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acoyo01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远灯长行》 作者:姜以纾 文案: 妖艳jian货VS贵族后裔 开始,又岚指着修戎,大放厥词,“我不着急,你早晚会主动登我的门,睡我的床!” 后来,又岚穿着情趣装给修戎发短信——尊敬的用户,温馨提示:你已经有两个小时没有和你的小可爱亲亲摸摸抱抱了,天干物燥,小心她闹。 你携月白风清踏水而来 我与三川五岭共你远灯长行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甜文 主角:修戎、又岚 ┃ 配角: ┃ 其它:医生,舞蹈,心理学,精神科 ================= 第1章 楔子   曼弗雷德写过一本书,叫疯狂,他主要说:你活的越正常,越有病。   一道精神病院的院墙,成了这个世界华丽丽的分割线。   院墙里的人在画圈圈,院墙外的人在使劲装。   院墙里的人拼命证明自己没疯,想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院墙外的人拼命说自己疯了,为自己胡作非为找幌子。   所以,这个世界里,到底是谁疯了?谁,又才是精神病?   那精神科医生,又是干什么的?他说谁有病,谁就有病,他有什么资格? 第2章 01   7月11日,星期六,天气晴。   ‘叮——’   门铃声叫又岚起床,她看一眼表,伦敦时间7:00,不差分毫。   她走向门口,把扰她晨光的左晴放进门。   左晴进门旋脚尖转了一圈,手掐着腰扭扭翘臀,显摆了显摆一身水蓝色透视装,以及透视装下玲珑有致的身材,说:“信不信我能在一秒钟内,让你身体的某个部位变大。”   又岚随性的往吧台椅上一靠,从头到脚瞅她一遍,“不信。”   左晴:“刷你的卡,两万六。”   又岚:“……”   左晴:“是不是觉得脑袋大了?”   又岚:“你是不是贱……”   左晴走到她跟前,一把搂住她,“今儿我不催你回国,咱们出去浪一会儿吧?”   又岚没兴致,“不去。”   左晴恍若未闻,把她强拉硬拽到门口一辆二手车前。   又岚看着眼前这辆老爷车,“刚买的?”   左晴挑挑眉,“呐,怎么样?”   又岚是不想伤害她的,“你后视镜被卸了。”   左晴被她一提醒才注意到,把包往地上一扔,“这他妈谁干的!”   又岚给她出主意,“你要不着急就左拐警察局报个案,着急就右拐汽修厂。”   左晴脱口而出:“汽修厂!”   于是,又岚指路带她到了附近一家汽修厂。   修理厂一小工看眼左晴的车型,“这种规格的后视镜市场上已经没有了,需要多花点钱。”   左晴打开钱包,“钱不是问题,但要多久?”   “如果钱不是问题,那我这儿刚好有一个。”小工说着话,拿来个后视镜。   那后视镜把左晴给看愣了,照款式和磨损程度来看,分明就是她被卸的那只!   她这人最受不得蒙骗,哪怕汽修厂老板一个劲儿道歉,她也坚持把小工送去警局。   警察问:“什么矛盾?”   左晴说:“他偷了我后视镜,然后再给我换上,骗我的维修钱。”   小工死不承认,“她在说谎。”   左晴:“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这个后视镜的磨损程度跟我丢的那只,一模一样呢?”   小工解释说:“是之前有辆报废的车,我看后视镜还能用,就卸下备用了。”   左晴:“你还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那车在哪儿?车主是谁?”   小工:“反正就是……”   ……   这种鸡毛蒜皮的纠纷,警察一点也不愿意解决,不耐烦全写在脸上。   又岚在外边大厅等着,门外一阵性感的引擎声穿入宁静的贝克街,也叫她抬起头。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很帅,也很有气质,每根发丝都透着精致。他走进警局,汽修厂老板迎上去,两个人说了些话。旁边还有三五警察跟他热络的打招呼。看的出来,背景雄厚。   而重点在于,他是中国人。   左晴从调解厅出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完事了。”她说。   又岚瞥一眼她身后,“那小工呢?”   左晴烦劲儿的,“懒得计较了。我准是跟大英帝国犯冲,过来一个多礼拜,没一天顺心。”   又岚揽揽她肩膀,“那就,回国。”   左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同意回国了?”   又岚:“嗯,避免你再发生点什么意外,再扣到我头上,那我多冤得慌。”   左晴拽着她往外走,“UIN!你爸爸要回来了!”   *   UIN,国内第一Urban Dance工作室。   2009年初出茅庐,在国际艺术交流专业等级评审协会主办的黑莲国际舞蹈大赛、独舞项目中,险胜英国皇家舞蹈学院,与韩国CD舞社打平。   第二年,创立人又岚的一支《Wonderful》使其荣获第49届黑莲编舞项目冠军,独舞项目冠军,之后两年蝉联冠军宝座。   2015年,又岚因个人原因离开UIN,舞协副主席边卉成为新一任领军人。   边卉此前接受采访表示,今后UIN将致力于与海内外舞蹈文化的交流、协作,与创立人又岚先前着重培养国内舞蹈人才的基准大相径庭。   左晴早在来英第一天,就说了这事儿,又岚对此态度四字总结:无动于衷。   她说,早在踏出工作室那一刻,她便失去了干涉UIN的一切资格,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站在一侧,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UIN如何在边卉的领导下,纵横国际。   可左晴却听的出来,‘纵横国际’四个字她说的有多咬牙切齿,所以她打心眼里愿意相信,她并没有放弃UIN。   许多人都说像又岚这样大风大浪挺过来的人会决定离开UIN,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事实上,左右又岚思想的完全是当时的年少轻狂,她并不明白从头再来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左晴希望两年沉淀可以让她知道,生活并不公平,永远都会存在阴阳面、密疏度,如果执着于某一种不公平,便再也看不到生活对她敞开的怀抱了。   两个人从警局出来,再次站在老爷车面前。   左晴问:“车怎么办?”   又岚反问:“你多少钱买的?”   左晴:“三千。”   又岚:“把它卖了吧。”   当天,左晴把车卖了,卖了两千英镑。本来这款车型折旧价在五百英镑一年,就因缺后视镜,直接抵两年,可把她心疼坏了,一路耷拉着张丧门神的脸。   “你差不多行了。”又岚看不下去了。   左晴恹恹的朝安检通道走,也不理人。   又岚没管她,一人先过了安检。   此时还不到半夜,机场却意外的人不多,又岚挑个能看到停机坪的位置,打开电脑,放了首Twenty one pilots的《Heathens》,蹭机场WiFi刷起网页。   没一会儿,左晴回来,瞥见又岚的屏幕,“西尔贝公开买主?怎么?你看见谁开了?”   又岚关上电脑,敷衍道:“有那么一个人。”   刚说完,她就又看见了那个男人。他们竟然是同一航班!   左晴顺着她眼神看过去,也看见他,“喔,好帅!”   又岚蓦地唇角一弯,“想不想留下点美好回忆?”   左晴被她这个邪性的笑容给吓着了,一脸谨慎,“你要干什么?”   又岚没回她,把电脑装包里,扔给她,“看着。”   左晴不知道又岚又在琢磨什么,但眼神还是跟着她走向VIP安检通道。   待她反应过来又岚是要干什么时,她已经换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一身安检员制服,戴着个檐儿帽,站在安检台一侧。   又岚微低着头,瞥一眼左晴方向,跟她比个Ok的手势。   左晴在远处瞠目结舌,这小傻逼不怕被机场警务给扣了啊?   她之前看过,这周六的综合运势五颗星,她相信自己不会被逮到的。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一直到这开西尔贝的过安检,都没有人发现她偷梁换了柱。   西尔贝面无表情的过安全门,来到又岚面前。   远处正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幕的左晴屏住呼吸。   又岚压低帽檐儿,展开西尔贝双臂,从他肩膀到手臂到手指,“手表,戒指。”   西尔贝把手表、食指戒指摘下来。   后是胸膛,又岚一手摩挲,一手拿安检仪扫,过程中不断慨叹身材真他妈好!   “外套脱一下。”隔着西装太糟蹋手感了!   西尔贝很配合,随即把外套脱下来。   又岚看着透感强烈的白色衬衫里令人血脉贲张的轮廓,舔舔嘴唇,把发汗的掌心贴上去。之前没细看,不知道他身材如此带劲,现在捏上两把,心里火烧火燎的。   到下半身。   “腰带解一哈。”又岚激动的嘴瓢了。   西尔贝依旧很配合,毫无怨言的解开腰带钎子。   又岚蹲下身,替他抽出来,终于到了最关键一步,大腿!   她循着先前再后的规律,把他双腿的比例摸个一清二楚,中途实在没忍住,还掐了一把他的腰,嗯,很精炼!很紧致!   安检完了,致谢,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又岚及时抽身,回到候机厅。   左晴一见她就竖起大拇指,“卧槽牛逼啊!”   又岚坐下来,飞个眼儿给她,“是不是。”   “说说!说说!身材怎么样?”左晴兴致盎然。   又岚回忆了一下,“特别棒,特别想要。”   把左晴羡慕坏了,她噘着嘴,“便宜你了!”   “下回有这机会,我一定留给你。”   “下回指不定什么年什么月呢。”左晴噘嘴。   又岚看一眼登机口的灯,把包拿上,“不会太久的。”   上飞机,落座,起飞,俩人动作一致的瘫在座位上。   十几个小时,没点毅力根本撑不来,所以她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闭眼还没一个小时,空姐走过来,递给又岚一张卡片,说是头等舱一位先生托她转交的。   头等舱。头等舱!   又岚的后脊窜起一层冷汗,她慢慢展开卡片,入眼苍劲有力的两行字——   “这位女士,我粗疏的数了一下,刚才一共被你占了便宜五十下,其中包括,肱二头肌八下,胸肌十二下,腹肌十下,股二头肌十二下,比目鱼肌八下,臀肌两下。飞机降落之前,我需要一个交代,现在还有十一个小时,你可以慢慢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女主可以冒充安检员,我说她可以,她就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啊—— 第3章 02   【1】   7月11日,星期六,天气晴。   ‘叮——’   门铃声叫又岚起床,她看一眼表,伦敦时间7:00,不差分毫。   她走向门口,把扰她晨光的左晴放进门。   左晴进门旋脚尖转了一圈,手掐着腰扭扭翘臀,显摆了显摆一身水蓝色透视装,以及透视装下玲珑有致的身材,说:“信不信我能在一秒钟内,让你身体的某个部位变大。”   又岚随性的往吧台椅上一靠,从头到脚瞅她一遍,“不信。”   左晴:“刷你的卡,两万六。”   又岚:“……”   左晴:“是不是觉得脑袋大了?”   又岚:“你是不是贱……”   左晴走到她跟前,一把搂住她,“今儿我不催你回国,咱们出去浪一会儿吧?”   又岚没兴致,“不去。”   左晴恍若未闻,把她强拉硬拽到门口一辆二手车前。   又岚看着眼前这辆老爷车,“刚买的?”   左晴挑挑眉,“呐,怎么样?”   又岚是不想伤害她的,“你后视镜被卸了。”   左晴被她一提醒才注意到,把包往地上一扔,“这他妈谁干的!”   又岚给她出主意,“你要不着急就左拐警察局报个案,着急就右拐汽修厂。”   左晴脱口而出:“汽修厂!”   于是,又岚指路带她到了附近一家汽修厂。   修理厂一小工看眼左晴的车型,“这种规格的后视镜市场上已经没有了,需要多花点钱。”   左晴打开钱包,“钱不是问题,但要多久?”   “如果钱不是问题,那我这儿刚好有一个。”小工说着话,拿来个后视镜。   那后视镜把左晴给看愣了,照款式和磨损程度来看,分明就是她被卸的那只!   她这人最受不得蒙骗,哪怕汽修厂老板一个劲儿道歉,她也坚持把小工送去警局。   警察问:“什么矛盾?”   左晴说:“他偷了我后视镜,然后再给我换上,骗我的维修钱。”   小工死不承认,“她在说谎。”   左晴:“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这个后视镜的磨损程度跟我丢的那只,一模一样呢?”   小工解释说:“是之前有辆报废的车,我看后视镜还能用,就卸下备用了。”   左晴:“你还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那车在哪儿?车主是谁?”   小工:“反正就是……”   ……   这种鸡毛蒜皮的纠纷,警察一点也不愿意解决,不耐烦全写在脸上。   又岚在外边大厅等着,门外一阵性感的引擎声穿入宁静的贝克街,也叫她抬起头。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很帅,也很有气质,每根发丝都透着精致。他走进警局,汽修厂老板迎上去,两个人说了些话。旁边还有三五警察跟他热络的打招呼。看的出来,背景雄厚。   而重点在于,他是中国人。   左晴从调解厅出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完事了。”她说。   又岚瞥一眼她身后,“那小工呢?”   左晴烦劲儿的,“懒得计较了。我准是跟大英帝国犯冲,过来一个多礼拜,没一天顺心。”   又岚揽揽她肩膀,“那就,回国。”   左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同意回国了?”   又岚:“嗯,避免你再发生点什么意外,再扣到我头上,那我多冤得慌。”   左晴拽着她往外走,“UIN!你爸爸要回来了!”   *   UIN,国内第一Urban Dance工作室。   2009年初出茅庐,在国际艺术交流专业等级评审协会主办的黑莲国际舞蹈大赛、独舞项目中,险胜英国皇家舞蹈学院,与韩国CD舞社打平。   第二年,创立人又岚的一支《Wonderful》使其荣获第49届黑莲编舞项目冠军,独舞项目冠军,之后两年蝉联冠军宝座。   2015年,又岚因个人原因离开UIN,舞协副主席边卉成为新一任领军人。   边卉此前接受采访表示,今后UIN将致力于与海内外舞蹈文化的交流、协作,与创立人又岚先前着重培养国内舞蹈人才的基准大相径庭。   左晴早在来英第一天,就说了这事儿,又岚对此态度四字总结:无动于衷。   她说,早在踏出工作室那一刻,她便失去了干涉UIN的一切资格,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站在一侧,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UIN如何在边卉的领导下,纵横国际。   可左晴却听的出来,‘纵横国际’四个字她说的有多咬牙切齿,所以她打心眼里愿意相信,她并没有放弃UIN。   许多人都说像又岚这样大风大浪挺过来的人会决定离开UIN,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事实上,左右又岚思想的完全是当时的年少轻狂,她并不明白从头再来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左晴希望两年沉淀可以让她知道,生活并不公平,永远都会存在阴阳面、密疏度,如果执着于某一种不公平,便再也看不到生活对她敞开的怀抱了。   两个人从警局出来,再次站在老爷车面前。   左晴问:“车怎么办?”   又岚反问:“你多少钱买的?”   左晴:“三千。”   又岚:“把它卖了吧。”   当天,左晴把车卖了,卖了两千英镑。本来这款车型折旧价在五百英镑一年,就因缺后视镜,直接抵两年,可把她心疼坏了,一路耷拉着张丧门神的脸。   “你差不多行了。”又岚看不下去了。   左晴恹恹的朝安检通道走,也不理人。   又岚没管她,一人先过了安检。   此时还不到半夜,机场却意外的人不多,又岚挑个能看到停机坪的位置,打开电脑,放了首Twenty one pilots的《Heathens》,蹭机场WiFi刷起网页。   没一会儿,左晴回来,瞥见又岚的屏幕,“西尔贝公开买主?怎么?你看见谁开了?”   又岚关上电脑,敷衍道:“有那么一个人。”   刚说完,她就又看见了那个男人。他们竟然是同一航班!   左晴顺着她眼神看过去,也看见他,“喔,好帅!”   又岚蓦地唇角一弯,“想不想留下点美好回忆?”   左晴被她这个邪性的笑容给吓着了,一脸谨慎,“你要干什么?”   又岚没回她,把电脑装包里,扔给她,“看着。”   左晴不知道又岚又在琢磨什么,但眼神还是跟着她走向VIP安检通道。   待她反应过来又岚是要干什么时,她已经换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一身安检员制服,戴着个檐儿帽,站在安检台一侧。   又岚微低着头,瞥一眼左晴方向,跟她比个Ok的手势。   左晴在远处瞠目结舌,这小傻逼不怕被机场警务给扣了啊?   她之前看过,这周六的综合运势五颗星,她相信自己不会被逮到的。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一直到这开西尔贝的过安检,都没有人发现她偷梁换了柱。   西尔贝面无表情的过安全门,来到又岚面前。   远处正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幕的左晴屏住呼吸。   又岚压低帽檐儿,展开西尔贝双臂,从他肩膀到手臂到手指,“手表,戒指。”   西尔贝把手表、食指戒指摘下来。   后是胸膛,又岚一手摩挲,一手拿安检仪扫,过程中不断慨叹身材真他妈好!   “外套脱一下。”隔着西装太糟蹋手感了!   西尔贝很配合,随即把外套脱下来。   又岚看着透感强烈的白色衬衫里令人血脉贲张的轮廓,舔舔嘴唇,把发汗的掌心贴上去。之前没细看,不知道他肉体如此带劲,现在摸了,心里火烧火燎的。   到下半身。   “腰带解一哈。”又岚激动的嘴瓢了。   西尔贝依旧很配合,毫无怨言的解开腰带钎子。   又岚蹲下身,替他抽出来,终于到了最关键一步,大腿!   她循着先前再后的规律,把他双腿的比例摸个一清二楚,中途实在没忍住,还捏了一把他的臀部,嗯,很翘!很紧致!   安检完了,致谢,看着他消失在眼前,又岚及时抽身,回到候机厅。   左晴一见她就竖起大拇指,“卧槽牛逼啊!”   又岚坐下来,飞个眼儿给她,“是不是。”   “说说!说说!身材怎么样?”左晴兴致盎然。   又岚回忆了一下,“特别棒,摸了就想操。”   把左晴羡慕坏了,她噘着嘴,“便宜你了!”   “下回有这机会,我一定留给你。”   “下回指不定什么年什么月呢。”左晴噘嘴。   又岚看一眼登机口的灯,把包拿上,“不会太久的。”   上飞机,落座,起飞,俩人动作一致的瘫在座位上。   十几个小时,没点毅力根本撑不来,所以她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闭眼还没一个小时,空姐走过来,递给又岚一张卡片,说是头等舱一位先生托她转交的。   头等舱。头等舱!   又岚的后脊窜起一层冷汗,她慢慢展开卡片,入眼苍劲有力的两行字——   “这位女士,我粗疏的数了一下,刚才一共被你摸了五十下,其中包括,肱二头肌八下,胸肌十二下,腹肌十下,股二头肌十二下,比目鱼肌八下,臀肌两下。飞机降落之前,我需要一个交代,现在还有十一个小时,你可以慢慢想。”   【2】   又岚有生之年,第三次感到绝望,前两次她还小,没那么强烈。   她深呼一口气,喊了空姐过来。   空姐微笑很美,声音很甜,“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又岚也具一副足以媲美的笑容,“那个……交给我这张卡片的先生他……”   “很帅,很有气质。”空姐抢答。   “……”又岚想问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已经休息了,而且拒绝合照。”空姐又说。   又岚遗憾,“可我真的很想跟他合照。”   空姐略有为难,琢磨一会儿,说:“等那位先生醒来,我帮您问一下。”   “好的,感谢你。”又岚很客气。   空姐一走,又岚瞬间变脸,倒不是针对空姐,是不能等他醒过来。   开玩笑!等他醒了?那她半条命就没了!   左晴说过,日进斗金的人最喜欢给手脚买保险,这样更能凸显他们身娇肉贵。所以她断定,西尔贝肯定给自己买保险了,就等着她这种脑子进屎的人往上撞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整整衣领,起身溜进头等舱。   一双大眼朝舱内数的出的几个座位逡巡一圈,确定西尔贝所在,又岚悄步上前,梗着脖子瞅他一眼,他正闭目养神,睡颜十分勾人。   她提口气,端一张英勇就义的脸挪步过去,诚恳的鞠一躬,“先生对不起。”   “……”   没人应声,又岚抬起头,发现人根本没动弹,瞬间又生一计!   她左右瞥瞥,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之后,慢动作的躺在他身侧,把脸凑过去,贴上他嘴唇那刻,以迅电之速拍了张照片,拍完又以迅电之速逃离了现场。   回到经济舱,她才得空吁出一口气。   看向手机里一张合照,窗外云层恰到好处,拍摄角度恰到好处,亲密恰到好处。   俨然一对热恋情侣。   她把照片存进云盘,打算拿这个当筹码跟西尔贝谈判。   虽然这个行为十分之无耻,但没办法,若真计较起来,她理亏,理亏就得吃亏,小亏她还吃得起,大亏就是要她命了,所以,为了活着,只能是再耍一回不要脸了。   若能重来,她一定会控制好自己耐不住寂寞的一颗心和一双欠手。她发誓。   十一个小时过得很快,舱内广播飞机即刻降落。   当然,‘过得很快’是对左晴来说,对又岚来说就有点度秒如年了。   左晴睡一轮醒来,睁眼第一件事就是问:“几点了?”   又岚瞪着一双大眼一句话说不出来,左晴又戳她,“还没醒呢?”   又岚扭头把黑眼圈现给她,“我就没睡。”   “哎呦卧槽!”左晴被她一张陈年老尸脸给吓一大跳,“你怎么了?”   又岚那张卡片扔给她,“百密一疏,开西尔贝的肯定是成功人士,忘了成功人士有个眼疾手快的通病了。”   “你之前查西尔贝,就是他啊?认识?”左晴把那几行字读一遍,笑出声,“字儿写不错,可以想象他在知道你占他便宜时,是何种心情。”   又岚不认识,她是因为想认识才查的,“现在认识了。”   左晴把卡片搁她桌上,拿出化妆包开始修饰她一张脸,平眉素眼,朱唇桃腮,“你刚都说了,成功人士,你见哪个成功人士对这种馊包子烂卷子的破事儿上心了?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没准儿人一下飞机就把你给忘了。”   又岚无力,“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左晴笑,“我就是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她这个嘴脸啊,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讨人待见,又岚睨她一眼,“还钱!机票钱我出的!”   左晴马上切换态度,谄媚的在她脸上亲一口,“放心吧,出事儿我陪你抗。”   又岚不怕事儿,也不觉得这是个事儿,蹭了蹭脸,没再搭理她。   下飞机后,又岚没逃,在显眼位置等着,等到工作人员过来遣她离开,她才慢慢吞吞出站。   左晴见到又岚,朝她后方瞥两眼,没找到那人身影,唇角轻扬,将她薄薄的身体拢进怀里,“我说吧,成功人士日理万机,时间永远贵于生命,不会浪费在你身上的。”   又岚抿唇,眉眼镶嵌着不得意,“我竟然有点失落。”那具肉体实在是太令人心动了。   “贱!”左晴一把松开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脑门:“你跟人家那西尔贝之间隔着法拉利拉法,保时捷918,莱肯超跑,布加迪威龙,兰博基尼毒-药,麦卡伦P1……”   “行了。”又岚不想听她背型号了。   左晴也不想背了,背再多也买不起。   她把手机递给又岚,瞥一眼屏幕地址,“曲异等着呢。记得速战速决,下午还有一堆事呢。”   又岚把手机攥在手里,默念一遍‘曲异’。   循着地址找过去,又岚还没进门就看见了人,他在靠窗位置,穿的不伦不类,皮肤白的依旧,五官端正依旧,偶尔一笑勾人依旧。风骚不减当年。   她走过去,坐他对面,把他面前拿铁端过来啜一口,“不好喝。”   曲异马上喊服务员把店里饮品叫个遍,之后笑意盈盈,“回来就不走了吧?”   又岚:“要还打算走,就不回来了。”   曲异哑口,停顿小半分钟,拉过她的手,包在掌心,“我好想你,想的发疯。”   又岚觉得可笑,就笑了。   她抽回手来,把手机放桌上,旋转一周,正面对曲异,点开屏幕,低头睨一眼屏幕中人,说:“非著名十八线女演员,跟你约过六次,有两次在我家。”   曲异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张P过度的自拍照,懵了。   又岚滑下屏幕,继续:“日本留学生,两次在学校公寓,两次在盛世酒店。”   ……   “边卉,熟人,在我没出国前就跟你勾搭成奸了,我走之后你俩就跟发情期的野狗一样。”   ……   “至于你在MIX,Vics,Babyface斩获的莺莺燕燕,我没做统计,粗略计算,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   又岚话说完好久,曲异才回过神来,拍桌子起身,指着她,“你调查我?!”   “首先,我没那个闲情逸致,其次,你还不够档次。”   曲异不说话了。确实,相识八年,一起三年,他爱她,也了解她,知道调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不屑于用,想必是左晴那个八婆多事。   他把手机拿起来,一张一张毁尸灭迹。   删完,猾多一张,看到又岚与一个男人的亲密合影,“这是谁?!”   又岚掀眼睑瞥过去,西尔贝真是养眼,闭着眼都掩饰不住逼人的英气。   “这是谁!”曲异又问一遍,“我都绿成绿巨人了吧?”   又岚把手机抢过来,“少跟我这儿倒打一耙,在我出国前就跟你分手了。”   “既然分手了,那你有什么资格调查我?”   又岚笑了,“你终于承认分手了。早知道一张照片就能躲开你的骚扰,我也不用费劲去了解你那些恶心巴扎的事儿了。”   “你——”   曲异承认分手,让又岚如释重负。   曲异父母与又岚父亲是旧相识,早年他们一家投资移民去了新西兰,生了他。   他在成年之后,回来陪外公外婆度过晚年,与又岚相识,一见钟情,穷追猛打五春秋,终于融化冰山一座,争取到三个月试谈机会。   在此期间,又岚一直在尝试着接受曲异,他也知道,但却不甘于循序渐进,不惜以失去她为代价的逼急她好几次,几次下来,又岚没垮,他垮了,再也没有心力去温暖她这一池虽化但冰的水了,于是开始偷吃偷喝。   曲异胯-下玩意儿不老实,又岚一直都知道,一开始UIN占着她精力,她顾不上修理他,后来时间长了,她倒也无所谓了。   出国之前,出于尊重,她把他叫到一个颇为正式的场合,就分手一事说道了说道,不曾想曲异不认,死活都不分,还抬出长辈来压她,她一个脑袋两个大,没管他认不认,先上了飞机。   在伦敦修身养性的两年,又岚没少听到关于曲异的消息,当然,十则有九是他又跟谁谁谁走了肾、又给谁谁谁买了纪梵希。   她不知道曲异在与她的这段关系里累不累,但她是真累,心累,所以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给他了,所以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划清界限,然后扬镳分道。   不顾曲异连拦带阻,又岚狠心迈出门,用力吸一口空港巴士的尾气,竟然觉得比曲异身上的名贵香水味儿好闻。   曲异没追出去不是打算放手,而是他气急败坏之时眼神无意瞥见一张脸,一张刚被他刻在脑子里的脸——与又岚合影的男人!   他穿过茶吧南门,右转到便利店,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   对方转过身来,抬眼看着他。   “你特么谁啊!”曲异糟着眉头、倨着下巴,问。   对方没说话,一张美艳但憔悴的脸从他身后冒出,“修戎老师,怎么了吗?” 第4章 03   修戎拿了不同品牌的两款黄油面包,问身后女人,“换换尝尝?”   女人笑,脸颊还有彰显羞涩的红晕未褪,“修戎老师说换,那就换。”   一旁的曲异被无视的彻底,登时怒火中烧,准备使劲推修戎一把。刚摊开掌,左右两侧冲上来三五黑衣人,动作利索的把他撅吧撅吧揉成一个团,摁在地上。   “炮我女朋友还对我动手!你特么知道我是谁吗?”曲异嘴不老实。   修戎没搭理他,对黑衣人说:“送机场警务。”   “修戎是吧!我特么记住你了!”曲异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被人撅吧撅吧的窝囊气,在深刻了修戎的脸之后,又深刻了他的名字。   修戎结完账,把袋子搁女人手里,“可以回家了吗?”   “回你家,行吗?”女人一双大眼使劲眨巴两下。   “不行。”   女人继续眨巴,“你不同意,我就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   女人依旧眨巴着大眼,眼睑上下掀落的同时从收银员桌上顺来火机,打着,比在自己下颚,“我真的会死的。”   修戎面无表情的看她,“这招对你家人管用,对我不管用。”   女人闻言,手一抖,打火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良久,她切换了一种状态,入眼端庄大方,笑容也如清风拂面、晨光涤眼,“咦?修戎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修戎瞥一眼她手里袋子,“黄油面包给小智的,你记得带给他。”   女人提起手中的购物袋,看一眼,“好的。”   说完话,她出了门,迈着优雅的步调离开了机场。   收银员见眼前此景,惊掉了下巴。   修戎为了避免收银员受到惊吓,交感神经兴奋,小动脉痉挛,大脑供血不足以及一系列受惊并发症被唤起,解释了一句:“精神病。”   收银员这回不光嘴张的大了,眼也瞪大了,扯着脖子期期艾艾:“你你你别以为你长长长的帅就就就可以随便骂骂骂人啊!我祖上三代都都都很正常!”   修戎有点无奈,也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举,推门离开了。   上了车,驾驶座上吕字圩没忍住揶揄,“听说那精神病又来折磨你了?”   “……”   “姑娘真有毅力,从你入这行就黏上了你,十年如一日。你知道后来给她治病那些同行有多感激你吗?就差给你雕个石像,跟菩萨摆一块儿供着了……”   修戎没让他把话说完,开驾驶车门,把他踹下去,挪过去,绝尘而去。   车出百米,吕字圩才回过神来,“修戎你大爷!那是我车!”   *   又岚看眼表,距离UIN与著名歌手仲桑的签约发布会还有半个小时。   她两手叠落放置腿上,听着Virginia To Vegas的《Colourful》,闭目养神。   开车的左晴瞥她一眼,“你不打算跟我说说曲异看到照片什么反应吗?”   又岚眼未睁:“恼羞成怒。”   左晴很满意他曲异还知羞,“这回他该死心了吧?”   “说不好,他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男人,感觉还能给我惊喜。”   “你之所以会觉得曲异不要脸,是你见过的男人太少了,别的不敢说,就说不要脸,我刚分那个顶曲异五个。”   又岚冲她伸出大拇指,“牛逼。”   左晴无声无息叹口气,命啊。   到发布会现场,又岚又看眼表,嗯,正好。   “击个掌先。”左晴拉住先她一步下车的又岚,举起手。   又岚扭头看她一眼,顿了顿,把左掌贴上去。   仲桑新单《条形码》Billboard首周销量最高,单月下载量最高,创华语最好记录,海内外圈粉无数,名气一往无前。   边卉打算利用仲桑打开国际市场,跑断腿终于签下《条形码》的编舞。   今天的签约发布会,她一定用了百分之三百的精力筹备。   又岚食指摸摸右半边唇,拇指摸摸左半边唇,挑起一抹笑容,从正门进入发布会现场,在人山人海里找了个没有脑袋攒动的位置摸着腰挪了过去,坐下。   左晴从后台进入,换下了她在UIN安插的卧底,代替她融进舞阵,与她们合跳开场舞Ia Pop 的《Lovers To Friends》。   之后是边卉的独舞,孝琳、Dok2的《Love Like This》,Youtube播放量单年排行前三……唯一一支拿得出手的编舞吃了三年还没腻味呢。   舞毕鞠躬谢幕,左晴在身侧人躬腰时岿然不动,俨然鸡群一只鹤。   台下一片哗然,机灵的记者知道这是有大新闻的征兆,蹭的一声窜到了警戒带前,举着收音话筒戳向台上。   边卉直起身,瞥见左晴,脸上顿时如雨后彩虹,缤纷斑斓。   她抻住左晴的胳膊往下一扥,没把她扥下去反倒被她甩个踉跄。她抬眼看她,耳鬓汗如雨下,“左晴!有什么事儿咱后台说!”   左晴没听见一样走向记者群,看向观众席的又岚,说:“今天是UIN与《条形码》的签约发布会,《条形码》原唱都到位了,UIN创始人怎么能缺席呢?”   本来准备上台的仲桑眼见台上比台下还混乱,烦躁的扔了耳机。   经纪人已经于第一时间喊保安去维持秩序了,只有两个助理在仲桑身边,看见他脸色不好,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地底下,一点声响都不敢出。   “搞什么?!”仲桑抓一抓刚做好的造型,不顾阻拦,转身离开了。   俩助理没拦住,哭了,仲桑跑了,又得挨经纪人巴掌不说,还他妈得扣工资!   观众席稳坐如钟的又岚被眼尖的记者发现,只消三五秒,就被人群严丝合缝的围了起来。   “又岚小姐!你已于两年前公开放手UIN,这次回来是打算重新掌权吗?”   “又岚小姐!听说你当年就已转手股份,资产变现,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UIN的签约发布会呢?”   “又岚小姐!对于你男朋友和UIN现任负责人边卉过于亲密的关系,你有什么要说的?”   “又岚小姐!请你回答一下!”   “又岚小姐……”   问题太多,即使是又岚有心回答,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遑论她回来不是为接受采访,而是为给边卉惊喜。   她和左晴里外呼应,扒拉开人群,疏通了到台中央的路,走上去,一把揽住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边卉,拍拍她后背,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I\'m Back.”   边卉只觉得心脏骤停,一股寒气从脚底钻进身体,蔓延至全身。   当年,又岚敢为天下先,以一人之力在LYRICAL HIPHOP佼佼国中占据了一方天地,把‘中国’摆了上去,后又成立工作室,让国内的舞蹈爱好者可以挺胸抬头告诉自己父母,LYRICAL HIPHOP不是玩物丧志。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平台,让他们不必要崇洋媚外捧着大把钱出国学基本功。   有媒体评价UIN,说它是国内LYRICAL HIPHOP舞蹈的一个巨大改革,成功引领国内New School完成一个质的飞跃。7Pool舞蹈职业大奖赛方评价又岚是开山人,并联合国际舞蹈大赛组委会授予其‘国家突出贡献奖’等六项大奖。   多道荣耀加身,又岚的风头一时无两,多了崇拜者的同时也多了仇怨目光。   以舞协副主席出身的边卉就是个嫉妒成魔、红眼病晚期的代表人物。   她见Urban Dance这条路走的顺畅,也跟风成立一个工作室,前期发通稿、买新闻、雇水军,阵仗搞得大,广告做的多,可还是因没有代表作品、出色老师无疾而终了。   她马上改变策略,以学习者的身份加入UIN,偷师学艺、收买人心,不管招数有多下三滥,只要对她有利无害,她就敢干,包括私下找上十方美妆,与创立人方以柔私相授受,合力把UIN搞了个半死。   那时候的又岚毕竟年轻,明争暗斗的经验太少,直来直去的行为处事致使她痛失了几把好手,也失去了大量的民心。她愤怒,却无处发泄,她有心报复,却又无从下手,更何况,方以柔是她亲妈,她根本就下不了手。   如今,她回来了,不仅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还要让她们知道,狼跟狗的区别。   “回来了……回来就好……呵呵……”边卉憋了半天,牙缝里钻出几个字。   又岚松开她,扶了下仲桑经纪人的胳膊,凑到她耳边说:“今日之事,你们最好赶在媒体不负责任的新闻出来之前发通稿,我不介意拿我做噱头,相信事后仲桑新单的销量还得涨。”   经纪人脑子转的极快,知道这是个互赢互利的好方法,马上跟她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第5章 04   签约发布会被又岚横来一脚踹暂停了。   当然,提出暂停说法的是边卉,她必须得在发布会结束之前就解决掉又岚这个麻烦,不能让记者带着又岚‘王者归来’这样的新闻离开,那她这两年的心血就付诸一空了。   后台,左晴坐在最显眼位置,端着限量茶杯,二郎腿一跷装大尾巴狼。又岚随后进门,就近坐在一把转椅上,抬眼看向边卉,等她说话。   又岚有心把主动权给边卉,边卉也不敢接,总觉得她这回回来有那么点脱胎换骨,全然不见了当年的王八之气,要是她此番打的是兴师问罪的打算,那她边卉可得好好计算一下她还有多少底气。   在场除了UIN两任老大,还有几个UIN成立至今一直不离不弃的老人,又岚在的时候不受重视,又岚走了,边卉指着他们几个给她撑门面,就一直当爷伺候着,一来二去,他们也学了一些她身上不好的东西。   其中一个胆子大,上前拉起又岚,着力抱了一下。   “又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都把我们想死了!”   又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思了意思。   “又姐姐,我两只手抱你都抱不过来了,是不是……”   “是你的手短了,不要怀疑。”又岚没让她把话说完,堵了个结实的。   左晴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小姑娘愣了下,顿时红透一张脸,低着头蹭到了边角位置,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边卉走上前,看架势和态度应该是不想跟又岚好好说话了。只听她说:“我不太明白你回来是要干什么?重掌UIN?可你还有资格吗?”   ……   “我帮你回忆一下,2014年4月26日,十方美妆拟以4.86亿的股权转让价收购UIN最大股东又岚,也就是你,持有的51%股权,即你曾经的51%现在属于十方美妆。”   又岚神色淡然,没有抢话,给足了她说话的机会。   “你在转手股权时UIN的负债总额不用我提醒你吧?你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数值。我边卉是为了给你擦屁股才接手的UIN,现在你见我让它重新回到了它辉煌的时候,眼红了?想拿回去了?别太不要脸了,现在的UIN,不姓又,姓边!”边卉说完话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来,似是占了多大理。   又岚手托着腮帮子,随意的看向她:“我谢谢你,我也是通过这件事才知道,大名鼎鼎的舞协副主席喜欢帮人擦屁股。”   在场中噤若寒蝉的众人差点因为又岚这话笑出声。   边卉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矮了半截。   又岚又说:“你提醒了我那么多,我礼尚往来,也提醒你一下,十方美妆董事长方以柔,是我亲妈,你打算盘的时候别忘了这一项。”   边卉的骄傲瞬间就荡然无存了,挂在嘴角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方以柔跟又岚的母女关系,是当初她找上十方美妆时唯一顾虑的一点,只不过那时方以柔早已公开了经公证机关公正的遗嘱,遗嘱中表示个人财产将在她无力经营时全数赠与国家,她考虑再三觉得俩人应该是母女感情到了尽头,才铤而走险跟她合作。   合作之后方以柔的态度跟她猜测差不多,对待又岚未有留情……那么,现在又岚提起这件事是想炸她?是以为她不知道遗嘱的事?   “我知道你要用什么反驳我,没错,方以柔公开遗嘱中连根毛都没写我又岚名,但你别忘了,我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法律可以不承认我的继承权,但抹不掉我们之间的血缘。不喜欢女儿的事业,想辙打压、销磨棱角,这对一个母亲来说也是无可厚非的,身为女儿的我愿意体谅。”又岚的声音清脆,悦耳,也冷冽、刺骨。   边卉攥紧拳头,飞速运转大脑搜索应对计策。   又岚已经给够她说话的机会,“但母亲就是母亲,自己的孩子自己治可以,别人治就是找死了。”   边卉上下牙紧咬,一抽一抽的咬肌与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青筋相映生辉。她脑子有点乱,不经大脑就扔出一句:“法律规定自然血亲不能解除,但经过公证的遗嘱也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不在财产继承人之列,就拿不到她一分钱,自然也拿不到她一厘股份。”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懵?要不咱们暂停一会儿?我给你个中场休息的时间?”又岚说这话时一脸诚恳。   “用不着!”   “那好,我继续了。”又岚说完坐下来,调整了好几回姿势,舒服之后,说:“刚才就我跟方以柔女士的关系跟你简单说明了一下,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血缘。只要我嘴一甜,方以柔女士一高兴,随时都可以变更或撤销原立遗嘱,到时候别说UIN51%的股份,就说十方美妆,也都是我又岚的。”   “你别做梦了!要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她方以柔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取消你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边卉理智回来了一点。   “我做梦?你确定吗?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方以柔当初跟你合作的条件是要UIN51%的股份?她一个美妆发家的企业人,为什么要Urbandance工作室的股份?你不会真以为她是那种不嫌钱烫手的人吧?如果是,那她又为什么拒绝跟君昇合力开发京西南那块前景无限的地皮?”   边卉脚脖子发寒,崴了一下,她赶紧拄向身后桌沿,调整状态。   又岚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她要那51%,是为了我啊。”   良久,边卉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破罐子破摔的说:“你就说你想怎么着吧?”   “别太紧张,我只是想把你边卉的名字从Urbandance的字典中抹掉,而已。”   又岚话毕之后,在场人都被震慑住了。   左晴看着又岚,突然觉得自己真傻逼,怎么会担心她回来接着被欺负呢?   又岚逞了嘴快就走了,留下边卉一脑袋浆糊,一点将发布会继续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寥寥两句话打发了媒体,也不管他们未来将她寒碜成什么样了。   从发布会现场离开,又岚俩人上了车。   “太爽了!通体舒畅!”左晴嘴咧的很大,露出满口牙。   又岚系上安全带,“爽了就赶紧开车,回家。”   “回什么家啊!听我的,五道口,晚上在Global找几个小鲜肉爽一爽!”左晴说着话熟练的把车倒出来,一个油门,上了主街。   又岚捏捏眉心,“你在飞机上睡饱了,我瞪着眼看了十五遍猫和老鼠,现在一点劲儿没有,还找小鲜肉,你让人小鲜肉对着一副尸体?”   “你是不是被西尔贝刺激出毛病来了?你盘儿亮条儿顺,到了床上,别说让他奸尸,就是让他给你舔-脚,他也美。”左晴说。   又岚一听舔-脚两个字,吐了。   不是象征性的,是真吐。吐了左晴花五千块钱租的揽胜一挡风玻璃的寿司混红酒。   唉,都是空姐太热情了,见她盘子、杯子空了老给她添,一添上她就机械式的消灭掉,再加上下飞机脚未歇的连着上了俩战场,身子实在吃不消了。   “怎么了!?”左晴赶紧把车往路边一停,攥着又岚的手,“胃疼?”   又岚摆摆手,皱着眉眼龇牙咧嘴,难受劲儿过去之后,才说:“浑身疼……”   左晴看着她煞白的一张脸,自己脸也白了,又一踩油门,直奔地图上最近的医院……也不能叫医院,五间房,两层十间,招牌还掉了一半,要不是怕又岚撑不住,左晴死都不会来这种看上去像是传销窝点的地方看病!   扶着又岚进门,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把又岚接过去,进了一扇绿门。   左晴手里落了空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妙,赶紧追上去,却吃了个门板,咣咣敲门,“你们胆敢动她,我就把你们这两层小破楼夷为平地!”   “……”   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左晴都快急哭了,也不知道这时候的脑袋怎么就开窍了,报了警。警察给她一个电话号码,就说让她打,没说是谁。   又岚情况不明,她不敢耽误,挂了电话就对着号码拨过去,按照警察说法复述一遍。十来分钟的时间,一辆商务车停在这条窄巷,车上下来几个白大褂,进来对着绿门使劲一踹,踹开了。   左晴扒拉开堵着门口的人,看到又岚正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把她扶进去的两个白大褂正拿着两瓶什么药配兑,十分认真。   她组织了半天语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还是踹门大队的一个白大褂告诉她,配药这俩人是精神病,精神病,精神病……她特么也快得精神病了!   来的几个人把俩精神病带走之后,左晴呼一口气,幸亏报警了,不然俩精神病还不弄死又岚?她过去把人扶起来,摸摸她的脸,越来越烫了,“你不是发烧了吧?”   “发烧了就该在家好好待着。”   门口传来一个男声,左晴下意识回头,然后就卧槽了!西尔贝!   “你你你……一直在跟着我们吗?!”眼下左晴所能想到的就是尾-行痴汉。   修戎扬起手机:“你打的电话吧?”   左晴皱皱眉,使劲开垦了开垦她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脑,恍然大悟:“你是警察啊?!”   “我是医生。”   医生啊……“医生正好!”左晴说着话,把又岚扛了起来,搁他手上:“她她她,又岚,病了,你给她看看,看完送到小西山玫瑰苑11栋3307。”   “……”   “还有啊,她家套儿应该过期了,麻烦你在楼下SEVEn-ELEVEn买一盒,你好她也好。”   “……”   交代完,左晴没给修戎说话的机会,颠儿的快,出了门又回头看一眼二层小楼,这才发现横在墙根的半个招牌,与未掉的半个合在一起是‘精神病院’。   她小劲儿抽了自己俩嘴巴,得亏又岚意识不清醒,不然知道她带她来间倒闭的精神病院,一定会弄死她。一定。 第6章 05   修戎把又岚带到了最近的医院,医院!   挂号、看病、安排病房,一堆事儿完成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又岚安静躺在病床上,小护士三五成群借着给她扎针的机会对着修戎流了好一通口水,修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受她们视奸,等她们再也没理由留在病房时,坐在又岚身侧。   她阖着眼,纤长睫毛打了绺,湿哒哒的镶嵌在眼睑上。脸红,鼻红,嘴也红,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刚经历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儿。   修戎手托着下巴看着她,回忆起两次被她占便宜……真是不知羞耻。   心里虽然定义,但嘴角却意外的平和,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曾说过,让她针对占他便宜这件事给个说法。也可能是他潜意识觉得,来日方来,账可以攒攒再算。   又岚是第二天上午醒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拔了输液针,下床,出门,瞅两眼走廊,确定自己是在医院,而且是正常的医院之后,放了心,回到病床。   不怪她行为怪异,要怪就怪她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精神病’三个字。   刚回到病床没多久,进来一个护士小队,有七八人,好大阵仗……她瞪大眼,一脸惊恐:“我快死了?”   打头的小护士捂着嘴笑出声,“你就是消化不良导致的身体发热,死不了。”   又岚抚胸顺气,差点把她的晨便给吓出来。   小护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瞅瞅病房,我瞧瞧卫生间,俨然七八台人肉X光仪。把整间病房以及又岚病床上的薄被穿透过一遍之后,一个黏糊糊的声音说:“修戎先生……不在吗?”   “谁?”   “就是带你来医院那位先生?”   又岚眉梢挑起:“送我来的不是位小姐?”   “是位先生啊。”黏糊糊把住院单递给又岚,下巴努向签单人,“叫修戎。”   又岚一看字儿就知道是谁了,西尔贝叫修戎啊?   她把住院单扣放在腿上,闭眼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呕吐之后的事儿,想起了修戎是为什么会出现。她睁开眼,咬咬牙,做了个决定——回去弄死左晴。   “修戎先生今天会接你出院吧?”黏糊糊又说。   又岚明白她们的意图之后再看她们的脸,怎么看怎么讨厌,她把住院单往怀里一揣,横眉冷对:“不会!”   话毕,修戎进来了,手里拿着两瓶药。   他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又岚身侧,伸手把药挂在最高那节点滴架上,手一抬,衬衫从裤子里□□,露出两块好看的肌肉和浅浅的腹毛。   又岚盯着那块肉和那撮毛,无意识的张开嘴。   修戎感受到在场人灼热的目光之后,对又岚说:“帮……”   “哦。”又岚没等他把话说完,跪起来,把他的衬衫又塞回西裤里。   修戎:“……”   那群小护士:“……”   修戎瞥了眼护士群,“肩牌写着‘护士长’的女人在前台等很久了。”   那群小护士脸一白,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一溜烟儿的消失在又岚的病房。   修戎挂好药瓶,拉把椅子,坐下来,“你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又岚想问问他安检时占他便宜的事儿还要不要交代,又怕她一提起,他也想起来,得理不让人……矛盾之下忘了坐好,还维持着跪着他面前的姿势,跟个女仆一样。   “治病救人是医生本职,你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礼。”修戎说。   又岚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切换动作,却因裤子太长,不慎脚踩裤腿,重心全乱,整个人以一个平沙落雁式摔向床下。   幸亏床边就是修戎,才不至于让她脸朝下毁了容,不幸的是修戎正坐在椅子上,于是就出现了又岚的老脸杵向他裤裆的羞耻一幕。   “啪嗒!”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清脆的铁盆落地的声音。   又岚不想知道是谁来了,她就想问问,她的脸还在吗!?在吗?!   “卧槽!又岚你干嘛呢!”左晴喊她。   又岚都想哭了,她把脸从修戎的那什么上边拿回来,没敢看他的脸色,着急忙慌的下床跑向左晴,抱住她,“左晴你来的正好!那什么,给我办下出院。”   左晴抻着她脊梁的布料把她拽离自己的怀抱,“我刚路过前台,人护士说了,你还有几瓶药没输呢。”   又岚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那群寂寞少女是舍不得修戎,所以才给我开了些乱七八糟的药,好给她们争取时间跟修戎相处。”   左晴翻了个大白眼,“才一宿就叫修戎了?看来昨晚上把你伺候的挺好。”   “你少放……”   屁字还没说出来,修戎站起了身,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了门。   又岚和左晴在修戎走后半分钟,还维持着目不转睛盯门口的姿势。   “你说他是不是害羞?”又岚说。   左晴摇摇头:“敢写出卡片上那两行字,就铁定不是一个害羞的人。”   “那他……”   又岚话说到一半,跟左晴来了个心有灵犀的对视,异口同声说:“是生气!”   修戎没生气,就是又岚刚才一系列举动引得他头疼的旧疾犯了,忍不了。   他从病房出来就回了中心,刚进门,护士站成一排,拉响彩炮、花弹——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修戎被喷一头纸片,瞪一眼打头人,头也不回的上扶梯,直奔办公室。   秋册还在状况之外,直到旁边护士提醒她:“秋姐,刚修戎老师瞪了你一眼。”她才醍醐灌顶般的打个激灵,一脚三台阶的上扶梯,去敲修戎的办公室门。   “进。”   秋册进门,脑袋一低,态度极其诚恳,“修戎老师我错了。”   跟了修戎五年,她以亲身经历领悟出一套修戎手下生存法则,写出来比西游记都厚,首条就是,甭管有错没错,修戎脸色一错,不是她的错,也是她的错。   修戎还在择头上的纸片,“把时间用在专业上,你的一级咨询师早过了。”   秋册撇嘴,她这不是想着修戎出国半年,回来好好欢迎一下,让他知道‘修戎中心’这个大家庭温暖如初嘛……谁知道被他一眼瞪得差点心肌梗死。   “出去吧。”修戎轰人了。   秋册小碎步颠儿向门口,出门之前想起一件事:“修戎老师,半个小时前,仲桑的经纪人打过电话。”   “谁?”   “仲桑。就是那个新一代唱跳全能小天王,拿好几个奖那个,长得特别帅……当然,跟老师你比不了,不过他也不是靠脸吃饭,有点能耐,出道那年……”   “说人话。”   “就是一个22岁的男人,被疑冲动型人格障碍,挂了号。”   “嗯。”   秋册提着气从修戎办公室出来,走出五米开外的地方才把这口气吁出来,忍不住慨叹:活着,多么艰难。   修戎把头上的纸片清理干净之后也吁出一口气,在抽屉里拿两颗药片喝下,已经很久不头疼了,此刻的炸裂感,全都要拜又岚所赐。   伦敦的汽修厂老板名叫凯文,是一名有二十五年精神分裂症阴性症状的男人,早期在精神病院住过,经过药物控制,好过两年,但只要一接触嘈乱环境,马上发病,发病之后,只有一条路,回到精神病院,继续药物控制。   三十年前他还很正常,妻子早逝,有个刚成年的女儿艾什莉,漂亮,性感,追求者众多,后来未婚先孕,又因信奉天主教,不得已生了下来。   孩子一出生,凯文就把他送走了,之后把艾什莉锁在阁楼长达五年。她不吵不闹,从开始一月半月的无意识紧张、无意识惊恐,到后来三五天一次的想死,只用了半年。   半年后,医生确诊她患上焦虑性神经症,还伴有轻微的妄想性障碍。   在治疗过程中,艾什莉很配合,凯文很欣慰,觉得就算是自己造的孽也一定可以修正过来,直到有一天,他端着餐盘给艾什莉送饭,一推门就看到一地的药片,他走到床边,艾什莉安静的躺在床尾,尸僵早已遍及全身。   自此,他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总对存在于他脑袋里的艾什莉对话,说的最多的两句就是:“我是没用的老东西……我对不起我的女儿……”“爸爸,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修戎早些年受朋友之托针对凯文病情提供了几套治疗方案,辅以抗精神病药物,有明显好转。后来他出了精神病院,开了一间杂牌汽修厂,修一些小型车,请了三两小工,一干就是四年。   第五年初始,他遇到一个偷窃癖,交心后发现,这个偷窃癖男人跟他一样是可怜人,他同情他,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汽修厂。   偷窃癖不光喜欢小偷小摸,还喜欢偷人,四周女人都跟他有一腿。凯文不管他,想着如果这样他可以痛快那就这样,反正人也就活那么几年,还是痛快点好。   当偷窃癖把艾什莉的照片拿到凯文的面前时,凯文不痛快了,脑袋里的艾什莉又回来了,他又开始重复那两句话。   再后来,汽修厂生意每况愈下,小工纷纷请辞,只有偷窃癖没有走,可能是他尚有一丝良知,也可能是留在这里方便他满足自己的偷窃欲。   修戎重返伦敦,为凯文治疗,几年来,凯文脑袋里的艾什莉反反复复、来了又走,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一旦遭遇负性生活事件,就会失去应对能力……修戎知道,他是习惯了身为精神病人的生活,他甚至觉得,脑袋里没有艾什莉的日子才是不正常的。   最后一次跟他面对面聊天,修戎听他说了很多天马行空的话,但仍是没有同意他不回精神病院的请求,哪怕凯文当时提出这个要求时满脸希冀。   去机场的路上,修戎思来想去还是返了程,亲口说同意他可以不去精神病院。   当时在警局,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拥有、区别于在场人的一头乌黑亮丽长发的女人。 第7章 06   在机场,她又出现了,即使套了身宽大的制服,戴了个能将长发全部包住的檐儿帽,修戎也一眼就认出了她。没办法,职业使然,总能记住遇过的人的习惯性表情、习惯性动作以及肢体上区别于他人的特点。   身高168,体重,嗯,100,头顶到肚脐到脚踝合乎黄金比例。胸围88,腰围64,臀围93,胸型丰满挺拔,细腰圆臀,是最吸引男人的三围比例。   锁骨正中间有一枚色素痣,正下方紧挨着黑色的宝石吊坠,低调也不低调。下唇偏左有一小处缺色,她用了裸色口红遮掩,唇下有一道极其不容易被发现的条状疤痕,时有三年。   ……   修戎点到为止,没有再去窥探更多。   被她占便宜的事儿,他很大度,本来不准备计较,可一上飞机就后悔了。   十几个小时,除了吃和睡,就是看各种人的各种病例,以前也没觉得乏味,但这回就是忍不了,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乐子,他挣扎一会儿终于妥协,写了张卡片托空姐转交她。   当时,他以为以她这种不要脸又不要命的性格,应该会找他打架,于是悠闲等着她来,谁知竟失策了,她人一到跟前就道歉了,而且听起来格外诚恳。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他什么兴致都没了,刚准备睁眼,她就像给他惊喜一样坐他位置上,身子贴着他外侧腿线,胸蹭着他外侧臂线,脸也倏地贴上他嘴唇,然后是一声轻量的、短促的快门声。   ……   她居然拍了张照!   修戎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又有些惊喜。   下了飞机,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二区精神病院的院长打来电话,说白颖听护士谈论起他今天回国,趁着放风偷偷脱离队伍,等护士发现人已经没影了。   修戎没片刻犹豫,迈步出站口。他知道,白颖来接机了。   果然,刚一出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白颖一把抱住他,笑容很甜,嘴也很甜,一直叫着‘修戎老师’,手里还有一个印着黄油面包的塑料袋。   修戎带她到便利店买了几个黄油面包,挑事的男人这时出现,一脸傲慢加跋扈,修戎没跟他周旋,直接送了机场警务。   从机场出来,他回到家,问候了问候一年到头装病装上瘾的外公,耐心听他不重复的骂了一个半小时,还懂事儿的给他削了个苹果,倒了杯他喜欢的酸奶。   要不是吕字圩一个电话,说北三环那家精神诊所以前的病人又跑回去了,他觉得三个小时都不见得能走。   赶到早已人去楼空的精神诊所,看到意识很不清醒的她,还有一个意识比她还不清醒的闺蜜,告诉他她的名字,她的住址,丝毫不考虑他什么人就把她托付给了他。   他看着怀里难受的人,没忍心把她丢大马路上。就是这么个不忍心,让他第三次被占了便宜——那一通折腾,他不止头疼了,也硬了。   ——   医院,病房。   又岚靠在病床上,双脚耷拉在床边,看着窗外的霾,发呆。   “哎呦我说你差不多行了,生气就生气呗,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不要也罢。”左晴一边儿盛汤一边儿说。   又岚不理人。   左晴把汤端到又岚嘴边儿。   又岚不理人。   左晴又把汤碗往她嘴边儿凑,咧开嘴:“祖宗,咱们吃点东西成吗?医生说你早上就没吃东西。”   又岚别开脸:“你压根儿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除了西尔贝还能想什么?你是没瞅见你看他那个眼神,还说人小护士对他虎视眈眈,你也差不多。”左晴把汤碗往桌上重重一搁,转过身来,“你都说了,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那就是人对你没那意思,既然他无心,就让他玩儿蛋去!你又岚找个男人不跟闹着玩儿一样嘛?干嘛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又岚把手抽回来:“你哪儿这么多废话?谁跟你说我想他了?我是在想那通狠话之后,接下来要怎么对付边卉。”   左晴偏了偏头,“真的?”   又岚:“跟西尔贝才见几回啊我就上赶着了,不说我对他也就是停留在外表这一肤浅层面,就说已经深入骨髓了,那也得等我把边卉斩于马下,再说。”   左晴不信,“你有这么主次分明吗?我记得我割阑尾那回,想喝碗豆浆,就是找不着你人,到现在你都没跟我交代那晚上到底去哪儿了。”说完又着重问了一句:“那晚上你到底去哪儿了?”   那晚啊……又岚阖上眼,面向天花板,良久,“那晚方以柔立遗嘱,我跟我爸看着她一张一张的签字,一张一张的盖章,页数有点多,用的时间也就有点长。”   左晴眉心轻耸。   又岚:“方以柔的心,比我的狠,所以她手里的51%,我根本拿不回来。”   左晴想不通了,“那你跟边卉说的那些都是过嘴瘾呐?”   又岚:“不给她个下马威,她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随便一个套儿就能套住的二百五,所以,不管将来怎么样,回国第一仗我必须得打赢。”   左晴脸上顿时五彩斑斓,她换个姿势,“什么叫不管将来怎么样?我还指着你带我大杀四方、占领高地呢,合着你就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啊?”   又岚看着她着急的样儿,笑了,“是不是后悔把我从大英帝国带回来了?”   左晴:“我后什么悔啊,UIN是你的,你想不想拿回来是你的事儿,我之所以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给你做思想工作,就是因为我了解你,知道UIN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不想你将来后悔。”   又岚:“生气了?”   左晴:“如果你跟我回来只是脑子一热,那您还回去,大英帝国不用打仗,也没有尔虞我诈。”   又岚搂住她,脑袋枕在她肩膀上,“两年,两年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你是我的后盾,应该对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相信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可以重新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又岚。”   左晴低头瞅她一眼,“你这话靠谱吗?”   “当然靠谱,我曾达到过那种高度,有经验,知道捷径。”   “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边卉一定会搞清楚方以柔的遗嘱问题,然后重新拟定策略,阻止我把UIN拿回去。”   “我是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接下来……先请西尔贝吃顿饭吧,人家一晚上忙前忙后,我不表示表示不显得太不会做人了吗?”   左晴一巴掌拍上又岚的脑门:“就说你惦记着人家你还不承认,这才几句话啊尾巴就露出来了?”   “是,我就是惦记他了,想操,尤其是在抚摸过他精练的身体之后,想操的欲望更为强烈了。”又岚说着话拿手机发了条微信。   左晴:“你是想玩玩儿呢还是想正经八百的处呢?”   又岚:“我就没玩儿过。”   “得了吧你,我看你前段时间发国外那个什么论坛的文章了,什么一级精子库必须得储存高质量的精子,你是不是一级精子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西尔贝有高质量的精子,所以你才按耐不住了。”左晴为她自以为准确的分析沾沾自喜。   那都是糊弄小孩儿的,她又岚一个跳舞的哪懂什么精子精子库,之所以能写出那样一篇看似立意深远的文章,都要感谢万能的搜索引擎——Google,百度。   也要感谢英国的业余生活项目太高雅,她这种俗人难以驾驭,所以才给了她机会窝在家里孕育这‘高逼格’的文章。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就是看上他高质量的精子了。”又岚敷衍两句,披上件风衣,转过身,“洗个澡去?”   “我不去,下午还得盯着上货呢。”   “你那店还没关张呢?我记得去年就听你说,交不起房租了,怎么?又找着冤大头了?”   “我不是开了个公众号吗?结合APP、PC端、m端,多个平台同时运作,年中时候我那一屁股债就还干净了。”左晴说完又觉得力度不够,加了一句,“你知道现在那公众号的市场估值是多少吗?”   “有钱做评估,看来是真有钱了,行啊,将来我就是著名原创服装设计品牌创始人左晴的闺蜜了。”又岚吹捧一通,话音一变,“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刷我两万六,还不给我买头等舱,还不请我洗澡,你这分明再世葛朗台啊。”   ……左晴暗骂自己嘴欠。   “废话不多说,咱们曲水兰亭啊还是蓝湖公馆啊?”又岚又说。   左晴看着又岚铁了心敲她竹杠的嘴脸,捂着腮帮子,咬牙又切齿,“你说吧。”   “我说啊,那就小汤山吧。”   左晴:“¥&*%¥%@#¥!”   刚出医院,又岚手机响了,她看眼屏幕,笑了。   左晴把脑袋凑过去:“谁啊?笑成这样。”然后就瞅见屏幕上是与备注为‘西尔贝’的人的聊天记录——   ‘修戎老师,我请你吃个饭呗,数罪并请,顺便给你介绍一单生意。’   ‘可以,四十分钟998,支持刷卡、转账、闪付。’ 第8章 07   小汤山,西区。   又岚换好衣服出来,拨开黏糊在肩膀的长发,挽起一个髻,固定在发顶。   “一问你正经事你就躲,赶紧交代,什么时候加上微信的?你不是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吗?怎么还加微信?他想放长线钓大鱼?”左晴追着又岚喋喋不休。   又岚被问烦了,转过身,提提连身抹胸,刺激了刺激她,才说:“他给我填住院单的时候留手机号了,那群小护士都加了,我不加白不加。”   “那等会儿也推荐给我吧。”   “你干什么?”   “我也不加白不加。”   “……”   又岚没应茬,下了楼,直奔声控室。   一进门,一个长发男人随着门被推开,转过身,看到又岚,首先是懵逼,其次是震惊,最后直接站起身,迎上去,“又岚。”   又岚笑,“大音乐人这是玩儿大隐隐于世呢?”   男人浅浅微笑,给又岚倒杯水端过去,“别寒碜我了。”   “那也不能在这温泉会馆当一个声控员啊,太屈才了。”又岚说完话,左晴进来了,瞅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惊叫起来,“廖祖?你怎么在这儿?”   廖祖偏头看了眼中控台,说:“我在这儿工作。”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搞音乐的怎么当起保安了?”   又岚瞥左晴一眼,眼神藏匿不住的嫌弃,“你是不是出门又忘带眼了?出去把门口标识上的‘声控室’三字儿再看一遍。”   左晴龇牙笑笑,走向廖祖一把揽住他胳膊,“咱俩是不是还没睡过?”   又岚手伸向左晴后领,把她提溜到一边儿,问廖祖,“你现在住哪儿?”   廖祖:“现代园。”   又岚点头,“嗯,挺方便,等会儿辞了职可以直接走。”   “啊?”   又岚:“辞职吧。”   廖祖指着自己,“我?辞职?”   又岚再次点头,“辞职跟我干。”   廖祖有点受宠若惊,目瞪口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吗?”   又岚嘴角挑起一抹淡笑,“你以前都没告诉过我,你签过Interscope Records,是当时Interscope最年轻的RnB作曲人。”   廖祖愣住,一时没想好后话,“你怎么……”   又岚继续,“同年Billboard Hot100单曲榜上十二张热单都有你参与制作,Def Jam也曾对你抛出过橄榄枝,Rihanna的新单《Love on the brain》发行之前还在推特艾特过你,感谢你不吝赐教。”   “我……”被又岚掀老底,廖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岚坐下来,“在英国时,每遇三个人就会有一个问我认不认识Mr.liao,我当时纳闷,想不通你怎么就这么有名了,直到我听了你的音乐。”   廖祖说实话,“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自我将自己囚禁在这个20平米的声控室,过去的一切就都跟我没关系了。”   又岚笑了下,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陈宸乐还好吗?”   廖祖闻言,眉头皱起来,脸上布满阴霾,露出明显的抗拒神色。   左晴看现场气氛有点不对劲,抻抻又岚衣袖,提醒她注意分寸。   又岚全然不理,接着说:“我认识一位精神疾病方面的权威专家,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带陈宸乐去找他。”   “权威?哪个精神科专家不说自己权威?可事实上呢?处方乱开,药乱配,控制不了了就直接电休克,根本不拿病人当人。”廖祖口吻微冲,实在是因为,他对所谓的精神科专家都没什么好感。   又岚拿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搜个名字,给他看,“够不够权威?”   廖祖皱起眉,“你认识修戎?”   又岚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之前约不上他的号应该是还没找上他就被社会规则提前筛出局。我听说有人利用他的号挂钩政治,你挂不上号可能跟这个有关。”   廖祖微微耸眉。   又岚看得出来他在权衡利弊,准备给他足够的时间,“我不着急要你的答案,你可以想想清楚,考虑好了给我个电话,行与否我都认。”   廖祖抬起头,生怕又岚反悔一样抢说:“好,我跟你干!”   又岚又问他:“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陈宸乐?”   廖祖反问:“有区别吗?”   又岚:“为了陈宸乐,我可以跟你签年约合同,现在就可以支付薪水给你。”   廖祖眉心微动,他看着又岚,她跟当年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还是那么装逼,不一样的是,装逼的资本在原基础上又有加强。   认识又岚时,他心气儿正高,仗着有才华一天到晚跟个螃蟹一样,俩人遇上就针尖对麦芒的大干了一场,虽然闹得挺不愉快,却也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   那时候,他在RnB方面混出了点名堂,不甘于再做幕后,尝试了很多可以证明自己有台前价值的机会,想辙出了张solo,却不瘟不火,没掀起什么水花。   后来,他在香港中环买房,遇到投行评测陈宸乐。   陈宸乐年轻漂亮,大方知性,两人一见钟情,好了半年准备谈婚论嫁,可却在此时,经济萧条,再一次迎来小危机,陈宸乐压力大患上了抑郁症。   治疗不及时、治疗方法不严谨,导致抑郁变重度抑郁,陈宸乐每天都想死,也每天都变换花样寻死,廖祖没法再工作下去,开始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   几年来,他卖了车,房,花光所有积蓄,也被爹妈赶出家门。穷途末路之时,旧友现代园区副总施以援手,给了他一个住处,给了他一份清闲少时的工作。   他以为这辈子都将与梦想无关,可命运却开玩笑一样把又岚带到他面前。   “我不知道我还剩余多少运气,所以我不能保证我会让你满意。”廖祖说。   又岚很感激他在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仍然坦诚相待,说:“你会的,为了陈宸乐你可以放弃梦想,那自然,也会为了她重拾梦想。”   如果廖祖一开始就拿梦想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来搪塞她,她一定会转头就走。   就连她都不敢说自己是因梦想而不是左晴的坚持选择回国,廖祖一个曾为女人放弃过自己的人,梦想一词就更不配挂在嘴上了。   幸好,他很清醒,也很诚恳。所以,她愿意帮他。   从声控室出来,左晴追着又岚,嘴就没停过,“我说你怎么要来小汤山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差点被你给骗了!”   ……   “你怎么知道廖祖在这儿?你又是怎么知道陈宸乐有病的事儿?是我跟你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   “廖祖这么帅的男人守着个病人可惜了。不过要不是陈宸乐这一病,谁也不知道他纨绔的外表下有一颗痴情的心。”   又岚把浴巾搁一边儿,“你记不记得有一回在兰桂坊,跟廖祖喝酒,他对隔壁卡座的陈宸乐说了什么?”说着话拿手试了试药汤水温,鼓了口气,迈进腿去。   左晴紧随其后,伏在一侧,使劲想半天都没想起来,最后抬眼瞅她,“什么?”   “他说:你这个口红颜色清新脱俗,什么味儿的。”   左晴一拍手,“想起来了,之后他就亲了陈宸乐一口,把我们都吓傻逼了。”   “就这么个清新脱俗,奠定了他今天的深情不负。”又岚躺在热疗石阶上,闭上了眼,她一直相信,会撩又一撩就准的男人,肯定是与众不同的。   比如修戎。   那张手写的卡片准是在撩她!她的直觉向来比经期准!   左晴也认可,“所以说啊,找男人,一定要找会撩的,他撩你,至少能说明他用心了,那些拿不会说话、嘴笨当借口的男人,多半是不用心的。”   又岚阖眼享受,没吭声。   左晴又说:“就比如曲异,他虽然劈腿成瘾,但他是真挺拿你当回事儿的……”   “泡着汤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又岚睁眼,瞪过去。   左晴满腹狐疑瞅着她,“难不成你还想着邢玉先?”   又岚掬起一捧水泼向她。   左晴躲开,“不是我说你,你可别想那傻逼了,他之前那么骗你,你还惦记他你不就也成傻逼了吗?前两天我还听说,邢玉先……”   “滚。”又岚实在是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了。   “……”   又岚脑子里都是正事,左晴脑子里都是荒唐事,她待不下去了,趁着洗澡间隙,先左晴一步换了衣服,悄无声息回了市里。   左晴出汤,找不见又岚人,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还捎带着诅咒她再无高-潮。   ……   诠释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第9章 08   伏舍,二层。   “不一样吗?”吕字圩在修戎杯里添酒,“拉图,醒了两个小时。”   修戎端起酒杯,嗅了嗅,嗯,拉图正牌,02年的。   “什么叫恐惧?”他问。   吕字圩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你专业吗?”   “恐惧是机体的基本心理活动之一,是机体在面临危机时自主形成的一种保护机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恐惧症又称恐怖性神经症,是指过分、不合情理的惧怕某种客观事物和情境,会影响正常生活。”修戎说。   吕字圩愣了下,“所以呢?”   “所以恐惧和恐惧症,不一样。”   “……”吕字圩没想到修戎会正经八百回答他的问题,他也就是看到雅间屏幕上,那个女演员采访时提到她未婚夫有恐睛症,随口问问。   “这个未婚夫,是应激性特定恐惧症,是一种强烈而持久的心理创伤导致的局限于某种特定环境的恐惧。”修戎手指轻点桌面,“称之为恐睛症,并不严谨。”   吕字圩受教了,随后摇首晃脑的表示惋惜,“这么有钱,媳妇儿这么好看,竟然有这么个病,可惜了。”   修戎抬眼看他,审视弱智一样,“这种病症一般只要经过系统脱敏治疗,也就是怕什么干什么,或者行为治疗、直面应激源治疗就能控制,甚至可以治愈。”   “可我怎么听说,他多年寻医问诊的结果都不理想呢?”   “你要是有关系,可以把我介绍给他,”修戎有一种类似奸诈的隐藏气质,“我非常乐意为他这种对社会有杰出贡献的人服务,尤其是,还很有钱。”   “……”   吕字圩认识修戎十年有余,是一桩杀人案牵的线。   当年,修戎特嚣张,根据荣格的精神分析理论判断出罪犯的双重人格,然后在侦查技术尚不完全的情况下,仅通过心理分析就得知了罪犯的行为特征以及作案动机。后来,他才知道,这项技术叫犯罪心理画像。   从此,他对修戎,拜倒辕门,五体投地,有事儿没事儿就把他约出来巴结巴结,问问问题,长长见识,顺便把摸不着头绪的案子说给他,听听他的意见。   修戎长得帅,气质好,见识广,学历高,各方面都优质的不得了,稍一勾唇,就有人鞍前马后,稍一抬手,就有人把脸把上凑。   局里一帮小姑娘成天惦记着,看见他就脸红心跳,把局里形象都给败光了。   把吕字圩气得,一天能想八百回绝交的事儿,但只要一有凶杀案,只要一有谜团,他就把这茬儿抛到脑袋后头去了,屁颠屁颠的去向他请教了。   正出神时,修戎手机响了,吓吕字圩一哆嗦,他捂着胸脯子喘着气,一脸仇怨,“手机声儿那么大!你是要吓死谁?”   修戎点开屏,是‘The Blue’发来的一条微信。‘The Blue’是又岚。   ——‘修戎老师。’   只有四个字,修戎没回,锁了屏,却也没有收起手机,就放在眼下,手边。   吕字圩人粗心不粗,他龇牙,一脸不怀好意,“谁?”   修戎没搭理他。   半分钟没过,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   ——‘可以给我一个小时吗?’   修戎舔舔下唇,想了下,回——‘可以,RMB1482。’   ——‘没钱,可以肉偿吗?’   修戎嘴角微动,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手肘拄着桌面,两手交叠在胸前,眼盯着屏幕,黑下去,点亮,黑下去,点亮。   重复了几回,吕字圩把手机拿了过去,看完一阵别扭,“现在的小姑娘,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出口,果然是看脸的时代到了。”   ——‘现在的人民公仆,随便给人下定义,也挺不要脸的。’   吕字圩看着对方刚发来的消息,瞪大眼,见鬼一样把手机扔回给修戎,“卧槽,她知道我刚说什么?”   修戎看眼屏幕,转过头,果然,又岚就倚在他身后的雕花栏杆上,隔着木质圆门和半截珠帘,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又岚扬起手机,算是打招呼,之后不请自进,跪坐在修戎身侧,手托着下巴,“修戎老师,好巧哦。”   修戎好整以暇,神色未变。   吕字圩却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他打量着又岚,话对修戎说:“诶诶诶,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要脸的小姑娘。”   “……”   吕字圩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嘴欠。   又岚似乎并不生气,她的眼、注意力全在修戎身上,嘴角挑起的微笑像是被初春雨露滋润过,透着股不落俗套的甜美,让人看着看着就能陷进去。   吕字圩及时收回眼神,咳两声,站起身:“那什么,我想起来附近分局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聊。”   出了门,他回身看了眼二楼那扇刚靠过的窗户,“兄弟做到这份儿上可以了吧?下回再有这种条件的,可得想着点我。”   那扇窗户里,修戎给又岚倒杯酒,“请。”   又岚嗅,“嗯,拉图。”她闻到了它特有的刚柔并济的层次感,总算没辜负大学选修的‘红酒的品析与鉴赏’。   “嗯,38000一瓶,等会儿记得买单。”   “……”   又岚听若未闻,把酒杯放下,坐到吕字圩先前位置,打开包,拿出份病例,推到修戎面前,“修戎老师。”   修戎职业习惯,看到病例就下意识的翻了开来,看到出诊诊断上‘重度抑郁症’几个字,皱下眉,抬起头,“患者现在在哪儿?”   又岚以为,修戎是问,患者现在是在家还是在精神病院,说:“在家。”   修戎又问:“住过院吗?”   又岚点头,“住过,断断续续的。”   修戎把既往病历和一些精神科医师写在医嘱本上的备注看完,双手叠落搁在上边,说:“你先带她来一趟中心。”   又岚咧开嘴,“谢谢。”   “在此之前你要给我讲讲她的故事,越详细越好。”   “好。”   陈宸乐,26岁。家境一般,但胜在自己争气,毕业后,在香港一家外资证券公司做投资银行评测员。   为人聪明又能干,爬的很快,没两年就混成分公司一把手,在此期间认识音乐人廖祖,称得上爱□□业双丰收。   但,好景不长,经济危机来势汹汹,美股的持续下跌让她身受重创。   她一开始以为她这种从基层摸爬滚打到如今位子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海啸可以挺得住,但到底是高估自己了,两个浪就把她打趴下了,从此,地狱就来了。   在地狱里,她难以舒缓心头的压抑、身体的无所适从,直到有一天,冰箱门划破了她的手臂,她看着胳膊上的红光,听着啪嗒啪嗒的血滴落在地板的声音,她突然就明朗了,也突然就明白了,身体疼痛是心灵疼痛的死敌。   就这样,她开始自虐,自残,自杀。   当时的廖祖吓坏了,第一时间送她到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求最好的治疗。没多久,她的麻木没有了,笑容回来了。   陈宸乐出院之后的好久,廖祖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生怕她哪根筋想不通了又开始自我伤害,这样过了半年,当廖祖以为陈宸乐已经完全康复的时候,她复发了。   原因是她用青春灌溉的事业不承认她了,所有曾经友爱的同事也都开始带着有色眼镜看她,拒绝跟她一起开会,拒绝跟她一起吃饭,拒绝跟她出现在同一个画面。   他们当中有个荒谬的传言——精神病会传染。   在他们的‘帮助’下,久违的压抑和无所适从再一次光临陈宸乐,这一次,它们不准备走了。   廖祖从美国飞回来的当天,陈宸乐站在12层楼顶上,展开双臂,像只鸟。她不笑,不哭,只是直直的盯着脚下蝼蚁大小的车辆,盯了好久。她没跳。   虽然她没跳,但廖祖却清楚的知道,她或许是觉得跳楼死不透。   后来,陈宸乐不再工作,廖祖也放弃了他的梦想,天南地北的求医问药,差不多把世界上知名的精神病院住了个遍,都不见陈宸乐一丝好转。   他终于放弃,找了个小地方,守着她。   到如今,已有四年光景。   又岚讲陈宸乐的故事时,修戎听得很认真,偶尔蹙眉,偶尔抿唇。   她在听廖祖讲这些过往时,心里翻江倒海的,很难受,同是肉体凡胎,修戎一定也不好受,那他是如何抑制住这份难受的?   “修戎老师,陈宸乐在你的病人中,算是严重的吗?”她问。   “不算。”   不算。   又岚实在想象不到他那种强大的心脏长个什么球样,吁一口气,挪到他一侧,缓解气氛,“修戎老师,你认真起来好帅。”   修戎偏头看她:“这是你占我便宜的原因?”   “……”   真记仇!又岚笑笑,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两人那张合照,当着修戎面,删了,“这是我的诚意,所以也希望修戎老师不要跟我这种大脑跟不上行动的人一般计较,把我对你摸摸捏捏的行为当个屁放了吧。”   修戎云淡风轻,“我猜一下,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会再把存在云盘里的备份给我看一遍?”   又岚笑容僵住。   她是为什么要在一个专业是揣摩别人心理的人面前班门弄斧?   修戎把又岚的表情尽收眼底,端起酒杯,啜一口,“后来我想了一下,在飞机上说给你十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太苛刻了。”   又岚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太苛刻了!”   “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再给你十一个小时。”   又岚:“我……”操!   眼看着糊弄不过去了,又岚手动把高耸成小山峰的眉毛抚平,展开一个不走心的笑容,“修戎老师,占便宜这事儿我理亏,我认了,但这瓶38000的酒能不能不算我头上?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儿上。”   “我们,有缘?”   又岚笑得格外明媚,“呐,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都能巧遇,不是有缘是什么?”   修戎一脸‘你确定?’的表情,“在你知道坐在我对面的是人民公仆时就已经充分暴露了你提前做了功课。”   又岚脑袋垂下来。   她承认,来此之前她去了一趟修戎中心,以十万火急为理由向前台套到修戎和刑侦支队队长吕字圩在‘伏舍’吃饭的消息,片刻没耽搁的赶过来,制造了个低能的‘巧遇’。   好他妈低能。   在修戎面前,她竟然一点上风都占不到!   动脑子她不行,但动手她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于是,她趁修戎不备,攥住他两只手带向自己……   修戎生平,第一次,懵逼。 第10章 09   又岚身为一个编舞,自认动作水平绝对高于一个常年坐办公室的医生,事实也如此——她在修戎反应之前,转腕,转身,整个人顺利的靠在他身上。   得手之后,又岚笑,“修戎老师,怎么办哦,你也占我便宜了。”说完指尖划过他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肌肤,“要不我也给你十一个小时,考虑考虑该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修戎唇瓣翕动,声还未发,又岚又用这根娇俏手指贴上他嘴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机场有监控,摸你时候肯定被拍下来了,但这里也有,喏——”   又岚瞥了眼圆门外边醒目的摄像头,连呼吸都透着得意。   哦,是吗?   修戎以为,又岚可能是高估了一个精神科医生的品格,神化了这个职业。   他也挪下身子,把又岚箍在摄像头死角,神色淡然的扯开她衬衫,让她黑色的胸罩和呼之欲出的一对娇软暴露在他明眸之下。   这回换又岚懵逼了。   修戎仔细研究了研究又岚的胸……罩,说:“色彩心理学说,黑色代表两类人,一类善于运用黑色,一类则利用黑色进行逃避。前者自信张扬,后者自卑怯懦。你是哪一类?”   又岚就这么盯着修戎,盯着他那双色胆包天的眼在她胸上瞅来瞅去。   ……她想看看他还能有多大胆。   修戎这个人吧,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刷新别人对自己的认知,于是,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下,捏了捏,“嗯,形态优美,弹性十足。”说完,伸向前扣。   又岚在他解开之前骨碌一声滚出他怀抱,捂着胸脯,大眼一瞪,出于女人本能反应,惊叫起来,“不要脸!”   修戎气定神闲的喝口酒,食指一枚黑宝石银边的戒指十分扎眼,“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人,准备了一把米,放在鸡舍不远处,决定偷鸡。可不知是鸡成了精,还是鸡本就比人精,总能在俩人愣神时过去吃米,如此,没出两天,米没了,鸡也没抓着。”   “……?!”   修戎偏头看向她,“这个故事,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   修戎站起身来,在衣架上拿下外套,挂在胳膊上,“38000。”   “……”   修戎说完话迈出圆门,又岚反应再慢也清楚38000是几位数,片刻没耽搁的追上他,紧随其后下楼。   在修戎开口让她买单前,她当着服务员的面,给他整整领带,“亲爱的,我先上车,你快点。”说完话踩风火轮一样冲出玻璃门。   刚出门,她就哭了,自己那辆红B被几辆商务围在中间,跟个皇上一样。   她没辙,只能是硬着头皮再进‘伏舍’一回。   穿过玻璃门,修戎正被一群女服务员围着恭维,也跟个……皇上一样。   她走向礼宾,让其找车主挪下车,礼宾看一眼,摇头,“女士,车主在四楼开会,特别交代不能打扰。”   “什么时候完会?”   礼宾看表:“1:30左右。”   又岚也看表,然后叫出声,“四个小时?”   礼宾抱歉的点头。   又岚咬碎一口银牙,正琢磨可行的办法时,修戎走过来,“38000。”   38000,38000,没完没了了!   又岚转身瞪他一眼,然后到前台,撂下一张卡:“买单!楼上202!”   前台被又岚臭破天际的语气震慑住了,点头哈腰的划卡,双手交还到她手上。   又岚又搁下车钥匙,“明天把车开到小西山玫瑰苑,车位7706。”   前台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好的,女士。”   这声‘好的’之后,又岚提口气,呼出去,转身,走向修戎,“载我一程。”   “可以,只是我的车恰好没……”   “没油了是吧?我!给!你!加!”又岚把后边四个字说的特别咬牙切齿。   她要知道摸个大腿和屁股代价这么大,她死都会管住手!管住手!管住手!   车上,修戎好像心情不错,放了首歌儿,Ariana Grande,Nicki Minaj的《Side to Side》。   旋律一起,又岚挑起眉:“哟,你还听杏菜呢?”   “谁?”   “给你科普一下。”又岚清嗓:“Ariana Grande,美国歌手,手握两座全美音乐奖,获得两次格莱美提名。热单有《Problem》《棒 棒》等。”   光科普不过瘾,她开蓝牙放了个《棒 棒》,之后转动脖子,飘摇半身舞动起来,一不小心就打了修戎一巴掌,她马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职业病。”   修戎没跟她一般见识,拐个弯儿又被她打一巴掌,怒了,捏着她嘴喂俩药片。   药片来的猝不及防,又岚直接就给咽了,她捂着嘴,瞠目结舌的望着修戎。   修戎:“职业病。”   “你给我吃了什……”又岚话没说完就倒在了修戎肩膀上。   修戎把又岚脑袋扒拉到车窗一侧,一路舒坦的开车回了市里。   停了车,他看了眼表,然后看了眼又岚,她倒是睡得安稳。   “起来。”   又岚没动静。   修戎抻了抻她的风衣:“你该下车了。”   又岚没动静。   “我数到三。”   又岚没动静。   “一。”   又岚挣了眼,正正身子,伸个懒腰,哼唧两声,“到哪儿了?”   “到家了。”   三个字比□□都好使,又岚瞬间精神了,开门下车,下车就懵逼了。   她看着眼前陌生楼宇,陌生园区,陌生邻居和陌生狗,“这哪儿?”   “我家。”   又岚转过身来,“约我请走常规程序,用这种拐骗方式,我可以告你。”   修戎轻笑一声。   离得太远,光线太暗,又岚无法分辨他是欢笑还是嘲笑,“我没有开玩笑。”   “你知道,什么叫乌比冈湖效应吗?”修戎突然说。   又岚一脸茫然,“?”   “美国幽默作家盖瑞森·凯勒在其作品中虚构了一个小镇,叫乌比冈湖,他形容‘那里所有女人都很好强,所有男人都很好看,所有孩子都不同凡响。’”   “!?”   “凯勒的描述反映了,人类以为自身一切都超越平均水平的心理倾向,即自我认知高过实际情况。”   “!!?”   “俗称,自恋。”   修戎话音刚落,又岚便化身一头时速大于110公里的印度豹,窜向了他……   “显摆什么啊!就你知道的多啊?!”又岚使出吃奶的劲儿扯他衣裳。   修戎毫不费力的应对她的张牙舞爪,“我只是喜欢看你无知的表情,解闷。”   又岚出离愤怒了,手脚并用,能想到的招式全都招呼上了,一点形象不顾。   修戎被又岚折腾了十来分钟,兴致淡了,按着她的脑袋,隔开她,登上台阶,倚门框上,“温馨提示,这里距离小西山20多公里,必经路双井桥目前呈拥堵状态,疏通无期。”   又岚瞪着他,憋了五秒憋出一句话,“你的意思是,收留我一晚?”   修戎被逗笑了,但又不想再解释一遍乌比冈湖效应了,冲她勾手指,“你来。”   又岚听话,走过去。   刚到门边,玻璃门就关上了,感应锁‘叮铃’一声锁上了。   她看着修戎隔着玻璃门,慈祥的看着她,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直到他上电梯,她才后知后觉的拍门大叫,“缺不缺德你?!”   拍两下,没把人拍出来,倒把手拍疼了。   她捂着手心走下台阶,琢磨怎么回去时,左晴打来电话,没让她说话,“有人约我!过五分钟给我打电话,不帅我就顺势撤了。”说完挂了。   又岚再打过去就关机了,都没到五分钟……又一个社会好青年被荼毒了。   她呼口气,把手机搁口袋里,放的时候摸到一枚类似火机的东西,她掏出来一看,车钥匙!修戎的车钥匙!   应该是刚才跟他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掉口袋的。   又岚笑了,开车直奔附近夜场。反正回家的路也堵车,正好给她借口出去浪。   修戎家属于高档生活区,地皮大于黄金,消费是全市最高。   左晴称这一块为富人区,大学那会儿天天拉着又岚过来钓金龟,但也邪门,这里的金龟都肾虚,没两年她就腻味了,说什么也不来了,又岚呢,忙工作室,也就更没什么机会来了。   此刻站在无季节之分的人潮中间,她突然想起,曾经,她也像她们一样,穿着低胸露脐,踩着恨天高,冲每个朝她侧目的人微微一笑,相互勾引。   “一个人?”一个年轻男孩儿歪着头揽住又岚。   又岚抬头看他一眼,长得挺帅,“不明显吗?”   男孩儿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楼上有包厢,楼下有卡座,咱们上哪儿?”   “你们多少人?”   “13个。”   嚯,还有零有整的。   又岚猜这小孩儿应该小她一轮,“多大了?”   “你能接受我多大?”   “18。”   “那我就是18。”   又岚笑了。 第11章 10   从旋梯下到BI,又岚被男孩儿领到楼下卡座,位置挺正的,正对DJ台,有个7、8小孩儿,女的漂亮,男的帅气,到处都是年轻的味儿。   “美女坐这儿。”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孩儿让又岚。   带又岚过来的男孩儿把她箍在手边,凑到她耳边,“别鸟他,咱们坐这儿。”说完把她按在旁边位置,倒杯酒递给她,强行碰了个杯。   又岚喝一口,刚放下杯,过来一个女孩儿,脏辫儿高梳,烟灰色妆容,黑色皮质吊带,阔腿儿裤,Adidas yeezy 350 boost,一双男款鞋,不跟脚,但却也意外和谐,走路踏着鼓点,节奏感很强。又岚多看她两眼,她也多看又岚两眼。   突然,她走过来,拉起男孩儿衣领,神色不悦的咬耳朵。   男孩儿大概是说什么惹人不爽的话,女孩儿阴着脸冲他竖起一根中指,随后从旁边随便拉个人去舞池蹦了。   男孩儿冲又岚笑笑,给她满上,“我同学。”   过会儿,女孩儿从舞池出来,径直奔向男孩儿,把他手里的酒杯夺过去,一饮而尽,指着他,“霍柏居你丫到底想干什么?”   男孩儿皱眉,拽她到身侧,“你差不多行了。”   “不行!你什么意思?跟我跳舞你烦是不是?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分组时你要面子,让我选你,我选了,你又不跳了,诚心让我难堪是不是?!”   男孩儿看眼又岚,她正眼盯着前方,晃着肩膀,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他抿抿唇,拉拉女孩儿胳膊,“可伶,我们回学校再说好不好?”   “不好!你明知道我在论坛上被轮两天了,还有心情出来玩儿,出来玩儿就算了,你还把我晾在一边儿,我刚进舞池的意思就是生气了,你不过来哄我还跟这么一大姐……”   “不好意思,你说谁?”又岚转过身来。   可伶不屑,“我说错了吗?”   又岚不爱听了,活动下颚,准备好好给她上上‘尊重’这门课程。   霍柏居见状不妙,赶紧横在两人中间,左右调和。   “那个,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可伶你别闹了!等会儿被人看了笑话!”   可伶和又岚动作一致的扒拉开霍柏居,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又岚一直能听到可伶和霍柏居的话,把他们吵架的原因猜个大致,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小孩儿是舞蹈专业学生,正为小组考试发愁。   她很想帮可伶纠正一下目中无人的毛病,但眼下……“我,跟你并没有区别。”   可伶抖抖肩膀:“大姐,年龄就是最大的区别。”   “哦,是吗?那要不要比一比?”   可伶许是没想到又岚会这么提议,愣一下,随后笑了,“好啊,到时候别哭啊——大!姐!”话毕跟几个朋友对了对眼儿,“比什么?”   “你说。”   霍柏居拉又岚,“她疯了,别理她了,咱们去跳舞吧?”   可伶起身推开霍柏居,瞅眼四方舞台,逼近又岚,“就尬舞,上台子。”   “可以,不过得赌点什么。”又岚说。   可伶鼻子出气,哼一声,“你输了,天桥裸奔。”   霍柏居拽起她的胳膊,“你吃错药了!?”   可伶甩开他,“滚!我特么吃了你灌的药了,没看清楚原来你这么傻逼。”   三个人的动静闹得有点大,卡座上的其他小孩儿也都凑过来,起哄的起哄,嘘声的嘘声,没多会儿,楼上包厢小分队也下来了。   “可伶,求你了,别闹了,你有气冲我撒,别牵扯别人。”霍柏居都快哭了。   可伶没搭理他,翻个白眼,转向又岚,“诶,大姐,你不是怂了吧?”   霍柏居见可伶这边儿说不通,赶紧凑到又岚一侧,满脸急切,“可伶拿过Hip Hop高校联赛冠军,Pub里的节奏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又岚没理人,偏身子看向可伶,“要是你输了呢?”   将他们围起来的这十来人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看又岚跟看二百五一样。   “我没听错吧?大姐,你不上网的吗?你看不到我是本年度唯一一个受邀参加微博之夜的Lyrical Hip Hop博主吗?”可伶介绍自己时有点得意。   又岚用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嗷,那是挺厉害的。”   可伶看她这么土鳖,也不忍心再跟她较劲了,“算了算了,放过你,就当日行一善。也省了人说,我欺负你。”   又岚充耳不闻,重复一遍,“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   可伶眉梢挑起,整个人被眼前大姐不怕死的精神给震慑住了,愣五秒才说话,“看见了吧?不是我恃强凌弱,是人家死乞白赖要被我羞辱一回。”   霍柏居一拍脑门,愁死了。   出去抽烟看见一挺漂亮的女人站路边,衣着规矩,模样乖巧,没妆,发型也随意,猜测是想尝试夜场生活的白领,就好心领她进来,谁知道脑子不好使!?   “大姐,别说我们欺负你,提前说好了,可伶不止拿过艺术大赛的奖项,还凭借两支编舞在韩国CD创下了9.78的高分,CD那些招牌可没有过这样的成绩。”   “对啊对啊,大姐别自取其辱了,万一被谁拍下发到网上……”   “哈,别这么说,大姐可能是被甩了,伤心过度,正愁找不到南墙往上撞呢。”   ……   几个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又岚始终面不改色,等着可伶的赌注。   可伶看又岚实在坚持,就把决定权给了她,“你说吧。”   又岚:“你输了,跟我走。”   又是一阵哄笑。   可伶在人群里笑声最大,笑够了,看向她,“没问题。”   又岚站起身来,伸手迎向舞台。   可伶撑着桌子,跳下来,走向人群,登上舞台。   又岚紧随其后,站上她的斜对角位置。   舞池起哄的人欢呼了两嗓子,然后无一例外的把脸扭向了可伶那方,又岚的观众只有一个霍柏居,还有两个DJ,一个MC。   目前DJ是Superbee、Blaut的《冷水浴池里的鲨鱼》,没有前奏,曲风比较可爱,即使是加了Loop、鼓点、环境音效的remix版本,也保留了可爱成分。   霍柏居说混音的节奏对可伶来说毫无难度,可对又岚来说,亦然。   又岚踏着鼓点很随意的晃着双臂,眼睛一直在可伶身上,看她如此卖力,以及她不时投过来的炫耀眼神,眉梢微扬。   第一个副歌结束之后,又岚晃了晃肩膀,给了台下霍柏居一个放心的笑容。   霍柏居见她还能笑出来,还笑的那么荡漾,突然怀疑起她的酒量,不会是刚才两杯蓝焰劲儿大了吧?   他活了19年,头一回这么被动,说的话还不如放屁的动静大,两个女人没一个把他当回事儿的,完全不顾闹得不可开交,三人会有多丢人现眼。   以前可伶也能闹,但多少还会听他两句话,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逆鳞上身一样,好话歹话都不管用了。   他看过去,人已经使出了百分之百的劲头,场子也因她更热了,再看看这头,算了,还是不看了,除了他自己,没别人。   思来想去,他登上又岚台子,搂住她的腰:“你一人不行。”   又岚笑,没吭声。   