆盖,露出来的血|肉|一阵刺疼,边维连连抽气,下意识的挣脱:“哎呀你别管了,我贴个创口贴就行了。”   “创口贴不透气。”章亦诚攥住她的脚踝,“不要乱动。”   边维垂头看放在一边的袜子,黑色的,连着袜子一起撕下来的皮很显眼,周围还有一圈水印。   她记得黄倩倩有一回买了双尖头的,美美的出门,咬着牙回来,几个脚趾头都磨破了,后来发炎了,出脓,烂了都,惨不忍睹。   黄倩倩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继续买继续穿,高跟鞋是她生活中的必需品,不能缺少,不穿着出门,会觉得没自信。   照黄倩倩跟宿舍另外几人的说法,磨出茧子,就算是得道飞升了。   在没出茧子前,随身携带创口贴,脚上哪儿疼贴哪儿,争取做到不在外面丢人。   章亦诚给她两只脚上的几处伤口消毒:“以后不要穿了。”   “那怎么行,不坚持下去,我今天就白受了。”边维含着泪说,“习惯了就好了,别人也是这样。”   章亦诚的眉间拧出川字:“你平时都是穿的球鞋跟运动鞋,脚也适应了,高跟鞋会把脚磨破,没必要受罪。”   边维擦掉额头的汗水,唉声叹气的说:“高跟鞋穿着有女人味嘛。”   章亦诚说:“你穿了,没有那个效果。”   边维一口血冲到嗓子眼,她幽怨的瞪过去,不要说了,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章亦诚说:“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女人味吗?”   边维好奇的询问:“什么时候?”   章亦诚撩起眼皮看她:“你对我笑的时候。”   边维瞬间从脸红到脖子,好了好了,我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我天天对你笑。   章亦诚把边维脚上的伤口都包扎了,提醒她伤口没愈合前走路慢一点。   边维拍照片发微博小号,一边翻表情包,一边嘀咕:“我感觉我不需要减肥,也会瘦一圈。”   话落,她对上男人投过来的目光,心说,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要是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里,她是不会第一时间救我的。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找个时间学学游泳吧。   可乐跟鸡翅是章亦诚出去买的,边维小媳妇似的躲在房里,直到他回来才出去。   说好的摆出女主人的样子,要大气点,少说多做,以不变应万变,结果呢?怂的没边儿了。   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根本不配套。   次卧跟门口那间房里都很安静,公公婆婆跟外甥女都在睡觉。   边维把厨房的玻璃门拉上,从袋子里拿出鸡翅在水龙头底下冲洗:“你不是说安安在国外都是一个人睡的吗?那怎么妈要跟她一个屋?”   章亦诚切着姜丝,言词简单直白,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不要明知故问。”   边维的嘴狠狠抽了抽:“有这么明显?”   章亦诚瞥她。   边维耷拉着脑袋去把围裙拿下来,站在他背后给他系带子:“爸妈都在,晚上还是老实些,进屋就洗洗睡吧。”   不然要是听到声音,那就很难为情,面子里子都要不起了。   章亦诚把姜丝弄到碗里,他侧低头,唇擦过她的柔软发丝:“你能老实的起来?”   边维无语,这话容易想歪啊,故意的吧?   章亦诚不快不慢的承认:“嗯,我就是想逗逗你。”   “……”   章亦诚腾开手抱抱他的小孩:“做你自己,平时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要装出另一副样子,那不是你,装的再好也不是,一个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边维咂嘴。   这个男人年纪比她大,阅历比她多,想的果然就成熟很多。   确实啊,就算抱着剧本行事,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一长,那是肯定要原形毕露的,与其到那时候无地自容,不如一开始就放开手脚,大大方方。   但是,这个也是说起来容易,坐起来巨难。   边维打起精神,认真的问了句:“爸妈平时最喜欢吃哪个菜?”   “胡萝卜炒肉丝跟芹菜炒豆干,食材都有。”章亦诚说,“你要不要试试?”   边维忙点头,要啊,必须要试,公公婆婆喜欢吃的菜都很接地气,应该很好做,真是万幸。   烧菜的时候,章亦诚要酱油,边维拿了递过去,他一分神,瓶子跟他的手擦肩而过,砰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酱油溅的地上到处都是。   边维手忙脚乱去拿扫帚跟簸箕。   章亦诚关火,皱眉制止准备清理玻璃碎片的小妻子:“站着别动。”   就在这时,边维嗖的转身,看到婆婆站在玻璃门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的后背发凉,眼睛瞪大。   不是时差倒不过来,要补觉的吗?怎么起来了?还不声不响站外面。   差点吓死。   章母拉开门进厨房:“怎么弄的?”   边维说:“瓶子碎了。”   “我能看得见。”章母的语气里有不耐,“我是问瓶子怎么碎的。”   边维呆若木鸡,就是啪叽摔碎的啊。   章亦诚把冰箱那里的碎片扫出来:“是我走神了,没接住。”   章母闻言,脸上写满不悦。   边维一个激灵,敢情婆婆是认为自己儿子稳重能干,不可能做出打碎酱油瓶这种行为,但她又知道儿子是有一说一的人,不耍嘴皮子。   所以婆婆才郁闷。   儿子会出现反常的举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儿媳。   这锅不管跟不跟边维有关,都已经在她背上了,她往上垫垫,锅还挺沉的。   章母拿走儿子手里的扫帚,态度强势:“到外面去。”   章亦诚没照做,拿块毛巾进来擦地。   边维赶紧也去阳台,把剩下的那条毛巾拿进厨房,擦另一处的酱油。   碎玻璃碰撞出清脆声响。   章母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她意有所指,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个会那个,不会就学,这没什么,怕的是不思进取,坐享其……”   章亦诚开口:“妈。”   章母不再说话,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边维不傻,知道婆婆是说给她听的,她无言以对。   这时候还是安静点好,别找存在感,边维默默擦地,擦到章亦诚那里,对他露出一个“我没事”的表情。   “我去买酱油,一会儿就回来。”边维说完就快速换鞋出门。   出了楼道,边维的肩膀就一点点垮了下来,她坐在草坪旁的长椅上,仰头长叹。   好丧啊。   做点什么好呢?边维去天涯搜婆媳有关的帖子,一下子搜出来很多,她粗略的翻看,觉得网友们的经历印证了两句话。   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二:幸福的家庭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作为一个儿媳,无论是好吃懒惰,脾气差劲,不会看脸色行事,三天不挑拨离间就皮痒痒,还是美若天仙,家里有钱,聪明贤惠,事业发达,会拍马屁,嘴巴甜,在跟婆婆相处的过程中,都会产生矛盾。   总的来说,就是婆婆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毕竟是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陌生人,强行凑到一块儿去的,还存在着某些不可忽略的冲突,早晚都会发生。   没法子,慢慢来吧。   边维刷了会天涯,矫情完了,她抹把脸,不丧了,满血复活的去买酱油。   孤军奋战是最可怜的,也很可悲,还好边维不是,她有章先生,一人能顶十万大军,能保护她。   走出小区没多远,边维就把大脚趾给踢到了。   炸裂的疼感从大脚趾窜遍全身,她蹲下来捂住脚大口大口喘气,想喊又喊不出来,全堵在嗓子里。   这倒霉催的,回去不要喝凉水,可能会塞牙,切记!   边维买了酱油跟零食回小区,碰到出来找她的男人,她的鼻子一酸,心里很暖。   章亦诚拎走她手里的袋子,牵着她往家走。   “零食是给安安买的。”边维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几样,回头我再问问她。”   章亦诚忽然停下脚步,低着头凝视过去:“哭过了?”   边维眼神躲闪:“没。”   章亦诚说:“撒谎是不对的。”   边维:“……好吧。”   章亦诚捏捏她的手心,郑重道:“我向你保证,你跟我的家人之间不会出现你想象的那种局面。”   边维的鞋底蹭一下地面:“你误会了,我哭是因为别的事。”   章亦诚问是什么。   “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左脚的大脚趾。”   边维说着就激动起来,感觉自己是背负天命之人:“路是平的我有时候都会踢到脚,还老是踢同一边,你说我是不是小脑没发育好啊?”   “你的小脑没问题,这只是概率性事件,不要多想。”章亦诚说,“我背你回去。”   边维诚惶诚恐:“不用不用,就是踢了下脚,我能走,一点事儿没有,一口气跑五楼都不费劲。”   其实并不。   大脚趾都淌血了,弄的鞋子里都是,走路会痛。   今天边维的脚受苦受难,等忙完了躺到床上,她要把遭遇写到日记里面,十年二十年后翻到了,会感慨一番。   没准儿到那时候再回想今天,不但是感慨,还会怀念这样年轻的岁月,和这样年轻的自己。   章亦诚什么也不说,直接对着她弯下腰背。   边维看看男人的后脑勺,看看他宽厚的背,她吞咽唾沫:“那我就真的不客气咯?”   章亦诚的声音里有笑意:“不用跟我客气。”   “我上来了!”   说着,边维就跳到他的背上。 第32章   边维做了两个菜, 分别是胡萝卜炒肉丝,芹菜炒豆干,出锅前她都尝过,盐是一点一点分批加的, 不咸不淡, 调料放的也合适。   这两个菜可以说是边维超常发挥, 传说的感觉也有,成品非常棒。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突破。   边维满怀期待的坐在桌前。   章父章母对儿子的厨艺都有一定的了解,吃一口就知道不是他做的。   二老的性格不同, 一冷一热, 为人处世也有差异。   章父看出儿媳的忐忑, 跟个考完试等考试打分数的学生一样,他开口问道:“边维, 胡萝卜炒肉丝是不是你做的?”   为了找个自然的话头,只能明知故问。   边维说是。   章父又明知故问:“第一次做吧?”   边维点点头。   章父夸赞的说味道很好:“亦诚第一次做饭还没你一半强。”   边维瞅瞅吃饭的男人。   章亦诚适时开口:“她自己做的, 没要我帮忙。”   “不错不错。”章父和蔼的笑道,“我牙不怎么行, 这胡萝卜烧得烂烂的, 吃着不费劲。”   比起章父的当场表扬, 章母却是一贯的冷着张脸, 没有发表任何想法的迹象。   边维低头扒拉饭菜。   碗里多了个鸡翅,她心里咯噔一下。   天涯上说了,婆婆会吃儿媳的醋,千万不能当着她的面秀恩爱, 不然就是找死。   因为婆婆会觉得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肯定是儿媳这个外来者在里面作妖,看着就烦。   边维胆战心惊的啃鸡翅,不敢抬头去看婆婆的脸色,目光对上是什么感觉,她下午已经体会过了。   浑身毛毛的,后背发凉。   边维觉得章舒的性格像公公,章亦诚像婆婆,情绪内敛,不过没有完全遗传,还融合了公公的部分,因为婆婆不止内敛,还冷淡。   幸好章亦诚不冷,不然边维真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桌上的气氛微闷。   边维平时话特多,饭菜都堵不住嘴巴,叽里呱啦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有说不完的话。   这会儿她安安静静的,吃饭都没跟往常那样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腮帮子鼓的像仓鼠,而是跟古代千金大小姐似的端正坐着,一点一点的夹着饭粒吃。   不是边维想装,是桌上的老少吃饭都很斯文,她无意识的入乡随俗。   陆安安吃口胡萝卜炒肉丝,又去吃芹菜烧豆干,她表情丰富的哇哦:“小舅妈好厉害,我妈咪连饭都不会煮,是吧外婆?”   章母说:“吃饱了就下去。”   陆安安皱皱小鼻子:“我还没吃饱。”   说完就打了个饱嗝,她捂住嘴巴,不好意思的咯咯笑。   “我去看电视!”   陆安安跳下椅子,她的眼睛往小舅妈身上瞄瞄,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看起来好可怜。   陆安安的眼珠子转转,下一刻就去拿遥控器胡乱安,嘟嘴说:“小舅妈,这个电视怎么开呀?我不会,你来帮我开一下好不好?”   边维差点没憋住的笑出声。   别的地儿什么习俗她不清楚,但她这边是桌上如果有长辈的话,长辈还在吃,就不能提前放下饭碗离桌。   边维早就想走了,只是因为公公婆婆都还没吃完,她没法子先撤。   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离开的借口。   边维看外甥女的眼神仿佛在看小天使。   陆安安看的西游记,边维从小看到大,已经看好多遍了,她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一集播完,直接播下一集,中间零广告。   片头曲一响,一大一小就跟着哼唱:“丢丢丢~登登等登,瞪登等登,登登……”   桌上的三人表情不一,关注点也有差别。   章主任在看他家小孩,看她摇头晃脑,脸上挂着干净纯粹的笑,有点傻气,他抿着的唇角微弯。   章父的胳膊碰碰老伴,示意她看儿子。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也胜过或精心组织或脱口而出的所有言语。   儿子对那小姑娘是认真的。   不是一时冲动做出的选择,也不是从来没谈过对象,岁数大了,不想把时间跟精力浪费在这上面,觉得过程麻烦,就随便选了个人登记领证。   之前是亲耳听儿子说过,如今亲眼所见,该信了吧。   章母的视线从儿子脸上收回,她看看沙发上的两只,眉心不悦的一蹙:“小孩子吵吵就算了,大人也这么吵,像话?”   “这叫童趣。”章父精神抖擞的哼了两句,“西游记看着没坏处,我每年都看。”   章母往后一靠,没再开口。   章父可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他找儿子聊天。   章母被晾在一边,似乎是想插嘴,但章父不给她机会,存心让她反思反思。   边维人虽然坐在电视机前,心却在餐桌上,她一听到碗碟碰|撞的声响,就“蹭”地一下起身,面带微笑的过去帮忙收拾。   锅碗瓢盆全是边维一人搞定,她死活不让章亦诚碰。   章亦诚没出去,他就站在旁边,眉头皱在一起,始终都没展开。   期间边维对章亦诚使了好几次眼色,你还是让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更慌。   章亦诚把她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沉默着看她,目光温和。   边维麻利的忙完了,提着水壶从厨房里出来:“妈,你跟爸带杯子了吗?要是没带,我给你们拿两个新的。”   章母在给外孙女理头发,闻言就抬头看去。   边维屏住呼吸,哎哟喂,我这婆婆眼神好犀利啊,脸上也没表情,看着凶凶的,原则性强。   以前做教练的时候,怕是拥有不少外号。   见婆婆没回应,边维又说了一次。   章母:“带了。”   边维笑着说:“那我去……”   她尚未说完,婆婆就径自去房里拿了杯子出来。   好吧,边维没什么意义的撇撇嘴。   一杯茶喝了大半,章母看看时间:“安安,把电视关掉。”   陆安安抱着胡萝卜玩偶窝在沙发里:“外婆,我下午睡了,现在一点都不困,我想再看……”   章母打断她:“那就做作业,你妈咪不是说要开视频给你讲课吗?”   陆安安嘴翘的老高。   她抱着玩偶起来,用商量的语气跟小舅妈说:“我可以带着这只玩偶去房里吗?它很软很可爱。”   边维一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的慈爱目光:“可以啊,拿去吧。”   小天使回房了。   边维唉声叹气,她忽然扭头,发现公公在打量自己,就立即咧嘴笑了笑。   章父问道:“晚上还要忙工作?”   边维摇头,又点头,完了又摇头,她干笑:“看情况。”   章父被小儿媳的动作逗乐:“孩子,你太紧张了。”   他说笑,眼角堆满皱纹:“我跟你妈就是普普通通的大爷跟大妈,和你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老人没多大区别,我们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没什么好怕的。”   边维尴尬的挠挠脸。   章父喝口茶,叹道:“你妈是一个慢热的人。”   边维一愣,这点跟她妈完全是两个极端啊,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是真的应付不来。   看来短时间内只能尬聊了。   边维心里那个闷啊,堵得慌,她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就找了本悲情的小说看,哭的稀里哗啦。   章亦诚拿了盒刚拆的纸巾给她,无奈又好笑:“看个小说怎么哭成这样?”   边维抽抽搭搭:“女……女主角是替身,男主角的白月光回来后,他就让女主走了,还叫她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后来……”   她擤一把鼻涕:“后来男主角发现他真正爱的是女主角……”   章亦诚拿走她手里的书,目光扫过书皮上的名字《忧伤的我和忧伤的爱情》,真是忧伤。   “男主角怎么找都找不到女主角,他就待在以前两人住的公寓里面,整天整天的喝酒。”边维拽纸巾擦眼泪,“他不管公司的事了,也不要命了,整个人都变得很颓废,像行尸走肉。”   章亦诚说:“那不是他自找的?”   边维茫然抬头,喃喃自语道:“也是哦。”   她又哭起来:“可是在偏远的小山村里生活的女主角被查出来得了癌症,还是晚期,只有不到两个月可活,没得救了,死路一条,好惨。”   章亦诚心说,好狗血。   边维的情绪走下坡路,没那么激动了,她吸吸鼻子:“你想知道结局是什么吗?”   章亦诚:“并不。”   边维哀怨的看着他。   章亦诚揉额头,配合的询问:“结局是什么?”   “男主角找到了女主……”   重点来了,边维考虑情绪要饱满,悬念要够,她有意在这里停顿片刻,轻轻的说出三字,“的坟墓。”   章亦诚无动于衷。   边维大感失望,就这样子?   “男主角觉得女主角恨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哎呀你别亲我眼睛,好痒。”   章亦诚把躲开的女孩拉回怀里,继续亲她哭过的眼睛。   边维拗不过,索性任由他亲,嘴里感叹的说:“结尾是男主角在坟墓旁种了一大片玫瑰花,有一天他看到一只蝴蝶飞到花丛里面,他就流着泪说,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说着,边维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抱住男人的腰说:“我被这个结局给触动到了,真的。”   章亦诚很煞风景的提出不同的想法:“那应该就只是一只碰巧路过的蝴蝶。”   “……”走开走开! 第33章   敲门声突如其来, 伴随着章母的声音。   边维连滚带爬的躲到床里面,被子一拉,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章亦诚少有的满脸呆滞。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章亦诚回过神来,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别在里面捂住, 对呼吸不好。”   被子里的边维动动脑袋, 表示知道了,你赶紧去开门吧,赶紧的!   章亦诚把门打开, 迎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他解释, 说他们在看书。   章母的脸色难看:“你每天都睡这么晚?”   章亦诚说:“还不到九点半。”   章母看看儿子的穿着,还是白天的那身, 她紧蹙眉心:“你以前这个时间已经准备睡觉了。”   “以前我一个人过,现在结婚了, 总是要有些改变的。”章亦诚说,“妈, 你跟爸都早些睡吧。”   章母没有就此罢手, 她的脸色也没缓和:“你在医院里很忙, 有时候还要值班, 回来都很晚了,如果家里还乱糟糟的,你怎么休息?”   房里的边维刚把被子拉下来,听了个正着, 她靠坐在墙角,下意识的啃着食指关节。   门口的谈话声在片刻后继续。   章亦诚说他会调整。   章母不满意这个答案,她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儿子不找一个跟自己生活作息相同,价值观接近,人生阅历也差不多的另一半,这样就不需要去费心调整已经养成的习惯。   以他的条件,不会找不到。   这些年里,章母有留意过,儿子明明有很多选择,却总是不上心。   “我跟维维不在一个单位工作,白天交流的时间少,如果晚上下班回来不交流,各忙各的,会影响到感情。”章亦诚低声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不能在两个人的时候,还用一个人的活法过日子,那样会过不好,婚姻是要用心来经营的,不能丢到一边不管不问,这一点妈应该比我清楚。”   章母沉默了会儿,把儿子身后的房门带上。   “妈记得你早年下班回来了,累的都不想说话,现在你下了班回家,有边维那种闹腾性子的在,肯定会吵到你,让你没有办法安静,你不觉得辛苦,不觉得烦?”   不等章亦诚说法,章母就说:“我接触到边维以后,才发现她真的就是个孩子。”   章亦诚说:“她跟我的性格相反,生活习惯不同,我们都在磨合。”   章母的语气放缓了一些:“亦诚,妈是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妈不能理解,在妈看来,边维这个女孩子样样都不适合你,你却说她合适。”   章亦诚的眉间有些许疲惫,他叹息:“妈,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章母知道这场谈话已经接近尾声,她淡淡的问道:“二十号跟边维的父母见面是吗?日期没动?”   章亦诚摇头。   问完这个事,章母就回房了。   章亦诚在客厅坐了会儿就进房间,他走到床边,凝视着抱膝坐在床里面的女孩。   边维张开手臂求抱抱。   章亦诚没有上床抱她,而是站在原地,也对她张开手臂,做出相同的动作。   边维撇撇嘴,起身走到男人面前,视线从上往下,眼里全是他高挺的鼻梁:“原来俯视你是这种感觉。”   章亦诚把女孩抱起来:“你很轻。”   边维乐的合不拢嘴,她哈哈大笑:“不能这么说,你应该说很重很重,然后我问你为什么,你说那是因为你抱着的是你的全世界。”   章亦诚的面上没有多大情绪起伏。   这跟边维以为的反应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她捧着男人的脸,一脸认真的问:“不好笑?”   章亦诚也是认真回答:“抱歉,我没有找到笑点。”   边维抽着嘴角跟男人对视,这是所谓的代沟吗?是的吧?一定是了。   章亦诚看着女孩大而明亮的眼睛:“不是。”   边维的嘴角又抽,行行行,你高你帅,你说不是就不是。   “那个……”   边维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老实交代:“刚才你跟你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下午你们在客厅说话的时候,我也有偷听。”虽然没听懂。   章亦诚提起下午的事: “他们说你看着比照片里还要小。”   边维放在他脖子后面的手抠了抠,这不能怪我,我是天生的圆脸,婴儿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还有呢?”   章亦诚说:“跟刚才谈的内容大同小异,其实主要是担心我不能调整好状态。”   边维一直看着他,知道他没撒谎,她抿抿嘴:“我觉得我来了,反而降低了你的生活质……”   话没说完,呼吸就被堵住了。   十来分钟后,章亦诚放过边维。   边维红着脸气喘吁吁:“以后你……以后你下班回来,我尽量圈地搞自己的事,搞完就洗洗睡觉,要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就第二天再说,不占用你的时间跟精力。”   章亦诚擦掉她嘴角的水迹:“我说过了,你只要保持原样就好。”   “原样?你确定吗?我这个人什么样子,相处的这段时间下来,你应该了解。”   边维睁大眼睛,“不要觉得我比你小,就什么也不懂,一个人的忍耐跟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等到你受不了的嫌我烦,掀桌子,指着房门方向叫我滚蛋的时候,我会很难堪的。”   还有就是,我滚出去,可就不会滚回来了。   章亦诚什么也没说,屈指弹她额头,用了很大的力道。   边维疼的嘶一声,捂着额头瞪过去:“你怎么这么大力?不是做做样子的吗?”   章亦诚无奈的说:“那是因为你的脑子里总是装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不大点力,你不长记性。”   边维无力反驳。   十点左右,章亦诚接到急诊的电话,匆忙赶去了医院。   边维先前借助小说里的故事让自己大哭一场,发泄了挤压在心里的情绪,整个人都舒坦多了,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无所事事。   主卧有洗手间,吃的喝的也都在床边,边维可以不用出去,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绷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终于得到安歇。   边维发了个帖子。   ——我婆婆是个慢热的人,我该怎么跟她相处?砸锅卖铁在线等,十万火急!!!   她刷刷帖子,等回复的功夫进群里跟大家伙斗表情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边维看是家里的电话,有点蒙圈的接通:“妈,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等你的电话。”边母在那头气道,“你这个不孝子……”   边维纠正:“是不孝女。”   她笑嘻嘻的说:“哎呀不要生气啦,我是想打电话来着,但是我看已经好晚了,就打算明天上午打给你们。”   边母懒得跟她嬉皮笑脸,大晚上的,困的不行,眼皮都揪一块儿去了:“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还行就是可以呗。”   “你别在你妈我这儿打哈哈。”   “我哪儿敢啊,妈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你是如来佛,我就是被你捏在手里的孙大圣,怎么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孙大圣?就你?顶多就一猴子毛。”   “……”   边维唏嘘,妈跟婆婆就是不一样啊,她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在婆婆面前这么嘻嘻哈哈的耍嘴皮子。   其他同胞想必也很难做到。   当然,婆婆也不会跟儿媳这么甩开了闲聊。   “你爸都等睡着了。”边母哈欠连天,“维维,妈是过来人,你听妈一句,表现的勤快些,勤快总不会有错的。”   边维说:“知道啦。”   边母打着哈欠说:“不说了,挂了,明天上午妈再给你打个电话。”   边维翻身趴在被子上,手肘压着米老鼠刷帖子,全是些吃瓜群众,她退出来改刷朋友圈,过会儿再进去看看。   下午边维穿着漂亮的新裙子发了朋友圈,评论里清一色都是她脚上的高跟鞋,整的跟多稀奇一样,说她都结婚了,还打扮干嘛?   边维剥个火腿肠吃,结了婚就不能打扮了?逻辑不通啊,她跟黄倩倩开视频。   黄倩倩在玩游戏,玩的连连看,从大一玩到大四,再玩到工作,乐此不疲,还不准人嘲笑,谁笑就跟谁急红眼。   “怎么,你家章主任没陪你?”   “去医院了。”   黄倩倩啧啧:“他不在,你才想到我。”   “你这话说的真没良心,他在,我也想你的好吗?”边维声音模糊,“那啥我买的睫毛夹不好使,你推荐一款好用的给我吧。”   黄倩倩输了,她丢掉鼠标抓抓头皮,全无美女形象:“你的睫毛已经够长够翘了,还是纯天然的,咱能不折腾它们吗?”   “眼线呢?”   边维把火腿肠皮扔进垃圾篓里,“你不是说画了眼线,眼睛会显得大很多吗?”   黄倩倩无语的说:“姐姐啊,你那眼睛多大你自己不知道?都那么大了,还想要怎么着?太大就很吓人了晓得不?”   边维哎一声:“我的眼睛只是大,眼线画好了,肯定更有神。”   “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黄倩倩开始新的一局,“听我的,你还是保持老样子吧,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睡一会。”   边维瘫在床头:“人要是没有追求,那跟咸鱼有什么两样?”   黄倩倩慢了一拍,又没赢,她也瘫了:“话是那么说没错,你白天的打扮也能看出你想改变风格的决心,但是,别怪我泼凉水,那样美是美,却不适合你,一点都不自然,还不如你平时那么穿来的好,鞋跟有六七厘米高吧,第一次穿就敢来个那么高的跟,可以啊,走起路来什么滋味?是不是感觉自己要上天?”   边维生无可恋:“凉水是用桶装的吧?”   黄倩倩凑到视频前面,看热闹的笑:“来来来,我看看你的脚。”   边维抓了毛巾被盖在脚上:“不给看。”   黄倩倩翻白眼。   “你不是说你第一次见你家章主任那天,穿的是那件小熊图案的T恤吗?”   “对,就是我大二在X大后街买的那件。”   “二三十吧我记得。”   “没有,喊的二十,我跟你一人买一件,跟老板还价还的三十两件,老板含泪卖给了我们。”   “那么请问边女士,那天你穿的什么鞋子,脸上可有妆容?”   “球鞋啊,就是我老穿的白球鞋,爽肤水跟乳||液算妆吗?”   “你觉得呢?”   “不算。”   “来,我总结给你听,你就是清汤挂面,穿着十五一件,穿了几年的衣服钓到的钻||石王老五,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的心灵美已经能够震慑人心了。”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滚滚滚。”   视频开了大半个小时,边维光听黄倩倩胡扯了。   帖子里的回复很是差强人意,爱动脑子的小伙伴们今晚集体不在线,边维心里有点塞。   第二天早上,章亦诚离开医院回家,半路上买了早餐,还上网订购了几本关于婆媳相处的书,他进房间,看到小妻子蹲在椅子上打电脑,面露不解之色:“怎么起这么早?”   “早什么早,我根本就没睡。”   边维顶着两黑眼圈,跟一熊猫似的,眼睛快瞎了,“我昨晚准备睡觉的时候才看到班长六点多给我发的留言。”   “第五稿竟然还是没过,我坐在电脑前看着文档,脑子里全是雪花点,把我给焦虑的一口气吃掉了十几个大白兔,吃完了我才能集中注意力,班长一直有给我提想法,帮我把关,我没睡,他也没睡,陪我忙了一晚上。”   章亦诚闻言,眉头一皱,他把豆浆放到桌上:“他不能拿主意?”   边维嗯哪:“还有其他合伙人。”   章亦诚把她手边的零食袋子清理掉:“现在结束了?”   边维搓搓脸:“没呢,我还在等班长回信。”   章亦诚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边维推他:“坐这里干什么呢你,眼里都是红血丝,赶快去睡觉!”   章亦诚忽然任性:“一个人不想睡。”   边维瞅他一眼,又瞅一眼,手噼里啪啦按着键盘,嘴上哄孩子的说:“你先去床上等我,过会儿我就来。”   没过几分钟,边维的左边肩膀一沉,章亦诚靠在边维肩膀上睡着了。   边维关掉电脑提示音,她把左手放下来,单手慢慢的打字。 第34章   边维把剩下的半天调休用掉了, 下午才去的公司。   总监把边维叫到办公室表扬一番,又开了个小会,当着全组成员表扬,口头表扬完了, 还有实际行动。   可以说是年度最佳老板了。   边维受宠若惊的捧着一套化妆品, 舌头都有点儿捋不直:“总、总监, 这化妆品很贵的吧,我还是不要了。”   总监说:“我老丈人家里是做化妆品生意的。”   边维的脑子转转,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总监你是想让我给你们做广告, 帮你们把产品推出去?”   总监露出深谋远虑的表情:“我其实是想让你把这套产品推向国际。”   边维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总监的唇角往两边一拉, 公式化的笑:“你猜。”   “……”边维正色道, “谢谢总监对我的器重,我一定用心对待这套化妆品, 把它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总监忍俊不禁:“这都是用在脸上的,用不到心上面去。”   边维哈哈哈:“总监你真幽默。”并不。   总监眯了眯眼睛, 对女孩招招手:“你过来。”   边维挪步到办公桌前。   总监的双眼还是眯成一条缝,他不出声, 棱角分明的长脸上也没表情, 这样儿不是一般的高深莫测, 让人想要颤抖着跪地喊爸爸。   边维提心吊胆, 面上还要故作镇定:“总监,你有话就直说,我扛得住。”   总监的手指点点桌面:“小边,我想我现在知道章主任是看上你身上哪一点了。”   边维激动的趴到桌上:“哪一点?”   总监嫌弃的拧起眉梢。   边维站直了, 快速帮他把文件整理整理,摆出乖巧可爱的姿态等下文。   总监一摆手:“出去吧。”   边维傻眼:“总监,你还没跟我说呢。”   “下次。”总监拿起一份文件翻看,“把门带上。”   边维纹丝不动。   “下次”等于“以后再说”等于“我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再说”,也等于“就这么着了,翻篇”。   最后边维是被总监给强行推出去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就不管了,残忍。   边维提着化妆品回办公室,挺显眼的,她倒是想藏起来,奈何目标太大,没地儿藏,同事们刷刷刷的看过来,神色各异。   黄倩倩把椅子转到边维旁边,手指指化妆品,震惊的说:“总监这是下血本了啊。”   边维手撑着头挡脸:“他老丈人是做化妆品生意的。”   “之前可没出过这类事。”黄倩倩啧了声,“总监这么干,一是你这次搞定的班长那个单子让他很满意,二是冲的你家章主任。”   边维无语的嘀咕:“给就给吧,非得上班时候把我叫去,搞这么大动静,不能下班给?大家伙还指不定怎么想我呢。”   黄倩倩给她一个白眼:“你知道什么,只有这样公开坦荡,才说明只是上司对下属的鼓励,也能给其他同事打一针强有力的鸡血,遮遮掩掩的,会让人以为这里头有事情。”   边维没听懂:“什么事情?”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老气横秋的长叹:“世人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阻止不了,只能任其发展,我们能做的就是放宽心,平常心。”   黄倩倩的脸抽搐:“你还差个阿门。”   边维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我这不是祷告,是呼唤爱。”   黄倩倩说:“那你得站在世界中心才行。”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声,安啦,人生除死无大事。   边维把化妆品往她面前推推,“你看看有哪个需要的就拿去用。”   黄倩倩拆开两盒看了看,她想起来个事儿:“对了,维维,你跟你的公公婆婆处的怎么样?”   边维呵呵:“这么跟你说吧,从昨儿个下午我去接机到中午出门上班,这段时间我婆婆就没对我笑一次。”   她纠正:“不对,应该说我婆婆对谁都没笑,面无表情,像是过来视察的领导。”   黄倩倩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她抖抖身子:“知道不,得恐婚症的人越来越多了。”   边维心说,还不都是形势所逼。   恐婚嘛,顾名思义就是恐惧婚姻,“婆媳是天敌”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女婿跟丈母娘的相处也是一场持久战。   婚姻这条路上要防小三等外来者的入侵跟攻击,应付双方父母,极品亲戚,互相还得抵住柴米油盐的摧残,死命坚持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难走啊。   黄倩倩扒走一盒眼霜:“你这样想,你嫁的是人章主任,不是他家。”   边维说:“你这是理想主义。”   黄倩倩拍拍她的肩膀:“人有时候为了过的好一点,就得理想主义。”   “况且你妈厉害着呢,她是不会让自己女儿吃亏的,放心吧。”   “我妈?”边维一脸不开心,“上午我给她打电话,尽给我做思想工作,说什么人都是这样一步步过来的。”   黄倩倩幸灾乐祸:“媳妇熬成婆,没毛病。”   边维对她微笑:“等着吧,这话我会还你的。”   黄倩倩也笑,特风情的拨一下大波浪卷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打算将单身进行到底。”   边维当没听见。   这话的可信度……算了,还是不说了,没有的东西。   边维看一眼手机,不知道公公婆婆这会儿在家里干什么,要不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打了说什么呢?如果只是客套的问两句,会不会觉得她特假?   会的吧。   同一时间,章父在阳台上捣鼓盆栽,章母在指导外孙女做作业,跟平常并无区别。   章父把发黄的叶尖剪掉:“边维的工作是文案吧?”   客厅里没有回应。   章父自问自答:“文案挺辛苦的,东西不满意就要改,一直改到满意为止,又是加班又是熬夜的,伤身体。”   还是没任何回应。   章父洗洗手进客厅:“边维那黑眼圈都把我给吓到了。”   章母这回终于赏脸给了反应,不咸不淡道:“哪一行不辛苦?”   章父噎了噎,扭头问外孙女:“安安,你觉不觉得你外婆讨人嫌?”   陆安安的手一抖,铅笔芯断了。   她连忙端起茶几上的盘子:“外公,给你哈密瓜。”   章父拿走盘子里的一块瓜吃:“还是我们安安好。”   陆安安乐呵呵的笑。   章母这人吧,话不多,又老是冷着个脸,她被晾在一边,一点都不稀奇。   下午四点多,边维跟黄倩倩出去吃东西,遇到赵俊,边上还有几个同事,一伙人浩浩荡荡走在路上,就他一个帅哥,特显眼。   赵俊换了家新公司,应景的理了个新发型,圆寸,显得他干练利落许多,人也看着精神,爷们气挺足。   边维扬手跟他打招呼,小声跟黄倩倩说:“圆寸很适合赵俊啊,阳刚多了。”   黄倩倩没什么反应。   赵俊把打包的马卡龙给边维跟黄倩倩,酷酷的单手挥挥:“回见。”   边维咂嘴:“我怎么看着赵俊这小子比以前更帅了啊,跳槽还能提升个人魅力?”   黄倩倩边走边担忧的说:“你年纪轻轻的,视力怎么就这么差了?回去让你家章主任给你看看。”   “不是说好出来晃悠晃悠的吗?走那么快干嘛呢你?”边维追上去。   赵俊这边的几只单身汪炸了。   “哎哟喂,这都跳槽了,还对旧同事这么好?”   “想什么呢,我大学同学,俩都是。”   “……”   “话说回来,长头发的妹子眼睛又黑又大,皮肤白,有点肉感,看起来很软,完全就是照着我喜欢的样子来的。”   “我好像在朋友圈里见过她的照片,叫什么维,对对对,边维,结婚了都。”   赵俊发言:“嗯,结婚了。”   全世界安静了一秒,话题继续,换了个对象。   “我喜欢那个长相成熟点的妹子,你们看到没,她跟同伴穿的同一件T恤,胸前的哈士奇脸整整大了一倍,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身材是很火爆。”   赵俊低头刷手机,切了声说:“性格也很火爆。”   “我就喜欢那样的,介绍给我呗。”   赵俊打量打量说话的同事,玩味的扯扯嘴角笑:“她交往过的对象没低于一八零的。”   “不会吧,她脱了高跟鞋顶多也就一六零,绝对不超过一六五,我净身高一七四,配她足够了。”   “她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脱高跟鞋。”   赵俊说的是真话,一点都不夸张,黄倩倩其实比边维要矮半个头,但熟人都有种她比边维高的错觉,原因就在高跟鞋上面。   黄倩倩视高跟鞋如命,没钱就买地摊货,稍微有点钱了就买买买,一年四季都穿,雷打不动,鞋都快黏在她脚上了。   那同事暧||昧的说:“不是,赵俊,你不会是对人有那意思吧?暗恋?”   其他人也挤眉弄眼。   管他是什么狗粮,都想尝一口。   “怎么可能。”赵俊说出一句俗套又经典的话,“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个,我也不会跟她……”   话没说完,手机就被抢走了。   同事看到了什么,嘴里爆了句粗口,他把手机屏幕对着赵俊:“哥们,难怪你看不上你那同学,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极品啊。”   屏幕上是冯珞在电脑前做事的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赵俊抢回手机,黑着个脸走了。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   边维在微信上找赵俊,说马卡龙很好吃,顺手给他一个赞。   赵俊回了个“我还想再躺一会”的表情。   边维:内分泌失调?   赵俊又发表情,这回是一串省略号。   边维:不说拉倒。   赵俊:冯珞在干嘛?   边维瞥一眼对面,手噼里啪啦打了两个字:干活。   赵俊:精气神怎么样?   边维:不怎么地,人比黄花瘦。   赵俊没声了。   边维偷瞄不远处的黄倩倩,赵俊已经开始崭新的一篇了,你什么时候也展开啊?   黄倩倩有所察觉的把视线从电脑挪向左侧,边维对她回以老母亲般的笑。   “……”   下班前边维接到家里的电话,她小跑着出去接通,下意识的紧张:“喂。”   那头传来清脆的声音:“小舅妈!”   边维松口气,语恢复如常:“是安安啊。”   陆安安问道:“小舅妈,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边维说:“六点。”   “那快了啊。”陆安安可怜巴巴的说,“我好无聊,外婆不准我出去玩,也不准我看电视。”   边维眼前浮现一个小团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画面,可爱的她心都软了,她笑着说:“等我下班了带你去逛夜市。”   陆安安雀跃的喊:“好哇好哇,舅舅也快下班了,我们一起去,我想吃那个羊肉串,鱿鱼,还有关东煮,我想吃好多东西。”   “没问题。”   边维欲要再说几句,就听到婆婆严厉的声音,下一刻那头的呼吸声变了,她咕噜咽了口唾沫:“妈。”   章母问:“不忙?”   边维听到没情绪的声音,条件反射的绷直身子:“今天已经忙完了。”   章母没多说就挂了电话。   边维手心出汗,感觉婆婆才是如来佛,她给章亦诚发微信,问他在干嘛,想没想她。   章亦诚在开会,发给她一个抱住亲的表情。   边维打趣:哟呵,你这表情包用的很6啊。   章亦诚:都是从你的微博上存下来的。   边维抖着肩膀笑,跟个傻子似的,她头脑一热,发过去一句话:章先生,你好可爱,想太阳。   发完以后,边维还处于发热状态,等她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章亦诚:我问了丁主任,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是我落伍了,我争取尽快跟上。   边维的嘴角抽抽,丁樊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她正要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章亦诚就发来信息。   章先生很霸道:那种话不要跟我以外的人说,玩笑也不行。   章太太很乖巧:知道知道。   只是发几条微信,边维的心情就好了起来,有喜欢的人真好,感觉讨厌的人不那么讨厌了,难吃的菜不那么难吃了,世界都灿烂了很多。   边维原本打算今晚请沈延吃饭,感谢他这次帮了她一个大忙,看来只能另选时间了。   下班的时候,边维跟着同事们出公司,发现路边停着一辆迈巴赫,她准备事不关己的经过,就见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里面传出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边维。”   声音耳熟,边维看到后座的陆肖,傻眼,前姐夫找我干嘛?   边维一脸迷茫的被陆肖的秘书请上车,她偷偷给章亦诚发短信说明情况。 第35章   陆肖只跟边维谈了几分钟就让她下车。   边维神情复杂的看着迈巴赫消失在夜幕里, 她搓把脸,站在路口一边回黄倩倩的微信,一边等章亦诚来接。   不多时,一通电话打来, 边维以为是章亦诚, 她看到来电显示, 表情有点儿失望,不是他,是班长。   沈延把车开到科技园附近, 兜了一圈后停在路旁,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思绪有些飘远。   他的事业蓝图早就展开了,也绘出了清晰的路线, 还没毕业就跟同学搞起软件开发,不会在公事上面掉以轻心。   今晚有个重要的饭局, 沈延却中途离场了。   这种轻率的举动他之前不可能会做,也对那样做的人嗤之以鼻,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那种人。   沈延语气懒懒的说:“边维, 今天你那个总监表扬你没?”   边维抓抓淌汗的脖子:“表扬了, 搞的阵势不小, 还给了我一套很贵的护肤品。”   沈延的唇角噙着笑意:“那不是很好。”   边维撇嘴:“都议论我呢,说我前段时间不声不响把自己给嫁了,现在又完成了一个大单子,走的是狗||屎|运。”   这话是她删改后的, 原话难听好几倍。   边维蹲厕所的时候还听到两个同事叽叽喳喳,说不是闪婚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离,快了吧。   气死个人。   “管他呢。”沈延嗤笑,“你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反正给你发工资的又不是他们。”   边维的眼睛一亮:“也对啊。”   沈延随意扫动的视线忽地一顿,他降下车窗,愣怔两秒后轻笑出声:“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什么时候?”   边维笑着说:“本来是想今晚请的,临时有事,改天哈。”   沈延后仰头靠着椅背,单手按着太阳穴,他近乎是自言自语的说:“哪天都行,只要别又是空头支票。”   边维的身体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班长,你嘀咕什么呢?不跟你说了,我要过马路了,打电话过马路很危险的,世界如此美好,要珍惜生命啊。”   “好,挂了,再见。”   沈延半眯着眼睛看女孩往路口走,看起来挺普通的,却又不普通,她的身上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特质,以至于他在国外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一个相似的。   独一无二。   等路灯的功夫,边维伸着脖子东张西望。   坐在车里的沈延想也不想的往下低头,做完这个动作,他的面部肌肉抽搐,自我唾弃的想,慌个屁啊,你又没做什么。   就是普通同学而已,没必要鬼鬼祟祟,跟多见不得人似的。   不多时,沈延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停在边维面前。   车开走,沈延在后面跟了两个路口,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一个急刹车,趴在方向盘上粗声喘气,额角的青筋隐隐蹦起。   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肋骨隐隐作痛。   沈延口||干||舌||燥,他后仰脖子,突出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MD,我在搞什么名堂?”   沈延烦躁的扯开衬衫扣子,抓抓搭下来的凌乱发丝,他摸出烟盒跟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沉沉的吐出一团烟雾。   尼古丁的作用渐渐发挥出来,沈延混乱的心率一点点平复。   车里寂静的过了头,令人压抑。   沈延一口一口抽烟,眉间笼着难掩的阴霾跟不甘,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很早就给自己的人生规划出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有一栋名为家的房子,和一个有着沈太太头衔的女孩,从此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原本沈延是想在那条路上铺满鲜花,用最好的自己去见喜欢的女孩。   所以他拼命投入事业当中,想尽可能的在最短的时间成为一个顶天地立,有担当有作为的男人,而不是只会耍酷,还要靠家里的小孩。   到那时,沈延才能底气十足的站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对她说出那四个字。   说到底,沈延就是不想在抛开父母给的所有东西以后,自己会一无所有,那样会很难堪,所以他要创造出自身的价值,拥有自己的事业。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人一个性格,各有不同。   沈延并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对他来说,越是重要的事,就越要做足准备,这样就能将失败率降到最低。   沈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她拒绝他,有喜欢的人,只要没结婚,他都还有机会。   可是沈延忽略了一个道理,人算不如天算。   边维闪婚前几天,沈延还在群里看她唠叨说吃了多少吨狗粮,还说脱单遥遥无期。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不在沈延的预料之内。   沈延的家境殷实,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管是读书时期,还是工作以后,都从来不缺爱慕的目光跟追捧,慢慢就生出一种麻木的心理。   他以前没有去为了某个东西努力过,争取过。   老天爷看不惯,摆了沈延一道,他摔趴下了,昏天暗地。   如今这条路是真的走不下去了,寸步难行,沈延被迫停在原地,后悔,失落,迷茫等诸多情绪将他淹没,他一时半会不能摆脱那些情绪。   沈延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是永远站在原地,自欺欺人的抓着所谓的希望等下去,还是选择其他的路走,他没有答案,只能让时间来决定。   未来什么样,到了未来才知道。   边维这边一上车,就三言两语把陆肖找她的目的说了,问怎么办。   边维想不通,这种事应该直接找章亦诚,绕个弯找她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没必要的嘛。   章亦诚猜到她的想法:“找过。”   边维“噌”地坐起来:“你没同意?”   章亦诚:“嗯。”   边维倒回去,喃喃自语:“也就是说,陆肖在你那里碰壁,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找到我。”   “一部分原因是这个。”章亦诚看着路况,“主要是他认为你在我这里说话有份量,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考虑。”   边维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我还以为你会说都会答应。”   章亦诚勾唇,低笑道:“那是假话,说了是骗小孩子的。”   边维快速拿出手机拍下他笑的模样,并且很羞耻的设置成屏保图片。   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会审美疲劳。”   边维无力反驳。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你别说出来啊,你一说出来,少女心跟粉色泡泡全没了。   还浪漫个鬼。   章亦诚说:“我给你发了张照片,换成那个。”   边维戳开一看,是上次他们拍的合照,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张。   背景是客厅,边维靠着章亦诚的肩膀,灯光柔和,衬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不都是照片吗?”   “这是两个人,可以换着看。”   “……”这逻辑满分。   边维瞅瞅照片:“我左边的头发没弄好。”   章亦诚说:“拍了别的再换。”   边维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哎一声:“陆肖真是霸道总裁啊,直接给我一个时间,说八点前要看到安安。”   那样儿别提有多牛了,跟老皇帝下圣旨似的,敢反抗?拖出去斩了!   章亦诚找地方停车,他给章舒打电话,在电话里简短陈述事情缘由,怎么决定看章舒的意思。   章舒说她会处理。   边维以为章舒会搞定陆肖,没想到快要到家的时候,章舒打过来了,让他们带安安出来,让她跟陆肖见个面。   “夫妻离婚了,不管孩子跟谁,另一方还是可以来看孩子的吧。”边维组织语言,尽量说的委婉些,“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章亦诚说:“他们的离婚协议上有一条,离婚后,孩子的抚养权归我姐,陆肖不能干涉她们的生活,也不能单独见孩子。”   边维惊愕:“陆肖这也能同意?”   章亦诚:“嗯。”   “协议是我姐拟的,我无意间看过,也私下里找陆肖问过情况,他说他要出差,回来再谈,之后不了了之。”   边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一条不会是章舒给陆肖的最后一次机会吧?孩子这件事上面谈不拢,婚就离不成了啊。   只要还是个当爸爸的,都不会同意,偏偏陆肖签了,搞不好压根就没怎么看协议上的那些内容,刷刷刷就签下了大名。   忙嘛,一心顾着事业,工作狂一个,不是没那种可能。   “安安那个小兔子玩偶……”   “陆肖给她买的。”   边维刚要说那还不错,就听到章亦诚来一句:“只买过那么一次,她很宝贝,睡觉都要搂着。”   她无话可说。   陆总裁这是典型的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呀?对了,搞事业。   现在怕是知道事业固然重要,但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更重要了吧,真是的,缺心眼。   边维心想,章舒大概是个外强内弱的人,她那么想,也那么说了。   章亦诚沉默几瞬:“的确是。”   边维叹口气:“跟我完全一样啊。”   章亦诚皱皱眉头,不赞同的说:“完全不一样。”   “……”我还是安静如鸡好了。   带安安出来的重任边维是扛不住的,这个事只能靠章亦诚来扛。   边维觉得公公的话在婆婆那里都不怎么管用,章亦诚可以,他那教导主任的样儿一摆出来,跟他谈话的人会不自觉的跟着他的思维走。   结果不出边维所料,婆婆同意他们带安安小朋友出去玩,只叮嘱不能超过十点回来。   章父把儿媳叫住:“回来的时候买个西瓜,有不错的香蕉就买一点。”   边维应声:“爸,还要什么吗?”   章父说别的没了。   章母板在整理沙发上的课本,没其他反应。   门一关上,章母就出声了:“卫生间的马桶垫子要换个更软的,他们回来的路上就能顺便买一下,今晚不买,还要拖到哪天?”   章父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刚才你又不是不在,你怎么不说?多大年纪了,还怕生?”   章母一张脸冷的掉渣。   在一块过了大半辈子,章父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没有在怕的:“你给你儿媳气受,哄她的是你儿子。”   “嘭——”   章母把手里的课本扔到茶几上面,一言不发的坐到沙发上。   “你口口声声说儿子在医院上班很累,回来要休息,有边维那孩子在,闹得慌,他休息不好。”章父背着手说,“我看真正让他休息不好的人不是那孩子,是你这个当妈||的,他这不是谈了个对象,是结婚了,你说你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还老说教,他心里能不堵吗?”   “我就问问你,哪天等你孙子孙女出来了,你还要不要抱?”   章母绷着脸扔掉课本回房,气的不轻。   章父哼着小曲给自己泡杯茶,上阳台的躺椅上坐着吹风赏月。   陆安安小朋友一到街上,就跟小鱼蹦进水里一样,要不是边维跟章亦诚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她早溜了。   边维出了一身冷汗,她看过一些儿童失踪的新闻,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带孩子出门的感受,真的要时刻注意。   孩子不是身上的小挂件,是个活人,会走会跑,有自己的想法,看哪个都觉得新鲜,一不留神就会跑出视线。   直到陆肖出现,边维才如释负重。   陆肖带女儿去玩,边维跟章亦诚在路边站着,像大傻跟二傻。   边维抓胳膊,这儿的蚊子好毒,她往被咬的地儿涂口水,见男人看过来,就正儿八经的忽悠:“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   章亦诚的眼角轻微抽了一下。   片刻后,边维跟章亦诚坐在一家休闲会所里面,点了两份冰淇淋。   边维是草莓味的,吃一口到嘴里,酸酸甜甜的,不要太棒,她瞅瞅男人面前的那份:“你的是香芋的,跟我的不一样,我想尝尝。”   章亦诚挖一口送到她嘴边。   边维看看四周,不好意思的快速吃掉,她吧唧嘴:“还是我的好吃,我这份里面有果肉。”   章亦诚说:“给我一块。”   边维找了块果肉放到他的盘子里面,良心推荐:“这个是真好吃。”   章亦诚的姿态端正,吃相斯文,他愣是把冰淇淋吃出了正餐的感觉,自己还浑然不觉。   边维忍不住问:“第一次吃?”   章亦诚点头。   边维嘿嘿笑:“那我岂不是又占了你的其中一个第一次?”   章亦诚挑眉看过去:“高兴?”   “高兴啊。”   边维趴着桌子,眼睛黑亮,嘴角咧着,那样儿像是在逗猫:“诶,你对自己的颜值满意吗?”   章亦诚听到这个问题,没露出多大情绪,气定神闲道:“以前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能吸引到你,我很满意。”   边维无语半响,她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你认为自己是一位有情|调的男士吗?”   章亦诚喂她吃一口冰淇淋:“情|调不能当饭吃。”   边维咕哝:“就是没有咯。”   章亦诚不置可否。   边维吃了一半就跟男人交换着吃,还是腻,她有些不开心,挺贵的,吃下去吧,胃难受,不吃完就这么浪费了,浑身难受。   算了,歇会儿再吃。   边维刷刷手机,微信跟微博都没啥好玩的,娱乐新闻只有炒冷饭,老早以前的新闻了,隔两天就翻出来,没意思。   她喝口水,凑到男人身边,一脸“好无聊啊,只能逗你玩了”的表情:“你觉得你最有魅力的地方是哪里?”   章亦诚握住她的手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没有办法回答。”   任性了吧,边维把手抽走。   章亦诚再次握住,收紧了力道,思索道:“应该是整个人。”   边维:“……”那你厉害了。 第36章   陆安安小朋友不肯回去。   要是两三岁还好哄, 棒棒糖不行,棉花糖总该行的,再不行,还有甜甜圈, 洋娃娃, 小猪佩奇汪汪队熊大熊二玩偶。   可是八岁的小孩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有自己的想法,那一套行不通。   章亦诚把手机给陆肖:“妈有话要跟你说。”   陆肖走到一边接。   边维偷偷观察,她听不清陆肖说了什么, 却看出他接电话时的姿态放低了许多, 完全不是高高在上, 不可一世的冷傲样子。   陆肖抿着薄唇应声,那神情活脱脱就像是个正在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边维吃惊的张大嘴巴, 霸气侧漏的陆总裁竟然也怕她婆婆,她突然很过分的有了一丝安慰。   陆肖接完电话过来, 察觉章亦诚家小孩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他的眉毛挑了挑, 明白其中缘由, 没做任何解释。   与其说是害怕, 不如说是尊敬, 这样更准确些。   没有丈母娘,就没有他前妻,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可爱懂事的女儿。   边维目送车子离开:“安安要在她爸那儿住几天?”   章亦诚说:“明晚送回来。”   边维前言不搭后语的喃喃:“不知道姐跟陆肖有没有可能复婚。”   章亦诚搂住他的小妻子,皱眉道:“那不是你操心的, 你该操心的是我和我们的家。”   边维面红耳赤:“……是是是。”   回去的路上,边维发现有条短信,但是号码她不认识,短信内容很简练,就五个字,买个马桶垫。   边维根据短信内容出推论:“这是不是爸的手机号?”   章亦诚瞥一眼:“不是,是妈。”   边维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妈妈妈给我发短信了?”   章亦诚对她的反应忍俊不禁。   边维把号码存上,输入“我婆婆”三字,还没缓过神来,这刺激忒大了,她深呼吸:“妈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找你要过?”   “没有。”章亦诚开着车,“应该是在爸的手机上看的。”   边维拿走章亦诚的手机,没有看到婆婆的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她感到费解。   婆婆可以给儿子发短信,即便她不想管,也可以让公公给她发,或者给儿子发,怎么都不应该直接发到她的手机上,电话里也没提。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边维猛地一个激灵,满脸惊悚和不可思议,婆婆这是在向她发出好友申请?!   章亦诚的右臂被抓,他侧头询问:“怎么了?”   边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再观望观望吧,不能打草惊蛇。   “妈让我们买个垫子,卫生间那个不行吗?她是不喜欢那个颜色,还是不喜欢花纹?”   “问问就知道了。”   “你问。”   “我在开车,不方便。”   “那你把车停在路边,问完再开。”   章亦诚看向身旁的女孩,眼里充满了清晰的无奈。   边维缩缩脖子:“好吧,我来问。”   只不过是发一条短信而已,又不是面对着面聊天,没什么好紧张的,发就是了,边维花一两分钟做好思想工作,给婆婆发过去短信,问垫子要什么样的?   不到一分钟,那边回了,说要软的。   边维咕噜吞咽唾沫,该不会是公公的手机没电了,就拿婆婆的手机用,其实给她发短信的是公公?   不然就是幻觉。   边维的耳边忽然响起声音:“我爸不会拼音,他有事会直接打电话。”   她知道跟自己通短信的真是婆婆,心情很是复杂,有激动,难以置信,也有深思,期待,想的挺多。   抛开别的不谈,婆婆能养育出一对优秀出色的儿女,凭这一点就很厉害。   边维跟章亦诚回去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公公婆婆都睡了。   章亦诚去换马桶圈,边维把香蕉放进果盘里,提着西瓜进厨房,她忘了开灯,挂在墙上的围裙像个人影,把她给吓的大叫。   “啊——”   厕所里的章主任丢掉旧马桶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厨房,他的气息粗喘,看向小妻子的目光里带着疑问。   边维捂住嘴巴,一脸无辜。   靠近门口的房间里亮起灯,听到动静的章父出来查问情况。   边维装死,章亦诚揉揉额头,主动背锅,说是他故意在背后吓她,把她吓着了。   知子莫若父,章父知道儿子是在替儿媳开脱,他也没点破,顺势说:“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章父看了眼儿媳:“西瓜呢?”   边维连忙抬起拎着袋子的那只手:“这儿。”   章父把袋子摊开,摸了摸圆滚滚的大西瓜,发现儿媳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说:“都早点睡。”   边维小声说:“爸怎么跟几十年没吃过西瓜一样?”   章亦诚说:“嘴馋了。”   边维抿嘴憋笑,一家子老小都挺可爱的。   昨晚一晚上没睡,边维打算今晚早点睡,结果还是拖拖拉拉到了快十一点。   要是在以前,边维的夜生活还没开始。   同居后,她的生物钟被章亦诚往前拨了拨,这个点基本已经跟周公谈人生谈理想去了。   边维揭了面膜洗把脸躺回床上:“章主任,把我的手机给我。”   章亦诚在擦头发:“太晚了,不准玩手机。”   边维对着男人的背影做鬼脸,哼,管这么多,还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章亦诚突然转头。   边维立马笑吟吟的看着他。   章亦诚不语。   边维笑得嘴角都快抽筋了,他这个样子很像他妈,不愧是母子俩。   “你的眼睛不近视?”话里带着费解。   边维翻白眼,怎么,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你有意见啊?   章亦诚从口中吐出四个字:“网瘾少女。”   边维一脸“我的天哪,你连这个都知道?”的震惊表情。   章亦诚继续擦头发:“我闲暇时间会去看你的大号微博跟朋友圈,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表情,有些评论也挺猎奇的,能提神。”   边维不敢置信的咂咂嘴,我这也算是为医疗事业做出了贡献吧?   等到章亦诚上床,边维就不自觉的滚到他怀里。   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   边维打哈欠:“妈都不笑。”   章亦诚把她的长发撩起来理了理:“我记事以来,她就很少笑。”   边维吃惊的从他怀里抬头:“面瘫?”   章亦诚说:“不怎么表达情绪,总是扮白脸,久而久之就改不过来了,我姐像我妈。”   边维半天才明白章亦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婆婆也是外强内弱。   