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侵蚀阳光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她是公主病 作者:无忧盟主 文案: 几年前,她厌恶皱眉:“你硌到我了。” 几年后,她鄙夷撇嘴:“你到底行不行啊。” 曾经,她满目欢喜:“我喜欢白色,因为它最纯净。” 现在,她扬眉冷笑:“我讨厌白色,明明肮脏,还要做出干净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然而后来,她展开双臂将他拥抱在怀:“不许走!” 这是一个善变的小公主,唯一不变的特性是自我 食用指南: 女主自私任性三观不正,不喜勿入。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主角:方怡安 ┃ 配角:季尧臣,任子钰,宋邵,季扬 ┃ 其它: ================   ☆、你真恶心   一丝微光自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照在双人床上的蚕丝被上。床上的女孩一张脸红扑扑的,额角还带着点黏湿的汗意,伸出大长腿又无意识地将蚕丝被向下踢了踢,随后一撂,架在了旁边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屋子里温度偏热,然而床上的两人却挨得很近。   “嗯......”   伴随着早醒时慵懒的声音,那一头漆黑长发的女孩在温暖的动了动身体,架起的长腿大概是终于感觉到了从另外一个躯体上传来的热意,从对方腰间滑了下来,却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满的情况,眉头微微皱起,而另外一个人,也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口中同样溢出一声不自觉的轻吟。   女孩的眉头忽然锁死,接下来,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伸腿,狠狠踹了出去!   “啊!”男人的眉头也同样紧锁,紧跟着,一双睡眼朦胧地睁开,明显还不在状态,只是迷迷糊糊中还不忘记先在头下捞一把,将那些散乱的头发拨拉出去,确定不会压到,才支着胳膊半坐起来,正要开口问句话,双人床却又一次晃动起来。   “嘶!”男人狠狠吸了口冷气,初醒时脸上的一点薄红瞬间就退了干净,就连整个身体都被这一脚踹得向床边挪了出去。   男人还没有从这阵疼痛中缓过来,女孩已经以一种避之不迭的速度下了床,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转过身子看着他。   “你又硌到我了。”女孩一脸的厌恶,拧起的眉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真恶心。”   男人总算缓过痛来,想要解释几句,“安安......”   女孩已经无法忍受地快步走出了房间,男人的后半句话还没有开口,就有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取代了他的声音。   男人伸出的手颓然的落到床上,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覆上了额头。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剧痛,他的额头瞬间出了汗珠,脸色却依旧苍白。   他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六点多一点儿。   平日里,她是不会这么早醒来的,他也不会这么晚还没有醒,以至于又一次被她撞见自己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甚至想,这一脚踹下去,如果直接踹坏了反而不错,不然的话,以后的每一个早晨......   当季尧臣忍着还没有彻底褪去的痛感从房间里挪出来的时候,方怡安已经钻进了浴室,大概是在清洗自己一大早就染上的污秽,季尧臣站在浴室门外,还能够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干呕声。   和昨天一模一样。   没多久,门被拉开了,季尧臣对上了一张冷着的脸。   方怡安站在门内,面无波澜地看着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停顿片刻之后,迈开步子就要从他身边路过。   “安安。”季尧臣唤了一声。   方怡安应声转回头,一脸压抑的厌恶,“别叫我名字,”顿了顿,“我嫌恶心。”   季尧臣要说的话又一次被堵了回去。   家里有保姆做饭,很快端上了桌子,两个人各坐一端,相距较远,但是却面对面。   方怡安正吃着饭,冷不防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季尧臣,嘴里咀嚼着的饭菜立刻就好像被某种秽物浇灌过一般,一阵阵地往上返,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啪。”她放下碗筷,“我今晚不回来了。”   原本尽可能埋头吃饭的季尧臣抬头,“去哪儿?”   “不用你管。”方怡安撇过头去,尽可能不去看对面的男人,努力唤醒脑子里那些比较美好的记忆,试图掩盖一大早醒来感觉自己被硌到的恶心经历。   对面一时也没有声音,反倒是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方怡安想也不想,“别过来。”   脚步声停下,接着是一声“啪嗒”。   方怡安的脚下多出了一双拖鞋。   “穿上。”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这么早,你能去哪儿?”   “去找任子钰。”方怡安这一次她没有回避,反而抬起头来,正对着季尧臣的脸,几乎要看进他眼睛里去,脸上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恶意。   “反正就算是这么早,他肯定也不会对我BQ......”   季尧臣脸色不变,“他只是不会被你看到。”   “是啊是啊,不会被我看到,可是你还被我感觉到了,还被我......”方怡安的得意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因为她又想到自己朦胧间还伸手去摸了摸究竟是什么东西......   “哕!”又是一阵干呕。   方怡安冲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手。   季尧臣走到洗手间门口,看着方怡安的动作,没有说话。   半晌,“晚上记得回来。”   方怡安的动作顿了一顿,空气中似乎响起一阵很轻的“呵”,又似乎没有。   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晚上又会不会回来,至少,她这一走还是很坚决。   估计这个房间里已经充满了令她恶心的气息了。   直到那象征性的轰然一下关门声响起,季尧臣才坐回桌旁,两只手都抓进了头发里,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   上午,一辆劳斯莱斯驶入了季尧臣的别墅,大大咧咧地停在了正门前,甚至还按了按喇叭,直到有人开门走出来。   车门一开,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见到主人出来迎接,张嘴就是一个口哨。   “我说哥们儿,今儿个又是什么事儿,居然还这么着急要我过来!”男人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走路的时候肩膀还跟着上上下下。   “看病。”   “看病?”男人好像吓了一跳,一副惊恐的模样,眼看季尧臣要走过来,连连摆手,“你先别过来!”   季尧臣停下脚步。   “让我来看病......”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男人打了个哆嗦,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什么病?”   季尧臣嘴还没张开,男人又赶紧竖起一根指头,“停停停,你先别吓我,让我先做个心理准备再说。”   男人低头,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道:“让我来算算啊,你这是第三次来找我看病。”   “第一次,那阵你刚买下这块地方,带着你的小宝贝住进来,然后就把我叫过来,给你家宝贝儿检查了身体,哦对,顺带给你那个堂弟割了个包/皮。”说着,男人想到什么,哆嗦了一下,“我告诉你你家宝贝身体没问题,结果后来她生了个小病,你居然就骂我庸医!”   “第二次,还是因为你家宝贝疙瘩,”又哆嗦了一下,“找我来治痛经来着,我都说了这件事情急不得,结果到了下个月,她还痛经,然后这次就轮到她说我是庸医!”   这份辛酸血泪史,现在说起来,男人还是觉得心塞塞,就在门口站着不走路了,“所以你先告诉我,这次不会还是给你家小宝贝看病吧?”   季尧臣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拍拍胸口,“要是再有第三次说我是庸医,我可就要撂挑子了。”   明确了和那位方小姐无关,路与森总算是放心地跟着季尧臣走进了别墅,到书房里一屁股坐下,立刻就摆出了一副“我要工作”的状态,“来来来,说吧,你哪儿不舒服,咋病了,我来给你看看。”   季尧臣坐到了他的对面,沉默片刻,“我没病。”   “没病?”男人一惊一乍,“没病你让我看个毛啊?”   又是一阵沉默。   路与森看着季尧臣的脸色,莫名的觉得这个书房里的气氛有点压抑沉闷。   “诶,你家方姑娘呢?”路与森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结果感觉气氛更沉重了,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到底要干点啥啊,我的时间也很值钱的啊!”   “有没有......”季尧臣欲言又止。   “有没有什么?”路与森竖起耳朵。   季尧臣吐出一口气,认真而缓慢地吐出一句话。   终于得到答案,路与森满意了,“这样啊,你不早说,不就是抑制......什什什什么!”   路与森这一次直接蹦了起来,“你脑子有病吧!”      ☆、密室逃脱   和其他知名学府没有什么不同,七点的江大还处于初醒的状态,大部分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或者有课,或者好学,迷糊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任子钰上午第一节有课,但是他今天起床早却和这一点没有关系。   “啧啧,我说任子钰,你这都在镜子前臭美多长时间了啊。”刷牙回来的舍友一开门就看到了在门边照镜子的任子钰,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没想到谈恋爱的效率这么高啊。”   “你个单身狗就眼红吧。”任子钰嘴上也不愿意被人占了便宜,但是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镜子。   镜子里面照出一个二十岁的少年,白衬衫牛仔裤,衬着他白皙的肤色,同样干净得一尘不染。   任子钰想起方怡安说过的话。   “我就喜欢你干干净净的样子。”   不只是一张令人看到就感觉干净舒服的脸,任子钰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就连身体周围的气质都令人感觉温暖安适,像一缕春天的阳光。   “好了没有啊,我还得照照呢。”舍友挤了过来。   已经在镜子前照了有十多分钟的任子钰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下去,扯着急着照镜子的室友问了一句:“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室友鸟都没鸟他一眼,“帅!”   任子钰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谢了。”   说着,开门就要走。   “哎哎哎,怎么事儿?”室友睁大了眼睛,“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笑容在任子钰脸上绽放,就如这早晨洒落的阳光,“我女朋友来电话了。”   “你等等。”室友一把扯住急着离开的任子钰,“今儿早上是你女朋友给你来的电话?”   “啊。”   “你们两个这时候就约会?”   “嗯。”   “你八点还有课!”   “我知道,”任子钰的语速更快了,“老师应该不会知道的。”   “你别介,最近学生会有督察组来查勤,被导员逮住可就完蛋了,你不要命了!”   “好了好了,”任子钰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等我回来再说。”   舍友没拉住,任子钰已经赶出去了。   其实任子钰心里也有点忐忑,他们导员特别不近人情,如果真被他抓到了,恐怕不好解决,这对一个偶尔逃掉选修课但是从来没有缺席专业课的好学生来说,风险有点大。   但是没办法,谁让方怡安一大早就给他打了电话?   因为上午有课,任子钰本来起的就早,结果舍友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备注是:女朋友,后面画了一颗心。   他朦胧的睡眼立刻精神起来,接通了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初醒的喑哑,“早,方......小安。”   这两个字的昵称其实他还没叫习惯。   “我们今天出去玩。”手机那边方怡安声音清明,“八点在学校北门见面。”   “好。”任子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就听到那边手机挂断的“嘟嘟”声。   有一个打电话效率都这么高的女朋友,任子钰的效率自然不能低了,很快就收拾妥当,赶往学校北门。   七点四十一,很好,方怡安还没有到。   任子钰心里也有点紧张,毕竟,他们两个人其实才交往了不到三天。就在前天,他向方怡安告白,意外地获得了同意,像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他一样,任子钰至今还没能从这样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玄幻。   不过到了七点五十八分,方怡安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他觉得世界其实也不玄幻,至少眼前还是真实的。   方怡安这一整个早上的心情都很糟糕,努力地转移注意力都没能忘记那件事情,甚至连早饭都没吃就跑了出来。然而,这种逃避并没有给她带来有效的结果,来学校的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没想其他事情。   所以映入任子钰眼中的,就是脸色有点苍白的方怡安。   “昨晚没睡好吗?”任子钰道。   “昨晚睡得不错。”看到他,方怡安终于觉得徘徊在胸腹之间的恶心感褪去了一些,心情也有所好转,“只不过今天早上睡得很不好。”   “早上睡得不好?”   “嗯。”方怡安微微皱眉:“碰到了点儿恶心的事。”   她好不容易心情好转,可不愿意再想起来,对任子钰一笑道:“我来的时候订了票,我们去玩密室逃脱。”   “好。”任子钰犹豫了一下,“但是我没玩过。”   “没玩过?”方怡安睁大眼睛。   任子钰微微脸红,点了点头。   方怡安笑得更开心了,“那正好,其实我也没玩过。”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一家密室逃脱店外,期间省略照着地图找路以及迷路的过程。   等到了这儿,见了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任子钰才忽然想到:“你订票的时候直接付钱了?”   “对啊。”方怡安随口应了一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对讲机。   “一张票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方怡安狐疑地看他,没有回答,就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了密室。   接下来是工作人员的简单讲解,任子钰没有说话,等到密室门关上了,他才犹豫着说:“要不我们AA?”   本来他考虑着要不要按照常规请客的,但是看方怡安这么自然地买了两张票,显然不是那种习惯让男朋友帮着付账的,就退了一步。   然而方怡安并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   “我们AA?”方怡安眉头一挑,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AA,我又不是买不起票。”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子钰很快笑笑,“我知道你很有钱。”   方怡安满意了,“我不仅有钱,还有头脑。”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个人都开始打量这个密室的环境。   相比于民宅,密室显得有些简陋,靠南墙一侧有些桌椅,桌子上放了一张纸,墙上还贴着一幅画,北墙分为两部分,左侧有一扇门,应该就是需要他们打开的,右侧则贴着另外一幅图,东侧没有什么明显的东西,只有一个看着像是机关设备的箱子,任子钰去动了动,是死的。   方怡安直接走到北墙那幅图前,“刚才那个人说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皱着眉毛看了看,没看出来有什么蹊跷,按一按,没有按钮,就是单纯的图片,上面画着几组黑色块,看起来有点像播放音乐时跟随变动的均衡器形状。   “这像是均衡器。”任子钰同样说道,他数了数每一组色块的数量:“三,三,四,五,五,四,三,二,一,一......”   方怡安想不出来了,就去别的地方转了转,抬头就看到上方还放着设备,东侧上方有几个红灯,在西侧对应的方位上还有一些奇怪的机器,数了数,都是七个。   如果两个人有经验的话,会立刻看出这就是密室逃脱中常见的激光感应器,然而,他们没有经验。   “你过来一下。”方怡安叫任子钰,“你看看这几个红灯有什么用。”   红灯位置比较高,方怡安够不到,只能叫任子钰过来。   任子钰试了试,发现东侧的并不是红灯,而是西侧机器找出来的光线在东侧照出了红色,当他手指按上去的时候,光线又落到他的手指上,而手指下方的东西,从触感看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木块。   如果为了照明,没有必要专门设置位置照应光线。   任子钰跑去试探红光,方怡安又转回了那个类似均衡器的图谱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过音乐的原因,方怡安看着这些下意识就联系到音律,但是一时又看不出有什么关联。   任子钰走过来,“那个感觉像是红灯的地方应该是感应器之类的东西。”顿了顿,又道:“我在想,红灯的位置这么高,如果是两个个子不高的人来玩的话,可能根本发现不了。”   “不是有凳子嘛。”方怡安想到什么。   “所以这个凳子是为了防止有人够不到,也就是说,”任子钰的眼睛微微一亮,“这些红灯是需要我们去触摸的?”   方怡安一脸沉思,有些心不在焉:“应该是吧。”   任子钰以前没有玩过密室逃过,结果还第一个有所发现......方怡安心中涌上一股气劲儿,用力盯住了那个图谱。既然工作人员说了线索从这里开始,那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她得在任子钰之前发现。   三三四五五四三二一一二三三二二......这一串十五组色块是什么意思?到底和数量有没有关系?      ☆、不许上课   任子钰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怡安的好胜心理,见她盯着图谱,自己就去找其他可能的线索,这才拿起了那个桌子上放着的纸板,看了两眼,大概是交代这个密室逃脱主题的内容,似乎没有什么价值。   翻一翻桌肚,也没有什么东西。再看看南墙上的那幅图,背景是山水风景,但是表层还画了一个圆形的罗纹状图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正要按一按,就听到方怡安的声音。   “哎,有了。”   任子钰连忙走过去,“发现什么了?”   方怡安脸上露出微笑来,眼睛微弯,“你把这些数字换成简谱来唱一唱。”   任子钰试了试:“咪咪发唆唆发咪来哆哆来咪咪来来......”他的眼睛慢慢睁大,“原来是这样?”   他一抬头,看向了之前发现的那七个红灯感应区,哆来咪发唆啦西,刚好对应七个音符。   “快,你去试试,《欢乐颂》你会吧?”   任子钰二话不说就按照方怡安的提示去试了试。其实这件事情还是让弹钢琴的方怡安来做比较合适,因为七个感应器刚好对应钢琴琴键,方怡安可以直接演奏《欢乐颂》。不过,谁让任子钰个子比较高呢?   不过,其实如果换做演奏民乐的人或许会反应的更快,因为学习简谱的他们对数字更为敏感。   不管怎么说,当任子钰按照顺序演奏过《欢乐颂》的第一句之后,吧嗒一声,那扇门开了。   然而,他们不需要高兴的太早,因为这一扇门里面,还有一扇门。   大概是为了呼应一下背景里面体现出来的古老,这两扇门都是破旧的木门,方怡安认真看了看,才注意到破门上一张发黄的几乎和门融为一体的纸。   “使用魔法阵开启此扇大门。”方怡安念出来。   “是这个吗?”方怡安刚说完,任子钰就接上了,他站在南墙的那幅图前面,指了指那幅圆形罗纹图,整个房间怎么看都只有这个像是魔法阵。   又被他抢先了。   方怡安咬了一下嘴唇,走过去看了看。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罗纹,在圆线上还串着八个小型圆形罗纹,按照相距四十五度的规律平均分布,将大圆分成了八份。   任子钰随便按了一个圆,忽然发出一阵“嘀”的响声,方怡安听到,立刻也按到了一个圆上,却没有声音。   “不是每个圆都响。”方怡安在任子钰伸手前按上了最上方那个圆,响了。接着按照逆时针方向依次按了一圈,发现只有三点钟、六点钟、九点钟、十二点钟方位的圆会发出声音。   “这一关挺简单的嘛。”方怡安笑起来,按照逆时针方向重新按下会响的四个圆形,最后回到十二点位置。   “嘀嘀。”两声响,接着便是里面那扇门被拉开的声音。   他们来到了第二个房间,方才拉开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到了第二个房间,答案往往就在你们眼前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方怡安想到工作人员的提示。   眼前?   方怡安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前面的一个箱子。既然是就在眼前的线索,显然是这个箱子最为可疑,任子钰已经走过去,看到箱子上挂着一把锁,正是此前工作人员解释过的密码锁,通过输入方位密码来打开,所以接下来,他们就需要找到方位密码。   这时候,任子钰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什么事儿?”听任子钰的反应,对方是个熟人。   “啊。”任子钰低呼一声,“啊......我知道了。”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有些激动,如果仔细听,方怡安大约能够听到对方说出的话,然而方怡安此时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任子钰身上,依旧在寻找着密码的她也没听任子钰说什么,直到他挂了手机,才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啊,没事儿。”任子钰道。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方怡安听到这个回答,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我不能知道?”   任子钰笑笑,“真的没什么事儿......”   方怡安看着他不说话,一副“我偏要知道”的模样。   任子钰有些无奈地笑了,“我舍友来的电话,说是今天上午那节课有人去查勤了,然后我被抓住了。”   方怡安眨眨眼睛,“哦,你今天上午有课?”   任子钰点头。   方怡安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大学时候谁还不逃几节课呢。”安慰之后,她又继续寻思着她的密码了,只留下任子钰微微苦笑。   大学时期逃课都已经成为主流,估计像他这样都已经大三了还从来没有逃过必修课的可以说是另类,谁想到抱着一丝侥幸刚逃了一节课就被抓个正着?   想想自己的那个不近人情的辅导员,任子钰就觉得头皮发麻,再想想舍友刚才提到的,辅导员可能会找自己谈话......本来方怡安询问的时候,任子钰怕她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他上课,到时候心怀愧疚,所以并没有打算提起,当时心里还没觉得怎么样,甚至多少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可是现在已经说出来了,任子钰立刻又为自己此前的堕落想法而感到惭愧。   方怡安张罗着到处找密码,等到一转身差点撞到任子钰身上,她才发现任子钰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你干什么呢?”   任子钰犹豫了一下,“方......小安。”   “我的名字都被你叫成方小安了。”方怡安一撇嘴,“我看你就直接叫我方小安吧,也省得小安小安的叫得肉麻。”   “方小安,”任子钰从善如流,“其实......我今天下午也有课。”   “哦,我今天没课。”方怡安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任子钰继续道:“我们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方怡安明白了,眉毛一扬,“什么意思?”   “我已经被抓到一次了,如果下午还逃课的话......”   方怡安直接打断他,“对啊,上午都已经查过勤了,下午肯定不会再抓的,就算你又被抓了,那也没关系,反正都抓过一次了嘛。”   任子钰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可是这样不好。”   “那你觉得怎么样好?”方怡安有些不高兴,“你的意思是,你去回上你的课,然后我一个人玩?”   “我们可以找一个时间......”   “可我就是今天不高兴才需要你来陪我。”方怡安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又一次提起烦心事让她的心情很不好,刚刚投入到游戏中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偏偏总有人逼着她去想。   “我今天不开心,你是我男朋友,你难道不应该陪着我吗?不就是逃几节课吗?谁大学还不逃几节课呢?”方怡安恨恨地踹了箱子一脚,顿了顿,很快又道:“行了,那你走吧,反正我也不用你陪着了。”   “你别生气......”   方怡安听都不听他说话,拿起对讲机就对外面的人说道:“喂,有人吗,我们不玩了——”   “小安!”任子钰闻言,立刻伸手去夺对讲机,没想到方怡安早有防备,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反而是任子钰踉跄一下。   “你抢什么?”方怡安道:“我一个人玩又没意思,你还不许我不玩吗?”   “喂,我们不玩了,开门吧。”她还是把话重复了一遍。   任子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脸的懊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管你是什么意思了。”方怡安说话的功夫,那扇通往外面的拉门开了,她抬脚就往外走,身后任子钰连忙跟上两步,抓住她的胳膊,希望能够将她的脚步停下,方怡安甩了两下没甩掉。   任子钰心急道:“我陪你玩,我今天下午不上课了!”   方怡安动作一顿,回脸看他,认真问:“你陪我?”   “嗯。”任子钰坚定点头。   “那好。”方怡安脸上忽然绽放出得胜的笑容来,“现在是我不需要你陪我了。”   任子钰一愣,“啊?”   “我说,”方怡安笑得更开心了,“刚才,是你不愿意陪我,现在,是我不愿意你陪我。”   “你一个人?”   “怎么,你真的以为我非要你陪着啊?”   “我是说,”任子钰关切道,“有我陪你应该会好一些。”   方怡安退开一步,手拄着下巴作思考状,“这样啊,那我得想想。”   “不用想,我和你一起去吧。”任子钰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流露出些许笑意。   “那好吧。”方怡安点头,得意地弯起眼睛,“这可是你求我的。”   任子钰含笑点头,“我求你。”   方怡安开心了,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跨上一步来到任子钰身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抬头时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任子钰,我最喜欢你了。”   ☆、同住酒店   任子钰的心脏突地强劲地跳了两下。   这还是方怡安第一次距离他这么近,而且抱着他的身体,而他却完全不知道两只手应该怎么放,抬起来,又放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决定回抱过去,然而方怡安却在此时松开双手退开了。   “你在害羞吗?”   “没有。”任子钰飞快回答。   “哦。”方怡安笑眯眯地点头。   任子钰的目光有些漂移,刚好落到了打开的门上,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道:“我们继续玩吧。”   不料方怡安摇头,“不玩了。”   “怎么了?”   “不想玩了。”方怡安向门外走去,“我们去吃饭吧。”   她回头对任子钰道:“我查了一家西餐厅,正好去吃牛排~”   任子钰愣了愣,很快跟上,“好。”   方怡安理所当然地拿起了菜单,然后点了牛排和沙拉和红酒,付款的时候,服务员按照惯例转向任子钰。   “多少钱?”任子钰立刻去摸口袋,想着幸好自己没有忘记带钱。   “一共六百四十......”   服务员还没说完,手边就多出了一张卡,方怡安笑盈盈道:“直接刷吧。”   任子钰把伸进口袋掏钱的手又慢慢抽了回来。   牛排还没有上,但是红酒先来了,方怡安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今天不去上课了是吧?”   “嗯。”任子钰也端起了酒杯。   “那正好,”方怡安像是说起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晚陪我一起睡觉吧。”   “好......啊?咳咳咳咳!”任子钰被酒呛得脸立刻就涨红了,连忙扭头,冲着旁边接连咳嗽了几声,上气不接下去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抱歉。”   “没事。”方怡安叉着双手托着下巴,“味道怎么样?”   任子钰努力调整面部表情,顺便将注意力从“晚上一起睡”转移到红酒的味道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苦。”   “你不经常喝酒吗?”   “我没怎么喝过。”   “哈,”方怡安笑了,“那你可真是乖乖男。”   任子钰觉得自己的脸颊又有点发热,“还好吧。”   好在方怡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对了,房间我已经订好了,我们下午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再溜达一圈,晚上就过去住。”   “什么房间?”   “晚上住的房间啊。”方怡安微微皱眉,又似乎很快想到任子钰问的大概不是这个,于是眨了眨眼睛,“嗯,一个标准间。”   任子钰真没想问她是双人间还是单人间,因为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耳朵没出问题,听到的竟然是真的。   更甚至,不是住在一个酒店,而是住在一个房间!   “可是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牛排已经上来,任子钰拿起刀叉,却迟迟没下去手。   “怎么不好,”方怡安不以为意,“你害怕?”   “不是,”任子钰觉得可能有哪里不对,“你今天不回家去住吗?”   “回家住?”方怡安眉毛危险地挑了起来。   任子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可是突然就要睡在一个房间,这冲击实在太大了,不由他不多想。   “你和家里人闹矛盾了?”任子钰试探着问。   虽然交往只有几天,但是在那之前他已经默默关注方怡安很长时间,自然也知道,她从来不住校,每天都会坐着一辆车回家休息,直到第二天有课的时候再回来。这样来看,她应该是一个很恋家的人,突然提出要在外面住,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惊人的魅力。   “家里人?”方怡安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微笑,手中小刀拉动着,很快割下一块肉来送进了嘴里,一口咬下。   “我没有家人。”回答干脆。   “你的父母......”   “死了。”   “啊,抱歉。”任子钰低头,终于动用了他的刀叉,结果怎么拉,肉都割不下来。   “没什么抱歉的,”方怡安抬起小刀,往任子钰盘子里一划,方才还顽固的牛排应力而开。   “谢谢......”任子钰话还没说完,方怡安已经将刚切下的那块肉从任子钰的盘子里转移到了自己的嘴里。   任子钰觉得自己这把刀是如何都割不下去了,头也不抬就问:“那你平日里都自己住吗?”   如果是一个人住,那也没必要天天回家,哪怕住酒店也要方便一些。   “还有一个......”方怡安小小地停顿了一下,忽然有些膈应,“就算是哥哥吧。”   “哥哥?”任子钰脱口便是一句反问,问完又觉得不妥,看方怡安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然而没想到的是,方怡安竟然回答了。   “啊,也不算吧。”方怡安的刀开始拼命地分割牛排,“没有血缘关系。”   那大概是领养的了。任子钰猜测。   “也不是领养关系。”方怡安忽然抬头,像是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一样,“和他一起住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更准确地说,我们在法律意义上什么亲人都不算。”   “啊。”任子钰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女朋友和一个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男人住在一起,他应该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什么实际反应都没有,或者说,他连向方怡安提问都生怕触及了她的某些雷区,只能安慰自己,看她说起来的时候这么光风霁月,大概也只能算是普通的男女同居......吧。   “你都不吃醋?”方怡安问了一句。   “额,我......”任子钰暗暗深呼吸,“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我不可能没有什么感觉......”   “你在吃醋?”方怡安笑容狡黠。   任子钰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   方怡安满意了,“吃醋是应该的,但是你得相信我。”   她将最后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你还一口牛排都没动呢。”说着,端起了任子钰面前的那杯红酒,“你不喝的话我帮你喝掉好了。”   结束了这个令方怡安愉悦却并不令任子钰欢喜的话题,任子钰终于有时间吃他的牛排,只是不好让方怡安久等,他囫囵一通就吃下去了,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满脑子都是那个和方怡安同居的男人。   按照他之前的推断,能够坚持每天坐车回家再回学校,必然是对这个家拥有着很强的依恋感,可是到头来,家里却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和她同居的男人......好吧,虽然这个男人“算是”她的哥哥——可是他不是!   任子钰忽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忙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   努力把这件事情从脑海中甩掉,扭头看向方怡安:“我们去看什么电影?”   “《纯真年代》。”   顾名思义,这是一部讲述纯真爱情的片子,但是除此之外,任子钰实际上并不知道究竟讲了些什么,整个过程他都有点神游物外,方怡安看电影的时候专注地吃着爆米花,也没有和他有任何交流,完全给他留出了胡思乱想的空间。   先是考虑那个男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影片接近尾声,任子钰又忽然想到,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和方怡安睡在一个房间......   方怡安一点都不介意任子钰这一下午心不在焉,反正他的人在这里陪着她就好了,至于他想了些什么,其实她也猜得到。   她故意对他说自己有个同居对象什么的,当然就是想看看任子钰会有什么反应嘛,最好哪一天他们两个能够见一面......她都开始期待那时候任子钰的表现了啊。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尽管任子钰心怀矛盾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在方怡安的带领下来到了酒店,进到了那个提前订好的标准间。   还好是两张床。   方怡安一进房间就把电视机摁开了,任子钰在床上一坐,打算一起看会儿电视,结果一扭头,就看到站在另一张床前的方怡安在脱衣服!      ☆、大战失眠   任子钰连忙撇头,目光锁定了正前方的电视。   嗯,正好是黄金档剧场。   “我先去洗澡了。”方怡安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浴室门开关的声音,随即响起了水声。   任子钰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从新闻频道,到电影频道,再到体育频道,然后再转回电影频道,最后还是停在新闻频道,然后把音量调大,试图遮住水声。   他想起什么,拿起了手机,翻开通讯录,点在舍友的名字上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下去了。   “什么事儿?”   任子钰看了浴室方向一眼,压低声音,“我今晚不回宿舍了,要是有人查寝的话你帮我糊弄一下。”   “我靠!不是吧?”舍友忽然大叫起来,隐约听到旁边有另外几个人的声音,“这才几天,就打算奔着全垒打了啊!”   “别胡说!”任子钰立刻道:“我今晚有事,暂时回不去......”   “嗷嗷嗷,我知道,我明白,我理解,行,你赶紧去办事,有人查寝哥帮你顶着!”   “不是!”任子钰不自觉抬高了声音,“你别乱扯——”   那边手机挂了。   任子钰怔怔地看着已经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半晌,吐出一口气。   方怡安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之后,就已经披着一张大浴巾走了出来,“你可以去洗了。”   任子钰根本没敢看方怡安,就收拾东西进了浴室,前脚刚踏进去,忽然听到方怡安问了句:“你带换洗的衣服了没?”   任子钰脚步一顿。   “不过也没关系,”方怡安很快又道:“你可以裸睡嘛。”   回应她的是浴室的关门声。   方怡安在房间里笑得很开心,连电视的声音都没有掩饰住她的笑声,清晰的传进了任子钰的耳朵里,任子钰觉得自己有点囧,或者说,似乎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似乎情况就有些不对,他总是被方怡安牵着鼻子走。   不过谁让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呢?   任子钰在雾气弥漫的浴室中抱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理确认浴室门锁好了,这才开始脱衣服,正准备把衣服挂上,一抬头就看到挂衣服的地方已经晾上了点东西。   嗯......内衣内裤,都是白色的。   方怡安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   在一个战斗澡之后,任子钰最终还是在“真空”还是“不换洗”之间选择了前者,当然,他更不可能让方怡安去帮他买衣服,何况买回来的衣服也还是要洗。   于是,他就这么裹着浴巾出来了,还觉得有些不自然,反观方怡安,裹着浴巾坐在床上看电视,大大方方的,完全没有“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的自觉。   “看会儿电视吧,我一般都十点睡觉。”   电视停在电影频道,播放着《功夫》影片,任子钰努力尝试着寻找点话题,来打破沉寂,然而方怡安又似乎对这个片子根本不感兴趣,任子钰的话题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要不我们换个台吧?换个你喜欢的。”   方怡安摇头,“就看这个。”   任子钰有些不解,“你好像不太喜欢看。”   “喜欢就不看了。”方怡安眼神都没有离开电视,更没有落到任子钰身上,丝毫看不出“不喜欢”的感觉。   任子钰摸不清她这种“不喜欢才要看”的思路,也只好陪着她看,并且全程无交流,偶尔说上几句话方怡安也爱答不理的,以至于看到后来,还不到十点,往日里习惯了十一点之后睡觉的任子钰就已经昏昏欲睡。   但还要支楞着眼睛继续看,不知不觉的,眼睛又闭上了,过一会儿,脑袋向旁边一歪,他就惊醒了,如此往复,直到方怡安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振动,有消息传过来了。   方怡安打开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这个短信来自“季尧臣”,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回来睡吧。   方怡安的眉头动了动,手机就此黑屏,看一眼时间,十点。   “睡觉!”手机被扔到了床头柜上砸出一声轻响,方怡安直接滚进被子里就闭上了眼睛。   留下任子钰强睁着眼睛把电视关了,灯也闭了,这才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呼唤:“任子钰?”   “嗯......”任子钰含混地应了一声。   “任子钰!”声音重了一点儿。   任子钰的大脑终于给出了反应,酸胀的眼睛睁开了一点儿,还没看清情况,接着又是一声:“你起来。”   同时,有人突然掀起了他的被子。   凉风瞬间涌入,任子钰立刻就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小安?”   方怡安还裹着大浴巾,把被子直接扔到了地上,脸色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你先起来。”   任子钰抹了一把脸,顺便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再看看方怡安的状态,忽然明白了,“你还没睡?”   “嗯。”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都没睡着的方怡安有点烦躁,将手里的盒子扔到了任子钰面前:“你陪我打会儿扑克。”   任子钰忽然想打呵欠,又顾及着在方怡安面前的形象,强忍着没打出来,结果眼睛反倒憋得几乎流泪,“你怎么睡不着吗?”   “你这不废话吗。”方怡安白了他一眼,手上流畅地洗牌,“会玩金钩钓鱼吧?”   “会。”   金钩钓鱼大概是扑克玩法中最适合打发时间的一种,只要有两个人就可以玩,将牌分为两份,两个人轮流出牌,按照此前抓牌顺序出牌,遇到与此前牌面相同的,不拘花色,都可以将之间所有牌全部取走,而遇到钩牌就可以将摆出来的牌全部收走。一般来说,一轮能够玩上很长时间,而且纯粹靠运气,玩起来也不用动脑。   按照方怡安的意思,这种牌用来催眠再合适不过。   而对任子钰就格外痛苦。   已经数不清他打了多少呵欠又憋回了多少,眼睛都肿起来了,方怡安却还是没有睡意。   “该你了!”方怡安第二次提醒任子钰收牌。   任子钰从浅睡眠中惊醒,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看看时间,一点半了。   “你还是不困?”   “你说呢?”方怡安把手里的牌一扔,胡乱扒拉一起,“行了不玩了,太无聊了。”   “你择床?”   “可能是吧。”方怡安下了床,“要不你陪我出去逛逛。”   “那你不打算睡觉了?”   “要能睡着就好了,我不是睡不着吗!”方怡安揉了下发涩的眼睛。   任子钰想了想,“你试过数水饺没有?”   “数水饺?”方怡安道:“我数过山羊。”   “数山羊没用。”任子钰道:“山羊对英美国家才有用,sheep和sleep谐音,是一种心理暗示,但是对我们来说还是‘水饺’和‘睡觉’谐音......”   “我知道了,”方怡安打断他,“我可不想再数了,大不了就不睡了!”说着,收拾着就真要往外走。   任子钰一把拉住她,“要不我想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任子钰犹豫着道:“我可以试着用硬币给你刮一刮后背。”   “刮痧?”   “也许会好一点儿。”   方怡安的眼睛亮了,“行啊,那你来试试。”   准备工作很简单,只需要清水和硬币,都是现成的,看方怡安已经伏在床上,穿着内衣露出一整片光滑细腻的脊背,任子钰拿着硬币的手有点落不下去。   “可能会疼。”   “没事儿。”   任子钰用硬币蘸了清水,在方怡安背上刮下了第一道红痕。方怡安没有吭声,下巴垫在胳膊上,闭着双眼,反而觉得刮起来虽然有点疼,但却不难受,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任子钰的困劲已经在方怡安一番折腾后消散了不少,刮痧的过程中也格外认真,只是方怡安也不说话,他不确定她究竟睡了没有,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手来,把水倒掉,又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小安。”他唤了一声。   方怡安没有回答。      ☆、男科医生   “小安。”   “小安?”   方怡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谁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就在她的耳朵边嗡嗡嗡,简直是不胜其烦。   “别烦我!”   “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任子钰的胳膊上。   任子钰看看自己胳膊上的红印,没办法,只能继续让方怡安睡下去,现在才十点,离退房时间还有一点时间。   昨天晚上给方怡安刮痧完毕,都已经两点了,困劲儿过去,方怡安倒是睡着了,他反而失眠了,翻来覆去到三点多才睡着,但是第二天七点还是睁开了眼睛。   看看方怡安还没有醒来,这才放心又睡了一个小时才起床,一照镜子就看自己的眼睛都肿了,整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好在方怡安还在睡,有了两个小时,他才总算缓和过来。   可是方怡安还在睡,而且起床气不小。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魔镜魔镜......”   任子钰反应了一下才想到这是方怡安的手机铃声,扒拉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上是三个字:季尧臣。   一看就是个男人的名字,他是谁?   任子钰没接电话,手机就锲而不舍地响着,他看看方怡安的睡颜,似乎是被铃声吵到,睡梦中还皱起眉毛,于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而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连任子钰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联系两通电话,可能是真有什么事情。   他刚走到床前,方怡安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谁的电话啊?”   “季尧臣......”任子钰话音未落,方怡安突然翻身坐起,一把从他手中拿过手机,丝毫看不出在几秒钟之前她还赖床不起。   但是手机拿到手里,方怡安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起,盯着屏幕看了一阵,直到铃声响到最后几声,她才打了个呵欠,慢悠悠按下了通话键。   “喂?”声音透着慵懒,“大早上的,你打什么电话?”   “你昨晚在哪儿住?”   “你管得着吗?”   “你今天还不打算回来?”   “是啊,我觉得在外面住也挺好的,”方怡安对着话筒又打了个呵欠,“我昨晚睡得就不错,早上还不用担心被某些情况惊醒,一直睡到大天亮——啊......”   手机那边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昨晚失眠了。”   “谁说的!”方怡安声音中那点晨起的味道立刻消失殆尽,全身上下都带着攻击性,“你以为没了你我就睡不着觉?别臭美了——”   “今晚回来吧。”   “凭什么?为了满足你的YY心理?”方怡安勾起嘴角。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那是我的错咯?对啊,就是我的错,”方怡安冷笑,“所以你看我这不就走了吗?”   “是我的错。”季尧臣很快道:“我会改。”   “你会改?”方怡安一撇嘴,“行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改?”   “......再过一段时间。”   “嘁,你还真有诚意。那好,”方怡安勾起嘴角,落入任子钰眼中显得神采飞扬,“那你什么时候改好了,我就什么时候回去,我可不想再碰上第三次了,不然,说不定我真的来不及跑就直接吐在你身上。”   “你先回来。”季尧臣道:“你可以先自己睡,等我......改好。”   方怡安的眼睛转了转,嘴唇一抿,“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说完,电话挂断。   任子钰并没有打算听她的电话,但是一个房间里怎么也不可能当成没听见,何况方怡安根本不稀罕遮掩。   他犹豫片刻,“是你哥哥?”   “别跟我提他,他算哪门子的哥哥。”方怡安起身下床,一看时间,“十点半?”   “嗯。”   “咱们走吧,我下午还有课。”   “好。”任子钰还是把自己的满腹疑问咽了回去,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应该尊重她吧,她不想说那就算了......   “你和他......我是说那个季尧臣,看起来关系不错。”任子钰还是没忍住,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还忍不住抿抿唇。   “关系不错?”方怡安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和他关系不错?”   “你和他说话的时候,”任子钰想起刚才的情形,尤其是出现在方怡安脸上的神情,以及听到对方电话时方怡安那瞬间精神的表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我觉得你很鲜活。”   “那你是说我在你面前不够鲜活?”方怡安笑得更厉害了,“你是也想我那么和你说话?”   神经病吧,她和季尧臣说话向来没有分寸,估计季尧臣是苦恼得很又不得不努力忍受,这也值得羡慕?   任子钰觉得方怡安大概不会明白他的感受,微微苦笑,“没什么。”   方怡安一撇嘴,“行了,咱们走吧——哦对了,我的衣服还没拿出来。”   方怡安又跑了一趟浴室把换洗衣服拿出来往包里一塞,就和任子钰返回了学校。   她说她下午有课,这是真的。任子钰大概就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但又不是那种完美的人,他偶尔也会逃选修课,但是相比之下,方怡安在这一点却比他做的好。   她从来没有逃过课,从小学到大学,哪怕是选修课,也不会刻意逃课,最多是确实有事去不了也会走标准流程请假,这辈子做出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有一次生病吃药,药物有副作用会导致人昏睡,本来医生建议如果上学早晨就不要吃,但是季尧臣一定要她吃药,就导致她在课堂上实在没坚持过去,用手指掰着眼皮都没能控制住,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为此,她又和季尧臣闹了一顿。   所以,心情不好绝对不是她逃课的理由。何况,想到今天早晨的那一通电话,方怡安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看吧,最后还是他让步。   “方怡安。”文娱委员忽然走过来,“毕晚你打算参加吗?”   “毕晚?”   “对啊,你不是会弹钢琴吗,你可以上去弹钢琴。”   “我可以找个人合奏吗?”方怡安很爽快地回复。   “啊......”文娱委员的眼睛眨了眨,“你......男朋友?”   方怡安笑盈盈的,“是啊。”   文娱委员立刻一脸“我懂”的笑意,“只要你男朋友同意,那当然可以,不过节目都是要审核的。”   “我知道。”方怡安已经开始编辑消息了,“OK。”   “毕晚咱们一起合奏吧。To 小甜心~”   消息发出去,方怡安看着备注想了想,重新设置了一个,把“小甜心”改成了“小宝贝”,正要退出界面,忽然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们见个面吧。路与森。”   路与森?   方怡安想了想,这好像是季尧臣的一个朋友,男科大夫?   嗯,能够让小公主有这样的印象,不是因为他们经常见面,而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特别,那时候季尧臣的堂弟刚好也在,然后季尧臣正和他商量着要给堂弟做个割/包/皮的手术,不巧被方怡安听到了,路医生也因此在方怡安心中留下了点印象。   所以,理所当然地被冠上“男科医生”的名号。   可惜,路与森印象深刻的被她骂庸医的情节,方怡安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对她来说,骂人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值得记忆的。   方怡安想了想,回复了三个字:理由?      ☆、你男朋友   “《梁祝》怎么样?”任子钰点着单子上的头一个问道。   方怡安摇头,“不好。爱情悲剧什么的,不太适合在毕业晚会上演奏。而且,”方怡安想了想,一双眼睛狡黠地看着任子钰,“《梁祝》是小提琴的协奏曲,如果和钢琴一起演奏,那到时候你负责solo,我岂不是要给你协奏?”   “那......”任子钰的手指下滑,落到了后面的另一个名字上,“这首是钢琴曲,怎么样?”   “悲怆......”方怡安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有些可爱,“你确定要悲怆?”   任子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方怡安摸摸下巴,“其实悲怆奏鸣曲的第三乐章节奏还是比较明快的,但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样。而且,我们又不是举办音乐会,估计除了耳熟能详的,弹什么曲子反响都差不多。”   提到耳熟能详,任子钰不期然地想起了某些场景,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比如《命运》?”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这大概是除了欢乐颂以外贝多芬最为人所熟知的曲目了。   方怡安眉眼弯弯,“哦,你不会是想起了上一次的迎新晚会吧?”   任子钰有点赧然地点了一下头。   上一次迎新晚会,也就是他和方怡安正式相识的时候。虽然是同一学院同一届的学生,但是平日里交往却不多,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上学期针对大一的迎新晚会上,方怡安弹奏了一曲《命运》,开头便是一连串极具力量与动感的和弦。   “当当当当!”   他能够看到她的手指在黑白键盘上跳转着,全身上下都澎湃汹涌着无比的力度,就仿佛敲响了命运之门一般,瞬间叩中了他的心门。   “不如这一次我们合奏?”   方怡安又一次摇头,“不行。”   任子钰被浇了一头冷水,“为什么?”   “我上一次已经弹过了啊,说不定已经有人听过了。而且,这首要是改成钢琴小提琴合奏的话效果也不好。”方怡安说得头头是道,并没有刻意敷衍的意思。   任子钰有些颓然地坐到她身旁,“哎。”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方怡安语气一转,脸上立刻就露出点神秘的笑容来,“其实我已经想好了。”   任子钰眼睛一亮,“什么?”   “天空之城。”方怡安微微得意地抬起下巴,“《天空之城》这么经典,大家肯定都能听出来,而且原曲是由钢琴小提琴还有大提琴合奏,我们只需要把大提琴的部分改掉就可以了。怎么样,这个主意很好吧?”   “这个主意不错!”任子钰道:“我也听说过,是宫崎骏电影的主题曲吧?”   方怡安听着觉得不对,“你没听过?”   果然,任子钰摇头,“我不怎么看电影。”   “那你平日里都干点什么啊?”方怡安几乎不能想象,通过这一段时间对任子钰的了解,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课余生活啊,他长到这么大,和她谈恋爱不会就是最离经叛道的一次了吧?   这么一想,虚荣心多少还有点满足。   “我爸妈看得我比较严,平日里学习多一些。”   “那你还会拉小提琴?”   任子钰有些忍俊不禁,“因为我中考的时候据说学乐器可以加分,结果还是没有加分。”   方怡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你除了学习呢,还干什么?”   “看点书看点电视......”   方怡安的脸色几乎要绝望了,“你就没有一点业余爱好?”   任子钰忽然想到什么,“啊,我偶尔会玩轮滑,大一的时候还报了个轮滑社,后来退了。”   方怡安脸色顿时好转,长出一口气,“幸好你还有点爱好。”   不然的话她不是要闷死?   “那正好,等什么时候咱们一起玩轮滑,在学校里溜一圈。”不给任子钰开口的机会,方怡安就心满意足地敲定了这个计划。   任子钰想要出口的那句话也就不得不咽了回去,看看方怡安有些期待的模样,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合奏《天空之城》,你现在就赶紧回去熟悉谱子,到时候肯定要背下来的。”方怡安收拾东西要走。   “你去哪儿?”   方怡安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回家啊。”   任子钰这才想起来,哦对,方怡安一向都是按时坐车回家的,虽然那个家里只有一个和她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哥哥......打住打住,不要胡思乱想。   任子钰深呼吸一口,忽然又道:“我送你吧。”   方怡安完全不懂他这一瞬间的心理活动,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好啊。”   任子钰忽然为自己方才的那阵不安而感到羞愧,回了她一个微笑,走上前去要接过她的包,被方怡安躲过,换过来的反而是一只胳膊。   方怡安直接揽住他的手臂,笑盈盈道:“你陪着我就好啦。”说完,忽然往任子钰这边凑了凑,鼻子耸了耸,深吸了一口气。   “嗯,洗衣液的味道。”方怡安眨了一下眼睛。   任子钰忽然很想摸一下她的眼睛。   然而,胳膊刚一动,他就意识到自己正被方怡安挽着,只能压下那突如其来的悸动,问道:“是你那个哥哥来接你吗?”   话一出口任子钰心中又闪过一丝懊恼。   刚刚分明还想着自己一定要相信她,也相信她相信的那个哥哥,可是话一出口,潜意识还是暴露了他内心那丝卑劣的怀疑和难看的妒忌。   好在方怡安似乎浑然不觉,“对。”   而任子钰的关注点瞬间又转移到了“这一次提起她的那个哥哥她居然没有生气”上面来。   之前他每次说起这个季尧臣的时候,方怡安立刻就会变脸,可是这一次她的语气虽然有点漫不经心,但是却没有了此前那种厌弃。   够了,真的够了啊任子钰。   任子钰有些无奈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抬眼四下看看,希望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大门已经不远,门外,那辆眼熟的奔驰还停在那里。   他不止一次见到过方怡安上这一辆车,但却是第一次以男朋友的名义站在这么近的这里。   要不要再近一点,去看看那个哥哥的样子?   心里这么想的,任子钰不知不觉间却停下了脚步。   方怡安也没当回事,向那辆车走去,和他匆匆招手,“再见。”   “再见。”任子钰勾了下嘴角。   方怡安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然后“碰”的一声关上门。   季尧臣看着她系上安全带,目光又从她身上滑开,透过窗户看出去,落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身上。   同样穿着白衬衫,两个人却穿出了不同的感觉。任子钰穿的是最普通的白衬衫,但是线条剪裁得非常好,也刚好能够衬出他尚未完全成熟的身材棱角,看起来就像一棵挺拔的树苗,虽然依旧带着青涩的痕迹,但同时也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而季尧臣身上的白衬衫,却是由方怡安亲自挑选的,然后根据样式精心定制而成,不过是几岁的差别,同样的白衬衫却硬是被季尧臣穿出了成熟的感觉,袖扣松开,袖口挽到臂弯,衣襟齐整,唯独领口处松开两枚扣子,露出颈项及下方的一小块肌肤。   他一只手搭上了方向盘,另一只手拎着方怡安的包扔到了车后座,目光也从任子钰身上转开,淡声道:“你男朋友?”   ☆、重归于好   “嗯,”方怡安大大方方地点头,“我男朋友,任子钰。”   季尧臣的车子已经拐弯,离开前方怡安最后瞄了一眼,任子钰还站在那里看向这个方向。   季尧臣注意到她的视线,微微一顿,“你喜欢他?”   “当然,”方怡安理所当然道:“不然你以为?”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他身上干净的气质。”季尧臣手打方向盘,直视着前方道路,说话时语声平淡。   “是又怎么样,”方怡安道:“喜欢他的气质所以喜欢他,有问题吗?”   季尧臣带着浅淡的微笑,似乎有些无奈地摇头,“他和你不合适。”   方怡安的眉毛皱了起来,“你怎么连这也要管?我男朋友也得你来评价?”   季尧臣微微摇头,“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世界?”方怡安不以为然。   “他家境不好。”   “你调查他?”   “没有。”   “没有最好,”方怡安道,“我和他谈恋爱还不需要你掺和进来。”顿了顿,又道:“家境什么的,我不在乎。”   “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问题。”季尧臣话题一转,“你和他谈恋爱只是一时好奇,还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做过不认真的事情?”   凡是,只要她想做,就一定会认真地做,而且,必须做到。这是属于她的骄傲。   “那你们就不合适,你可以不在乎,但别人未必不在乎。”   “你说他在乎?”方怡安不信,“我这么有钱,他还不高兴死了?”   这一次,季尧臣直接笑出来,握拳的手放在嘴边掩住了笑意,很快摇头,对着一脸不满的方怡安道:“抱歉。”   “不懂你笑什么。”方怡安一撇嘴,“反正,鞋合不合适,脚知道,他合不合适,我知道。”   “鞋子的质地和尺寸当然是脚知道,但是它的外在花式纹路,旁观的人或许看得更清楚。”   “质地柔软,尺寸合适就好,花式纹路我不挑。”方怡安抬了抬下巴。   季尧臣直视前方的视线终于在方怡安身上落了落,沉默片刻,“也好。”   “行了,开车吧。”方怡安被他这番挑剔她男朋友的话说得有些心烦,想到别人上了大学都跟脱了笼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只有她,哪怕到了大学,还是一样被季尧臣看得紧紧的,谈个恋爱还得报备,明明没有什么关系,偏偏表现得跟她爸妈一样。   前面是红灯,季尧臣停下了车子,方怡安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对了,今儿个你那个朋友,叫什么路与森的,”季尧臣眉毛一动,“他发短信给我,说有事情要和我谈谈。”   “什么事?”方怡安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痕迹来。   “说是和你有关。”   “是吗。”季尧臣浑不在意,“你同意了?”   “是啊。”方怡安观察着他的表情,“我看他好像挺想见我的。”   “你们以前也见过。”   “我知道,就是那个给季扬割过包/皮的医生嘛。”   听到那三个字从方怡安口中漫不经心地吐出来,季尧臣终于罕见地面色一滞,很快掩饰过去,“你印象挺深刻。”   “当然。”方怡安嘴角一翘,不知道想起什么事情来,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带点眉飞色舞的神态,“我现在还记得季扬刀口崩裂的时候流了一床的血,哈,就和来了大姨妈一样。”   季尧臣没接话,只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揉额角的冲动。   当晚,方怡安按照计划回家去住了,只不过她还接受不了和季尧臣睡在一起,尤其不能接受每天早上遇到的窘况,所以她决定自己睡主卧,让季尧臣去睡客房。   “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方怡安换上睡裙,倚在门口看着季尧臣问。   季尧臣铺床的动作缓了一缓,慢慢直起身来,“过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季尧臣没说话。   方怡安眉头扬了扬,没有继续纠结,“那你就先睡客卧吧。”   “好。”季尧臣起身,从方怡安身边走过,出门的时候回身说了一句:“有事叫我。”   方怡安点头,“会的。”接着,在季尧臣面前关上了房门,一回身就整个人扑上了床。   大概是提前晾晒过,柔软的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干净味道,方怡安将自己的头用力埋了进去,使劲的蹭啊蹭,最后把自己全身都揉进了被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在家里呆着比较舒服啊,盖上被子,方怡安闭上了眼睛。   季尧臣的客卧就在方怡安房间旁边,只不过他现在并没有进入睡眠,公司还有大把的事情需要他完成,往日里和方怡安一同休息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继续工作,往往都要把工作塞在其他时间完成,以求在小公主睡觉的时候不打扰她,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方怡安一天没有回家,他也一天都悬着一颗心。只是考虑到方怡安一直很反感他对她的过分关心,所以他连个电话都不能随便打,也没有办法直截了当地叮嘱一句:“你在外面千万小心。”   想到这儿,季尧臣忍不住苦笑。在方怡安眼里,他大概就是那种唠唠叨叨的大家长,恨不能什么事情都管,哪怕她已经成人也不愿意放手,可是有哪个家长像他这样,生怕自己多说了哪句话惹她生气?   昨天晚上,方怡安始终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他也等了整整一夜整夜,满脑子都是和她有关的事情,包括眼下他们这种畸形的关系,原本应当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怎么就发展成了如今的势不两立?   电脑的显示屏在季尧臣脸上投射下光线,直照进他的眼中,然而季尧臣的视线却并没有烙在屏幕上。他像一个面对着青春叛逆期少女的家长一样苦恼,该如何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最后想来想去,似乎没有其他办法——至少,在不伤及方怡安的基础上,他别无他法。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该怎样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最迫切的问题。   方怡安的精神洁癖。   他给那位号称和方怡安约好要谈谈他的路与森打了个电话,当然,声音很轻。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睡着了。   方怡安的确睡着了,回到家里,虽然没有做到沾枕头就睡,但是她的入眠速度还是快了不少,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睡着,只是睡眠质量并不很好。   季尧臣这边刚挂断电话,忽然就听到隔壁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呼。   “啊!”   季尧臣掀被子就冲了出去,腿上的电脑立刻从被子上滑下,直接摔在地上,季尧臣也顾不上,几步跨到了方怡安的门前,又像是被踩下刹车一般,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轻轻敲门,“安安?”   “别进来!”方怡安声音厉然。   “做噩梦了?”   “你走开!”   季尧臣顿了顿,扭上了门把手。   “咔嚓”一声,门开了,季尧臣刚一迈步走进来,就迎上了飞来横枕。   “我要你别进来!”      ☆、看着你笑   “咔嚓。”开关摁下。   房间里的灯骤然明亮。   “你走开,不许进来!”女生抄起枕头就扔了过来。   男生下意识向旁边一让,枕头落地。   “你......”男生愕然抬头,还没来得及将视线落到女生身上,就有一个手机接踵而来。   这一次男生没有避让,直接大步上前,中途接下了女生抛出的手机。   “你要干什么。”女生的嘴已经张开,声音却先一步从男生口中发了出来。   “要你管!”女生把他狠狠一推,下巴一抬,手指向门外,“这是我的房间,还请你立刻马上——滚出去!”   男生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妥,大半夜的,忽然就这样出现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而且身上只穿着睡衣。   他有些局促地迈开脚步,几乎就要退走,可是步子刚迈开,忽然又停了下来,猛一转身,就看到女生依旧目光灼然地盯着他,那眼睛亮闪闪的,在灯光中尤为晃眼。   “你......”   方怡安眉毛一拧,点头,“我。”   男生抿了抿唇,原本撤出的脚步却进一步侵略到了少女的领地里,几乎要到她的床前,在她死死盯视的目光中站直了身子,吐字清晰,“我刚才听到你在叫。”   “你听错了。”方怡安矢口否认。   “你做噩梦了?”   “没有。”方怡安一撇头,看向正前方雪白的墙上。   “你很难过。”男生的语气却越发肯定。   “你烦不烦?”方怡安终于忍不住了,“你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间里来说什么梦话?这是我家!我家!你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罢了,别以为我妈说了那几句话,你就成了什么人物,还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我看到你要哭了。”还不知道如何体贴委婉的男生硬邦邦地吐出这句话。   方怡安脸色一变,“谁说我要哭了?”她的眼睛睁得越发大了,嘴角一勾便是一声冷笑,“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不等男生回答,她又一次伸出手来,跨步下床就将男生往外推。   男生大概有些无措,明明看起来比方怡安还要大些,然而却在她的推搡中步步后退,直到门口。   方怡安伸手要去开门,本来没有反应的男生突然道:“你为什么不哭出来?”   “哭给你看吗?你有这个爱好?”   浑身长了刺的少女瞟了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回去睡觉?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   “我以为,”男生斟酌着说道:“你会是想哭就哭的那种人。”   方怡安推搡他的手动作一顿,“哦,是吗。”   “难过的时候就哭,开心的时候就笑,不高兴的时候摔摔打打,高兴的时候满面欢喜。”   “可惜我不是。”方怡安频繁地眨了两下眼睛,“不过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这当然和我有关系。”男生的手忽然落到了她的手腕上,方怡安条件反射地将他的手甩掉,竟然也没怎么费力气。   “我会照顾你。”   “照顾我?你是我的谁啊?”方怡安斜睨着他,停止推搡的双手抱起肩来,目光仿佛在端详一个物件,“怎么,你是我爹还是我妈?”   “我......”男生轻微地摆了一下头,“我可以做你哥哥。”   “噗嗤。”方怡安笑出声来,“拜托,你以为我多大?你以为我是几岁的小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就算你是我爹妈,我已经成年了,已经不需要你来监护了,do you understand?”   “不是照顾,”男生微微一笑,“你只是需要一个人陪在你身边。”   “陪在我身边干什么?”方怡安不以为然,“看着我哭吗?”   男生稍微一顿,“看着你笑。”   方怡安目光一垂,又很快抬起,“好吧,但那也不会是你。”   男生张了张嘴,“或许。”   或许吗?   然而事实上,这几年,不都是他陪在她身边吗?   季尧臣看看掉落一旁的枕头,又看着面前依旧如当初一般如临大敌的方怡安,心头再一次涌上无奈的情绪。   “又做噩梦了?”   方怡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嗯。”   季尧臣迈步要上前,方怡安立刻道:“你出去。”   她坐在床上,双腿在胸前支起,整个人抱成了一团,说话的时候很快将抬起的目光收回,微微下垂。   “方怡安。”季尧臣喊她的名字,“你还要憋着吗?”   “我憋什么了?”方怡安再度抬头时,双眼明亮,语含嘲讽,“你别每一次都以为我要哭,好像我很脆弱一样。”   “也许你哭出来之后就不会这么脆弱了。”季尧臣难得反唇相讥。   “你说什么?”方怡安横眉,“你说我脆弱?”   季尧臣缓缓舒了口气,捡起枕头走过来,“你从来都不愿意哭出来,想哭的时候也从来不愿意被人看到。”   方怡安眉毛一挑,不置可否。   “为什么呢?因为怕别人看到会嘲笑?”将枕头轻轻放在床上,他语气平缓:“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这么飞扬肆意,可是唯独一点,你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你的任何一点不如意。”   “看吧,你这难道还不是嘲笑我?”方怡安勾了一下唇角。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旁人的看法?我嘲笑你怎么样,我不嘲笑你又能怎么样?你从来敢说敢做,无论什么事情都首先想到自己,但是为什么唯独这个时候,你每次都要考虑别人怎么想?”   方怡安顶嘴,“我乐意。”   “失去父母,你为此难过哭泣,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用你说教。”   “那好,不如这样说。”季尧臣道:“既然你想哭,但是怕别人嘲笑,那你就让他们都笑不了啊。”   方怡安的目光蓦地锁定了他,“你这么想?”   季尧臣平静地看她。   “好啊,”方怡安含笑点头,“那我现在最想让他笑不了的人就是你,季尧臣,就是你。”   在她失去父母的时候,在她最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落寞自己难过的时候,这个人该死的掺和进来,口口声声说什么要陪在自己身边......每次一看到他,她就觉得自己所有的窘境都落在他眼里,从他眼中好像能够看到那个无力而苍白的她。   这简直令她无法忍受。   季尧臣忽而轻笑,“我本来也不会笑你。”   “好,这是你说的。”方怡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你可以试试。”   季尧臣就站在她的床边,和她面对面,相距一步之远,看着方怡安睁大的眼中安静地流出泪水来。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声嘶力竭,方怡安落泪的时候十分安静,只看到两行液体从脸颊缓慢滑落,眼睛还是死死地看向他,不像是在悲伤哭泣,更像是在和季尧臣进行某种对抗,如果他笑了,那他就输了。   季尧臣并没有笑,也没有上前一步试图安慰,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流泪,两个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和谐。   直到方怡安忽然抬手抹去全部泪水,扬了扬眉,方才还哭过的脸上已经露出有些骄傲的神色,“你说的没错。”   季尧臣听着她说。   “哭的时候不愿意别人笑,那就让他们都笑不了。不过,”方怡安从床上站起来,“我不喜欢这样,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方怡安笑了,笑得很开心,“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为过去而哭。”顿了顿,“所以,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事情值得我哭泣。”      ☆、路方相会   方怡安和路与森约在一家咖啡厅,时间是下午三点,刚好,方怡安没有课。   方怡安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刚好两点五十八分,而路与森已经在咖啡厅内等了她十几分钟,咖啡都已经喝了两杯。   “说吧。”方怡安在他面前坐下。   路与森一口气憋进了肚子里,尤其是看到她一副悠闲的姿态,忍不住问:“你很忙?”   方怡安点头,“我下午四点有课。”   “你倒是个好学生。”路与森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方怡安看他一眼,“当然,所以我很忙,如果不是你说有季尧臣的事情和我说,我才没这个闲工夫理你。”   “季尧臣?”路与森眉头一跳,“你就这么叫他?”   这年头怎么总有一大把的人喜欢教训别人。方怡安眉头一皱,“我怎么叫他关你什么事儿?”   “是我不管我的事,我就是看不下去——”   “所以才过来多管闲事?”   路与森努力压下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深呼吸一口,不由得暗暗敬佩季尧臣,相处三年,居然没被这个女人气死?   “我是想和你谈谈他的事情。”   “那你说啊,在这儿唧唧歪歪什么。”方怡安向服务员点了杯咖啡,看了眼手表道:“我只有二十七分钟时间,三点半就要赶回学校。”   路与森沉默片刻,“前两天,他找我说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情?”   “我......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我没办法说出来。”路与森闭了闭眼睛,“总之,是一件令我非常气愤,同时对你非常不满意的事情。”   “他还是打电话给你了。”方怡安说道。   路与森目光有些复杂,“你就不好奇他究竟找我做什么?”   “那你会说吗?”   “如果你一直追问,我会说的。”   “但是我不想追问。”   路与森忽然就窜上火来,“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这又和你什么关系?”   “你......你知道他为你做了些什么吗?就为了你,他......”   “他怎么了?”方怡安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毛,确实如她所说,很感兴趣。   然而路与森却忽然撒了气,像是有点悲哀,重复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他。”   方怡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一撇嘴,“这不劳你操心。”   “好,”路与森点头,“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本来不想掺和进来,但是我一个旁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当局者怎么能这么冷静?他照顾了你三年,你把他当做什么?佣人吗?”   方怡安摇头,“错,是高级佣人。”   “你......他对你这么好,你只把他当做高级佣人?!”   “他对我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你这么想?”   “不然呢?”方怡安无动于衷,“他可是拿了我母亲百分之二股份的人,足够他过一辈子好日子了,如果不是这百分之二的股份和这笔交易,他现在能够坐到华元总裁的位子上?”   “你是这么算的?你觉得他就是为了那百分之二的股权?”路与森怒极反笑,忍不住拍了两下桌子,“好,真好,真希望他能够听到你这几句话,到时候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我想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方怡安接过咖啡,向里面加了不少的糖,然后搅了搅,“如果你就是为他来打抱不平的话,那可真没有必要,如果没有我父母,他季尧臣什么也不是,这么大的恩情,他不过照顾我三年,很委屈吗?”   “是,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路与森连连点头,“所以你就仗着这一点,对他颐指气使?”   “我可没有,那都是他自愿的。”   方怡安说完,忽然把搅拌勺扔在了碟子上,“说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他觉得委屈觉得不公平的话,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说,我立刻就可以把他的股权收回来,让他从总裁的位子上走下来,那他当然也没必要继续照顾我了,我也乐得收回我父母的遗产。”   