对面的可伶冲又岚比出一根中指,紧接着拇指向下,□□裸的鄙视过后,从容熟稔的踏着鼓点舞动四肢,旋风般几度疾转,动作有力,花样多又新。   几番下来,形舒意广,自成一派,确实有点能耐。   高-潮过后,可伶又朝又岚一看,一如既往的鄙视。   又岚微微笑,扶着霍柏居,指尖划过脖颈,明显感受他的寒颤,随后闪身到他面前,双手向后,顺着他脊梁滑下,左脚脚尖抵台,在两个节点内准确画一个弧,手撑他肩膀,待重量平衡,身体化蛇妖娆下蹲。   可伶在一瞬间,有些傻眼。   又岚像一只孤雀,悲怆又俱是骄傲,在她的舞步中,多是Hip Hop、Popping,虽然复杂程度不高,但被她融会贯通,好比一江东流春水,规矩又尽是爆发力。   人群渐渐分散开来,看多了可伶炫技,他们似乎更喜欢又岚这样把惊喜藏缀在不经意间。可怜当然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就目前来看,又岚高她一筹。   曲终换DJ,眼看台前观众,结果不言而喻。   霍柏居惊呆了,直到一行人出来,他仍是目瞪口呆。   可伶认赌服输,在朋友面前一丝败者窘迫都没有,相当输得起,“我跟你走行,但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又岚掏包儿,掏到一半想起自己还没名片,“有手机吗?”   可伶狐疑着把手机掏给她。   又岚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打通,给她备注上,还给她,“过两天打给你。”看霍柏居一眼,微笑,“还有你,到时候一起来。”   说完话,她上了车,走了。   可伶看着她的车影消失不见,惊讶了一下,再看她备注的‘又岚’两字,惊讶起来没完了,“卧槽!又岚?!不是吧?我竟然没认出来?!”   霍柏居也惊讶了,“又岚?真的假的?又岚……回国了?!”   “哎呦我去——鼻祖啊——刚才应该要个签名的——”   “可伶,她让你跟她走,是不是说,她收你为徒了?”   “啊啊啊啊啊——可伶你可以进UIN了——” 第12章 11   又岚没回家,在酒店住了一晚。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酒店比家更好眠,家不像家,但酒店挺像酒店的。   早上醒来,一开机就是左晴的狂轰乱炸,她回过去,“有事儿说,没事儿挂。”   左晴高亢嘹后的声音传入耳,“给我开门!”   又岚瞥一眼酒店房门,“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家啊。”   又岚从床上下来,开Face time,给她看了看46层楼下北京城的景致,笑,“那你可以回去了,姐姐没在家。”   左晴看清楚又岚所在地,下意识骂两句大街,“给我等着!”   又岚挂了电话,好啊,等着。   左晴跟坐了火箭一样,一眨眼,就到了酒店门口。   门掩着,导致本来想卯足劲儿敲门的她一个踉跄摔在门口。   又岚从卫生间里出来,左晴正匍匐在地,“给我行这么大礼,我可受不起。”   左晴爬起来,没顾上修理她,拉着她就往外走,“你赶紧给我回家,咱爸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说你回来连个人影儿都不见,我编了个瞎话给你圆过去了。”   又岚拽住她,“着什么急?你先跟我去看看店。”   左晴没听懂,“什么?”   又岚难得心情不错,重复一遍,“门店,工作室的门店。”   左晴听懂了,“你又要开工作室了?我就说你怎么想起来找廖祖了!”   又岚站在镜前,整理仪表,拎起包,“你以为我回国是旅游的?”   左晴哑口,一时没琢磨出说辞怼回去。   从酒店出来,左晴看见又岚那辆骚包座驾,直了眼,“谁的?”   又岚上车,端正坐好,“西尔贝的。”   左晴感兴趣了,“哎呦我去,真的假的?昨儿个把他办了?”   又岚想起修戎昨天那个臭德行,一小撮儿火气从鼻腔涌出,语气却不咸不淡,“没有,不过快了。”   左晴猥琐起来,就没A-V里那些痴汉什么事儿了,“说说,哪一步了?”   又岚没搭理她,任她一路上刺刺不休。   东茂国际,M形后现代风格,地上52层,底下6层,地处中央商务核心地段,是仅次于国贸的综合性高档商务服务中心。   又岚昨晚在网上找了半天这地界儿的门店,终于被她找到一块好地盘儿,建筑面积240㎡,上下一、二两层,使用率有80%。   俩人从C区进中心。   中介说以前租给一家化妆品公司,租期满了没续,空了半个月了,期间看房人不计其数,不甚满意,唯一接受不了的一点就是价格,都想着再往下压压。   又岚一踏进门,当下一个念头,就它了!   左晴过的细,虽然有钱,但也是每一分都花在刀刃儿上,要说让她不了解情况就花钱,那比要她命还困难。   她细针密缕的一处一处检查,一处一处看,采光、隔音,包括隔壁是什么公司都摸了个透,“多少钱来着?”   中介装模作样又看眼资料,“一天一平米8块。”   左晴瞥他一眼,“你是在考验我们的心算能力吗?”   中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看一眼资料,“57600一个月。”   左晴挨近又岚,小声咬耳朵,“你看着成吗?”   又岚挺满意,“不错啊。”   左晴咂嘴,“可我怎么觉得有点贵呢?要不咱多找几家?”   又岚:“这看房就是你以往相那些亲一样,每次遇见差不多的,都想着,下一个肯定比这个好,结果一个不如一个。”   左晴脸一黑,“你就说你看上了不想换不就得了?废话那么多。”   中介见俩人有意租,乘胜追击加两句,“签合同就能入驻,可自由划分。”   左晴在又岚拍板之前拦下她,先一步说:“你手上还有别的房源吗?就东茂国际的,跟现在看这个差不多的。”   中介翻翻册子,“有……倒是有,只不过下周才到期。”   左晴跟又岚使个眼色,“那没事,反正我们也不是很着急。你带我们看看。”   中介说的这间也在一层,是个传媒公司,做杂志,时尚杂志。   左晴就在门口看了一眼,一股‘历久弥新’的腥臊恶臭袭来,她捂住口鼻,看一眼标牌,《心时尚》?哪儿来的野鸡杂志?   中介没跟又岚俩人进门,没说为什么,但听他那意思,应该是挺惧此间领导。   又岚不以为意,进门越过前台,先把窗户打开了,这味儿,真受不了。   再回到前台,俩姑娘都没注意到来人了。   左晴不耐烦了,敲敲桌面。   姑娘终于抬头,看见两人,扔上来一张纸,“面试先填表。”   左晴把纸一拂,“我们找你领导。”   姑娘比她还不耐烦,“找主编往里走,挂牌会议室。”   左晴懒得理她的目中无人,循着牌子找过去。又岚姿态悠闲的跟上。   还没敲门,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开门出来,走路带风,奔向保洁大姐,“说多少遍了别开窗户别开窗户,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被棉花塞住了!?”   保洁大姐低着头受训斥,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没敢吭声。   花枝招展并没有因保洁大姐不反抗而偃旗息鼓,扯着脖子又叫唤,“一个月给你开1500真是开多了,你看看你这一无是处的德行,招你来也不知道是我倒了几辈子霉的结果!”   左晴吸一口气,“我这个暴脾气!”   又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扯住她,“等会儿。”   左晴火气都要喷出天灵盖了,“等什么啊等?!你看看那个什么玩意儿!?”   又岚把手机收起来,捋捋头发,冲左晴微微一笑,“会装逼吗?”   左晴不知所以,定睛瞅她半分钟,看她整整衣裳,顿时豁然开朗,咧开嘴,呲出一波惊涛骇浪,“装逼啊——请好吧您呐!”   又岚收起笑脸,踩着恨天高气场全开的冲过去,路上拿一把撑衣杆,到花枝招展跟前,扒拉开她,伸出两根手指捂嘴,夸张的叫:“Oh My God——我这是听见了什么——”   花枝招展被横空出世的美剧腔给震慑住了,半晌,“你谁啊!”   又岚眼朝上,鼻孔冲人,不屑一顾的踏进会议室,捡几本杂志,一路到主位,用力往会议桌上一丢,啪啪作响,“人人都说互联网时代,纸媒销量低迷是无可厚非的,那我请问你们,民间调查结果显示,《ZlKAI》、《PP》、《纯真》在取消赠品的情况下,销售情况依旧明朗,这又怎么解释?”   在座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说话,但谁也不知道眼前人是谁。   花枝招展在左晴后边进来,似是反应过来一样,指着又岚,“哪儿来的神经病!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倏然间,又岚甩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You\'re fired!”   花枝招展意想不到,一时间,以为自己真的被炒了,不敢说话了。   左晴差点就要给又岚的演技鼓掌了,奥斯卡欠她一尊小金人啊!   校对进门看见俩陌生人,下意识问:“你们是谁啊?”   又岚又一个眼神射过去,“You\'re fired too!”   校对登时傻眼了,捧着一堆杂志呆若木鸡。   终于没人敢说话了。   又岚坐下来,刮着指甲,不咸不淡的说:“我是《心时尚》上海区新任出版人兼主编,北京区做不下去了,剩下你们这帮闲人,我总要看看哪个是我能带走的,哪个是我该踹走的。”   左晴倒一杯水,姿态甚微的端给她,“主编,喝水。”   又岚推开,左晴马上接梗,打翻杯子,点头哈腰的道歉,“主编对不起,主编对不起,我莽撞了,主编对不起。”   一杯茶,也打断了在场人的噤若寒蝉,只见他们纷纷起身,跟哈巴狗一样站一排,“主编您吩咐。”   又岚随手一指门外,“北京最低工资1890,谁给你们权利开人1500?”   花枝招展一哆嗦,“那个……那个……主编,是上任……”   “现在是谁在任?”又岚打断她。   她气若游丝说一句,“我……”   又岚翻给她一个白眼,“那就别狡辩了。马上给人补上,还有,既然就做到这个月,那是不是得补给人三个月的工资?”   花枝招展不敢反驳,乖乖让财务给保洁大姐划款。   完事儿,又岚又进行一番说教,数码时代纸媒萧条的规律对时尚杂志的影响也粗说一二,最后一眼看向角落一个心不在焉的小姑娘,一身山寨货却也是一身的洋洋得意,她不住的多留意了留意。   会开至尾声,她叫那姑娘,“你。”   姑娘左顾右盼,最后指着自己,“我?”   又岚点头:“你叫什么?”   姑娘笑,“肖咪咪。”   又岚再次点头,“一会儿你跟我走。”   会开完,一行人毕恭毕敬的送又岚出门,左晴、肖咪咪跟在后头,给她增添了几多霸气,杂志社员工被戏弄的滴溜儿乱转,却没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从东茂国际出来,又岚签了57600的合同,转身看肖咪咪,“以后跟我干。”   肖咪咪终于发现上当受骗,却也回不去了,她努努嘴,“你到底是谁?”   左晴窜到跟前,“知道UIN吗?”   肖咪咪木讷的点头。   左晴:“又岚。”   ……   哄走肖咪咪,两人上车,左晴开天窗,惊叫一声,“好他妈爽!”   又岚喝口水,“走吧,回家。”   左晴竖起大拇指,满脸崇拜,“还是你牛逼!”又觉得神奇,“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上海区有一总公司,又是怎么知道冒充主编能唬住他们?”   又岚把手机扔给她,手机屏幕还是《心时尚》的最新新闻——《心时尚》杂志北京区垮台,上海区空降未知名主编。   左晴咂嘴,想起以前俩人口号,戳戳她肩膀,“人生凄苦——”   又岚笑,接上,跟左晴异口同声道:“不如装逼啊!” 第13章 12   修戎站在窗前,手端一杯咖啡,观看斜对面东茂国际一层上演的一出闹剧。   吕字圩来时跟他看了后半段,不断咂舌慨叹,“真没看出来,她还有这能耐。”   修戎把咖啡杯搁下,返回办公桌,“你有事儿?”   吕字圩先不提正事,“我那车,你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车啊?在又岚那儿。他没看人,“没在我这儿。”   吕字圩忍住爆粗冲动,说了正事,“先说案子吧,前儿个发生的,挺棘手。”   修戎把报价单往前一推,“说。”   吕字圩把单子揣怀里,端出厚颜无耻,“咱俩这关系,单子就不用掏了吧?”   修戎看一眼门口,“门在那儿。”   吕字圩一屁股坐桌上,急赤白脸的说:“哥,亲哥,你就可怜可怜我,走一趟,头儿那儿都焦头烂额了。这回是个小姑娘,岁数还不大呢,老说能看见死去的亲人化成厉鬼。这不,前两天早上醒来,家里钱财不翼而飞,问半天一口咬定,鬼干的,奇怪的是,现场也没有盗窃痕迹,真跟鬼干的一样。”   修戎瞅一眼手表,“四十分钟998,现在过去12分钟32秒了。”   吕字圩心里叫苦,但来都来了,让他就这么回去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开始编瞎话了,“那什么,那姑娘叫温知夏,是温尔雅的表妹。”   修戎果然抬起头,定了半晌,起身换下白大褂。   吕字圩赶紧跟上。   案发地点在西城区,灵境胡同,六层旧楼里,里出外进的老北京,听说修戎是精神科医生,无不流露出异样眼光,毫不掩饰的偏见让吕字圩都不得劲。   他领修戎到现场勘察一番,随后马不停蹄回了局里。   吕字圩想修戎先见见患者,又怕他发现他说瞎话。   修戎解决了他的烦恼,“你该庆幸你瞎猫碰上死耗子。”   吕字圩没反应过来,“啊?”   修戎:“温尔雅确有个表妹,叫温知夏。”   吕字圩差点跪下,“好么诡异……”   修戎看完笔录,问询录音、视频,确定了,“她被催眠了。”   吕字圩没听懂,“什么意思?谁干的?催眠有这么大影响呢?还能击垮人神经啊?我看她神神叨叨的。”   修戎:“催眠术种类繁多,不确定她被用了哪一种,但方式方法一定不严谨,她会出现幻觉、妄想,就是在突发状况下被给予了错误暗示。不是病,也没疯,不记得催眠过程中发生的事是被人引领,导致的心因性失忆。”   吕字圩似懂非懂,“什么是心因性失忆?”   修戎:“当恐惧记忆超出个体承受阈值时,会出现应激障碍,一般这种情况下,大脑会对创伤性记忆进行强制性遗忘,这种现象也称心因性失忆症。”   吕字圩懂了,“那她要是忘了,是不是就没法儿查了?”   修戎:“调她社会关系,找能随意进出她家的人。催眠手法很粗糙,不出意外是民间旧法,亦或是网上Down的法子,往这个方向排查。”   吕字圩马上下达命令,转头又说:“这个温知夏,你不见见吗?”   修戎在一张纸上写字,随后递给他,“带她到这个地方,找张医生。”   吕字圩看一眼,“什么?”   修戎:“他擅长催眠,也对记忆有深刻研究,可以帮她矫正过来。”   吕字圩收起纸条,“我是问你,你不见见这个温知夏吗?”   修戎站起身,整理袖口,“应激性障碍还有一种反应,叫延迟性心因性反应,会反复重现创伤体验,不由自主回想创伤经历。她总忆起已故亲人,就是受此种反应的影响,我见她会让她再一次面对温尔雅一案,于她精神康复来说,不利。”   吕字圩想不明白了,“这不跟头一个相互矛盾吗?难不成她有这两种反应?”   修戎看他一眼,没说话。   吕字圩目瞪口呆,“你是说,她强迫性的忘记一段痛苦经历,然后又强迫性的重复回忆一段痛苦经历?还是跟你认识时间太短,我又想怀疑世界了。”   修戎没应茬,“你找到张医生,一定要告诉她,温知夏是温尔雅的妹妹。   吕字圩:“为什么?”   修戎没答。   *   下午,又岚空手回了家,还带着左晴,突然多两张吃饭的嘴,又一闻非但没发愁,还高兴的合不拢嘴了,拉着俩丫头看他这段时间的手工。   左晴阿谀谄媚张嘴就来,“干爸您太能耐了!瞧瞧这小玩意儿精致的!”   又岚在沙发上葛优躺,拿着苹果啃,看左晴那德行……实在没看下去。   左晴溜须拍马本事一流,才进门半小时,就把又一闻哄得答应做个佛跳墙。   又一闻心里美,又岚不美,瞪左晴两眼,“你想不想□□啊?”   左晴拉着又一闻一通委屈,“干爸您看又岚,她又欺负我。”   又一闻果然冲又岚一皱眉,“姑娘家家的成天把屎尿屁挂嘴边儿上。”   又岚不爱听了,坐正身子,“老又你说这话我就有意见了,怎么姑娘家家的就不能说了?身在男女平等的时代,男的能说,我就能说。”   左晴一个抱枕扔过去,“就你事儿多,你要是闲得慌,就出去买菜!”   正中又岚下怀,反正她也不想看俩人父女情深的戏码,腻腻歪歪怪发麻的。   又一闻住市中心,老房区,动辄百万一平的地界儿,前些天老说拆迁,只因占龙脉,没政府松口不敢妄动。反正也是一帮老头儿老太太,平日约着广场跳个舞,练个剑,时间一长,也就没什么开发的声音传出来了。   巷口有个超市,供应蔬果,都是一些家常菜,佛跳墙这种逼格高点的材料没卖的,又岚开上车,跨过三条大马路,在全京城最大鲜材市场门口停了车。   转悠了半天,挑了个差不离,又到隔壁超市选了点酱料。出门前在厨房看了一眼,又一闻那些瓶瓶罐罐全都见底了。   走过两排货架,她碰见了一个不待见的人,一转头,好嘛,两个。   左侧,邢玉先与一女并肩,右侧,修戎一人推个购物车,两方匀速朝她靠拢。   她不确定俩人是否看到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她没处躲。情急之下,她咧开嘴,看向修戎,无比热情的打招呼,“嗨~修戎老师~”   修戎看见她,眉梢小小挑一下,不打算搭理。   邢玉先终于看见初恋女友,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你回来了?”   又岚没看他,松开购物车,双手扒住修戎。   修戎意想不到,一时没做反应。   又岚瞅一眼他购物车,咖啡粉,红茶,咖啡豆,绿茶……“你不吃饭的?”   修戎把她的手拿开,“旧怨未解,又要添新仇?”   又岚又扒上去,用力一拉衣领,把他拽弯了腰,咬耳朵,“先帮我个忙。”   修戎看邢玉先一眼,瞥她,又“演戏?”,你要当影后?   其实又岚没把邢玉先当回事,只是不爽他新女友的眼神,为绝后患,她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她不是威胁。“演完,我归你处置。”   处置?修戎觉得好笑。   又岚拿手肘拄他,“行不行,一句痛快话。”   反正无聊,修戎把又岚揽进怀里,偏头看她,“宝贝儿,不给我介绍介绍?”   入戏还挺快。又岚口吻颇为随意,“我前任。”   修戎微笑,饶有兴致的看向邢玉先,“原来是前辈。”   又岚:“……”   邢玉先:“……”   修戎拍上又岚屁股,用力一捏,“这位前辈段数太低,我没兴致一较高下。”   又岚屁股一疼,捂着两瓣,恶狗一样瞪着修戎。   修戎把她车里物品挪到自己车里,带着两人仇怨目光,出了超市。   又岚推开他,“谁让你捏我屁股的?!谁让你用那么大劲儿的?!”   修戎恍若未闻,把购物袋搁车上,小票撕一半儿,递给又岚,“你花了我206.3,零头给你抹了,给206得了。”   又岚闻言,拎起袋子,“你捏了我屁股,前边任你处置的话当作废,两清。至于这206.3,我可以还给你,等什么时候咱俩再跟超市遇上,再说吧。”   说完上车,发动,绝尘而去。   修戎把后备箱门关上,轻笑。   回到家,左晴马屁已经拍不动了,还是又岚出门前那一套。   又一闻接过又岚手里购物袋,转身进了厨房。   左晴揉揉脖子,抢先又岚一步端起水杯,“替你尽了半天孝道,水我先喝。”   又岚一巴掌扇过去,“我出门买那些材料是谁要吃的?”   左晴缩脖一乐,把水杯捧给她,“你喝你喝。”   又岚没接,拿个桔子,剥着,“我刚碰见修戎了。”   左晴没听懂,“谁?”   又岚掰枚桔瓣搁嘴里,“西尔贝。”   左晴双眼聚光,“缘分啊你俩!这都能遇上?怎么着?车还了?”   被左晴一提醒,又岚才想起来,超市门口光顾着打嘴架了,忘了还开着他车呢,不过他怎么不要呢?“他没跟我要。”   左晴闹不明白了,“送你了?”   又岚把昨晚上事情经过说一遍,“……就这样。算起来是我歪打正着顺来的,但他不跟我要就有点问题了,他已经有钱到送辆捷豹都肉不紧、眼不跳了吗?”   左晴:“你不有他微信吗?问问不得了?”   又岚无法直视左晴的愚蠢,“要是他就是忘了,我一问不就提醒他了吗?”   左晴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你还想据为己有啊?那西尔贝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你占他辆车的便宜,很有可能就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又岚无所谓,“他车开着不赖,再者,搭进去又怎样?有钱又帅,我不吃亏。”   左晴竟一时找不到说辞反驳。 第14章 13   东茂国际。   又岚最近几天一直在盯着门店装修,下血本雇了个名设计师,提三点要求,首要一点就是隔音一定得强。   编舞工作不同于其他,需要成天泡在高分贝里,在商务中心这样一方‘静’地,扰民就罪过大了。   中午,左晴给又岚送饭,顺便把核名通知、验资报告给她,“章程在你那儿呢吧?下午去工商局把营业执照办了。”   又岚甩手掌柜当上瘾了,“你跑一趟吧,我下午面试俩会计,腾不出时间来。”   左晴看着她,终于还是妥协,接着说:“边卉那边儿前段时间一直按兵不动,上午我听说她要开发布会,23号,大后天。”   又岚知道,“开呗,咱也开。”   左晴瞥她,“你有什么可开的?UIN又不是你的了。”   又岚:“明天把税务登记办完,申报新工作室成立发布会。”   左晴恍然大悟,可又有一个问题,“审批时间太长,23号肯定来不及。”   又岚:“我明天上趟十方美妆,跟方以柔叙叙旧,顺便找杨开怀走个后门。”   左晴咂嘴,斜眼看她,“你真奸诈,杨开怀受你妈恩惠,你从你妈那儿离开奔他那儿,他肯定给你开这后门,可就这么利用你妈,你不会于心不忍吗?”   又岚把她盘里猪排夹到自己碗里,“她为了并我工作室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还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慢慢来。”   左晴打个寒颤,“怎么听你说话我这么瘆得慌呢?”   又岚给她个煦日和风般的笑容,“你会习惯的。”   左晴又一个寒颤。   吃完饭,俩人平躺在二楼晒太阳,又岚指着斜对面,“看见那独栋了吗?”   左晴看过去,蛮别致的设计,“怎么?”   又岚:“修戎的医院。”   左晴坐起来,扒着玻璃仔细瞅了瞅,“我说你怎么就相中这地界儿了,合着打的是一箭双雕的算盘,你真的要吃西尔贝啊?你下得去嘴吗?多不好啃啊?”   又岚没言语。   事实上,她也是前两天才发现,差两条街的地方,直线距离上居然这么近,站窗前,打开窗户,隔空相望,能看见彼此清晰的轮廓。   左晴想起一事儿,“诶那车,还在你这儿吗?”   车啊……又岚抿嘴。   修戎很沉得住气,一直没有问又岚要车,也没再问她要交代,感觉在以逸待劳,这让占上风的又岚有点紧张,她甚至不敢确定,车,到底是不是一个筹码了。   不知道是不是对峙太久,她最近越来越想睡修戎,已经到不睡不休的程度了。   她在网上发帖子,询问这种情况是否正常,结果遭到一众网友调戏。   网友A:妹妹你大胆的睡,出了问题也就蹲几天大狱。   网友B:想睡就睡呗。你要不是貌似无盐,他应该不会拒绝你。   网友C:想知道这个精神科医师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如果是,请楼主住手!   网友D:只是单纯想睡?那没问题啊,打一炮就分道扬镳,男人巴不得呢。   网友E:要是修戎的话,楼主就去死吧!   网友F:修戎不能睡!别人无所谓!下一个!   网友G:不知道你纠结什么,他不让你睡?那你来找我,我让睡,随便睡。   网友H:第一步,推倒,第二步,脱裤子,第三步,给他口,第四步……   网友I:我爱的姑娘,有着浑圆的乳-房,我要是摸她大屁股,她还骂我流氓。   网友J:想操就操,废话那么多。   网友K:不要做。等你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你会后悔今日行为的。   网友L: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网友M:一人一生总要有一次下流,去吧,记得拍照,分享。   网友N:毁了他!弄脏他的身体!   网友O:大方一点,就问他一句:做-爱吗?   网友P:讲真,如果这个人是修戎,你就放弃吧,不然你一定会被骂死的。   ……   看一轮下来,一堆修戎迷妹冒出来,又岚看着她们一个个激动的,更想睡了。   她刷朋友圈,看到修戎发了几棵植物照片,她孤陋寡闻,放大到极限,研究了好长时间都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左晴拉回她思绪,“问你呢,还在吗?”   又岚一口气在胸腔酝酿,舒缓吁出,“在。我也挺发愁,你说他琢磨什么呢?”   左晴心里冒出一个可能性,“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用一辆车的代价告诉你,别再惦记他了?”   又岚一记扫踢横空出世。   左晴乐着躲开,“开玩笑开玩笑。可能他压根儿就没发现,少了一辆车。”   又岚觉得有理,“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那你说,我是不是该发扬一下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精神,把车还回去?”   左晴鄙视她,“我这是给你找着理由跟他见面了是吧?”   又岚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哉,搂住左晴在她脸蛋上吧唧一口,“你真是我的诸葛亮啊你个小妖精!”   左晴嫌弃的抹抹脸,眼循着一溜烟儿跑没影儿的又岚,喊:“我告诉你啊!别陷里!到时候老娘可不捞你!”   *   温知夏家被盗一案破了案,吕字圩得了闲,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修戎跟前晃悠。   修戎每天看二十来个号,也无暇理会他,但也不任他在中心蹭吃蹭喝蹭空调,都记着账呢。   秋册把上午预约的号收回来,整理备案,吕字圩在她一侧,看她工作,时不时给她捣个乱,“诶,修戎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秋册置若罔闻,专心干自己的事儿。   吕字圩接着问:“听说你大学毕业就跟修戎了,他在二区精神病院任职时你是那儿的护士,是吧?那你一定知道他和温尔雅的故事。”   秋册终于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忙碌中摘出一丝闲暇,回:“吕哥,你要是闲得慌,就去那边儿健身房举举杠铃,你肚子上一整块腹肌,很辣眼。”   吕字圩低头看一眼,还真是……一言难尽。   正准备走,又岚风风火火闯进来。   秋册反应极快,却还是没拦住人,眼看她大步流星迈进修戎办公室门。   她差点哭出来。   吕字圩安慰她,“你别着急,我给你过去看看,修戎怪罪下来,我替你担了。”   秋册感激涕零,“谢谢吕哥。”   吕字圩:“不用谢,告诉我修戎跟温尔雅怎么回事就行了。”   秋册收回感谢,扔给他一枚白眼。   楼上,修戎看见又岚进门,皱眉,下意识就是一句,“出去。”   又岚浑身逆骨,哪懂什么叫听话。她过去,把车钥匙搁桌上,“你的车。”   修戎看一眼车钥匙,再看一眼她,把她心思摸个透彻,放下笔,双肘抵桌面,十指交叉在唇边,饶有兴致的说:“终于找着理由来见我了?”   又岚慨叹,不愧是修戎,慧眼如炬,只一扫,就看透了她,但那又怎么样?她才不会认,“修戎老师,别把我说的那么饥渴。”   修戎笑,“你不是?”   又岚一口血卡在喉咙,半晌,“我是来还你车,顺便问问陈宸乐的治疗。”   修戎给陈宸乐制定了一套康复方案,开了些药,这还没几天,连一个疗程的药都没吃完,又岚就来问治疗阶段,她是怕别人不知道她别有目的?   他没戳破,敲敲报价单,“40分钟998。”   又岚瞧着修戎,嘴巴一张一合,当真对得起他的姓,修,遥远亦美好。   此刻,她脑袋里,只剩一个画面,修戎那双白玉的手,捏她胸和屁股。   半晌,她眼神一定,那劲儿似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被说饥渴又怎么了?她是那种要脸的人吗?她是那种吃素的人吗?她吐出股子慷慨就义,“你计时吧,加上这几天用你车,欠多少我肉偿。”   ‘咔哒’门响了。   吕字圩伸出颗脑袋,“那什么……修戎啊……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   修戎看他一眼,对又岚说:“忘了告诉你,你开那车,是他的。”   又岚只闻一道晴天霹雳,劈的她瞠目结舌。   吕字圩也不知该说什么,蹑手蹑脚把车钥匙拿走,还体贴的把门关上了。   修戎神色如初,“你要肉偿,找他。欠我的,”又敲敲报价单,“我只认真金白银。”   被拱到这份儿上,纵然前方是悬崖万丈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又岚回神,把卡包扔桌上,“全部身家,你跟我睡一宿。”   修戎被又岚不知羞耻的境界震慑到了,半晌,绕到桌前,靠住,入眼一双笔直的腿,“你想得美。”   又岚往前走一步,“你不吃亏。”   修戎没犹豫,“可我不愿意。”   又岚再往前一步,两人只有一脚之隔,她呼出的气尽数打在修戎面上,“睡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不叨扰。”   修戎捏住又岚下巴,抬起,盯着她眼睛,“我说,我不愿意。”   又岚才不管,手伸向他裤腰带,还没碰到,有人敲门了。   修戎也不动弹,“进。”   秋册迎两人进门,瞥一眼又岚,没多注目,说:“老师,仲桑先生与黄小姐。”   听到仲桑两字,不要脸如又岚也躲开了。   黄小姐是仲桑经纪人,看见又岚很吃惊,想躲,却躲不了。   又岚捕捉到她闪躲眼神,再看仲桑,满脸烦躁,她随即了然,原来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她心里盘算着,转身与修戎道别,走时也没跟黄小姐打招呼。   下了楼,秋册拿着访客单上前,“小姐,麻烦填个单子。”   又岚看一眼,微笑,“以后你会经常看见我,每次都填会浪费A4纸的。”   秋册被噎住,话都不会说了。   回到东茂国际,施工队还在紧锣密鼓的工作,午后阳光灼人,她请人手一杯凉茶,两块西瓜,三五颗巧克力。   没多会儿,有人来了,“请问,这里是The Blue工作室吗?”   又岚看过去,长得挺精神一小伙子,戴一副眼镜,学霸气质一览无余。   “来面试会计的吧?来,这边。”又岚迎人到楼上。 第15章 14   第二天。   又岚跟左晴兵分两路,一人跑公司注册,一人奔十方美妆。   十方美妆选址在朝阳区,离着八丈远都能看见那幢大厦顶上‘十方’两个字。   又岚没从正门大摇大摆进,原因很简单,方以柔下了死令,十方境内,又岚与狗不得入内。真是亲妈啊。   她无所谓,有同学在十方美妆任职,得天独厚,拿到电梯卡也不算太难。   从B1到21层,又岚通关无阻。只用五分钟,就进了方以柔的私人领域。   方以柔不在,意料之中的。   又岚又不傻,怎么会挑个她在的时候过来,不在才好办事儿嘛。   她把方以柔自己设计的一款香水给自己喷了喷,快快乐乐的去找杨开怀了。   到杨开怀的事务所,又岚感受到一种云泥之别的待遇。   杨开怀亲自迎她进门,好茶招待,“又岚啊,回国啦?杨叔好久不见你了。”   又岚拉着衣领扇风,左右上角各看一眼,“叔啊,您这儿也忒热了点,不开空调省电呐?咱这么大一事务所呢,不至于。”   杨开怀拿把扇子往她脑袋轻敲一下,“有这么说你叔的吗?你叔又不是大款,最近正赶上股市行情不好,手头正拮据着,省点儿咋了?”   又岚笑,“叔,别提前哭穷,我不是来找您借钱的,照您说,您这一穷二白的也没什么能借给我的啊,您说是不是。”   杨开怀又敲她一下,“没大没小。”   又岚挪到他边上,捏腰捶腿,“叔啊,我不光是不借钱,还要给您送钱。”   杨开怀活多大岁数了,他能看不出来又岚那三道花花肠子?“说吧,又琢磨什么幺蛾子呢?”   又岚呲牙,单刀直入,“我新弄一工作室,想开个成立发布会,但申报过程太麻烦了,还耗时,您不有关系吗?能不能给走个后门。”   杨开怀脸一沉,闷半晌,“又岚啊,不是叔不帮你忙,你妈什么态度你也知道,我要是跟你穿一条裤子了,那你妈还不卸了我?”   又岚把他扇子拿过来,给自己扇风,“我妈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她不让我弄工作室就是因为看见我,就看见了年轻的自己,她恨呐,前半辈子都扔事业里了,她不想我跟她走一样的路。”   杨开怀闻到了又岚身上的香水味,是方以柔自己设计的,举世无双,独一份   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呐,前脚红脸,后脚就相亲相爱了。“其实你妈说的也不差,你个姑娘家家的,老干什么事业?终了不还是得结婚生子?”   又岚搔搔耳朵,“哎呦喂,您跟我爸一个样,都是这一套,我看您俩挺志同道合的,改天一块儿跳广场舞去吧。”   杨开怀不爱管闲事,人家爹妈都劝不了的孩子,他也没那个斗志去挑战挑战,客套两句就得了。“成吧,发布会我给你说说,不过最快也得23号。”   要的就是23号!又岚殷勤的给杨开怀扇风,“叔您太局气了,等过两天,我给您送一空调,再交一年电费。”   杨开怀:“别寒碜你叔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又岚乐开花,“好嘞!叔您慢慢蒸着,夏天汗蒸身体好啊——”   “滚蛋滚蛋!”杨开怀无奈轻笑,拿着扇子敲掌心上,“这孩子。”   搞定!   又岚回工作室,广告牌送来了,哥特风的‘THE BLUE’俩单词,大气,洋气!   恰左晴也回来,进门就摊地上了,把文件袋推给又岚,“终于完事儿了。你得给我开工资啊我跟你说,这一天天的,累成二五八万了。”   又岚给她倒杯水,“下午家具城送家具过来,我让他们搬楼上,反正楼上不着急用,甲醛慢慢散。明儿新员工开会,你过来呗?我请客,两顿。”   左晴瞥她一眼,“你属资本家的?我撂下我那一摊子事儿,给你跑这么老些天,你就请两顿饭?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又岚:“那你要怎么着?钱就别说了,我开个工作室,小半数家底搁进去了。”   左晴坐起来,“我这儿不着急,你先跟我说说打算怎么治边卉,到时候别你这小半数家底打了水漂。”   又岚故作神秘,“山人自有妙计。”   左晴斜她一眼,“德行。”   又岚走到窗前,朝修戎那端看一眼,她不喜欢他,但又是真的想睡他。   机场将他摸个透彻,那胸,那腰,那屁股,那腿,早已如根深扎进她脑海,发荣滋长成执念。如果不是他,又岚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空虚。   等弄完边卉的,一定占有他!她对自己说。   *   次日,中午。   又岚把她的小队伍集结起来,看着她们,心情大好。   左晴看着颇成体统的团队,慨叹,到底是又岚,向来目光长远,未雨绸缪的事儿没人比她干的更好了。   又岚拍拍手,“来来,自我介绍走一个。”   从左边开始,“我是霍柏居,北舞大三学生。那个……20岁。”   可伶比他大方,举手投足也比他多股子骄傲,“我叫可伶,可爱的可,伶俐的伶,北舞学生,跟霍柏居是Partner。”   依次,“我是肖咪咪,以前做传媒的,待过好几个杂志社,前景差,潜规则多,如今也算是弃暗投明了,跟着岚姐,心里踏实。”   接着,“我叫张鹤鸣,是名会计师,感谢岚姐没嫌弃我岁数小,没经验,我会好好干,一点链子不掉。”   最后,廖祖眼神忧郁,一身吸血鬼气质,“我是廖祖。”   又岚替他说完剩下的,“国际,知名,编曲。”   一圈儿下来,左晴看着他们当中唯二的舞者,问又岚,“你觉不觉得舞蹈专职的少啊?这以后接个活动咱没人顶上啊?总不能回回都你出马吧?”   又岚成竹于胸,“等明天发布会一过,就可着我们挑了。”   左晴突然明白了。   发布会选址汀水之南,一座于不久前修葺落成的销金之地,与左晴撞了。   当然,又岚成心的。   两厅,同类主题,同一拨媒体,差不离的问题狂轰乱炸上几轮,高下立见。   又岚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Urbandance这只大旗,不是谁都能抗的。   发布会如期而至,边卉那头紧锣密鼓的布置现场,殊不知,隔壁厅内,又岚也在跟她干着同样的活儿。   两点,媒体进厅,工作人员按照又岚指示,在汀水之南正门口劫人,一个不差全领进了又岚发布会现场。左晴看着眼前一派座无虚席的画面,不甚满意。   众媒体纷纷落座,一人顶一头雾水,待又岚上台,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边卉被截胡了,也不知道此刻的她,知道实情,有没有跳脚。   当然得跳脚。边卉被告知这一消息时,正在化妆,眼线生生脱离轨道,跟道疤一样横在眼角,触目惊心。   “又岚那个贱人!”她哆哆嗦嗦的大叫。   更贱的还在后头呢。又岚慈眉善目看台下众媒体,“各位嘉宾、媒体朋友,你们好。我是又岚。”   现场亮起闪光灯,一时间,‘咔嚓’声此起彼伏。   在此间隙,左晴分发又岚的背景资料介绍,以及工作室宣传手册、名片、通稿等资料。   待她完成,又岚才继续:“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把各位邀请到我的发布会现场,结束前一定给各位补上邀请函以及赔罪礼物。”   边卉气冲冲赶到隔壁厅时,又岚隔空给她一个飞吻,瞥一眼身侧工作人员,“麻烦给UIN边卉安排一个位置。”   工作人员颇为尴尬,“可是,没有位置了。”   又岚遗憾的说:“不好意思啊卉姐,你只能站着了,不过还好,地毯够软,你不至于脚疼。”   说完话,她把台子让给主持人,就发布会主题做相关介绍。   门口边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准备了两个星期的发布会,可谓是煞费苦心,没成想到头来,倒是给她又岚做嫁衣裳了,她能甘心吗?   况且,这是第二次了!是又岚回国第二次把她杀个猝不及防了!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被她踩在脚底的女人能卷土重来,如今,所有准备都晚她一步,眼看她一步一步夺回主权,她心慌了。   心慌的结果就是不顾阻拦,气势汹汹冲上台,扯过话筒,盯着又岚,“你什么意思?”   众媒体深知俩人矛盾,但还是头一次见俩人在公开场合翻脸,纷纷站起身,架起机器,一窝蜂挤到台前。   又岚好整以暇,“卉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边卉看一眼媒体,再看一眼门口助理铁青脸色,深呼吸,压下一半火气,就事论事,“你开你的发布会,我开我的发布会,在同一会场我没意见,但在场媒体朋友是我邀请前来的,你尽数劫来你的发布会,是什么意思?给我难堪?”   又岚:“你的发布会于两周前就公告媒体了,可我的审批结果却是今天才下来,我当然来不及广而告之,反正媒体朋友都是同一拨,那就一起参加嘛。”话毕看一眼表,14:23,继续:“至于卉姐你说我给你难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隔壁发布会开始时间是15:00,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呢。”   边卉气不打一处来,不打算跟她掰扯时间问题了,“既然你今天才申请通过,那就过些天再开啊,晚几天对你有什么影响?你偏偏挑今天,偏偏挑汀水之南,你敢说不是你事谋划好的?你敢说你不是针对我?”   又岚:“你挑今天,是因为未来一个月,日子都不怎么样,而我挑这天的初衷跟你一样。新工作室成立,你总不能让我挑个忌合作、忌签约的日子吧?你是咒我吗?怕我做大了,把你的UIN压下去?卉姐,做人,不能太狭隘。”   边卉攥紧拳,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正中又岚下怀,她不敢再开口,但面对众媒体,又不能一言不发,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第16章 15   又岚看一眼主持人,“继续。”   主持人见识过比这难搞太多的场面,不觉麻烦,泰然自若继续发言。   “……此次又岚小姐回国,先去UIN与原创歌手仲桑的签约发布会送祝福,后成立Urbandance工作室‘The Blue’,打破UIN在国内独秀一枝的现状,平衡整个编舞市场,立志完成百花齐放的最终……”   主持人抑扬顿挫,边卉在一侧呆若木鸡,台下众媒体快门声此起彼伏。   左晴戳戳又岚胳膊,“行啊你,这能不能说是草船借箭?”   又岚瞥她一眼,“你是说这帮人是箭?哪个贱?”   左晴哈哈两声,“我没文化,我没文化。”   又岚看着边卉一脸的愁云惨雾,心情真好啊。   “下面我们有请,‘The Blue’负责人,又岚小姐。”主持人请又岚。   又岚优雅起身,看一眼仍杵在台上的边卉,从善如流的绕远上台。   边卉看见又岚靠近,终于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下台,找着把空椅子,坐下。   左晴没想到边卉有这气量,又岚也没想到,不过她不在意,“本来我是拒绝这一环节的,因为我的流程本上话太多,我背不下来,照着念吧,又显得没诚意。可不按本儿来,要怎么办呢?”   有记者发声,“跳个舞!”   又岚笑了,“我怕你垂涎三尺,忘了来这儿干嘛的。”   笑声如浪,一浪接一浪。   又岚:“要不,咱们聊聊天儿吧?把提问环节也并进来,闲侃几句。”   台下那帮人求之不得,要他们拿通稿照本宣科,问些个公司成立之类问题,跟白跑一趟没什么区别,他们可不愿意。有人先说话了,“又岚小姐,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又岚脱口而出,“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可是看脸那种。”   记者:“有传闻说,你的前男友曲异当时多次劈腿,是真的吗?”   边卉心里咯噔一声,乱了心神。   又岚:“是啊。”   记者:“那你知道是谁介入你们之间吗?”   又岚:“知道。”   记者:“那方便透露一下吗?”   边卉浑身发虚,整个人快被汗泡了。   又岚:“照理说,我作为受害方,公开对方身份无可厚非,但今天主题不是这个。你们忘了主题是什么了吗?”   记者:“‘The Blue’。”   又岚:“什么?”   记者:“‘The Blue’!”   又岚:“再说一遍,是什么?”   有不少记者黑了脸,却还是重复一遍,“‘The Blue’!!!”   又岚笑了,“对。记住了,‘The Blue’,将来Urbandance的霸主。”   边卉在气度问题上,已经输一局,不能再输一局,所以她没动怒,稳坐如钟。   记者:“又岚小姐,你先前创立UIN时,着重于培养国内舞蹈人才,‘The Blue’发展方向也一样吗?如果是这样,那跟UIN致力于与海内外舞蹈文化的交流、协作似乎并不冲突,由此,国内Urbandance这杆天秤好像也没有平衡。”   又岚打个响指,“你这个问题特别好。先前有成绩,难免骄傲,一骄傲就容易固步自封,现在来看,我是犯了封建社会普遍出现的错误。想要进步,就得交流,目前国内没有一个编舞类权威奖项,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努努力,吸引一些海外业内的注意力。”   记者:“可是没有背景、财力基础,成立奖项不是妄谈吗?”   又岚:“没有相应奖项设立,只能说明编舞不成气候,没人能看到它的发展前景,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大家看到,它有多璀璨。”   ……   ……   几番话,字字如珠落玉盘,又岚一展独到观点,媒体亦收获颇丰。   接下来,又岚在结束前十分钟里,介绍她的团队,按照先前排练好的,每人都在公众面前亮相,留下或多或少的悬念。   目的在于,引起公众好奇心,只要好奇,就会讨论,只要讨论,热度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又岚也能顺理成章省下买广告的钱,给员工福利。   三点整,发布会结束。众媒体纷纷离席,前往隔壁厅。又岚也跟过去了。   她于边卉,是眼中钉、肉中刺,但边卉不能轰人,毕竟不久前,她也在隔壁参与了她整场发布会。   边卉开场跟又岚差不多,就连提问环节也效仿了她的方式。   台上边卉发言,声情并茂,众媒体刚经历一场高-潮,此时已显出倦怠,问题十分敷衍,除了UIN的发展方向,唯一问的比较多的就是与仲桑的合作了。   边卉顾左右而言他,几次岔开话题。   媒体发现不对劲,“边总,你一直回避与仲桑合作问题,是不是已经解约?”   边卉助理马上上台,抢过话筒,“合约中关于与仲桑先生的合作,保密项较多,在没有与对方沟通的情况下,我们不方便透露太多,不好意思。”   身为媒体人,首要技能就是眼疾手快,助理话里破绽太多,终于叫醒了他们,在他们合力促成下,边卉的发布会迎来第一个小高-潮。   有人上前,“前不久UIN与仲桑的签约发布会因意外终止,请问边总,是不是终止的不止是发布会?”   边卉透出抱歉,“你的问题在合约保密项里,我也很想回答你,但UIN不能失信于合作伙伴。”   有人不知是奉承还是讽刺,“边总还真是诚信与人。”   边卉微笑,“如果不是我一直遵循此项原则,又怎能与十方美妆合作至今?”   又岚琢磨着她也该提方以柔了。   记者:“众所周知,十方美妆董事长方以柔与‘The Blue’负责人又岚是母女,你与其合作,是故意给又岚难堪吗?”   边卉微笑,“身为企业人,应当公私分明,我很佩服方董,在此事上,一直秉公对待,也很佩服方董,公开遗嘱,在其无力经营十方美妆之时,全数赠与国家,由国家选拔人才继任。”   记者:“所以说,传言方以柔与又岚断绝母女关系,是真的了?”   边卉伸出一根手指,搁在唇边,“你知我知就好了。”   在意料之中。又岚表现的云淡风轻。   边卉瞥又岚一眼,心想,你就装吧,就不信你不难受!   她前段时间没少跑十方美妆,想尽办法套方以柔的话,方以柔为人谨慎,但似乎并不打算隐瞒,她与又岚确已无母女之实。   她发现又岚不过是虚张声势,手上筹码还没自己多,终于放心。但也知道,不能就此放松懈怠,又岚多有种她是见识过的,她不能让她有机会重头再来。   知道又岚在隔壁开新工作室成立的发布会时,左晴很慌张,没有把控好情绪,但也情有可原,在Urbandance方面,又岚确是个强大的对手。   好在最后她定住了神,虽然在此次较量中,没有赢,但她觉得,也不算输。   没有输吗?   发布会尾声,仲桑突然造访,其经纪人黄小姐走上台,就与UIN合作一事作说明,“7月13日,原立我司歌手仲桑与UIN的签约发布会被中断,故没有签约成功,重拟合同过程中,我司考虑再三,决定取消与UIN的合作,转而与‘The Blue’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话音刚落,厅内沸反盈天。   边卉后退一步,要不是助理手快,她就后仰摔倒了。   又岚走上前,拿话筒,咳两声,场内瞬间静下来,她瞅一眼边卉,“卉姐,你的发布会,结束了吧?”   边卉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听不见声音。   又岚当她默认,转向台下媒体,“没错,仲桑最终选择与‘The Blue’合作,各位媒体朋友有要问的问题,请转隔壁厅。”话说完,冲黄小姐微微一笑,“仲桑先生今天也来者不拒。”   黄小姐咬碎一口银牙,却又不能表露出不情愿。   前两天,仲桑挂号修戎,在中心看到又岚,当时虽然心慌,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传言又岚为人正派,想来不会就此要挟她,结果当天晚上,她就相约,美曰其名洽谈合作,其实就是拿仲桑的病当筹码。   为仲桑着想,她只得应下,不然病况传开,仲桑事业就到头了。   她也是在那时知道,为何又岚当年能有那么高的成就,也在那时知道,狼之所以会是这世界最出其不意的杀手,全是因为其利爪永远藏在温顺之下。   ……   发布会结束,又岚送走最后一位嘉宾,摊在椅子上。   左晴也累不行,瘫在她旁边,“晚上还聚餐吗?我真不行了,跟散架一样。”   聚餐两字等于是又岚打的一管鸡血,她‘噌’的站起来,“聚!打一大胜仗,必须得聚!那帮猴儿孩子早惦记晚上聚餐了。”   左晴无力,叹口气,慨叹自己是什么命。   晚上聚完餐,除开张鹤鸣、廖祖,以及有约的左晴,剩下几个祖宗非要奔夜场,还非要拉上又岚,拉上又岚就算了,还非得灌她酒。   又岚一般酒量,虽说不差,但也禁不住轮番轰炸,终于,不识数了。   可伶笑,“岚姐行不行啊,这就醉了?得练啊。”   霍柏居瞪她,“还不是你!等着明儿个岚姐收拾你。”   肖咪咪发愁,“那怎么着?咱是散伙还是……”   可伶:“别啊!一礼拜不出来玩儿了。”   肖咪咪也不想走,“可岚姐怎么着啊?”   可伶看着死鱼一样躺卡座上的又岚,最后瞅向霍柏居,“BO,你送岚姐呗?”   霍柏居也没兴致玩儿,正好,“成。”   三人把又岚抬上车,可伶嘱咐霍柏居,“必须得把岚姐送到家,到床上。”   霍柏居系上安全带,“那不是废话吗?”   可伶:“你别打岚姐主意啊我告诉你。”   霍柏居把车窗摁上了,他是那种人吗?他转头看后座熟睡的又岚,脸颊微红,朱唇微启,连根头发都俱是诱惑……   他忍不住问自己,他不是那种人吗? 第17章 16   又岚在车上左扭右扭,不老实。   霍柏居忍住不看她,但她偶尔软软地发声还是引得他慌张,汗如雨下。   可伶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霍柏居再有定力,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有美在侧,要是一点反应没有,那正常吗?   又岚睡得不安稳,但还好,看状态挺放心的,霍柏居就不高兴了!   她放心是觉得他太小不能人事吗?还是觉得他乳臭未干,不成威胁?这波刺激可真够狠的。   一路纠结到玫瑰苑,霍柏居把又岚抱回家,搁床上。   起身被搂住脖子,他顿时心跳加速。岚姐,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啊。   又岚呼一口气到霍柏居耳朵,“你在想什么?”   想!霍柏居忙不迭点头,又忙不迭摇头,什么想什么?他什么也没想!想也不敢啊,“岚姐,你喝多了,等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又岚说话直接,“等我清醒了,就不是跟你谈了。”   霍柏居差点哭出来,他也长得一表人才啊,哪儿哪儿也都长齐齐的了啊。   又岚拍拍他胳膊,提醒一句,“抱我起来。”   霍柏居听话,把又岚抱起来,“岚姐,我我我……你真的想好了吗……”   又岚不喜欢被叫‘姐’,蹙眉,“叫我又岚。”   又岚……又岚……俩字似有魔力,霍柏居搂又岚的手又紧一分,“又岚……”   又岚伏在他肩膀,一口一口吐气,直着身子,眩晕感减弱一些,舒服多了。   霍柏居手在又岚后腰游走,渐渐粗了气息,“又岚……你会满意我的……”   又岚:“不,我不会满意你的。”   霍柏居停住手,“岚姐你……”   又岚:“送我到工作室。”   霍柏居泄气,合着她说的抱她起来,就是想让自己呼吸畅快,恢复一点神志,他不甘心,“已经很晚了,岚姐还是休息吧。我陪你。”   又岚坚持:“送我到工作室。”   霍柏居:“可是岚姐……”   又岚:“我说话不好使吗?”   霍柏居不敢说话了,某些时候,又岚气场强的吓人,她一开口,又无需开口。   尽管又岚酒醉,但霍柏居还是把她送到了‘The Blue’,放她到落地窗前。灯一开,整个工作区亮如白昼,又岚拿手遮住眼,霍柏居马上又切换了暖灯。   灯光下,又岚的肌肤像搽了一层名贵的釉,如件艺术品,叫人挪不开眼。   霍柏居:“岚姐……你到底醉没有……”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是真心话吗?   