边维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推推凑在她脖子里亲的男人:“不行,我困了。”   章亦诚没抬头的说:“很快的。”   边维不假思索的从嘴里蹦出来一句:“男人有两句话不能信,一句是我就蹭蹭不进去,另一句就是很快的。”   章亦诚的动作一顿,他撑起上半身,目光灼热:“饥饿的人吃到美食,都会狼吞虎咽,做不到慢慢享受。”   边维的脸上滚烫:“你……你饿了?”   章亦诚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低低的说:“嗯,很饿。”   乖巧了几分钟,边维又去推抱着她的男人:“还是不行,会有声音。”   章亦诚亲她的鼻尖:“什么声音?”   边维说:“我会叫啊。”   章亦诚揶揄的看着他的女孩:“你确定?”   “……”边维梗着脖子,特硬气的说,“哼哼不算?”   章亦诚莞尔,算。   于是卧室里的电视被打开了,过了零点才关掉。   之后的几天,无论是早上出门前,还是晚上下班回来后,边维都能跟她婆婆说上几句话。   婆婆外面的那层硬壳正在一点点软化。   周六两家人约好吃饭,谈谈婚礼方面的相关事宜,年底挑个日子摆酒。   边维心里七上八下,她妈跟章亦诚妈是一冰一火,按照常理是合不来的,没法子愉快的玩耍。   只求两位老同志都能端着各自的面子,相互说点客套话场面话,就算完事。   老话说,礼多人不怪,见面少,犯不着搞的大家下不来台。   这个道理连边维都懂,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的那两位肯定更懂,她应该不需要操这个心吧。   边维站在镜子前整理头发,瞥瞥补妆的黄同学:“你晚上有约?”   黄倩倩满面春风照大地。   边维一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黄倩倩抿抿涂上口红的嘴唇:“我前些天不是说要搬家的吗?就找房子的时候认识了一中介,长得很可口,加微信后就顺其自然的聊上了。”   边维挪到她旁边:“靠谱吗?”   黄倩倩挺想得开的:“先谈着,不靠谱就撤呗。”   边维思想保守,觉得还是慎重些好,万一遇到个人渣,被吃干抹净算是轻的,运气背些会有生命危险。   “有个新闻你看了吗?一女的跟个男的认识不久就在一起了,她提出分手,男的不干,就把她给捅死了碎尸放冰箱里,每天吃一点。”   黄倩倩胃里翻滚:“然后呢?长胖了?”   边维绷着脸:“这是真事。”   黄倩倩呵呵呵:“编,接着编。”   边维的脸一抽:“但情杀的新闻是真的有,而且还不少,我就不信你没看到过。”   “放心吧。”黄倩倩在周围喷几下香水,“姐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边维跟一老婆婆似的,唠叨个没完:“是不是大长腿,颜好不好,这些都是其次,人品最重要,有照片没?我看看他的面相。”   黄倩倩拿出手机翻到照片:“就他。”   边维看看照片,她啧了声:“哟,这男的是桃花眼啊。”   黄倩倩对她挤眉弄眼:“屁||股|还翘。”   “……”   边维知道黄倩倩是想尽快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好摆脱掉对赵俊的那份情感,跟他做回普通同学,哥们。   但她觉得还是不能草率,情伤未愈的女孩子其实很脆弱,经不住别的伤害,她认真研究研究,说那帅哥是风流薄幸的面相。   黄倩倩没当回事。   边维下班就直奔理发店,不剪短,她舍不得,也不想尝试烫卷或者拉直,简单修一修就行。   理发小哥抓着边维的头发,开始天花乱坠的夸她的发质如何如何好了,建议她做个什么什么发型,再染个色。   边维全程老僧入定。   另一头,章亦诚被丁樊拽到街上。   丁樊昨晚接到前女友的电话,找他帮忙的,她哥要做手术,问他方不方便跟心内的医生打个招呼,他答应了。   就是这么个事,被他家那位给知道了,冷战到现在。   这不,丁樊一下班就想着买个礼物哄哄,不然都不敢回家。   丁樊把老章拉出来,指望他能给点意见,这纯碎就是病急乱投医。   章亦诚问了事情经过,他不是很理解的问丁樊:“前女友的电话为什么要接?”   丁樊比他更不解:“分手了就一定要老死不相往来?”   章亦诚说出事实:“你太太显然希望是后者。”   “冤枉,我太冤枉了,我比窦娥还冤,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跟前女友好长时间都没……”丁樊的话声顿住,面部抽搐着问,“老章,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章亦诚不答反问:“你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丁樊耸耸肩:“看的我的手机。”   章亦诚指出问题的关键:“你应该主动告诉她。”   丁樊蹙蹙眉心,抓了把后脑勺说:“我不是觉得没必要嘛,你说说,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喂老章,你上内||衣|店干嘛?”   章亦诚走进店里,他话不多说,选好两套,直接报尺寸。   身处花花绿绿的内||衣|店里,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丁主任都有些臊,他没有乱看,不自然的对章亦诚说:“你不是吧?还给你家小孩买这玩意儿?”   比起丁主任的别扭,章主任倒是一派从容淡定。   他的章太太总是忘记自己的内衣不合身,这是自我催眠意识作祟,既然刚好路过这里,就索性给她买两套回去。   章亦诚付完钱提着袋子走人。   丁樊满脸尴尬的冲店员笑笑,他的五官本来就偏俊俏柔美,这一笑,整个世界都亮了。   店员满脸通红。   丁樊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他长吐一口气:“老章,作为一个老爷们,该有的原则一定要有,这种事咱不能干,丢面子。”   章亦诚脚步不停:“是吗?”   丁樊咂舌,信誓旦旦的说:“我反正是绝对不会干的。”   章亦诚往停车的方向走:“你的个人决定对我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丁樊无语。   这老章真是,结了婚还是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把人气的吐血,找了个那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姑娘,怎么就没从人身上学到点可爱的东西?   “这玩意儿要当场试的吧?万一不合适怎么办?还回来换?换是可以,就是挺麻烦的,你别吃力不讨好。”   章亦诚不需要换,他对她了如指掌。   等章亦诚一走,丁樊就掉头,原路返回店里:“那个豹纹的,还有那边玫红色的,各拿一套。”   挑都不挑直接指定,显然是先前进来时已经瞄准了的。 第37章   周六晚上, 两家碰面。   边父边母都用心捯饬过,他们进饭店报上女婿的名字,就跟着服务员去包间,一路走一路拌嘴。   中午的事了, 一下午说好几回了都, 边父是一想起来就窝火, 不唠叨两句心里憋的慌。   边父昨晚看手机呢,冷不丁说想吃三文鱼,边母今早二话不说就去超市给他买了。   买回来的不是鱼肉, 是肥腻腻的边角料。   边父一问价格, 好家伙, 一大盒才十五,他再问鱼肉什么价, 边母说那个贵,一小块就要好几十。   这下子把边父给气着了, 他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边母认为还不都是鱼身上的,没多大区别。   边父跟她讲理, 要是没多大区别, 那价格为什么差那么多?   边母被他唠叨几遍, 那点心虚全没了, 就嫌他烦。   现在生活条件变好,不用下田干活,吃完就找地儿那么一躺,等着下一顿, 骨头都躺的硬不起来了,浑身都是毛病。   以前吃糠咽菜还不是一样过,越老越难伺候,还老是占着点理就胡搅蛮缠,没完没了。   边父一进包间,就往女儿那走,可怜兮兮的说:“维维,你妈一点都不拿我当回事,我跟你说,她中午……”   话声戛然而止。   边父瞪一眼女儿,怎么都不拦我?   边维跟她爸使眼色,您老一进来就噼里啪啦往外说,我来不及拦啊。   父女俩眼神交流的功夫,章父章母已经前后站了起来。   边父连忙笑着过去跟亲家公握手:“你好你好。”   章父也是你好你好。   边母在后头进来,她的反应特快,绷着的脸瞬间堆满笑意,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边维的父母五十不到,比章亦诚父母年轻十来岁,这年纪摆在这儿,他们老哥哥老姐姐的叫着,也不觉得别扭。   四个老人说着客套话,小辈们都插不上嘴。   陆安安小朋友埋头啃她最喜欢的鸡翅,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边维眼巴巴的望着离她很远的那盘大虾,想吃,又不好意思转转盘,她小声跟身旁的男人说:“我想吃大虾。”   章亦诚把那盘虾转到自己面前,夹了几个到碗里,挨个剥虾壳,把虾肉蘸了调料夹给边维。   边维一口一个吃掉,虾是真的很鲜,剥虾的男人是真的很有魅力,她赶紧岔开话题来降低脸上的热度:“这个凉拌黄瓜好吃。”   边说边嘎嘣嘎嘣。   章亦诚抓住她的手腕,凑过去把她啃剩下的一小块黄瓜吃到嘴里,皱皱眉头说:“有点辣。”   边维脸上的热度“腾”地一下冲到顶。   双方家长不约而同的看过去,神色各异。   章母不说话了。   边母哈哈:“小两口感情真好。”   章母还是没说话。   边母脸上的笑容顿了顿,这婆婆是个厉害角色,就女儿那个傻样,是绝对应付不来的,好在不一起住,顶多逢年过节打打交道。   边父偷偷拉边母的手,被她给甩开了。   一两秒后,边母又笑起来,语气里尽是亲和:“老姐姐,你说是吧?”   章母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点笑意:“是。”   边维一扭头,刚好抓捕到这一幕,她吸口气,我婆婆笑了!   章母察觉儿媳的视线,笑意顿时消失无影,又变成一贯冷淡的样子。   边维揉揉眼睛,幻觉?   章亦诚把她手边的饮料拿开,低声问她:“看什么?”   边维摇头晃脑,一言难尽。   章父觉得聊的差不多就行了,不能聊多,一多就容易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他忙着给老伴夹菜,避免她再跟热情话多的亲家母交流,免得生出事端,让儿子儿媳难做。   边母看亲家公伺候亲家母,她不是滋味的放下筷子,手肘撞撞自家只顾着自己吃的这位,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同样是老爷们,心里就没有一点惭愧?   边父默默把已经送到嘴边的牛肉放进她碗里,吃吧吃吧,都给你吃。   一个家庭一个环境。   有的家庭吃饭基本不说话,家里多数时候都很安静,节日什么的从来不过,包括一家老小的生日,没有这概念。   有的家庭吃饭说个不停,东拉西扯,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年的节日都过,要么打电话,要么回来吃饭,买点吃的穿的用的。   章亦诚家属于前者,边维家属于后者。   边父边母通过这么一顿饭,深刻体会到女儿跟女婿一家都不搭,完全就是所谓的格格不入。   不知道女儿平时是怎么过的,反正他们是快别扭死了,一个个的老不说话,多怪啊,搞得跟开会似的,饭菜都不香了。   边父边母在心里感慨,女儿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女婿半天才说一句,还跟个老干部一样,这都能凑到一块儿,除了是天意,他们想不出别的可能。   既然如此不相像的两个人已经搭伙过上了,那就慢慢磨合吧。   希望亲家公亲家母也能这么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管太多,让他们自己过。   洗手间里,边维像模像样的补妆。   边母在一旁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个名堂:“你跟倩倩学的?”   边维把海绵放进粉底里面,得意洋洋:“无师自通。”   边母哎哟:“你是想让你妈我笑掉大牙?”   “……”   边母拿起边上的小喷雾在脸上喷两下:“这什么?”   边维说是保湿的。   “还真像那么回事啊。”边母翻翻女儿包里的化妆品,心痒痒,“维维,回头给我也买一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了也想美美的。   边维说:“妈,咱俩的皮肤需求不同,我得带你去专柜那里,让专业的给你……”   边母打断:“算了算了,还要去专柜,太麻烦了,我有那个时间不如多搓一两个头的麻将。”   边维扭过头:“真不去?回头你可别跟我说小婶脸上擦了这个擦了那个,怎么着怎么着。”   边母咬咬牙:“去!”   “维维,你不戴那个假睫毛?”   “我眼睛大,不用戴。”其实是不会,捣鼓半天弄一手胶水还是戴不好,真的巨难。   “我看小慧化妆后脸两边红红的,跟胭脂一样,那叫什么?”   “妈你说的是腮红吧,我用不着。”其实是技术太差,打完以后跟唱大戏的差不多,太吓人了。   边母瞄到女儿的鞋上面:“小白鞋不错。”   边维美滋滋的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跟不高,系带子的,显得脚踝细白,最主要是皮很软,穿着不磨脚。   边母问道:“小章给你买的?”   边维傻兮兮的笑,不止是脚上的小白鞋,还有内||衣,尺码合适,穿着特舒服,她简直要怀疑他用手一寸寸量过,还不止一次。   边母嫌弃的摇摇头:“看来老话说的没错,傻人有傻福。”   边维抽了抽嘴。   “行了,别捣腾你那脸了。”边母催促,“再不回去,小章他妈心里该有想法了。”   “妈,还是你厉害,把我婆婆弄笑了。”边维脖子后面出疹子了,很痒。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妈我是谁。”   边母撩起女儿后面的头发,给她晾晾脖子,“头发养这么长干嘛,会吸血的知道吗?要我说,干脆剪个男人头,洗起来不知道有多方便。”   “老是让我剪,你自己怎么不剪?”   “我的脸型不适合。”   “那我的脸型更不适合。”   边维的身形猛地一下顿住,她对站在门口的婆婆干笑。   “妈。”   边母光顾着扒女儿领口看疹子,以为女儿叫的是她,就不耐烦的来一句:“干嘛呢?”   边维把手伸到后面,抓抓她妈的胳膊。   边母这才发现门口的亲家母,她若无其事的笑着说:“老姐姐,这地上刚拖过,滑得很,慢着点啊。”   章母走进来,简短的回应后就把隔间的门关上了。   边维拽走她妈。   边母哼笑:“看出来没,你婆婆那是羡慕。”   边维不明所以:“羡慕什么?”   “羡慕咱娘俩处的跟朋友似的呗。”边母说,“我猜她跟她女儿平时说话就是上级跟下属那种,生分得很。”   边维一愣。   八成让她妈给说对了。   婆婆总是端着严厉又冷漠的姿态,其实很不讨喜。   边维夸张的跟她妈拉开距离:“妈你瞎说,我俩什么时候像朋友了?”   边母没好气的翻白眼,死丫头!   两家都觉得婚礼最好是在假期,亲戚们好有时间过来,国庆太仓促,过年事又多,折中定在元旦。   婚纱照下个月就要拍好。   这是边母强调的事,说结了婚,房间里不挂婚纱照不像话,章母不以为意,却也没说什么。   边维没意见,领了证,等于是最难的一关过了,其他都好刷。   这双方家长见了面,该谈的都谈了,虽然离温馨轻松还有些距离,但也没谈崩,出现撂筷子走人的难堪场面。   边维知足了,心里也踏实了很多,好像婚后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前面都是热身,不算。   人一放松,就会一不留神放飞。   边维第二天在阳台洗衣服的时候,洗嗨了,不自觉的唱起《青藏高原》。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连,呀啦索……”   唱到这里,边维停了一下,改成抬起一只手臂,四十五度仰望,一字一顿,声情并茂的朗诵:“那、可、是、青、藏、高、原。”   背后冷不丁的有视线投来,边维一个激灵,她转身,囧着脸挤出笑容。   要死了,怎么就忘了婆婆还在家里?看看,作妖了不是?   阳台另一头,祖孙俩手上各拿着双鞋,准备过来晒晒,这会儿都是一脸迷之表情。   陆安安小朋友先反应过来,很捧场的拍拍手:“小舅妈,你唱的好好。”   章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边维很尴尬的笑:“妈,我平时是能唱上去的。”   骗子!无耻!根本就唱不上去,一次都不行,她在心里自我唾弃。   陆安安没忍住,噗的笑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紧张且愧疚的眨动,憋的小脸都红了。   边维看的心疼:“安安,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陆安安噗哈哈哈。   边维的脑袋耷拉下去,耳边响起婆婆没多大情绪起伏的声音:“那首歌的难度很高。”   她下意识小鸡啄米的点头:“嗯嗯,真的很高,好难唱。”   陆安安见外婆不说话,就拉拉她的手。   章母把两双鞋放到地上晒好。   陆安安蹦蹦跳跳:“小舅妈,我跟你说哦,外婆唱歌很好听的。”   “真的啊。”边维眼睛一亮,“妈,书房里有很多老唱片,你要不要看……”   章母出声打断,少有的露出情绪波动:“什么唱片?”   “等等哈。”边维跑进书房抱出一个纸箱子。   章父跟章亦诚父子俩从超市回来,看到老少在客厅里整理唱片,都默契的没有过去。   “亦诚,你上哪儿弄来了那么多老唱片?”   “有个病人喜欢这一类的收藏。”   “还是你聪明,能想到用老唱片来拉近你妈跟你媳妇的距离。”章父咂嘴,“你妈活了一大把年纪,除了游泳,就这么个喜好。”   章亦诚说:“我本来想提议去游泳馆。”   章父问道:“然后呢?”   章亦诚说:“维维是只旱鸭子,我怕弄巧成拙。”   章父心里惊叹,就冲儿子这用心良苦的劲儿,他跟儿媳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孙子孙女指日可待。   陆安安小朋友开学在即,章父章母待了一个多礼拜就走了。   当天大忙人章舒发来视频,让边维给安安拍几张照片发给她,还要求他们几人来张合照。   边维觉得合照才是章舒的真正目的。   拍合照的时候,边维跟她婆婆站在一起,还挨的挺近,她一紧张,就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浑身别扭,脸上肌||肉都有点儿扭曲。   照片里,边维,陆安安,章父三人都笑了,只有章亦诚跟章母没笑,一脸正色的表情如出一辙。   章母走到阳台问章舒:“你跟陆肖是怎么回事?”   章舒以要开会为由结束了视频,干脆利落,没一点儿犹豫跟迟疑。   章母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在阳台站着。   边维踮起脚,凑在章亦诚耳朵边说:“妈是不是生姐的气了啊?”   章亦诚抿唇:“她只是担心。”   边维欲要再说点别的,婆婆突然转身往这边看过来,她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多说。   婆婆年轻时候肯定是霸道女总裁范儿。   边维是请假送机,作为一个儿媳,她能做的都尽力做到了,做不到的,以后试试看,日子长着呢。   晚上边维铺床的时候,发现枕头底下有个红包,还有个精致的小盒子,她呆愣两秒后,惊喜的啊啊啊大叫。   “章亦诚,你快看——”   边维抱着红包跟盒子冲进浴室,眼前一幕带来的冲击太大,她张着嘴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章亦诚在淋喷头底下冲洗:“那是我爸妈给你的见面礼。”   “我、我知道,我以为他们不会给我……”边维深呼吸,脸红到脖子,头都不敢抬起来,“你洗你的。”   章亦诚甩甩汗湿的发丝,眯眼看门口的女孩:“都进来了,你就顺便也洗一下吧。”   边维把头摇成拨浪鼓,并不,一点都不顺便!   她飞快的退出来关上门,想起来了什么,气呼呼的在门外大声质问:“你洗澡为什么不把门反锁?”   章太太选择性忽略自己为什么不敲门。   里面传来章亦诚的声音,夹在哗啦水声里面,有些模糊:“我这是在自己家。”   边维拔高声音:“不是还有我吗?被我看见了,你就不会不好意思?”   章亦诚:“不会。”   “……” 第38章   边维大半夜不睡觉, 抱着婆婆给的玉镯乐的跟二百五似的。   镯子是婆婆当年的陪嫁之物,意义重大,说明是承认她这个儿媳了啊,嘴上不说, 都搁心里了。   婆婆有点傲娇。   章亦诚打开床头灯看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多, 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他看看精力旺盛的小妻子, 有些无奈。   边维无辜的眨眨眼睛:“你睡你的, 不用管我。”   章亦诚掐了几下涨疼的太阳穴:“你滚来滚去, 我没法睡。”   “那我去对面。”   边维爬起来,后面的衣服被抓住了, 她往后扭头:“你拽我衣服我干嘛?”   章亦诚把小妻子捞进怀里,拿走玉镯, 圈住她的腰,力道不重, 却也不轻, 完全控制:“睡觉。”   边维觉得自己像个大粽子, 她挣脱不开, 无力望天。   “我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窒息不了。”   “真的快窒息了。”   章亦诚碾上她柔||软的嘴唇,片刻后退开,抵着她的鼻尖问:“能睡觉了吗?要是还不能,那我们就继续。”   边维气喘吁吁:“能能能, 我马上睡!”   章亦诚弓着腰背,脸埋在她的发丝里面蹭蹭:“晚安,小章太太。”   边维的面颊一片燥热,哎哟,大晚上的撩这么狠,还让不让人睡了啊?她鸵鸟样的乖乖窝在他胸口,闭上眼睛背唐诗三百首,意识不知不觉变得模糊。   拍婚纱照那天晴空万里。   出发的时候,边维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一路上都在刷朋友圈。   等到边维坐在椅子上,被影楼的美女往脸上涂涂抹抹,屁||股都快细雨蒙蒙了还没好,她笑不出来了。   没法愉快的刷手机,只能干等。   章亦诚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走过来的时候,边维听到了吞咽声,不是她发出的,是正在给她画下眼线的美女。   结果不出意料,美女分了神,下眼线画歪了,边维的眼睛遭殃。   章亦诚看小妻子的眼睛红了,他的眉头一皱:“轻点。”   美女的手抖了抖:“好的,我会注意。”   边维简直看不下去,妹子,你脸红个什么哟,信不信我当场秀个恩爱让你的心塞一塞?   还看?边维恶狠狠的瞪眼。   发现凶狠的眼神没什么效果,边维气恼的抓起眉笔啪地拨台子上,冲罪魁祸首发脾气:“你别站这儿。”   章亦诚眼露疑惑。   边维手往左侧不远处的沙发那里指指:“去那边看看杂志。”   章亦诚说:“不想看。”   边维眉毛揪着,眼睛一瞪,去不去?   章亦诚动动眉头,沉默着转身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叠着腿闭目养神。   有个女的过来化妆,身边还带着两个姐妹。   这下子热闹了。   边维听到准新娘在内的三人热火朝天的议论章亦诚,那样儿像是看到了某个男明星,还不时往她身上看,眼神里有诧异,羡慕,嫉妒,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心想,跟章亦诚搭伙过日子,心态真的要放好一些。   不然即便守得住他的身体跟心,也会被自己的疑神疑鬼给吓死,或者是逼疯。   世界很大,敌人太多,危机感无处不在。   那颜是真的容易让人犯||罪啊。   换个角度想,边维要还是只单身汪,和朋友一块儿出来玩,无意间碰到了章亦诚,她们应该也会是那样的反应。   凭良心说,谁不喜欢腿长,手长,颜值高,气质稳重内敛的大叔?   要是有,那边维欣赏她。   美女从后面看镜子里的女孩:“小姐,你别抬眉毛。”   边维把眼皮放松:“还有多久能化好?”   “快了。”美女笑的很甜,“你的皮肤真好,都不需要用粉底。”   边维也笑,那你还涂这么老半天?   美女开始找边维聊天,说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拍外景,问她拍不拍外景,要是拍,还要再化一次。   边维说不晓得。   美女惊讶的问:“这么大的事,你先生没跟你商量?”   边维说:“我不管事的,都是他操办。”   美女不说话了。   过了大半个小时,边维有气无力的顶着大浓妆跟章亦诚去影棚。   说是棚内灯光太强,妆浓一些,效果会好一点。   边维摆起poss还是很可以的,要可爱就立马来个可爱,卖起萌来也是一点都不感到羞耻。   章亦诚就不行了,突然偶像包袱三吨重,浑身僵硬,整的跟一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很不好意思。   摄影师摘了帽子抓抓光头:“先生,你不要都是一个表情,可以笑一笑的,对着这么可爱的媳妇,那肯定是要从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你说是吧?”   边维在心里狂拍手,说得好!加鸡腿,必须加鸡腿!   章亦诚捏鼻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臣妾做不到”这个信号。   摄影师是个挺有个性的人,也不凑合,他对拍的第一组照片不是很满意,就暂停拍摄,让小两口歇一歇吗,调整一下状态。   边维把头上的花环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你是不是不想拍啊?”   章亦诚的眉头皱着:“要是不想,我不会放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带你过来。”   边维帮他整理整理领结:“那你笑一个。”   章亦诚抿嘴,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显得弱小,可怜,无助。   边维的脸一抽,哥哥诶,你要是不能放松下来,还这么硬,咱俩今天怕是拍不成了。   章亦诚揉额头,声音里有几分烦躁跟抵触:“我不喜欢这样摆拍。”   “影楼拍照嘛,都是这样子的。”边维拉住男人的手晃晃,跟他撒娇,“看在我化妆化了好长时间,脸上涂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份上,你配合一下摄影大哥成不?”   她撇撇嘴:“后面我还要换发型,编辫子,扎揪,搞个波浪卷什么的,很折腾的,一次拍完拉倒。”   章亦诚把花环戴到她的头上:“拍去吧。”   再拍的时候,章亦诚的肢体语言流畅多了,摄影师让他对边维搂个腰亲个脸颊,抱起来转个圈,他都一一照做。   拍完一套就换一套接着拍,室内的几组全部搞定,边维腰酸背痛的换上婚纱,跟着影楼的车出发,前往室外的景点。   到了那儿,边维环顾一圈,有明媚阳光,有湖,有草地,有木桥,有徐徐的风,有喜欢的人,还是很浪漫的。   就是婚纱好重好长,捂的身上都是汗。   摄影师让边维在木桥上甩裙摆,可把边维害苦了,她一边小心不让裙摆甩到水里,一边还要甩出“我好开心我要幸福”的样子,真心难。   换草地拍的时候,边维不用管了,有助理铺裙摆,她只要靠在章亦诚臂弯里就行。   一个多小时后,边维补完妆,提着大裙摆走到章亦诚面前:“不是让你挑一个便宜点的套餐吗?怎么拍这么长时间还没拍完?”   章亦诚说:“要么不拍,要拍就拍的好一些。”   边维愣了愣:“好吧。”   章亦诚低眉垂眼,目光在女孩青涩的脸庞上停留,他用男人赏识女人的语气说:“今天的你很漂亮。”   边维听出来了,心里高兴,可算是把她当女人了哈,她嘴上说:“那你的意思是,我昨天,前天,大前天都不漂亮?”   章亦诚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边维扬起脸冲他笑:“不可以吗?”   “可以。”章亦诚凝视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认真道:“维维,我还是要说,今天的你真的很漂亮。”   边维垂头,笑的羞涩又幸福。   正常正常,毕竟穿的是这么好看的婚纱,肯定比平时要漂亮很多,她偷偷在心里说。   摄影师眼疾手快的按下快门,将这一幕永远定格下来。   湖边拍完还没完事,最后一组要去海边,抵达目的地时,正是日落黄昏,一天最柔和最美的时刻。   边维换上白色薄纱裙,赤着脚拿自拍杆录视频:“我大三来过这里,我们班有个男生在沙滩上摆蜡烛跟一女生告白,我还帮他摆了几个,女生哭着答应了他,可惜俩人只谈了半年就分了。”   “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   边维往章亦诚所站的位置走,隆重介绍道:“当当当当,这就是我家章主任,老帅了是不是?就说是不是?必须是啊!”   章亦诚发现给他弄头发的助理在看他家小孩,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边维没有察觉到章亦诚的醋味,她笑嘻嘻的说:“章主任,说两句呗。”   章亦诚没理睬。   边维抬脚踢踢他的小腿,没用什么力道,跟挠痒痒似的:“你配合一下撒。”   章亦诚还是没反应。   边维咳一声,红着脸跟助理说:“小王,你可不可以等会儿再弄?”   助理秒懂,二话不说就撤,走远了还回头看,忍不住拉着同事说那个女孩笑起来真好看。   同事说不是你的。   助理还是挺激动的:“她笑的时候,眼里有星星。”   同事说:“就算她眼里有月亮有太阳,有一个银河系,那也不是你的。”   助理想,朋友没得做,绝交吧。   边维趁没人注意这边,飞快的在男人唇角亲了一口。   章亦诚这才开口:“拍了一天,很累,但是一生只有一次,所以这是一段值得不断去回忆的经历。”   边维就跟听演讲一样,她清清嗓子提醒:“既然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你是不是要对我说句话啊?”   章亦诚问道:“什么?”   “就是那个,我……”边维凑在他耳朵边说了后几个字,声音很轻很小,像蚊子嗡嗡。   她说我喜欢你。   章亦诚说:“我知道。”   边维呆滞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现在都开始玩套路了?”   章亦诚勾勾她的下巴:“大人不玩那种东西。”   边维翻白眼。   章亦诚弯下腰背,唇虚虚的贴着女孩白皙的耳朵,也对她说了几个字,比她要少一个字。   他说的是我爱你。   字少,情感却深重许多。   边维安静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爱这个男人。   努力努力再努力。   边维举着自拍杆找角度:“来来来,我们一起喊茄子。”   章亦诚拒绝道:“很傻。”   边维明目张胆的威胁:“不喊不给亲。”   这威胁很有用,章亦诚喊了。   边维把视频保存下来,脱口说:“我要留着给小宝宝看。”   全世界都静了下来。   边维脚底抹油,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大海,我来了——”   章亦诚的视线追随着他的女孩,看她笑魇如花,裙摆飞扬。   如果有了小宝宝,他希望能像她一样爱笑。   按照摄影师要求,章亦诚牵着边维在沙滩上走。   边维不清楚总是很理性的章亦诚是什么感受,她是个感性的人,此情此景带给她很深的感触。   仿佛只要沿着脚下的路一直走下去,就会是天荒地老。   很俗吧,但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婚纱照拍完了,边维唯一的希望就是后期能把她的胳膊腿给修的好看些,尤其是小腿,她离开前郑重拜托过。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点爱,就看这次了。   16那天,同事结婚。   边维是已婚妇女,当不成伴娘,黄倩倩本来是答应当的,听同事说男方那边的习俗多,有可能会拿伴娘开玩笑的时候,她就委婉的回绝了。   开玩笑?什么玩笑?不说明白,谁晓得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同事在男方老家办婚礼。   边维跟黄倩倩一块儿坐大巴去的Z市,两人打算这次顺便逛几个景区。   生活多忙啊,尽是些屁大点事,来一趟也不容易,不逛一逛,都觉得自己亏了。   边维走出车站,忽然停下脚步往后看。   不知道怎么的,街上人挺多,边维却只把目光对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很有韵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女人的头发很长很黑,披散下来的样子跟她有点像。   有摩托车过来,黄倩倩拽住边维的胳膊,使劲把她拉到自己这边:“路都不好好走了,看什么呢?”   边维纳闷:“我刚才感觉有人在看我。”   “不奇怪。”黄倩倩说,“你自从结了婚,有你家章主任滋润以后,整个人都嫩了很多,就是所谓的能掐出水来的程度。”   边维面红耳赤:“我是因为晚上睡得早。”   她接着往下说:“真的,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要不也试试,坚持两个月,肯定比我还嫩。”   黄倩倩摇头:“等我人到中年再说。”   边维无言以对。   这个小插曲没有就此结束。   边维心里毛毛的,眼皮还跳,总感觉要出事。   她长这么大,一直是与人为善,从来不跟人结仇结怨,也不和谁有利益冲突,能出什么事啊?   黄倩倩看边维拿着手机发呆,打趣道:“还说要跟我在这边过夜,明天再回去,这才分开多久,就开始想了。”   边维快哭了:“他没有接我的电话。”   “人是医生,很忙的。”黄倩倩男友力max的揽住她说,“亲爱的,相信我,是个男的都很反感连环夺命call。”   “我又没有一直打,就打了两次。”边维有点慌,“我右边的眼皮一直跳。”   黄倩倩说:“没事儿的,乖,弄点口水在左边眼睛上抹两下,很快就能好。”   边维还是慌。   黄倩倩把边维的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章主任忙完了应该会看手机,看到未接来电就会给你打过来。”   边维搓搓脸:“我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爸就被浑身是血的抬进了医院。”   “好了,别神经兮兮的了。”   黄倩倩拍拍她的肩膀,“天塌下来了,还有你家章主任顶着,压不到你身上。”   边维一脸痛心:“他又不是大能,顶不住的,还是会压到我。”   黄倩倩:“……”   章亦诚的电话打来时,边维人已经在男方家里了。   习俗确实多,都这个年代了,新娘还要跨火盆,踩着芦苇杆子上楼梯。   周围挺热闹的,边维出去接电话,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鞭炮声炸聋耳朵。   “我挂了啊!”   “挂吧。”   “挂了啊挂了啊!”   “你挂吧,晚点我再打给你。”   “喂,太吵了,我挂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章先生跟章太太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各说各的,像两个二傻。   上午十点多,边维她们跟着新娘转移阵地,前往酒店。   婚礼现场整体色调是少女心爆棚的粉红色,边维一伙人忙着各种拍照。   边维不是第一次参加婚礼,都大同小异。   新娘挽着爸爸的手臂,在结婚进行曲中走向新郎,两人站到台子上,牵着彼此的手,互相给出承诺。   背景墙循环播放着他们相处以来的照片,都是爱的点点滴滴。   边维看到新娘的爸妈在哭,听见有同事在说,这就是嫁给爱情。   她的内心被触动,不知道自己举行婚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到目前为止,场面真的很美好。   直到男方的亲戚们突然开始起哄,嘴里大声嚷嚷着“扒灰”“扒灰”。   气氛发生了变化。   边维不懂什么是扒灰,当她看见新娘的公公胸口挂上了“父子同乐”的牌子,她的眼角狠狠一抽。   妈蛋,过分了吧?   现场的氛围有些混乱,男方亲戚们全都热情高涨,几个男的女的带头喊要猪八戒背媳妇,女方亲戚窃窃私语,边维跟部门其他人都在看台子上的女同事。   走吧,别结了,你跟这一大家子三观不合。   结果却是同事被公公抱住,按照习俗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完了还真要猪八戒背媳妇似的背儿媳。   同事的婆婆没一点生气的迹象也就算了,她老公竟然也在一旁看热闹,都没阻止一下。   有公司部门同事跟亲戚在,还有人扎堆笑着发朋友圈,新娘觉得很丢脸,却没有走,忍了下来,她趴到公公背上,被背着在台子上走。   边维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她给章亦诚发微信:你那边有没有扒灰的习俗?   章亦诚:没听过。   边维放心不少。   章亦诚上网一搜,把他给恶心到了。 第39章   婚礼上那一出让边维有点消化不良。   同事老公家里挺有钱的, 竟然专门包下豪华大酒店搞扒灰,也真是没谁了。   边维跟部门其他人都没多待,匆匆跟同事打过招呼就走了,很尴尬。   出了酒店, 一伙人在路边吐槽。   “真受不了, 什么年代了都, 又不是农村……”   “别地图炮谢谢,我就是农村的,听都没听过那种恶心巴拉的事。”   一男同事打哈哈:“闹洞房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个男同事附和:“对啊, 就一习俗, 有的地方不还让新郎穿着吊带跟蕾丝袜出来敬酒吗?挂个香蕉让新娘吃的也不是没有,奇葩的多着呢。”   女同事们投过去鄙夷的眼神, 那能叫一码事吗?   “行了,人自己能忍受, 那就不叫事,我们在这儿说个什么劲。”黄倩倩看看手机, “我跟边维去玩儿了啊。”   “去哪儿玩啊?”   “就去当地的景区转转。”   “带我一个呗。”   “我也去我也去。”   “还有我。”   “……”   于是从边维跟黄倩倩二人游, 变成部门集体活动, 大家伙浩浩荡荡的前往景区。   边维全程的热情都不是很高, 一到宾馆,她就蔫了吧唧的走到房间里,以把自己闷死的姿势摔到床上。   黄倩倩捡起地上的防晒衫:“我说边妹妹,你在家也这么邋遢?”   边维趴着不动。   黄倩倩烧完一壶水, 边维还是那个姿势,挪都没挪一下。   “都没爬到山顶,这就不行了?你知道你现在这样,让我想起什么了吗?”黄倩倩说,“圈里的猪崽子,有人投喂以后,每天哈哈哈,光顾着长膘。”   边维埋在被子里的脸轻微抽了抽,她翻过来,仰面躺着:“我想回去。”   黄倩倩觉得她在抽风:“大姐,这个点已经没车了。”   边维说:“我们可以打车。”   黄倩倩看疯子一样看她:“你说说什么?”   边维不死心的说:“拼车。”   黄倩倩懒得搭理。   边维也知道拼车不靠谱,就是话赶话赶出来的,她生无可恋的躺尸十分钟,生无可恋的滚进卫生间。   有了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   边维现在就是传说中的热恋状态,只要一想起章亦诚,她就会|情|不|自|禁的笑。   恋爱中的人是个快乐的二傻。   边二傻现在特想章主任,一天没见,浑身不得劲,想知道他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吃的什么,现在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   反正各种想就是了。   黄倩倩把背包里的洗漱用品倒到桌上,准备等会儿卸妆洗澡,泡杯蜂蜜水,躺床上刷手机。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房里突然响起洪亮喜庆的歌声,黄倩倩吓的直接把湿巾给扔了,她满脸黑线的找到声音来源:“维维,你手机响了,是你家章主任!”   卫生间的门发出哐当声响。   黄倩倩看着边维快速冲出来拿走手机,她半天才回神,爱情的力量真是惊人。   边维把手机夹在耳朵跟肩膀中间,找纸巾擦擦手上的水,可怜巴巴的说:“累呀,我下午爬山了。”   黄倩倩在一旁慢悠悠的说:“只爬到一半就说不爬了,后悔了,要死要活。”   边维作势要掐她胳膊。   黄倩倩学猪叫,嘲笑边维过的是跟小猪一样的生活,严重缺少锻炼。   边维一个佛山无影脚过去,黄倩倩往左一闪,没踢着,她捏捏边维肉呼呼的脸,卸妆去了。   章亦诚问边维明天几点的车回来。   边维从包里扒拉出几袋小零食:“我想坐最早的一班。”   章亦诚说:“你起不来。”   边维的嘴角轻微一抽,你这人真是的,知道就行了,干嘛说出来,她用牙咬开一包小熊饼干,抓两个到嘴里:“你在干什么?”   “在整理衣柜。”章亦诚说,“你的衣服裤子都塞在里面,很乱。”   边维很不好意思,她装出镇定的样子,嘴上客气的说:“章主任,辛苦你了。”   章亦诚也跟她客气:“不辛苦,应该的。”   边维听到那头传来男人的叹息声,充满了无奈,她一怔,零食不吃了:“你说,我听着。”   章亦诚不解:“袜子有放袜子的抽屉,内衣有单独放的地方,你为什么总是全塞在衣柜里面?”   边维很没底气的说:“方便嘛。”   “放的时候是很方便,随便一塞就行。”章亦诚耐心跟她说,“但是下次要穿的时候,找起来会很麻烦,要花的时间也多,还不如在放的时候就稍微整理一下,放对地方。”   边维懂这个道理,就是管不住自己,她小声说:“我知道错了。”   章亦诚说:“但是你下次照样会随便乱放乱塞。”   边维:“……”   章亦诚又道:“早上出门前换个衣服,弄的床上都是。”   边维撇嘴:“女孩子不都这样嘛。”   章亦诚的声音里有笑意:“我觉得不全是。”   边维故作生气:“好啊你,咱俩才过了多久啊,你就已经嫌弃我了!”   章亦诚说:“没有。”   边维哼哼:“别狡辩,你就是嫌弃我了。”   “不要闹,我真的没有嫌弃你。”章亦诚还是无法理解,“你完全可以在前一天晚上想好第二天要穿什么,把那套衣服拿到最外面,早上也不用那么慌乱。”   边维不说话了,她真不是个精致的猪猪女孩,就她的生活习惯,说好听点是随性,不好听点,就是懒。   章亦诚说的那些,边维可以摸着良心说,她有想过好多次,就是没有一次落实到行动中去,理由各种各样,归根结底还是懒,自律性太差。   理想总是一个比一个丰满,现实却总是一个比一个骨感,就是这么无奈。   这时候,边维只能搬出一句老话了:“章主任,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人跟人是不同的,正因为不同,才有意思,你说是不?”   章亦诚哭笑不得:“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边维笑嘻嘻:“那咱俩的默契程度提高了啊。”   她不跟他玩闹了,认真起来:“你说的是对的,也在理,但是我的那些习惯已经养成了,不可能说改就能改掉,只能慢慢来,一点点的改,你记得督促我。”   章亦诚半响开口:“我以为你会不喜欢。”   “你占理,我就听你的,况且你也是为我好嘛。”边维老气横秋的说,“我改起来累,你操心也累,我们互相理解哈。”   章亦诚失笑:“好,互相理解。”   边维听到男人的笑声,耳根发烫,她啊了声:“对了,我给你在景区买了小玩意儿,挂手机上的。”   章亦诚问道:“是一对儿?”   “对啊,一对儿。”边维继续吃饼干,“我一个,你一个。”   这样我的同胞们就知道你有主了,会识趣的退后,退后,再退后。   黄倩倩裹着大浴巾出来,冲坐在床头吃东西的边老鼠说:“亲爱的,跟你商量个事儿,咱能把手机铃声换掉吗?”   边维笑着摇头:“最近想听。”   黄倩倩提醒浑身都是恋爱酸腐味的某人:“你现在是已婚人士,已经出嫁了。”   “可是我没坐花轿。”边维突然感慨,“我听的是那个欢喜的意境。”   黄倩倩表示没听出来,只听出了雷人。   边维看她那样,不像是正在谈着的人:“倩倩,你跟你的中介小哥发展到哪一步了?”   黄倩倩轻描淡写:“邀请我去他家的地步。”   边维激动的拍桌子:“不能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感觉到了,什么都好办。”黄倩倩耸耸肩,“感觉不到,什么都别想办,就是这么回事。”   边维在包里扒拉了会儿,把一只口红拿给黄倩倩,让她做抽烟的动作。   “倩倩,你这样特像大姐头,女王,坐拥小鲜肉三五千。”   黄倩倩翻白眼。   片刻后,边维跟黄倩倩并肩躺在床上刷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每个人都是一出学校,事儿就多了起来,再好的友情也会慢慢淡了,没了。   她们比较幸运,毕业后进了一家公司,工作日都能在一块儿。   以后什么样,以后再说。   边维给赵俊发个红包,那孙子分分钟就领了,说自己在跟几个哥们开黑,晚点聊。   她的胳膊肘碰碰黄倩倩:“冯珞不知道离没离。”   黄倩倩眼皮没抬:“没吧。”   边维唏嘘:“俗话说,男人有点什么小毛病都没事,但是有两样绝对不能忍,一是出轨,二是家暴,她挺惨的,两样都撞上了。”   黄倩倩淡淡的说:“这世上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走什么样的路,还不都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边维瞥瞥黄倩倩,她岔开话题:“倩倩,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每天回去都有喝木瓜汁?”   “还木瓜汁呢。”黄倩倩拿起柜子上的水杯喝口水,“我狠心买了双高跟鞋以后,这个月就只能喝得起白开水了。”   “……”   “章主任说我的胸有变大一点点,早睡还是有用的。”   “纯属善意的谎言。”   黄倩倩反应过来时,已经吃了一嘴狗粮。   第二天,边维被黄倩倩拽着玩了大半天才回去。   到家以后,边维给章亦诚发完微信报平安,就什么也不管的蒙着被子睡了一觉,她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睁眼发现天都黑了。   声音是从书房里穿出来的。   边维跳下床,边抓头发边走到书房门口,她刚把手放到门锁上面,就听见里面传出椅子挪动的刺耳声,接着是章亦诚压制的愤怒声音:“如果要闹婚礼,酒就不办了。”   边维彻底醒了。   不是没听过扒灰吗?怎么了这是?难道也要搞那种闹法?   边维不敢往下听,她仓皇的穿上鞋下楼,在草坪对面的长椅上坐着发愣。   刚睡醒,脑子还是乱的,需要理一理,不然会乱说话,说错话。   章亦诚在书房里待了半小时,调整好情绪出来,没在房间里看到人,他的眉头一皱,转身走到玄关里面,见鞋少了双,眉头皱的更紧。   边维不是离家出走,她就坐在楼对面的椅子上,很好找,章亦诚下楼就看到了她。   章亦诚在她旁边坐下来:“怎么跑出来了?”   边维耷拉着脑袋,实话实说:“我听见你在书房里打电话。”   章亦诚握住她的手:“爸妈给我打的电话,主要是问我婚纱照拍的怎么样,我是因为昨天听你提了那种事,就随口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习俗。”   边维把手抽走:“你说你没听过扒灰。”   “不是扒灰,是普通的闹洞房,说是家家娶媳妇都这样,热热闹闹的,图个喜庆。”章亦诚靠着椅背,声音里有几分疲意,“平时我没关注过这方面,不太清楚。”   边维吸吸鼻子:“我不想闹。”   章亦诚把小妻子搂到怀里,摩||挲着她的肩膀:“我也不想闹。”   边维刚松口气,又慌起来:“妈会不会找我?她要是找我,我没法说的,我不想跟她唱反调。”   “沟通的工作我来做。”章亦诚说,“她要是私下里给你打电话,不管说的哪一点,你都推到我头上,说是我的意思。”   边维忧心忡忡,婆婆多聪明一人啊,肯定知道这里面的名堂。   章亦诚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习俗虽然是传下来的,但并不是说就一定要照着做,我们不配合,他们也不能胡乱来。”   边维吃下定心丸,她跟章亦诚回家,看到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是婆婆,下一刻,手机就响了。   “快快快,是妈,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不是要跟我说闹新娘的事?”   章亦诚接通:“妈。”   章母开门见山:“把手机给边维,我跟她说。”   章亦诚揉额角:“该说的,我都跟你们说了,她做不了主。”   章母不想跟儿子争论边维做不做得了主,也懒得管他护犊子的心理:“我要跟边维说话。”   一旁竖着耳朵的边维听见了,她的脸色一白,身子跟着抖了抖,吓的。   为什么非要跟我说?边维在心里嚎叫。   挣扎了几秒,边维从章亦诚手里拿走手机,眼神示意他不要动,她的声音轻了八度:“妈,是我,对,我参加同事的婚礼去了,下午才回来,那个,我刚听他说了……”   章亦诚站在原地,看小妻子轻声细语,他的眉头打结,这么害怕,不是长久之计。   这通电话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却已经让边维死掉了成群的脑细胞,她把手机扔到床上,自己也坐上去,手撑着头。   “妈说你幼稚。”   章亦诚不置可否:“还说了什么?”   边维抬起头:“说你是第一次对他们发火,爸都被你气着了。”   章亦诚揉揉她的发顶:“等爸气消了,我会跟他好好说,他会理解的。”   边维说:“妈还说你越大越不听话,三十多岁了,竟然还敢威胁他们,一点都不懂事,要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章亦诚勾唇:“那你想怎么教训我?”   “我哪儿敢啊。”   边维垮下肩膀,“以上都是我自己想的,事实是妈很失望,很气愤,很不开心,觉得我们是没事找事,我感觉她在怪我。”   章亦诚抱抱小妻子:“怪不到你。”   边维把脸埋在他的腹部:“怎么怪不到,我要是同意闹洞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章亦诚出声打断:“你单方面同意是没用的,我不可能会同意。”   定心丸的药性在这一刻发挥了出来,边维心里踏实了。   过了几天,边维又在手机上看到婆婆的未接来电,真不是故意不接的,她不敢打过去,愣是熬到下班,等章亦诚在旁边才敢打给婆婆。   边维觉得章亦诚就是她的尚方宝剑,免死金牌,只要他在,她就会没事。   也确实如此。   章亦诚有个病人,病非常罕见,当时他是主治医生,医学水平有限,对方无法得到根治,就回老家了。   这几年,章亦诚一直跟病人有联系,也在继续相关的课题研究,前段时间他收到对方的来信,说每天四点左右疼,其他时间都没感觉。   到章亦诚轮休了,他就想去看看。   那天刚好是国庆前两天,边维为了跟他一块儿去,就一咬牙请了两天假,跟国庆连在一起就是九天,爽歪歪。   她算是最早一批请的,后面的想请都请不了,晚了。   第一次跟章亦诚出远门,边维亢奋的一晚上没睡,顶着熊猫眼跟他上的火车。   章亦诚像个带孩子出门的大家长,提醒她不要乱跑,走路小心点。   上车不到一小时,边维就吃掉了三分之二零食,她从厕所里出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坐到座位上面,娃哈哈不喝了,瓜子也不嗑了。   章亦诚剥了个橘子给她。   边维没吃,她把橘子拿在手里,一副少女心思比海深的模样:“章亦诚。”   章亦诚靠近她:“嗯?”   边维垂头捏着橘子:“我可能有了。”   章亦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了?”   边维说:“小宝宝。”   章亦诚没说话,愣怔住了。   “我有点反胃,想吐。”边维难受的揪起眉毛,“而且我肚子也有点鼓。”   章亦诚沉默许久:“那应该是你吃多了,胃胀。” 第40章   边维要是装的, 听完章亦诚的回答,肯定憋不住的噗哈哈哈,她是真的难受,只是无精打采的哦了声, 就再无其他反应。   身体不舒服, 看什么都变了样子。   零食不好吃了, 风景不美了,对面的小男孩也不帅了,整个世界都不再美丽。   边维瘫在座位上面, 神情蔫蔫的。   两三岁的小男孩软糯糯的喊:“妈妈妈妈, 姐姐生病了, 她不舒服。”   年轻妈妈被吵醒,一边把腿上的孩子往怀里抱抱, 一边打着哈欠说:“姐姐大概是晕车。”   话落,她友善的冲边维笑笑。   边维应该礼貌的回以微笑, 她实在没什么劲,就扯了扯嘴角。   章亦诚去接了杯水回来, 开始检查袋子里的零食, 以及盘子里的零食袋子。   边维歪着脑袋, 手放在肚子上, 时不时的做出要吐的样子,整个就是一孕早期现象。   对面的年轻妈妈看过来的眼神微变,也以为边维怀着孕,她拿出大半包话梅:“我这里有话梅, 你要不要吃一点?”   边维刚想说话,脸瞬间就白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胡乱去推章亦诚:“不行了,你快让我出去。”   章亦诚起身离开座位,跟在干呕着往厕所跑的小妻子后面,眉头紧锁。   边维进去就哇地吐了出来,还好车厢里的走道上没有挤满人,不然她肯定吐某个倒霉蛋一身。   吐完出来,边维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通红的眼睛瞪大:“ 你人怎么跑这儿来了啊?包呢?手机呢?都不管了?”   章亦诚少有的窘迫:“我慌了。”   边维:“……”   章先生扶着病怏怏的章太太回到座位上,东西都在,没少什么,两人一个开始找药,一个闭着眼睛,一副“难受的快要死掉”的惨兮兮样子。   车到站,有人下车,有人上车,车厢里的嘈杂声四起。   边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这仅限于她身体棒,活蹦乱跳的时候,她一不舒服,就想静静,只要是丁点声音听在耳朵里,都觉得异常烦躁,想发脾气。   这会儿边维就处在暴走的边缘。   章亦诚泡了一袋药端给边维:“把这个喝了。”   边维说不喝。   章亦诚说:“不喝药,你是好不了的,我试过了,水温刚好,药也不苦,你一口喝下去,再睡……”   边维睁开眼睛,不耐烦的大声打断:“我说了我不喝,你烦不烦?”   章亦诚沉默的看着她。   边维的胸口大幅度起伏,她背过身,面朝里面。   章亦诚把药放到小桌板上,他抿着唇角,一语不发的捏鼻根。   两口子吵架是很常见的现象,却照样会勾起其他人的好奇心,会好奇为什么吵啊,怎么了这是。   管闲事的毛病就像是与生俱来的。   过道那边的人频频扭头,连带着年轻妈妈也被打量,她的脸上难掩尴尬,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干脆抱着孩子离开,腾出空间给那对夫妻调解。   边维冲章亦诚吼完就后悔了。   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在外面,要是不给他留,回家就能跟你尥蹶子,还会隔段时间旧事重提,没完没了。   刚才她就让章亦诚丢了面子,这不是家里,是公众场合,真要注意一下,不然会被人看笑话的,她满脸懊悔。   边维转过身,手拉拉男人的衣摆,小声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凶的。”   章亦诚抿唇:“没事。”   边维愧疚的撇撇嘴:“怎么会没事,你要是在外面那么吼我,我肯定很生气,很伤心,然后就不理你了。”   章亦诚轻挑眉毛:“在家里吼,你就不生气?”   边维装可怜:“那也不行,你不能吼我,我心灵可脆弱了,真的。”   章亦诚对着她笑,眼角有细微的纹路,很温柔:“我知道你的内心很强大。”   边维看呆了。   章亦诚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逆时针给她揉揉。   边维不好意思:“我自己揉就行。”   章亦诚把药端给她。   “我不能喝药。”边维蹙眉,叹口气说,“万一我怀上了,喝了药,小宝宝就不能要了。”   章亦诚低声道:“你不可能怀孕。”   边维被男人笃定的语气给整蒙了,她脱口问:“为什么?”   章亦诚凝视着女孩:“我们一直有采用安全措施。”   边维说:“那也不是绝对安全。”   章亦诚握住她的手捏捏:“我每次都避开了你的排卵期。”   边维一脸蒙圈,哈?   “我上次说过,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要宝宝。”章亦诚不快不慢的说,“在你没有准备好以前,我都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不会为难你。”   边维无言以对,章主任啊,你这可以说是全宇宙第一体贴了,我还能说什么?   章亦诚将她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你准备好了?”   边维摇头,还没有,当妈妈好难,不能因为不想当了,烦了厌倦了,就可以不当,要牺牲掉大把的时间,还要负起责任,“孩子妈”比“章太太”这个角色要难适应多倍。   章亦诚将药送到她嘴边:“那你接着准备,我随时都可以。”   边维小口小口喝,她皱鼻子,这药是不苦,但是喝到嘴里,像是被一层灰黏着了,味道无法形容。   糟心啊,刚出门就要吃药,不是个好兆头,边维在心里默念,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边维喝完药就赶紧灌几口水缓缓,她的身子突然一震,扭曲着脸问:“卫生纸呢?”   章亦诚尚未有任何举动,边维就二话不说,慌慌张张抱着包飞奔厕所。   上吐下泻,果真只是肠胃问题。   边维回来就歇菜的靠在章亦诚臂弯里不动,过了会儿又去厕所,几趟下来,她脸都黄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弱小,可怜,无助。   章亦诚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把她拍睡着了,就拿起手机看新闻,肥嘟嘟的小黄鸡挂坠轻微晃动。   边维是被列车员的叫卖声弄醒的,她肚子里的东西都清空了,很饿,爪子忍不住往零食袋子里伸。   章亦诚把袋子扎起来放到行李架上去了。   边维的眼前一黑,无声留下两行清泪,残忍,她生无可恋的瘫了会儿,忽然发现了什么,挣扎着满血复活。   “那啥,亦诚,你累不累?睡会儿吧,到站了我叫你。”   章亦诚闭目休息。   不到一分钟,章亦诚就将眼睛睁开,对他的小妻子开口道:“给我。”   边维心里咯噔,面上无辜的眨眼睛装傻:“什么呀?”   章亦诚说:“饼干。”   边维心里已经不是可以用咯噔来形容了,而是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她继续装傻:“不都被你收起来了吗?我哪里还有。”   就这样好吗?你留我一条路,我记你一辈子。   章亦诚没说什么,直接动手。   边维往里面缩,拍开他的手说:“干嘛呢,公众场合,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人小朋友,都在笑你。”   对面的小男孩正在吃妈妈喂的酸奶,很大一杯,加大果粒的,蓝莓味的,边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章亦诚把边维藏在后面的饼干抓了出来。   边维痛心疾首:“就这么一小袋,我也不能吃?”   章亦诚无动于衷。   边维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不要脸了,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真的很饿,你能听出来的吧,我已经气若游丝了。”   章亦诚皱眉道:“不要乱用成语。”   见对面的年轻妈妈笑出声,边维闹了个大红脸。   没过多久,泡面的香味飘了过来,边维咕噜吞咽唾沫:“面好消化,我吃泡面可以吧?”   章亦诚说:“泡面是油炸过的。”   边维给他一个白眼,算了,不吃了!   章亦诚把饼干给了对面的小男孩,边维彻底成了一只废狗。   “我看了你的手机。”   耳边响起声音,边维一愣:“什么时候?”   “在你睡觉的时候。”章亦诚又说,“你那个班长给你发了八十八块钱的红包。”   边维坐起来点:“班长问我借的。”   她拿了手机刷刷,嘴里嘟囔:“你怎么没收红包啊,诶群里还有好几个,你帮我点,你手气好。”   章亦诚挨个点了。   除掉借出去,收回来的八十八,章先生跟章太太总共进账二十三块五,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边维抱着手机跟大家伙聊天。   章亦诚低眉,右手捏着左手虎口,他低低的说:“抱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私自翻了你的微信朋友圈。”   边维等半天,没等到下文,她凑到男人耳朵边:“我以为你会说,下次不会了。”   章亦诚没出声,他做不到的事,就不会承诺。   边维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看她手机。   黄倩倩跟赵俊作为她的两大死党,都不会不打招呼直接来,但她跟章亦诚是夫妻嘛,她经常看他手机,礼尚往来也该给他看。   尊重跟分享是互相的。   不过,边维挺好奇的,平时章亦诚不看她的手机,不感兴趣,这次是怎么了?闲得无聊没事儿干?总不至于是怀疑她会给他戴小绿帽吧?   章亦诚看出小妻子的心思,却没有言语。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会吃醋,会小心眼,也会胡思乱想,他对她有所谓的占有欲,没有说出来,是怕吓到她。   边维拽拽疑似发呆的男人,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看你都翻我手机了,那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   章亦诚的面部肌肉轻微抽搐,这两者有关系?   边维扁嘴。   章亦诚怕自己心软,索性偏过头。   “……”狠心的男人!   下了火车,边维甩着两条软绵绵的腿跟在章亦诚旁边,一番折腾后才坐上公交车。   边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全程都不顾形象的靠在章亦诚怀里,她知道自己现在披头散发,脸色蜡黄,样子一定很丑,还会被车里的人品头论足,觉得他们不配。   有谁相信她出门前是精心打扮过的?   这趟公交是边维迄今为止做过最长的一趟,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却一点儿都不浪漫,只有腰酸背痛,胃里痉挛,浑身无力。   直到边维坐在小面馆里,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她才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章亦诚说:“吃完了就走吧。”   边维激动的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到了。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   半个多小时后,边维蹲在路边,绝望的看她家章主任找人问路。   黄昏将至,边维跟章亦诚出现在一条歪歪扭扭的乡村小路上,两旁全是些高矮不一的灌木,有的上头还长满了尖刺,看着都疼。   边维用纱巾包住头跟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章主任,你不是跟我说这里有山有水吗?”   章亦诚示意她看不远处的山头。   “那水呢?”边维伸手一指,“别跟我说就是这个水洼!”   章亦诚的步伐轻快,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这一带有不少水塘跟小河。”   边维一个踉跄:“你之前来过,怎么还要问路?”   章亦诚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边维无话可说。   章主任难得轮休,不在家舒舒服服的补觉,却为了医学研究跑这儿来,她作为家属,理应全力支持。   边维在心里给自己上课,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他一起,两个人创造一次回忆。   可是回忆还没来得及铺开,边维就尿急了,周围没有厕所,也没有一户人家,怎么办,这是要尿裤子的节奏。   章亦诚带她去一片草地。   边维拼命摇头:“我不干,小虫子肯定会往我屁||股上爬。”   章亦诚淡定的给她一个塑料袋。   边维接过袋子看看,狐疑的问:“你让我尿这里面?”   说实话,这个难度有点大啊,搞不好会弄到手上,那就尴尬了。   章亦诚抬抬眉头:“袋子是给你装脏裤子的。”   边维垂头检查自己的裤子,前后都看了,她纳闷的说:“我裤子不脏。”   章亦诚瞥她一眼:“你再憋一会,憋不住了,裤子就脏了。”   边维抽了抽嘴,她把袋子扔男人身上,拨开草丛往里面走,还不忘凶巴巴的警告:“不准偷看!”   不到一分钟,边维没解决生理需求,而是两手提着裤子,发疯的惨叫着冲向章亦诚。 第41章   边维舌头打结, 嘴里发出一串叠音:“有有有有……”   章亦诚忍俊不禁:“蛇?”   边维深吸一口气,身体不颤了,呼吸还是紊乱的,她惊恐万分的说:“像蛇一样的蚯蚓。”   章亦诚沉默了。   “真的很像!”边维激动的语无伦次, 连说带比划, “有这么长, 粗粗的,绿黑绿黑的,就在草丛里蠕动。”   章亦诚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下颚线条也绷紧了几分。   边维见男人不说话,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信?真的有, 不信我带你去看。”   章亦诚没出声,只是摇摇头。   什么意思这是?边维呆愣半响, 她哦了声:“我知道了,你在害怕!”   章亦诚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边维突然亢奋, 一双大眼睛里精光闪闪:“噢……原来你不怕蛇,你怕蚯蚓, 大蚯蚓。”   章亦诚疑似给了她一个白眼。   边维哈哈哈哈哈。   苍天饶过谁, 下一刻边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的裤子掉了下来。   全世界安静了几秒, 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吓得林子里的鸟雀们抖着翅膀四处窜逃。   章亦诚不是怕大蚯蚓,他连小的都怕,身上的汗毛会竖起来, 头皮也麻麻的。   边维没心思再嘲笑章亦诚,她动用了全身力量给自己的膀胱加油打气,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胜利就在前面,你可以的。   于是章先生一边找路,一边留意脚下的蚯蚓,章太太绷着身子,一言不发的闷头往前疾走。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房屋跟人影都出现了。   眼前的景象混杂进来人气,边维打了个寒战,纯粹是憋的,她不管章亦诚了,一溜小跑着冲向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   边维这次解决生理需求的时间挺长的,稀里哗啦了老半天,她跟那户人家的老奶奶道谢出来,一时间有些热泪盈眶。   这一路实在是很艰辛。   章亦诚在打电话,背后突然响起声音:“有蚯蚓!”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条件反射的阔步离开原地,身形有明显的仓皇,这一举动跟他平时的老干部范儿有很大的反差。   边维觉得可萌可萌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哈哈哈的甩开胳膊腿,大步往前走。   章亦诚无奈的摇摇头。   这里有很大一片村落,盖的两层楼房,清一色都是红砖,有石子路,也有泥巴路,虽然不是所谓的世外桃源,边维依然觉得新鲜。   她从背包里拿出单反给章亦诚,自己跑到一块棉花地前面:“你帮我拍张照。”   章亦诚将相机对着她。   