路与森眉毛皱起,“你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看。”   “随我怎么看?”路与森轻笑一声,“要我看,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摆出一副谁都欠你的样子,对你好的都是理所当然,然后你就凭借着这种理所当然挥霍别人的感情——”   路与森气头上的话怒气冲冲,偏偏方怡安还有胆量直接打断,“挥霍你的了吗?”   路与森被这么一岔,原本拔升的气势忽的一弱,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方怡安一撇嘴,“听见了就别问第二遍。”   路与森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深呼吸,深呼吸......   “你的确没有挥霍我的,但是季尧臣呢?”路与森的语气稍微平稳,“你不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有些过分了吗?”   “哪里?”   “你每天都和他睡一张床,还不能接受他CB,行,既然你接受不了,那就别和他一起睡了啊,可是你偏不,一定要和他一起睡......你这到底是什么心理?”   “那是我喜欢和他一起睡。”方怡安回答得再自然不过。   “那你就忍一忍......”   “我凭什么要忍?”方怡安脸上又浮现出那股嫌恶的神情,“我就是觉得恶心,恶心的想吐,恶心的要死!”   “恶心你就别和他一起睡!”路与森终于没忍住站起身来,声音猛然抬高,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人都看了过来,眼中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路与森陡然反应过来,局促间又坐了回去,咬牙切齿道:“这个地球不是绕着你转的,你也不是什么公主,更不是女王,别太自以为是了,小姑娘。”   方怡安看着终于按捺不住暴露出暴躁本色的路与森,对她微微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齿,看起来颇为可爱,然而说出的话却没这么动人。   “自以为是的是你吧,路先生。”她笑得有几分狡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说完,转身就走。   “这么说你是要任意妄为了?”路与森追问。   “当然,也不一定。”方怡安转身,笑容温和,“如果季尧臣来和我说清楚,我说不定会和他结束这一笔交易。”   “真的?”路与森表示深切怀疑。   “真的。”方怡安微笑,“只要他愿意交出我父母留给他的全部遗产,净身出户,给我滚~蛋~”   最后两个字似乎在她舌尖打了个晃,荡漾着飘了出来,轻悠悠的。   路与森却脸色骤变,怒不可遏道:“他是你哥哥!”   “我没有哥哥。”方怡安面色忽冷,看着路与森的目光像箭一样,“我没有任何亲人,我只有自己。”   “你——”路与森的舌头好像打了结,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平静下来,“不会有人比他对你更好了。”   “不,”方怡安一抬下巴,“当然有。”   路与森一侧嘴角勾起,“谁?如果真有,我倒要膜拜他了。”   方怡安微微歪头,“我自己啊。”   路与森怔然。   而方怡安已然推门而去。   刚好三点半。   路与森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他跌坐回椅子,觉得自己应对方怡安之后身心俱疲。   “你没和她说吧。”季尧臣的声音响起来。   路与森很想说“有”,嘴一张,又有些无奈,“没有啊哥们儿,我怎么敢啊。”他咋舌道:“我可真是见识到你家小公主的脾气了,就我见这一面都要折寿,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啊,该不会英年早逝吧?”   季尧臣轻笑一声,“那倒不会。”   “话又说回来,你到底看中这小丫头哪儿了啊,这么护着她?”路与森看着面前那杯方怡安一口没动的咖啡,深觉世界玄幻,不等那边季尧臣回答,开口便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就看上她这副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样子了啊!”   季尧臣又低笑一声。   “不会吧?”路与森睁大了眼睛。   “没错。”季尧臣语声微绻,“我喜欢她无所顾忌飞扬跋扈的样子。”   “你......还真是脑子有病啊。”路与森想到前几天这个人找自己的时候,自己似乎也说了类似的话,但是今天看来,季尧臣他还真是病得不轻。   “你的品味怎么这么独特?”路与森一想刚才方怡安那副“愿我负尽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季尧臣沉默片刻,在路与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幽幽道:“因为我自卑啊。”   ☆、下定决心   “你自卑?开玩笑吧?”路与森睁大眼睛,“哥们儿,你看看你现在,简直就是成功人士啊,二十五岁就成了这么大公司的总裁,年轻有为,是多少人心中的青年才俊啊,你还自卑?”   “那是她给我的。”   路与森一噎,“是,方怡安她妈给了你百分之二的股份,但是你现在可是仅次于方怡安的华元第二大股东啊,如果不是你自己能干,你能做到今天这份儿上?”顿了顿,又说:“说真的,当初如果不是这个公司实在是个大烂摊子,她母亲会把这些交给你处理?看看你上位之后,把方家的那些豺狼虎豹都压制得死死的,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这华元是不是她方怡安的呢!”   季尧臣一声轻笑,低喃似地说:“华元永远都是她的。”   路与森目瞪口呆,半晌,嗤的一笑,“看来还真是我多管闲事了。刚才方怡安还和我说,你们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寻思着你没那么神经病,现在听听,哈,你们还真是一个脑回路啊。”   季尧臣沉默片刻,“她这么说的?”   路与森以为自己好兄弟终于有点触动了,连忙道:“没错,不止这个,她还说你就是欠她的!”   “对,我欠她的,”季尧臣非但没有像路与森想象中那样愤怒,反而语气欣然,“我一直欠她的,如果没有她的父母,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路与森有些气堵,“也好,是,她妈把你资助养大的,她爸把你教育成人的,你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你真的没必要做到这份儿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显然,我很清楚。”   “你清楚?”路与森的语气忽然沉重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对方怡安到底是什么感情,或者是亲情或者是爱情,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心理,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你真的做到这一步......你想过你的未来吗?你想过你的——”似乎设涉及什么问题,路与森忍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嗯。”季尧臣拿着电话,后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来,像是在安抚自己,又或者在为自己下决心最后一次打气,“马上开始吧。”   路与森满脸的复杂最后只化作一声无奈叹息,“行,我......作为医生,我尊重你的决定。”   电话挂断。   路与森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简直是个魔女。与此前的咬牙切齿不同,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对方怡安的情绪反而更加复杂,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个魔女啊,怎么能让季尧臣走到现在这一步?   在路与森眼中,方怡安就是那个勾人魂魄的魔女,然而在大部分人眼中,她显然是和魔女这个词不沾边儿的。   她完全没有那种魔性,更多的时候,方怡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的反而十分纯净,也只有真正和她近距离接触过,才会意识到她性情中自我的一面,然而对于不太喜欢和人交往的方怡安来说,能够让她主动说上几句话的人都很少。   当然,其中就包括她的小男友任子钰。   两个人终于将《天空之城》合奏成功,并且迎来了文艺部对毕业晚会节目的筛选,两个人吃过晚饭就来到了定好的地点,准备评选。   钢琴不适合随身携带,所以只有任子钰带着他的小提琴,方怡安拿出来架在脖子上,想着任子钰的姿势,左手握住琴颈,右手抓住琴弓,将马尾搭在琴马和指板之间。   “这个琴身要稍微侧一点。”任子钰在旁边扶着琴头指点道:“还有弓子也要向外偏一点儿。”   “这样?”方怡安好奇地纠正着自己的姿势,“好别扭啊,这个地方,”她指了指腮托,“为什么不直接贴在脸上?”   “唔,”任子钰想了想,忍不住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方怡安笑道:“总贴在脸上的话就得扭着脖子,到时候肯定得受伤了。”   “哈,有道理。”任子钰的手依旧拢在琴头的位置,承担着小提琴大部分的重量,“你可以试着拉一下。”   说着,慢慢松开了琴头。   方怡安的弓子拉到了琴弦上,又听着任子钰在旁边指导自己资质,先是左手,左手顾上了又忘记右手,左右手都协调了又忘记了挺胸收腹,姿势终于正确了,结果腮托在方怡安脸颊一滑,整个琴身忽然向下掉去。   方怡安没有抓住,小提琴眼瞅着就从她肩上掉下去了!   幸好任子钰眼疾手快抓住了小提琴,结果不小心勾到琴弦,“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紧绷的琴弦一旦断裂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反弹的琴弦刷一下弹到了任子钰的脸上,在他下巴上挂出了一道血痕。   “啊。”方怡安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任子钰摸了一下,指尖有血,“没事。”   方怡安看着他的下巴,伸手摸了一下,任子钰立刻侧过头去,“真没事。”   “啊,”方怡安又瞄了一眼,“挺长的一道。”   任子钰有点局促地笑,“放心,我的体质不容易留疤。”说着,他换了个姿势,一扭身就把受伤的那面脸朝外,又轻轻碰了一下同样被刮伤的手指,“你还要试试吗?”   “不用了。”方怡安摇头,“要不贴个创可贴?”   “然后我看起来就像个小丑了。”   方怡安确定他没事,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也就没有继续纠结,把琴弓也还给他,“那你这个小提琴断了一根弦,一会儿演奏的时候怎么办?”   “这儿有备用的。”任子钰很快从琴盒里拿出一根备用弦来换上,方怡安就在旁边看他怎么做。   前面已经有人开始上节目了,也陆续有即将出场的人来到这里,眼看下一个就要轮到方怡安了,忽然有个女生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你这次还是弹钢琴吗?”   方怡安一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还算温和的气质陡然一变,显得有些生冷。   “当然,”方怡安没有笑意地一笑,斜睨着她,“不然怎么再一次把你干掉?”   任子钰有些诧异,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多少摸清了方怡安的脾气,方怡安和同学并不亲近,所以基本不会出现矛盾,但是这个女人,出现之后只需要一句话甚至只需要一个声音,居然就能够让方怡安竖起全身防备?   看来是熟人。   他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和方怡安差不多年纪,只不过身材瘦削一些,更加不同的就是她脸上的表情,哪怕被方怡安如此奚落,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这么确定能够把我干掉吗?”女生似乎只是单纯的反问了一句而已。      ☆、光荣负伤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方怡安一抬下巴,“我们走。”   就拉着任子钰从女生身边擦过,任子钰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走了,还不忘把小提琴带上,只是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女生忽然道:“你男朋友?”   方怡安一把将任子钰扯到了身后,“是又怎么样?”   女生微微偏头,像是在打量任子钰,只是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任子钰身上没有丝毫力量,很快又飘回方怡安身上,像是谈论天气一般,“看起来不是很帅。”   “我喜欢就好。”   女生像是没听到方怡安的话,自顾自说道:“哦对,我也交了一个男朋友。”   方怡安皱眉看她,“关我什么事?”   女生微微一笑,“改天我带来给你看看,”顿了顿,脸上带着柔和的善意,“和你男朋友比起来哪一个比较好。”   “当然是我男朋友更好。”方怡安想也不想。   女生略感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啊。”方怡安终于得意地笑了,像是扳回一局,带着任子钰昂首挺胸从女生面前走过。而与她高昂的头颅相比,女生的头却微微垂下,既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语声悠然。   “可是我不喜欢啊。”   “她是?”过后,任子钰问她,“看起来你们挺熟的。”   “嗯,”又提到了不喜欢的话题,方怡安的回答有些懒洋洋的,“一个同学。”   “大学同学?”   方怡安更烦躁了,“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任子钰吃了一惊。如果真是小学同学,方怡安能记得这么清楚?他稍微一想,“也是中学同学?”   “对啊,”方怡安翻了个白眼,“从小学开始就阴魂不散,一直跟到高中,最后上了大学也不放过我,”她咬牙切齿,“简直不可理喻!”   似乎又想起什么,方怡安立刻又对任子钰道:“她这个人,从小到大就和我过不去,什么都要超我一头——当然我还是比她厉害很多的——不过这一次看样子她也要弹钢琴了,我一定要把她给刷下去,你可别出什么岔子!”   任子钰认真点头,只是又轻轻碾了一下左手指上的伤口。   很快就轮到他们两个人开始选拔了,方怡安的钢琴已经放在舞台上,她只需要走过去坐下,只是登上舞台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女生。   “加油。”裴秀眉毛轻轻扬起,笑容可亲。   方怡安高傲撇头,就当没看见,和任子钰一同登上了舞台。   《天空之城》的声音很快在大厅中回荡起来。   就像曾经能够以《命运》叩响任子钰心房的那样,方怡安真正想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全身心投入其中,她认真的时候,光线落在她雪白的衣服上,似乎连时间都被留下。没有往日里咄咄逼人的锋芒,沉醉于琴曲之中的方怡安显得安静而美好。   然而任子钰这边的情况却有点不妙。   他的手指在痛。   之前琴弦崩断,划伤了他的手指,而且是用来摁弦的左手,虽然没有直接伤在指尖,但是伤在手指上,每一次抻指都会传来一阵疼痛。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已经止住的血重新流了出来。   可是......   他喜欢她弹琴时候认真的样子,如果真的因为他的原因破坏了这一场表演,那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何况......他看到台下那个女生正在盯着这里。沉醉的方怡安没有留意任子钰细微的表情,但是裴秀却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要让方怡安输给这个对手吗?   当然不。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   任子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手指几乎要痉挛起来,不过整场表扬完成得还算不错,从方怡安的笑脸就能看出来,她自己也是比较满意的。   下场的时候,她首先就找到了裴秀,“你什么时候上场啊?”   裴秀微微一笑,“我不上场。”   “什么?!”方怡安大惊,“什么意思?”   “我没有报名这次毕晚啊。”裴秀含笑道:“还有,你刚才弹得不错。”   方怡安的脸色很难看,“你耍我?”   “没有,”裴秀摇头,“我并没有说我报名了毕晚。”   她......她是没说——但是她就是那个意思!   方怡安火起,“那你为什么不报名?”   “我不想和你抢。”裴秀表情无辜。   “和我抢?”方怡安哼了一声,“你本来也抢不过我。”   “好吧,我抢不过你。”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模样。   方怡安更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有必要证明一下“她就是抢不过自己”,可是裴秀她没报名,让她怎么证明?   一股火憋在肚子里,“那你过来找我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我是来讲和的。”裴秀说出了一句令方怡安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话。   “讲和?”   裴秀点头,“没错,讲和。”她说:“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一直都在互相竞争,我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所以打算和你握手言和。”   方怡安一脸“我才不会上当”的表情,冷笑道:“信你?”   裴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莞尔一笑,“好吧随你信不信咯。”她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忽的话题一转,“哦对了,我建议你去看一看你男朋友。”   方怡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已经收拾好小提琴的任子钰。   “我没事。”任子钰笑了笑。   方怡安打量了他一圈,立刻就找到了他手指上的伤口,暂时还没有处理,伤口周围还是红红的一片。   方怡安睁大眼睛,“这是怎么整的?”话已出口就明白过来,“被琴弦崩的?”   “嗯,不过伤口不大,就是刚才用力有点儿过。”任子钰想把手指藏到背后,避开方怡安探究的视线,然而方怡安没有让他如愿。   她看着流血的手指,想了想,很快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来,把周围血迹擦干,然后犹豫了一下,拿起他的手指就往嘴边凑。   “唉唉。”任子钰想要阻止,可是方怡安已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有点赧然,“其实不用......”   方怡安含混不清道:“不是都这么做的吗......”一句话没说完,脸色忽然一变,转身就跑了出去。   任子钰跟上,直到女厕所门口,还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呸!呸呸!”   接着是水声哗啦哗啦。   半晌,方怡安走出来,一脸嫌弃,似乎口腔中那股味道挥之不去,“下次我可不干这事儿了,满嘴血味儿,好恶心。”   任子钰听到,忍不住扑哧一笑。   ☆、摔出罗汉   “你最近挺忙的?”早上吃饭的时候,方怡安看着季尧臣若有所思。   “还好。”   “昨天晚上我半夜十二点出来上个厕所,你的屋子里还有动静。”   “吵到你了?”   “我听不见。”方怡安喝下一口牛奶,“对了,我以前穿过的轮滑鞋放在哪儿了?”   季尧臣也没问她怎么突然又对轮滑燃起了兴趣,“我一会儿给你找出来。”   “嗯。”方怡安擦了擦嘴,“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季尧臣思忖片刻,“最近公司的确出了点儿事情。”   方怡安打了个响指,“宋氏的事儿?”   季尧臣点头,“宋氏现在一跃成为华元的第三大股东。”   “哈,这个我知道。”方怡安对自己的财产还是很放在心上的,屈起食指敲了一下桌子,“直接把裴家润东的股权压下去了嘛,不过还比不上你呢,你也不用太担心。”   季尧臣忽略她语气中的那一点嘲讽意味,想了想,“你下个月就是二十一岁生日,想怎么过?”   “不用庆祝了,随便吃点儿饭吧。”方怡安忽然想到什么,“前两天裴秀找我,说她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接手他们家的企业了。”   “你也想?”   “不不,不着急。”方怡安笑道:“我放心你嘛,总不会侵吞我的资产对吧?”   季尧臣对着方怡安似笑非笑的目光,没说话。   “行了,那我去上学了。”方怡安看了看时间,拎起书包要走,被季尧臣从身后叫住。   “你和任子钰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啊。”   “改天我和他一起吃个饭。”   方怡安打量他几眼,眉头又挑了起来,“你该不会又想说那一套什么我们不合适之类的话吧?觉得对我说没有就改成威胁他了?”   瞧,在她心中他一直就是这样的角色,像一个封建恶势力。   “吃个饭而已。”季尧臣神色淡然,“虽然我确实不看好你们,但是如果你坚持这样,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最好这样。”方怡安把书包向上提了提,“那你们自己约去吧,我可不管这事儿。”扔下这句话,方怡安就离开了家门,坐上了车子,眼看驾驶座上坐着司机,季尧臣却没上来,不由从窗户看出去。   季尧臣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听她不太高兴地说道:“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啊......好吧再见,季总。”   车子绝尘而去。   季尧臣还没有收回目光,另一辆车子就开了进来,停下后车窗拉下,露出里面一张脸。   “看样子这时间踩得正好啊?”   季尧臣瞥了他一眼就往屋里走。   “哎别这么急着走啊。”路与森赶紧从车里下来,“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主治医生?”   “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季尧臣随手递给他杯茶水。   “我现在倒是想看看她要是有一天发现的话会是什么反应。”路与森有点幸灾乐祸。   “她不会在意的。”   “这话听起来真心酸。”路与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点东西来,还没递给季尧臣,又把手缩了回去,“真不后悔?”路与森一脸凄凄惨惨,“这一下子,不管你们什么感情,将来可就绝对不可能了。”   “你说得算?”季尧臣一抬眼。   “好吧我说了不算。”路与森摸摸鼻子,“不过......”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就不能透露一下,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啊?”   季尧臣还没开口,他又跟着道:“同床共枕睡了三年......要是睡不出点猫腻来,你以为你是柳下惠啊——啊不对,柳下惠只不过是抱了一个女人一天而已,别说你——”看着季尧臣忽然冷下来的目光,路与森识相地没有继续说下去,悻悻道:“好吧算我玷污了你们纯洁美好的兄妹情。”   心里嘀咕,去他的纯洁美好的兄妹情!   季尧臣伸手,接过了路与森递过来的东西,“说完医嘱就走吧。”   “遗嘱?”   季尧臣看他一眼,“那你现在就可以安心走了。”   “别介,”路与森连连摆手,“我知道你忙得很,但是这东西可不能乱用,必须谨遵医嘱!”   “我知道。”   “你就这么忙?”路与森一顿,“哦对了,空降了一个宋氏也要分一杯羹嘛......”   谁料季尧臣摇头。   “不是为了这个?”   季尧臣脸上有了点笑意,“我要给她找轮滑鞋。”   路与森:就为了这个就急着赶我走——等等!   “找轮滑鞋这事儿还用你来?你家阿姨呢?”   “她的东西我自己收拾比较放心。”   路与森忍不住摸起了下巴。   这个方怡安怎么这么有本事啊,居然轻松就调/教出了一个居家主夫......只可惜咯。   方怡安除了学习成绩很好之外,爱好也十分广泛,这还要归功于她那种不服输的性格,只要对一件事情上了心,就怎么都要做好。   只可惜,她的爱好变化也非常快,譬如轮滑,在经历了一阵子来去如风的时光之后,那双轮滑鞋就被方怡安忘在了脑后,时隔多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这还要拜任子钰所赐。没办法,谁让任子钰的课外爱好非常少,只有轮滑这一项能够让方怡安稍微感兴趣一点儿呢?   不过显然,任子钰的轮滑技术也比较一般,至少在方怡安敢于在校园里随便溜的时候,任子钰还要小心躲避迎面走来还有一米多远的人。   两个人就在操场路外的路上慢慢溜达着,方怡安仗着技术好,还时不时地掉个头倒着滑。   “你小心。”任子钰看着有点担心,“别摔了。”   “放心好了,”方怡安面对着任子钰道:“我技术好着呢,要是身后有人的话你就提醒我一下。”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想必也是很信任他吧。   任子钰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好。”   “要说不熟练那该是你吧?我还以为你技术很高呢。”   “没有,”任子钰小心地保持平衡,“我就是学了一阵子而已。”   “那后来怎么不学了?”   “后来上了高中就放下了。”   “哦我懂了,”方怡安眨眨眼睛,“你爸妈又不允许了是吧?”   任子钰微微一愣,“是啊,高中当然是学业为重了。”   “那你看我,什么都学,但是我还是成绩很好。”   任子钰被她这一点儿也不谦虚的话逗笑了,“当然了,那是你聪明。”   方怡安飘飘然,“我当然聪明——”   任子钰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心!”   他连忙伸出手去,试图拉住方怡安。   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两步远,任子钰的技术还不够熟练,非但没有拉住方怡安,自己反而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错过了方怡安的手。   而方怡安一惊之下猛然回头,正好撞上了身后突兀出现的男人。   如果只是普通的刮蹭,顶多是打个晃而已,但是方怡安脚下偏偏穿的轮滑鞋,被这么一撞,立刻就失去了稳定,方怡安情急之下始终没能掌握好好平衡,就控制不住地向后一仰!   如果真的这么仰下去,恐怕屁股摔成四瓣都是轻的了!   被突然撞击的男人已经条件反射地打算躲过去了,没想到还没躲开,就被一只手死死拉住了胳膊。关键时刻,方怡安想也不想就扯住了身后男人的胳膊,带着他一起向后倒去。   “我靠!”   男人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方怡安撞倒在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再被接着砸下来的方怡安一撞,上半身也猛然后躺。   直接摔成了叠罗汉。   ☆、行动不便   “啪啦”一声,男人手里的东西都摔了出去,散落一地。   方怡安借着临时肉垫,避免了直接与大地母亲接触的结局,但却扭伤了脚,试了一下,没站起来。   任子钰凑过来伸手想要扶她起来,结果该死的轮滑鞋又一次拖了后腿。任子钰有点无奈,索性去脱鞋,然而有这功夫,方怡安自己都能起来了,她只需要一个支撑而已。   脚踝还一阵一阵的疼着,方怡安一咬牙,屈起的胳膊肘随便撑了一下,立刻就听到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吸了口冷气。   “我说你能不能看着点地方?”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紧跟着,一只手将方怡安的胳膊向外一撤,还没站起来的方怡安立刻又失去了平衡,而这一次没有人继续给她做肉垫了。   “你搞什么啊,”男人一脸不忿,“你自己摔倒了还把我也拉下水?”对上方怡安的脸,男人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你......”   方怡安以为他要和自己算账,抢先一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谁让你撞我了?”   任子钰终于扶起她来,看了看她的掌心,没有伤口,“你的脚怎么样?”   方怡安脚踝疼,正没有好心情呢,不耐烦回了一句:“当然疼!”   任子钰被她气冲冲的语气怼了回去。   方怡安现在也顾不上他,对面还有个男人正对她虎视眈眈呢。   “我撞的你?”男人立刻从方才的情绪中回神,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我走的好好的,你忽然就撞了过来,这也怪我?你讲不讲理?”   方怡安一抬下巴,“我是背着身走的,你是正着走的,我没看到你这很正常,但是你没看到我还撞过来,你觉得你有理?”   男人被她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觉得逻辑不对,但一时又分辨不开,“你......你简直不讲理!”   “和你讲什么理?”方怡安扶着任子钰试着滑了一步,结果根本站不稳,心情于是更加烦闷,“你要是讲理的话,没看见我受伤了吗,还在这儿耽误时间!”   “喂喂,你——”男人想说什么,要强行忍住,看方怡安跛着脚的状态,忍不住道:“你直接把鞋脱了呗,要是穿着轮滑鞋你还能继续走路,我算你能耐。”   “要你管。”方怡安张口就回。   “哎哎,你这人......”男人翻了个白眼,“行,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儿。”他往旁边一看,就看到自己的澡筐已经被甩了出去,筐里面的各种洗漱用品全都被抛了出来,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要看上两眼。   男人赶紧把东西划拉干净,扭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任子钰的声音:“要不还是把鞋脱了吧。”   “然后不穿鞋走路?”方怡安撇嘴,“我不要。”   任子钰扶着她,“我背你回去。”   “你能背得动?”方才还面色不愉的方怡安脸色很快缓和了不少,半开玩笑道:“你要是再摔我一下,我可就完蛋了。”   “方小安——”任子钰有些无奈唤道。   “好吧好吧。”方怡安把鞋子脱下来,就着任子钰摆好的姿势架到了他的背上。   “还有你的轮滑鞋。”方怡安手里提着两双鞋就要离开这里,只是人还没走,那个男人忽然又蹦出来刷存在感。   “方怡安?”男人声音诧异。   任子钰顿了顿。   “别理他。”方怡安在他耳边说道。   热气吹出来有点痒。任子钰克制住伸手摸一摸的冲动,脚下步伐又快了些,好在身后的人再没有追上来。   方怡安的脚扭伤了,任子钰带她去了校医院,确定没问题后又帮她处理了一番,还去办了张新的校园卡,最后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你今儿下午怎么没去上课啊?”舍友问道。   “我女朋友出了点事情。”   “哦~”舍友恍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嗯。”任子钰应了一声,熟练地打开了电脑,选中了一个文件夹。   舍友刚好看到,“你今天还要忙啊,那你得干到什么时候?”   “说好了是今天的任务。”   “啧啧,你还真够牛X的,”舍友感慨道:“我要是像你这么懂事,兼职都做好几分的话,我爸妈能乐死。”   “你又不缺钱花。”任子钰道。   “是啊是啊,反正我是单身狗,不像你还有个女朋友。”   任子钰手下动作一顿。   其实有一个女朋友似乎并不能成为他缺钱的理由。   方怡安从来不需要他来买单,更多的时候,她习惯请客,尽管任子钰很多时候都觉得有些别扭,不一定非要他请客,但至少希望能够AA。然而他同时又深切地明白,他根本没有资格逞什么自尊。每次和方怡安出去玩,动辄就成百上千,这对一个月生活费都要维持在一千以内的学生来说实在是一笔无法承受的负担。   当然,他也可以试着找一些比较平民化的地方去玩,可是他做不到。   方怡安不会接受他的建议,他也不愿意让方怡安迁就自己——即便这样成百上千的花销对方怡安来说已经算是迁就,可是每次在划卡付账的时候,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差距。   这令他恐慌。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赚到很多钱,就像安全感一样,越多越好。   “喂?”任子钰看着拨过来的陌生号码,微微皱眉。   “任子钰?”对方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是从语调来看,似乎又要成熟一些。   “你是?”   “我是方怡安的哥哥。”   任子钰立刻想到了那个方怡安口中在避讳的同时又十分有存在感的“哥哥”,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努力克制语气,“您好。”   “你最近有时间吗?”季尧臣同样显得十分礼貌,并没有带给任子钰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有。”任子钰立刻回答。   怎么能没有?   “那我们两个见个面吧。”   这是见家长?   任子钰很快又划掉这个想法,“可以。”   接下来,两个人以十分的效率迅速划定了时间地点。   “需要带小安一起去吗?”任子钰问。   “小安?”季尧臣重复一次,很快回复:“不用。”   手机挂断,任子钰深呼吸了一次。   这一通电话把他潜藏于心中的另外一种危机感又激发了出来。   方怡安的这个哥哥,对他的感情真的像方怡安以为的那么单纯?   同样挂断了电话,季尧臣走出书房,循着哗啦啦的水声来到了浴室门前,敲了敲门。   “你怎么样了?”   “没好!”方怡安怒气冲冲,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依旧无比清晰。   “已经一个小时了。”季尧臣并没有离开。   “我知道!”方怡安狠狠搓着自己的胳膊,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厌弃的表情,“反正又不是这一个浴室,你实在想用就用你房间里的!”   “你的脚伤还没好,别站太久。”   “我知道了。”方怡安看着自己通红的胳膊,终于觉得好了一些,伸手关掉了水阀,拿浴巾裹好了,就一步一步地往浴室门口挪。   然而站的时间太久了,脚酸不说,浴室的地面因为被水覆盖,又湿又滑。   方怡安很不幸地脚下一滑——   “啊!”   浴室门立刻拉开,季尧臣冲进一步,刚好扶住了即将摔倒的方怡安,避免了二次伤害。   没想到方怡安抬眼第一句话就是凶巴巴质问道:“谁叫你进来的?”      ☆、你的事情   季尧臣像是没听到她的质问一般,直接挽住她的膝弯,将她从浴室里抱了出来,大步流星进了卧室,最后放在床上。   “看来下次洗澡的时候我得锁门。”坐到床上,方怡安嘟囔了一句。   季尧臣蹲下身去查看她脚踝的情况,有点红肿,但是因为用过药,已经好了一些,看方怡安的表情似乎也不怎么疼,于是稍稍放心。   “你再别走动了。”说着,季尧臣勾到一旁的毛巾帮她擦干腿上的水,随后捧着她受伤的那只脚踝,从医药箱里取出翻出了药水又重新给她涂了一遍,说道:“你今天是又碰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方怡安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满心不乐道:“嗯。”   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过后想起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她撑着起身的那一下,胳膊肘又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为此恶心了好半晌,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小时才总算觉得舒服一点,看看手臂,已经洗得红红嫩嫩。   药水上完,季尧臣起身,“十一点了,早点休息。”   “嗯。”方怡安应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能陪我睡啊?”   握上门把手,季尧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再过段时间。”   “再过段时间是多久?”   季尧臣想了想,“一周吧。”   方怡安这才满意,看着季尧臣离开房间,把身上的浴巾一扯,就滚进了被窝里,翻出手机开始和任子钰聊天,没说几句话,手机一阵震动,另外一条消息送了进来。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你的学生卡在我这儿。   方怡安想也不想,回道:给你了。   你不用?   方怡安再没回复,转头就和任子钰说道:“今天撞了我的那个人捡了我的校园卡。”   任子钰立刻想到了那个男人,“不过我们已经挂失了。”   “对啊,所以我就把卡赏给他了。”方怡安翻了个身,看到屏幕上的信息,“他好像认识你。”   “是吗?反正我不认识他。”想了想,方怡安余怒未消,“我才想起来,明明都撞了人,结果从头到尾,他连句对不起都没说!”   对此任子钰持保留意见。虽然这种事情真不一定说是谁对谁错,但是按照当时情况,方怡安和那个男人都刚好行到拐弯处,彼此看不见是正常的,方怡安的轮滑速度又快,对方可能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撞了,结果想躲还躲不开,这可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   但是对方怡安肯定是不能这么直说的,这点情商任子钰还有,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哥哥约我周六见面。”   “我哥哥?”方怡安怔忡。   “那个季尧臣。”   “啊。”方怡安短促的叫了一声,又翻了个身,关闭聊天页面,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他约你见面?什么时候?在哪儿?”方怡安快速打字。   任子钰和她说清楚,道:“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哥哥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我也好准备准备。”   “他没什么喜好,就是爱赚钱。”方怡安敷衍了一句,重点道:“反正到时候你也不用讨好他,问这个干什么。”   “毕竟他是长辈——”   “他算哪门子长辈?平日里闲的没事儿就爱摆出家长的架子。”她一撇嘴,“反正你是我男朋友,又碍不着他什么事儿,到时候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顿了顿,语气有些飘飘然,“你可是我看中的人,难道还要他来点评?”   自信满满的语气,令任子钰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就能够联想到她脸上得意的神情,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嗯。”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三下,紧接着“咔嚓”一声,季尧臣走了进来。   方怡安瞄了他一眼,继续道:“到时候他要是难为你,你也不用给他留面子。”   季尧臣在旁边接了一句:“不用担心,我不会难为他。”   方怡安撇了撇嘴,“你又回来干什么?”   “和你说我约了他的事情。”季尧臣看了眼她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那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还有,”季尧臣道:“宋家这两天会有人和你接洽。”   方怡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终于被勾起兴趣,很快挂了和任子钰的电话,“什么意思?他们找我干什么?”   季尧臣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骗鬼呢?”方怡安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你既然知道他们会来找我,那就肯定就知道为什么会来找我。”   季尧臣也挑了张椅子坐下,沉默片刻,才平静道:“大概和我有关。”顿了顿,“不止宋家,方家的几个股东恐怕也会和你见面。”   “和你有关......”方怡安眼珠一转,脸上忽然出现点调侃的兴奋来,“总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想的哪样?”   “你不知道?”   季尧臣打量了她两眼,“我猜到了。”   “哈,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答应他们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母亲指定的‘遗产继承人’嘛,我当然要尊重她的遗嘱咯。”方怡安耸了耸肩。   “你可以不尊重她的遗嘱,但是你不能让华元落到你的那些叔叔手里。”   “这就要麻烦你了。”方怡安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来在季尧臣肩膀上拍了两下,“管理公司不是你的事情吗?”   季尧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带点自嘲,“是,这是我的事情。”   说完,转身离开。   方怡安顿觉心情大好,重新躺回床上之后忍不住轻轻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儿来,翻起手机打算继续和任子钰煲电话粥,手机铃声刚把任子钰从被子里拉出来,又忽然挂断。   任子钰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回拨过去,结果被方怡安挂了。   方怡安忽然改了主意,不打算和任子钰聊天了,她找到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学生卡在你手里?   怎么着,你又想要了?   当然,方怡安快速打字,我的校园卡当然不能落在你的手里。   对方十分敏锐:我的手里?你知道我是谁?   方怡安觉得差不多勾起对方的急切感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手机,抛下正在等待回复的对方,准备睡觉。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到对方昨晚一连回了好几条消息,统统都是“还在吗?”“你说啊,你是不是猜出来是我了?”“我今天就认出你了,结果你居然敢不搭理我!”“那个任子钰是你男朋友?”   刷了满满一屏幕,直到十二点往后才终于停下,最后一条消息还显示在今天早晨六点三十分。   “校园卡怎么还给你?”   方怡安一觉醒来看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勾着唇角道:“我今天没课,不去学校了,你直接交给我男朋友吧。”   想见我?那就等着吧。   ☆、华元方家   第二天,方怡安果然没去上课。   “喏。”宋邵将手中的卡片递向任子钰。   任子钰伸手去拿,宋邵又立刻把手一缩,学生卡就从任子钰指尖擦过。   任子钰抬头看他。   宋邵手指不闲地转了两下卡片,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你是她男朋友?”   任子钰微笑,“我以为这已经很清楚了。”   “啧啧。”宋邵夹着学生卡轻轻刮了刮下巴,“她喜欢你?”   任子钰一点也不迟钝地意识到了他话中的某种攻击性,索性收回手来,摆出了一副“你想聊天我就奉陪”的姿态,“你很好奇?”   “是啊,”宋邵十分坦诚地点了点头,“我看不出你有哪里值得她喜欢的。”   任子钰脸上笑容反而更加温和了,“这你应该问她才对。”   “问她——”宋邵一耸肩,“就不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宋邵说话轻飘飘的,低头摆弄着学生卡,甚至没抬头看他,“你最好还是离开她。”   任子钰眉毛微皱,“你以什么立场?”   “当然是给你忠告的立场。”宋邵的视线终于从学生卡上移开,落到了任子钰身上,开诚布公道:“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宋邵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认真,没有一丝轻佻,反而令任子钰心头一堵,像是被突然触及到了心底深处的某种隐忧,在压抑的同时又情不自禁的摆出防御的姿态来。   脸上笑容更盛,“有没有结果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不给宋邵继续打击他的机会,他直接伸手,“她的学生卡。”   宋邵一歪头,“这卡已经挂失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了吧?”   “但是她想要。”   “哦~”宋邵两根手指捏着卡片,卡片上那张方怡安的照片还是她上大学之前的模样,当然,也是她还没有失去父母时候的模样。   “这张照片似乎和她现在的样子不太像是吧,瘦了不少......”   宋邵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横空出世,直接把学生卡抢走。任子钰没心情继续和他絮叨,转身就走。   “喂,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宋邵也没生气,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任子钰停下脚步,“那也不用你来告诉我。”   话虽如此,脚下却没有动。宋邵慢悠悠地赶了上来,“这样啊。但是我很好奇,既然你都是她男朋友了,总不会现在还不知道她家是干什么的吧?”   不要听这个人继续这样挑拨离间下去了,快走。   任子钰心底拼命警告自己,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他的话,根本迈不出去。在一阵斗争之后,他吐出一口气,转身面对宋邵,“你赢了,说吧。”   宋邵脸上却并没有高兴的神色,看着任子钰的目光反而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看来我说中了。就是不知道,是她不愿意和你说呢,还是你一直都没有问。”   “有什么区别吗?”   “这区别可大了。”宋邵道:“她不愿意说,那是她的事情,但是你连问都不敢问......这就不太好了吧?”   “我们交往还不到一个月。”   宋邵摇了摇手指,语气笃定,“别找借口了,你就是不敢问。”   任子钰语塞,半晌,“就算是吧。”   宋邵笑了,“瞧瞧,刚才还嘴硬呢,现在自己就承认了吧?”   “我没有承认。”任子钰断然否认。   宋邵也不继续听他嘴硬,“既然你不好意思问,她也没主动和你说,那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吧。”   “华元,你听说过没有?”   任子钰平日里消遣很少,对一些学习之外的事情都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了解的也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听说过华元集团,并且知道这是一个距离他的生活十分遥远的名字。   “华元的老总哦不少总你知道是哪位吗?”   没有特别关注过的任子钰摇头,“谁?”   “姓季。”说到这儿,宋邵似乎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嘴角。   姓季。   任子钰的手微微蜷起,面色看起来十分镇定,“季尧臣?”   “没错,你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宋邵半开玩笑道:“不过,三年前,华元还不姓季。”   任子钰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所以在听到宋邵接下来的话时,竟然还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显得那么震惊。   “姓方。”宋邵啧啧两声,“方家一手把控着华元,直到三年前,季尧臣这么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穷小子横空出世,凭借方清池的支持,直接坐到了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上,更为儿戏的是,居然还直接兼任了董事会主席。”说到一半儿,大概觉得任子钰可能听不懂,宋邵又解释道:“一般来说,这种大企业,董事会主席和CEO是会分开的,但是到了季尧臣这儿,身兼两职,你知道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任子钰没说话。   “最大的好处就是方家剩下的其他人把矛头全部对准了季尧臣,然后拼了个你死我活,当然,最后显然是季尧臣赢了。”   任子钰虽然对商业之类并不很了解,但是听宋邵说的,这个方清池显然是方怡安的父亲或者母亲,但是却把权利交给了季尧臣,看起来似乎是亏待了自己的女儿,然而事实上却是,用季尧臣来给自己女儿当挡箭牌?   宋邵欣赏着他的表情,最后才肯定道:“为什么方清池要让方家其他人把矛头对准季尧臣呢?”他勾起嘴角来,“那是因为,如果季尧臣不做这个董事会主席,那就只能由方怡安来担任了啊,那时候她还没上大学呢,想一想到时候她的那些叔叔会怎么闹腾起来......啧。”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任子钰语气轻缓。   “就是想告诉你,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宋邵毫不留情,“就算她自己你,可是她身后那些人呢?那些人可不会考虑她的喜好,他们只会顾及自己的利益。所以,像你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话音落地,十分干脆。宋邵脸上褪去了所有表情,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离开。   只留下任子钰一个人还站在那里,一片愣怔。   忽然,向那个背影道:“那你呢?”   任子钰赶上几步,“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比我更合适?”   宋邵诧异扬眉,毫不避讳地颔首,“没错。”   任子钰冷笑,“所以你想让我放手?”   “如果你足够明智的话。”   “这话你说了不算。”任子钰断然道:“就算这是事实,你说的也不算。”   宋邵看着他的目光微微一变。   “小安她没有对我说过,”任子钰缓缓地弯起嘴角,“既然她没有说,那我就当不存在。”   “你傻吧?”宋邵微微睁大眼睛,“这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又怎么样?”任子钰反问,“没到那一步,我是不会退缩的。”   宋邵的面色认真起来,“那要是到了那一步呢?”   “到了那一步......”任子钰顿了一下,目光坚定,“我也不会是先放手的那一个。”   宋邵默然,半晌,略带不满地点头,“行,你小子有点骨气。那就拭目以待吧。”   似乎终于扳回了一局,但是任子钰的表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在宋邵离开的瞬间,他就变了脸色,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涌动上来,一时间排解不开,就在那儿站了半晌。   最后,摸出手机来,找到了那个号码,上面还备注着:“小安的哥哥”。   他把备注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最后换成三个字:季尧臣。   而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还是关于几天后的会面。   ☆、见面约谈   几天之后,任子钰已经坐到了季尧臣的对面。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更准确地说,是任子钰第一次见到季尧臣。虽然从方怡安和宋邵口中已经对这个男人有所了解,但是只有真正相对而坐的时候,才能够更进一步地认识他。   而不是像他在网络上直接键入“季尧臣”三个字搜索之后出来的结果显示的一样。   其实宋邵的话并没有说错。   他不愿意追问方怡安的家庭情况,并不是因为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尚浅,仅仅是因为他不敢而已。   方怡安从来没有向别人交代家底的自觉,也没有询问任子钰家境的认识,但是任子钰不同,他明明很希望多了解方怡安一些,可是偏偏行动起来,却总是束手束脚。在两个人的关系之间,他始终处于被动,像是被方怡安吃得死死的一般,说句话做件事都要随时随地考虑方怡安的反应,小心翼翼,生恐她有所不满。   这大概并不是正常的情侣交往,直到宋邵替他解开了那一层掩饰,才令他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   他在自卑。   而当这自卑被赤/裸裸地晾在他面前时,他又因此而讨厌这样的自己,最终将两个名字敲进了搜索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了解方怡安。   网络上,关于方怡安的消息并不多,基本上只是将她作为方清池的女儿,方氏继承人而一笔带过,但是轮到季尧臣的时候,大量的信息涌现出来,包括宋邵已经和他提到过的,季尧臣如何大学刚毕业就接受这样一个大的公司,在方清池临终前的大力扶持下坐上了那个实为众矢之的位子,又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逐渐成熟,最终将华元的股份重新整合,成为了方怡安之下华元的第二大股东。   当然,在提到这些的同时,对季尧臣的身世背景也进行了一番渲染,以作为励志的榜样。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大概无论是谁心中都会多出一份敬意,任子钰也不例外,只不过这点敬意之外还多出了一点其他什么东西。   两个人打过招呼,分别落座。   “我约你出来,就是想谈一谈关于怡安的事情。”季尧臣和任子钰也没什么客套话可讲,开门见山。   任子钰反而稍稍松了口气。如果真要寒暄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而是提到方怡安,他还能放松一些。   季尧臣并没有打算给他施加什么压力,从着装到整体氛围都显得有几分闲时,尽管如此,任子钰依旧能够体会到两个人之间的差别。   一个还是大学生,一个已经是成功人士。   “您是小安的哥哥,她经常和我提到您。”任子钰先开口道。   “提到我?”季尧臣微微一笑,“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任子钰一想,似乎......真没什么好话。   “她对你提到过我是她的哥哥?”季尧臣很快夺回了主动权。   “是。”虽然转眼就开始反驳。   季尧臣点头,“她也在我面前提到过你。”   任子钰弯起唇角,眼眸中满是笑意,“是吗?”   “比如这一次来见你之前,她就禁止我威胁你。”季尧臣喝了口咖啡,“大概在你来之前,她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嗯。”任子钰微微尴尬,但又出自那种莫名的情绪肯定地回答:“是说过一些。”   “比如?”   任子钰抿了下唇,“无论您说了什么,我都不用听。”   季尧臣眉毛一动,“果然是她的风格。”顿了顿,微笑,“那你觉得?”   季尧臣既然是约他出来,那肯定是有话要对他说,而他既然都坐在了这里,显然就要听季尧臣说,哪怕他其实能够猜到会使一些什么样的话,但是无论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他的回答都不会差。   “关于她的事情,我当然要听。”   季尧臣满意地点头,“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任子钰点头。   “你和怡安交往的事情,你母亲知道吗?”   任子钰面色一滞,“......不知道。”   季尧臣面带浅笑,似乎不为所动,“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母亲?还是说——”他意味深长地停顿片刻,“你根本没有打算告诉你母亲?”   任子钰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我当然会告诉她!”   “哦,那什么时候告诉她?”季尧臣说话不急不缓。   任子钰默然。   “是大三结束,还是大四开始?”季尧臣跟了一句。   听到这话的任子钰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需要我直说吗?”季尧臣道:“既然你会告诉你母亲,那必然会在大四之前说,如果大四还没有说起,那么......你母亲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不可能!”任子钰连忙道:“她会知道的!”   “好吧,我们结束这个问题,虽然你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   任子钰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丝毫和缓,“我母亲觉得大学时期我就应该认真学习,谈恋爱是工作之后的事情,所以我暂时......还想不到怎么和她说起。”   “可以理解。”季尧臣点头,“如果你们之间的时间足够多,可以坚持到你工作之后,那当然没问题。可现在问题是——”   “你确定你们之间能坚持到工作之后?”   任子钰目光坚定,“当然。”   季尧臣的手指不自觉在桌面轻轻一扣,话题忽的一转,“你的专业是电子工程?”   任子钰对季尧臣对他信息的掌握程度谈不上惊讶,“没错。”   “她学的是管理。”   任子钰当然知道,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季尧臣当年学的也是管理,并且希望能够考研继续深造。他已经通过了研究生考试,正在准备面试,并且找上了方怡安的父亲作为导师,也同时认识了一路资助他到大学的方清池,由此进入了方怡安的生活。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后来的研究生入学,就因为此后的一系列变故,最终为了能够继承华元,放弃了读研。   “如果你想和她继续在一起的话,”季尧臣最后道:“你应该考虑一下你的专业走向。”   两个人的交谈从开始到结束,大体上都很平静。任子钰所认为会出现的那种强迫威胁性言论并没有出现,但是季尧臣也明里暗里给他提了几个建议。   和季尧臣分别后,任子钰按照此前方怡安的吩咐,给她去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他没难为你吧?”方怡安开口第一句话道。   “没有。”任子钰笑笑,很难将方怡安口中的那个不近人情的哥哥和季尧臣联系起来,“我正在往回走。”   “那好,我就等你回来。”   方怡安挂断电话,听任子钰的语气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季尧臣那么不看好他们之间的事情,这一次和任子钰见面,难道就没闹出什么事情?   不过就算闹出事情来也没关系,反正任子钰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季尧臣也别想好过。   方怡安坚定地想着,坐在costa店里的等着任子钰来找她。然而,这段十分钟的路程却让她等了很久。   方怡安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任子钰居然还没出现!   她一口喝干净剩下的咖啡,起身就往外走,结果刚推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还在犹豫着的任子钰。   “我的天!”方怡安大惊,“你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你   方怡安落在任子钰身上的目光顿时就变了,随着她的一声大喊,整个咖啡店里的人全都向门口看过来。   任子钰忍不住向门外避了避,当着方怡安的面有些不自在。   “我没事。”   “这还没事?”方怡安上前两步,抬头看着他的脸,伸出手来轻轻碰了一下。   “嘶。”任子钰吃痛,微微一偏,避开了她的手。   “你这是被人给打了?”方怡安依旧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看着他先上多出来的红肿,又扯过他的手,“那身上呢?身上有没有?”   说着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大庭广众之下,任子钰拦住她,“我真的没事,就是些小伤,没关系的。”   “你叫这没关系?”方怡安又在他脸上碰了一下,任子钰立刻随之吸了口凉气。   “你不是去见季尧臣了吗?怎么被打成这样?”方怡安眼睛猛然睁大,“是他干的对不对?是不是季尧臣动手打你了?”   “不是!”任子钰连忙道,“不是别人打的,就是我不小心......不小心被车碰了一下,摔了一跤而已。”   “摔能摔成这样?你把我当傻子?”方怡安眉头高高皱起,“肯定是他对不对?”   任子钰看实在瞒不住,犹豫片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他没出现吗?”   任子钰摇头,“只有一群不认识的人。”   方怡安觉得胸腔里全都是怒火,“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群不认识的人还能莫名其妙来打你?”   被女朋友看到自己被打成这样,任子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在门外犹豫了许久,也没决定究竟要不要进去见她,要是去呢,自己实在太狼狈,要是不去呢,那就是失约。   没想到,还不等他下定决心,方怡安就先走出来看见了他,也使得他现在这副模样落入了她的眼睛。   不过还好,方怡安并没有发挥奚落他,反而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动手的人。   可是他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他和季尧臣分别之后,就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群看着就不着调的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打架。   任子钰向来都是乖学生,打架斗殴的事情压根没做过,再被这些人群殴,就算还有些反应能力,身体素质也不错,也不过是伤的轻还是重的区别而已。   直到现在,为了来找方怡安,他都还没有处理伤口,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痛。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打。   方怡安弄清楚了事情经过,张口便道:“这还用想?肯定是季尧臣干的!”越说火气越大,语气越冲,“除了他,你还能得罪什么人?!”   任子钰想想今天两个人聊天时候的情况,看季尧臣的风度,似乎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但是从动机来说,他好像也确实没得罪过别人。一时间有些纠结,考虑到季尧臣毕竟和方怡安关系密切,他不太肯定地说:“应该不是吧......”   “你别为他说话了!”任子钰这一求情,反而激起了方怡安的叛逆心理,越想越来劲儿,“你看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内里还不知道怎么黑呢!他早就和我说过,不想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不许他乱来,他就在背地里搞鬼——像他这种商人,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方怡安不惮以最恶劣的想法去揣度他,反而令任子钰多少对他有了点同情,可是再一想,似乎也没错。   季尧臣这个年龄就能主持华元,肯定不是他表面上那么光风霁月,会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再正常不过......何况,方怡安和他生活了三年,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相比起来,道貌岸然的季尧臣,和虽然有些任性其实性格单纯的方怡安,任子钰当然更相信后者。   这么说来,真的是他干的?就为了让他和方怡安分手?   初次见面,任子钰心里对他产生的那么一点敬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觉得,他很有可能做这种事情?”   “废话。”方怡安已经想着该怎么和季尧臣算账了,拉着任子钰就要走,结果又一次听到任子钰吃痛的声音,忽然反应过来,“你这些伤口还没处理啊?”   “嗯。”他急着来找方怡安,当然顾不上。   方怡安有些烦躁,“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医院啊!”   这样一来,找季尧臣算账的事情自然就要靠后了,方怡安拉着任子钰先奔这医院去了,不顾任子钰的反对,掏钱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最后确定只是一些皮外伤,仔细处理之后,天色就已经黑下来了。   “我得回去了。”出了医院,方怡安道。   “嗯,那你先回去吧。”顿了顿,任子钰还是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吧,其实我伤得也不重,你为了这件事情和季尧臣闹起来也不合算——”   “这还不重?”方怡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难道一定得昏迷骨折才算严重吗?这一次要是就这么算了,那下一次怎么办?下一次恐怕你就真得躺进医院了!”   “其实,我觉得,他反对我们在一起,也许只是因为我们确实不合适。”感觉方怡安要插话,任子钰第一次轻轻捂上了她的嘴,继续说道:“重点其实并不在他是否同意,而在于我们之间究竟该怎样处理存在的问题。”   “存在的问题?”方怡安撇开他的手。   任子钰想起今天季尧臣的话,他对自己的不满意是真的,但是不满意的理由其实也足够客观。   “我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不,更好很多,直到他们不会觉得我们不合适。”   “好啊,”方怡安点头,有点敷衍和不耐的味道,“那你就变吧。”   话虽如此,可是态度上却没有丝毫理解的意思,反而为此有些不愉快,再没给任子钰继续说话的时间,就招来一辆出租车走了。   把任子钰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就连任子钰都觉得他们不合适?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她觉得喜欢,那就是合适,道理就这么简单。   方怡安一偏头,就对上了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撇了撇嘴,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最可恶的还是季尧臣。   如果没有他今天这一出,任子钰肯定不会突然说这些话。   季尧臣计算着方怡安的时间,觉得她差不多要回来了,就准备下厨做饭。   他和方怡安之间的问题,还需要时间来慢慢解决,而今天的一番谈话,至少可以解决任子钰方面的问题,大概可以缓和一下和方怡安之间的矛盾。   这一点还是值得欣慰的。   可惜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期待中那样容易解决。   他还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碰”的一声巨响,瞬间压过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走出去一看,正好看到摔门而入的方怡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季尧臣一时没反应过来,像往常一样问候,“回来了?”   “回来了。”方怡安随口一应,紧接着语气急转直下,“今天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季尧臣微愣。   还没来得及开口,方怡安立刻又接上:“别装了,我知道就是你干的,除了你,没别人能做出这种下流的事情。”   季尧臣原本因为她回来而温和的表情立刻变了,面色微沉,“你说什么?”   “装,继续装!”方怡安狠狠把背包摔在了地上,“你对任子钰不满意,你冲我来啊,你找他是怎么个意思?哈,是不是你不敢冲着我来,怕得罪了我,所以就冲着他去啊?”   她语速很快,季尧臣勉强能跟上她的思路,却完全理解不了,根本插不进话去。   “我告诉你,任子钰他是我男朋友,是我看上他了,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冲我来,你凭什么找人打他?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和他分手了吗?”   季尧臣终于从中捕捉到了一点儿信息,“我找人打他?”   “怎么,”方怡安冷笑,“不敢承认了?敢做不敢当?”   “我没做。”季尧臣胸口起伏,“你觉得这是我做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方怡安似乎不相信他还要继续辩驳,“任子钰他从来都是好学生,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打?他不就得罪了你一个人吗——哦不,也许不是他得罪了你,是我得罪了你。你是冲我来的吧?”方怡安的语气忽然冷静下来,点点头,肯定道:“凡是我的事情,你全都要管,偏偏这一次我就不听你的,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所以你不高兴了是吧?”   季尧臣半晌没说出话来,直直看着面前面色冷锐的方怡安,分明张着嘴,可是却又觉得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被我说中了?”   季尧臣努力压抑着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将纷乱的思绪整理清晰,半晌,才缓缓道:“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说一遍,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那你说是谁做的?”方怡安双手抱胸。   季尧臣说不出来。   “看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不相信我,方怡安。”季尧臣唤了她的全名,“因为任子钰受伤,所以你就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我的身上。”   “这和任子钰无关。”方怡安一字一字道,“这是你的问题,是你用你那套见不得人的手段来针对他!”   季尧臣忽然平静下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方怡安讥笑,“不然你怎么可能在你的位子上好好坐着呢?”   季尧臣点点头,“好,既然你不相信,那我怎么辩解都没用了。”他沉默了片刻,整个房间都随之安静下来,“我先回去休息。”   最后,季尧臣选择回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身后,方怡安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她还在生气,她还在质问他,他居然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   忽然,季尧臣停下脚步,“你要是饿了,厨房里还有吃的。”   什么吃的,都这样子了,她哪里还有胃口!   可是她都这么生气了,他却浑若无事......   季尧臣还没有走到房门前,就再一次听到了轰然一声巨响。   方怡安又一次砸上了门,在季尧臣之前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只能是她先撇下他!   季尧臣脚步一顿,停在了房门前,回身,正看向方怡安刚刚砸上的房门。   ☆、送你玫瑰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轻微的“咔嚓”声。   门轻轻打开,季尧臣走了进来。   方怡安独自睡觉的时候经常性地不关灯,这一次也不例外,房间里灯光明亮,季尧臣从这个角度还能够看到方怡安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张脸,眉毛皱着,似乎连睡梦中心情都不好。   他将灯光调暗,慢步走到床的另一边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床上的方怡安却忽然转了个身,有意无意的又一次面对着季尧臣。   当然不是因为她被惊醒了。   季尧臣站着看了一会儿,没几分钟,方怡安又翻了一次身,这一次,背对着他的方向,也刚好将背后的床铺空出一大块来。   这里原本是主卧,床铺足够他们两个人并肩而卧。季尧臣无声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睡梦中的方怡安又是一次转身,刚好滚进了他的怀抱。   季尧臣伸出手臂抱住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方怡安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一天晚上她的睡眠质量难得的有所提高,心情顿时大好。   看来没有季尧臣我也照样能够好好睡觉嘛。   方怡安得意地想着,可是又一转念,脸色立刻又不太好看了。   昨天他们两个闹到那个地步,季尧臣居然都没有服软?   他不是一向对她的作息时间知之甚详吗?怎么明知道她要起床了,居然都不过来和她见面?   方怡安一掀被子,力度稍大,直接把被子甩下了床,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停了下来。   心中也同时打定了某些主意,看看床头柜上的日历,今天是五月六号,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方怡安走出房间的时候,季尧臣同样不在,只有饭桌上的饭证明着他今天早上的确还在这个房子里。   不见面也好,反正见了就生气。   方怡安随便吃了几口早饭,然后就开始整理背包,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塞进去,然后叫了司机就离开了这里。   她要离家出走。   继上个月之后,方怡安又一次打破夜必归宿的习惯,同样的,还是找上了任子钰。   不过,虽然处理过了伤口,但是任子钰依旧不方便行动,方怡安想要拉着他去逛街也不现实,最后两个人的约会地点就改成了图书馆。   可惜图书馆里不能随便说话。   方怡安就和任子钰面对面坐着,看了一上午的《西京杂记》,而她的旁边,身为理科生的任子钰手里居然捧着一本《理想国》。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哲学了?”离开图书馆,终于可以说话的方怡安忍不住吐槽。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任子钰认真道:“根据调查,《理想国》是各大高校借阅率最高的几本书之一。”说到这儿,任子钰扭头问:“你以前看过吧?”   方怡安点点头,“高中的时候看过,不过具体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当初看的时候感觉逻辑性太强,看着费劲。”顿了顿,她忽然勾起嘴角,问道:“那你对柏拉图怎么看啊?”   “我还没有看完。”   “不是问你《理想国》,是问你柏拉图啊。”   任子钰想了想,“你指的是哪方面?”   “唔,比如柏拉图主义?”   “节制?”   “特指感情上的。”方怡安补充道。   任子钰恍然,在感情上的柏拉图主义,就由节制引申出了另外一个含义,柏拉图式恋爱,即精神恋爱。   这个问题从方怡安口中问出,而他又处于男朋友这个位置上,回答的时候就忍不住小心了些,斟酌片刻,“我觉得爱情应该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无论是精神恋爱还是......”   “性/爱。”方怡安提醒。   任子钰面色微红,“嗯对,无论哪一种都只是方式而已,本身应该不存在优劣之分,只能看是否合适。”   方怡安点点头,“那你呢?”   “我?”任子钰觉得这场面有点尴尬。   “我就问你对它的看法啊,你说的这么客观,和我又没关系。”方怡安带点促狭地追问,意料之中地看到任子钰的脸更红了。   方怡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该不会是拐着弯问他对那个......那个婚前性行为的看法吧?   任子钰顿时觉得手中捧着的《理想国》有些烫熟起来。   他怎么莫名其妙就选了这么一本书出来!   现在好了,他要怎么回答?   “你说啊。”方怡安催促。   任子钰十分窘迫,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好在灵机一动,转而问她,“那你觉得呢?”   “我啊......”相比于任子钰的局促,方怡安就显得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羞赧之色,坦然道:“我觉得很好啊。”   “啊。”任子钰也想不到自己应该如何回复。   方怡安已经顺着自己的思维继续说下去了,“我一想到要和人上床就觉得恶心,就连想到要和人接吻......”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是方怡安厌恶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任子钰诧异,“你.......”   “我怎么了?”方怡安反问。   “没什么。”任子钰努力组织语言,“但是这样的话,你将来结婚的话......怎么办?”   方怡安眨眨眼,笑容狡黠,“这要看你能怎么办啊?”   任子钰脸又红了几分,但是想到他们正在讨论的问题,立刻又觉得心中一沉,满脑子复杂的思绪都活跃起来,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只觉得方怡安灼灼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脸上,似乎十分好奇他的反应。   可是任子钰不想被她看出自己的任何反应,迟钝的大脑在缓慢运转之后才终于想到了话题,立刻道:“对了,明天是你的生日对吧?”   “没错。”方怡安似乎欣赏够了任子钰的表情,回答得十分爽快。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方怡安顺着他的话题想了想,“要你陪我吧。”   “这个不算。”   “那......”方怡安有些为难地想了半天,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许久,才勉为其难道:“要不你给我买几朵玫瑰?”   任子钰一听就有些懊恼。   对啊,送花!   他居然一次都没有给她送过花!他这个男朋友简直是太失败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似乎并没有为方怡安付出任何什么东西,就连钱都是方怡安在花......   很快觉得自己挑起这个话题简直是白痴的任子钰又一次试图转移话题,不过方怡安没有继续给她这个机会。   “我这两天不回去了,正好你可以去宾馆陪我。”   任子钰讶然,又有几分了然,“你又和他吵架了?”   “嗯。”方怡安脸色又开始难看,“你别问了,反正到时候你就过来陪我就行了。”   “好。”任子钰微微一笑。   当天下午,他们依旧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只不过这一次,任子钰把《理想国》换成了《海德格尔》。   到了晚上,两个人像上一次一样开了一个房间,只不过这一次,方怡安没有失眠——因为她压根没有睡,而上一次早早入睡的任子钰这一次也同样没有睡,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玩游戏,地面上还铺着垫子,上面摆着各种零食饮料还有酒。   摆出一副守岁的样子,直到十二点来到,方怡安真正告别了二十岁。   “你的礼物呢?”方怡安伸出手来,有些喝多了的她面色微微泛红,一双眼睛像是被水浸润过一般,灯光之中尤其明亮。   “啊,有。”任子钰赶紧起身,去把他准备好的一束玫瑰花捧过来,放到方怡安的怀里。   红色的花,衬着红色的脸颊。   方怡安闻了闻,笑呵呵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我的花。”   任子钰想也没想,“季尧臣他没给你送过吗?”   ☆、生日快乐   话已出口,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就清醒了几分,正要“欲盖弥彰”一番,就看到方怡安一本正经地摇头,“他送的不算......谁家还不放几瓶花啊......那不一样......”   任子钰张了张嘴,觉得方怡安说的这话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找不出来,目光一落就看到她怀里的话,于是道:“正好二十一朵。”   “嗯,我知道。”二十一岁的方怡安忍不住笑,“这可是咱们两个一起去买的......”   闻言,任子钰似乎才想到这一茬,脸上又显出几分窘迫。   方怡安一撇嘴,似有不满道:“一点都没有惊喜的感觉......”   “对不起啊,”任子钰讪讪道:“下一次我一定早早准备。”