又岚微微睁眼,“你怎么不走?”   霍柏居:“我,我想等你……”   又岚:“回吧,养精蓄锐去,明儿又是一场恶战,可不能一身疲倦。”   霍柏居想留下,但看又岚态度,应该是不允许,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又岚缓缓神,坐起来,拿资料单,看两眼,只觉双眼发麻,宋体字成了双影,试了几次都没看下去,她抬头换眼,修戎医院的灯光映入眼帘,她把资料一扔,朝那抹光亮前去。   一进门,吓秋册一跳,她看清楚来人,“你是那位……给我省纸的小姐?”   又岚没答,“修戎呢?”   秋册:“修戎老师应该在家吧。”   正上楼的又岚停住,转过身,“你有车吗?”   秋册一头雾水,却还是回:“有……”   又岚走过去,“送我……”话说一半,摔倒了,腿磕在桌腿,登时淤青一片。   秋册赶忙扶起她,看着她睡死过去,什么问题都没问出口。   她给修戎打一电话,修戎没接,又面临要回家,她犯难了。带她回自己家?可家里有男朋友在。留在这里?明天修戎会修理她的……   权衡半天,最终决定把她送到修戎家,反正看俩人关系不一般,到时候修戎怎么处理,就是他的事了,赖也赖不到她头上。   此时,修戎刚洗完澡下楼,门铃响,一开门,一个死沉死沉的肉体扑上来。   秋册在肉体身后钻出颗脑袋,“修戎老师,这位小姐到中心找你,我看她不在状态,怕出事,就给你送来了。那什么,我男朋友跟家等我,我就先走了。”   ‘咣’——   门关上,修戎皱着眉把人拉开,一看,原来是影后。   修戎把她搁沙发上,给物业打电话,“保安部越来越敷衍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说完挂了。一句也就够了。   再转头看又岚,一身酒气,这是喝了多少?   他不想管她,给她盖上张毯子,起身时却被她拽住了。   又岚:“修戎老师。”   修戎皱眉,“没醉起来,回你自己家。”   又岚恍若未闻,一把搂住修戎的腰,埋首在他腹部,她知道修戎知道她想什么,“修戎。”   修戎调整呼吸,闭口不言。   又岚拉着他的手到自己后腰,“给我,好不好。”   修戎面无表情,“你不喜欢我。”   又岚:“那又有什么关系。”   修戎:“我跟你不一样,我只跟我喜欢的人做。”   又岚笑,伸手摸向他大腿内侧,“你不喜欢我吗?那你是为谁起得反应?”   修戎任她调戏,“我是男人。”   又岚讽刺,“嗯,差点忘了,男人都这德行。”   修戎:“那个跟我一样德行的,是谁?”   又岚始终闭着眼,她准确找到修戎衣领,拉下,又准确亲一口他嘴唇,“无时不刻窥探别人秘密,是精神科医生的通病吗?”   修戎:“不是别人,是病人。”   又岚:“你是说,我是病人?”   修戎:“是。”   又岚‘哈’一声,坐起来,拽修戎坐旁边,头枕在他两腿间,把手腕搁他掌心,“那给我看看,我什么病。”   修戎被迫摸着她跳动的脉络,是把他当老中医了?他说:“花痴症。”   又岚‘咯咯咯’笑起来,“这是个什么病?”   修戎:“学术名称为钟情妄想,是过分自作多情后一种歪曲、病态的信念,深信不疑地认定对方钟情于自己。就像你现在这样。”   又岚哼一声,“哪段永垂不朽的爱情不是从自作多情开始的?我觉得钟情妄想挺好的,要不是以为对方喜欢自己,又怎么会多看他几眼?又怎么会有后来。”   修戎头一回听到这种解释,“钟情妄想不是一种精神状态,是一种病症,常见于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出现一些本能的亢进,特别是在性方面,长此以往会寝不安眠,食不甘味,造成社会功能减退,甚至伤害到他人。”   又岚并不苟同他的观点,“医生的角度看世界,除了正常人就是病人,可有时候正常人却远不如病人活的明白,所以哪有那么多分别。你敢说那些精神病院里的都是精神病吗?”   修戎:“当然不,除了精神病人,还有医护。”   又岚被逗笑,咧开嘴,“差点忘了。”她拿修戎的手指搁进嘴里,舌尖包裹指尖,“突然想知道,医生和护士,与精神病人长久接触,会被传染吗?”   修戎的指尖被濡湿感潆绕,他控制不住身为男人的本能,任它活跃,“大多数人都这样想,所以对于精神科医护人员,总不由自主带一副有色眼镜。”   “我不懂,所以才问,但从不觉得精神科医生与他科医生有不同。”又岚枕在修戎要命部位,被硬邦邦硌到的感觉不要太强烈,“修戎老师,还是不做吗?”   修戎把手指收回,“不做。”   又岚睁眼,盯着他,“你干嘛那么委屈自己。”   修戎眼神坚定,没吭声。   又岚不想放弃,但她真的太困了,困到忘记不想放弃什么……困到意识越来越薄弱……   第二天。   又岚醒来在床上,纯白的床单被罩,跟医院一样。她当然知道她在哪里。   从房门出来,看向楼下,修戎在吃早餐,左手拿iPad,右手握汤匙,干净清爽的发型,休闲舒服的居家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修戎看过去,“盥洗室在楼下。”   又岚下楼,到盥洗室门口,转过身:“我想洗澡。”   修戎拿一件T恤给她,“浴室在左边。”   又岚看两眼,“你就没有女人的衣服吗?”   修戎:“我为什么要有女人的衣服?”   又岚笑,趁修戎不注意,踮脚亲他一口,“干的漂亮,就得这样。”   转身进浴室,又岚摸着嘴唇,靠在门上,想:他有没有女人的衣服,干我屁事?我刚那是干嘛呢?干嘛呢?   修戎被又岚一而再再而三占便宜,已经习惯成自然,自然成麻木,反正他也不吃亏,随她了。   又岚洗完澡,走到餐桌前,看一眼桌上食物,“我想喝豆浆。”   换好正装的修戎眼皮未抬,“没有。”   又岚怏怏不乐端起牛奶。   从家里出来,修戎开车到公司,下车前,递给又岚一瓶云南白药,“记得喷。”   又岚莫名其妙,“嗯?”   修戎懒得重复,喷点药到掌心,抬起她左腿,在那片淤青上轻轻揉搓。   又岚‘哎哟哎哟’的叫唤,“疼疼疼!”   修戎被她叫的头疼,三两下抹完,打开车门,把她轰了下去。   又岚也不以为意,反正自认识修戎那刻起,就没觉得他脾气好过。 第18章 17   The Blue。   又岚依照修戎的作息时间,到工作室比往常早了两个多小时,偌大空间,只有她一个人,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张鹤鸣第二个来,提着灌汤包,看见又岚有些微心虚,手往后别。   又岚笑,“行了,别藏了。去茶水间吃吧,顺便品品我那进口的咖啡。”   张鹤鸣怪不好意思的,“岚姐,你吃饭了吗?要不你吃吧。”   又岚想起修戎那一桌多类营养均衡搭配的早餐,“吃了。”   可伶来时一脸倦容,身后跟着同样两朵黑眼圈的霍柏居。   霍柏居进工作室之前,精神高度紧张,看见又岚,眼神闪躲,满脸心虚。   又岚却好像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昨晚上玩儿到几点?”   可伶倒杯水喝,闭着眼唔囔,“四点半差不多。”   又岚:“吃饭了吗你俩?”   可伶点头,“吃过了,食堂吃的。对了岚姐,我俩下午有课。”   又岚:“没事儿,下午用不着你俩。”   左晴紧随其后,给又岚买了一束百合。   又岚看着她把花插在花瓶里,喷点水,托着腮帮子悠悠说:“你送这花可有点引人遐想啊,你不怕影响你钓凯子啊?”   左晴偏头,笑一声,“你懂个屁,这叫葵百合,代表胜利。”   又岚:“你又知道了。”   左晴走过来,坐她对面,瞥一眼不远处玩闹的几人,“都是帮少不经事的猴儿孩子,你真觉得能行?”   又岚顺着她眼神看过去,目光所及是一束晨光劈头盖脸的砸下,把几张灿烂笑脸照成透明色,“我当年也是个少不经事的猴儿孩子。”   左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昨儿个不是说今天可着咱挑吗?我以为你招聘、招生了,可都来这么半天了,也没见过来面试、报名的。”   又岚捏着咖啡壶,给左晴倒一杯咖啡,“再等等。”   左晴闻一闻咖啡香,“等什么?”   又岚答非所问,“说实话,昨天有点用力过猛了。”   左晴:“怎么?”   又岚:“我没想一招致命。”   左晴笑了,“姐姐,你昨儿个斗志昂扬的,可一点不像有手下留情打算的。”   又岚:“打铁要趁热,既然手握仲桑这个筹码,那就得赶紧用,过了时效就适得其反了。”   左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仲桑取消与边卉的合作的?”   又岚:“误打误撞吧。”   左晴见又岚不多说,也没不识趣的继续问,回到前面话题,“你怕把边卉逼急了?”   又岚抿抿嘴,“我是怕把方以柔逼急了。”   左晴细想一番,“那倒是,如今方以柔跟边卉一根绳上的蚂蚱,边卉被你这么一通戏弄,估计方以柔脸上也挂不住。”   是啊。又岚捏捏眉心。   九点一到,所有人都到工作岗位,左晴店里有员工在忙,闲出她来,正好看又岚跳舞。没有遇到又岚之前,她从来不信,谁能有天生的饭碗,直到遇见她,她信了,这个世界,就是有被上天眷顾的存在。   练舞房是环绕音响,又岚花了不少心血,把四面墙都装上音响设备,在镜面上方,身处其中,被音乐包裹,感觉全身血液都燃烧起来了。   廖祖对YG的《I’m A Thug Pt.2》再Remix,双声道,完完全全一场可触可及的听觉盛宴。   又岚指导可伶、霍柏居,想起一茬儿,“很少看到媒体称呼Hip-Hop DAREET DANCE的比较多,知道为什么吗?”   可伶脱口而出:“街舞统称!”   又岚摇头,“STREET DANCE是指L.A Style的Hip-Hop,说街舞统称太笼统,它确实承袭延续了MC HAMMER以及巴比布朗时期流行的街舞,但又有创新,在其劲霸基础上,新增大动作及脚步变化,也在变化上添了许多新花样。”   可伶受教了,点点头,随即大挥手臂,展开动作炫丽有劲,“这种呢?”   又岚:“这就是我们目前主攻的,NEW SCHOOL,New York Style的Hip-Hop。”   霍柏居插了一句嘴,“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又岚皱下眉,“我以为这些你们的都学过。”   可伶嘻嘻,“没认真听嘛,会跳得了呗,懂那么多理论有什么用?”   又岚:“理论的用途就是当我问你,你知道你跳的是什么吗?你可以自信满满的告诉我,你跳的是什么,多少舞种混淆,这种舞蹈形式起源哪里。”   可伶看又岚认真,从善如流闭了嘴。   又岚:“New York Style,各种舞种串联的风格,比较偏HENRY风格的Hip-Hop,主要体现在原地舞蹈加上变形扭曲,混合LOG、POPPING、WA-VE,包括MC HAMMER及巴比布朗时期的律动,真正意义上的黑人作风。”   霍柏居点头,“嘻哈本性。”   可伶看一眼廖祖,“岚姐,YG的Red Friday这张专辑,YouTube上好多舞团有排,我觉得咱们再怎么排也不会有新意,不如选首冷门。”   又岚:“只要他们的套路你全都熟练,那就可以排新曲了。”   可伶惊掉下巴。   霍柏居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岚姐,这不是难为我们吗?”   一直观看的左晴走过来,“又岚当年用一个星期学会13支Hip-Hop。”   可伶嘟嘴,“她可是又岚啊,又岚是天才啊,我们又不是。”   左晴看一眼又岚,笑出声来,“如果你不是,那她为什么能看上你?”   可伶语塞,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是啊,如果她和霍柏居不是,那又岚为什么挑中他们?   又岚看眼表,拉着又岚往外走,转头对俩人说:“你俩练着,如果一个星期内可以学会7支,我帮你们搞定小组考试。”   可伶跑上来,抱着又岚的腰,“真的啊岚姐?”   又岚:“我向来……”   可伶:“说话算话。”   从舞房出来,左晴斜眼看又岚,“可以啊你,啥也没干,讲一通理论,就让俩小孩儿跟教徒一样,对你虔诚叩拜。”   又岚:“他们走到今天太急功近利,基本功不扎实,又浮躁,所以刚开始,我不打算使太多劲儿。慢慢来嘛,总会步入正轨的。”   左晴点点头,突然想起:“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又岚看一眼门外,“有人等着咱挑呢。”   左晴看过去,两扇玻璃门外人头攒动,她这个角度,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又岚打开门,迎人进来。   肖咪咪帮忙招待,一时间,偌大的主厅变得逼仄,楼梯上都站满了人。   左晴穿越人山人海,挤到又岚身侧,笑的开心,“发布会反响那么好呢?我刚看见几个戴着UIN棒球帽的学生,你这算是公然挖角吧?边卉不得恨死你?”   又岚皱下眉,当她感觉有点不对劲时,UIN老将周知乐面带微笑,朝她走来。   她拍拍左晴肩膀,“都领到面试厅,你帮我盯着,一个都先别过。”   左晴也看见周知乐,没说什么,点点头。   又岚迎上去,把她拉到吧台,亲自给她倒杯水,“好久不见,知乐。”   周知乐给又岚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又岚。”   又岚:“过来是?”   周知乐:“我猜你肯定缺人,所以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又岚:“有心了,我这边儿还好,都顾得过来。”   周知乐喝口水,环顾四周,“就这么几个人,还叫好?说真的,你要需要人,我二话不说就过来帮你,绝不含糊。”   又岚笑笑,“我要用人,还跟你客气?”   周知乐:“这就对了嘛。”   又岚没再吭声。   周知乐,UIN创立初,就跟着又岚了,吃过苦,流过汗,受过穷,挨过冻,但也算熬过来了。当年,又岚被边卉、方以柔联手设计,负气离开,走前想带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离开,但没一个人愿意,最后她一气之下,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回国那天,与边卉对峙时,又岚没看见周知乐身影,以为她早已离开UIN,现在看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猜到她来意,倒有些觉得寒心了。   又岚招来肖咪咪,拍拍周知乐胳膊,“以前最好的朋友,给我招待好了。”   肖咪咪应声,随后给周知乐水杯里添了点水。   又岚回到面试厅,左晴:“什么情况?”   “没事儿。”   左晴听见又岚说没事,屁股一想也知道事儿大了,她转过身,刚要说话,招待厅里传来一道玻璃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又岚猛地站起,大步流星走出去。左晴安抚在场人,“可能是碎了个杯子。”   一出门,又岚正好看到周知乐一个巴掌打在肖咪咪脸上,她眉心一紧。   肖咪咪被打翻在地,捂着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周知乐态度倨傲,双手抱臂,“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问问又岚,她敢跟我说一个‘不’字儿吗?”   又岚走过去,扶起肖咪咪,让闻声而来的可伶去拿冰袋。   周知乐跷着二郎腿,“又岚,咱们姐们一场,我得提醒你,这员工啊,得找有灵性的,别找些个执拗古板、不懂变通的。”   又岚:“所以我这个执拗古板、不懂变通的员工,怎么得罪你了?”   周知乐:“我就问她你最近排什么舞,她说她不知道,不就是个前台吗?傲气什么?先前咱经营UIN的时候,你什么不跟我们大家说?什么时候隐瞒过?”   可伶把冰袋拿来,又岚把它敷在肖咪咪脸上,“自己摁着。”   周知乐:“又岚,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万事力求尽善尽美的人了,你连员工这种事儿都变得这么敷衍,我很难相信你能重回当年的辉煌。”   可伶跟霍柏居站在一侧,神色不善的看着眼前女人。   又岚把冰袋拿下来,看肿胀下去一些,指着周知乐,话对肖咪咪说:“给我抽她。”   周知乐目瞪口呆,肖咪咪也愣住。   又岚:“你不抽她,我就接着抽你。”   有人撑腰了,肖咪咪杀气就腾起来了,她抡圆胳膊,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一巴掌把周知乐打下吧台椅,重摔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个广告,隔壁歪头杀开了,不一样的小甜饼,收藏一下吧。谢谢哈。 第19章 18   可伶和霍柏居瞪大眼, 一脸难以置信。廖祖倒不觉惊奇,这确是又岚会干的事。   周知乐回过神, 爬起来,端出一副青面獠牙,冲又岚伸过手来,“尼玛!”   又岚攥住她胳膊, 一脚踹上她肚子,踹她个跟头。   周知乐捂着肚子, 在地上打了几滚,头发黏在针织衫上,噼里啪啦静电四起。   又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在我地盘, 我能让你打我的人?”   门口鼓掌声传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在你的地盘,你可以打别人?”   又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在看到周知乐时,就明白了,边卉反击了。   边卉带着几个媒体走过来,扶起周知乐, 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虚情假意的关怀备至, 媒体咔嚓咔嚓给她俩拍照。   又岚耐心看她们演完, 然后瞥一眼门口,“滚。”   边卉的眼神负屈衔冤,“当着媒体面, 你怎么能这个态度呢?这跟昨天那副嘴脸可有点不一样哦。”   又岚看着边卉个跳梁小丑,搔搔耳朵,“昨天是在发布会上,众媒体受邀前来,我自然笑脸相迎,今天是在我的工作室,在我没有任何允许情况下,擅闯进门……”   话没说完,修戎进门,走向她,把卡包递给她,“你掉我车上了。”   又岚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啊?”   修戎没应声,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停住脚,转过身来,“提醒一下。刑法第245条,非法强行闯入他人住宅,或者经要求退出而无理拒不退出他人住宅的行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治安管理处罚法第23条,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造成损失的行为,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又岚目光追随他,看他突然出现,又看他突然消失,一时忘记收回眼来。   边卉听修戎如是说,心里恨得牙痒痒,她又岚到底是有什么本事,总能让那么多男人鞍前马后,远不说,就说曲异,到如今,做梦喊得都是她的名字。   周知乐盯着修戎,她还是头次见到如此气质不凡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暴击。   各媒体对着修戎一阵猛拍,更有女记者不自觉追他走出几几步,似乎他才是主角。   可伶戳戳霍柏居胳膊,跟他使个眼色。霍柏居不耐烦的躲开。   一个记者打破阒静,“又岚小姐,打人耳光……这件事,有什么苦衷吗?”刻意岔开了非法入室,修戎那番话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又岚被拉回思绪,看他一眼,“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会面临你们对我自以为是的口诛笔伐。”   记者:“那就要看你的解释了。”   又岚实话实话,指着边卉,“她,边卉,派个人过来窃取机密,我员工三缄其口,就遭到了她的毒打,试问,我打回去,错在哪里?”   记者:“可我们进门只看到你让你员工打人的画面。”   又岚看一眼他的地中海发型,“中医说,发为血之余,肾之华在发,观一发而知精血。性生活过度会损耗精血,所以,谢顶的男人多是纵欲过度。”   记者:“你……”   又岚:“事实上,导致谢顶的本质原因至今医学上尚无明确定论。你看见我打人,却没看见人打我,就给我定罪,你觉得于我,公平吗?”   记者抿起嘴,默不作声。   边卉站出来,“作为媒体,该有自己判断问题的能力,不能轻易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不以自己眼见为实,难道要靠她嘴说?谁又知道她是不是编的?”   又岚:“我没你那么闲得蛋疼。”   边卉充耳不闻,继续,“周知乐是UIN最早一批顶梁柱,她最近有心归隐,居家过日子,我没拦人,但我却在早上听人说,她来了The Blue,我当然要过来确定一下,是不是有人胁迫她,没想到就看到这么令人心寒的一幕。”   记者:“周知乐小姐,是这样吗?”   周知乐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年又岚弃我们于不顾,是边卉撑起UIN,我心里感激她,但仍是对又岚抱有一丝希望,本意是想过来帮帮忙,但没想到……她还如当年一样,心胸狭隘,不顾姐妹情谊,甚至还诬陷我盗取她机密……”   说着话,她把手机拿出来,播放一段录音,只有一句话:你要需要人,我二话不说就过来帮你,绝不含糊。   边卉顺顺她后背,“大家也看到了,又岚回国以来办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无不针对UIN,可当年,是她自己离开的啊!不知道她是跟我过不去,还是跟方董过不去。”她转向又岚:“可方董从没说过一点私产都不留给你啊,你这么针对她,是多狠的心啊?她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啊!”   可伶听不下去了,“你有这演技,还跳什么舞啊,去好莱坞吧!”   边卉叹口气,“看看,连个小丫头都这么没礼貌,可想知乐刚受了多大委屈。”   可伶出离愤怒,顿时憋红一张脸,恨不能把她掐死。   边卉走到面试厅,把几个戴着UIN棒球帽的学生带出来,“看看,都是我UIN的学生,又岚全都撬来自己的工作室,得多险恶的心肠才能干出这种事。”   众媒体对着几个学生咔嚓咔嚓,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   又岚给自己倒杯咖啡,好整以暇抿一口,苦涩液体滑过喉咙,齿间却留香。   眼看边卉自导自演的戏快终了,她不免意兴阑珊起来。   有记者又问,“又岚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又岚随意随性,“没有了,人家有备而来,我毫无准备,根本不是对手。”   记者:“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边卉设计的?”   又岚:“你不是有眼吗?干嘛还问我?反正论这些旁门左道,我肯定比不上边卉,多年前,就已经验证过一次。不过没关系,论专业,她十个边卉也比不上我。”   边卉听见了,扒拉开眼前人,冲将过来,“你什么意思?”   又岚:“字面意思。如果不是你自知能力有限,也不会那么怕我东山再起,也不会那么心急的想把我踢出局。”   边卉脸色有些微难看,咬肌抽动,红血丝在一瞬间占据眼白,恼羞成怒越过洋洋得意占领高地。   左晴出来就看到这幅画面,看样子,又岚又胜一局,但看到那些媒体,又明白,边卉也没输。   她把人悉数轰走,待人群散尽,她坐下来,“边卉会不会太心急了?”   又岚托着腮帮子,脑海里都是修戎,刚才,他好帅,帅的惊天地,泣鬼神。   左晴:“嘛呢你?跟你说话呢!”   又岚眨着眼,一脸春心荡漾,“你说,修戎刚才那是不是心疼我?”   谁?修戎?左晴额角抽搐两下,“……”   可伶和霍柏居下午还有课,又岚放人走了,廖祖还要回去照看陈宸乐,她也放人走了。最后,工作室内,就只剩下肖咪咪,张鹤鸣,面试厅里参加面试众人,以及左晴。   肖咪咪揪着手指走向又岚。   又岚冲她招手,“到跟前儿来。”   肖咪咪趿拉着高跟凉拖,在又岚跟前站定。   又岚看看她的脸,消肿了,就是还有点发红,“以后再碰上这种事儿,一定要躲,躲不开,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回来找我,咱们工作室虽然人不多,但心齐,聚一块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懂吗?”   肖咪咪撇撇嘴,“懂。”   又岚:“我知道,你在以前那破杂志社,没少挨欺负,那些经历,不是要你以后凡事忍气吞声,而是要你记住,不反击,就只能挨欺负。”   肖咪咪红了眼圈,“岚姐……”   又岚:“打住!别跟我哭!赶紧去给我干活儿!”   肖咪咪回到岗位,又岚走到窗前,双手抱臂,看向修戎所在方向,想一个问题。修戎说,他不会跟不喜欢的人做,那就是说,只要他喜欢上自己,就能做了。   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没有准确答案,也许哪天修戎精神错乱了,就跟她做了,这都说不准。不过修戎倒是在今天,对又岚,又有了一个全新认识。   早上,修戎到中心,刚整理好昨日问诊病人的资料,市中心医院打来电话,要他跑一趟,他放下手头事,一上车,就看到又岚的卡包,没多想,亲自给她送到工作室,却意外窥到一出好戏。   说来也奇怪,又岚的戏出奇的多,他见过19个人格的精神分裂病人都没她这么多戏,琢磨着,改天一定要给她看看,是不是有潜在病症。   戏中的女人从容不迫,在对方咄咄逼人的言行下,也不露怯色,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还是在递给她卡包之后,鬼使神差科普了几条法律。   又岚有一腔热血,对事业的,对朋友的,对原则的,修戎很惊讶,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女人如她,浑身是胆,既能坦然面对过去,又不惧将来几多磨难。   也没见过女人如她,如此大胆的把握住他的炙热,说:“跟我做,好不好?” 第20章 19   下班时间一到, 又岚轰走了肖咪咪,顺便把送她回家这种献殷勤的机会给了张鹤鸣, 张鹤鸣个呆瓜信誓旦旦表示,“岚姐,我一定完成任务,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又岚好想撬开他的脑仁, 看看里边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左晴笑,“人家那么老实一人, 当然想不到你还有别的意思。”   又岚无声无息叹口气,“我始终觉得,所有的榆木脑袋都是因为没有遇到令自己心动的那个。”   左晴:“你想多了。”   又岚瞥她一眼, 跟不会聊天的人, 真是没得聊。   左晴:“诶对了,干爸给我打电话, 让我带你上北京饭店。”   又岚皱眉,“怎么没给我打?”   左晴把又岚手机拿来,“没电了。”   又岚:“可以不去吗?”   左晴:“我听那意思,你要是不去,他就跟小区门口那张阿姨搭伙过了。”   又岚哈一声, “那我更不能去了, 得成人之美啊。”   左晴拿出化妆包, 在一张漂亮脸蛋上涂涂抹抹,“行了别臭贫了,反正话我给你带到了, 你爱去不去,我晚上还有事儿,就不跟你这儿耗着了。”   又岚:“你不去?”   左晴:“有约。”   又岚竖起一根中指,“贱。”   左晴含住她中指,用力一嘬,笑的好比一当代潘金莲,“你不就喜欢贱的?”   又岚面露嫌弃,往她身上抹了抹,“赶紧滚。”   左晴走了,又岚又整理半天通过面试的简历,装订到同一文件夹,一一录入,具备特殊才能的,标好,打上突出颜色。   全都弄完已经七点,她慢慢吞吞去饭店,还没进包厢,心脏骤停三秒,精气神瞬间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黑影挟持,致使她立于人前时,五色无主。   又一闻叫她,“怎么这么晚?”   又岚被拉回意识,走过去,把包儿搁桌上,“哎呦老又,新开一工作室,一大堆事儿,我能来赴约就不错了,还嫌晚?”   又一闻看一眼圆桌对面人,桌下捏又岚一把,“那什么,我想起一事儿,你二姑同事一儿子,跟你岁数差不多,海龟,在外企干销售,人一听说你这情况,挺感兴趣的,想约着见见。”   又岚:“跟我岁数差不多,海龟,在外企,还有靠相亲,说吧,有多丑。”   又一闻掴一巴掌在她后背,“死丫头,我能给你找长得丑的吗?”   又岚笑,“没准哦,您这眼光,给您闺女儿找一四不像,完全有可能啊。”   又一闻皱皱眉,“没大没小的。”   又岚:“没大没小也活那么大了。”   又一闻:“就你这脾气秉性,我成天跟你担惊受怕,你就不行体谅体谅我,别老一天到晚较劲?”   又岚:“哎呦老又,你怕什么?你闺女儿我一人弄一工作室,弄得世界闻名,现在更是亿万身家,谁能怎么着我?”   又一闻又看一眼圆桌对面,没吭声。   “老又,你不用替我瞒着,我开工作室这事儿,人方以柔女士知道,不光知道,还费了不少心力专门用于对付我呢,就怕我有一天比她能耐了。”又岚言毕,看一眼圆桌对面一派肃穆的方以柔,“对吧?方女士。”   方以柔没看人,眼盯着又一闻,“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又一闻笑容可掬,试图缓解紧张气氛,“一家人吃顿饭还不叫大事?”   又岚:“谁跟谁是一家人?”   方以柔:“谁跟谁是一家人?”   二人异口同声。   又一闻抿唇掩饰尴尬,“跟我,你们跟我。”   又岚站起身,“老又,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我这一天天跟打仗一样,哪天放松懈怠就能被有心之人逮着可乘之机,我已经吃过一回亏了,可不能再吃第二回 。”   方以柔瞪过去,“你少在这儿给我指桑骂槐,你看看你,目中无人那臭德行,眼里还有长辈吗?”   又岚像是听到了笑话,笑出声来,“长辈?方女士您?您能别寒碜这俩字儿吗?我听着膈应。”   方以柔一拍桌子,“又岚!”   又岚:“不用那么大力叫我名字,我知道我叫什么。”   方以柔:“你气什么?你委屈什么?谁怎么你了?你一天到晚的给谁撂脸子呢?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我不要你,你不是我女儿。”   又岚觉得挺有意思,转过身来,“我让你重新给我当妈了?我抱你大腿不松手了?我觊觎你财产了?没有吧方女士?我甚至都不想看见你。至于我态度问题,那你就要反省一下你自己了,为什么我对老又不这样。”   方以柔被气得两眼发昏,两步走到又岚跟前,一巴掌扇过去。   又一闻猛地站起,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巴掌来的猝不及防,又岚没思想准备,口腔内壁骤然撞上牙齿,血肉在那一瞬模糊,顺着嘴角流出来,她没顾上,抬眼看方以柔,“谢谢赏赐,我会记住的。”   方以柔本就是火爆脾气,被挑衅,更是火大,又给她一巴掌。   又岚嘬腮,吸出一口血,吐掉,“解气了吗?不解气可以接着来,反正你十月怀胎生的,你不心疼,我当然也没问题。”   方以柔闭上眼,似乎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又一闻把又岚拉到一边,“叫你俩心平气和吃顿饭,怎么就那么难?”   又岚揽住又一闻,“老又,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不止用于男女之间。”   又一闻吁出粗重的一口气,“可她到底是你妈啊,你个做子女的,不该降低姿态、缓和母女关系吗?听话,别总这么气焰万丈的。”   又岚:“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为人子女该履行的责任时,她就抛弃了我,到头来,却要我降低姿态去取悦她吗?就算我肯,她肯接受?老又,别做无谓的事。”   又一闻:“可是……”   又岚:“你常跟我讲道德经,那应该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道理。”   又一闻终于沉默。不管万物是何结果,皆为万物自作,无关天地,理当任其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即,一切顺从自然。   他的女儿,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思想境界,有时看她待人接物太过单刀直入,总觉得这样不好,不对,不应该,可仔细想想,她直截了当的生活方式,难道不是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看看方以柔,她还是一贯的雍容华贵,每根发丝都透着精致。下午跟杨开怀下围棋,对方不慎说漏嘴,透露给他方以柔晚上在北京饭店有约,他没过多琢磨,就过来堵人了,把人截到包厢,又叫来又岚。   本来想趁此机会让母女二人一解仇怨,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又岚从饭店离开,晚风湿热,却也裹挟着一袭清凉,吹过,发丝被调戏,成绺拍打额头,窸窣作响。   她溜溜达达,最后回到工作室,门一关,涕泪滂沱。   北京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蜷在一方角落,于无尽孤独中,抽丝剥茧的攫取安全感,那些望得见的阖家欢乐,尽数根植她脊梁之上,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它们在吸她的血,嚼她的骨。   她从小没妈,最讨厌别人问她,“嘿,傻帽儿,你妈呢?你妈死了?”   那一副副青面獠牙,充斥着她整个童年。她常常感到不公平,又一闻告诉她,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三六九等,哪有什么公平?无非是每人的一天都有24小时。   她那时候小,不明白什么意思,等长大一些,终于明白,又一闻的意思是:你一出生就没妈,你要想跟别人一样,就不能自怨自艾,你得强大起来,强大到不需要有妈也能活的跟别人无异。   当然,又一闻从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又岚心里不平衡,她自主理解成这样,甚至不允许他人纠正。   她慢慢不再因为没妈而自我纠结,自我伤害,却也没有长成别的孩子那样。   很多人越长大,就越懂得消磨棱角,收起利爪,学会原谅,懂得体谅,又岚在这些人里,显得独树一帜。她反其道而行,甚至悟出一条道理,并把其当成座右铭——我这一生,放荡不羁,心胸狭隘,受不得欺负,容不得傻逼。   可在四野无人之时,她也会畏惧黑暗。想伸手摸摸身侧,却发现没一个靠山。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要我——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娇人回首,梨花一枝春带雨。   修戎被那抹泪光刺痛了眼,他已经不记得他是何时站在窗前,何时盯着斜对面那一团黢黑,只记得黢黑中那一抹光亮,让他不知所措。   那人蜷缩在地,城市灯光由上及下打落,投在她纤细身躯上,照亮她一身憔悴,一地滂沱。   她究竟有多难过?   修戎眉心渐渐聚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模样,他挪不动脚步,干脆就于深夜,在一丈远的地方,陪着她,一起难过。 第21章 20   边卉登门闹事发酵期一过, 日子又恢复平静,媒体针对又岚教唆员工打人一事, 从头到脚批判一番,多是批其三观不正,没什么新鲜的。   网上各个领域能人,各抒己见, 就此事件展开一场世纪大撕逼,主题为‘看不见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辩论大赛, 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又岚一上网就能看见自己名字,好嘛,广告费都省了, 边卉对她真是真爱。   周末, 天气晴,左晴来找又岚, 想拉她逛街。   又岚坐沙发上,看电视,对那么一个大美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左晴也不气,想着最近又岚招生、招聘也累不行,就有心让她多休息会儿, 还体贴的给她弄一水果拼盘, 插上牙签, 端到跟前。   又岚看一眼,“你又琢磨什么幺蛾子呢?”   左晴咂嘴,“你怎么那么心黑呢?我就不行伺候伺候你?”   又岚:“你上一回伺候我, 刷我卡买了一对卡地亚手环。”   左晴想起这事儿,把包里一精致盒子给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喏,给你。”   又岚睨她,“送我礼花我钱?”   左晴知道瞒也瞒不过又岚的24K钛合金双眼,说实话,“我本来说我跟我对象,一人带一只,但他个傻逼,劈腿了,也就不配了。”   又岚笑,“该。”   左晴叹口气,“我也觉得我该,也没看清楚对方什么属性就处,以后这毛病得改,不能光看那玩意儿好不好使。”   说到那玩意儿,又岚又郁闷了,修戎啊,比防弹库还不好攻破的防线啊。   左晴看她脸色骤变,以她对她多年了解,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你有多久没发泄了?”   又岚不记得了,反正好久了。   左晴:“我看那霍柏居对你挺殷勤的,你没想……”   又岚:“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我连个兔子都不如?”   左晴:“你看不上人兔子,人兔子还看不上你呢。人兔子好歹有的吃,你有吗?”   又岚:“我怎么没有。”   左晴翻个白眼,“别跟我说西尔贝,人压根儿看不上你。”   又岚扔个抱枕过去,“要你丫嘴贱?”   左晴啧一声,“刚提一嘴,你就恼羞成怒了,看来用情至深啊。”   又岚不耐烦,“干你屁事?”   “不干我事,”左晴吃块奇异果,“但我知道,你俩不是一卦,别硬往一块儿凑了,他那种人,身边一定不缺女人,你虽然有条件,但人指定看多了有条件的,不会拿你当瓣儿蒜的。”   又岚:“我就是单纯想睡他一回。”   左晴坐到她身边,“听我的,换个目标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又岚不以为意,“后悔?你说谁?”   左晴:“那好,照你说的,睡一宿,睡完了呢?你能及时抽身吗?就算能,你能保证自己不想睡第二回 吗?第二回怎么着?还用同样套路?那要是还想第三回呢?亲爱的,这场游戏,你稳输,别试了。”   又岚什么品种?她要是会听劝就不是她了。   她起身,走进里间。   左晴:“嘛去?”   又岚:“逛街!”   左晴笑了。   俩人串了串王府井,后直接奔西单,又在前门楼子喝下午茶,听了半天相声,上南锣鼓巷看了半天捏糖人,画糖画……一大天的时间就这么消耗掉了。   *   修戎马上下班,正整理文件,三五人横冲直撞进门,秋册随后追上来,抱歉的看他,“修戎老师,没拦住。”   修戎没言语,秋册秒懂,关门出去了。   来人走上前,一根电棍扔桌上,“就他妈你叫修戎啊?”   修戎敲敲玻璃砖。   来人瞅一眼,那块透明砖上写着‘修戎’两个字,“知道找你干嘛的呢?”   修戎:“刑法第245条,非法强行闯入他人住宅,或者经要求退出而无理拒不退出他人住宅的行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来人目瞪口呆。   修戎:“治安管理处罚法第23条,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造成损失的行为,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来人彻底被修戎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一种身处阎罗大殿的感觉遍及全身。   修戎:“回去转告你们的雇主,不要觉得上次被机场警务扣了很失面子,再来一趟,我会让他后悔没保护好最后那一点面子的。”   来人仍是一头雾水,但好歹找回一点意识,“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跟一帮蠢货,修戎实在懒得废话了。恰秋册又领进来一个人。   他提步款款而来,几个蠢货看见他,瞬间切换一副嘴脸,卑躬屈膝的退到他身后,“曲总。”   曲异拉把椅子,坐下,“修戎是吧?没想到我能找到你吧?”   修戎:“是没想到你找我竟然用了那么久。”   曲异:“……”   修戎不想跟他浪费时间,直截了当:“首先,我没炮你女朋友,其次,就你女朋友那不羁的性格,也不用人想方设法炮,她比谁都积极。”   曲异怒火中烧,“还说没炮她,那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修戎:“说错,是前女友。”   曲异一拍桌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瞪着他,“她都跟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修戎瞥一眼桌上标牌,“我虽为精神科医生,但心理科方面也有涉猎。”   曲异听不懂。   修戎:“看透你,轻而易举。”   曲异听懂了,拿起电棍,比着他,“你特么装什么逼?”又对身后人说:“拿手机,给我录下来。”再转过来,瞪着修戎,“只要你动手,我就把视频传网上,到时候,身为医生,对患者下手,后果好像挺严重呢。”   修戎:“所以你是铁了心跟我过不去了,是吧?”   曲异啐一口,“是特么你跟我过不去!炮我女朋友还特么把我交机场警务,我要跟你有完,那我就是个傻逼!”   修戎站起身。   曲异下意识往后撤一步。   修戎脱下白大褂,抖三抖,拉开柜子,挂好。转过身来,一面系袖扣,一面说:“穿着白大褂,我是医生,脱了白大褂,我是修戎。”   曲异再往后撤一步。   修戎逼近,“你要是想试试我的身手,我也不是不可以。”   曲异瞥一眼身后几人,“给我揍他丫的!”   几人颤颤巍巍走上前,本就是工地工人,被曲异500块钱雇来,以为就吓唬吓唬对方,没成想要真干,这要是受点伤,工期延后,工钱别想拿了……   正犹豫着,修戎势如风,一闪而过,三下五除二,几人陆续摔倒在地。   曲异腿一软,差点跪下。   修戎拂了拂衣袖,瞥一眼五色无主的曲异,“以后再上门挑衅,记得提前调查调查对方的战斗力。”   曲异终了还是没站住,哐叽一声,瘫坐在地。   修戎看一眼表,正好到点下班。   吕字圩给他打电话,约着晚上一块儿吃饭,修戎应了,开车直奔超市。   与此同时,又岚与左晴的约会也至尾声,左晴要去洗澡,又岚不想去,就在大马路中央分道扬镳,一人奔洗浴中心,一人回家。   又岚一天没吃什么实在东西,打算买点速冻饺子回去煮,本想随便找个超市,却鬼使神差绕大半个北京城,到了跟修戎遇过的超市门口。   她呼口气,停车,进门,结果还没走几步,修戎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一身规矩西装,却透着一股子禁欲气息,叫人挪不开眼。   她走过去,从修戎后方钻出,瞥一眼他的购物车,“这是要做什么?”   修戎闻声偏头,又岚那颗脑袋一出现,反应平淡,“又碰上了?”   又岚仰面,笑起来,如煦日,似和风,“是啊,好巧。”   修戎:“巧的诡异。”   又岚:“还不是你魅力大,长一张叫人无法忽视的脸。”   修戎:“你家在小西山,这里是东二环。”   又岚:“你做人就不能糊涂点吗?”   修戎答非所问,“你上次说,再遇到,还我钱。”   又岚装傻,“啊?什么钱?”   修戎也是兴致盎然,居然还答了,“206。”   又岚置若罔闻,直接就给转移了话题,“诶你买这些都是做什么的?”   修戎倒不以为意,反正也不觉得她会还钱,“饺子。”   又岚挑大眼眶,作惊恐状,“你还会包饺子?”   修戎:“很有难度吗?”   又岚挤开他,把他车抢过来,“正好,我就想这口儿呢,谢谢啊。”   修戎眼看着她推走自己购物车,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吕字圩拿两瓶老白干走过来,左右找车,“咱车呢?”   修戎:“被抢了。”   吕字圩怒了,“特么谁!?”   修戎:“一个‘影后’。” 第22章 21   又岚把材料从购物袋拿出来, 摆在砧板上,盯着看半天:饺子, 怎么包?   她琢磨半天没琢磨出来,干脆给左晴打一电话,左晴个不下厨房、不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只给她一句话:你叫个外卖, 一百块钱可以吃顿饺子宴。   又岚啪的一声给她挂了。   她忍不住抱怨,就是因为有又一闻那种溺爱成瘾的爹, 和左晴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做朋友,才导致她现在五谷不分,连个方便面都不会煮。   怀疑半天人生, 她放弃挣扎, 到沙发边上,舒舒服服一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肚子从一开始小声抱怨,到后来明目张胆的敲锣打鼓,差点没要她半条命,她冥思苦想应对计策,想半小时, 终于想到一好主意。   她换身衣服, 提上两大兜材料, 又绕大半个北京城,到修戎所在富人区。   在楼下,跟楼里值班的磨半天, 甚至拿出她跟修戎底牌——合照,才被放行。   吕字圩开门,看见又岚,一时愕然,忘了迎人进门。   又岚冲他笑一下,直接越过他,提着东西到厨房,对厨房正揉面的修戎撇嘴,“修戎老师。”   修戎瞥她一眼,“什么时候我家你可以想来就来了?”   又岚恍若未闻,把袋子搁台上,噘着嘴,“我想吃饺子。”   修戎:“So?”   又岚:“但我不会包。”   吕字圩走过来,“不是,你俩这是有情况啊。”又看修戎一眼,“你竟然同意除了我以外的人,到你这儿串门。”   修戎把面团闷在面盆,醒着,肉馅加高汤、菜末,顺时针搅拌,没搭理俩人。   又岚脸皮厚,但也没那么厚,她洗洗手,绕到厨房,帮忙打下手。   修戎也不闲着她,“虾仁递给我。”   又岚递给他。   修戎:“芹菜烫了。”   又岚烫芹菜。   修戎:“热锅。”   又岚热锅。   修戎:“放油。”   又岚放油。   修戎:“冰箱拿鸡蛋。”   又岚:“拿几个?”   修戎:“你觉得呢?”   又岚数出十个。   修戎皱眉,“你吃过纯鸡蛋馅儿的饺子?”   又岚放回去五个。   修戎:“搅匀。”   又岚搅匀。   修戎:“鱼肉捣碎。”   又岚捣碎鱼肉。   吕字圩看着俩人搭配干活,默契十足,没忍住戏弄之心,学着修戎语调,“亲我一口。”   又岚二话不说,搂住修戎脖子,踮脚送上香吻一枚。   修戎瞪向吕字圩,“你太-安逸了?”   吕字圩憋着笑,在嘴上做一个拉拉链手势,看电视去了。   面团醒好,修戎擀皮,又岚看着看着,来了兴趣,“我也试试。”   修戎让给她,指挥,“一边擀,一边转。”   又岚不会,“怎么转?”   修戎:“轻推擀面杖,推到圆心,往回撤,力度逐渐增大。”   又岚试一下,完败,好好一枚面剂子就这么被她糟蹋了。   修戎看不下去,“你属什么的这么笨?”   又岚腹诽,属你的!   修戎:“用力要均匀,保持均匀转速,可以慢一点,但两手要达成协作关系。”   又岚琢磨,包个饺子还有这么深的门道呢?她学不会,干脆耍起无赖,“你光嘴说,我怎么领悟到其中精髓?”   修戎:“那你别学了。”前边都是铺垫,说到底,就是想他亲手教。   又岚开门见山,“你手把手教。”   修戎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说你笨吧,你有时候还挺有心机。”   又岚也不脸红,“你就说教不教吧?”   修戎挽起袖子,双臂从她两侧擦过,撑在台沿上。   又岚没来得及转身,就这么对修戎四目相对,鼻尖相抵,瞬间惊慌失措,手下意识抵上他胸膛,又马上抽离,下意识往后仰,又差点闪了腰……   修戎:“你紧张什么?”   又岚意识回来一些,忙转过身,磕磕巴巴回,“谁……谁紧张了?”   修戎:“那你的手在干什么?”   又岚低头一看,自己正攥着修戎T恤,马上松手,“我……我以为是……我。”   修戎:“几天前,你可不是这样。”   被提起前几天,又岚也觉得自己这通小鹿乱撞有点莫名其妙……她定定心,又转过身,攀他脖子,贴他身,仰面看他,“修戎老师,你又硬了。”   修戎扳她肩膀,迫她再度转身,“你该擀皮了。”   又岚得意了,偏头,“要不,我给你用手?也省了你忍得辛……”   修戎:“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留你吃晚饭。”   又岚笑容僵在脸上,乖乖擀皮。   修戎手把手教,又岚学的快,结果就是,饺子皮全她一人擀,她不高兴,“凭什么只有我一人擀?”   修戎眼皮未抬,“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意教你?”   又岚咬碎一口银牙。   包好饺子,下水煮,接下来就是等待出锅了。   吕字圩摆盘,先是对着俩人溜须拍马,后歌颂一番发明饺子的医圣张仲景。   又岚坐他对面,看他那德行,实在没能想通怎么能跟高大上的修戎成为朋友。   吕字圩针对她这个疑问,给她解惑,“除了我,没人愿意跟修戎做朋友。”   又岚看一眼修戎,突然觉得有可能。   他做人,有一种难以说清道明的古板,还由里及外渗透着一丝孤傲、清冷,和令人望而却步的气场,想睡他的肯定不少,但应该没有想跟他做朋友的。   修戎阴凉声音传来,“别随意揣测。”   又被猜中心事……又岚咧开嘴,“我可以叫个朋友过来吗?”   修戎:“不可以。”   又岚:“你这里太冷清,我朋友很能热场子,正好跟你朋友搭个伴儿,不能老让人吃咱俩狗粮啊,你说是不是?”   吕字圩抢先修戎一步,说:“说的是呢!赶紧叫她来!”   又岚看一眼满心欢喜的吕字圩,再看一眼一百个不愿意的修戎,从善如流选择站在吕字圩一头,给左晴打了个电话。   左晴被失恋,最近都没约,正好有空,撂下电话就赶过去了。   吕字圩看见人,激动得汗潺潺下。   左晴还以为他有身体疾病。   又岚冲她招手,“这儿。”   左晴走过去,瞥见修戎,明白了,闹半天是叫她过来当僚机的。   她热情的打招呼,“你好啊西尔……修戎。”   又岚瞪她一眼,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修戎:“你好。”   吕字圩慢慢吞吞走过来,半路上整理一番仪容,“你好,我是吕字圩,修戎的拜把子兄弟。”   修戎觑他一眼,也没拆穿他。   又岚笑,真能给自己加戏。   左晴特别随意,“是吧。”   吕字圩:“你叫什么?”   左晴眼盯着传来香味儿的厨房,“左晴。”偏头问又岚,“饺子吗?”   又岚走过去,应该是开了,她喊人,“修戎老师,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开了?”   修戎过去直接把锅端下来,就不能指望她一星半点。   又岚眉眼俱笑,摇头晃脑又手舞足蹈,“可以吃啦!”   左晴实在没看下去,“瞧你丫那点出息。”   又岚顾不上反呛,目不转睛盯着修戎手里盘子,圆圆滚滚的一颗又一颗,落在一起,在光照下,泛着油津津的碎亮,陷团在晶莹剔透的皮下若隐若现,叫人直流口水。   修戎瞄一眼她巴巴期待的模样,没忍心打断,自己端了,谁知她就跟在边上,眼一直没离开过盘子。   饺子上桌,四人开动。   吕字圩注意力在左晴身上,吃的心不在焉,总能抽空问她问题,“左晴,哪个左,哪个晴?”   左晴:“左边的左,晴天的晴。”   吕字圩:“干什么的?”   左晴:“卖衣裳的。”   吕字圩:“导购?”   左晴:“老板。”   吕字圩:“厉害。多大了?”   左晴有点不耐烦,“你猜。”   吕字圩:“25?”   左晴:“谢谢,我29。”   吕字圩:“那该结婚了。”   