边维赶忙制止:“不行,你要蹲下来拍。”   章亦诚不解:“蹲下来?”   “对啊,你站着拍,会把我的腿拍的很短。”边维咳一声,认真的教导,“蹲下来拍,我整个人就会显得修长很多,晓得吧?”   章亦诚回了她一个“晓得”的眼神。   结果拍出来的照片,怎么说呢,找不到词来形容,可以说是一言难尽吧。   边维看着章亦诚给她拍的这张,就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男朋友拍照系列”,一个个都惨不忍睹,瞎拍,丝毫不管镜头里的妹子是人样,还是鬼样。   看来全世界的男人还是有共性的。   咱拍照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能不能?   边维拍拍男人的胳膊:“你去我刚才站的位置,我给你拍一张。”   章亦诚挺配合。   边维也是蹲着拍的,她拍完就把人叫过来,将照片给他看:“看出来区别了吗?”   章亦诚说:“没看出来。”   边维抽抽嘴:“那你照着我这个构图给我拍一张。”   章亦诚面露疑惑,像个被一道数学题难倒的小学生,等着老师给他讲一讲解题思路。   “你的整个构图都太满了,一眼看去,就只有一个字,乱,虚实也没有拉开,你看这里……我跟你说话呢,别挠我下巴,我又不是猫,再挠我生气了啊。”   边维抬头瞪过去:“章亦诚!”   章亦诚继续挠她有点肉肉的下巴:“嗯?”   边维一个不慎就中了美男计,她露出老母亲般的慈祥笑容:“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可不可以等我说完再挠,你这样,我会分散注意力。”   章亦诚捏住她的下巴摩||挲了几下,忽然说:“你胖了。”   边维默默的收起相机,默默的转头离开。   没法沟通,真心没法沟通,那句话是能说出来的吗?就算、就算是事实,那也不能说。   章亦诚不快不慢的迈着长腿跟在后面:“你知道我的病人住在哪里?”   边维头也不回的说:“不知道!”   不知道还这么凶,章太太简直是要无法无天。   章亦诚几个大步靠近,单手搂着章太太的细腰,侧低头看她:“生气了?”   边维面上笑呵呵:“生什么气,我没生气,一点儿都没。”   章亦诚弯下腰背,唇擦过她的鬓角。   边维的手肘撞一下他:“前面有好几个大活人,你注意着点形象。”   “没事。”章亦诚煞有其事道,“现在是傍晚了,光线不好,他们看不清。”   边维无语,这是当她傻呢。   她走了几步停下来,小心翼翼的问:“我真的胖了?”   章亦诚:“嗯。”就是这么实在。   边维垮下肩膀丧了一两分钟,她就满血复活:“胖就胖了,冬天再减吧。”   “……”   章亦诚抬手按在女孩的发顶,揉揉她乌黑的发丝:“冬天的气温低,需要的热量多,脂肪堆积的速度会比其他三个季节都要快,依照常理,你到了冬天不但减不下来,体重还会在这个基础上增长……”   边维捂住耳朵,我不听!   庄稼地里的都伸着脖子看进村的一男一女,男的个头很高,相貌堂堂,看起来要年长一些,女孩很年轻,长得俏皮可爱。   有人认出来男的身份,抓了手里的锄头就往村里跑,边跑边喊:“章主任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跑,蝴蝶效应说起就起。   边维看到这一幕,脚步趔趄了一下,心里直感叹,瞧瞧章亦诚这待遇,整的跟国家领||导下乡似的。   章亦诚在接电话,另一只手一直牵着他家小孩。   边维以为病人是个老大爷,或者是老奶奶,没想到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男性,长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见过来着?   章亦诚跟病人,以及家属聊天的时候,边维也在旁边,她偷偷打量病人,一直思考那个问题,就是想不起来。   “章太太,喝茶吗?”   边维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扯回现实,她看向端着一杯茶,满脸热情的妇人,连忙站起来,用双手去接:“谢谢。”   妇人一愣,没想到这个女孩年纪轻轻的,竟然这么懂老一代人的礼数。   现在的小辈们从长辈手里接走东西,就很随便的用一只手去接,都不怎么用双手接了,有时候连声谢谢都没有。   成长背景不同,觉得那些礼数就是古板,迂腐,跟不上时代。   妇人说笑:“章主任,上次您是一个人来的,这次带了您太太,下次来,就是一家三口了吧。”   章亦诚的视线落在他家小孩身上,此时是一副娇羞模样,心里肯定是另一番景象。   还真让章亦诚说对了,边维在心里吐槽火车上的乌龙,肚子里根本没有小宝宝,就是一堆消化不了的垃圾食品。   章亦诚要了病人的所有检查报告,有一大摞,一时半会看不全。   边维不想打扰到他,就主动走出房间。   村里人正在往这里聚集,场面堪比招开某某大会,好不容易来个医生,身上有个大病小痛的都想问问,好像不问就觉得自己亏了。   边维从后门溜出去,对着竹林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并配上一段文字:我将远离江湖,归隐山林,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沈延:其他就不说了,欠我的一顿饭记得还。   黄倩倩:等我结婚的时候,你别忘了红包,不收微信转账,只收现金,人必须到场,珍重。   赵俊:同上。   “……”   边维正在戳手机,背后冷不丁传来很大的喊声,她吓一跳,要不是抓着机壳后面的扣子,手机已经掉地上了。   “卧槽,边维,你怎么会在我家?”   边维看到出现在她面前的中二晚期青年,嘴巴张成0形,呈现半痴呆半智障状态:“这是你家?”   宋彬手插着兜:“嗯哼。”   边维继续半痴呆半智障:“里面那个,我说的是不到三十岁,生了病的男的,他是你什么人?”   “我哥啊。”宋彬摸把脸,“大家伙都说我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不出来吗?”   边维满脸黑线,难怪觉得那个病人眼熟,敢情是兄弟俩。   宋彬开门进院里,又很快出来,一双眼睛瞪着边维:“我哥以前的那个主治医生是你男人?”   边维点点头。   宋彬蹲下来,手抱住头使劲抠抠头头皮,两眼无神,嘴里连着爆了几句粗口,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边维已经从震惊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她淡定的四处拍照片。   大学四年,边维的追求者还是有不少的,宋彬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中二的那位,所以给边维的印象是最深的一个。   宋彬曾经在边维的宿舍楼底下抱着把吉他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后面还有宿舍的三兄弟倾情伴唱,场面可谓是极其感人,但是他们几兄弟的调子跑到太平洋,又往大西洋冲。   两边宿舍楼里的妹子没有泼水,完全是冲的宋彬集中二与邪气于一身。   壁咚也是宋彬的拿手绝活,分分钟整一个,说来就来,都不用热身,反正就是个活宝。   边维心想,只是曾经的旧相识,又不是前任,没什么好别扭的。   宋彬还蹲在原地,嘴里嘀嘀咕咕:“哇靠!我女朋友的男人是我全家的恩人,这关系怎么这么复杂呢?”   边维瞪他:“扯淡呢你,我什么时候是你女朋友了?”   宋彬吊儿郎当的挑了挑眉毛:“女性朋友,简称女朋友,有问题?”   边维翻白眼。   “真没想到会在我家看到你。”宋彬站直了身子,手捏捏鼻梁,“维维,你放心吧,咱俩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翻篇了,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在你男人面前乱说的。”   边维听了就想打人,怎么说的这是,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好吗?   宋彬走到边维面前,对着她伸出一只手,露出友好的姿态:“你好,我叫宋彬,很高兴认识你。”   边维看神经病一样看他,这特么的又在搞什么鬼?   宋彬动动那只手,示意边维跟他握个手:“重新认识啊。”   边维犹豫几秒后把手伸了过去。   宋彬立马将手撤开,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欠揍的哈哈哈大笑:“边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边维的太阳穴突突乱跳。   大学时期愣是没有谈一场恋爱的原因可能就在这一刻找到了,她喜欢的是男人,而不是男孩,boy,幼稚鬼。   院里的嘈杂声持续不止,很吵,大人说话,孩子玩闹,差不多全村的都来了。   宋彬讥讽:“你男人一来,我家的门槛快被踩烂了,平时可是连个人影都不会有。”   边维没听明白:“为什么?”   宋彬耸耸肩:“怕沾到晦气呗。”   边维愕然。   宋彬没再说话,只是从兜里拿出烟盒跟打火机,靠着石墙点根烟,脚一下一下蹭着地上的泥土:“边维,你这婚结的真是早啊,我还想着明年去找你,跟你一起奋斗呢。”   边维看他耷拉着头,看起来很忧郁,也有点失落,就开口安慰加鼓励:“我记得你学的是园林设计,这一行在A市的前景还是挺好的,你可以先在网上投投简历,先找一家公司进去,经验都是积累出来的,慢慢来。”   宋彬的肩膀抖动,他噗的笑出声:“你最蠢的地方就是容易相信人。”   话落,宋彬的视线扫过女孩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仰起头,缓缓对着火红的夕阳吐出一个烟圈。   边维咬牙切齿,我要是再搭理你,我就是小狗!   宋彬的脸笼罩在烟雾里面,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敢置信:“你不是不喜欢长得帅的男的吗?怎么会跟里面那位大叔结婚?”   边维比他更不敢置信,大兄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产生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误解?   我为什么不喜欢长得帅的?没理由的啊。   宋彬叼着烟笑:“你那时候不但拒绝了我这个系草,还对学生会会长的示爱无动于衷,不就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太帅?”   边维对他的自恋程度早有了解,只是对其中一部分感到疑惑:“学生会会长,哪一届的?”   宋彬搔搔头:“跟你一个班的,叫沈什么来着。”   边维的眼睛微睁:“你说沈延啊?”   宋彬拿掉嘴边的烟,从烟雾里走到边维面前:“对,就是那位。”   “胡说八道呢你。”边维扯扯嘴皮子,“我跟他是哥们。”   宋彬闻言,脸上露出非常怪异的表情:“真的假的,我明明看到他……”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被推开,章亦诚走了出来。 第42章   宋彬的思路被突然出现的人截断, 他掐了烟头弹地上,抬脚碾碾,像模像样的打招呼:“章主任。”   章亦诚并未给出回应,只是把他的小妻子从宋彬身边拉到自己身边。   这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让周遭气氛微凝。   宋彬的嘴角抽搐不止。   边维吞咽唾沫,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种小媳妇私会情郎, 被自家男人当场抓包的慌张感觉?她瞥一眼宋彬, 你说两句啊。   宋彬视而不见,我偏不说。   边维想打他。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干嘛呢这是,边维心里慌死了, 她咳一声, 又咳一声, 连着咳了三四声,脸都咳红了, 全程干咳。   章亦诚终于缓慢开口:“你们认识?”   边维连忙说是一个学校的。   章亦诚看向他的小妻子,半响皱着眉头来一句:“你的校友真多, 到这里都能遇到。”   边维茫然几瞬才意识到她家章主任是在吃醋,她急切的用眼神向他解释。   宋彬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他望着曾经掏心掏肺喜欢过的傻姑娘, 你男人刚才分明就在听墙角, 什么都听见了, 不过是在明知故问。   对了,他是说到哪里的时候,这人忍不住推门出来的?   宋彬摸了摸下巴,好像是提到了沈延,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察觉一道视线扫来,宋彬迎上去,似笑非笑。   章亦诚转身进院里,边维亦步亦趋的跟着,经过宋彬身边时,带着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宋彬捡起一颗石头子砸向远处,喃喃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天色已晚,章亦诚跟边维留下来过夜,房间还是他上次来时住过的,虽然简陋,却打扫的挺干净。   边维坐在板凳上剥干桂圆,眼睛直往背对着她铺床被的男人,她把桂圆壳扔进垃圾篓里,自言自语的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吃醋。”   章亦诚手上的动作不停,他问道:“为什么?”   边维拿纸巾擦擦手,起身走到床边,从后面抱住男人,脸在他精实的背上蹭蹭:“吃醋是一种很不理性的行为,你那么理性的一个人,怎么会吃醋呢。”   章亦诚把腰上的手拿下来。   边维又去抱他。   章亦诚站着不动,声音里透着无奈:“就像书里写的那样,有些情绪是控制不住的。”   房里寂静了片刻,边维踮起脚在男人的耳廓上亲了亲。   “其实你为我吃醋,我心里挺高兴的,不过今天你这醋没有必要吃啊,我跟宋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章亦诚说:“我不全是吃宋彬的醋。”   边维啊了声,她拽着男人的胳膊,让他转过来面朝着自己:“那你还吃哪个的醋?”   章亦诚抬手把她额前的发丝顺顺,他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而是低着嗓音,用一种厌烦的口吻说:“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惦记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边维傻不愣登的指着自己,“是说我吗?”   章亦诚:“对。”   “我不是东西,呸,我是东西,不对,我不是……”   边维把自己绕晕,她忍不住脑子进水,满脸呆滞的想,我到底是不是东西?   章亦诚张开手臂,将小妻子圈入怀中,闷声笑道:“你总是能轻易让我的心情变坏,也能轻易就让我的心情变好。”   边维面颊泛红:“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嗯,你很厉害。”章亦诚低头弯腰,将唇贴在她的发丝里面,“章太太,你读书时期是什么样子?”   边维从他怀里抬头:“你问的是哪个时候,大学?”   章亦诚嗯道:“说说。”   “我不是去年才毕业嘛,跟现在一样,没什么区别。”   边维陷入回忆,“反正我大学时候的穿衣打扮还不如现在,一年四季差不多都是牛仔裤,球鞋,挺土的。”   章亦诚不赞同:“不土。”   “这还不土?”边维啧道,“自从有了淘宝以后,好看的衣服就多了去了,哪天我带你去我的学校走一圈,让你看看学妹们的穿着,你就知道我有多土了。”   她陷入回忆:“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倩倩很少很少穿长裤,大冬天的她都穿裙子,另外两个吧,一个走小清新范,一个走古典范,有一回我们跟体育系的搞联谊,她就穿的襦裙……”   章亦诚始终都在沉默着倾听,他的青春早就模糊一片,没有哪个片段能经得起时间啃噬,不像面前的女孩,如阳光一样灿烂。   咕噜叫声从边维的肚子里发了出来。   晚上吃的白粥,宋彬妈妈包了好些个芝麻汤圆,章亦诚不让边维吃,一个都不让,说糯米的不好消化,会加重肠胃负担,等她完全好了才能吃。   粥这玩意儿跟饭不同,能当饱吗?根本不能。   边维几趟厕所一跑,就饿了,她一饿,就没劲追忆大学时光了。   章亦诚出去了,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碗。   边维激动的跑过去,看到碗里的东西,登时蔫了,又是粥!她撇撇桌上的桂圆,眼睛一亮。   “我剥了很多桂圆,你一个人吃不完的,我放几个到粥里可以吗?”   “一个。”   “三个。”   “一个。”   “两个。”   “一个。”   “……好吧,那就一个。”   边维蔫了吧唧的拿起一个桂圆肉放进粥里面,眼睛往剩下的一大堆上面瞅,不死心的说:“桂圆吃着上火,一次不能吃太多。”   章亦诚说:“没事。”   说着,章亦诚就一个一个吃了起来,有人给剥好的,他只需要吃掉桂圆肉,吐个核,吃起来不费事。   边维是越看越心塞,她几口喝完粥,小口小口的吃桂圆肉,觉得自己特惨,现在很适合来一首《小白菜》。   院子里,宋彬同学蹲在木墩上抽烟,脖子不时往一处亮着的窗户那里伸,不知道操的哪门子心。   木墩后面就是鸡窝跟猪圈,蚊子多的上把抓,宋彬嘴里骂骂咧咧,就是不回屋。   宋老头给大儿子擦完手脚出来,经过堂屋时,他看了眼院子里的小儿子:“彬彬,你不睡觉,在院里瞎转悠什么?”   宋彬说:“等尿来。”   宋老头估计是被小儿子这么绝的回答给整蒙了,也没顾得上说两句,就背着手回自个屋里去了。   宋彬站起来拍拍酸麻的两条腿,嘴边的烟忽明忽灭,他抓了把后脑勺的短发,偷偷摸摸靠近那扇窗户。   就在宋彬刚靠近时,里面的章亦诚忽然往他这边看。   宋彬嘴边的烟掉了下来,他反应过来以后,嗖地一下躲到墙角,下意识的拍拍胸口,呼吸粗喘,脑门渗出冷汗。   妈|的!老子差点吓|尿了!   不对啊,这是我家,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宋彬搓搓牙,边维那死丫头找的男人竟然是他们全家的恩人,他没法跟人来硬的,还得笑脸相迎,不然爹妈都得弄死他。   好你个老天爷,玩儿老子。   宋彬对着老天爷比了个中指,他蹲着过去把地上的半根烟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继续叼着抽。   等到宋彬再抬头看去,窗帘已经被拉上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灰溜溜的离开。   卧槽,总感觉自己傍晚那一出是在助攻,希望只是错觉。   宋彬哥哥是每天下午四点左右疼,章亦诚需要在他不舒服的时候,及时观察一下他的身体反应,否则这一趟等于白跑。   所以章亦诚没有急着走,边维无所谓,她假期长,随便浪。   第二天是个阴天,乌云压顶。   边维的后背很痒,变天了,她把天气情况告诉章亦诚,说明天有大暴雨。   章亦诚沉吟片刻:“明天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边维说行,毕竟现在改签也来不及了,国庆堪比春运,无座的票都很紧张,只能希望明天的暴雨对出行不造成太大的影响。   上午边维拿着单反在附近拍照,她会拍墙角的小野花,奇形怪状的石头,也会拍坐在屋前晒太阳,满脸沟壑的老太太,身上脏兮兮,脸上挂满童真笑容的孩子。   边维一路走,一路拍,她前行的脚步一顿,放下相机,看着不远处一个人躲在草垛后面喝酒的宋同学,停顿十几秒后走了过去。   宋彬歪歪斜斜的靠着草垛:“还以为经过昨晚那么一出,你见到我就会跑。”   “我为什么要跑?”边维蹲下来,对着杂草里的小蘑菇拍照片,“要是躲着你,反而显得跟你有什么似的。”   宋彬把空易拉罐捏变形:“边维,你觉得这地儿怎么样?”   边维说:“挺好的,远离尘嚣,适合养老。”   “也适合等死。”   宋彬把易拉罐丢出去,“要是你在这里多待些天,不说十几二十年,就是几个月,你就会觉得压抑,受不了。”   边维昨天才来,没待过那么长时间,所以她不好评价,她垂头看拍的那些照片:“你毕业以后就回老家了吗?”   宋彬拽开拉环,仰头惯下去大口啤酒,随意的抹嘴:“是啊,当个啃老族,混吃等死。”   边维蹙眉,她将视线从相机挪到宋彬身上:“是因为你哥一直生着病,身体好不了,你爸妈年纪大了,照顾不过来,你没有办法去外面工作,只能在家里。”   宋彬的眼皮半搭着,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他噗嗤笑出声:“别说的这么矫情,我也没那么伟大,就是懒癌晚期,不想出去闯。”   “撒谎。”边维说,“你只是中二,没有懒癌症。”   宋彬的面部肌肉一抽,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他抓了个易拉罐抛过去:“喝点儿呗。”   边维快把易拉罐捂热了才拽开。   宋彬无意间转动的目光在一处略有停留,他起身走到边维身边坐下来:“跟我说说你都有什么烦心事。”   边维咽下嘴里的啤酒,垂下眼睛抠抠手指:“我没有烦心事。”   “我还不了解你。”宋彬翻白眼,“你比你男人年纪小,你俩有代沟,生活习惯不一样,三观也不会相同,他家里对你的涉世未深不太满意,觉得他应该找个人生阅历丰富,对他的事业跟生活都有帮助的另一半,你吧,就是个小屁孩。”   边维无话可说。   宋彬往草垛上一躺,手脚大张着,拥抱乌云密布的天空:“压力大,过的不开心,就散了呗,人生短暂,图的就是一乐。”   边维看不下去他装出来的颓废样子:“那你怎么不到外面去,偏要回来?”   宋彬噎住。   边维喝了几口酒,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宋彬看的额角直抽,在帅哥面前也太随便了吧?他就纳闷了,当初是怎么吊在这棵树上的?   边维安静了许久,她才出声,脸上有几分难掩的郁闷:“这段时间朋友圈里都在打赌我会跟他闪离。”   宋彬瞪眼:“靠,这么不地道?拉黑算了,就你这种给点儿颜色就灿烂的性格,别的没有,朋友最多,不缺。”   “拉黑只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边维没什么意义的撇嘴,“老是有人觉得我跟他不配。”   “是不配。”宋彬认同的点点头,“他配不上你。”   “噗——”   边维嘴里的啤酒喷了出去,就跟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要是他,肯定会有很大的压力,因为很多人都稀罕你这款,看起来也没见哪一点有多出众,但就是讨人喜欢。”宋彬上下打量身边的女孩,“而且你不胖不瘦,有点肉感,摸起来很软。”   边维一脚踹过去。   宋彬跟一皮猴似的麻利躲开:“这叫想象,想象,懂?”   边维懒得搭理。   宋彬又去瞥那个方位,冷不丁的提起个事:“那什么,昨天我没说完,沈延他对你……”   边维大声阻止:“不要说!”   宋彬跟她对视,看出她的哀求,就没出息的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边维的气息有些急促,不是她迟钝,是沈延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那方面的意思,她的印象里一次都没有。   在这次之前的四年里,也从来没人明里暗里的跟她说过。   既然沈延一直藏着掖着,不想让她知道,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免得像黄倩倩跟赵俊那样,最后只剩下尴尬。   边维看着杂草发呆,这一趟出远门,还得揣个烦心事回去,真是的。   她瞪着旁边的宋彬,都怪你!   宋彬冤枉的举起双手,痞里痞气的笑:“姑奶奶,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边维挪开点,不想跟他坐在一起。   宋彬另起话头:“边维,你大学不谈,毕业一年就直接结婚,冲的是章主任的什么啊?如果是那副皮囊,也没到颠倒众生的程度,现在像我这种小鲜肉很吃香的。”   边维说:“个人魅力很重要。”   “魅力是要阅历积累起来的,你不能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跟三十多岁的大叔放在一起比较,这样对小伙子不公平。”   宋彬玩儿起深沉,“他大我们十岁,走在我们前面,十年后的我们可能碌碌无为,也可能获得比他更高的成就,人生未定,多姿多彩,有句话听过没有,莫欺少年穷。”   边维想也不想的反驳:“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心动的感觉,他对我来说,是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   宋彬看她护犊子,就想抓她马尾,戳她后背,看她生气,又打不着他的抓狂样子。   边维看出他的意图,凶巴巴的说:“我是有夫之妇,你别乱来。”   “知道知道,手上那么大一戒指,晃眼。”宋彬服了她了,“来来来,你接着说。”   “虽然才结婚不久,但是我已经把他放在了我的未来里面,我就想着,现在的他已经很好了。”   边维叹口气,“可是现在的我却不够好,我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像他一样好,又担心他走的太快,不等我……你不知道,他真的很好很好……”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难得见你一面,你都不给我点好脸色,亏我大学追了你整整四年。”   “又胡说八道了,你期间又不是没谈女朋友。”   “姐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表白一次,你拒绝一次,我被你伤着了,有人要给我疗伤,我的本能是抗拒不了的。”   “还怪我头上了是吧?”   “这话说的,不怪你怪谁?大学的时候你深深的伤害了我这颗弱小的心灵,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半残状态,见到你以后,直接旧伤复发,几度嗝屁。”   “……”   边维一边跟宋彬聊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把一罐都喝光了。   宋彬把易拉罐捡了放进袋子里,几个钱也是钱,浪费不起,他踢踢喝瘫在草垛上的女孩:“起来。”   边维挥动手臂,拧着眉心嚷嚷:“别碰我。”   “谁要碰你这个醉鬼。”宋彬低骂,他的眼睛往一处瞥,那边那位姓章的大叔,听墙角听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了吧?   有脚步声往这边来,宋彬抬头看去,不愧是见见惯了生死的医生,瞧瞧人家,听了两回墙角了都,还是如此淡定。   昨晚不知道是不是助攻,这回是真的助了一把,得,这也算是为喜欢了很长时间的姑娘做了一回事。   宋彬点根烟眯着眼睛抽了两口,可把自己给感动坏了。   章亦诚抱起他家小孩。   宋彬嘴欠的说:“边维喝醉了会耍酒疯,唱歌跳舞样样都来,像神经病,这个你知道的吧?”   章亦诚不知道,他不爽的收紧双臂。   宋彬继续嘴欠的冲着恩人的背影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   “谢谢。”   前面传来章亦诚的声音,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宋彬夹开烟,谢个屁,老子一辈子就当这么一回好人,让你给碰着了。   所以说,好人有好报。   宋彬转而心想,我的好报在哪儿呢?   章亦诚抱着小妻子进屋,弯腰把她放到床上,伸手去拨她微乱的长发。   边维胡乱挣扎,满嘴酒话:“走开,我结婚了,我有男人的。”   章亦诚愣怔之后勾勾唇:“我就是你男人。” 第43章   边维露着排整齐的牙齿, 呵呵呵的笑。   章亦诚的喉结上下滑动,他问她:“你在笑什么?”   边维忽然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嘘。”   章亦诚离女孩更近,嗅到她混杂着酒气的味道,不觉得难闻, 也不排斥, 他逗猫似的挠她肉肉的下巴。   边维笑嘻嘻的说痒。   章亦诚托起她红彤彤的脸, 低声叹道:“喝醉了怎么这么可爱……”   很快,章主任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他近似蒙圈的看着在床上跳舞, 确切来说是瞎蹦的章太太, 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件衣服甩过来, 准确掉到章亦诚头上,他的额角隐隐鼓动。   章太太开始脱裤子, 章先生青筋都蹦出来了,立刻去把窗帘拉严实, 又去拉上门插销。   “小白兔,白又白, 两只耳朵竖起来, 爱吃萝卜爱吃菜, 蹦蹦跳跳真可爱。”   “下来。”   “你别过来, 我咬你了啊!”   “把衣服穿上。”   “不要,走开走开,我要变身了。”   “……穿上衣服才能变。”   “真的?”   “嗯,到我这里来, 我给你穿衣服。”   “我跟你说哦,我马上就要变身了,我会长出尾巴跟翅膀,很厉害的,我还会飞,你不准告诉别人。”   “好,我不告诉别人。”   堂屋里的宋家父子迷之沉默。   宋老头一扭头,发现儿子抖的跟羊癫疯发作一样:“混小子,你抖个什么?”   宋彬下狠手拧大腿肉,疼的吸口气,才没让自己笑喷,他咳嗽几声,正儿八经的说:“爸,其实曾经边维一直是你小儿媳的唯一人选。   宋老头:“嘛玩意儿?”   宋彬拿起大桌上的火柴盒,甩出一根划拉一下,屈指将燃烧的火柴弹出去:“我大学的时候追过边维。”   差点追断了两条腿,都没有把人给追到手,就是这么衰。   宋老头这下听明白了,他拍桌子,火冒三丈:“章主任可是我们老宋家的恩人,你要是敢胡作非为,我就打断你的腿!”   “老头,淡定点,看你激动的样子,高血压都要犯了。”宋彬翘着二郎腿,“既然是曾经,就是过去了的事儿,翻篇了,再者说,你儿子我堂堂男子汉,长得一表人才,追我的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我还用得着打已婚妇女的主意?”   宋老头瞪过去:“说的什么话,章太太多可爱一小姑娘。”   宋彬翻白眼,怎么说都不是呗。   宋老头听着屋里的闹腾声,老脸都快要绷不住了:“小姑娘人挺懂事,大白天的怎么就喝成那样?”   他背着手来回走动,突然去看小儿子:“是不是你小子弄的?”   宋彬无辜的摇头:“不是我。”   宋老头狐疑:“我记得你早上穿的好像不是这身,是不是回来换过衣服了?”   宋彬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吃饱了撑的?”   宋老头刚打消疑虑,又凑到小儿子跟前:“你嘴里嚼的什么?”   宋彬往后躲:“口香糖。”   宋老头说:“你嚼它干嘛?”   “口香糖口香糖,就是吃了嘴巴香。”宋彬对着老头吹个泡泡,欠揍的咧嘴笑,“我早上没刷牙,嘴里味儿不咋地,怕熏着咱家的恩人,所以才嚼的这玩意儿。”   “……”   宋老头气得头顶冒烟,大儿子人老实本分,有一说一,从不油嘴滑舌,小儿子是完全相反,成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嘴里十句话,有九句感觉都是假的,剩下的那句半假半真。   屋子的门突然打开,宋家父子俩齐刷刷的看过去。   章亦诚反手把门带上,面上一派淡定,跟没事人似的问道:“宋叔叔,现在有热水吗?”   宋老头半天才反应过来:“有有有。”   他踹一脚赖在板凳上不起来的小儿子,眼睛直扫,看看你,在长辈面前一点都不懂礼数,像什么样子。   宋彬笑点低,老头那眼神就让他想笑。   宋老头又是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水瓶!”   宋彬及时闪开。   章亦诚跟着宋彬去厨房。   宋彬拎拎灶台上的几个水瓶,都是空的,有个屁热水,他麻利的洗锅,提起水桶往锅里倒水:“等着,我烧一锅。”   章亦诚不放心屋里的小孩,他转身往外面走。   宋彬诶了声:“章主任,边维喝醉了不吐也不睡,就玩儿,等她玩儿累了就消停了,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章亦诚没回头:“你对她很了解。”   “还行吧。”   宋彬在篮子里抓一把松毛放在锅洞里,拿火柴点燃,语气半正经半玩笑,“看样子比你了解的多那么一点。”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他并未再开口,而是迈开脚步跨过门槛,他走出去了,又回来,问宋彬要了一根烟。   小爷们跟老爷们在杂乱潮湿的厨房里抽起烟来。   章亦诚不抽烟,他对尼古丁是陌生的,也不存在所谓的依赖性,这次就是想抽两口。   宋彬往锅洞里塞几根干柴,靠着墙壁吞云吐雾:“章主任,三十多岁看世界是什么感觉?”   章亦诚道:“没劲。”   宋彬听完颇为差异,这大叔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古板。   他暧||昧的嘿嘿笑:“娶了边维那么个年轻爱闹的小姑娘,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了,心脏跳不动了,怕满足不了她,被她嫌弃?”   章亦诚把大半根烟掐灭:“我没有那顾虑。”   宋彬的嘴角一抽,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章主任,我跟你掏个心窝子吧,你这样不行,边维喜欢的是肌||肉男。”   章亦诚:“是吗?”   宋彬继续胡说八道:“对啊,她就喜欢那种硬邦邦的大块头。”   章亦诚扫了眼小板凳上的青年,比那个班长看起来要顺眼,大概是因为他显得简单,小把戏都写在脸上,一眼就看穿了,还是个小朋友。   “我知道你当年为什么没有追到她了。”   宋彬一激动,差点把火钳抡到脚上:“为什么?”   章亦诚揭开锅盖看看,水已经往上冒泡了,他盖上锅盖:“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喜欢心智成熟些的,你太幼稚。”   宋彬石化了。   章亦诚提着一瓶热水出去。   宋彬慢悠悠跟在后面:“章主任,你不用对我有敌意,我从来没追到过边维,现在跟她就是普通朋友,况且我背后有这么一家子要养,也没心思谈情说爱,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你要防的是别人。”   章亦诚问道:“谁?”   宋彬扯了扯一边的嘴皮子,大叔,想不到你挺腹黑的嘛,明明什么都清楚,还装什么大头蒜。   他没有点名道姓,破天荒的认真起来,也不客套的喊章主任:“大叔,边维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有点小矫情,多愁伤感什么的,看个喜剧片都能哭成狗,反正就是心灵特敏感,你能让着点儿,就多让让她,要是不能让,也别跟她说重话,她那人心眼小,记仇。”   卧槽,越说越替自己心酸,想哭。   连前任都不算,也不知道是操的哪门子心。   宋同学靠着门框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地,在家里窝的时间长了,人都肉麻了起来,怪恶心的,是该找个时间出去闯一闯了。   章亦诚进屋,看到里面的情形,脚步在门口顿了顿,他看着躺在地上的章太太,太阳穴涨疼。   “起来,地上脏。”   边维不起。   章亦诚把出门前好不容易给她穿上的衣服脱了,换上一身干净的:“维维,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擦一下手跟脸。”   边维一把抓住章亦诚的手:“手机呢?我手机呢?”   章亦诚不知道她又要唱的哪一出:“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不管。”边维喝醉了,人也不怂了,她不依不饶,“你把我的手机给我,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章亦诚只好把手机给她。   边维反着拿手机,屏幕也不是通话状态。   章亦诚吐出一口气,冷汗都给整出来了,要是真打给丈母娘,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边维缩在床里面,神志不清了,还知道那样会让自己有安全感,她的头抵着墙壁:“妈,我本来没想这么早结婚的,就是因为你上次让我陪小云姐相亲,我见识到了相亲的可怕,完了你又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吓我,我、我就昏了头。”   章亦诚霍然抬眼,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话,知道他们领证背后的缘由。   酒后吐真言,章太太这回把自己给坑了。   “我不想跟小云姐一样,被逼婚,被安排相亲,要跟个陌生男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回答一些奇怪的问题,买猪肉似的评估价位……”   边维打了个嗝,“所以,所以我就跟章亦诚结婚了。”   “为什么偏偏是章亦诚呢?”她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头好疼。”   章亦诚提醒:“因为你喜欢他。”   边维啊了声,笑眯眯的说:“对哦,我喜欢他的颜,颜是他的一部分,所以我喜欢的是他整个人。”   章亦诚露出“此学生能上清华北大”的欣慰表情。   边维跟墙上的石灰较劲:“妈,我头一回的时候就流了一点点血,章亦诚会不会往其他地方想啊?”   章亦诚本来还是严肃脸,听到这里,他的面部肌||肉轻微抽搐,能往什么地方想?   “他是医生,还是外科医生,对人体结构一定很了解。”边维把一肚子的话全往外搬,“我老是担心他摸我的时候,在想我身上哪儿油多,哪根骨头长得格外清奇,适合拿出来研究研究。”   章亦诚揉额头,章太太,你想多了。   边维说了很多很多,她说累了,就维持着缩在墙角的姿势不动。   章亦诚把女孩肩头的发丝握在手里,他低头靠近,湿热的呼吸拂过她微红的耳垂:“你想不想打给章亦诚?”   “章亦诚?”边维迷迷糊糊的,“对对对,我是要打给他的。”   她拿起手机,胡乱戳了几下,大着舌头说:“喂,章亦诚,你是个大骗子!”   章亦诚动动眉头,等着下文。   “你骗我说你爸妈都很喜欢我,我信了。”边维扁嘴,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可是明明就不是那样的。”   章亦诚叹息:“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也是新手,难免会有失误,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以后我会争取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边维哼哼:“还有,你现在开始厌倦我了,对我不好了。”   章亦诚冤枉:“怎么对你不好了?”   “之前你都是抱着我睡到天亮,现在你一个礼拜只有三天那样,另外四天都等我睡着以后就放开我。”边维咬牙,“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有时候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   章亦诚无言以对,他只是在想方设法的克制,总不能说,他要完还想要吧?   边维从坐着变成躺着,手绕到后面抓背,疼的她连连抽气,表情有点扭曲,一点儿形象都没有。   章亦诚把毛巾弄湿了过去。   边维舒服的放松身子,嘴里嘟囔:“我不喜欢吃芹菜,我也不喜欢吃黑木耳,还有瘦肉,吃着塞牙,早上也不想吃燕麦,我想吃豆浆油条。”   章亦诚嗯道:“还有呢?”   “家里整洁些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收拾的跟展览馆一样吧。”边维的气息渐渐悠长,声音越来越小,“我很不自在,感觉不是回家,是去别人家,这个不敢拿,那个不敢碰……”   章亦诚沉默着听,都记在了心里。   边维的呼吸均匀,睡着了。   章亦诚拨开女孩脸颊边的长发,俯身亲她的唇角:“小章太太,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段婚姻是你先迈开的第一步,你不能退。”   边维模糊不清的梦呓:“章亦诚,你抱我。”   章亦诚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他把她抱到了怀里。   边维的意识完全清醒时,已经是晚上了,她可以说是当了大半天的死猪。   呆滞了几分钟,边维瘫在床上怀疑人生,根据以往喝醉的经历来看,打电话,脱衣服,唱歌跳舞这些她都有可能干得出来,一言难尽。   边维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糗大了。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不好!黄倩倩说有一回她喝多了要尿尿,她们没法子就拿个盆放在床边,她直接在盆里……   啊啊啊啊啊!   边维倒回床上,死了。   门被推开了,边维连忙躲进被子里,迅速把自己裹成一团。   章亦诚走到床前:“起来吃东西。”   边维嗡嗡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不吃。”   章亦诚二话不说,就把被子撩开。   边维用手挡脸,没法见人。   章亦诚把她的手拿开,看她通红的脸,薄唇微挑:“背上还痒不痒?”   边维的思绪被拽跑,她蹙眉:“痒。”   章亦诚说:“你背上都抓烂了。”   边维用手摸摸,果然摸到很多道抓痕,她也顾不上自己喝断片之后做了什么,焦急的说:“明天我们能走得了吗?”   章亦诚说:“恐怕走不了。”   边维听到窗户外面的呼呼风声,跟鬼哭狼嚎似的,她咽唾沫:“那怎么办?我假期长,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你又不行。”   “天气不是人为的,走不了也没办法。”章亦诚道,“晚点我会跟院长通个电话。”   边维穿鞋下床,头昏脑胀:“我好饿,但是我不想吃白粥。”   “有芋头。”   章亦诚的话音刚落,边维就跑了出去。   芋头是宋彬下午去地里刨出来的,个头还没长大就提前下了锅,也不怎么甜,吃的就是个香味,这东西是放的越久越甜。   边维还是吃掉了好几个,她去厨房给章亦诚盛粥,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宋彬,走路的时候,鞋子老是在地上拖拖拉拉。   宋彬哪壶不开提哪壶:“边维,你怎么还是一瓶倒,工作以后没练练酒量?”   边维给他一掌。   宋彬往后退了好几步,他颤抖着伸手去指边维:“你……你好狠的……噗……”   边维拿铜瓢在锅里划拉划拉:“吐外面,别脏着地。”   “我都吐完了。”宋彬痞痞的吹一下额前的刘海,“我说,你有没有点良心,这好歹是我阔别一年多给你带来的演出。”   边维哼了声:“演技太烂,辣眼睛。”   宋彬一个白眼扫过去,别人想看还看不着呢,他拿着手机走过去:“明儿你就要回去了,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见着,加一下你的微信。”   边维说:“不给。”   “给一个呗。”宋彬没皮没脸,“看在你曾经对我伸出援手的份上,以后我发达了,当了大老板,你可以来占我的光。”   边维扭头对他龇牙咧嘴:“等你发达了,我差不多已经老掉牙了。”   “……”   宋彬还是弄到了边维的微信。   其实他跟边维有共同的朋友,可以很容易就能弄到她的微信,毕业后却始终没有加,生活没了交集,共同话题也在逐渐减少,互不打扰是对青春岁月最好的交代。   这次要了,也不是说会常联系,那样多讨人嫌啊,宋彬心里有那个数,还是以祝福为主,放在好友栏里就行。   暴雨袭击整个村落,停电了,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蜡烛。   边维跟章亦诚走不了,手机也没电了,两人就在宋彬家里待着,急也没办法,又不能长翅膀飞。   雨下的太大,厕所在后门外面,出去很不方便,宋彬妈妈就在边维他们屋放了一个痰盂。   第一次用还好,后面再用,一揭开盖子,冲出来的那个味儿真是……没法形容。   生活果然不是偶像剧。   边维上床抱住章亦诚,忧心忡忡的说:“不会发洪水吧?”   章亦诚说不会。   边维翻身,在他怀里蜷缩着手脚:“被子潮潮的,会不会长那种小虫子?”   章亦诚拍拍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抚。   边维安静了会儿:“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墙角有蚯蚓在蠕|动。”   章亦诚的太阳穴一跳,没法睡了。   雨下了三天,边维的后背就痒了三天,好一点又被她抓烂,几乎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章亦诚出门带的药物不全,又因为暴雨没法出门购买,才让她遭了大罪。   第四天,雨停了。   边维跟章亦诚把手机充满电,就准备动身回去。   宋彬没打算送他们到车站,他叼根烟,吊儿郎当的笑:“边维,过完年我去跟你混。”   边维偷偷去瞥自家章主任。   宋彬抽抽嘴,怕什么,我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什么情啊爱啊的东西,你男人又不是瞎子。   边维咳一声:“我就一文案狗,苦逼的很,没法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啊大兄弟。”   宋彬说傻孩子,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容易吃亏。   边维说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爱的,爱在人间嘛。   宋彬抱了边维一下,不到三秒就松开了,毕竟人是有夫之妇,要注意,他跟她拉开距离,把她的背包递过去:“好好过,有困难说一声,兄弟我除了没钱,其他什么都有,挺你到底。”   “干嘛搞得这么煽情。”边维随口说,“又不是生离死别。”   宋彬拍她胳膊:“呸,乌鸦嘴!”   边维也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自从边维跟章亦诚走后,宋彬的眼皮就开始跳,他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屋里屋外瞎转,还跑到山坡上去,连个车影都没看着,早走远了。   “靠,我在这儿瞎慌什么,上微信不就行了?”   宋彬前一秒还在跟边维聊天,后一秒就失手打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他捡碎片的时候一分神,把手指头给划破了个口子,淌了不少血。   “邪了门了。”   宋彬咒骂几句,随便用衣服捂住伤口,嘴里下意识的碎碎念:“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保佑那死丫头跟她男人顺利回家,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就在宋彬止住血,准备找本小说,或者找个台看看的时候,外头传来大喊大叫,出事了。 第44章   宋彬冲出屋子, 发现满天都是灰尘。   院门从外面推开,宋老头喘着气,脸色发青,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彬的眼皮又开始跳了, 他用手使劲摁摁:“老头, 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出什么事了?”   宋老头舔舔沾到灰土的嘴皮子:“山塌了。”   宋彬满脸呆滞。   “我在棉花地里打药,突然听到你三爷爷喊了声山上起灰了。”宋老头有些后怕,万分庆幸的说, “还好就塌了一小块。”   宋彬的嗓子眼发干:“哪个山?”   “不就后面那座大山吗?”宋老头抹把脸, “他娘的, 一直好好的,怎么就塌了, 要是有人刚好在山脚下走,还不得被埋土里?”   后面那座山?宋彬的脸瞬间刷白, 他慌乱无措:“快,老头你快去菜地里叫妈, 你们往西边的山坡上走, 我背上哥去找你们。”   宋老头没听明白:“去坡上干嘛?”   宋彬的嘴唇哆嗦, 眼睛暴突的吼叫:“快啊!”   宋老头被小儿子的反应给惊骇到了:“已经塌过了, 到不了咱这儿。”   “这种一般都是间接性的。”宋彬边摇头,边语无伦次,“应该不会就这么了了,搞不好后面会再来一次或者两次, 这几天一直都是大暴雨,整日整夜连着下的,山上的土都被水泡软了,很有可能会出现泥石流……”   宋老头听到后面那三个字,布满皱纹的脸狠狠一抽,二话不说就去菜地里找老伴,一路上都扯着嗓子叫大家快跑。   宋彬背上他哥跑出去,发现村里人都伸着脖子朝后山方向看,还在那有说有笑,根本就没意识现在很不安全。   宋老头已经挨家挨户喊过了,没人当回事,还议论起他们一家。   大儿子仪表堂堂,为人处事老实本分,可惜是个药罐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吊着口气,半死不活,看一眼就觉得晦气。   至于老小,他吧,是全村唯一一个上了重点大学的,结果呢,年纪轻轻的不在大城市打拼,非要窝在这屁大点地方混吃等死,白读了那么多年书。   也有明事理的,认为宋家老小想走却走不掉,家里有一大摊子要他管,只能在家附近找事做,他要是走了,会被人说不孝顺,不顾自己兄弟,不走吧,就会被说没出息,里外不是人。   宋彬经过一户人家,听到里面传出搓麻将的声音,他忍无可忍的爆粗口,卧槽!都他妈是傻||逼吗?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坐在麻将桌上。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网络时代,平时那些新闻不都看了吗?为什么还有人这么愚蠢?   真想上去给他们一下。   宋彬把手机给他哥:“你帮我打给边维,一直打,直到她接通为止。”   他完了又说:“也打给章主任,轮流打。”   宋礼趴在弟弟背上,布满病态的脸上出现几分担忧:“他们是要经过后面那座山吧?会不会……”   “不知道,别跟我说这个!”宋彬大声打断,一脑门的冷汗,“我本来就很慌了,你一跟我说这个,我会掉沟里去。”   宋礼不说话了,一遍遍的拨打那两个号码。   宋彬听到不远处几个大妈在嚼舌头根子,脸有些扭曲,“哥,你抓着我脖子,我要跑了。”   宋礼咳嗽:“背我过去,我跟大家伙说说。”   “说什么说?”宋彬冷笑,“你没听他们怎么说我的吗?说我就一混小子,懂个屁,还说我是没事找事,存心使坏,妈的,老子不管他们了。”   嘴上那么说,他还是选择从其他人家门口经过,而不是直接走。   宋老头已经按照小儿子要求,火急火燎的带着老伴到西边山坡上去了。   他一大把年纪,心脏不好,这么一跑,半条命都快没了,要是什么事都没有,看他怎么教训那臭小子……   宋老头一个激灵,不对啊,什么事都没有不是最好的吗?他靠坐在大树底下,真是越老越糊涂。   这就跟人上医院去一样,各种排队,又是挂号又是检查,结果到最后医生说没啥事,第一反应是竟然一点事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来了,浪费时间。   第二反应才是还好没事,要是查出来什么东西,就该哭了。   其实宋彬一直在快步走,或者跑,他没有停,不好的预感也不让他停下来,绕着整个村子喊了一圈,花了不到两分钟时间。   宋彬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就像是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呼吸越来越乱,凶神恶煞的吼:“你们找死,我可不陪你们!”   说着就背着他哥往山坡上冲。   年轻的几乎都上外面打工去了,村里老的老,小的小,宋彬其实是无力的,嗓子都喊冒烟了,他被气的都想扒开大家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玩意儿。   别人当他是个傻||逼就算了,连大伯小叔都说他一惊一乍,糟心。   有部分人看到这阵势,觉得去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又不花钱,万一真有个事呢?说不准的。   那山不就是说塌就塌了一小块吗?没彻底塌下来,再塌一次也不是没可能。   有的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抱着你走我也走的心态,拖家带口的跟在队伍后面,并且随着队伍的加快,也开始提速,渐渐从慢吞吞的走变成快步跑起来。   紧张的氛围无声无息蔓延。   个别人在这时候不盲目跟队,为的是显示自己异于常人的聪慧跟睿智,看看,我就不像他们那么蠢,一点脑筋都不动,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有小部分拖拖拉拉,把锅洞里的火熄熄,收个被子,关个窗户,锁个门,把存折带上,将鸡赶到窝里,捡个鸡蛋,一堆的事,说到底还是不急。   搓麻将的依然在搓着,边上还有两个围观的。   “大家都到山坡上去了,我们也去吧。”   “去什么去,一群人跟一孩子瞎起混,那山离我们远着点,就算是全塌了,倒霉的也是后面的陈家庄。”   “万一出现泥石流,一路冲下来呢?陈家庄就在我们屁股后面,跟我们可是连一块儿的。”   “怎么可能,几十年都没出过那种事。”   “还是去吧,我心里有点慌。”   “我问了陈家庄的,说他们觉得山在动,全都到别地去了。”   “等会儿,把这牌打完。”   “打什么打,先放着都别动,回来再接着打,反正就是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看你们是知道我这把是清一色,也晓得我早就听牌了,想趁机溜吧?”   “……”   就在宋彬一行人抵达山坡上,一口气还没喘匀的时候,南边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像是雷鸣声。   又要下雨了?怎么下个没完?田都淹了,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紧跟着是放炮竹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接连不断,越来越大声,大家伙看到了什么,个个脸上都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灾难片就在眼前发生了。   一把无形的神兵利器挥下,将南边高耸入云的山峰削掉一半,大大小小的石块混着泥沙汹涌而下,如同一条黄龙,咆哮着卷走所过之处的一切。   整个村庄顷刻间被摧毁,黄龙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直直冲向远处的河流。   周围的村民们在漫长的死寂之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他们双腿发软,站不住的跌坐在地,接着是更加漫长的死寂。   灾难都是突然发生的,毫无防备,措手不及。   老天爷这次对他们是特护关照,第一次掉下来一点土块算是提前通知,距离第二次的泥石流有三四分钟时间,来得及跑出来。   但是少数人却没有珍惜这样的机会,及时撤到安全地带,白白浪费掉了。   危险来临时,错误的判断就会让自己失去生命。   宋彬没有心思去体会所谓的救世主的感受,更没想去挨个指着他们的鼻子怒骂,要不是我,你们现在就在那滩泥底下。   他正在颤抖着手按手机,被玻璃划破的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流血了,他就随便在裤子上擦擦。   为什么还是联系不到边维跟章亦诚?校内,微信,甚至微博,能找的都找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靠!搞什么啊他们,上演悬疑片吗?   这一片村落,受章主任恩惠的不止宋家,但这时候那些人都想不起来去牵挂他们,也没谁上前去跟宋家老幺道谢,说一些半真半假的客气话。   他们全傻傻的望着自己被毁的家,一边庆幸还好跑上来了,家里人也都在,一边唏嘘,没跑上来的就是命不好。   宋家老小都在担心,要是章主任跟他太太有个好歹,他们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宋老头焦急的搓手:“彬彬,联系到章主任跟章太太没有?”   宋彬摇头。   “司机呢?”宋老头忙说,“你有没有那个司机的电话?”   “没有。”   “我问问村长。”   宋老头要到号码回来让小儿子打过去,也打不通。   一个打不通,可以说是手机出问题了,全打不通是怎么回事?   宋彬无意间在人群里瞥到了一个人影,他的瞳孔一缩,推开其他人踉跄着跑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机惊魂未定,人有些反应迟钝。   宋彬揪住他的衣领,嘴唇乌青:“他们呢?”   司机结巴:“没、没跟我在一起。”   “你他妈扯淡呢吧!”宋彬眼神凶狠,嘴里骂骂咧咧,“他们是坐你的车走的,不跟你在一起,那跟谁在一起?”   司机吃坏了肚子,半路停车找地儿解决去了,裤子刚拽上就看到山上的石块往下滚,吓的魂都快没了,什么也没想,就手脚并用的跑了。   那种情况下,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司机觉得自己没有错,换成谁都会像他那样做,他上有老,下有小,得为一大家子着想。   况且就算他跑回去,又能怎么样?他就一普通人,还不是要么被活埋,要么被冲走。   司机安全以后,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也希望那两个人没事,老天爷保佑。   宋彬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你把车停在哪儿了?”   司机手指向那边大山方向:“就就……就那条路上。”   宋彬如坠冰窖,下一刻,他就冲下山坡。 第45章   泥石流不同于雪崩, 面积没那么宽,只要及时躲开了就好,但是脚一旦沾到,不死也伤。   宋彬碰到不少死里逃生的人, 有的在为亲人的生死不明无助哭喊, 有的瘫坐在地上, 没有从这场灾难的震感跟残酷中脱离出来,还有的竟然在拿手机拍视频。   宋彬从旁边的安全地带走,顺着泥石流的方向往上找, 路都被破坏了, 他不得不找路走, 途经被摧毁的房屋,不断往南边那座大山的方向靠近。   当宋彬在翻滚的泥沙里面发现汽车残骸的时候,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角一下一下的抽动。   泥石滚下来, 停在山脚下的车子会直接被那股冲力撕碎,那坐在车里的人呢?   宋彬用手捂住脸, 重重的呼吸, 鼻腔里全是泥沙的腥味。   王母娘娘没显灵, 宋彬只能求玉皇大帝了, 章亦诚大老远的跑这儿来,是为的他哥的病情,还带上了家属边维,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喘息声。   “妈的!”   救援队能快一点到吗?快一点。   宋彬抖着手点根烟狠狠吸了两口, 扯开嗓子大声喊:“边维——”   另一头,抱着大树的边维咦了声:“好像有人在喊我。”   上头抱着根粗树枝的灰猫无动于衷。   边维深吸口气,拼了老命的大声呼喊:“章亦诚!宋彬!我在这里!救命啊!”   嗓子里的血腥味往上冲,她咳了会儿,吐出混着泥沙的口水,悲壮的挤出两滴眼泪:“大猫,我很害怕,你呢?你怎么样?怕不怕啊?”   灰猫没给回应。   “我才二十三岁,去年毕业,两个月前结的婚,我男人是大医院外科主任,又高又帅,我不想死,我想跟他一起长命百岁……”   边维越说越伤心。   她瞧瞧自己的十根指甲,血淋淋的,胳膊腿上也有多处划伤,石头划的,树枝划的,还有碎玻璃,惨不忍睹,口鼻里都有泥,难受,手又不敢松开,死命抠着树皮。   “我男人应该跟我一样,在哪个地方被困住了,等他脱身了就会来找我的,他来了,我就有救了,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你的。”   边维自动忽略了其他可能,她相信她家章主任只是暂时的受困,在章主任来之前,她要撑住。   可是,现实太糟心了。   边维的膝盖以下全部麻木,感觉自己被截肢了,她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泥石流:“大猫,我的手好疼,真的是十指连心,你的爪子疼不疼啊?”   灰猫还是没喵一声。   边维心想,自己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遇到个小伙伴,竟然还这么高冷,一点都不软萌可爱,不想吸。   她打起精神,嘴里念叨:“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喝,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叽里咕噜滚下来。”   灰猫终于冷淡的喵了声,烦的。   灾难发生前,边维还在跟宋彬聊天,就在她放下手机,准备剥个花生糖吃的时候,心脏没来由的一紧,她下意识的拽上章亦诚出去。   俩人刚从车里出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就夹杂着些许泥沙滚了下来,将车子砸烂。   边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泥石流卷起来甩了出去,她在危急关头抓住一棵大树,指甲死死抠进去,恐惧压倒其他感官,完全遮盖了痛感。   尾随在恐惧后面的是求生的本能。   边维找不到章亦诚,怎么喊都得不到应答,她告诉自己,越危险就越不能慌,要冷静,这样才能想到脱困的办法,但是根本做不到。   于是边维开始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就在边维哭的头昏脑胀,凄惨无比,要死要活的时候,隐隐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差点吓尿。   灰猫在边维的腿上挂了会儿,敏捷的窜到树上,保住了小命,暂时的。   边维喊不动了,眼睛不停在四周扫来扫去,试图扫到熟悉的身影,上面好像掉下来什么,她抬头,眼前有个灰影晃过,下一刻胸口一沉,湿||漉||漉|的上衣发出嘶啦声响。   “……”   边维的尖叫卡在嗓子眼,她抽搐着嘴看趴在自己胸口的一团:“你怎么从树上掉下来了?在想什么呢?”   灰猫紧紧抓着边维胸前的衣服,很怂的瑟瑟发抖,高冷猫设说崩就崩。   边维胸疼,她叹口气:“抱紧点啊,坚持就是胜利。”   这话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泥沙太沉,边维不敢乱动,她去年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就是泥石流。   视频里的状况跟现在差不多,有几个人站在泥石流中间,手牵着手一起慢慢挪步向一边走,那种紧张渗透屏幕。   边维坐在电脑前攥紧双手,屏住呼吸,她以为他们可以上去的,却没想到其中一个突然没站稳的弯了一下腰,连带着其他几个一起卷入泥石流里面,很快就被冲下去,不见人影。   两三秒后,站在两边的人发出惊慌大叫,拍视频的那个人心态很好,还往地势较低的泥水下面拍。   边维直觉得惊悚。   人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会显得特别弱小,特别可怜,特别无助。   比如现在。   边维感觉胸口的灰猫瓜子的抓力越来越弱,快支撑不下去了,她干涩的咽了口唾沫,一般情况下,暴雨引起的泥石流持续的时间不长,短就几分钟,哗啦哗啦的,最长顶多也就一个多小时。   照她的观望跟亲身感受,泥石流跟刚开始的汹涌相比,已经减速了很多,不那么猛了,就像是姨妈来的第四天,再过三四分钟就会停止。   就怕有石头之类的大家伙滚下来。   边维刚这么想完,就看到了大半块青石板,并且以恐怖的速度在向自己逼近。   什么鬼?坏的一说就灵,好的永远不灵!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边维心里慌的要命,身体却不能动弹,她傻了,猫也傻了,一人一猫都一动不动。   边维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剧痛没有袭来,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跳的太快了。   青石板被卡在了两棵树中间,冲了几下都没有冲下来。   边维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肋骨被撞的有点疼,她浑身被冷汗打湿,青石板就在她站的这边,要是真冲过来,两条腿都会断掉,死无全尸。   “大猫,怎么办,我就一个人,不能借助其他外力,过不去。”   边维看看离她所站的位置有段距离的土坡,急哭了,谁知道青石板会什么时候冲下来,这感觉就像是被人用枪口指着太阳穴,随时都会被爆头。   灰猫舔了下边维的衣服。   边维突然停止哭泣:“你不会是我家章主任吧?”   她眼神复杂的低头看胸口的灰团子:“章亦诚,如果是你的话,你就喵一声,我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可以的,没关系,我能承受的住,我不会因为物种关系就不要你的。”   灰猫没有叫,边维长舒一口气。   有人过来了,是附近的村民,拖着疲惫的脚步,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冲击里面缓过来。   边维激动的大喊大叫:“救命!”   几个男的看看站在泥石流里面的女孩,都无能为力。   边维看出来了,希望的火苗嗖地一下熄灭,她恶狠狠的瞪向把手机对着自己的小伙子,拍什么拍,不准拍。   卧槽,不是拍视频,是直播!   边维闭了闭眼睛,还是气,趴在她胸口的灰猫忽然抓不住的往下滑,掉在她裤腰上,吓的她大气不敢出。   如果换个场景,这是要萌化了的节奏,但是现在……不说了,吓人。   有个中年人大喊一声:“小姑娘,你赶快过来,大石板下来了!”   边维欲哭无泪,大伯,大石板还卡着呢,我已经够惨了,你干嘛还这么吓我?况且她也想过去,可是没个东西抓着,她一松手,就被冲走的。   片刻后,边维发现了熟悉的人影,她热泪盈眶,颤抖着嘴唇说:“看,大猫,那是我的盖世英雄。”   灰猫看不了,挂在边维裤腰上,半死不活。   边维迎风流泪,鼻涕眼泪糊一脸,盖世英雄能不能把她救出来,这个不好说,但是跟在他后面的消防队是肯定可以的。   生活是一部不能NG,不能重来的连续剧,正因为如此,生命才显得珍贵。   经历过大灾大难,还能活着,能哭能笑,必有后福。   章亦诚的衣裤上脏兮兮的,破了几处,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姿态还是一贯的沉稳,他的额角有一块伤口,很深,血液里混着泥土,没有经过处理。   当时章亦诚被泥石流冲走,撞到头陷入了昏迷,他意识清醒时,人已经倒在陌生的地方,身边不见小妻子的身影。   章亦诚看着他家小孩,不语。   边维想不顾周围的其他人,直接扑到她家章主任怀里,像美国大片里那样,在劫后来个法式|热||吻,可是她走不了,两条腿就是个摆设,差不多已经废了。   见男人杵在原地,边维跟他急眼,过来抱我啊!   章亦诚依旧没有动。   边维纳闷,怎么回事,见到活着的我,不是应该庆幸激动,抱起来转几个圈?是不是嫌我脏?她正要说话,就看见男人的眼睛红了。   章亦诚的双眼变得赤红一片。   边维咬牙挪过去,一把抱住自家男人的脑袋摁在胸口,老母亲似的拍拍他的后背:“我好好的,没事儿。”   章亦诚的鼻息里全是泥土味,他直起腰,将女孩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嗯。”   边维抓抓男人的短发,一手的泥沙,她的鼻子发酸,眼泪滑落下来,沾湿了脸颊:“我快吓死了。”   “真的太可怕了……就那么一下子……前一秒还好好的……要不是……要不是我们下了车……车没了,东西全没了……我找不到你……”   章亦诚弯腰去亲语无伦次的小孩。   边维混乱的情绪被章亦诚的气息安抚,她拽住他的脏手擦脏脸:“我现在是不是跟鬼一样?”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是刚从泥巴里滚过。   章亦诚拨开她一缕缕的发丝,看到她左边脸上的细口子,眉头一皱:“还有哪儿受伤了?”   边维摇头。   章亦诚在女孩面前蹲下来,卷起她一边的裤腿,看到她腿上的伤,面色骤然发沉。   边维没看,皮||肉|翻滚,被泥水泡过,一定很恶心,她语气轻快的说:“这个就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疼,真的。”   章亦诚凑近,拨开她那处伤口里的沙粒。   边维苍白着脸惨叫。   章亦诚说:“不是不疼吗?”   边维气呼呼的翻白眼,没良心,我还不是怕你担心我。   章亦诚将边维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检查出的大大小小伤口数量让他话都说不出来,他还是要抱着感恩的心态来面对。   因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宋彬从消防员那儿问到边维跟章亦诚的下落,直奔医院。   边维正在对章亦诚唠叨,明明自己也一身的伤,还装成没事人,这不是让人操心吗?   章亦诚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边维被低气压给整的后背冒汗,她挠挠脖子,找了个话题说:“我那手机是上半年才买的,四千大洋,没了,还有我那背包,是我爸送我的,打完折还要大几百,也没了。”   章亦诚将棉球沾到碘伏,涂在她脚踝的伤口上面。   边维撇嘴,扒开伤口清理泥沙的时候超疼,现在没感觉了都,她戳戳男人的肩膀:“说句话撒。”   章亦诚不跟她撒。   边维咳一声,霸道总裁的说:“你去把门关上,我要亲你。”   章亦诚的下颚线条绷着:“不想亲。”   边维震惊的合不拢嘴。   “我现在头很疼。”章亦诚皱眉,“我想快点回去。”   只有回到家里,他才能彻底的放松下来,抱着他家小孩做一些能感受到生命美好的事情。   边维从愣怔中出来,惊恐的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头疼?拍片子了吗?有没有脑震荡?脑子里有血块没?会不会出现后遗症?”   她管不住自己的猜想,被自己给吓的快要哭了:“章亦诚,你不会得失忆症,把我给忘了吧?”   章亦诚的面部肌肉抽搐。   “你说话啊。”边维甩一把鼻涕,“要是你哪天早上醒来,问我‘你是谁’,我真会崩溃的我跟你说。”   章亦诚扶额:“看来回去以后,我要翻翻你的那些小说,适当的清理一部分。”   “……”   边维抽抽搭搭:“小说里的男主角撞到头,很有可能就会在脑子里发现血块,不是眼睛看不见,要女主角贴身照顾,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就是得了失忆症,跟女主角擦肩而过,感觉似曾相识,忍不住的去靠近,去那啥。”   章亦诚心说,真狗血,回去一定要清理掉部分小说。   边维不放心:“你真不会那样?”   章亦诚嗯道:“不会。”   边维胡搅蛮缠:“那你发誓!”   章亦诚说:“我发誓。”   边维踏实了,她想起跟自己共患难的那只大灰猫:“章亦诚,我们把大猫带回家吧。”   章亦诚把她按回去让她躺着:“不行。”   边维不假思索:“为什么?”   章亦诚捏住她肉嘟嘟的脸:“我说过的。”   边维想起他说的原因,退一万步说:“这样,我带它回去,它的衣食住行我管,不要你来。”   章亦诚摇头:“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边维的眼睛一瞪,这说的什么话,夫妻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   章亦诚撩起眼皮给女孩一个眼神,让她领会。   边维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他是在说,你连你自己都管不好,怎么管好一只猫?   无话可说,真的无话可说。   不带猫回去,我就不回去了,这种威胁的话边维说不出口,她缺少无理取闹的潜力,算了,还是撒娇吧。   章亦诚吃软不吃硬,抱一抱他,亲一亲他,什么都好说。   宋彬来的不凑巧,打断了边维的撒娇计划,他一进病房,就冲到床前一把抱住边维。   两秒后,章亦诚将宋彬拨到一边,尽管俩人没有情感瓜葛,他也只能忍两秒,多一秒都不行。   宋彬看边维跟章亦诚都受了伤,他的喉头发哽,连着说了好几遍“没事就好”。   边维跟宋彬谈起这场灾难,描述事发经过,说她被冲到树木密集的地方去了,那些树都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不然她就算有大树抱着,也会被冲走,她还说了青石板的事,要不是自己命大,现在就算还有口气,两条腿也都没了。   病房里只有边维的声音,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没有整理过,真实的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章亦诚跟宋彬都没出声。   前者低眉垂眼,维持着拿纱布的姿势不动,后者往嘴里塞根烟,就那么叼着。   边维说的嘴巴干了,她感慨,说大年初一要去庙里烧香拜佛,再买个平安符戴上,大吉大利。   “宋彬,你爸妈呢?”   “及时跑出来了,都躲过了这一劫。”   宋彬抠抠头皮,想说什么,又觉得怪矫情的,还好这俩人没事,不然他全家这辈子都过不好。   一直没说话的章亦诚开口:“宋彬,你去叫一下护士,让她来给边维处理其他伤。”   边维忙问道:“你不给我弄了吗?”   章亦诚无奈的说:“我的手抖得厉害,连纱布都拿不稳。”   边维愣住了,她抱抱男人:“不怕哈。”   宋彬将嘴边的烟拽掉,妈的,这里有人虐狗! 第46章   边维跟章亦诚来时是二人世界, 回去变成一家三口。   章先生告诉章太太,猫要做体检,驱虫,检查身体有没有皮肤病。   章太太立马说行, 通通她来。   章先生说猫要做绝育手术, 还要定期打疫苗。   章太太拿小本子记下来。   章先生又要说话, 章太太这回聪明了,直接凑过去亲他,架势可以说是相当霸气。   于是章先生举手投降, 猫就在他们家住下来了。   边维把猫当共患难的小伙伴, 在所剩不多的假期里面抽出来两天时间带它去医院, 给它买生活用品,忙的一塌糊涂。   “这家的猫厕所带铲子……”   边维坐在电脑前, 眼睛瞅着花花绿绿的店铺,“我要买的东西店里都有, 满三十八就减五块钱,还是挺划算的, 而且是本地的, 我现在买, 明天估计就能到, 章亦诚,你过来帮我看看啊。”   没回应。   边维喊:“章主任。”   还是没回应。   边维扭过头,脸上挂起可爱灿烂的笑:“亲爱的。”   这回章先生有反应了,他在看书, 抬了下头说:“自己看。”   边维拖长声音,娇滴滴的来一句:“老公~”   章先生捧着书的手猛地一抖,他撩起眼皮看过去。   边维的脸肉眼可见的从微红到通红,再到红的要滴血,她挺胸,理直气壮的瞪过去,看、看什么看,我喊的不对吗?   章亦诚莞尔,他神情愉悦的放下书走近,一手趁着椅背,一手搁在女孩的肩头:“你想要我帮你看什么?”   边维呆滞几秒后满脸黑线,喊老公才过来,真是的。   她指指网页上的几个图片:“猫厕所有好几种颜色,你说买哪个?”   章亦诚没有说什么“哪个都差不多”“随便买个就行”之类的话,他直接说的蓝色。   边维要的就是帮她拿主意的人。   章亦诚搁在女孩肩头的手轻轻摩||挲:“一次说完。”   “猫窝呢,你说买哪个尺寸好?这个款式可不可以,不可以的你帮我看看其他的,还有猫粮,我不知道买哪种的?吃饭的家伙也要买吧。”   边维懒癌发作,“干脆你都帮我选吧?就放购物车里,我一会儿自己付款。”   章亦诚说:“不如我直接帮你买了。”   边维往后扭脖子,笑嘻嘻的仰头看男人:“那多不好意思。”   章亦诚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我再把那只肥猫丢到地下车库去。”   边维立马不笑了,她抽抽嘴:“它不叫肥猫,它叫大猫。”   章亦诚:“有区别?”   “你不觉得大猫跟我很像吗?都是肉嘟嘟的一团。”边维挠他手臂,“抱怀里摸肯定很软。”   章亦诚睨她一眼:“我并不想摸除你以外的任何东西。”   “……”这话说的,都没法让人生气。   边维叹气,来日方长,她相信一定能让大猫跟她家章主任建立友好的关系。   6号晚上,直播视频流传到网上。   那天发生的泥石流事件热度刚降下去一点,就被推到上去几个高度。   也就半小时左右,在新闻媒体的推波助澜下,舆论导向渐渐变得微妙,敏感。   “人性”一直是极具争议的话题。   一旦抛出来,营销号就有得忙了,忙并快乐着,可以看到一大群二百五跟在后面。   边维成为广大网友们键盘上蹦跳最频繁的对象。   一部分网友在自以为冷静的分析,在那种危险的处境,正确的自救方式是抱着树不动,等待救援,还是应该怀揣相信自己,人定胜天的信念往岸上冲。   两拨人吵起来了,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咬牙切齿。   另一部分网友抨击拍视频,开直播的人,言词激烈又带有煽动性,恨不得翻天覆地,总结起来就是人性泯灭,我大中华何其可悲。   边维抱着新手机,一个多小时都没放下来,亲朋好友的几个微信群里全在说这个事,还艾特她,给她发红包。   她本来都把那个事抛到脑后了,看到视频跟大家伙对她说的那些话,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可怜不至于,就是觉得可怕。   人在大自然面前真的太渺小,太渺小了。   章亦诚要去医院,出门前把吃的喝的都拎到床前:“我晚上很晚才能回来,不要等我,自己先睡。”   边维揪眉毛:“你有伤呢,都不能在家休息?”   “医院忙不过来。”章亦诚揉揉太她的头发,“走了。”   他走到房门口,又退回来:“手机给我。”   边维不解:“干嘛?”   章亦诚皱眉:“给我。”   边维不给,她在男人动手前表态:“我不看啦,真不看,要是再看,我就是小狗!”   章亦诚看着她,沉默不语。   边维心虚:“一会儿我要给我爸妈打电话的。”   “网上的那些评论有好有坏。”章亦诚说,“好的看了不长一两肉,坏的看了,会带来很多负能量。”   边维笑着说:“哎呀,我知道,我不会当真的。”   章亦诚半响开口,嗓音低低的:“维维,我希望这件事能过去,你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去想了。”   边维愣了愣,她轻声向他保证:“我不看了。”   章亦诚这才放心出门。   边维其实也不愿意回想,毕竟不是甜蜜的旅行,是一场灾难,有人没了家,有人没了至亲,有人没了生命。   去时山路蜿蜒绿树成荫,离开时是一片废墟。   自从回来以后,章亦诚就抱着边维睡觉,抱的很紧,她喘不过来气。   白天还好,章亦诚看着跟平常时候没有什么差异,该干嘛干嘛,夜里他会做噩梦,醒来就把边维抱的更紧,力道大到恐怖。   边维都知道,只是没有说。   她站在泥石流里无助绝望的那几分钟给章亦诚留下了心理阴影。   就因为章亦诚整晚整晚的死命把边维禁锢在怀里,所以她身上的伤一直不见好。   没有法子,只能慢慢来。   边维吃了点东西继续躺着,家里静悄悄的,明明除了她,还有一个活物,却愣是没有制造出一点响动。   不知道又窝在哪个犄角旮旯睡觉。   边维叹气,那些萌萌的猫都是别人家的,她带回来的高冷的不可一世,吃喝拉撒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看不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抱怀里撸两下。   九点多,边维一集电视看完,黄倩倩打来电话,她一接通,就听到那头传来不平稳的喘息声。   “你看网上的视频了?”   “跟看恐怖片似的,我晚上没法睡了。”   边维吃着巧克力豆:“确实像恐怖片,看完就关了吧,不要转发。”   “就你在那鬼哭狼嚎,有什么好转发的。”黄倩倩一副气急败坏的口吻,“我今晚要出来跟几个朋友吃饭,等车的时候看到的视频,饭没法吃了。”   边维咧嘴:“妆哭花了吧。”   “缺心眼啊你,还笑得出来!”黄倩倩顿了顿,“维维,我明天回来就去看你。”   边维说来呗,她下一刻问道:“你还在家?”   “嗯。”黄倩倩想说什么来着,又打住了,她叹口气,“我让你来我家,说带你四处逛逛,让我妈给你做她拿手的红烧肉,你偏要跟着你家章主任,你要不跟着他,能出那么大的事吗?”   说着说着,黄倩倩就哭了起来。   边维吃不下去了,她安慰的说:“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逢凶化吉,就是走了大运,坏事变好事,你说是不?”   黄倩倩擤鼻涕,她外表凶悍,胆子很小,看到视频就哭成狗,说肉麻点,心一揪一揪的疼。   “明早我让我妈给我抓两只老母鸡跟一点土鸡蛋,我带过去给你。”   不等边维说话,黄倩倩就咬牙:“老娘我以前都不带这些东西,这次可全是为了你。”   边维感动的稀里哗啦:“对了,宋彬你晓得吧?”   “看到他的采访才想起来。”黄倩倩擦擦脸上的黑色眼泪,“他真能装X,记者问他有什么想说的,他来一句,知识就是力量。”   边维也看了那个采访,宋彬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指间加根烟,给人的感觉玩世不恭,但他说的话都在理。   要是村里人的防范意识能强一些,及时撤离,也就不会有人伤亡。   边维抠抠手指甲:“倩倩,宋彬是学的园林设计,毕业后就回家了,在一装潢公司干活,他要来这边找工作,你有门路吗?”   “他要找装潢的工作,我倒是有认识的可以介绍,但是跟园林有关的就爱莫能助了。”黄倩倩说,“你问问沈延吧,咱们班混得最好的就是他了,他已经跨进上流社会了,手里的资源多。”   边维的脸色微变:“……噢。”   赵俊在黄倩倩之后打来电话,再后面是边维爸妈,边维挨个的哄,她一经历过生死的当事人,还反过来充当安慰的角色。   边维刚想去上个厕所,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班长,她没接。   电话又响,边维还是没接。   沈延打了两遍,没有再打三遍,他发过来一条微信,问边维的身体情况,就是普通老同学的语气。   边维如果没从宋彬那儿听到点东西,她真不会察觉出沈延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他藏的太深太隐秘了,看样子像是不打算告诉她,永远都不想让她发现。   那话怎么说来着,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怎么喜欢,喜欢多久,我说了算,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   边维退出微信把手机丢到一边,沈延的事业重心在国外,回国的机会少,见面的机会更少,他们的生活不会出现多少交集。   要是不小心摊开了,只能尬聊,不是什么大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边维的身上痒,她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抓抓,想洗澡了,不知道章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   章亦诚在医院里打了好几个喷嚏。   “哟,老章,这是谁在想你啊?”丁樊凑过来,“让我掐指算算,是一位妙龄女子。”   章亦诚没搭理。   丁樊拍拍他的肩膀,啧了声说:“你家小孩真了不起,我跟我太太看了那个视频,都特佩服她。”   章亦诚拨开丁樊的手,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丁樊尴尬的摸摸鼻子。   那小姑娘两只脚站在鬼门关外,还能保持顽强的心态撑到救援队到来,一般人做不到,他说的佩服不是玩笑。   当时他想过,如果换成自己一大老爷们面临那种可怕的处境,应该会抖成筛子,会崩溃。   丁樊看一眼轮休回来的老同事,他欲言又止:“老章,你要不要看一下心理医生?”   章亦诚说:“不需要。”   丁樊耸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忽然咦了声:“什么味儿?你养猫了?”   章亦诚停下脚步,面带疑惑:“能闻得出来?”   丁樊呵呵:“我家有两只大的。”   章亦诚迈开脚步往前走,边走边翻看手里的几份报告。   丁樊没事儿了,准备下班走人,闲得很,他跟在章亦诚后面,慢悠悠的说:“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那两只没来我家的时候,家里就我跟我太太,我在家里的地位排第二,现在有了孩子跟两只猫,我排第五。”   章亦诚残忍的说出事实:“都是垫底,没有两样。”   丁樊一口血冲到嗓子眼,他咽下去,用一种悲愤的语气说:“它会睡你的床,抱你的女人,而你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皱:“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丁樊怜悯的摇摇头,天真,看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他咳一声:“那什么,我前两天听说有人见到过你徒弟,她人在这边,跟你联系上没有?”   章亦诚转过头:“丁主任,我缺个二助,你帮我打个下手。”   “……”   章亦诚半夜回家,小孩竟然没谁,撅着屁||股在阳台学猫叫,他换上鞋过去:“你不睡觉,在阳台干什么?”   边维直起腰,眼睛还往角落里看:“我起来喝水,就想看看大猫,但是没看到,它不见了,你说它是不是走了啊?”   章亦诚提醒道:“这里是九楼。”   边维跟他较真:“那万一是从大门那里走的呢?”   章亦诚说:“如果它能自己开门的话。”   边维嘴硬:“说不准真能。”   章亦诚眉间的疲惫减去很多,他握拳抵着额头低笑出声,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最终还是让他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笑的另一半。   边维突然大声叫:“喵!”   章亦诚的背部一僵,吓的,他扫动的余光停在一处角落:“那不是吗?”   边维激动的跑过去,猫往后退,一路退到墙角,退回原来的植物后面,一副“你看不见我”的样子。   她有点失望,带回来都好几天了,窝也收拾的很干净,吃的喝的一样不差,怎么还不亲?难道这猫忘了他们惊心动魄的曾经了吗?   “大猫不让我抱。”   章亦诚说:“那就不抱它,过来抱我。”   边维撇撇嘴,不假思索的说:“你有什么好抱的。”   话落,她偷偷去打量男人的脸色,好家伙,整个黑成了个锅底,从头到脚都在说他生气了,吃醋了,不开心。   边维赶紧对着男人张开手臂:“抱抱抱。” 第47章   一大清早, 边维就一惊一乍:“章亦诚,你快过来看啊!”   章亦诚从卫生间出来,大步流星的走到客厅,手里拿着牙刷, 头发微乱:“怎么了?”   “这这这……”   边维手指着猫砂盆里的一小条, “这是大猫拉的便便!它没有生病, 它拉出来了,第一次就知道用厕所,太厉害了吧?”   章亦诚:“……”   边维叽里呱啦:“是条状的, 没拉稀, 也没便秘, 猫粮不用换,好神奇啊, 便便外面裹着一层猫砂,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它用爪子抓的?旁边还有一块猫砂疙瘩,是不是它撒的尿?章亦诚你过来看看!”   章太太激动的无与伦比, 宛如一个智障。   章先生转身回卫生间, 继续刷牙。   边维后脚跟进卫生间, 手拽拽男人的衣服:“那个便便要铲掉的吧, 你帮我一下。”   章亦诚从镜子里看她一眼。   边维可怜巴巴的说:“我腿上的伤还没好,蹲下来的时候很疼。”   这是真话,去了趟宋彬老家,带回来一身伤。   还好天转凉了, 进入穿长袖的季节,不然就她身上那些伤疤,根本没法穿短袖出门。   章亦诚吐掉牙膏沫,低头洗脸。   边维主动帮他拿洗面奶,刮胡刀,还有毛巾,全程在旁边伺候。   章亦诚把脸上的水擦掉:“当初我跟你说过,养小猫小狗需要精力跟时间,不能半途而废,它们都是生命,如果是三分钟热度,没有足够的耐心,就不要养。”   边维立即说:“我会陪它到老。”   她伸出四根手指,表情认真又虔诚:“我发誓,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是健康还是疾病,我这一生都会对它不离不弃。”   一不小心就说成了结婚誓词。   边维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这不是元旦要补办婚礼的嘛,她怕到时候出洋相,就提前做了很多功课,誓词背的滚瓜烂熟,刚才就这么从嘴里顺了出去。   这时候说什么都尴尬,还是装死吧。   章亦诚吃一只猫的醋,他揉额头:“你跟我去阳台,看着我弄。”   边维亦步亦趋的跟着。   章亦诚是第一次当铲屎官,动作有条不紊。   边维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她录下视频,还不忘满脸真诚的拍马屁:“章主任,你的腿好长。”   章亦诚将铲子放起来,他去水池那里洗手。   边维再接再厉:“手也好漂亮,看着就想亲||吻|你的指尖。”   章亦诚把手伸过去。   边维的嘴角抽了抽,章叔叔,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幽默呢?   章亦诚给边维换药的时候,边维嘴里嘀咕个没完,担心大猫融入不进来他们的家,得抑郁症。   边维忧心忡忡:“大猫的饭量跟它的体型严重不匹配,它吃的太少了。”   章亦诚把棉球扔进垃圾篓里:“猫独立,怕生,敏感,戒备心强,到陌生的环境会紧张,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它饿了会去吃的。”   边维流氓样儿的用食指去挠男人下巴:“哎哟,懂这么多,偷偷看了很多资料吧?”   章亦诚道:“这是常识。”   边维翻白眼,没法愉快的聊天。   家里有个医生,甭管是有个头疼脑热,还是外伤内伤,能在家解决的,就不用去医院,省心省力。   边维身上的伤口有很多,某些时候免不了会不太方便,即便给她换药的是她男人,他们是合法夫妻,她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手脚僵硬。   那天大猫从树上掉到边维胸口,尖锐的爪子刺破她的衣服,抓出很深的血痕。   边维当时很焦虑,也很恐惧,没感觉有多疼,事后一看胸口的抓痕,才发现触目惊心。   罪魁祸首还被她带回了家,洗白白后细心照料。   章亦诚端正专注,就是医生对待伤患的态度,没有丝毫其他的表情。   边维却觉得煎熬,她仰头看天花板,鼻息湿乎乎的,带着点轻喘:“听说妇产科有男医生。”   章亦诚:“嗯。”   边维咂嘴:“那多难为情啊,会很不自在的。”   口头问诊,检查肚子还行,要是检查其他地方真的就……   不过到了要死要活的时候,也顾不上面子里子了吧?疼都快疼死了。   “医生不分男女。”章亦诚说,“有些检查会出现抗拒的情绪,也是人之常情,主要还是相互理解。”   边维觉得是那个理:“那等我有了小宝宝,给我做检查是男医生,你会同意吗?”   章亦诚皱眉:“不同意。”   “……”   章主任前一刻还说的头头是道,下一刻就打脸了。   边维瞅男人一眼:“帮我接生呢?”   章亦诚绷着脸:“不行。”   这是接连打脸。   边维开心的咧开嘴角,笑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等章亦诚给伤口换好药,边维就整理整理衣服:“会不会留疤啊?”   章亦诚直白道:“会。”   边维噎了几秒:“你不是应该哄我说不会吗?”   章亦诚收拾着药箱:“那种假话你信?”   边维瞪他:“信不信是一回事,你哄不哄是另一回事。”   章亦诚慢悠悠来一句:“留疤就留疤吧,除了你自己,也只有我能看见。”   这话里面其实自带一股子调||情的味道,但是从章亦诚嘴里说出来,就是老教授的教导。   边维半天才回神,她欲要扑到男人背上,结果受伤的膝盖磕到床沿了,疼的她连连抽气,眼泪都飙出来了。   章亦诚皱着眉头检查她的伤口:“毛毛躁躁的。”   边维吸吸鼻子,伸手拍了下男人的胳膊,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有点像是闹小情绪,指望被亲亲抱抱举高高。   章亦诚抬眼看她,面上有几分无辜跟疑惑,显然没有跟上他家小孩的脑电波。   边维心虚,摆出了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等她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随之而来的是感叹。   两个小年轻谈恋爱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想来应该不是他们这样,气氛一不留神就变得严肃。   边维觉得,按照正常路数,发生类似的情况,两个人玩闹玩闹,就会滚到一块儿去。   她偷偷去瞥自家男人,不可能会出现那种场景。   章亦诚放下女孩的裤腿,低眉垂眼道:“不准提代沟这两个字,我会生气。”   边维说知道知道,她趴到男人背上:“背我去衣橱那里。”   章亦诚把她背过去:“中午我回来做饭。”   “你不用来回跑,我跟倩倩随便捣鼓捣鼓就行。”边维够到一件粉色长袖T恤,雀跃的说,“倩倩说要给我带老母鸡,我要炖一大锅,给你留一些晚上回来喝,你就等着瞧吧。”   章亦诚说好。   现实跟理想总是有一段相当励志的差距。   黄倩倩上午过来的,她是带了老母鸡,两只,但都是活着的。   边维看看纸盒里面的老母鸡,身材很肥美啊,她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倩倩,你会杀鸡吗?”   黄倩倩说:“我会吃鸡。”   边维沉默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不杀好带过来吗?”   纸盒里的老母鸡在扑腾,黄倩倩花容失色,一脸需要护驾的表情,她退到客厅:“我妈说现杀的好。”   边维又沉默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她给自己打打气,下狠手抓住一只老母鸡拎到厨房,招呼黄倩倩过来:“你抓着两边的鸡翅膀,把鸡摁在池子里,不要让它动,我喊一二三,你就……”   黄倩倩往下接:“我就放手?”   边维说:“然后我俩今天的日常任务就是抓鸡。”   黄倩倩:“……”   边女士跟黄女士经过一番折腾,前者终于找到了适合下刀的位置,后者也使出了吃奶的劲。   黄倩倩偏过头,不敢看。   边维也把头偏开了。   黄倩倩的余光瞥见她脖子快扭到后面去了,受不了的说:“大姐,你闭上眼睛干什么?等着鸡自己弄死自己?”   边维吞咽唾沫,拿着刀的手在抖:“我一刀下去,鸡就会血溅三尺。”   黄倩倩幽幽的说:“你不把眼睛睁开,待会儿血溅三尺的就不是这只鸡,而是我的手。”   边维无语。   两人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把鸡送上西天。   接下来是烧水,给鸡拔毛,清理内脏,事儿多的让边维抓狂,她拍照片发给章亦诚,等着被表扬。   黄倩倩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砧板:“不就是杀只鸡吗?看把你能的。”   边维哼哼:“要你管。”   她趴在椅背上:“倩倩,这段时间都没听你提那个中介小哥,你俩结束了?”   黄倩倩拿抹布擦手,淡淡的说:“三观不合,没法继续下去。”   边维打量黄倩倩,发现她的气色不怎么好,脸好像瘦了一圈:“倩倩,你爸妈不会给你安排相亲了吧?”   “没,我说我有在谈。”黄倩倩斜眼,“我跟你又不同,我的事我能做主,他们管不了我,也没精力管,我家那些极品亲戚三天两头的搞事情。”   边维抠抠椅背上的木纹,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清净不了。   一只灰团子静静从门口经过。   黄倩倩眼尖的发现了,她激动的像是见到了自己的男神:“这猫成网红了你知道吗?”   边维说:“知道。”   直播视频流传到网上以后,大猫就收获了一大批网友的追捧,其中除了资深铲屎官,还有准备当铲屎官,或是刚任职那个工作的小可爱们。   表情包都出来了,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   灰猫今天比昨天还要淡漠,它吃了一点猫粮就倒在窝里,爪子往两边张开,软乎乎的肚皮朝上,只给看,不给摸,谁摸跟谁急。   黄倩倩看得眼睛都直了:“维维,你把它抱过来,让我抱着拍几张照片。”   边维抬抬下巴:“那你要问那位小主子。”   她唉声叹气:“自从我带大猫去了趟医院回来以后,它就不搭理我了,不让我抱,也不让我碰,恨上你了。”   黄倩倩自信满满:“我来试试。”   结果就被抓了。   边维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急急忙忙的去碰黄倩倩被抓的那只手:“快给我看看。”   黄倩倩挺淡定。   边维又是拿双氧水,又是拿肥皂,还要给章亦诚打电话,被黄倩倩阻止了。   黄倩倩不以为意:“就抓破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前两天才带大猫去打的针。”边维吹吹黄倩倩被抓的地儿,“倩倩,保险点,你还是去医院打针吧,我陪你去。”   黄倩倩给她一个白眼:“你快拉倒吧,就你现在这样儿,走路都不利索,还跟我去医院,要是让你家章主任知道,不得削我?”   边维嘿嘿笑:“削不了,有我在,他不敢。”   黄倩倩心说,得,午饭不用吃了,吃狗粮吃饱了。   灰猫还在窝里,从仰面躺着变成趴着,两只金色的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边维噼里啪啦开始说教:“大猫啊大猫,你好歹是个爷们儿,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你这样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你看看你把倩倩那手抓的,一点怜香惜玉都不会,你们猫星人不是也看脸吗?大猫啊,你这样可是会注孤生的晓得吧?来,跟倩倩道个歉,大家还是好朋友。”   灰猫跟边维对视,尾巴上下快速的甩。   边维心里咯噔,依照网上说的,这个动作表示猫主子不耐烦,很生气,要发威了,莫不是要咬我?   她紧张的舔||舔|嘴皮子,不能够吧,我们可是战友。   灰猫跟老大爷似的缓慢从窝里起来,走到边维脚边蹭了她一下:“喵。”   边维愣了片刻,她心里乐开花,面上故作矜持:“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哈。”   黄倩倩单手撑着头看边维逗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边维一扭头就懵了,倩倩的身上像是散发着一种母爱的光环,她揉揉眼睛再去看,那种感觉就没有了。   忙活到下午快一点,像模像样的午饭才弄好。   边维饿的就剩下半条命了。   黄倩倩刚把鸡汤端到桌上,就突然捂住嘴巴跑到卫生间。   边维听到里面传出呕吐的声音,她焦急的拍门:“倩倩,你怎么了这是?”   黄倩倩模糊不清的说:“吃坏了肚子。”   边维忙去拿药箱,她咦了声,不对啊,这不是还没吃吗? 第48章   黄倩倩怀孕了。   这是边维在十几秒内得出的一个猜测, 她用几分钟来试图推翻,却没成功。   黄倩倩开门出来,眼睛发红,脸上有未干的水迹, 她把刘海往两边拨拨:“维维, 你杵这儿干嘛?”   边维看着她, 没说话。   黄倩倩拽了两张纸巾擦脸擦手:“我胃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边维把她的手拉住。   黄倩倩看一眼突然转性的边维:“抽什么风啊你?”   边维突兀的问道:“多长时间了?”   黄倩倩反问:“什么?”   边维吸口气, 将话说完整:“倩倩, 你怀孕多长时间了?”   气氛骤然一变。   黄倩倩戳她额头:“瞎说八道什么呢, 你以为拍一拍肚皮就能怀孕?我连男人都没有,肚子里哪儿来的种?”   边维不信:“那你跟我去医院打针。”   “去什么医院, 我都说胃不舒服了。”黄倩倩的脸色不好看,她拎起包说, “我走了。”   边维一路跟着黄倩倩到玄关那里:“是那个中介小哥?”   话落,她没等到回答, 就先否定自己:“不对啊, 你不是说中介小哥邀请你去他家, 你拒绝了吗?”   就在边维陷入沉思的时候, 黄倩倩人已经走了。   边维坐回椅子上,对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发愣,她搓搓脸,拨了赵俊的号码。   赵俊在出租屋里打游戏, 看是边维的电话,就把麦关了接听:“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吃过饭没有?”   边维试探的问:“那什么,赵俊,你跟倩倩,你们没什么事吧?”   赵俊拽一根辣条吃,口齿不清:“我跟她能有什么事啊?”   边维说:“这不是我问的你吗?”   赵俊边吃边说:“啥事也没有。”   边维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一声fire in the home,她后靠着椅背问:“你在干嘛?”   “宅男的日常之一。”赵俊把音量关小一点,“玩儿游戏。”   边维恨铁不成钢:“就知道玩游戏!”   赵俊切了声:“边同学,你失忆了吗?在你没闪婚之前,但凡有个节假日,我们几个可都是要组队打通宵的。”   “……我从良了谢谢。”   边维抠手指甲:“不跟你说了,我还没吃呢,饿死了都,挂了,晚点我再找你。”   赵俊纳闷:“你找我干什么?我没时间的啊,跟帮会里的几个约好了下午打竞技场。”   “那就等你打完,挂了挂了。”   边维将手机放到一边,她冲家里的小成员说:“大猫,我怎么觉得倩倩这事儿很邪乎呢。”   灰猫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边维喝一口鸡汤,脸嫌弃的皱到一起:“噫,好腥。”   做饭需要天赋,她目前没发现自己有,倩倩也没,赵俊有一点儿,沈延也有一点儿,章亦诚有很多。   这么看来,厨房以后没准是男人的天下,感天动地,可喜可贺。   赵俊那小子光顾着打游戏,除了泡妞,别的事儿都不上心,边维根本就没等到他的电话。   晚上边维把事情跟章亦诚说了,她已经习惯跟他分享自己的朋友圈。   边维躺在章亦诚腿上:“你说会不会是……”   下一刻,她就悚然的使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应该啊你说是吧?”   章亦诚看不进去书,也听不懂小妻子在嘀嘀咕咕什么,他将书签放进页面里面,合上书说:“睡觉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睡不着。”边维抓住他的大手把玩,“倩倩也许跟我那次一样,只是消化不良,不是什么怀孕,吃点药就能好?”   章亦诚不了解黄倩倩的情况,不好下结论,他把腿上的女孩捞到怀里,头低下去。   边维推开凑近的黑色脑袋:“我在跟你说话呢。”   章亦诚亲着她白皙的耳廓,鼻息重重的:“你说你的,我在听。”   边维翻白眼。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章亦诚面色不悦的起身。   边维听到章亦诚喊了一声妈,她吓得登时从床上爬起来,屏住呼吸等后续。   章亦诚开视频。   边维的脸出现在视频里面,她气鼓鼓的瞪章亦诚,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头发都没梳。   章母尚未说话,陆安安小朋友甜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舅妈你在干什么呀?”   边维看着外甥女凑到最前面,快赶上屏幕的大脸,她心说,舅妈在跟你舅舅做游戏呢,嘴上随便说的看电视。   陆安安说她在钢琴比赛上拿了第一名。   边维竖大拇指:“真厉害。”   陆安安拽拽自己胸前的小熊挂件:“爹地妈咪没有来看我比赛,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我。”   边维看一眼后面的婆婆,面上好像没什么表情起伏。   两个大人的婚姻路走到头,苦的是站在中间的孩子。   章舒比前段时间更忙,前几天跟边维通过电话,人在外地,说两句就挂了,至于陆肖,只在新闻上看到过他的近况。   钱这东西是赚不完的,生活都顾不上了,赚那么多钱没时间花,也就是个死的数字。   章父人没露面,声音传过来了,他让边维好好养身体,不急着上班。   边维晓得公公婆婆看了泥石流的视频,知道她死里逃生,有可能是国内的亲戚联系的他们。   章母让老伴给外孙女收拾一下书包,她问儿媳:“你妈在你们那里?”   边维摇头:“不在。”   她爸正在戒烟,要死要活,她妈时刻都在盯着,也没多少心思跟她唠叨。   章母的眉心一蹙:“那谁照顾你?”   边维明白婆婆的意思,她笑着说:“我自己可以的。”   章母沉默几个瞬息:“我回去一趟。”   边维受惊过度,她诚惶诚恐的举起两只手摆动:“不用不用不用!”   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大,边维忙解释:“我是觉得安安还小,妈你要是回来了,爸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章母说:“有菲佣。”   边维呆滞一两秒:“不一样的,小孩子的成长期很脆弱,容易胡思乱想,一定要多陪她才行。”   说着,她偷偷去拉男人的手,说句话啊,你没发现我快憋吐血了吗?   章亦诚拿着手机出去。   边维如释负重,婆婆刚才那话把她吓出了一身汗。   上次有公公跟小外甥女在,尴尬跟僵硬的时候都挺多的,这要是婆婆一个人回来,真不知道怎么整。   边维往好处想,婆婆是在关心她。   片刻后,章亦诚回房,把没办完的事办完,搂着小妻子睡觉。   边维躲在被窝里刷手机。   章亦诚一觉睡醒,发现她还没睡,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直接没收手机。   边维听到轻微声响,她从被窝里探出头,透过稀薄的月光看灰猫在地板上溜达,还伸懒腰,样儿很惬意。   白天是个高冷的小王子,晚上像个二百五。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边维缩回被窝里,乖乖抱着男人的腰闭上眼睛。   边维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去公司上班。   同事们对她投以敬佩的目光,事多的还凑上来问这问那,搞得跟采访似的,就差个话筒了。   赶上泥石流这种灾难,还能捡回一条命,命真大。   边维大难不死,得了天大的好运,必须心怀感恩,她没觉得烦,有问必答,偶尔还来句玩笑话。   总监把边维叫到办公室,问她的身体情况。   边维说她现在能吃能喝,能走能动,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总监指指她左边脸颊:“疤怎么还那么深?”   “树枝划的。”边维伸手摸摸,笑嘻嘻的说,“这已经好很多了。”   总监看女孩笑的跟二傻一样,觉得傻人有傻福这话不假,他大发慈悲:“你刚回来,先适应适应,过几天我再给你安排工作。”   边维求之不得。   总监把走到门口的边维叫住:“黄倩倩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边维一个激灵,面上茫然。   总监手心向内,手背向外的摆摆手:“出去吧。”   边维出了办公室,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她揪着眉毛回到座位上,瞥一眼埋头工作的黄倩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察觉有道视线投过来,边维敏感的迎上去,是冯珞,她不动声色的拿眼神询问。   冯珞没有其他表示,只将目光挪到黄倩倩那里,又挪向边维。   边维觉得她知道了什么。   黄倩倩突然起身离开。   边维跟了过去,听到隔间里难受的呕吐声,她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黄倩倩顶着张憔悴的脸出来,她没看边维,直接去水池那里掬一把水到嘴里漱口。   胃不舒服的借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攻自破。   边维递过去纸巾,很小声问:“倩倩,孩子的父亲是不是那个中介?”   “是谁不重要。”黄倩倩擦擦手,随意的把纸巾往垃圾篓里一丢,云淡风轻的说,“反正孩子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边维脱口说:“你撒谎,要是你真的不想留下孩子,那天就不会不打针。”   黄倩倩的身形一滞。   她转过身看自己的好姐妹:“边维,你为什么就不能搁在心里面,一定要说出来让我难堪?”   边维僵了僵,慌张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   黄倩倩打断她:“算了。”   周遭的空气凝结。   边维垂下眼皮:“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儿不可能瞒得住,大家肯定会发现的,说不定私下里已经在议论了。   黄倩倩半响说:“我再想想。”   当天晚上,边维收到了黄倩倩发的短信,一晚上都没睡好,频频做噩梦,一会儿哭一会儿叫,连带着章亦诚也没怎么睡。   几天后,边维陪黄倩倩去了医院。   黄倩倩进去,边维在外面等,她心里头慌,无意识的啃着食指关节,满脑子都是血腥场面。   感性的人大多都属于泪点低的一类,边维就是,尤其在她经历过惨烈的泥石流之后,越发觉得生命的珍贵。   她擦掉脸上的眼泪起身,来来回回的走动。   黄倩倩很快就出来了,行动自如,也没什么痛苦。   边维把黄倩倩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觉得她跟网上形容的不太一样:“这么快就好了?”   黄倩倩说:“我没做。”   边维听到这个答案,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黄倩倩不想在医院里待下去,她拉着边维往电梯方向走:“先回去吧。”   边维几乎被半拖进了电梯。   这医院不是章亦诚上班的那家,是黄倩倩的意思,边维理解,也尊重她的决定。   电梯门打开,边维跟黄倩倩出去,等在外面的几人进来,他们擦肩而过。   边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挺好闻的,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她走了几步往后看,电梯门已经合上了。   边维在黄倩倩家待到七点多回去的,还是不晓得孩子的爸爸是哪个,当事人不说,她是问不出来的。   这事儿也不好问,边维不问了,等黄倩倩主动告诉她。   边维半路去超市买牙膏,生抽,白沙糖,还有那玩意儿,章亦诚特地吩咐的,指定的牌子,就要那种,别的不要,挑剔着呢。   那玩意儿在结账旁边的小柜子下面,边维鬼鬼祟祟拿了几盒丢小推车里面,用薯片遮起来,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脸上还是发烫。   待会儿付钱的时候只能装老司机了。   边维推着推车去买零食,她看见了什么后快速后退,靠在架子后面偷看,前面不远的大帅比真的是那个中介,怀里还搂着个年轻漂亮的妹子。   那两人往这边来,边维随手拿起一袋芝麻糊。   妹子说:“我想买凤爪。”   中介大帅比说:“还是别买了吧,那东西不知道用什么漂白过的,看着恶心。”   妹子吐槽:“又不是你吃,你觉得恶心就别看呗。”   中介大帅比走了。   妹子很快在凤爪跟男人之间做出了选择,她追上去:“那我买别的可以了吧?”   “……”   边维只拍了张照片,没有做出别的举动,现在还不知道对方跟倩倩是什么情况,万一两人已经彻底分了呢?   回到家,边维第一时间就是找猫,找到以后强行抱怀里亲亲抱抱。   她献宝似的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小鱼干甩甩:“当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灰猫一脸冷淡的走开。   边维受到了打击,她去书房找她家章主任,说大猫不是个好孩子。   章亦诚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圈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肚子上,眉宇间难掩疲惫。   “家里有了它,你都不管我了。”   “哟呵,吃醋了啊。”   “天天吃。”   章亦诚说,“我的底线是床和你,它如果两样都占了,那我跟它势必要分出个胜负。”   “分什么分,你这是以大欺小。”边维抖动肩膀,“大猫跟咱有缘。”   章亦诚阖了阖眼帘:“我知道。”   边维把手伸进男人的发丝里面拨弄,没找到一根白头发,很好,她弯下腰背去亲他,动作忽地顿住了。   这香味在哪儿闻过……   边维想起来了什么,双眼徒然一睁。   章亦诚被推开了,他皱眉抬头。   边维将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她坐到椅子上,抱着胳膊开口:“章主任,你跟我说说,你衬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第49章   章亦诚拿起桌上的茶杯喝口茶, 凉了,他起身说:“我去加点水。”   边维板着脸,没说话,也没动。   章亦诚揉揉她的头发, 转身走出书房。   边维面上继续冷着, 心里风在吼马在啸, 就这样走了?没看出来我在生气?不是应该先老实交代?再好好认错说再也不敢了?   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   外面传来章亦诚的声音:“维维,大猫跑衣柜里去了。”   边维哼哼,假的, 我不信, 肯定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没门儿!窗户也没有!   紧接着,有猫叫声传到边维的耳朵里, 充满了愤怒,她下意识跑出书房, 直奔声音的来源地。   卧室里,她男人跟她的猫对立着, 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边维一脸懵圈:“怎么回事?”   章亦诚指指地板上的毛巾被:“大猫蹲在这上面, 我把被子拽出来, 它就对我龇牙咧嘴, 想扑上来咬我。”   话里有几分委屈。   边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瞥瞥大猫,你怎么不给自己辩解辩解?不会说话,叫几声啊, 我能懂。   灰猫没有丝毫要发言的迹象。   边维拿起地上的毛巾被,她往左晃,猫就往左转头,总之就是她往哪边晃被子,猫就往哪边看,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看来是真的喜欢这毛巾被。   边维把被子往床上一丢,灰猫就“噌”地一下窜上去,两只爪子前伸,以一种要把自己憋死的姿势捂脸趴着。   “……”   边维克制住扑过去狂亲的冲动,她看向男人:“我还以为你说猫在衣柜里面,是你找的借口,想让我转移注意力。”   章亦诚疑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边维的脸抽了抽,有没有搞错?我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敢情到目前为止,你都还没进入状态?   她伸手去整理男人的衬衫衣领,无声的提醒。   章亦诚收到了他家小孩发出的信息,他去厨房烧开水,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给她。   边维很没骨气的接过去,拿勺子搅拌搅拌,挖一大口到嘴里。   章亦诚等水烧开以后倒点进杯子里,喝上两口茶,他才不快不慢的开口:“衣服上的香味应该是在蒋乔身上沾到的。”   边维停下吃酸奶的动作,名字比她好听,她已经有了个猜测,还是想从男人嘴里听到实情:“是谁啊?”   章亦诚:“就是我以前带过的那个学生。”   边维心里咯噔,猜想被证实,她一下子接受不来。   章亦诚说,“她有个亲戚今天刚转到我们院,下午才办好的手续。”   边维没作声,别不是转到你那个科室吧章主任。   “不在我的科室,转的肿瘤科,丁樊是主治医师。”章亦诚看出她的心思,“之前院长跟我提过,说她年后回医院……”   边维震惊的站起来:“回医院?”   章亦诚抬头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   边维老脸一热,她坐回去:“你继续。”   “蒋乔来医院是为了那个亲戚接下来的手术,她会参与。”章亦诚说,“她目前她的工作不会变动,年后会来我的科室任职,我跟院长谈过……”   边维认真听完,所以说,好些年不见了,那女的还是要重新回到章亦诚身边,做他的左右手?   她无话可说,真的。   章亦诚握住小妻子的手。   边维挥开了,她抿嘴往大门口方向走:“不要跟过来,我要一个人静静。”   章亦诚揉额角:“把鞋换掉。”   边维刚打开门,听到这句话,她一口血往嗓子眼冲,气得把门大力一关,扭过头就发火:“章亦诚,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要是我越想越郁闷,一气之下跑回娘家了呢?”   章亦诚说:“你身上没有钱,也没带手机。”   边维哑然,她想了想:“我可以住公园,那里有很多椅子。”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态也不再沉稳:“那里也有流浪汉,不怀好意的人出没。”   边维想起最近看过的一个年轻妹子在公园夜跑惨遭杀害,还被碎||尸的新闻,她吓得缩缩脖子,不支声了。   卧室里的灰猫突然惊醒,它跳下来,慢悠悠的走到客厅,看看正在吵架的两个人类,舔舔爪子喵了声。   边维往阳台看,发现地上的盆里是空的,她立马去拿猫粮,等到她再回来,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不再那么激动,说话没条理。   “不是我无理取闹,换成谁站在我的角度,摊上今天这个事,都不可能心平气和。”   边维的眼睛瞪过去,凶巴巴的说:“你最不该的就是隐瞒我!”   章亦诚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边维呆住。   章亦诚捏捏鼻根:“医院很忙,我很多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没结婚前,我回家只想快点休息,现在就想听你说说话,不想动脑子。”   “……”听你那意思,我说的全是废话?   边维继续吃酸奶,一副“我不是在跟你闹,我是真的想跟你谈个心”的样子:“你觉得无关紧要,就不跟我说,可我要是从别人那里知道,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会胡思乱想的。”   她撇嘴:“书房里那么多书,你也时不时拿出来翻翻,怎么还是这么不懂女孩子的心?”   章亦诚拉过小妻子软软的小手,低声叹息,有些许挫败跟无奈:“了解你,是我迄今为止接触过的最难的一项工作。”   边维的耳根子发红,她咳两声:“不要岔开话题!”   章亦诚摆出“你说,我听着”的端正姿态。   边维看他那样,最后的一点火苗也熄灭了:“为什么你的衬衫上面有她的香水味?总不至于是我的鼻子有问题吧?”   这时候挺适合来一首《香水有毒》。   章亦诚挑眉:“你见过她?”   边维把电梯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直觉告诉她是同一个人,不会错的。   她酸不拉唧的说:“你们师徒很久没见,来个拥抱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是有妇之夫,还是要注意的是吧?”   章亦诚说:“我不抱其他女人,只抱你。”   边维心里喜滋滋,面上端着,她按照小说里的套路分析:“既然没抱,难道是你光着身子穿的白大褂,把衬衫丢在办公室里了,她偷偷进去抱着蹭上去的?”   章亦诚的面部肌||肉轻微抽搐:“我看我还是先去清理一下你的小说吧。”   边维“……”   章亦诚睨她一眼:“那些什么邪魅王爷俏王妃,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不扔掉不行。”   边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把我的精神粮食扔掉,我会死的。”   章亦诚说:“死不了。”   边维咬牙,这人怎么这么厉害,随便说两句就能把她的思路带跑,显得她跟个智障一样,气人。   章先生跟章太太互相较劲,最后章先生让了一步,留那些小说过年。   章亦诚将事情经过说给边维听。   边维一张脸黑绿黑绿的:“这么巧?她怎么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你面前摔,还摔你身上?”   章亦诚拿纸巾把她嘴角的酸奶擦掉。   边维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抹把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章亦诚勾唇:“我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边维翻白眼。   不光是小说,电视里也有很多类似的剧情,摔倒的那个人是女主,后续就是跟男主各种偶遇,相亲相爱,要是女配,那就只是个普通的摔,搞不成事。   边维心想,虽然是那个蒋乔先认识的章亦诚,也是先喜欢上的,但是在章亦诚的故事里面,她才是女主,毕竟他们是夫妻。   是这样的逻辑吧?   边维琢磨琢磨,绝对不对头:“不是,当时你为什么不躲开?”   章亦诚说:“我在找表情包,没有注意。”   边维的眼睛一眯:“给谁发呢?”   章亦诚投过去一个“除了你还有谁”的眼神。   边维立刻安静如鸡。   章亦诚把女孩脸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指腹摩||挲那处粉色伤疤:“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自觉的离开了。”   边维摸摸下巴,这么说,是她想多了?   不行,不能这么掉以轻心,该防的还是要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个理。   “那她现在是一个人吗?住在什么地方?谈没谈对象,结婚了没?”   “章太太,你希望我去关注其他女人的事?”   “不希望!”   于是这个话头就此咔嚓掉了。   章亦诚看着垂头抠手指的女孩:“如果我真的想做坏事,不会给你找出证据的机会。”   边维刷地抬头:“几个意思?恐吓我?”   章亦诚摇头:“你的阅读理解能力很差,怎么考上重点的?”   边维不想说话了。   她把剩下的酸奶推到男人面前,示意他吃掉,自己一言不发的去卧室,又一言不发的出来。   章亦诚由着女孩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他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我正好去洗个澡,你帮我拿一下睡衣。”   边维想想还是来气:“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章亦诚是个老实孩子,他不答反问:“从客观角度来说,还是主观角度?”   边维抽抽嘴,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是我太太,是要跟我过后半生的人。”章亦诚说,“她仅仅只是我过去带过的一个徒弟,你不需要把自己跟她放在一个位置。”   “道理我懂。”   边维拿了他的衬衫去阳台,倒进去很多洗衣液。   章亦诚一口一口吃着他家小孩吃剩下的酸奶,忽然开口:“你没有敌人。”   边维搓衬衫的手顿了顿,她说:“只是现在没有。”   章亦诚说:“将来也不会有。”   边维胡乱冲掉手上的洗衣液,蹬蹬蹬跑去卧室拿手机,让章亦诚再说一遍,她要录音。   章亦诚:“……”   算了,还是去清理掉几本小说吧,有的看了会影响智力。   边维睡前翻微信,想找个人分享今天的事,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大家都在不同的城市为自己的生活努力,没有什么心思跟精力来管其他人的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边维叹口气,长大真的不好,看似是能做的事变多了,其实是变少了,时间被这个那个占据,根本就不够用。   可是人都要长大。   边维上网买药桔,酸酸甜甜的,她喜欢。   “倩倩能吃吗?我搜搜,不能,网上说孕妇不能吃,那我给她买点她能吃的,买什么好呢,孕早期的孕吐反应很厉害……”   章亦诚听她碎碎念,也不知道念的什么,他想起来个事:“丁樊说猫最好要绝育。”   “等我放假带它去。”   边维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男人脸上,“大猫会不会承受不住啊?一个爷们失去爷们的特征,肯定会受到巨大的打击,要不等它长大了再说。”   章亦诚:“已经长的很大了。”   边维无语。   大猫啊大猫,不要怪我,我无能为力。   周五晚上,边维跟章亦诚约好去餐厅吃饭。   婚姻这条路只是起步轻松,可以跨一大步,后面会越来越难走,放任不管的结果就两种,要么散伙,要么凑合着过。   不想那样,就得用心经营。   等牛排的功夫,边维去上洗手间,趁机给黄倩倩发微信,问她吃了没有。   在厕所里问人吃这个,其实挺一言难尽的,边维就是随口一问,她找抱住亲的表情发过去。   黄倩倩没有回应。   边维去群里逛逛,也没见倩倩冒过泡,孕妇不能玩太久手机,容易犯困,她可能是在睡觉吧。   心里这么想的,边维却有点不安,她心不在焉的吃了顿西餐,让章亦诚绕点路去倩倩家一趟。   赵俊那混球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光顾着玩游戏,对冯珞没之前上心了,也没见他有新的目标。   整个就是一三分钟热度,具备成为渣男的潜力。   章亦诚去开车,边维站在台阶上等他。   十月底,晚上的风凉丝丝的,边维把薄外套拢拢,无意间瞥动的目光捕捉到一个背影,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哪里来着?   边维的脑子不停运转,她想起来了,就是那次去喝同事的喜酒,在车站见过。   谁啊那是,跟她这么有缘?   女人转过身,边维看到她的正面,不由得吸口气。   瓜子脸,丹凤眼,高鼻梁,红艳艳的嘴唇,天鹅颈,还有两条大长腿,线条匀称。   边维望着女人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的脸,摇头加咂嘴,哟呵,这大美女是奔着完美去的啊。   路人纷纷侧目,还有的男同志拿手机偷拍,像是见到哪个女明星,这现象边维不是第一次见,章亦诚,黄倩倩,沈延,以及冯珞在外头溜达,也是这么个样子。   都是些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的家伙。   乍一看,边维身边的帅哥美女比例很高,其实并不,大多数都很普通。   边维别的不羡慕,就羡慕那个陌生女人的两条腿,她在原地蹦跳几下,减减腿上的脂肪,决定晚上回去不喝牛奶了。   明晚也不喝!   就在这时,车过来了,章亦诚让边维上车。   边维的手碰到副驾驶座的车门,背后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老师。”   哈?   边维扭头,发现那女人喊的是她家章主任,顿时一脸卧槽! 第50章   气氛尴尬。   边维杵在车门边, 表情很不自然。   这个叫蒋乔的女人语气跟神态都很友好,那声师母叫的也挺像那么回事,可为什么还是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边维挺直腰背,你是章太太, 不能小家子气, 她端出笑脸说你好。   “师母不认识我吧, 我以前跟过老师,后来……”   蒋乔的声音顿了顿,姣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回忆, 转瞬即逝, 她笑笑,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到外地进修去了,之后就留在那家医院工作, 最近才回来。”   边维揪出“跟过老师”这几个字,中华文字博大精深, 不能乱用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她刚想说“我之前有听亦诚说过”, 话到嘴边打了个滑, 要是那样说, 不就表示有关注过吗?   这存在感妥妥的。   所以边维及时反应过来, 没犯蠢。   边维偷偷往后仰头,视线扫过女人背后的长发,跟她的长度差不多,也是乌黑乌黑的, 就是做过,头发比她的要直。   蒋乔拨一下长发。   边维动动鼻子,又是那个味道,她想起章亦诚的那件衬衫,对着虚空翻了个白眼。   章亦诚道:“上车。”   边维乖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垂头系安全带。   蒋乔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走到章亦诚那边,跟他咨询亲戚的手术事宜。   边维根本听不懂。   隔行如隔山,她跟章亦诚的工作之间隔的不是一座山,是一片绵延的山峰。   章亦诚公私分明,在公事上面从不懈怠,也不带进去个人情绪,这次例外,他的面色有明显的不耐:“你亲戚的身体情况我不了解,具体治疗方案你跟丁主任商讨就可以。”   蒋乔并未露出丝毫难堪,她理解的笑着说:“好,如果我跟丁主任没商量出合适的方案,到时候我再请教老师。”   边维暗自震惊,啧啧,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   这么厉害,又有近水楼台的机会,竟然都没拿下章亦诚,只能说明不是自己的,这道理她晓得的吧?   蒋乔对着车里的年轻女孩笑了笑,姿态看似放的很低,却依然藏不住优越感:“师母,很高兴见到您,下次有机会我会上门拜访。”   边维的眼角一抽,上门拜访?这么客气干什么,没必要的吧?我们一点都不熟,以后也不会熟,各自安好不行吗?   显然不行。   这女人年后还要进她家章主任的科室,应该说是回来,在手术台上继续当他的左膀右臂,继续天||衣||无缝的配合,被医院上下议论是最有默契的一对。   边维越想越丧,她跟窗外的女人透着睿智光芒的丹凤眼对上,面带微笑,拜拜。   真是的,人长得好看,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站着,都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目送那辆车开出视野,蒋乔唇边的笑意不见,她转身坐进自己的车里,没有立即启动车子,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想的什么。   不多时,蒋乔轻轻笑出声,慢慢变成大笑,她笑的前俯后仰,笑容里尽是轻蔑跟不屑,还有几分不解。   那种不解逐渐加深,覆盖在蒋乔的整张脸上,慢慢发酵变质,最终变成不甘。   边维打了个冷战。   她搓搓胳膊,这才十月底,离入冬还有段距离,怎么就这么冷了?   章亦诚问她要不要喝水。   边维摇头,她侧头望着车窗外极速倒退的夜景,模糊成一团了,看的人头昏脑胀,恶心想吐。   平时不晕车的边维这次晕车了。   章亦诚将车停在路边,看着边维冲下车蹲在草地旁干呕,他的眉头皱了皱。   边维回到车上,脸颊发红,眼角湿润,看起来惨兮兮的,像一颗蔫了吧唧的小花朵。   章亦诚的车速降下来许多,他看着路况:“有话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会生病。”   边维的嘴皮子动了动:“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我的头发。”   不是她瞎猜,这个人经常抓起她的一缕头发闻,还亲,如果不算喜欢,那她真想不出别的原因。   章亦诚承认:“我确实喜欢你的头发。”   边维撇嘴:“她也有,不论是发型,还是长度,都跟我差不多。”   章亦诚:“所以?”   边维搓搓脸:“我有的她也有,我没有的,她都有,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为什么拒绝那样的她,要这样的我。”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章亦诚的唇角往下压了压,注意力集中不了,没办法继续开车,他只好在下个路口左转,找地方停车。   逼仄的空间,气氛压抑。   边维的胃又难受了,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往上冒,她吞咽几下唾沫,听到耳边响起声音:“为什么不可以?”   章亦诚看着转过脸的女孩:“这世上多的是出色的人,能力出色,外形出色,或者是性格,家世,如果只凭这一点选另一半,那岂不是遇到更出色的,就要换掉?”   边维撇嘴:“话是那么说没错……”   章亦诚揉揉她的头发:“不要多想,今晚只是个巧合,蒋乔那边我会处理,不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边维:“哎。”   章亦诚问道:“干嘛叹气?”   “人比人,气死人啊。”   边维离开椅背,一边说一边比划,“你那个徒弟的个头跟冯珞有的一拼,胸以下全是腿,身材和倩倩一个级别,都是大户型,脸还那么小,就是传说中的魔鬼身材,天使脸蛋,随时都可以出道了。”   她垮下脸:“你再看看我,小户型,为了以防面积再缩小,我都不敢熬夜了,还有我这腿,怎么都瘦不下来,多心塞你知不知道?”   章亦诚的唇角轻微一抽:“瘦下来的变化也不会大,你的腿型摆在那里。”   边维气得鼻子都歪了:“还说不嫌弃我?”   章亦诚撩起眼皮看过去,目光温柔,带着些许宠溺:“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是我太太。”   边维噎住。   “老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大美女啊,别说男的,就我都喜欢。”   边维哼了声,“你看那些明星,一问到择偶标准,嘴上说什么要孝顺,善良,外表不重要,主要是两个人要谈得来,最后呢?还不是找的网红那个类型,就是要漂亮,要美。”   章亦诚看她激愤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章太太,你的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了。”   边维摸摸他的脸:“哪儿呢?我给你擦掉,我是说真的,你们男人就喜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们女人……”   章亦诚直白的陈述事实:“也一样,这一点上面,男女没有多大区别。”   边维无言以对。   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分分钟就杠上。   章亦诚低声道:“择偶的标准详不详细,是真是假,最后还是要看缘份,眼缘比较重要。”   