顿了顿,又说:“不告诉你。”   “那可不行。”方怡安立刻反对,微微皱着眉看向任子钰,因为醉态,反而显得有几分娇憨,“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要是到时候买的东西我不想要,那送给我的话我不就讨厌了吗。”   “嗯嗯。”任子钰木讷点头。   “来,咱们继续喝。”方怡安又把两个杯子全都满上,递给任子钰一杯,“喝!”   任子钰连连摆手,“我要不行了,不能喝了。”   “你不喝?”方怡安眉毛扬了起来。   任子钰接过了酒杯,“嗯,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怡安没等他说完,“是第一次就对了!你的第一次就应该和我一起!喝!”   两个酒杯碰在了一起,方怡安一仰头,一杯酒就下去了。   任子钰看着她闪电般的动作,张了张嘴,也喝下去了。   一共准备了六瓶啤酒,全部消灭,当然,大部分还是方怡安喝掉的。   她捞了几下,确定都是空的,不由有点不爽,撇撇嘴,“唔,喝完了......”   “我们还是醒醒酒吧。”从来没有醉过的任子钰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晃了晃脑袋,就感觉眼前的方怡安越看越好看。   “好吧。”方怡安拉着任子钰的手,两个人一起来到阳台看星星。   微风吹过,带来的凉意令任子钰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偏过头,看到身边的方怡安正在认真地看星星,眼睛缓缓地眨一下,又眨一下。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安。”任子钰忍不住伸出手,从身后抱住她,下边枕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喃喃,“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啊。”方怡安道:“不喜欢你干嘛勉强自己?”   任子钰傻乎乎的笑出声来,紧了紧手臂,“嗯,我也喜欢你。”   安静了片刻,又唤她的名字,“小安。”   “怎么了?”方怡安双手搭上任子钰放在自己腰前的手。   “嗯......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干净啊。”方怡安不假思索,醉意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反应能力,又或者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过自然不需要刻意。   任子钰面色醺然,下巴再方怡安肩窝里蹭了两下,似乎有些难为情,“因为我经常洗澡吗?”   方怡安楞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啊哈哈哈哈哈......”   任子钰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好笑,又被方怡安的笑容感染,也同样笑了起来,手臂一松,方怡安就转过身来,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因为你经常洗澡。”   可是到底没忍住,话一说完就又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完全没有了刚才看星星时候的安静。   但是......还是一样美好。   任子钰的笑意不知何时平息,定定地看着方怡安,看了很久,方怡安才感觉到,慢慢止住笑声,“你看我干嘛?”   “嗯......”任子钰抿了抿唇。   “说啊。”方怡安催促。   任子钰不自然地伸手蹭了蹭鼻子,一只脚不自觉就开始在地上画圈,“我......”   “不说拉倒。”方怡安又转回身去,身体刚转到一半,被任子钰一把拉住,“等等!”   方怡安瞥他一眼。   “我能亲你一下吗?”任子钰终于把这句话吐了出来。   方怡安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变大,细看是有没有变化,“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   “我听不见。”   “我能亲你一下吗!”任子钰完全豁出去,几乎要闭上眼睛。   “哦,”方怡安却显得十分淡定,“那你要亲哪里啊?”   对比之后觉得自己太怂的任子钰决定正视现实,视线在方怡安脸上转了一圈。   方怡安眉毛动了动。   下一刻,任子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下身来,一低头。   方怡安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就闪过一丝温软的触感。   一触及分。   任子钰摸了摸耳朵,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嗯,亲这里。”   方怡安微微张大嘴巴。   当然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   “就这样?”   “啊?”任子钰蒙了。   方怡安皱起眉来,“我都没感觉出来你就亲完了?!”   “啊,这个吗......”任子钰还在想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方怡安已经将计划付诸行动,以同样的速度在任子钰回神之前,踮起脚就在他嘴唇上点了一下。   “你感觉到了吗?”方怡安勾起嘴角问。   任子钰摸摸自己的嘴唇,还在努力回忆方才的触感,茫然道:“好像有点太快了......”   “那就对了。”方怡安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得意地笑笑,“高兴吧?”   任子钰也不再纠结那一瞬间的感觉,只觉得这一刻方怡安洋洋得意的模样刁钻得可爱,深深一笑,“你真的喜欢我?”   “不然呢?”   任子钰忽然抱住了她,“那我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好啊。”   “等到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方怡安忽然眉毛一挑,“那可不行。”   任子钰忙问:“为什么不行?”   方怡安狡黠笑道:“因为我还要读研啊~”   任子钰微微一愣,“读研?”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那好,那我也读研,然后我们一起毕业。”   “拉钩?”   “好,拉钩!”   星光照耀之下,方怡安在二十一岁生日之时得到了一个来自男朋友的承诺。   任子钰说过,他会陪伴着方怡安度过她的生日,所以,这一夜他们一同失眠,直到清晨阳光从窗帘中透入。   “我们吃早饭吧。”   “嗯。”方怡安从床头柜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还有几条信息,但是眼下她并不打算翻看,直接装进背包里,就开始了这一天的行程。   任子钰的伤还没有好,所以两个人并没有玩一些激烈的游戏,而是订好了票去听一场音乐剧。   “别人都去看电影,我们来看音乐剧。”取票的时候方怡安道。   任子钰默默从自己的清单上划掉了看电影这一项。   自从被方怡安提醒想起了送花这件事,任子钰就回去做了不少功课,专门咨询了一番情侣约会时基本都会做的事情有哪些。   看电影当然是榜上有名,不过看起来方怡安不太喜欢?   两个人前一天晚上都没睡多少觉,大白天的兴奋了一阵之后,疲倦也来得很快。   吃完晚饭,方怡安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泪几乎都要挤出来了,这才道:“我要不行了,我得回去睡觉。”她支楞着眼睛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任子钰愣了一下。   “你要回家?”   “啊对啊,”方怡安没有理解任子钰话中的意思,自然反应道。   任子钰想了想,还是不要提醒她正在和季尧臣闹别扭的好,于是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方怡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你先打车走吧,一会儿司机来接我。”   “咔嚓。”   门开了。   坐在桌旁的季尧臣抬起头来,看到方怡安从外面走进来,径直就往房间方向走去。   “吃饭了吗?”季尧臣问。   方怡安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桌上满满的全是饭菜,正中还有一块大蛋糕,当然,饭菜都凉了。   “当然吃了啊,”方怡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不吃饭。”   说着,把背包从肩上撤下来,“我回去睡觉了。”   季尧臣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点头,“早点休息。”   方怡安头也不回往房间去了,还不忘记把门关上,将季尧臣隔绝在外。   季尧臣慢慢吐出一口气,缓缓从桌旁站起,看着桌上十几道菜,沉默片刻,拉开椅子,也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看了看桌子,忽然走回去,将蛋糕上插好的二十一根蜡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拿出小刀,缓缓切出一块来放进盘子里,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了嘴里。   “生日快乐。”   蛋糕上还有这四个字。   ☆、取笑我吗   太阳高高挂起,透进的阳光直至照到方怡安的身上。   她伸出手臂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两下,抓到了手机,凑到眼前一看,已经十点半了。   “啊......”打个呵欠,方怡安掀开被子,手指还划动着手机,翻看昨天进来的几十条信息,基本上都是生日祝福。   华元的高层都挺会做人的,虽然方怡安目前并不插手公司日常运营,但是相对控股的这一点还是不容置疑,所以谁也没敢真把她忘记。   当然,是不是有人认为她就是一个靠着季尧臣吃白饭的小丫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快速浏览过这些公司高层的名字,拉到后面,方怡安才总算找到了一些来自日常生活的祝福。   裴秀,宋邵,季扬......看时间差不多都是生日当天的凌晨,但是......   居然没有季尧臣的?   估计是忘了吧,   方怡安很快嘲讽地想,毕竟,他这段时间会很忙啊。   她翻出和宋邵的对话框。   “周五下午三点‘遇见’见面。”   宋邵回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来拉倒。”   宋邵:“我去!”   方怡安满意了,扔掉手机起床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大三下学期,许多同学都已经开始忙活起来,打算考研的已经准备复习,打算工作的也开始寻找实习,学校在这方面也做出了不少指示,总之,对于即将迎来大四最后一年的学生来说,这一段时间将会是他们确定最终走向的关键时期。   班级群里面也始终活跃着老师们传达的各种信息,比如即将到来的“三加一”事宜,仔细说,也就是江大在很多专业上支持的三加一的学制计算方式,校园内学习三年,后出国一年,最后回国领证。   “如果大家有意向的话可以报名到我这里。”班长说道。   一般来说,相比于其他文科专业,管理学的出国概率还是比较高的,尤其是工商管理方面,更多的人会选择出国深造MBA,但是有很多学生并不能够支持几年的学费,自然对这样的三加一十分感兴趣。   “你要出国吗?”任子钰问。   “不出。”方怡安见任子钰有点惊讶的样子,挑眉,“怎么,很奇怪吗?”   “也没有,”任子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出国一点。”   据他浅薄的了解,似乎公司高管阶层很多都有留学背景。   “出国有什么好的,反正我就喜欢在自己的国家里呆着。”方怡安一撇嘴,“我之前不是就和你说过我打算读研嘛,反正咱们学校又不是没有硕士点。”   “哦。”任子钰点点头,再没有继续说起这个话题。   “行了,我要回去上课了,拜拜。”方怡安起身,拿着课本到教学楼去上课,任子钰在身后看着她离开,没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妈?”任子钰接通电话便道。   方怡安的这节课只是选修,但是十二周结课,所以十一周就显得格外重要,一般来说老师都会交代接下来的考试该怎样准备,所以十分难得,原本上课时略显空荡的大教室竟然坐满了人,以大眼看过去,很难找到合适的座位,哪怕有几分空座,方怡安也不愿意从那么多人身边借过。   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忽然一落,就停在了一个方位。   裴秀对她笑笑,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座。   方怡安不自觉就抬了抬下巴,走到裴秀身边,“你往里坐。”   就坐在过道旁边的裴秀便往里让了一个座位,让方怡安坐在了最外边,顺便将桌面上自己的书也都移过来。   方怡安直视前方,坚决不看她一眼。   “今天来上课的人真多。”裴秀聊天似的随口一提。   “啊,是。”方怡安敷衍一句。   “而且你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儿。”   “反正我又没迟到。”方怡安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裴秀身上,意有所指道:“而且我还每节课都到,才不像某些人,就为了准备考试才突然出现一次。”   分明是嘲讽的话,然而修养即为非常到位的裴秀听到,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反而微微一笑,“原来你有注意我来没来上课啊。”   “哦,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好吧,你只是不小心发现了而已。”裴秀的笑容更加温和,“不过我确实有几节课没有来。”   方怡安得意地撇了她一个眼神。   裴秀耸耸肩,“难道你不想知道我那几节课为什么没有到吗?”   “不想。”   裴秀弯起眼睛,“抱歉,我以为你会感兴趣的......”   “我为什么要感兴趣?”方怡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你以为你很值得我注意吗?”顿了顿,“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是啊,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裴秀看到老师来了,身体立刻坐正了,还保持着像是小学生一样端正的坐姿,双手放在桌上,只有微启的嘴唇证明她在说话,“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呢。”   方怡安几乎同时也摆出了最认真的姿态,腰板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双目炯炯有神,嘴上却压低了声音道:“不听。”   有意无意间,两个人同时摆放在桌上的手臂因为领地有限,胳膊肘碰在了一起。   顿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不过很快又都恢复了正常。裴秀还是笑盈盈地说下去:“因为我这段时间比较忙啊,好不容易见到你一面,当然有一大堆的话要和你倾诉一番了啊。”   “少说废话。”方怡安因为用力,声音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就是这样,还感觉自己的胳膊肘在裴秀的进攻下有败退的迹象,连忙鼓足了一口气,又顶了回去。   “因为我最近要学习接手公司了嘛。”裴秀另一只手还理了理鬓角的头发,看起来真的如同公主一般从容优雅,“所以课业忽然就变多了,我爸和我说,学习这方面可以先放一放,重点还是要学会怎样运用所学到的东西。所以我就停了一段时间的选修课。”   方怡安气息一滞。   “碰”的一下,胳膊肘立刻被裴秀顶了回来,就连方怡安自己都被这股力气带动,猝不及防间往旁边一歪。   顿时,后排旁边都向她看来。   被她恶狠狠的眼神又看了回去。   方怡安看向裴秀,“你在挑衅?”   裴秀一脸无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和我说这些......”方怡安缓了口气,“不就是想取笑我?”   裴秀眉毛动了动,看起来有几分委屈,“我这怎么是取笑你呢?”   方怡安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想说,你现在已经开始学着接手公司了,而我现在还在学校里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你想多了。”   “你就是这个意思。”方怡安恨恨道:“你就是在嘲笑我,嘲笑我不能管理自己的公司,反而让季尧臣顶替了我的位置!”   “哦......”裴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难道不是吗?”   方怡安这口气忽然一松,声音和缓下来,“裴秀.......”   “嗯?”裴秀好整以暇,似乎准备洗耳恭听。   “当然不是。”方怡安一字一字道:“我永远不会输给你的。”   ☆、告诉你妈   下课铃刚一打,方怡安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座位,往门外走去。   裴秀动作也不慢,毕竟座位里面还有一群人要出来,所以她也很快就收拾妥当离开了教室,但是出来的时候,方怡安已经没了踪影。   走得很匆忙啊。   裴秀挑挑眉毛,看到手机上的信息,备注上还显示着“宋邵”的名字,最新一条消息刚好就在上课时间。   一眼扫过,裴秀又把手机收起来,继续慢悠悠地想:该不会是被我吓跑了吧?   方怡安行色匆匆,当然不是被裴秀吓跑了,她只是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晃了而已,离开了教学楼,就看到任子钰在那里站着等她,不过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喂。”   任子钰抬头,“下课了?”   方怡安盯着他看,“你这是什么情况?”   任子钰笑笑,“怎么了?”   “愁眉苦脸的。”   任子钰扯扯嘴角,“没什么事。”   方怡安挑眉,“你不想我知道?”   “没有。”任子钰顿了顿,“就是之前和我妈打电话,吵了几句,现在想想觉得太不合适。”   “和你妈吵架了?为什么啊?”   这似乎是方怡安第一次对他的家庭产生了解的欲望,可是在任子钰看来,这突如其来的好奇并不合适,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和方怡安解释。   想了想,“嗯,就是我妈觉得我这段时间学习可能不太用功,就训了我两句。”   “你本来也不怎么用功。”方怡安接道。   “所以我不该顶嘴的。”任子钰有些懊恼。   “没事啦,谁还没和爸妈拌过几句嘴啊,看你这表情,简直就跟杀了人要忏悔一样。”   任子钰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所以说也没什么大事儿。”   方怡安点头,很快又想到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总提起你妈,但是不怎么说你爸啊?”   任子钰斟酌片刻,“我爸妈离婚了。”   “离婚了?为什么?”方怡安今天似乎有了充足的好奇心,一定要把任子钰的事情全都搞明白才行。   任子钰抿了抿唇,说起这个话题时还有几分涩然,“我爸喜欢赌钱,日子过不下去了,就离婚了。”   “哦。”方怡安应了一句。   任子钰正庆幸她没有因为这种事情刁难自己的时候,方怡安忽然话题一转,“要不哪天我去你家玩儿吧?”   “啊?”   “怎么了,你都见过季尧臣了——虽然他也不算我家人啦,但是也勉强算个哥哥吧,我要见你妈你难道还不同意?”   任子钰忽然停下脚步,“这个,太快了吧?”   方怡安眉毛皱了起来,“什么叫太快了?”   任子钰察觉失言,立刻道:“我们家条件不太好,你肯定不习惯。”   “我又不是要上你们家过日子,就去玩玩怎么了?”   “我们那儿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任子钰。”方怡安打断了他的话,郑重其事的叫了他的名字,眼神也十分严肃,“你什么意思?不想我去你家玩?”   “我们家太简陋——”   “你有事情瞒着我。”方怡安直接下结论。   任子钰没想到她这么敏感,张了张嘴,“我......”   “你居然有事情瞒着我。”方怡安连连点头,“很好,非常好——究竟是什么事情?”   任子钰脸色纠结,半晌,吐出一口气来,像是下定决心后的如释重负一般,“小安,我对不起你。”   方怡安眼睛睁圆了,“你是对不起我!”   “我妈......还不知道我们两个谈恋爱的事情。”   “你说什么?”   话已经说出来了,接下来就越发流畅,“因为我妈一直都对我抱有很高的期望,从小对我就很严格,尤其是学习。她不许我谈恋爱,说那是工作之后的事情,大学期间必须好好学习......但是我喜欢你......和你交往大概是我做的唯一一件违背她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起......但是我肯定会和她说的——”   “够了。”方怡安以命令的口吻道:“你现在就告诉你妈。”   “小安,我刚和她吵过一架......”   “告诉她。”方怡安从眼神到语气都不容反驳。   任子钰吓了一跳,犹看着她板着的脸,犹豫着掏出了手机,“小安,要不我们先缓缓,明天再打......”   方怡安的目光忽然盯上他的眼睛,吐出几个字,“要不就分手。”   任子钰看着她的目光,那一瞬间着实被吓了一跳,“我马上打!”   任子钰心里满是忐忑,但还是怀着一点期盼,希望母亲能够体谅自己。   毕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吗?大学里情侣那么多,换做是他,母亲也能理解的吧?   况且......任子钰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也是之前他和母亲吵嘴的起因。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打电话的动作立刻麻利了几分。   方怡安就在旁边看着他,听着他打电话,隐约能够听到手机那边的声音,但是听不到内容。   “喂?”   “妈,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不是,是别的事情。”任子钰因为紧张,全身紧绷起来,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任子钰连忙道:“别别,先别挂,很快就好。”   电话没有挂断。   任子钰深呼吸一次,“妈,有件事情我其实一直瞒着你,但是已经到了现在,我觉得如果再不和你说的话,可能就晚了。”   “妈,”任子钰缓了口气,“我有女朋友了,叫方怡安。”   “你说什么?!”这句话直接从手机那端传出来,透进方怡安的耳朵里。   任子钰连忙捂了一下话筒,“妈——”   手机那端又传来几句激烈的话。   任子钰的表情也不好看,“妈,你别说了......这是我的事,我想自己做主——我真的喜欢她......妈......妈?妈!”任子钰又唤了几声,然而,那边并没有回复。   通话被挂断了。   任子钰觉得自己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有点不敢看方怡安的表情,但还是生硬地扭过头去,“小安......我妈已经知道了。”   方怡安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她盯着任子钰看了半天,才开口肯定道:“你妈不喜欢我。”   “她不是不喜欢你。”任子钰语气复杂,“是我惹她生气了。”   “是啊,所以你就不应该惹她生气的。”方怡安显得十分平静,“那你还和我交往干什么?一边当你妈眼中的乖儿子,一边还能和我在一起,这还真是好算计。”   “我没打算一直瞒着她——”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我逼着你打电话,你能打?”方怡安冷笑。   “我妈她不愿意我谈恋爱,只是怕我耽误学习,只要我这学期成绩没有下降,她不会反对的!”   “她反不反对关我什么事?”方怡安嗤了一声,“我在和你谈恋爱,又不是和她——不过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一点了。”   任子钰默然无语。   方怡安看了他半晌,在一片沉默之中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你穿白衣服真好看啊。”   任子钰同样看着她,“你一直喜欢我穿白衣服的不是吗?”   “所以我喜欢你啊。”方怡安挑挑眉毛,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既然我喜欢你,那就先这样吧。”方怡安语气轻快,“明天见。”   转身离开。   她并没有直接提出分手,任子钰却并不因为这一点而庆幸。   方怡安一向非常在意自己的感受,因为她确定喜欢自己,所以这一次可以有所缓冲,但是如果有一天,其他的感受压过了她的喜欢呢?   如果......如果她知道他还有其他事情瞒着她呢?      ☆、有所隐瞒   任子钰几乎不敢想象, 如果方怡安真的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直接提出分手?   可是,如果他一直这样隐瞒下去, 又会有怎样的结果?   纸包不住火, 方怡安总会知道的吧,何况季尧臣那边......他想起那天两个人的谈话,季尧臣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秘密, 只不过他没有对方怡安提起而已。   季尧臣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就应该交给任子钰去解决。   可是他没想到任子钰就解决成这样。   方怡安回家的时候,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季尧臣却能够敏锐地察觉她身边气场出现了问题,只是没有问出来,方怡安就已经主动开口。   “任子钰居然今天才告诉他妈我们在交往的事情。”方怡安说的时候漫不经心。   “你怎么知道的?”   “他居然要对我说谎, 被我一眼看穿了。”即便这件事令她不满, 但是提起戳破任子钰谎言这一点,她还是有些得意, “要不是,还不知道他想骗我多久呢。”   季尧臣缓缓道:“他怎么和你解释的?”   “就说他妈妈不同意咯——”方怡安忽然气愤起来,“可是这事儿和他妈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和他妈谈恋爱,他妈怎么管得这么多?”顿了顿,怨愤道:“我爸妈还没管我这么多呢!”   所以才把你宠成了小公主啊。季尧臣心里补充了一句,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任子钰母亲的观念,但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还是任子钰的反应。   “他打算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和他妈磨呗。”方怡安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妈也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你,是不喜欢儿子的女朋友。”   “都一样。”方怡安反驳,“不然任子钰除了我还能有什么女朋友?”   碗筷都放下了,方怡安被勾起了情绪,对着饭菜也没胃口了,把椅子往后一撤,就离开了餐桌。   “反正我也不管他妈怎么样,但是他就是对不起我。”   季尧臣动作顿了顿,“你们分手了?”   “没有。”方怡安语气稍弱,沉默了片刻,“我觉得我现在还不能和他分手。”   季尧臣闻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方怡安已经走了出去,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不能分手,那么如果她知道任子钰还有其他事情做错了呢。   季尧臣毕竟当了几年的总裁,看人的本事还有一些,在与任子钰正式见面之前,他就进行了一番调查,多少摸清了任子钰的性格特点,而其中最鲜明的一点就是委屈求从。   这并不算缺点,更甚至,这对方怡安来说算得上一个优点,毕竟,方怡安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够无限包容自己的小脾气的男友,无论她怎样生气,对方都会宽容,无论她拿出什么主意,对方都不会反对。   正因如此,季尧臣才默许了他们的交往,至少,任子钰能够让方怡安继续生活得开心肆意,还能够露出在他面前很少流露的笑容。   可是,任子钰居然什么问题都没解决,还被方怡安抓住了把柄?   季尧臣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找他谈谈了。   上一次谈话的结果就是被方怡安误解,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所以,这一次季尧臣并不打算再让她知道。   方怡安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任子钰事件的太大影响,到了周五,和宋邵约好的时间,她就直接来到了咖啡馆。   宋邵已经坐在那里了,看到人来了,招手道:“来的挺准时的啊。”   时间刚刚好。   方怡安瞟了他一眼,坐下。   宋邵的身子向前探了探,“听说你最近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和你有关系吗?”   宋邵大笑,“哈哈,现在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将来可说不定。”   “将来也不会关你的事。”   “这么绝?”   “我从来说话算话。”方怡安抬了抬下巴。   宋邵在桌面上敲了敲,压低了声音道:“那咱们今天这事儿......”   “我不接受。”方怡安果断道。   宋邵一惊,“你不同意?!”   “我为什么要同意?”方怡安勾着嘴角看他,似乎在欣赏他惊讶的模样。   宋邵很快缓和了脸色,镇定许多,“看来是我误会了啊,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有着共同的利益呢。”   “共同利益还是有的。”方怡安竟然点点头。   “有?”宋邵又一次诧异,眉毛一动,嘴角笑容就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后背向后一靠,大大方方道:“那你的条件是?”   “条件是我由我提出。”   “就这?”   “没错啊。”方怡安笑道:“这种事情当然要我来主动才对。”   宋邵忍不住笑了,“你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让人啊。”   “别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方怡安皱眉。   “本来就是啊,我们好歹一起长大的啊。”宋邵的手指愉快地敲着桌面,“你不记得我可还记得呢。”   “我当然记得。”方怡安不甘示弱,“你就算装得再高雅,骨子里还不就是个混混。”   “我擦!”宋邵脱口一句脏话,整个人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你居然揭我老底!”   方怡安瞅了他一眼,还没说话,目光忽然一顿,就拐到了门口的位置上。   有人推门进来,四下一看,就冲着这里来了。   “她怎么来了?”方怡安有点不开心。   “她?”宋邵一看到那个人,立刻稳定了情绪,有些悠然地坐了回去,“她当然要来啊,我们都是一伙儿的嘛。”   对话的功夫,裴秀已经走了过来,愉悦地对方怡安打招呼,“下午好。”   “不好。”方怡安看也不看,直接道:“话我都说完了,剩下的你们谈吧。”   “先等等。”裴秀唤住她,眨了眨眼睛,“我看到你男朋友在外面。”   方怡安面色不变,爱答不理道:“怎么了?”   “正好我男朋友也在外面呢。”裴秀歪了歪头,“要不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一下?”   方怡安吝啬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裴秀男朋友什么样子和她有什么关系?   方怡安推门走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两个男人,很不巧,她都认识,并且忍不住感慨一声,世界真小。   路与森正在和任子钰灌输自己的心得呢,忽然就有个人插了进来,扭头一看,哦,方怡安。   很不巧,自己刚才还在和她男朋友交流心得。   “小安。”任子钰尴尬地笑笑。   “你们在说我坏话?”方怡安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定格在路与森身上,“你在说我坏话。”   “我没有!”路与森立刻否认,“天地良心!”   他只不过很好奇方怡安平日里和男朋友相处是不是也那么任性......而已。   方怡安嫌恶地看他一眼,“你是裴秀男友?”   路与森挺了挺胸,“怎么着?”   方怡安一撇嘴,“她品位也就这样了。”   “你说什么?”路与森不干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方怡安懒得和他说话,转头向任子钰,“你找我?”   任子钰犹豫着点了下头,“我猜你可能会在这里。”说着,还往咖啡馆里看了两眼,正好能看到那个位置上的宋邵。   方怡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找我有事吗?”   任子钰看看路与森,“我们换个地方说。”   “不用了,你很怕人吗?”   任子钰没说话,但是路与森还有点眼力,已经知趣地闪人了,任子钰这才放松少许,紧跟着又紧张起来,“小安......”   “有话快说。”方怡安一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就觉得不爽。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我当然知道你有事情要和我说。”   “是这样,我有一件事情......”任子钰一咬牙,“一直没告诉你。”   方怡安脸色一滞,“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她的声音满是震惊,“你居然还有事情瞒着我?!”   ☆、不能分手   方怡安意料之中地大怒了, 周围的人都能够听到她愤怒的声音, 目光全部都向这里看来,尤其说到任子钰身上的视线,就差没直接说出来“渣男”了。   任子钰窘迫得脸色发红, 试图安抚方怡安,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但是你先听我说。”   方怡安没好气,“那你说啊,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瞒着我?”   “我是怕说出来你会误会。”   “我误会什么?”方怡安又不高兴了,“你什么都不说就觉得我误会你了?”   “你没有误会。”任子钰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任子钰一脸憋闷,缓了半天, 才豁出去道:“前段时间我和我妈吵架,就是因为我学习的问题,但不是因为我不好好学习。”   方怡安双手抱胸,“哦, 那是因为什么啊?”   “因为......”任子钰苦笑, “她想让我出国。”   “她想让你出国?”相比于刚才,方怡安此时倒是淡定许多, “那你呢?你怎么想?”   任子钰摇头,“我不想出国。”   “那就不出国。”方怡安完全看不出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吵的,“就这么一件破事儿,你也要瞒着我?”   任子钰看出方怡安和他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又忍不住苦笑一下, “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妈不同意。”   “又是你妈。”方怡安放下双臂,来回走了两步,“你妈一定要你出国,所以呢?”说到这儿,她脸色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所以你就一定要出国?!”   “不是!”任子钰连忙否认,安抚道:“我这不是在和她商量吗?我不想出国,所以就想说服她,但是现在还没有结果,我怕你知道之后会误会我——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留下来。”   方怡安觉得有点不对,“你妈早就打算让你出国了?”   “嗯。”   “在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一点?”   “没错,但是知道你不愿意出国之后,我就已经打算和你一起留下来读研了,小安,”任子钰面带悲戚,“你还记得你生日那天我们的约定吗?我们会一起读研,然后结婚。”   任子钰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方怡安又炸了,“你现在还有脸和我说这件事?你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好,我不提。”   方怡安缓了口气,“你们家不是没钱吗?你怎么出国?”   “我妈在知道学校有三加一支持后就一直在准备送我出国,所以......”任子钰长长一声叹息,“她攒了这么长时间的钱,就是为了能够送我出国一年,我......”   “所以你还是不能不去,对吧?”方怡安语含嘲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子钰伸手想拉住方怡安。   “你就是这个意思。”方怡安猛退一步,“你瞒着我不就是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不就是因为你根本不确定能不能说服你妈能不能留下吗!”   “方小安,”任子钰万般无奈,“她是我妈,她养我到大,就是为了我能够出人头地,为了我能够出息——她是为我好,你让我怎么随随便便就否认她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告诉她我不需要?”   “哦对,她是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我只不过是你几个月的女朋友。”方怡安点头,表示了解,“行,我懂了。”   她回身就走。   “小安!”任子钰一把拉住了方怡安的手臂,“这不是结果!”   “这不是结果?”方怡安讽刺地扬起了眉毛。   “我还在和她商量。”任子钰抿着唇,“也许只要我再努力一下......”   “哦。”方怡安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很快又道:“行啊,那我就等等你的结果,看看最后到底是你赢了还是你妈赢了。”   这一次方怡安没有给任子钰拉住的机会,几步走出,很快就消失在了任子钰的视线之中。   任子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心头缠绕着一团乱麻。   路与森走过来,“和她吵架了?”   任子钰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没事。”说着,掏出手机开始给方怡安发信息。   方怡安一条也没看,一回家就把背包摔在了沙发上,自己也重重地坐在了沙发上,随手拿起旁边一本杂志看了两眼,又扔到了一边,抱着沙发靠垫往那儿一坐,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季尧臣从书房里走出来。   方怡安跟看仇人似的看着他,“任子钰说他要出国。”   季尧臣动作一顿,抬眼,“他要出国?”   “你知道对吧?”方怡安从沙发上抬头,看到季尧臣的脸色,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知道。”季尧臣道:“这是他母亲的意思——”   “你知道。你果然知道。”   看吧方怡安,明明是你在和任子钰谈恋爱,可是就连季尧臣都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也不知道!   方怡安忽的自嘲一笑,起身走到季尧臣身前,质问道:“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所有人都把我蒙在鼓里,这样很有意思?”   “这是他自己应该解决的事情。”季尧臣退了两步。   “借口。”方怡安咄咄逼人,“全是借口!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你看着我这么傻乎乎的样子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笑话?”方怡安越说,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一把推开季尧臣,从他身边撞了过去。   还没走出多远,季尧臣忽然转身冲着她的背影道:“所以呢?”   “所以什么?还有什么所以?”   季尧臣的声音十分平静,“你觉得你和任子钰分手,我会笑话你?”   方怡安一抬下巴,“我才不管。”   说完,加快了步伐,刚走出几步,脚下一停,忽然又折了回来,从沙发上拎了自己的背包,这才再次向房间走去,路过季尧臣的时候还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她才不会成为别人的笑话!   方怡安摔上卧室门,就在床上坐下,背包也被她顺手放到一旁。   她的视线看向背包,过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手机。   动作又顿住,收回手来。   犹豫许久,方怡安下定了决心,拿出了手机,一打开,就满是任子钰的信息。而这些信息似乎又给了她一点决心,一咬牙,就发送道:“我给你时间,下周日,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么我就在遇见等你。”   按下发送键,方怡安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们才不会分手。   任子钰一定会努力说服他母亲,他一定会留下来和她在一起,证明给季尧臣看,她想要的人,就没有可能失掉!   然而,在那个约定的周日到来之前,方怡安并没有等到任子钰的决定,反而先等来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喂?”方怡安接通了这个陌生号码。   “你是方怡安吧?我是任子钰的母亲。”那端的中年女声说道。   方怡安脸色不变,“我是方怡安,你找我有事儿吗?”   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我想和你谈谈小钰的事情。”   方怡安回答得十分爽快,“可以,我周六有时间。”      ☆、没有结果   方怡安推开门, 慢悠悠走了进去, 还不忘四下看看环境,很快就确定了靠窗位置上坐着的那个女人就是任子钰的母亲。   任子钰的母亲大概见过她的模样,很快就招呼她过来, 自我介绍道:“我是任子钰的妈妈。”   方怡安点头, “我是方怡安。”   “我是最近才听说,你在和小钰谈恋爱。”任妈妈说道:“小钰这孩子,这种事情都不和我说。”   “我也很震惊,”方怡安难得附和, “这种事情他居然不和你说。”   这话从任妈妈嘴里说出来和从方怡安嘴里说出来绝对是两个感觉,任妈妈没做好准备,立刻就被噎了一下, 讪讪一笑,“其实今天我约你出来,就是想谈谈你和小钰的事情。”   “我知道,你说吧。”   明明是任妈妈先约出来的, 然而谈话之间, 方怡安确实主动的那一方,任妈妈只能接着话茬道:“小钰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从小到大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只有这一次,他和你谈恋爱这件事情,其实我并不同意。”任妈妈说到这儿,抬头看方怡安的反应。   方怡安并没有反应, 听她说话而已。   “我也看出来了,小钰他很喜欢你,所以甚至愿意为了你而放弃留学,但是我是他妈妈,我得为他的前途着想。”任妈妈忽然抬头,直看着方怡安问:“我听小钰说你的家庭环境很好吧?”   “没错。”   “所以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们的生活。我和小钰的爸爸离婚很多年了,这些年,一直都是我把他拉扯大,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生活怎么困难我就不说了,但是该有的,我从来没短过他,尤其是学习上,我是尽可能的给他创造条件,包括出国这件事。”   方怡安无聊地听着任妈妈的话,正寻思着什么时候能出来一个主题,主题居然就出来了。   “这件事情,我并不是最近才提起的,早在大一的时候,我就和小钰商量过。就凭我们家的能力,本来根本不可能供他出国,但是学校有了这个项目,我才一咬牙,把这笔钱给他省了出来,为的就是他能出国去好好学习见见世面。这对你来说大概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为了攒这笔钱,我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小钰也为此去考了托福,结果他忽然说不去就不去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方怡安终于坐直了身体,“那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任妈妈一愣。   “我和你儿子也说好了会一直留在国内的,现在他说走就走,你说我是什么心情呢?”   任妈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半晌,“小姑娘,你也是个女人,你将来也是要当妈妈的,到时候你就能体会到我们当妈的有多不容易,像你这种有钱的还好说,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多辛苦多努力都是为了儿子将来能出人头地,能有出息。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当妈的心情吗?”   “那我这个当女朋友的心情呢?”方怡安眉毛一扬,“怎么没有人来体谅我?”   任妈妈被她怼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又压了下去,只是面色发冷,“小姑娘,论关系,我比你和小钰更亲近,他的事情,我比你更有权利做主,只不过因为你是他的女朋友,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你的意见,所以来和你商量商量,希望你能够看在我这个当妈的面子上,劝劝小钰——以你们之间的差距,你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与其这么耗下去,不如直接了断了,这难道不是对你们都好吗?”   “你觉得好那就是好?”方怡安皱眉,“分明就应该让任子钰自己做决定的事情,你却什么事情都要管——那任子钰干什么去了?”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放小钰出国?”   “当然,我为什么要放?”方怡安道:“他是我男朋友,他说过要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放他出国?”   任妈妈忽然道:“那你愿意出国吗?”   “不愿意。”方怡安想也不想。   “所以就让小钰留在国内陪你?”   “没错。”   任妈妈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呆了,“你......就因为你不愿意出国,所以小钰就也不能出国?你......小姑娘,你简直太自私了。”   “我自私?”方怡安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随即点头,“我要你儿子留下来陪我,我就是自私,但是你儿子扔下我出国,那就不是自私,是大公无私。”   “你!”任妈妈那一瞬间就要站起来了,动作到一半儿,又缓缓坐了回去,“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分手。”   “是吗?”方怡安抱胸,“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儿子的,但愿你儿子不会再来纠缠我。”方怡安扔下这句话直接走人。   任妈妈被气得喘不上气来。   她简直就没见过这么骄横跋扈的姑娘!   回到家,任妈妈还憋着一口气,钥匙插在门孔里半天才打开门。   门一开,任子钰迎面而来,“妈!”   任妈妈看都没看儿子一眼,擦身就走。   “妈,”任子钰跟在后面,看着她这身穿着,“你去找小安了?”   “是啊,怎么了!”任妈妈气冲冲道:“你们两个不合适,赶紧给我分手!”   “妈!”任子钰大惊,“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怎么说了?我说的有错吗!”任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今天和她见了一面,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娇纵,简直,简直......”任妈妈喘了几口气,心绪总算平静下来,“她简直就是千金大小姐,你以后要和她结了婚,肯定有你受的!”   任子钰也知道方怡安是什么脾气,有点讪讪,“但是她其实挺单纯的,心眼也不坏......”   任妈妈一看自家儿子还向着她说话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息,“儿啊,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要是真在一起了,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妈,你怎么想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你!”任妈妈等了他一眼,“你从小就是规规矩矩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板板正正的,结果大学突然谈了一场恋爱......以你的脾气,那不就是照着结婚去的?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们两个谈个恋爱也就算了,真要结婚,你以后还能挺起腰杆吗?你在人家面前还能直起腰来吗?”   任子钰不说话。   “她家里那么有钱,咱们家算个什么?到时候你不还是得看人家的眼色?妈是过来人,结婚这种事情,可不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像她那种人,咱们高攀不起,咱也不高攀,就算你高攀了,也没什么好结果。”   “我不信。”任子钰忽然道:“我不信没有好结果,我根本连努力都没努力过,谈什么结果?”   “你还想努力?怎么努力?你打算先和她结了婚然后再忽然发现你们不合适吗?”任妈妈火气又上来了,“到时候你就是被人扫地出门的命!你以为他们那些有钱人是好对付的吗?你以为你到时候后悔了觉得不好了就够了吗?你小小年纪知道点儿什么,就觉得我喜欢你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问题一样!”      ☆、宣告结束   午后, 整个房子里都安安静静的, 似乎沉浸在午睡之中。   只有忽然响起的一声“吱呀”,打破了这片安静。   任子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从房间里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扭头看了看另外一个门, 确定门关着,里面的人还在睡觉,这才悄没声息地向着那扇大门走去。   眼看来到玄关——   “你给我站住。”幽幽的声音传来。   任子钰整个人脸色都是一变,不知道是不是吓的, 但还是停了下来,磨磨蹭蹭地转身,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妈。”   “你这是要去哪儿?”任妈妈盯着儿子, 一脸肃然。   “我——”   “要去见那个方怡安?”任妈妈一口道破实情。   任子钰更尴尬了,脸色一红,“妈,我就去见她一面。”   “约好了?”   任子钰点了一下头, “但是我......我就去见她一面, 见完......就走。”   “看你这吞吞吐吐的,像是看完就走的样子?”任妈妈几步跨上前来, “我看你今天要是去了,以后更是掰扯不清了——不许去!”   “妈!”   “你今天敢迈出这个家门试试?”   任子钰看了看那扇门,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只是扭头看着母亲的眼中满是失望以及羞愤。   “妈,你能不能不总这么管着我了!这是我的事情, 我自己可以解决,您能不能不要插手了,啊?”说到最后,语气几近恳求。   任妈妈却一脸冷然,“不能。”   任子钰再也忍不住,脱口便道:“这是我的感情!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有自己的选择,我有权利来决定我究竟要做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就凭我是你妈!”任妈妈的声音比任子钰更大更强硬,“就凭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凭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到二十岁!”   “那你也从来没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被你生下来!”任子钰顿时被激起了怒意,“哪怕是连出生我都不能自己做主!”   “你!你!”任妈妈气得指着任子钰说不出话来,半晌,连连点头,“好儿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今天你就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和我说话!你要是敢出去见她,敢迈出这个家门一步......”任妈妈大喘了一口气,“你就再别回来了!”   在她说出“你敢迈出这家门一步”时,任子钰几乎就要扭头冲出去,然而已经来到门口,却忽然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别再回来了。   任子钰眼圈忽然一红,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他忽然把话咽了下去,再没开口。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每当他试图反抗,试图冲破那一层罗网的时候,最后输的都是他。   谁让他的确是被母亲含辛茹苦地养大?   这样的爱紧紧地束缚着他,令他哪怕在反抗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被缠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我不走了。”任子钰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又拖着脚步走了回来,重复道:“我不走了。”   任妈妈看着儿子明明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此时却好像矮了一截一样,再拔不出气势来,心中一软,就摸了摸他的脖子,“儿啊,妈是为你好。本来出国的事情,妈也不是不能和你商量——毕竟你也长大了——可是偏偏中间还多出了一个方怡安。既然你们两个不会有结果,那还是趁早断了吧,这个国,你也必须出。”   任子钰沉默着点了一下头,低声:“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任子钰终究没能迈出家门,而方怡安也没能等到那个兑现承诺的人。   她本以为他会来的。   她甚至在任妈妈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是任子钰来找她,而不是她去找任子钰。   可是任子钰并没有来。   他居然没有来!   方怡安坐在“遇见”,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直直地走出了门。   没有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同,甚至,她的腰杆比以往更加挺拔,也显得更加骄傲。   直到她走近家里的院子,敲开房门。   季尧臣今天没有上班,一开门,就看到方怡安一脸不屑地站在门外,微微一愣,但是什么话也没说,就放她进屋。   前脚刚一踏进房间,方怡安脸上的骄矜神情便消失不见,大步流星地迈入客厅,抓起手边的一个什么东西就甩了出去。   “啪嚓”一声摔在了墙上,碎片顿时落了一地。   “他居然敢不来!”   方怡安甩出茶杯,“咔嚓!”   “他居然放了我鸽子!”   “乒乓!”茶匙砸落。   “他居然要出国!”   方怡安一把掏出手机,就要向墙上甩去,被季尧臣一把拉住,正抓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方怡安几次用力没能挣脱,瞪了一双眼睛看着季尧臣,“为什么拦着我!我居然被他给扔下了!任子钰,他怎么敢!”   季尧臣把她的手机放下,双手伸展,将强烈睁挣扎着的方怡安揽进怀中。   方怡安再也动作不起来,慢慢也放弃了挣扎,只是嘴里却还一直忿忿地说着。   “我刚和他妈妈说,他会来纠缠我的,结果他却没来找我!”   “我和你说过我们不会分手的,结果我们居然分手了。”   “我本来以为我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结果他居然选择了出国......”   方怡安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凭什么,他凭什么啊?他怎么敢这么做?季尧臣,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做?”她从怀中抬头,看着始终沉默的季尧臣。   季尧臣没有说话,手掌在她的后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将她因为挣扎而散乱的一丝鬓发拂到耳后。   方怡安也不需要他回答,她也在一阵强烈的反应后安静下来,环住季尧臣的身体,将头抵在她的胸前。   这样安静了不知道多久,方怡安的声音闷闷地从季尧臣胸前传来,“其实我不是很难过,我只是......”   季尧臣的表情有着淡淡的无奈,“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任子钰选择了出国而没有选择留下来陪你,不甘心任子钰顺从了他的母亲而背叛了你,不甘心......”季尧臣顿了顿,“你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结果——”   “别说了!”方怡安像是被踩到痛脚一般大叫一声,瞬间从季尧臣怀中脱出,连退两步,就和他相对而立。   “别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其实你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什么?”季尧臣安静地问。   “你根本不懂我们的感情。”方怡安像是找到了证据一般,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别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一样,其实你根本不懂,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你们的感情。”季尧臣自嘲一笑,“但是你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方怡安。”   “当然要结束。”方怡安大声说:“不然呢,你以为我还会继续喜欢他吗?”方怡安的脸色鄙夷地笑,“我现在简直后悔认识了他,我怎么会以为他很干净很美好很......”话说到一半,方怡安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季尧臣的身上,定住了。   季尧臣还没反应过来,方怡安忽然又上前两步,突然就来到他面前,伸手扯住他的衣领。   ☆、我的公主   “你干什么?”季尧臣微愣。   方怡安已经将手扯上了他的衣领, “你穿什么白衬衫!脱掉, 脱掉,简直是太难看了!”   说着,根本不顾季尧臣的意见, 就开始掰扯他的衣扣, 季尧臣有几分无奈,任她将自己的衣扣全部解开,顺势伸展着双臂以方便她脱下来,道:“你不是一直都喜欢白色吗?”   “现在不喜欢了。”方怡安终于从季尧臣身上把白衬衫脱了下来, 往地上一扔,还觉得不够劲儿,又上去踩了两脚, 衣服上立刻多出了斑驳的脚印。   “看吧,白色的衣服最容易脏了。”方怡安一撇嘴,嫌弃地看着地上已经脏掉的衣服,厌恶地一挑眉, “从今天开始, 你不许再在我面前穿白衣服。”   季尧臣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看看地上的白衬衫, 又看看方怡安,目光有几分复杂。   方怡安却浑然不觉,“警告”过季尧臣,立刻又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白衬衫,顿时一阵恶心, 伸手又开始拉扯。   “不行,这件衣服也不能穿,我也不要穿白衣服了。”方怡安三下五除二就把白色小衫脱下来,往地上一摔,低头一看,下面还穿着件白裙子......   她跺了跺脚,马上就跑去自己的衣橱前,路上还不忘记一弯腰,把裙子脱下来,脚一抬,直接踹开。   开始翻箱倒柜。   她的衣柜里放眼看去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衣服,夹杂着少数几件其他颜色的衣服,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来回翻了几遍,衣柜里的衣服全部都扒拉出来堆在地上,不小心带出了一个盒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盒子应声而开,里面装着的东西也都散落出来。   全都是她的内衣,而且,全都是白色。   方怡安愣在那里。   从发生到现在,季尧臣始终沉默着站在旁边,看着方怡安的目光中透着深深的叹息,却没有上前一步。   直到此刻,注意到方怡安脸上神色连连变化,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预感,不禁迈前一步。   下一刻,就看方怡安双臂背到身后,开始解自己内衣的扣子。   季尧臣下一步赶到,直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出了那一地狼藉。   “够了!”他骤然一声大叫,吓了方怡安一跳。   然而方怡安却不甘示弱,死命挣扎着试图回到原位,“不够,我要脱掉,全部脱掉!”   “脱掉做什么?脱掉来证明你因为他把你喜欢的白色全部都换掉吗!”季尧臣带着她努力后退,感觉她手指掐在自己的手背上引起一阵尖锐的痛感。   “你放开我!”方怡安狠狠一跺脚,正踩在季尧臣的脚背上。   季尧臣冷不防一痛,脚下一歪,在方怡安的挣扎下无法掌握平衡的身体瞬间倒向一边。   “噼里啪啦。”   “嘶。”季尧臣吸了口冷气,痛楚的神情在脸上闪过又瞬间隐忍。   他正倒在此前方怡安摔碎的那一堆碎片之上,碎瓷片直接扎进他赤/裸的上身。   方怡安根本没注意,扶在季尧臣身体上又立刻站了起来。   “我的事情你别管。”   季尧臣也顾不上流血的手,眼看方怡安又要我行我素地继续她的换装,又立刻起身,“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换衣服。”方怡安桀骜道:“我现在不喜欢白色的衣服了,我要换黑色。”   “原因呢?”季尧臣走近一步,“因为任子钰?”   “哼。”方怡安扬着下巴不说话。   “就因为他,你就要强迫自己改变自己的审美?”季尧臣双眉下压,平稳的语气中带着迫人的味道。   方怡安冷笑,目光直直地对上他,“不然呢,你想让我为他守一辈子吗?”   季尧臣无言。   “你是不是就想让我守着他一辈子啊?”方怡安瞬间找回了主动,上前一步几乎要抵在季尧臣的下巴上,指尖硬邦邦丝毫也不柔软地戳在他的胸膛。   “我就知道,你从来都见不得我好。我和任子钰好了,你不同意,我和他分手了,你还不愿意看我重新开始!”方怡安指甲不长,可还是在几次用力之下在季尧臣的胸前戳出了一个月牙状的血痕。   “但是凭什么?你想让我为他守一辈子我就要守一辈子?凭什么?我方怡安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方怡安狠狠一推季尧臣,睁大了眼睛,字字用力,仿佛宣誓。   “这辈子都不可能!”   方怡安大获全胜,而季尧臣溃不成兵。他没有任何回答,而获胜的方怡安则带着胜利者的表情回身走向她的阵营,昂首阔步,春风得意。   “我不想。”季尧臣忽然开口。   方怡安愣了一下,回头时皱起眉来,“什么?”   “我没有想让你一直守着他。”季尧臣平稳道:“他不值得。”   方怡安冷笑一声,“那就别拦着我。”   “但我也不想看到你强迫自己讨厌白色的模样。”   方怡安回过身来,讽刺地笑笑,“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是在强迫自己了?”   季尧臣看着她没说话。   方怡安莫名有些烦躁,恨恨道:“你懂了,你又懂了......你懂个屁!”说着,把已经拿出来的一件衣服又扔到了地上。   季尧臣淡淡一笑,“你再扔下去就没衣服可穿了。”   方怡安一翻白眼,“用你管!”   季尧臣上前两步,来到了方怡安身边,站在衣柜前扫了一眼,很快从里面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小衫,递到方怡安面前,“先穿上吧。”   方怡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接过衣服,就要回屋去换,刚一转身,眼睛就瞄到季尧臣的后背,忍不住一惊,“你这怎么都是血?”   “没事。”季尧臣若无其事,“被玻璃扎了两下。”   “哦。”方怡安伸手一蹭,血还没干,“那你上点儿药吧。”   季尧臣微微一笑,“嗯。”   方怡安立刻扭头继续走,没走两步,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上身的衣服还没脱下来,脚步一顿,这才意识到,貌似刚才季尧臣是从自己要脱衣服开始阻拦的?   方怡安这下子不往回走了,她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说......”方怡安蹙眉,“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裸着上身站在我面前,但是我却不能在你面前脱掉内衣?”   话锋转变太快,季尧臣还反应了几秒,“嗯......”开了个头,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难道要告诉她,相比于男性□□上身,女性袒露上身在大众观念中更带着一种色/情的味道?   方怡安当然没有笨到需要季尧臣回答的地步,话已出口,就明白过来。   “这有什么不同吗?难道就因为我的胸比你的大?”方怡安又问。   季尧臣默然,“大概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样做不对。”   “大部分人眼中?”方怡安嗤了一声,“我管他们去死?”   说着,她忽然手指一挑,把手中的衣服扔在了一旁,然后手臂背到身后解扣子,没两下,内衣一松,就被脱了下来。   她手指勾着内衣的带子,正面对着季尧臣,脸上并没有因为袒露上身而有丝毫难堪,依旧扬着眉。   “喂,你会觉得我色/情吗?”   季尧臣的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飘过,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当然不。”   我的小公主。      ☆、想谈恋爱   无论是季尧臣还是和方怡安都是行动派, 既然说好了要换衣服, 几个小时的功夫,方怡安的衣柜里就已经焕然一新,全身上下所有白色都换成了黑色。   季尧臣看着她穿着一身黑衣走出来, 脸色看起来还好。   “感觉怎么样?”   方怡安点头, “挺好。”   季尧臣点头,“那就这样吧。”   方怡安一抬下巴,冲他笑了笑,“我还没那么脆弱, 既然自己说了要改变,那当然就要说到做到。”   季尧臣微微一笑。   “行,那我走了。”方怡安拎着自己的黑包, 踩着黑鞋离开了家门。   季尧臣目送她离开,极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这还要归功于任子钰?”路与森难以置信道:“这问题就解决了?”   “不是归功。”季尧臣道:“是归咎。”   “额好吧。”路与森摆手,“不管怎么说, 谢天谢地, 要是不用看心理医生就能改掉她这个精神洁癖......”   “我宁愿她不改。”季尧臣打断他的话。   路与森说什么都错,索性暂时闭上嘴巴, 半晌才转移话题道:“不过你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也没什么不好。”季尧臣想了想,“她不可能一直生活在白色里。”   如果说以前她的洁癖还会让她回避,那么现在,既然她想要改变,那有些事情有些地方, 就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唯恐避之不及。   要去酒吧逛逛是方怡安自己提出来的,她说的改变,可不仅仅是还一身衣服而已,既然要变,那就要从里到外全部都换,哪怕曾经是她极端厌恶的地方,现在她也要去走一趟。   只因为她不能固守着任子钰留下的条条框框。   酒吧直到深夜才真正热闹起来,而方怡安来到的时候,相比于高潮还有一段时间,但座位上已经坐了很多人,光线暗淡,方怡安不太清楚情况,视线也不清晰,直往里面走了一段,才找了个座位坐下。   然而坐下没多久,她的眉毛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旁边有人在抽烟。   方怡安一扭头就看到了抽烟的人,想了想,唤了一声:“喂。”   对方没反应。   “喂。”方怡安又叫,“抽烟的那个。”   那个人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手指轻弹烟灰,声音也如同眼前的烟雾一般缭绕,带着一丝烟熏后的沙哑,“有事?”   虽然声音微微沙哑,但这货真价实是个女声,说话的也是个女人,回头时灯光找到她的脸上,她微微眯眼,一张堪称标致的女性面庞就展现在方怡安面前。   方怡安瞬间转念,“抽烟好玩吗?”   “不好玩。”女人手中夹着的那支烟还在默默燃烧着。   “哦。”方怡安点头,“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女人似乎轻笑一声,手一伸,将没有燃尽的烟头摁进了烟灰缸。   她几步走过来,近了才看了方怡安两眼,招手叫了几瓶酒,扭头,“一起喝吗?”   “好啊。”方怡安笑盈盈道。   “曲其澜。”女人接过一杯酒,却在身前一绕,递到了方怡安面前。   “方怡安。”方怡安接过酒杯。   “心情不好?”曲其澜接过自己的酒杯,反身在墙上一靠。   “嗯。”方怡安皱了皱眉,“太吵了。”   “有吗。”曲其澜举着酒杯的手向舞台上指了指,“你不觉得挺好听的吗?”   方怡安看也没看,“没觉得。”   曲其澜一笑,回头看她,“第一次来吧?”   “是啊。”   “既然不喜欢还要强迫自己留下来......”曲其澜打量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不是等人,就是心情不好?”说着,打量了方怡安一圈,“你看着不像是等人。”   “我是心情不好。”方怡安挑眉,“怎么了?”   “没怎么。”曲其澜再没说话。   刚沉默下来一会儿,方怡安耳中立刻又被各种噪杂的声音充斥,听得脑壳儿疼,转头又道:“你就不打算说点儿什么?”   “啊,我听歌呢。”曲其澜回神,笑容和善,“你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不想。”   曲其澜的笑容更优雅了,微沙的声音像是有丝巾轻轻擦过,“那我来说吧。”   “看你的年纪,还是大学生,这个年纪,能有的烦恼无非两种,要么,感情,要么,学业。”顿了顿,一根染着红指甲的食指翘了起来,“看你不像是学业上有困扰,那就是感情上的。不会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那就是因为——分手了?”   方怡安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好啊,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你就继续说下去啊。”   “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曲其澜耸,一绺卷发就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来,“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既然知道那你还说什么。”方怡安有些不屑。   “我以为你会问我啊。”曲其澜笑容慵懒,“像我这种小阿姨,还是很喜欢做一做知心姐姐的。”   方怡安想了想,忽然一转身,狡黠道:“那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别答不上来。”   “试试看。”   方怡安喝了一口酒就把杯子一放。   “既然你说我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不一定是男朋友哦。”曲其澜不怀好意地补充。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那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第一次分手。”曲其澜笑道:“其实分手这种事情,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了。”   方怡安又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经历丰富。”   “不开玩笑,”曲其澜几步坐到了吧凳上,“比如分手这个问题,后续无非两种,要么报复,要么忘记。”   “报复怎么样,忘记又怎么样?”   “报复的话,优点是解气,缺点是浪费时间。”曲其澜道:“忘记的话,优点是节省时间,缺点是不解气。”   “你就给我听这个?”方怡安不满,“这还用你说。”   曲其澜笑,“那你喜欢哪一种?”   方怡安想了想,皱眉,“你再说仔细点儿。”   “好吧。”曲其澜又道:“报复他,无非是让他后悔和你分手,结果或者复合或者你为此打开心结彻底忘记。忘记他,就是将你们曾经的感情一笔勾销,不爱也不恨,当然也就无所谓心结。”   “我有心结。”方怡安肯定地说:“就这么放过他,我不甘心。”   曲其澜丝毫不惊讶,“所以你要报复他?”   方怡安想了想,忽然摇头,“不。”   曲其澜安静听她说:“我觉得他还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曲其澜转了下凳子,“那就好办多了......”   “我想谈恋爱。”曲其澜话还没说完,方怡安突然蹦出来一句。   “嗯?”曲其澜带着点鼻音反问了一句。   “我要重新谈恋爱。”方怡安忽然从凳子上蹦下去,脸上散发出兴奋的光芒,似乎突然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一般,转过身对曲其澜粲然一笑,“没错,就是这样。”   曲其澜一时间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但是看她笑靥如花,轻笑道:“你随意。”      ☆、我要追你   她为什么只能喜欢任子钰一个人?   凭什么她就不能喜欢别人?   方怡安不甘心, 不甘心在任子钰离开之后还要守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哪怕这样的独一无二曾经是她所追求的。   既然触犯了她的骄傲,那就绝不允许,哪怕为此需要改变她的生活, 改变她长久以来习惯的一切, 她也不愿意为这样一段失败的初恋禁锢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脱掉了全部白色的衣服,哪怕她依旧喜欢她们,换上了黑色的衣服,哪怕依旧难以消除厌恶, 她走进酒吧,走进另外一种她从前并不曾接近的生活方式,哪怕她还是不习惯这里的嘈杂。   可是也并不是很难, 不是吗?只要愿意改变,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她。   所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也并不会很难吧?   曲其澜的一段话忽然将方怡安心中某个隐约的念头最终敲定成为了结果。   “我要重新开始谈恋爱。”   主意一旦敲定,方怡安顿时就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立刻以极强的行动能力开始为自己的新计划做打算。   曲其澜看她一脸笃定, 道:“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谈恋爱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   “当然是为我自己。”方怡安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豪迈地往台子上一磕。   “行,先到这儿,我走了。”方怡安迫不及待地打算迎接自己的未来,刚一转身,胳膊就被曲其澜轻轻一拉。   方怡安回头, “干嘛?”   曲其澜不着痕迹地松手,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慢慢抽了出来,“如果你想谈恋爱的话,我也有点建议。”   方怡安狐疑,“这你也能有建议?总不会是你还有一个弟弟正好要谈恋爱吧?”   曲其澜被逗笑了,打火机一擦,火苗就错了过去。她索性不点了,轻慢带笑道:“我还真有不少弟弟,你感兴趣吗?”   方怡安瞄了她一眼,“抽烟的男人我不感兴趣。”   “唔,”曲其澜一想,“那不抽烟的?”   方怡安被她勾起了兴致,干脆正过身来,双手抱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长得和你像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曲其澜的笑容越发粲然了,却轻微摇头,有些惋惜,“那真可惜了,”火苗从打火机里蹿了出来,“长得不像。”   方怡安沉吟片刻,“其实我也不挑,”顿了顿,掰着手指头道:“一米八长得帅,不邋遢听我话,不抽烟不说脏话不打架......”   话还没说完,曲其澜已经笑弯了腰,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好笑,捂着肚子道:“哎哟小妹妹,你这可还真是不挑啊。”   方怡安一本正经答道:“当然。”   “那这样的弟弟我可没有。”曲其澜微一耸肩,“不过如果你愿意稍微放低一点条件的话,其实还是有一个人挺合适的。”   “说来听听。”   曲其澜空着的手向自己侧后方点了点,“比如这位,就是这家酒吧的少东家,年少多金,大概可以满足你的多半要求,除了不打架不说脏话。”   方怡安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灯光有些暗,依稀可以看出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似乎还有意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   方怡安一撇嘴,“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看一眼就觉得不喜欢?”   方怡安又看了一眼,话锋忽然一变,“不过还算差强人意。”   “这样的都只不过是差强人意?”曲其澜直接回身看了一眼,确定她们说的是一个人。   她这一回身,那个站在角落里的人也知道自己没道理继续藏下去了,索性大大方方走出来,灯光一照,人也看得更加清晰。   男人走到这边对曲其澜打了个招呼,“哟澜姐,今儿个怎么想着来啦?”   曲其澜慢悠悠道:“我昨天也在。”   男人噎了一下,回头又看向方怡安,语气中的调侃味道又多了几分,“哎哟哟,这位才是稀客,没想到居然还能光临小店啊。”   方怡安瞥了他一眼。   宋邵在旁边一坐,凑近了些道:“听说你最近和你那位小情人分手了?”   “你消息还挺灵通。”   “看来对你打击还挺大。”   方怡安没回话,只是突兀地说了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宋邵一愣,没搞清楚这丫头的脑回路,于是看看曲其澜,也没看出什么,于是回道:“没有。”   方怡安点头,“很好。”   “很好?”宋邵挑眉,“这和你似乎没有关系啊?”   “那喜欢的人呢?”方怡安依旧运行在自己的频道上。   宋邵张了张嘴,“你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你不敢......”   “没有。”宋邵干脆道。   方怡安满意地点头,“非常好。”   宋邵觉得气氛有点诡异,赶紧从座位上起身,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不会是分手之后脑子出了点问题吧?”   方怡安跟着起身,紧赶一步又站在了宋邵的面前,笑盈盈道:“我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宋邵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一群草泥马。   半晌,皱起了眉头,“你......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方怡安继续微笑,“同意还是不同意?”   宋邵连忙摇头,“我拒绝!”   方怡安嘴角笑容瞬间消失,“你不同意?”   “我为什么要同意!”同意才奇怪好吧!他又不喜欢她!   方怡安眉毛皱起,“理由?”   宋邵还没说出口,她跟着一句:“我长得不好看?”   “......不是。”   “我学习不够好?”   “......不是。”   “我配不上你?”   “不是。”   “我没权没势?”   “当然不是!”   “你不受你喜欢?”   “都说了不——”宋邵晃了一下,“是!”   方怡安笑了,“所以你喜欢我咯。”   宋邵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混乱,很快理清思绪,也终于把被方怡安带走的理智找了回来。   他冷静下来,道:“我不会做你男朋友的。”   “哦。”