左晴终于忍耐不了,撂下碗,抬眼看他:“什么叫该?”   吕字圩:“就是到了你履行责任的时候了,省了父母着急,朋友冷眼相对。”   左晴:“谢谢关心,我父母不闲的蛋疼。”   吕字圩皱眉,“你怎么这么说话?”   左晴:“你又怎么这么多话?我是过来吃饭的,不是来听你上课的,觉得岁岁数大了就该结婚的你,跟持不婚不育观点的我,压根儿没有共同语言,你要是非得聊,我就骂大街了。”   吕字圩被左晴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   又岚跟修戎俩人专心吃自己的饭,对对面俩人的明枪暗箭置若罔闻。   吕字圩:“陈志武在《金融的逻辑》里讲养儿防老,把儿比喻成金融产品,形容养育过程为跨期交易,你不结婚,你父母就会为你老年生活担忧,换句话说,你不婚不育的行为,就是不孝。”   左晴:“你没听说过有一个叫养老保险的东西?只要经济独立,就可以保障老年生活幸福美满,换言之,经济独立才是世界上稳赚不赔的金融产品。反观婚育,它所能给予你的,除了无尽的刑期就是再也不能心无旁骛的做选择。”   吕字圩:“结婚的根本目的在于合法的生育后代,为后代提供一个稳定的家庭环境,也在于不被人另眼相看,不让父母为难。你当然可以只考虑自己,但不要以为这只是你的个人选择,你是在与整个世界奉行数千年的规则对抗。”   左晴冷笑一声,“世界与否,与我何干?在你的观点里,毕其功于一役——结婚,所有人的疑难一通百通、冰消瓦解,可你却独独忽略了我,不过还好,我从不需要别人来给我安全感,也不需要顺从谁的规则,更没有一对催婚的父母。”   吕字圩:“那是你现在满足于你自己的生活,可就算是历史上的皇帝,也有不满足的时候,等你发现你需要一个倚靠、需要一个人来填补潜藏于心的恐惧时,怎么做?一人受着?”   “即使有那种时候,我也不会需要一个人来做我的倚靠。”左晴说完一笑,“或许我会养一条狗。”   吕字圩:“你太偏激了,你用丑恶打量人性,把窥探到的每一寸都涂成黑色,我跟你说这么多话简直是浪费时间。你手握利刃,却不向敌人,我救不了你,你也不配我救。”   左晴被他这番话逗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又有什么资格批判我?”   又岚适时插嘴,“他是个人工公仆,就职业而言,他确实有批判你的资格。”   人民公仆?左晴把碗扔过去,“狗屁!”   吕字圩也怒了,踹她椅子一脚,“袭警,也就是以暴力、威胁方法拒绝或者阻碍人民警察依法执行职务的行为,根据刑法277条第一款第四项,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罚金。”   左晴又笑,“依法执行公务?你?我犯什么罪了?”   吕字圩:“顶嘴。”   左晴一抬腿,正中命根子,“警官,我顶的是你的老二。”   吕字圩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蛋,疼不行,他缓一会儿,把左晴一把扥过来,摁桌上,下嘴就亲。左晴俩腿踢腾几下,也不动弹了,开始回应他。   又岚捧着碗在一旁站着,她身侧是修戎,俩人心情都有点复杂。   亲到缺氧,吕字圩松开人,“你事儿大了!”   左晴笑,“怎么?余生你要瞎几把指教我?”   吕字圩也笑,“是调-教!”   又岚看着一地被糟蹋的饺子,把碗扔过去,噘着嘴闹脾气,“真他妈讨厌!”   修戎转身去换衣服,“走吧,出去吃。”   又岚顿时满血复活! 第23章 22   修戎跟又岚从家里出来, 一阵阴风不合时宜的吹过,摆明了嘲笑俩人。   又岚被灌一嘴, 肚子受凉,走不动道了。   修戎:“你再不走,都打样了。”   又岚:“我肚子疼。”   修戎回身,看她一眼, 确定是真疼,走回去, 蹲下来,摸上她腹部,“这儿?”   又岚被摸到痒痒肉, 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   修戎瞪她一眼。   又岚不笑了,“不是那儿。”   修戎往上, “这儿?”   又岚:“啊哈哈哈哈哈——”   修戎不管她了,起身就走。   又岚委屈了,“疼……”   修戎停住,顿半天,又折回来, 半蹲下来, “上来。”   不上白不上, 又岚做个起势动作,跳到他背上,勾住他脖子, “修戎老师,我沉吗?”   修戎:“沉。”   又岚:“那你感觉幸福吗?”   修戎:“……”   又岚:“我爸说,我是个金疙瘩,金疙瘩当然是越沉越值钱,你背块金疙瘩,难道不该感到幸福?”   修戎:“你给胖找的理由倒是清新脱俗。”   又岚笑,笑的整条马路已听不见车来车往,片刻,她问:“咱俩吃什么去?”   修戎:“廊桥北路有家饺子馆。”   又岚举起手,‘耶’一声,随后拽着修戎衬衫抖两下,“小修修!我们走!”   临近半夜,饺子馆客稀,加上修戎他们,只有两桌。   老板忙活一天,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八颗齿的笑容被疲惫挟持了一半儿。   又岚看菜单,“玉米虾仁半斤,角瓜鸡蛋半斤,松花蛋牛肉半斤,酸菜萝卜半斤,甜菜羊肉半斤,再要一打啤酒。”   老板:“什么啤酒?”   又岚:“百威吧。”   老板:“好嘞。”   修戎:“你吃的了吗?”   又岚:“你以为我身上这些肉怎么来的?都是靠我不懈努力吃出来的。”   修戎浅笑,没说话。   又岚看见修戎笑,心都化了,绕到他身侧,揽住胳膊,“修戎老师,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吗?”   修戎:“有。”   又岚:“我不是在问你,是在夸你。”   修戎:“我也不是在回答你,是在想那个夸我笑起来好看的人。”   又岚胯下脸,“跟我在一块儿能不想别人吗?”   修戎:“这话题不是你带出来的?”   又岚:“我后悔了不行吗?”   修戎又笑了。   再看他笑,又岚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一赌气,坐回去了。   老板上饺子,又岚调了点蘸料,“我先吃了。”   修戎饭量不大,早在家里那顿饭,就吃了个八分饱,又逢夜间,没有再吃两口的打算,就安静看起又岚。   她虽吃的多,但吃相很好看,他搜索半天脑海,没找到比她吃相好看的人。   又岚吃着饭,忙里抽空瞥修戎一眼,“你怎么不吃?”   修戎:“吃饱了。”   又岚停住,抬头,“你是专门陪我的?”   修戎没言语。   又岚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打开两瓶啤酒,递给修戎一瓶,“你要是能一直这么体贴,我一定早早爱上你。”   修戎抓住重点,“你现在爱上我了?”   又岚嘲笑他,“你也有花痴症吗?”   修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吃完饭,又岚也喝完了酒,一打喝掉多一半,也可以了。   修戎扶着她,她顺势黏在他身上,手不老实的左摸右蹭,甚至拔出他衬衫,掌心贴着肌肤,数他腹肌,“修戎老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没有错,错的你这一具完美的肉体。”   修戎充耳不闻,架着她上车,送到小西山。   又岚下车,看见自己家,“呀!我到家了!”   修戎:“往哪儿走?”   又岚左顾右盼,指着一条黑黢黢的小窄道,“那儿!”   修戎明知她瞎指挥,还是带她走过去。   又岚身处黑暗,前后不见光,逮着机会一把推倒修戎,压身上去,“修戎老师,对不起,我吃肉的,做不到只看不动手。”   修戎握着她两只肩膀,“一定得是我?”   又岚点头,“啤酒是给你点的,想你喝多了,酒壮怂人胆,咱俩就顺理成章了,谁知道都我一人喝了。”   修戎:“你喝多了。”   又岚笑的魅惑,“人生嘛,高谈阔论,举杯消愁,吹深秋冷风,闯夜里霓虹。”   修戎额角抽动,真的喝多了。   又岚把修戎衬衫撕开,舔一口他胸膛,呼吸越来越粗,眼皮越来越重。   修戎不喜欢任人摆布,一个翻个把她压在身下,攥住她两截胳膊,“别动。”   又岚也不喜欢当鱼肉由人刀俎,死命反抗。   俩人没折腾几下,引来两个保安,一人拿个手电筒,照着他俩,“干嘛呢?!”   他们衣衫不整缠一起,实在百口莫辩,最后只能任由对方报警,被警察带走。   小西山分局有人认识修戎,给吕字圩打去电话,没通,就给总局打去电话。总局听说是修戎,赶紧派人过来,招呼两声带人走了。   到总局,两个姑娘值夜班,招呼修戎,把自己压箱底零食搬出来,结果都进了又岚的肚子,修戎看着她吃的开心,竟然也开心了。   两个姑娘心里仇怨,却不敢吱声,生怕给修戎留下啥不好的印象。   修戎给又岚倒杯水,眼神一扫,扫见个熟悉的身影——温知夏。   有个姑娘注意到他眼神,解释,“那姑娘就上次失窃的家主,案子都过去好些天了,也不走,天天跟这儿耗着,也不说怎么着。”   修戎:“怎么没人告诉我?”   姑娘:“吕队说不是大事儿,不用麻烦你。”   修戎没再言语,走过去,坐她身侧,把手里水杯递给她。   温知夏道声谢,转头一看是修戎,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修戎:“你想见我?”   温知夏眉眼聚拢,怒喝,“我哪里见得到你人。”   修戎:“催眠术是你熟悉的,你自导自演一出被催眠、后遭窃的戏码,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温尔雅一案有问题,可我不能跟你查下去。”   温知夏不明白,“为什么?姐姐那么爱你,你为什么都不愿意还她一个清白。”   修戎:“温尔雅不清白。”   温知夏猛地站起,怒目而视,“胡说八道!你利用她对你一片深情,利用她的心甘情愿让她担罪,你不愿意继续查下去,就是因为你一直知道答案!”   修戎:“如果这样想你会舒服一点,那随你。”   温知夏攥住他衣领,声泪俱下,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长一副她喜欢的样子却不喜欢她!啊?你为什么!”   修戎拿掉她的手,“她也长了一副你喜欢的样子,却也不喜欢你,她告诉过你,为什么吗?”   温知夏僵住,眼泪氲在眼眶,半晌,“你……你怎么……”   修戎站起来,整理整理衬衫,“温尔雅是我的学生,我清楚她有无表亲。”   温知夏眉心一紧,默不作声。   修戎:“你给自己催眠,你知道催眠后你所做的一切,却不知道,你患有心因性失忆症,你爱温尔雅,所以脑海里全是她如何美好,你不记得她杀过的人,也不记得,你是被她绑架、囚禁长大的。”   温知夏惊慌失措,后撤一步,撞上椅背。   修戎:“可你确定,你那是爱吗?”   温知夏捂住耳朵,“我不听——啊——我不听——”   修戎:“除了心因性失忆症,你还患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即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他人。”   温知夏声音颤抖,眼白被红血丝占据。   修戎:“你5岁被绑架,现在19,她囚禁你14年,14年里,她确实对你不错,却也不是你印象中的秋毫不犯。你产生的这种扭曲情感如果不及时更正……”   温知夏打断他,“所以,是你要警察把我送去一位催眠师那里治疗的?”   修戎答非所问,“当我知道有你的存在时,温尔雅已经没法救了,不是我心狠,是她必须得为她曾经的伤天害理付出代价。”   温知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啊,她也是一条人命啊,社会从来没有宽待过她,为什么要给她如此惨绝人寰的惩罚。”   修戎:“她是一条人命,那些无辜受祸的被害人的命,就不是命?”   温知夏再无反驳之词,只觉撕心裂肺,无法呼吸。   修戎知会两个值班人员,盯紧温知夏,发现任何异常第一时间联系他。   再回到中厅,又岚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头发张牙舞爪,面红,耳赤,嘴巴微张,唇瓣嘟着,一口一口吐气吸气……倒也赏心悦目。   局里俩姑娘八卦,凑到跟前,“修戎老师,她……是你女朋友吗?”   没等修戎说话,又岚倏然坐起,举起手,“是!我是修戎老师的女朋友!”   两个姑娘目瞪口呆,修戎看着她,发现她压根儿没醒。 第24章 23   第二天。   又岚醒来是在自己家, 她没多想,先去工作室, 与左晴前后脚到。   左晴一脸春风得意,那张明显被滋养过的脸蛋,红润有光泽,羡慕死又岚了。   她瞪过去, “有事儿没事儿的往我这儿跑,你闲得?”   左晴啧两声, “过河拆桥的属性别这么明显。”   又岚怎么看她怎么有气,“你敢情得意,又找着寄托了。”   左晴笑了, 过去一把搂住她肩膀, “这得感谢你啊亲爱的。”   又岚跟嚼颗酸杏子一样,“活儿好吗?”   左晴笑如千树万树桃花乱颤, “那必须!”   又岚踹她一脚,“滚!”   左晴又贴上去,“诶哟哟,瞧瞧这火气。”   又岚蔫下来,“日常失败, 又加一。”   “你有病, 非挑颗不好啃的桃儿, 对这么多软柿子视而不见。”左晴话间瞥一眼一直往她俩方向睨的霍柏居。   又岚看一眼,实在没什么兴趣,“我就想吃桃儿!”   左晴斜她一眼, “贱。”   又岚:“昨晚,天时地利人和,以为能大展身手呢,结果被俩保安给横插一脚,破坏了我们倒凤颠鸾不说,还报了警。当时我醉着,说话大舌头,他也没说跟人解释解释,任人把我俩带到了派出所。”   左晴笑,“早上吕字圩就是因这事儿被叫走的。”   又岚:“你俩一直跟修戎家?”   左晴:“没,吕字圩说别人的床他睡着没感觉,而且就修戎那德行,也不会让他睡他家床,任何一张。你俩走没多久,我俩也走了,跟最萃开了个套房。”   又岚想起她曾睡过一张,没觉得有多大难度啊。   左晴:“要说你牛逼,还真不是抬举你。你可以啊,打个炮都能打到局子里。”   又岚有气无力,“要真打了,我也不至于憋屈。”   左晴:“你要就非他不可了,那就耗着呗,看谁耗得过谁。”   又岚:“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   吕字圩跟局里打个卯,转身去了修戎中心。   一进门,骨软筋酥的。   修戎没看他,“不是说,奔三的女人如狼似虎吗?你竟还有力气站住。”   吕字圩龇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别说,还得是这岁数的带劲,你一伸舌头,她就知道把嘴凑过来,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换什么动作。”   修戎:“你也别得意忘形,福兮祸兮。”   吕字圩充耳不闻,“我是真觉得她挺好,虽说三观跟我相左,但身体跟我契合啊。”   修戎写完最后两张纸,合上文件夹,把电脑界面切成桌面,“说正事。”   吕字圩收起嬉皮笑脸,“见着温知夏了?”   修戎:“听说她在局里有些日子了,放任不管不是你的作风。”   吕字圩发愁,“你是不知道,就我们那头儿,屁事儿忒多,他老觉得温知夏得出大乱子,所以不敢使用强硬手段,说等人大会议审议过去再处理。”   修戎:“那你也没告诉我。”   吕字圩:“我前段时间不问你了吗?见不见,你说不见,我琢磨着,温尔雅那事儿你也挺闹心的,干脆瞒起来。”   修戎:“你知道她有病吗?”   吕字圩:“知道啊,你不说了吗?心因性失忆症。”   修戎:“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很有可能会复制温尔雅的犯罪手法,以代替她完成心愿为目的开始杀人。”   吕字圩心一惊,“不是吧?”   修戎:“你以为我为什么坚持要你送她去接受治疗?”   吕字圩不言语。   修戎:“我当时也瞒了你。”   吕字圩:“什么?”   修戎:“温知夏是自我催眠,她的心因性失忆症在催眠之前就已经存在,当时你们逮那男孩儿就盗窃行为供认不讳,是被她催眠的结果。”   吕字圩目瞪口呆,“操——剧情大逆转!”   修戎:“她闹这一出的目的在于让我注意到,当年温尔雅被指控催眠有蹊跷。”   吕字圩:“等会儿等会儿!你说什么?”   修戎摸摸杯沿,“温尔雅一案确有问题。”   吕字圩思绪飞到三年前,那一桩催眠杀人案。   28岁住院医师温尔雅,原江林人,6岁随其母改嫁迁居沭阳,17岁就读医科大学,23岁进二区精神病院,在职读硕,方向是精神病与精神病卫生学。   在此期间,她一直兢兢业业,分毫不爽,与人和善,几乎不见黑脸,很受院内医护人员和患者爱戴。那时她有个梦中情人,二区精神病院主任,修戎。   修戎也是未毕业就进了二区精神病院,空降兵,院里同行本来以为他是靠脸,谁知道是靠能耐。最值得一提的一个能耐就是,以专业素养对这帮年轻的、年长的医护循循善诱,逐步把他们发展成自己的迷妹迷弟。   温尔雅就是其中一个。她对修戎有种盲目的崇拜,也正是这种盲目崇拜,以及她隔三差五邀请他至家的行为,让修戎发现她异于常人的心理问题,慢慢挖出她长达20多年的犯罪史。   她六岁时,父母离异,母亲存在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有严重的性心理障碍,经常猥亵与她,她不堪其扰,痛下杀手,烹尸投河。   后来,她伪造迁家假象,让左邻右舍以为他们母女搬了家。再后来,她采用网聊方式,骗取中小学生信任,将其绑架,后用精湛的演技和超乎常人的机智瞒天过海。   几年一作案,到29岁,她已经绑架囚禁6人,在此期间,她虽没有虐待行为,却也不是与他们好吃好喝好伺候。   她将他们囚禁在地下室,长期施以催眠术,扰乱其心智,致使他们忘记自我,忘记生而为人的权利,奴颜婢膝的依附于她,在她的控制下苟延残喘。   其中就有个名为温知夏的女孩儿,她本名冯知夏,因对温尔雅产生了一种扭曲的感情,对她唯命是从,甚至自主更名为温知夏。   修戎发现温知夏存在时,温尔雅正深陷一起人命官司,矛盾方为患者家属,起诉温尔雅以催眠术控制患者,将其生母杀害,抛尸湖中。   当时警方请来一位权威性催眠专家,对患者进行催眠,在催眠过程中,患者吐露,残忍杀母是受温尔雅催眠引导。   温尔雅不接受指控,在对峙现场托吕字圩向修戎求救,吕字圩对此视而不见,温尔雅孤注一掷,试图突破重围,最终遭警方当场击毙。   修戎赶到现场时,只见温尔雅躺在血泊当中,围蔽带外一圈一圈围观群众,吕字圩隔空望向他,眼前颇有点无奈。   二区精神病院由此受到处分,修戎身为温尔雅半个老师,不顾院长再三挽留,引咎辞职。   退隐两年后,重操旧业,在市中心开设一所名为‘修戎中心’的精神科私立医院。   事情过去已有数年,当时对峙画面却历历在目,吕字圩长吁一口气,“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修戎:“当年我有心回避这个案子,没想到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时隔多久都不算久。”   吕字圩:“你这人吧,虽不爱管闲事,但也不会任由真凶逍遥法外,所以当初我就真的以为,案子破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不仅怀疑人生了,也怀疑你的原则了。”   修戎:“结案是你们敲的,当时政府的态度就是稳定群众,不想闹得人心惶惶,所以无论我当时说什么,都掀不起波澜,还会给二区带来更恶劣的影响。”   吕字圩:“影响?什么影响?”   修戎:“你知道市里每年下拨二区多少钱款吗?还不够三分之一在院患者的医药费。”   吕字圩:“那些患者没家属?为什么要靠医院养。”   修戎:“没有好转迹象的部分病人,家属选择放弃,医院联系不到人,只能由院方承担医药费,人一多,就是压力,再宽裕的医院都禁不住这样消耗,遑论二区向来拮据。”   吕字圩不吭声了。   修戎:“温尔雅一案,我私心一报还一报,想任由它被遗忘,却忘了,真相是无法隐藏的,它生来就是为否定一切谰言。”   吕字圩:“你发现了什么?”   修戎:“事后,我找过一位催眠师,就是托你带温知夏去看的那位张姓医师,她提醒了我,指控温尔雅的那个患者,当时是在被催眠状态下,由此,他的证词是事实,还是被引导,都不能当场定义。而且,他已于先前被确诊为精神病人,所以即使他说出个所以然,于法律上讲,也无效。”   吕字圩愣住,半晌:“当时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修戎:“还有一点,那患者是温尔雅主治,我见过几次,他眼神飘忽,神经状态堪忧,却不像是精神病缠身所致,更像是后天被逼疯的。这方面你多留意。”   吕字圩:“被你这么一说,都是问题啊,那当初怎么就这么了了?”   修戎:“温尔雅确实杀过人、绑架囚禁过人,即使证明她在这桩案子里是清白的,也是死路一条,而政府又不想此事继续发酵,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全推她身上,于混乱中将她当场击毙,一了百了。”   吕字圩心情复杂极了,他一直知道上头做事,偶尔有失公允,但从未想过,他们敢在人命上含糊。   修戎:“你把案件资料准备一下,接着来吧。”   吕字圩回过神来,重新捋了一遍思路,提出疑问,“如果患者当时无认知,或者是被我们找去的催眠师催眠,那确实说明,温尔雅有可能是清白的,但又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杀害其母的手法跟温尔雅当年一模一样呢?”   修戎:“温尔雅弑母细节是从被她囚禁的几人嘴里得知,可你又如何确定他们所言是真?他们并未见过温尔雅作案过程,何以如此肯定?”   吕字圩饶头,“哎呀——”   修戎:“我提到的几个问题,你搞清楚了,案子也就破了。”   吕字圩:“又一不好啃的骨头,你也准备准备吧,翻案事儿多着呢。”   修戎:“那是你的事。”   吕字圩不乐意了,“你这就不厚道了,合着你捅个大窟窿让我补呢?”   修戎:“还用捅?本身就漏风透雨的。”   吕字圩:“还不是你!非要把这窟窿揭开给人看,你要继续视而不见,咱不都省事儿吗?过去那么久了非要拎出来。”   修戎看过去,定了半晌,“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吗?”   吕字圩不吭声了,修戎看他,一眼看穿,他知道,他做不到,也不会那么做。   良久,吕字圩站起来,“一起吧,我也不至于心里惶惶。”   修戎:“这是你的职责,你得对得起人民公仆的称号,冤案得申,你得使劲。”   吕字圩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兄弟,咱俩割袍断义吧。”   修戎:“我没意见。”   吕字圩泄了气,“别都扔我一人儿成不成?你搭把手又不能死。”   修戎:“我有事。”   吕字圩:“除了精神病你能有啥事?”   修戎:“相亲。” 第25章 24   又岚练舞, 出一身汗,霍柏居拿手绢亟等着给她擦汗, 可伶对此理解不能。   左晴给可伶一袋豆子,“看什么呢?”   “谢谢晴姐。”可伶接过来,“霍柏居对岚姐有点太殷勤了。”   左晴笑,“他喜欢又岚。”   可伶瞠目结舌, “什么?”   左晴:“整个The Blue也就你没看出来了。”   可伶把豆子搁桌上,“卧槽啊, 我俩天天一块儿,他竟然都不告诉我!不过……岚姐没男人吗?Bo不可能明知岚姐有男人还往上凑啊。”   左晴:“她没男人。不过,目前没有, 但应该很快就有了。”   可伶:“岚姐同意Bo了?”   左晴晃晃食指, “你岚姐不吃这一款。”   可伶感兴趣了,“哪一款啊。”突然想起一抹靓丽的身影, “是不是上次UIN过来捣乱,给岚姐送卡包那个?那个特别帅的!”   左晴那天没见到修戎,却也能想象到他当天如何光芒万丈。   可伶紧接着,“岚姐好牛逼啊,我查了, 那是一特有名医生, 微博粉丝多我好几百倍呢, 评论里一群小姑娘成天表白。”   左晴:“就你们小孩儿看这些东西,到我们这岁数,看的都是人, 人要不行,他就是宇宙最红,也没那个兴致招他。”   可伶突然很好奇,“晴姐,你就没偶像吗?”   左晴努下巴看又岚,“喏,那个,我偶像。”   可伶:“不算不算,我说的偶像是看得见摸不着、可望不可及那种。”   左晴思绪飘远,“这你得问你岚姐了,‘偶像’这个话题,她比我有的说。”   正巧又岚走过来,从水柜拿瓶果汁,“又说我什么呢?”   左晴瞥一眼练舞房,“新招那几个成吗?什么水平?”   又岚喝一口果汁,“中等偏上吧,基本都有编舞经验。有几个跟过舞团,有几个合作过经纪公司,还有个直接被歌手签过三年约。”   左晴:“跟边卉比,旗鼓相当了?还是依然略逊一筹?”   “UIN创立至今,有口皆碑,边卉虽然能耐有限,但还算善待它,没什么负面新闻,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弄不下去,”又岚又喝一口,“慢慢来,我不着急。”   左晴:“那最近新闻把你寒碜的不成人样,你也不准备采取点措施?”   又岚:“黑红也是红,方以柔和边卉雇水军的钱都花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打了水漂吧?让她们先得意一会儿,我下场休息个把时辰。”   左晴把她果汁夺过来,喝一口,“对付西尔贝,你要能有你工作方面这骁勇善战的半拉劲头儿,早拿下了。”   又岚睨她一眼,“你懂个屁。”   左晴把可伶拉过来,话对又岚说:“我不懂,可伶也不懂,所以就劳烦又小姐给上上课了。”   又岚:“上什么?”   左晴把区区几字说的百转千回,“上‘偶像’这堂课。”   可伶也搭腔,“嗯呐,岚姐,刚我跟晴姐在讨论偶像这个话题。”   又岚知道左晴什么意思,如果不讲,那就是还放不下,她不想左晴继续这样的误会,“上大学时,我有一个偶像,叫邢玉先,长得呢,一表人才,文化水平呢,双学位,有研究所,家庭条件呢,跟他妈论是官二代,跟他爸论是富二代。”   可伶惊掉下巴,“人生赢家啊!”   又岚:“我才是人生赢家。”   可伶手托着下巴,想半天,明白了,“……岚姐,你把他拿下了?”   又岚答非所问,“崇拜一个偶像,其实是在利用其形象,来告与他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法国社会学大师布尔迪厄曾表示,这是某种品味的象征。”   可伶觑左晴,大眼瞪小眼。   又岚又说:“你崇拜的偶像其实是你期望自己成为的模样。”   可伶糟着眉头,“所以并不是真心实意喜欢?”   又岚:“是,又不是。”   可伶捂住脑袋,“我一直以为我单身的原因是因为太喜欢汤姆希德勒斯顿,原来只是因为我自身各方面一直未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又岚:“你比我强,这个道理我知道的太晚了。”   可伶不懂。   左晴懂。   又岚拍拍可伶肩膀,“你那一个星期七支舞的目标,到哪儿了?”   可伶搔搔后脑勺,嬉皮笑脸的,“一半儿了一半儿了。”   又岚:“人霍柏居可是练上了。”   可伶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我马上去!”   左晴笑一声,“看来英国那两年,没白待。”   又岚:“你是说对工作,还是对邢玉先。”   左晴:“有什么区别吗?”   又岚坐下来,“英国生活节奏相对较慢,比起我们的拼死拼活,他们更注重静下来,修养身心,我也是静下来才发现,不去在意一件事,就不会被它伤害。”   左晴:“邢玉先知道你回国了吗?”   又岚:“去超市碰到过,他跟他女朋友。”   左晴:“心里难受吗?”   又岚:“不。不过我还是拉着西尔贝跟我演了一出戏。”   左晴:“你这行为不表示你还想着他呢吗?”   又岚:“邢玉先这个人,从小受万众瞩目,要让他知道我单身,肯定以为我还想着他,到时候穷追猛打,那我不是自找麻烦?”   左晴啧一声,“瞧你自作多情的,你就知道人会接着对你穷追猛打?”   又岚:“眼神不会骗人,一个男人看你的时候,眼神在发光,那就是喜欢。”   左晴明白这个道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停顿半晌,才说话,“跟仲桑合同签那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他过来。”   又岚看眼表,“快了。”   没一会儿,仲桑过来了,经纪人黄小姐依旧在侧。   左晴小声跟又岚打了个趣,“成天形影不离的,别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又岚没吭声,她知道怎么回事。   黄小姐见到又岚,展开一副皮笑肉不笑,“又总。”   又岚迎二人进东侧练舞房,“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又总了,叫我又岚吧。”   黄小姐意思了意思,“又岚。”   仲桑摆着张丧门神的脸,跟人欠他多少钱似的。   黄小姐嘱咐一通仲桑,然后又嘱咐一通又岚,“桑桑情况你也知道一些,别刺激他,除了舞蹈方面,其他不要谈及,避免他情绪不稳定,也避免你的工作进行不下去。”   又岚:“放心。”   黄小姐满面无力,忧心的瞅仲桑一眼,“你多担待。”   又岚点头,送她出门。   门一关,仲桑就把衣服脱了,只着一件T恤,胳膊肘骨头凸出,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不夸张的说,一阵风来,都能把他吹走。   又岚把他的单曲放上,在他对面,席地而坐,“难怪最近不见你露面。”   仲桑皱眉,“什么?”   又岚:“你先坐下来。”   仲桑不耐烦的坐下。   又岚:“最近没有你的新闻,还以为你出完这首单曲就要退隐。”   仲桑挑高声线,“谁说我要退隐!?”   又岚扶一扶他胳膊,“你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你自己。”   仲桑出气粗重,“我不放松吗?!我哪里不放松了!?”   又岚:“你要是放松,就不至于瘦成这幅鬼德行了。”   仲桑把旁边桌子推倒,“你找死呢?!”   又岚不动如钟,抬眼看他,“你要打架?”   仲桑挥落练舞房内音频设备,拿着支话筒支架指着又岚,“我能弄死你。”   又岚看门一眼,“外边是为你殚精竭虑的黄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她把一生都压在了你身上,你忍心一而再再而三让她失望?”   仲桑紧咬嘴唇,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又岚站起身,把支架拿过来,重新连接设备,放音乐。   她说:“条形码整首编曲,打击乐器方面,间奏相比一般同类型有所延长,有点OLD Setal的感觉,但又揉粹了新的音乐形式,用了Remix(混音)和Scratg(刮碟)的技巧,所以我想用NEW SCHOOL,你觉得呢?”   仲桑慢慢退到桌沿,颤颤巍巍靠住,“POPPING(机械舞)和LOG(锁舞)。”   又岚:“成。歌儿里也有WA-VE(电流)之类,再给你加个breaking DANCE(地板舞)和Footwork(排腿)。”   仲桑:“别的编舞从来没有‘询问、讲说’这道程序。”   “你也说是别的编舞。”又岚抻抻手臂,“我希望跟我跳过舞的人,都能说出他在跳什么,这样别人才知道他在干什么,知道这项艺术也是有名字的。”   仲桑眉心又紧,无话可说。   接下来,又岚把自己事先琢磨好的动作串联一遍,后把整首歌画面化,一帧一帧推敲细节,反反复复。   仲桑看着她,那样一双眼,认真到极致,那样一副单薄的身躯,比他有过之无不及,可举手投足竟渗透出可怖的力量,在他心里堆积嶙峋,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这般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数遍下来,又岚心里有谱了,给仲桑跳一遍,完事儿大口喘气,“怎么样?”   仲桑:“你觉得行就行。”   又岚喝口水,“就它了,下午陪舞过来,一块儿练。”   仲桑不乐意,“能不能不与别人一起练?”   又岚:“不能,这是团舞,不是你的Personal Show(个人秀)。”   仲桑呼吸又重了。   又岚开门放黄小姐,治仲桑一治一个准。   黄小姐进门扶住仲桑,为他抚胸顺气,“桑桑,中午了,想吃什么?”   仲桑一把推开她,转过身来,已然一副凶神恶煞,眼白充裕着红血丝,咬肌不规则的抽动,手掌聚拢,握拳透爪。   又岚当即拦人,却被他一个胳膊甩出两三米,头磕在门角上,登时鼓起包。   黄小姐顾不上又岚,跪走两步拽住仲桑胳膊,“桑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能说话,我不说话了,你以后你要我说我再说,好不好?不要生气!”   又岚捂着脑袋,看着眼前一幕,觉得这黄小姐,也需要修戎给看看。   她站起来,出门叫左晴,“你在工作上盯着,我出去一趟。”   左晴瞅练舞房一眼,“怎么了?”   又岚没吭声,转身进门,把黄小姐拉起来,“送他去修戎那儿。”   黄小姐带着哭腔,“可我没挂号。”   又岚:“送过去人死了,那是他自己的命,不送过去人死了,那是你的责任。”   黄小姐被又岚这话惊得七魂八魄皆失,忙不迭把人送了过去。   秋册领人进招待间,告诉又岚,“修戎老师不在。”   又岚:“他有说他去哪儿了吗?”   秋册给又岚一张名片,“修戎老师说,要是你来找他,就给你这个地址。”   又岚皱起眉,“他知道我要找他?”   秋册耸耸肩,“很少有修戎老师不知道的。”   又岚不屑的哼一声,带仲桑去了名片上地址——澎湖①号。 第26章 25   澎湖①号。   修戎坐在二楼露台, 观光视野最优质的台子,姿态随性,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皮肤科医生,他的相亲对象。   皮肤科对修戎的外形相当满意,口若悬河的狠夸半个小时, 一句重复没有,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是个脱口秀演员。   她还在说:“修先生,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心外科大夫。”   修戎语气不咸不淡,“那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是名精神科大夫。”   皮肤科呆住, 木讷半天,“可是……可是修老先生说你是心外科……”   修戎:“你听错了。”   皮肤科顺气, 咬牙切齿的说:“那……也没关系。”   修戎微笑,不言一语。   皮肤科终于想到介绍自己,“你就不好奇我是干什么的吗?”   修戎:“我可以看出来。”   皮肤科感兴趣了,“说说。”   修戎随意的喝一口咖啡,“没这必要。”   皮肤科:“我想知道。”   “你离过婚, 有个两岁儿子, 前夫贪污入狱, 时有三年,如今寄人篱下,要帮忙照看孩子, 还兼职为其补习,”修戎看向站起来的皮肤科,“还听吗?”   皮肤科额头青筋暴起,神色慌张,但也裹挟着怒不可遏,“听!”   修戎:“你有个相好,跟你一样是医生,你借他爬到主任医师,他老,穷,酗酒,长得难看,你想甩掉他,你觉得我可以用来甩掉他。”   皮肤科后退一步,惊慌失措的拄住栏杆,“你……你调查我?!”   修戎:“我业余时间很宝贵。”没功夫调查你。   不远处响起一阵掌声,鼓掌人又岚摇头晃脑走过来,看一眼皮肤科,又看一眼修戎,“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装逼?”   修戎面无表情,“带仲桑到楼上3302。”   又岚眉心微动,却没说话,返回,与黄小姐一起带仲桑上电梯,身后跟着两个保安,她们没在意,谁知刚走两步,仲桑暴躁起来,甩开两人,抬手就要砸花瓶,两个保安利落的制服他,压在墙角。   电梯到了,又亲自压他上电梯,亲自压他进3302。   一进门,又岚就被眼前景象惊呆了,这是酒店套房吗?分明就是一童话世界啊,竟是些小时候看童话书里的场景,墙上刷着迪士尼动画人物,地毯是中国神话,摆件是宇宙飞船,床品是海底世界。   仲桑果然静了下来,时间长了,他左顾右盼,唯恐漏掉一处场景。   又岚终于了解到,修戎有多厉害。   过一会儿,修戎上来,把黄小姐和又岚遣走,与仲桑单独谈话。   黄小姐出门就跟又岚道歉,道完歉又道谢,“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又岚:“你要真想感谢我,就问问酒店有什么下午茶。”   黄小姐这才想起三人中饭都还没吃,“嗷嗷,我马上去问。”   3302里,修戎一直静候一旁,等待仲桑注意到他。   半晌,仲桑终于注意到,“你是谁?”   修戎:“想想。”   仲桑细细看他两眼,哼一声,“原来是医生。抱歉,实在是你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修戎笑,“现在心情好吗?”   仲桑对这个问题感到可笑,“我心情一直都很好。”   修戎:“我问的是现在。”   仲桑不耐烦,“好。”   修戎:“你知道有一种病叫躁狂症吗?”   仲桑疑惑,“我不是冲动型人格障碍吗?”   修戎确定他此刻是清醒冷静的,继续,“你试着慢节奏的吸气吐气。”   仲桑不做,“好蠢。”   修戎:“那你想康复吗?”   仲桑:“不想!”   修戎:“那你还喜欢黄小姐吗?”   仲桑猛地抬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修戎:“你要是不喜欢了,那就可以出去了。”   仲桑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开门前,又退回来,坐下,轻轻的吸气吐气。   修戎:“闭眼,想象你的大脑一片空白。”   仲桑闭上眼,又马上睁开,“我做不到。”   修戎:“黄小姐……”   仲桑马上闭眼。   修戎:“放松身体。”   仲桑放松身体。   维持十五分钟,修戎才继续,“你做音乐,不为粉丝,只为自己开心,却要粉丝为你的开心买单,我看不起你。”   仲桑猛然睁眼,“不是这样!”   修戎:“闭眼。”   仲桑站起来,“我说不是这样。”   修戎:“黄小姐……”   仲桑不情愿的坐下,闭上眼。   修戎继续刺激他,“你喜欢黄小姐,可你却让她伤心,身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惶惶不可终日,我看不起你。”   仲桑再次睁眼,冲将到修戎跟前,眼看拳头就要落下。   修戎神声色不动的说:“黄小姐……”   仲桑拳头没落下,瘫坐在地上,肩膀抽搐,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修戎递给他两张纸巾,“你只要知道,珍惜眼前,就会健康快乐的过完一生。”   仲桑抽泣着,“不会的,她会离开我的,我那么对她,她会离开我的。”   修戎:“那你就更要珍惜她在的每一天了。”   仲桑:“可是,未来她会离开我,她一定会离开我。”   修戎:“人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拒绝拥有,更何况,她不是你那狠心的父母,你怎么能肯定她一定会离开你?”   仲桑抬起头,泪挂满面,“你……怎么会知道?”   修戎答非所问,“你信基督教,那应该知道,上帝安排在每个人在每个位置,都是有其用意的,你为什么不能把她想象成,是上帝对你从小孤苦的补偿呢?”   仲桑眼泪还在掉,“那我应该怎么办?”   修戎:“好好爱她,好好爱你身边的人。”   仲桑:“可我有病,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   修戎:“所以你才需要我。”   仲桑再看修戎,才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气质,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修戎见仲桑洗完脸,才把门打开,黄小姐第一时间奔向仲桑,扶着他的胳膊,她不敢说话,她怕他引得仲桑犯病。   仲桑握她手,“我没事,去吃饭吧。等会儿还要排练。”   黄小姐受宠若惊,担忧的看修戎一眼,“修医生……”   修戎冲她点头,“药要继续吃,系统脱敏一周一次,FNS检测(FNS多级导向神经递质检测系统)定期做,有问题,到中心找我,不用挂号。”   黄小姐重复道谢,随后带仲桑走了。又岚没走。   修戎看一眼拿着蛋糕吃正欢的又岚,“你不走?”   又岚咽两口蛋糕,“我等你啊。”   修戎:“等我,干什么?”   又岚:“干你啊。”   修戎:“你还没睡醒?”   又岚把最后一口蛋糕咽下,看一眼旁边冷咖啡,“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有写,咖啡是一副五味杂陈的良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修戎笑,“加西亚马尔克斯要从骨灰盒里爬出来掐死你了。”   又岚脸皮厚,“反正有这么句话,管它是不是加西亚马尔克斯说的呢。”   修戎:“咖啡不会让人死而复生,但它可以让西方文明经久不衰。”   又岚瞥他,“又显摆你博学多识?”   修戎:“是你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还怪我给你科普?”   又岚拒绝再谈论这个话题,问他,“刚那女的,谁啊?”   修戎:“跟你有关系吗?”   又岚哼哼两声,“没关系,那她为什么专门上楼来对我说:祝你好运。”   修戎没答,笑了下,“可能是看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又岚被他一提,想起自己脑袋上还有个包呢,赶紧撩开头发,看看额角,一看,吓一跳,乌青乌青的,好么吓人!   修戎瞥见她额角,按铃叫服务员送上来药箱,半蹲半跪,给她处理。   又岚坐沙发上,感受他冰冰凉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肌肤。   修戎就给她上了上药,也没贴上创可贴什么的。   又岚不满意,“这就得了?你糊弄谁呢?”   修戎:“外力导致的皮下伤害,不用处理,我给你喷的药是消炎止疼的。”   又岚瞪他一眼,“哼,你老有理。”   修戎站起来,准备走了。   又岚喊住他,“诶,你干嘛去?”   修戎:“走。”   又岚:“你不管我了?”   修戎:“你自己走不了?”   又岚:“走不了。”   修戎:“你截肢了?”   又岚扔个抱枕过去,“我头疼!”   修戎:“头疼影响你走路吗?”   又岚点头如捣蒜,“影响,你不知道全身上下所有经络都有联系吗?”   修戎:“……”   又岚继续,“《内经》知道吗?上书,经,指经脉,犹如途径,贯通上下,沟通内外,是经络系统中的主干。络,为络脉,譬如网络,较经脉细小,纵横交错,遍布全身,是经络系统中的分支……”   修戎没让她把话说完,走过去打横抱起。   又岚捂住脸,捂不住得意。 第27章 26   修戎把又岚送回到The Blue, 抱进门,抱到椅子上。   把工作室里众人惊得, 目瞪口呆。   又岚仰着一张笑脸,“修戎老师辛苦了,喝口水呗?”   修戎:“我怕有毒。”   又岚:“就算有毒,也是造福人类的毒。”   左晴插了句嘴, “奇淫合欢散啊?”   又岚瞪过去。   左晴跟她对瞪。   修戎转身走了。   又岚见修戎走了,也没空瞪左晴了, 伤春悲秋起来。   左晴走过去,笑的不怀好意,“可以啊, 又抱上了。”   又岚:“你没看见只是抱吗?”   左晴:“你还不知足?今天可伶一说, 我才上网看,西尔贝那人气, 好家伙。”   又岚:“所以呢?”   左晴:“所以你得知足啊,那些个小姑娘别说抱了,就连中心门都进不去,你以为为什么他的号那么不好挂?除了正经八百看病的,都是一睹‘修’容的。”   又岚:“那跟我有什么关……”话说一半, 她找着条‘商机’, 忙不迭拿手机, 边约修戎边问左晴,“最近的电影院在哪儿?”   霍柏居出来喝水,听到这儿, “我知道,在汇通路北口,前边拐两个弯儿。”   左晴笑,“BoBo,你会后悔插嘴的。”   霍柏居不解,却也没问,看向又岚,“岚姐,你要看电影吗?最近有摔跤吧爸爸,还有加勒比海盗。你要跟谁去啊?我最近都有时间。”   又岚发完微信,站起来,“有时间就赶紧学舞,一周七支的Flag还立着呢。”   左晴还在笑,“就说你会后悔的。”   霍柏居脸色暗淡,恹恹回了练舞房。   左晴笑起来没完,“这弟弟真有意思,你要是不要,就给我留着吧。”   又岚瞥她一眼,“那你跟吕字圩,闹着玩儿呢?”   左晴:“那叫炮-友,跟正经八百谈的不一样。”   又岚:“你不谈你招人家!人知道你把人当炮-友吗?”   左晴:“有什么关系吗?”   又岚:“你不知道他挺正经一人啊?没准儿人以为你俩那算是确定关系了。”   左晴:“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又岚扒拉开她,“起开。”   左晴看着她朝门口走去,“嘛去?”   又岚没搭理她。   从工作室出来,又岚买了杯咖啡,顺便在咖啡吧养神,再顺便等修戎回消息。   ‘叮——’   她赶紧点开看,中国移动。   ‘叮——’   她呼口气,满怀期待的再点开看,中国银行。   ‘叮——’   她不抱期望了,点开,是修戎。   ——‘你是,约我?’   又岚回过去——‘约你OR有要紧事,你比较能接受哪一种。’   ——‘你这两种有什么区别?’   又岚笑——‘一种动手,一种动人。’   ——‘我要是不去?’   又岚成竹于胸——‘会后悔。’   ——‘几点?’   又岚又得意了,把时间地址发过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斗志昂扬的排练仲桑的《条形码》,把多项舞种融会贯通,看的舞团成员甘拜匣镧,一口一个‘岚姐’,叫的那叫一个谄媚。   仲桑情绪还是不稳定,但他似乎找到了某种方法,来抑制他的不稳定。   结束下午工作,又岚打发左晴请工作室成员吃饭,她潜了身,去见修戎。   跟修戎约在餐厅,大堂,她刚坐下,旁边桌一位男士端着两杯酒走过来,“这位女士,能跟你喝杯酒吗?”   又岚接过来,轻抿一小口。   男士回头报一个胜利手势,随后把单推到她面前,“随便点,这桌,单我买。”   “那多不好意思。”又岚笑,手上却翻开菜单。   男士笑意盈盈,看向又岚的眼神有一丝丝心动。   又岚伸手叫服务员,手指戳着菜单,“意大利烟火腿拼时果,中东咖喱牛肉角,蚝汁鲍鱼片,法式龙虾,荷兰汁三文鱼,鹅肝卷,黑松露奶油蘑菇汤,焗鲜蚝要个拼盘,忌廉蘑菇牛小松包,最后经典沙律,一瓶拉图,两份巧克力毛士。”   服务员瞠目结舌,半晌没应声。   又岚又重复一遍,后问:“记住了吗?”   服务员回神,忙不迭点头,晃晃手里录音点单器。   男士傻眼,他没想到又岚对招牌菜一清二楚,老僧入定的花他小三万人民币。   又岚笑起来,特别好看,“先生不用担心,我男朋友正在路上。”   男士本来以为一顿饭可以炮个美女,没成想里子面子全折进去了。   他尴尬的笑两声,起身回座位。   修戎赶在上菜前到,开门见山,“什么事。”   又岚嘴角噙着笑,目不转睛瞧着他,“吃完饭再说。”   修戎:“你说,我才跟你吃饭。”   又岚绕不过他,光想着吃饭这茬了,两句没兜住底,“修戎老师,‘修戎中心’的官方微博,是你在打理吗?”   修戎懂了,“我不会跟你互关的。”   又岚:“……”   修戎:“还有别的事吗?”   又岚撅起嘴,委屈的,“修戎老师,我本来想,你帮我宣传一下,让一些自闭症啊,抑郁症啊,到我这里来,让他们感受下舞蹈乐趣,说不定就康复了。”   修戎:“你要是统统免费,我可以应你。”   又岚咬碎一口银牙,“你中心也没免费啊!”   修戎:“我有本事。”   又岚:“我也有本事啊!怎么不行?”   说着话,菜上了。   修戎不再吭声,专心吃饭。   美食上桌,琳琅满目,又岚也顾不上跟修戎打嘴架了。   吃完,又岚继续话题,“是不是我不收钱,就可以?”   修戎眉心微动,抬起头,看她,那表情似是在分辨她所言真假。   又岚:“可以,或者不可以。”   修戎:“慈善不是人人都能做。”   又岚:“我不是要做慈善,我也只收心理病患者,精神病我控制不了。”   修戎:“话好说,事不好做,你一旦迈上这条路,就没法儿回头了。”   又岚笑了,“听你的意思,你是后悔走上这条路了?”   修戎:“我不后悔,只是有机会,会提醒别人,这是一条不归路,望其慎重。”   又岚:“我慎重考虑过了。”   修戎:“用一顿饭的时间?”   又岚:“经济学家茅于轼下午茶时间值25.9万。”   修戎:“你不能相提并论。”   “我一顿饭的时间,也叫时间,”又岚抿一口酒,“虽然不值钱。”   修戎无话可说,把她桌上手机拿过来,点开微博,搜‘修戎中心’,关注,再拿自己手机,回关。   又岚高兴,又倒一杯酒。   修戎夺过来,“你别喝了。”   又岚:“我不会醉了。”   修戎看着她,眼神意思是‘你以为我会信?’   又岚拿掉他的手,“我这里有两张‘摔跤吧爸爸’的电影票,凌晨档。”   修戎明知故问,“所以?”   又岚:“所以我怎么会让自己醉?”   修戎起身要走。   又岚按铃,“买单。”   服务员过来,又岚看一眼修戎,服务员上道,冲他鞠一躬,“先生。”   修戎没多余废话,递过卡去,“买单。”   服务员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先生,您这桌的单,已经被27号台先生买了。”   又岚眼眶微大,看过去,是先前找她喝酒那人,他正端着酒杯,与她隔空Toast。   又岚端起杯,回了一个。   修戎不乐意了,“买单!”   又岚:“别那么小气,不用花钱还不好啊?”   服务员也一脸难色,“单已经买了,您可以与那位先生私下协商。”   修戎看又岚一眼,“你认识吗?”   又岚很诚实,“不认识。”   修戎敲敲卡面,看服务员,又重复一遍,“买单。”   服务员看修戎怒目切齿,最后拿上卡,灰溜溜退了。   餐厅方面与人交涉半天,那位男士再次走来,把修戎无视的彻底,只看又岚,“说好我买单,不买不是言而无信吗?”   又岚:“我也说我男朋友会来。”   男士面不改色,笑容依旧,“你男朋友应该不会限制你交朋友。”   修戎坐的稳当,突然开口,“对不起,我会。”   男士话音一转,“那就显得有些小气了,拘泥于小节的男人本事都一般。”   修戎:“你不小气,同时交往三个女朋友,贷款账单摞的比山高,却还要在打肿脸充胖子,你大概是不知道,每个大尾巴狼都有个不太安详的结局。”   男士脸色突变,短短一分钟内,变换十来种颜色,最后回神,恼羞成怒,“你是谁!?你不要信口开河我告诉你!”   又岚一看他模样,也知修戎尽数说对,突然觉得这种洞悉一切的本事真恐怖。   修戎紧接着,“你母罹患神经癌,你却在这里大手大脚,不知你是天生没良心,还是后天自己喂了狗。”   冲突中央四周,渐渐围起人圈,经理领三五服务员过来,一方面,想解决问题,一方面,解决不成用武力。   又岚眼看这场由自己引起的矛盾愈演愈烈,坐不住了,拉修戎胳膊,“走吧。”   修戎没再给人难堪,跟她走了,留下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车上。修戎一言不发,弄得又岚跟犯了杀人罪一样。   临近电影院,又岚说话了,“你生气了?”   修戎语气平和,“什么气?”   又岚:“那你不跟我说话!”   修戎:“你难得安静,我乐得清闲。”   又岚伸出小拳头捶他胳膊,“什么人!”   修戎把又岚放在影院门口,自己去停车。   又岚扒着车窗,“你要是不回来,明天我砸了你的中心,判刑我也认!”   修戎盯着她的手,“手别扒着。”随即笑道:“你电影选的不错。”   又岚愣一下,反应过来,巧笑嫣然,堪堪溢出蜜来。   她蹦跳着进影院,还没上楼,身后有人挡住灯光,她笑,“还挺快。”转过身来,不是修戎,是刚才餐厅那男士,他身后,是三五地痞流氓,人手拿根铁棍。 第28章 27   男士收起斯文相, 端出青面獠牙,身后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亦然。   又岚第一时间看四周,通道黢黑,不见人影。   男士薅住她衣领,一把拽进怀里, “找谁呢?”   又岚笑,“找我男朋友。”   男士跟身后人对视一眼, “他人跟哪儿呢?”   又岚:“我带你们去。”   男士笑了,捏着她下巴,“你当我傻?”   又岚:“你不傻, 他傻, 没我指挥,他找不到路的。”   男士把她手机抢过来, “你以为我会给你通风报信的机会?