边维在男人的下巴上吧唧亲一口,蹭着冒出来的一点点胡渣:“可我看到她,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跟危机。”   章亦诚摩||挲着女孩圆润的肩头:“你的精力太旺盛,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边维简直委屈:“我以前下班,要么跟赵俊倩倩打游戏,要么躺着看电影吃东西,现在一回家就围着你转,还不够关心你?”   “不够。”章亦诚说,“你回来的第一件事是看猫,出门前的最后一件事也是看它。”   车里不知不觉弥漫出一股子醋味。   边维给她家大宝顺顺毛:“大猫现在是关键时期,很需要关爱。”   章亦诚心说,我更需要。   边维亲亲抱抱了会儿,这才把人哄好,她想起来个事:“蒋乔一直是那个发型吗?”   章亦诚:“不记得了。”   边维咧咧嘴角,虽然没有得到答案,但是这回答可以说是很满意了。   车开进黄倩倩在的小区,边维已经将意外遇见蒋乔这个事抛在了脑后,她一路拽着章亦诚快步进电梯。   这不妙的预感又出现了。   边维常来黄倩倩这儿,她轻车熟路,直奔六楼,刚出电梯就跟一人碰上,差点撞到头。   章亦诚把边维捞怀里,抬头看了眼她的同学赵俊,诧异的扬眉。   赵俊可惨了,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他看到从电梯里出来的边维跟章亦诚,一愣。   边维惊呆了:“你你你怎么了这是?”   赵俊气愤的瞪着边维:“倩倩怀孕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边维:“啊?”   “之前是不是在试探我?可以啊你边维。”俊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要不是冯珞跟我说,我还蒙在鼓里!”   边维:“……冯珞跟你说倩倩怀孕?”   这乱的,她都懵了。   赵俊发泄完了,语气缓了些:“别去看她了,她现在的心情不好,改天再说吧。”   边维说行,她也要捋一捋。   倩倩怀孕,赵俊的反应大到不正常,冯珞在这里面又是什么角色?她跟赵俊现在是朋友?   边维稀里糊涂的跟着章亦诚回家,她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大早就一个人去找黄倩倩。   这次黄倩倩没有隐瞒,把什么都告诉了边维。   边维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回神,那次黄倩倩磕到头在家里养伤,赵俊让她陪着一块儿过去,她没去,让赵俊自己去的。   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后果,该干嘛干嘛。   在那之后不久,黄倩倩回来上班,说赵俊要辞职,跳槽到其他公司去,还说他那么做的原因是为的冯珞,办公室恋情不好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边维当时很吃惊,她发现三个人相处的时候,氛围还是很尬,玩的很不自在。   黄倩倩却说两个人谈开了,还是朋友。   边维就一直以为她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根本没谈开,友情掺杂进来其他东西,回不到过去了,哪晓得他们那天发生过关系。   边维深呼吸:“倩倩,你为什么……”   “心有不甘吧。”   黄倩倩剪指甲,“那种感觉很可怕,能让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   边维没体会过。   黄倩倩说:“我在他身上付出过那么多心思,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总觉得那样对自己来说是个遗憾。”   边维不太理解,却也没发表长篇大论,她不是当事人,站的是旁观者的角度,说的只能是无关痛痒的话。   “你们那天是喝酒了吗?”   “酒是喝了很多,聊着聊着喝的,要说醉得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会信,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黄倩倩的声音夹杂在咔嚓声里,显得很是云淡风轻,“事后我想吃药,太忙就没想起来,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轻嗤:“我没想到一次就中。”   边维看着她因为孕吐变得憔悴的脸:“那你跟赵俊,你们怎么打算的,结婚的话……”   黄倩倩就跟听到大笑话似的,她笑出声:“结什么婚,他又不喜欢我。”   边维怔住了。   直到边维从黄倩倩家离开,她才从混乱的情绪里出来。   赵俊半小时一条微信,一小时一个电话,愣是把边维给烦的去了医院。   边维一去,赵俊就拉着她问东问西。   “倩倩知道我住院?”   “知道。”   “那她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   赵俊石化几秒就开始作死:“你跟她说我有脑震荡,头上的伤恶化了,怎么严重怎么来。”   边维蹙眉:“赵俊,你想干什么?”   赵俊一脸茫然,对啊,我想干什么?   边维看他那样,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搞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不是瞎闹吗?   宋彬是举止幼稚,心理成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能要什么,赵俊呢,举止装成熟,心理其实就是个大孩子。   边维摇头叹气的走出病房,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沈延愕然。   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变,她一定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不然不会做出那种举动。   沈延的眉间涌出几分阴霾,谁告诉她的?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宋彬打了个喷嚏,继续叼着烟投简历。   边维跑去章亦诚的办公室,窝在椅子里刷手机,思绪不在这上头,乱七八糟的飘动,回头走的时候,希望不要跟沈延碰上,还有那个蒋乔。   这礼拜六过的一点都不清闲。   章亦诚开完会过来,脱了白大褂抱起椅子上的女孩亲。   边维等于洗了把脸。   章亦诚被护士长叫走,再回来时,边维拿着他的手机,激动的像个二百五:“我刚才用你的手机跟姐视频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猜。”   “你猜不猜?”   边维踮起脚从后面勒他脖子,“快猜快猜。”   章亦诚弯腰屈膝,直接将她背了起来:“不猜,你说。”   边维无语,这人真是的,一点都不好玩。   “姐的桌上有颗袖扣……”她故意神秘兮兮的停顿,凑在男人耳朵边说,“是陆肖的!”   章亦诚挑眉:“你为什么知道?”   边维说:“我不是见过陆肖吗?他那袖扣是金色的,bulingbuling,闪眼,我有印象。”   章亦诚把背上的人放下来,沉默不语。   边维瞅一眼绷着脸的男人,又瞅一眼:“不是吧?这你都能吃醋?”   章亦诚:“那样未免太好笑。”   边维刚松口气,就听到他说:“但我没控制住。”   “……” 第51章   边维等沈延走了才去的赵俊那儿, 陪他说说话,更多时候都是两人各自发呆,无声无息释放负面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边维跟赵俊异口同声的叹气, 两人对视, 都是一脸迷之忧郁。   赵俊说沈延来过:“你出去的时候看到他没?”   边维撒谎:“没看到。”   赵俊朝桌上的果篮努努嘴:“那就是他买的。”   “全班就数他混的最好, 国内国外的跑,大忙人一个,还腾出时间上医院来看我……喂我跟你说话呢, 你开什么小差?”   “我在听。”   “在听个屁, 你一啃手指就说明是在走神, 话说回来,你这个小动作还是沈延先发现的。”   “……”   “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搞的, 大学四年总是干着老妈子的活,但凡有个集体活动, 买水啊吃的都是人人有份,照顾到每个人, 体贴到那个份上, 我们一群吊丝做不到, 他一高富帅做到了, 喜欢他的妞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还没脱单?”   “不知道。”   “难道他真是性|冷|淡?”   “不清楚。”   “他不会是一直吊在哪棵歪脖子树上,下不来了吧?”   “……不晓得。”   过了会儿, 赵俊意味深长:“一个男人足够爱一个女人,那些打他主意的人能感觉得到,清楚自己没有机会,做什么都没用,会知难而退。”   边维怔了怔:“歌词?”   赵俊恼怒:“屁歌词。”   边维哦了声:“那就是哪个小说里的。”   赵俊的脸抽了抽:“就不能是我自个想的?”   边维:“你想不出来。”   赵俊给她一个白眼:“滚蛋!”   病房里再次陷入安静。   边维垂头抠手指,从小手指往上,一路抠到大拇指,她把两只手都抠了一遍:“你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   赵俊挠了两下眉毛:“既看到了,也听说了。”   边维往后一靠,眼睛望着天花板,脸上是大写的“烦”字。   赵俊瞧了眼边维,慢悠悠的说:“如果我老婆以前的爱慕者出现了,各方面都比我优秀,我应该会……”   边维立马问:“会怎样?”   赵俊一本正经的说:“会祈祷,诚心祈祷。”   “……”   边维看他那欠抽的样儿,就想上去来一下:“倩倩跟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赵俊顿时屁都放不出来了。   边维不是成心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事儿牵扯到两个家庭,一个小生命,一念之间做出的选择有可能圆满收尾,也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边维没法确定赵俊的心思,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整明白。   护士进来检查输液瓶的情况,检查完以后,她人没出去,而是往边维那里看。   边维察觉出小护士的欲言又止,会意的跟着她走出病房,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八成是说曹操曹操到。   护士说章主任的徒弟过来了。   果然是!   边维通过护士的热心提醒,知道人在院办,院长把其他几个科室的主任都叫过去了,章亦诚也在,她跟护士道过谢,心不在焉的晃回章亦诚的办公室。   边母打来电话,叫边维明天带章亦诚回家吃个饭,说要给他俩包一些饺子带走。   边维无精打采:“噢。”   那头的边母听出女儿没什么精神:“你跟小章吵架了?”   边维转着章亦诚的钢笔:“没有。”   “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跟电视里演的不是一码事,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哪有不吵的。”边母说,“床头吵架床尾和。”   边维指间的钢笔掉下来,她坐正:“真没有。”   边母说:“那就是你在矫情。”   边维满脸黑线,亲妈,绝对是!   边母是过来人,知道人就一辈子可活,说长是挺长的,可说短,也挺短的,没事的时候不要给自己找事,真摊上事儿了,就要让自己想开点,这样事情才能尽快过去。   你越上心,越纠结,那事情就过不去了。   “两个人在一起,免不了有这个不满意那个不顺心,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都可以包容包容,也适当的理解一下。”   “知道的。”   边维问道:“妈,爸呢?”   边母说在屋里听收音机,她唠唠叨叨:“我要不是一大把年纪,真不想跟你爸过,他那种人就没法沟通,你说说,我那么费心费力的帮他戒烟是为的谁?吃力不讨好啊我这是,我容易吗我……”   边维的嘴角轻微抽了抽,这话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老爸老妈互相嫌弃的不行,一个嫌对方唠叨,一个嫌对方顽固,还是一起走过了中年,步入老年。   门突然被推开,护士长焦急的喊:“边维,你赶快跟我走。”   边维挂掉电话,边走边问怎么了。   护士长说吵起来了。   边维的脚步顿住:“谁跟谁吵起来了?”   “病人家属在闹,章主任正在处理。”护士长拉着边维的胳膊往前走,“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闹得挺厉害的。”   她扭过头,叹口气道:“小蒋出面帮忙了,我觉得你该去一下,以免引起其他同事的猜测跟议论。”   边维听完后半句一个激灵,二话不说就反手去拉护士长,加快脚步往闹事的地儿跑,她急得满头大汗,之前不是在院办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医闹这种行为,边维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过,或是在网上看过一些帖子,有好的医闹也有坏的医闹,能刷新三观,亲眼所见还是头一回。   有的家属觉得病人活着住院,就该活着出院,要是死在医院里,就是医院的责任。   其实因为病情危重和医疗设备等因素,手术失败,抢救无效死亡是正常现象,不然怎么会下病危通知,还要在术前签这个那个。   最怕的一种就是病人病重,手术的风险很大,家属要求医院安排手术,又不肯签具备法律效力的风险协议。   也有的签了,病人最后没救活,家属还是要闹一波。   医生不是大罗神仙,能做的就是尽职尽责尽力。   只要在诊疗过程中没有耽误医治时间,乱用药物,带入个人情绪影响手术进程,而是全力以赴,尽最大的努力去抢救,哪怕失败了,都不应该算是医疗事故。   边维平时有事没事都会刷一刷微博跟新闻,发现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明事理的,就有不明事理的,没皮没脸。   好的医闹是的确有医院的责任,是医疗事故,出了事,医院该承担就得承担,不能逃避。   坏的医闹比较可怕,有的是敲诈,讹钱,有的是纯粹觉得病人死了,主治医生就得死,家属带一伙人来直接按住医生就打,简直恐怖。   边维看过去,病人家属有二三十人,另一边是章亦诚为首,后面是科室的医生护士。   蒋乔站在章亦诚的左手边,那是她的位置,其他人都知道,下意识的给她腾出来了。   边维看到那样的战队,脸色就黑了下去,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没有在这时候添乱,而是了解情况。   原来是有个病人死了,以她的病情是撑不过上周的,硬是多撑了几天,大概是舍不得这个世界。   之前病人家属各种推脱不露面,今天来的那叫一个快,还叫上一伙亲戚过来找医院讨要说法。   轮转的小医生倒霉,一句话没说完就挨了一拳。   “什么破医院,我女儿住进来的时候活蹦乱跳,现在好好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告到电视台去!”   说话的中年人喷着唾沫星子,脸红脖子粗,一蹦老高。   其他亲戚七嘴八舌的附和:“对,就该让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   “明明就是你们不讲理!”小护士红着眼圈。   “讲理?人都死了,还讲什么理?”中年人的老伴干嚎,“医院是救人还是杀人的啊?敢情死的不是你们家里……”   有脾气火爆的医生作势要冲出来,被其他同事拦住了。   病人家属里头,一男的破口大骂:“操||你||妈||的——”   章亦诚忽然动手去解白大褂的扣子。   刚才还怒骂的那人后退一步,满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章亦诚周身被低气压笼罩,病人家属依旧摆着闹事的架势,却没人敢出声。   蒋乔蹙了下眉心,拉拉他的手臂:“老师。”   章亦诚脱下白大褂,助理伸手去接,一只手在他前面将白大褂拿走。   是蒋乔。   边维目睹这一幕发生,管不住手脚的往那边靠近,她的身形因为章亦诚的表情变化滞住,心提到嗓子眼。   章亦诚没动手,但他眉头死皱,眼睛黑沉,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科室的众人看他那个样子,都大气不敢出,包括蒋乔。   没人敢在这时候找存在感。   边维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这一面,这是头一回见,她吓的屏住呼吸,手脚僵硬。   他之前好像有说他也有脾气,会发火,她没当回事。   家属这边出现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片混乱。   “医院里的主任要打人了!快拍视频发到网上去,让大家伙看看!”   “可怜我那女儿,年纪轻轻就死了……”   赶来的保安知道章主任的脾气,他没表态,他们就都没行动。   气氛僵持,空气凝结。   护士长一看局势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她赶紧把边维往里面推。   边维没有防备,她踉跄了一下,站稳身子时,面前多了个人影,耳边响起声音。   “师母,您怎么过来了?现在这种情况,您还是别掺和……”   蒋乔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护士长打断:“章主任,边维来了!”   章亦诚闻言循声望去。   边维无意识的露出几分怯意,像乱跑的小朋友,怕被家长训。   章亦诚的眼里出现了情绪波动,身上的戾气也一同消失无影。   科室其他人都纷纷让开一条路。   徒弟就是再有天赋,手术过程中配合的再好,也只是徒弟。   老婆就不同了,那是每天同床共枕,坦诚相待的人。   边维站在章亦诚旁边,偷偷捏一下他的手心,她的手上全是汗。   章亦诚拍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抚。   蒋乔跟护士长站在一起,若有似无的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章亦诚昂首:“刚才不是说要告到电视台去吗?去吧。”   家属们面面相觑。   章亦诚说:“正好我们也有这个想法。”   他抬抬眉头:“联系方式有吗?需不需要我提供?”   家属们又乱了起来,病人的妈妈一边拍大腿,一边大声哭喊。   章亦诚朝保安问:“警|察来了吗?”   哭喊声立马就没了。   这事儿的后续,医院交给警方处理。   院长就经常在会上提醒各个科室,不要一休息就在家补觉,窝着不动,一定要锻炼身体,不为别的,就为了自保。   章亦诚跟科室里的人开会。   边维在外头等他,随手拿出手机搜索医患方面的新闻。   医生是高危职业,一台手术动不动就要好几个小时,长则十几二十个小时,体力消耗巨大,还要有强大的抗压能力跟良好的心态。   边维看到一个新闻,就是最近发生的,一医生承受不住家属的纠纷,在家里自杀了,动手的新闻就不用说了,随便一翻就有,她看了几个,吞咽唾沫,头皮发麻。   一样米养百样人。   头顶有阴影投下来,边维抬起头。   章亦诚见女孩眼睛通红,一脸要哭的样子,他的眉头皱了皱:“怎么了?”   边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有被家属打过吗?”   章亦诚沉默不语。   边维拽他的大手:“有没有?”   章亦诚:“有。”   边维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她语无伦次:“谁干的啊……为什么为什么那样……你都没跟我提过……”   章亦诚把流着泪的女孩拥入怀中,拍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摸摸她的长发:“那还是在我实习的时候发生的事,家属领一群混混进的医院,手术是我老师做的,我们尽力了,只有那一次,大多数病人家属都很尊重医生,关键还是要互相理解。”   边维突兀的说:“我们办健身卡吧!”   章亦诚挑眉:“家里的跑步机你一次都没用过,你确定要办健身卡?”   “……”   边维正色道,“你办,我陪你去,给你加油打气。” 第52章   边维跟章亦诚离开医院的时候, 碰见了蒋乔。   蒋乔的座驾是辆甲壳虫,颜色鲜亮,线条流畅漂亮,品质很高, 如同她给人的感觉。   这回蒋乔没有过来, 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打招呼, 之后就先行开车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边维觉得蒋乔的脸色很差,她还有种被对方用眼神捅了一刀的错觉。   晚上章舒在群里发了个大包。   这群一共就六个人, 章父章母, 章亦诚跟章舒姐弟, 还有就是边维,以及离了婚, 依然窝在群里的陆肖陆总裁。   边维第一个点的红包,有八十多, 她踢踢章亦诚:“家里那个群有红包,姐发的, 你快领一下。”   章亦诚把手机给她, 让她领。   边维这回只领了七块多, 她抽抽嘴, 手气这玩意儿果然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过了会儿,边维的眼睛瞪圆,她拿胳膊肘蹭一下章亦诚,激动的说:“诶诶陆肖也发了……”   章亦诚拿走她的手机:“不要管其他人。”   边维没搭理乱吃醋的章主任, 她掀开被子下床,撸猫去。   章主任在醋坛子里面泡了片刻,去把章太太公主抱回床上,捞着她的腰亲上去。   第二天边维跟章亦诚回去,免不了要被唠叨。   边母麻利的切着姜丝:“维维,你的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边维在数饺子皮:“有的啊,刚才还叫呢。”   “别跟我耍嘴皮子。”边母说,“你跟小章年底前去医院做个孕前检查,听医生的,该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就别吃,备孕的工作要做到位,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   边维哎呀:“妈,你眼皮都堆好几层了,少刷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边母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放。   边维无奈的说:“好好好,孕前检查是吧,我会跟他去做的。”   边母这才缓了脸色。   边维小声嘀咕,还说爸呢,妈你不也跟小孩子一样。   边母可不会这么容易被唬弄过去,她说:“回头你俩检查完了,报告记得拿给我。”   “……”   包饺子是一项适合全家人一起做的运动,动动手,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   边维教章亦诚包饺子,说的头头是道,她手里出来的成品却跟歪瓜裂枣似的,很一般,理论跟实践从来都是两码事儿。   章亦诚学得快,几次之后就包的比边维好了。   边维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垫底了,没想到还是逃不了这个命运,她拿起章亦诚包的饺子看看,酸溜溜的说:“不怎么样嘛。”   边母站在女婿这边:“小章的不怎么样,那你的呢?”   边维嘿嘿:“我这叫有个性。”   边母来一句:“个性我没看出来,只看出来丑。”   边维无语凝噎,她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现在知道我的内心为什么强大了吧?从小被老妈损大的,各种损,心态要是不好,就算不长歪,也把自己给整坏掉了。   中午没吃饺子,吃的米饭,章亦诚掌勺。   边父属于不干活,也不指手画脚的那种人,他无所谓,只要有得吃就行。   趁老伴不在,边父找女儿诉苦,说不但烟不给他抽了,酒也不让他喝,日子过的忒没劲。   边维嗑着瓜子:“爸,妈不让你抽烟喝酒,也是为你好……”   她这套路刚开始走,边父就背着走了。   边维喊道:“那啥,爸,你不是要我叫你用手机付款吗?”   边父又背着走回来了。   现在这时代,就是不让老年人活,送个东西还要扫一下二维码,不然不给送,不扫吧,觉得自己亏大了,心里各种不舒坦,扫吧,又不会。   前两天边父跟边母出去买东西,让扫个码领红包,二老捣鼓了半天还是没捣鼓成,嫌丢人就灰溜溜的回家了。   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买东西不收现金,只准扫码。   厨房里,边母在一旁看女婿把一块瘦肉切成片状放进罐子里炖,忍不住说:“小章,你不是要炒肉吗?直接炒就行吧,不用炖。”   章亦诚说:“维维不喜欢吃太硬的瘦肉,我要炖一下,把肉炖的烂一些。”   边母没作声,她心想,得找个时间回一趟老家,去给祖宗烧点纸,感谢祖宗保佑女儿,找到这么个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的对象。   边维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吃肉去了。   边母看到女儿跟条小奶狗似的围着女婿,要吃的要喝的,她的老脸有点挂不住,更加坚定了回老家祭拜祖宗的想法。   天气逐渐转凉,秋天还没跟人们混熟脸,就被冬天给强势的挤了出去。   边维买了一些秋天的衣服,没来得及穿一个遍就要收起来放到最底下的柜子里面,腾出地儿放冬天的毛衣毛裤。   家里的墙上多了婚纱照。   边维不怎么上相,照片里的她经过各种PS,失去了原有的灵动俏皮,脸都僵了,显得既不可爱,也不美艳,只有那双会笑的眼睛跟本人无差。   反观章亦诚,照片如人,帅的一塌糊涂,看过去的时候,满眼全是他的大长腿。   边维搬出几本相册,坐在阳台一边晒太阳,一边欣赏她家章主任的美颜,她看的认真,浑然不觉自己在看相册,有人在看她。   章亦诚的视野里,女孩坐在金色的光晕里面,面目干净而又温柔,岁月静好,他倚着沙发,就那么看了许久,胸膛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满。   到他这个年纪,还能遇见爱情,并且得到,何其珍贵。   边维刚把一本相册放小圆桌上,准备拿另一本翻,肩头就一沉,有湿热的呼吸喷洒到脖子里,她怕痒的往一边躲。   章亦诚圈住女孩的腰,唇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边维一扭头,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冷不防的中了美男计,她被半拉半抱进卧室,丢了魂一样。   直到唇上一痛,边维才回神,她推推男人结实的胸膛:“不行,现在是白天。”   主要是天太冷了,衣服穿的多,一脱一穿很费时间,麻烦,这个原因她是不会说出来的,自己都替自己感到脸红,懒到什么程度了都。   章亦诚说:“你把眼睛闭上。”   边维一脸呆滞,章主任,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她的气息微乱,下意识的伸手去搂男人脖子,喘着气说:“刚吃过饭。”   章亦诚将女孩的长发拨到肩后,手掌捧住她发烫的脸摩||挲:“已经过了半小时,可以了。”   边维无言以对,很快就片甲不留。   一进入冬天,日照时间就大幅度缩短,感觉都没做什么事,一天刷刷就过去了。   边维在发现自己的下巴圆了一圈以后,她就逃避现实,让章亦诚把家里的电子称藏起来,不要让她看见。   章亦诚做的饭菜总是剩,这点让他挺闹心的,他花心思新学了几道菜,边维没抵得住诱||惑,又开始吃吃喝喝。   每天晚上,章亦诚都会给边维准备一杯牛奶,她睡眠质量差,喝点牛奶会有助眠的效果。   边维不是下巴圆了嘛,她就拒绝章亦诚的喂养,于是每晚都会出现以下的对话。   “过来喝牛奶。”   “拿走拿走,我不喝。”   “真不喝?”   “不喝!”   “那我倒了去。”   “……我就喝一口哈。”   边维每次喝完以后,她都会瘫在床上,替明年的自己感到担忧。   现在还能当个傻白甜,等到明年暖和起来,厚棉袄一脱,就是面对惨烈现实,泪流成河的时候。   边维心里什么都明白,可跟着章亦诚去健身,还是跟蘑菇一样蹲在旁边为他加油打气,没有那个毅力。   事实证明每一个下定决心减肥的妹子都很厉害,值得被鼓励,被关爱。   圣诞节快到了,黄倩倩约边维出来吃东西。   黄倩倩穿的长款羽绒服,裹的很严实,她的孕吐反应减轻,看不出是个孕妇,那么爱高跟鞋的她穿上了平底鞋,里面还穿了秋裤。   边维打心眼里佩服黄倩倩。   前段时间黄倩倩吐的厉害,公司里的舆论很多,她硬是在那样的氛围里面照常上下班,把自己分内的工作都一一完成,扛住了身心的折磨。   现在大家不怎么谈了,只是在自己很苦逼的时候提一两句,从黄倩倩身上找点儿安慰,啊呀,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比我过的更糟糕。   他们也会好奇孩子的爸爸是谁,黄倩倩遭遇过什么,以后要怎么办。   这年头愿意替别人养孩子的男人不多,在那里头,条件好的就更不多了,得打着灯笼慢慢找,找到了就是转大运。   边维挖一口蛋糕吃,她现在已经不管两个好友之间的事儿了,顺其自然吧,看老天爷的安排。   黄倩倩问道:“维维,你公公婆婆是不是该回国了?”   边维嗯嗯,下周办酒,请帖都寄出去了,虽然早领了证,还是有点紧张。   黄倩倩挺遗憾的:“本来想给你当伴娘,没想到我的肚子里会有个小家伙,不方便。”   边维脱口而出:“等我下回……”   黄倩倩及时阻止她:“还有下回?你作死呢吧,要是让你家章主任听到这种话,你不得脱层皮?”   边维心说,脱层皮不至于,衣服是绝对要脱的。   黄倩倩去卫生间吐了回来:“那个蒋乔最近没作妖吧?”   边维摇头,完全没有,蒋乔每次都对她很友好,张口师母闭口师母,挑都挑不出毛病。   黄倩倩啧啧:“没准她嘴上叫你师母,心里问候你老母。”   边维:“……”   黄倩倩的视线落在一处,表情古怪。   边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蒋乔在跟一个小鲜肉吃甜点,小鲜肉看起来跟她很亲密。   什么时候在的,进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不过这不是重点。   边维小声说:“人蒋乔有相好,是我们当了回小人。”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黄倩倩满脸高深莫测,“喏,看过来了。”   边维没有慌慌张张转过头,她淡定的迎上去,脸上带着微笑,很完美。   蒋乔似是没料到边维会是这个反应,她僵了几秒才回了个笑容,看似大大方方,实则有些许短促。   不多时,蒋乔就跟小鲜肉一块儿离开了,上的同一辆车。   黄倩倩单手支着头:“说实话,章主任跟你闪婚的原因我至今没搞懂。”   边维吃不下去了:“爱呢?”   黄倩倩风情万种的一瞥:“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边维翻白眼。   黄倩倩不再跟她说笑,认真的说:“维维,你不是对面相有研究吗?没看她的面相?”   边维撇了撇嘴角:“你又不信,干嘛问我这个?”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黄倩倩耸耸肩,“之前你问我要中介的照片,我给你看了,你说他是风流薄幸的面相,我没当真,结果他几个小时前跟我约了吃饭,几个小时后我就撞上他跟别的女人|热||吻。”   边维没露出丝毫惊诧,那大帅比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的样子。   黄倩倩轻笑:“早年你说我的感情会有波折,还跟身边的人有关,不都准了吗?边大仙。”   边维噎住。   其实蒋乔的面相边维有研究过,很自我,不可一世,有比较强的掌控欲,喜欢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是个心思极深的人,她的气运跟智慧都胜过一般人,得天独厚。   还有就是,近期有血光之灾。   面相这东西,玄乎得很,信的人会坚信不移,不信的人一个字都不当真。   边维纯粹就是因为大学时候没有想参加的社团,又不想跟哪个男生谈恋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没处使,偶然间接触的面相这块。   “沈延昨天回来了。”   边维的思绪回笼:“是吗?”   黄倩倩探究的目光扫过她,什么也没说。   婚礼前两天,边维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抢劫的,跟新闻报道里的大同小异。   在生命安全面前,钱财就是个屁,没就没了,所以她毫不迟疑的配合,将包里的皮夹拿了出来。   包被大力拽走,边维也没反抗,破财免灾,道理她懂,她这会儿就想赶紧回家,抱住她的大猫缓一缓。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让边维脑门冒冷汗,两辆摩托车都没开走,车上下来四个人,面色不善的将她围住了。 第53章   边维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她感觉一股尿意袭来,腿肚子抖了抖,可怜兮兮的说:“几位大哥,钱我已经给你们了, 我真的一毛都没藏。”   黄毛龇牙咧嘴:“小妞, 哥几个不是冲钱来的。”   话是那么说, 他一点不迟疑的将一把钞||票塞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里面。   边维的眼角一抽,她红着眼睛,身子颤抖, 露出柔弱无害的样子:“那……那你们是冲什么来的?”   短暂的几秒, 边维的脑洞发疯一般狂野生长, 谁指使的?该不会是……不会不会,应该没那么狗血, 不至于,犯不着玩这么大。   黄毛冷笑:“要不是你那个爹多管闲事。”   边维愕然。   卧槽, 敢情这几个是那次把他爸捅了一刀的同伙?偷东西还有理了?   “挺聪明的嘛,就是那么回事。”黄毛嘿嘿嘿, “老的就不搞了, 哥几个换小的搞搞, 好不容易才逮着了这么个好机会。”   边维的牙齿打颤, 人渣!还好爸妈没事,她心想。   小平头朝地上吐口痰,拿出一把|弹|||簧|||刀|甩动:“他||妈||的,别跟她废话, 直接动手!”   边维心跳的很快,脸白的跟鬼一样,她眼露哀求,别啊,我就喜欢听废话,再说说,求求你们了。   “赶紧的,随便捅几刀就走。”   “我想搞一把。”   “搞屁,拿个两三百去红姐那儿,还不是想挑哪个就挑哪个。”   “红姐那儿的人一直没怎么变动过,搞的差不多了都,没她这么嫩的。”   “都结婚了,又不是处,能嫩到哪儿去?”   “……”   边维手心潮湿,为什么还是没有人经过这里?观世音王母娘娘玉皇大帝,你们谁搭理我一下啊。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盯着边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不如这样,扒|||光她的衣服把她往街上一丢,看第一个路过的是男是女。”   “哈哈哈哈哈这个好,要是男的……嘿嘿嘿,那就有好戏看了。”   “小妞,看你的运气咯。”   “唧唧歪歪个什么,她看到我们的脸了,不把她弄死,我们都得蹲大|牢,这里是死角,监控拍不到,快点!”   边维吓哭了,她闭上眼睛,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几人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痴,你说没看见,我们就信?当我们脑子被驴踢了?   “对了,她男人是那什么医院的外科主任,能住在前面的紫藤花园一定很有钱,要不我们趁机敲诈一笔?快过年了,哥几个回家也好交差不是吗?”   边维立马睁开眼睛说:“我有钱,真的,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我……”   一抹寒光掠过,边维本能的蹲下来抱住头。   边维听到拳脚碰||撞的声音,夹杂着骨头折断的咔嚓声,她意识到不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沈延踢飞一人,抽空跟边维对视,示意她走。   边维两条腿软的使不上力气,舌头也不听使唤,她呆呆的看着沈延,满脑子都是浆糊,沈延怎么会在这里?   黄毛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咒骂着拿刀对着沈延刺去。   沈延往左边偏开,踹中黄毛膝盖,拳头抡向另一边过来的人,衣物下的肌||肉紧绷。   他就是个搞软件开发的,平时都待在办公室里面,不是什么大能,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变得吃力,出拳的力道跟速度都弱了下来,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边维看形势不对,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沈延逃跑,边跑边扯开嗓子喊:“救命啊!杀人啦——”   喊声如同鬼哭狼嚎,出来觅食的野猫吓的抖了抖。   沈延耳膜疼。   “救……咳咳……”边维被口水呛到了,她咳的脸通红,还死命的喊,“救救命……”   沈延反手去抓边维,带她躲进前面不远的建筑物里面,藏在一个拐角。   边维大口大口喘气。   沈延用手去捂边维的嘴巴,快要碰到时顿住,改为对她做出“嘘”的手势。   “操,跑哪儿去了?”   “奇了怪了,那小子哪儿冒出来的?”   “不是查清楚了吗?就那妞的大学同学,当老板的,有钱人。”   “老子知道是小妞的同学,问题是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快仔细找找,要是让他们跑了,明儿咱几个就在局子里打斗地主吧。”   “老子不玩斗地主,没劲,要玩就玩跑得快,麻将也行。”   “傻||逼!”   “靠!骂谁呢你,找死是吧?”   “都|他||妈|的少说两句……一群傻||逼……”   边维屏住呼吸,僵着身子背靠墙壁,鬓角被冷汗沾湿,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快走啊,快啊。   紧张跟恐惧压倒性胜利,边维都没顾得上别扭。   沈延垂着眼皮,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比平时敏感,他闻到了女孩身上的味道,跟记忆里的没有差别,也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可惜不是为他。   沈延的头脑无比清晰,知道跟他仅有两三寸距离在的女孩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只把他当朋友,想自作多情一回都办不到。   他的两只手一直垂放在两侧,明明张开手臂就能拥住喜欢的人,却不能那么做,借口多得是,可以假装安慰,但那太卑鄙。   沈延自嘲的扯扯嘴角,在她面前装君子装的时间一长,真把自己当成了君子,那层面||具扒不下来了。   边维不晓得沈延的心思,她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到极致,整个后背都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时间分秒流逝,一秒都觉得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人走了?边维不敢动,她又等了会儿,确定真的走了以后,死里逃生的感觉将她完全吞没。   边维站不住的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像一只脱水的鱼,呼吸急促,心脏发疼,卧槽,真的快吓死了。   沈延刚迈开脚步,小腿就被抓住了,他低头说:“我出去看看。”   边维放开爪子,她吓坏了,神志不清,大脑混乱。   沈延很快就回来了,他叫边维起来。   边维瘫着:“腿软。”   沈延挑挑眉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抱你。”   边维一个激灵,连忙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她欲要说话,飘入鼻腔里的血腥味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受伤了?”   “皮外伤。”沈延不以为意,“走吧,送你回去。”   边维从角落里出来,这才看清沈延身上有几处的衣服都被划破了,被血染红,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加班回来,怎么不让那位接?”沈延嗤笑,“他还真是放心,也不怕你出事。”   边维半响说:“章亦诚有手术要做。”   沈延看她满脸都是汗,就从口袋里拿出帕子递过去,语气温柔的像个大哥哥:“不是马上就要办婚礼了吗?新娘子要是哪儿破个皮,就不漂亮了。”   边维愣怔住了。   沈延忽然突兀的开口问:“谁告诉你的?”   边维拨头发的动作猛然僵住,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想过很多回应的方式,装傻充愣是她潜意识里会做出的选择。   像是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边维没有逃避,她说:“没谁告诉我,是我自己察觉出来的。”   沈延不假思索的从嘴里蹦出一句:“不可能。”   边维纳闷,为什么这么肯定?   沈延说完就陷入了静默状态,这几年他人前人后都有注意,没暴露过自己的心思,不对,他的眼睛一眯,只有那一次……   大二下学期,他们几个人集体逃课,买了甘蔗去学校后面那条湖附近的草地上晒太阳啃甘蔗,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一些自以为美的梦。   那时候边维丢了个垃圾袋给沈延装甘蔗渣,她跟宿舍里的女生上一边凑头边啃甘蔗边聊天。   几人吃完甘蔗就四处晃悠,拍拍照,边维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沈延趁没人注意,偷偷去亲边维的脸,她突然翻身,嘴里咕哝,似是要醒来,他慌乱无措的跑到大石头后面,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撞的肋骨发疼。   那种疼感刻骨铭心,至今没有任何磨损的迹象。   从认识边维到现在,沈延只失控过一次。   沈延就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宋彬头上,八竿子打不着,可偏偏就让路过的他给撞见了。   边维迟迟没有吭声。   沈延觉得这样逼迫挺没劲的,况且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已成定局,他一挥手:“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   边维明显的松口气:“今天要不是你……”   沈延打断她:“今天的事你不要有压力,就算是别的不认识的人,我碰见了,也会这么做。”   边维欲言又止。   沈延点根烟抽了几口:“边维,我有我的骄傲,不屑插足别人的婚姻。”   边维说她知道。   沈延轻笑:“那你还知道什么?”   边维又不说话了。   沈延口鼻喷烟,良久后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幸福,我们就只会是老同学,朋友,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他的声音停住,顿了顿又接上:“可如果你过的不幸福,那个人对你不好,我会带上我的所有家当来找你。”   边维的脸色一变:“你这样……”   “放心,我不是要等你。”沈延耸耸肩,“我的人生早就制定好了计划,我会按照计划来过我的生活,三十岁之前以事业为主,不谈感情。”   边维听他这么说,就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沈延打电话叫助理过来,他走到边维面前:“问你一个问题,纯属好奇,如果你现在没结婚,是单身,我也一样,我向你表白,你会不会接受我?”   “或者说大学的时候,我就说出来,而不是藏在心里,你会跟我谈一场恋爱吗?”   边维说:“不会。”   沈延的心脏隐隐抽痛,即便答案早有预料,也心知肚明,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难受。   回国以后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自虐。   感情这种事要看缘份,可遇不可求,不是你有显赫的家世,良好的性格,出色的个人能力,真诚的一颗心,你喜欢的那个人就一定会喜欢上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做再多的努力,也只能在单行道上奔走。   这是沈延从边维身上学到的东西。   “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拒绝那些男的都是说什么,我们不合适,你会找到更好的,怎么到我这儿就两个字?好人卡都不发一张。”   沈延唉声叹气,佯装伤心,“还以为你看我救你的份上,会说的委婉点儿。”   边维:“……”   她是刻意那么说的,必须要让沈延明白,他们没有之间是不可能的,以前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这样他才能早些把她剥||离出他的世界。   说到底,边维只把沈延当朋友当哥们,大学的时候他是学生会长,被很多女生追求,她有种自豪的感觉,自家兄弟有出息了,了不起啊,他出国发展事业,她会祝福,希望他混得更好,前程似景。   沈延不会不知道边维的想法,他弹弹烟灰:“边维。”   边维:“嗯?”   沈延说笑:“你不是常看那些狗血的言情小说吗?说真的,就我这样的条件,应该算得上男主角吧?”   边维点头:“算。”硬件全都符合。   沈延弯腰低头,直视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你怎么不喜欢我?”   边维下意识的说:“因为在你的故事里,我不是女主角啊。”   沈延微愣,他笑着摇头,边维,全世界你最厉害,除了你,没人能让我这么失败,输的连自尊心都捧不起来了。   “班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路过。”   “假的吧。”   “知道是假的还问?”   沈延没回答那个问题,他烦躁的拧着眉峰,“工作室那边的项目出了问题,我明天下午的机票走,年底回不来,就不出席你的婚礼了。”   完了小气吧啦的来一句:“红包别想了,我是不会出的。”   “……”   “另外,你欠我的那顿饭我记帐上了,做人要讲诚信,再说了,你家那位又不是缺钱,没必要给他节省开支。”   “……班长,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   “我送你去医院吧。”   “用不着,我那助理十项全能,什么都会,这点小伤她能应付,哎我的武力值还是不行啊,今天要是多两个人,我跟你都得把命搁那儿,看来我要腾出时间练一练了。”   “……”   边维跟沈延去派出所报案,配合的录口供,不把那几个人抓起来,她这个年都过不好。   那次她爸跟小偷打斗,有人拍视频发了微博,没把她爸的脸模糊掉,新闻媒体来过医院,还拍了她的照片,也没遮掉,不然就不会出这个事了,气人。   章亦诚是半夜回来的,一场手术做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他很累,头也很疼,只想快点躺下来抱住他家小孩睡觉。   卧室里开着灯。   章亦诚一进卧室就跟床上的女孩四目相视,他几个阔步走到床前,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边维被晚上那一出吓到了,根本不敢睡,她把脸埋在男人的掌心里面,小猫似的蹭蹭:“你去洗澡吧,洗完澡赶紧睡觉,很晚了。”   章亦诚皱皱眉头。   边维往被窝里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长小花。”   章亦诚的嗓音嘶哑:“怎么了?”   边维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次她遭遇泥石流,就给章亦诚留下了心理阴影,各种失眠,这次的事儿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得想一想。   瞒是瞒不住的,派出所还要联系她,而且手机皮夹卡身份证等东西全部没了。   被子里忽然动了动,露出来一个灰色小脑袋。   章亦诚看一眼猫,看一眼他家小孩,眼神询问这货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我害怕,不是,是它害怕。”边维摸摸灰猫的头顶,又去挠它的下巴,“是吧大猫?”   灰猫舒服的眯着眼睛。   边维满脸期待:“今晚就让大猫跟我们睡吧。”   章亦诚沉默几秒,转身拿了衣服去浴室,他到门口时说:“等我洗完出来,我希望能听到我想听的。”   边维听着后半段跟绕口令一样。   到底怎么说呢?她抓住头发,嘴里碎碎念:“大猫,你有主意没?别走啊,不是答应晚上跟我一起睡的?回来,喵!”   灰猫扭头去看边维。   边维卖萌,没用,她家大猫根本不吃这一套,可能是个基?一定是,绝对是。   章亦诚洗漱了躺进被窝里,边维枕着他的胳膊,尽量用平铺直叙的方式将今晚的事说了出来。   边维说完以后,提着一颗心观察章亦诚的反应。   章亦诚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边维往胸口带带,圈住她腰的手臂收紧。   其实这个姿势很难受,但边维没有挣扎,乖乖被当作私有物般禁锢在章亦诚怀里。   上午十点左右,章亦诚约了沈延见面。 第54章   沈延没想过章亦诚会来找他, 特地跑这么一趟,为的是当面道谢,他更没有想到非但没转身走人,反而像个要出远门的老妈子, 担心女儿过的不好, 对女婿千叮咛万嘱咐。   章亦诚的面色漆黑。   换成谁从老婆的暗恋者嘴里听到她的诸多喜好, 习惯,还全是自己目前不知道的,就是修养再好, 都没法给好脸色。   沈延不是成心的, 他也郁闷, 有生之年竟然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个程度,只要她过的好, 其他都不重要。   既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大堆, 也不在乎多说几句。   “章先生,你在边维之前有过感情经历吗?”   “没有。”   “你比边维大十岁, 今年三十三, 从来都没跟一个异□□往过?”   “谁规定三十多岁的人一定要谈过朋友?”   “……”   沈延哑然, 他端起咖啡抿一口, 将话说的直白些:“昨晚的事,我觉得蹊跷。”   章亦诚蓦地撩起眼皮。   “如果没有什么前任,那就是追求者的事了,你有没有什么偏执疯狂, 太把自己当回事,搞不清自己什么身份的追求者?”沈延扯扯嘴皮子,“或者是觉得你是她的神,谁都配不上你的那一类神经病?”   章亦诚陷入沉思。   沈延后仰身子靠着椅背,屈指敲点桌面:“虽然你我之间有十岁的年龄差,不过大家都是同性,有一点是一样的,对自己喜欢的人周围的异性都有敌意,你能来找我,说明你很在乎边维,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哪天再发生昨晚那样的事吧?”   他隔着西装按按胳膊上的伤口,疼痛让他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鸷的光芒:“要不是我恰巧出现,今天我们就会在另一个地方见面。”   言语里透着明显的后怕。   章亦诚的双手十指指缝交叉在一起,指尖泛白,他起身告辞。   沈延将一杯咖啡喝完,拿纸巾擦擦嘴,他给边维发了个短信,就两个字,再见,之后让助理把车开过来。   助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眉目清冷。   沈延坐进车里,靠着椅背点燃一根烟:“先不去酒店,绕着中林大道逛几圈。”   助理照做。   沈延像一头受伤的成年雄狮:“我失恋了。”   助理没回应。   沈延不爽的吐出一个烟圈:“每个月给你开工资的老板我失恋了,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言下之意是,作为一个助理,安慰的话都不会说?我还要你做什么?信不信我分分钟就能把你开除?   助理说:“失恋而已。”   沈延的唇角抽搐,而已?五年不是五天,五个小时,占据了他的整个青春岁月,连他都不知道心口的那道疤要多久才能愈合。   助理的眼睛扫过后视镜:“沈总,我很佩服你。”   沈延挑眉:“哦?”   助理看着路况:“国外有那么大一个烂摊子在等着你,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老婆。”   “……”这种说风凉话,借机挖苦老板的助理,干脆开除算了。   章亦诚去了黄倩倩那儿。   黄倩倩开门看到他,脑子转不过来:“章先生,找我有事?”   这是废话,没事怎么可能会过来。   章亦诚没进去,不方便,他就在门口问了些事。   黄倩倩有问必答,都是实话实说,没有隐瞒,她心里各种猜测,该不会是两口子吵架了吧?   章亦诚问完就走。   黄倩倩给边维打了个电话:“你在干什么?”   边维说:“上班呀。”   黄倩倩又问了废话,她翻白眼,一孕傻三年,这才刚开始。   边维在那头说:“是不是要产检了?周六周日可以么?要是不行的话,我就请半天假陪你去。”   黄倩倩说不是:“那什么……”   边维痛苦的哀嚎:“总监找我,肯定又是那个傻X甲方搞事情,先不跟你说了,挂了哈。”   她准备挂断电话,听到黄倩倩说:“你家章主任找过我,人刚走。”   边维呆滞半响,她一路小跑着离开办公室,站在楼道里问是怎么回事,声音都变了。   黄倩倩说:“你先告诉我,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边维不说话了。   黄倩倩说:“你忙去吧。”   边维挪不开脚:“忙不了,大姐,你话说到一半,我哪里还有心思工作。”   黄倩倩等着下文。   边维叹口气:“你现在不是熊猫嘛,脆弱着呢,我怕吓到你。”   黄倩倩的脸色微变:“到底怎么回事?”   边维把事儿说了。   那头没了动静,她喂喂两声,听到擤鼻涕的声音,哭笑不得的说:“看吧,我就说你会吓到,你非要我说。”   黄倩倩哭着说:“你的运气在跟章亦诚领证的时候用光了,在那之后尽倒霉,还都危及生命,赶紧找个时间去庙里拜一拜。”   边维说知道知道。   “你现在怀着孕,情绪变化这么大,说哭就哭,对小宝宝不好,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了,多想点儿开心的事情,把心态放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这边没什么事,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所以最后黄倩倩还是没跟边维说,章亦诚找她问了哪些事情。   边维把手机放口袋里,又拿出来翻到章亦诚的电话,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打,晚上回去再说吧,隔着电话跟面对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走了几步,边维想起来个事,她给沈延回了条短信,祝他一路平安,还有就是再见。   章亦诚离开黄倩倩家,就直接去的公安局。   现任局长以前是章亦诚的病人,后来对方出院以后,逢年过节还是会打个电话,像朋友一样相处。   章亦诚从医生涯的这些年,从来没有在私事上面动用过医患关系,这是唯一的一次。   昨晚的事让章亦诚一夜无眠。   如果可以,章亦诚希望边维当一个全职太太,他养她一辈子两辈子都没有问题,但那样会显得他很自私,也会让她觉得跟他结了婚,就要失去自由。   边维是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积极向上的人,她有她的事业跟追求,章亦诚知道。   局长亲自过问,警方那边交了笔录,根据那四人交代,他们在网上看到报道以后就查过边维,不过能查到的有限,也就没有再去管,几天前收到过一个匿名包裹,里面全是有关边维的个人资料。   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他们不管对方是谁,反正东西是他们想要的就行。   局长严肃道:“章主任,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会跟进的,有消息了我立刻通知你。”   章亦诚:“谢谢。”   局长目送他离开,回办公室打电话叫人展开调查。   章亦诚目前不清楚寄包裹的人是谁,他试图排查,却没有线索,但是有一点他通过跟黄倩倩的沟通后明白,不管事情跟不跟蒋乔有关,她都不能回到他的手底下做事了。   一回医院,章亦诚就直接去了院办,他这次的谈话比上次要果决,甚至过于情绪化,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院长半天才回神:“章主任,不是说好先让小蒋工作一个月看看情况吗?怎么你……”   章亦诚打断:“抱歉,院长,我有我的顾虑。”   院长不懂章亦诚这么反常的原因:“是不是边维跟你说了什么?你跟小蒋就是普通的师徒,没别的关系,况且你俩好几年都没见了不是吗?”   他语重心长:“就算是男女朋友,分了还是可以一起处事的,你当个事,它就是个事,你不把它当个事,那就不是事了,放宽心。”   章亦诚掐眉心:“院长,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了。”   院长等章亦诚离开以后,他就给蒋乔打电话:“小蒋啊,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下,是这样的……”   蒋乔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院长说:“你要是愿意,我就跟老王说,你去他那边,都是一个科室,没什么区别。”   蒋乔的语气里听不出异样:“我会跟老师谈一谈。”   院长欲要说话,那头就挂了,他哎一声,年轻人怎么这么爱纠结呢……   当天晚上,章亦诚下班的时候,碰见了蒋乔。   蒋乔等了有一会了,她把手抄在大衣口袋里面,长发披肩,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面前的男人。   换做别的男人,被这么个大美女注视,很难不动心。   章亦诚却没功夫耽搁,他要去接他家小孩。   蒋乔看男人要开车走,她站在车灯前面:“老师,我记得那时候您跟我说过,身为一名医生,病人的安危永远摆在第一位。”   章亦诚坐在车里,皱眉看车外的蒋乔。   “现在的您却因为儿女私情影响到工作。”蒋乔的情绪很激动,“没有谁比您更清楚,只有我才敢在您做手术的时候……”   章亦诚不耐烦的打断,口吻严厉:“蒋乔,你是聪明,也有天赋,这一点我承认,但我不是非你不可,我的手底下没有你,每台手术都照常进行。”   他用一种冷冽的目光看着她:“时间就是最好的证明。”   蒋乔身子一震,她见过这个人最多的样子就是稳重沉着,不管是多大的手术,都能从容淡定,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踏实可靠。   迄今为止,蒋乔还是第一次从这个人的眼里看到愤怒跟厌烦,她深呼吸,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老师,我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事情,您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章亦诚审视着蒋乔。   蒋乔坦然面对,没有丝毫心虚跟躲闪。   章亦诚边说,边观察着蒋乔的表情变化:“昨晚边维下班回来的路上碰到几个混混,差点出事。”   蒋乔先是吃惊,然后是荒谬:“您以为是我指使的?”   章亦诚不语。   这样的沉默激怒了蒋乔,她的两只手攥在一起,呼吸紊乱,像是遭到羞辱,自尊受伤,一下子失去理智。   “老师,我跟了您那么长时间,您连我的为人都不清楚吗?我要是想要一样东西,就会正大光明的去争取,不会干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章亦诚还是没出声。   蒋乔冷笑:“您跟院长说不要我,就因为您怀疑昨晚的事跟我有关?”   “没有昨晚的事,我也不会再要你。”章亦诚说,“当年你向我表露心思,我拒绝了你,得到的是你的威胁,感情用事,差点造成一起医疗事故,之后你一走了之,那时候我就已经对你很失望了,蒋乔,别的我不想多说,师徒一场,好自为之。”   蒋乔愣在了原地。   慢慢的,她的肩膀抖动,脸上在笑,却像是在哭。   天下着小鱼,夹杂着小雪花。   边维跟几个同事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一阵冷风扑来,他们都在风中凌乱。   卧槽,好冷!   边维眼尖的瞥见了她家章主任的车,她和同事们挥挥手,撑开伞往车那里跑,腿不长,跑起来嗖嗖的。   同事们望着车里的男人下来,边维跟小媳妇似的跑过去,乖乖仰起头让他给自己整理长发,好大一碗狗粮从天而降。   有男人的羡慕,觉得别人家的就是比自家的好,这心理很普遍,没男人的干了那碗狗粮。   “羡慕就找一个呗。”   “说的容易,随便找一个还不如不找,因为指不定就找了个大爷回来,到时候送都送不走,给自己找虐。”   “很有道理啊,这年头不发生点大事,谁知道躺在你身边的是人是狗。”   “老天爷欠我一个男朋友。”   “也欠我一个。”   “走了走了走了,还是回家吸猫去吧。”   另外几个不但没男人,连猫都没得吸,只能在寒风里面抱住自己取暖。   边维上车后就拿掉了围巾跟手套,她瘫在副驾驶座上等手脚热乎起来:“我想吃火锅。”   章亦诚:“好。”   边维高兴了,她笑眯眯的凑过去,伸手去挠挠男人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   章亦诚侧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玩闹的小孩:“我在开车。”   边维继续挠他手背:“你开你的。”   章亦诚趁着等绿灯时候,将她那只作怪的手握住:“发工资了?”   不然不会这么高兴,一直咧着嘴,笑的像个二百五。   边维摇头,脸上乐开花,眼睛弯成月牙:“我涨工资了,涨了三百。”   章亦诚问道:“只有三百?”   “不错啦,做人要知足。”边维摇头晃脑,老气横秋的说,“老话说得好啊,知足才能常乐。”   章亦诚看她那样,就会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边维拽着男人的胳膊,让他过来些,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这就对了嘛,别一天到晚皱着个眉头,都不帅了。” 第55章   章亦诚托着边维的后脑勺, 在她柔|软的唇上碾||转。   边维被放开时,喘的像一口气爬了十几二十层的样子,快废了,她瘫坐着, 胡乱擦掉嘴边的口水。   偶像剧里是没有这一环节的, 既不少女心, 也不唯美浪漫,要来干嘛?   小说里有,但都是男主角收尾, 正常点儿的套路是用拇指擦拭, 羞耻点儿的是直接搜刮掉吞到肚子里, 还做出吞咽的动作,仿佛吃的是人间美味。   然而生活不是偶像剧, 也不是小说。   边维搓搓滚烫的脸,精神亢奋道:“走, 我们去吃火锅!”   后面的车喇叭在催,章亦诚启动车子离开路口, 他只开了一段路就找地儿停下来, 唇线微微绷着。   边维熟悉这情形, 她乖宝宝似的眼观鼻鼻观心, 不乱看:“需不需要我下车?”   章亦诚隐忍的皱着眉头:“你就坐在车里。”   雨刷来来回回的摆动,将前面的路况模糊成一片,逼仄的空间,温度不知不觉攀升, 没有停止的迹象。   边维穿的多,最里面贴身的打底衫有点儿潮湿,出汗了,她口干舌燥:“你还好吗?”   章亦诚:“不好。”   声音里充满无奈跟委屈。   边维抽抽嘴,这不怪我吧,是你要亲我的,她哄孩子的说:“这样,我跟你说说公司里的事儿,帮你转移注意力。”   章亦诚没说话,算是默许。   边维开始叽里呱啦,说完这个说那个,办公室里的是是非非多着呢。   章亦诚听得头大,他家小孩的声音像唐僧念经,很快就缠上了他的整个思维。   边维瞥了一眼,倦鸟归巢了,不对啊,不是倦鸟,还没……算了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惊涛骇浪已经过去,不用违章开车。   她长舒一口气:“你没事了啊,没事就好,那我们走吧,吃火锅去,就去我们上次去过的那家店,这次我要多点一些,家里有消食片吧?完了我没带优惠券……”   章亦诚在她的碎碎叨叨声里开车前往火锅店。   冬天美好的事情之一就是吃火锅。   边维很快就吃的汗流浃背,她喝几口果汁,问起白天的事。   章亦诚捞着牛肉卷,轻描淡写的讲给她听。   边维愣住了,她的鼻子发酸,找个年纪大一些的人过日子,对方什么都考虑的比自己多。   章亦诚把牛肉卷夹到她的碗里,又给她捞了点菜心:“吹吹再吃,烫。”   边维桌子底下的脚蹭蹭男人小腿,对他挤眉弄眼,老爱你了。   章亦诚皱眉:“别闹。”   边维偏不。   章亦诚说:“再闹就带你去洗手间。”   边维不怕:“洗手间里多脏啊,还不安全,你不会带我去的。”   章亦诚慢悠悠道:“顾不上。”   “……”   元旦前一天全国大面积降温,边维所在的城市大雪纷飞。   这次来的不止公公婆婆,还有章舒一家三口,对,她的前夫陆肖陆总裁也在,据说是死皮赖脸凑过来的,赶都赶不走。   有陆肖在,婆婆放在边维身上的注意力被他分走了一大半,边维打心眼里感激他,希望他多待几天。   陆肖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不时刷一下手机。   陆安安小朋友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她不高兴的撅嘴:“爹地,你不准看手机。”   陆肖于是就把手机放了下来。   插播小广告的时候,陆肖把女儿头上有点歪的发夹弄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给她理理头发,重新扎好苹果头,戴上发夹,动作小心又认真,眉眼温柔的不像话。   边维咂嘴,陆总裁看着很有骨灰级女儿奴的感觉啊,难怪老话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   她想起自己老爸,对着虚空翻了个白眼,也有例外的,他们上辈子可能是怂兄怂妹。   边维溜去次卧,凑到章舒旁边问:“姐,你跟姐夫和好了吗?”   章舒敲击笔电键盘的手一顿,转瞬后又继续,她的声音夹在清脆的噼里啪啦声里:“和好?”   边维装傻充愣。   “和好”这个词用的很妙,好像章舒跟陆肖不是一段婚姻崩裂分道扬镳,只是爱人间的一次吵架闹分手。   章舒按了下空格键,明晃晃的将话题岔开:“维维,你下午回家?”   边维的思路被带跑:“嗯嗯。”   明天一大早,车会盘好花去她家里,按照普通的婚礼流程走,两边的二老都是那个意思。   边维没有意见,结婚其实就是个形式,在哪儿结,国内国外,办的简单还是隆重,这些都是次要的,摆出来给亲朋好友看。   