方怡安淡淡地应了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   “除非你打算直接和我结婚。”   “我懂了。”方怡安点头,“所以你只是矜持而已。”   宋邵:我......擦!你理解错误了啊姑娘!   “没关系啊,”方怡安此刻显得十分大度,脸上的笑容显得她非常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可以追你。”   宋邵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魔咒。      ☆、不会喜欢   有谁能够想象被方怡安追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宋邵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 但是当这句话从方怡安口中如同宣言一般说出来, 宋邵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一大批画面。   嗯......为了防止被追,要不要先答应她?   当然不,答应了之后可能会更惨烈。   宋邵试图说服她:“我真的真的不会喜欢你的, 你还是喜欢别人吧。”   方怡安丝毫不以为忤, 笑吟吟道:“可我就是喜欢你啊。”   宋邵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抿了抿唇,忽然道:“要不我们结婚吧。”   始终降低自己存在感以围观这两个年轻人“卿卿我我”的曲其澜没忍住一口烟呛尽了嗓子里,一连几声咳嗽。   “我说小宋, 你这话就奇怪了,求婚都出来了,就不能先谈个恋爱?”   宋邵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我不会谈恋爱。”   “啧,”曲其澜点了下烟灰,“那就学啊。”   宋邵摇头,“算了吧。”   他的兴致并不高, 似乎很想结束这个话题赶紧走人,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方怡安忽然“啊”了一声。   宋邵一回头, 就看到方怡安扶着吧台身体瘫软,看着他的目光都迷蒙了不少。   “我喝多了。”方怡安揉了揉额头,“你送我回去吧。”   宋邵这一步是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最后一咬牙, 干脆转过身来,“方怡安,别装了行不行?就你那酒量,你要是真醉趴下了我算服——”   话没说完,方怡安身体一滑,趴在了吧台上,脑袋枕着胳膊,还冲宋邵眨了眨眼睛,“我趴下了。”   “你——”宋邵一句话没说出来。   半晌,扭头看向曲其澜,“澜姐,麻烦......”   “哎,”曲其澜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年轻人的情趣啊,我是不懂。不懂。”说着,带着她的酒杯走人了。   走了。   走了。   走了。   宋邵眼睁睁看着曲其澜就这么走人,回头再看方怡安,已经拄着下巴等着他了。   “你送不送?”方怡安问。   “我......”宋邵一咬牙,“送!”   “那就过来啊。”   “干嘛?”   方怡安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我这不是已经醉趴下了嘛。”   “你明明——”   “我明明?”   “好。”宋邵连连点头,冲着她伸出手去,有些不情愿道:“拉着。”   方怡安把手伸过去,戳了一下他的手心。   宋邵手心一痒就要收回,方怡安立刻拉上,结果宋邵这一收手就把方怡安拉了过来,莫名其妙出现的强大惯性把方怡安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   “哕!”方怡安的反应却比宋邵更加强烈,瞬间退离了他的身边。   然而只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   宋邵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你......你没事吧?”   方怡安笑笑,“当然没事啊。”   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那只手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宋邵手中滑了出来。当她意识到之后,又握了上去。这一次宋邵没有拒绝,两个人之间也保持在彼此都舒适的距离。   “你真喝多了?”宋邵态度缓和了不少。   “没有啊。”   宋邵反而不信了,“不然你脸色这么白?”   “灯光晃的。”   宋邵还想分辩,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开口时说的却是:“你很难过吗?”   “难过什么?”   “任子钰......”   “别和我提他。”方怡安语气一冷,“背信弃义的小人。”   宋邵只知道任子钰和她分手是因为出国的事情,但是对“背信弃义”这一说却不太了解,“他怎   么背信弃义了?”   方怡安冷笑一声,“说好了留下来陪我读研,结果最后还不是走了。这难道不是背信弃义?”又继续道:“自己不守信用,反过来怪我自私......他想出国那就出吧,没钱也不要紧,我可以资助嘛。”   宋邵本来满腹感慨都被方怡安最后半句话吸引过去,“你资助?”   “他以为是他甩了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想到什么,方怡安忽然笑了,“所以我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和他分手,顺便给了他二十万的分手费。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大度?”   宋邵脚下一顿,“你给他——分手费?”   “怎么了,不应该吗?”   “你这是在羞辱他。”宋邵心情有些复杂。   方怡安脸色果然冷了下来,“我羞辱他?他说走就走,我羞辱他怎么了?”   宋邵对任子钰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出于敌对立场,或许还可以有点交往。所以最初听说任子钰和方怡安分手,他也想着大概是任子钰实在迫不得已,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现在听方怡安的意思,那就确实是任子钰不对了。   既然不能承诺,那就别那么早夸下海口。既然已经承诺,那就不能违背。   “那你今天喝这么多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什么时候喝多了?”   “你刚才......”   “我那不是喝多了。”   “那是......”   方怡安忽然停下脚步,眉毛一挑,“你想知道?”   宋邵犹豫了一下,点头。   方怡安嘴角笑意转深,忽然,拉着宋邵的手一动。   猝不及防间,宋邵就被拉了过去,方怡安跟着上前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相闻。   下一刻,方怡安脸色一变,像是强项压抑着什么感觉一般,片刻之后才平复下来。   宋邵看明白了。   “你......”宋邵松开手,面色冷峻,“这就是原因?”   方怡安毫不在意他的脸色,“没错。”   “原因就是,”宋邵自嘲地笑了一声,“你讨厌我讨厌到一接近我就要吐?”他忽然有些生气,“既然这样,你还来接近我干什么?还说什么喜欢我,说什么想要追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怡安面不改色,“我就是想要你做我男朋友而已。”   “哪怕你一靠近我就要吐?”宋邵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对啊。”方怡安笑,“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   “所以我就要忍受你每次接近我都要吐?”   “你也可以不忍受。”方怡安道:“你只要及时推开我,我当然就不会这么恶心。”   “够了!”宋邵断喝一声,“你何必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顿了顿,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就是因为你和任子钰分手了,所以你就一定要重新找一个男朋友?这个人选就是我?”   方怡安想了想,“原因不对,但是结果一样。”   “原因不对?”宋邵讽刺一笑,“这么说你还不是因为任子钰咯?”   “我因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方怡安反问一句,接着道:“所以,你送不送我回家?”   宋邵看着她一副惹人生气的模样,真想扔下她走人,但是又......觉得不妥,和她对视了半天,不得不妥协道:“上车。”   方怡安脸上露出了得胜的微笑。   “等等,你往哪儿坐?”   方怡安看看自己打开的车门,“很明显,副驾驶。”   “去后面。”   方怡安已经一屁股坐了进去,“我爱坐前面。”   “副驾驶......”   “离你近。”   宋邵闭上嘴巴,坐到驾驶位后提醒道:“安全带。”   车子启动之后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宋邵是生气,方怡安是没心思。她忙着从车窗往外看,一路上高楼大厦灯火辉煌。   “你要是困就先睡一会儿。”半天,宋邵打破了沉默。   方怡安摇头,“睡不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安静。   宋邵又开口了,“你今天穿了一身黑?”   “啊。”   “挺好看的。”   方怡安忽然扭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你真的想多了,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她的骄傲   我不会喜欢你的, 小祖宗。   宋邵不知道多少次强调, 说出来多少次,心里又默默宣誓了多少次。   方怡安却丝毫没有被他这样的拒绝打消积极性,反而拄着下巴, 认真地看宋邵的侧脸。   开车的时候宋邵还是很认真的, 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后背轻松地往后一靠,座位正是他习惯的角度, 显得十分惬意舒适。   只不过被方怡安这么一看,就没那么惬意了。   宋邵不自觉直了直腰板,瞄了方怡安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前方, “你看我干嘛?看我长得帅啊。”   “你不用紧张。”方怡安笑眯眯道:“你的侧脸没有拉低你的颜值。”   “我紧张这个?”   “看来是不紧张了。”方怡安收回目光,“其实我只是听你刚才说你不喜欢我?”   “没错。”   “这么笃定。”方怡安点头,“我忍不住有点好奇如果你喜欢上我会是什么模样了。”   宋邵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任子钰那个傻叉?”   “你最好不是他那个傻叉。”   宋邵无话可说。   半晌, 忽然道:“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吧?”   方怡安挑眉, “为什么这么说?”   “很明显啊,”宋邵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全身上下有哪一点符合你的审美了?”   “我的审美?”方怡安煞有介事地对他好一番打量,最后一本正经点头,“的确没有。”   “所以咯,”宋邵笑了一声,“你根本不是喜欢我, 你这就是和任子钰分手之后急切想找个人把你拉出来。”   “从哪儿?”   “从你和任子钰的感情里咯。”宋邵理所当然道。   方怡安嗤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我说错了?”   “行了,你开你的车吧。”方怡安再没兴趣和他说话了。   宋邵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说错了什么话,还觉得有几分懊恼,但是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不对。   说错话就说错话了嘛,他有什么懊恼的?就她的心思,猜不对才正常吧?   宋邵干脆也闭上嘴巴拒绝和方怡安聊天,一路上沉默着开车,直到最后车子停在了方家。   方怡安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正要离开,就瞅见宋邵也走了下来。   “你下车干什么?”   “我有事想和季先生谈谈。”宋邵双手插到口袋里,把车一锁,跟在方怡安身后往里走。   方怡安看了他两眼,“那你随便。”   的确是随便,刚一进屋,方怡安就撂下一句话走了。   “我回去睡觉,你们说话小点儿声。”   季尧臣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敲电脑,听到开门上才抬起头来,眼见方怡安走过,目光最后停在了宋邵身上。   “她没事吧。”季尧臣问。   “我在那儿看着,她能有什么事儿?”宋邵一屁股坐在季尧臣对面,“不过我倒觉得她确实有事儿。”   “什么事儿?”   宋邵向方怡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她已经走出了视线,压低了声音道:“她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啊?”   季尧臣看着他。   宋邵耸肩,“你没看她今天那一身穿的多奇怪吗?她不是一向喜欢白色不喜欢黑色的吗?今天穿了那么一身她自己也不难受?”   季尧臣的目光稍微和缓,“她大概也难受。”   宋邵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受?难受她还穿?她什么时候还学会虐待自己了?”   “她没有虐待自己,”季尧臣看着话题似乎有些费时间,就把手中电脑一关,放在了一旁,说道:“她只不过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了而已。”   宋邵皱眉,“你能不能不这么说一半藏一半的?我们这可不是在搞什么商业竞争,还非得搞得神神秘秘的。”   季尧臣疑似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只不过由他做来十分隐晦,表面看起来依旧是颇有风度。   然而宋邵还是察觉了,再一看,那感觉已经消失了,他心里狐疑,又跟着问了句:“那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谈恋爱。”季尧臣道:“就这么简单。”   宋邵真想把手边的杯子糊在他脸上,“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儿?这和她这么折腾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季尧臣道:“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宋邵若有所思。   “所以她从来不轻易谈恋爱,和任子钰,是她的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她的最后一次。”顿了顿,季尧臣苦笑了笑,“我原本就是把这当做最后一次来看的,如果可能,或许他们可以直接走进婚礼。”   宋邵微微张嘴,“什么?!他们一共才在一起多长时间,你就直接想到结婚了?”   “我说过,”季尧臣脸色微肃,似乎对宋邵的反应有些不满,“安安她对感情的要求是绝对的纯粹,无论是任子钰还是她自己,都必须对这份感情保持绝对的忠诚,所以从最开始她决定接受任子钰的那一刻起,其实她不是接受了一个男朋友,而是一个未来的丈夫。”   “不可能!”宋邵气急之下一巴掌就要拍到桌子上,季尧臣眼疾手快胳膊一伸。   宋邵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衣服上。   “你小声点。”   宋邵想起方怡安可能在睡觉,也有些懊恼,立刻把这一茬岔过去,“如果是这样的话......任子钰现在做出这种事情......”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这简直太不是人了!”   “他大概也没有办法。”季尧臣敷衍地说了一句:“所以最后受伤的就是她。”   如果只是男女朋友分手,那么依照方怡安的性格,顶多也就是伤心一段时间,但是如果是未来的丈夫呢?如果方怡安已经将对方划入了自己将来的生活,已经准备和他度过一生了,那么这样突然的分手,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宋邵几乎不敢想象,对方怡安这样一个霸道的人来说,一个原本认定属于自己的人忽然脱离了掌控,她会怎样恼火愤怒。   “所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季尧臣摇头,“她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感情。分手这件事对她来说,与其说是失恋,不如说是任子钰的做法挑战了她的底线,冒犯了她的尊严。”   在她将对方划进未来的时候,对方却选择违背承诺,选择了出国?   这怎么可以?!   所以,从任子钰失约的那一刻开始,这三个字对方怡安来说就成为了耻辱。   方怡安是如何对待自己的耻辱的?   想到这儿,季尧臣几乎要苦笑。   看看他自己吧,在方怡安最消沉低落的时候介入她的生活,为此目睹了她太多的伤心难过,为此他承担的后果就是,方怡安从此将他划入敌对的范围之内,哪怕他们朝夕相对,她依旧心怀怨怼。   他想起那一天,方怡安大声质问他:“难道你要我为了任子钰守一辈子吗?!”   那个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的精神洁癖不允许她玷污这份感情的纯粹,甚至不允许她移情别恋爱上另外一个人。   可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继续为任子钰坚守这一段感情。   当她的精神洁癖与她的骄傲碰撞,矛盾的时候,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她宁愿改变自己十几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愿意迁就自己的底线,也不愿意为任子钰折损自己的尊严。   所以,哪怕再难受,她也一定要一点一点将自己的那一点纯粹抹掉,这对她来说不是折磨,不是残忍,而是自我肯定与新生。   ☆、她是责任   宋邵听懂了, 正因如此, 面色复杂。   半晌,忽然问:“那你明白自己的感情吗?”   季尧臣没听清,“什么?”   宋邵一笑, “没什么, 我就是好奇你对她是什么感情。”   季尧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真是好奇心过盛。”   “不说就不说呗,”宋邵吊儿郎当地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不过有件事儿你得先说清楚。”   “什么?”   “你知道她现在急切地想要谈恋爱?”   季尧臣的眼神告诉他:你能问点有意义的吗?   宋邵从善如流, “所以,”他的脸色认真了不少,“你选择了我?”   “不是我选择了你, ”季尧臣道:“而是你最合适。”   “说来听听,我哪里合适了?”   季尧臣抬眼瞄了他一下,“因为不符合她以前的审美。”   扎——心了。   宋邵觉得噗嗤一下,一根箭射进了自己的心脏, 好想撞一撞墙啊。   “所以就是我?”宋邵皱眉, “你开玩笑吧?”   “我不开玩笑。”季尧臣道:“她既然想要克服自己的心理弱点,自然就会选择直面, 况且以她的性格,哪怕再急切地希望解决,也绝对不会随便找一个男人,刚好,你是她熟悉的男人中少数不符合她以前审美的人之一, ”顿了顿,“而且,换做别人我不敢肯定,但是如果是你,好歹知根知底。”   “你可别这么说,听着怪瘆人的。”宋邵打了个寒战,“你要是对我知根知底,那可真是大事不好。”   季尧臣微微一笑,“刚好,她今天去了你家的酒吧。”   宋邵打了个响指,“所以还要谢谢你通知我。”   季尧臣摇摇头,“没什么好谢我的。”   “当然要谢你,”宋邵嘴角一勾,“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接近她吧?”   季尧臣看了他一眼,“你们可以试试。”   “这还真是自信啊。”宋邵挑眉,“那我们就试试,我倒想看看你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季尧臣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站起身来,“不过我提醒你,最好不要答应她。”   宋邵反应了一下,“我当然不会答应她。”   “那最好。”季尧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宋邵有点发虚,赶紧强撑气场,“不过就算答应了那也是我的事情,怎么着,难道你到时候就后悔了?”   “我做过的事情都不会后悔,”季尧臣道:“我怕你会后悔。”   “我会后悔?”宋邵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我就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很好。”季尧臣点头,“你走吧。”   “行。”宋邵也起身,朝门外走去,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季尧臣在身后说了句:“对了。”   宋邵停下脚步。   “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她现在应该在试着接受。”   宋邵顿了一下,“多谢提醒。”   提醒了什么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   宋邵离开了方家,季尧臣也收拾着准备睡觉,进到房间的时候,方怡安已经睡着,但还是被季尧臣上床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睛看了看,就往季尧臣怀里蹭了蹭,重新闭上了眼睛。   方怡安对宋邵说,她给了任子钰一笔分手费,这是真话,不只是分手费,还有一张简短的字条,只不过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落在了任妈妈的手里,还有一部分,在任子钰的手中。   任子钰接到这个据说来自“方怡安”的字条时,说不激动是假的,哪怕这里面可能写满了骂他的话,他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甚至......他心里有一个想法始终没有破灭,蠢蠢欲动着,几乎就要破土而出。   他想要再努力一把,这一次,如果方怡安愿意给他鼓励,他真的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争取留在国内。   然而,真正打开之后,事实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美好。   字条上写着:分手费给你,你的感情就值这么多。   看到的一瞬间,任子钰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打了个晃扶住墙才站稳。   分手费?   分手费!   方怡安居然给他分手费!   任子钰又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立刻就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任妈妈接了电话。   任子钰张口便道:“妈,方怡安给你钱了?”   任妈妈楞了一下,“额,啊,是有这回事儿。”   “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   “多少!”   任妈妈的声音低了下去,“二十万。”   二十万,二十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二十万,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高兴。   “你收下了?”   “别人送过来的,我也没办法......”任妈妈沉默片刻,“你马上就要出国了,有了这二十万,钱就不用愁了。”   “所以你就收下了?所以你就收下了!妈!”任子钰觉得火星一蹿一蹿的,当即扣掉了电话往家里赶。   他家距离学校不远,但是也有两个小时的车程,等赶到的时候,刚好任妈妈在家,他一进门便道:“钱在哪儿?”   任妈妈警觉,“你要钱干什么?”   任子钰又问:“钱在哪儿?”   任妈妈气势一低,“没有钱,是支票。”   对啊,她当然用支票了。   任子钰眼睛忽然一亮,声音软了下来,“妈,你把支票给我,好不好?”   任妈妈摇头,断然拒绝,“不行,不能给你。”   “妈!”   “儿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收下这笔钱太丢人——但是你想过没有,有了这笔钱,你以后不管是读书还是工作,能省多少力气?”   任子钰抿着唇,“所以我就把我的感情卖了?”   任妈妈没说话。   “如果把这笔钱收下,这算什么?”任子钰一脸压抑的痛苦,“妈,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要是收下这笔钱,小安她会怎么想?我已经为了出国和她分手,在她眼里,我就是个负心汉,我要是再收下这笔钱,你让我还怎么面对她?我以后只要一想想就会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任妈妈沉默半晌,忽然苦笑一下,“是妈不好。”   她再没说什么话,就转身走去。任子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母亲说得其实没错,二十万,够母亲多少年赚的?就为了他一时意气,就为了他......以后还能够坦坦荡荡地和方怡安见面,难道就要委屈自己的母亲吗?   任妈妈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任子钰想了半天,忽然觉得,其实收下就收下吧。反正他和方怡安......也没有可能了吧?   “妈。”任子钰打开房门,接下来要说的话立刻就卡在了嗓子里。   任妈妈手中只剩下了一堆碎纸,扭头看儿子的时候笑笑,“你说得对,咱们穷,但是不能没有志气。”顿了顿,把纸片扔进了垃圾桶,“这钱,咱们不要。”   分手之后,方怡安和任子钰就再也没有见面,只不过那时候,任子钰心中始终怀着一丝希冀,期待着能够在某一天与她偶遇,那时候,他一定会抓紧时机,最后努力一次,或许......或许还可以挽回。   然而这一次,当他面对着那一地支票碎片时,他就想,一切都过去了吧,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对方怡安的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任子钰开始专心致志地筹备留学事宜,又恢复了此前的作息,每天上学下课,打工兼职,就好像方怡安已经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不过,如果她真的带这一切痕迹全部消失,对任子钰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没有。   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似曾相识。   “原来是你们。”任子钰看着他们,刹那之间,想到了此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还是他和季尧臣第一次见面之后的事情,同样是一群人将他围住,对他拳打脚踢,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的伤,最后还是方怡安带着他到医院去处理,并且为此与季尧臣吵架。   又想到方怡安了,任子钰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很快又克制下去,看着面前的人,“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面对他的询问,竟然真的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慢悠悠地来到任子钰的面前,带着点笑意说道,“我。”   任子钰有些诧异地地看着他,“是你?竟然是你?”   宋邵微微一笑,“怎么?很难相信吗?”   “上一次也是你做的。”   “没错啊。”宋邵点点头,坦然道:“上一次也是我做的,怎么样,没想到吧?”   任子钰目光复杂,“的确是没想到。”   宋邵冷笑一声,“这有什么难想的?难道我没有提醒你离她远点儿吗?”   “就为了这?”任子钰皱起眉来,“为了小安?”   “不然你以为呢?”宋邵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你值得我做这样的手脚?”   任子钰自嘲地点点头,“没错,我是不值得。”顿了顿,又道:“这样看来你喜欢小安了。”   宋邵哧了一声,“我喜欢她,你开玩笑吧,我当然不喜欢她。”   “那你这又是为什么?”任子钰不解皱眉。   宋邵的声音中带着想当然的味道,“当然是为了给季尧臣添麻烦啊,你看看,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方怡安不就和他闹起来了吗?”   “你和季尧臣之间有矛盾。”任子钰笃定道。   宋邵点头,“很显然。”   “那现在呢?”任子钰讽刺一笑,“现在难道又是要挑拨小安和季尧臣了吗?”   “哦,现在啊……”宋邵认真想了想,“现在当然不是,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呵,”任子钰一笑,“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宋邵忽然有些不耐烦,“小安小安,你和她有这么亲密吗?你们已经分手了吧?哦对,”他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勾,“似乎还是因为你的问题。”   他又走近了几步,“那你还真是能耐啊,居然能拒绝方怡安那个小公主。”   任任子钰的身体紧绷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宋邵轻笑一声,看了看自己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就是想像上一次一样给你点教训而已。”   “你果然喜欢他,不过就是因为嫉妒而已,你嫉妒我曾经和他交往过。”任子钰像是找回了自信。   “不,你错了。”宋邵断然道:“她和什么人交往,我并不介意。错就错在,你不应该和她交往,更不应该欺骗她。”   任子钰默然。   没错,他欺骗了她。   宋邵并没有兴趣再和任子钰多说,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向后退了几步,身后的人就走上前来。   任子钰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但却是第一次在完全清晰的情况下,面对宋邵的恶意。   “不过就是打一场而已,你们想来,就来吧。”任子钰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如果你是为她报复的话,那我接受。”顿了顿,声音低沉,“是我对不起她。”   “你还知道。”   另外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无论是任子钰还是宋邵,脸上都闪过惊讶之色。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声音,他们两个人都很耳熟,宋邵更是直接叫了一声,“我去,你怎么也来了?”   “我当然要来。”声音落地,一个人走了出来,是季尧臣。   任子钰的目光在宋邵和季尧臣之间飘了几下,面色深沉,“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接着又看向季尧臣,盯着他道,“所以,上一次的事情,果然也有你插手。”   季尧臣轻轻一笑,“现在一想,我倒宁愿上一次的事情是我做的。”   任子钰微一沉默,随即苦笑一声,点点头,“我可以理解。”   “你不理解。”季尧臣声音坚定。   他慢慢走近,说道:“我提醒过你,把你和安安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你母亲。你没有做到。”   他又上前一步,“我提醒你,把出国的事情解决。你同样没有做到。”   季尧臣在任子钰面前站定,目光沉沉,“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你能为她做到什么?”   任子钰的目光由最初的对视,变的有些躲闪,最后微微低头,几乎不敢看季尧臣的眼睛是,强烈的懊悔涌上他的心头,像有一把刀戳了进去。   “我什么都没有做到。”他承认。   季尧臣点头,“你知道就好。”   说完,他的目光瞥向了宋邵,宋邵的脸色不禁有些尴尬。   毕竟他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出自己曾经设计针对季尧臣,不过再一想,这似乎也没有什么,谁让他们是竞争对手呢?难道互相陷害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何况,他的计划之所以会成功,还要靠方怡安的配合。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裂痕,他又怎么可能见缝插针。   这样一想,宋邵立刻就镇静下来,直面季尧臣的目光,好像在说,你敢把我怎么样?   季尧臣当然没有把他怎么样,就算他想,也不会当着任子钰的面,毕竟,他和宋邵此时是站在同一战线上。更何况,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就像宋邵所想,他和方怡安之间的问题,并不在于宋邵的这一点点挑拨,他并不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主使,但是却始终没有和宋邵算账,为的就是这一点。   有什么办法呢?方怡安不站在他这一边。   “我说,您老已经发表完讲话了,我可以开始了吧?”宋邵调侃道。   季尧臣微微颔首,退了一步。   宋邵和他一同退到旁边,看着手下的人动手,嘴里还讽刺似的道:“果然是袖手旁观啊,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动手,你自己难道不想为方怡安出这口气?”   季尧臣看他一眼,“她更想自己来出。”   宋邵挑眉,“不对吧?我在酒吧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说她不想报复呢。”   “那是因为她觉得浪费时间。”   宋邵惊,“这你都能猜到?!”   “这有什么难猜的,对她来说,任子钰现在不过是一个敌人而已,想要对付敌人,首先需要解决自己的问题,这一点她明白的很。”   说的时候,他还看向任子钰。   任子钰当然能够听到,他也清楚,季尧臣的一些话其实是在对他说,对他这个自己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就夸下海口谈未来的人说。   当然,也是在告诉他。他和方怡安已经结束了。   “所以说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后,方怡安还会继续报复咯。”宋邵忽然明白那天方怡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又过了一会儿,季尧臣看了看那个方向,忽然道:“够了。”   宋邵挑眉,示意手下停手。   “这就行了?”   他看看任子钰目前的样子,着实狼狈的很,即便是经历过一次,任子钰的打架技巧也并没有提高多少,依旧是在几个人的围攻下左支右绌捉襟见肘。   “够了。”季尧臣道。   “行,那听你的。”宋邵收回人手,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季尧臣看了任子钰一眼,“走。”   宋邵没有说话,看着季尧臣走了,自己也迈步跟上,手下的人也都一哄而散。   只有任子钰依旧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上一次的时候,他们还顾忌着打人不打脸,但是这一次却完全没有顾忌,他的腮帮子还在隐隐作痛。   然而,他觉得这些痛并不算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心中,有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烧着。盯着,宋邵和季尧臣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甘。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知道是他做错了,可是,说到底,他究竟错在哪里?   呵,要说错,大概就错在他没钱没势吧!   就像季尧臣和宋邵说的那样,他根本配不上方怡安吧。   他们一定都是这样想,就连方怡安自己,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时不时的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就因为他穷吗?   已经离开的宋邵和季尧臣当然不会关心他的心理,不过,宋邵倒是对季尧臣的一些问题很感兴趣。   “你倒是挺了解方怡安的,该说不愧是相处了三年的人吗?”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而已,你说你们朝夕相处了三年,为什么她对你还是那么有偏见?”   季尧臣没有说话,反而是宋邵接下去说:“不过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谁也不敢相信你会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好。”顿了顿,半带嘲讽地说道:“华元的股份还是很诱人呢。”   “不是我的,终归不是我的。”季尧臣神色淡淡。   “你倒是看得开啊,多少人就为了那些钱,争得你死我活,方家的那几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一个个争来抢去,也不至于被你钻了空子。”   季尧臣补充,“还比如你。”   宋邵坦然点头,“没错,也包括我。为了那点破钱,甚至要牺牲自己的未来。”说话间故作轻松的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屑。   “你管这叫牺牲?”季尧臣忽然问。   宋邵想了想,“大概算吧,毕竟,从十几岁认识方怡安那一刻开始,我的未来人生就已经被我的父母规划完成。”顿了顿,他忽然自嘲道:“这样一想,我和任子钰其实还有些相像,我们都不能自主,也都反抗过,同样都没有成功,心甘情愿地继续走着不属于自己的道路。”   “那我倒没看出来。”季尧臣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   送上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一下,“这大概就是我和任子钰的不同了吧,任子钰他还时刻愤懑着,而我却已经开始习惯。这样想,我其实比任子钰还可悲啊。”话一说完,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那是你的责任。”季尧臣道。   宋邵随即一笑,“也是,谁让我生在宋家呢。”顿了顿,话题忽然一转,“但是你呢?你可不是方家的人,这么拼,难道就是为了报恩?”   季尧臣沉吟片刻,点头。   “所以照顾方怡安也是为了报恩?”宋邵紧跟一句,又将话题绕到了方怡安身上,似乎一定要从季尧臣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她是我的责任。”一辈子的责任。   回到家里的时候,方怡安也在,好巧不巧就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一扭头就刚好看到走进来的季尧臣。   “你去哪儿了?”方怡安的目光又落回电视屏幕上,漫不经心地一问。   “出去走走。”   方怡安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季尧臣身上,打量了一圈,眉毛挑了起来,“走走?”   季尧臣没有回应,方怡安也没有继续追问,把电视一关,朝他的方向坐正了身体,“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看她认真的模样,他在对面坐下,“问吧。”   方怡安一脸好奇,“你说,如果有人送你礼物的话,你会想要什么礼物?”   这个问题?   季尧臣看了她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说。”   “谁送?”   “当然是我啊。”   虽然很清楚方怡安不太可能会送他什么礼物,季尧臣还是如实答道:“你觉得什么好就送什么。”   方怡安方才还兴致勃勃的,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下来,翻了个白眼,“就这还用你说!”   “你想送宋邵?”季尧臣一语道破。   方怡安也不以为意,“没错啊,我最近不是要追他吗,可是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所以就来问你咯。”   季尧臣丝毫不意外,“心意到了就好。”   方怡安一撇嘴,“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建议。”   她有些失望地离开客厅,回房间去继续思考应该如何拿下宋邵这个难题。   而她这样闭关考虑了一晚上的成果,没多久就展示到了宋邵的面前。   宋邵的宿舍在学校内的研究生宿舍区,一大早,方怡安就在楼下等着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就把宋邵从被窝里唤醒,一看来电显示,顿时觉得天雷滚滚。   赶紧猫出宿舍找了个地方接电话。   “姐姐,你一大早打过来是想搞事情吗?”   方怡安爽快点头,“没错啊,姐就是要搞事情。”   宋邵无言以对,“那你直接说什么事儿。”   “我在楼下。”方怡安就撂下这一句话,后续乱七八糟的就已经没有了说出的价值。   宋邵懂了,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起床洗漱完毕跑到楼下去迎接这位大小姐!   看看他目前形象,全身上下就一条大裤衩,头发睡了一夜滚得跟鸡窝一样,哪怕人长得再帅,刚一起床都是这么一副糟心样儿。   说不定他真这么下去了,就能让方怡安回心转意放弃追他?   这个念头在宋邵脑中一转,眨眼功夫就被掐灭。   十分钟之后,宋邵还是乖乖去见方怡安了。   “大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起得这么早的啊。”宋邵打了个呵欠,“说吧什么事儿?”   “那你平日里什么时候起?”   宋邵一想,如果说得早了她再来怎么办?   于是张口便道:“十点。”   “那你能吃上早饭吗?”方怡安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吃不上咯。”宋邵顺着自己的思维接话,“所以就不吃呗。”   方怡安脸上立刻展开一个笑容来,“那就好。”   宋邵:......我听到了什么?   下一刻,方怡安就已经勾着手指示意他跟过来,两个人找了把长椅坐下,方怡安这才鬼鬼祟祟地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口袋。   宋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给你准备了早饭~”方怡安得意道:“你不是一直不吃早饭吗?正好我每天起床都早,以后就由我来负责叫你起床吃饭。”   平地一声雷炸响在宋邵耳边。   早起......吃饭......   “方怡安,”宋邵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了她几圈,“你不是被掉包了吧?”   方怡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邵一脸苦瓜相,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盒饭,怀着悲壮的心情打开一看......   咦,居然看起来还不错?   宋邵看看盒饭又看看方怡安,“你做的?”   方怡安诡秘地笑笑,“你猜?”   宋邵抄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居然不错。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我怎么不知道!”宋邵又吃了一口,“我去,厉害啊方怡安。”   方怡安就在旁边以温柔脉脉的目光看着他吃饭。   直看得宋邵硬着头皮也吃不下去,只能扭头,“你看我干嘛?”   方怡安声音柔软,“看你长得帅。”   宋邵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行,我长得帅我自己知道就行。你这饭我收下了,我也非常感谢你一大早过来叫我起床......吃饭,”说得有点艰难,“要是没什么事儿,你就可以走了。”   方怡安微笑,“我还有事儿。”   宋邵面色僵硬了片刻,“啥事儿?”   该不会以后还要每天晚上暗示打电话催促他睡觉吧?   当然不是。   就看方怡安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两只手郑重其事地递了过来,带着一种少女含情的味道轻声细语地说:“这个,给你。”   宋邵又被雷劈了一遭。   他盯着眼前的信封,心想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情书吧?   “你这......”他越来越肯定方怡安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就不用了吧?”   “不用了......吗?”方怡安问,分明是温柔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却有点深层次的意味?   宋邵立刻点头,“行,那我收下。”   他赶紧伸手捏住信封一角,一抽。   没抽动。   顿了顿,再抽。   方怡安松手了,然而松开的手却忽然抓住了宋邵的手。   宋邵浑身都颤了一下,像是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瞬间炸了,“你干什么!”   方怡安抓着他的手没说话,停顿了一会儿,缓缓收回,脸上的表情显得压抑而内敛。   “没什么。”   宋邵忽然想起什么,情绪莫名有几分低落,忽而清嗤一声,换了副吊儿郎当的口吻:“其实这些都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方怡安挑眉。   “说什么追我,还送什么情书,这些都没必要。”宋邵将盒饭盖好,还给方怡安,吐字清晰道:“如果你只是想试试你的洁癖究竟能够纠正到什么地步,那你随时都可以来试。”说着还自我调侃地笑笑,“就咱俩这关系,我就算被你占点便宜也不会介意。”   “你确定?”方怡安勾起嘴角。   “当然。”   “哦,那也好。”方怡安道:“不过你想多了,我说要追你,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宋邵:卧——槽!   他低估了方怡安的决心,走回宿舍的时候,精神几乎是崩溃的。   所以以后他真的要有一个每天叫他起床吃早饭的——青梅竹马追求者了吗?   觉得世界有些昏暗的宋邵一脸颓唐地走进宿舍,结果刚一开门,猝不及防间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哄闹。   “哟哟,老大这是什么情况啊?”   “有猫腻啊~”   “快来交代,我们是不是要有大嫂了啊?”   七嘴八舌的,根本不给宋邵解释的余地,宋邵辩解无力,下一刻就觉得手里什么东西一扯。   瞬间,他想起了方怡安交给他的情书。   “诶诶,来看看这是什么?该不会是情书——”   “给我。”宋邵的声音清晰地插了进来。   宿舍中一阵安静。   “给我。”宋邵重复一遍。   手中拿着情书的男人讪笑几声,“哈哈,看来还真是情书啊,那肯定得让大哥先看了啊。”说着,把信封还到了宋邵的手中。   宋邵连个眼角都没施舍给他,回到自己床上就开始拆信刚才还起哄的三个人也都老老实实地回到床上该干嘛干嘛。   宋邵拆开信封,看到信上只有一段话。   “我将久久等你,仿佛在一个空荡荡的车站。当列车停靠在某个地方,沉睡不醒。”   宋邵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看到已经能背下来,才放下情书,然后——掏出手机。   把这句话敲进搜索框,最后弹出来一首诗。   聂鲁达《我爱你》。   宋邵看着那首诗,久久不语。   半晌,像是忽然被惊醒一般,噼里啪啦一阵响,把情书又塞回了信封,一招手叫来个人,“你把这封信扔了,去。”   “啊?扔了啊?”   “去。”   那人真去了,只不过走路很慢。   果然,没走出几步,宋邵又发话了,“等等。”   他鞋都没穿直接下床,几步走到那人面前,把信封里面的信又抽了出来,再煞有介事地把信封还回去,“去扔吧。”   看着这封简直不能更敷衍的情书,宋邵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做个纪念。   然而,他的这番举动其实并没有必要。   因为此后,每当方怡安叫他起床吃饭的时候,伴随而来的都会有另外一封信。   毫无例外,全部都是敷衍的一句情话,类似“爱你就如爱生命”“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之类的,除了“我爱你”这个主题,其余的内涵没一个搭调的。   不过宋邵还是都收藏起来了。   他要见识见识,方怡安的情书究竟能够敷衍到什么程度。   这种事情,哪怕宋邵想隐瞒,宋家的人也没有理由不知道。   没多久,宋邵就被宋父请去谈话。   “听说方家那个丫头最近在追求你?”      ☆、考研一党   宋邵爱答不理地回了一句:“啊。”   “你没同意?”   “啊。”宋邵盯着正前方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觉得这画画得可真是好啊。   “你为什么不同意?”宋父皱着眉头。   “不想就不同意呗。”   “你给我好好说话!”“啪”的一声, 宋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宋邵飘飞的魂魄叫了回来。   宋邵的视线总算落在了父亲身上,“我以前就说过, 我不谈恋爱。”   “那是别人!”宋父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现在是方怡安!”   “啊。”宋邵继续敷衍。   宋父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又来,你又给我来这一套!你给我站直了!”   宋邵的身板刷的一下挺直了,连带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瞬间一变。   他看着宋父, 道:“我当初发誓的时候可没说方怡安例外。”   “那你当初和我说的,你会和方怡安结婚,这又怎么算?”   “方怡安现在又不是要和我结婚。”   “你放屁!”宋父几步迈到他面前, “当初你倒是说的好好的,结果呢,你看看你都做了点儿什么!就你现在这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样儿,你还想方怡安嫁给你?!你做梦吧你!”   宋邵目光微冷, “当初也不是我要和她结婚的,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我去和人联姻。”   “那你答应没有!”   宋邵不说话。   “你当初可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想怎么样, 又想闹你那少爷脾气?!”   “谈恋爱和结婚可不一样。”宋邵底气不足地顶了一句。   “你给我闭嘴吧。”宋父斩钉截铁道:“既然她喜欢你,那你就抓住这个机会多和她接近,等她对你感情加深了,有了感情基础,结婚之后的事情自然也就容易多了。”   她喜欢我?宋邵心里嗤笑一声, 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行,都听您的。”   “知道就好,行了你走吧。”   宋邵一刻都不愿多呆,转身就走。   “等等。”宋父叫住他,“不过你和她谈恋爱归谈恋爱,可别忘了分寸把自己也给玩儿进去了。”   “您放心吧。”宋邵拖着长音道。   反正我们压根不可能谈恋爱。   宋邵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就算方怡安当着他的面说一百遍喜欢,他都绝对不可能相信。   没办法,方怡安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简直是做梦都不可能啊!至于结婚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老爸还以为能够利用婚姻来控制她......那他还真是高看了婚姻对她来说的价值了。   如果说曾经的宋邵还因为父母长期的灌输,将方怡安置于“自己将来的妻子”的位置上,那么真正了解之后他就十分肯定一点。   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哪怕方怡安真的利用他改变了洁癖......   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产生一丁点儿的爱情。   他就是这么理智,而事实也正如他理智的分析一样冰冷,哪怕方怡安依旧在努力思考如何把宋邵追到。   送情书——前辈写的。   送早饭——阿姨做的。   还能干点什么?   没有过类似经验的方怡安只能依靠万能的网络,正忙着搜索的时候门一开,季尧臣探了进来。   方怡安抬头,“有事儿?”   “今天要和我一起去一趟公司吗?”   方怡安眼睛瞬间亮了,电脑一关,人已经下了床,“当然。”   很长时间没去公司逛一逛了啊,估计有不少人都已经忘记她这个大股东了啊。   例行的董事会已经在上个月召开完毕,方怡安并没有出席,季尧臣依旧掌控全局,而公司内部的运行也都一切正常。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最大股东不参与公司决策的现状,久而久之,方怡安三个字似乎也固化成了某种符号,并且被默认为季尧臣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仅仅需要做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   而很少出现在公司内部的方怡安自然也就不为大多数员工所熟悉。   乍一看总裁身边忽然跟着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有不少人想歪。   这该不会是总裁的女朋友吧?   然而紧跟着传来的招待人员的声音却纠正了他们的错觉。   “方小姐。”   方怡安粲然一笑,看起来十分亲切热情,“你好~”   “怡安?”一个声音突兀响起,紧跟着,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怡安啊,你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公司逛逛了啊,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方怡安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中年男子,挺着微微前凸的肚子向这里走来。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又很快灿烂,“二舅。”   “哎!”方二舅应了一声,人也到了面前,伸胳膊就揽住方怡安的肩膀,热切道:“现在可真是连见你一面都难了,算算咱们爷俩这有多久没见了!”   “怎么能说难呢?二舅如果想见我,一个电话就成,我肯定马上赶过去。”方怡安笑盈盈道:“只不过怕二舅平日里工作太忙,我还什么也不懂,就怕打扰了二舅,到时候耽误了公司的事情也不好。”   “不忙不忙。”方二舅立刻摆手道:“前几年倒是忙了,但是这两年还真是清闲下来了,尧臣也是看我年纪大了,给我整了个清闲差事,每天都无聊死了,就奔着哪天你能过来和二舅见见面。”   “那我今天这不就来看你了吗?”方怡安有意无意瞥了季尧臣一眼。   “行,有外甥女儿你这句话,咱们今儿个可得好好聊聊。”说着,就揽着方怡安要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问季尧臣道:“今儿个怡安来这儿没什么大事儿吧?”   季尧臣还没说话,方怡安已经自己回答了:“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行,那咱们就好好聊聊。”方二舅十分热情地带着自己久未见面的外甥女儿去唠嗑了。   季尧臣看着这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脚步微微一顿,方向一转,原本打算带着方怡安去参观公司的路线就改成了回办公室的方向。   反而是季尧臣身边的秘书向方家舅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看向季尧臣。   也不知道总裁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就这么让他们两个人接触上了。虽然一直都搞不清楚总裁和方家小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点戒心还是应该有的吧?   “你想什么?”   秘书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季尧臣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连忙道:“没想什么。”   “那就跟上。”季尧臣声音微冷。   秘书觉得总裁似乎心情有点不好,连忙赶上几步,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联想,这该不会就是因为方家那两个人吧?   事实上,方怡安和方二舅的谈话并没有进行很久,半个多小时后,季尧臣的办公室门就被方怡安打开了,季尧臣都不用抬头就能想到,这个不敲门就敢直接进的人是谁。   “说完了?”   “嗯。”方怡安心情看起来不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你都不好奇我和他说了点儿什么?”顿了顿,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和你有关的?”   季尧臣抬起头来,“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季尧臣一点也不意外,“你不打算再四处走走了?”   “不走了,人我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方怡安有点无聊地托着腮,“好不容易碰到个二舅,结果拉着我总是说些有的没的,听着就烦。”说着,眉毛皱了起来,脸色也有些难看,“还摆出那么一副过分热情的样子,生怕我不知道他在努力巴结我一样,简直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毕竟你也姓方。”   “姓方怎么了?”方怡安扬眉,漫不经心反问:“你不还姓季吗?”   季尧臣顿了顿,点头,“我姓季。”   不姓方。   “所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方怡安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点愉快的恶意,目光紧紧锁住季尧臣的脸色,“我还不至于把所有姓方的人都当作自己的盟友。”   季尧臣面色不变。   方怡安无聊地“啧”了一声,站起身来,“反正该做的事情我也做得差不多了,相比之下,现在还是考研更重要一点,我得回去好好学习了。”   考研是方怡安早就做好的打算,只不过当初还有一个任子钰承诺会和她一起考研,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了。   大四学期开始,所有学生都紧张起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准备就业的忙着实习,准备出国的忙着考试,准备考研的忙着复习。方怡安也不例外。   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她大多都在学校,基本上泡在图书馆,有时间了,还会继续执行一下“宋邵追求计划”。但是随着考试时间的接近,整个图书馆内的学习氛围之浓厚,令每个进入学习的人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就连宋邵都感受到了考研的紧张。   没别的原因,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方怡安居然也已经彻底沦为了图书馆的常驻人员,每天按时送到的叫/床和早饭服务早就被迫叫停,而最近,更是连个人影都很难看见。   她就这么忙?      ☆、男女朋友   方怡安忙是真的, 但是是不是真的忙到连人影都看不到, 还值得商榷,尤其是在宋邵装模作样地在食堂观察了几天,居然也没看见方怡安去吃过一次饭, 这件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她其实是故意的。   有句话不是叫做欲擒故纵吗?很不巧, 也在方怡安的追求计划之中。   总是在他身边出现,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而习惯了的东西往往就不会过分在意,唯独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想起珍惜。   这个道理方怡安懂得很, 所以,当然不能让宋邵停留在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中太久,正好赶上考研复习的关键时期, 晾一晾他也是好的。   然后宋邵就被晾了,晾得有点怀疑人生。   按照方怡安的性格,没有追到他是不会放手的,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她, 真的是因为她太忙吧。   想一想当初自己考研的时候努力复习, 也是没日没夜的,就连他这样喜欢赖床的, 一大早七点钟就能出现在图书馆,晚上还能学到十二点。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同时,越想越让宋邵认识到一个问题。   他和方怡安是一个专业的啊!   难道考研的时候不是都会四处找师兄师姐借鉴经验的吗?他这个活生生的师兄就在面前,方怡安怎么连提都没提一句?   好歹吃了人家好一段时间的早饭,况且, 情侣不成友情在,他要是不关心两句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宋邵打定了主意,决定换一个地方蹲,从方怡安唯一会去的那个食堂改到了方怡安很有可能在的图书馆门口。   不管怎么说,方怡安总得进去出来吧?   一天,两天,三天,宋邵风里来雨里去,还是没等着。   天气已经转凉了,尤其是早晨和晚上,风一吹在脸上,冷飕飕的。三天时间足够宋邵喷嚏连天,最后觉得这样不行。   终于有一天,认识的一个哥们儿看到他了。   “你在这儿站着等谁啊?”   宋邵沉吟片刻,“等一个朋友。”   哥们儿点头,客套之后准备继续走,刚迈上一个台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又道:“那你为什么不进去等啊?”   宋邵:......忘了。   “啊,没事儿,她马上就出来了。”   哥们儿去了。宋邵眼瞅着他进了图书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跑,迅速躲进了温暖的室内,顺便唾弃一下自己的愚蠢。   他居然顶着大冷风在外面等!而且——他居然没想到进来找!   图书馆有六层,每一层都有几百个座位,放眼一看,基本上都是满的,即便有空位置,也已经被人占了。   好在宋邵对图书馆的座位分布还算了解,一层一层地翻,最后终于在四楼看到了她。   密密麻麻的人中,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方怡安坐在图书馆临窗的一侧,手中拿着一支笔,偶尔落下划上几笔,很快抬起,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份材料上,神情专注,似乎是在做题。   宋邵忽然不想去打扰她,想了想,既然知道她坐在这里,那也不怕到时候见不到人,于是出了自习室,用手机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中午出来,我们一起去吃饭。”   方怡安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刚做完一套英语试题,脑子里除了英语单词再没别的,冷不防看到这么一句汉语还有点愣。   一起吃饭?   方怡安想了想,回复:好。   宋邵终于得以见到方怡安。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宋邵摸摸鼻子,“我看你这两天好像挺忙的,就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方怡安皱眉,“天天做题,我都要烦死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食堂走,“而且食堂的饭还那么难吃。”   “要不,”宋邵眼睛一亮,“咱们吃点别的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好歹你以前也给我送了那么多次早饭,我就请你一顿吧。”   方怡安摇头,“不去。”   “为什么?”   “太远了。”方怡安道:“出学校吃顿饭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我一点前还得回来。”   “这么紧张?”   “废话。”方怡安翻了个白眼,“要不然我早就出去吃了,谁稀罕吃这儿的饭菜。”   宋邵默然,“那你就凑合凑合吧。”   走了没几步,又道:“你现在复习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方怡安想到自己刚做完的那套真题就有点烦躁,“越看越不会。”   “都这样,我去年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少。”宋邵道。   “你去年?”方怡安反应了一下,恍然,“哦对,你去年考研来着。”   “正好我和你是一个专业,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儿经验。”   “你的意思是帮我复习?”方怡安直接戳破。   宋邵尴尬地楞了一下,随即点头,“啊没错,怎么说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要是不帮忙才奇怪吧?”   方怡安笑盈盈地盯着他,“朋友啊......”   宋邵睁大眼睛,“那你以为呢?我们还不算朋友?”   方怡安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忽然很想在朋友前面加上两个字。”   “什么字?”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方怡安狐疑地看着他。   “真......不懂。”   设套失败,方怡安有点无趣地回了两个字,“男女。”   男女朋友......宋邵差点忘记了这个茬。   “咱们两个真的不合适。”宋邵的语气难得有几分认真,“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追求我?”顿了顿,还是决定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在这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你会主动追求别人。”   “为什么这么想?”   宋邵据实说道:“你会觉得没有人值得你这么做。”   “但是你偏偏值得对吧?”方怡安弯起眼睛一笑,一只手忽然抓起了宋邵的手,亮在两个人眼前。   宋邵第一反应是去看她的脸色,依旧笑嘻嘻的。   “你看,我已经不排斥和你的亲密接触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试,但是没必要用追求作为借口。”   “不是借口。”方怡安脸上笑容散去几分。   “那是......”   “必须这样而已。”方怡安耸耸肩,“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碰一碰就可以,那我也没必要找你了,季尧臣就是啊,我和他天天都能见面,随时随地都可以试一试。但是问题就在于,我和他之间完全试不出来结果。”方怡安显得有些不满,“我天天都在和他接触,完全就已经习惯了,根本不会因为这种接触出现异常情况。”   宋邵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古怪,但还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这有什么联系吗?”   “所以后来我就想,大概是因为我和他的接触的时候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方怡安坦然道:“所以根本不可能激起我的反应。”   “所以你就一定要......”   “所以我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男朋友才能试出来啊。但是季尧臣肯定不行,你就比他合适多了。”   宋邵听完,沉默了半晌,点头,“原来是这样。”   “听到我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松了口气啊?”方怡安笑道。   宋邵扯了一下嘴角,“当然,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追我,我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所以你要答应我吗?”   宋邵抿了抿有点干涩的嘴唇,果断回复:“不要。”   “这样也不行?”方怡安停下脚步,“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我喜欢你,你不接受,我说我不喜欢你,你也不接受,我说我其实就是在利用你,你还是不接受。”方怡安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面对咄咄逼人的方怡安,宋邵有点无措,大脑飞快运转着,才灵光一现,找到了一个借口,连忙道:“现在当然不行!你可是要准备考研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还分心谈恋爱,你还想不想考上了?”   方怡安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这还差不多。”紧跟着语气一转,“所以说等考研结束了,你可别忘记给我答复。”   宋邵:“......好。”   不过,答复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两个人都打好了饭一起吃,为了省时间,方怡安还专门错开了食堂的打饭高潮,所以人也不多,他们两个刚好可以占据一张四人桌。   “你之前说你要陪我复习考研?”   “啊。”   “那你明天就和我一起过来吧。”   宋邵立刻想到方怡安的起床时间表,脸色一变,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对面方怡安跟上一句:“难道你要拒绝?”   “没有!”宋邵连忙否认,“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方怡安满意了,“由你帮我的话,我的效率应该会提高一大截,考研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她声音一顿,眉毛拧了起来,“你说,如果我明年真的读研的话,是不是就不能管理公司了啊?”   ☆、圣诞快乐   当然不是。   这种常识方怡安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这么问出来, 那肯定就是希望能够有他来答复。   “你可以指定副董来帮忙代行职责。”   方怡安若有所思,“副董的话......也是季尧臣的人吧?”   “那可以是其他董事。”   方怡安点头,“那你觉得谁更合适?”   宋邵观察了下她的神色, 试图摸清她的意图, 然而无果。   “如果问我,我当然希望是我父亲。”   方怡安笑出声来,“你可真坦白。”   “但是我的希望能够动摇你的决定吗?”   “当然......”方怡安想也不想,“不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 宋邵丝毫不觉得失望。   他和方怡安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很微妙,就好像从他们相识开始,他原本不过是为了方怡安背后的东西, 而方怡安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哪怕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理应如此,无论表现的如何亲密,心底始终存留保留理智。   所以他更不可能答应她的追求, 顶多......像一个特殊存在一样在她身边陪伴一段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 北方的冬天唤醒了灰黑色的雾霾,没有风的时候反而比有风的时候更难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图书馆的温度始终那么合适,对于成天闷在图书馆的人来说,温暖的几乎不愿意离开。   研究生考试的时间也随着冬天的深入而一步步逼近,一大批准备迎接考试的考生们或者胸有成竹,或者崩溃绝望, 就连宋邵这样纯属“陪读”的人,都觉得全身心地紧张。   当初他自己面对考试的时候似乎还没有现在这样担忧。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复习完毕已经胸有成竹,而现在是方怡安在复习他始终摸不到底吧。   宋邵这样理解自己心中随着考研时间逼近而渐渐加深的某种忧虑。   “喏。”宋邵手里提着一包热乎乎的烤红薯,递到了方怡安手上,顺便在旁边已经占好的座位上坐下。   方怡安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烤得焦黑兼紫红的地瓜,轻轻一掰,分成两半,露出里面金黄色透着红的瓤。   然后将另外一半递过来。   宋邵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开始剥皮,一口下去,软软的就咬去了一小半,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好吃。”   “不是这个。”宋邵道:“后天就考试了。”   方怡安又吃了一口地瓜,满脑子里除了好吃之外几乎没别的了,反应了一下才敷衍道:“就那样儿呗。”   “哪样儿?”   方怡安皱眉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多话?”   宋邵觉得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索性不说话,学着方怡安三口两口就要把地瓜消灭。   结果刚吃两口,方才还表现出对交流的不满的方怡安主动开口,突然说了一句:“反正到时候你别忘了回答我就好。”   这一口地瓜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总算咽下去了,宋邵忽然觉得手里这地瓜有点烫,一时也没有回答。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宋邵盯着地瓜看了半晌,“我在想怎么回答。”   “那你慢慢想,正好考完试就是圣诞节,好好想想你的回答。”方怡安吃完了地瓜,把地瓜皮包起来直接塞给宋邵,自己又开始刷题。   而宋邵还要跑去扔垃圾。   说是陪读,其实他这段时间更多的就是充当一团聚在方怡安身边的空气而已,每天无聊至极,只能捧着一本本书在这儿啃。   要说有什么好处,顶多就是......看书的时候偶尔一扭头,就能看到方怡安的侧脸。   方怡安认真的时候样子格外好看......不过她发脾气的时候可就不太好了——不过她似乎没有和自己发过脾气?   宋邵有点恍惚,忽然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有点不现实。   方怡安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对他发脾气呢?!   顶多表示不满,皱皱眉毛,撇撇嘴......这不科学!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可是——忽略了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令方怡安的性格突然变得有那么一丢丢......温柔?   想到这个词,宋邵自己就打了个哆嗦。   一定是他想多了。   但是再一转念,又觉得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就是有什么原因呢?比如......方怡安真的对他有那么一丢丢好感?   毕竟他长得这么帅,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老大,”室友看老大心情不错,随口说了句:“今儿个嫂子是不是就考完试了来着?”   宋邵骤然惊醒,“谁?”   说话的人被他这表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嫂子......”   “你哪儿来的嫂子?”宋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室友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宋邵蹭一下站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好吧他是说错话了,但是老大今儿个怎么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宋邵也意识到自己貌似反应有些大,很快换了副比较柔和的表情道:“以后记得我没说过的你就不要自己YY。”   室友连连点头,错过宋邵就往外走。   宋邵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没事儿发什么脾气,他又不是方怡安那个爱发脾气的主。   叹了口气,宋邵看了一眼时间,最后一科就要考完了。他下了床,打开衣柜,一眼就看到衣柜里一堆衣服中他想要穿的那件黑色,正伸手要拿,忽然,动作停在了半空。   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这是要去接方怡安?   宋邵慢慢收回手,关上了衣柜。   他只答应陪她一起复习,但是却没说她考完试之后他还要继续陪在她身边啊。   他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他没必要去。   方怡安考完试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宋邵,倒是接到了季尧臣的电话。   他开着车来接她了。   方怡安扫了两眼,确定视线之内没有宋邵的身影,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季尧臣回家。   也许宋邵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她呢,没关系,明天就是圣诞节,他想躲也躲不过。   想到这儿,方怡安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季尧臣从后视镜中看到,问:“你很开心。”   方怡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么明显啊。”   “考得不错?”   “就那样吧。”方怡安敷衍了一句,转而问:“对了,你会不会做蛋糕啊。”   “会。”季尧臣停在红灯前,“你想吃蛋糕?”   方怡安想了想,“不吃。我要做。”   季尧臣的声音微微扬起,“做蛋糕?”   “怎么了,不行吗?”   “没有,”重新发动车子,季尧臣沉默片刻,“送人?”   “这你就别管了。”方怡安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些跃跃欲试,好不容易等到车子开回了方家,方怡安蹦下车子就往屋子里钻。   常年不进厨房的方怡安难得踏进了这个地方,可是看看这里摆着的瓶瓶罐罐,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探出头去一看,季尧臣还在脱外套。   “快点快点。”   季尧臣关上门,“这么着急。”   “当然,”方怡安抬起下巴,“这可是本姑娘第一次下厨房。”   季尧臣忍不住一笑,“这也好意思说出来。”   方怡安不乐意了,“这怎么不能说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根本就没下过厨房呢,而且我这次可不是为了做饭,是为了做蛋糕!”   季尧臣点头,“那你打算做什么样的蛋糕?”   “什么意思?”   “蛋糕分很多种类,比较常见的海绵蛋糕,戚风蛋糕,慕斯蛋糕......”   方怡安一脸苦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做起来差别很大吗?”   “吃起来口感不同,做法当然不同。”   方怡安想了想自己平日里吃过的蛋糕,回味了一下口感,最终敲定,“那就慕斯蛋糕吧。”   “味道呢?”   方怡安想了想,“巧克力的。”   季尧臣点点头,“我先给你做一遍吧。”   说着,勾起一旁的围裙,在腰间一围,拉开橱柜的门,看了看里面的食材,又在冰箱前忙叨一阵子,总算把材料都准备齐全。   方怡安随手拿了块巧克力咬了一口,就在旁边站着看季尧臣怎么做蛋糕。   家里大多时候的饭菜是阿姨做的,但是季尧臣在这方面也是一把好手,也经常下厨做饭,所以一想到要做蛋糕,方怡安就想到了季尧臣。   现在站在旁边看着他做蛋糕,还真是有一种享受的感觉,从打蛋黄,到搅面糊,然后将面糊挤入烤盘中,形成一道道漂亮匀称的花边和圆片,放入烤箱中烘烤,十几分钟之后,出来的便是热腾腾香喷喷的蛋糕片。   “这就完了?”方怡安看着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蛋糕,惊讶地眨了眨眼。   “还没有开始做慕斯。”季尧臣为突然急性子的方怡安感到些无奈。   “哦。”方怡安撇了撇嘴。   巧克力慕斯的精华自然在巧克力慕斯的制作上,首先将牛奶和奶油一同煮沸,随后与可可粉搅拌,再度煮沸。