给我等着!”   又岚不放弃,“不是,大哥,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怎么通风报信?”   男士想拍她屁股, 被她手快挡住了, 他也不介意, 猥琐笑道,“让他看着,我怎么操翻你。”   又岚心里一抖, 脸上笑容却还在,瞥一眼身后人,“你们都操吗?”   几人被又岚一句话问个呆愣,有人挠挠后脑勺,“哥,我们也有份儿?”   男士啐一口,“做你的梦!”   又岚发现可乘之机,冲身后人眨巴眨巴眼,“可惜了,以为几个哥哥也能尝尝妹妹滋味儿呢。”   几人被又岚言辞挑逗,都睁大一双眼,将她梭巡打量。   不得不说,这小娘们长得真俊,眉眼含羞,唇角带笑,脸蛋勾魂,身段夺魄,看的人心里火烧火燎的,要能舔一口,那真是死一回都值。   又岚在他们眼里看到渴望,手伏在男士肩膀,“大哥,我看我那男朋友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不如,咱先找个可心的地界儿,看看咱这可心的人?”   男士肩膀发烫,直直烫进了心坎儿里,他舔舔嘴唇,看一眼门口,确定没有她男朋友身影,咳两声,“你们给我看着,我去一会儿。”   几人当然不干,“哥,没你这么干事儿的。”   男士呲着牙扭过头,“怎么着?也想跟我分一杯羹?老子又他妈不是白雇。”   几人把兜里钱掏出来,扔地上,“钱不要了,我们就想弄弄这小娘们。”   又岚此刻只盼望他们能内讧,到时候她趁乱脱身,如果不能,就先把他们引人多处,最后不成,以死相逼。反正不能在这儿,等会儿修戎来,双拳难敌四手,肯定是要吃亏的,她不能让他们撞面。   算盘正打着,男士说了句话,她当即心死,“成。这可是你们说的,不要钱。”   几人乐的牙龈外露、眼不见,“不要钱不要钱。”   又岚把慌张压下,尽量如初时神色,“大哥,楼上有包厢,咱们可以定个房。”   男士拍拍她脸,“我特么让你给我举报了?收起你那点心眼儿。”   又岚:“可以你去定,我出钱。”   男士没马上拒绝,琢磨一会儿,觉得可行,正要拽她上楼时,修戎到了。   又岚在短短几分钟里,迎来第二个心死,到第三个,可能她就死了。   修戎走进来,看见又岚被挟持,皱起眉。   男士看见人,笑了,又捏又岚下巴,“这回你省钱了。”   修戎废话没多说,“一起来。”   又岚都想哭了,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跟那儿装逼呢!   男士的斗志一下子翻腾起来,“哎哟,还是条硬汉。”他把又岚扔给一人,抻抻手臂,舒筋活骨,拿根铁棍走过去,“看来你是不趴地上不知你窝囊。”   修戎动作极快,没等人靠近,伸腿就是一脚,快速捡起铁棍,一棍搒下去,人当即晕死过去。他比着余下几人,“给你们个机会滚。”   余下几人虽然脖子粗,但大脑血量明显不足,钱已经不要了,小娘们再不要,那这趟白瞎了,他们只认这个理,没去想,被修戎搒一棍子,代价多大。   修戎见他们带着殊死一搏的劲儿,冲将过来,攥紧铁棍,挥落的恰到好处。   又岚眼见修戎动作行云流水,几人跟瓷娃娃一样,被他噼里啪啦一顿乱揍……神识跑出体外,至今仍未归位。   修戎其人,还真是……惊喜不断!   解决完麻烦,修戎走到又岚跟前,把她凌乱长发抚顺,“怕了?”   又岚不怕,但修戎这样问,她还是违心说一句,“嗯。”   修戎:“说实话。”   又岚马上摇头,“不怕。”   修戎笑,转身给吕字圩打电话,“汇通路北口,给你找了点乐子。”   吕字圩听他这口气,就知怎么回事,叹口气,叫上人,赶过去。   修戎把歹人交付吕字圩之手,就跟又岚去看电影了,只是,只剩20分钟了。   他给又岚买了爆米花,遭来她一句,“你喂我。”   又岚只是日常调戏,没真要他喂,却没想到,他真的捻三两颗,喂到她嘴边。   她失了魂掉了魄,看他侧脸,目不转睛。   修戎又喂她一颗,“看电影。”   又岚下意识回,“你比电影好看。”   修戎笑了。   又岚醉了。   她头一次看到修戎这般笑容,两弯似蹙非蹙剑型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比一袭无意穿堂风,偏偏惹得她,荡漾如山洪。   她突然明白,刚刚为什么会不想修戎赶到,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曾以为撞死的小鹿,又活力如初。她大概,是从想睡他,到想睡醒有他了。   修戎不知身侧之人,心里经历着怎样一场气势磅礴的战争,只是在她停止咀嚼时,捻一粒爆米花,喂到她嘴里。   当她濡湿的舌尖包裹指尖,那样一种触觉,似电流,刺进心头的星辰大海。   电影终了,修戎送又岚回家,熟悉的小西山,熟悉的保安。   车停,修戎没着急轰人,又岚也没着急走,建筑顶端的灯在闪,白光投下,照进车内,打在两人身上,一股暖流徜徉其中。   又岚先开了口,“那个,上次我醉酒,醒来在家,是你送我?你怎么进门的?”   修戎:“你身上有钥匙。”   又岚关注点与一般人不同,“你摸我了?”   修戎:“你想听什么?”   又岚:“你摸我了。”   修戎:“那我摸你了。”   又岚感觉脸蛋有点发烫,“你……”   修戎:“跟平常没有不一样,只是心有愧疚。”   又岚:“什么?”   修戎脸布歉色,“我不该留你一人。”   又岚一挥手,“不叫事儿,我又不害怕。”   修戎:“我怕。”   又岚闻言,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阻拦了修戎接下来的话。谁知等了半晌,他也没再说话。   她转过头,看着修戎,“我现在心里有点乱,我需要想清楚几个问题,如果明天我找你了,那就是我想清楚了,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想清楚。”   修戎:“嗯。”   又岚:“如果我没想清楚,你就来找我,好不好?”   修戎目视前方,没答。   又岚等着,等到第三次心死之前,听到他一句,“好。”   她放下一颗心,开门,下车,抬步进厅,没像往常一样,对修戎提出睡一宿。   修戎看着她身影渐行渐远,悠悠道出一句话,“终于喜欢我了吗?”   又岚回到家,关上门,靠在门面上,任脚往前猾,人坐在地。   多年来,她自以为有出世之能,有入世之耐,却也要周转人情世故,应付暗箭明枪,捱艰难时光,度惶惶不可终日。   她从不甘心,从未妥协,到如今,总算是与过去逆旅挥手再见,与过去窘迫握手言和,可望向前方,仍然一片渺茫。   此时遇见修戎,她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磨难再临,只知道,她或许可以试着,试着靠在他肩膀,就像不久前,被他保护起来。   如果不幸,他非良人,肩膀不牢固,那,也没关系……谁让她喜欢。   喜欢。   所有不确定,所有疑问,都因这句喜欢,烟消云散,只余一场碧空万里。   当晚,她辗转反侧,夜不能眠,单曲循环刘瑞琪的《房间》。   ……小而温馨的空间,   因为有你在身旁,   就不再感觉到害怕,   大步走向前……   ……一边相遇的画面,   一边都笑的很甜,   一切,   停格在一瞬间……   已经不是第一次心动,却慌张的像个初学者,明明才说再见,却又想再见。   一时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小说,一时觉得他是橱窗里,举世无双的展品,一时……还未拥有,便惧失去。   ……   短短一夜,又岚已在脑海,跟修戎过完一生。   修戎不知道,有个姑娘,梦里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摹他的样子。   他回到家,已有两点,没开灯,摸黑上楼,重重摔在床上,痛感让他皱起眉。   他起身,开灯,脱掉衬衫,一道一道淤青触目惊心。   药在柜里,柜在顶层,他一抬手,背上一阵撕裂感扩散开来,他涤块毛巾,一遍一遍擦洗,涂药,涂完下楼,拿一瓶拉图,自斟自饮。   明天,又岚会跟他表白?还是他向她表白?   他光想想,就已笑上嘴角。   脑海渊处,一张灿烂笑脸慢慢绽放开花,隔老远,都能听到她奶声奶气叫着,“修戎哥哥,又岚最最最喜欢你。”   “最喜欢,是多喜欢。”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又岚,终于,终于将要等到你第二个喜欢。 第29章 28   次日, 又岚又是第一个到工作室。   肖咪咪、张鹤鸣紧随其后。   “早——岚姐。”   又岚给他们一人倒一杯热水,端到各自跟前。   肖咪咪受宠若惊, “岚姐,你折煞我了。”   又岚投给她一枚白眼,“出息。”   肖咪咪呲出牙,“跟了岚姐, 与以往比,我已经相当有出息了。”   又岚把凉手伸进她衣领, 凉她一激灵,“就你会拍马屁。”   张鹤鸣捧着热水,“我也会。”   又岚:“最近一段时间, 有点累, 你们想辙,看看想跟哪儿玩儿, 我做东。”   肖咪咪蹦起来,“真的啊?我想去海边!年后去!”   又岚:“你得跟他们商量,商量好一去处,报给我。”   张鹤鸣没肖咪咪那么兴奋,“岚姐, 工作室开张以来, 入不敷出, 还是不要出玩儿了,一分钱没给你挣,还老让你花钱, 我过意不去。”   肖咪咪不接触财务,不知道,此刻听张鹤鸣一说,也觉得不合适,“岚姐,要不不去了,等工作室步入正轨再说。”   又岚笑,“我都不心疼,你们心疼什么?去,说去就去。”   左晴进门,听见这句,“去哪儿啊去?   又岚:“去旅游。”   左晴不心疼又岚,“我也去!”   又岚:“叫上吕字圩。”   左晴注意到又岚与往常不同,把她拉到窗前,“昨儿个电影看得,怎么样?”   又岚:“没看全,你把你那枪版的发给我。”   左晴:“怎么没看全?”   又岚:“出现了一些不可抗力。”   左晴没多问,以为她又伤心了,安慰道:“男人这种东西,最是淡泊寡欢,你想他的身体,他不给你,却还吊着你,就是觉得好玩儿,就跟逗狗一样,你看他逗狗,你觉得他会喜欢狗吗?不会。切回来想,他也不会喜欢你。”   又岚笑。   左晴以为她受刺激受大发了,紧接着又说:“生在一个苍白而无情的时代,就别相信真理和男人,因为只有这两样东西,才会冷不防给你一巴掌。”   又岚还在笑。   左晴不拽文了,搂住她腰,“又岚啊,你别吓我啊,男人没了,还有我啊。”   又岚回抱住她,“我,喜欢修戎。”   左晴还以为多大事儿,“我知道啊。”   又岚:“不是想睡那种,是喜欢,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左晴:“也就你个蠢货不知道,你以为你这么迫切想要他是为什么?是因为肉-欲?狗屁,你就是喜欢他,从你在机场摸他开始,你就不是你了。”   又岚松开她,目光呆滞,神情茫然。   左晴:“别把你这种智障模样暴露给别人,往往这种时候,坏人最多。”   又岚懂,冲她勾一勾唇角,“这种时候,你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左晴一巴掌拍过去,“滚蛋。”   又岚躲开,走出门去。   左晴没问去哪儿,看她那一身雀跃,也能猜到。   又岚刚从东茂出来,杨开怀着急忙慌的迎面而来,看见又岚,气都没喘匀,就要拉着她走,“赶紧的!”   “干什么?”   杨开怀:“你先跟我走!”   又岚拔出胳膊,“不是,叔,你先跟我说。”   杨开怀正要说话,廖祖走过来,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又岚诧异他俩怎么会认识,没来得及问,又被杨开怀拉着走,“你爸住院……”   又岚闻言,什么都没顾上,赶紧开车奔医院。   一进门,又一闻一身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气罩,吊着点滴,左手食指一个血氧饱和度夹,看起来,好严重。   又岚问杨开怀,“怎么回事?”   杨开怀支支吾吾,跟车上一个模样。   又岚明白了,“是不是方以柔又干什么了?”   杨开怀口吻带些斥责,“方以柔是谁?怎么又不叫妈了?”   又岚不想跟他周旋了,方以柔的账也打算等等再算,现在,她得先问问医生,又一闻什么情况,正准备出门,又一闻醒了,声音虚弱,“岚岚……”   杨开怀也叫又岚,“丫头,你爸醒了。”   又岚赶紧回身,伏在床边,“老又,怎么样?”   又一闻咧开嘴,笑的不走心,“看到我闺女儿就没事儿了。”   又岚睫毛翕动,攥住他手,“怎么回事?”   杨开怀岔开话题,“先去叫医生,问问人情况。”   又岚当然看出杨开怀异样,却也没说什么,起身去了。   杨开怀看又一闻一眼,叹口气,“老伙计,别怪我,你知道,以柔也不容易。”   又一闻鼻腔吁出一口气,“我没打算告诉岚岚。”   停在门口的又岚,攥紧拳,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方以柔。   她把医生带到病房,问清楚,血压高了,血糖高了,还烧着,她听医生一通嘱咐,把易忘的几点记在备忘录,随后把又一闻交托杨开怀,出门买大骨棒炖汤。   回到病房,又一闻睡了,杨开怀戴一副老花镜,在窗台看报纸。   原来他们已不再年轻,小病小灾都会要掉半条命。又岚恍然。   杨开怀注意到又岚,摘下眼镜,“刚睡,”瞧一眼汤盅,“汤自己炖的?”   又岚:“小区门口杨阿姨炖的。”   杨开怀接过来,搁桌上,拉她到一边儿,“你爸住回院,遭不少罪,回头你别给他找气生,听见没?”   又岚知道杨开怀意思,不咸不淡应一声,“嗯。”   杨开怀不放心,又添一句,“别瞎问,大人有大人处理问题的方式。”   又岚反笑,“叔,您这反应是心虚呢?还是怕我计较?”   杨开怀面上闪过异色,半晌,“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没大没小的!”   又岚扶他肩膀,“那我爸就劳烦叔您照顾了。”   杨开怀赶紧攥住她胳膊,“哪儿去?”   又岚:“您不是让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吗?”   说完,没给杨开怀接茬机会,提步走了。   她出医院直奔十方美妆,没回工作室,也忘记与修戎之约。   方以柔刚开完两个会,一身疲惫无处安放,抬眼就见又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又岚脚底乘风,冲将过去,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看着方以柔,眉目含怒,“你招我爸了!”陈述句。   方以柔神色淡然,姿态一如先前悠闲,“是他自以为是。”   又岚将桌面摆件、文件挥落一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方以柔微微仰头,笑的随性,“我向来是人不招我,我不招人,他非得跟我重修旧好,还非得逼迫我认你这闺女,还不能我拒绝?”   又岚直起身,怒消了,火没了,眼神开始变得无所谓,她以为方以柔这话刚刚好,人不来犯,无事相安,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淡然说话,“我会跟老又说,让他以后不再找你。至于我,你大可放心。”   方以柔:“放心什么?”   “我不认你,也不要你钱,你实在看我不顺眼,那就接着跟我对着干,我接招就是了。”又岚环顾四周,又道:“这里,我,将永不再踏入。”   方以柔:“你早该如此。”她说完话,拿电话打给保安部,“你们怎么看门的,什么东西都往里边放!”   又岚没停留,转身就走。   从十方美妆出来,她给左晴打电话,让她来十方美妆来开车。她想走走。   这条马路,以前又一闻经常带她来,经常从他嘴里听到他当年,青春正好时。   他说,八-九十年代,十字路口东南角,头一家庆丰包子铺,白粥炒肝,二两三鲜包子,三五新老客,吃个唇齿流油,享个鼓腹含和,对着老字号称赞拍手。   隔壁是天源酱菜,出售各类酱,各类咸菜。尤其是黄酱,堪称一绝,小碗干炸,不稀不稠,拌一碗‘锅挑儿’正当好。   巴黎大磨坊面包店在界边儿,年代不如新桥三宝乐久远,却也算是西饼行业崛起市场之翘楚,其小羊角,果味儿曲奇,至今仍没比它更为正宗的。   西北口,是一家牛肉面馆,面条劲道,牛肉可口,份大量足,门客络绎不绝。   东北口,常见大冰坨子摆平板车,镇北冰洋,可乐,芬达,雪碧,沿街热卖。   后来,那些店面搬迁,消失,或被“肢解”成若干分店,那份熟悉不见,又一闻也不再说起,当年胡同里那些嬉闹追逐,他开始说一个名字,方以柔。   又岚小时候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所表达——两个人相不相爱,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是三码事。他用半生诠释了什么叫‘相爱容易相守难’。   至今,她仍不知当年两人是为何分手,她也不问,反正不知不觉已熬二十几年,前尘再乱,她也不想理了。以现在心境回忆过去,更多的是坦然,随意。   可又一闻还在坚持,他爱方以柔,爱进骨髓,爱尽一生。   徒步转过几条街,又岚乘了地铁,回到工作室,左晴在等,她笑。   左晴给她倒杯水,“西尔贝……”   又岚猛然想起与修戎之约,笑容僵住,问:“现在几点?”   左晴看一眼手机,“五点半,快下班儿了。”   又岚心一沉,又问:“修戎,有来找我吗?”   左晴:“没有啊。你们约了吗?他说来找你?”   又岚心沉入渊。 第30章 29   修戎从里间出来, 只见方以柔兀自整理地面狼藉。   方以柔:“让你见笑了。”   修戎帮忙捡起部分摆件,一本最早刊印的《十一种孤独》已经散架, 纸张抖出来,凌乱一地。他想丢进垃圾桶,却被方以柔拦住,“别扔!”抬眼瞥见修戎柔和目光, 了然他举动寓意,“你不用试探我, 我就是在意。”   她轻手轻脚拿过来,小心翼翼拿胶粘好。   修戎坐下,“您有没有想过, 与叔叔破镜重圆。”   方以柔笑, “没有,”她抬起头, “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与人相爱,就会知道,不合适的人,无异于两条相交线, 交点相拥, 过后便天南海北, 越走越远。”   修戎没吭声,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越来越喜欢聆听。   方以柔岔开话题, “上次约在饭店,没赴约,不好意思。”   修戎:“我也没有一直等。”   那天,他看到又岚从包厢出来,就一直跟着她,看她失魂落魄,看她悲伤难过。一直到看她回到The Blue,他在办公室窗前,陪她一起捱过。   方以柔笑,“我头一回见你,你就那么点大。”   修戎:“我也记得,您是大院儿最漂亮的阿姨,也是力气最大的阿姨。”   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方以柔开怀大笑,“那你记不记得,跟你外公打麻将,我一赢钱,你就在我跟前儿,亲热的叫小姨。”   修戎:“记得,一叫小姨,您就给我钱。”   方以柔:“你攒半年,买了一堆航空母舰,被你外公一顿修理。”   修戎:“外公觉得我应该买一堆手术刀。”   方以柔:“我觉得你应该买洋娃娃,送给大院儿那些小姑娘。”   修戎:“我没一回听话,您就说我,长大讨不到媳妇儿。”   方以柔:“我可从没觉得你讨不到媳妇儿,你小时候不言不语的,就讨女孩儿喜欢,现在事业有成,长得又是英朗帅气,不用说也知道,身后多少追求者。”   修戎回以淡笑,没言语。   方以柔又说:“有中意的姑娘了吗?”   修戎睫毛翕动,“有。”   方以柔眼神又柔和,“那就赶紧带回去给你外公看看,省了他成天装病。”   修戎:“总要等人家喜欢我。”   方以柔挑眉,“还有人不喜欢你?”   修戎:“有那么一个。”   方以柔:“看来这姑娘各方面条件儿很棒。”   修戎想起又岚的脸,身材,说话的语气,笑起来的模样,不知不觉弯了眉眼,“刚好。”刚好,我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方以柔把他神色收进眼底,轻咳,“行了,等我忙完这阵儿,去看看你外公。”   修戎:“那我外公要把藏酒拿出来了。”   方以柔笑,“到时候你也得给我回来啊,带着你的心上人。”   修戎不置可否。   从十方美妆出来,他看眼表,七点,还不晚,他开车到东茂,刚进区,吕字圩一个电话打断他计划,他望向近在咫尺的The Blue,最后掉头,奔警局。   一进门,“你要是没重要进展,你知道后果。”   吕字圩笑的猥琐,“怎么?耽误你会面情人儿了?”   修戎:“废什么话?”   吕字圩:“我跟你说,全中!我这几天加班加点,把那旧案翻出来,发现一重要问题。”   修戎:“说。”   吕字圩:“当年那催眠师,不是局里任何一个人找的。”   修戎:“这就是你的发现?”   吕字圩咂嘴,“别急啊,慢慢说。”   修戎:“我没那么多时间。”   吕字圩:“好好好,我说快点。当时那弑母的精神病患者本没有精神病,杀害其母之后,父亲、妻子联合温尔雅出具一份精神病证明,以此逃脱法律责任。”   修戎摩挲拇指,细细思考。   吕字圩继续:“谁知在精神病院,温尔雅竟利用此事控制他,将他与被她囚禁之人关在一起,在他反抗时,喂以抗精神药物,电休克,使用残忍手段将一个正常人慢慢折磨致疯。”   修戎明白了,站起身,“剩下的事是你的职责。”   吕字圩拦住他,“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着急,赶死?”   修戎一个眼神射过去,吕字圩马上闭嘴。   修戎:“后来他家人发现此问题,找来催眠师,将他催眠,得知温尔雅罪行,栽赃嫁祸,顺理成章,不仅把他从温尔雅手里解脱,当年弑母一案也正好了结。”   吕字圩不禁鼓起掌来,“太牛逼了,难怪局里那帮小姑娘喜欢你。”   修戎:“还有事儿吗?”   吕字圩:“你知道我用什么法子破的案子吗?”   修戎看他一眼,“催眠。”   吕字圩又被碾压了,“你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命去吧!我找到你说那张医师,在给温知夏治疗时,悄悄催眠,从她嘴里得知,当年被温尔雅囚禁的,是七个人。”   修戎:“温尔雅弑母细节不是由温尔雅透露,而是这第七个人反复说明。”   吕字圩点头,“对!当年这第七个人,也就是那个患者,精神问题时而好时而坏,坏时反复念叨弑母投湖,好时就把罪责全都扣在温尔雅头上,所以后来案件告破,被囚六人被救,他们能清楚说明所谓的弑母细节。”   修戎:“我可以走了吗?”   吕字圩:“这案子……曝不了光,上头不允许。”   修戎:“我知道。”   吕字圩:“那你翻出来还有意义吗?”   修戎:“就当是负身为人师的最后一点责任。”   吕字圩:“我从未问过你,你爱过温尔雅吗?”   修戎:“没有。”   吕字圩:“一点都没有?”   修戎:“曾以为有心动,可昨天才知道,原来那不叫心动。”   吕字圩懂了,“你遇到让你心动的了。”   修戎没答,走了。   再回到东茂国际,The Blue灯熄了,他看一眼表,还有半个小时,一天将过。   他没离开,停好车,走进去。   The Blue玻璃门合着,他轻轻一推,开了,刚进门,就被人抱个满怀。   他顺势搂住那个瘦小身躯,力道用尽,却仍是觉得不够紧。   怀里传来闷声,“我以为你昨天的‘好’是骗我。”   修戎顺她长发,“你喜欢我。”   又岚点点头。   修戎:“告诉我。”   又岚仰起头,于黑暗中准确找到那对眼眸,对视,“我喜欢你。”   修戎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有多喜欢。”   又岚不知怎的,在这问题过后,脑海中浮现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里一段,不自觉说出口,“就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修戎笑,笑容是一曲山河岁月无需愁。   抱够了,修戎牵起又岚的手,裹在掌心,走到窗前,刚松开,又岚又回握住,生怕他逃了,跑了。修戎展开她手掌,数她掌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又岚痒,攥住手,攥住他指尖,他食指的戒指丝丝凉凉的,“你喜欢我。”   修戎执起她手,在手背落下一吻,“我喜欢你。”   又岚嘴角染上得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修戎:“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岚:“我不告诉你。”   修戎:“那我也就不用告诉你了。”   又岚仇怨一脸,嘴一撇,“我后悔了。喜欢你太糟心了。”   修戎:“后悔无效。”   又岚突然想起一事,躬腰趴下,爬向修戎,把他压在身下,“可以了吗?”   修戎按住她的脸,“不可以。”   又岚手伸进他上衣下摆,“你说过,你只跟你喜欢的人,而你,喜欢我。”   修戎攥住她的手腕,“喜欢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又岚瞥他一眼,“难不成你信奉旧社会没有婚姻关系就没有身体关系那一套?”   修戎笑,“我要是信奉那一套,就会找一个温柔贤惠,踏实顾家的。”   又岚没兴致了,从他身上起来,“我不是?”   修戎:“你野,不是相夫教子那块料。”   又岚:“可你就喜欢我这种野的。”   修戎:“是。”   又岚大笑,起身开窗,风灌进来,吹散她长发,在黑夜,格外黑。   有人说过,她身上有比脸和身材更好的东西,她当即回:头发。   她一直知道,她有一头扎眼的长发,乌黑,靓丽,在人群中过分醒目。   修戎把她长发拢在一起,“有发饰吗?”   又岚转身,“没有。”   修戎从桌上拿一把剪刀,剪开衬衫,用力扯下一条,给她扎头发。   又岚眼神溜到修戎腹肌,再往下看,是上次瞥见的一小撮腹毛,她伸过手去。   修戎任她五指在他腹肌划拉,她越往下,他呼吸越重。   又岚什么人,她当然嗅到了欲-火味道,还听到它劈啪作响,“修戎。”   “嗯?”修戎扎好,手chajin后脑勺头发,拇指在太阳穴,轻轻摩挲。   又岚:“你修习过痕迹学?”   修戎:“那是吕字圩该学的。通过细节得出设想,判断对方经历、履历,不是痕迹学,是一种投机取巧,是一种把戏。”   又岚:“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修戎:“想知道关于我的相亲对象,还是昨晚那流氓。”   又岚:“都想。”   修戎:“相亲对象32岁,皮肤科主任医师,为我提前知情。”   又岚突然有些微兴奋,对修戎接下来的话期待异常。   修戎:“她当天拿一款14年包,身着大衣也是14年款,说明她三年以前生活质量不错。她说话带架势,可知不是领导就是领导夫人。”   又岚:“领导夫人,有钱。”   修戎:“她有个习惯,不时摩挲左手无名指指根,是长期带戒指缘故。”   又岚:“离婚。”   修戎:“她当天喷的香水是我熟悉的牌子,却不是我熟悉的味道,里边夹杂一种奶腥味,是一款儿童奶粉。”   又岚惊喜道:“两岁儿子!”但她又存疑,“我还记得你说,她帮房东照看孩子,那有没有可能,她沾到的是房东孩子的奶腥味儿?”   修戎:“奶腥味儿源自她衣服,不是她本身,那是一种长期浸泡的结果。”   又岚又问:“那你是怎么确定,孩子两岁?”   修戎:“她极力掩饰有孩子一事,只有可能孩子不是前夫的。”   又岚觉得牵强,“你是她相亲对象,她当然不会让你知道她有孩子。”   修戎:“掩饰是她下意识反应,并不是面对我才表现出来。离异妇女,还带有孩子,一般女人会有两种做法,一,大方让人知道,二,把孩子寄放别处,从此不见。而她却是一面喂奶,一面掩饰,最大可能就是,孩子身份见不得光。”   又岚被说服了,“那寄人篱下、照看孩子呢?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修戎:“她很在意别人看法,咖啡杯摆放好也要偷瞥我一眼,看我有无异常神情,这是长期看人脸色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在医院她是主任,没人敢甩脸给她,唯一可能就是生活中,寄人篱下。”   又岚又被说服了。   修戎:“她里衫为白色,袖口脏了,黑的发亮,是铅笔墨。”   又岚:“那为什么一定是房东孩子,不能是别人家孩子?”   修戎:“铅笔漆皮和石墨铅芯对人体有害,皮肤科医生对接触皮肤的物质很敏感,她会比常人对有害物质更为避之不及。还要接触的原因,只能是身不由已。”   又岚:“那相好的呢?怎么解释?”   修戎:“她包的显眼位置,是一枚手术刀钥匙扣,很廉价,与她一身名牌相当违和,她丝毫不掩饰对它的厌恶,讲话期间每每瞅过去,格外嫌弃,而她却佩戴,只能说明是送这件礼物的,是经常与她见面的,她必须得佩戴。”   又岚:“那你又是怎么判断对方也是一名医生的?”   修戎:“既然相好,送礼物只会送两种可能,一,对方喜欢的,二,自己喜欢的。那枚钥匙扣是一把等离子手术刀,皮肤科用不到,故,是他喜欢的。”   又岚恍然大悟,“那剩下几点,也一目了然了。”   修戎:“如果不是很注重细节的人,一般都有不少破绽可以挖掘。”   又岚兴致高涨,还想听,“还有那个流氓!”   修戎:“方式都一样。”   又岚:“我想听。”   修戎席地而躺,“我困了。”   又岚双手撑在他胸口,“你给我讲讲!”   修戎闭上眼,装死,“困了。”   又岚晃他,“给我讲讲!不讲我脱你衣服了!我下手很重的!”   修戎一把将她拽下,搂进怀里,“困。” 第31章 30   修戎没有睡, 一直听着又岚呼吸越来越稳,在她睡熟后, 轻柔抱起,抱到休息间,准确找到装有毛毯的柜子,拿来一副, 盖她身上。   随后瞧着她睡颜,瞧到天亮。   他看一眼表, 6点,距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他悄悄走了, 没留下一声招呼。   又岚睡得安稳, 醒来看见左晴,坐在她不远处, 修指甲。   左晴觑她一眼,“醒了?”   又岚迷迷糊糊应一声,“几点了?”   左晴:“九点半。”   又岚揉揉眼,“我就一直没醒吗?”   左晴把抛光锉往桌上一扔,倒杯果汁, 端给又岚, “嗯, 睡得特瓷实。”   又岚笑,“我做了个梦。”   左晴没说话。   又岚:“你不问我梦什么?”   左晴:“我对送分题向来不感兴趣。”   又岚:“我梦见与修戎被深埋时间裂缝,看完两个人的七世三生。他是当朝一品, 我是铁血将军,戎马一生,负尽痴心人,铁甲铮铮,柔情只为一人。”   左晴:“……”   又岚:“他是霸道军阀,我是美艳戏子,撷花挽风,煮酒弄茶,岁月情长,执手天涯。他是大众情人,我是知名画家,他……”   左晴打断她,“又岚,不如……咱再考虑考虑邢玉先。”   又岚没听懂,“什么?”   左晴:“至少你的精神状态会比较正常。”   又岚听懂了,睨她一眼,“你懂个屁!”   左晴:“你懂?你现在跟个精神病儿一样。”   又岚懒得再废话,到楼上洗个澡,下来把工作安排下去,再上医院看又一闻。   又一闻状态好多了,血糖血压是老毛病,他身体易适应,药吃过,液输过,问题也就不大了。   杨开怀作为又一闻大半辈子老伙计,一直守着他,俩人从斗嘴到斗象棋,在医院的日子倒也还算惬意。   张阿姨天天来,炖汤熬粥,把又一闻伺候的,才三天,膀也大了,腰也圆了。   又岚给又一闻削个苹果,“老又,人张阿姨真不错,对你比我都尽心尽力。”   又一闻咬一口苹果,哼一声,“你也好意思说!”   杨开怀在侧哎呦不停,“这又不是你跟我说,有个闺女儿就是好的时候了?”   又一闻瞥他一眼 ,“有你事儿没你事儿?你怎么那么贫呢?”   杨开怀咂嘴,“这又不是你想上厕所的时候了,你又不是需要我的时候了?”   ……   又岚听他俩打嘴架,耳根子疼,趁拿消费清单的间隙,溜了。   当天晚上,左晴组织饭局,叫上工作室一众员工,还叫上了吕字圩。   又岚想给修戎打电话,翻开通讯录,却发现,还没有他号码。她愣半刻,收起怅然,将定位微信过去。   收到微信的修戎正好跟吕字圩一块儿。   吕字圩拍修戎肩膀,“哥们,不是我不仗义,是左晴千叮咛万嘱咐,别带你。”   修戎锁屏手机,明知故问:“为什么?”   吕字圩:“还不是你成天招人?把她那闺蜜又岚招的五迷三道的,又给人希望,人现在精神都不好了。不夸张的说,她要是看见你,把你剁了的心都有!”   修戎:“她组局?”   吕字圩:“呐。”   修戎:“主角是谁?”   吕字圩:“又岚啊。”   修戎:“主题呢?”   吕字圩有些脱力,扶住额头,“没听清楚,好像是撮合她跟她前男友。”   修戎双眉轻蹙,没来及穿外套,直接搭手上,下楼,开车。   吕字圩追出来,“诶!你嘛去?!你可别去啊我告诉你!左晴会整死我的!”   修戎恍若未闻,不去?可能吗?   饭局设在曲水人家,三层,210平大空间,吃、唱、蹦三合一。   又岚从洗手间出来,碰上霍柏居,低着头,却藏不住心事,两条好看眉毛纠结成一幅苦大仇深,她叫他,“BOBO。”   霍柏居抬起头,看到又岚,眼眸瞬间晶亮,又瞬间黯淡,几度欲言又止。   又岚笑,“二十多岁大老爷们,老腼腆个什么劲儿。”   霍柏居微抬胳膊,一双手停滞半空,无处安放。   又岚瞅一眼身后,“你去卫生间?”   霍柏居摇头。   又岚:“那就跟他们玩儿牌去。”   霍柏居咬唇,下唇被咬破,血丝飘在唇上,又给他添几多禁欲气息,“岚姐。”   又岚应声,“嗯,怎么?”   霍柏居期期艾艾,“你,你还记不记得,你让我,让我叫你又岚。”   又岚记得,“有吗?不记得了。”   霍柏居攥紧拳头,原来还未开始,就已失去的感觉是这样的。心好疼。   又岚往前走,“走,玩儿牌去,老跟卫生间门口杵着干嘛?”   霍柏居定片刻,还是跟上。   可伶将卫生间门口一幕收尽眼底——霍柏居受伤的脸,又岚狠心的眼。   左晴出一对儿三,把可伶思绪拉回来,“瞅什么呢?”   可伶对二管上,“岚姐应该是拒绝BO了。”   “不出。”左晴朝那边儿瞥一眼,“意料之中。”   可伶甩出一溜数儿,咂嘴,“BO真可怜。”   左晴搁下四张十,“长痛不如短痛,又岚不是甘于平凡的女人,BO制不住她,会受伤害的。要搁以前,又岚或许会跟他上个床,但自从英国回来,我总觉得她变了,变得外事大胆,内事谨小慎微起来,跟以前截然相反。”   可伶不出,“岚姐成熟了嘛。”   左晴觉得这句话很贴切,“嗯,成熟了。所以说不定会重新接受她那前男友。”   可伶:“那个‘偶像’?我不觉得。岚姐很是拎得清的,那天那番话,于我,简直是醍醐灌顶,一个把过去看的那么透彻的人,一定不会在未来继续马虎。”   左晴没再吭声,她知道邢玉先不是好鸟,但至少又岚跟他在一起,还像是人。   修戎各方面条件优质,可他偏偏是精神科医生,又岚跟他在一起,十足病人。   ‘病人’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两张鬼,扔桌上,“王炸。”   左晴瞪她一眼,“手怎么那么欠?王八出了,我手上这一堆单儿怎么着?”   又岚兴致不高,“你说还有人,是谁?”   左晴:“来了你就知道了。”   又岚:“谁这么大谱?”   左晴正要说话,推拉门开,邢玉先进门。   又岚突然就明白了这不是一个普通饭局,而是一个鸿门宴。   邢玉先把礼盒放在桌上,一对玉如意,和田羊脂玉,镶金边,够贵也够重。   可伶看傻眼,霍柏居阴着脸,对来人充满敌意。   左晴热络相迎,“还是有钱好啊。我说老邢,这得花不少钱吧?”   邢玉先身高八尺,身材颀长,长一张斯文败类脸,说得是满嘴荒唐话,“又岚工作室新开,以我俩的关系,是一定要送上开业礼的。”   左晴‘哎呦哎呦’两声,“你这口才有修炼,官话也有偷学。”   邢玉先笑露几颗齿,开诚布公,“以前又岚总嫌我嘴笨,我要是再不练练嘴皮子,怎么重新追她回来。”   现场一片阒静。   “坐吧坐吧,”左晴打破沉寂,“叫服务员上菜。”   一群人纷纷落座,唯有又岚坐在沙发,不动如钟。   左晴叫她,“又岚!”   又岚回头,“人还没齐。”   左晴想起吕字圩,“他爱来不来,咱们先吃。”   又岚没吭声,也没过去。   左晴过去拽人,刚到跟前,门又开了,吕字圩风风火火进来,“我没晚吧?”   肖咪咪悄悄问可伶,“这人谁?”   可伶:“好像是晴姐对象。”   肖咪咪惊诧,“竟然是个警察!”   可伶:“听说还是岚姐介绍的。”   肖咪咪:“岚姐从哪儿认识的?”   两个人小声议论的间隙,吕字圩已经走到左晴面前,毫不避讳的亲一口她眼睛,“来的有点晚,别生气。”   “你……”左晴话说一半,门再次被打开。   修戎一身藏青色高定,精心整理过的仪表比以往更具诱惑,他于众目睽睽之下进门,从容不迫的姿态将他的气质又进行了一个升华。   左晴看见修戎,狠狠瞪吕字圩。   吕字圩看见修戎,把脸别过去,不想被左晴的眼神杀死。   邢玉先看见修戎,脸色突变。   余下人看见修戎,拿手机,拍照,发微博!   又岚终于起身,走到桌前,左边邢玉先,右边修戎,从善如流选择右边。   事情发展始料不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戏已经唱上了,中途退场就太扫兴了,所以左晴只能是迎难而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于最后一位落座,介绍一通曲水人家招牌菜,硬扯开个话题,“我已经差不多三年没跟这么多俊男美女同坐一桌了。”   然,没人在听。   邢玉先紧盯着又岚。   吕字圩紧盯着修戎。   霍柏居紧盯着又岚。   可伶紧盯着修戎。   修戎双手自然垂在椅面,又岚悄悄把手伸过去,轻柔握住,把手心的汗蹭到他手心,以此传递:这个局,不是她本意,邢玉先出现,她更是不知情。   左晴看向邢玉先,“老邢,最近怎么样啊?”   邢玉先把眼神从又岚处收回,温润一笑,“最近开设了几个投资项目。”   左晴:“感情方面呢?”   邢玉先又看又岚一眼,“没遇到合适的。”   左晴心说:道貌岸然那臭德行。嘴上还是说:“什么叫合适的?”   邢玉先:“大概就是人常说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左晴瞥一眼又岚,暗示她:接茬!   又岚没空搭理他们,她正在修戎手心画王八,画的正带劲呢。   桌上,修戎好整以暇,桌下,他隔开又岚手指,玩儿欲拒还迎。   又岚斗志高扬,把手抽出,转而摸上他大腿内侧,不愧是高定,布料细软,工艺超群,兜住那玩意儿的拉链细小一枚,却光滑如破壳熟鸡蛋。   修戎按住她的手,用了力道,脸上却毫无责备之意,有的只是宠溺。   左晴干脆叫人,“又岚,你觉得老邢这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什么意思?”   又岚被修戎按住手,唇角挂笑,笑的荡漾。   左晴皱眉,“又岚!你又做梦呢?!”   修戎五指穿过又岚五指,握成实心扣,他偏头看又岚,“有人叫你。”   又岚下意识,“啊?”   修戎瞥一眼左晴,转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什么意思。”   又岚清醒了,从个人世界回过神来,看一眼在座人,“你们说,是什么意思?”   肖咪咪接茬:“新人不如旧人呗。”   霍柏居语气很欠,话里话外针对性很强,“有人想吃回头草的意思!”   邢玉先看过去,目光所及是个约莫二十多男孩儿,长得白净、清秀,他明显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敌意,可知他也惦记上了又岚。   左晴在霍柏居左手边,当众拍他一下,“要人草乐意,那吃回头草怎么了?”   霍柏居哼一声,“草那么好,她值得更好的,也会遇到更好的!”   左晴咬紧牙吸一口气,嘶声悄起,刚要说话,被又岚抢先了,“说的好!”   肖咪咪站在又岚这一头,“我也觉得说的好!有人想走就走,想回头就回头,反倒值得提倡了?凭什么草就得在原地等着他回来啃啊!”   左晴瞪过去,这帮人到底是她喊来帮忙说和又岚的,还是拆来她台的?   邢玉先见场面即将掌控不能,打个岔,转回到The Blue上,“又岚,上次在超市遇见,没来得及问,有兴趣扩大工作室规模吗?”   又岚对邢玉先的殷勤反应平淡,倒是修戎,对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眼,很反感。   他替又岚回答,“想投资跟我谈,我对The Blue的运营模式比又岚清楚。”   话毕,在场人被吓得静若寒蝉。   邢玉先眉心一抖。本来接到左晴电话邀请,他是拒绝的,但听她说又岚没有男朋友,瞬间明白,上次在超市,所谓的男朋友,是她用来气自己的,心下又腾起希望,挑了对价值连城的玉如意来赴约,没成想又碰到她‘男朋友’!   以为是又岚联合左晴给他难堪,可看左晴状态,好像也不是,转念一想,可能是这男人死皮赖脸,这会儿听到他自以为是的说话,更肯定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充分展现一个上流社会公子哥的涵养,礼貌把这茬一句话带过,由此,谁小心眼,谁大方,就一目了然了。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又岚就吃修戎小心眼这一套!   桌下两只手暗度陈仓,桌上两张脸声色不动,又岚心里跟火烧一样,多少年没这么刺激了!她可不会错失机会,接着,任由双手溜到修戎腹肌。   左晴冲又岚使眼色,想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但又岚看似平静的脸上,尽是春心荡漾,瞧着修戎的眼恨不能带脱衣功能,把他扒个干净。   肖咪咪智商不够用了,看不出来目前战场哪方气焰比较嚣张。   可伶是除又岚以外最兴奋的存在,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她,目不暇接。   霍柏居胸闷气短,本来左晴阐明饭局意图是撮合又岚和前男友时,他就不得劲,谁知不止前男友,还有个又岚目前中意的修戎!   邢玉先又开口,“冒昧问一句,这位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修戎回答随性,“精神科医生。你要是有精神类烦恼,可以找我。”   邢玉先轻哼一声,“医生啊,还以为是名流。”   修戎:“你的语气充满对医生这一职业的鄙夷,听得出,在你眼里,医生和名流有一道天堑的距离。可你不要忽略一点,名流,也会生病。”   邢玉先:“医生是服务者,名流是被服务者,社会地位,显而易见。”   修戎:“你父母为生养你者,你为被生养者,所以你的地位,要高于你父母?”   邢玉先神色微变,随即,“我是商人,没有你们医生巧言善变的技能。尤其是精神病医生,整天面对精神病,整天浮想联翩,词儿当然比我多。”   修戎:“恕我眼拙,我从未在商界看到过你,哦,也可能是你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邢玉先:“你身处社会基层,当然看不到高层的风景。”   修戎:“你把高基层、上下流划的分明,那请问,什么叫高层、上流?”   邢玉先等的就是这个问题,“我父亲,美籍华人,经营跨国企业,海内外房产无数,与英国皇室有拜把子交情。我母亲,上海人,优雅高贵,博古通今,曾在多个国家教书授业,现为上海市静安区区长,为民请命,享民众拥戴。”   别人听了惊掉下巴,修戎听了,只是一笑,“你审题不行。”   邢玉先皱眉,没明白。   修戎:“我问的是,什么叫高层,上流,不是要听你罗列家族荣誉。”   邢玉先:“你从我这番话中找不到你问题的答案吗?我的家族,就是上流。”   修戎摇头,“上流社会生活与平民生活并没有不同,只不过衣食住行会比平民更讲究,更有条件去达到最高级水准。衣,不会选择Armani。”   邢玉先低头瞥一眼自己身上Armani,没说话。   修戎:“会选择S□□ile Row手工定制,裁制过程要求量身数次,前后约莫十四周,选用500多年历史的意大利羊毛面料。”   邢玉先蹙眉,他知道,这是英国王室对于西装的选择。   修戎:“食。不会刻意选择最贵的,但每一餐又都是最贵的。比如巴菲特慈善晚宴一顿饭,少说千万,多说上亿。”   巴菲特慈善晚宴,用非富即贵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奢侈。邢玉先再蹙眉。   修戎:“然,他们也自己做饭,在Waitrose、WholeFoodsMarket、SSG包场选购蔬果,用德国WMF、Stoneline高定厨具,在纽约Sotheby拍卖千万价值的餐桌上用餐。”   邢玉先听到这儿,“我有点为你的健康担忧,你是不是潜移默化受精神病影响,神志不清了。”   修戎还在继续,“住行不再说,说说最重要的,知识、修养、以及家族传承。”   邢玉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后天知觉的问,“你……叫什么?”   修戎:“我姓修。”   邢玉先手一抖,碰倒了杯,酒液顺势流出,顺着桌沿倾泻而下。   其他人不懂其中文章,大眼瞪小眼。   修戎:“重要的,还听吗?”   邢玉先拉开椅子,站起身,神色慌张,“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左晴跑过去,拦住,看一眼身后,小声问他,“怎么了?”   邢玉先甩掉她手,“他姓修!”   左晴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邢玉先想起自己那一通装逼,恨不能钻进地下,“你去查查三大家之首!”   待左晴反应过来,邢玉先已经走了,只有关门时的余音还未消。 第32章 31   邢玉先走了, 在座人物关系中也就不存在需要剑拔弩张的了。   左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三大家之首, 是谁?”   几个小孩儿面面相觑,传递着茫然。   吕字圩胳膊肘戳她一下,“吃饭吃饭。”   左晴看过去,“你知道是不是?”   吕字圩睨修戎一眼, 随即冲左晴皱眉,“吃饭!哪儿这么多问题!”   又岚难得搞不清楚状况, 她心思、注意力都在修戎身上,却没听到他说什么。   只知道他说话声音好听,嘴巴一张一合赏心悦目, 唇瓣掀落时, 一口贝齿若隐若现,直叫人深深陷进去, 不能不能自已。   左晴糟着眉头,拿起筷子,道一句,“莫名其妙!”   随后招呼众人,“都吃啊!等什么呢!”   修戎看又岚一眼, 意思是:手收走, 要吃饭了。   又岚视而不见, 漂亮的脸蛋在暖灯投射下,清透的与一桌油腻格格不入。   修戎没辙,只能左手拿筷子。   又岚给他夹菜, 殷勤的任谁看了都眼疼,“你吃什么?”   修戎:“汤。”   又岚给他盛汤,端给他,喂到嘴边。   可伶偷笑,“修医生,你的手没带出来吗?”   肖咪咪眼尖,看见又岚左手也在桌下,惊叫一声,“岚姐的手也没带出来!”   左晴终于发现问题,却没顺着话茬往下说,斥俩人,“吃你们的饭!”   可伶吐吐舌头,闭嘴了。   又岚看着远处那一盅王八,上边飘着的蛋颜色金黄,问修戎:“蛋吃不吃?”   修戎:“不吃。”   又岚诧异,“你不吃蛋啊。”   修戎:“不吃。”   又岚:“蛋多好吃,你吃一口吧。”   修戎:“好吃你多吃点。”   又岚:“我给你舀一颗。”   吕字圩不怀好意,“对,得两颗一块儿吃,再加根墨西哥香肠。”   又岚递过去一双干净筷子,“给我挟一根。”   吕字圩没接,“你不有现成的嘛?”   修戎瞪过去,“饭堵不住你嘴?”   左晴也踹他,他腿疼,身子窜一下,筷子碰到了,左晴给他捡,一弯腰就看见又岚跟修戎牵着手,又岚两条大长腿搭在修戎腿上。   她火气上头!又岚个小贱人居然都不告诉她!害得她还以为她得精神病了!   吃完饭,八点,小孩儿要去夜场,吕字圩要值夜班,接连走了。   修戎拿车,左晴在马路牙子瞪又岚,“你行!我记住你了!”   又岚看过去,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偏头,想看仔细时又不见轮廓。   左晴扯她一下,“好了?”   又岚笑,“你看呢?”   左晴指修戎离开方向,“成了?!”   又岚:“没有。”   左晴啐一口,“你再装!我都看见你俩桌子底下耍不要脸了!”   又岚笑,“牵个手就不要脸了?你跟吕字圩可是差点当我们面天雷勾地火。”   左晴:“咱俩情况一样吗?你要跟我一样,从不认真,我才懒得管你!”   又岚收起玩世不恭,“修戎挺好,跟他在一起,也挺好。”   左晴:“他喜欢你吗?”   又岚:“当然。”   左晴:“那他之前那一套一套是玩儿欲擒故纵呢?”   又岚:“不知道,我也不在乎,只要他喜欢我,已然足够。”   左晴:“就因为你要求低,所以谁都骑在你脑袋上欺负你!”   又岚比个暂停手势,“你给我找出一个欺负了我,我还忍气吞声的主儿。”   没有。左晴不说话了。   她挺矛盾的,有时候觉得只要有人愿意对又岚好,又岚跟他在一起开心,幸福,那就足够,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太容易交付一颗心,太容易被人伤害,虽然事后会加倍报复回去,但伤一回,修复太难。   英国两年,她无时不刻都在惦记她,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睡不好,担心她强硬太久,心里伤口被也撕裂的越来越大,面子看着光鲜,里子全烂透了。   她不想,不想再来一回,又岚撑不住,她也撑不住。   此刻,又岚信誓旦旦告诉她‘已然足够’,她看着她双眼光亮,又想由她了。   又岚了解左晴,也明白她夷由为何,伸手搂住她,“放心,我的好运来了。”   左晴回拥,“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又岚笑,“我在抱你啊贱人。”   左晴扯开她,恰修戎开车过来,推她过去,“赶紧滚!”   车上。又岚放一首Ariana Grande、John Legend的《Beauty And The Beast》。   前奏一起,身子下垂,双手不自觉搂住修戎胳膊,脑袋顺势枕在他胳膊。   修戎:“手。”   又岚充耳不闻。   修戎:“我开车呢。”   一个‘呢’,又岚感受到他的温柔。   修戎见又岚没动弹的意思,放弃了,问:“去哪儿?”   又岚:“我家,”笑一下,“或者你家。”   修戎也笑,电话在这时响起来。   又岚伸手拿来,看一眼来电,“吕字圩。”   修戎:“接。开免提。”   又岚听话。   电话接通,吕字圩大口喘气,“兄弟,你给我找那几个乐子,怎么处理啊?”   修戎问又岚,“你想怎么处理?”   又岚想起那几个兔头麞脑,一阵恶心,抬眼问:“我能说了算?”   修戎:“嗯。”   吕字圩听见了,“喂喂喂!谁说的!不能瞎捣乱啊!”   又岚撇嘴,“他说不行。”   修戎拿起手机,靠近嘴唇,一字一句,“我说,她说了算。”   吕字圩马上服软,“好吧好吧,她说了算,不过不能太过分啊。”   又岚笑了,“不会太过分的。”   说完,吕字圩又添一句,“温知夏,失踪了。”   修戎眉心微动。   又岚第一时间看修戎神色,除却责任,她还看到一种无可奈何。   停顿片刻,吕字圩又说:“还是那句话,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分队找一天了,一点线索没有,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声,看看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修戎:“嗯。”   吕字圩:“那成,不打扰你搞对象了,跟嫂子问声好,回头请……”   修戎没让他说完,挂了。   又岚:“温知夏是谁?”   修戎:“我以前一个学生囚禁过的人。”   又岚:“你学生犯罪了?”   修戎:“死了。”   又岚不再说话,再次搂住他胳膊,脑袋枕上,闭起眼睛。   修戎掉头,“我送你回家。”   又岚:“你去找她?”   修戎:“嗯。”   又岚:“我跟你去。”   半晌,修戎应声,“嗯。”   *   吕字圩把几个‘乐子’关进拘留室,摁椅子上,把双手锁在椅背。   接着搬个电视进去,把又岚传过来的几个片子给他们放上。   几个‘乐子’看着屏幕上爱情动作片愈演愈烈,双手不能动,彼此也够不到彼此,纷纷哭出声来,那画面,惨不忍睹。   局里俩年轻人忍不住击节赞叹,“吕队,招儿咋想的?太绝了!”   吕字圩想起又岚那一身傲气,不由为修戎担忧起来:哥们,祝你好运。   *   二区精神病院。   修戎停车,又岚朝挡风玻璃外瞅一眼,铁栅栏门,只见宽,不见高。   