主要还是看你挽着的那个男人是谁,他怎么样,对你好不好,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不过,边维先领的证,同居,一边了解一边谈恋爱,后补办的婚礼,心境会有些不同。   章舒侧抬头看一眼边维:“亦诚在书房,你去看看他在做什么,你们应该有话要说吧?”   边维满脸黑线,这么明显的赶她走,她出去了又回来,在门口探头说了句:“姐夫在客厅陪安安看动画片。”   章舒将笔电合上,整理好桌边的图纸,她双手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边维去书房翻翻她的那些收藏,问着练毛笔字的章先生:“你怎么好好的练起那个了?”   章亦诚说:“为了让自己心静下来。”   边维呆滞一两秒,她走过去扑到他背上,笑嘻嘻的说:“紧张啊?”   章亦诚的手臂一抖,毛笔在“维”字最后一笔那里留下一个黑点。   边维吐舌头,刚要说对不起,发现纸上的内容后,她的老脸一红:“别让爸妈他们看到。”   章亦诚道:“没事。”   边维从后面伸过去手拿起桌上的一摞纸看看,一个个全是她的名字,她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响,完了就是一片空白。   干嘛呢这是,想让我哭?   章亦诚将那些纸放回原处,随意用一本书压着,他抿着唇,难得的出现不自在的表情:“别看了。”   边维一言不发的从男人背上下来,趴到他怀里,手环着他的腰,特黏糊。   章亦诚抱住胸口的小孩。   安静了没一会儿,边维就去亲男人冒着胡渣的下巴。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是传说中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嗯。”   “我怀疑前世你是我身边的一只萌宠,我们两个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辈子你投胎成人,看到我这个主人的第一眼,就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所以你才没把我当花痴病患者,而是跟我去民政局领证。”   “是不是又买了新的小说?”   “……啊呀,我晚上回家住,得收拾收拾东西。”   章亦诚把欲要逃跑的小孩拽回胸口,摸摸她的脑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章太太,我告诉过你,少看小说,影响智力。”   这逻辑让边维无话可说,真的。   “生活很累很忙,没有最糟心,只有更糟心,有的没的一大堆,看小说只是想让自己换一下脑子,心情能好一点儿。”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是的吧?我给你推荐几个大神呗,魔法的,修仙的,武侠的,应有尽……诶你把我毛衣撩起来干嘛……手拿出去!快拿出去!哈哈哈哈哈救命,我错了我错了大侠饶命。”   门外端着樱桃的章母:“……”   边维说的下午回家,但她还是磨蹭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章亦诚开车送她。   门一关上,气氛就僵了。   章舒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赖在沙发上的某个姓陆的,口吻疏离道:“陆总,你还不走?”   陆肖淡淡的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要上高架桥,雪太大了,不好开车。”   章舒的语气冷冽,脸上没一点情绪波动:“那是你的事情。”   陆肖将额前散下来的几缕发丝抓到脑后,他抿着的薄唇微弯,柔声对女儿说:“安安,爹地走了。”   陆安安连忙丢掉手里的小人书:“爹地你别走,妈咪,我今晚想跟爹地睡,我很久都没……”   章舒一个眼神扫过去,陆安安吓得小身板抖了抖,她的嘴巴一扁,下一刻就哇的哭出声来,语无伦次的喊:“我要爹地……我不管……安尼的爹地会开飞机,苏西的爹地可以做很多好吃的蛋糕,我说我的爹地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他们不信,我要带爹地去见他们……”   章舒冷冷的看着陆肖,眼神里满是嘲讽,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陆肖往玄关那里走,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很是寂寞孤单。   陆安安小朋友跳下沙发,连鞋都没穿就蹬蹬蹬跑过去,一把抱着他的大腿哭:“爹地抱抱……爹地你抱抱我……”   陆肖弯腰抱起女儿:“安安不哭,都不漂亮了。”   陆安安死死抓着爹地的衣服,抽抽搭搭:“爹地别走。”   陆肖低声叹气:“好,爹地不走。”   章母跟章父木着脸起身回房,对女婿跟外孙女联手演的这场戏不做任何评价,辣眼睛。   章舒看父女俩无视她的存在,接着看小人书,她的太阳穴突突乱跳,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陆安安偷偷看了眼房门,她拍拍小胸脯:“爹地,你能重新追到妈咪吗?”   陆肖揉揉女儿的头发:“爹地会努力的。”   陆安安小大人的唉声叹气:“你不要总是出差,多陪陪妈咪,那那妈咪就会很开心。”   陆肖:“嗯?”   陆安安说:“就是你每次只要不回来睡觉,妈咪都不笑。”   陆肖觉得为了不让女儿多想,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爹地不是在外面做坏事,只是工作太忙了。”   “我知道啊。”陆安安眨眨眼睛,“可是妈咪也很忙,她还不是每天都回来陪我。”   陆肖愣了愣,眼里生出几分愧疚。   边维出门前还担心章舒跟陆肖,等她下楼看到眼前的皑皑白雪,就把什么都给忘了,她在雪地里倒着走,满脸孩子气的笑。   “有空我们找个地儿堆雪人好不好?”   “好。”   “我要堆两个,一个章太太一个章先生。”   章亦诚看前面有人过来,他阔步上前,将大衣里的手拿出来,握住小妻子冰冷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边。   边维嘴里冒着白气:“你等会儿去取车,我要拍几张照片。”   章亦诚充当模特,一会站在这里,一会站在那里,全程没有半点不耐烦。   边维看看拍的那些照片,她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她家章主任糊了也帅,随便哪张都能发出去见人。   章亦诚抓住边维的左手,捏捏她红肿的小手指:“冻到了。”   “没事儿的。”边维一边发朋友圈一边说,“我一到冬天手脚就会生冻疮,今年冬天不是我一个人睡,有你给我暖被窝,脚都没冻着,去年这时候我两只脚肿的跟红烧猪蹄一样。”   只要一有冻疮,每天晚上就会虐身虐心。   手脚好不容易捂热了,却开始发痒,只好放到被子外面,但是那样又会很冷,怎么都难受。   章亦诚说明天给她拿药:“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我没当回事。”边维踮起脚把他眉间的皱||痕|抚平,“了解是需要时间的嘛,你看啊,你今天就比昨天更了解我是不是?慢慢来哈。”   章亦诚失笑:“你的道理总是有很多。”   边维飞快的在男人唇角亲了一下,突然想唱歌:“我唱那个《今天我要嫁给你》,不对不对,不是今天,是明天,我想想。”   她的眼睛一亮:“有了,《明天我要嫁给你了》,怎么样?哎呀不行,这首歌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起来有一点点忧伤跟无奈,我完全没有那种心情。”   章亦诚把她带到风小一点的角落。   “算了,还是唱前一首吧,旋律听着就让人很幸福。”边维拿手机搜出那首歌放原唱,“你知道这首歌吗?”   章亦诚说知道。   “很好听是吧,我喜欢那两个歌手,他们的歌我都觉得好听,还好唱。”边维嘿嘿,“我每次去KTV都会点两三首唱。”   那应该唱得不错,章亦诚满怀期待。   边维酝酿酝酿情绪,说开始就开始,认认真真的唱:“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每一首情歌忽然充满意义……”   章亦诚的额角隐约一抽,他眼神提醒,跑调了吧?   边维唱的很投入,没察觉到那个提醒,她还没唱到副歌部分,章亦诚就凉了。   从来没听人唱歌唱的这么难听。   边维唱不下去了,她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的说调起的有点高:“我再来一次。”   章亦诚出声阻止:“不用了,可以了。” 真的不用。 第56章   元旦办婚礼的不止边维跟章亦诚, 堵在路上的婚车不少,漫天都是飞舞的雪花。   边维跟章亦诚不急,亲朋好友急,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问他们在哪儿, 还有多久能到。   驾驶座上的是章亦诚小舅, 把自己最豪华的座驾开出来给外甥撑场面, 后面还有一排车,要么是亲戚,要么是朋友, 挺壮观。   边维各种自拍, 沉浸在自己的美颜里面不可自拔。   章亦诚问道:“还没拍够?”   边维对着手机比剪刀手, 嘟嘴卖萌:“不够,今天是我一生最漂亮的时候, 我要多拍一些,以后等我脸上长皱纹, 皮肤松垮,成了老太太的时候, 可以指着照片跟孩子说, 看, 妈妈年轻时候多漂亮。”   章亦诚听着这番话, 看向身旁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心底一片柔软。   小舅咳嗽,大外甥,我还在呢, 注意一下你的眼神。   大外甥没顾得上矜持,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家小孩,就是他的全世界。   虽然路上堵了段时间,不过后面都挺顺利的,由于那次章亦诚跟父母吵过,老两口事先跟亲戚们打过招呼,男女老少都很乖巧,没有谁起哄搞事情,闹新娘的环节跳了过去。   现场气氛可以说是很和谐很浪漫了。   边维的人缘好,来的同学挺多,沈延没出现,李刚来给捎带了份红包,里面是张卡,密码是边维的生日。   这红包太大,存在感也非常强。   章亦诚的醋坛子打翻,醋味弥漫的整个大厅里都是,直到边维悄悄跟他说,等沈延结婚了,他们包个更大的还回去,他的面色才好了一些。   扔捧花的时候,边维特地往黄倩倩站的位置扔,结果捧花竟然掉到了陆肖怀里。   陆肖站在台下,短暂的懵逼过后就淡定的拿在手里。   众人尚未做出反应,就被啪啪的鼓掌声吸引过去。   陆安安小朋友耐力为爹地拍手欢呼,坐着拍不行,还站起来拍,激动的小脸通红。   章舒的脸隐约抽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变化。   边维目瞪口呆,她明明是往左边扔的,怎么跑右边去了?而且她好像没用多大劲,不应该扔那么远才对。   肯定是老天爷做了手脚。   边维的视线在章舒跟陆肖身上打量了个来回,觉得他们复婚有望。有安安在,他们就不可能成为陌生人。   婚礼补办了,酒也请了,怀孕的事就该提上日程了,两个人要个孩子,一个家才算完整。   以上是双方二老的意思。   边维跟章亦诚各负责跟一边做思想工作,孩子不是任务,初衷不能错。   边家这边,边母把收到的礼钱全给边维,叫她存起来,时代不同了,现在养孩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要学这个学那个,不学还不行,学校有要求,用到钱的地方多着呢。   “小章家那边的亲戚都有钱,礼钱肯定比咱家的要多几倍,你看他是怎么想的,要是给你,你就一起存,不给的话你也别主动要,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楚。”   边维嗯嗯,她从来没拿过书房抽屉里的卡跟现金,平时不买什么奢侈品,每个月的工资足够她开销,还能存一部分。   “妈,这个钱还是你们留着吧,平时谁家要送礼钱,都是你们出,我又没出过。”   “行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跟你爸的养老金够用。”边母拽拽袖套,“我去问你爸中午要吃什么,省的他老说我不把他当人对待。”   边维在被洗脑的边缘挣扎:“不是,妈,咱还没说话呢,就是过完年,我也才二十四岁,孩子这个事……”   边母打断女儿:“你妈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能自己出去买糖吃了。”   边维抽抽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跟你说再多你都不当回事,我是你妈,还会害你不成?”边母白女儿一眼,“你们又不是不要孩子,既然要,晚生不如早生。”   这逻辑看起来似乎没有问题,边维无言以对。   “越往后拖,要起来就越吃力,风险也就越大,不如趁早要,身体各方面都好,恢复的快,我跟你婆婆也能帮着照顾点。”边母嘴子皮可利索,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而且你第一个要的早,等要第二个的时候也还年轻,将来两个孩子大了,你还能跟他们出去玩,不会老的爬个楼梯都爬不动。”   边维石化,我的妈,一个都没有,就想二胎了?服了服了。   比起边维这边的说了等于没说,章亦诚跟家里沟通的很好,二老被他说服,答应不会单独找儿媳,更不会逼迫。   年关将近,天寒地冻,冷的人脑壳疼。   周六上午,边维起早拉着章亦诚去菜市场买菜,她在路边买了鲫鱼,一盆十五块钱,鱼都很小,据说是野生的。   晌午左右,边维拎着煮好的鲫鱼汤,迎着风雪去了黄倩倩那儿。   黄倩倩穿的珊瑚绒睡衣,包的跟个熊一样。   边维问她干嘛不开空调。   黄倩倩神情蔫蔫的,说开着难受。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票买了没?”边维摘了手套丢桌上,“票很紧张,要是还没买就要抓紧了,到时候万一买不到……”   黄倩倩来一句:“我今年不回去过年。”   边维愕然,她转而一想:“是不能坐火车吗?”   黄倩倩靠着沙发背,眼皮耷拉着,昏昏入睡:“能坐的吧,我就是不想回去,事多,烦。”   边维欲言又止。   办婚礼那会儿,边维也没顾得上赵俊跟黄倩倩,不清楚他们有没有过交流,现在两人的关系是理清了,还是比之前更乱,又或者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走。   边维拿碗装鱼汤,剩下的放冰箱里:“倩倩,过来尝尝我煮的汤,看我有没有进步。”   黄倩倩起身过去瞧了瞧,鱼汤又浓又白,看着就很有食欲,她连着喝了两碗,胃里暖暖的,说进步很大,哪天文案干不下去了,可以考虑开个小饭馆。   “维维,警察那边查出来了吗?”   边维摇头:“没呢,年底了案子多,他们估计都忙不过来。”   黄倩倩蹙蹙眉心:“保险起见,你还是在网上买点儿防狼神器吧,随身带着,有备无患。”   “买了,在派送中,今天不到,明天肯定能到。”边维挠挠手指,“不是蒋乔干的,那会是谁呢,章亦诚又没有什么前女友,会不会是病人家属的报复?”   这些天蒋乔都没露过面,应该是想通了吧。   边维是觉得以蒋乔那样出色的条件,人生可以很好很好,要是把一副好牌打烂,那真的挺蠢的。   当一个小三,必须要有的武|器是什么,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所以原配请你成全我们,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谢你全家。   譬如冯珞的遭遇,让她婚姻破裂的小三就是凭借那一点正大光明的霸占她的丈夫,她的位置,还有她的家。   要是连这个武|器都没有,那就只能把自尊跟骄傲都放在脚下任人踩踏,蒋乔显然两样都不具备。   黄倩倩说还是小心点好,她看看边维手上的冻疮:“你家章主任没给你药擦吗?”   边维说:“擦了,不见好。”   黄倩倩怀了孕,性格都变了,不光是情绪起伏大,心灵还特脆弱,她见边维一个劲的抓手,指甲刮着皮肤的声音听起来让她心慌:“芦荟呢,擦点芦荟试试。”   边维咧咧嘴:“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我这个擦什么都没用,天暖和了就自然好了。”   黄倩倩摇摇头,人还是活的傻一点好。   没过多久,边维就接到章亦诚的电话,说他到了。   边维摸摸黄倩倩看不出怀孕的肚子:“干妈走了哈,明天见。”   黄倩倩说:“算了,明天我自己去吧。”   “明天正好周末,我有时间。”边维麻溜的换上鞋,对黄倩倩摆摆手,“到时候你准备好了给我打电话。”   黄倩倩感叹,朋友不需要多,只要有一两个交心的就已经很幸运了。   边维缩着脖子从楼道里走出来,无意间转动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背影,她把口罩往下拉:“赵俊同志,你蹲那儿干什么?”   赵俊正在拿树枝画圈圈,冷不丁的有喊声从背后传来,他吓一跳:“靠!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边维什么也没说,直接在他面前来回走动。   赵俊翻白眼,伸手去拉边维:“别走了姑奶奶,晃的我头晕。”   边维也晕,她瞅瞅赵俊拎的几个袋子。   赵俊把袋子往屁|股后面藏,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那什么,今天的雪下的真大。”   边维说:“今天没下雪。”   赵俊哈哈哈:“昨天,我说的是昨天。”   边维叹口气:“有点出息没?”   赵俊切了声:“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你是我,站在我这个立场,你比我还纠结。”   “还是那句话,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倩倩在选择不拿掉孩子,而是留下以后,她就开始去承担接下来的一切后果。”边维哈口气,“你呢,你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知道,我觉得你还是跟着心走吧,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赵俊是典型的天枰座,喜欢纠结,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有严重的选择恐惧症。   边维的手机响了,章亦诚在催,她努努嘴:“来了就上去呗,倩倩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赵俊还在犹豫。   边维想起来个事:“诶赵俊,你跟冯珞最近什么样啊?”   赵俊扯了下嘴角:“就朋友样儿。”   边维哦了声,她拍拍赵俊胳膊:“我走啦。”   赵俊仰头往上看,他搓搓牙,硬着头皮上去。   黄倩倩以为边维有东西落下了,她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人,脸瞬间就变了变:“你怎么来了?”   赵俊说是顺路,他趁机一个跨步进去:“你这屋里怎么比外面还冷啊?空调坏了?什么味儿这么香……”   黄倩倩半响拨拨微乱的波浪卷发,甩手关上了门。   第二天边维陪黄倩倩去医院产检,来过好几次了,她已经轻车熟路。   跟平时一样,边维让黄倩倩找个地儿坐着,她自己去排队挂号,挂好了陪着一块儿去产科。   产科门口的地上写着几个大字——男士止步。   各家的家属都在走廊外面的椅子上坐着,人手一部手机,头都不抬的刷刷刷。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经过,喊自家男人喊了好几遍,那男的嘴里埋怨,说喊什么喊,烦死了,还说让她等会儿,这把没打完。   “……”   边维咂咂嘴,孕育一个小生命的伟大工作在女人身上,男的体会不到,全靠爱情跟责任来支撑。   那两点因人而异。   有的男同志就是一心陪同,楼上楼下的陪着老婆做检查,小心护着,生怕她摔到,有的来是跟手机谈情,谈的热火朝天。   还有的干脆不来,工作日的借口是要上班,忙,没空,休息日的借口是好不容易放个假,不想出去。   不过,要是来了就这样刷手机,说个话都满脸不耐烦,还不如不来,看着糟心。   黄倩倩进去的时候,边维在椅子上坐着等她。   有个妈妈坐在旁边,怀的二胎,老大也跟过来了,是个小女孩,两岁左右,有点自然卷,头发看着就很柔软,想揉一揉摸一摸,她的眼睛很大很圆,包子脸,非常可爱。   边维忍不住想亲,她的视线控制不住跟着小女孩移动,越看越可爱,好想抱一下。   这世上怎么会有猫咪跟小宝宝这种可爱的生物呢?   大概是边维的眼神实在太炙热了,引起了小女孩的注意,她好奇的看过来。   边维冲小女孩笑了笑,右边脸颊露出一个小酒窝。   小女孩也笑,软糯糯的小声喊:“姐姐。”   喊完就不要意思的扑到妈妈怀里,用小手捂住脸,完了还从指缝里偷看。   边维埋藏在体内的母性霎那间飙到最高值。   晚上边维做了个梦。   梦里她躺在产房里面啊啊啊的大叫,医生说生了,画面一转,她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旁边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喊,嘛嘛嘛嘛。   边维睁开眼睛,她人在床上,面前是她男人,脚那头是她家大猫。   就这么躺了会儿,边维从男人胸口抬起头:“章亦诚。”   章亦诚拍拍怀里人的后背,他闭着眼睛,鼻音很重,带着浓浓的睡意:“嗯……”   边维撑起上半身,趴在男人耳朵边吹口气:“我想跟你要个小宝宝了。”   章亦诚瞬间就醒了。 第57章   房间里的灯打开, 章亦诚坐了起来。   边维被他的架势给整蒙了,也傻兮兮的从被窝里爬起来靠坐在床头。   章亦诚下床。   边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下去,太冷了。   “章……”   房门关上的声音打断了边维后面的话, 她傻眼, 怎么了这是?不是一直都表现出特想要个小宝宝的样子吗?这反应不对啊。   为什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边维够到手机深夜发帖咨询——我刚才跟我男人说想要小宝宝, 他一言不发的开灯下床出去了,这是什么心理?   她占一楼,补充一点, 我们已婚, 他之前说想要个宝宝。   【坐等楼主离婚。】   【坐等】   【等】   【楼上的太缺德, 楼主,根据我的分析, 你男人其实是太激动了,他现在不需要你, 需要静静,你就让他去外面找一下静静呗。】   【我的关注点是“刚才”, 那么楼主, 你是把你男人叫醒说的, 还是他现在没睡?如果是前者, 那你就不要怪你男人没有配合你的演出,呵呵,要换成我睡得好好的被吵醒,直接就是一掌, 不听话就是要打。】   【六楼的兄弟,你看起来很吊噢。】   【不多说,六楼注孤生。】   【六楼智障,关爱智障,愿世界和平】   【熬夜果然容易让人变成傻|逼,这么绿的帖子,竟然还有人回。】   【话不多说,楼上傻|逼!】   【排。】   【我快饿死了,谁给我推荐几款适合深夜吃,管饱又便宜,量还大的零食?】   【馒头,旺旺雪饼。】   【面条,下一锅吃到撑,就是麻烦,要放水洗锅。】   【北京锅巴,你值得拥有。】   【楼都歪成什么样子了,心疼楼主,我来扶正扶正,以我的个人经验来看,楼主男人是尿急,出去撒尿了。】   【槽多无处吐,楼主,长点心吧,这样的男人不扔掉,还留着过年吗?真是智商堪忧。】   【赞成楼主离。】   【真搞不懂你们在瞎比比什么,楼主的男人不就是典型的闷骚吗?不信楼主现在出去看看,我保证你男人在客厅里笑的像个两百斤的傻子。】   边维觉得最新的回复还有点靠谱,其他的真是……一言难尽。   她退出帖子裹上厚睡衣悄悄出去,发现她家章主任果然在客厅里傻笑,不是两百斤,是两百五十斤。   偷偷看了会儿,边维表示真的很可爱,想太阳。   不多时,章亦诚若无其事的回到卧室,关了灯上床。   边维没动,看他想咋地。   一两分钟后,章亦诚翻身将女孩搂到怀里,不说话,直接做事,用行动来表态。   边维被亲的头晕目眩,她举起两只手按在男人胸口,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等等等等,现在不行!”   章亦诚从她的脖颈里面抬起头:“嗯?”   “现在不是排卵期,先攒着。”边维的气息轻喘,“等到排卵期再……”   章亦诚亲亲她微翘的鼻尖:“今天是你的排卵期。”   边维傻眼,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容我来算一算。   章亦诚屈指弹一下她的额头:“不用算,我的脑子里有你的排卵期列表,错不了,不然我今晚睡前也就不会中途停止,没有继续下去。”   边维目瞪口呆,那你真的厉害了。   很厉害的章先生带着章太太熬夜做事,辛苦忙活了一个晚上,天亮才休息。   周一是工作日最痛苦的一天,一堆事要做,还因为是一周的第一天,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感觉还有很长时间才到周五,需要在绝望中垂死挣扎。   边维这周的周一心情却非常好,讨厌的同事变得不再讨厌,就连平时最可怕的word文档都变得可爱起来。   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说的就是边维的状态。   虽然小宝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但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下定决心准备接受新的身份,就等于人生站在另一个阶段的入口处,激动啊期待啊,这都是正常的。   冯珞喊了声:“边维,你过来一下。”   边维笑眯眯的过去:“怎么啦?”   “你写的这段想表达什么?删了行不行?”冯珞是商量的语气,“把这段删掉,海报上的排版会好排一些,这是我的想法,你觉得呢?”   边维很爽快的笑着说:“可以啊,删掉吧。”   冯珞的眼里出现明显的惊讶。   怎么了这是,自己辛辛苦苦写的东西要被删掉了,你还这么高兴?以往不都是“我要去狗带,拜拜了”的要死要活样子吗?   冯珞沉吟片刻:“捡钱了?”   “嘿嘿,梦里捡到过好几回,醒来的时候难过的捶床。”边维很友好的给她一个棒棒糖,“加油。”   冯珞:“……加油。”   下午三点多,总监大驾光临:“接到了个案子,今晚加班。”   一时间,办公室里哀嚎声连成一片,尸横遍野,边维除外,她埋头坐在电脑前刷备孕吧里的帖子,把注意事项复制粘贴到文档里面,晚点打印出来带回家。   感觉自己棒棒的。   黄倩倩将椅子转到边维旁边:“昨天你陪我去医院产检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回去以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边维羞涩一笑。   黄倩倩感觉自己菊||花一紧,不是,是身子一抖,她隔着毛衣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乖,大白天的别吓人。”   边维小声说:“我准备跟章亦诚要宝宝了。”   黄倩倩啧啧,她从边维身上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初信誓旦旦说的三十岁之前要发奋图强,当个女强人,绝对不谈恋爱,现在倒好,毕业第二年闪婚,同年年底备孕,这节奏都快赶上龙卷风了。   “既然想好了,那就好好准备准备,你家章主任是医生,用不到你操心。”   边维嗯嗯:“我有点紧张。”   黄倩倩:“紧张什么?”   “我妈之前让我跟章亦诚去做检查,我们都没去,打算周三请半天假去。”边维抠抠手指,“万一检查出来的结果不理想怎么办?”   黄倩倩翻白眼:“还没检查呢就开始胡思乱想。”   “我这不是头一次吗?”边维压低声音,“忐忑,忐忑你懂不?”   黄倩倩说不懂:“我跳过了那个环节。”   边维噎住,几番欲言又止。   黄倩倩受不了的斜她一眼:“行了别拿看小流浪狗的眼神看我,我能吃能喝能走能动,没什么好可怜的,爱心泛滥就上网看看新闻,世上真正可怜的人多着呢。”   边维的思路成功被打乱,她啊了声:“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想捐衣服的,你知道往哪儿捐吗?”   黄倩倩想了想说:“听说好像有那个捐衣网。”   两人上网一搜,发现公益活动挺多的,还看到几个渴望爱心人士资助的新闻报道,忍不住顺着上面的捐赠方式摸过去,捐了些钱。   人生在世,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处,能帮就帮一把,多少都是一份心意。   边维加班到九点多,章亦诚开车来接的她,顺便把黄倩倩送回了家。   章亦诚觉得边维的工资跟她的工作时间不成正比,问她年后要不要换一个工作。   边维剥了个薄荷糖放进嘴里,连着抽凉气:“暂时不想换。”   章亦诚说:“工资少,活多,老板把你们一个人当几个人用。”   “都这样,行业里的普遍现象。”边维弯着嘴角,“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开个花店,自己当老板,每天还能面对各种漂亮的鲜花,想想都美。”   章亦诚转着方向盘:“家里的存款足够你用,随时都可以开。”   边维摇摇头说不行:“那是你的钱,不是我的。”   章亦诚不喜欢她分的那么清,皱皱眉头道:“我的都是你的。”   “不是一个概念。”边维咂咂嘴,“自己的梦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那样才有意义,而且也会更加珍惜。”   章亦诚闻言,余光扫过副驾驶座上的女孩,看着傻,其实对待人和事比一般人都要透彻,总是能轻易的将他说服。   边维发现书房里多了一批书,从备孕到育儿,摆的整整齐齐的,她呆了呆后拿起一本备孕的书翻开,见开头几页认真做了笔记,用红笔跟蓝笔标过重要部分,旁边还有小字。   捧着书愣了许久,边维吸吸鼻子,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被我给碰到了呢?   不会是宇宙无敌大美梦吧?   边维捏一下脸,疼的她吸气,她蹬蹬蹬跑去卧室。   章亦诚在整理衣柜,柔和灯光下的侧脸很迷人,满是岁月赋予的成熟味道。   边维轻手轻脚过去,用手捂住男人的眼睛。   章亦诚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衣柜没整理完,等会陪你聊天,你先去洗澡。”   边维见男人要把她的手拿下来,她连忙说:“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章亦诚的眉头微动:“你说。”   耳边有呼吸声,有些紊乱,他知道他家小孩此时此刻很紧张。   边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用最认真最认真的口吻说:“我决定以后好好爱你。”   章亦诚的语气里带着宠溺:“你现在不就是吗?”   “……”   边维郑重道,“我要一天比一天爱你!”   章亦诚愣怔住了,他勾唇,被柔||软手掌盖住的眼睛里一片温柔:“好,我会监督。”   边维凑到男人耳边亲了一下,又亲一下,章亦诚,谢谢你跟我结婚,谢谢你对我好,谢谢你爱我。   起初边维跟章亦诚说过,不要把她当个孩子来宠爱,她怕自己会恃宠而骄,将他对自己付出的所有都认为是理所应当,那样就真的太可怕了。   边维也怕自己过于依赖章亦诚,到那一天就会变得不再独立,也变得脆弱到让人厌烦。   但章亦诚还是那么做了,把她当个孩子宠着,并且固执的坚持着。   边维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时刻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对谁好,爱是相互的,不能只知道享受,不去付出。   否则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掉。   周三上午边维跟章亦诚去检查身体,两人都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于是就正式加入备孕的大军,成为其中一员。   年后天气回暖,边维的冻疮逐渐好转,她坚持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每天被章亦诚拉着跑步散步,咬牙吃蔬菜水果,生活质量提高了一大截。   边维还在上班期间去备孕吧接棒,权当是换一下脑子,消除消除疲劳,她接这个接那个,天天接,也没接到小宝宝。   网上说的腰后垫垫子根本不管用。   黄倩倩找出怀孕前没用完的半包姨妈巾给边维,让她放到枕头底下压着睡觉,说是老家那边的习俗。   边维慎重的把一片姨妈巾放到枕头底下,拍拍枕头躺上去,她日复一日的坚持躺了将近两个月,眼瞅着夏天都快来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实告诉边维,小宝宝不是你想要就会有,看缘份。   四月份边维的姨妈没准时来,她等啊等,等了十天,姨妈还是没出现,有戏!   早上边维激动的拿出验孕棒,满怀期待的去了卫生间。   章亦诚靠在床头等着。   片刻后,边维披头散发的出来,默默的坐在床头,她用毯子裹住自己,看起来弱小,可怜,无助。   章亦诚揉揉小孩的头发,安慰她说:“不急。”   边维撇嘴,没想当妈妈的时候不知道会这么艰难,这么焦虑,还这么迫切的想要,接棒接的她都生无可恋了。   章亦诚去上厕所,他出来时手里拿着验孕棒,呼吸粗重,嗓音嘶哑:“维维。”   “什么?”   边维无精打采的抬头,看到验孕棒上面有两条线,一样深,她的眼睛瞪大,嘴巴张成“O”形:“刚才就一条,那个测验区没……”   “是你没仔细看说明,时间没到。”   章亦诚边说边给傻孩子拿衣服,催促道:“不要发呆了,换上衣服跟我去医院。”   边维下意识拿起衣服换了起来,嘴上说:“我还没洗脸。”   “回来洗。”   章亦诚急匆匆带上他家小孩去了医院,什么稳重沉着,什么从容淡定,那些东西他现在都通通不认识。 第58章   通过检查, 边维已经怀孕将近七周。   章亦诚跟产科主任谈的时候,边维在一旁发呆,要想的东西太多,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结果脑子一片空白。   产科主任往边维那里看了好几眼, 是个有福之人。   出了医院, 边维就给家里打电话。   边母刚从有点远的地方买了菜回来,图的是两点,一是便宜, 二是起大早去能买到自家种的菜, 没打农药的, 她准备把小车里的菜往冰箱里放,客厅的座机就响了。   边维在路边笑嘻嘻:“妈, 你要当外婆了。”   那头安静几秒之后是边母惊喜的声音:“去医院查了吗?”   “查啦,我现在就在医院外面。”边维说, “附近有个很大的母婴店,我打算跟章亦诚去逛逛, 买个防辐射服, 还有那什么DHA。”   边母激动的唠叨:“防辐射服一定要买最贵的, 我跟你说, 这个必须天天穿,现在这个那个都有辐射,对了,微波炉你不要用, 让小章用,那个辐射很大。”   边维嗯嗯,防辐射服买了就是图个心理作用。   边母说:“手机不要玩了,电视也不能看,对孩子不好。”   边维嘴上敷衍,心想那我会死的,无聊死。   边母知道女儿的心思:“回头你婆婆还是会跟你说这些,我看你到时候是听,还是不听。”   “……”   “你把手机给小章,我跟他说说。”   边维示意章亦诚接电话,章亦诚拿走手机,低眉垂眼的不停应声,之后手机又回到边维手里。   边母让女儿不要去上班了,赶紧请假养胎,要么她跟老伴过去照顾,要么回家里来住,二选一。   “现在请什么假啊。”边维抽抽嘴,“我们公司的同事怀孕都照常上班,要生的时候才休假的。”   边母说:“别人可以,你可以吗?”   边维说:“我可以的啊。”   边母毫不留情的打击:“你一点都不可以。”   边维无语。   “维维,我当年怀你的时候孕吐反应特别厉害,不是妈吓唬你,那真是吃了吐,吐完接着吃,然后又吐,每天这样,一直吐到把你生下来那天,要了半条命。”边母叹气,“你应该会遗传我。”   边维听得头皮发麻:“不会吧,我这都怀孕快七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边母说:“行,那你等着吧。”   边维满脸黑线,怎么又威胁上我了?真是亲妈。   她是想着跟其他同事那样撑一撑,预产前一个礼拜开始休,这样后面还能有时间多陪陪小宝宝。   而且后面肚子大了,公司会特殊关照,可以不用加班,给的任务也轻,挺人性化的。   边维发现自家男人在盯着自己看,她缩了缩脖子:“检查结果你知道的,我不需要保胎。”所以别被我妈洗脑,跟她站同一条战线。   章亦诚说:“只是目前。”   边维噎了噎:“那下次建卡的时候检查了再说。”   她撇嘴:“你没听刘主任说么,孕妇的心情很重要,直接关系到小宝宝的健康成长,要是真像我妈说的,让我不上班了,天天窝在家里,这个不准碰,那个不准碰,我会得抑郁症的。”   章亦诚皱眉道:“不说这个,去买东西。”   母婴店是全国连锁的,用品种类多,应有尽有,靠着医院,价格不是很亲民。   边维看到婴儿的小衣服,下意识就往那边跑,胳膊被一只手给拽住了,她吐吐舌头:“我下次一定会悠着点。”   章亦诚闻言便不再多说。   前三个月要谨慎些,但压力太大也很危险,说多了她会紧张,影响到生活,能意识到自己是个妈妈了就行。   边维看着五颜六色的小衣服,两只眼睛发光,她看哪个都觉得可爱,想都买回去。   旁边的店员很有眼力劲的说:“这都是全棉的,小孩子不是很挑颜色,像黄色,天蓝色,条纹的男孩女孩都可以穿。”   边维被说动了,她扭头跟章亦诚商量:“要不……我们买几套?”   章亦诚昂首:“好。”   “我生的时候是冬天了啊,南方又不供暖,空调跟暖气没法比,会很冷的,我看看买哪个   ……”   边维像模像样的挑衣服,嘴里嘀咕。   章亦诚立在一旁,始终顺着边维的意,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她高兴。   从母婴店里出来,边维认真的问章亦诚:“你看我身上有那种神圣的母性光辉吗?”   章亦诚也很认真:“看不出来。”   边维说:“别用眼睛,用心看。”   章亦诚:“……”   边维的肚子饿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脸,没吃早饭,她拉着章亦诚回家,想到哪儿说哪儿,把激动的心情传染给他。   他们要一起用愉悦跟积极向上的心态来迎接小宝宝。   章亦诚每天接送边维,他跟医院那边讨论过,尽量不在那个时间段排手术,如果是急诊室那边有突发情况,到时候会让信得过的同事帮忙。   边维正式过上了熊猫的生活。   每次边维在宝宝树看到别的宝妈发帖说孕吐多厉害,多痛苦,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简直想死的时候,她就会在电脑前得意的笑,啊呀呀,我就是传说中的怀孕没感觉体质啊。   黄倩倩叫边维不要高兴的太早。   边维不信,结果第十周的时候,她的孕吐反应出现了,而且来势凶猛。   情况跟边母之前说的一模一样,边维吃一点就吐,不吃也吐,早上刷个牙都能在卫生间里吐的昏天暗地。   据说是所谓的晨吐。   边维迷迷糊糊醒来,看章亦诚站在床前,紧紧皱着眉头,抿着唇角,面色凝重,她一度生出一种自己即将撒手人寰的错觉。   “你别这么站着,我渗得慌,坐下来。”   章亦诚坐到床边,握住边维的手,沉默不语。   边维的眼角抽了抽,这错觉又出现了,她咳了两声,嗓子刺疼,吐的:“我瘦了没?”   章亦诚描述她的现状:“你现在脸蜡黄,黑眼圈跟眼袋都很深,看着很憔悴。”   边维想吐血,这我知道,你可以不用说的,回答我瘦没瘦就好。   章亦诚摸摸她的脸,声音沉沉的说:“瘦了很多。”   营养严重跟不上。   边维看看一脸心事重重的男人,她哎一声:“你别这样,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没事儿的。”   其实并不,很有事,胃里火烧,很难熬,心情还很容易低落,莫名其妙的抑郁,莫名其妙的想哭,莫名其妙的怀疑人生。   总之现在整个人都很莫名其妙。   章亦诚欲要说话,手机响了,他出去接,反手带上了门。   电话那头是章母的声音:“边维身体怎么样?”   章亦诚说吐的比较厉害。   章母说:“一般孕吐是从第六周开始,十二周左右差不多就结束了,就算不结束,也会逐渐减轻,这半个月她会比较难受,你多腾出点时间照顾一下。”   语气是一贯的冷淡,听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但内容是关心的,显然在这之前做过一些功课。   毕竟她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周的说法,就说几个月,忙起来了都顾不上。   章亦诚嗯了声,他多次跟刘主任咨询过,也翻看了不少书,怀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要经历漫长的十个月。   在这期间还要担心会出现异常情况,伴随着焦虑,害怕的情绪,心态也会发生很严重的变化。   章母跟儿子聊了几句:“既然边维难受,我就不跟她说了,省的她紧张。”   “奶粉过两天就能到,上面有说明的,你们到时候看一看,喝完了跟我说,我买了再寄,要是口味不喜欢也跟我说一声,我换其他牌子。”   她在挂电话前说:“亦诚,现在你的工作就是多体谅,关心,理解。”   章亦诚说:“我明白。”   两天后,奶粉到了,两个大包裹,来自不同的国家。   边维瞅一眼拆包裹的男人:“一个是爸妈寄的,另一个可能是沈……”   剪刀砰地一下被扔到地上,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她吞咽唾沫,明知故问:“吃醋了啊。”   章亦诚拿起剪刀继续拆包裹。   边维闻着满屋子的醋味,头昏脑胀,她去房间拨沈延的号码,一接通就噼里啪啦道:“你干嘛给我寄奶粉啊?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我这边……”   那头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你好。”   边维愕然:“你是?”   “我是沈总的助理。”那声音说。   边维的脑子快速运转,现在还没开始傻,很快就找出跟声音主人相关的记忆片段,是那个穿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对她有敌意的女人。   “沈延他人不在?”   “沈总在开会。”   “那我晚点再……”   “奶粉是我买的。”   “啊?”   “沈总交代我给你买点东西,奶粉是我个人的主意,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噢噢噢没什么没什么。”   边维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那助理说话很有一股子气势,沈延一个当老板的却没有,她想起某个可能后愣了愣。   沈延应该是有意将职场上的那些东西收了起来,不想跟老同学之间产生距离感,变得生疏。   奶粉的事沈延第二天特地打电话给边维解释过,跟那个助理的说辞一致。   边维避开过来的同事走出办公室,背靠着墙壁说:“我有得吃有得喝,什么都不缺。”   沈延懒懒的笑:“知道你不缺,我就是钱多烧得慌。”   “……”   边维跟个老妈子似的语重心长,“我的老班长,钱多就全国各地献爱心,以后别干这种事了,吃力不讨好晓得不?”   章主任的醋坛子打翻,她昨晚都没敢跟他撒娇,憋的可难受了。   沈延的面部抽搐:“边维,你成功把我气的胃疼。”   他的意思是买些孕妇装,哪晓得助理胆大包天,自作主张的改成奶粉,不想要工资了。   “不就是几罐奶粉吗?又不是玫瑰花巧克力大钻戒,再说了,我还想给你孩子当干爹呢,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边维从兜里拿出一包小饼干,腾出手拆开吃一口,声音模糊的说:“宋彬说他要当干爹。”   又是微信又是语音,生怕干爹这个身份被人给抢了,操心的要命。   沈延嗤笑,自信满满的说:“那就公平竞争。”   边维满脸黑线,干嘛呢这是,有那个劲不如找个媳妇,她做出吞咽的动作,用唾液压下恶心的感觉:“不是胃疼吗?你还是顾顾自己吧。”   沈延不跟边维笑闹,终于露出些许疲惫:“助理去帮我倒水了,她知道我有胃病,随身携带喂药。”   男人忙事业,背后有女人撑着,再苦再累也能继续走下去,他没有,背后除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就只有助理。   边维心想,这么体贴,应该要好好发展发展啊班长,她抿抿嘴:“你那个助理她……”   沈延:“嗯?”   边维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算了,还是别说了,万一适得其反怎么办?看老天爷是怎么安排的吧,时间都知道,也会告诉他们。   胃里一阵翻涌,边维去卫生间吐完回到办公桌前,蔫了吧唧的等下班。   黄倩倩投过去一个“知道难受了吧”的眼神,让你得瑟。   边维跟她私聊:“我跟你说,前三个月难受我是能接受的,我就怕什么你知道吗?我怕我跟我妈一样,吐到生。”   黄倩倩回了三个字:“祈祷吧。”   边维:“……”   医院那边,章亦诚有个手术要做,下班前结束不了,丁樊刚做完手术,两人在水池边碰头。   章亦诚问丁樊晚上有没有时间。   丁樊懂他的意思:“到点我去接边维,保证把人毫发无损的送回家。”   章亦诚道:“谢了。”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丁樊弄了些消毒液到手上,“我老婆收拾出了很多没穿过的衣服,有的连牌子都没拆,还有不少玩具,她没收拾完,回头我都拿过来给你,家里快放不下了。”   章亦诚搓着双手:“你们不打算要二胎?”   丁樊耸耸肩:“我倒是想要,可我老婆不给生啊,她说生孩子有心理阴影,太痛苦,不想再遭那个罪了。”   他撞一下章亦诚的胳膊:“怎么,你跟你家小孩打算要二胎?”   “先等老大平安出来再看。”章亦诚把手洗干净,戴上无菌手套放在胸前。   丁樊甩甩手上的水,瞥了他一眼,用过来人的口气说:“老章,好好爱护你的右手吧,接下来你的生活全指望它了。”   “……” 第59章   边维提前接过章亦诚的电话, 知道丁樊会来公司接自己,她一到点就喊黄倩倩走人。   黄倩倩让边维自己走。   边维不解的问:“那你怎么回去?打的?你还是跟我一道走吧,丁主任正好跟你顺路。”   黄倩倩的屁|股不离椅面:“我有事,你走你的。”   边维说不动, 寻思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她偷偷给赵俊发微信, 问晚上加不加班。   赵俊没说加,也没说不加,反过来问边维干嘛。   边维眯了眯眼睛, 有情况!   黄倩倩催促:“章太太, 你还走不走了?”   边维对她挤挤眼睛:“走了走了, 我不当电灯泡,明儿见。”   黄倩倩的脸一阵红一阵黑。   边维不认识丁樊的车, 准备打电话问,下楼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车边, 她朝那里走过去:“丁主任,给你添麻烦了。”   丁樊说没事儿, 他给边维开车门, 等她进去才绕到另一边, 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边维觉得丁樊很优秀, 五官偏柔美,长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性格开朗,举止绅士。   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边维, 要我家小宝的衣服跟玩具是你的意思吧?”   耳边的声音让边维回神,她嗯呐。   前两天章亦诚跟她提过,说丁樊家有小孩没穿的衣服,还有玩具,问要不要,她当场就说要。   丁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感叹道:“老章结婚以后改变了很多。”   边维一脸好奇。   丁樊车开的很慢:“就拿最明显的一点说吧,以前他不玩社交软件,现在开了微博,有自己的朋友圈,还有很多表情包,多新鲜啊。”   他啧了声说:“我第一次看到他发表情的时候,以为他被盗号了。”   边维:“……”   丁樊说:“还有个挺逗的事儿,有一天我们几个出去吃饭,他竟然没用现金,而是拿出手机用支付宝付款,把我跟另外几个医生都吓着了。”   边维抿嘴憋笑。   “在那之前我们就多次跟他说用手机付款方便,他觉得没必要,结果却不声不响的下载支付宝,自己摸索,这都是你带给他的影响。”丁樊说笑,“边维,你不知道,你在我们眼里是个神人,很了不起,老章以前古板无聊,挂在嘴边的话题只有这个手术那个手术,挺没意思的一人,现在年轻了很多,主要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对生活的态度变得更积极。”   边维说:“他对我很好。”   丁樊来一句:“男人对自家老婆好是天经地义的事。”   边维心想,难怪丁樊跟章亦诚能成朋友,三观都很正,很值得其他男同胞学习。   微信提示音响起,边维戳进大学的群里,领了几个红包跟大家斗表情,她给黄倩倩发微信,问人在哪儿,到家没。   黄倩倩说到了,边维放下心来。   丁樊忽然提起蒋乔,说她白天转到了他们的医院。   边维蒙圈。   丁樊看向边维,也是一副蒙圈的模样:“你不知道?”   边维没说话,眼里清晰的写着回应——我不知道啊,我跟她又不熟。   丁樊转头看路况:“出的车祸。”   边维的嗓子发干,年前她只是粗略的看了下蒋乔的面相,觉得有血光之灾,没想到真的有,她哪天在职场混不下去,可以摆摊替人看相,凭这点皮毛赚点生活费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你也别担心,她在骨科那边,跟老章不打交道。”   丁樊想抽自己,“那啥,边维,这个事你还是别跟老章提了,就当我没说过。”   边维答应道:“好,我不会提的。”   她没有自虐倾向,不想跟章亦诚讨论对他动心思的其他女人,尤其是蒋乔,连名字都不想提。   怀孕以后,边维就想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的度过每一天,不要什么刺激,平淡就好。   半路丁樊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边维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女人惊慌的声音,还在哭,看起来很急,她理解的说:“丁主任,你在前面的广场把我放下来,我打车回去就行。”   丁樊不放心:“这样,你跟我回去,等我处理完事再把你送到家,你看可以吗?”   边维说行。   丁樊家有小宝,去了正好可以学习学习,毕竟理论知识储备的再多,还是要结合实际操作。   结果到地儿,面对边维的是一片狼藉,她目瞪口呆。   丁樊捡起脚边的玩具车轮子,淡定的说:“保姆家里有事请了天假,就变了这个样子。”   他一路走一路捡:“阿元,家里来客人了。”   卧室里出来一个女人,穿的睡衣,头上带着猫耳发箍,露出饱满的额头,长相不是漂亮的那一类,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边维主动伸出手:“你好。”   阿元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就面带笑意,礼貌的跟边维握手,转头就和丁樊|咬|耳朵。   “她真的有二十四吗?看起来比照片里要小多了,像个在校大学生,我跟她站一块显得好老。”   “确实是……别掐别掐,你不老,你是有韵味,特有,把我迷的神魂颠倒。”   “……”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的拍,边维抓下来一把塞嘴里,吃的有滋有味。   保姆今天不在,阿元自己带孩子,一团糟。   小魔王太闹腾,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说笑就笑,说哭就哭,阿元有点神经衰弱,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打碎杯子,把手给划破了,她边哭边给丁樊打的电话。   丁樊在电话里听的以为有多严重,焦急的赶了回来,一看才发现她手上的口子也就一厘米左右,不是削掉了块肉,只是划了一道,软组织都好好的,就一个创口贴的事。   阿元不好意思的对边维笑笑,话是跟丁樊说的:“我想拿纸巾擦血,发现纸用完了,不知道你平时都放在哪儿,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越急越乱,小宝哭着要我抱,他一哭,我也就跟着哭了。”   那感觉很无力,也很无助。   边维在一旁听着,要是她遇到类似的事,也会手忙脚乱,她瞥瞥围栏里的小男孩,一个人坐在垫子上玩积木,看着挺乖的嘛。   什么味道?   小孩放屁了?不对不对,不是放屁,是……   边维瞪着眼睛,嘴巴张大,手指着还在笑呵呵丢积木的小男孩,舌头打结:“丁丁丁主任,拉了,他拉了!”   那架势跟表情很像是足球比赛的实时解说,进了进了,球进了!   说着,边维立刻蹦的老远。   “……”   丁樊同情章亦诚,他最艰难的时候已经撑过来了,对方还没开始。   边维之前看过换纸尿裤的视频,跟章亦诚一块儿看的,他们抱的是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的态度。   真实发生在眼前带来的感受不是视频能给的,边维聚精会神的盯着看,并且参与了进来,递过去一片纸尿裤。   阿元把给儿子擦完屁|股的脏湿纸巾丢到垃圾篓里,闻闻手。   边维石化,闻什么呢,直接去洗一下不就好了,反正都是要洗的。   丁樊绷着脸解释:“她那是下意识的动作。”   边维噢噢,不明觉厉。   小男孩仰面躺着,白白胖胖的小腿蹬在半空。   边维忍不住摸了摸,好嫩,她抽抽嘴,感觉自己像个怪阿姨。   丁樊给儿子换纸尿裤,阿元洗完手过来,站在旁边动嘴不动手。   “小宝光着屁|股呢,你快给他把裤子穿上。”   “我把纸尿裤弄好。”   “小宝里面的裤子歪了,你重新弄一下。”   “等会儿。”   “那个脏的纸尿裤还在地上,敞开着呢,味道散的整个客厅都是,你丢到垃圾篓里啊。”   “等一下。”   “真的很臭,小宝是不是便秘了,你去看看。”   “OK,等我给他穿好裤子。”   边维再次石化,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动手,两个人不是快很多吗?   她瞅一眼丁樊的背影,谁能想到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在家里这么贤惠?   要不是今晚亲眼所见,她都不会相信,也想象不出来。   那话怎么说来着,不论你碌碌无为,还是功成名就,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那个人一旦出现,你的人生就会完整。   丁樊忙完对边维挑了下眉毛:“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边维咕噜吞咽唾沫:“两个人带孩子很难,你们怎么不让老人帮着搭把手?”   丁樊捋了捋额前的发丝:“阿元的爸妈很早以前就离婚了,重新组建了家庭,各有各的生活,谁都没那个时间跟心思过来,至于我爸妈……”   他咳一声,没有往下说。   边维懂了,婆媳关系的确不好处理。   丁樊递给边维一杯水:“两只猫放到我妈那边去了,不然更乱。”   边维环顾客厅,面积很大,除了一块围栏,还有秋千跟滑梯,明显是后期为了孩子改造过,放眼望去,有很多小孩子的玩具。   整个客厅被鲜艳的色彩覆盖,充满童趣。   边维喝口水:“我听章亦诚说你老婆会给你准备爱心午餐。”   丁樊失笑:“她只会给我做饭,别的什么都不会。”   边维又吃了一嘴的狗粮,她问道:“你老婆上班吗?”   “休完产假就开始上班了,杂志社主编,忙的跟狗一样。”丁樊揉揉眉心,“有时候我就想,她给我添乱其实也挺好的,说明她在乎我,依赖我,在她心里我是不可代替,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边维默默放下杯子,吃狗粮吃到撑,不能吃了,真的不能吃了。   阿元从房里拿出了好几个大包,有收拾出来的衣物,玩具,还有书,关于月子,母乳喂养,育儿经之类的,既然边维来了,就给她带回去,剩下的等收拾完再给。   丁樊把边维送到家就走,赶着回去陪老婆孩子。   边维翻出块蛋糕吃几口,她被一种激动的情绪支撑着,开始一包一包的收拾。   章亦诚带着夜宵回来,进门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东西,愣了一下才迈步过去:“都是丁樊家的?”   “嗯嗯。”   边维把一件小棉裤叠好放在一边,跟章亦诚说起丁樊的老婆。   章亦诚在小妻子的旁边坐下来,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搂到怀里,合眼沉默着听。   边维说完发现身旁的男人睡着了,她摸摸平坦的肚子,小声咕哝:“宝宝,你爸爸赚钱很辛苦,你要懂事哈。”   哎一声,边维坐着不动,任由男人把脑袋搭在她的肩头。   灰猫睡了一觉,慢悠悠从阳台走进来,边维对它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许吵。   边维另一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灰猫窜上去后选了个位置趴好,拿两只爪子捂住脸继续睡。   没多久,灰猫就换了个睡姿,四脚朝天,露着软乎乎的肚皮。   边维被萌化了。   她满足的叹息,肚子有个小宝宝,左边靠着她男人,右边是她的猫,她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富有的人。   黑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吐的肠胃痉挛,昏天暗地的一天。   边维半死不活的熬啊熬,终于熬到了十二周,建卡当天她在医院里吐了好几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真是甜蜜的折磨。   过了三个月,边维还是会吐,有时候吃着饭呢,突然放下碗筷直奔卫生间,章亦诚为了让她的身体不缺营养,操碎了心。   扯白头发这件事会上瘾。   边维自从在鬓角那里发现了一根以后,她就开始天天晚上站在镜子前,扭着个脖子找白头发,扯住拽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升华。   章亦诚半夜在卫生间找到人:“你在干什么?”   “找白头发。”   边维低着头,从镜子里看头顶的发丝,眼睛费力往上翻,嘴里纳闷的嘀咕,“刚才我还看见了一根,怎么找不到了呢?你过来帮我找找。”   章亦诚:“……没有。”   “有的,我都看见了,你不帮我找算了,我自己找。”边维继续扒头皮,“你去睡吧,我睡不着,胃里难受,正好找找白头发。”   章亦诚转身出去,拿了手机进来对着小妻子拍张照片,让她自己看。   照片里的女人穿的白色连衣裙,黑色齐腰长发披在两侧,挡住了脸,一股阴森之气从屏幕里渗了出来。   边维卧槽:“怎么跟鬼一样?”   章亦诚说:“的确像。”   “不找了不找了。”   边维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起来半夜照镜子其实挺恐怖的,我以前晚上起来上厕所都不敢镜子,低着头走,就怕看到……”   唇上一软,她立马安静乖巧。   睡前章太太跟章先生进行了日常讨论——小宝宝的名字。   “刚才你亲我的时候,我突然给宝宝想到了一个很棒的名字,你要不要听?”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告诉我的名字是章树,小名叫小树,还说男孩女孩都能娶那个名字。”   “这次是真的很棒,骗你我是小狗。”   “那这次是什么?章树林?”   “哈哈哈哈哈你现在越来越幽默了。”   “……”   “我是这样想的,男孩叫章木,木头的木,要是女孩,就换成三点水的那个沐,怎么样?”   “睡吧。”   “倾慕的慕呢?这个真的很棒是的吧?我灵光一闪想出来的。”言语中尽是自我陶醉。   “晚安,孩子妈。” 第60章   边维的身体情况不怎么好,边父边母回老家买了些土鸡蛋去了她那儿,打算住一段时间,帮着烧个饭,打扫打扫卫生。   刚过来没两天,边母跟在边维耳朵边唠叨,叫她吃这个吃那个,什么每天坚持吃一个苹果,喝一杯牛奶,孩子就会很白,多吃芝麻,孩子的头发会很黑,诸如此类的说个没完,并且坚信不疑。   边维说主要还是看遗传。   边母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翻到网上的东西给她看。   边维无语几秒:“妈,少玩手机,你眼皮上的褶子多的都……”   边母没好气的说:“不要给我打岔,你自己看看。”   边维瞟了眼:“网上的东西也不都是对的,很多都是瞎说。”   “那什么才是对的?”边母哼了声,“再说了,网上的东西要是不对,那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黏在上面干什么?你妈我还没老到被你忽悠的地步。”   这话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边维无言以对。   边母把老花镜戴上,眯着眼睛瞅手机屏幕:“微信上也有,我给你找找。”   边维担心她妈的眼睛,早年做过手术,好了伤疤忘了疼,自从会用微信以后就开始玩上手机了,跟别人发语音,天天转发各种新闻给她,还玩那什么跳一跳,说了也不听。   她冲阳台喊:“爸,你带妈下去散散步!”   阳台上的边父把花盆往墙里面一推,洗把手拉上老伴出门。   “维维现在怀着孕,你就不能让她清静些?”   “我还不是为她好?”   “孕妇的心情很重要,你跟她说那些,她会烦的,况且她还能懂得比你少?就算她想任性,小章也不会不管的。”   “行行行,到头来都是我的不是。”边母擤了把鼻涕,“你们父女俩一个德行,好心当作驴肝肺。”   “……”   边父揽住老伴的肩膀,被挥开了,他又去揽,这次没被挥开。   边维早上起来,看到桌上大碗里的东西,她随口问了句:“妈,这给爸做的?”   厨房里传出边母的声音:“是给你做的啊,趁热吃。”   边维艰难的吞咽唾沫,碗里有三个糖水蛋,里面放了桂圆,红枣,还没生呢,就开始坐月子了。   沟通的工作她交给了章主任,说话很有说服力,由他出马,事半功倍。   要是换成边维自己,绝对要吵一波,最后的结果是说了等于没说,纯属浪费口水。   章亦诚刷完牙就被边维推去了厨房,他帮着切咸鸭蛋,语气温和道:“妈,成年人每天吃一到两个鸡蛋是比较合适的,吃多了会增加肾脏的负担,反而对身体有害。”   “另外,红枣可以吃,桂圆尽量不要放,它是热性的,吃着上火,孕早期不适合。”   边母手里的勺子往粥里一扔,面上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跟女婿就事论事:“维维的身体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别人怀孕都胖,她倒好,瘦了一大圈,还贫血,不补一补怎么办?”   章亦诚也忧心他家小孩的身体,他皱皱眉头:“等维维的食欲好起来,可以吃些排骨跟鸡鸭鱼肉。”   边母想了想问道:“牛肉呢?能不能吃?我早上去买了一块。”   章亦诚说:“可以的。”   边母没再唠叨,女婿说的话在她这里还是很受用的。   “小章,那都是我跟你爸上人家里买的土鸡蛋,不是洋鸡蛋,菜市场买不到的,营养好,维维不吃,你吃了吧。”   “好。”   章亦诚走到玻璃门那里顿住,他折回来:“妈,生活费我放在床头柜上了。”   “生活费?”边维把手在围裙上擦擦,看着女婿说,“我跟你爸有,够花,不需要你给。”   章亦诚说:“需要的。”   边母去屋里一看,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摞,她急急忙忙出去,吓得不轻:“小章,你给的太多了,要不了的。”   章亦诚吃着糖水蛋,声音模糊:“收着吧。”   一旁的边维抢在她妈前面说:“妈,我怀孕以后变得很奇怪,一会儿非要吃这个,吃两口就不吃了,又要吃别的,费钱。”   边母白她一眼,什么奇怪,怀孕不都这样?   第二天,边维的早餐从三个糖水蛋减成一个,桂圆不放了,就放两三个红枣,切成两半放里面。   这个世界上,亲情是无价且可贵的,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能体现到这一点。   在边母的调养下,边维开始变得圆润起来,虽然还是吐,但少吃多餐,吃的食物都很新鲜,营养跟上去了。   其实没别的独门秘籍,就是要用心。   边母看女儿那脸又变回以前的白里透红,她算是松了口气,肚子有个小的在一天天长大,要是养分不够,大的都会受连累,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边维的体重上来的同时,脾性也在日渐改变,没往好的地方变,她变坏了。   刚开始发现自己怀孕的那段时间,边维看公司同事谁都可爱,现在完全变了样子,觉得整个世界对她都有恶意。   她会没完没了的唠叨,抱怨。   往往都是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发脾气,没有什么缘由,说暴躁就暴躁,简直像个神经病。   边维觉得自己的精神可能出了问题,她上网发帖,有网友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黄倩倩作为一个走在前面的过来人,只让边维听听音乐,找一些有趣好玩的事情做做,比如弄弄手工,养养花种种草。   边维很不解:“倩倩,为什么你怀孕以后脾气变好了?真的,你现在像个慈祥的老婆婆。”   黄倩倩:“……”   边维咂嘴:“我一看到你,就想到那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黄倩倩:“……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边维趴到办公桌上,脸压键盘:“昨晚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去产检,医生跟我说小宝宝没胎心了,我吓得要死,这个事我都没敢跟章亦诚说,怕他担心。”   黄倩倩哭笑不得:“亲爱的,你还在上班,手上忙着活都这么胡思乱想,要是在家养胎,还不得自己把自己整死?”   边维撇嘴:“小宝宝在肚子里,我看不到摸不到,当然会提心吊胆。”   “淡定点,你按照时间去产检,等胎动出来就每天数一数,别的没什么事,别给自己找罪受。”   黄倩倩左边的肚子鼓了个包,之后又是一个,她吸口气,“你是挺惨的,我在你这个时候,呕吐基本消失了,食量大增,能吃能喝。”   “……”不用说出来,我知道。   晚上边维对章亦诚大吼大叫,完了自己先哭了起来。   五分钟前,章亦诚让边维起来一下,他把床单换掉,边维的身体很懒很累,不想起来,说明天再换。   章亦诚站在床边,他没说话,也没走。   边维看章亦诚那样,脑子里的某根敏感神经作祟,偏执的认为他一定是在跟自己较劲,一点都不体谅不心疼自己,于是就开始发火,全程歇斯底里,像个疯婆子。   边维哭的很厉害,身子一颤一颤,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嘴里还在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自己估计都不清楚。   章亦诚叹口气:“章太太,你哭的样子很丑。”   边维用脚踢章亦诚。   章亦诚怕边维摔着,小心扶着她。   情绪高涨到一个临界点后就极速下降。   边维不停抽泣:“我以为你会摔门出去,不管我了。”   章亦诚抹掉她眼角的泪水,无奈的说:“我不管你管谁?”   边维开始日常一问:“我现在变得很恐怖,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你还喜不喜欢我?”   章亦诚没露出丝毫不耐的表情:“喜欢。”   边维把湿纸团塞到男人手里,拽了张干净的纸擦鼻涕:“等宝宝在我的肚子里长大了,我的肚子就会像个西瓜一样鼓起来,肚皮上面也会长西瓜那样的纹路,红色的,一条一条的,长很多,你会不会嫌弃?”   章亦诚说:“那是妊娠纹。”   “对对对,就是那东西,倩倩不但肚子上长了,连腿上都有,我肯定也会那样,肚脐也会变黑。”边维说着,条件反射的隔着睡衣挠挠肚子。   章亦诚拿开她的手。   边维还有别的烦恼:“我妈说她怀孕的时候脸上会长一块块黑色的东西,万一我也……”   章亦诚屈指弹一下她的额头:“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边维吸吸鼻子,拿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男人:“我要说装的都是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假?”   章亦诚点头:“的确假。”   “……”   边维肚子疼,立马歇菜。   章亦诚让她躺下来,俯身撩开她脸颊边的发丝:“好点没?”   边维嗯嗯。   章亦诚掀开被子躺进去,动作轻柔的把女孩捞到怀里,大晚上的他不该提什么换床单,不然也就不会让她情绪这么激动。   边维睡不着,说想听故事。   章亦诚够到床头的书摊开,念给她听。   门外的边父边母转身回房。   边父哎一声:“你怀维维那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   边母脱了鞋上床,关掉灯说:“记不清了,反正比你女儿好伺候。”   边父坐在床边,嘴馋想来点什么,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做梦,他抓了把瓜子对着垃圾篓磕:“人跟人又不一样,这个没有可比性。”   “得了吧,还不是女婿人好。”边维翻过身拿背对着他,“我要是那么闹,你还能哄?不给我甩脸色就算不错了。”   边父急了:“瞎说,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边母从嘴里来一句:“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边父心里窝火,他站起来,刻意提高点音量说:“我看我还是去客厅睡算了!”   边母头也不回的说:“替我把门关上。”   走到房门口的边父听到这句话,他顿了顿,厚着脸皮灰溜溜的回头。   周四上午,边维正在纠结稿子标题,后背突然发痒。   同事对她死命抓背的现象早就见怪不怪,最初的时候还私下里议论过,怀疑她是不是有皮|肤病。   有吃饱没事干的同事观察过半年,发现每次边维那么抓背,第二天就会变天,挺邪乎的。   边维自从检查出怀孕以后,一到天气转变,她都很难受,因为她死活不肯擦药,更不肯吃药,怕对孩子不好,全程硬撑。   这次痒的特别厉害。   边维想扒了衣服用手抠,往死里抠,她没办法继续上班,只能匆匆跟总监请了假回去。   办公室里有窃窃私语,黄倩倩把鼠标拿起来重重往桌上一扔,那些声音没了。   边母看女儿顶着张痛苦的脸回来,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连忙问:“给小章打电话没?”   边维摇头:“他今天有手术,别让他分心,我缓会儿,妈,你给我拿个冰袋过来。”   “那玩意儿能用吗?感冒了怎么办?”边母说,“还是跟上次一样用温水擦吧,你先进屋躺着,我打了水就去。”   边维把手伸到衣服里面狠狠抓背,脸有点扭曲。   下午三点多,章亦诚做完手术出来,照例给边维打电话,结果接的是他丈母娘,他的眼皮跳了跳,立刻从医院赶了回去。   边维睡着了,她蜷缩着手脚,眉心蹙紧,鬓角潮湿,枕头上有一大块水印子。   章亦诚弯腰摸摸边维的额头,脖颈,体温正常,之后撩起她背后的衣服,看到她背上的那些抓痕,面部一下子绷紧。   边父边母在客厅里坐着,女婿一出来,他们就同时看过去。   章亦诚捏捏鼻根:“爸,妈,我过会给她上药,那个药是我最近才托人弄到的,不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你们都别告诉她,否则她又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边母欲言又止:“小章,我跟你爸都担心维维那个体质会遗传给孩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边父也是那个意思,就怕以后小两口为这事吵。   章亦诚说他心里有数。   边父边母闻言,都长舒一口气,有数就行。   当晚稀客陆肖上门,他也没拐弯抹角,直白的说过两天是他跟章舒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想给她制造一个惊喜。   边维想提醒一下陆总裁,都离婚了,哪儿来的纪念日?确定制造的是惊喜,不是惊吓?   她跟章亦诚|咬|耳朵:“那他直接把姐约出来就行了,找我们干什么?”   章亦诚说:“他约不出来。”   陆肖的额角抽了抽,大舅子真是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 第61章   周日下午,章舒出差回来,落地一开机就接到弟弟的电话,她把行李箱给助理拿着,步子迈的大,走路生风,高跟鞋哒哒哒踩在地面上,节奏轻快而干练。   蓝色衬衫,黑色高腰牛仔裤裹着修长的腿,脚上是双小白鞋,没有用力凹造型,简单随性,浑身上下都是成熟女人的味道,引起周围人的频频侧目。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章舒说笑。   章亦诚语出惊人:“我在A市。”   章舒前行的脚步顿住,连珠炮似的问:“你来这边了?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出诊?”   章亦诚说:“晚上出来吃个饭,见面聊,地址晚点发到你的手机上。”   章舒的细眉轻轻挑了一下,她收回手机的时候扫了下界面上的日期,手指动了动。   刚出机场,章舒就被一大捧红艳的玫瑰花挡住视线。   “Surprise——”   玫瑰花后是公司里的陈总监,笑的满脸都是褶子:“章总,我代表公司众人恭喜您又谈成了一笔大单子。”   章舒走下台阶。   陈总监拿着玫瑰花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咱橙蓝在您的领导下蒸蒸日上,超过盛天是早晚的……”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他尴尬的闭上嘴巴。   助理连忙打圆场:“章总,是直接去公司,还是去公寓?”   章舒面不改色:“去公司。”   “好的。”   助理落后几步,“陈总监,这次章总出差的时候碰到了盛天的陆总,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好像盛天有意收购橙蓝。”   “收购?”陈总监一脸吃惊,“这可是大新闻啊,章总能愿意?”   “肯定不愿意啊,橙蓝可是章总的心血。”助理小声说,“我觉得章总要是真的跟盛天正面交锋,不见得会输。”   她的声音放得更低,“不要忘了,不管是现在的盛天,还是盛天的老板陆肖,章总都很熟悉。”   陈总监啧啧啧:“要我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章总不缺钱,要相貌有相貌,要事业有事业,就算有个孩子,照样吃相,她招招手,多的是小鲜肉往她身上扑。”   助理心说,不招手也扑。   这一点助理多次亲眼见证过,小鲜肉热情似火,花样百出,不过章总都没当回事,只有那个男人出现,才能影响到她的情绪,像变了个人。   应该说是从工作机器变回一个普通女人。   两个人只要有个孩子,就不会断了交集,没准他们真的有可能复婚,前提是那个人不作死。   陆总裁显然又作死了。   收购什么的,纯属是他下意识做出的一个举动,在商场混了多年,早就习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以盛天如今的规模,收购近几年才起来的橙蓝不会有任何问题,就怕最终结果跟自己想要的偏差太多。   陆肖担心他跟章舒的关系没得到缓和,反而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边维跟章亦诚从陆肖口中听完事情经过,都迷之沉默。   章亦诚问边维饿不饿。   边维说饿了,两眼透过玻璃窗望着街对面的肯德基,咕噜咕噜吞咽口水:“想吃炸鸡腿。”   章亦诚当没听见,他点了份蛋糕。   边维很不开心的挖了两块蛋糕到嘴里,声音模糊的说:“我还想吃凤爪,辣条,辣子鸡,烤肉,红烧猪蹄,水煮肉片。”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章亦诚:“想想就好。”   “……”   边维把勺子放下来:“我不吃了。”   章亦诚接着吃。   边维说:“你也少吃点,来的路上你已经吃很多了。”都是她吃两口就不吃的,她也很无奈,没吃之前想的要死,吃一口之后就……   章亦诚挖了果肉送到她嘴边。   边维张口吃掉。   陆肖抱着胳膊看对面的两人:“我请你们来,不是想看你们秀恩爱。”   章亦诚纠正:“我们不需要秀。”   边维小鸡啄米的点头,是的,没错,我们是真的很恩爱。   陆肖的面色黑了黑,他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面走,需要找个地方抽根烟。   章亦诚说:“我待会要带边维出去走走。”   “随便。”陆肖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说,“八点前回酒店就行。”   边维目送前姐夫出去,她不装淑女了,挺直的腰板懒下来,后靠着沙发背,整个人窝进去。   “姐要是知道我们帮着陆肖,她会不会生气啊?”   “会。”   边维刚要说话,就听到章亦诚说:“但她还会有其他情绪。”   没说具体。   边维觉得陆肖的肠子肯定青了,后悔的。   陆肖一心扑到事业上面,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回到家里,脑子里想着都是几百美金的合同,或者是某个施工中的工程,即将谈下来的项目,心思根本不在家人身上,对自己的生活也无所谓,吃穿住行都不在乎,全心全意深爱着事业。   章舒一次次失望,最终无可奈何的做出离婚的选择,她铤而走险,想给自己的婚姻最后一次机会,也是对陆肖存留的一丝期待。   结果陆肖却说行,章舒拟好离婚协议给他,他看都没看就刷刷签了字,完事后赶着去出差。   然而章舒对他的感情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崩塌碎裂。   陆肖回过头看才发现家里只有昂贵而冰冷的家具,老婆孩子都离开了他,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后悔了,知道错了,想挽回,却发现章舒心灰意冷。   以上都是边维作为一个资深小说迷得出的猜测。   在她看来,不论是爱情,还是婚姻,都需要时间来经营,既然觉得事业更重要,不愿意挪出一点时间,那就抱着事业过下去得了。   不是说不能兼得,是要在两者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不能只往一边倒,另一边完全不顾。   这话是个很浅显的道理,陆肖不会不知道。   章亦诚吃完蛋糕,带着边维在附近转转。   边维现在对婴儿用品开启了单独的雷达,还是改造过的,信号特别强,就算被其他用品挡着,藏在角落里,她也能扫描到,然后飞奔过去。   章亦诚一路跟着边维,生怕她被人撞倒:“你走慢一点。”   “已经很慢了。”边维拽着章亦诚走到一家店门口,手指着木架子上的一排玩偶,“这些都好可爱。”   章亦诚扫一眼,并不那么觉得。   边维松开章亦诚的手,拿起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狗,她一看价格,眼睛都瞪出来了,点点大,竟然要将近两百块。   不划算。   边维把小狗放回原处,抬脚往店里走,左看看右看看,拿起架子上的小玩意把玩把玩就放回去,换另一个。   章亦诚后脚跟着,鼻端飘来一缕福尔马林的气味,他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就拉着边维出去。   “店是刚装修的,里面的甲醛超标了,难闻。”   “难怪我进去感觉有点恶心。”   边维有些惊慌无措,“小宝宝不会有事吧?我要不要去医院做个B超?”   章亦诚揉揉她的头发:“没多待,不要紧的。”   边维的心理作用作祟,觉得肚子不舒服,她找个椅子坐下来缓缓。   章亦诚这段时间目睹她的辛苦跟痛苦,不指望二胎了,太受罪,他看着也心疼,没有一天踏实过。   边维缓了会儿继续逛,她看上一个装电池的小猪佩奇,可以录音。   章亦诚说:“质量不行,声音听起来有点刺耳。”   边维撇撇嘴:“这种小玩具就是这样的,我要买,你帮我去付一下钱。”   说完,她就笑眯眯的把最后一句录下来,用佩奇的声音喊:“章先生,你帮我去付一下钱,么么哒!”   “……”   章亦诚拿她没办法,给她把小猪佩奇买了。   店员卖力介绍其他玩具,边维买了好几个,她那样子恨不得把整个店都抱走。   在章亦诚眼里,那些玩具都没有他的小妻子可爱,没有丝毫购买欲,碰都不想碰,买回去纯碎就是占空间,还需要不定期的清理灰尘。   但这话他没说,看着小妻子抱着小玩具,笑的眼睛弯成月牙,脸颊边露出小酒窝,他觉得做什么都值。   晚上七点半,边维跟章亦诚大包小包的回酒店,她进去就脱了鞋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章亦诚接了个电话,是章舒打的,问还要不要吃饭,要是不吃,她就不把饭局推掉。   “我带边维来的,下午陪她四处走了走,把这件事忘了。”章亦诚说了吃饭的地点跟时间。   章舒有些惊讶:“边维也来了?她的身体行吗?”   章亦诚说“这边是晴天,她过来会好一些。”   章舒没搞懂晴天跟身体好的关联点,她说:“按理说,四个月已经稳定了,是可以适量活动活动的,坐车也没多大问题,不过还是要担心点,整个孕期都是。”   “知道。”   章亦诚跟她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将打包的点心拿出来。   边维:“姐是不是怀疑了啊?”   章亦诚摇头:“她在工作的时候智商高过多数人,对待感情上面低过多数人。”   边维抽抽嘴,听起来像是两个极端,她不解:“姐的情商不低啊。”   “不是低不低的问题。”章亦诚说着就进了卫生间。   “……”   边维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是说话说一半,把人吊起来不上不下,残忍!   等到章亦诚从卫生间里出来,那个话题就无声无息翻篇了。   边维刷刷手机,突然抬头问她家章主任:“你说姐跟陆肖复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章亦诚沉默不语。   边维等半天也没等到回应,以为没希望了,只能自己圈地玩猜猜,就听到男人说:“六十。”   她满脸认真的说:“我觉得有八十。”   因为那两个人之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第三者,谁也没背叛过谁。   八点左右,章舒出现在餐厅里面,她一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刚浮现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就不见了。   边维偷偷去拉身旁男人的大手,给他使眼色,姐这样好可怕啊,不会当场掀桌子吧?   章亦诚从容淡定,不至于。   章舒在空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无视陆肖的存在,她把目光放在弟弟身上,等对方给个解释。   章亦诚看向服务员。   服务员会意的赶紧上菜上酒。   餐厅被陆肖包下来了,没有其他客人,优美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色调浪漫,却依然没能改变僵硬的局面。   按照计划,边维说不舒服,章亦诚陪她回去,剩下陆肖跟章舒。   边维还在想怎么演的逼真一点,结果大概是她太紧张,真的不太舒服,她放下刀叉,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章亦诚没有耽误,立即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匆忙跟章舒陆肖打了个招呼,大步往餐厅门口走去。   “一会儿我去找你们。”   章舒没有后脚就走,她依旧坐在桌前用餐,眼皮都没抬一下。   回到酒店,边维喝几口温水躺着不动,神情蔫蔫的:“姐不会已经走了吧?”   “没有,要是她走了,陆肖就会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章亦诚靠在旁边,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你睡一会起来再吃东西。”   边维的好奇心重,却架不住身体太沉,她的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餐厅里,令人窒息的气氛在蔓延。   弹钢琴的小帅哥都手心潮湿,汗流浃背,紧张的弹错了两个地方。   服务员比他强点儿,坚强的眼观鼻鼻观心。   陆肖先开口打破僵局,语气是跟他一贯作风极不相符的温和:“安安画的画拿了第一名,她拍照片给我看了,画画的很……”   章舒并未出声打断,而是面无表情的等他说完:“陆总,你这样有意思吗?”   陆肖恢复成平时的冷峻姿态:“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非要叫的这么生分?”   章舒也很冷:“不是叫的生分,是我们本来就很生分。”   陆肖的眉头紧锁:“我们是夫妻。”   章舒提醒:“已经离婚了。”   陆肖绷紧了下颚线条,他后仰一些靠着椅背,叠起长腿看着章舒,单手端着红酒轻晃了晃,抿了口到嘴里。   “我老了,拼不动了,想找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是我发现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章舒,你没有失败,你很成功。”   那时候他们二十出头,对未来充满期待跟幻想。   章舒无比自信的说一定要陆肖的生活离不开她,即便哪天离开了,也能顺着原路回来。   现在陆肖回来了。   可是此时此刻,章舒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也确实笑了:“陆总,我们要是合适,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陆肖觉得她的笑容很刺眼:“人都会犯错。”   章舒将一块牛排咽下去,她拿帕子擦擦嘴:“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说完,我希望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是盛天的老板,我是橙蓝的负责人,我们之间要谈的内容只有公事。”   “对了,不是说要收购橙蓝吗?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看看,我拭目以待。”   陆肖突兀的说:“盛天的名字是你取的。”   章舒戴在脸上的完美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餐厅里的气氛越大。   这回不止是钢琴师,连服务员都忍不住往餐桌那里看,暴风雨前的宁静维持了很久,还是没有爆发,却比爆发更加压抑。   陆肖微阖的眼皮撩起,他的眼里有烛光,看过去的目光像是带着深刻的感情。   “章舒,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我们重头来过。”   话落,陆肖说:“安安也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章舒料到陆肖会甩出孩子这张牌,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自我厌恶的程度。   时间会带给一个人太多的东西。   “我的前半生过的很累,后半生不想为孩子去迁就。”   迁就?陆肖被一股无名火吞噬,他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燃烧着:“你曾经说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章舒轻描淡写:“谁都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陆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面,他的情绪越激动,怒气越大,看着对面的女人那张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就越难受,心口堵得慌。   “我不想跟你吵,今天是我们十周年纪念日,我……”   章舒起身离开。   餐桌上只剩下红玫瑰,温暖的烛火,还有几道慢慢冷却的精美菜肴。   陆肖合了合眼,他解开西装里面的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往后仰头,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眉宇间难掩暴躁跟愤怒。   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是让他的心情差到极点,感觉自己掉进了深渊里面,一直往下掉,倍感无力。   陆肖这辈子只挫败过两次,全在章舒身上。   一个多小时以后,边维睡醒,问章亦诚有没有接到陆肖跟章舒的电话。   章亦诚说:“姐来过电话,现在应该在来酒店的路上。”   “看来陆肖搞砸了。”边维喝了口水,“按照小说里的套路,陆肖应该把姐灌醉,扶着她去酒店,第二天早上醒来……你懂得。”   章亦诚:“……”   边维的眼睛发亮:“还有一种套路,姐喝多了没法开车,也不想回去,就一个去住酒店,结果她看错门牌号,进了陆肖的房间。”   这个比上一个更狗血,章亦诚没保持沉默:“她是怎么进去的?”   边维投过去一个“这都不知道,你弱爆了”的眼神:“一般这样的设定,门肯定是开着的啊。”   章亦诚无语。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肖后面回房间,看到床上有人,他准备联系酒店经理,结果发现是姐。”边维嘿嘿,“然后他们就可以这样那样了。”   章亦诚摇头叹息:“三年才刚开始,还有的傻。”   完了还来一句:“本来就笨笨的。”   边维不想跟他说话了,生气。   不多时,有人过来,不是章舒,是陆肖,他的西装外套脱了,只穿了个黑色衬衫,扣子随意敞开,露出性||感的喉结跟一小片古铜色胸膛。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凌乱的散下来,毫无形象的搭在眉眼上面,身上的威严跟压迫感因此淡去不少,多了几分颓废。   边维刚把头伸过去,就被小心眼的章亦诚捂住眼睛带回房里。   陆肖昂首:“出去喝一杯。”   章亦诚说不去:“我不放心维维一个人在酒店。”   陆肖的眉峰一拧,不理解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小孩子,他无心管别的:“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姐的车在后面,她现在应该到酒店大堂了,有她在,边维不会有事。”   章亦诚还是不太想去。   陆肖按按太阳穴,叹口气道:“我不想让你姐看到我这个样子。”   房里的边维在偷听,她听到这里觉得陆肖不愧是个霸道总裁,真的老霸道了,完全不懂女人,而且他才是真的情商低,低到可怜。   稍微聪明点儿的都知道就是要让女人看到自己颓废消沉的模样,苦肉计使一波,她不就心软了吗?   要是没有,那就使第二波,多来几回,真诚些,保证会软的一塌糊涂。   可是陆肖太蠢了,还有得磨。   章亦诚走进来,说他跟陆肖出去一趟,十一点前回来,他像个大家长似的叮嘱:“你跟姐说说话,有事给我打电话。”   边维乖乖点头。   以她作为一个同胞的角度来看,章舒的心里肯定憋了很多东西,需要找个人倾诉,她算合适的人选。   也许过了今晚,僵持的情势会有转机。   章亦诚给章舒打电话,确定已经出电梯了,正在往他这边来,他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出边维的声音。   “别喝酒,喝果汁,没有果汁就喝椰子汁,汽水也行,你要是喝了酒回来,我今晚就不跟你睡了!”罗里吧嗦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好。”   章亦诚愉悦的勾勾唇,他瞥一眼站着不动的陆肖:“羡慕我有个人管?”   陆肖口是心非:“不羡慕。”   打碎牙往肚子里吞,绝不吐出来。 第62章   陆肖跟章亦诚去了间酒吧。   章亦诚上一次来这种消遣的地方还是多年前,工作太忙碌,没时间享受生活,更不可能有多余的时光需要消磨,他要了杯果汁,跟五颜六色的酒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陆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没想到你会成为妻管严。”   章亦诚说:“所谓的妻管严,只不过是尊重。”   尊重?陆肖将这个词放在舌尖上品了品,发现是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酒吧里并不嘈杂迷离,也没设舞池,台子上没有疯狂扭动的人们,只有一个面容沧桑的大叔,抱着把木吉他,用他沧桑的嗓子说着他自己的故事。   缓缓的,沉沉的,撩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陆肖喝了口酒,摸出打火机跟烟盒:“我最早的时候拼事业,只是想让你姐买得起包,用得起专柜的化妆品,穿得起漂亮的衣服,戴的起金银首饰,我陆肖的女人不能过的太差,走出去就算不高人一等,也不能低人一等。”   章亦诚说:“初衷是好的,可是后来你追逐上了名利。”   陆肖将一根香烟叼在嘴边:“原先我以为挤进上流社会难,后来我发现抽离出来要在那个基础上难千百倍。”   章亦诚摩挲着杯口:“我姐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放弃了。”   陆肖点燃香烟,半搭着眼皮深抽一口,他掐了掐眉心:“我知道你姐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再耗下去,就真的老了。   “人一直活在绝望中其实会麻木,不是很可怕。”章亦诚淡淡的说,“最可怕的是有了希望,却又一次次失望,最后绝望。”   陆肖的眉峰霎时拢紧。   酒店那边,年龄差十多岁的两个女人在看电影,气氛非常和谐。   爱情电影,男女主人公时不时的打个啵,那股子黏糊的劲儿从屏幕里往外面渗。   要是坐在电视机前的是一男一女,这会儿就该跟上电影进度了,即便还没,也被一颗骚动的心给整的七荤八素。   章舒问边维要不要躺着。   边维摇头,她不好意思让章舒帮自己递这个递那个,都自己来,怀孕的月份越大,身子越懒,感觉再过不久腰上就要长游泳圈了。   “姐,今晚的事,你不会怪我们吧?”   “不会。”章舒剥着芦柑,“我了解陆肖的为人,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将剥好的芦柑给边维,自己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剥起来。   边维看着章舒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像她的人一样赏心悦目,却还是能看出做过家务的痕迹,那么忙,怎么腾出时间管家里的?   看来有句老话说的没错,不管做什么,还是要看有没有那个心。   边维吃着芦柑,口齿不清的说:“姐,陆先生给你准备了十周年纪念日,还有蛋糕跟戒指。”   “没钱的时候,我过生日,他会跟我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为了省个零头跟菜贩子说半天,两个人烧几个菜吃,躺在出租屋的老旧席梦思床上,觉得日子很幸福。”   章舒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人生,跟她无关,“有钱以后,他每年都给我买一束玫瑰,一条项链,让秘书负责的,包括结婚纪念日。”   边维半响说:“那陆先生每年还是能……”   章舒吃了块芦柑:“记不住,都是秘书到日期提醒的他。”   边维哑然。   这就太不走心了吧?礼不再重,关键是要用心啊,陆总裁真是……   章舒吐出一口气:“说直白些,公司做大以后,他忙的连跟我过夫妻生活的时间都没有,躺床上就睡,体力都被工作给压榨干了。”   边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些时候章亦诚回来也累,一副不想说话,只想睡觉的疲惫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不过章亦诚睡觉之前会给她泡牛奶,抱着她问公司里都发生了什么,通常情况下,她没说两句,他就睡着了,还打呼。   边维挠挠脸,摸摸鼻子,连着做了几个小动作:“姐,陆先生应该已经在改了。”   章舒眼皮都没抬一下,云淡风轻的说:“万一没有呢?”   边维愣住了。   章舒笑了笑:“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劣根性,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那么做,后悔了,发誓以后一定要改过来,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却依然改不掉。”   边维的心灵受到触动。   这话说的太对了,还真是这样的。   她咽下嘴里的芦柑,欲言又止:“姐,那你……”   章舒看了眼边维,“如果我再年轻十岁,跟你差不多大,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跟精力,我可以跟他重新来一次,但是,到了我这个年纪,幻想几乎已经不存在了,也不敢赌,更多的是考虑现实的东西。”   边维听明白了,章舒是对陆肖没有信心,对自己也是。   一般人在一个坑里摔的很惨,爬出来以后肯定会跳过那个坑,谁还愿意再进去啊,除非有自虐倾向。   说到底,还得看陆肖本人的表现,能不能让章舒做回陆太太,还愿意跟他组建一个家,就看他自己了,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章舒说:“我会跟陆肖谈一谈,以后他不会再找你跟亦诚了。”   边维觉得陆总裁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章舒看出她心里所想,眼睛眯了眯:“我有办法。”   边维想到了某个可能,她猛地抬头:“姐,你不会想找个人谈恋爱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现在我是单身。”章舒拿纸巾擦擦手,“我遇到合适的对象,会试着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边维吸口气,是可以,没有问题,可是真到了那时候,陆总裁八成要疯。   章舒的情绪不怎么高,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个轻松的:“不说这个了,边维,你跟亦诚给孩子取好名字没有?”   “他让我取,我又是翻字典,又是上网查百家姓,列出了好多个名字,有大名小名,他一个都不满意,还嘲笑我,说我一孕傻三年。”边维皱皱鼻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是过分,回头我说说他。”   “说,一定要说!”边维跟章舒告状,“我不是很快就会饿吗?非要吃点东西才行,不然胃里会很难受,姐你知道他说什么不?他就坐在床头,叹口气说家里有一只肥猫,一头小猪。”   “噗哧。”章舒没忍住的笑出声,她清清嗓子,“你接着说。”   “……”   “有一天他下班回来,跑进房里跟我说要把婴儿床放到我爸妈的房间,或者请个保姆,我说我要跟宝宝睡,他那个脸哟,黑的跟包公一样,问他睡哪里,我说床大,可以一起睡,他不行,醋坛子说打翻就打翻,简直无理取闹,我有时候都跟他没法沟通。”   边维喝口水歇歇,继续倒豆子似的吐槽。   章舒一直在听,眼里不自觉的涌出几分怀念之色,当年怀安安那会儿,她跟陆肖有说不完的话,也会像这样说笑玩闹。   那些日子已经离她很遥远了,相关的记忆片段也正在被时间一点点啃噬。   临近十一点,章亦诚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陆肖回酒店,跟电梯里出来的章舒打了个照面。   章舒闻到刺鼻的酒精味,她抬手在鼻子前面扇扇,扫一眼神志不清的某人,目光没有停留的转移到弟弟身上:“亦诚,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章亦诚扶住往前栽的陆肖:“盛天的权势有多大,姐比任何人都清楚。”   言下之意是我一个个小小外科主任,手上没大权,也没大势力,不得不为生计考虑,   章舒的脸抽了抽,弟弟有了边维那孩子以后,思维都变得活跃多了。   陆肖挥动手臂,满嘴酒话,说什么通知下去,下午三点开会,还说了个手里的项目,叫秘书把约合作商的时间改一下。   章舒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嘲弄,喝醉了都还惦记着自己的公司,这就叫改了?想糊弄谁?   一旁的章亦诚对此不表态。   “老婆……”陆肖眉头紧锁着,额前发丝凌乱的遮住眉眼,面部神情有些难受,“我口渴,你帮我倒杯水……”   章舒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僵了僵,她什么也没说的抬脚离开。   天亮时,陆肖头疼欲裂,他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给秘书打电话,说把今天的所有应酬都推掉。   秘书问上午的会议,还没说完就被陆肖给打断了,推迟,明天再说。   陆肖挂断电话,靠在床头吞云吐雾,满脸的消沉。   离婚后的第二年,陆肖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他没看离婚协议,不知道章舒把房子留给了自己,事后才打电话问的。   章舒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原来的家变成一套豪华的房子,家里太冷清了,陆肖不想回去,就长期住在公司旗下的酒店里面。   这是离婚后的第三年。   陆肖的自我催眠终于瓦解,他不得不去面对失败的婚姻,失败的感情,感觉自己这些年拎不出值得回忆的东西,一直在忙忙碌碌,没有停下过脚步。   手里的嗡嗡震动声打断了陆肖的思绪,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是章亦诚发的微信,说他们退房回去了。   陆肖一手夹着烟,一手生疏的戳手机键盘,戳半天也没戳出自己想要的字,气得把手机给扔了出去。   背锅侠手机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陆肖平复了下情绪继续戳键盘,发过去几个字——一路顺风,谢谢,再联系。   像他的作风,简洁干练,同时也表达了谢意。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天气,边维跟章亦诚定居的城市大雨瓢泼,连着下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边维一回去就半死不活的窝在被子里,章亦诚帮她给总监打电话请假。   总监在那头很爽快的说没问题,还体贴的叫边维多注意身体,公司这边能理解。   通话结束,章亦诚欲要把边维的手机放下来,发现有条微信。   宋彬发的,说他下午的火车到,问边维有没有空,过两天一起吃个饭。   章亦诚把手机给边维。   边维没接,背又痒又疼,什么都不想干:“给我干嘛?”   章亦诚说:“宋彬给你发了微信。”   边维问完微信内容,让章亦诚帮她回复一下,完了说:“是不是又吃醋了?”   章亦诚:“没有。”   边维啧啧:“不得了,你现在会撒谎了啊。”   章亦诚面不改色,耳根微红。   边维把后背在床上蹭蹭:“听说过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吗?”   章亦诚扶额,这是又要配合演出了。   边维忧心忡忡:“这才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我就已经开始慌了。”   章亦诚说:“章太太,你慌的有点早。”   “是早,我知道。”边维一脸“我能怎么办,我也能绝望啊的表情”,“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   “你慌不慌?”   “不慌。”   “假的吧,你肯定也慌,我都在书架上看到相关的书了,里面还有你做的笔记。”   “……”   灰猫从外面进来,轻车熟路的走到飘窗那里,敏捷的往上蹿,往垫子上一窝,不动了。   边父边母在客厅拌嘴,声音从半开的门里。   章亦诚刚出去,就被老丈人叫去了阳台,边母懒得多说一句,上厨房弄午饭去了。   边父拉着女婿掏心窝子,说老伴管动管西,看他不顺眼,他吃东西的时候哼个小曲子都不行,日子还怎么过?   章亦诚沉默着听。   边父说到激动的地方,气得把大腿一拍,眼睛一瞪:“这女人唠叨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章亦诚瞥见了丈母娘的身影,他低声咳嗽。   边父没发觉到女婿的信号,他继续说:“你说说,我们老爷们容易吗?”   章亦诚:“爸……”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听我说就行。”边父一摆手,打断女婿的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妈就是嫌弃我,哪怕我喘口气,放个屁,她都能唠叨个半天,现在她完全是更年期晚期。”   边母把抹布往桌上一丢,朝阳台走了过去。   章亦诚看丈母娘的架势,老丈人今晚很有可能真的要睡客厅,他中午吃了饭,需要拿床被子出来。   边父气糊涂了,手拍拍女婿的肩膀:“小章啊,我跟你说,维维完全遗传了她妈,你可要小心了……”   刚出来的边维听到这句,也朝阳台走了过去。 第63章   边父背对着客厅坐的,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情况,说着说着就感觉背后有股阴风,他打了个冷战。   多年的经验在这一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边父无缝连接的改口:“不过啊,女人唠叨也是因为关心,你说是吧小章?”   章亦诚:“……嗯。”   边父叹口气:“小章,我跟你妈拌嘴拌了大半辈子了,她那个人别的什么都好,就事有一点不……”   差点又坏事,他及时将话锋一转:“也不是不好,就是,怎么说呢,她喜欢唠叨,成天在我耳朵边唠叨来唠叨去,我都已经习惯了,这要是哪天不唠叨了,还真不舒坦。”   章亦诚的唇角抿了抿,很像是在憋笑。   “你妈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操心维维不说,还要操心我,就是闲不下来,操心的命,怎么说都不听,看她那样,我心里头也不好受。”   边父一边说,一边对女婿投过去一个埋怨的眼神,怎么不提醒我?多吓人你晓不晓得?   章亦诚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维维那孩子啊……”边父满是欣慰的说,“她是越来越懂事了,尤其是怀孕以后,像个妈妈。”   他对女婿使眼色:“小章,不能光是我说,你也说说。”   老丈人踢过来的皮球,章亦诚不能不接,他咳了两声:“爸说的没错。”   边父的老脸抽了抽,就这样?不能把话题岔开吗?   章亦诚会意的看向脚边一盆多肉,问:“这是什么?”   边父伸脖子看去:“叫那个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反正是个挺难记的名字。”   章亦诚说:“土有点干了。”   边父立马站起来:“我去打点水浇一下。”   他装作不经意的往客厅里一瞥,纳闷的问:“你们娘俩站那儿干嘛呢?”   边母扭头问女儿:“维维,你觉得你爸能进军影视圈吗?”   边维挠挠下巴:“年纪有点大了。”   边母啧啧啧:“那真是可惜。”   边维嗯嗯。   “……”   不管怎么说,边父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躲过了晚上睡客厅的命运,他吃过午饭就自告奋勇的承担刷锅洗碗的任务。   这是心虚。   真不能在背后说人,一个不留神就会闪舌头,把自己坑到。   17号那天晚上,边维跟宋彬约在饭馆吃饭,本来章亦诚也是一起的,刚坐下没一会就被医院的急诊电话给叫了过去。   宋彬问边维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边维说是一月份。   宋彬边吃边问:“农历还是阳历啊?”   “阳历。”边维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找了个小的夹到嘴里,“时间过的特快,六月都过半了。”   宋彬赞同的点点头,老气横秋的说:“是快,我都忘了泥石流那会儿的事了,感觉是上辈子发生的,回去看见乱七八糟的老家才能想得起来。”   边维闻言,抬头看宋彬一眼:“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不像你了。”   宋彬满脸不可说的忧伤:“都是岁月蹉跎的啊。”   边维抽抽嘴。   还是她认识的宋彬,贱贱的小样儿,欠抽。   边维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她看看夜景,忽然问:“对了,宋彬,你找的公司在哪儿来着?”   “噗!”   宋彬形象全无的喷饭。   隔壁桌的两个妹子本来还沉迷在他坏坏的痞痞的样子里面,春|心|荡|漾,想上去搭讪,结果就看到那么接地气的一幕,都有些承受不住。   敢情他们以为帅哥应该活在框框里。   边维心亏躲的及时,不然胸前都要遭殃,她惊魂未定:“宋彬,你好歹是个小鲜肉,公众场合注意着点啊。”   宋彬大咧咧的拽了几张纸巾擦擦,脸皮看起来有点儿红,他好面子,这会儿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还不是怪你,几分钟前我才跟你说过我公司的事,你倒好,把脑子忘家里了。”   边维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怀孕了嘛,你懂得。”   “……”   宋彬扯了扯嘴皮子,对她竖起大拇指:“了不起啊边维同学,你这锅甩的真是溜。”   边维翻白眼。   宋彬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去吧。”   边维打了个哈欠。   宋彬不敢置信的啧啧两声:“刚吃完就犯困,边维,你换物种了?”   刚走到门口的边维停下脚步,眉毛揪了起来。   宋彬看她那样儿,面色变了变,舌头都捋不直了:“边边维,你你你没事吧?”   边维肚子疼。   “等等啊,我给章主任打电话。”宋彬急得满头大汗,“不行,他在做手术,接不到,我打120,你你别急,我这就打……”   边维拉一下他的胳膊:“别打,你扶我去椅子上坐会儿。“   宋彬跟扶老佛爷似的把边维扶回桌前的椅子上,他抹把脸,妈的,尿都快被吓出来了。   “女人生孩子怎么这么麻烦?”宋彬忍不住来一句。   边维嗖地一下侧头看过去。   宋彬立即正色道:“伟大,忒伟大了!”   他心说,伟大是真伟大,麻烦也是真麻烦,家里要是没个医生,肯定成天草木皆兵,提心吊胆。   不过,以章亦诚对边维的紧张劲儿,他是医生也没用,绝对照样一团乱。   宋彬的面部抽搐了两下,不是,我跟这儿费什么心啊,自己还是个单身狗,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能脱单来的实际点。   关键是找个不嫌弃他有一大家子要养的姑娘,不亚于大海捞针。   这么一想,宋彬送了首凉凉给自己,祝安好。   宋彬投简历的方式是常见的广撒渔网,最后被录取的那家景观公司在科技园对面的写字楼里,他马不停蹄的四处找房子,经过一番比较后选了个能套得上“物美价廉”这四个字的出租房。   随着工作的落定,全新的生活正式起航,希望明天会更好。   过了七月,边维就开始每天去宝宝树接健康小宝宝,男宝女宝都接,各种接,各种求发动,为的是黄倩倩,她还早。   七月中旬,黄倩倩休产假,赵俊请假。   两人这架势,一看就有故事,边维没多问,等着他们主动告诉自己。   边维梦到黄倩倩生了,顺产,是个女儿,健健康康的,哭起来的声音很响亮。   第二天晚上将近零点,边维收到了赵俊发的照片,是刚从产房出来的黄倩倩跟小宝宝。   边维激动的哭了,跟她梦里的一样,真好。   之后赵俊又发了张照片,里面多了个他,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却又幸福美好的一家三口。   边维想知道的都在这张照片里面,希望赵俊能够变成真正的爷们,有担当。   对边维来说,男孩女孩她都无所谓,她只希望自己能够顺产,嗖嗖嗖就能生下来,不要熬完一天又是一天,在被推进待产房之前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   半夜边维惊醒了。   章亦诚开床头灯,把她抱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做噩梦了?”   怀里的人没说话,身子起伏的厉害,章亦诚感觉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块,面积还在不断扩大,他低头托起小妻子的脸,看她满脸都是眼泪。   章亦诚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跟我说说你做了什么梦?”   边维哭着说:“我梦到我难产了,我生不出来,怎么都不行,然后我就听到医生说孩子没有呼吸了……”   说着,她就开始嚎啕大哭。   另一个房里的边父边母都醒了,二老匆匆下床直奔女儿女婿的房门口。   “小章,维维,怎么回事啊?”   章亦诚拔高声音,说边维做了个梦。   门口的边父边母松口气,原来只是做梦了啊,差点吓出心脏病。   边母回房前喊了句:“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是会胡思乱想,等生二胎的时候就没这些那些事了。”   里面的章亦诚看看哭成泪人的小妻子,二胎?不想了。   边维哭够了,一下一下抽气。   章亦诚沉默了许久,叹息着问道:“维维,你是不是又在网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边维抽气的动作明显的顿了顿,她摇头。   章亦诚说:“我去书房看你电脑上的历史记录。”   睡衣被抓,他弄开上面的爪子,又被抓住了:“……”   边维吸吸鼻子:“我不是每天都会去那个宝宝树嘛,睡前我看到一个宝妈说她的孩子没了,都快到预产期竟然胎停了,说是脐带扭转,扭成麻花了,她发了很长一个帖子说自己的经历,我……”   章亦诚说:“你就做了噩梦。”   边维红着眼睛说:“还有个,是预产前的最后一次去做产检,医生说胎停了,那个宝妈说前天晚上宝宝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   “好了,不说了。”章亦诚摸摸她的头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之所以做那样的梦,就是受到了帖子里的内容影响,以后不要再去宝宝树了。”   边维瞪过去:“那怎么行,要是不去,我心里更慌。”   章亦诚没说话,只是无奈的看着她。   边维的脑袋耷拉下去:“我可以跟你保证,以后我一定不乱想了。”   章亦诚不留情的当场拆穿:“你保证不了的。”   边维满脸黑线。   章亦诚抱住小妻子:“听话,不要让我担心。”   “……好吧。”边维在他的睡衣上蹭蹭,“你发现没有,我最近变丑了。”   章亦诚说:“只是错觉。”   边维登时从他怀里抬起头:“骗我的吧?我真的没以前好看了。”   章亦诚说:“你以前……”   边维威胁的眯起眼睛:“嗯?”   章亦诚被她的模样逗笑,揉揉额头说:“以前的你是女孩的那种好看,现在是女人的那种好看,不同。”   边维听得愣了愣:“那你喜欢哪样的我?”   章亦诚莞尔:“都喜欢。”   “……”   边维心里美滋滋的,章先生越来越会说话了,可以出情话大全了都。   第二天章亦诚带边维上街逛了逛,让她看看花花绿绿的世界,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那么纠结。   边维又买了很多小宝宝的东西,自动屏蔽掉了其他东西。   章亦诚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没有袜子穿了。”   边维一脸问号。   章亦诚的面部黑了黑,他重复着了一次。   边维这回听清楚了,她继续看婴儿的小花口水巾:“那去买啊,你去吧,买好了过来找我,我就在这里。”   章亦诚站在原地没有动。   边维瞅男人一眼,又瞅一眼,她把口水巾放回原处,挽着他的胳膊说:“走吧走吧,给你买袜子去。”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边维跟章亦诚回去的路上看到了陆肖,他从一家花店出来,手里拿着一大盆蓝色妖姬。   确定没看错,边维眨眨眼睛,陆肖也要开始新的恋情了?   章亦诚说:“那花是姐的最爱。”   边维愕然:“他在追姐?”   “据说是,并且方式很高调,很……”章亦诚想了想用词,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符合的,“脑残。”   “……”   天气转凉,进入冬天以后,边维的肚子就大了很多很多,她还是会犯恶心,时不时吐一点出来。   太可怕了,果然跟她妈说的一个样。   家里的婴儿房完全弄好了,整体色调跟设计都充满童趣,包括家具也是,还放进去了很多小玩偶。   边母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享福。   边维也赞同,她那时候只有过年才有新衣服穿,这还是条件不错的,条件差的过年都穿的旧衣服。   穷啊。   到了孕晚期,边维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不便,感觉身体里有股火在烧,烧的她难受的要命,想吃雪糕。   章亦诚给她买了一根,只让她吃了两口。   边维从此再也不提雪糕的事,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太要命了,想咬人。   章亦诚会给边维肚子里的小宝宝讲睡前小故事,等她睡着以后摸摸她的肚子,对着尚未出世的孩子说:“少让你妈妈吃点苦。”   掌心下的肚皮有时候会鼓起来一块,提醒着章亦诚,血缘关系是这世上最原始,也是最奇妙的东西。   12月底,边维跟公司休产假,回家待产。   除了丁樊家里给的那些书,黄倩倩也给了不少,边维都看不完,她闲的没事儿干就包书皮。   眼看还有不到十天就是预产期了,边维那叫一个焦虑,吃不好睡不好,身心受累。   一天下午,边父叫上女婿去换婴儿床,觉得太大了,用不着。   边母正擦着茶几,她想起来个事:“维维,你月子里怎么弄?是让我来,还是你婆婆来?”   “还是妈你留这儿吧。”边维瘫在沙发上,“我让章亦诚跟他家里说了,那边也同意了,说月子很重要,尊重我的选择。”   边母说:“你公公婆婆还是挺讲道理的。”   边维点点头:“嗯哪。”   “别瘫着了,下楼转转去,没听医生说吗?你要锻炼锻炼,那样好生。”边母往阳台上走,“我洗完几件衣服就下去找你。”   完了又说,“别坐电梯,去爬楼梯,不要偷懒,不然生的时候有你受的。”   “知道知道,马上就去。”   边维瘫了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身子换上鞋,到门口时还回头,掰了根香蕉吃掉后下楼。   一出门,边维就想坐电梯了,真的不想爬楼梯,很累,她想起医生说爬爬楼梯有利于生产,咬咬牙转身去楼道那里。   边维住在九楼,别说楼上楼下爬几个来回,就是单爬一趟,她就已经累的够呛,中途也要歇好几次。   有一次边维爬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孕妇,肚子看着比她还大,说住在顶楼十八楼,爬两趟了,当时她看着对方往上爬的身影,觉得特别励志,也特别厉害。   爬到五楼的时候,边维的眼皮莫名的跳了起来,她无意识的去摸口袋,摸了个空,钱没带,手机也没带,突然就有点慌了起来。   很没有安全感。   边维往上看看,要不还是回去吧,拿了手机再下来,她正准备缓一缓就往上爬,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喜悦的声音。   “师母。”   边维刷地扭头,傻愣愣的看着上楼梯的女人。   蒋乔从四楼的楼道里上来:“去年我说要登门拜访,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碰巧路过,就来看看您。”   边维不傻了,眼皮跳的更厉害,她伸手去摁眼睛。   怎么搞的,来就算了,怎么没坐电梯?爬什么楼梯啊,不然也不会这么打照面。   蒋乔主动解释自己没坐电梯的原因:“我自从那次出车祸以后就有点怕待在封闭的空间,不太敢坐电梯了。”   边维瞥了眼蒋乔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补品,确实是来拜访的样子。   蒋乔的视线落在边维的肚子。   边维不自在的把手放在肚子上面。   “师母的预产期快到了吧?”蒋乔笑着说,“多爬爬楼梯是好的,有助于宝宝入盆。”   边维正在犹豫是上去,还是下去,她没留神,脚下踩空了,滑了两层后一屁股跌坐在楼梯上面。   蒋乔语气关切的问:“师母,您没事吧?”   边维的脸色一变,像是尿尿了,之后又是一股水,伴随着一阵阵的疼痛,她痛的五官扭曲。   完了,我好像是破水了,孩子要提前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边维脑子一片空白。   蒋乔看到有液|体从边维的裤腿下面流了出来,裤子内侧也出现了一大片深色,她的声音出奇的冷淡:“师母,您快生了。”   边维呼气吸气,她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死死抓着楼梯扶手,试图站起来,却疼的整个人痉挛。   “蒋……蒋乔,你帮我……你帮我打一下电话……”   蒋乔居高临下的看着痛苦不堪的女孩。 第64章   家具城三楼,章亦诚在跟老丈人挑婴儿床,他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不安,没等他去细想,那股不安已经以可怕的速度疯狂生长。   章亦诚拿出手机拨打家里的座机,无人接听,他按了边维的号码,也是无人接听。   边父正在听店员介绍,抽空看了眼拿着手机的女婿:“怎么了?没人接?”   章亦诚:“嗯。”   边父说:“你打给你妈,她这会儿应该跟维维在小区里散步。”   章亦诚打了,没有打通,他的面部绷紧。   “下楼的时候把手机搁家里了吧。”边父摇摇头,“她们娘俩都容易丢三落四,维维怀孕以后,那种情况更严重,带了这个忘了那个,或者哪个都不带,小章你也别担心,没什么……”   话没说完,就看到女婿接了个电话,他笑着说:“是维维打的?看吧,我就说没什么事。”   下一刻,边父脸上的笑意在看见女婿的表情时,瞬间凝固。   章亦诚跟边父赶到医院,直奔五楼的产房。   走廊上,边母焦急的来回走动,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菩萨保佑。   好像忘了什么事,忘了什么来着……脑子太乱了,想不起来。   有人朝这边跑来,边母下意识看去,见是老伴跟女婿,她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他们打电话,一着急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只会瞎转。   “你们是怎么……”   边父急急忙忙打断她的话,喘着气问:“维维的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多礼拜吗?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边母抹眼睛:“我让维维先下去,等我洗完衣服去找她,哪晓得她会在楼道里摔着,多亏有人经过,上来喊了我,帮着送维维来的医院,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事。”   “把人车都弄脏了,回头一定要好好跟人道个谢,再请人吃个饭。”   边父吹胡子瞪眼:“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维维快要生了,不能让她一个人下去溜达,你怎么说的?你说没事儿,哪有那么娇贵,不都那样来的吗?我说真要是出事就来不及了,你说我乌鸦嘴,乱说话,结果呢?”   “好了!”边母一嗓子出去,半条命都快跟着没了,她往椅子上一坐,叹口气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跟我吵什么呢。”   边父搓把脸,在她旁边坐下来,不说话了。   老两口不约而同的去看女婿,这医院是母子医院,不是他上班的那家,人生地不熟的,这会儿心里肯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章亦诚靠着墙壁,腰部微弯,沉默不语。   边母突然一拍大腿:“坏了,刚生完孩子没奶的,要准备一罐奶粉!”   边父立马说:“我去我去。”   “一块儿走吧,待产包我走的时候没顾得上拿,钱也没带够,还有维维那个产检的袋子。”边母看了眼女婿,拍拍他的肩膀,“小章,你待这儿,要是维维生了,你就给你爸打电话。”   章亦诚抬眼皮:“好。”   边父边母看到女婿眼里的焦躁恐慌,都噎了噎。   “小章啊,你也别太紧张,这女人生孩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回……”   “行了,越说越乱,快回去拿东西。”   边父拽走边母。   走廊上越静,待产房里的哭喊声就越清晰,一阵一阵的,不是边维的声音,是别的产妇,却还是像根针扎在耳朵里,章亦诚绷着下颚线条,左手捏着右手,指尖泛白。   里面一直没有边维的喊声,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好不好。   不多时,高跟鞋的哒哒哒声从前面传来,由远及近,停在章亦诚身旁,伴随着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老师……”   章亦诚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见章亦诚无动于衷,蒋乔没什么意义的笑了笑。   她出门时穿的羊绒大衣,沾了不少血迹跟羊水,裤子上也是,即便在洗手间里费力擦过洗过,还是有很多痕迹在上面。   大衣是米白色的,裤子也是浅色,一点脏污都能藏不住,现在的她看起来像是刚经历过案发现场,身上飘散着很浓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我今天的本意是想上门拜访老师跟师母。”   蒋乔在长椅上坐下来,低头擦着指甲缝里的血迹:“赶上这一出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她的语气顿了一两秒,再开口时情绪出现了明显的起伏:“当我看到师母摔倒的时候,最开始的两三分钟,我其实很高兴,我心想老天爷还是站在了我这边。”   章亦诚没心思跟蒋乔费口舌,一个眼角都没有挪过去,全身心放在待产房里的小妻子身上。   这就给了蒋乔发泄的机会。   蒋乔的心底最深处有一块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腐烂的,就那么埋在那里,埋了很多年。   那是她对章亦诚的仰慕跟爱恋。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年年过去,感情没有丝毫消减,却在不知不觉间变质。   “去年年底边维被几个混混盯上的事,的确不是我指使的,不过……”蒋乔忽然笑起来,“我知道是谁。”   这番话如同一枚重磅□□,霎时在走廊上炸开。   章亦诚终于将目光投向他昔日的学生,眼底黑黑沉沉:“谁?”   蒋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快不慢的说:“两年前的事了,老师还记得吗?”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起来,两年前……时间隔得不算远,他翻遍了脑子里的那些记忆片段,全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手术,无法锁定目标。   “有个患者胃癌手术后又得了食管癌,那台手术老师没印象吗?”蒋乔自顾自的说,“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医院了,不再跟着老师工作,也不清楚手术详情,还是从病人家属的口中偷听到的。”   章亦诚等着下文。   “边维出事前几天,我去医院看亲戚,离开的时候在医院停车场附近撞见了一个奇怪的人,戴着帽子跟口罩,当时我没想多管闲事,正准备走的时候听见对方打电话,提起老师跟师母的名字。”   蒋乔将手里的纸巾捏成团,淡淡的说,“我于是就停下来,找个角落偷听,并且了解了事情大概,家属认为医院当年既然说了患者能活五年,却只活了两年,一定是主治医生没有做好手术。”   章亦诚闻言,瞳孔微微一缩,脑子里有几个片段逐渐清晰了起来。   “医院不可能把话说的那么绝对,是患者家属单方面自以为的。”   蒋乔轻笑,“老师在这个岗位上的时间比我长,应该比我更能体会到医患之间的关系,不可能都很好的相处,偶尔难免会出现难应付的情况。”   章亦诚捏紧手指,面沉如水。   “家属找不到机会报复老师,就对您身边的人下手,还动了点脑筋,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资料给了那几个混混,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过都是各取所需。”   蒋乔唇边的弧度敛去,冷淡道,“我是事先知道,却自私的没有通知你们,可师母遇险不是因为我,是因为老师。”   章亦诚后仰头靠着冰冷的墙壁,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刺疼,想到那次差点就失去了边维,他的眼底渐渐猩红,愧疚跟自责翻涌而出。   “边维真是命大。”   蒋乔直呼其名,不再伪装,她冷笑,都那样了竟然还能活蹦乱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在我得知老师结了婚以后,我一开始以为是假的,这里面一定存在某个交易,所以我马上想办法调回来,更是忍不住的跑去医院。”   结果现实告诉她,这个男人真的结婚了,没有什么交易,他看那个女孩的眼神里全是爱意跟纵容。   走廊上只有蒋乔一个人的声音,在一点点挖出心底腐烂的东西。   “我怎么都想不通,边维那样普通平凡,为什么老师会把身边的位置给她,却不给我?如果你只是看她年轻,当年的我跟她年纪差不多大。”   说着,蒋乔的声音像是在嘶吼,“所以她在我眼皮底下痛不欲生的时候,我心里是畅快的,我不希望你跟她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我恨她!恨不得她立刻在我眼前死掉!”   章亦诚靠近待产房门口,不想再听到蒋乔的声音。   蒋乔用手撑出头,视线落在沾染血迹的衣摆上面,她自嘲的笑笑:“最后我却跑上去敲门,跟边维的家人一起把她弄到楼下,开车送她来了医院。”   话落,蒋乔将散下来的发丝往后拨,又抓住一缕长发,寻思该染回去了,留着像是在嘲讽自己的愚蠢跟失败。   虽然她是医生,早就见惯了生生死死,但那都是别人的事,她只是个旁观者,直到出了车祸,她才深刻的体会到生命脆弱,人事无常,不值得把时间浪费在无望的人和事上面。   算了。   放过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老师,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真的只是想去看看你,没有其他想法,出现这样的意外不是我策划的,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输的这么惨。”   蒋乔想回去把身上的大衣换掉,不,扔掉,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停住,没回头的说,“等师母生了,帮我跟她问好,还有……祝福。”   走廊上又恢复了寂静。   章亦诚在待产房门口站了片刻,他去卫生间洗把脸回到原处站着,脸上的水珠往脖子里淌,眉间拢着一片阴影。   边父边母赶回医院没多久,门从里面打开,护士出来问:“哪位是边维的家属?都是吗?”   她扫一眼面前的三人,目光放在高大俊朗的男人身上:“那你们谁进来个人,现在可以陪着产妇。”   边母说:“那我去吧。”   边父朝女婿的方向努努嘴。   边母会意的说:“小章,要不你进去给维维打打气?有你陪在她身边,她应该能好受一些。”   章亦诚摇头,有些可怜又无奈的说:“她不要我进去。”   边父边母哑然。   章亦诚抬手揉了揉额头,他家小孩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不希望他进去陪产,怕他产生心理阴影,最主要的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没有形象的样子。   他答应了,不能食言。   章亦诚问:“我太太现在开到几指了?”   护士羡慕里面的那个女孩,能找到这么帅的男人结婚,她扶扶眼镜:“送进来的时候已经开到了两指半。”   章亦诚问道:“那现在呢?”   护士说:“还是两指半。”   不等章亦诚说话,边母就炸起来了:“这都两个多小时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每个产妇的体质不同,有的产妇开两指花了好几天时间,两指后面会很快。”护士耐心的解释,“有的产妇刚好相反,前面开的快,越到后面越慢,因人而异。”   “那就让她硬开下去?不是有那什么无痛分娩吗?”   “要开到三指才能打那个针。”   “还有半指就能打针了,维维打小就很怕疼,她这回要遭罪……”边母纳闷,“不对啊,我好像没听她喊叫。”   “我们是提议目前不要用力,省点力气,她挺配合的,喊的不大,很多时候都是在哼,另一个产妇喊的比较大声,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   “……”   边母提着个袋子进去,里面放了红牛,巧克力,还有吸管,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到,反正都带了。   边父安慰好像自己在生孩子的女婿:“放心吧,维维妈是过来人,有经验,会照顾好她的。”   章亦诚的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勉强的抿抿唇,算是回应。   做过数不清的手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无助过。   