利用这样的热度,将巧克力块融化后搅拌均匀,再伴着黄油一同搅拌。   而方怡安眼中,就是季尧臣一直在不停的搅拌啊搅拌,搅拌器不停地转啊转,声音也在不停地响啊响。   “这要做到什么时候啊?这么慢。”   假如最后的奶油,季尧臣还在搅拌,“再等等。”   方怡安于是继续等。   又过去十几分钟,季尧臣还在搅拌,不过这一次换了点东西搅拌。   “还有多久?”   “马上就好。”   方怡安觉得自己的热情几乎要被消耗没了,好在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季尧臣手中,蛋糕片与慕斯完美结合,最终塑造出了一个完美的慕斯蛋糕形态。   “这就好了?”   “制作的过程完成了,”季尧臣道:“需要冷却几个小时才能食用。”   方怡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吧,该轮到我了。”   季尧臣实在不忍心打击她,还是把搅拌器交给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方怡安。   做蛋糕的整个过程,除了加入各种材料之外,就是不停地搅拌再搅拌,季尧臣做的时候,方怡安在旁边看着,觉得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记住流程,做个蛋糕还不就是时间问题?   考研都结束了,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她?   方怡安满怀着雄心壮志接过了搅拌器,首先,开始打蛋黄。   很好,在季尧臣手中两三分钟就可以搞定的事情,方怡安磨蹭了五六分钟,总算完成。   蛋黄还比较容易,但是换做搅拌牛奶可可溶液,问题就大了。   方怡安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没打两下就得停一会儿,折腾了半天也没搅拌完毕。   季尧臣不得不提醒:“你的力道太小,速度也慢。”   方怡安憋了一口气,发酸的胳膊猛烈运力,搅拌器打在容器壁上啪啪作响。   速度瞬间提升上来,像是安装了全新的发动机。然而——   季尧臣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蛋黄,“安安,你可以稍微慢一点儿。”   “刚才你还叫我快点,现在又让我慢——”方怡安不高兴,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季尧臣目前的状态,没忍住一口气喷出来就开始大笑。   “你的脸......啊哈哈哈!头发!头发!”方怡安指着季尧臣的头发就开始笑,笑得全身乱颤,连手里的容器都跟着乱颤,季尧臣原本以为只是溅到了脸上,看方怡安这反应,头发上都有,连忙伸手去抹,还没不知道抹没抹到,忽然听见“乓”的一声。   一回头,方怡安手中空空。   整个碗被无情地扣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只留下一地巧克力混合着白色的液体粘稠地在地砖上淌过。   方怡安也吓了一跳,她的“啊”几乎是和碗碎声同时响起,反应过来后,立刻就要去捡。   “别动!”季尧臣忽然叫了一声。   又把方怡安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抬头,顿时,脸色变了。   季尧臣的头发......还是星星点点地泛着白。   方怡安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这次是连捡碗的空闲都没有了。   季尧臣无奈地摇摇头,又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走到方怡安面前要把碎片收起来,只是方怡安站在这里不方便,就让她向旁边让一让。   方怡安也没在意,随便往旁边一让,结果错了方向,方才还只是在她面前的那一堆狼藉转眼间就到了她的脚下。   “啊!”   一脚瓷片,一脚奶油。一个人体。   季尧臣伸手去拉,一拉之下没有拉动,手臂不禁猛然用力。   肌肉贲起。   方怡安摔倒的姿势瞬间改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扑倒。   季尧臣第一反应是要躲,然而很快就想到躲闪的后果,脚步硬生生停下,受到了方怡安这结结实实的一撞。   很不幸,他被撞得脚步同样一错,脚下同样一滑。   连自己带方怡安统统倒下。   这一次没有人中途搭救,方怡安往前一扑,眼看有季尧臣可以帮忙垫胸,立刻就死死揪住他肩膀的衣服不放手。   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向季尧臣扑了过来。   季尧臣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想要别过头,然而时间不允许他有其他动作,而是将方怡安无可挽回地送到她面前。   直到最后,轻轻一偏。   季尧臣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缓了一缓,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最后一刻,是方怡安偏开了头,避开了和季尧臣嘴唇的直接接触,然而却没能避开全部。   方怡安生恐不够快地爬起来,起身便道:“你拉我干什么啊!”   “怕你摔倒。”   方怡安皱眉,“结果不还是摔倒了,还是倒在你身上!”   季尧臣缓缓起身,“至少软一点儿。”   方怡安一时无言,很快又找回气场,眼睛一瞪,“软一点儿?那我也不用你拉!”说着,把害得她摔倒的罪魁祸首——那一堆奶油踢了一脚,看一眼狼藉的厨房,转身就走。   季尧臣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看来她并没有感觉到。   刚才,在两个人接触的一瞬间,方怡安首先扭头,却还是令季尧臣的唇猛烈地撞上了她的鬓角,又随着她扭头的动作蹭过她的耳尖。如果力度很轻,方怡安大概会立刻发现,但是因为力道太重,她大概反而不会怀疑到那里去。   要是真被她发现,大概又要去浴室洗上小半天。   季尧臣微微摇头,抿了下被牙齿磕得有点发疼的嘴唇,目光就落到了地面的这一摊上。   最后还是要他来收拾。   季尧臣先将碎片都收拾起来,然后准备拖地,还没动作,原本被关上的厨房门忽然被大力拉开。   一回头,正对上方怡安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脸。   “喂。”方怡安唤了一声。   “怎么了?”季尧臣停下动作。   方怡安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你刚才是不是亲到我了?”   季尧臣站在那里,没说话。   “到底是不是啊?”方怡安不耐烦地揉了一把刚才觉得不太对劲的头发,但是一想到这里曾经被季尧臣亲过,心里就莫名地烦躁,伸出的手又落了下来。   “嗯。”季尧臣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果然,向他想象中的那样,方怡安一听到这个回答,脸色立刻变了,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在她脸上划过,下一刻,她就已经蹿了出去,奔向浴室。   “刷。”   “碰!”   开门关门的声音如此响亮。   季尧臣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干什么?”方怡安有些气恼的声音传来。   “我是无意的。”   方怡安冲洗着头发,水声掩盖了季尧臣的声音,她反应了一下才听清他说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方怡安想到那一瞬间发生的意外,手上冲洗的动作就忍不住又重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季尧臣是无意的,不然,就他那副见不得她好的样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亲她一下!   不过......这么一想,方怡安心中忽然又有些愉快。   季尧臣无意之间亲了她一下......嗯,这件事情也够膈应他一段时间了吧?   秉持着季尧臣不高兴她就觉得心情好的原则,方怡安冲洗的动作又缓了下来,感觉清洗得差不多了,照着镜子看看,两只耳朵的颜色已经明显不同。   这边的一只已经发红,脆弱的耳尖暴露出遍布的毛细血管,半透明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方怡安忽然愣住。   季尧臣一直守在浴室门外,听到里面水声停下,多少还有些奇怪。   方怡安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哦对,很快他又想到,这段时间她大概已经把洁癖控制得差不多了吧,毕竟有宋邵那样一个人帮忙,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也许......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季尧臣正寻思着,就看到玻璃门上人影一晃,方怡安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以为方怡安要走出来,然而并没有。   方怡安在门前停下脚步。   “季尧臣。”方怡安唤了声他的名字。   “我在。”   “季尧臣。”   “嗯。”   “季尧臣......”方怡安欲言又止。   这不像她往日的模样。   季尧臣于是道:“出什么事了?”   方怡安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门上滑动着,慢慢放平伸展,感觉玻璃门上冰冰凉的一片。   “你说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方怡安的声音一本正经,听不出半点其他含义。   季尧臣眉毛微微一动,目光落在透过玻璃门隐约可以看出的那一小片阴影上,有些奇怪地想:是啊,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以为我已经克服了自己的洁癖,”方怡安皱起眉毛,“可是我还是会觉得很恶心——在知道你亲我的时候。”   季尧臣垂眸,微微抬手。   “我实在是太讨厌你了,季尧臣。”方怡安打在玻璃门上的手掌攥成了拳。   而季尧臣的手心正在缓缓接近,即将隔着一层玻璃贴在那一小片阴影之上。   忽然,门被拉开了。   方怡安走出来,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看着季尧臣的时候带着余韵悠长的厌恶。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季尧臣收回手,“你这次很快。”   方怡安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要洗多久?”   季尧臣没接话,看着方怡安抬起下巴从她面前走过,从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她发红的的耳朵。   做蛋糕时间暂时告一段落,然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消灭方怡安的斗志。哪怕第一次如此失败,方怡安还是坚持又重新开始。   第二天就是圣诞节,所以,她只有这一晚的时间。   大半夜的,厨房中终于传来一声欢呼。方怡安终于做好了自己的第一个蛋糕,只不过还没有冷冻,所以只能说是外形好看一些,至于味道如何还是另一码事。   季尧臣看看时间,“先睡吧,明天再来看。”   方怡安看着自己手中的蛋糕,越看越满意,还有点恋恋不舍,但是一想到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已经到了该上床的时间。   “那就这样吧。”她把蛋糕交给季尧臣,“等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再尝尝。”   季尧臣道:“你对宋邵很上心。”   “那当然,”方怡安伸了个懒腰,“这可是我第一个主动追求的男人,要是追求不到他,我岂不是太丢人了?”   季尧臣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追求到他。”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方怡安意有所指,“你也最好别太操心我的私事。”   方怡安洗漱回来,季尧臣已经换好了睡衣,她看了两眼,忽然道:“我怎么一直都没看到你吃药?”   “吃药?”季尧臣反问。   “当然啊,”方怡安也快速换上睡裙,“你这一段时间早上都没有BQ啊,难道不是吃药了吗?”   季尧臣沉默片刻,“嗯。”   “哈,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吃药吧?”方怡安露出笑意来,忽然凑近了又道:“或者......你怕我看到你吃药?”   季尧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怡安也不需要他回答,“没关系的,你吃什么药我又不关心,反正你早上不会影响我睡觉就好。”顿了顿,又道:“虽然我的洁癖问题是差不多解决了,但那是对我自己,对别人尤其是你的话——所以你还是不要停啦。”说话间,被子一扯,就盖到了身上。   闭上眼睛,睡觉。   明天她还要和宋邵一起过圣诞节。   不过,方怡安还是起得晚了,季尧臣已经准备出门,看到方怡安出来洗漱,道:“昨天的蛋糕已经好了,你可以看看。”   “啊。”方怡安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走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季尧臣已经不见。   季尧臣很忙,尤其是接近年底,各种事情纷至沓来,能够挤出时间陪方怡安已经很难,何况他还要挤出时间来找路与森。   路与森看着他的检查报告,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说着,目光就从检查报告移到了季尧臣的身上。   季尧臣几乎能够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我说季尧臣啊,你可真是......”   “没事我就走了。”   “诶等等!”路与森连忙道:“你看病都这么敷衍的吗?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季尧臣语气敷衍,“你不是说过还好。”   “还好就行了?你现在就跟体内埋着个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了,居然还敢有这种侥幸心理?”   这大概是医生的常见病?   季尧臣决定理解,“我有定期检查。”   “定期检查也顶多是提前发现而已——”路与森正要继续絮叨,季尧臣作势就往外走。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路与森看看时间,“正好我要下班,咱们哥俩吃个饭,这总可   以吧?”   不管可不可以,路与森已经脱掉了白大褂,以一个哥们的身份请季尧臣吃饭。   季尧臣还没回答,路与森跟上一句:“反正你家那位小公主也不在家。”   这话扎心了。   不过季尧臣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点头,“去哪儿吃?”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就坐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里。   路与森一口气把自己认为好吃的饭菜都点上来,把菜单往旁边一放,决定和季尧臣聊点正经话题。   “现在我把白大褂也脱了,”路与森道:“咱们就是朋友之间随便聊聊。”   季尧臣一脸“不出意料”的表情,似乎连敷衍都不愿意。   路与森也觉得自己有点唠叨,同样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说,自己听着都烦。   “我听说,你家那位最近总算把洁癖去得差不多了?”   说起方怡安的事情,季尧臣点头。   “这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路与森一脸纠结,“你真的确定?”   季尧臣看出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她只不过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我擦,”路与森瞪眼,“双标啊!”   季尧臣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不用想了。”   路与森的表情有些复杂,“我本来还指望着她这心理问题一解决,你也能赶紧停药了,这么说来......还是停不了?”   季尧臣点头。   “这......”路与森欲言又止,忽然道:“哥们,咱们说句心里话。”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季尧臣看白痴一样,“她是我妹妹。”   路与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的确是问过很多次,但是我问这么多次的原因就是——我根本就不信!”   桌子一拍,季尧臣看了他一眼。   路与森的话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你说她是你妹妹,你让我怎么相信?行,你每天陪着她睡觉也就算了,我就当她怕黑怕孤独怕寂寞,但是你就为了迁就她这么没道理的要求,就能吃药把自己给吃成......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承担着并发症的危险!就算将来有一天可能停药,并发症也会跟着你一辈子!你这辈子就不可能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至少目前还没有。”   “是!目前还没有!”路与森忽然火了,“那是因为你身体素质好,底子在,但是这不代表你就运气好,你就幸运值爆表!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医生最讨厌的是什么人?就是你这种随便糟蹋自己健康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人!”   季尧臣看着他怒发冲冠的模样,淡淡道:“你需要冷静。”   “我冷静?我冷静个毛啊!”路与森的手指在桌上连连敲着,“我告儿你,我就是看不起你!你要是真喜欢她,你就去追啊,你现在在这儿为了她做这么一大堆事儿有什么用?没有用!她觉得是你欠她的!”   “我再说一遍,”季尧臣盯着他,语气郑重,“她是我妹妹——”   “妹妹你个头!”路与森一听这两个字就来气,“妹妹妹妹,你天天挂在嘴边,我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季尧臣!”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却没有降低语气中强烈的嘲讽意味,“你要真是把她当做妹妹,那你起码证明一下啊!只要你肯找别人谈个恋爱我就信你。呵,以你的身份地位,想结婚生子都不难吧?但是你有吗?还是说你已经打算把你这辈子都搭在你‘妹妹’身上了,连自己的幸福都可以完全不顾?那你还觉得这是兄妹情吗?”   路与森轻轻一笑,“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直问你?那我就告诉你,我听着你每一次的回答,就有一种感觉——季尧臣,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这么告诉自己啊?就为了不让你意识到你其实对她还有别的意思啊?”   “你想多了。”季尧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路与森却忽然笑了。   “欺负我没学过心理学吗?你端茶杯做什么?如果按照心理学来理解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其实是在——”   “当。”   杯子不轻不重地一磕。   “我口渴。”   “行,你口渴。”路与森点头,恨恨道:“你口渴——我真看不起你,你明明喜欢她还成天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你对自己真残忍——你就是个懦夫——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   季尧臣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瞬间劈开了周围由路与森酝酿出的全部紧张的氛围。   路与森早已经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他,只等他一个回答。   “路与森,你过了。”季尧臣只说了这句话。   路与森慢慢坐下,“是,我过了。我今天就等你表个态,你要是现在还能告诉我,你们就是兄妹,你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我就祝你们兄妹感情和谐,祝你妹妹这辈子能和别人白头到老——再也不提这件事儿,你烦,我也烦。”说着,抬手一杯茶全部灌进了喉咙。   季尧臣没说话。   路与森也不急,坐着慢悠悠地等。   半晌,才听到季尧臣一句话:“你不明白。”   “哦,我不明白什么?我不明白你们之间的兄妹情?”   季尧臣微笑摇头,声音轻缓。   “不管她将来和谁一起白头到老,我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阵短暂的安静。   路与森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悠长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是不懂。”   “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别的可说了。”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祝你如意。”   季尧臣端起茶杯,好意提醒:“你的杯里没有水。”   路与森:......   在季尧臣完成例行检查并且与路与森开始午饭的时候,方怡安正和宋邵在一起。   毕竟是已经越好的事情,宋邵觉得自己不能失约,所以还是来到约定的地点,在约定的时间见到了她。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方怡安两只手一抬,露出手中的小礼盒来,“这是礼物~”   “礼物?”宋邵有些惊讶,又确定一次,“你,送我?”   “废话。”方怡安翻了个白眼。   宋邵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没有去接,“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方怡安直接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反正不是炸/弹、”   宋邵看着礼盒的大小,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块蛋糕。   宋邵盯着手中这块他最讨厌的慕斯蛋糕:......   ☆、元旦快乐   “你这是什么表情?”方怡安本来还想欣赏一下他惊喜的表情, 结果就看宋邵跟便秘了一样, 心情急转直下,伸手去夺,“不要拉倒!”   “哎哎哎, 我要我要!”宋邵赶紧把蛋糕收好, “我收下还不行吗?”   “你怎么这么勉强?”方怡安不高兴了,“我送你礼物你就这副模样?”   宋邵有点头疼,“额,我很感谢你的礼物。”   “那你就吃啊。”方怡安表情恢复了些, “看看味道怎么样。”   嗯......宋邵盯着礼盒看了一小会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眼睛瞬间睁圆了, “这该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那当然。”方怡安抬抬下巴,“不然你以为呢?”   “那行,我吃!”宋邵带着壮士断腕的勇气,拿起装在里面的塑料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 好吃吧?”方怡安肯定道。   宋邵实在不想描述一种很讨厌的东西吃在嘴里是什么感觉, 于是扯扯嘴角,“好吃。”   “我就说嘛, 我做的东西当然好吃。”方怡安满意一笑,“喜欢就全部消灭掉。”   宋邵犹豫了一下,“要不,你也吃点儿?”   “我送你的,我吃干嘛啊!”   “好。”宋邵一叉子一叉子地往嘴里塞慕斯, 感觉这味道甜得几乎要反胃。   “我的礼物呢?”正吃着,方怡安忽然说了一句,“你总不会没给我准备礼物吧?”   宋邵理智地想了想,他们又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圣诞节没必要互赠礼物吧?   “礼物呢?有没有啊。”   “有,有。”宋邵一看方怡安着急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方怡安一看,脱口道:“求婚戒指我可不要。”   宋邵递着礼盒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有些尴尬,“不是戒指。”   “哦,那就好。”方怡安明显露出“不是就好”的表情,好像一旦宋邵和她求婚她就坚决拒绝一样——不过事实上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当初他就提到过,他们可以结婚,但是方怡安却对这一提议不屑一顾。   宋邵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把盒子放在方怡安手心,犹豫了一下又想收回来,“还是算了......”   方怡安一把抓回来,“算什么算,我偏要看。”说话间已经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一个......   “这是什么鬼?”方怡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头看向宋邵时毫不掩饰的一脸不满,“你别告诉我你们家破产了,就买这么个破烂?”   宋邵本来就觉得尴尬,一听方怡安这话反而精神了,“什么叫破烂!方怡安你会不会说话?”   “这,这东西是什么?你觉得它不是破烂是什么?”方怡安提着手上那条粗制滥造的项链,项坠位置上,是一个惨不忍睹的四叶草,做工之粗糙,简直令人咋舌。   宋邵恼羞成怒,“靠,不要给我!”   伸手去抢,被方怡安一把躲过。   方怡安看他的反应,稍微一动脑,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上这个项链,“嗯......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不是!”宋邵矢口否认。   “那我说垃圾你生气什么?”   “我直男审美,不行吗?”   “你承认就好。”方怡安把项链往口袋里一放,“不管怎么说,我先收下了。”   “哼。”宋邵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方怡安不以为意,自然而然地拉上宋邵的手往前走,“咱们先逛逛,晚上的时候这里有焰火表演,可以过来看看。”   “焰火表演谁还没看过。”宋邵道。   “你和我没看过。”   “我看过。”   方怡安又道:“我的意思是,你没和我看过。”   宋邵有点别扭地动了动被方怡安抓住的手,“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才知道。”   方怡安带着宋邵到处乱逛,直到天色黑下来,焰火表演即将开始,才再一次回到广场,找个地方坐下。   夜里天气还凉,尤其是凳子上,方怡安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凳子太凉,”顿了顿,还有意无意提道:“我经期要到了,不能着凉。”   宋邵“啧”了一声,看看石凳子,再看看方怡安一副你不动我也不动的样子,最后告负,到底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把衣服脱下来给她垫上。   “行了这下坐吧。”   方怡安满意落座,捧着手里热乎乎的奶茶,眨眨眼睛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我坐在你的腿上。”   宋邵正咬着吸管喝绿茶,一听这话,一口茶喷出来,“你开什么玩笑!”   方怡安毫不脸红,“为什么要开玩笑?”   宋邵一想到那时候可能的场景,就觉得自己这厚脸皮都忍不住发热,“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让你坐在我腿上!”   “哦,”方怡安看着宋邵的脸色,半晌,收回目光,笑眯眯道:“我就开个玩笑。”   宋邵翻了个白眼,“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   方怡安敷衍地点点头,喝了一口奶茶,又道:“不过我以为过了今天这就不算开玩笑了呢。”   “什么意思?”宋邵没反应过来,但是扭头一看方怡安的眼神,就像是一道雷霆骤然炸开了天际,他忽然就明白过来,赶紧收回目光。   “看,焰火!”宋邵指着天边炸开的烟花就说。   说完又老脸一红。   我的天爷啊,他这说的是什么话,简直太没水平了啊。   “啊,烟花啊。”方怡安却真的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天空,炸开的大朵大朵绚烂的花。   耳边是烟火绽开的声音,眼前时明晃晃照彻夜空的光芒。   今天是圣诞节,同样是情人们的情人节。   可是今天他们坐在一起,共同度过这个节日,却不是以情人的身份。   方怡安捧着手心的奶茶,忽然扭头,刚对上宋邵的目光,宋邵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抬头看天。   “你刚才在看我对吧?”方怡安的声音清亮地穿透所有烟火。   宋邵握着绿茶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宋邵。”方怡安下一刻就出现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一张脸就在他的眼前,嘴上还正正经经地叫着他的名字。   宋邵的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   “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手中忽然传来轻微的,绿茶杯子受力后打褶压缩的声音。   方怡安的方向背着光,宋邵其实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令他能够轻易地捕捉到她的视线,看到她的一双眼。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呢?   他看不到。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宋邵觉得声音发涩。   “那我就继续追啊。”方怡安的声音有些轻盈。   宋邵似乎连呼吸都放得既轻又缓,许久,才深呼吸一口,“......抱歉。”   方怡安的眉毛挑了挑,“所以你这是——拒绝?”   宋邵忽然一仰头,将最后剩下的几口茶一饮而尽,一用力,杯子就被攥成了一团,远远一扔,在经过抛物线的轨迹后进入了垃圾桶。   他站起身来,“这么晚了,你也回去吧。”   也不看方怡安什么反应,迈开步子就向旁边走去,好像生怕方怡安追上一样,速度快得能够看到他被风吹起的衣角。   就这样被丢下,方怡安却一点也不生气,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愉悦的微笑,看着宋邵的背影,直到那身影被夜色完全侵蚀掉。   回到家的时候,方怡安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动作都是轻快的,一看就是高兴的模样。   “今天很高兴?”季尧臣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影响方怡安的好心情。   “没错啊。”方怡安想到当时宋邵的表现,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等看到坐在那儿的季尧臣,才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呢?”   季尧臣此时有点奇怪,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摆出正襟危坐的模样,面对着......茶几上的一块蛋糕。   “这是,”季尧臣道:“昨天你做的那块蛋糕?”   “啊是啊。”方怡安才看出来这就是那块失败的试验品,“怎么现在还放着,不是给你吃了吗,你嫌弃我做的不好?”   “没有。”季尧臣看着造型的确有点走样的蛋糕,“我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那你还不吃,等着坏啊。”方怡安搞不懂这个季尧臣在做什么,随机道:“反正都给你了,你不想吃扔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是不要了。”   说完就按照自己原本的路线继续走。   留下季尧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那块蛋糕。   那是方怡安做出的第一块蛋糕,只不过因为造型上有些瑕疵,方怡安无法忍受,所以一大早又重新做了一块,而这一块自然就留了下来,她自己不打算吃,当然就留给了季尧臣。   季尧臣尝了一口,发现味道其实很好,就一口一口把它吃掉。   吃的时候想着,方怡安做给宋邵的那一块,味道应该也和这差不了多少。   “啊对了。”   季尧臣还没吃完,刚刚走过去的方怡安忽然又折了回来,一出声吓了季尧臣一跳,紧接着就咳嗽了几声。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被噎到的季尧臣当然没办法回答。   方怡安也不奢望他回答,继续道:“我一号要和宋邵去天/安/门看升国旗,你给我准备一下。”   季尧臣点头。   方怡安又一次从季尧臣身边走过,准备回去联系宋邵约一下。   嗯,这段时间好日子还挺多的啊。   然而,方怡安忘记了一点真理。   好日子多,好日子的人也多。   新年第一天的升旗仪式具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许多人都希望能够在这一天看一场升旗,以此激励自己这一年努力奋进。   当然,方怡安要拉着宋邵去看升旗当然不是为了祈祷考研通过,纯粹的为了满足一下心愿而已,为了满足这点心理,她提前一天出发,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结果发现季尧臣几乎要给她整理出一个行李箱。   “怎么这么多?”方怡安皱眉,打开一看,里面光是衣服就放了好几件。   她把衣服扯出来。   “早上晚上冷。”季尧臣道。   “我穿着羽绒服去,再冷难道还要套一件羽绒服?”方怡安把里面的衣服都掏出来,剩下的包裹果然小了不少,带着就出门了。   等到元旦,为了观看升旗仪式,方怡安大半夜就起床,拉扯着酷爱睡懒觉的宋邵就往广场方向赶,经过一系列安检之后,总算来到了升旗地点。   然而......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铺满了人,站在他们这个方向,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红旗杆,在黎明前淡淡的暗色中沉默地矗立着。   “我靠,”宋邵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么多人,这能挤进去吗!”   “挤不进去也要挤,不然看什么?”方怡安不由分说拉着宋邵就往前去。   宋邵没办法,就跟着一起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总算又往前挤了一段距离,起码在这里能看到完整的升国旗。   只不过距离升国旗还有一段时间。   原本空荡荡的广场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都为了新的一年能够有一个好彩头,眼巴巴地都等着升国旗。   然而,再多的人,再高的热情也抵挡不住冬日里的寒风,尤其是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间里,只有冷风砭骨,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嗖的刮过,就好像瞬间穿透了衣服。   方怡安打了个哆嗦。   “你冷?”粗线条的宋邵紧挨着方怡安,立刻就感觉到她在打战。   “嗯。”方怡安已经不想多说一句话了,死命往宋邵身上挤。   宋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她穿着羽绒服,别的衣服也套不上,只能把自己的围脖接下来,伸手就要往方怡安的颈项上缠。   被方怡安突然打开。   宋邵的动作一顿。   方怡安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强烈,一扬眉,“给我戴上。”   宋邵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方怡安没有反抗,只是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冻的。   宋邵一圈一圈缠好,长长的围脖足足绕了三圈,将入侵颈项间的冷风全都挡在了外面。   “放心,”宋邵打结的时候道:“这是新的,我今天第一次戴。”   方怡安勾了勾嘴角,“所以是为了和我见面换上的吗?”   宋邵微顿,接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这一身都是吗?”   “都是。”大概有了开头,接下去就更为简单,宋邵道:“而且,今天是新年。”   方怡安弯起嘴角笑了,虽然脸色在寒风中有些发红,嘴唇微微苍白,笑起来的时候却依旧这样好看。   宋邵的目光在她唇畔短暂停留,很快又飘飘悠悠看向了前方的旗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方怡安眨了眨眼睛。   “嗯。”宋邵的回答出奇干脆。   “那就说啊,我听着。”   宋邵目视前方,“圣诞节之后,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   “你都不敢看我吗?”   “有件事情我不得不承认——”   “看着我。”   “方怡安......”   方怡安忽然挤到了宋邵身前,正面他的脸,笑盈盈道:“你可以说啦。”   宋邵忽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目光再度一飘,嘴里的话才终于吐出来。   “我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你。”   “一点儿是多少?”   宋邵无视她的打岔,“但是我的答案依旧不会改变。”   “因为害怕吗?”方怡安忽然道。   宋邵一愣,随即大笑,“哈,我怕什么?”   “谁知道你怕什么。”方怡安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升旗应该快开始了吧?”   “可能吧。”   大部分人等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这么不到一分钟的升旗仪式,当国歌声的尾音最后落下,国旗也在天空中飘扬,升旗仪式结束,广场上的人就开始准备散场。   方怡安打了个喷嚏,把围脖解下来还给宋邵。   宋邵看她两眼,“你都冷成这样了,戴着吧。”   “不用。”方怡安硬是把围脖还给了他,“反正你是死活不同意做我的男朋友了,那我干嘛占你便宜。”   宋邵:你占我便宜还少吗,这时候反倒开始计较起来了。   最后宋邵当然还是没犟过方怡安,“我们要一起去吃饭吗?”   方怡安连连摆手,吸了一下鼻子,“不吃了,我得回去。”   宋邵惊讶,“现在就回去?”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看了个升国旗就要分开了?   方怡安点头,“嗯,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嗯,其实升国旗也就那样......”   方怡安打断他,“我是说我挺没意思的。”   “嗯?”宋邵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方怡安一撇嘴,“总是被你拒绝,还一定要往你身边凑合,想方设法创造两人世界,就希望好歹能够培养出点感情来,结果呢,感情是培养出来了,不还是屁用没有?”   宋邵脸色有些复杂,“方怡安......”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方怡安忽然扭头看着他,目光恶狠狠的,“我现在特别想揍你。”末了,认认真真点头,“真的。”   “哎喂。”宋邵干巴巴反应了一句,“我早就告诉你不可能的,明明是你一个劲儿地往上凑好吧。”   “对啊,所以说我真是无聊。”顿了顿,方怡安又打了个喷嚏,整个人一哆嗦,最后补充道:“不过我也确实无聊啊。”   她摆摆手,“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得回家,你自己慢慢玩儿吧。”   宋邵就这么被撇下了,连追上去都没有,就这么看着方怡安坐上一辆车走了。   半晌才忽然想到:她不会感冒吧?   不得不说宋邵简直是粗线条到了某种程度,居然现在才想到方怡安很有可能感冒——在方怡安打了这么多个喷嚏之后。   在外面冻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坐进出租车里可以稍微暖和一些,冷热这么一刺激,反而又打了几个喷嚏,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整个人都哆嗦成了一团。   最令她不爽的是,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宋邵居然还是不同意!   明明都已经说出喜欢了,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而已啊!   方怡安忍不住一锤膝盖,感到非常遗憾。   再这么下去,她的攻略计划哪百年能实现?   感冒也没能打断方怡安脑中活跃的思维,最后她决定,还是要给宋邵下一点更猛的药。   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进行细密构思,方怡安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一阵迷糊,转不动似的,根本想不到什么办法,好不容易挨到了目的地,一开门,房间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阿嚏!”方怡安一个喷嚏打了个趔趄。   生理性的泪水使得她眼圈微红,一抬头,“季尧臣!”   没有人回应。   “季尧臣!”方怡安一把拍上门。   然而迎出来的只是刚好在打扫卫生的保姆。   “你这是怎么了?”阿姨一看方怡安这副模样,连忙到了点儿热水送过来,正要去找点药,被方怡安叫住。   “季尧臣呢?”   这位阿姨在方家也工作了一段时间,对这两个人多少有些了解,听到方怡安这样的称呼也不奇怪,回道:“他应该在工作。”   方怡安跌在沙发上,顺势往下一躺,“不在家?”   “嗯。”   方怡安掏出了手机,几个号码按了下去,眼睛跟着闭上,几乎就要睡着了一样。   “安安?”季尧臣的声音响起。   方怡安的声音有点含含糊糊,“季尧臣。”   季尧臣听出不对,“你声音怎么了?”   “我难受。”方怡安翻了个身,一只手捂上了肚子,“你回来陪我。”   没听季尧臣的反应,方怡安直接挂断了电话,撑着身体起来,看到保姆已经拿来了水和感冒药。   “吃药吧。”   “不吃。”方怡安摆手,无视放在桌上的感冒药,反倒是狠狠灌了两大口水,才慢慢往房间里走去。   季尧臣赶回来的时候,方怡安正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   “安安?”   “嗯......”   “安安,起来吃药。”   方怡安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绯红的脸,看着季尧臣手里的药,摇了摇头。   “怎么了?”季尧臣看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伸手一摸,很热。   “发烧了?”   方怡安摇头,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一团,好像一个大大的鸡蛋。   季尧臣脑中灵光一现,蹲在床边试探着问:“肚子疼?”   方怡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尧臣微微叹息,把热水和药递过来,“你先把感冒药吃了,我去给你拿别的药。”   方怡安吸了吸鼻子,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季尧臣的衣角。   季尧臣停下脚步。   方怡安又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弱,“卫生纸。”   卫生纸和退烧药首先送到,然而家里却没有现成的暖宝宝。方怡安以前也有痛经的毛病,但是经过季尧臣和路与森一番大力调养之后,基本已经消失,所以家里也没有这方面的准备,季尧臣还要开着车专门去一趟买回来。   阴沉的天空终于飘下了雪花,季尧臣走进屋子的时候,头发上肩膀上还落着几朵,很快又在热气的蒸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痛经的时候,躺下休息大概是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将痛感降到最低的好办法,但是却不能够完全消除痛感。   方怡安在床上躺了半天,感冒发烧加上痛经的侵袭导致她全身无力,残存的力气全部都被用来裹紧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蛹,一边还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季尧臣扫了一眼,药片少了,方怡安吃过药了。再一摸额头,热度还没有明显降下来。   “喝点水。”   方怡安就着季尧臣的手喝了几口,微哑的嗓音缓和了些许,“买了吗?”   季尧臣把暖宝宝递过去,“你自己能贴吗?”   方怡安点头,把暖宝宝接过去贴上,抬头看季尧臣要走,立刻道:“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冲红糖水。”   没多久,季尧臣就带着红糖水回来,方怡安一口气全部喝干,把杯子交给季尧臣的时候问:“你还要干什么?”   季尧臣顿了一下,暗暗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不干什么。”   “那你陪我,不许走。”   “放心,我不走。”   退烧药的药效最快,没过多久,方怡安就退了烧。被窝里还多出一个季尧臣,抱着她,像个火炉似的,全身都暖融融的,连肚子都好受了些。方怡安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这才终于有力气对今天这一系列情况发表感言。   “我以后再也不去看什么升国旗了!”方怡安信誓旦旦。   季尧臣的手覆在她肚子上暖宝宝照顾不到的位置,事先用热水暖过的手到现在还保持着温度。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这么执着于和宋邵在一起?”   “当然。”方怡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要是不能和他在一起,那我这段时间不都白忙活了?”   “你的洁癖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季尧臣补充。   “那又怎么样?”方怡安像是憋足了气一般,“他越是拒绝我,我就越是要追求他,就越是要让他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   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祟。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答应你,然后呢,你想怎么办?”   方怡安想了想,“不知道,暂时还没想好。”   “如果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还是不要勉强自己和他在一起。”   “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方怡安得意地笑笑。   两个人再没说什么话,房间里一阵安静。   而这一片安静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你没吃早饭?”季尧臣问。   “嗯,折腾了半天哪还想得起饿啊。”方怡安回了一句。   这也是她精神了许多,才想起这回事来,不然恐怕还真的想不到自己没吃早饭。   季尧臣准备起身,热乎乎的火炉就要离开方怡安,方怡安立刻按住他的手,“你别走。”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季尧臣耐心解释。   “我知道,但是你别去,你让刘阿姨做好了。”   季尧臣没能走开,最后不得不让保姆帮忙做饭,又怕耽误时间,就热了点粥端了过来。   刘阿姨一进房间就看到两个人躺在一起,赶紧收回目光,把粥放在桌上,还飘着热气。   季尧臣接过来,“你自己喝?”   方怡安摇头,稍稍坐起来,靠着床头道:“你喂我。”   季尧臣也坐起身,将被子掖紧,一只手端着粥,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送到方怡安口中。   暖融融的粥喝到胃里,感觉全身上下都舒服了不少,心情也好了一些,道:“这个粥做的挺好喝的。”   “那就多喝点儿。”   “不过这也就一碗。”   季尧臣浅浅一笑,“你如果还能继续喝,那就再热。”   方怡安像是发现什么,眉毛挑了起来,“这是你的早饭吧,你做这么多粥干嘛,还剩好几碗?”   季尧臣脸上笑容稍微收敛,面色淡淡,“没,差不多就两碗——你还能喝几碗?”   方怡安一撇嘴,“一碗就够了。”   正说着,这一碗就见了底,方怡安也不打算继续喝了,又趴回被窝里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看着季尧臣把碗勺放好,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一个人。”   “像谁?”   方怡安脸上笑意更浓,“我爸。”   季尧臣忍不住乐了,“你爸?老师今年也有五十多了,哪里像?”   “我说像那当然就像。”方怡安不服气,“我爸以前也这样喂我吃饭啊,嗯,我妈生病的时候他也这么喂我妈。”   季尧臣给她掖被子的动作稍微一顿,“是吗。”   方怡安沉默了。   季尧臣有些奇怪,一回身,正对上方怡安的脸,而此时方怡安的脸色有一种压抑的奇怪,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直到季尧臣扭头的瞬间,终于,她控制不住了。   “阿嚏!”   方怡安下意识向旁边一偏头,好歹避开了对季尧臣的正面冲击,然而季尧臣依旧被殃及,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方怡安一只爪子拍上他的手。   “卫生纸......”   季尧臣连忙抽了几张递给她。   正手忙脚乱着,外面门铃忽然响起,季尧臣脱不开身,是保姆去开的门,显然是个熟人,一进来就直奔目的地。   “嘿,小芳芳——”门一开,后半句话就被他咽了回去,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看着床上那一堆凌乱中的两个人。   “你们......喂,这是什么情况?!”   “她打了个喷嚏而已。”季尧臣首先淡定回应,当然,还保持着坐在床上,和方怡安盖着一床被子,面向门口,的姿势。   “老哥,你这太不厚道了!”季扬把包裹往地上一扔,“大白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他走近几步,立刻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开封的药,顺手拿起来看了两眼,就听到抬起头来的方怡安道:“怎么了,我打个喷嚏还不行,就你不打喷嚏不感冒!”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季扬立刻举手投降,亮了亮手里的药片,“还发烧了?”   季尧臣已经收拾起床,走下来直接道:“你先把行李收拾一下放好。”   “等等,”季扬一点也不急着走,突然一条腿就腿上床,整个人都凑近了方怡安,捧起她的脸看了看。   “嗯,脸色看着还好,”又伸手摸摸额头,“嗯,也不发烧了。”   他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一定是因为知道我来了,所以病魔什么的都被我吓跑了~”   方怡安冲着他犯了个大大的白眼,“自恋狂。”   “我这是自信!”季扬一屁股坐下,两只手提起被子又要把方怡安按回床上,“你这个病号就不要逞强了,乖乖躺下睡觉。”   “我逞强?”方怡安一撇嘴,鄙夷的目光瞬间透视了季扬全身上下,“还不知道当初是谁流了一床的血啊,季小包!”   “不许叫!”季扬伸手捂上她的嘴巴,急得脸都红了,“黑历史不许说出来!”   方怡安得意地冲他扬了扬眉毛,“到底谁逞强?”   “我我我!”季扬连声道:“我逞强!”   虽然这一招屡试不爽,但是每次用出来方怡安都觉得心情愉快,乖乖躺下盖上被子。   “现在我要睡觉了,拜拜——季小包!”   季扬顿时面如土色。   最后还是被季尧臣拉着离开了方怡安的卧室,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哥俩坐在客厅里聊天。   季扬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就开始咔嚓咔嚓地啃,跷着二郎腿哼着歌,生恐别人不知道他心情很好。   “你过来干什么?”   “还不许我过来看看?”季扬翻了个白眼,“我想你和小芳芳了,不行吗?”   季尧臣微微皱眉,“明知道她不喜欢你这么叫,你还这么叫。”   “那有什么,”季扬愉悦地笑,眨了眨眼睛,“你不觉得她生气的时候很可爱吗?”   “我只知道她生气之后你立刻就会倒霉。”   “哎喂,那算什么,我乐意——”   “季小包。”季尧臣最后吐出三个字。   季扬立刻蹦了起来,“不许叫!”   季尧臣凉凉地看他一眼,“你还继续叫小芳芳吗?”   季扬一脸纠结,半晌,“那不一样,她叫我季小包我叫她小芳芳,但是我叫你老哥你总不能叫我季小包吧?”   季尧臣沉默片刻,点头,“也是。”   季扬慢慢坐下,啃完的苹果核放进盘子里,“再说了,她叫我季小包叫得可比你好听多了。”   季尧臣默默地将果盘全部扯到了自己这边。   季扬想拿第二个苹果的手落空,灰溜溜地收回来,清咳两声开始说正事,道:“我估计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   “多久?”   季扬想了想,“一个学年?”   季尧臣皱起眉头,“这么久?”   “啊。”季扬点头,笑眼中意味深长,“你不会嫌弃我吧?”   虽然没有嫌弃,但是季尧臣的脸色也绝对不像是高兴。   渐渐的,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季尧臣的表情一同沉重起来,季扬觉得有些压抑,扬了扬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还真不许我住啊?”   季尧臣微微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季尧臣抿了抿唇,抬头道:“今年五月,她就二十二岁了。”   ☆、联络感情   “那......”季扬显然听明白了季尧臣的暗示, “你打算怎么办?”   “看她想让我怎么办吧。”季尧臣有些烦闷地撸了一把头发, 忽然从沙发上站起,“不过至少五月份之前她还不会有什么动作,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季扬眼瞅他不见立刻又抓了个苹果塞在手里藏起来, 嘴上答应道:“嗯好, 就住到五月也行——不过,”他眉头微拧,“她也不会......做得那么绝吧?”   “怎么算绝?”季尧臣忽然回头,吓得季扬赶紧确认把苹果藏好。   季尧臣当然没有留意他偷苹果的小动作, 很快又转过头去,苦笑道:“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法律意义上, 她才是这笔财产的主人。”   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幢房子,两个人住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觉得空空荡荡,只有在这个时候去看的时候, 才发现它太大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季扬被他的情绪感染, 慢慢地“咔嚓”了一下,咬下一大块苹果, 在嘴里嚼了两下,鼓着腮帮子一张嘴,就打破了周围忧伤的氛围。   “既然这样,那你还难受个什么劲儿?”   季尧臣微微一顿,又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难受的。”   “对啊,本来就是。”季扬看季尧臣没反应,干脆大口咔嚓起来,剩下个苹果核揪在手里晃啊晃啊晃。   “而且我看小芳芳人挺好的啊,你不用这么悲观啦。”他潇洒起身,把苹果核投进垃圾桶,“嗯,我得先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咱们一定要庆祝一下。”   然而到了晚上,终究是没庆祝上,倒不是方怡安出了问题,而是季尧臣。   季尧臣感冒了,觉得身体不舒服就直接躺回了卧室,最后只剩下方怡安和季扬一起吃饭。   “肯定是被你传染的。”季扬一口咬定。   “你再说一遍?”方怡安眯起眼睛。   “当我什么都没说。”季扬立刻改口,看了看方怡安的脸色,还是试探着问:“你有没有觉的我哥有哪里不对劲啊?”   方怡安皱眉,“哪里不对劲了?”   季扬想了想,“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方怡安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以前是多久之前了,反正我是没看出来。”   “他去年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吧?”季扬眉头拧着,努力思索着季尧臣究竟哪里不一样,但又确实想不到,半晌,“难道是最近变的?”   方怡安放下筷子,“都说了我不知道,你总问什么啊。”   “我以为你会知道嘛,”季扬笑笑,“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问好了,换个话题吧,我问问和你有关的你总知道吧?”   “你想问什么?”   “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   方怡安抬眼,“你问哪一方面?”   “比如人生规划之类的。”   方怡安想了想,“挺简单的,复习,考研,读研,完了。”   季扬看起来有些失望,“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方怡安挑眉,“我的人生规划,当然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季扬点头,“道理是这样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就没点别的计划?”   方怡安不明白了,“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季扬摸着下巴打量着方怡安,嘴角忽然流露出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凑近了压低声音,“比如谈个恋爱什么的?”   方怡安脸色微微一变。   季扬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也许说错话了?但是再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吧?   “你很好奇?”   季扬坦然点头,“当然,你看你这个年纪,就要二十二岁了,谈个恋爱也很正常吧?我难道就不能好奇一下吗?”   “那你不用好奇了。”方怡安的回答很平静。   “这是什么意思?”反而是季扬反应略大。   “因为我谈过了啊。”方怡安笑眯眯道:“而且谈得非常刻骨铭心。”   季扬张着嘴巴半晌没合上,不敢相信地顶着方怡安看,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就站了起来,“你都没和我说过!你居然谈恋爱了!你居然都没和我说!小芳芳!”   “坐下。”方怡安给了他一个眼角。   季扬好不容易平息咋一听这个消息后汹涌的情绪,缓缓坐下,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后才想到追问下一个问题。   “那你男朋友呢?谁啊?”   “目前没有。”   季扬秒懂,“分了?”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错过了地球爆炸的大新闻一样,“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儿了吧?你谈恋爱就算了,居然已经连分手都经历过了?”   “这很奇怪?”方怡安瞟了他一眼。   “不奇怪不奇怪。”季扬违心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按捺住内心的好奇,“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不合适。”方怡安敷衍地给出三个字。   季扬沉默了一小会儿,有些艰难道:“就这样?”   “嗯。”   季扬的目光还是有些呆滞,“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错过了这种大事......我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我为什么要和你提?”   季扬语塞,“我们,我们关系明明这么好!”   方怡安语气微冷,眼神微凉,“好在哪儿?你天天叫我小芳芳气得我总想撕了你这张嘴吗?”   “额......这个嘛......”季扬快速换上一脸赔笑,“这个就是我们交流感情的方式嘛,这正好可以证明我们关系好啊!对吧?”   方怡安微笑点头,“对。”   季扬松了口气。   “季小包。”   季扬:......   “我忽然很想和你交流一下感情。”看着季扬僵硬的脸色,方怡安笑容越发灿烂,“比如回忆一下我为什么用这个名字来和你交流感情。”   季扬一脸天都塌了的表情,悲情肆意,“No,no,我错了我错了。”   方怡安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心满意足继续吃饭。   季扬松了口气似的,转眼又凑了上来,“所以你现在还是单身?”   方怡安筷子又停了下来,想了想,“算是吧。”   “算是?”   “不过我正在追一个人。”   “你追他?”   “是啊,追了大半年了。”   “大半年了?”   “不过还没成功。”   “还没成功?”   “对啊,”方怡安继续吃饭,“不过我准备再给他下一剂猛药,不成功,则成仁。”   季扬看着她一脸坚定的模样,“不行,我得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怎么样。”   “你又瞎掺和什么?”   “这怎么能叫瞎掺和呢?”季扬理直气壮,“你难得主动追求一个人,哥去帮你把把关总没问题吧?”   “你是谁哥?”方怡安瞥他一眼。   “我是你——姐,姐!”季扬一看方怡安的口型立刻改口。   没办法,真要提起他“季小包”这三个字的来历,简直不能更丢人。   当年他因为割包/皮的手术,导致一段时间内YJ十分敏感,很多时候医生会注射相关药物来帮助抑制BQ,从而达到保护刀口促进愈合的作用。   然而路与森那个无良医生却公报私仇,最后导致他刀口崩裂,而且很不巧......被方怡安看见。   从此,季扬就沦落到了从“小包包”和“季小包”之间选择一个的地步。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从方怡安口中说出来,他都能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一段“血泪史”,实在不能更丢人。   对于季扬的提议,方怡安并没有反对,下一次和宋邵见面的时候就直接带着人去了。   很巧,宋邵也感冒了,和方怡安同一天,只不过方怡安已经好得差不多,而宋邵还在努力对抗病魔,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寒风中走来,就为了见方怡安一面,结果真的到了方怡安面前,就感觉鼻子都要冻掉了,各种感官都迟钝了不少。   所以乍一看一旁的季扬,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   季扬下巴一抬,“我是她——弟。”   宋邵稍微一想,“你是季尧臣的弟弟?”   “没错。”季扬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半晌,眉毛皱了起来。   “你是宋家的那个?”   宋邵几乎能够感觉到对方目光中传递出的敌意,同样对这个人感到不爽,原本因为和方怡安见面而涌上的喜悦也瞬间冷凝,两只手不自觉就插/进了口袋里,“怎么着,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听说她挺喜欢你的,就过来看看你这人咋样。”季扬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切。   宋邵哼了一声,“那你看咋样?”   “不咋地。”季扬一撇嘴。   宋邵脸色一变,“我怎么样还用不着你来评价。”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啊。”   宋邵皱眉,“你该不会是来找不自在的吧?”   “我很自在啊,你看我有不自在的模样吗?”季扬扭了扭脖子,一脸的闲散,还不忘扭头对方怡安道:“你这看男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啊。”   方怡安本来也不喜欢宋邵,当然不介意季扬说他什么坏话,不过指责她看人的眼光那可就是另一码事了,立刻反驳道:“我眼光一向很好。”   “行,”季扬扭完了脖子开始扭手腕,“那我来帮你鉴定鉴定?”   “你要干什么?”方怡安也觉得这氛围不对。   怎么季扬摆出了一副要打架的模样?再看宋邵,也如临大敌一般,两个人好像气场不合,马上就要开打?   这发展......也太快了点儿了吧?   “季扬。”方怡安扯了他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季扬冲她爽朗一笑,挤了一下眼睛,“没什么,我们就是单纯地联络一下感情。”   “信你有鬼。”方怡安看起来不太高兴,“我们走吧。”   “什么?”季扬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走。”方怡安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说得无比清晰。   “嗯......”季扬瞅了瞅对面的宋邵,眼中流露出一股鄙夷神色,“那好吧,看来今天是交流不成了,改天吧。”   “改天也不行。”方怡安直截了当。   季扬两道眉毛微微一扬,“为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你干嘛非要找他打架?”   两个人已经到了相对偏僻的地方,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方怡安此时的表情也严肃到近乎不满。   “你是我在追求的人,你这么上去找他打架是什么意思?”   “我还不是为了你!”季扬有点委屈,“那个姓宋的算个什么东西?他不就是仗着姓宋吗?居然敢拒绝你?害得你追了大半年?他配吗他!”   方怡安看着他不说话。   季扬觉得有些不对,“我说错话了?”   方怡安的目光看得他凉飕飕的。   “你也觉得我被他拒绝了很丢人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特别没面子是不是?你也觉得他这样拒绝我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对不对?”   “是!”季扬毫不回避方怡安的目光,“我就是觉得被这样的人拒绝很丢人。”   方怡安死死看着他,“你说,你继续说啊。”   季扬尴尬地笑笑,“我刚才说的是实话,虽然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但是他那种人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他没动心——这玩意儿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肯定对你有意思,看见你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居然还拒绝了你?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所以你就一定要拉着他打架?”   “对啊,替你揍他!”季扬一副义气昭彰的模样。   “那我也不用你来帮忙。”方怡安推开他,在旁边坐下,“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来掺和。”   “好好好,我不掺和,我也不揍他——不过说真的,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啊?”季扬在她身旁蹲下,抬头打量她的神情,“你可别告诉我你真喜欢他——这我可不信。”   “喜欢他?”方怡安嗤了一声。   “这就对了嘛,既然不喜欢他,干嘛非要追他?”季扬苦口婆心循循善诱道:“你要是真的就像尝试一下追求别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你也可以稍微挑一挑啊,像宋邵那种人,明显就不和你的胃口。”   方怡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合不合我胃口你倒是知道了。”   “那当然,”季扬又凑近了点,笑嘻嘻一脸不正经地道:“就算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啥样的,但是大概还是清楚的。这要是真比较起来,我总比他强吧?你要是一定要追,那你可以来追我嘛,我保证不会拒绝你的~”   “谁要追你了?”方怡安回了他一个白眼。   “别这么无情啊,我为了安慰你都要卖身了,你居然就送给我一对卫生球?”季扬不高兴了。   方怡安嘴角微微一勾,“你卖也要看我买不买啊。”   “所以呢?”   “我才不买。”方怡安起身,拍拍屁股道:“反正我就是要追着宋邵。”   “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追到,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是目前已经可以看出,距离成功相去不远。   方怡安约宋邵出来见面,宋邵心里多少有些高兴,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季扬这么一搅和,两个人还真的只是“见面”,连个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方怡安更是行踪杳然,打着“复习复试”的旗号,把自己关在家里,基本上不露面,更不要提和宋邵见面。   如果是上学期间,宋邵好歹还可以创造偶遇,但是现在正好是寒假,方怡安只要在家,宋邵总不能上门去找,这么一天天下来,再开学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而方怡安也真的就在家里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宋邵一度怀疑方怡安是不是放弃了,这种怀疑还在随着时间的推进而逐渐放大。   和方怡安一同去看升国旗的时候,宋邵也感冒了,但是他没有方怡安那么好的待遇,在房间里躺着打喷嚏,好在还有感冒药可以吃但是也不怎么见效,吃东西也没胃口。   他就忍不住想到方怡安之前给他做的蛋糕。   方怡安曾经给他送过早饭,但是宋邵很清楚,那个早饭不可能是方怡安做的,她大概只是充当了一个搬运工,可是蛋糕不一样,他直觉蛋糕真的是方怡安做的。   那这又代表什么呢?   方怡安那样的人,他实在想象不到她会为什么人下厨做饭,还是这么精致的蛋糕,可是偏偏他就享受了这个待遇,这是不是说明......方怡安真的有可能对他有那么一点喜欢?   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宋邵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再翻个身,忽然觉得有些躺不住了,翻身坐起,准备做点什么。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成。   他想给方怡安还礼,当然不能是圣诞节送出去的那个丑死人的项坠。他也想做点吃的给她送去,结果忙活了半天,什么东西都没做出来。   可见做饭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宋邵不得不继续拖着身子躺回床上,忽然就想到自己曾经发下的誓言。   他和方怡安很早就认识了,毕竟彼此的父母都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也有意培养着孩子之间的感情。不过大概方怡安的父母从来没有想过用婚姻来约束她的幸福——怎么可能呢,她的父母那么娇惯她——但是他的父母却不一样。   很多年前,就已经明确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最好能够把方家的女儿娶回家。”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个怂货,就像他认为的那样,和任子钰没什么两样。   当时的他明明心里对父母的这个安排反感得要命,却还是不得不迫于他们的淫威努力去接触方怡安,同时心底残存的不甘就转化成为了少年时期的叛逆。   他打架斗殴说脏话,拉帮结伙打群架,为自己的叛逆洋洋得意,自以为能够为他们增添一点烦恼。   可是什么用都没有,真正到了“严肃认真”的时刻,他依旧比任何人都听话。   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   因为他终究是慢慢长大了,不再是少年时期一味冲动轻狂,也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宋家的一员,还是要为宋家的利益着想。   那就和她结婚吧。   努力适应她的所有性格,包容她的所有缺点,发现她的所有优点,渐渐觉得就算一同度过婚姻生活也不那么难以忍受,直到将对方作为自己人生计划中的另一半,哪怕想到将来会一同走过余生的几十年也不会觉得勉强无奈。   那个时候起,方怡安就已经成为了他未来的一部分。   作为妻子,而不是其他任何身份——方家小姐,或者联姻对象——更不是女朋友。   他的人生计划中从来就没有谈恋爱这一项,只有婚姻和家庭。他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不知道怎样恋爱,更甚至,他有些害怕谈恋爱——尤其是和方怡安。   作为合格的联姻对象,他可以让方怡安对自己产生感情,但是按照父亲的要求,他自己却必须“时时刻刻都清醒地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一向都是这样听话。   听父母的话,在方怡安家里出现重大变故,一场车祸带走她的父亲,将她的母亲送进医院的情况下,听从他们的“建议”,离开了他曾经交往了几年的方怡安。   可笑的是,又在几年观望后重新回来,继续操起他们那点心照不宣的算计。   然而,他唯独不能控制的是,在分别三年之后,重新回到她身边,面对她的狂轰滥炸穷追不舍,他所能承认的唯有一句话:“我喜欢你,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怎么能答应呢?   父亲曾经十分急切地要求他:“不要喜欢她,但是可以答应她。”   季尧臣曾经十分认真地警告他:“不要答应她。”   而方怡安呢?   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她会怎么样?   宋邵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结局,搭在额头的手紧紧攥起。   他承受不了那样的后果,如果真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他怕......他会对方怡安动手。   因为他寄托在方怡安身上所有微薄的感情,其实已经是他所能够给予的全部了啊,唯独给自己留下的,只有那么一点尊严。   而这点尊严,就是——不要答应她。   然而,他们已经太久不见。   宋邵数着日子,看二月份过去,收到复试通知的方怡安在三月份开学之后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学习。   紧锣密鼓到他连偶遇都无法创造。   又来了,又开始回避他。   宋邵心里有一股气支撑着他,上一次,是他主动贴上去,害自己陷入进去,如果再有一次,他恐怕承担不了后果。   所以,不能去找她。   可是方怡安总是那么忙,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和时间赛跑。   三月底四月初,她的复试开始了,又结束了。   方怡安的身影渐渐开始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但是宋邵并没有再去找她,一旦这一步迈出,他之前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哪怕看到她总是和那个季扬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他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其实方怡安就是做给他看的。   他么无非是在展开一场较量,看看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究竟孰轻孰重,又究竟是谁会率先走出那一步。   谁先迈出去了,谁也就输了。   “我说,你这么吊着他真的好吗?”季扬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宋邵的表情,“我看他已经濒临爆发了啊。”   “等的就是他爆发嘛。”方怡安不以为意。   她刚才也看到宋邵的脸色了,很明显的就是“我很想靠近你但是我就是不迈出去”“明明很想你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看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季扬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觉得你好可怕。”   “哪里可怕了?”   “你居然这么算计一个喜欢你的男人。”季扬认认真真地回复,煞有介事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笑。   方怡安没笑,“喜欢我好歹说出来啊。”   “你不是说他和你提过吗?只不过不能和你交往而已。”季扬提醒她。   “嘁。”方怡安一脸鄙夷,“一边说喜欢一边还拒绝,不是怂包是什么?”顿了顿,嘴角忽然就挂上了笑意,“不如你来猜猜他为什么一直拒绝我?”   季扬看着方怡安得意的小眼神,“嗯......能猜得到。”   “什么原因?”   季扬笑了笑,摇头,“我不说。”   方怡安撇嘴,“不说拉倒。”   “你觉得他对你说了喜欢但却不接受你,就是怂包,”季扬若有所思,“那你说,如果有人一直都不愿意和你说一句喜欢,那又算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算。”方怡安张口就来,“连句喜欢都说不出来,我知道他是谁?”   季扬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笑什么?”方怡安不懂他了,“本来就是啊。”   季扬连连点头,“不过向你表白还真需要勇气,一般怂包是做不到了。”   “所以我才不和怂包谈恋爱。”方怡安理直气壮。   “那任子钰呢?”季扬忽然提出了这个名字。   “他?”方怡安眉毛扬了起来,“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追求者,也是第一个敢和我提分手的人。”   “你很欣赏他?”   方怡安转头看季扬,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当然欣赏,这种人,不把他当做敌人怎么对得起他?”   季扬觉得脖子有点发凉。   “其实吧,我觉得表白这种事情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如果真的张口就来,那只能说明两点。”   “什么?”   季扬掰开两根手指头,“要么,他没那么在乎你,要么,他在乎过的女人太多。”   方怡安闻言,稍一沉吟,“有点道理。”   季扬继续:“不和你表白的也有两种可能。”   “你说。”   季扬又掰开两根手指,“要么是喜欢你还不如喜欢自己,要么是太过在意你的回应。”   “嗯......也有道理。”   “是吧是吧。”季扬笑道:“所以不管是表白还是不表白,你都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季扬话音刚落,方怡安的眼神忽然定在了他的身上,看得他一哆嗦,“怎么了?”   方怡安皱起眉头,有点不解的样子,“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季扬笑嘻嘻道:“没有叫你小芳芳?”   “闭嘴!”方怡安两个手指掐上了季扬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别逼我大庭广众之下喊你的雅号!”   季扬疼得说不出话来,直吸冷气,半晌才缓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下一次其实你可以换一只胳膊掐。”   “你还想有下一次?!”   “我哪儿敢啊。”季扬连忙表态。   距离偶遇宋邵的位置已经有几百米距离,方怡安停下脚步,掏出了手机。   季扬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看,就看方怡安翻出了宋邵的号,发了条短信过去。   “六号我生日,五号的晚上我想和你见一面。我们谈谈吧。”   “这该不会就是你说的最后一击了吧?”   “没错。”方怡安看起来心情不错。   季扬表情反而有些复杂,“你确定五号晚上你就能搞定他?”   “你不相信我?”   “我是说如果,如果还是没成功......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放弃咯。”方怡安耸肩,“不然呢,再继续为他耽误一年吗?”她很快又道,“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季扬发自内心地回应了一句,“我其实更好奇你为什么选在五号这一天。”   五号,生日前夜,这个日子,无论是对谁,他或者季尧臣当然还有方怡安自己,都是一个特别的时间。   关乎他们三个人的命运。   方怡安的回答听起来却随意地很,“因为那个时间最合适。”   像是敷衍。   不过季扬没有介意,而是有些遗憾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其实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有事情的话,其实我还想和你约一下来着。”   “你约我?”方怡安一脸好笑的模样,“干嘛非要赶在那一天?”   “因为是你二十二岁生日前夜啊。”季扬的语气不能更理所当然。   方怡安打量他一眼,没看出什么来,“反正我那时候有事,你可不能来打扰——不过如果一切顺利,你倒是可以过来给我庆祝一下。”   “那咱们说定了?”季扬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怎么好像我说话很不算话一样。”方怡安皱了皱眉,刚好手中手机震动,低头一看,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   只有一个字啊。   说明在回复之前其实很纠结吧。   方怡安收起手机,已经开始期待五月五号那一天了呢。   到了二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方怡安一下午就收拾妥当,到了四点多钟就准备出发,季尧臣和季扬都在家,像是送着一位斗士远去一般把她送到了门口。   季扬还想跟着,被方怡安一把拦住。   “你站住。”   季扬脚步停在半空,“小芳芳~”   “不许去。”方怡安不容反驳。   季扬放下腿,“好吧,那有消息了千万记得告诉我啊。不管怎么样,都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位小弟弟等你哦。”   方怡安“呵呵”两声,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季扬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莫名地有点感慨,叹了口气。   “她走了。”季尧臣的声音响起。   “是啊。”季扬有点忧伤,“就这样奔向宋邵那个混蛋了,还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也应该谈谈。”季尧臣继续道。   季扬回头对着他,大大方方点头,“我们的确应该谈谈。”   房间里的氛围瞬间一变,两个姓季的兄弟各据一边,坐在了茶几面前。   季扬依旧跷着二郎腿,跷了一会儿,又在季尧臣的目光注视中放下来,大大咧咧往沙发背上一靠,抬了抬手。   “想谈什么,直接开始吧。”   季尧臣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像是在斟酌用语一般,缓缓开口:“你是掐着时间回来的。”   “什么?掐着时间?”季扬想了想,点头,:“没错啊,我就是掐着时间回来的。”   敲桌子的手指忽然停下,季尧臣抬眼看他,目光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季扬忽然一笑,“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手指微微蜷起,“我以为你这一走,至少也要等到五月之后。”   “等到五月之后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吗!”季扬忽然凑近,“你以为我是你吗?我是你这种几年时间都憋不出来一句话的人?”   “季扬。”季尧臣闭了闭眼睛,吐出一口气,“你马上离开这里。”   “怕什么?”季扬挑衅地笑笑,“我走不走对你影响很大吗?”   季尧臣突然一伸手,原本蜷缩起来的手忽然揪上了季扬的衣领,用力之下几乎要将他提过桌子去。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季尧臣的表情也随着动作而阴沉下来,带着某种压抑的怒气。   季扬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勒脖子,掰住了季尧臣的手。   “你现在这是要干什么?要对你弟弟动手吗?”   季尧臣的手抓得越发紧了紧,令季扬有些呼吸不畅。   他冷笑一声,“我不是没给你机会,季尧臣。”   “我敬你是我哥哥,就为了给你机会,我跑去国外呆了一年,回避她,就连个消息都不敢随便和她发——结果你呢?结果一年之后我再回来,却看见你还是在这里墨迹,最后反而便宜了那个姓任的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小子——你还想怎么样?”   “你就不应该回来。”   “得了吧季尧臣,”季扬干脆松手,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问题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想想你和她在一起呆了多少年,整整三年,结果呢?有结果吗?”   “没有!”季扬一把脱开季尧臣的手,反作用力令他退了一步,却又很快走到了季尧臣面前。   “不到那一天,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敢和她说,怕这个怕那个——你就是个孬种!”季扬几乎是指着季尧臣的鼻子说出这句话,而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季尧臣就已经再次将他摔在沙发上,一拳头砸了过去。   被季扬一把握住。   “怎么着,你现在是要铁了心和你弟弟抢女人?”季扬死死盯着他。   季尧臣的拳头力道稍稍一松。   “哈,”季扬忽然一笑,“那又怎么样,你觉得她更喜欢我还是你?”   季尧臣的拳头颓然垂下,退开两步,看着季扬一脸不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没错。”      ☆、闪电分手   季扬起身, 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   “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个孬种。”季尧臣点头,“但是,”他抬头看季扬, 目光中混杂着各种情绪, 难以分辨,“我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呢?不到那一天,她永远都是拒绝——甚至是更讨厌。”   季扬挑了挑眉,“话是这么说, 但那也只能怪你命不好,可不能怪我回来得早。”   他又坐回了沙发上,还像是面对着自己的好哥们一样, 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就是一口,还带着点语重心长的味道对季尧臣道:“你可不能对我要求太高,毕竟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也有我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站起身来, 嘴上啃着一个苹果, 手里还拿着一个,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和季尧臣谈下去了, 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身道:“我已经让过你一次了,这一次,你总不会跟我抢吧?”   季尧臣没说话。   季扬也没有等他的回答, 伸手一抛,果核就砸进了垃圾桶,他带着另一个苹果慢悠悠地上楼。   他还要等着小公主的消息呢,真的很好奇她和宋邵之间的关系究竟处理得怎么样啊。   虽然,嗯......方怡安肯定不喜欢宋邵,但是一想到方怡安追过这么个男人,心里就有点难受得痒痒,很想出去打一架呢。   “咔嚓。”季扬啃了一口苹果,默默地盯着手机屏幕。   方怡安那一栏依旧没有显示任何新消息,只有过去一段时间中他们突然增多的交流。   当然,是过去五个月,如果再往前算,那一年的时间,他们其实都很少聊天,顶多是他主动发一句“节日快乐”“生日快乐”,要么就是“早安”“晚安”,但是方怡安一般都不会回复,也就杜绝了他们进一步交流的可能。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   季扬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他怎么可能连她谈恋爱了都不知道?   季尧臣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那个任子钰插了进来,还闹出这么个结局!   越想越来气,加上手上的苹果又啃完了,季扬忍不住又拿着手机离开房间,快步来到客厅。   “季尧臣!”   刚一过来就是一声叫,紧接着才看到仰卧在沙发上的季尧臣。   季尧臣缓缓坐直身体,皱起眉头,“你又有什么事?”   “你到底是怎么让那个任子钰趁虚而入的?”季扬一脸的不解,“那个小子我看过照片,到底哪里好了?顶多也就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吧?”   “她喜欢。”   “她喜欢?”季扬像是听到了笑话,“难道你都不能帮忙把把关吗,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季尧臣声音不急不缓,“你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我......”   “方怡安的现任男友?还是我弟弟?”   季扬顿了一下,随即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她的追求者——而且今天晚上我就能够收到她的结果。”   季尧臣目光微垂,“既然是她决定的事情,那我没必要插手。”   “所以你就这么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有什么不同吗?”季尧臣好笑地看他,“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顿了顿,又道:“况且,这是她的私人感情问题,我只能建议,不能要求。”   “私人感情?”季扬想到什么,伸手一指方怡安的卧室,“你难道现在就不是在侵犯她的私人领域?你们难道不是天天睡在一起?我就当做没看见,你现在还好意思主动提‘私人’两个字?”   季尧臣嘴角笑意稍重,“既然这样,你可以和她说。”   季扬指出去的手动了动,“我......你别以为我不敢。”他把手狠狠放下,“我迟早要把你赶出她的卧室!”   季尧臣面不改色,“拭目以待。”   季扬又折回去了,开始考虑如何将季尧臣赶出方怡安的卧室,只不过可行性都不高。   毕竟他们两个人睡了这么长时间,多少都有些依赖,这可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过——季扬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们的关心亲近到也可以睡在一张床上......嗯......   季扬正在想入非非,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来自方怡安:可以了。   季扬扬了扬眉。   看样子小芳芳的效率还很高的嘛,这么快就搞定宋邵了?   不过这个速度其实也在方怡安的计划之内,她去到约定的地点时,宋邵已经在那里了,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潇洒,见到方怡安就站起身来,熟悉得打声招呼。   “好久不见啊。”   方怡安想了想,“前两天才见过。”   宋邵:......   “我是说我们很久没有约会了啊。”   “嗯。”方怡安应了一声,简直不能更敷衍。   宋邵觉得氛围有些尴尬,莫名得让人心慌,于是主动挑起话题,“那今天该不会是要我来陪你过生日吧?”   “当然不。”方怡安这次倒是回答得十分爽快,“我今晚不打算熬夜。”   宋邵脑子卡壳,一会儿才突然蹦出来了信息: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今晚要睡觉?   赶紧把满脑子胡思乱想赶走,宋邵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没休息好,随机道:“那不会是又找我陪你去哪儿玩儿去?”   方怡安还是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和你说点事情。”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氛围忽然就有点严肃起来了。   “哈哈,那就说好了。”宋邵往沙发上一坐,随手端起一旁已经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你要说什么?”   方怡安也喝了口茶。   “我明天就二十二岁了。”   “嗯,这我知道——”宋邵的声音中途被截断了一般,恢复时却显出不同的语气来,“二十二岁?你二十二岁了?”   方怡安有些奇怪地看他,“你不记得?”   “啊,”宋邵有些勉强地笑笑,“记得记得,这事儿我怎么能忘!”   方怡安点头,“所以,今天会是我二十一岁的最后一天,我希望能够在二十二岁之前把以前的事情全部解决。”   宋邵心中微微一沉,“以前的事情?”   “对。”方怡安坦白得很,几乎不像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小公主,说话的时候连眼神都很认真,认真得......让人无法怀疑。   “我和任子钰分手快有一年,提出对你的追求也有很长时间。”方怡安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宋邵耳中却几乎吓了他一跳。   “今天我打算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怎么解决?”宋邵平复了一下心情,向沙发背上一靠,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嗯......”方怡安沉吟片刻,张口时却干脆:“我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什么?”宋邵一惊之下瞬间坐直,又在意识到之后慢慢靠了回去。   “我一直以为你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一天做不到,你就一天不会放弃呢。怎么着,终于知难而退了?”   “我只是觉得不划算。”方怡安像是经过一番慎重思考一般,“浪费一年多的时间做了一件没什么意义纯粹好玩的事情,实在很不划算。”   “你现在也讲究划不划算了?”宋邵轻笑一声。   “当然。”方怡安笑盈盈的,“不划算的事情我就不打算继续了。所以今天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句,今天是这个计划执行的最后一天。”   宋邵端起茶杯放在嘴边,却没有喝下去,听到她这最后一句话,忽然笑了,“所以你这句话其实还是在告诉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你现在答应我还算数哦——是吧?”   方怡安点头,“没错,既然今天是最后一天,那当然从明天开始。”   “哈,所以你觉得你换了一种方式我就会答应你了?”宋邵摇头,“我看着就那么傻,这么容易上当?”   “你觉得这是上当?”方怡安一本正经摇头,“我是说真的,你也知道明天之后我的生活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哪里还有时间追男人。”   “你在赌。”宋邵看着她。   “算吗?”方怡安挑眉,“好吧如果这样,那你觉得我会输还是会赢?”   宋邵没有回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将茶杯轻轻放下,起身,走到方怡安所坐的沙发前,盯着她看了半天。   似乎想要看出她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他从来都分不清这一点。   但是方怡安的目光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改变。   许久,宋邵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赢了。”   方怡安眼中瞬间炸开了光芒。   “我输了。”宋邵有些自嘲,“我本来就是输的那一个。”   方怡安愉快起身,伸出手来,“所以,我们现在算是男女朋友了?”   宋邵看了一眼她的手,握上去,“嗯。”   两只手交握的瞬间,宋邵忽然感觉到从方怡安手中传来的力量,根本没有设防的他立刻被拉了过去,领子一紧,头一低,嘴唇上就好像擦过了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瞬间而已。   回神时,方怡安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令看到的人也忍不住随之勾起嘴角。   “看来接吻也没有问题了。”方怡安慢慢吐出这句话。   宋邵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方怡安。”宋邵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就算你是在利用我,但至少我们现在还是男女朋友,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好吗?”   “你说我在利用你?”方怡安含笑摇头,“没有啊,我的洁癖看样子已经要解决了呢,并不需要再利用你了啊。”   宋邵忽然觉得有些不好。   果然,方怡安接着又道:“至于男女朋友?嗯,很抱歉,我们现在开始就不是了。”   “方怡安?”宋邵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眉头高高锁起,“方怡安,你刚才说什么?”   “哦对,我还忘了一句。”方怡安退出一步,“其实我还需要最后一个测试,正好在刚才完成了。比如说,我刚刚和你分手,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完全可以继续谈恋爱。”   宋邵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方怡安!”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再说一遍?!”   “我会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方怡安挣开他的手,扬眉冷笑,“还是说你真的没料到你会被我甩?”   宋邵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方怡安。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要不然,你为什么总是不敢答应?”方怡安理解地笑笑,“因为一旦你答应了,那我的追求就结束了啊。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不会放弃,但是轻易就做到的事情,我又何必执着?”   宋邵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所以,你是想就这么把我给甩了?”   “嗯,对。”方怡安居然承认了,“谁让你总是拒绝我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就想着,如果有一天你答应了我,那我就一定要立刻甩掉你,让你也尝尝被人拒绝的滋味。”   宋邵顿时涨红了脸,“你怪我拒绝你?你怪我拒绝你!我如果不拒绝你,你那三分钟热情能坚持多久!”   “大概也不久吧。”方怡安显得十分理智,“这么算来,你拒绝我还真是赚了啊。嗯,有点不甘心呢,就这么容易甩了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啊?”   宋邵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向她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摁在了墙上,咬牙切齿,就练气息都令人感觉到一阵侵略。   “你有本事甩,也不看看能不能甩掉——想得美!”   方怡安猝不及防被摁在了墙上,试了试挣脱,没有成功,索性抬头正对上宋邵的目光,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   “你都已经被我甩了,还想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宋邵有些阴冷地笑了,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充分表现出他此时强行克制的恼怒,“就凭你这点小身板,我想对你做些什么易如反掌。”   “那你想对我做什么?”方怡安不甘示弱,眉毛一扬,忽然笑了起来,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你是想强/奸我吗?”   宋邵一口气憋在胸口,“你再说一遍!”   方怡安偏不如他的意,“那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先想想有了这个罪名,你们宋家的后果吧。”   宋邵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到肚子里一样,两个人身体紧紧相贴,方怡安已经能够感觉到宋邵整个身体中紧绷着濒临爆发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她绝对无法抗衡。   “方,怡,安。”宋邵一字一顿,用尽了力气唤出她的名字,“你好,你很好。”   “甩得你很好吗?”方怡安挑衅道。   宋邵微微眯起眼睛,“你是真的有恃无恐,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方怡安微微笑,“我可不觉得你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我确实有恃无恐。”   宋邵还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风随着骤然大开的门鼓了进来,吹在了宋邵的脸上。   与此同时,宋邵就觉得腮帮子一疼。   “宋邵你给我滚远点儿!”另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下一刻,宋邵忽然向后一歪,整个人都被撇到了一旁。   季扬站在方怡安身前,对宋邵虎视眈眈,“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   宋邵被季扬偷袭,好在反应算快,没有被揍得太惨,眯起眼睛盯着这两个人,嘴角却勾起笑来。   “很好,很好。”   他整了整衣服,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看着方怡安的目光中依旧带着翻涌的无法压抑的情绪。   “今天你还准备了帮手,真是考虑得够周全啊,是不是连怎么打发我都想好了?”他嘴角笑容越来越冷,“不过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情,没完。”   临走之前,他最后指着季扬,“我先和她算账,咱们两个的账,另算。”   “随时奉陪~”季扬抱着肩膀带着得胜者的微笑看着他离开。   “碰”的一声响,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安静了许久,季扬才开口,“这就完了?”   “没听见吗,他说没完。”方怡安话虽这么说,但脸上却看不出紧张感,又回到沙发上好好坐下,喝了口茶,“不过总算不用费劲追他了。”   季扬在她面前坐下,也打算喝口茶,结果随手一拿,就想到这应该是宋邵喝过的,顿时一阵恶心,又放回去,说:“恭喜你终于摆脱这么一个大/麻烦。”   方怡安满意地挑起眉毛,“对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就在这儿说了吧。”   “嗯......”季扬搓了搓手,“这个事情吧......”   “有话就说。”方怡安又喝了口茶。   季扬点头,“行,那我就直说了——你最近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噗!”方怡安一口茶喷了出来。   被殃及的季扬:......   “抱歉。”方怡安调整了一下表情,一脸的纠结,“你干嘛问这个问题?”   “这还不简单吗,”季扬努力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是想问问我还有没有机会啊~”   “呃......”方怡安对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直看得季扬有点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才终于开口,回答十分果断:“没有。”   “没有?”季扬倒也没有很惊讶,反而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那到底是没有打算还是没有机会?”   “没有打算。”方怡安摸着下巴想了想,看着季扬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近很忙的吗?还是忙着你堂哥的事情啊。”   “哦,我知道。”季扬继续好声好气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够忙完呢?”   “谁知道呢?”方怡安一耸肩,站起身来,“如果就是这件事情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季扬并没有感到失望,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而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今天下手,无非是为了提防他的那个堂哥,毕竟,明天过后,季尧臣和方怡安的关系就会变得不同。   不早点下手怎么能让他主动退步?   他可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给他机会就白白浪费一年时光的少年了。   方怡安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这一天晚上没有熬夜,早早入睡,准备明天再早早起床。同样,季尧臣也没有耽误时间,甚至于,整个晚上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季扬对着安静的客厅,忍不住摸摸鼻子,拉住要走的季尧臣。   季尧臣回头,“怎么了?”   “你就一点儿都不紧张?”   季尧臣似乎为这问题感到奇怪,“我紧张什么?”   “啧啧。”季扬摆出一副“你继续装”的表情,“明天啊,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季尧臣看了看卧室的方向,确定方怡安没有留意这边,才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   季扬松开手,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你想明白就好。”   季尧臣正要前进的脚步被他这暗含得意的话说得停了下来,想起什么,转过身对着他时,面色平淡得好像只是单纯向他提醒一个事实。   “有件事忘记告诉你。”   “什么事?”   “五月份,那一位已经回国了。”   季扬脸色果然微微一变,很快又调整过来,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那也是我的事情,就不用老哥你操心啦~”   季尧臣没说话,跟着走进了卧室,门一关,把季扬关在了外面。   季扬看着眼前这扇门,牙根直痒痒。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从小芳芳的身边赶走!   睡得早,第二天早上时,方怡安起来的也早,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了季尧臣的温度,看看时间,不到六点。   神清气爽地下床拉开窗帘,大片的晨晖瞬间洒落进来,落了方怡安满身满眼。   看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啊。   方怡安勾起嘴角笑了笑,打开门,就看到了外面已经穿戴整齐的季尧臣和打着呵欠刚刚走来的季扬。   “嗨,早上好啊小芳芳~”看到方怡安,季扬立刻伸手热情地打招呼。   方怡安回了他一个冷淡的眼角,目光落在季尧臣身上,“你起得好早。”   “嗯。”季尧臣道:“今天有事。”   “好巧啊,我今天也有事呢。”方怡安言笑晏晏,几句话之后走进了卫生间。   季扬则懒散地坐到桌边,揉了揉自己一头凌乱的碎发,打了个呵欠,“嗯......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她起床的模样那就好啦。”   “别冲着我说话。”季尧臣道。   “呃?”   “你没刷牙。”   季扬:......   果断转移话题,压低了声音问:“今天不是她生日吗,你都没有什么表示?准备什么礼物没有?”   季尧臣低头往杯子里倒牛奶,“今天大概就是她最好的礼物了。”   季扬一撇嘴,伸手要去拿牛奶,还没够到,季尧臣忽然横插一杠,把杯子一端,放到了季扬面前。   “哎,今天怎么服务态度这么好?”   季尧臣面色不变,“你坐错位置了。”   季扬低头看看,好吧,他坐在了方怡安的位置上。   方怡安很快洗漱出来,轮到季扬洗漱的时候,对季尧臣道:“你今天带我一路吧。”   “好。”   刚刚洗漱出来的方怡安身上还有些水汽,穿着一身没有换下的蓝色睡衣,踩着一双拖鞋就跑到衣柜前翻衣服,找了半天,总算翻出一件白色的衬衫,往自己身上一比。   “这件怎么样?”   “白色?”   “当然,白衬衫黑礼服,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季尧臣看了看效果,“很好。”   方怡安一撇嘴,“不会显老?”   “不会。”   “那就好。”   方怡安敲定衣服,将近一年没有碰过的白色衬衫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只不过因为她的确不在意了而已。   她坐上季尧臣的车,临走的时候,季扬就站在门边和她招手,好像这一趟回来之后就要迎来什么喜事一样。   “记得开开心心地回来啊~”   这一天......当然会开开心心地回来。   方怡安看了一眼驾驶位上的季尧臣,他的侧脸一如既往地带着沉默又内敛的味道,看不出任何外露的情绪。   想了想,主动开口:“你今天怎么没有祝我生日快乐啊?该不会是不想让我生日快乐吧?”   季尧臣的手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半晌没有回答,直到方怡安等得有些不耐烦,才带着一种郑重仪式感说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但是听起来一点也不令人快乐。   方怡安却因为这点不令人快乐的问候觉得愉快了不少,直到下车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漂亮的微笑。   今天,她需要签署一份文件,从此结束她被掠夺的历史,而方清池留给她的股份也会重新回到她的手中,哪怕只有百分之二。   业界很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这里,等待着看今天华元股东之间会产生的一场变动。   最后,季尧臣将股份转让协议轻轻推到了方怡安的面前。   方怡安坐在那里,偏着头看季尧臣的脸色,可惜遗憾的是什么想看的都没看到,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到无聊的表情。   “签字吧。”季尧臣道。   方怡安和律师确定了一下,协议书没有问题,这才提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季尧臣从方清池手中拿走的百分之二的股份正式物归原主。   仪式结束,方怡安站起身来,主动伸出右手,笑盈盈道:“多谢。”   季尧臣脸上终于露出点若有似物的笑容,握上她的手,淡淡道:“恭喜。”   方怡安完全没有压抑自己脸上的笑容,任谁都能看出她现在的高兴,不禁为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感到一阵唏嘘,就连双方律师都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方清池的遗嘱将自己的股份交给季尧臣代为保管,并且要求他在女儿二十二岁时归还,这样的条件实际上是给季尧臣设立了两项义务,代为保管义务和如约归还的义务,这样私自为他人设定义务的方式,如果没有事先的约定,实际上很有可能无效,然而,谁能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真的有这样的人,愿意为别人做嫁衣。   哦不,话还不能这么说,毕竟季尧臣也凭着这些“本金”成功在华元的股东中占据了一席之位,哪怕归还了这百分之二,也依旧是华元的几大股东之一,这样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   只不过最后的受益者还要包括这位平时不需要处理就能够坐享其成的方大小姐——谁让人家生得好呢。   外人大多是为季尧臣可惜的,毕竟,季尧臣辛辛苦苦支撑起了华元,最后还是要归还股份,但是季尧臣自己并没有这样觉得,方怡安更不会这样觉得。   在季尧臣看来,该是方怡安的,早晚都要还,他宁愿这个时间来得更早一些,也不希望像现在这样,什么都错过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方怡安的想法就更为理所当然了,这是我的东西,你拿走了到现在才还回来,我没让你赔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去的时候,方怡安蹭了季尧臣的车,但是回的时候,两个人却是不同的方向。季尧臣依旧是华元的董事会主席,方怡安依旧只是一个即将升学的大四学生,散场之后,自然要分手。   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怡安才来到季尧臣面前,微微笑着说:“恭喜你还债完毕。”   季尧臣眉毛微微一动,“是吗?”   “是啊。”方怡安大大方方点头,看上去要和他冰释前嫌,不过笑容背后,却压低了声音不怀好意道:“至于你手里剩下的百分之七,就算我大方,留给你好了。”   季尧臣面色转淡,“好。”   “不过你还是董事会主席嘛,”方怡安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今年八月的董事会还是需要你来主持的。”   季尧臣脸上看不出表情,也没有说话,而方怡安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高高兴兴地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季尧臣忽然出声:“等一下。”   “还有事?”方怡安高兴的时候面对他也同样眉眼弯弯。   季尧臣微微一愣。   方怡安很快收敛笑容,又问:“有事?”   “我车上有鞋。”   方怡安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的这双鞋,四厘米的跟,其实也不算高,但是想一想舒服的平底鞋,她还是跟着季尧臣走到了车边。   季尧臣把方怡安的鞋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不回去换衣服吗?”   “我穿这身不好看?”方怡安挑眉。   “没有,我以为你不习惯。”   方怡安不以为意,“早晚会习惯的,我觉得这样穿着很好。”   季尧臣再没多话,看着方怡安换好鞋,就穿着一身正装离开她的视线。   方怡安平日里很少穿正装,除非是某些不得不参加的学生会活动,那次数也很少,何况,当时的她并不喜欢这样黑色的衣服。   但是现在不同,无论她是真的喜欢这样,还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她就这样穿着一身正装走进了校园。   校园里出现正装并不奇怪,每到社团活动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一群这样的人,但是今天并不是社团活动日,放眼望去,只有这一个人穿着正装,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更何况,方怡安在有的人眼中,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发光体,无论何时何地,一眼都能够看见。   而看见了她,就像是看见了火光,满心的激动都涌了上来,无法克制地唤出声来。   “小安!”   方怡安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幻听了。   “小安!”声音又近了几分,这一次方怡安可以确定,没听错,就连音色都一模一样。   她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不远处正向这里赶来的男生。   白衬衫牛仔裤,利落清爽的短发,干净白皙的面庞,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只有她心中的某些情绪与往日不同,看到他这样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丝毫喜悦,只是下意识挑了挑眉毛,问:“你回国了?”   任子钰已经站在方怡安的面前,只是刚才离得远远的他还能喊出一声名字,可是真正来到面前,正对着她的脸,忽然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   说我希望能够和你继续下去吗?   说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一直都在想你吗?   说我一直都在后悔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更努力一点吗?   到头来,什么都不能说。   任子钰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方怡安,几次呼吸之间,各种各样的语言都在他的脑中闪过,然而又统统被他否掉,最后只能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你今天穿了黑衣服啊。”   方怡安看看自己的衣服,点头,“嗯。”   于是任子钰又一次无话可说。   “嗯......”任子钰勉强笑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真巧,我也这样想。”方怡安面无波澜,此刻看着任子钰,忽然觉得自己当时那段时间有意回避的举动是多么幼稚。   不过是面对面而已,难堪的又不是她,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任子钰觉得方怡安的语气不太对,小心地问了一句。   “生气,不至于。”方怡安道:“你只是听了你妈妈的话而已,是我想太多。”   这话听起来更不对劲了,任子钰心里一慌,“小安,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我就应该早点告诉你,把事情都和你坦白,最后我们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方怡安对他的忏悔并没有什么兴趣,敷衍道:“可能吧。”   任子钰觉得话题的展开十分艰难,又跟柱子一样挺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小安,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方怡安的眉毛微微一动,“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任子钰脸皮微微发红,“就是......重新追求你。”   方怡安看着他,半天没吭声。   任子钰心里越来越没底,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了方怡安的轻轻一笑。   “你开玩笑?”   任子钰脸色立刻转白,“我......”   方怡安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想和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私人问题,ok?”说完就走。   任子钰连忙跟上,觉得方怡安心情不好,生怕又惹恼了她,所以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了一路。   最后还是方怡安受不了了,停下脚步,转身时一脸不耐烦,“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先后登场   任子钰默默地退了两步。   方怡安看着他这副模样, 反应了半天, 忽然讽刺一笑,“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吧。”   “我没想干什么, 我就是,”任子钰顿了一下,眼帘微微抬起,像是在观察方怡安的表情, “想弥补我犯过的错误。”   “那你到底犯过什么错?”方怡安索性抱着肩膀听他说。   “我不该丢下你出国。”任子钰打量着她的脸色,“我也不应该隐瞒你那么多事情......我应嘎——”   “够了。”方怡安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打断道:“那我现在就坦白告诉你吧, 你不用弥补了。”   任子钰惊诧,“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乎。”方怡安轻笑一声,“你想出你的国那就出吧,现在想想我当初居然还会给你机会, 还会想着看你的表现看你的努力——你的脸还真是大。”说着, 脸色一冷,“很抱歉, 我现在可没有那个耐心了。”   任子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是没搞明白为什么方怡安的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方怡安生怕他听不懂,又道:“反正我们也不是谁离不开谁,你走了,还有其他更好的, 对我有什么损失吗?”   “方小安!”任子钰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这样说自己了!”   眼看任子钰就要抓到自己的胳膊,方怡安猛退一步,“别碰我!”   任子钰的手停在半空,但声音还在继续,“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这样对你自己,小安,我知道你有洁癖,你现在说这些话都是在伤害自己——”   方怡安有一种抚额的冲动,实在听不下去,干脆一声,“闭嘴!”   任子钰立刻闭上嘴巴。   方怡安冷笑两声,“好,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你是觉得你当初犯了很严重的错误,现在希望能够弥补是吧?”   “是。”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任子钰笑开了,目光温柔,“我一定会努力的。”   可惜方怡安现在对上这样的目光只想扭头......呵呵,我需要你温柔吗,都是假的。   方怡安看了眼时间,“不如这样,今晚你陪我出去睡。”   任子钰脸色稍微尴尬,“又要出去睡?”   “你什么意思?”方怡安皱眉,“我怎么不能出去睡了?”   任子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好。”顿了顿,又道:“你和季尧臣又吵架了?”   方怡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这又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任子钰一向习惯忍让了,哪怕方怡安对他态度不好,他也立刻就能够解释“这是自己的错”,所以很快就从善如流,“那我们住哪儿?”   方怡安看了他一眼,翻出手机来随便找了一家,“就这儿吧。”   任子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敲定了晚上的日程,等过后才忽然意识到,这发展有点不对吧?   之前他陪着方怡安睡觉,是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但是这一次......他们关系似乎还差得远?   但是方怡安已经很不耐烦他了,他如果再去问,恐怕又要惹她生气。   再一想,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出什么事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任子钰安慰自己,最后接受了这个约定。   但是方怡安这个临时约定除了她自己其他人却完全不知道。或许以往她还有通知季尧臣的自觉,但是今天却谁也没告诉,害得两位姓季的在家里望眼欲穿,一直都看不找她人。   季尧臣给她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挂断。   季扬立刻凑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在哪儿?”   季尧臣稍微沉默一会儿,“她和任子钰在一起。”   “什么?!”季扬立刻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他居然还真找过来了?欠收拾吧?”转头问季尧臣:“他们在哪儿?”   季尧臣没回答,“你不用去找了。”   “怎么不用?我还没见过那个臭小子呢,本来以为这件事儿就算完了,结果他居然还有脸跑回来着小芳芳......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到底在哪儿!”   季尧臣顿了一下,“在汉华酒店。”   “我这就去——汉华酒店?”季扬正往外迈的步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乍一停下,险些没控制住平衡,回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他们怎么跑去酒店了?”   不等季尧臣回答,季扬自己就找到了答案,“肯定是那个姓任的不怀好意......也不对。”季扬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后跌在沙发上,只能看向季尧臣,寻求一点帮助,“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方怡安能够接季尧臣电话,说明她并没有受到限制,看季尧臣这淡定的表现,显然一时也足够清醒,那她没事和任子钰跑去酒店干嘛?   季扬思来想去,一个推测浮现出来,他这就坐不住了,一拍沙发:“丫的,我必须得去——”   “你回来。”季尧臣一把扯住他。   季扬甩开他的手,“别拉我!你自己不敢去我去!”   说着就冲了出去。   “站住!”季尧臣起身就喊。   到底把季扬的步伐狠狠一拉,又停了下来,回身就是一脸怒意,“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那个任子钰他能扔下她一次就能扔她第二次,难道你还真想他们复合?!”   “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季扬看着季尧臣一脸淡定的模样就来气,“你就是这样,你总是这么一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要不是你什么都不管,她怎么可能遇上任子钰那么个混蛋!你要是能主动一点儿,就稍微多管一点儿......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地步!”   季尧臣被指着鼻子骂了。   直到季扬话都说尽,人也冷静下来,他才冷笑一下。   “我管什么?”季尧臣的声音比他的表情要冷,“我怎么管!我只要一插手她的事情,她就为了争那一口气也一定要和我对着干,我越是反对的,她越是要做,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管?!”   季扬愣了一下,有些好笑,“所以你就不管了?”   “我没有不管。”季尧臣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和任子钰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她自己要解决,就让她自己解决,你插手有什么意义?”   季扬看着季尧臣的目光有些异样,“你......”他停下来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不敢相信道:“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能这么冷静?没错,你说得对,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解决,这我也承认,但是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冲动吗?”他最后跟上一句,“你简直太冷静了,季尧臣,你冷静得我有点不敢相信你到底是不是......”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季尧臣十分生硬地打断他。   季扬瞥了他一眼,点头,“我本来也懒得管。”   话题一转,又回到了方怡安身上,“你确定他们不会复合对吧?”   季尧臣有些郁闷地按了按眉心,点头。   季扬又有吐出一口气,又坐回沙发上,仰头看天地想着,“不过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就谈到酒店去了,还是有点奇怪啊......”   其实任子钰比季扬要奇怪多了,哪怕再三安慰自己,真正进了酒店,任子钰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走到了房间门口,他还是确认了一下,“小安——”   “别叫我小安!”   “好,方怡安,”任子钰还有些叫不习惯,“我们两个人今晚就在这儿住?”   方怡安打开了门走进去,“你不想就走。”   任子钰还是乖乖地跟在后面进了房间,方怡安把门一关,他就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憋闷,好像要喘不上气来。   方怡安自己在床上坐下了,对任子钰使了个眼色,“坐下。”   任子钰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试着说:“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不用。”方怡安忽然笑了,看着任子钰的目光总令他觉得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   他硬着头皮又道:“那我先去洗?”   “随便你。”   任子钰连忙去了浴室,以此来暂时回避方怡安,而浴室之外,方怡安往床上一倒,看着天花板,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乎对即将来到的某些事情有些期待。   哪怕任子钰心中各种矛盾错综复杂,在浴室中躲避的时间也没有很长,他深呼吸一口气,还是走了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还是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看看时间还早,就问了一句:“开电视吗?”   “不用。”方怡安说话的时候目光正停在任子钰的身上,几乎要把他烧出两个窟窿来,忍不住全身紧绷,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又不是没有和方怡安一起住过,那天晚上......他忽然想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回忆中就连熬夜都显得那么美好,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感觉——差在哪儿?   迷迷瞪瞪坐到了床上,任子钰看着方怡安,觉得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和那个总是喜欢看她穿白衬衫,对他说“你干净的气质最好看”的那个方怡安不一样了。   “看够了没?”方怡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   任子钰红了一下耳尖,移开了目光,“我们现在就要睡觉吗?”   方怡安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七,时间刚刚好。   “睡。”   一个字说出,就好像下达了指令,任子钰觉得这样尴尬的氛围中,睡觉似乎是最好的回避方法,连忙上床放开被子,准备躺下。   还没躺下,方怡安的声音就从旁边飘了过来,“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任子钰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微微一笑,“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方怡安的声音瞬间抬高,“你穿着衣服我们怎么睡觉?”   任子钰楞了一下,没太听明白她的话,又解释道:“没关系的,反正......”   话没说完,方怡安蹭的就从她的床上跪坐起来,气势太猛,以至于惊得任子钰没说完话,就听到她开口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任子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困惑,“小安?”   “别叫我小安。”方怡安厌恶地皱了一下眉,紧接着就这么从床上走了下来,来到任子钰的床前,“我要你脱衣服和我睡觉。”   顿了顿,看着任子钰的神情,又坏笑着道:“还是说我说得太委婉?应该换个词叫做‘上/床’?”   任子钰这下是真的震惊了,立刻就坐了起来退后几步,“小安,你——”   “我怎么了?”方怡安抱着肩膀看他。   任子钰的脑子迟钝得很,半晌没有想出能说的话来,只能这么木愣愣地盯着她,“你......你开玩笑吧?”   方怡安目光一冷,“我看起来很像开玩笑的样子?”   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仔细打量方怡安的神情,任子钰得出了这样颠覆性的结论,越发控制不住地向床里挪了挪。   “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什么样的人?”   任子钰终于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下了床,站在地上,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方怡安也跟着他下床,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任子钰的心上一样,慢慢向他走来,抬头,扬眉,浅笑:“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以前......”任子钰的表情说不上是痛心还是怜惜,“你以前和我说过,你向往的是精神恋爱,你不喜欢,不喜欢......”   “做/爱。”方怡安淡定地为他补充上这两个字。   “你以前是这么和我说的!可是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任子钰满脸痛惜,胜过不敢相信。   “这没什么奇怪的。”方怡安耸肩,“运动是绝对的,你是理科生,还会不知道?”   “可那也不应该变成这样!”任子钰的声音终于高扬起来,“你难道不痛苦吗?你以前明明那么讨厌这个,现在却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   方怡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脸上瞬间溢满了笑意。   “你觉得我是在折磨自己?”   任子钰紧抿着唇,不说话。   “那你可就错了,我这明明是在折磨你啊。”方怡安笑着走近,说:“你看看,我自己并没有因此觉得难受,但是你却因为这件事情反应这么强烈......咱们两个究竟谁更难过?”   “你不要这样。”任子钰又退了一步,“你看着是笑的,但是不代表你真的高兴。”   “行了,”方怡安冷笑一声,“别好像你真的很了解我一样,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当初会做出那样的决定?现在想到后悔了,想要回头了,还以为我会原封不动地在原地等你?”   “不,我没那么想过。”任子钰摇头,认真道:“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这样糟蹋自己。”   “我糟蹋自己?!”方怡安微微睁大眼睛,“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她看着已经被自己逼到角落的任子钰,终于停下脚步,“糟蹋不糟蹋,由我自己说了算,不是你觉得我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你觉得我在折磨自己我就是折磨自己——所有的一切,是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最清楚,我最清楚现在我这样面对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爽快。”她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十分热烈,“我本来已经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了,可是你自己偏偏送上门来,还怪我太在乎你——你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所以我配合你啊。”   任子钰靠着身后的墙,冰凉的触感通过他的衬衫渗了进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帮助他平息内心纷乱的思绪和混乱的情感。   是了,方怡安说得没错。   她本来是不在乎自己的,可是自己偏偏要她注意自己,走到她面前提醒她不要忘记......   闭了闭眼睛,他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下来,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才缓缓地,用坚定地声音道:“所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能挽回你?”   “唔,很简单啊。”方怡安漫不经心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只要你做到,我就可以考虑考虑。”   方怡安刚才说了什么?   任子钰立刻开始翻找自己的记忆,最后确定,方怡安说出的,看上去像是条件的话,只有那么一句。   要和他上/床。   “一定要?”任子钰克制住自己情绪中轻微的波动。   “随便你。”方怡安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切随和。   她站在任子钰面前,光鲜亮丽,而任子钰在她的对比之下,显得狼狈至极。   可是他顾不上自己狼狈,盯着方怡安的目光,发现其中没有一丝余地,终于还是抬手,伸向了自己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   轻轻吐出一口气。   扣子开了一颗。   方怡安颇有兴致地看着任子钰自己脱衣服,神色悠闲,半点也不着急。   而任子钰却没有那么轻松,每解开一颗扣子,都好像一场战役,才三颗而已,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想要放弃。   “哈,我还以为有洁癖的不是我,而是你呢。”方怡安轻笑一声,挑起眉来,“所以你是这么讨厌和我上/床?”   “不是。”任子钰动作稍微一顿,“我以为......我们可以慢点儿。”   “哦。”方怡安点头表示理解,“可是我不想啊。”   第四颗扣子解开,任子钰胸前的大片皮肤都露了出来,和他的长相一样,白白净净,如果换做以前的方怡安,或许还会称赞一声“真好看”。   不过现在的方怡安却莫名有些烦躁,眼看他还要继续解,断然道:“不用了!”   任子钰愕然抬头,“不用了?”   “不然你以为呢?”方怡安嗤了一声,“你以为我真的打算看你脱光衣服之后的模样?以为你自己的身体有多好看?”   “可是你......”   “没有可是!”方怡安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就信啊?我说要和你上/床就一定会和你上/床?”   任子钰的动作滑稽地进行到一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怡安还在继续说道:“你不用这么自信,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至于和你上/床,我其实真的没什么兴趣。毕竟,你的身材......”方怡安“啧啧”两声,“比宋邵要差多了。”   宋邵两个字瞬间划过任子钰的大脑。   “宋邵?”   “哦对,你也认识他是吧?”方怡安似乎刚刚想到什么,“还没有和你说过,和你分手之后我和宋邵谈了一段时间的恋爱,很巧才刚分手。”   任子钰张了张嘴,“宋邵......宋邵......”他用尽了力气,才说出来:“宋邵就是那个曾经因为你和我打架的那个人——你知不知道?”   “这个啊,”方怡安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当时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我和你分手之后,你和他......交往?”任子钰觉得自己可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怎么了,”方怡安不以为意,“难不成你觉得我和你分手之后就应该等你回来?”   任子钰说不出话来,看着一脸漠然的方怡安,缓缓摇起头来,“我并没有奢望你会一直等我,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宋邵,既然你明知道——”   “因为我就想和他在一起啊。”方怡安的语气理所当然,“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只要想做什么,就会去做吗?”   “因为他曾经打过我是吗?就因为他是我的对头,所以你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对不起,你想多了。”方怡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和他在一起真的不是为了气你——凑巧而已。”   任子钰苦笑点头,“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信——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所以我还有机会不是吗?”   方怡安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简直是个大傻瓜,居然想着既然任子钰诚心上门来找虐,她就出一出这口恶气,结果没想到,任子钰的抗打击能力居然这么强!   该说不愧是被他妈妈调/教出来了习惯性地顺从接受吗?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方怡安觉得实在不想和他继续纠缠,简直是浪费时间,索性直接说道:“我之所以会和宋邵在一起,是因为现在我就喜欢他那口的,对你这种白面书生没有什么兴趣——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任子钰愣愣的没反应。   “管你挺不听得懂,反正我是说得够清楚了,咱们两个早就玩完了,你也别太执着。”说着,直接开门走人。   任子钰没有并追出去。   方怡安确定这一点,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怎么忽然觉得和任子钰过招好烦啊。   但愿这一次拒绝得够彻底,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然而方怡安真的是想多了,或者说她低估了任子钰的忍耐力。当她等待几天,觉得环境安全的时候,任子钰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着一脸笑容,一件白衬衫,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方怡安当时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冷冷看着他,“又是你。”   任子钰依旧绽开他那样温暖的笑容,“小安。”   方怡安不打算继续纠正他的称呼,不耐烦地打断他接下去的话直接开门见山,“有事说事。”   任子钰脸色没变,“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没错,既然你已经变了,那我就不能继续强求。”   方怡安:那你还出现在我面前搞什么鬼。   “但是我觉得,”任子钰认真道:“既然你的审美能够改变,那么,或许只要我努力,就可以让你再次喜欢上我的模样呢?”   “你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自信?”   任子钰脸色稍微一淡,“我其实没什么自信,我只是一定要追到你——而已。”   方怡安没说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很闲?”   任子钰摇头,“但是我有时间。”顿了顿,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我的人生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规划,但是从来没有一种属于我自己,感觉我好像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感觉我是在为了自己而活,所以我不想放弃。”   方怡安点头,“很好,但是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你,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我对你更加讨厌,你都不介意?”   任子钰有些勉强地笑笑,“是吗?”   “废话。”   任子钰站在那里,犹豫着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回答,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任子钰?”   任子钰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敏锐地绷紧了全身的神经,一转身,就对上了宋邵。   宋邵晃着肩膀走过来,看看任子钰,又看看方怡安,嘲讽地笑笑,“哟嗬,这是怎么回事,打算重归于好了?”   这句话问的是方怡安,然而任子钰却堵着一口气抢先回答,“没错。”   “我问你了吗?”转向任子钰时,宋邵的目光中透着凶狠,却也不稀罕继续搭理他,扭头冲向方怡安,“咱们两个的账还没算,你跟我走。”   方怡安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任子钰和宋邵,斟酌一番之后,点头,“可以。”   宋邵下巴一抬,指了个方向,让方怡安先走,自己临走前还冲任子钰使了个眼色:“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跟过来。”   相比于纠缠不清的任子钰,方怡安觉得还是宋邵更好对付一些,只不过他可不像任子钰那样做惯了乖孩子,要是真的气性上来了,说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像上一次,看他当时的表情,真的想要吃了她一样。   当然,她也不怕。   两个人来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宋邵先停下脚步,寻思了半天,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是甩了我是吧?”   “没错。”   宋邵点点头,脚尖有意无意在地上慢悠悠地画圈,“那你现在就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方怡安道:“甩得好。”   宋邵猛然抬头,“你再说一遍?”   方怡安偏不重复,“听不见拉倒。”   宋邵气乐了,“方怡安,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你再不把我当回事儿,该了解的也都门儿清,不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那你指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爱和人打架吧?”宋邵嘴角带笑,“而且在我这儿,从来不分什么男女。”   “哦,”方怡安微抬下巴,“所以你这是要和我打架咯?”   宋邵笑着摇头,“我怎么忍心呢。”   方怡安撇嘴,“我可不信。”   “不如这样,”宋邵继续埋头画他的圈圈,“只要你同意做我的女朋友,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方怡安想了想,“你很了解我?”   忽然蹦到不知道哪里的思路让宋邵愣了一下。   “我也以为,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足够你对我的性格有所了解。也足够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你的要求。”   宋邵笑出声来,点了点头,“意料之中。”他走进两步,就停在方怡安身前,“那你说,该怎么办?”   方怡安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到我不过就是甩了你而已,究竟欠了你点儿什么,不过既然你一定要我来提供一个解决办法,可以啊,我也很想把这件事情尽快解决。”   “那就把你的办法说来听听。”   “等一等。”方怡安忽然道。   宋邵挑眉,“等什么?”   “等人。”方怡安嘴角带笑,“不然你以为我和你磨叽着半天是为了什么?”   宋邵脸色一变,想到什么,忽然就阴沉下来,“又是那个姓季的?”   方怡安看了一眼手机,“是啊。”   “姓季的姓季的,怎么全都是姓季的!”宋邵忽然怒了,伸手就去抢她的手机,被方怡安一把躲过,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怒火。   “方,怡,安!”宋邵恶狠狠地喊出这三个字,禁锢着方怡安的手忽然一紧,将她牢牢地圈在了怀里,紧跟着把头一低——   “啊。”   被宋邵抽风一样的动作磕到牙的方怡安顿时爆了,高高抬起右脚,又狠狠向下一砸。   “啊!”宋邵的左脚被猛烈的一踩,疼得几乎歪倒。   方怡安趁着这个机会上前又不遗余力地踹了他好几脚,直把他踹得退到几步之外,才总算解气,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宋邵,张口便道:“你这个神经病!”   宋邵刚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她的这句骂,有些凄然的笑出声来,“我神经病?”   方怡安拿着手机继续联系季扬,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   宋邵看她一副连理都不想理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怒从心起又要上前,可惜,这一次季扬没有给他机会,一把推开他,力道之大,令宋邵很很趔趄一下。   “你没事吧?”   “我可能有事吗?”方怡安鄙夷地看了宋邵一眼。   季扬放下心来,扭头看向宋邵,“你还真是让人看不起啊。”说话间,挽着袖子,看样子随时准备上去打一架。   宋邵根本没把季扬放在眼里,“我现在是和方怡安说话,你边儿去等着。”   “你说什么?”季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真是怂啊,就盯着小芳芳了?以为她好欺负是吧?”他回头给方怡安使了个眼色,“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伤不到你。”   没想到方怡安的反应却和他想象中不同。   “你让开。”   “啊?”季扬睁大眼睛,指着自己,“我让开?”   方怡安的目光落在宋邵身上,“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可是他要是动手——”   “那你就上呗。”方怡安给了他一个白眼。   季扬:原来我就是来当一个打手的。   不过经过这一番波折,宋邵的情绪也再度稳定下来,看着方怡安半天没说话,就在这一片难得的沉默中,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都在?”   方怡安的头瞬间大了,另外两个人也都齐刷刷看向了突然冒出来的这位。   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这一身气质,看着就像一个乖学生。   季扬迅速从脑中提取出了和这个形象关键词吻合的人物,第一时间向方怡安瞥了一眼,看她表情,秒懂。   “你是?”任子钰已经认识宋邵,没必要再介绍,就直接转向了陌生的季扬。   “季扬。”季扬抱起肩来,下巴一抬,目光朝下。   “季?”任子钰反应也不慢,从这明显的敌意中有所推测,“你和季尧臣?”   “他是我哥。”   任子钰若有所思地点头,很快又带上笑容朝向方怡安,还没开口,宋邵先说话了,“你这是怎么个意思?我刚才不是警告你别过来了吗!”   任子钰微微一笑,有种油盐不进的感觉,“我有东西想要送给小安,想了想,还是过来看看比较好。”   “她不会要的。”季扬接话,“你还是赶紧拿走吧。”   任子钰有些好奇,“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季尧臣的弟弟?”   季扬扯了一下嘴角,“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当谁是傻子啊。”   “这样啊。”任子钰点头,“看来大家其实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了,也没必要......”   “谁和你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季扬和宋邵几乎是异口同声,并且难得的在任子钰出现之后同仇敌忾,看向他的目光全是敌意。   等意识到自己和宋邵站在了同一立场上,季扬立刻又补充道:“你们两个都是前任,前任懂吗?   你们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只有我是将来进行时。”   “嗤。”宋邵。   “呵。”任子钰。   “怎么着,你们都不忿啊!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们以为你们现在幡然悔悟了,小芳芳就会和你们和好?做梦去吧!”   季扬这一席话成功引起公愤,宋邵和任子钰又齐刷刷把恶意的目光投向了他。   方怡安在旁边听得十分烦躁,终于忍无可忍。   “都给我闭嘴!”   瞬间安静下来。   方怡安上前两步,“既然你们都来了,那我今天就一个个全部解决!”她气势汹汹地转向宋邵。   “咱们就直说了吧,宋邵,你口口声声要我赔你的损失,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损失?难道你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你?还是你不知道我是在利用你?还是你不知道我一旦追到你就会立刻甩了你?你全都知道!”   宋邵没吭声。   “既然全都知道,那么我追你那是我的事情,你同不同意是你的事情,既然你自己都同意了,那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我被你三番五次的拒绝都没有灰心丧气,你被我甩一次就承受不住了?你怎么这么玻璃心哦不,说好听点儿是玻璃心,其实你就是个懦夫!”   ☆、我们不同   宋邵张了张嘴, 正要说什么, 反倒被任子钰抢了先。   “你刚才说,你不喜欢......”   “闭嘴!”方怡安大喝一声,紧接着就转向了任子钰, “还有你, 有完没完?当初拍拍屁股走人,现在又跑回来想卖乖,你当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东西?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咱们已经结束了, 你就算再重新追求我,也只会让我更讨厌你,让我想起以前我居然喜欢过你这么一个混蛋, 居然还觉得你穿着白色干干净净的模样很好看——我真是白瞎了一双好眼,认识了你这么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赶紧给我滚蛋!”   任子钰已经连开口的能力都没有了,看着方怡安此时火冒三丈的模样,一双眼睛中眸光渐渐暗淡。   “原来你心中是这样想我的。”任子钰勉强勾起嘴角, 苍白地笑了笑。   方怡安看也没看他。   任子钰点点头, “我明白了。”他努力勾起嘴角,“都是我不好, 还以为能够挽回......我马上走。”   他犹豫着还是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准备送给你的,想想以前我似乎都没有给你送什么东西,就连平日里吃饭都是你花钱......我家里穷,人也没用, 的确配不上你。”顿了顿,“但是这个礼物你还是收下吧,就当是最后的一点纪念。”   方怡安瞄了一眼,“我不要。”   任子钰脸色又沉下去几分,只剩下残存的精力维系着一点点笑意,最后将盒子放在方怡安身前的地上,又缓缓站起,转身离开。   方怡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   任子钰停下脚步。   “我有必要澄清一点。”方怡安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喜不喜欢你,和你有没有钱没关系。”   任子钰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极低,“我知道了。”   四个人转眼就只剩下三个,而经历过方才方怡安那一通怒火的另外两个人此时已经完全兴不起争斗的意思,就连宋邵也没有继续和方怡安理论的打算。   有什么好理论的呢,她说的本来也没错。   他明明知道她的性格,明知道答应之后等待自己的就是分手,明明已经忍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   宋邵只觉得胸臆中豁然开朗,笑了笑,再度抬头看向方怡安时,目光平静了许多。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方怡安转眼就看到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宋邵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季扬,忽然一笑,“其实没什么,就是想问一句,我们的合作还会继续的吧?”   终于有了点正经的话题,方怡安的脸色稍稍好看了点儿,点头,“当然。”   眼睁睁看着方怡安如何打发走另外两个人,季扬的心有点慌,不用方怡安提醒,就主动开口说:“现在轮到我了吧?”   方怡安看着他愣了一下,“你?”   季扬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加速,“对啊,我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方怡安这才想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没好气道:“现在没工夫考虑。”   “所以,”季扬摸摸鼻子,“我这算是第二次被拒绝了吗?”   他的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啊眨,力图说服方怡安,给自己谋求福利,“其实也不用怎么考虑啊,我觉得吧,只要不讨厌我,咱们还是可以相处看看的嘛,时间长了,也就水到渠成了啊。”   必须赶在季尧臣之前拿下这座山。   “你怎么这么着急?”方怡安有些奇怪,“你还赶火车吗?”   “我倒是不赶火车,但是这心里就像是有几百只爪子在挠一样,痒得厉害,总想知道答案嘛。”说着,忽然抓起方怡安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摸,“不信你看看。”   “行了行了,我说不想就是不想,你着急也没用。”方怡安撇了撇嘴,“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就别等。”   “哎哎哎,等得及等得及。”季扬连忙改口。   方怡安对他的良好态度表示满意,勾了勾嘴角,“我这段时间忙着呢,怎么也要等上几个月。”   “几个月?”   “对啊,八月之后。”方怡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进一步说道:“董事会结束之后。”   季扬忽然有点沉默。   “又和我哥有关?”他语气微沉。   “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一直在针对你哥一样?”方怡安皱眉,“和你哥没多少关系,只不过碰巧和华元有关,而你哥又是华元的现任董事会主席而已。”   “现任?”季扬痛恨自己怎么如此敏锐,甚至直接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果然,方怡安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紧接着一声冷笑,“我懂了,你是为你哥打抱不平了是吧?”   季扬摇头,“他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平,我打报什么。”   “那你总是拿你哥的事情来呛我干什么?”方怡安被这么一岔,也没心情继续和季扬聊天了,这就准备往回走。   季扬跟上两步,转移话题道:“那你的意思是,董事会之后,你会给我你的答案?”   “啊。”方怡安敷衍地应了一句。   “好,”季扬微微一笑,“那我等你。”   然而过后,季扬再看到季尧臣的时候,脸上就忍不住流露出可怜的神色,轻易被季尧臣捕捉到。   他又低下头去翻文件,看似随口一提,“她又和你说什么了?”   “哥,”季扬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语气有些凝重道:“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季尧臣不知道是真的忙着工作还是怎么,目光一直留在文件上,头都没抬,语气敷衍。   “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季扬眉头微拧,有些想不通,“之前收回股份也就算了,毕竟是法律规定,但是她好像......并不是单单为了法律原因啊?”   “你看出来了啊。”季尧臣的语气平淡得令人心惊。   “你都知道?”季扬看他这反应越来越糊涂了,“你知道她——”   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方怡安暗示的事情说出来。   或许是他想多了呢?   季尧臣手中的动作终于停下,抬起头来,“如果你说的是董事会的事情,那我知道。”   “你知道?”季扬真是惊讶了,“你居然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季尧臣微微一笑,“她都已经和你说了,显然就没打算瞒着我。”   何况,也不可能瞒过他,作为公司的管理者,他要是连这种公司内部的变动都不清楚,那他可真是吃白饭的。这一点方怡安也清楚,所以自始至终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住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季扬很快从震惊中回神。   季尧臣摇头,“她想要,那就交给她吧。”   季扬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许久,点头,带着敬佩的神色,“如果我是你,我未必能够做到。”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季尧臣淡淡笑着,带着一种满足感,“四年前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可是四年之后,她却能够走到这一步,哪怕是在算计我......至少她长大了啊。”   季扬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起身,“我和你不一样。”   “我们当然不会一样。”季尧臣道。   季扬点头,“因为我们两个人所处的角度,所经历过的事情都不同,我不像你这样在她身边陪伴她四年,看着她长大,所以我和你不可能一样。你能做到的事情,我未必能做到,但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也未必能做到。”   “咱们两个谁也不一定就比谁更好。”说着说着,季扬自己笑了,眉毛一扬,轻轻在办公桌上敲了一下,“而且,现在看来,明显我比你更合适。”   季尧臣沉默了一会儿,“你一定要这样吗?”   “怎么样?”   “和我比较。”   季扬没说话。   “你一直都在拿我来做比较,是因为觉得我是你最大的对手吗?”季尧臣淡淡抬眼。   季扬抿起嘴唇,一会儿,吐出一口气,“没错,有一点我承认,”他坦然道:“她非常依赖你,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的那样,信任你。”   “这让我很不爽。”季扬憋了一口气,“非常不爽。”   “但是我并不觉得如何,毕竟在她失去父母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你陪在她身边,她如果真的对你毫无感情反而不切实际,但是你们只有四年而已,你们之间这点微妙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没关系,我有时间,我有的是时间陪着她,直到她把这点感情磨灭。”   说到最后,落地有声,仿佛誓言。      ☆、二次合作   酒吧包厢。   相比于外面的纸醉金迷, 包厢中却平静许多, 沙发上,坐着两个女人,此时都保持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 看着桌上的一盘国际象棋。   “哒。”   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走出了一步。   对面叼着烟的女人深深吸了口烟, 轻轻一弹烟灰,另一只手就拿起了一枚棋子。   这时候,包厢的门突然开了。   曲其澜抬头,正看到宋邵走进来。   “诶, 你怎么也在?”宋邵的目光却首先落在和曲其澜下棋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个年轻女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身与她往日淑女风格不同的牛仔,与这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听到声音,抬眼一看,弯起嘴角微微笑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宋邵一耸肩, “欢迎欢迎。”说着, 往一旁的长沙发上一倒,把脸遮上, 带着一身的颓丧气息。   “这又是怎么了?”曲其澜带着沙哑的笑容问了一句。   “被甩了吧。”裴秀回答。   曲其澜眉毛微微一挑,“真的?”   宋邵刷一下就坐了起来,“我擦,我居然被甩了!方怡安这个混蛋!”   曲其澜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这么点心眼儿?”   宋邵心中忿忿, “这能怪我小心眼?”   裴秀走下一步棋,分明客观但却带着点笑意地说:“早知道你这么做了,结果也就是被甩,难道还没有点心理准备?”   “你闭嘴吧。”宋邵满脸的烦躁,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你家那位呢?”   “我家哪位?”   “姓路的那个。”   裴秀抬眼想了想,随即淡淡一声:“分了。”   “分了?”宋邵觉得自己又受到了重击,“什么时候的事儿?前几天你们不还在一起吗?”   “刚刚。”裴秀答。   “刚刚?”   裴秀点头,顺便拿起了一旁的手机,翻出一个号码发了条消息过去,只有两个字:分手。   完毕,道:“现在就分了。”   宋邵被她儿戏一般的做法震惊了,“就这样?说分就分?”   曲其澜在旁边嗤的笑出声来,“你们两个还真像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裴秀微微挑眉,脸上表情单纯得很,“本来他也不是我的那一款,不过就是看在他和季尧臣是朋友的份儿上,以为他们既然是兄弟,好歹某一方面会像一点儿——结果发现他还是比不上季尧臣——那还有什么用?”   “季尧臣?”宋邵一听这三个字就来气,“连这你也要和她争?”   裴秀撇给他一个眼角,“不过他还是比你好一点儿。”   “我擦!”宋邵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怎么着,趁火打劫?看我今天心情不顺一个个都来招惹我?”   “本来没想,”裴秀道:“不过既然你主动提起来了,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宋邵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半晌才缓过来。   “你刚才说,路与森比不上季尧臣......看来你对季尧臣评价还挺高?”   裴秀托着下巴点了一下头,眼带笑意,“季尧臣啊......我现在还真是有一点喜欢他了呢。”   “那就去抢啊!”宋邵幸灾乐祸道:“你不是一向喜欢和方怡安抢东西的吗?你难道就不打算你去抢抢季尧臣?”   裴秀一脸诧异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认真问:“你傻吗?”   “靠!”   “我就是喜欢他喜欢方怡安的样子啊,如果他不喜欢方怡安了,我还要他干嘛?”   “行行行,你有理。”宋邵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和他争辩得好。   这时候,裴秀的手机震动起来。   “大概是你那位路先生。”曲其澜看热闹似的提了一句。   裴秀看了一眼,果然是路与森,直接挂断。   手机接着又响。   裴秀直接关机,把电话卡拔了出来。   “你就不怕有人找你有事儿?”   裴秀亮了一下手中的电话卡,“这个号只有他知道。”说着,扔进了垃圾桶。   “啧啧,”宋邵笑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发现有人比自己惨,忽然觉得有点心里平衡啊。   “那就别说。”裴秀最后落下一枚棋子,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抬头看向面前的曲其澜。   “你输了。”   曲其澜看了一眼棋局,默默吐出一口烟圈,慢慢道:“我让着你而已。”   裴秀笑而不语。   宋邵这才对两个人的棋局有了点兴趣,蹲在桌边看了看,忍不住赞叹一声,转向裴秀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说就你这水平,为什么你每次都输给方怡安呢?总不会是你放水了吧......”话还没说完,裴秀的目光忽然冷冷地射了过来。   “我没放水。”裴秀一向温和柔软的表情冷硬起来,眉头微皱。   宋邵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转而道:“你们两个从小争到大,你就不腻烦?”   “如果什么时候我总是赢,大概也就腻了。”裴秀微微笑着,“不过现在的话......总比谈恋爱要有意思的多。”   曲其澜似乎也对裴秀和方怡安之间的关系起了兴趣,掐灭了烟头凑过来说道:“你们两个从小就这样?争锋相对?”   宋邵先想了想,“你们那两个好像就没好好相处过吧——不对,”宋邵想到什么,“你们现在的这种情况......就算是合作伙伴吧?”好像觉得很了不起一样,宋邵连连点头,“哎,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合作的一天,简直是难以置信啊。”   “不是。”裴秀摇头。   “不是什么?”曲其澜问。   “不是第一次。”裴秀推开棋盘,像沙发背上一靠,“高中的时候,我们还有一次。”   宋邵微微皱眉,仔细回忆着高中时期,没有印象。   “你当然不知道。”裴秀目光悠长,回忆起几年前的事情,“我们高中毕业的时候,你已经在大学了。”   “高中毕业?”   “毕业典礼。”裴秀嘴角弯弯,“我们两个本来是想要一争高下,所以都报了舞蹈项目,结果没想到,我们都没有被刷下来,最后反而被安排到一个节目里,把原本的独舞换成了双人舞,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合作了同一个节目。”   “额......”宋邵表示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是我们两个还是谁都不服,跳舞的时候别人大概看到我们配合默契,其实我们两个当时的氛围完全算得上剑拔弩张。”   “不过现在,我们的确是第二次合作。”裴秀转向宋邵,“还有你。”   宋邵慢慢挺直了腰。   “我不管你现在到底有多难受,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事情要做。”裴秀警告似的留下一句,接着起身向外走。   “你去哪儿?”   裴秀一边走一边脱衣服,转眼间牛仔上衣就落到她的手中,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把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道:“我去跳舞。”   “她们两个还是不一样啊。”曲其澜悠长地感叹一声。   裴秀一走,宋邵也不拘束了,重新又躺回了沙发上,痛苦地□□一声。   曲其澜踹了他一脚,“起来。”   “我难受。”   曲其澜皱眉,“得了吧你,起来。”   宋邵睁开眼睛,“别啊澜姐,好歹可怜我刚刚失恋吧。”   “失恋怎么了?”曲其澜冷笑一声,“看你们小小年纪,失个恋就跟要了命一样,到头来日子不还是得照样过?”   “澜姐,”宋邵忽然被这一番话激起了好奇心,“你到现在都没结婚,该不会是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去吧?”   曲其澜翻了个白眼,“我不想结婚跟过去有什么关系?”   “那你初恋呢?”宋邵改成在沙发上趴着,“你和你初恋分手的时候就没有特别难受?”   曲其澜皱着眉想了想,“十多年的事儿了,谁还记得,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忘得差不多了。”   “十多年啊......”宋邵点了一下头,“十多年就能忘掉吗?”   曲其澜一笑,“想忘掉的事情忘掉也快,不想忘掉的事情很多就忘不掉。”   宋邵终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长叹一声,“不管怎么说,日子还得照样过。”   “不过你也不用太伤心,”曲其澜跷着二郎腿坐回去,“你们又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了。”   “我本来也没有很伤心。”宋邵立刻还嘴。   曲其澜瞟了他一眼,“以我对她的了解,能够引起她注意的有两种人。一种,她喜欢的,另一种,能够激起她斗志的。”顿了顿,又道:“你没看到裴秀的做法?你父母和她也算得上是合作伙伴了,将来只要你努力一把,总会继承你父母的那个大摊子,到时候至少你们还可以以另外的方式面对面。”      ☆、何为喜欢   跳一支舞不过几分钟时间, 很快裴秀又回来, 拿起一杯酒几口和干净,从旁边取了衣服穿上,带着轻微的喘息在旁边坐下, 直接问宋邵:“她现在在忙什么?”   “你问我?”宋邵翻了个白眼, “我现在都恨不能避着她走!”   裴秀微微一笑,“看把你怂的。”   宋邵立刻改口:“不过这事儿不用看也能猜到,八月就要来了,忙的事儿估计和这个扯不开关系。”   这个时候裴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谁?”   裴秀瞄了一眼, “方家老二。”   “啧。”宋邵冷笑一声。   “估计是闻到腥味儿想过来打探打探了。”   “那你怎么想?”   裴秀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显示对方的呼叫仍在锲而不舍地继续着,但她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接, 把手机轻抛慢接,嘴角也缓缓勾起温婉的笑容,对宋邵道:“当初这家人可没少占她的便宜吧?”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宋邵回答。   裴秀自己接下去道:“我还真的很好奇她的态度呢。嗯......”她想了想,似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所以这种事情, 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怎么样?”   话音落地, 电话接通。   董事会召开在即,而且这一次的意义非同一般,公司高层内部的一些活动很难完全隐蔽,季尧臣会发现是理所当然,而方仲炳会察觉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只不过方怡安对方家人的态度始终暧昧, 很多其他人也就都持有观望态度。   当初方清池和丈夫遇险的消息一传出来,方家人个个都蠢蠢欲动,不是想着如何为侥幸逃脱一死的方清池争取更多的时间,而是想着如何能够尽快地往自己手里划拉更多的利益,这种事情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对方怡安的态度也都表示理解。   不管多亲的亲人,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都算得上薄情了吧?   然而方怡安的态度却始终有些模糊,哪怕是疏远或许也是季尧臣的原因,至少就她个人而言,和方家人依旧保持着礼貌。   更重要的是,看最近的风向,似乎在方家人和季尧臣之间,方怡安更倾向于前者?   这似乎有点出人意料。   随着时间的接近,就连方仲炳自己都已经坐不住了,这才试探性地联系上了裴秀,却没想到裴秀有意无意还是把矛头引向了方怡安。   没多久,方怡安就收到了来自这位舅舅的消息,想和她见一面。   这位舅舅啊......   方怡安努力拼凑着他的形象,但是除了一脸有些滑稽的笑容,他的印象淡得几乎伸手就可以抹掉。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真正令她印象深刻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人,而其他人都好似过客一般,只在她脑中飘过,很快又烟消云散。   可是她现在却要为这些人伤脑筋,这么一想,还真是不划算啊。   方怡安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边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都是季扬发来的消息。   为了能够早日实现“将季尧臣从方怡安身边赶走”的愿望,季扬进行了一番周密策划,最终决定,首先要将方怡安的注意力从季尧臣身边拉走。   可是,他们晚上就住在一起,怎么可能关注不到对方?   接着就出现了目前的这一幕,聊天。   只要勾搭住了方怡安,让她除了聊天之外没有时间关注别的,季尧臣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响起的聊天信息刚好勾起方怡安心中轻微的怅然,不禁放下手机,拄着下巴开始想,其实季扬在她的生活中也算是存在感比较强的一个了,或者是因为两个人毕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么长时间如果都拉不近距离的话那绝对是有问题,不过更多的大概还是因为,和季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吧。   生气的时候有人逗笑,开心的时候有人陪笑,平平静静的时候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虽然听起来很烦,但其实也显得不那么孤单......   “咔嚓”一声,门开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季尧臣进来了。   方怡安又翻过身来躺在床上,忽然问:“你说什么是喜欢?”   季尧臣关门的手一顿,转过身来时就看到方怡安正有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想起问这个?”   感觉床铺另一边多出一份重量,方怡安才转过身来面对季尧臣,“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你说说,我到底喜不喜欢季扬呢?”   “季扬?”季尧臣眉头微微一动。   “是啊,”方怡安的心思完全不在季尧臣身上,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我能肯定我当初是喜欢任子钰的,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季扬——他们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季尧臣也躺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好像说着多么私密的悄悄话,只可惜是关于另外两个男人的,和他一点也没关系。   “以前喜欢任子钰的时候,觉得每天见到他就会开心,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开心。”   “那小扬呢?”   “季扬不一样。”方怡安皱着眉摇了摇头,“我见到季扬没有特别欢喜,和他在一起也没有觉得很值得高兴,但是——”她顿了顿,目光露出回忆的神色,“但是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很开心。”觉得季尧臣可能听不懂,她又解释道:“就是......和任子钰在一起的时候,他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我就会觉得开心,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可能很快就觉得烦。但是和季扬在一起的时候,他如果什么都不做,我就会当他是空气,但是只要他做了说了,我就会觉得他做的事情让我很开心。”   “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区别。”季尧臣若有所思,接着分析道:“任子钰什么都不做,你觉得开心,是因为你只是喜欢他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并不需要刻意表现。但是只要他做了什么,你们两个性格中的冲突就会凸显出来。而小扬,你更喜欢和他相处,因为你觉得他可以让你开心。”   “举个例子,同样你生气的时候,任子钰选择的是顺着你让你不生气,但是小扬选择的是让你笑出来忘记生气。”   “对,对。”方怡安深以为然地点头,很快又想到她的中心思想,“所以你觉得我到底是喜欢任子钰还是喜欢季扬啊?”   “你确定你一定在他们之间喜欢一个?”季尧臣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方怡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笃定道:“当然啊。”   季尧臣抿了抿唇,“那你不妨换个角度考虑,排除喜不喜欢这个人的因素,你更喜欢和哪个人在一起,和谁在一起你会觉得更舒服更自然?”   方怡安稍一沉吟,答道:“季扬。”   季尧臣顿了一下,“原因?”   “因为他会哄我开心啊,任子钰的话,只知道赔礼道歉。”方怡安撇了下嘴。   “那小扬更适合你。”季尧臣下定结论。   方怡安顺着这思路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还是更喜欢季扬一点。”   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方怡安不再纠结,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来,翻过身去正准备就此进入睡眠,忽然又想到什么,突然就转过身来,吓了季尧臣一跳。   “什么事?”   方怡安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还真是恋爱专家啊,我也没看你和谁谈恋爱,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季尧臣愣了一下,很快回了八个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哦对。方怡安反应过来,但随后嘴角不怀好意地那么一勾,看着季尧臣的眼神也有些微妙,“之前我和任子钰在一起的时候,你成天在我耳边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说我们不合适,但是现在换了季扬——他除了是你弟弟,其实压根也算不上门当户对吧?结果你却说他更适合我?”   方怡安眨了眨眼睛,笑盈盈道:“该不会就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你就想撮合我们吧?”   “没有。”季尧臣笑了一下,只不过没有笑意,“他是我弟弟,这一点不可更改,所以你们算得上门当户对,何况......你问的是他和任子钰之间哪一个更适合。”   方怡安点头,忽而笑道:“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抱着某种目的有心撮合我和他,我也不会因为你这点算计而随便放弃的。”   “嗯,”季尧臣点了一下头,“那也好。”   方怡安开开心心地入睡了,因为解决了心中的问题,入睡得格外快,而沉睡中的她总是忍不住把身体贴到季尧臣的身上,但是还能快又撇开,再一个翻身后,又继续贴上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天气热,而季尧臣□□在外的皮肤却带着凉意,所以热的时候她就贴上来降温,一会儿感觉季尧臣身上也热了,就无意识地离开。      ☆、董事会议   季尧臣却一晚上也没睡着觉, 热是一方面, 而另一方面原因却是他很清楚方怡安今天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她答应季扬会给出答复的那个日子已经近了,同样的,华元的例行董事会也要到了。   华元每年至少召开两次董事会议, 而年中和年末的这两次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两次, 都由董事会主席主持召开,商议一切重大事项。   而每两年一次的年中会议还有着另外一项重要的使命,那就是,确立新一届董事会。   也就是四年前的这一天, 季尧臣被方清池一手提拔,安排到了这个位置上,而四年后的这一天, 他已经成功连任两届,并且再一次以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召开会议。   在场连带季尧臣,共计十五位董事列席,全部由股东大会最新选举而出, 但主要成员与以往并没有太大出入, 包括宋家,裴家, 方家等几位代表以及几名职工代表,即将对季尧臣这个董事会主席的留任与否做出表决。   方仲炳想到前两天和方怡安见面时候方怡安的态度,还觉得有些可惜。   当初方清池即将离世,他也对董事会主席这个位子虎视眈眈,只不过没有方家其他兄弟表现得那么明显, 只不过是暗地里做了些小动作,结果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导致季尧臣的上位。不过也亏得他小心谨慎,没像他几个兄弟那么蠢,不然他恐怕也要被抓到把柄,最后连个董事的位子都留不下来。   只不过还是不甘心啊。   方家的位置,凭什么叫一个姓季的小子占去?   最令人可恨的是,这个姓季的他怎么就是下不去?居然还真的连任,哪怕是大势所趋,每一次在投票的时候他都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考虑自己毕竟是少数,没必要为了一张票得罪季尧臣,恐怕他早就把季尧臣拉下去了。   本来以为今年的情况会好一点,毕竟方怡安已经拿回了股权,看这架势,是由正式介入华元高层管理的意思,可是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说什么,暂时没这个打算?   害得他白跑了一趟,碰了一鼻子的灰。   不过他也没有全信,方怡安那小丫头性格骄纵不知深浅也就算了,这旁边的宋家和裴家可都不是傻子,这段时间来动作频频,看着就像是有什么大事情要搞,五成以上是和这次董事会有关。   董事会各项议程在季尧臣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展开,直到重点内容到来。   审议选拔董事会主席的议案,投票通过选举董事会主席。   季尧臣慢条斯理地将面前摊开的文件一张一张叠好,整理成整齐的一沓,一只手慢慢压上,抬头看着列席的众位董事,声音缓缓:“现在开始表——”   “咚”的一声,会议室大门忽然打开。   在场所有人,除了季尧臣,其他人全部第一时间看向了这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闯进来的人,然后有些人意外有些人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一身正装的方怡安。   她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慢步走过来,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甜美的笑容,令人很难加以苛责。   “抱歉,我来晚了。”   虽然慢,但也不过几步距离,方怡安很快就走到了会议桌前,季尧臣的旁边。   季尧臣缓缓起身。   方怡安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到桌上,季尧臣的身前,说道:“我提议董事会,撤换董事会主席。”   场面产生骚动,不过也只是呼吸之间,众人都镇定下来。   方怡安提议撤换董事会主席,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方怡安怎么可能提议撤换董事会主席?!   最懵逼的无非是方仲炳,此前还从方怡安口中得到“暂时没有计划”的回复,结果一转眼,这提议就直接交上来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宋家和裴家的两个人,果然,他们一点也不为此感到惊讶,所以......这都是计划好的?   他被方怡安那个小丫头耍了?   “我想,”方怡安微微笑着,“现在可以开始表决了吧?”   只不过,这一次表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方怡安的举动表示理解,很快就有反应过来的人直接提出质疑,“如果撤换季主席,还有谁能担得起这一职务?”   “那就要交给董事会决定了。”方怡安显得十分好说话,“我并不掺和。”   结果显而易见,董事会通过了对季尧臣的撤换要求,原因无非那么几个。   季尧臣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   原本的一次例行公事的留任表决转眼间变成了季尧臣的卸任表决,是个人估计都会对这样戏剧化的转变表示难以接受,但是季尧臣并没有。   会议结束,方怡安看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向季尧臣伸出了手,嘴角带着笑容,“不过介于新一届董事会主席提名人选暂时没有出现,所以还要麻烦季先生一段时间了。”   季尧臣看看她的手,伸手轻轻握了上去,微微一笑,“客气。”   “不过季先生也没必要伤心,”方怡安灿然道:“毕竟,虽然你已经不是董事会主席了,不过你还依旧是董事嘛。”   季尧臣似乎对这样夹枪带棒的客套话兴致寥寥,主动松开了手,沉默片刻,问:“这样很有意思吗?”   “你猜?”方怡安脸上都洋溢着毫不遮掩的兴奋感。   “如果你这么急切地想要,我完全可以交给你。”顿了顿,“一定要这样吗?”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方怡安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你给我的,我才不稀罕,既然是我想要的,我当然要自己夺走。”   季尧臣忽而一笑,点了点头,“是啊,不需要争取的,你从来都不稀罕。”   “不过你居然没有反应,”方怡安微微皱眉,“我做的这些事情可从头到尾都没想瞒过你,本来还想着看看你到时候能够拿出什么方法来应对,结果你居然你真就什么都没做?”方怡安有些困惑,“就这么白白送给我,还真不像你。”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季尧臣忽然来了兴致。   “告诉我不合适啊。”方怡安眨眨眼睛,“这难道不是你最喜欢下的结论吗?”   季尧臣默然片刻,“前两天我刚刚和你说过,你和小扬很合适,可你只记得我对你说你和任子钰不合适。”   “那是因为季扬是你弟弟,你的态度当然不一样。”方怡安不打算继续和他扯下去了,眼看车子开过来了,就像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道:“不管怎么说,你一点动作都没有,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方怡安直接上车,准备回家,司机很快发动车子,只不过这里人流较多,车子起步很慢,刚走出十几米的地儿,方怡安就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有人在拼命地冲她招手,并且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总算找到你了。”季扬喘着气,“我本来还开车来接你来着,结果你就这么走了。”   “你开车来的?”   “对啊。”季扬眉毛一扬,得意道:“怎么样,要不要到我的车上坐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要。”方怡安斩钉截铁。   “啊......”季扬顿时一脸失望,不过很快道:“那干脆我坐你的车好了。”说着,就敏捷地开了车门,一屁股坐到了方怡安身旁。   “碰”一声,等方怡安回神,留给她的只剩下关门声,扭头还有季扬的一张笑脸。   “开车开车。”季扬自来熟地对司机道。   司机没动弹。   “走吧。”方怡安盯着季扬看了半晌,吩咐司机。   车子开走了。   “你来干什么?”方怡安问。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季扬潇洒地靠在椅背上,冷不防目光扫过后视镜,就看到了镜子里季尧臣远去的身影,脸色立刻就认真起来,转头道:“结果怎么样了?”   “马到成功。”提起这件事情,方怡安脸上立刻扬起笑容。   “恭喜恭喜。”季扬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觉得我哥也挺不容易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怡安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看着他。   季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他其实吃了不少苦。”   “他吃苦,我就没吃苦?”   “你当然也吃苦了,不过你现在是胜利者啊,”季扬立刻换了一副语气,“但是他现在,什么都没了。”   但是方怡安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得意,有些不满道:“他不还是董事吗,我还没把他赶出去呢。”   “额。”季扬觉得他们两个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啊,不过想想方怡安现在还不知道季尧臣真正痛苦的是什么,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对比一下方怡安对自己和对季尧臣的态度,还忍不住有几分得意。   然而方怡安看他半晌没说话,就觉得他是对自己刚才的话表示不满,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觉得我过分?我害得他很惨?”   季扬刚刚回神,“啊?”   方怡安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怒了,“你要是可怜他你就去陪他啊!下车!”   有点迷茫的季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方怡安再度强调:“下车!”   接着,不用他自己动手,方怡安已经为他提供了免费的开门服务,将他对准了车门,直接往外推。   季扬看她生气了也没抵挡,直接就被推了下去,等回头的时候,方怡安已经关上了车门。   季扬风中独立,看着车子远去,得到了血泪的教训:千万,千万不要太得意,不然真的会倒霉。      ☆、非常荣幸   所有人都觉得她对季尧臣残忍。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就连季扬都能在她面前说出季尧臣很可怜这种事情......   方怡安抿紧了嘴唇,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就能够猜到她正在压抑着怒火, 心中苦笑,季小哥你这又是何必呢,把小姐惹毛了最后我还要提心吊胆。   不过好在方怡安还不至于对司机发火, 而这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散去。   只要一想到不管别人怎么说, 至少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方怡安的心情就平静下来。   这时候,车子也已经驶进了方家的院子。   方怡安准备等车子停稳了就下车, 结果车子还没停稳,冷不防车窗里忽然探进来什么东西,吓了她一跳, 扭头正对上那白白的香香的一团。   车子终于停稳,方怡安也回过神来,而她看向窗口的视线中也终于换了别的东西。   那一团伸到方怡安面前,窗口露出后面季扬那张笑脸, 晃了晃手中的棉花糖, “怎么样,看起来很好吃吧?”   方怡安忽然很想翻白眼, “棉花糖?你当我几岁小孩子啊?”   “很甜啊。”季扬笑眯眯的,伸手扯了一块棉花糖下来,放进自己嘴里,甜甜的味道立刻随着热度在口中化开,转到季扬的脸上, 就是一脸的陶醉,看起来十分甜蜜幸福。   “嗯~味道不错。”季扬继续堵在车窗,“我帮你尝过了,很甜啊,你真的不吃?”   方怡安看了看面前的一团棉花糖,一撇嘴,扔给他两个字:“幼稚。”   “好吧,”季扬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来,“看来你真的不想吃了,糖要化了,还是我自己消灭吧。”说着,收回棉花糖放在嘴边又是一口。   “你让开,我要下车了。”方怡安看着还堵在车门口的季扬。   “别别,”季扬也顾不上吃他已经化掉的棉花糖了,另一只手变魔术似的又送了点东西进来,方怡安一看,好,这一次起码在接受范围之内了。   一团野花。   “我刚摘下来的,怎么样?”   方怡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为了让他能够早日从车门口让开,还是一把拿过花束,“行了,你赶紧让路吧。”   季扬满意了,立刻让开位置,亲手帮她打开了车门。   方怡安终于得以下车,看了季扬一眼,“你回来还挺快。”   “是啊,忙死我了。”季扬把最后一口棉花糖吃掉,又问:“你今天有时间没有?”   “你又想干什么?”方怡安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他的套路。   “嗯......”季扬眨眨眼睛,笑道:“有个礼物送给你。”   “又是什么东西?”   季扬继续卖关子,“不过这个礼物需要你送点时间给我。”   “不说拉倒。”方怡安就要往里走。   “别别。”季扬连忙拦住他,原本已经空出来的双手中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了新的东西,放在掌心递到了方怡安的面前。   “要一起去玩儿吗?”   是两张欢乐谷的门票。   方怡安被他这一套一套的逗乐了,又是气又是笑,“你还有什么礼物要送,干脆直接说出来吧。”   季扬竟然真的还有礼物要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确实还有。”   “什么?”方怡安双手抱肩,等着看他继续变魔术。   然而这一次季扬却没有变魔术,双手一摊,笑道:“刚才惹你生气了,所以我打算送你一天的好心情~”   方怡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愣了一下。   “怎么样?”   方怡安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拿过那一张门票,挑衅道:“你可以试试。”   “非常荣幸。”   刚刚回到家的方怡安下一刻就改道去了欢乐谷,只不过这一次改成季扬开车。   “你有没有什么不敢玩的项目啊?”季扬问。   “没有。”方怡安抬了抬下巴。   “没有啊?”季扬有些惊讶,“我本来还想着要是你特别害怕的时候可以趴到我怀里来着......”   “你想多了。”方怡安勾勾嘴角,“到时候你别害怕地趴到我怀里就好。”   谁知季扬还真的想了想,“其实也挺好。”   “那我就把你踹出去。”方怡安很快补刀。   不过这也仅限于想想,毕竟安全设施会将他们牢牢固定在座位上,顶多被吓得大声尖叫,但是想要钻进某个人的怀抱还真是不大可能。   于是两个人这一下午就在尖叫声中度过——别人的尖叫声混杂着季扬的尖叫声。   最后从跳楼机上下来,季扬喘着气道:“不行了,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他缓了缓才说:“咱们玩儿点舒缓的吧,不然我真要玩出心脏病来了。”   方怡安伸手一指,“去那儿坐坐。”   季扬顺着这个方向一看,哦,旋转木马。   十分钟之后,两个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坐上了旋转木马。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欢乐谷里的灯光也都亮了起来,坐在旋转木马上向远处看去,也能看到一片璀璨的灯光。   方怡安吸了一口巧克力味儿的奶茶,转头道:“我饿了。”   季扬也喝了一口奶茶,笑道:“我敢保证你一杯奶茶下去就不饿了。”   方怡安摇头,“我要吃饭。”   季扬默了一下,“不玩了?”   方怡安点头,“累了。”   “那吃完饭呢?”   方怡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都说不玩了你还问什么?”   季扬顿时一脸失落,“哎,我还以为好歹能和你上一次摩天轮呢。”   “摩天轮?”方怡安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古怪,“你要和我去玩摩天轮?”   季扬挺直腰杆,“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上去逛逛?”   方怡安立刻摇头,“No。”   “好吧,意料之中。”季扬叹息一声,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方怡安下了旋转木马,叼着吸管喝奶茶,季扬负责找餐厅,好在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点完了饭菜,两个人就干坐着等。   方怡安的奶茶终于喝完了,果然觉得一点儿都不饿了,立刻就对即将端上的饭菜失去了兴趣。   “喂。”她叫了季扬一声。   “嗯?”正在喝奶茶的季扬抬起头来。   “你今天和我一起出来玩,真的就是为了让我开心?”   “那你开心吗?”季扬反问。   方怡安嘴角一勾,却没回答,又说:“那我们吃完饭就回去吧。”   好吧,就算很开心她也不会明明白白说出来的。   季扬表示理解,但是一听方怡安说吃完饭立刻就要走,脸色还是有点垮了。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再玩一会儿了吗?”   “不想。”方怡安果断回绝。   “好吧。”季扬下巴一磕,“本来我还想着和你来一场浪漫的约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坐摩天轮,然后在最高处——”   “怎么样?”方怡安截断他。   季扬抬眼看了下方怡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个什么,你之前不是说,等董事会结束之后,嗯......就给我结果的吗?”   “什么结果啊?”方怡安状似茫然。   “就是......”季扬话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哎,我干脆直说吧。”   他坐直了身体,直直地对上方怡安的眼睛。   “我要对你告白,然后,等待你的回答。”   “哦......”方怡安拖了个长音,“这个啊......”   “所以你的回答?”   “所以你的告白在哪儿呢?”   季扬涨红了脸,“那个......”他看看周围环境,“这里人多,不太好吧?”   方怡安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就等你觉得好的时候再告白吧。”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季扬以自己对方怡安的了解深刻认为这是一句反话,等待他的潜在意思可能就是“只不过等你心情好了,我估计也不打算答应了”。   他纠结了那么一小会儿,还是鼓足了一口劲儿,说道:“我喜欢你。”   方怡安眉毛微微一挑。   “所以,”季扬稍稍放松,“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方怡安没说话。   季扬的心一点点提起,满脑子都是草泥马。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今天的这一场告白应该是有格调的,足够浪漫的,一看就是精心安排的,然而事情却完全不像他规划的那么进行,最后落到了现在这个模样。   有格调的——在餐厅里。   足够浪漫的——在嘈杂人生之中。   精心安排的——台词全部被篡改,最后出口的简直不能更直白。   果然今天是流年不利,尤其不利告白吗?   看方怡安半天没有回应,季扬心中惴惴。   方怡安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总算有了开口的意思,只不过话还没说出来,手机反而先一步响了起来。   ☆、新任男友   季扬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几乎可以想到这究竟是谁的电话。   果然, 方怡安接通电话后, 语气熟稔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你不在家?”   方怡安微微皱眉,“不在啊,怎么了?”   季尧臣沉默片刻, “你和小扬在一起?”   “嗯。”方怡安有些不耐烦地回应。   她和季尧臣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因为股份的归还和董事长席位的撤销而结束了, 但是季尧臣这副依旧很关心她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真的管上瘾了吗?   “好。”手机那边的季尧臣,意味不明地,又近乎克制地回了这一个字,显得有些冷淡。   “没事儿我就挂了。”方怡安也搞不懂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什么情况, 她和季扬正说得好好的,突然就插进来。   “你晚上回来吗?”挂断之前,季尧臣问了句。   “当然回去啊, ”方怡安,理所当然道:“那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回去?”   季尧臣在那边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点一下头, “没事了。”   方怡安听到这三个字, 立刻就挂断了电话,一抬头正对上季扬的目光。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季扬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在等你的回答呀。”   方怡安被打断的思路这才重新连接起来,想到这通电话之前,她还在和季扬讨论的问题,不禁摆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手指点了点脸颊, 却半晌也没说话。   季扬全身都跟着她的动作紧张起来,生怕季尧臣的这一通电话导致他即将大功告成的事情,出现什么变故。   不过,方怡安似乎没有这样的意思,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勾起嘴角,笑眼弯弯,“答应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一直对我好,不然我就踹了你。”方怡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漾着笑意,看起来似乎并不认真,但是季扬却深刻地明白,她绝对做得出来。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更被中话的另外一层含义所吸引,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激动之情,一双眼睛都发着光,“所以你同意了?”   “算是。”方怡安挑了挑眉,玩笑似的道:“所以你打算找踹吗?”   “当然不,季扬连忙道:“可别踹,我怕疼。”   方怡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嗤。”   季扬觉得,这一天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走在路上,连脚步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的家,只能感觉到与自己右手相连的另一只手上传来的温度,那么惬意。   等来到了家门前,季扬才反应过来,季尧臣在家啊!   他今天刚经历了一场变故,情绪大概处于低谷,结果自己却转眼之间把方怡安追到了手,这要是真的面对面了,还不知道季尧臣是什么反应。   季扬对这个哥哥其实还是有几分尊敬之情的,一想到自己会和方怡安以男女朋友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心情就有些复杂。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他吧,难不成还要让他再退一步吗?   怎么可能!   方怡安却没有季扬心中这么多顾虑,她直接拉着季扬走进了家门,一到客厅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敲电脑的季尧臣。   季尧臣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方怡安的声音响起。   “喂。”   季尧臣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目光扫过,立刻就定格在了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离开,落到方怡安的脸上。   “回来了。”   方怡安点头,“回来了。”   他勾起手指,带着与季扬相连的那只手,在季尧臣面前亮了亮,“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你说。”   “喏,”方怡安晃了晃手,“正式和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任男朋友,季扬。”   季扬心中就算有万千复杂情绪,此时听到方怡安的这句话,也瞬间转化为一种,得意洋洋。   他微微抬起下巴,如果有一条尾巴,大概会直接翘到天上去,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高兴,看着季尧臣的眼神中也带着几丝不自觉的挑衅。   季尧臣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不恭喜我吗?”   季尧臣弯了一下嘴角,“恭喜。”   似乎已经完成了此前投入的工作,季尧臣将膝盖上的电脑放到一旁,起身要走,方怡安在他身后问:“去哪儿?”   季尧臣脚步一顿,“书房。”   好吧,看来不太欢迎我。   方怡安撇了一下嘴,却不以为然。   季尧臣的脚步在书房门前停了下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季扬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方怡安第一反应就上前一步,将季扬拦在身后,眉毛轻挑,“有什么话要背着我说吗?”   季尧臣看了看她明显护着的动作。   还是季扬首先出来打圆场,“放心好了,没事的,老哥大概只是有些话想交代我一下而已。”   方怡安有些怀疑地看着季扬一眼。   “放心好啦,难道我还打不过他?”季扬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   嗯,能不能打过还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但听到季扬的话,方怡安还是不住笑起来。   “那你去吧。”   季扬应了一声,这才跟上季尧臣的脚步走进了书房,并且随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刚转过身来,就听季尧臣淡淡说道:“我以为我们是兄弟。”   季扬挑了挑眉毛,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别拿这句话压我,要不是兄弟,她的初恋就是我了。”   “这种事情可不讲先来后到。”   季扬笑眯眯道:“你知道就好。”   季尧臣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季扬又道:“既然你都提起来了,那我就把话撂这儿,你说我们是兄弟,那你可就不能挖我墙角。”   季尧臣盯着他看了半晌,季扬始终面色不变。   季尧臣忽然笑了一下,又沉默片刻,“你出去吧。”   季扬二话不说,起身就走,一开门就看到了在客厅坐着的方怡安。   方怡安正看着电视,目光转过来,问:“你们谈什么呢?”   季扬笑道:“和你有关哦。”说着,已经重重地坐到了方怡安的身边,弹性极好的沙发将方怡安也微微弹起。   “什么事?”   季尧臣也走了出来,季扬听到脚步声看了他一眼,转向方怡安时,笑容粲然,“当然是要我千万要好好对你,可别被你踹了啊。”   方怡安对他翻了个白眼,紧接着转头看向季尧臣,“我还以为你又要说我们不合适呢。”   季尧臣摇头,声音平静,“你们很合适。”   方怡安深以为然地点头,“对啊,而且你一直想我们在一起的吧。”顿了顿,又笑,“其实我真不想遂了你的愿,但是我又觉得,你还没有那个能力左右我的感情。所以,我不会因为你觉得不合适就和任子钰分手,当然也不会因为你觉得合适,就和季扬分手。”   “那最好。”季尧臣对季扬道:“你怎么办?”   “额?”季扬没有反应过来。   “人已经追到了,那你还打算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下去?”   “额,这个......”季扬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正沉浸于成为方怡安男友的兴奋之中,怎么可能突然转移思维跑去想这种事情。不过,既然季尧臣提到了,那他也确实该打算起来了。   “难道你就打算这么继续在家里窝着?”   “当然不,”季扬直接站了起来,坚定道:“我考研。”   决定说出来了,他反而更兴奋了,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兴奋扭头,对方怡安道:“这样正好我就和小芳芳一起读研,到时候我就是师弟,你就是师姐,嗯,如果能够一个导师,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你还是先考上再说吧。”方怡安一撇嘴。   “那当然,这个实力我还是有的。就算今年考不上,明年继续,后年还有一年,反正你读研也是三年,足够我考上。”   “如果考个研也需要三年,那你就别考了,我可不会等你。”   方怡安托着下巴,想了想,看向季尧臣,“那你呢?既然他打算考研,难道你就不打算工作了吗?”   “我是董事。”   “董事怎么了?反正你也不是董事会主席了,也没那么忙了吧,剩下那么多时间,难道你就不打算好好利用起来?”   季尧臣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方怡安微微笑了,“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   “你可以去报考MBA呀。正好要求有三年的工作经验,而你做了四年的董事会主席,这点儿经验总是有的吧,只要考上MBA,你也可以好好学习了呀。”   季尧臣眉毛微微一动。   “况且,”方怡安继续沉浸于自己的规划之中,“你当初不就想在我爸门下学习继续深造的吗,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小变故——不过没关系,现在你有机会啦,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就算学完三年后再出来,也依旧是大有前途啊。”   方怡安摆出一副全心全意为季尧臣着想的模样,但是季尧臣听到了却并不觉得高兴。   看了方怡安一会儿,他沉默着,直到最后开口,点头道:“好,我去考。”      ☆、没有必要   新的学期开始时, 方怡安投入了她的学习, 开始了研究生生涯,而季扬也开始为他年底到来的考试做准备。   在季扬的期待中,和方怡安交往之后他们就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的生活, 然而现实却比他的想象要残酷。他的时间已经被学习占据了大部分, 他和方怡安只能从日常生活中挤出一小部分可怜的时间才能够相处。   这令季扬非常不爽,同时也明白过来,季尧臣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提议。   哼,这完全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没有时间卿卿我我嘛!   但是他还能怎么办呢?顶多安慰自己, 没关系,只要考上了,前途一片光明。想一想将来自己就会成为方怡安的师弟, 难道还会怕到时候没有时间和她相处吗?   抱着这样的心情,季扬越发努力地复习,而和他组成考研小队的季尧臣,从董事会主席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 时间也并没有因此宽松许多。   例行检查之后, 他和路与森面对面坐下。   路与森看着他的检查结果,一脸便秘的模样, 看上去有些不好。   季尧臣静静地等他开口。   路与森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一沓报告,双手交握,语重心长地对季尧臣说:“你还是停药吧。”   “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季尧臣没有回应,反而道。   “没有什么大问题。”路与森有些忧心忡忡,“只不过健康状况出现了波动, 你还是修养一阵子比较好,把药停了吧。”   听到没有什么问题,季尧臣才摇了摇头。   路与森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不就是因为她和你一起睡才一定要吃药的吗?现在她不是在和季扬交往吗,既然这样,干脆就让他们睡在一起呀。方怡安不就是希望睡觉的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陪着她吗?换成你可以,难道季扬就不行了吗?”他看着季尧臣产生微妙变动的神情,脑中灵光一现,“难不成你还对她抱有幻想?”   季尧臣没说话,路与森就当他默认,但心里实在是搞不懂季尧臣的大脑是怎么长出来的,忍不住又继续说道:“现在停药的话,调养上一段时间,还有可能恢复,如果时间再久了,可真就说不准了。”   “说不准就说不准。”季尧臣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路与森怀疑自己听错了。   “能不能恢复真的很重要?”季尧臣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如果说刚才还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么这一次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路与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种问题你居然问我,难道你自己觉得不重要吗?”   他现在是真的想把季尧臣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这种事情居然能够这么轻易地就说出口,还真是够惊世骇俗了。   而季尧臣惊世骇俗的言论还在继续,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那么上心,一脸的云淡风轻,“就算是恢复了,它的作用,也无非是为了和女人上床,繁衍后代,”顿了顿,又道:“如果不是她,那也没什么必要。”   路与森眨眨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你不会是变态吧?”   季尧臣看了他一眼。   “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性是一切心理的产生原因,性无能,很有可能导致变态。”   “那你可以转行当心理医生,”季尧臣冷冷打断他,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危险,“我变态了,正好可以找你治。”   路与森连忙摇手,“你可别吓我。”   他打量着季尧臣的神色,道:“不过说真的,这种药真是能不吃就不吃吧,我看她和季扬在一起也不错,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发展下去,到时候结婚睡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总不能真的在她的床上待一辈子吧?”   季尧臣没有回答,有意转移了话题,目光瞥过他嘴角的一个泡,“你和裴秀呢?”   一提到裴秀,路与森也想起了嘴上的那个泡,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立刻变了,有些烦躁地说:“别和我提那个死女人。说分手就分手,连个招呼都不打,发条消息就告诉我完蛋了,完蛋个头啊。”他的手在桌子上,拍出了几声响,“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提到理由了吗?”   “别和我说这个,”路与森想想就来气,“她居然说原因是觉得我比不上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性格,不管是什么都要和方怡安比,没想到就连这种事情也一定要和她比,还说我不如你......好吧,今天看来我确实不如你,但是她居然会因为这种理由和我分手?”   季尧臣微微一笑,“那说明她不够不爱你。”   “开玩笑,”路与森立刻反驳,“她怎么可能不爱我,不然她干嘛要追我!”   “怡安也追过宋邵。”季尧臣提醒。   “那能一样吗?”路与森想也不想就道:“那可不一样!”   既然路与森自己都自欺欺人,季尧臣也没有想要点醒他的意思,只说:“你们本来也不合适。”   路与森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又来。”   “裴秀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大方,其实棱角分明内藏锋芒,而你性格急躁,既不能磨平她的棱角,也不能包容她的锋芒,你们在一起只会吵架。”   路与森绝对不承认自己心虚了,“你又懂了,你又懂了,这是我们的事情。”   季尧臣点头,“那你继续努力。”话中的敷衍意味简直都要溢出来。   路与森一听这语气就觉得烦躁,干脆不提这个话题,“你这么喜欢用合适这个词来形容别人,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你和季扬究竟谁更适合方怡安?”   像是早就已经深思过许多遍一样,就连答案都好像刻在了心里,听到这个问题,季尧臣不假思索,“他。”   “我靠,你觉得你自己不合适?”   季尧臣点头。   “哪里不合适?”   “和我在一起,她不会开心。”   路与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季尧臣越看越悲哀,“那你觉得方怡安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你?”   季尧臣一时没说话。   “喜不喜欢不重要。”他说,“对她来说,能不能让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喜欢,她不开心,也没用。”   这话说得就有点儿意思了,季尧臣居然没有直接回答方怡安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照这个思路来看,似乎方怡安对他还是有点儿感情的,不过都这样了,季尧臣居然还能这么狠心地说她们不合适,路与森还有点佩服他了。   “行,你对自己也够狠。”他竖起了大拇指。   季尧臣回到方家,意外地发现季扬和方怡安都在,不禁有些微惊讶。   两个人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来之前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你们在说什么?”   方怡安扭过头来,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笑容,“我们正在商量着小长假要去出去玩儿呢。”   “哦,去哪儿?”季尧臣接话道。   “小芳芳想去海南。”   刚好季尧臣从沙发后走过,方怡安就背过身来,抱着沙发背,“我要去游泳,咱们这儿的温度太低了,海南的话正好可以。”   说起来,出去玩儿这个提议还是季扬先想到的,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方怡安忙着学习,他忙着复习,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对热恋中的两个人来说实在是不够,正好小长假就要到了,能够赶在假期出去玩儿一趟,交流交流感情,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啊。   方怡安显然对这种事情也抱有十分的期待,直接就提出要去海南游泳。   方怡安已经敲定了地点,季扬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一幅画面。   金色的沙滩,蓝色的海,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下那个穿着泳衣的,女人。   嗯,方怡安穿着泳衣的样子,他还没有见过呢。   想到这儿,季扬看着季尧臣的目光又有些嫉妒。   季尧臣这家伙肯定看过了,想到这儿,季扬越发地确定,这一次他一定要去和方怡安玩个够本。   却没想到耳边忽然响起方怡安的声音,“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季扬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方怡安,又看看季尧臣,“......这不太好吧,我们两个去玩的话,带上大哥算什么呀?”   难道要他当电灯泡吗?   搞不懂方怡安是怎么想的,但是季扬非常清楚,既然她已经提出来了,那么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接下来就只能等待季尧臣的回答。他本以为季尧臣不会答应,毕竟,这种事情一看就是去当电灯泡的,以季尧臣的心境,无异于围观他们秀恩爱,这可是多大的打击呀,但凡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一点儿的,都会自觉回避。   结果没想到,季尧臣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飘了一下,竟然点了点头,“好。”   季扬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苍天啊上帝呀,这是什么情况啊?他好不容易和方怡安有了点儿两人世界,居然还被季尧臣插/进来搅和了!      ☆、海边度假   黄金周假期正赶上旅游高峰, 选择来游泳的人也不少。偏偏方怡安是绝对不会和一大群人玩在一起的, 所以三个人为了寻找一个人少又安静的地方费了不少功夫。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最后三个人还是选择了一片比较合适的区域,除了零星几个游人之外, 放眼看去, 都是大片金黄的沙滩。   只不过,与人少相对应的,因为开发程度不够,所以这里并没有专门的配套设施, 好在三个人早有准备,临时架起了帐篷,三个人都换完了泳装出来之后, 季扬忍不住眼前一亮。   不可否认,方怡安提出要游泳的时候,季扬脑子里首先就想象出了她穿着泳装的模样,没想到, 现在终于得以大饱眼福, 恨不能多看两眼。   方怡安的泳衣是两件套,上身一个刚好裹住胸口的内衣式背心, 下身是一条极短的泳裙,刚好遮住里面的三角泳裤,露出一截细腰和一双长腿,不会过分暴露,也不会过分保守, 却能够恰到好处的显出她身材的优势来,丝毫没有削弱她的性感。   “哎,总算看到你穿泳装的样子了啊,可惜,”季扬摸着下巴打量着方怡安,煞有介事道:“就是有点保守。”   不过转念一想,季尧臣还在场,如果再少一点儿的话,岂不是也让他看到了。   方怡安一出现就注意到了他几乎要钉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忍不住一撇嘴,“你看什么看?”   季扬并没有收回目光,反而光明正大道:“你也可以看我啊。”说着,还挺了挺胸,试图显示出自己充满力量的男性线条。   方怡安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看了两眼,忽然笑了,目光狡黠,“我要摸你的肚子。”   “那你摸呀。”季一听,立刻收敛了呼吸。   然而,方怡安那即将摸上去的手,却突然啪的一下拍了上去,“你挺什么?”   “挺起来,”季扬毫不脸红,“当然是方便你摸啊。”   方怡安挑眉,“我才不稀罕。”   两个人在这里说话,季尧臣却始终不发一言。方怡安扭头就看到他在旁边的阳伞下坐着,季扬也顺着方怡安的目光看过去,还抱着某种心理暗中对比了一下。   嗯,我们两个身材其实差不多,不过我还是比他结实一点点。季扬有些得意地得出这个结论。   下一刻就听方怡安道:“你的肌肉怎么缩水了啊。”   这当然不是在和季扬说话,那就只能是季尧臣了。   这都能看出来?季扬心里酸水刷刷往外冒。   季尧臣似乎也是微微一愣,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微笑,“可能是最近缺乏锻炼。”   “缺乏锻炼?”方怡安想了想,不过她也不怎么关注季尧臣的健身情况,当然想不到什么,索性就接受了他的这个理由,抬脚向海边走去。   圈好游泳圈,方怡安慢慢走进了海水,最后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住,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打过来,刚好拍在她的小腿上,暖暖的。   “不行,我也要去了。”   季扬在旁边看得心痒痒,也抱着游泳圈冲了过去,看方怡安就停在海边的位置,自己打算往里面走一走,结果还没有走出多远,又一波浪冲了过来,那本来落到方怡安身上只到小腿的浪花,轮到季扬就直接打在他的大腿上,强烈的冲劲直接将季扬掀翻在水里,倒在地上。   游泳圈紧急关头救了他一命,只不过这一个浪头打下去,他始终没有扑腾起来,刚刚稳住身形,结果又一个浪打来,直接将他按进了水里。   于是季扬就在起身,冲倒,冲倒,起身,这样的回合中反复循环,方怡安在海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看你逞能,起不来了吧。”说着,也走了过去,试图将季扬从海水中拉起来,结果,一个浪头打过来,方怡安立刻就步了季扬的后尘。   在这样海浪接连拍打的情况下,会不会游泳反而没有多大的作用,倒是旁边一直坐着晒太阳的季尧臣看到这场景,连忙起身要去搭救。   然而,他毕竟距离稍远,还没赶过去,季扬就已经从接连拍打来的浪花中找到规律,趁着空隙,扑腾着站了起来,顶着海水的压力拉着方怡安就往海边跑。   等到跑出了海浪拍打区,海水就变成了助力,推着两个人来到了岸边。   方怡安还沉浸于刚才的惊险之中,半晌没有睁开眼睛。   “没事吧?”季扬关切问道。   方怡安的回应是接连吐了几口水,“呸呸。”   季扬也喝了不少海水,满嘴说不上来的咸味儿,嗓子也不舒服,但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看方怡安还是一副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   “泳镜里进水了。”方怡安道。   “泳镜里进水了?”季扬有些惊讶地看着方怡安的眼睛,确实,她似乎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海水和普通的水不一样,里面的盐分一旦进入眼中会辣得眼睛红肿生疼。   季扬有些着急,“你先把手松开,我看看。”   方怡安松开手,季扬正要仔细检查一下,冷不防方怡安伸出手来用力,将他一把推倒。   “有没有事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季扬直接跌到海里,溅起好大的水花。好在水浅,很快就能站起来,向方怡安冲了过去。   方怡安撒腿就跑,季扬立刻在后面追着,两个人在漫长的海岸上,你追我赶。   季尧臣并没有加入,他依旧坐在那里看这两个人疯闹,玩够了又一起拉着手走向海里。   不知道谁想的主意,两个人随波逐流,在海里玩儿起了游戏,走到海边波浪和缓但起伏较大的地方,每一道波浪袭来的时候,方怡安喊一声123,两个人一起跳起来,越过涌来的波浪。   也不知道闹腾得多久,两个人觉得温度有些低了,才终于上岸。   “你怎么不下水?”季扬道。   季尧臣摇头,“不用了。”   季尧臣都这么说了,季扬当然没心思去管他。帮方怡安擦干了身体以免着凉,两个人就坐在沙滩上,也不顾沾了一身的沙子,直接躺了下去。   没躺多久,季扬忽然坐起来,“我用沙子埋你吧。”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幼稚。”   季扬表示明白,立刻改口,“那你埋我啊。”   方怡安立刻点头,“好啊。”转身就把季扬摁倒在沙滩上,警告道:“不许动。”   然后抓起旁边的沙子,向季扬身上堆去,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慢慢的,两条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山脉一样的沙丘。   到胸口的时候,方怡安又起了坏心思,手指戳了戳他的肋骨。   季扬怕痒,被她一戳,立刻笑了起来。方怡安还不尽兴,索性左右开弓,朝着他腋下不停地抓,季扬痒痒得不行,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终于决定反攻,也顾不上已经埋好的沙丘,反身就将方怡安摁倒。   两个人开始互相挠痒痒,沙滩上立刻飘扬起两个人飞扬的笑声。   季尧臣在旁边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只觉得此时此刻,天空澄净,大海蔚蓝,阳光明媚,笑语嫣然,时间变得如此美好,令人忍不住想要挽留。   然而,笑声很快弱了下去。季扬和方怡安两个人闹着闹着,就滚作一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笑声已经化为笑意,只在脸上停留,而这两张充满着同样暖意的脸也在缓缓贴近,直到最后。   季尧臣嘴角的弧度微微下落,离开目光,看着眼前辽阔的大海。   “啊!”季扬忽然叫了一声,“你咬我!”   方怡安瞪他,“你下次要是再敢伸舌头,别怪我给你咬下来。”   “我这不是情不自禁吗?”季扬抗议。   “可以呀,我又没有不同意,只要你不怕。”方怡安示威似的露出自己一排小白牙。   “那还是算了吧。”季扬打了个寒战,“我怕疼。”   两个人闹够了,都收拾着坐了起来。季扬扭头向海面看去,忽然看到季尧臣出现在了海水之中,立刻就把刚才的小插曲忘掉,拍拍方怡安,提醒她看,“他竟然下水了呀。”   方怡安没有说话。   三个人在海水里泡了一天,回到宾馆的时候,都忙着洗去自己一身的咸味儿,季扬还忙着没有出来,只有方怡安和季尧臣面对面站着。   “你今天看起来不开心啊?”方怡安一挑眉,“我以为我和季扬现在关系这么好,这么开心,你也会很高兴。”   季尧臣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方怡安,刚从浴室出来,她整个人都将带着一层湿气,似乎柔软了不少,只有说话时整个人依旧是锋芒毕露,带着明显的挑衅味道。   心底忽然就有什么,轻轻敲了一下。   “你想证明什么?”回神之前季尧臣已经问出了这句话。   也不知这句话踩到了方怡安的什么痛脚,她转眼间大怒,“证明什么?我想证明什么?”   季尧臣自悔失言,微微抿唇,没有说话,方怡安却露出微笑,“你说,怎么不说?”   季尧臣依旧沉默着。   季扬从浴室中走出来,刚好对上这股诡异的氛围,“怎么了?”   方怡安瞥了季尧臣一眼,没说什么,抓起季扬的手就拉着他向外走。   两个人走出宾馆,就来到了海边,夜晚的海风有些凉爽,吹得两个人头脑中那些浮躁的情绪都渐渐沉淀下来,冷静了不少。   “明年我就22岁了。”季扬忽然说道。   “怎么了?”   “没什么。”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方怡安抱怨一句。   季扬犹豫着开口:“其实我也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叫季尧臣和我们一起出来?”   方怡安不高兴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叫他一起出来难道很奇怪吗?”   季扬笑了一下,摇摇头,转而问道:“你今晚打算睡在哪儿?”   方怡安更奇怪了,“还能睡在哪儿?”   那就是要和季尧臣是在一起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季扬丝毫不觉得意外,半开玩笑地说:“哎,我女朋友天天躺在别人的怀里,我这心情啊......”说着,还痛苦地捂上胸口。   “那有什么办法。”方怡安一撇嘴,“我都习惯了。”   “那你也可以先和我习惯一下嘛。”季扬不甘心道。   方怡安想想,“那也得以后吧,反正今天不行。”   能够得到方怡安这样的回复,季扬心中已经十分高兴了,心中暗暗喊了一声,“yeah!”   驱逐季尧臣计划完成第一步~      ☆、答应我吧   海边度假毕竟只是漫长的一个学期中的一小段插曲, 哪怕再开心, 也无法湮灭接下来几个月依旧是枯燥学习的事实。   季扬为此感到非常苦恼。   好不容易迈出了第一步,结果进度就卡在这里不动了,真糟心啊。   但是没办法, 学习最重要, 如果他这一次考研失败,等待他的结果一定会更悲催。   所以季扬就将整个人劈成了两半,一半专心学习,一半专心和方怡安培养感情, 前者进行的非常顺利,后者也没有遭遇太大的阻碍。   谁让方怡安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呢,只要不戳她痛脚, 让她开开心心的,一切都好说,而季扬在哄她开心这一点上,简直是不遗余力。   一个学期下来, 除了依旧没能实现把她从季尧臣身边拖走的愿望, 其他方面的发展季扬还是非常满意的。   一年一度的研究生考试终于结束,新的一年也随之到来。   这一年, 他即将年满二十二。   在海边的时候,季扬鼓足了勇气,试探性地提出了这一点,然而不知道是方怡安没有理解还是假装不懂,他的试探被直接忽略, 但是他的心思却绝对没有因此而被打消。   国人最盛大的节日春节即将到来,冬日里,象征着丰年的瑞雪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很快就铺满了地面。   季扬透过窗子向外看去,整个院子都是白色的,苍翠的松树上也对这一层厚厚的积雪,寒风一吹,扑簌簌地扬了起来。   他转头对方怡安道:“要不咱们出去打雪仗吧?”   百无聊赖的方怡安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还不停地转台,走马观花地摁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想看的节目,听到季扬的提议,向外看了一眼,懒懒道:“不去,太冷了。”   “跑起来就热了嘛。”季扬充满了热情,“你不是闷吗,正好出去吹吹风就清醒了。”   说着,来拉沙发上的方怡安。   拉了一下,没拉动。   “小芳芳~”季扬牵着她的手道:“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一点精神都没有。”看方怡安还是不动,他直接坐到旁边,伸手向额头一探,“病了?也不发烧啊……”   方怡安身体一软,直接倒在季扬的肩膀上,“就是什么都不想干而已。”   接着身体往下一滑,顺着季扬的胸膛一路滑到腿上,枕着他的腿就躺了下来。   季扬摸了摸她的头发,“……要不,咱们去游乐场玩儿吧?”   方怡安想到什么,眼带笑意,“又要去坐摩天轮?”   季扬面色微红,脸上却故作镇定,“啊,你还记得啊,其实我觉得坐坐也挺好的啊,你看现在到处都是雪,我们从高处往下一看,一片银白——这就叫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怎么样,要不要去?”   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方怡安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就是傻了,她盯着季扬耳朵根那里的一抹红色看了半天,忽然觉得好笑,“你上一次拉着我出去玩的时候都没脸红一下,怎么现在害羞啦?”说着,伸出手去。   “那当然不一样,”季扬振振有词,“那时候我还在追求你,当然要脸皮厚一点儿,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是恋人了,脸皮薄点儿也没关系……啊!”   话没说完,季扬忽然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了方怡安作乱的手,反应稍大,差点没把真在腿上的方怡安颠下去。   “哈哈哈。”方怡安眨眨眼睛,坏笑道:“原来你耳朵这么敏感啊~”   季扬捂着耳朵瞪了方怡安一眼,“别动手动脚的啊!”   方怡安当做没听见。   季扬当然是拿她没办法的,最后只能认栽,自我安慰道:“反正我早晚也会知道你哪里比较敏感的。”   方怡安听了他的话,忽然不笑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看的他有点发毛,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方怡安看到他的动作,终于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喂,小芳芳,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到底哪里好笑了啊?”季扬恼羞成怒。   方怡安也不说话,就是小,捂着肚子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在季扬腿上只打滚。   笑声是会传染的,本来季扬还有几分羞恼和莫名其妙,但是看方怡安笑得这么开心,不觉得也弯起了嘴角,这一下就刹不住闸,立刻和方怡安笑成了一团,一边笑还一边问:“到底哪里好笑啊?笑什么笑啊……”   方怡安挣扎着坐了起来,靠着季扬道:“你刚才说,要知道我哪里最敏感……哈哈哈……”   门忽然开了。   方怡安的笑声戛然而止。   季尧臣的脚步停在了那里,忽然就落不下去了。   方怡安收拾好表情,扬了扬眉,“你起了啊。”   “嗯。”   “厨房有饭。”季扬补充道。一边说一边想,为什么季尧臣一出现,整个场景就有点尴尬啊——他们又不是偷情被抓。   