她问:“精神病院?”   修戎:“嗯。二区精神病院。”   又岚:“她会在这里吗?”   修戎:“会。”   又岚:“为什么?”   修戎:“她爱我学生,这里是我学生生前工作的地方。”   又岚皱起眉,“你学生……和她……”   修戎:“都是女人。”   又岚没有问题了。   修戎:“你在车里等着。”   又岚:“我想跟你一起去,”又看一眼铁门,“可以吗?”   修戎微笑看她,“严格来说,不可以。”   又岚:“不严格来说呢?”   修戎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伸出手,“你要想看看,我可以带你去。”   又岚把手搁上去,任他握住。   走到铁门前,门卫看到是修戎,就放他进门了。   踏进院内,入目四栋七层楼,三栋有‘住院部’标牌。   建筑陈旧,设计老派,风吹过,还给人摇摇欲坠的错觉。   独立开来的入口彰显未来主义,再往里走,门廊尽头是圆拱形状,像是楚门。   一进门,几个医护迎上来,与修戎一阵寒暄、亲热。亲热的都是女人。   又岚心里泛酸,抽回手来,一人往前走,满目的单元。   每个单元都有十多间依次排列的病房,铁质房门,有个拳头大的窗户,又岚踮脚往里望,望见左边四张床,一扇焊贴条的窗户。   想看看右边,刚扭头,一双大眼横空出现,堵住小窗户,又岚被吓一跳。   修戎扶住她,“这间病房里,是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表现为木僵,还有一个躁狂症病人,表现为思维奔逸、情感高涨,活动增多。”   又岚抚胸顺气,回过神来,瞥修戎一眼,“叙完旧了?”   修戎笑,“干醋也吃?”   又岚推开他,“你管得着吗!?”   修戎不再应茬,给她介绍,“躁狂症病人,主要问题是精力旺盛,兴趣广泛,行动敏锐,举止粗鲁。你刚就是被他吓到了。”   又岚本不想说话,但还是轻点了下头。   再往里走,是一个挺大空间,包含一个娱乐室,一个会议室,一个零食厅和两个隔离间,一个强制间。   她问:“强制间是干什么的?”   修戎:“有自杀倾向的、暴力倾向的、难以控制的、难以预料的,都会被关在这里,由男护工看管。   又岚又问:“男护工还有这功能呢?”   修戎:“精神病院的男护工兼职打手,每个都身材彪悍、一身肌肉。”   又岚脑海闪过,修戎对付那几个兔头麞脑的画面,“难怪你会打架。”   修戎:“大部分精神病人没有攻击行为,棘手的是极个别。”   又岚:“这极个别肯定不是一般的棘手。”   修戎淡笑,“是这样。”   再往里走,就走出去了,四栋楼后身是一排平房,简陋,在圆形围墙包裹下,更显脆弱,总觉得哪天墙倒了,房就塌了。   每一间房都开着灯,白色灯光被团在这逼仄一角,与世隔绝。   走近一些,墙面贴着小木牌,牌上职工宿舍四个字,依次看过去,姓名排列。   又岚:“以前你就在这里住吗?”   修戎:“嗯。”他牵起又岚的手,拉她到尽头,一扇木门前。   又岚看他一眼,“你的房间?”   修戎:“她在这里。”   哦,那个叫温知夏的女孩。又岚了然。   修戎推开门,打开灯,只见温知夏蹲在床上,缩在墙角,像只受惊的雀。 第33章 32   温知夏的声音苍白无力, “为什么不公开?”   修戎:“社会舆论力量太大,为避免民众人心惶惶, 不能公开。”   温知夏抬起头,泪满面,“你骗人!好多重审案件都公开了!”   修戎很从容,“成事不止靠人为, 天时地利一样重要,这案子被政府压着, 就算我不要命了,吕字圩不要命了,也换不来它的重见天日。”   温知夏咬住袖子, “你就是怕你丢了饭碗。”   修戎嘴角溜出一丝苦笑, “我从来不靠我的职业吃饭。”   温知夏瞥一眼此间宿舍,随处可见的卯榫结构, 散着陈旧气息,透着历史感。确实寒酸。那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守那么多年?   她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你的青春搁在这里?”   修戎拉一把椅子,牵又岚过来坐,才说:“因为这里需要我。”   温知夏不懂,“那你又为什么走?”   修戎实话实说, “因为温尔雅死了。”   温知夏有一瞬困惑, 又岚有一瞬失神。   修戎又说:“她叫我一声老师, 我却只教她本事,不问她处事,我心有愧。”   温知夏:“这不过是你的狡辩, 你不是有愧,你是无颜以对,你不配她爱!”   修戎:“我很感谢她爱我,在这个乏味枯燥的地方给过我一个春天,但爱并不大于一切,她需要为她所做负责,我也需要为这里医护、病人负责。所以她付出了生命,我离开了岗位。”   又岚只觉心跳加速,她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神色没有太大波澜,“我出去待会儿。”   她没给修戎说话机会,快步出了木门。   修戎站起身,透过窗户望她一眼。   温知夏看他的眼神,就像自己看温尔雅时,一模一样。她冷笑,“你爱她。”   修戎:“嗯。”   温知夏:“她有什么不同吗?我不觉得她哪里比温尔雅好!”   修戎:“她不需要比谁好。”   温知夏站起来,走过去,“不知道温尔雅听到你现在这话,会不会后悔当年那么爱你,会不会后悔曾想过为了你,去自首。”   修戎转过身来,“她确实想过自首,不过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温知夏不信,“你又骗我!”   修戎:“你有什么值得我骗吗?”   温知夏:“她……她怎么会……”   修戎:“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绝顶的精神病人,有最高超的掩饰手段,那么多年,我从未发现她精神异常,也未发现她犯罪。直到那天,她把开药单放进包里。”   温知夏:“这能说明什么?”   修戎:“那几摞开药单每一张都有医生签字,就是说,那一摞,每一张都有温尔雅。院里最多的东西就是开药单,但那次却是她第一次带回家。”   温知夏愣住,她明白了。   修戎继续,“她是拿给你。”   温知夏忆起温尔雅教她写自己名字,指着温尔雅的‘温’,耐心说:这叫温。   修戎把椅子推给她,“她想从囚禁变成守护你们,她想自首,却发现,太难。”   温知夏又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椅面上,绽开一朵朵水花。   修戎:“当我知道有你、你们存在时,早已覆水难收。与你一同被囚禁的人中,有父母因失去孩子,疯了,也有父母自杀了,更有父母活成行尸走肉。你要我救她,可这些人,谁来救?”   温知夏咬破胳膊,血直流。   修戎:“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她不在了,可你还活着,你得好好生活。”   温知夏哑着嗓子,最后问一句,“所以你就在她死后,又找了一个?”   修戎:“我不爱温尔雅,也从未跟她在一起。”   温知夏:“那……”   修戎打断她,“爱她不可耻,我没必要否认,否认的原因,只能是不爱。”   温知夏不再说话,该说的,都说完了。   修戎离开时一如来时的从容,没有带温知夏走,也没有告诉她要到哪里去。   他知道,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   倒是又岚,可能需要他花费时间来哄一哄了。可能还得需要他献身。   又岚身为21世纪知性女性,会那么庸俗?成天想着裤腰带以下的事儿?   别说她不是,就算是,这会儿也没空去想,她得跟眼前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精神病人斗智斗勇,因为她觉得,对方手里的刀子实在是太醒目了。   她咧开嘴,微笑,“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   对方拿刀子比划两下,“看我牛逼不?”   又岚赶紧点头,“牛逼!你太他妈牛逼了!”   对方眉毛一挑,“你竟然说‘他妈’,一会儿李医生电死你。”   又岚捂嘴,“不能说是吧?我错了!我嘴欠!你别告诉李医生!”   对方又比划两下,手臂力量超强,速度超快,“你们女病号楼好进不?”   又岚:“啊?”   对方不耐烦的咂嘴,靠近一步,“你怎么跑出来的?”   又岚大脑急速运转,搜索到一条应对计策,“那后边有个洞,我钻出来的。”   对方眼神一亮,“洞?哪儿呢?”   又岚:“你把刀子给我,我带你去!”   对方狐疑看她,楞半晌,切换一副青面獠牙,“你是来杀我的!哼哼!被我识破了吧?就知道杜月笙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杜家祠堂是我烧的!他青帮也不能动我分毫!”   又岚一个脑袋两个大,她知道杜月笙,但他妈杜家祠堂和青帮是什么鬼?   对方逼近两步,仔细瞧起眼前貌美如花的女人,“你是……孟小冬!”   又岚也不知道孟小冬是谁,但这会儿要不顺着他来,很有可能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我是孟小冬!”   对方叹一口气,“小冬,你何苦如此痴情?他杜月笙中意你,你就随他去,留我梅兰芳一人,青灯长伴,倒也了了。”   还有梅兰芳的事儿?他不是动脉梗塞死的吗?青灯?什么时候出的家?   又岚正琢磨着,对方再叹一口气,“罢了,既然你有心,我也不能无意,今晚花前月下,就满足你一回罢。”话没说完,开始脱裤子。   “不是不是!大哥!”又岚赶紧捂眼,“你这就有点过分了!三句话没说完就开始脱裤子,就是找□□也没这么快的啊?”   对方闻言,马上穿好裤子,神色紧张起来,“大炮?导弹?萨德?美国的陆基战区反导系统?你跟乐天什么关系?”   又岚眼皮掉下来,我他妈就是导弹,我一弹轰死你!   对方拿着刀子冲向又岚,“你爱萨德!我爱国!我要跟你拼命!”   又岚闪躲两次,第三次直接被薅住衣裳,眼看刀子要插-进她眼睛,修戎忽现,反转持刀人手臂,弹他麻筋儿,他胳膊一麻,刀子掉了。   他‘哎呦哎呦’叫唤起来,扭过头,看见是修戎,笑了,“修医生。”   修戎看又岚,“有绳子吗?”   又岚摇头,“没有。”   病人眼泪马上掉下来,“修医生,你怎么见我就绑我?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你嫉妒我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主人公!是不是?”   修戎:“我嫉妒你逃跑的技能日益精进。”   病人颇有点得意,“那是!别看我杨玉环胖,我动作还是很利索的,我从小赵那偷到窗户钥匙,铁窗嘶啦一声,就被我打开了。”   修戎伸出手来,“拿来。”   病人不给,端出一副英勇就义,“你休想我交出来!中国人的江山不能交给你们这帮宵小之徒!”说着话,把钥匙从裤裆里掏出,塞给又岚,“你一定要带领中国,走向美好明天,人民的希望,就靠你了!”   又岚看着手里的钥匙,闻着它散发的骚味儿,心情很复杂。   修戎把病人交给护工,交代注意事项。   又岚洗了手,坐在主任办公室。   此间占地不大,窗户有两个,一前一后,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只茶缸子,一张二区精神病院全体职工合照。   地上铺有仙人球图样地毯,墙上挂着各类精神领域研究进程报告,天花板灯泛黄,吊灯养一堆虫子,黑压压一片,挡住三分之一的照明。   透过窗户向外看,只见医生护士匆忙,竖起耳朵听,却只有病人嘶吼、□□。   修戎忙完,返回找又岚,走到办公室,一开门,娇人入怀。   他搂紧她,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两个,三个……吻。   又岚用力吸他身上的消毒-药水味儿,“我本来很生气,但现在气消了。”   修戎明知故问,“为什么?”   又岚声音透着心疼,“你那么辛苦,我不忍心再生你气。”   修戎拉她到椅子,扶她坐好,蹲下来,仰面看她,“那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又岚点头,不气是不气,但问题还是要问的,“你跟你学生……”   修戎坦诚相告,“她叫温尔雅,是二区医生,有精神病,喜欢我。”   又岚问:“那你喜欢她吗?”   修戎一字一句,答,“我喜欢你。”   又岚傲娇,别过脸去,小嘴噘的老高,“我才不信,你们男人谎话连篇!”   修戎扳正她的脸,“你们,是谁和谁?”   又岚不答,眼眉上挑,下巴也上仰。   修戎直起身,双手拄在扶手,把她箍在椅子上,俯身靠近,“嗯?是谁?”   又岚还是不答。   修戎亲下去,把她的傲娇尽数吞掉。 第34章 33   这样突然被捉住的感觉, 有点奇妙,又岚只觉得一股酥麻从末梢神经流窜至中枢神经, 她慌慌张张不懂回应,修戎动作轻柔启唇辗转。   她不记得以前接吻什么滋味儿,但这会儿,是真爽, 切身实地的爽。   吻罢,修戎离开, 又岚依依不舍勾住他脖子,“我还要。”   修戎双手滑向她屁股,将人托起, 搁在桌上, “不给了。”   又岚噘嘴,“小气吧啦的。”   修戎笑, 没吭声。   又岚想起一茬,问他,“刚才温知夏过来找你,告别。”   修戎浅应一声,“嗯。”   又岚:“她还跟我说一句:祝你好运。什么意思?”   修戎:“字面意思。”   又岚摇头, 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在澎湖①号, 你那个相亲对象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这一定不是巧合。”   修戎坐椅子上,饶有兴致看她, “那你觉得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又岚捏着下巴,一副思考模样,半晌,“你是不是跟她们说我什么了?”   修戎:“你觉得会是什么?”   又岚从桌上跳下来,坐到修戎腿上,攀着他脖子,实话实说:“不知道。”   修戎笑而不语。   又岚抬高他下巴,用力嘬一口,“告诉我嘛。”   修戎把她唇角口水擦掉,“不。”   又岚:“你说嘛。”   修戎:“不。”   ……   又岚说着说着,笑了,伏在修戎肩头,飘飘摇摇的心慢慢荡下来,安稳落地。   良久,修戎把她扎眼的碎发拨弄到一边,“走吧,回家。”   又岚不想动换,“不走了。”   修戎瞥一眼左边那张窄床,“你睡不好的。”   又岚发心蹭蹭他的下巴,“有你陪就好了。”   于是,当晚他们没走,就挤在那张窄床上。又岚难得没发情。   修戎瞧着又岚睡颜,思绪飘向那个皮肤科医生,她指着又岚问:“她是谁?”   他当时回:“我太太。”   *   早上起来,又岚落枕了,修戎拿热毛巾给她敷一会儿,在她手背中指和食指相对的掌骨之间,用力按压,按的她大声叫唤。   修戎攥着她手,“你再叫两声就引来人围观了。”   又岚瞪他,“你手劲儿怎么那么大!?”   修戎:“两指骨尽头,向外一拇指宽处,用力按压可以释放颈椎压力。”   又岚嘟囔,“我怎么不知道?”   修戎笑,“你知道什么?”   又岚气,鼓着腮帮子,抬小腿踹他一脚。   修戎也不躲,她一脚也没大多劲儿,跟小猫儿饶痒痒一样。   过一会儿,院里主任专门过来一趟,又岚以为修戎多大面子呢,谁知主任是拉他去救场的,市医院打发下来一堆咨询心理、精神方面的病人,二区几个咨询师全都用上了,就连非咨询科的都忙的脚不沾地,主任实在没辙了,过来请修戎。   修戎把毛巾递给又岚,“食堂在最左边,你自己去。”   又岚:“那你呢?不吃饭了?”   修戎:“我等会儿再说。”   又岚:“那我也等会儿,”她没等修戎斥她,紧接着,“我跟你一块儿去。”   修戎:“你去就是瞎捣乱。”   又岚下巴一横,“你少看不起我!”   修戎笑,捏她下巴,“那走吧。”   跟着修戎到门诊楼,一整排咨询室全部开设,却还是不用使,厅内人头攒动,一个个白大褂健步如飞,恨不能脚踩风火轮。   又岚随修戎进门,修戎把一摞牌子给她,“叫号。”   又岚没耽误,出门叫号。   连叫两声,一个锥形身材胖女人带着个瘦小男人扭过来。   进门,修戎瞥见他紧攥一本唯物论,在诊单上写,“文化相关的精神障碍。”   又岚和胖女人目瞪口呆,胖女人问:“医生,你不问问,就确诊?”   修戎:“他捧一本唯物论,就说明他心里坚信超自然、坚信有鬼神,他不堪幻觉的骚扰,所以想通过捧一本唯物论来解决精神上的压力,然,这个行为就是一种迷信,是一种坚信鬼神的表现。”   胖女人忙不迭点头,“那医生你看看,这要怎么解决呢?”   修戎没答,问眼前瘦小男人:“它们怎么骚扰你的?”   瘦小男人懂‘它们’是谁,一会儿睁大眼,一会儿露出怂相,一会儿红了眼圈,“它们要控制我!它们说我不虔诚!说我并没有把自己完全交给它们!”   修戎:“还有呢?”   瘦小男人捂住嘴,摇头。   修戎:“你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跟它们谈判。”   瘦小男人将信将疑松开手,左右看一眼,“它们无处不在,你要小心。”   修戎:“嗯,我会的。它们有要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瘦小男人点头,“它们要我割肉,说释迦牟尼就是割肉喂鹰。”   修戎:“它们让你喂谁?”   瘦小男人:“喂它们。”   修戎:“你照做了吗?”   瘦小男人:“我怕疼。”   修戎点头,在诊单上写:与佛教文化相关精神障碍,言行正常,逻辑清晰,无极端行为,但情绪不稳,有幻觉、妄想症状。   又岚偷偷看一眼,“这种情况怎么治疗?”   修戎在诊单下边接着写:首选氯丙嗪(用于控制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的兴奋躁动、紧张不安、幻觉、妄想等症状)三天后减量,待幻觉消失转心理辅导。   又岚把单子交给胖女人,送他二人出咨询室。   第二个是一种社会常见病患者,抑郁病人。   她身后是一对老夫妻,面容憔悴。   修戎:“你叫什么?”   她不说话。   修戎:“手腕上的伤,是自杀所致?”   她不说话。   修戎:“没死成,是怕疼?还是放心不下父母?”   她不说话。   修戎:“你吃饭了吗?”   她不说话。   修戎:“治疗湿寒的药对你的腰疼无用,你的腰疼是抑郁症引起的功能紊乱。”   她终于抬头,看着修戎。   修戎懂她的疑问,“你身上有膏药味儿。”   她再次把头垂下去。   修戎在诊单上写:重度抑郁,有木僵趋势。用三环或四环类抗抑郁症药,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两个疗程,无用可转电抽搐,仍需药物辅助。   写完,他亲自送这个病人到楼上,亲自交给主任。   又岚在他身后,看着他认真模样,心里沉甸甸的,她以前以为抑郁是心情问题,从没想过,这是一种病,需要吃药,需要治疗。   回到咨询室,修戎没顾上喝水,第三位病人进门——一个男大学生。   他说:“医生,我特别看不起自己。”   修戎:“怎么说?”   大学生:“我爱上了一个已婚妇女,她比我大20岁。”   修戎:“然后呢?”   大学生:“我每天就想跟她做-爱,不做-爱我就难受,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她居然提出分手,说她很爱她丈夫,我心里难受,就开始找已婚妇女,跟她们上床,发泄自己,现在不跟人上床我就难受。我是不是有病啊?”   修戎:“是。”   大学生:“那怎么办啊?我还有的救吗?”   修戎:“性心理障碍,你是后天性的,问题不大,不用有太大压力。”   大学生:“那我用吃药吗?”   修戎:“你要是想吃药,我也可以给你开,不过有副作用,对性产生厌恶感,你会面临阳痿或者早泄问题。”   大学生一脸惊恐,“那不行啊!”   “那就行为治疗,我推荐几家行为治疗所给你。”修戎说着话写诊单,驾轻就熟的写出好几个心理治疗中心。   第四个病人,感知障碍,难以分辨真假、远近。   第五个病人,精神发育迟滞,大脑发育不完全,也就是智障。   第六个病人,钟情妄想。   是个女孩儿,进门就扑倒了修戎,在他脸上一阵猛亲,双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又岚与其家长用尽全力才拉开她。   ……   到下午六点,厅内人才渐渐散了。   又岚揉了揉脖颈子,也给修戎揉了揉,“累不累?”   修戎早已习惯,“不累。”   又岚长吁一口气,“你在中心,每天也是这样吗?”   修戎没答,反问:“怎么?心疼?”   又岚点头,“嗯。”   修戎拉下她的手,在手背亲一口。   又岚:“看到他们,我才觉得,我可以这样健康的活着,有多幸运。”   修戎默不作声。   这间简陋的白灰粉刮过的咨询室,每天迎送无数病人,就像这座不堪一击的医院,到处呈现着难以掩饰的仓皇和明目张胆的破败。   又岚却不敢再嫌它,因为它怀里护着一群失去灵魂的人。 第35章 34   从二区精神病院回来,又岚着手准备起《条形码》MV的发布。   仲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先前好很多,不愧是修戎,专业上绝对的头筹。   左晴要赶在购物节上新,短时间内,The Blue不会再出现她的身影。   可伶和霍柏居准备小组考试,又岚给他们支招,他们正忙着排练。   如此一来,工作室就只剩下几个舞痴和肖咪咪、张鹤鸣了。   又岚一闲下来,就溜达到修戎中心,蹭蹭空调,然后蹭蹭修戎的裤裆。   修戎呢,沉得住气,硬归硬,说不做就是不做,搞得又岚饥渴难耐,从网上买了个自-慰棒,仿真,大型号。   到货当天,修戎正在又岚家里,给她炖汤。门铃响,又岚赖在沙发不动弹,修戎拿她没办法,自己去开门,签了快递,问又岚:“你买的什么?”   又岚经常买零食,她就以为是零食,“零食吧?”   修戎给她拆开,然后心情就复杂了。   又岚喊:“是不是零食?”   修戎把围裙拿掉,挽起袖口,走向又岚,把她箍在两臂间。   又岚以为他要亲亲,搂住他的脖子,撅起嘴。   修戎的喉结上下鼓动,手从前襟伸入,从胸罩里把那团柔软掏出来,握在手上,似是惩罚一样用了力道。   又岚瞬间明白那快递是什么东西了,“那个……那个……那玩意儿是左晴买的,她怕吕字圩看见,就寄到我这儿了。”   修戎充耳不闻,把她长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然后拍开胸罩扣,那两团,跟对小白兔一样,蹦跳出来。   又岚正要说话,修戎一口噙住。   他似乎在生气,但吻又是极其温柔的,他似乎只把这当成前戏,但又不如一般前戏的吻那样粗野。   又岚有话要说,但修戎不给她机会,含着她耳垂,低声说:“帮我解开皮带。”   他居然还用了‘帮’。又岚呼吸也粗了。   她手伸向修戎的皮带,解开,没往里伸。   修戎又说:“你要摸吗?”   又岚心情也特别复杂,“修戎……我……”   修戎没等她说完话,叼住她舌尖,细细吮吸。   又岚全身上下酥酥麻麻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修戎执着又岚手,带到他那硬邦邦一块,“你买的那个,会比我这个好吗?”   又岚指尖被灼了一下,缩了缩,神识回来一些,“修……你先听我说……”   修戎不听,“要看吗?”   又岚还真没看过,她小心拉开他内裤,卧槽!堪称巨大!   修戎很满意她的表情,手在她身上,有节奏的朝下延伸,“我看看你的。”   又岚如梦惊醒,一把推开修戎,烦躁的系扣子,“我要做的时候你不做,非得等到我来大姨妈的时候发开情了!”   修戎难得愣住,半晌,比又岚还烦躁,可火上来了,哪儿那么容易下去?!   又岚知道他琢磨什么,“我口腔溃疡,你自己拿手解决吧!”   修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起身走了。   当天下午,又岚收到一堆海参,以及修戎一条短信——‘发着吃,治痛经。’   又岚跟朋友圈显摆半天,遭来左晴一句:“你又不痛,他殷勤个什么劲儿?”   她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欢腾不起来了。   后来几天,修戎出了趟差,又岚不知道他是躲尴尬,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此刻,她在修戎办公室,看着两盆奇奇怪怪的植物,“它到底是个何方妖孽?”   正与她视频聊天的左晴瞥一眼,“兰花。”   又岚不信,“扯呢。”   左晴:“说你无知吧你还真挺给面子的,这叫天价君子兰,老贵了我跟你说。”   又岚撇嘴,长‘嘁’一声,“贵?贵在哪儿?张着嘴仰着天,跟发情一样。”   左晴咯咯咯的笑,“你就这样啊,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又岚没搭理她,给兰花照相,随后发微博——‘这玩意儿是兰花,我不信。 ’   发完,秋册敲门,进来,身后跟着吕字圩。   吕字圩瞧见又岚,咂嘴,“离着近就是好,上趟厕所的间隙都能串个门。”   又岚扔个抱枕过去,“你管得着吗?”   吕字圩接住,嬉皮笑脸,“你作为我们家左晴最要好的姐们,我怎么管不着?”   又岚突然笑了,“左晴最近没空搭理你吧?”   吕字圩闪过一丝不自然,硬着头皮吹牛逼,“是我没空搭理她,我这一天天,日理万机的,哪儿有空儿女情长。”   又岚对着手机,笑,“亲爱的,听见了吗?”   左晴沉着脸,“听见了。”   吕字圩听到熟悉声音,脸都绿了,赶紧过去,看见屏幕上左晴的脸,差点没哭出来,“不是,媳妇儿,我刚那是吹牛逼呢!真的!”   左晴睨着吕字圩,“我都给你攒着呢,到时候咱俩一块儿算,啊。”   吕字圩拿胳膊肘杵杵又岚,“赶紧给我说两句好话。”   又岚幸灾乐祸,“咱俩很熟吗?”   吕字圩给她捏肩捶腿,“我错了!姐姐!祖宗!”   又岚享受着,跟左晴说:“没事儿挂了吧。”   吕字圩眼眶挑大,“别啊!先给我说说好话!”   左晴看都没看吕字圩一眼,“成,等我忙完过去找你。”   又岚应声,挂电话前又想起一事儿,“诶——”   左晴:“咋?”   又岚:“跟UIN那间谍你还有联系吗?”   左晴:“那必须得联系啊。”   又岚:“听说有什么大动静了吗?”   左晴:“没。嗷,有一点,就是边卉和曲异最近腻腻歪歪的。”   又岚两股眉朝眉首聚拢,“这个有点反常啊。”   左晴:“怎么?”   又岚:“他俩感情有那么好吗?”   左晴:“好多情深似海都是炮-友演变而来,他俩炮那么多年,有感情正常。”   又岚也没多想,“那可能我想多了。有情况告诉我,MV发布前后是特别时期,边卉肯定在琢磨幺蛾子,咱必须得严防死守。”   左晴:“就咱The Blue,刀枪不入的,她能整什么幺蛾子。”   又岚:“多长个心眼儿,省了到时候还得浪费时间对付她。”   左晴:“成,我盯紧点。先挂了啊,我理理我这边账单。”   又岚应一声,挂了电话。   吕字圩糟着眉头,“让你给我说句好话怎么就那么难呢?”   又岚:“你自己嘴贱,凭什么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吕字圩语塞,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来反驳的说辞。   过一会儿,秋册进来了,把两摞名片搁桌上,“岚姐,名片到了。”   “什么名片?”吕字圩拿起看一眼,“嚯!The Blue又岚!可以啊你!打算盘都打到修戎身上了,她知道你利用他中心客流给你自己拉客户吗?”   又岚瞥他一眼,“思想肮脏的人,看什么都只见阴暗面。我把名片搁在修戎这儿,于我们而言,是互惠互利的。”   吕字圩:“对你有好处我知道,对修戎有什么好处,你倒是说说看。”   又岚:“一些轻度心理病患者没到药物治疗那一步,就需要由人开导,修戎忙得连轴转,根本无暇开设一个解忧板块,我那工作室正好派上用场。”   吕字圩:“说的跟你不受益一样。”   秋册插嘴了,“到岚姐那儿的心理病患者,统统免费。”   吕字圩扭过头,满面不可思议。   秋册又说:“有患者反馈,The Blue的氛围特别好,名曰工作室,其实就是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嘻嘻哈哈哈玩儿一天,那叫一个放松。”   吕字圩再看又岚,眼神透出股子刮目相看来。   半晌,他说:“你跟修戎,还真有那么点相像。”   又岚得意,“那必须。不然凭啥我俩惺惺相惜。”   吕字圩眼皮一耷拉,“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顺手拿一盒名片,“我拿局里一盒,也给你招揽招揽生意。”   又岚招手,‘诶’两声,“别介了!进局子的,十之八-九是反社会人格,你把他们领我那儿,不给我找事儿呢吗?”   吕字圩琢磨了一下,也是,就又撂下了,“那算了,”说着话站起来,“修戎说什么时候回来没?”   又岚:“没说。”   吕字圩:“嗯。我先走了,哪天他回来我再过来。”   秋册见办公室就她跟又岚了,凑过去,“岚姐,你怎么拿下修戎老师的?”   又岚被问起,也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就拿下了,算起来都没费什么事儿。   她晃晃脑袋,“不知道。”   秋册拿出手机,看修戎中心官方微博,“以前官博关注人数是零,现在变成1,我都不习惯了,老是生出一种恍然若失来。”   又岚也看一眼,“是没想到修戎会关注别人,还是没想到他会找女朋友。”   秋册实话实说,“后者。”   又岚感兴趣,“怎么呢?”   秋册:“我跟修戎老师那么多年,追求他的女人,少说也见过一火车了,就没见他对谁另眼相看,可他一对上你,就不是他了。”   又岚在这种事儿上,特别容易膨胀,她捂着脸笑,笑得花枝乱颤,“是吧?”   秋册点头点的很诚恳,正要说话,又岚手机响了。   她看一眼来电,仲桑的经纪人,黄小姐。   “UIN上传的《条形码》编舞视频,与我们即将发布的MV编舞,完全一样!” 第36章 35   又岚从窗户往外看, 有霾,看样子, PM2.5又超标了。   又一闻说:雾霾只能调控人对恶劣环境的忍耐力,不能调控欲望和野心。   也是,如果它能,边卉就不会跟条疯狗一样咬着她不撒嘴了。   她收起慨叹的欲望, 回到工作室,一进门就见几人围着前台, 看UIN官网发布的编舞,已经同步到了YouTube上,不到一个小时, 火爆海内外。   肖咪咪气得牙齿打颤,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有人附和:“边卉是不是江郎才尽了?还是压根儿就没才?全靠着盗窃别人劳动成果过活呢?心疼岚姐!粘上这么个狗皮膏药!”   又有人说:“长亭外, 古道边,芳草天,不要碧莲!”   张鹤鸣平时最不喜参与这些动嘴皮子的事儿,或许是气急,也跟一句, “岚姐辛辛苦苦想的动作, 她尽数搬走, 一点廉耻之心都不顾,就不怕遭报应吗?”   又岚把视频关了,异常镇定, “该干嘛干嘛去。”   一群人,呼啦一声散了。   肖咪咪抻抻她衣袖,小心翼翼问:“岚姐,怎么办?”   又岚淡笑,“跟仲桑方面沟通过了,MV晚上8点,照常发布。”   肖咪咪:“可是,边卉把我们的编舞偷走了,到时候我们MV一发布,肯定铺天盖地的通稿指责我们抄袭。”   又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琢磨太多也没用。”   肖咪咪不甘心啊,“可是……”   又岚打断她,“俗话说,做人留一线,她边卉不懂这个道理,非得捋捋虎须,那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歹恶,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肖咪咪盯着又岚双眼,她觑到了凛冽,令人不寒而栗。   左晴得到信儿就赶到了The Blue,见着又岚先承认错误,“我失策了!”   又岚:“算了,是我们小瞧边卉了。”   左晴倒杯水,喝一大口,“跟咱玩儿起无间道了,她真是不怕死了。”   又岚:“你打算怎么安排那姑娘?”   左晴叹口气,“没想好呢,”又喝一口水,“谁知道她边卉竟然看出来她是我安插在UIN的眼线了,我估摸着她这会儿也不好过,我来时给她打电话,关机。”   又岚:“上次边卉、仲桑发布会,咱俩联手给搅和了,那次她应该就知道了。”   左晴:“她后来不是没什么举动嘛?我就觉得她应该是没看出来,谁知道她将计就计,制造一堆假象迷惑我们,背地里搞这么一出。”   又岚:“你说她跟曲异秀恩爱,我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想怎么是演给咱看的。”   左晴:“谁能想到她会用那么江湖气的把戏?”   又岚:“你安排个人在UIN,不也是江湖那一套?”   左晴一脑门子乱码,气自己当初想的这个不上台面的法子,也气自己关键时间屁用不管。最后她问:“你打算怎么着?”   又岚神色淡然,似乎吐出的不是字眼,是纯粹的二氧化碳,“一切照原计划。”   左晴不知又岚具体的应对策略,却也没有多问,走了。   晚上8点,仲桑微博发布《条形码》MV,一时间,全民沸腾。   为人津津乐道的不是MV,而是编舞界死对头又岚和边卉陷入一场抄袭风暴。   肖咪咪目不转睛盯着不断攀升的热搜排位,心里跟热锅蚂蚁一个样。   又岚坐在窗户边上,看着修戎中心那扇窗户,没有修戎身影,她打去电话,也没有修戎声音。这个心啊,好空好虚好空虚。   她倒不是要修戎帮忙想辙,只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托边卉的福,The Blue晚上八点跟早上八点一样,人倍儿齐全,就连一向神出鬼没、不参与工作室活动的廖祖都在位。   他给又岚倒了杯咖啡,端到面前。   又岚道谢,想起陈宸乐,问他:“陈宸乐怎么样?”   廖祖眼神变得柔和,“好多了,她现在每天练字,我不在时也能自己待了。”   又岚笑,“那就好。”   廖祖掏出手机,给又岚看陈宸乐的字,写的是他的名字,和一起好好过日子。   字句青苍,暮雨遥长。   又岚又想修戎了。   她又给修戎打去电话,这次通了。   修戎声音低沉,“喂。”   又岚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修戎。”   修戎低笑,“怎么?突然想我了?”   又岚点头。   修戎:“你点头我看不到。”   又岚:“没有很突然,我一直都很想你。”   修戎应一声,一个‘嗯’拉得老长,“再坚持一下。”   又岚抑着哭腔,“你什么时候回来?”   修戎话没说完,那头信号不太好了,咝啦咝啦的,没两下就响透了心。   话没讲完,电话就被一种不可抗力强迫性挂断了。   又岚啜一口咖啡,没着急下咽,舌尖被苦包裹,四周萦绕着涩。提神醒脑。   门口陆续上人,各家媒体人精神抖擞,驾着机器的手孔武有力,那劲头儿,似乎是不挖出点爆点,誓不罢休。   肖咪咪一趟一趟给又岚汇报情况,又岚都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钟,直到边卉领着人上门‘讨说法’。   又岚悠悠走到门口,倚在玻璃门上,看外头一众媒体,以及UIN一众头头儿。   边卉甩给她一个挑衅意味颇强的眼神,“又岚,你行行好,放过我们UIN吧。”   又岚笑了,“卉姐这话说的,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UIN了呢。”   边卉冷哼,“先是截胡了UIN与仲桑的合作,然后又指使手下人对昔日伙伴下狠手,这些我都大度处理,未曾计较,可你呢?变本加厉,竟然潜窃阳剽,把我们的劳动成果全盘端走,你良心过得去吗?”   肖咪咪听不下去了,“你少在这儿倒打一耙!《条形码》编舞,是岚姐花费几日夜琢磨出来的,你尽数偷走,全当成你的就算了,还污蔑我们抄袭,到底是谁没良心?边卉!你简直就是不要脸的代言人!”   边卉转过身,对着一众镜头扮可怜,“看看,连一个前台都这么趾高气昂的,公开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试问,还能指望The Blue给出什么令人满意的说法?”   有记者问又岚:“又岚小姐,此次The Blue抄袭UIN事件在海内外引起轩然大波,请问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又岚:“在你的问题里,就已经把The Blue归为抄袭者,你还让我说什么?”   记者理直气壮,“UIN编舞下午发布,并且于发布同时上传至YouTube,而The Blue为《条形码》编排的MV却是晚上8才发布,对于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当然是谁先谁站理。”   又岚声色不动,“我以为,我们应该先忽略抄袭,把注意力放在两支编舞上。”   边卉又哼,“对不起,我今天就是来为UIN、为我讨个公道的,我不想知道你剽窃背后的故事,我只想要个说法,一个The Blue对UIN的公开道歉,和相关赔偿。”   又岚没搭理她,在镜头前,跳起这支舞。   她着一条阔腿裤,机械动作起,裤腿儿翻飞,与紧身吊带下徜徉肆意的两只手臂揉粹成森森细细的美感。如瀑长发被极致舞姿兀自拉长,甩洒间似乎有鲁本斯夸张的风格,意兴阑珊的成熟感似乎也在她的动作下迸发出一棱喧嚣。   风从窗户往里灌,空气中裹狭着焦虑,焦虑的是心中有愧的人。   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窗内,有人起舞弄灯影。   那人具精致面容,傲人身段,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起来单薄,然,浅尝辄止却品不到她的韵味,得慢慢来,细细品。待你回神,已然深陷。   曲终,舞毕。   众媒体抚胸顺气,又岚的舞,柔时,如细水涓滴,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震撼,不寻常之至。刚时,豪迈、不迫、兀傲,舞者心潮澎湃,观者血液沸腾。   本以为在传统舞蹈中才能见识到的肢体美感,竟然在又岚身上看到了,除却那种雅致动人,还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气魄,令人身心悚动,难以自持。   除了边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余下人都还未从享受中抽身出来。   又岚打破阒静,“边卉编舞风格以popping为主,而我的作品向来是根本曲风变换,深入对音乐的理解,再揉粹众多舞种。”   边卉语气变冲,“你别在这儿避重就轻,找你是问你抄袭的事儿。”   又岚不理她,接着对镜头说:“相信专业人士会给出一个专业判断。The Blue正在起步阶段,我不小心呵护,反倒以身犯险、自断前程,说得过去吗?”   记者又问了:“那你又怎么解释此次抄袭事件?”   又岚看边卉一眼,“你这个问题,应该问边卉。”   镜头转过去,边卉神色如初,但翕动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真是可笑,听你的意思,倒是我抄你了,证据呢?”   又岚:“刚才那支舞,就是证据。”   边卉笑出声,“我也会。”   话说完,她也独舞一支,比起又岚,相差甚远,   肖咪咪在一边儿嘲笑她,“高下立见。”   边卉眼神发飘,随即说道:“你轻轻松松拿走我的心血,不付出任何劳动过程,当然有时间加工打磨,修缮细节,由此,呈现给人的作品,就好像是略高一筹,大家做过比较都会站在你那一头,从而忽略这份心血的本来拥有者。”   又岚:“那你又如何证明这份心血是你的?”   边卉:“我比你先发布,这就是证明。”   又岚:“我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要求绝对保密,所以进出我工作室的人十之八-九见过这支舞,你应该保证不了这其中没有你的间谍吧?”   边卉:“说到间谍,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UIN的舞者会跟你的好闺蜜左晴关系这么密切,天天聊微信,打电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又岚:“说你是小三啊。”   边卉瞪过去,理智全无,“你说什么!”   又岚:“别太激动,你介入我与曲异之间,已经是圈内外人尽皆知的事儿了。”   边卉:“你放屁!”   又岚:“我放的屁你都上赶着闻,你对我可真是真爱。”   众媒体炸了,人手一只话筒杵上来,后头的围观群众也开始议论纷纷。   边卉气不打一处来,调整两下呼吸,又回到抄袭问题上,“你别想转移话题。”   又岚没想转移话题,刚要说话,有个声音抢先一步,“我们不需要转移话题。”   她闻声看去,只见修戎款款而来,那张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时,她才发现,日日黄粱夜夜梦,思念溢漫太古城。 第37章 36   修戎身后是曲异, 又岚眉头紧皱,“你们……认识?”   曲异面色苔青, 握拳透掌。   修戎温润一笑,“托你的福。”   又岚没听懂。   修戎当着众人面,捋了捋又岚碎发,小心翼翼藏在耳后, “我回来了。”   他是在回答那通半截垮掉的电话中,又岚的问题。她知道。   俩人你侬我侬, 现场一堆人云里雾里。   边卉看见曲异,眼瞪的老大,却不敢走过去。她没身份走过去。   修戎转过身来, 面对媒体, “UIN责任人边卉窃取The Blue编舞,获名获利。刑法第217条, 以营利为目的,侵犯著作权,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话毕,闪光灯照亮整条通道,让人恍惚以为, 夜幕还未降临。   边卉慌不择言, “你他妈谁啊?!你搞错了吧?是她又岚抄袭!”   修戎推曲异到前边, 一脚踹在他腘窝,他腿一软,差点跪下, “是边卉抄袭。”   边卉脸色突变,众媒体人一头雾水,又岚也不明所以。   修戎:“大声点。”   曲异吸一口气,大声说:“那编舞,是边卉抄又岚的,刻意选在MV发布前放上网,就是要人以为,是又岚抄袭她。”   边卉冲将过去,攥住他衣领,“你胡说八道什么!?”   曲异不耐烦的甩开她手,“滚。”   边卉眼泪簌簌下落,啪嗒啪嗒掉在身上、地上,“你给我说清楚!是她抄我!”   曲异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要点脸吧,就你这水平,跟又岚差的不是一个十万八千里,你当人群众眼瞎?”   被拱到这份儿上,边卉也破罐子破摔了,“你是又岚前男友,你一直想跟她重修旧好,你当然帮着她。可是,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现场知情的几人都被边卉的不要脸给震慑住了,真是不要脸的难以超越了。   曲异拿出手机,点开边卉微信,把边卉发给他的调情话播放出来。   边卉过去抢手机,“你被又岚踹之后,我可怜你,跟你在一起,你鼓动我与她为敌,撺掇我栽赃陷害她!都是你干的!都是你教唆!”   又岚被惊掉了下巴,边卉可真牛逼啊!   曲异不想跟她周旋,转过身,看修戎。   修戎:“你可以走了。”   曲异走前,用力看了又岚一眼,那一眼,有仇恨,有埋怨,还有遗憾。   边卉双眼再不见曲异时,瘫坐在地,面对头顶不断闪现的镜头,突然陷入静默,一句为自己剖白的话都不再说,冲破眉眼的剑拔弩张也都随风而逝。   她算到了又岚应对她的千万种办法,独独没想到,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本以为抄袭帽子扣又岚头上,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修戎最后总结,话里话外指那群媒体,“你们确实有眼,也确实看不见。”   众媒体心虚,陆续收了机器、夹了尾巴,走了。   又岚倚在玻璃墙上,嘴角平和,似笑非笑。   原来,有倚靠的感觉,是这样的。   边卉还趴在地上,两只手拄着地面,手背青筋暴起,眼泪湿一地。   又岚走过去,蹲下来,看她,“这个结局,你还满意?”   边卉狠狠瞪她一眼,一言不发。   又岚:“如果不是修戎出现,你只会比现在更惨。”   边卉:“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不会有任何可乘之机!”   又岚:“可伶和霍柏居小组考试,跳的就是这支舞,考官里有个三十多岁瘦高男人,他是周知乐男朋友。”   边卉:“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通过他拿到你的编舞!”   又岚点头,“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件事抖搂出来,相信群众心里那杆秤会好好衡量的。到时候谁是贱人,还难分辨吗?”   边卉眼眶发红,咬肌鼓动,似是要咬碎一口牙,“无耻!”   又岚笑,“到底是谁比较无耻?”   边卉大吼,“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又岚:“是你不放过我,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边卉吼的嗓子眼冒烟,猛咳两声,“你比我有才华,比我有能耐,有你在一天,就不会有边卉立足之地,你怪我苦苦相逼,可明明就是你在逼我!”   又岚:“听你这话,有才华、有能耐倒是罪过了?”   边卉:“你不明白,我为编舞付出了多少……”   又岚:“吃不了这碗饭,就别捧着碗往上凑,被推倒在地、被摔了碗,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边卉没再说话,或许是觉得又岚话已至此,她多说无益,又或许是在想,是不是天生吃这碗饭,对于一个努力上进的人来说,究竟重不重要。   有些人穷极一生,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对那些独领风骚的人望尘不及,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却也只是混个二把刀,这样,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良久,边卉收拾起破碎的尊严和对舞蹈破碎的热爱,走了。   又岚把员工全都轰回家休息,终于有时间在修戎怀里小憩了。   修戎把玩她的长发,回想刚才她与边卉那一番对话,想:你究竟要强了多久?   又岚睡了二十来分钟,醒来问修戎,“胳膊麻吗?”   修戎:“麻。”   又岚:“那你就不会叫醒我?”   修戎:“不会。”   又岚笑,往他怀里蹭蹭,“你跟曲异是怎么回事。”   修戎:“他有把柄在我手里,让他站出来说两句话,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又岚抬头,“什么把柄?”   修戎:“他曾带人到中心找过我。”   又岚坐起来,“找你?干嘛?约架?什么时候的事儿?”   修戎把机场遇到,以及后来曲异带人找他麻烦的事儿告与她,“我办公室的监控记录了下来,我以此威胁他,聚众闹事罪名他不敢担,只能是听我话。”   又岚咂嘴,“你好阴险。”   修戎:“在这方面,你不比我好多少。”   又岚旋身,靠在修戎怀里,以脸蹭他脸,“你替我出头的事儿很快会被传开,你不怕你的迷妹们脱粉啊?”   修戎:“我知轻重。”   又岚笑,“那我是轻,还是重。”   修戎:“重。”   又岚:“有多重?”   修戎双手搀到她腋下,举高,“120。”   又岚的小拳头落下,“瞎扯!我怎么可能120!100都不到好吗!”   修戎放下她,攥住她的小拳头,往跟前一拽,她受力跌进他怀里,他低头,“本来以为是两天,谁知道又多耽误几天。”   又岚知道他是说出差,浅应一声,“你的事比较要紧。”   修戎:“你也一样要紧。”   又岚笑,“你会觉得我要紧,就跟我会想你一样,都是因为处于热恋状态,等热恋期一过,你就该对我避之不及了。”   修戎停顿半晌,问:“你是这种人?”   又岚脱口而出,“是啊。”   修戎没吭声。   又岚环住修戎窄腰,张开十指,摁在他琴键一般脊柱骨上,一节一节摩挲……男人,就得有这样一副软硬皆宜、伸缩有力的腰。   她压着嗓音说:“我姨妈,走了。”   修戎装傻:“谁?”   又岚仰头,捉住那微启的粉红,悄悄把舌头送进去。   修戎无节奏的回应。   又岚挟来他的舌尖,细细吮吸,有酸,有涩,还有醇香。他喝过酒了。   修戎突然逃开,转而轻啄她眉眼,鼻梁,脸颊,耳垂,锁骨,胸脯。   又岚呼吸微促,执修戎手探到那处泥泞,扬颌咬住他耳垂,“湿的不能要了。”   修戎睫毛翕动,努力抑制,“那就不要了。”   又岚摸到那灼热一块,吸一口凉气,“它要。”   修戎喘息声粗重,“它也可以不要。”   又岚不管他,兀自说:“我要摸。”   修戎:“不给摸。”   又岚自己解开,手伸进去,实实在在握了一把,嗯,比她买那个好!   修戎喉结鼓动,突然间,反客为主,把又岚抵在窗面。   偏偏在这时,电话不合时宜响起来。   又岚看一眼来电,又一闻,拍开修戎,“嘘——别说话,我爸。”   修戎心头比胆汁,咂一嘴,全是苦涩。   又岚:“老又,咋了?”   又一闻:“闺女儿,你在家吗?”   又岚:“不在,怎么?”   又一闻:“我给你买了两只小乌鸡,炖汤喝。”   又岚:“生的还是熟的?”   又一闻:“当然是生的,包买包送还包做啊?你想的倒美。”   又岚:“再见!”   挂断电话,又岚关了机,重新看向修戎,眼神赤-裸火辣,“修戎老师,继续。”   修戎看眼表,“我送你回家。”   又岚不干,“别介啊!做呗?我这一天天空虚寂寞冷的!”   修戎推着她肩膀,往外走,“睡觉治百病。”   又岚:“跟你睡觉才治百病呢!”   修戎:“我困了。”   又岚:“修戎……你老是拒绝我,不是不行吧?”   修戎额角抖动,他把又岚推进车里,送她回家,一路无言。   又岚也不想说话,嘴噘的都能挂暖水瓶了。   她心里苦啊,比咂一嘴胆汁还他妈苦呢!   把又岚送到,修戎没着急开车,琢磨半天,给吕字圩打去电话,约酒。   吕字圩正好下班,循着修戎那藏酒的味儿就去了。   西林山,露天烧烤,三十串儿,三十筋,三十心管,三十脆骨,三五腰子,一盘蒜,半只羊腿半扇羊排,两炮扎啤,一瓶五粮液。   吕字圩搓搓手,“让你跟我吃回烧烤,真不容易。”   修戎倒两杯酒,“烦。”   吕字圩难以置信,“哟,咋了?”   修戎憋半天,憋出四个字,“一言难尽。”   吕字圩懂了,“又岚啊?”   修戎把酒杯一搁。   吕字圩确定了,“她惹着你了?”   修戎自顾自干了一个,所答非所问,“左晴,喜欢你吗?”   吕字圩闻言,也干一个,“不知道。从没听她说喜欢我,也从没觉得她需要我。除了上床的时候。”   修戎又干一个,明知故问,“那你还不抽身?”   吕字圩笑,露出满口大白牙,“可我喜欢她啊。”   修戎轻轻阖眼,没跟又岚在一起之前,他什么都不怕,跟又岚在一起之后,他什么都怕。   怕她只是贪恋他身体,怕她得到之后马上抛弃,怕她只把他当成男人,而非唯一。   可他明明知道,又岚没那么随便。   吕字圩咬着羊腰子,吧唧吧唧嚼,“我跟你说,患得患失这个毛病啊,就他妈‘爱’这个字儿闹得,你不爱她,就不会管她三七二十一,你一旦爱她,她少看你一眼,你都觉得她已经移情别恋。”   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38章 37   又岚进家门, 左晴在等。   她瞥一眼,“你没事儿跟我家干嘛呢?”   左晴把手里乌鸡提起, “干爸买的乌鸡,让咱俩炖着吃。”   又岚:“我不会。”   左晴:“我也不会。但西尔贝会啊。”   又岚:“一提修戎我就来气。”   左晴眉梢微挑,兴致盎然问:“吹了?”   又岚:“让你失望了。”   左晴:“那是怎么了?”   又岚:“我俩确认关系到现在,一回都没做过。”   左晴表情瞬间丰富起来, “哎呦卧槽!不是吧?不能人事?”   又岚叹口气,“送我回来前, 我问他,是不是不行,他没答我。”   左晴丝毫不掩饰对此事感兴趣, “我说他情史怎么那么干净呢, 合着身体有问题。”   又岚捶捶胸口,“堵得慌。”   左晴笑起来, “年度最好笑,白长这么俊一张脸哈哈……”   又岚瞪过去,“你差不多得了,笑话我很带劲是不是?”   左晴笑不停,“是啊, 太他妈带劲了!