冬天日照短,五点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边父捶捶酸麻的胳膊腿,问女婿要不要跟他去吃点东西。   章亦诚摇头,嘶哑着声音说:“我不饿。”   边父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他在走廊来回走动走动,又坐了回去。   六点左右,边维被推进了产房。   边母不能跟进去,就在产房门外守着,过会儿就出来跟走廊上的两个老爷们汇报情况。   两个老爷们都伸着脖子看产房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边母小跑着出来说:“生了生了生了!是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边父绷紧的身子放松下来,激动的说:“小章,你快去看……”   他一扭头,话声戛然而止。   女婿哭了。 第65章   小宝宝的小名叫冬冬。   没什么深奥的含义,就因为是冬天生的,特随意。   至于大名……孩子妈废了很多脑细胞,记事本都写了好多页,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有一天晚上躺床上,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就叫章穆为吧,名字非常大气,而且寓意很好,章亦诚爱慕边维。   孩子爸说行。   于是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   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快,压力大,心情也变得浮躁,沉不住气,出门在外开个车,你超我赶,跟急着去投胎一样。   一下雪上冻,交通事故就多了起来。   年底的时候医院里很忙,章亦诚经常很晚才回来,一家老小他照顾不到,怕他们忙不过来就请了个保姆,负责做饭,打扫卫生。   保姆是本地人,之前在丁樊家做过,手脚麻利,干活勤快,人也有眼力劲,不会做讨人嫌的举动,也不乱说话,本本分分的做本职之内的事,准时过来,到点走,不需要人多说。   边母不止一次的夸人不错,是个懂规矩的人。   边维坐着月子,汤汤水水的都有在喝,但量太大,她每次都喝不完,天天晚上过了零点还有一次夜宵,鸡汤下米面。   用那种装汤的大碗装的,看起来很吓人。   边维只吃米面,不吃里面的鸡块,硬邦邦的,塞牙。   最后鸡块都进了章亦诚的肚子,包括其他时候边维吃不完的东西。   和普通夫妻一样,老婆坐月子,老公陪着坐。   边维看着男人在她面前换衣服,不可思议的说:“你吃那么多竟然都没长肥膘,医院里忙到什么程度了都?”   章亦诚套上灰色睡衣:“一半吧,跟体质也有关。”   边维觉得后半句裹着浓浓的得意,她捏一把腰上的肥膘,心情很是复杂,不光是腰,屁||股也肥了,哎。   看看身旁儿子熟睡的可爱小样儿,边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满脸都是充满母爱的笑容。   算了算了,肥膘的事,坐完月子再说吧。   边维凑过去在儿子软趴趴的头发上蹭蹭:“刚出生的小孩好像都长的差不多,冬冬跟倩倩家小公主挺像的。”   章亦诚说:“五官长开就不像了。”   边维翻了个白眼,这是废话,要是长开了还像,那就有问题了,并且要怀疑人生。   章亦诚掀开被子上床,边维叫他慢一点。   没有孩子以前,床大的边维不但可以自己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还能抱着章亦诚一起滚来滚去,有了孩子以后突然觉得床变得很小。   边维问过黄倩倩,知道小孩睡觉都是睡着睡着,身子就斜了过去,手脚大张着睡,睡姿特别霸道不羁。   窗外的世界一片银白,大雪还在飘飞,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章亦诚轻手轻脚靠近小妻子,从后面抱住她,面上是难掩的满足跟踏实。   边维把儿子那边的被子压压,手缩回被窝里,转过身环住男人宽厚的背部:“快过年了。”   章亦诚阖着眼皮:“嗯。”   边维隔着睡衣划了划男人背上的肌||肉:“时间过的好快,你要奔四了章先生。”   章亦诚的鼻息微重:“不要撩我。”   “我哪儿有撩你啊。”边维说着,又用指尖在他背上划拉,仗着自己身子不便,就胡作非为。   章亦诚低头,唇沿着她的耳廓碾||转。   边维怕痒的往后躲,怕碰到孩子,她憋的难受,连忙认错:“我不敢了,真不敢了,嘶,疼疼疼,别咬我啊。”   “对了,前两天我喂||奶的时候,我妈看到我身上的草|莓,一张老脸都红了,还叫我劝你悠着点,不要胡来。”   “……”   章亦诚拿冒出点胡渣的下巴扎边维的后颈。   边维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推他,结果手放下来时,手肘碰到了旁边的儿子。   冬冬小朋友挥动肉|呼|呼的小胖手。   边维一动不动的屏住呼吸,心提到嗓子眼,儿砸,你千万别醒,千万别醒,妈妈求你了。   小胖手在被子里动了会儿,又变得安稳。   边维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警告的瞪一眼自家章主任,小声在他耳边说:“要是冬冬醒了,你哄。”   章亦诚亲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好,我哄,睡吧,晚安。”   家里有了娃,生活变得五彩纷呈的同时,也鸡飞狗跳。   冬冬睡眠很浅,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在没进入之前,家里的说话声音要降低很多,都得捏着嗓子,稍微有点小动静就能把他弄醒。   只要一醒,小乖乖就变成了小魔王,坐着抱不行,还得站着抱,屁||股才挨到椅面,他就哭,起来就不哭了。   像是来讨债的,简直一言难尽。   自古以来都是隔代亲,章父章母在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就一天几个视频的开,边父边母在身边,白天抱着不想撒手,一口一个小宝贝。   边维的鸡婆疙瘩都起来了,说叫法很容易出戏,而且也一点都不接地气。   边父边母来一句“又不是叫你”,完了接着亲宝贝外孙子。   等章亦诚一回来,边维就夸张的跟他哭诉,可怜巴巴的说爸妈有了外孙子,就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整的跟自己被打入了冷宫一样。   章亦诚慢悠悠的说:“现在知道我的体会了?”   边维傻眼:“啊?”   章亦诚低眉垂眼的看着她,不语。   一秒,两秒,三秒……边维心虚的不敢跟男人对视,她打哈哈:“啊呀,又下雪了啊,明年冬天我们就可以陪娃堆雪人打雪仗了。”   章亦诚说:“明年这个时候他还不会走。”   “那就后年,总会有机会的。”边维满是憧憬的眯眼笑,“到时候我们堆个大大的雪人,还能在雪地里各种翻滚,拍很多照片……”   章亦诚听她说话,岁月静好。   快过年了,边维还没出月子,黄倩倩来看她时,她正在给儿子揉小肚子,好几天没拉臭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黄倩倩进房间就听到边维的念叨声:“念叨什么呢你,也不怕你儿子嫌你烦。”   边维惊喜的叫出声:“倩倩!”   黄倩倩对着床上的边维一通啧啧:“你胖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边维翻白眼:“都是坐过月子的女人,干嘛呢这是,要互相伤害吗?别逼我出招啊。”   黄倩倩不客气的补刀:“说你胖就胖,还不承认?腰都没了,我说错了,腰还是有的,水桶腰。”   边维吐血。   夸张!纯粹就是夸张,不是实情!绝对不是!   黄倩倩生完孩子有半年了,身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看不出是孩子妈,唯一的变化就是耳朵上没有戴大耳环,换成了内敛文静的小耳钉。   “我坐月子那会是夏天,热的要死,吃两口饭就出一身汗,哗啦哗啦的淌,脖子上得挂个毛巾,时不时擦两把,可比你现在痛苦多了。”   “那是虚汗,我也出,我头发里都是馊的,洗了也没用,感觉那股子馊味从里往外渗。”   “……章亦诚还跟你睡一块儿?”   “睡着呢,我说我身上难闻,半夜还要喂||奶|哄孩子,会把他吵醒,让他去北边房间睡,他不肯,再说就要急了。”一副‘你有了儿子就不要我’的委屈样子。   黄倩倩不解:“为什么不肯?医生是高危职业,他白天累,晚上睡不好,身体能吃得消?”   边维也忧心,每回看到谁谁谁猝死,她就会心头一跳,立马转发给章亦诚,对方会对她各种分析,各种安慰。   “他非要搂着我睡,说不搂着睡不着。”   狗粮说砸就砸,黄倩倩猝不及防,她没昏头,提了个现实的问题:“以前你俩没结婚的时候,他怎么睡的?”   “这话说的好!我就是那么回他的,你猜他怎么说?”边维撇撇嘴,“他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吃惯了青菜豆腐,突然有一天开始吃肉,尝过了那个味道以后,就没有办法再回头去吃青菜豆腐了,没法适应。”   黄倩倩的脸一抽,真行。   边维坐起来点,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边屁||股换到右边屁||股,塞了个靠枕在背后:“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甜甜呢?”   “天太冷,不想带她出来,感冒了又得大人孩子一起遭罪。”   黄倩倩弯腰逗睁着大眼睛的小婴儿,“冬冬长得真白,奶白奶白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子黑不溜秋的,像你。”   边维凑过去说:“嘴巴像章亦诚,薄薄的两小片。”   黄倩倩也觉得像,轮廓恐怕也像章亦诚,父母基因好,长大了是个标准的帅哥,浓眉大眼。   边维跟黄倩倩讨教育儿经,黄倩倩让她多看书,自己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每天手忙脚乱,一团糟。   黄倩倩抱起小婴儿拍拍:“维维,同学聚会在初八,你去不去?”   边维说:“去啊,早就说好了的。”   黄倩倩的视线在她身上扫扫:“你确定?”   边维维喝口水,自我安慰的说:“这有什么,哪有人生完孩子不胖的,都能理解。”   黄倩倩不给面子的说:“可是你胖的有点离谱。”   边维哼道:“你过来就是存心损我的吧?”   黄倩倩不咸不淡的说:“是啊,我为了损你,大雪天不在家陪孩子玩儿,特地跑这么一趟。”   边维拖长声音:“倩倩~”   “行了,别肉麻了。”黄倩倩瞥向边维,“你这叫心宽体胖,好事,我坐月子那段期间得了抑郁症,差点没把自己坑死。”   边维吞了口唾沫。   抑郁症挺可怕的,她整个孕期都没得,多亏了爸妈帮她分担,公公婆婆没给她压力,也离不开章亦诚的开导跟体贴。   他们像是拧成了一股粗绳子,就为了把她拉住,不让她掉下去。   黄倩倩任由婴儿捉住自己的手指,她想起来个事:“那个蒋乔没再出现了吧?”   “没。”边维抓抓头,“我没跟章亦诚提过,问的丁樊,说是上个月去国外深造了,就算回来,也不会调回他们医院。”   黄倩倩说:“那就不管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边维嗯嗯。   那天的事,她刻意的不去回想,太恐怖了,等蒋乔回应的那几分钟,是她迄今为止最无助的时候,能让人绝望。   边维换了个话题:“你过来,甜甜谁看着?”   黄倩倩说:“他妈在。”   边维哎哟的挤眉弄眼:“见家长了啊,什么时候的事,都没跟我说。”   “前两天来的,过完年再走。”黄倩倩简短的说了,“公司赶活,我最近都要加班,她来了正好能搭把手。”   边维当了妈才彻底明白家人的重要,有个人帮一把,自己就能喘口气,要是只有自己,真的就只能抱着坚强咬牙撑下去。   她暧||昧的问:“赵俊呢?”   黄倩倩理理剪短的头发:“接了个私活,在家忙。”   边维露出老母亲般的欣慰表情:“赵俊同志懂事了哈,知道赚奶粉钱了。”   黄倩倩:“……”   边母端着洗好的草莓进来,客气的说:“倩倩,开春等天气暖和些把孩子带过来吧,两个孩子能一块玩。”   黄倩倩笑着说:“好啊。”   边维欲要说话,就被她妈给抢先了一步,提起二胎的事。   两个孩子妈都无言以对。   女人每到一个阶段,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塞住耳朵。   还是单身狗的时候,逢年过节就会被追问“谈对象了没”“那谁谁家的不错”“别太挑,不然以后没得挑”,谈了对象会被问“对象是哪儿人”“家里做什么的,有房没房”“人品怎么样,靠不靠谱”“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了婚以后就是“孩子该要了”“早点要,生得晚不如生得早”,生完孩子也不会清静,会被问“什么时候要二胎”。   黄倩倩现在就在二胎那一环节。   家里一堆极品亲戚,爸妈都是包子,认捏认啃,她不是,该怼就怼,不憋着。   人是给自己活的,关他们屁事。   黄倩倩本来是答应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但是赵俊给她打电话,说娃醒了一直在哭,哭的一抽一抽的,他们谁带都不行,就要妈。   没法子,黄倩倩只好赶回去,痛苦并快乐着。   黄倩倩来过一趟,陪边维聊了聊天,边维的心情好多了,自己在家坐月子,有种与社会脱节的错觉。   一天晚上,边维把臂弯里熟睡的儿子轻轻放到床上,她揉揉酸痛的胳膊,刚准备让受折磨的尾骨缓一缓,突然没留神的放了个屁。   娃醒了。   “……”   章亦诚侧头看过去。   章太太很不要脸的说:“屁是冬冬放的。”   她抱起哇哇大哭的儿子:“冬冬肯定是吃多了,是吧冬冬?”   章亦诚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接锅的未来。   边维发现男人又盯着她看,眼神还带着揶揄,她凶巴巴的说:“不准看我。”   章亦诚面上带笑:“为什么?”   边维继续凶巴巴:“哪来的为什么,就是不给你看。”   章亦诚对儿子说:“你妈妈不讲理。”   边维脸上一红,嘴硬的说:“别听你爸胡说,妈妈既温柔,又大方,是个不可多得的……不可多得的……”   什么来着,词穷了。   章亦诚体贴的接了句:“奇女子。”   “对对对……”边维下意识小鸡啄米的点头,她回过神来,瞪着抿嘴的男人,“不许笑!”   章亦城的眼角有温柔缱绻:“不笑,你说你的。”   小宝宝这个点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   章亦诚抱着孩子在房里来回走动,举止神态都很熟练,是个好爸爸。   半个多小时后,边维从被窝里出来,她让章亦诚把灯关掉,靠在床头抱着孩子轻轻拍动:“冬冬乖,快睡吧哈,爸爸明天要上班,很辛苦的,妈妈知道你懂事,睡吧睡吧。”   章亦诚吃儿子的醋,妻子就没用这么轻柔的声音对过他。   边维哈切连天的跟儿子进行心灵感应。   “冬冬啊,快十一点了,再不睡,你就要长黑眼圈跟眼袋了,那就不帅了哦。”   “睡吧冬冬,爸爸妈妈跟你一起睡哈。”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咚咚锵,新年来到了,你唱歌,我跳舞……”   边维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自我感觉挺美。   章亦诚的唇角抽了抽,他就事论事:“你这样唱,冬冬更不会睡了。”   “怎么会。”边维笑眯眯的说,“我这是摇篮曲,小孩子听着妈妈的声音,肯定就能做美美的梦。”   章亦诚心说,不可能的,只会是噩梦。   他听着耳边的魔音,揉了揉眉心问:“维维,你认为你唱的怎么样?”   边维很谦虚:“还可以吧,儿歌其实我不太擅长,我平时都是听流行音乐,你知道的,一般的流行音乐我都会唱几句,虽然跟原唱还有那么一点点距离,但是有我的个人风格。”   章亦诚沉默的去拿床头柜上的白色小兔子,放纯音乐。   音乐放了快四十分钟,冬冬小朋友还是不睡,就是不睡,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精神得很。   边维眼泪汪汪,她把眼泪蹭在章亦诚的肩头,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开始出绝招了。   “宝宝睡,宝宝睡,宝宝睡完冬冬睡,冬冬睡,冬冬睡,冬冬睡完宝宝睡。”   “……”章太太疯了。 第66章   除夕是两家人一起过的,没去酒店,就在家里烧的年夜饭。   现在的生活水平跟以前大不相同,不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平时想吃就买,吃来吃去就那些东西,所以三十晚上吃什么其实无所谓。   年味也没那时候浓了,三分之一都没有。   不放烟花炮竹,不串门拜年互相说新年好,不凑在一起认真的看晚会,各自拿着手机抢红包,刷微信,头都不抬,有年味才怪。   边维那时候过年,会穿上有大口袋的棉袄去别人家,走时兜里满满的糖果,一路走一路哗啦响,回家把那些糖果全当珍宝放起来,一块块数完又数一遍,每天都数,先吃掉不好看的,好看的留到最后。   时代背景变了,现在住在大城市,商品房,邻居之间都不熟悉,不知道谁是谁,怎么串门?   天完全黑了下来,家里贴上了春联,福字,喜庆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边维穿着套珊瑚绒睡衣,头发随便用一根皮筋扎在肩后,一张圆乎乎的脸清汤挂面,气色看起来比刚生那会儿好了很多。   她脱了棉拖鞋站到电子称上,显示的数字让她怀疑人生,不如把睡衣外套脱了再称一下?   就在这时,章亦诚走了过来。   边维连忙从电子称上下来,用脚把称往电视柜底下踢踢,装作若无其事的在茶几上的果盘里抓了把葡萄干吃。   章亦诚问道:“多重?”   边维装傻充愣:“什么多重?”   章亦诚抿唇:“章太太,我的眼睛没有问题。”   边维严肃着脸:“章先生,你知道吗?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的体重,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你这样又高又帅,又温柔又体贴,又有钱又有才的男士,更不该问那种问题。”   章亦诚说:“所以多重?”   “……”过分!   边维左右瞅瞅,见没人注意这边,就飞快的在男人唇上吧唧一口,撒娇的意味明显,完了就给他喂葡萄干。   章亦诚吃着葡萄干,神情愉悦:“到120了?”   边维不想跟他说话。   哇哇哭声从房里传出来,没睡多久的冬冬小朋友醒了,要抱抱。   边维尚未靠近,对面的门就打开了,婆婆在她前面进了房间,里面的哭声没有停,反而更大了,听起来特惨,整的跟被打了似的。   期间夹杂着婆婆的哄声。   厨房里的边母让边父看火,她小跑着进去:“老姐姐,还是我来吧。”   章母冷着脸把孙子抱给他外婆。   边母抱着外孙子,手轻轻拍他的小屁股,眼睛笑的眯在一起:“小宝贝,怎么了这是?是不是饿了?”   她试图转移外孙子的注意力,手指着飘窗上的木头摆件:“你看那是什么?上面还有一只小鸟,小鸟怎么叫来着,你外公学的可像了,我们出去找外公好不好?”   一旁的章母来一句:“那是鹦鹉。”   “还不都是鸟类嘛。”边母嘴里学两句鸟叫声,逗着外孙子,“是吧小宝贝?”   章母看她说话的时候靠婴儿那么近,口气全喷上去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不好看,像是随时都会从嘴里蹦出让对方下不来台的话。   “亲家,大人的口腔里携带很多细菌……”   边母没甩脸色,和和气气的说:“我知道,我有看育儿类的东西,也问了小章,我既没有疾病,也没有感冒,没什么事的。”   见她把自个儿子搬出来,章母不再多言。   边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外孙子,结果也不行,还得找妈,就是要妈,她老脸挂不住,面子里子都丢了,尴尬的对章母笑:“还是妈好,冬冬跟他妈妈亲,世上只有妈妈好。”   话落,边母板着脸冲外面喊:“维维——”   一换成边维抱,刚才哇哇大哭的婴儿就立马不哭了,哭红的小脸埋在她的胸口,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边母跟章母:“……”   目送两个老人离开,边维抱着儿子笑:“看到没,你奶奶跟外婆都吃妈妈的醋。”   房里静下来,边维把儿子哄睡着,刚放下就哭,只能抱着,她的嘴里继续哼着儿歌,听到开门声就赶紧对门口的章亦诚做了个“嘘”的动作。   章亦诚会意的把脱鞋放在门口,穿着棉袜进来的,走路声音不能重一点。   边维很小声的问章亦诚:“冬冬是不是白天吓到了啊?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章亦诚皱眉:“应该没有,等他大一点带他去测一下微量元素。”   边维说行,她站着抱不住了,就慢慢的坐到床上,靠在床头把重心后移。   “我觉得现在的小孩子好可怜,估计连鸡鸭鹅都没见过,也不玩泥巴,不爬树不捉蛐蛐,不知道五颜六色的糖纸吹起来是什么感觉,不会折纸板。”   章亦诚挑挑眉毛:“他们也许会觉得那时候的小孩可怜,没有漂漂亮亮的新衣服穿,不能玩平板电脑,屋里没有空调,没有很多压岁钱,脸上是两坨高原红,指甲里都是泥。”   边维无力反驳。   “那你承不承认现在的孩子学的东西多?”   “承认。”   “你说冬冬要是考试考鸭蛋怎么办?我是不会对他提出什么什么要求,但他也是有自尊的,我怕他学习不好,性格孤僻,自卑,不合群。”越说越焦虑,感觉秃顶指日可待。   “章太太,你操心的有点多,不会考鸭蛋的。”   “怎么不会,我小学就考过好几回。”   “那你很厉害。”   “……”   边维忧心忡忡,她学习不怎么地,高中是花钱买进去的,高二突然悟出了门路,成绩从中下一路往上飙升,高考超常发挥,挤进了重点的那道门槛,成为学校的一匹黑马。   不知道儿子将来会怎么样,希望能继承他爸的优点,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   “哎。”   章亦诚皱皱眉:“过年不要叹气。”   边维缩脖子:“我错了。”   手心下热乎乎的,边维以为娃尿了,她一检查才发现是自己出了一手汗。   “姐为什么把安安接去她那里,不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啊?”   “她太忙了,一年下来,陪安安的时间加在一起没有一个月,这次是想趁着过年陪陪她,要是到我们这边来,人一多,她们相处的时间会分散掉。”   “也是。”   边维一脸八卦:“陆肖呢?他会不会过去?”   章亦诚笃定道:“会。”   边维眯着眼睛想,不管过程如何如何艰难,陆肖的最终结果应该能顺利攻城略地,因为他有队友。   另一个城市,灯火通明。   陆安安坐在沙发上捏兔子玩偶,不时看一眼手表,小脸上写满焦急。   章舒在厨房里手忙脚乱,说真的,她宁愿熬通宵赶图纸,全国各地的出差,都不想碰锅碗瓢盆,这不在她擅长的范围里面。   菜谱上的字她都认识,意思也懂,实践起来却很茫然无助,三四年没有做过饭了,很生疏。   “嘭——”   陆安安听到巨大的响声,她吓的身子一抖,小心翼翼走到厨房门口:“妈咪……”   章舒把摔到地上的锅捡起来,淡定的说:“妈咪只是手滑了。”   陆安安拽了几张纸巾进去,蹲下来擦地上的水迹。   章舒把女儿拉起来,叫她出去看电视。   陆安安心里有点担心,妈咪很会画图,做饭就……遗憾的是她一点忙都帮不上,今晚她们可能要吃面包,她嘴上却懂事的说:“妈咪,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也会全部吃掉,所以妈咪你不要担心。”   章舒大受打击,决定要好好研究菜谱,亲手做一桌像样的年夜饭。   六点一到,陆安安就蹬蹬蹬跑去门口。   章舒刚好出来拿医药箱,开酱油瓶的时候没拽开,她用刀撬,不小心把手给弄出了个口子。   看到女儿不在沙发上坐着,却在门口,章舒欲要说话,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先是一下,然后是两下。   陆安安伸手去抓门把手。   章舒出声阻止女儿的举动:“安安,外公外婆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是我叫的美团。”   陆安安说着就把门打开了,偷偷对门外的爹地做鬼脸。   不等章舒开口,陆肖就长腿一迈,阔步进来反手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出于自尊跟骄傲,章舒将流血的那只手放在身后,她没看陆肖,而是看的女儿:“这就是美团?”   陆安安吐舌头:“妈咪,你说过,谎言分善意跟恶意,我这是善意的谎……”   她在那道凌厉的目光下垂下脑袋认错:“sorry。”   章舒手上的口子一阵阵刺疼,需要先处理一下,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陆肖扫动的视线一凝,他将手里的袋子给女儿:“安安,你把东西拎到厨房,爹地去看看妈咪。”   “去吧去吧。”陆安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陆肖趁女儿没发现,他快速拿帕子擦掉地板上的几滴血,走到房门口敲门。   里面没回应。   陆安安是个很了不起的队友,她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串钥匙。   陆肖揉揉女儿的头发,心头被复杂的情绪笼罩,他沉声道:“安安,其实爹地做了很多错事。”   陆安安拧拧小眉毛:“爹地会改吗?”   “会。”陆肖蹲下来抱了抱女儿,“爹地已经在改了。”   陆安安投了个“那不就行了”的眼神:“爹地,老师说只要是真心悔过,都来得及。”   陆肖知道,女儿又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词句。   现实总是那么残酷无情。   陆肖进去没多久就被赶出来了,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个清晰的掌印,显得有几分滑稽。   陆安安吃惊的捂住嘴巴:“爹地,你被妈咪打了?”   “嗯。”陆肖的面上有一丝窘迫。   一进去,陆肖就接到了章舒的冷眼相待,他虽然是大企业的掌舵者,但他的指令在章舒面前无效,追逐来的权势跟名利她也不放在眼里。   房里的灯光温暖,色调温馨,像是沐浴在阳光里,被让人不自觉的卸下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陆肖看着章舒处理伤口,看她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看着看着,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重,没控制住的强行把她禁锢在怀里亲了。   章舒给陆肖一个耳光,紧跟着就是一脚,要不是他太熟悉她发脾气的路数,让她打了一下后就及时闪躲开,这会儿肯定夹着双腿,疼的直不起腰。   章舒上次这么对他,还是没结婚的时候,具体什么原因忘了。   等陆肖走了,章舒才从房里出来,她看到女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太阳穴就突突的跳。   “安安,你是不是不想跟妈咪过年?”   陆安安说:“想。”   章舒无意识的用出质问的语气:“那你为什么要瞒着妈咪把爹地叫来?”   陆安安没有说话。   章舒感觉她期待的除夕被陆肖搞的一团糟,女儿也不会跟她交心了,原本还想陪女儿看晚会,她的心里有火,无处发泄。   好不容易在年底忙完手上的工作,想陪女儿好好过春节。   陆安安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里的鼻音很重,在忍着不哭,她说:“妈咪,一家人在一起才叫过年。”   章舒的身子一震,她平淡的说:“爹地跟妈咪已经离婚了。”   陆安安胡乱用袖子抹眼睛,肩膀一颤一颤的:“可你们还是我的爹地妈咪。”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跟大人不一样,大人的那一套没办法强制的塞给她,章舒的头很疼,她去房里翻出药瓶吃药。   陆肖在车里吞云吐雾,他没走,不是在等女儿的消息,是没有想去的地方,已经跟爸妈说了今年要在这边过年,想办法留下来。   结果却很失败。   陆肖的眉眼被一线一线烟雾缭绕,他在商场并不都是顺风顺水,早年也有过失败,却没有那次带给他这么强烈的挫败感。   一个人能拥有的东西有限,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必定要失去一些东西。   陆肖却在不经意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一直往前冲,没有过顾虑,因为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可以帮他打理好生活。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带着他们的孩子从他的生活中剥|离了出去。   还是他给的机会,陆肖自嘲的动了动唇角。   一根烟燃过半,手机响了。   陆肖接通电话,冷冽的面部瞬间柔和,他下车,掐了烟头弹进垃圾桶里,抬头往上看了眼十一楼,迈步朝楼道里走去。   同一时间,边维收到外甥女发来的语音,充满了激动跟喜悦。   【小舅妈,我要跟爹地妈咪一起过年了!】   边维感慨,两个大人离了婚,各走各的,还能为孩子坐下来吃顿饭,挺好的。   不管身处哪个城市,和谁在一起,做着什么,吃着什么,看的都是同一个春节联欢晚会。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晚会的意义从重大变的可有可无。   边维边吃边喝的看完上半场就提前退出,章亦诚也撑不下去,两家的老人还在看,一年一次,怎么也要看完。   小辈一走,沙发上就没那么挤了,边母没有挪动的意思,章母也没有,她俩之间空出来一块。   边父跟章父扛起活跃气氛的大旗,争取不让气氛沉闷下去。   喜欢的小品演员一上台,他们就把旗子给丢了,跟着小品里的节奏哈哈哈。   “……”   洗漱完,边维拿了个红包出来:“章先生,新的一年你要继续努力做个好爸爸,好先生,加油。”   章亦诚没拆,手指一捏:“八十八块八?”   边维的嘴角抽搐,这都能猜得出来?她咳嗽:“八八八,发发发,意思到了就行了。”   章亦诚也包了个给她,加了十一块一,变成九十九块九。   这数字好,边维喜欢,她美滋滋的放在枕头底下压着,还让章亦诚也压,说要一直压到元宵,大吉大利。   娃今晚睡的挺沉,像只小猪。   边维亲亲儿子白|嫩的脸蛋,她一躺下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拿起手机进群,各种抢红包。   群里在下红包雨,黄倩倩,赵俊,沈延,李刚来都在线,很不走心的转发拜年的祝贺词跟表情包。   宋彬还算走心,自己写的祝贺词,就是一个逗号都没有,逼死强迫症,还有好几个错别字,挺疯魔的一小伙子。   边维把两只冰冷的脚塞在章亦诚的腿||间,抱着手机笑的像个二百五。   章亦诚给了她将近半小时时间:“能睡了吗?”   “不能,我还要等红包呢,后面有大的。”边维窝在他怀里刷手机,“你先睡吧,晚安哈。”   “……”   章亦诚二话不说就没收了章太太的手机,关灯睡觉。   初八那天,边维捯饬捯饬去学校参加同学聚会,按照群里的要求,大家伙全穿的正装,站在当年拍毕业照的地方拍了张合照。   情怀这东西会被柴米油盐啃掉,趁现在还有就赶紧用一用。   毕业两年,感觉过了两辈子,女同学从女孩变成女人,男同学多数都变宽了,身上已经有了发福的迹象。   话题挺杂的,聊什么的都有,其中有几个脱颖而出。   “我表姐年入百万,被我表姐夫打了很多年,就是不离婚。”“我老公成天就知道打游戏,每次打游戏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像个精神病患者,后悔结婚了。”“我女朋友刷新了我的三观,我出差几天回来,看到一堆发臭的外卖盒子,厨房的池子里也堆了很多碗碟,只吃不洗,也不扔,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xxx男朋友是富二代。”   边维这个听听,那个听听,偶尔发表两句看法。   沈延朝边维所站的位置走了过来,停在几步距离看她,眉头嫌弃的蹙了蹙:“边维,我这么看你,发现你胖成球了。”   边维一口血冲到嗓子眼:“我这是富态,不是胖,是富态。”   沈延调笑:“有区别?”   边维:“……”   干嘛呢这是,怎么谁都跟她来这么一句,生孩子的时候哪里管的了身材。   沈延对她抬了抬下巴:“那位呢?怎么没陪你过来?”   “他有事,待会儿来。”边维往沈延身后不远瞧瞧,“你那个全能的助理呢?没跟你一起?”   沈延的面色微变,他扯了扯嘴角,嗤道:“早辞掉了。” 第67章   辞掉了?   边维很诧异:“为什么?”   沈延看着边维,仿佛在看一个蠢蛋:“老板辞掉一个员工,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她犯了错。”   边维还是不理解:“她不是很全能吗?你说她什么都会。”   沈延的眉间多出几分阴郁之色,口气也有一些冷漠:“我就是看她那张脸看烦了,想换个新的助理。”   边维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目光看沈延,她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不假思索的蹦出一句:“你不会是发现了她对你的心思,所以就把她给开除了吧?”   沈延先是一愣,而后缓缓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边、维。”   边维后背一凉,她东张西望:“咦,倩倩呢?上哪儿去了?我找她去。”   “站住。”   背后响起沈延的声音,边维条件反射的停在原地。   沈延眉间的阴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调侃的意味:“跑什么,这么多老同学在,我还能把你吃掉?”   边维呵呵:“我真的要去找倩倩,咱们改天再聊哈。”   “呵呵什么呵呵,你说的改天就是空头支票。”沈延嗤笑,“说的改天请我吃饭,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是没有请,干脆改名叫边骗子算了。”   边维:“……”   她咳两声清清嗓子:“我记性本来就不好,丢三落四的,记不住多少东西,怀孕以后就更差了,真的,我都担心以后一个人带冬冬上街,会把他丢哪儿忘带回家。”   沈延的嘴角抽搐。   有同学过来,逮着沈延问工作上的事,马屁拍到飞起,嘴巴开瓢了都,直接被沈延三两句给打发掉了。   这不是第一个,沈延的态度都是一样,按原则办事,准备好一份比较不错的简历投一投,合适的话人事那边自然会电话联系。   虽然是同学一场,但开后门这种事,沈延向来不做,也挺鄙视,想要哪份工作,就要让那家公司看到你的价值,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认清自己,知道自己擅长哪些东西,再去争取相关的职位,什么都不管就指望别人,就算靠关系进去了,也待不长久,迟早是要走的,还是自己主动走。   等老同学满脸失望的走了,边维小声跟沈延说:“班长,你现在开公司搞投资,飞黄腾达了,大家想沾沾你的光,过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有不少都是冲你来的。”   沈延漫不经心的说:“不能开先例。”   边维心想,理是这个理,先例一开,后面就没法收了,她瞥向跟同学聊的眉飞色舞的赵俊:“一年跳一次,刚在公司稳定下来就走了,这样好吗?”   “有更好的待遇跟发展前景,为什么不跳过去?”沈延耸耸肩,“趁着年轻跳一跳,过了三十五就跳不动了,瞻前顾后。”   边维说:“三十五?那还早啊,咱才二十五,十年后的事。”   沈延捏了捏鼻根,吐出一口气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自己二十五,还以为已经三十了。”   边维无语了会:“钱要赚,生活也还是要享受的嘛,不然就是本末倒置。”   沈延啧了声:“当了妈妈,学问大了啊,都会用本末倒置这个成语了。”   边维翻白眼。   沈延接了个电话回来,叼了根烟在嘴边,啪嗒按动打火机点燃:“话题扯远了,吃饭的事……”   边维爽快的说:“这样,就今晚请你吃饭,你来我家,我爸妈都在,给你做好吃的。”   沈延蹙了一下眉心:“今晚不行,我有个挺重要的酒局。”   “那还是下次吧。”边维笑眯眯,“咱还年轻,日子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说不定下次再见的时候,你拖家带口。”   沈延不接这个玩笑话,拖家带口?梦里吧,现实太忙碌,没有那个心思。   “反正你给我记着,你还欠我一顿饭。”其实是很多顿,没良心的东西,沈延很小气的在心里把面前的女孩数落了几遍。   “是是是,记着呢,我回头就记小本子上面。”边维一拍脑门,“对了,还没跟我说你那个助理的事呢。”   “没什么好说的。”   沈延将目光从边维身上移开,放在了远处,他抽口烟,“当一个员工让你产生依赖心理,并且一次一次为她破例的时候,就说明她不能留了。”   边维不懂。   沈延的面部被烟雾笼罩,看不清什么表情,语气却很严苛:“上司跟下属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界限,无论哪一方想跨过去,都不行。”   边维第一次从沈延身上感觉到了上位者的压迫感,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锋芒外露,以前他都藏着,现在没有。   她觉得以后像这样面对面聊天的时候会越来越少,一年搞不好都没一回,各有各的人生轨迹。   更多时候应该都会在财经杂志跟采访报道上见到他。   边维想了想说:“我还是不明白。”   沈延对着地面弹了下烟灰,轻笑出声:“一孕傻三年,你加上怀孕才两年,还有一年,慢慢傻着吧。”   “……”   沈延不时看腕表,有事要处理,但他没有走,直到章亦诚过来,他们走到角落里聊了几句,他才跟大家伙打了招呼离开。   边维问章亦诚,他跟沈延都聊了什么,干嘛鬼鬼祟祟的,整的跟地||下||党|似的。   章亦诚说:“沈延跟我提了你的梦想,问需不需要他帮忙。”   梦想?什么啊?边维半天才想起来是她的花店,她叹口气,果然是傻了:“那你是怎么说的?”   章亦诚把她被风吹乱的长发理了理:“我说不需要,我太太的梦想我来实现。”   边维哟呵:“章先生,你挺霸气的嘛。”   她眯着眼睛咂咂嘴:“我存了不少钱,再等个一两年,就可以选个不是很烧钱的地段开店了,到时候我就是老板,你是老板夫。”   老板夫?章亦诚的面部漆黑。   “要是你愿意用我的钱,店早就开了,挑地段也不需要有顾虑。”   “快别这么说,说的我脸都红了,我一直在用你的钱,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有房子都是你的,不然我也不能存下来那么多……等等我还没说话呢,干嘛啊这是,生气了啊?我说的是事实啊,我不是要跟你分那么清楚,我是觉得吧,喂你走慢点,我穿的靴子跟高,脚疼。”   前面的章亦诚闻言就放慢了脚步。   边维追上去挽住男人的胳膊,把他介绍给自己的老同学,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一个人如果过的很幸福,就算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边维上厕所出来的时候碰到了赵俊,两人也不挑,就地聊了起来。   话题从“工作”聊到“孩子”,又聊到了“人生”。   “人生不能按照画好的路线往下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一个岔口,你以为不可能走的下去,连一步都迈不了,就在原地站着,结果某一天命运的大手从后面推了你一把,你迈出去了第一步,走着走着,竟然就走下去了。”   边维目瞪口呆,怎么沈延跟他说道理,赵俊也说,约好的吧?还是说,现在流行这个?   “啥意思啊?”   “其实我也不太懂,你就当听着玩儿吧。”赵俊笑了起来,眼角有点儿鱼尾纹,看起来挺有魅力,“总之现在的生活我挺满意的。”   边维认真的说:“你要对倩倩好。”   赵俊给她一个白眼:“切,还用你说?”   边维继续认真:“我是怕你又像那时候那样犯浑,赵俊同志,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行了啊。”   黑历史被翻出来了,赵俊额角的青筋蹦了起来,脸也臭的没法看:“边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章主任没嫌你烦?”   边维笑:“他喜欢听我啰嗦。”   狗粮如排山倒海般砸来,赵俊被活埋在了里面。   边维撇嘴:“倩倩长的那么漂亮,身材又那么好,你要是不好好珍惜她,我就代表……”   赵俊接一句:“代表月亮消灭我?”   边维摸了摸下巴:“我要是有那个能力,就得去维护世界和平了。”   “……”   赵俊突然害羞:“她在床上像变了个人。”   这开头怎么有点儿熟悉,边维的眼睛一亮,对了!小说里常有!她的手肘蹭蹭赵俊,示意他往下说:“然后呢然后呢?”   赵俊往外面走。   边维叽叽喳喳的跟在后面:“说说呗,放心,我不会跟倩倩说的,我发誓!”   赵俊头也不回的说:“你发的誓就是个屁。”   “哼,我问倩倩去。”   “我好怕怕哦。”   “……”   边维没问,人小两口的私||房||事问了干嘛?她就是一时兴起,逗着玩的。   夜幕渐渐降临这座城市,大家伙要去学校附近的会所嗨,准备玩个通宵,边维没去,她要回家陪儿子。   黄倩倩也要回去,赵俊跟着,以前挺贪玩的一人,现在改了很多,游戏的号都卖了。   回去的路上,边维问开车的章先生:“我床上床下是一个人吗?”   章亦诚沉默不语。   边维看着男人,眼睛眨了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章亦诚道:“就是无话可说的意思。”   边维石化好几秒,她气得坐正,眼睛看着前方,不看他。   没过多久,边维又开口了,不死心的问:“那我在床上是小妖精吗?”   章亦诚反问:“你觉得呢?”   边维说:“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章亦诚停车等红灯,侧头看着他的妻子:“小妖精三个字,你只占了一个字,小。”   边维说:“逗我。”   章亦诚抿唇:“没逗,你知道我不开玩笑。”   边维吐血。   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气人。   手被握住,边维装样子的挣扎,被握的更紧,她老实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章亦诚说,章太太,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   边维听了,感觉一口气吃下去一斤的蜂蜜,甜的她大脑当机。   生活不是偶像剧,更不是谍战剧,权谋剧,也不是童话故事,其实挺平淡的,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每天几乎都差不多,一天天往前走,不知不觉就从开春到入冬。   时间的痕迹在小孩身上显露的最为明显。   冬冬在围栏里跌跌撞撞的走,累了坐回去,过会儿晃悠悠的站起来,接着走的时候,边维知道已经过了一年,孩子一岁了。   “多励志啊,我要拍下来。”   边维立马跑进房里拿了手机出来,对着儿子录视频,还一个劲的逗他笑。   不知道别的妈妈是什么样,反正边维挺欠抽的,儿子扁嘴哭,她觉得好萌,赶紧拿手机连着拍下整个过程。   边母拿起手摇铃吸引外孙子的注意:“冬冬,你妈妈傻不傻?”   边维一边看照片,一边替儿子回答:“不傻,妈妈最厉害了,是吧冬冬。”   边母喊了好几遍“猪。”   冬冬学着发出“猪”的发音。   边维放下手机:“妈,你别乱教啊。”   边母:“这个字好发出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喊猪的时候,别对着我喊,冬冬会以为他妈妈是猪。”   边母不搭理她,继续教外孙子。   边维去阳台找她爸:“爸,妈是不是在间接的让我减肥?”   边父在倒腾他的盆栽,抽空抬头看了看女儿:“维维啊,你是该减减了。”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边维心塞的回到房里,心塞的翻出仓库里的粮食,心塞的找袋子装起来拎到客厅,让爸妈处理掉,送人去,不要让她看到。   在客厅里陪娃玩了会儿,边维去书房拿出折子看看,可以上网搜搜开花店相关的东西了,准备好了就开。   边维的视线扫过抽屉里面的绒面盒子,她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戒指瞧瞧。   这是结婚那年章亦诚买大了的戒指,一直放在盒子里,她怀孕以后胖了也没换着戴,手都肿了,戴着难受。   “时间过的好快啊。”   边维自言自语,她心想,等章亦诚轮休的时候,要带他出去走走,还有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   吃晚饭那会儿,边维接到护士长的电话,说是章亦诚今天的一个手术失败了,她愣了愣后就去了医院,在医生护士关切的目光护送下直奔手术室方向。   章亦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身上穿的手术衣,手里抓着手术帽,浑身散发出一种低落的气息。   丁樊坐在旁边说着什么,章亦诚好像没在听,疲惫的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   余光发现了边维,丁樊松口气,他站起来跟她眼神交流。   边维回过去感激的眼神。   丁樊走后,边维在男人面前蹲下来,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扬起脸看他:“我听护士长说了。”   章亦诚的背脊弯着,薄唇抿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边维站起来给他按按两侧的太阳穴,柔声安慰道:“没事的,病人家属跟医院都知道大家已经全力以赴了,你也尽了全力,不要对自己太苛刻。”   章亦诚嘶哑着声音开口,言语中全是遗憾跟可惜:“那孩子本来是可以救活的,送来的时间晚了,早一点点就好了。”   边维弯腰抱住男人,把他的脑袋摁在胸口,亲亲他的碎发:“回家吧,回家洗个澡睡一觉。”   见多了生死,并不会麻木漠然,反而更加明白人生无常,懂得生命的珍贵。 第68章   医闹没有发生,病人家属那边知道医生们都尽了全力,对他们说了谢谢。   并不是所有家属都会不明是非,不讲道理,胡搅蛮缠,更多的还是互相理解。   做医生,一直在体会生老病死无能为力,这是章亦诚告诉边维的话,也是他在医院工作多年的感受。   边维担心章亦诚的压力太大,又没有时间来解除,就买了很多解压团子他,让他带一部分去医院,剩下的留在家里,有事没事就捏一捏。   五颜六色的团子在章亦诚办的公桌上搁了不到一天,就被丁樊跟护士长拿走了俩,科室里的人过来说话,也会下意识的拿起来捏捏。   知道是某宝上买的,很快医院几乎人手一个。   冬冬两岁多的时候,边维减肥成功,也顺利开了家花店,离家不远,开车不到十五分钟,可以说是很满意了。   对了,边维考了驾照,买了辆车,她是这么想的,冬冬很快就要上学了,接送的任务得她来。   章亦诚太忙,作息时间也不稳定,他已经很累很累了,家里的事她能分担就多分担一些。   况且边维自己也不能指着章亦诚跟他同事,综合考虑以后就去考了驾照,过程之艰辛一言难尽。   边维开车很稳,坐过她车的人都是这么评价的,包括章亦诚。   但稳的同时,车速很慢很慢。   章亦诚看着一辆接一辆车从旁边超过,他侧头,沉默着看一眼驾驶座上端正坐着开车的妻子。   边维老神在在:“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比昨天更漂亮?”   章亦诚阖上眼皮,没说话。   边维摇头叹气,她的章先生还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是个像风一样的男子。   “我像风一样自由,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   耳边的歌声突如其来,章亦诚放松的神经末梢瞬间就绷了起来。   边维停车等红灯,轻蹙眉的表情很到位,她满脸纠结的唱着:“你走吧,最好别回头……”   章亦诚的额角隐约有青筋跳起,他问道:“维维,你早上给冬冬泡了多少奶粉?”   边维的思路轻易被他带跑:“150毫升的,冬冬喝完还要,我没给他泡,让我妈下午给他弄个苹果汁,他现在一天吃好多东西,就你买的那个橙子……”   章亦诚松口气,总算不唱了。   边维把章亦诚送到医院,掉头就去了花店,自己开点当老板,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   花店不算大,打理的井井有条。   白天生意不多,主要集中在晚上六点以后,边维招了一个员工,叫小玲,比她小几岁,嘴甜人勤快,最主要是心思正,爱学,动手能力强。   花店线上线下的推广方案都是边维一手包办,什么节日准备什么样的方案,毕竟她之前是干这个的,设计这块她有让赵俊帮忙,效果非常好。   边维停好车进店里,习惯的伸手拨了拨门口的风铃,听着清脆声响,感觉一天的心情都会很棒。   小玲在整理新到的一批包装纸,笑容甜美的打招呼:“维维姐,这次的包装纸种类很多,质量也都很好。”   “换了厂家,进价也贵了一点。”   边维翻翻这个月的营业额,嗯,不错,比上个月要好。   小玲发现了什么,她的脸一红,凑过来说:“维维姐,你的脖子上有那个。”   边维噼里啪啦敲着笔电键盘,没听清:“什么?”   “草莓。”小玲脸的声音更小了,“在你左边的脖子上,很明显。”   边维拿出化妆镜照照,果真有,她把衣领往上拉拉,基本没什么遮掩的效果。   小玲羡慕的说:“维维姐,你跟你先生有了孩子还这么浪漫,真好。”   边维没搞懂这里面的逻辑:“有了孩子就不能浪漫了?”   “我听我姐说的,她生完孩子就不跟我姐夫睡一个屋了,平时也不那什么,说根本没有那个想法,我姐夫想……想要,她都会很烦,每次都拒绝了。”   说到后面,小玲脸红的滴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边维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认真的说:“那不行啊,长期下去,肯定会影响到夫妻之间的感情。”   而且男人是有需求的,每次都拒绝,那不就是等于在告诉他,你上外面找去吧,麻利的找去,爱找谁找谁,我不管,反正我不给你。   这样可是要出大事的。   说起需求这个事,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是有的,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不可能心如止水。   想起早上自己挑起来的一出,边维的耳根子发烫。   “我觉得不能因为有了孩子,夫妻生活就不过了,还是要协调协调。”   小玲说:“我也是那么跟我姐说的,可是她没有放在心上,说每天带孩子很累,一看到我姐夫那张脸就很烦躁,话都不想跟他说。”   边维忽然想起来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从前相互喜欢,后来相看两厌。   有客人进来了,小玲立马笑脸相迎:“欢迎观临。”   边维准备继续上网查找想要的资料,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看到了进来的女人,双眼微微睁大。   沈延的那个助理?   不会吧,应该只是长得像。   女人往边维这边看,那眼神分明就很惊讶,她吸口气,不是长得像,是同一个人。   小玲用口型问:“维维姐,是熟人吗?”   边维没回答,算还是不算,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叫什么名字来着,陈清?好像是这个。   女人只是最初出现过明显的情绪波动,之后就收回视线,选了一束百合离开,并未跟边维寒暄。   边维以为沈延的助理知道她在这个店里,不会再过来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再次见到了对方。   夜晚的燥热跟喧闹都不同于白天,路灯下有蚊虫在飞,空气里全是滚烫的灰尘,堵的人浑身黏|糊|糊的。   边维的脖子有点痒,她用手抓抓,视线放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还是跟以前一样清冷,就是瘦了很多,下巴尖了,眼睛显得很大,脸上的轮廓变得更清晰,给人一种锋锐的感觉,不那么好亲近,还带着几分病态。   上午只是巧合,这次不是,是专门来找她的,恐怕等很久了,就等她从店里出来。   边维急着去医院接章亦诚,他的车出了点小问题,送去维修了,明天才能拿到,这会儿再不走,就要晚了。   思索了会儿,边维清清嗓子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清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边维没有配合的伸手,她问:“什么东西?”   陈清说:“一个挂件。”   边维一脸茫然,她没出声,等着下文。   “沈总想必跟你提过我。”陈清的语气顿了顿,“以及我被辞掉的事。”   边维的沉默等于默认,是提了,一年多前的事。   “当年沈总之所以辞掉我,就是因为这个。”陈清说着就从袋子里拿出圆形挂件,黑色的翻盖款式,有些发旧,上面还有一些碎沙石划过的痕迹。   边维的神情愕然,不至于吧,沈延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把助理开除掉?   陈清看出边维的疑惑,她淡淡的说:“挂件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在里面的照片。”   边维听到这里,还是一头雾水,直到陈清说:“是你跟他的合照。”   她下意识反驳:“我跟沈延没有单独拍过……”   “剪下来的。”陈清打断边维,“沈总把照片上的其他人给剪掉了,只留下了你跟他。”   说着,陈清转动翻盖挂件,将露出的照片对着边维。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餐馆,桌上摆着酒菜,沈延坐在桌前,边维弯腰跟他凑在一起,左侧有明显被剪过的痕迹。   边维看着照片,脑子里的记忆在飞速运转,很快就翻找出了对应的片段。   那时候边维是闪婚后不久,她爸见义勇为受伤住院,沈延回国,他们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拍了照片。   照片还是边维拍的,她记得当时自己在刷手机,跟沈延说群里的人要看他的美照。   沈延很随意的说来个合照吧,于是边维举着手机凑到他那里,黄倩倩加入,他们三人对着镜头比剪刀手,就有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黄倩倩被剪掉了,剩下边维跟沈延,看起来像一对情侣。   边维的嘴巴张了张,半响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我跟沈延也早就说开了,我们就只是朋友,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见上……”   陈清第二次打断边维:“当初挂件丢失,沈总认为是我办事不力,没有尽职尽责,我任职期间从没在工作上出过一次错,这件事让我耿耿于怀,一年多的时间里多次去沙滩上找过,却怎么都找不到,没想到前段时间机缘巧合之下找了回来。”   边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挂件一丢,他立刻就把你给开了?”   “没有。”陈清轻抿唇,“过了一段时间。”   边维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同学聚会那会儿沈延说过,当一个员工让你产生依赖心理,并且一次一次为她破例的时候,就说明她不能留了,还说上司跟下属之间有一条界限,无论哪一方想跨过去,都不行。   看来沈延是在挂件的事之后意识到不只是把助理当作助理了,就换了新的助理。   虽然有点绕口,但基本就是那个前因后果。   在沈延看来,既然有了苗头就要掐掉,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搅合到一起去。   边维提醒面前消瘦的女人:“既然他当时没开除你,说明让你离开公司是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了。”陈清垂了垂眼皮,指腹摩||挲手里的挂件,“章太太,我离职后就再也没见过沈总,请你帮我把这个东西还给他,物归原主。”   边维没伸手去接,她直白的拒绝道:“抱歉,你们的事,我不参与,不方便。”   陈清的脸色变了变,她静默许久后叹息:“算了,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没必要再去在意。”   边维看着挂件被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响。   “……”   肯定会被捡回来的,按照一般的套路,等她一走,这个女人就会后悔,边维理理思绪,开车走人。   挂件的小插曲没有后续,不知道后来怎样。   边维再也没见过陈清,也没给沈延提过这个事,看老天爷怎么安排。   她的花店生意蒸蒸日上,开分店或者盘个大些的门脸指日可待。   公司里的同事会来照顾花店的生意,顺便带些八卦新闻。   边维听说冯珞谈了个男朋友,是科技园一公司老板的儿子,小鲜肉一个,长的挺帅,热情似火。   大家伙都不看好,觉得两人年龄不配,成长背景不同,性格也相反,况且冯珞还有过一段婚姻,对方家里绝对会出面阻止,不可能同意。   结果他们却一直好好的,好像要准备结婚了。   缘份这东西真的说不准。   人不管遭遇了什么打击跟挫折,都要继续往前走,坚持不下去了就咬着牙多走几步,很有可能鲜花跟幸福就在前面等着你。   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差,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生活不论过程多么跌宕起伏,最后都会回归平淡,跟柴米油盐为伍。   儿子还没上学,边维就已经开始操心他去学校会不会被老师欺负,被同学欺负,导致不想上学,产生自闭的情绪。   边维跟章亦诚商量过,最后决定就让儿子在小区里的学校上托班,方便些。   黄倩倩家闺女不打算上托班,要直接上小班,说孩子小,话都说不清楚,怕被欺负了回来没办法告状。   边维为这事还跟她展开过激烈的讨论。   总之就是现在的小孩上学,当父母的注定要操各种心,还要重新上一次学,没办法,要给孩子讲课。   人生艰难。   有个事边维一直搞不懂,大猫总是冷冰冰的,一副“麻烦你拿开你的爪子,不要靠近我”的样子,却黏着冬冬。   打小就黏着。   冬冬在哪儿玩,大猫就在哪儿趴着,要么惬意的眯着眼睛,要么姿态放松的睡觉。   有一回边维看到冬冬捉大猫的尾巴,吓得她赶紧跑过来,没想到大猫一点都没反抗,也没露出半点不高兴,任由尾巴被捉被拽。   这待遇真是一天一地,没法比。   边维后来每次看到大猫趴在儿子身边,都觉得不可思议,还跟章亦诚说大猫的身体里会不会住着一个灵魂,其实它不是猫,是人,可能还会在心里吐槽他们一家。   章亦诚听完边维的脑洞,什么也没说的去书房,清理掉了几本小说。   边维痛心疾首完了,就继续她的观察,坚持一段时间以后发现大猫就是大猫,只是喜欢冬冬,不喜欢跟自己共患难的她亲近。   残忍的现实。   礼拜天晚上,边维吃过饭在客厅陪儿子踢球。   冬冬人小,主意多,放了个小玩具车在地上,叫妈妈踢。   边维没什么运动细胞,踢了好几次都没踢到小车。   冬冬不踢球了,改为老鹰抓小鸡,他是老鹰。   边维当小鸡,跑了会儿就累的够呛,她喘着气说:“冬冬,你自己玩会儿,妈妈去上厕所,马上就过来哈。”   结果边维刚坐到马桶上面,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儿子的哭声,她急急忙忙出去,看到一地的碎玻璃。   边母抱着嚎啕大哭的外孙子,急得语无伦次:“我让你爸不要下楼溜达,他非要去,说不溜达晚上睡不着,要是他在边上,冬冬能打碎玻璃缸?还有这玻璃缸,我早就说了要放的更高一些,没人听,你也是,就不能不上厕所吗?”   不上?要我尿裤子吗?边维不知道说什么好。   儿子一直在哭,边维满头大汗,她让她妈把手松开些,弄掉那些纸巾一看儿子手上的口子,脸色登时一变:“不行,一块肉削掉了,血止不住,得去医院。”   边维手忙脚乱的找来纱布给儿子捂住伤口,带他去医院挂急诊。   急诊室的人很多,大人说话,孩子哭闹,嘈杂声连成一片,边维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冬冬一生病就只要她,不要其他人。   这会儿边维抱着儿子,衣服前面弄到了不少血,脸上也不知道是怎么蹭上去的,整个人都很狼狈。   医生包扎伤口的时候,冬冬又哭又喊,还大力挣扎,边维跟边母两个人一左一右按着。   边维把头偏到了一边。   包扎好以后,医生说手指那块的软组织没有了,不确定能不能长得出来,让边维周一带孩子去烧伤整容科问问。   边维浑浑噩噩的出去。   边母抹抹眼睛:“别听医生的,那点伤口不严重,你小时候胳膊腿不知道磕了多少伤,再说了,去那个烧伤整容科,难道要从别的地方削掉一块肉补上去?不行不行不行,不能那样,冬冬那么怕疼。”   边维把儿子往上托托,拿了纸巾擦他哭红的脸,叹口气说:“先回去吧,让章亦诚看看。”   “对,让小章看,他懂。”边母哄着外孙子,“小宝贝,疼不疼啊?”   完了自己说:“掉了一块肉,能不疼吗?这回长个记性,下回可不能乱抓东西了。”   冬冬可怜的抽气。   一回去,边母跟边父唠叨,说他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那时候出去。   边父心疼外孙子,全程没顶过嘴。   小孩子能走能动以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难免会磕磕碰碰,防不住,这是大人都知道的事,可真发生了,还是会后悔,难过。   晚上章亦诚做完手术回来,问了情况说不用去烧伤整容科,能长得起来。   边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我进厕所前还在跟他玩,真的,太突然了,我要是不在那个点上厕所,或者把玻璃缸扔掉,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她自顾自的说:“不要管我,我知道事后说这些等于放屁,我就是心里堵得慌,不说出来难受。”   章亦诚把灯关掉,侧身搂着妻子:“当初买玻璃缸,是为了养爸爸钓的小鱼,给冬冬玩的,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责任,我早上不知道是怎么了,出门前把玻璃缸从空调上拿下来放在了电视柜上面,不然冬冬也不会碰到。”   边维说:“大概是传说中的中邪?”   章亦诚说:“有可能。”   边维跟男人对视,噗的笑出声,摸摸他的头发说:“哪有什么中邪,睡吧睡吧,不要想了,快睡,不要以为你没说,我就不知道你回来以后一直在自责。”   另一边的冬冬睡着了还找存在感,可怜巴巴的喊:“妈妈……”   边维分分钟变慈祥的老母亲:“妈妈在妈妈在。”   章亦诚从后面贴上来,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合眼睡觉。   药是在家里换的,没去医院,边母抱着冬冬,边父在边上跟他说话,学鸟叫,转移他的注意力。   纱布一撕开,怎么逗都没用,冬冬一个劲的哭着喊:“哎哟!哎哟!妈妈疼!”   章亦诚皱着眉头给儿子手上的伤口喷药。   边维不敢看,去了阳台。   冬冬哭的嗓子都哑了,嘴里还在喊:“妈妈——妈妈——”   边维的眼眶泛红,她抹把脸回客厅,半蹲着去亲儿子,柔声说:“妈妈在这儿呢。”   之后的几天,一家人都盯着冬冬,不让他那只手碰到水,每天给他喷喷药,勤换纱布,伤口没发炎,长得还挺快的。   冬冬因为这个事,就开始给他的玩偶们包扎,拿纸巾,毛巾,以及他妈妈的丝巾,各种东西,不光如此,他还多了一个撒娇的点,经常伸出那只手,说他的手破了,疼。   要是不搭理,他就会继续说,一直说,非要得到足够的存在感才罢休。   边维觉得小孩子不能太宠,会宠坏。   爸妈一个战队,□□脸,她唱白脸,经常严厉的说这个说那个,冬冬却一点都不怕她,要是她在家就只跟她亲,洗个脸擦个手都要她来,别人谁都不要。   往往那时候边父边母都拿外孙子没办法,还是妈妈好。   边维之前的生日都是在家里过,买个蛋糕,烧几个菜,随便着来,二十六岁生日是单独跟章亦诚过的。   两个人总是在忙,有段时间没过二人世界了。   自从有了孩子,爸妈住进来,他们做事就变得很不方便,只能在卫生间里来,还是速战速决。   爸妈带孩子出去逛街的时候,他们才可以换别的地儿。   生活啊,哪能十全十美,做梦吧就。   边维跟章亦诚在酒店开了房间,没留下来过夜,他们从外面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开门声惊动了卧室里的边母。   外孙子不肯去他们那屋睡,非要跟爸妈睡,没法子,她就陪着躺在旁边。   边母打着哈欠出来,对站在桌前捣鼓玫瑰花的女儿说:“花别摆弄了,赶紧跟小章洗洗睡吧。”   结果她刚说完,外孙子就醒了。   “……”   边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上床,搂着儿子哄他睡觉。   冬冬一觉睡醒,眼珠子转动个不停,一看就是短时间内不想睡。   “妈妈,我的机器猫呢?”   “陪大熊去玩了。”   “我也要玩。”   “他们不在家,出去了,明天你再去找他们吧。”   “兔子呢?”   “一起出去了,冬冬,你有朋友吗?”   “没有。”   “啊哟,冬冬都没有朋友。”   “朋、朋友都肥家了。”   “哦哦哦都回家了啊,那明天就能一起玩了……”   边维陪儿子叽里呱啦,觉得他遗传了自己话唠的小毛病。   片刻后,章亦诚躺进被窝里,把手搭在边维腰上,儿子使劲拨他的手,不让他碰,小不点一个,气势倒是不小。   “手拿走,拿走!”   章亦诚的眉头皱了起来:“妈妈是爸爸的。”   冬冬的嘴巴扁了扁,眼睛有水雾,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边维扭头瞪男人:“你凶冬冬干嘛?”   她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冬冬不怕哈,他是爸爸,不是大怪兽。”   冬冬破涕而笑:“是爸爸!”   边维也笑,眉眼温柔:“对对,是爸爸。”   结果冬冬还是不让爸爸碰妈妈,就是不让。   章亦诚对儿子说:“在没有你之前,妈妈就是爸爸的了,爸爸只是暂时的把妈妈借给你,你已经长大了,该把妈妈还给爸爸了。”   别说儿子晕乎,连边维都被这套看起来很有逻辑的说法给整晕了。   道理在小孩子面前不管用。   章主任抱不到妻子,又不能跟自己儿子生气,他很无语。   等到儿子睡着了,边维翻身滚到章亦诚怀里圈着他的腰亲他几下,退开些看看他,又去亲。   “晚安,章先生。”   很多时候,爱情自有天意。   我想结婚的时候,你刚好出现在我身边,又刚好也想找个人生伴侣,并且觉得我合适。   于是我们结婚了,共同组建了一个家,有了我们的孩子,养了一只宠物,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过着平淡,真实,且很幸福的生活。   一切都刚刚好。 本书由 我の小撒旦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