季尧臣点头,向厨房走去。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方怡安忽然出声,“也没看你睡得多晚,早上起得倒是越来越晚。”   “可能是累的吧。”季扬帮忙解释道。   “累的?”方怡安表示怀疑,“我也没看你忙什么啊,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没什么。”季尧臣淡淡道:“有点失眠而已。”   方怡安狐疑地看着他,只不过季尧臣很快进了厨房,切断了她的视线。   “你不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吗?”方怡安扭头问季扬。   季扬仔细想了想,“好像瘦了?”   方怡安白他一眼,“算了,问也白问。”   季扬确实觉得季尧臣好像瘦了,不过如果失眠的话会掉秤也正常吧,而且这段时间压力大也正常,又或者……季扬暗戳戳地想,说不定是自己和小芳芳秀恩爱刺激到他了?   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真是有点愧疚。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啊?”季扬很快想到了自己的要事。   方怡安翘着二郎腿,从果盘里弄了一个橘子,刚一回头就看到季扬伸出的手,再看看他一脸讨好的笑容……转手把橘子塞给他,“吃吧。”   季扬脸一垮,看着方怡安重新拿了个苹果自己咔嚓一声啃起来,只能认命。   “你刚才说的是哪一天?”   季扬麻利地剥掉橘子皮,“情人节。”   “哦~”方怡安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既然是情人节的话,那就去好了。”   两个人的计划终于敲定,季扬不得不偷偷强调一下,“我们两个人啊。”   “废话。”方怡安拿了一个苹果砸给他。   季扬一把接住,也咔嚓了一口。   嗯,果然还是最喜欢吃苹果了。   大概是为了照顾季扬看雪景的心情,天公作美,在前两天又赐下了一场雪。   方怡安走在白色的没有人涉足的雪地上,听松软的雪被踩实后发出的咯吱声,觉得心情很好,然而一扭头对上季扬,眉毛就皱了起来。   “怎么你今天这么奇怪啊?”   “啊,是吗。”季扬一只手和方怡安牵在一起,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每走上一步,都显得心事重重。   “是你说今天来这里玩儿的,结果你就这么个状态?”方怡安不高兴了,把手一甩,“刚才就是,玩个鬼屋你居然还能魂游天外!”   季扬有点尴尬地笑笑,“意外,纯属意外。”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成天魂不守舍的……不想玩就回去!”   “别!”季扬立刻道:“玩,玩!”   “那你不走神了?”   “我对天发誓。”季扬煞有介事地竖起三根手指。   方怡安稍稍满意,“那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这句话一出口,季扬脚步微微一顿。   方怡安立刻就感觉到了,“怎么了?”   “没怎么。”季扬似乎深呼吸了一口,微微笑道:“我们走吧。”   说着,主动牵着方怡安的手,大步流星向前走,嗯,走出了一股大义凛然的感觉。   方怡安跟在后面,看着他笔直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有事情瞒着她啊……以为她那么容易糊弄?   咱们走着瞧吧。   来到摩天轮前,仰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这个庞然大物,季扬握住方怡安的手,“小芳芳。”   方怡安一撇嘴,“季小包?”   以往对此调侃十分敏感的季扬此时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一样,抬头愣愣地看着摩天轮,好久才低下头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焕然一新,笑眯眯道:“到时候到了最高的那个点,我们两个就接吻吧。”   方怡安很想无语看天。   “这种话你有必要说出来吗?”方怡安瞪了他一眼,“反正都不许伸舌头。”   季扬一听,当即吐了吐舌头,笑道:“这样吗?”   方怡安拍了他一巴掌。   季扬眨眨眼睛,“那我就当你同意啦。”   “同意什么?”方怡安没好气道。   “同意我在摩天轮上的一个小小的愿望啊。”   方怡安撇了撇嘴,“看你表现。”   摩天轮终于转完了一圈,上面的人陆续下来,也轮到方怡安和季扬坐上。   季扬刚坐进去,就伸手摸了一把座位,回头道:“不凉。”   方怡安一屁股坐下,还说道:“真不懂摩天轮有什么好玩的,一点也不刺激,根本没什么娱乐性,也就能坐一圈看看风景。”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季扬问。   方怡安不以为然,“如果你能够给我写一首七言情诗我会觉得更浪漫的。”   季扬笑了,“那你还说饶了我吧,我可不会写诗,所以只能来带你坐摩天轮咯,浪不浪漫另说,但是,”顿了顿,季扬的声音忽然沉静下来,握上了方怡安的双手,笑语温柔,“如果真的在最高处接吻就可以让我们走到最后的话,为了这,我也一定要带你来坐一回啊。”   方怡安本来可以出言挖苦的,但是却没有说出话,看着季扬的眼睛,好半天才忽然回神,抽手不屑道:“要是真的这么容易的话那大家都不用分手了。”   “反正我信。”季扬坚持。   “好吧好吧。”方怡安不打算和他僵持,反正都坐上来了,信不信能怎么样。   摩天轮缓慢地转动着,季扬手中忽然多出了一件东西,低头盯着一动不动。   “什么东西?”   “水平仪。”季扬盯着仪器道。   “那这个球?”   “测向心力。”   方怡安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搞什么鬼?”   “当然是测算最高点的位置啦。”   “你……你还来真的……”方怡安的话没说下去,因为季扬忽然撇下手中的零件,毫无预兆地向方怡安贴了过来。   Mua的一下,亲在了她的嘴上。   方怡安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推开,但伸出的手却被季扬直接锁在怀里。   两个人维持着单纯的两唇相贴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怡安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季扬。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伸舌头!”   季扬直接撞到了盒子的壁上,第一反应却是拿起仪器确定错过了最高点,回头才笑嘻嘻道:“成功啦。”   方怡安看他一脸愉悦,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跟这季扬做了这么件傻事,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你是不是傻?”   “偶尔傻一下也没关系啊。”季扬不以为意,说话时依旧控制不住地眉飞色舞。   方怡安索性看向外面,决定不和他说话。   季扬主动靠了过来,“你生气了?”   方怡安不回答。   “那我送你个礼物,你消消气好不好?”季扬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   “什么礼物?”方怡安瞥他一眼。   “你先闭眼。”   方怡安睁大眼睛。   “嗯……你闭一下眼。”   “不给拉倒。”   “好好好,你睁着眼睛吧。”季扬连忙挽救,结果正说着,脸色忽然就有些不自在。   方怡安眼睁睁看着他面色微红,几乎要去摸摸他脸上的温度了,手刚伸出去,就被季扬抓住,塞了个东西进来,又握着她的手攥住那个东西。   方怡安心中一动。   季扬故作镇定道:“其实这个礼物就是我啦,你要不要收下啊?”   方怡安心中的预感瞬间爆炸。   所以说她手中握着的东西是……      ☆、未来弟妹   季尧臣面前, 来回踱步的路与森终于坐下, 叹息一声,看着季尧臣道:“停药吧。”   不等季尧臣开口,又补充道:“我以医生的身份劝告你。”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禁不起折腾了, 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他敲了敲手中的报告单, “已经出现很多副作用了,失眠还是小的,”顿了顿,道:“你现在身上的肌肉还剩几块?是不是怎么锻炼都觉得身体线条不如以前?而且容易疲惫, 但是偏偏还失眠不能好好休息,情绪容易激动,同时还容易受到打击从而低落……我以前和你说过, 性激素是维持身体平衡的重要因素,牵一发而动全身,你长期控制性激素,对你全身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损害……”   “不用说了。”季尧臣打断路与森的说教, “我停药。”   “这就对了嘛。”路与森也松了口气, “看看你现在,高血脂都出来了, 这东西根本治不好——不过也别担心,只要注意保养,完全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日常生活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离开医院,季尧臣在车里坐了半天, 也没想好回去之后怎么和方怡安提起这件事,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来没有违拗过她的心愿,哪怕她只为了自己能够睡得更舒服而要求他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其实也不算,季尧臣觉得在她面前,其实本来也无所谓尊严,他已经将自己能够给予的全部都交了出去,不为了得到她的回应,仅仅为了能够让她生活得更舒服。   可是这一次他退缩了。   或许是因为路与森提到的,他这段时间病态的情绪波动,令他忽然有些不甘,又或者身体上的问题终于引起了他心态上的自卑,再或者……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病态令他如梦方醒,忽然察觉到自己做的其实并没有意义。   然而当选择做出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想到方怡安,想到他该如何回避这个现实问题。   许久,并没有能够整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的季尧臣还是发动了车子,开往方家的方向。   今天是情人节,她和季扬早早出去玩儿了,才给了他一个不那么局促的机会来到医院,检查一下最近觉得不太好的身体状况。   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大概已经回来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尽快拿定主意。   然而,意外的是,家里看起来空荡荡的,并没有两个人的身影,只有客厅的灯光说明他们确实已经回来。   季尧臣去主卧看了一眼,方怡安不在,想了想,又来到季扬的房间门前,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原来在这里。   他伸手正要敲门。   忽然,像是被电击一般,他的身体打了个颤,仿佛受到重创,晃了一晃。   脚下已经不自觉地退出半步,盯着面前的这扇门。   抬起的手已经垂下,也没有力量再度伸出,更谈不上去敲响那扇门。   季尧臣就这么看着那扇门,一片死寂中只能听到忽强忽弱但总体轻微的声音。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扇门,然后转身离开,回到属于他的主卧。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好。   季尧臣吃下一把药片,心想。   很快,药物的作用就令他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方怡安从睡梦中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意识尚且处于迷茫之中,忽然你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嗯……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触感……出现在她的……屁股上?   方怡安瞬间清醒过来,猛然坐起,顾不上动作太猛带来的些微不适,伸出右脚,狠狠地踹了出去!   “嗷!”还在睡梦中的季扬大叫一声,被干净利落地踹下了床。   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哎哟哟的□□着,扶着床沿坐起来,却没敢继续爬上去,抬眼看着明显脸色阴沉的方怡安,因为早起困倦而带着点生理盐水的双眼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   “你干嘛踹我!”   方怡安眯起眼睛,周身带起冷风,“你那东西再敢杵着我,我下一次就换个地方踹!”   季扬瞬间脸色煞白,“别别,”他连忙坐过来,嬉皮笑脸道:“你要是踢坏了,可要关系到你的人生幸福啊。”   方怡安觉得憋气,“那你就别和我一起睡!分床!”   季扬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方便陪着你嘛。”   方怡安面色阴晴不定,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季扬反倒想起什么,有些不乐意了,“那要是我哥,你怎么办啊?”   “季尧臣?”方怡安撇了他一眼,“如果是季尧臣那直接吃药就行,换成你——”说着有点泄气。   换成季扬就行不通了啊!   “等等!”季扬抓住了关键词,“你说……吃药?”他睁大了眼睛,“我没理解错吧?”   方怡安白了她一眼,“我管你怎么理解的!”她直接起床,怒气冲冲地拿着衣服往身上套,回身把衣服甩给季扬,“赶紧起床!”   “不行不行。”季扬急切地一把拉住方怡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哥他为了和你睡在一起还要吃药?”   “是啊是啊。”方怡安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换做其他时候,季扬肯定见好就收,但这一次他是真的被震惊了,顾不上许多,又追问,“吃了五年?”   方怡安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有些困惑地皱眉,“也就不到两年吧。”   也就?不到两年?   季扬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方怡安被他这一问勾起了某些疑惑,“不过也挺奇怪,之前我怎么都没发现呢?”   想一想,明明她和季尧臣在一起睡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偏偏第三年上才发现?   唔……方怡安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找到了答案,似乎以前季尧臣都比她起得早啊,如果不是那一天他忽然起晚,估计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不过既然有了那么一次,那之后她才开始留意这个问题,哪怕洁癖没那么严重了,也还是无法接受。   方怡安撇了撇嘴,快速把衣服穿好,开门就走了出去。   刚到客厅,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季尧臣。   “你昨天去哪儿了,大晚上还没回来。”方怡安随口问了一句。   “有事。”   “有事?”方怡安听他的语气就有点不对,往日季尧臣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都很温和,态度也很认真,可是这一次怎么就跟敷衍一样?   “哦那真巧,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和季扬也刚好有事,”她咬了重音道:“很重要的事。”   季尧臣大概明白她想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但是并不想听。就在这个当口,方怡安已经开口。   “昨天季扬和我求婚了。”   季尧臣瞬间抬头看了过来。   看得刚走过来的季扬吓了一跳。   方怡安却不甘示弱,迎着他的目光道:“而且我同意了。”   季尧臣眉毛动了动,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是吗。”   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语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方怡安受不了了,“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很不高兴!”   方怡安几乎可以料到,季尧臣下一步大概会露出一丝浅薄的笑,然后说句:“不,我很高兴,恭喜你们。”   然而并没有。   季尧臣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方怡安,点了点头,吐字清晰:“是,我不高兴。”   方怡安和季扬同时睁大了眼睛。   “季尧臣,你——”方怡安为季尧臣这样反常的举动所震惊,但是下一刻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强烈,脸色跟着一变,眉毛立刻扬了起来,“你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是通知你一声而已,反正是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拿主意,还轮不到你做主!”   季尧臣似乎也为自己方才的举动而懊恼,伸手揉了揉眉心,神色很快恢复了镇定,“我没事。”   说着,就在另外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离开了客厅。   方怡安一脸不满地扭头对季扬道:“他这段时间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季扬有些复杂的目光又落到了方怡安身上。   其实你也很奇怪啊,小芳芳。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季扬求婚成功,方怡安即将成为自己的弟妹,季尧臣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几乎想不到如何应对。   他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当初任子钰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甚至能够保证那一天自己还能够面带微笑送她走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到面前,他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任子钰出现的时候,他和方怡安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为此他毫无怨言。   可是当她和任子钰分手,他们之间的矛盾也终于解决,偏偏又蹦出了一个季扬——他的亲弟弟——横插一杠。   更重要的是,方怡安答应了季扬的求婚。   她选择了季扬。   季尧臣沉沉地叹息一声。   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违拗过她的意愿,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而她的选择对他来说,无异于最终判决。   只能无条件服从。   所以当方怡安再次提议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反抗。   “现在我和季扬在一起了,多出一个你也不太方便,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给你买一个房子,你搬过去住,这样的话我们互不碍眼。”方怡安道:“本来我们两个一直住在一起也很奇怪,而且去年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法律关系也不存在了,又正好赶上这个机会,分开住也挺好。”   季扬站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每一次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自带气场,搞得好像打仗一样。   虽然并没有过针锋相对。   这一次也不例外,季尧臣直接回应,“好。”   说完就立刻回房收拾东西。   这样尴尬的三人境地,他自己也不愿意继续呆下去,每天眼中都是另外两个人甜甜蜜蜜。   方怡安倚着门看他收拾东西,看着看着,又不满了,“你看样子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啊。”   季尧臣没回应。   方怡安觉得没趣,干脆去和季扬商量着季尧臣走之后的房间规划。   季扬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的,毕竟送走了自己的一大情敌,至于对方是自己哥哥……那没办法,亲情是亲情,爱情是爱情。   方怡安一扭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眉毛一扬,“送走他你就这么开心?”   “当然啦,”季扬毫不掩饰,“送走了电灯泡,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啦。”   方怡安哼了一声。      ☆、你喜欢我   “哎, 果然舒服啊。”季扬向后一躺, 整个人呈“大”字倒在了床上,“主卧睡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等季扬让出地方来也跟着一躺, “反正都是一张床。”   “这当然不一样。”方怡安看着天花板说。   季扬看她有点发呆的样子, 侧过身来,“你之前总是睡不好觉,这一次应该可以了吧?”   “谁知道。”方怡安敷衍地说了句,“换了主卧应该会好点儿吧。”   “那就睡吧。”季扬拨开一缕划过她嘴角的发丝, 伸手轻轻遮在了她的眼上。   “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这个时候可要好好休息——”   方怡安忽然拨开了他的手, “结婚?”   季扬愣了一下,“是啊,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刚好二十二, 到时候我们就直接去领证——这不是都说好了吗?”   “不行。”方怡安语气微冷, 不容反驳。   “怎么了?”季扬有些诧异地撑起了身体,打量她的脸色。   “不怎么, 太快了。”方怡安别过头去看墙。   “真的?”   “废话。”方怡安正过头来看着季扬,“我要睡了。”   说着,把被子一拉,就闭上了眼睛。   季扬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照顾很久没睡好的方怡安的心情, 也闭上眼睛睡觉。   似乎是回到主卧的效果,方怡安果然没有再闹失眠,而被她折腾了几夜的季扬也难得有了休息时间,很快就放心地进入了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身旁,方怡安睁开了眼。   看看季扬,已经熟睡,自己的四肢也没有被禁锢,方怡安想了想,起身下床,离开卧室,来到了客厅。   打开了电视,转到最无聊的频道。   她还是睡不着觉,而且心里反而更烦躁。   尤其是想到季扬刚刚提出的结婚两个字,心里就像是梗着什么没有解决的事情,怎么也不顺畅。   她关掉了电视,很快穿好衣服,走出了屋子。   春暖花开的季节,夜里依旧寒冷,方怡安却没有感觉,躁动的内心像是燃烧着一把火,急于发泄出来。   车子很快发动,驶离了方家。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客厅里已经被她关掉的电视又重新被打开,依旧是那个枯燥无味的电视台。   路程并不近,但方怡安却对路线记得很清晰,夜里车流较少,她一路顺利地开到目的地,车子一停,人就下了车。   这地方还是她买下来的,刚好她手中还有一把钥匙,咔嚓一声,黑暗中,大门洞开,露出黑漆漆的客厅。   方怡安摁开了灯,顿时,明亮一片。   这里的房间不少,房门也多,方怡安并不知道季尧臣住在哪一扇门后,索性从第一个房间开始,一个一个地找,结果刚走到第一扇门前,咔嚓一声,另一扇门开了。   一身睡衣的季尧臣走了出来,分明已经后半夜,脸上却没有半分睡意。   方怡安一转身就对上了他。   “你没睡觉?”方怡安道。   “睡不着。”季尧臣也没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反手关上卧室门,走了出来。   方怡安直接到客厅里坐下,“季扬是三月十八的生日。”   季尧臣面色不变,“我知道。”   “二十二岁生日。”   季尧臣没说话,目光落在方怡安的脸上,“所以?”   看到季尧臣一副不能更淡定的模样,方怡安忽然有些烦躁,皱起眉来,“你也不用装蒜了,我不信你猜不到我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找你。”   季尧臣倒水的手颤动了一下,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稳,“为什么?”   “你真猜不到?”方怡安冷笑一声,“你之前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现在迟钝了?”   “我什么时候很聪明?”季尧臣把热水递给她。   “比如你在沙滩上质问我的时候。”方怡安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明显了,“你不是猜到了吗,我就是故意让你跟着一起去的,我就是想看你变脸,想让你看着我和季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自己的推测是一点,而方怡安这样坦然的承认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像是突然解开了幕布,突然戳破了窗纸,季尧臣杯中的水像是受到晃动,一圈一圈的涟漪扩散开来。   已经把事情摊开,方怡安索性不再遮掩,微微抬起下巴,“既然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那就让我直接,面对面的,告诉你好了。”   “不用了。”季尧臣仓促打断。   “看看,又开始了,又开始逃避了!”方怡安笑了起来,“但是没用!”   “我今天必须得到一个答案。”方怡安一字一字地说,目光牢牢锁住季尧臣的双眼,说话时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挖苦意味,“季尧臣,你其实喜欢我吧?”   季尧臣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连带着眉眼也跟着低垂下去。   “说啊。”方怡安扬眉,“还是说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季尧臣抬眼,“喜不喜欢又能怎么样?”   方怡安嘴角绽放出笑容,不无得意道:“看吧,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对不对?真是无法想象,你究竟是怎么看我和季扬交往的啊,季扬可是你弟弟啊……季尧臣,你当时是不是真的很想祝福我们啊?”   季尧臣微微一笑,“是。”   似乎因为放开了什么而显得坦然,哪怕对着方怡安的目光也能够清楚地表达。   “我们不合适。”   方怡安忽然就怒了,“不合适不合适!季尧臣,除了这三个字,你还能说出点什么?你张口闭口都是不合适,结果却连对我说一句喜欢都不敢——就连我这么逼问你,你也最多回我一句,喜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你说能怎么样?就你这幅德行,当然不能怎么样——因为我,马,上,就要,和,季,扬,结,婚,了!”   方怡安怒不可遏地扑到季尧臣面前,伸出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   然而一通话过后,她又冷静下来,双手抱肩站在季尧臣身前。   “既然你说不合适,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合适?”   “一定要我说出来吗?”季尧臣目光中一片死寂。   “当然啊,”方怡安恶劣地笑,似乎季尧臣越是痛苦,她就越感到高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多可怜?”   季尧臣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笑了,眼睛在笑声中忽然变得格外明亮,却亮得令咄咄逼人的方怡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季尧臣平稳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已经不算是一个男人了,这个理由,你可以接受吗?”   方怡安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季尧臣说了什么,瞬间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方怡安并不是没有听见,季尧臣知道,但他还是近乎自虐地重复道:“我已经不算是一个……”   “不可能!”方怡安粗暴地打断他,直接伸手抓向了他的下半身。   季尧臣一把截住她的手,“安安。”   “放开!”方怡安一把甩开季尧臣本来也没用力的手,扯上了他的裤腰。   季尧臣被她粗鲁的动作推倒,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原本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拦,动作到了一半,忽然又放弃了,干脆躺了回去,只是又一次抓住她的手腕。   方怡安抬眼。   “你一定要看吗?”季尧臣问。   “是!”像往常多少次一样,方怡安的语气理所当然,坚定得不容反对。   “那好。”季尧臣点了一下头,缓缓松手,认命一般躺在那里,弯起胳膊遮上了脸。   方怡安也没心思去考虑季尧臣此时的心情,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验证季尧臣的话上。季尧臣出来的时候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身上只有一套睡衣,根本不费什么力气,方怡安就扒开了他的裤子,一把握了上去。   季尧臣的身体克制地轻轻一颤。   然而,他的那里却并不像他的身体这样反应迅捷。   方怡安看着手中最多半软不硬状态的东西有点愣,有点无法相信,不知不觉间就松了手退后一步。   季尧臣撤开遮脸的手臂,又慢慢坐了起来,像是刚才的一幕不曾发生一般,声音缓缓,“你已经看到了。”   “不对,不对。”方怡安皱眉想了想,忽然道:“你之前在吃药!”   “已经停了很长时间。”季尧臣直接道。   方怡安依旧没有回神。   季尧臣没有让房间里有半刻安静,很快又絮絮叨叨,“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重要的,小扬原本就比我更合适。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只会让你生气皱眉。”   “是啊!”方怡安猛然回神,看着季尧臣的目光中充满了嫌弃,“在我眼里,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比得上季扬!我和他开心笑的时候,你只会在旁边看着——不只是他,就算是任子钰,是宋邵,你从来都只会在旁边看着,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好像这一切都事不关己!”方怡安看着季尧臣的目光像箭一样,似乎随时都可以刺穿他的心脏。   “我简直是讨厌死你这么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了,其实你了解我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不然的话,你就不可能到现在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只会告诉我不合适!”   “偏偏就是你这么个人……偏偏是我最讨厌的你这么一个人……让我这么大半夜的跑过来逼问你,就为了能看你主动向前走一步,结果呢?说什么喜欢,全是垃圾!”   哪怕她说再多的话,季尧臣依旧面色无波,直到她最后说累了,冷笑一声,“哦对了,你的喜欢算什么?到头来对着我都硬不起来!”   “算我今天白来。”方怡安整理整理衣服,向门口走出几步,又回过身来,“哦对了,为了避免你妄想——虽然我觉得你可能连这个胆量都没有——但我还是和你解释一下。”   “我今晚会来找你,当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纯粹是因为我好几天睡不着觉而已——离开你我就睡不着觉,这一点我承认你做的很好,逼得我不得不来找你解决问题——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为了你这么个怂包来迁就我的习惯,还真是没意义。”   话音落地,“碰”的关门声也随之响起。   明亮的客厅中,只剩下季尧臣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民政局前   方怡安并没有回家。   她开着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   这家酒吧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倒也轻车熟路, 向上一次那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   已经是凌晨,酒吧里的人有所减少,但气氛依旧不错, 方怡安随便点了杯酒就坐了下来。   她旁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一头大波浪陪着机车靴,向她的方向一歪,“怎么了小妹妹,又心情不爽了?”   “嗯。”方怡安闷了一口酒。   曲其澜轻笑一声, 声音微哑,“又是感情问题?”   “问这么多,”方怡安扭头看她, “你能解决吗?”   曲其澜干脆正着坐了过来,颇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方怡安想了想,“两个男人。”   “啧。”   “一个是你喜欢的……”   “别我,”曲其澜摆手, “既然是你的事情那就直说。”   “一个呢, 我喜欢他,而且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方怡安竖起两根手指, “另一个呢,我觉得我有点离不开他。”   “那你喜欢他吗?”曲其澜悠然地点了根烟。   方怡安眉头微微拧起,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我把他当哥哥——算半个哥哥吧,不过也不是。嗯……反正比较复杂我也说不清楚。”   曲其澜表示了解,“所以呢,你现在要从这两个人中选一个,却不知道选择哪一个?”   “对。”   曲其澜微一沉吟,“你确定这两个不能共存?”   方怡安愣了愣,“共存?”   “你选择了你喜欢的,另外一个就会离开,你选择了你离不开的,就不能继续喜欢你喜欢的。”曲其澜解释。   方怡安想象了一下,按照曲其澜的说法,所谓共存就是……她每天和季扬做/爱之后去和季尧臣一起睡?   她脸色古怪了一瞬,摇头,“不能。”   “那其实做个选择也不难。”曲其澜道:“无非看你的权衡。”   “我的权衡?”   “你选择了一个,就会失去另一个,那么,你只需要保证,在做出选择之后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这我当然知道。”   曲其澜一笑,“知道是知道,但是你未必有这么理智。”她弹了弹烟灰,“对你来说,得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和得到一个自己离不开的人,究竟哪一个更重要?换句话说,”曲其澜认真道:“你对前者的喜欢,能够抵过你对后者的依赖吗?”   方怡安似有所悟。   “如果能,那么你可以在和第一人相处的过程中克服你的依赖,如果不能,那么……”曲其澜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方怡安已经是一脸恍然,只不过出口时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对季尧臣的感情其实是依赖?”   季尧臣的名字都出来了啊。曲其澜好笑地挑了挑眉,却没有提醒她这一点,客官说道:“这大概是其中一部分,而就你所说的关键‘不能离开’来说,应该是你对他感情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你能够直接定义你和前者的感情是喜欢,说明你对他的喜欢很纯粹,相比之下,你对后者的感情就要复杂厚重许多。”   从酒吧走出来,被冷风一吹,方怡安觉得自己的头脑无比的清醒,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   季尧臣他何德何能?他哪里值得她为此纠结?!   方怡安几乎要为自己笑出声来,随即强硬地将这个名字抹掉。   难道自己只能依赖这样的懦夫吗!   简直是耻辱!   方怡安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觉用力,又缓缓松开,像是拿定了主意。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方怡安停好车,打开了房门。   季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扭头看她回来,微笑道:“你回来啦。”   方怡安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季扬。   “哎哎哎,这是什么情况?不至于这么想我吧?”   “季扬。”方怡安唤。   “哎。”季扬应了一声,回抱住了她。   “你生日那天,我们结婚吧。”   季扬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怡安有些奇怪的松开手看着他。   “不用了。”季扬忽然道。   “什么意思?!”   “你不用委屈自己了。”季扬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其实你不想和我结婚。”   “我什么时候不想了?我说了,我要和你结婚!”   “你是说了!”季扬忽然退身一步,声音高扬起来,“但是你在我身边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方怡安语塞。   “你说你是择床,然后我哥搬出去了,我们终于可以睡在主卧了……我是真的希望你只是择床,可是你还是睡不好觉!”季扬似乎在用力,好像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一样,闭上了眼睛,“你根本不是择床,你是择人!”   房间中安静了一瞬。   “没错,我是择人。”方怡安点头,“但是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为了他季尧臣,我就要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吗!难道就因为择人,我就只能选择他吗!我拒绝!”   “既然我能够克服洁癖,那我就能克服依赖。”方怡安的眉头厌恶地皱了起来,“他那样一个懦夫,根本不值得我为他做任何事情。”   “你的确可以克服,”季扬满面凄然,“可是那需要时间,你难道要我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吗?”他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在和你结婚,我是想给你幸福,我不希望我带给你一丁点的痛苦,哪怕这痛苦并不因为我。”   “但是你现在拒绝了我!”方怡安断然道:“我现在痛苦就是因为你!”   季扬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方怡安逼问。   季扬闭了闭眼,“去。”   几天之后,两个人站在了民政局的门口。   此时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此前争执的痕迹,季扬依旧笑眯眯的,拉着方怡安的手道:“幸好来得早,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怡安一撇嘴,“高兴什么,前面还有好几个呢。”   的确,他们前面还有好几个,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百无聊赖之间,季扬就四处看了几眼,这一看,就定在了一个方向。   “咦。”季扬情不自禁出声。   “怎么了?”方怡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就也看了过去。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啊?”方怡安问。   “没什么。”季扬微微一笑。   “真的?”   “当然。”   方怡安再没有追问,继续和季扬等着前面排队的人,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方怡安和季扬在今天领证结婚了,而他们的婚礼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逼近。   季尧臣的面前,摆着一张他们婚礼的请柬。   “你还打算去?”路与森苦口婆心,觉得自己都要早死两年,“你现在这情况可禁不起刺激,我不建议你去。”   “不建议去哪儿?”一个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路与森瞬间抬头,一看,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藏蓝的风衣搭配着黑色的紧身裤,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女包,一头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令她整个人都带着优雅柔和的气质。   但是谁要因此信了她是个软妹子那就输了。   “你怎么来了?”路与森脱口道。   “我不能来吗?”裴秀温婉一笑,走了进来,“我来看你啊。”   鬼才信。   路与森一边十分理智地做出了判断,一边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什么事儿?”   裴秀没有回应,却一眼看到了桌上摆放的请柬。   “诶?”她微微挑眉,看向季尧臣,“婚礼请柬?”   季尧臣点头。   “谁的?”   “还能是谁的,方怡安的呗。”路与森插了一句。   裴秀并不需要别人回答,已经分开了请柬,看到了里面的两个名字,手指一顿,指在方怡安的名字下轻轻划过。   “方怡安和季扬?”裴秀的目光扫过端坐的季尧臣,轻笑一声,“她的婚礼,我怎么不知道?”   “她不喜欢热闹,只请了少数朋友。”季尧臣解释。   “看来不算我咯。”裴秀的手指在季扬的名字上轻轻点了几下,脸上温软的笑意也都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匿,看向季尧臣的目光微凉,“我一直以为这个名字会是你啊。”   “其实我也这么想。”路与森又忍不住开口插/进来,“谁知道这家伙脑袋怎么长的,想问题就是和人不一样。方怡安都找上门了,他居然还能给人推出去……”   裴秀合上请柬,似乎对路与森的话有些兴趣,“这话怎么说?”   路与森听她问了,立刻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要我看,方怡安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啊,就是他自己不肯争取一下。”   “这话说的没错。”裴秀声音微冷,季尧臣能够敏锐地察觉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锋利得像箭一样。   “你都做了什么呢,季尧臣?”她的声音却还是水一样和缓清凌。   季尧臣微微垂眸。   裴秀并不打算等他开口,双手插入风衣的口袋,迈开一步,来到他的身旁。   “真巧,前段时间,我还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她去找过她,为了在两个人之间究竟选择哪一个的问题。”裴秀缓缓笑了,“现在看来,她是选择了季扬啊——不过,为什么不是你呢?”   她转过身来,微微弯腰,声音又轻了几分,“为什么不是你呢?”   “她喜欢的是小扬。”季尧臣无比清晰的说出这句话。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清楚方怡安的感情,恐怕连方怡安自己都不可以。   也正是因为这该死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确定,方怡安喜欢上了季扬。   就像她曾经好奇的问他,究竟是喜欢任子钰还是季扬时,他的回答一样。   她会喜欢上那个给她带来快乐和笑容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不是他。   甚至,可以是其他任何人,唯独不会是他。   “这么确定?”裴秀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恍然,“哦对,也是,毕竟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但是你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我还是为你感到悲哀啊……季尧臣,你是在自卑吗?”   裴秀轻笑,“你是不是自卑,我当然不关心,但是,”她微微眯起眼睛,“你以此为借口去伤害她——这就是你的错。”   “我从来不会伤害她。”季尧臣反驳,“我宁愿伤害我自己。”   “闭嘴吧你!”裴秀忽然高扬了声音,一巴掌拍在了季尧臣的椅背上。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季尧臣,你就算再了解她,你也是季尧臣,不是方怡安!你有什么权利自以为是?你有什么权利认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她好,而且只有你才知道什么是为她好?!”   “裴秀……”路与森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她发怒的模样,哪怕他们以前交往的时候常常会斗嘴吵架,裴秀也始终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可是这一次她生气了。   她退开一步看着季尧臣,嘴角都是讽刺的笑,“你觉得你了解她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随随便便为她安排好未来,剥夺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伤害?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喜欢你,结果却发现你是这么一个只会动脑子却连主动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她会有多痛苦!”   裴秀甩开了胳膊上的包,狠狠砸在了季尧臣身上。   “季尧臣,你就是个自以为是又自卑懦弱的可怜虫!满嘴说着为她好结果却残忍剥夺了她的骄傲的人渣!”   裴秀转身就走。   路与森正要去追,结果季尧臣突然站了起来。   “你——”   季尧臣苦笑一下,“她那么骄傲的人……我大概真是个人渣。”   “额……”   “但是我还是想挽救一把。”   路与森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下一刻,季尧臣也冲了出去。   “哎,喂!你不能再受刺激了啊!”   路与森刚冲出去,冷不防看见了出现在眼前的裴秀。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人不是跑了吗?   慢悠悠地关闭消息页面,裴秀微微一笑,“再见。”   ☆、正文完结   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可是, 如果他真的成为了那个伤害她的人……那还有什么理由畏缩着不肯上前一步?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可以看到她和别人走进婚姻,却唯独不能忍受她因为自己而皱眉。   季尧臣没有带请柬, 然而他依旧清晰的记得上面的每一句话, 也记得上面提示的婚礼地址。   只不过当他来到这里,婚礼已经进行到一半,教堂中本来不多的人此时都保持沉默,直到那重重的脚步声踩碎了所有的安静。   有人闯进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 包括新郎和新娘。   “季先生?”有人认出了他,虽然对他迟到感到有些惊讶,但对他的到来却没有任何异议。   只有季扬抓着方怡安的手微微收紧。   方怡安的目光从季尧臣身上飘过, 就要回过身去转向牧师,季尧臣略带喘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有话要说。”   方怡安动作一顿,又转了回来,看向季尧臣。   所有的人都在看向他们。   方怡安微笑, “可以等我的婚礼结束之后。”   季尧臣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不,就是现在。”   方怡安的嘴角笑意更浓,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吗?”   “有。”季尧臣上前一步,“有些话,我一定要说出来。”   季扬偏头看方怡安的表情,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是他们的婚礼,被季尧臣这样突兀的打断, 只为了说几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方怡安抬手,露出了她和季扬交握的手,“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的。”   “我知道。”季尧臣微微一笑,“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方怡安笑意收敛,有些不耐烦,“那你说吧。”   季尧臣又上前一步,表情带着近乎神圣的郑重。   “我喜欢你。”   方怡安眉头一动。   “我从来没有明确地和你说过,我喜欢你,不是因为我不够在意你,其实只是因为……我自卑。”   “我一直都在自卑,哪怕我现在西装革履站在你面前,我也永远都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我是一个受你母亲资助的穷学生,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我喜欢你骄横跋扈蛮不讲理的样子,因为我永远也做不到你那样任性肆意。还是因为我自卑,所以我哪怕喜欢你的样子,我也只敢偷偷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用你在意不到的方式呵护你,我努力揣度你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撇嘴,猜测你的喜好你的心意,时间久了,我已经习惯性的首先考虑你的需求,渐渐忘记了存在于你身边的自己,也忘记了真正做出所有这些对你心仪的推测的人,其实是我。”   “是我,不是你。”   “可是我依旧那么坚信我最了解你,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够笃定的事情——所以我开始自以为是。”   “你曾经指着我说,我总是表现得很了解你,其实却根本不了解你。”他稍一停顿,“直到今天我才豁然开朗。”   “如果我真的了解你,就应该假装成不了解你的样子,看你自己生活得肆意,不去干涉你的未来,不去对你说什么应该——而我自己,也要活得更像我自己。”   他的目光和笑容一样温和,“所以现在,我只为了我自己站在这里,和你告白。”   “我爱你。”   没有一丝声响。   方怡安和季尧臣对望,许久,忽然一笑,眉毛一扬,“说完了?”   季尧臣缓缓点头,微温的目光渐凉。   方怡安转过身去,“那婚礼继续。”   季尧臣其实并没有感到意外她说过的,无论他说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而他也确实没有奢望能够改变什么。   毕竟,这是他的错。   可是,没办法不难过。   眼前,是她和季扬的婚礼,而他形单影只,只能够承受自己的后果。   季尧臣有些苍白地笑了笑,转身向外,依旧能够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   “新娘,你是否愿意你身边这位青年做你的丈夫,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贞于他,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季尧臣走到门前,迈出这一步。   “我愿意。”   跨出了大门。   婚礼结束。   季扬看了眼手机,又看看方怡安,在她身旁坐下。   “今天老哥居然真的来和你告白了,你怎么看起来还不高兴?”   方怡安托腮,就这么有点郁闷地看着他。   季扬有些难为情地摸摸鼻子,“而且还直接拒绝了他?”   方怡安总算收回目光,嗤了一声,“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还不开心着呢,等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说吧。”说着站起上来往外走。   看样子心情是不太好。不过……季扬心中微苦,其实他才是最应该难过的那一个,不是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很快收敛起脸上的全部涩意,跟上了方怡安。   方怡安的手机响了起来。   季扬在旁边瞄了一眼,路与森。   方怡安一撇嘴,直接挂断。   “路与森的?”   “嗯。”方怡安没好气道:“估计又是要给季尧臣说好话了。”   “哦。”季扬应了一声,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没多久,方怡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路与森。   “烦不烦人?”方怡安再次挂断,“季尧臣还没动静呢,他忙活什么!”   “会不会是有别的事?”季扬觉得有点不安。   “还能有什么事?”   想到和路与森见面的场景,就没一次舒心的。   然而,手机却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方怡安的,而是季扬的。   季扬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连方怡安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季扬接起电话,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听到对面一阵咆哮。   “方怡安她干什么挂电话!”   季扬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点,“额,她比较忙。”   这肯定是假的。   但是路与森可没工夫计较真假,“她不接,找你也行。你在她身边儿吧,你就告诉她,季尧臣进医院了,让她自己看着办。”   季扬还没反应过来,电话挂了。   “这个姓路的!”季扬都要气死了,你说季尧臣进了医院,连个地址都不说,上哪儿找去啊!   “怎么了?”方怡安看着他的脸色,“和季尧臣有关系?”   季扬有些担忧,“我哥进医院了。”   “什么?”方怡安惊了,“他怎么会进医院?”   季扬摇头,“我也不知道,路与森什么也没说,连个医院地址都没……”手机一响,一条消息发进来了,一看,正好是医院地址。   方怡安还没有做决定,倒是季扬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道:“咱们还是去吧,毕竟是我哥。”   方怡安看了他一眼,“那就去!”   做出了决定,方怡安的动作就快了不少,两个人很快就赶到了医院,找到了病房。   刚到门口,就被路与森拦住了。   “原来你还有心啊。”   方怡安皱眉,“又是你,怎么哪儿都有你?”   “又是我?要不是我,季尧臣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让开!”方怡安一把挤开路与森,直接推门进去。   路与森冷笑一声跟了进去,“你最好看看你把他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什么叫我折腾的?”方怡安横眉竖目,“你有病吧。”   “我有病?”路与森火了,也顾不上声音大不大,直接叫起来,“要不是你,他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要不是你,他会吃药?他不吃药,就不可能引出这么多并发症,就不可能现在必须靠调理才能够正常生活!”   季扬看两个人要吵起来,连忙接过话茬,“我哥到底怎么了?”   路与森这才稳定了一下情绪,“他有高血脂。”怕季扬不懂,又补充道:“知道高血脂什么后果吗?要是再来这么几次,就等着季尧臣得上心梗吧!”说着,又转向方怡安,“他现在受不了刺激,别的不说,他今天去了你婚礼,回来就倒了,你敢说不是你刺激他了?”   “路与森,你简直神经病!”方怡安忍不住怒了,“这怪我?是我让他今天去的吗!”   “难道不是你逼他去的吗!”   “难道是我逼他到现在才跑过来跟我告白的吗!是我逼他知道我结婚了才能说出那么一句话的吗!是我逼他,全是我逼他的——逼你个头!”   路与森一口气没上来,“你——简直不讲理!”   但是这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是啊,谁让季尧臣死活不肯走出那一步呢?连他自己看着都着急,也不能怪方怡安生气。   但是看着还躺在床上的季尧臣,路与森还是忍不住叹口气,只能说,这真是一对冤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行,咱们别吵了,影响他休息。”路与森让步道:“他目前还在昏迷,你们看着办吧。”   路与森走了出去。   房间里还剩下方怡安和季扬。   两个人都没说话。   “他是你哥,你留下……”方怡安话没说完。   “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先出去和路与森谈谈。”季扬直接打断他的话,不用方怡安点头,人已经往外走,到了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   方怡安已经走到了季尧臣的床边。   他走出病房,带上了门。   路与森已经离开了,而他当然也不是想和路与森谈谈,只不过是……给他们留一点空间。   而他就只能在走廊上坐下,有些颓然地向后仰去,直到后脑磕到了墙,没有焦点的视线接触到了天花板。   忽然又笑了笑。   “你赢了啊……”   在她的权衡之中,你只差一个砝码。而今天,你终于走出了最后一步,能够站到她面前,让天平向另一端倾斜。   最强大的,不是喜欢,是习惯。      ☆、名为番外   咔嚓。   病房的门开了。   季扬立刻起身, 刚好迎上了走出来的方怡安。   原本有满腹的话想要说出, 却在此刻统统卡在了喉中,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对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哥他……”   “对不起。”方怡安打断了他的话。   季扬心中一酸, 极力避免的场面终究还是出现, 而他只能笑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方怡安摇头,“我喜欢你。”   季扬勾起嘴角扬起眉毛,“这我当然知道啊。”   “但是我要和他在一起。”方怡安脸上没有表情, 像是尘埃落定后单单为说出这样一个结果。   而这个结果并没有令季扬感到意外。   “我明白。”   方怡安露出一丝微笑,“那你进去看他吧,我去找路与森。”   方怡安从他身边走过, 季扬独自一人面对着这扇门,而门后就是那个瞬间将他打出擂台的,他的大哥。   他推门而入,好不意外地对上了季尧臣的目光。   “你醒了。”季尧臣微微颔首。   “感觉怎么样?”   “还好。”声音有着病态的沙哑。   季扬在床边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   “什么?”   “是因为吃药的原因吧。”   季尧臣并没有因为这种事情被弟弟知道而感到窘迫,就像他丝毫不为此感到耻辱一样, 点了点头。   “那现在停药了吗?”   “停了。”   “多久?”   “一个月。”   季扬沉吟,“那你……恢复了吗?”   “还没有。”季尧臣笑了一下,“我现在的体质,大概还需要很久。”   季扬点点头。   再出声时,是季尧臣开口了, “她怎么样?”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啊……”季尧臣怅然地笑笑,“也是,她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   “当然高兴不起来。”   季尧臣抿了抿唇,“是我不好,破坏了你们的婚礼。”顿了顿,又道:“害你们这么急赶过来。”   季扬的眉毛古怪地扬起,“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季尧臣看他。   “不是因为婚礼被破坏,是因为你住进了医院。”季扬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那么浓,“她在担心你。”   季尧臣低头沉默一会儿,“毕竟我陪了她五年。”   季扬摇头,“你不用安慰我。”   季尧臣忽然觉得病房里的氛围压抑得奇怪,随即一笑,“我当然不会安慰你,只不过,”他笑容越发明朗,“我去得急,还没有向你们道喜。”   “不用了。”季扬有些生硬道。   季尧臣微微诧异。   季扬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怎么也不愿吐出来。   “没有什么好恭喜的。”   季尧臣脸上那点笑意渐渐消散,“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季扬暗暗深呼吸一次,勾起嘴角来,对季尧臣笑道:“说起来应该是我恭喜你才对。”   “恭喜我?”   “是啊,”季扬笑,“她还是选择了你。”   季尧臣张着嘴,没说出话来,眉毛却拧了起来,脸上一片肃然,“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季扬顿了顿,“我们的婚姻从最开始就不存在。”   哪怕平日里表现得再镇定,乍一听到这话,季尧臣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眉毛皱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季扬听到这四个字,莫名想笑。   他和方怡安的婚姻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而起因不过是那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抓上了她的手,将她拉出了民政局。   在那之前,他看到了季尧臣,只是第二眼的时候,季尧臣已经隐身。   哪怕走到这一步,他的这个大哥也依旧放不下。   那么,方怡安呢?   当时的他心中一片复杂。   他想到这段时间以来,方怡安总是夜里惊醒,而他也因此无法安眠。   方怡安究竟是不是喜欢季尧臣,他并不确定,至少,不确定她是不是以对待情人的方式喜欢他,但是有一点却毋庸置疑,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足够深厚,深厚到在想起即将和他人结婚时,还会犹豫不决。   然后,就因为他突然提起的结婚,大半夜离开家门去找季尧臣。   那个晚上他在客厅里,开着电视,就看着方怡安看过的台,枯燥无味,分明应该令人昏昏欲睡,可他却和失眠的方怡安一样,清醒得很。   清醒得明白方怡安是要去做什么,可能做什么,唯独不明白,他还能怎么做。   直到她回来时,推开那扇门,和他四目相对,就好像闪电划过天际,他的脑中骤然明亮。   他想他们其实并不合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又或者从那一次奇怪的三人行开始,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一个人夜晚,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优秀,没有那么好,而他曾经坚定地认为可以和她幸福生活下去的美好心愿也突然变得朦胧遥远。   他比不上季尧臣。   不,季尧臣能够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季尧臣能够用五年时间,一千八百个夜晚养成她的习惯,他当然也可以。   只是错在时间。   “你干什么!”方怡安被拉出民政局,一脸的不满。   “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方怡安冷笑,抬起了下巴,目光明亮,“当然不会!”   季扬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真的不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我都已经上门去质问他了,结果怎么样!”方怡安一想到这里就来气,声音也高扬起来,“我凭什么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是给他,”季扬伸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是给你。”   “你什么意思?”   “因为你还是不甘心。”季扬笑容淡淡。   “我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方怡安冷笑,“但是这和结不结婚没关系。”   “那我们可以晚一点结婚。”季扬沉静地说:“等你已经能够平复心情的时候,我们再结婚。”   方怡安看着季扬的目光有些奇异,“急着结婚的是你吧,你怎么又不着急了?”   季扬微微一笑,“因为我的妻子应该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完完整整……”方怡安低声重复了一遍。   “如果做不到的话,”顿了顿,“我可以放弃。”   方怡安睁大眼睛,“你说你要放弃我?”   季扬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撩起了她的一绺头发,“在你心里,季尧臣比我更重要。我可以不介意你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但是……”   “只要你一直不甘心,你和我在一起就永远不可能幸福。”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办?”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那你知不知道,”方怡安抱肩,“我很可能不会再选择你?”   “至少,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你都会彻底放下。”   方怡安有些怔然。   “好。”她笑了一下很快收敛,看着季扬的目光有些复杂。   “谢谢。”   不客气。   季扬笑。   “再后来,就有了这么一场弄虚作假的婚礼。”季扬叹息道。   季尧臣听过,忽然道:“那裴秀?”   “我找的。”季扬也不隐晦,“我不能亲自和你联系,路与森也不可能帮忙,只有她最合适。”   从最开始,他就已经将主动权交给了季尧臣。   季尧臣笑了一下,意味不明,“没想到你又让了我一次。”   “不是让你。”   “我知道。”季尧臣轻轻抹了一把脸,然后控制不住地笑了。   “其实我没有抱多大希望。”   “我猜到了。”   “尤其是……”声音忽然有些哽咽,“我听到她在婚礼上说……她愿意。”   “她是故意的,想气你。”   “是啊,气我。”季尧臣挤出一个笑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季扬站起身来,“事情都和你说清楚了,你也不用担心了,好好休息吧。”   走出病房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他瘫坐在长椅上,双手一齐捂上了脸。   一双鞋停在他面前。   季扬却没有抬头。   “说清楚了?”   “嗯。”他压着嗓子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   方怡安也不奇怪,只是依旧站着没有走。   季扬终于抬起头来,对她笑笑,“刚才我哥还说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现在一看,还真是啊,都不笑笑?”   方怡安装作没看见他发红的眼圈,把手里的盒饭递过来,“有什么好笑的。”   季扬结果盒饭,又低下头去,“怎么没有高兴的,起码你们两个总算说开了啊。”顿了顿,开玩笑道:“说不定哪天我就要叫你嫂嫂了——”   “不会。”   “啊?”季扬没忍住抬头,看方怡安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随即笑道:“那我以后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叫你小芳芳啊。”   “随便你。”方怡安拿着饭走进了病房。   “吃饭。”递给季尧臣。   当然,相等她温柔体贴地照顾人那是不可能的了,季尧臣更是没奢望,乖乖接过来吃饭。   方怡安自己也吃饭,打开饭盒的时候想起什么,“刚才季扬问我什么时候能叫我嫂子。”   季尧臣手上动作一顿。   “我告诉他不会有那么一天。”   季尧臣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我的意思是你明白吧?”   季尧臣点头,面色平静,“我猜到了。”   “那就好。”方怡安拿起筷子吃饭。   季尧臣看着她吃饭的模样,目光温存。   能够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那些虚名又有什么好奢望?      ☆、实为番外   一   方怡安把季尧臣扑倒了。   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扑倒, 从计划开始到实施, 足足耗费了方怡安一个小时。   但是真正行动起来,只不过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季尧臣就已经倒在了床上。   不过他并没有显示出异样, 顺势躺下, 捞过一旁放开的被子,胳膊一撑,对方怡安张开了被窝。   你也进来吧。   他分明在说。   就像以往那么多个夜晚一样,自然得顺理成章。   方怡安也是一样, 往被窝里一滚就来到了季尧臣身旁。   戳戳他的胸口。   “怎么了?”季尧臣给她掖好被角。   “你好了没有?”方怡安脸不红心不跳。   季尧臣愣了愣,“只要注意一些,应该不会再犯。”   方怡安翻了个白眼, “这我知道。”   “那你刚才问?”   方怡安刚才戳在季尧臣胸口的手指往下走了走,隔着一层睡衣,季尧臣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根手指擦过他的中线,慢慢下移。   被他一把抓住。   方怡安眨着眼睛看他, “好了没有?”   季尧臣觉得有点尴尬, 对着她的目光说不出话,刚咳了一声, 就听到她接着道:“我已经好几天早上没直接把你踹下床了。”   言外之意,你的某些反应已经让我忍了很久了哦。   季尧臣不得不开口了,语气有些不自然,“应该差不多了。”   方怡安的目光瞬间亮了,一只手立刻就落在了他的睡衣带子上。   季尧臣看着她的目光, 又慢慢避开,隐约觉得这个氛围……很微妙。   而没有收到下一步指示的方怡安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行动起来。   轻轻一拉,带子解开。   不是季尧臣的,而是她自己的。   然后一把抓住季尧臣的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按了上去。   季尧臣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那只手自然也挣脱出来。   方怡安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季尧臣一向一本正经的面皮上难得地红了红,“这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难不成你要硬来?我告诉你我可不干!”   “不是。”季尧臣觉得自己什么话都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像是卡了一团棉花,又痒又乱。   “那是怎么了?”方怡安皱着眉又把季尧臣拉了回去,“你到底做不做啊。”   季尧臣目光一飘,刚好触及方怡安敞开的胸怀,面色有些复杂。   他到底还是躺了回去,这一次不用方怡安的引导,他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   方怡安向来是个享乐主义者,能不动就不动,也乐得清闲。   只是季尧臣磨蹭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进展,那只手就跟在抚摸一方绸缎没什么区别,干打雷不下雨。   方怡安忍无可忍了。   还没开口,季尧臣忽然又坐了起来,伸手把方怡安的衣带又系上了。   “你这又是怎么了!”方怡安也腾地坐了起来。   “就算不会也不至于不知道怎么做吧?你这来回磨蹭的,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季尧臣脸色有些复杂,“今天还是算了吧。”   “算了?”方怡安一掌拍在床上,“凭什么你说算了就算了啊,我这都等了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突然一断,方怡安想到什么,一只手钻进被子地下就冲季尧臣摸了过去。   “你该不会是……”方怡安找到了答案,也得到了证实,脸色刷的难看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季尧臣,“你——你明明都好了,怎么,怎么还是这样?”她想到了某种可能,“你该不会是……对我没兴趣吧?”   季尧臣没说话。   二   方怡安预谋的和谐运动没有成功。   两个人最后还是十分和谐地大被同眠。   季尧臣却根本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进入睡眠。   醒来的也快,迷迷糊糊的,就觉得身旁的方怡安有些不对劲,整个身体都似乎有些紧张僵硬。   他环在方怡安身上的手顺着她的胳膊上下摸了摸,不像是冷的样子。   往上摸,被子盖到肩头,往下摸……   季尧臣摸到了方怡安的手腕,但是却没有继续摸下去。   他瞬间清醒过来,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意识到方怡安的手腕下方已经到了她的两腿之间。   方怡安并没有醒,她依旧沉浸于睡眠。   但是季尧臣却再也睡不着。   三   路与森盯着对面坐着的人看了半天。   眨了眨眼睛,“你的身体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季尧臣欲言又止。   路与森也不用他开口了,“让我猜猜,不是生理上的,那就是心理上的……”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惶恐,“你不会真是长期压抑导致的……吧?”   季尧臣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没点头,也没摇头。   “我是来看医生的。”   路与森点点头,立刻拿出了医生的架势来,“如果是心理问题的话,那就得靠你自己了。”他想了想,“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已经习惯了和她同睡一床,亲密接触都已经习以为常,再加上你在和她亲密接触的时候潜意识里就已经压抑了自己的性/冲动,更别说你家那位连CB都要你控制,你在心理上已经习惯性地很难对她产生情/欲……”   季尧臣忽然想到那一次,在争吵过后,她忽然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一派单纯地问他:你会对我产生欲/望吗?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她的身体,每一次见到,都仿佛梦一样美好。   “总而言之,各方面原因导致你在心理上将对她的性/冲动视为亵渎。要我说,”路与森分析过原因,说道:“你们可以慢慢培养。”   季尧臣回神,“慢慢培养?”   “对,”路与森进一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了,在这个基础上你们可以增加一些情感交流,比如接吻,抚摸,时间久了,你对方怡安压抑的感情就会慢慢显露出来。”   时间久了。   季尧臣想,他还有多长时间呢。   四   季尧臣有点害怕上床。   这个已经持续了五年的习惯此时竟然使他有些犹豫不决。   尤其是看到方怡安已经躺在了床上面。   她趴在床上,被子裹得紧紧的,但依旧能看出被子里那翘起的两只脚乱晃。   她回头向他看过来。   这一个眼神令季尧臣心里莫名一慌。   接着,方怡安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来。   “怎么还不上来?”   季尧臣抓起被子一角,坐上了床。   “还没睡?”   方怡安点头,笑容更加明媚,“等你回来啊。   等你回来啊。   季尧臣恍惚一下。   下一刻,就察觉自己又一次在方怡安手中不堪一击地倒下。   方怡安的笑容在他看来有点可怕。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所以我们今天再试一试。”   等季尧臣躺下,才忽然发现,方怡安居然没有穿睡衣。   “你没穿睡衣?”季尧臣又要起身。   “你也不用穿。”   季尧臣感觉一只手向自己身上抓过来。   他有些疲于应付,只能将她两只手抓在怀里,“别乱动。”   “那你打算怎么办?”方怡安挑眉。   季尧臣一愣。   他……   想到路与森的话,季尧臣硬着头皮道:“我们可以慢慢来。”   方怡安乐了,老老实实一躺,“那你来呀。”   五   季尧臣颓然地从方怡安身上滚下来,滑到了一遍,然后吐了口气。   方怡安在他旁边躺了半天,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些什么,眼睛一眨也不眨。   季尧臣压下心中的挫败感,扭头打算安慰方怡安。   “抱歉,我……我可能还需要……”   “我不信!”方怡安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把被子一掀,身体就已经翻了个个儿,直接坐到了季尧臣的下腹上。   季尧臣没反应过来。   “你说过你喜欢我。”方怡安盯着季尧臣的眼睛,咬牙切齿,似乎要将季尧臣生吞活剥了一般,“可是你居然对我硬不起来!”   “我……”季尧臣也觉得实在荒谬,尤其想到对方怡安来说这大概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是他没法安慰她。   “看来你是指望不上了,”方怡安目光坚定,两只手撑在了季尧臣胸膛上,“那我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做不了,那我来做总行了吧!”   方怡安带着大干一场的气势,三下五除二就把季尧臣扒了个精光,然后把季尧臣刚才在她身上做过的事情重新上演了一遍。   季尧臣忽然觉得……   好像有感觉了……   然后他就被方怡安吃了个精光。   六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   方怡安也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感觉到抵在自己身后的热意。   嗯,还是很想踹一脚。   自从第一次发现这个情况,她就对此格外敏感。   但是想到这一脚踹下去的后果很可能是她功亏一篑,她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但是却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喂。”她捅了季尧臣一下。   季尧臣自然也醒了。   “为什么在那次之前我就没感觉。”她指了指。   季尧臣沉默了一下。   方怡安觉得一定有原因,盯着他看。   季尧臣只能直说:“因为我之前起得早,你还在睡觉。”   “但是我睡觉也能感觉到。”   “那是因为你留意了。”   方怡安想了想,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又问:“那为什么那一天我突然就发现了呢?难不成就因为你起得晚了……诶,你那天为什么起得晚了啊,你不是作息挺严格的吗?”   季尧臣笑了一下,“因为我那天晚上失眠了啊。”   “失眠?”方怡安狐疑。   季尧臣脸上笑容收敛,晨起时声音微哑,此刻又低了几分。   “因为你和任子钰在一起了。”   方怡安恍然,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是在她和任子钰交往之后那一天——之所以记得清晰,正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太巧合了,不过现在看,也不是巧合。   终于得到了答案,方怡安满意了,大早上美好的时光令她心思浮动,尤其是感觉季尧臣避开了某处和她的接触,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飞快闪过。   早该想到的啊。   方怡安目光亮了,“你早上这里的反应很好嘛。”   季尧臣没说话。   “据说男人早上都会比较兴奋?”方怡安摸着下巴。   季尧臣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方怡安大概想到了一个新的扑倒计划。   季尧臣好像看到了将来一段时间内,自己将会面临着早上被压榨精力后才能去读书的情景。 本书由 侵蚀阳光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