本来我看不上吕字圩, 老觉得他长相、家世都不是一等一, 这回好了,就活儿好这一个优点,碾压修戎。”   又岚不说话了, 换上休闲服,从冰箱拿水果,弄个拼盘。   左晴凑上去,“我建议你啊,吹了吧,这要是不能保障身体需求,你要他干嘛使啊?摆着看啊?你到那种境界了吗?”   又岚扎块西瓜填进嘴里,“我没到那种境界,但我也不想跟他吹。”   左晴:“怎么?”   又岚:“我喜欢他。”   左晴:“喜欢能当饭吃吗?”   又岚:“不能,但我就是喜欢他。”   左晴把她手里玻璃容皿端走,扳正她身子,迫她直视她双眼。   又岚躲开,“嘛呀你。”   左晴再次扳正,“看我。”   又岚:“有事儿说。”   左晴:“开心了?”   又岚:“开心啊,为什么不开心?”   左晴:“不是那两天失魂落魄的模样了?”   又岚不承认,“我什么时候失魂落魄了?”   左晴由她否认了。又岚回来之前,她一直在可劲儿使她家WIFI上网,The Blue与UIN抄袭事件发酵的满城风雨,短短半天时间,经历几个惊天大逆转。   好在,最后修戎带曲异出现,还了又岚清白。   UIN经此一役,应该是没机会卷土重来了,也挺好,始于又岚,终于又岚。   微博上,关于修戎与又岚二人关系,多名‘知情人’各种爆料,粉丝被溜的跟孙子一样,左晴一边儿看,还一边儿参与讨论。   ‘修戎怎么眼瞎了?’   ‘又岚啊,身家上亿啊,修戎眼瞎?我怎么觉得是又岚走眼?’   ‘第一次见又岚,是在YouTube上,Unk的《Walk It Out》,那时候她名气还不大,但舞蹈很棒,气场很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而且还永远不是一个套路,看她编舞是种享受,从此我就迷上了,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我不知道那什么修戎是谁,但我支持我女神一切选择!’   ‘那又岚,上亿也拿得出手?去查查修戎身份,查完回来悄声点赞。一句话,做人,别太狂,你不知道你面前的,是个多大的角色,就别装逼,省了闹笑话。’   ‘遍地是黑酸,我看他俩挺好,男才女貌,家世背景个人能力都很配。《简·爱》里有一句话,爱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不分伯仲、旗鼓相当,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惜。因为过强的对手让人疲惫,太弱的对手令人厌倦。’   ……   左晴拽回思绪,“是不是失魂落魄你自己知道,你又在网上红了一把,我可是知道。”   又岚:“我自回国就没掉下过头条。”   左晴:“瞅瞅你得意那劲儿。”   又岚下巴一扬,“就是得意。”   左晴懒得搭理她了。   俩人看着电视,左晴又想起一事,“边卉有没有说她是怎么偷走咱编舞的?”   又岚嚼着油桃,漫不经心,“我应该知道。”   左晴眼眶微挑,“怎么?”   又岚没应声,脑子里唱着一曲攻心计。   *   第二天大早,又岚手提三五礼盒,送至杨开怀门。   杨开怀迎她进门,沏壶好茶招待,“哟,又有啥需要你叔帮忙了?”   又岚瘪嘴,“我的叔,瞧您这话说的,我就不能来看看您?”   杨开怀哼哼两声,“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提那么些东西,怎么瞧怎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又岚笑起来,“叔您这比喻可不怎么样,说我黄鼠狼没事儿,您怎么能是鸡呢?”   杨开怀倒拿扇子,扇柄敲在又岚胳膊上,“就会拿你叔打趣。”   又岚捂着胳膊装模作样,“哎呦喂——叔您下手也忒重了点。”   杨开怀:“少跟我这儿装蒜,有事儿说事儿。”   又岚端起茶杯,啜一口,先赞一句好茶,随后,“叔,廖祖,您认识吗?”   杨开怀神色稍有闪躲,顿半晌,说:“他以前住现代园区,我跟那块开发商认识,约酒时在局上见过,称不上认识,只能说脸熟。”   又岚点着头,“那这个现代园区开发商,跟京西南那块地皮的开发商,有什么关系?”   杨开怀喝口酒,躲开又岚眼神,“那我就不知道了。”   又岚应声,没再言语。   杨开怀缓过神来,看她,“怎么?对房地产感兴趣了?”   又岚笑,“是啊,方以柔不想涉猎的,我都感兴趣。”   杨开怀蹙眉,“上回听你跟我这儿喊她妈,还以为你俩关系缓和了,合着你就是想让我给你那发布会走个后门,别说你是方以柔的亲闺女,就算不是,你从小我也算看着长大,怎么能不给你办这么点小事儿?”   又岚赶紧赔罪,“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了,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这茬当个屁放了吧。”   杨开怀叹口气,“你呀,又不像爹,又不像妈,从小就有主心骨,琢磨问题比一般大人看的还长远,但你也要知道,你终归是个丫头。”   又岚眼见一群苍蝇跟眼前飞过,一个个扑棱着翅膀,嗡嗡嗡,烦死。   杨开怀浑然不觉身侧人不爱听,还在继续,“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女人,就得有个女人模样,成天跟个男人一样跟外头闯荡,那男人还有什么用?”   又岚龇牙,“是是是,叔您说太对了,所以我搞了个对象,打算在不久的将来,把自己嫁出去,相夫教子。”   杨开怀不信,“一说你你就糊弄我,你倒是说说,这人是谁?”   又岚:“修戎。”   杨开怀猛然回头,“谁?”   又岚重复一遍,“修!戎!”   直到又岚第二遍说出口,杨开怀仍觉听觉系统出现纰漏,满眼的难以置信。   又岚没再说第三遍,看眼表,道了别。   从杨开怀事务所出来,又岚马不停蹄去了小汤山,路上给左晴打电话,让她给查查这现代园区开发商头头儿,以及他喜好。   左晴执行力带劲,只消十分钟,就发来一长串消息,图文并茂。   又岚取了经,选一套清水紫砂,一盏檀木挂灯,两把娑椤长刀,登门拜访。   现代园区开发商总负责人,叫庄秦,身姿颀长,两痕丹凤眼,看着不帅,但格外精神,重点是,岁数不大,一眼能瞧出是个二世祖。   又岚等了两个小时,他才抽身迎她进门,在偌大厅堂,宽大长桌,摆上茶艺工具,“以茶为媒,以茶修身,是茶道。   “我可是不懂。”又岚不介意暴露自己无知。   庄秦哈哈大笑,“你不用懂,你舞跳好就行了,我也不懂你那些玄幻的舞步。”   又岚把礼奉上,“知您爱茶,特意选一套制壶大师顾景舟制的清水紫砂送上。”   庄秦闻言,眼神亮了,“哟!顾景舟哒?那可是稀罕玩意儿。”   敢情是,多少钱呢!又岚肉都疼了。   庄秦双手接过,细针密缕的看,目不转睛的瞧,那举止,透着爱不释手。   又岚打铁趁热,“庄总,把廖祖撬走真是对您不住。”   庄秦哪儿还管什么廖祖,“咳,不叫事儿。他跟我这儿也是屈才,要不是我心疼他,不想他颠沛流离,也不会把他钳在我这儿。”   又岚:“那就好,老怕您心里窝火,我成天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庄秦:“没事儿妹子,哥心眼儿大着呢。”   又岚紧接着,“对了哥,您头两年,在京西南那块地皮,怎么着了?”   “三期都竣工了。前些日子闻讯新政要下,这不正亟待消息嘛,”庄秦抬起头来,“你妈没参一股,真是亏了。”   又岚笑笑,没就这茬吭声,又问:“来时我上我杨叔那串了个门,他托我给您问个好。”   庄秦知她杨叔是杨开怀,“他就一‘老’没调,前两天刚见,我两天能有什么不好?”   又岚心里有谱了。   离开小汤山,又岚回到东茂国际,临近工作室,顿了顿,旋身去了修戎中心。   修戎有病人,她就在楼下帮秋册整理资料,看到一个苏萨克氏症候群,她好奇心作祟,“这是个什么病?”   秋册看一眼,“嗷,记忆受损,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又岚下意识,“鱼的记忆?”   秋册摇头,“鱼应该没有痛苦吧?这个病的患者也要承受病理性疼痛。”   又岚:“这种患者很常见吗?”   秋册再摇头,“全球已知这类病例仅有两百多个。”   又岚:“那我应该见不到。”   秋册朝楼上瞄一眼,“现在楼上那个就是。”   又岚很感兴趣,扶梯上楼,趴在门沿,耳朵贴上去。   突然,门开了,她重心全乱,好在开门人把身子送过来,让她靠住,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只是姿势有点难看,靠住的那个部位也有点难看。   修戎拎起她,“学会扒门缝了?”   又岚见来人是修戎,一把搂住,噘着嘴撒娇,“好几个小时不见了,我想你了。你不去看我,还不行我来看你啊?”   门内一阵低笑,她歪头往里一眼,好嘛,六七个人。   她摆正身子,把撅起的嘴收回去。   修戎领了她进门。   又岚问:“你刚是要干嘛去?”   修戎:“拿东西。”   又岚:“什么。”   修戎:“已经拿了。”   又岚低头看看牵着她的手,一股暖流潆绕心头。   修戎对眼前几人介绍,“我女朋友,又岚。”   几人热情打招呼,只有坐在桌前的女孩,一脸茫然。   又岚猜测她就是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   修戎对这女孩说:“我女朋友脑子不好使,也经常忘记一些东西,但并不妨碍她生活,也不妨碍她很快乐。”   女孩儿一双大眼咕噜噜乱转,瞧瞧又岚,瞧瞧修戎,“她忘记了什么?”   修戎:“她忘记了我是谁。” 第39章 38   又岚瞠目结舌, 她忘记了什么?   修戎神色淡然,接着说:“电影《初恋五十次》, 讲述兽医亨利被露西吸引,深入了解发现她每天醒来都是全新记忆,过去一切都不记得,但他并没有放弃, 电影最后是Happy Ending。”   女孩儿问他:“我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修戎微笑,“当然。人一生中太多苦痛, 皆因难以忘怀而陷入困顿、倍感折磨,而你很幸运,所有的烦恼、忧愁, 只需睡一觉, 就会云消雾散。只要你保持住快乐,就会遇到你的亨利。”   女孩儿有些害羞, 脸颊泛了红。   又岚安静在一侧,等修戎终于忙完,过来揉揉她的手心。   冰凉的触觉使他蹙眉,他把空调温度调高,将又岚白玉小手裹在大手下, 度热量给她。   又岚问他, “我们以前见过。”陈述句。   修戎:“嗯。”   又岚:“什么时候的事?”   修戎:“机场, 你摸了我。”   又岚:“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修戎:“怎么?你还在别的时候摸过我?”   又岚抽回手来,“修戎,你老实回答我, 我们以前认不认识?”   修戎脑海闪过那个头扎两个半大丸子的小姑娘,蹒跚学步,悠悠颤颤,“认识吧。”   又岚:“认识或者不认识,说吧干嘛?”   修戎看眼表,“中午了,想吃什么?”   又岚:“修戎!”   修戎笑,“怎么不叫老师了?!”   又岚一想到天天调戏老师,就“……我心里别扭……”   修戎牵起她的手,“走吧,你的问题路上说。”   又岚撇嘴,“就一个认识不认识的事儿,张嘴闭嘴就说了,还等到路上……”   修戎:“我是说,你来找我,要问的问题,路上说。”   又岚差点忘了,她来找修戎也不止是想他,还有问题要请教呢!   车上。修戎开车,目视前方,又岚盘腿坐副驾驶,目视修戎。   修戎看她一眼,“看我能看出答案?”   又岚:“不能。但赏心悦目。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帅吗?”   修戎长‘嗯’一声,“有吧。”   又岚收紧两股眉毛,“又是‘吧’,你就不能肯定点?”   修戎:“我要是说有,你会噘嘴,我要是说没有,你会怪我不说实话。”   又岚语塞,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咳两声,跳过这个话题,问他正经事,“The Blue与UIN的抄袭案算告破,但我还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想问问你。”   修戎:“The Blue有内鬼。”   跟又岚想的一样。她问:“是谁呢?”   修戎:“你怀疑是谁,就是谁。”   又岚狐疑看他,“你知道我怀疑谁?”   修戎:“廖祖。”   又岚啧啧两声,慨叹,“我是为什么要找一个精神科专职、心理科专家当男朋友啊。”但她还是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怀疑他?”   修戎笑,“六福汤,六个温泉池,每池添不同中草药,每天换六次泉水,每项更换六次,按照子、丑、寅、卯、辰、巳、戊、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轮流变换。推此及彼,名木汤、名花汤、名酒汤……草木花树酒药诸材依循健康标准随时令而变。小汤山招牌汤,你身上有残留药香。”   又岚:“就算我去过小汤山,你怎么能说我怀疑廖祖呢?”   修戎:“廖祖女朋友陈宸乐是我的病人,我比你要清楚他们这些年的生活。”   又岚不说话了,反正也说不过他。   以前对嘴皮子挺有自信,跟了修戎才发现,屁,连他一根手指头都够不上。   吃完饭,修戎被二区精神病院召唤,又岚被The Blue召唤。   一迈进工作室门,仲桑经纪人黄小姐就迎上来,笑逐颜开,“又岚!”   要不是她笑容可掬,光听她激动声音,又岚还以为她是来找她打架的。   她笑,迎她进办公室,“怎么?”   黄小姐把一张卡递给她,“知道你为人坦荡,但还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又岚看一眼,东茂国际咖啡店通卡,终身会员,“这礼可不小啊,天天喝也能把你喝破产呢。”   黄小姐攥住又岚双手:“喝你的,破产也是我的事儿。”   又岚倒不好意思了,“干嘛那么客气?”   黄小姐:“应该的。要不是你,MV不会顺利发行,桑桑病也不会有好转。”   又岚不敢抢功,“那是修戎功劳。”   黄小姐:“可要不是你的关系,我们也不会挂到修戎号。”   又岚有必要解释一下,“不要信网上一些乱七八糟挂号信息,你就直接打中心电话,中心有专门负责挂号的,不会收费,也不会不接待。”   黄小姐不信,她一开始不懂,但很多人都说不好挂,那就一定不好挂。   又岚理解他们的思维,但依然不妨碍她去解释,尽管他们不听。   送走黄小姐,可伶霍柏居来了,通过小组考试,两人神采奕奕,精神头正劲。   可伶见着又岚,扑上去搂住胳膊,红扑扑脸蛋透着得意。“岚姐,我俩第一!”   又岚:“第一不应该吗?跟我混再得不了第一,你俩也别跳舞了。”   可伶嘻嘻笑,“韩国CD过来的老师,看我俩编舞一个个目瞪口呆,把他们学生PK的落花流水。专业老师说,我俩遇到你,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霍柏居也开心,附和,“一个星期七支舞真没白跳,在国际对手面前,特别长脸,CD带队老师也不止一次表明要与The Blue合作的心思。”   可伶晃着又岚手臂,“岚姐你太厉害了~我们太喜欢你了~”   霍柏居忙不迭点头,“嗯嗯。”   又岚拿掉她手,“行了,别拍呼我了,接着练去。”   可伶应声,又问:“岚姐,咪咪说你要组织大家出去玩儿,是真的吗?”   又岚:“嗯。你们商量商量去哪儿,到时候跟我说,咱们选个好天气。”   可伶一蹦三尺高,“噢耶!”   又岚倒是也能蹦那么高,只不过得在舞中,平常日子,可不会开心到跳起来。   到底是不年轻了,心境不一样了。   她心头长吁一口气,提步踏进录音间。   廖祖正在认真编曲,Drake新单《More Life》获得授权,重编成TECHML(电子乐),Remix,制作重混。   仅通过他认真模样,就不难看出他对待音乐的态度。   又岚有时会想,他在自己手下,是不是也算埋没?   她进来近十分钟,廖祖才发现她,点头算招呼。   又岚后腰抵在桌沿,盯着他看。   廖祖保存两段音轨,转过身,“有事儿?”   又岚:“在我这里,你是不是也会郁郁不得志?”   廖祖笑,“你花大钱买一堆授权,我守着它们,怎么会不得志?”   又岚也笑,“那你为什么还要害我?”   廖祖笑容未减,“如果你闯不过去,那你就不是又岚了。”   又岚:“所以你联合边卉陷害我,还是为我好了?”   与边卉合谋一事,廖祖不认,“我不认识边卉,也不会跟她联合。”   又岚当然知道,边卉没那么大能耐,“方以柔给了你什么。”   廖祖如此坦白,“钱。”   又岚:“我也给了你钱。”   廖祖苦笑,“总要有先来后到。”   又岚懂了。   廖祖从音乐界销声匿迹之后,一直没金钱来源,带着陈宸乐个病人,又不想委屈她。后来通过与庄秦相识,由他牵线,结交各界大佬,方以柔就是其中一人。   她对他格外殷勤,廖祖当初只当她惜才,直到又岚找到他,他才明白,方以柔料定又岚会将他纳于麾下,所以才提前殷勤一番,将他拉拢过去。   在方以柔提出偷取又岚《条形码》编舞时,他有过一丝犹豫,但转念一想,世间事,还有什么比陈宸乐重要?   廖祖站起身来,“事情是我做的,我认,你想赶我走,我也认。”   又岚笑了,“那是不是得先把我给你的钱,加倍还给我?”   廖祖神色不动,“钱我会还给你,但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   又岚也站直,拍拍廖祖胳膊,“你要是走了,我花那么些钱买的授权,给谁玩儿?你看看咱这工作室,有个比你更懂音乐的吗?”   廖祖眉心微动,“可……”   又岚没让他说完,“法律无外乎人情,更何况我们也没到那份儿上。”   廖祖轻咬下唇,默不作声。   又岚:“我不会被这一点残兵败将打倒,但也不是刀枪不入,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有偿还不了的情、钱,告诉我,我会帮你。”   廖祖抬眼看又岚,与不久前那一抹无畏有所不同。   又岚勾唇,“方以柔,我会跟她谈,你不用有任何压力,她不敢怎么着你。”   半晌,廖祖点头。   从录音室出来,又岚电话预约十方美妆方以柔。   她忘记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风水轮流转,欠别人的总要还。   方以柔应该是没那个觉悟还给她,但她可不会不了了之。   就让她方以柔坐在那个彰显地位的椅子上,等着她的十月怀胎,上门去讨。 第40章 39   陌生的恶意, 不会伤人入骨,将人击溃至痛不欲生的, 往往是那些了如指掌的。   它们常常一刀致命。   又岚跟方以柔约在三天后,十方美妆向东,一间美姿会所。   方以柔本来不想赴约,但又实在对又岚相约目的感兴趣, 就腾出了点时间。   预约如期而至,又岚先一步到。   她给方以柔点了一杯花生奶茶, 又一闻说过,方以柔就爱喝这个。   方以柔蛮惊讶,“你给我下药了?”   又岚云淡风轻, “我没你那么歹毒。”   方以柔抿一口, 浓浓花生香味充盈口腔,感受非常。   又岚:“好喝吗?”   方以柔没应声。   又岚:“老又说, 你最喜欢喝这个,搞对象那会儿,他每天跑四条街,去给你买,凉了, 就给你热上, 热了, 就给你降降温。”   方以柔皱眉,“你想说什么?”   又岚掀起眼睑,“可我一点也不喜欢。我闻到花生的味儿, 浑身不舒服。”   方以柔:“所以呢?”   又岚:“所以,如果我非你亲生,还请你大发慈悲,告诉我,也省了我成天烦恼有个心如蛇蝎的生母。”   方以柔冷笑,“我比你还要烦恼,不,我是恶心,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又岚笑起来,“是吧,既然咱俩对对方都这么深恶痛绝,那为什么就不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呢?”   方以柔:“难道不是你约我出来的?”   又岚:“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约你?”   方以柔了然,没言语。   又岚:“你在我这儿,埋上廖祖这条线,真是好手腕儿啊,不愧是企业家啊。”   方以柔好整以暇,端起瓷杯,又抿一口,“说话得讲证据,也要负责任。”   又岚:“廖祖已经亲口承认,还不叫证据?”   方以柔:“我可以说他在污蔑我,想看你我斗个鱼死网破,当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你终究会败在我手里,到时他渔翁得利,The Blue就是他的了。这样看俩,他完全有可能信口雌黄。”   又岚啧一声,“方以柔啊方以柔,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方以柔:“父债子偿,即使我有报应,也是报在你身上。”   又岚闻言,大笑,“原来在这种情况下,你才会承认我是你女儿。”   方以柔喝光一杯奶茶,耐性也被磨个七七八八,“说完了?我可以走了?”   又岚没言语,方以柔起身走了,走前撂下一杯奶茶钱。   她站起身,透过窗户往下看,方以柔头未回,走的毅然决然。   明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   又岚坐回到椅子上,过去如32倍速电影,飞速划过。   她没什么苦痛回忆,只是孤独,以及别人的冷眼旁观,让她特别害怕余光,她总想剥离出另一个自己,替她去承受这份委屈,然,反倒让自己越来越不畏惧。   修戎的病人,都遭受过巨大精神创伤,他们承受不了,抑郁了,疯了,傻了,呆了,时而极端,时而暴戾,时而难以自制,时而理性得可怕。   有一部分,残酷地对待自己,或者残酷地对待他人。不寒而栗,也心酸不已。   又岚在认识修戎之后,总在想自己的幸运,但夜深人静时,她又忍不住去想那些母慈子孝、家庭团圆的幸运。她知道,人都是贪婪的。   可她从来不觉得,她这个愿景有多过分。   在她走思时,会所服务员走到桌前,“小姐,我们有最新推出的美体套餐,您要尝试一下吗?”   又岚回神,看过去,对上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没说出拒绝的话,“好。”   服务员藏不住雀跃心情,热情领又岚上楼,换衣服。   更衣间,又岚瞥见个美女,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美女也瞧见又岚,神情充满不屑,不知是不屑于她身材,还是不屑于她脸蛋。   又岚不恼,对待美好事物,总是容易宽容。   出更衣间,服务员接着对又岚殷勤,大概是看出来,她是个财主。   美女往左边走,服务员也领又岚往左边走。   又岚一度以为,她俩会有缘到一间房,结果美女拐了弯儿,进了个圆门,帘子被掀开,又岚瞥见一个熟悉身影,登时火冒三丈。   她没再往前走,掀开帘子,冲将过去,居高临下瞪着修戎。   修戎抬头,看见又岚,反应平淡,拉她坐下,自顾斟酒,“只有米酒。”   又岚推开他手,瞥一眼对面美女,问他,“你跟这儿干嘛呢?”   修戎很坦诚,“相亲。”   又岚这回推人,“你倒是不说瞎话!”   对面美女不明所以,一双玲珑眼流转茫然,“修戎哥哥,怎么了?”   好嘛!修戎哥哥!又岚火藏不住了,瞪过去,“你叫谁呢!谁是你修戎哥哥?”   美女再傻也看出又岚的敌意了,眉毛一横,也不服软,“跟你有关系吗?”   又岚搂住修戎,在他俊脸上亲一大口,“看见了吗?我的!”   美女本来跪坐,看见眼前一幕,瞬间跪起,“你怎么这样不要脸?!”   又岚:“你别给我下跪,我没这么大辈分儿。”   美女换姿势,伸出一根娇俏的手指,指着又岚,“你你你……你不要脸!”   又岚:“勾搭有妇之夫,你才不要脸,没遭千夫所指,还不赶紧夹尾巴滚!”   话说完,又岚突然想起,她的矛头指对有误,明明眼下最不要脸的是修戎,她甩头,凌厉眼光刺过去,“你长能耐了,昨天还跟我蜜里调油呢,今天就出来偷吃了,还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曲异搞瞎八,好歹跨着国,你竟然就在本市,如此明目张胆,胆儿也忒肥了?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修戎实在没憋住,笑了。   又岚更气了,伸手打过去,“你还有脸笑!”   修戎攥住她手腕,笑得止不住。   又岚干脆再把矛头指向对面那小贱人,“别以为你长得好看,老娘就能放过你!老娘在你那么点大的时候,比你好看!”   美女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却也不想认输,“可你再也回不去那时候了!所以识相点,放过修戎哥哥,你这样的老女人,就别做春秋大梦了!”   “嘿——我这个暴脾气!”又岚站起身来,逼近她,“你懂个屁!你会什么啊?有什么能耐啊?成天吃爹喝妈,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我做春秋大梦,我看是你,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甩着一对胸脯子往上凑,你凑什么啊凑?”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酒壶嘴杵她那道勾,把她逼到墙角,“我告诉你!修戎,是我又岚的,你要惦记也行,只要你不怕死,尽管的!”   美女气势没又岚强,嗓门没又岚大,个头也不如她,就年轻占优势,但在目前对峙场上,一点作用不起,她心慌了,眼角逼出几滴眼泪,满脸委屈的求助修戎,“修戎哥哥……”   又岚扳过她的脸,“叫他干什么?不好使我跟你说!”   美女哭出声来,“人家就是喜欢修戎哥哥,人家哪里错了啊?妈妈说,修爷爷喜欢我,修戎哥哥也喜欢我,我听妈妈话,跟修戎哥哥见面,哪里错了啊?”   又岚听懂了,又是相亲,“你看上修戎就是错了!你妈没教你,别人东西别惦记吗?”   美女啜泣不停,“妈妈说,修戎哥哥是单身,修戎哥哥喜欢我。”   又岚浑身上下所有毛都炸起来了,“狗屁!他是老娘我的!”   美女不敢说话了,眼前女人比金庸笔下梅超风还吓人呢。   又岚退两步,顺顺气,指指门口,“滚蛋!”   美女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走了,她单枪匹马,斗不过梅超风啊!   室内只剩又岚和修戎了,又岚脑子里正酝酿弄死他的办法。   修戎从容不迫倒一杯酒,“酒不错,对改善心情很有帮助。”   又岚瞪过去,“你不解释解释吗?”   修戎:“你不都知道。”   果然是相亲。又岚过去,把他手里酒杯夺过来,“你要是跟你家里人说清楚你有女朋友,还至于给一回一回给你安排相亲吗?”   修戎:“说不得。”   又岚气得,“怎么?我拿不出手?给你丢人现眼了?”   修戎:“是目前还说不得。”   又岚:“目前怎么了?你要是不想跟我好,说句痛快话,我又岚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从小到大,就没死乞白赖求谁别走,就说那……”   话说一半,又岚大脑像是涌入一场风暴,把她沉睡记忆尽数唤醒,她求过,她小时候求过人,求过人不要走。   她猛地抬头,盯着修戎那双脆亮眼眸,半晌,“修戎,哥哥。”   修戎依旧从容,“嗯。”   又岚声音有些许颤抖,“喜欢你,就像喜欢春天的熊。”   修戎:“想起来了?”   又岚眼圈泛红,“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修戎坐过去,把她双手包在掌心,“你又不是失忆,总会想起来。”   又岚撇嘴,委屈得,“那我要是永远想不起来呢?”   修戎笑,“反正你人也是我的了,一生那么长,你可以慢慢想。”   又岚搂住他,眼泪簌簌下落,湿了他肩膀。   修戎顺她后背,“现在我可以跟外公说,我还是被那个小又岚拿下了。”   又岚肩膀一抽一抽,“外公,还好吗?”   修戎:“成天装病。”当然好。   又岚想象到那个画面,笑了,松开修戎,看着他,“我们去看看外公吧?”   修戎拇指指腹擦拭又岚眼泪,“哭成小花猫了。”   又岚拿小拳头捶他,“还不是你!”   修戎握住,手心滚烫,似乎灼了她,她抖了抖。   又岚再看修戎,他眼里小火苗扑哧扑哧着的正旺,喉结蠕动,看起来好渴。   修戎问她,“你是因为空虚寂寞冷,还是因为爱我?”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又岚却答了,想都没想,“我爱你啊。”   修戎压上去,一口擒住,手往下,覆在她身上,用了三分力道。   又岚于意乱情迷中拍拍他胸膛,“修……修戎……”   修戎懂,他把屏风一拉,挡住门口,却没锁门。   又岚心一提,指尖颤抖。   本来挺大方的人,竟然有些羞于现给修戎,闭着眼一口咬在他肩膀。   修戎被咬的火焰发荣滋长,“要?”   “要。”一个字,又岚听到自己唱出一曲颠鸾倒凤。   修戎给她用之前,给她看了一眼,又岚第一次看个真切,心都被掀到了嗓子眼。   “喜欢?”修戎问。   又岚难得羞答答,跟往日狂放野性的模样大相径庭,连眼睛都是雾蒙蒙的,“喜欢。”   修戎唇角勾起,“等下你更喜欢。”   他没给又岚说话机会,俯身亲吻。   细腻,绵长。   ……   又岚脚趾蜷起,指甲楔进修戎脊背,紧咬的牙里钻出几个音节,“你大爷的——你——”   修戎愈发凶猛,像惩罚,更像发泄。   又岚单薄的身子比一束湿草,被修戎摆成各种羞耻。   而修戎,尽全力撞。   又岚眼角有泪迸出,这一刻,她无比清楚,身上这个男人,有多爱她。   她无比清楚,过去那些年,她是错过了什么。   这样跨时前半生的爱,又岚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第41章 番外   又岚三岁, 又一闻带她搬到东城大院,与方以柔做上下邻居。   再往上一层, 有个大户,又一闻说,那家世代贵族,姓修, 到他这一辈,一身反骨, 叛离家族,蜗居在这逼仄一角,却也成天乐得开心。   他与人和善, 左邻右舍处的不错。   又岚在大院儿和稀泥, 蒸泥包子,他就跟她一块儿玩儿, 嘴里念叨着:“又岚小模样真好看,赶明儿给我当孙媳妇儿。”   他有个外孙,叫修戎,偶尔过来看他,有一年, 待了整整一个夏天。   修戎第一次见又岚, 可嫌弃, 不愿跟她一起玩儿。   外公斥他,“你有啥不乐意?!这是你未来媳妇儿!”   小又岚不懂什么叫媳妇儿,但她喜欢修戎, 他外公说她小模样好看,她倒觉得,修戎才生的好看,唇红齿白,眼大有神,纤长眼睫毛缀在眼睑,秀眉不加以修剪,却好看斐然。   小修戎可以说是被迫跟又岚凑在一起,简直是度秒如年,尤其是她话还说不清楚,走路也颤悠,跟个鸭子一样,却死揪着他衣角,追着他,“修戎哥哥,修戎哥哥。”   他不胜其烦,好几次吼她,“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小又岚大眼忽闪,小嘴一噘,“修戎哥哥,我想吃糖。”   小修戎:“我没糖。”   小又岚手伸进他口袋里,抓拿一阵。   小修戎蹙眉,“喂!你干嘛!”   小又岚恍若未闻,继续抓拿,抓到一枚尘柄,高兴起来,“我找到了!”   小修戎被抓的疼,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推开她,“你有毛病啊!”   小又岚不明所以,哇一声哭出来。   小修戎气呼呼上楼,把自己关房里,谁叫也不应。   外公敲门,“修戎啊,怎么了?又欺负小又岚了?”   小修戎气得慌,“谁能欺负的了她!”   外公笑,“那就是你被她欺负了。”   小修戎鼓着腮帮子,“外公,你不要跟我说话了!我要生气了!”   外公哈哈笑,“又家丫头能让你个小闷葫芦生气,真是不得了。”   小修戎掀开被子,蒙住头,不想说话。   晚上,外公把又一闻两父女迎进家门,做一桌子好菜招待,给又岚两箩筐糖。   小又岚咧着小嘴,嘴角要渗出蜜来。   小修戎一出门就看见她,一脑门子浆糊,烦的紧。   小又岚也瞅见修戎,跑上去,给他一把糖,“修戎哥哥,又岚的糖都给你。”   小修戎推开,“我不要!”   小又岚又递过去,“我要换你兜兜里那个。”   小修戎气得脸红,“你你你……不知羞耻!”   小又岚哪懂什么叫羞耻,小手往他身上伸,追着他满屋跑。   外公在一旁看着,笑呵呵的合不拢嘴,扭头冲又一闻说:“小又岚,我定下了啊,到时候可别给我许出去,我要她当我孙媳妇。”   又一闻知修家是大户,不敢高攀,但也不好驳人家,就含含糊糊应着。   外公看着两个娃娃你追我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他这一辈,只有他一个,他又只有一个女儿,这一个女儿,又只有修戎这一个儿子,他敢情是疼爱,把心思全都给他,还不够,扬言整个修家都给他。   修戎父亲也是书香门第,偏偏与修家小姐情投意合,注定孩子生下不能随父姓,他却不是很在意,姓也好,名也罢,只是一个代号,无所谓。   到底是文人世家,思想境界比较高。   外公妻子早丧,他离家,选在东城大院,一处平民地,安居下来。女儿女婿长居国外,打理修家海内外产业,以致堂堂修家宅院,门可罗雀。   政府几次派人登门,想将修府纳入国家一级保护建筑,外公当然不干,世世代代,可不能到他这一辈,被掀了根,那他怎么有脸面见祖宗。   修戎母亲怕外公动气,把修戎送过来,陪他,但这小东西,性子忒是倔强,又不喜逗人开心,成天跟个闷葫芦一样,外公看着他糟着天庭,也不痛快。   幸亏有又家小丫头,嘻嘻哈哈迷迷糊糊,老是能把他逗得前仰后合。   他越瞧越稀罕,也不管自己那小外孙乐不乐意,就给他俩凑个荒唐的娃娃亲。   这会儿,看俩娃娃跑的气喘吁吁,他朝俩人招手,把他们引到跟前,一人喂一口杏仁酥,修戎抿着嘴不吃,又岚小嘴张的老大,“啊——”   小修戎看不下去,哼哼一声。   外公拿起青花瓷勺,在他脑袋瓜子上敲一下,“哼哼啥啊,你比小又岚大那么些,你得让着她,别老让她追不着你,等哪天她不追了,我看你急不急。”   小修戎下巴一扬,“我才不急!”   小又岚把杏仁酥吞进肚子里,咧着嘴笑,“修戎哥哥兜兜里有糖,不给我。”   外公皱眉,看修戎,“你藏糖了?”   小修戎又气又恼,“没有!”   小又岚指着他裤子口袋,“就在兜兜里,我抓到了。”   外公手伸过去,“外公给小又岚看看,看看修戎哥哥兜兜里有没有糖。”   小修戎躲开,又绕着客厅跑起来,小又岚跟在他屁股后头,可劲儿追。   外公斥一声,“别跑了都!过来吃饭,等会儿吃完,吃多少糖外公这儿都有。”   小修戎跑过去,拉开椅子,刚要落座,外公捉住他,喊又岚,“小又岚,来来来,我给你抓住他了。”   小又岚吭哧吭哧过去,手伸进口袋里,摸到小尘柄,用力一抓,修戎‘啊——’一声大叫,眼泪堵在眼眶。   外公一下子明白,这是个什么糖,对着天花板,好一阵大笑。   桌对面的又一闻不明白,但笑应该就是开心吧?也跟着笑。   小修戎逃开外公束缚,躲进房里。   外公笑够了,领着又岚过去,小声问她,“小又岚喜欢修戎哥哥吗?”   小又岚点点头。   外公又问:“喜欢修戎哥哥哪儿呢?”   小又岚不知道,就是喜欢。   她说不出,外公也没再问,告诉她,“要想修戎哥哥喜欢你,就说两句好听话,”怕她不知道什么是好听话,又教她,“比如,修戎哥哥不要生气了。修戎哥哥我们一起玩儿吧?修戎哥哥你想吃的糖,我都给你。”   小又岚学舌还是会的,她点点头。   外公捏捏她圆嘟嘟脸蛋,亲一口,打开门,放她进去。   小又岚吭哧吭哧到修戎身边,把外公教得,说一遍给他。   小修戎哼一声,不想搭理她。   外公在门口偷偷看,别说,小丫头真聪明,他就说一遍,她全记住了。   小又岚见这套对修戎不好使,爬到椅子上,够着捏捏他脸。   小修戎打掉她手,“你别碰我!”   小又岚见捏脸也不好使,就凑上去亲一口。大人都是这么哄她的。   小修戎触电一样弹开,捂着脸,“你你……你不知羞耻!”   小又岚还朝他跟前凑,“修戎哥哥是还要亲亲吗?”   小修戎外后退,“你你……给我出去!”   小又岚不管不顾,只知道追着他跑。   外公在门口看着,这小丫头,这么小就这么会撩,长大了可得看住。   这算是开了头,自此以后,修戎每回来,又岚都缠着他好一通亲热。   修戎渐渐长大,懂一些男女之别,却鬼使神差越来越习惯又岚的靠近,好几次,他都望着他红扑扑的脸蛋愣神,被不正经的外公瞧见,总不怀好意笑上一阵。   九岁那年,大院拆迁,方以柔搬走,又一闻打算回胡同。外公也准备回老宅。   搬家那天,又岚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拽着修戎衣角,小模样可怜的,让人心颤。她不知自己也要走,只知修戎要走,她不想他走。   修戎无奈,给她擦眼泪,“我又不是要死了。”   又岚眼泪就是止不住,“修戎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修戎:“大院儿要拆,我不走等着推土机把我铲了?”   又岚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修戎哥哥,又岚不要你走。”   修戎心里突然一阵发酸,“你现在小,你每天只能看到我,你当然会这样说,等你长大了,身边都是男人,你就不觉得我好了。”   又岚抽抽搭搭,“修戎哥哥最好了,修戎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修戎傲娇怪,又哼一声,“有多好?”   又岚小可怜,“最最最最好了。”   修戎:“最最最最好是有多好?”   又岚踮脚,亲在他下巴上,“最最最最好就是没有人比你更好。”   一个亲亲莫名取悦了修戎,他蹲下来,把又岚长袖口挽起,“那你喜欢我吗?”   又岚点点头,“喜欢,又岚最喜欢修戎哥哥了。”   修戎笑,“有多喜欢?”   又岚比一个大大的圈,“就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修戎拉一拉她小手,明知故问:“那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又岚再点点头,“又岚想要跟修戎哥哥在一起。”   修戎拍拍她小脑袋,“那你要快点长大,等你长大,我就跟你在一起。”   又岚信誓旦旦,“又岚会快快长大的。”   修戎从来不知道,这个约定不是他们定下,是老天定下,以至于兜兜转转二十年,他们还是再遇了。   到那时,乡溪饮马,山野长风,有海枯石烂,也有至死方休。   缘分比一扇窗,推开便再难合上,它藏在分离之前,躲在有生之年。   它偶尔也于夜深人静,吟唱一曲,此生不换。 第42章 40   小西山, 玫瑰苑。   修戎停车,又岚搂着修戎胳膊, 不想松手,“好快。”   窗外无月,阒静异常,   修戎笑, “你是说我,还是说车。”   又岚想起不久前, 他发疯一样在她身体泄火,一口咬住他胳膊,“我可能三天都下不来床, 你这是积压了多少?”   修戎偏头, 亲亲又岚额头,“二十年。”   又岚想起小时候, 追着他掏他口袋,“我好像小时候就老想占你便宜。”   修戎:“嗯,三岁看老,你就这德行了。”   又岚又咬他一口,“什么德行?什么德行也是你心尖尖上人。”   修戎目光变柔和, “是, 你在上, 以后都你在上。”   又岚瞥他一眼,“你背着我吃黄油了?”   修戎一本正经,“你比黄油黄。”   又岚大力‘哼’一声, 开门下车。   往前走,划卡进厅前,回个头,修戎正倚在车前,眉目含情看着她。   她心一颤,甩掉包儿,跑回去,扑向修戎。   修戎一把接住她,双手托住她屁股。   又岚双腿利落环上修戎窄腰,抱着他脑袋,在他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巴一通亲。   修戎笑,“你再亲,一个星期别想下床了。”   又岚贴着修戎脸,“我听了你的话,从未放弃过成长,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或猝不及防,或顺理成章。”   修戎没吭声,两颊相抵,传递热度,也传递温情。   当晚,修戎没走,又跟又岚来了几番死去活来。   汗水和空气中的糜烂交合,带出咸香,有够咸,也有够香。   事后,又岚伏在修戎胸膛,手指无意识在那块精炼肌肤上划拉。   修戎攥住她手,“你别撩我,你让我尝到甜头,我的自制力也消失殆尽了。”   又岚想起前几回,修戎惊人定力,端正脑袋,看他,“你是怎么忍住的?”   修戎实话实说,“一想到,你和我还没有一个准确未来,就忍住了。”   又岚:“那你又为什么不忍了?看到未来了?”   修戎:“还记得我问你,是空虚寂寞冷,还是因为爱我。”   前不久的问题,又岚笑,“我说因为我爱你。”   修戎没再说话,这就是未来。   你想做,终于不是纯粹想做,是因为爱我。   又岚懂了。   修戎一步一步,循循善诱,把她捏在掌心里,搁在心口上。   她又有点不平衡了,“你可真够老奸巨猾的。”   修戎手撑着后脑勺,“你要是跟一般女人那样好到手,我也不至于。”   又岚学他,“这个一般女人是谁?”   修戎捏她脸,“类似你刚见到的那个。”   嗷,那小美女啊。说起她,又岚还有问题,“为什么你相亲要选在美姿会所?”   修戎:“外公选的。”   又岚:“哼!还说让我做他孙媳妇儿,转身就把我心上人洗洗干净卖了!”   修戎轻笑,“你心上人定力不错,你大可不必担心。”   又岚瞥他,“不错?呸!那回回撩你回回硬,你怎么解释?”   修戎:“那是因为对方是你。”   又岚不吃这一套,“你少跟我这儿花言巧语!成天一堆小姑娘屁股后边追着你,我就不信你一点恻隐之心不动!”   修戎:“我要有那心,还有你什么事儿。”   又岚语塞,说的也是。   修戎把她拉进怀里,“我的人,心,都是你的,放心。而且,就你那护食架势,也没人敢惦记。”   又岚就不爱听这话,一口咬在他肉上,却因实在紧俏,没咬住,上下牙相撞,硌的神经线疼。   她气,从修戎身上起来,“我去洗澡了!”   修戎也起身,“一起。”   又岚转身把他推倒,“你等会儿再去!一起洗,你看见我这性感胴体,又发情,我可受不了。”   修戎无奈,“哪儿那么多情发……”   又岚指指身上紫青,“你看看,都是你干的!”   修戎也瞅两眼自己身上,“你也干不少,”指着锁骨一枚小草莓,“还是在显眼位置。”   又岚心虚,嗓子眼溜出两个‘哼’的音节,下床跑没影儿了。   修戎望着她光溜溜的身子,藏满眼的宠溺,苏破天的笑。   *   次日,修戎早起,做早餐。   又岚下床就闻到奶香,控制不知四肢,急切朝香味儿来源奔去。   修戎看见又岚光脚,皱眉,“穿鞋。”   又岚踩在他脚上,“没找到鞋。”   修戎把自己鞋脱给她。   又岚穿一只,呲牙笑,“一人一只。”   修戎拿她没办法。   又岚手伸进奶油罐里,蘸一指头,填进嘴里,甜酥酥的。   修戎锅里熬着汤,他过去。   又岚拽住他,脱鞋给他,“你穿。”   修戎看一眼她光着的脚,两手搀到腋下,掫她坐到桌上。   他舀半勺,递到又岚嘴边,“尝尝。”   又岚喝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喝!鲜鲜的。”   修戎关火,回身接着做蛋糕。   又岚忍不住偷吃,趁修戎不注意就蘸一指头。   修戎一看她,就知道她偷吃,嘴角奶油白花花挂着,不是偷吃还能是什么。   他努下巴朝她嘴唇,“奶油,自己擦。”   又岚吐出舌尖,舔一口,“还有吗?”   修戎看着,看的心头着火,扔下两手工具,一把拽过她,噙住那不安分小嘴。   奶油香味在两人口腔里飘来荡去。   亲到又岚缺氧,修戎才恋恋不舍放开。亲够了,他还挺有理,“你注意言行。”   气得又岚,“还不是你,动不动就发情!”   修戎饶有兴致看她,“我发情你见识过,可你竟觉得刚那是发情,看来你还不能正确理解何为发情,要不,我再身体力行给你上上课?”   又岚从流理台跳下来,逃开,“那个,你自己做,好了叫我。”   修戎眼眸弯了,嘴角也弯了。   又岚躲进卧室,关上门,抚胸顺气。   太吓人了!修戎实在太吓人了!不知疲倦一样,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不能再确定,她的未来,要有多性福!   终于有的吹了!她的男人,有颜,有钱,也有超强性能力!   修戎做好早餐,没喊人,直接从房间把她捉出来,摁在椅子上,盛一碗汤,端给她,“等会儿自己去工作室。”   又岚喝一口汤,“你不送我?”   修戎擦掉她嘴角油花,“我要去趟郊区。”   又岚:“干嘛?”   修戎:“泊水中学一对双胞胎自杀未遂,全体师生惴惴不安,我去上课。”   又岚‘哦’一声,“要不要我跟你去?”   修戎:“UIN下台,The Blue炙手可热,你现在正忙。”   确实。抄袭事件水落石出之后,除了UIN学员转来The Blue,也有很多发现自己对Hip Hop感兴趣的,来工作室咨询的人络绎不绝。   可又岚已经忙了好几天了,她觉得也该留给自己一点时间了。   她小嘴一噘,跟修戎撒娇,“你带我去呗?工作室左晴看着,不会有影响的。”   修戎:“你去,对我有影响。”   又岚刚要接茬,反应过来修戎话外音,唇瓣翕动,没吐出个把字眼。   修戎给她切一块蛋糕,“就待两天。”   又岚委屈的慌,“好长。”   修戎:“那你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又岚知道,自己若跟去,肯定会分修戎心,虽然她不觉得修戎是那么容易被分心的主儿,但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修戎不带她,她也不会死乞白赖非要去。   只是。她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多少年,她没有这么温柔过。   明明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已经属于自己,却还是患得患失,如临深渊,这跟刚确定心意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她多轻松啊,如释重负,现在她可害怕了,经常半夜醒来,老担心她稍稍没抱紧,人就不见了。   又岚咬咬下唇,像是心头在做一番生死抉择,半晌,她问:“什么时候走?”   修戎看眼表,“11点吧。”   又岚也看表,现在是9:27。   她说:“我陪你到11点。”   修戎捏捏她耳垂,“好。”   又岚想起左晴对她说过句话:喜欢是兴奋的睡不着觉,爱是整宿整宿的失眠。   那时候她问,什么意思。左晴说:喜欢他时满脑子都是欢喜,从未想过失去。一旦爱上,就开始害怕,老觉得浮生若梦,终究成空。   现在,她终于懂了。   吃完饭,修戎坐沙发上,又岚枕着他腿,盯着屋顶,“前两天我问左晴,你那边儿房价,她说一保守数儿,差点把我吓趴下,也太贵了!”   修戎拿着iPad,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拇指在又岚脸上摩挲,“那边儿我还空着几套,你要住随时搬。”   又岚坐起来,看着修戎,看一会儿,想起他家是大户,又躺回去,“差点忘了,你家有钱。”   修戎笑,“你也挺有钱的。”   又岚撇嘴,“我才哪儿到哪儿啊。”   修戎:“你已经比一般女人富裕多了。”   又岚:“你别老拿我跟一般女人比,你瞅瞅我身边的。左晴,人现在有个服装品牌,工作室的舞团参赛啊、演出啊,都她提供服装,眼都不带眨一下的。你知道吧,就左晴,那抠门抠到一定境界了,出这么大血都心不跳肉不紧,可想她得多有钱。”   修戎没吭声,嘴角挂着笑。   又岚:“还有我一同学,大明星啊,半年不见一回面,一见面就私人巨轮开怀畅饮,叫一堆陪酒,一个个儿盘儿靓,条儿顺,鲜的能掐出水来。”   修戎:“你想过,为什么她们都很优秀吗?”   又岚想过,但没想明白,“谁知道呢。”   修戎:“美国学者罗伯特·莫顿提出‘马太效应’,泛指好的愈好,坏的愈坏。任何个体、群体或地区,一旦在某一个方面获得成功,就会产生一种积累优势,就会更大限度的吸引同样、甚至更高水准的成功人士青睐。”   又岚似懂非懂,“就是吸引力法则呗?”   修戎:“也不能这样说,这种吸引是一种无意识吸引,不是有意识的。”   又岚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总没错吧?”   修戎笑:“可以这样理解。”   又岚动脑不行。又一闻从小就说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时间一长,她被输入这道程序,就真的变成一个动手能力满分,动脑堪称智障的人。   英国修身养性那两年,她不停看书,数量比前半生加起来都多。   别说,看书真是管用,至少她在面对边卉和方以柔的阴谋诡计时,可以巧妙化解了,运气好点,还能因祸得福。   不过有了修戎,这么一个行走的Google,她极有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   修戎把iPad锁屏,搁在桌上,摸着又岚脸,“10:40了。”   又岚百般不舍,却还是起身,“我去给你拿衣服。”话说完,想起一事儿,“你要是不用回家换衣服,那是不是还能再跟我多待会儿?”   修戎:“假设不成立。我得换衣服,不然身上都你的味道,叫我怎么专心。”   又岚难得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我去年定制一条裙子,看那牌子西装也好看,就也定了一套,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身。”   修戎:“你按什么尺码来的?”   又岚想一下,“当时是按我最喜欢的尺码。”   修戎:“那就合身。”   又岚瞥他,“你别太自信,你跟我最喜欢的,还差得远呢!”   她说着,把那套西装拿出来,跟修戎身上比一比。   修戎颇有点得意,“刚刚好。”   又岚倒觉得诡异了,“真吓人!”   修戎从衣帽间出来,身上西装衬得他气质卓绝,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又岚看呆了眼,半晌,把左晴给她的一对手环拿出来,不由分说给他戴上。   修戎:“谁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修戎,又岚坦白,“左晴买的,不过她刷的我的卡。本来买给她跟她男朋友的,但没送出去就发现他劈腿了,就给我了。”   修戎:“你觉得我戴这个合适吗?”   又岚也给自己戴上,晃晃手臂,“合适啊,情侣的。”   修戎捏捏她腮帮子,“傻。”   又岚打掉他手,看一眼表,11:15,“还能跟我待多久?”   修戎:“该走了。”   又岚瘪嘴。   修戎捏她嘴,“丑。”   又岚不情不愿的送他到门口,表情看起来跟奔丧一样。   关门时,修戎在外,拉开外侧门把手,在里的又岚手还没来得及离开内侧门把手,就又被修戎带过去,一头撞进胸膛。   又岚捂着额头,“你……”   修戎没让她说完话,托腰紧搂,俯身吻住。 第43章 41   修戎走了, 又岚也去工作室了。   The Blue培训课程本来不贵,但因实在没有多余老师, 不得不提高课价,然,上门咨询的非但没有减少,还又增多了。   他们当中有一套歪理, 贵的,就是好的。   一上午时间, 又岚焦头烂额,左晴也忙的没顾上喝一口水。   好不容易午饭时间到,想着休息一会儿, 周知乐又来了, 梨花带雨。   又岚看着她,一个脑袋两个大, “我这儿忙的脚不沾地,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周知乐抽抽搭搭,“我错了,又岚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就是受边卉鼓动, 才干了一堆荒唐事儿,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 我压根儿就没什么心眼儿。”   又岚:“嗯。你是没什么心眼儿,就是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   周知乐脸色一变,很想甩袖子离开, 但她往回看,已然是悬崖万丈,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才能有一线生机,“又岚,咱们那么多年交情,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UIN是气数将尽了,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可我正年轻啊,让我守着那一堆破烂,那不是要我命吗?”   又岚冷笑,“当初我让你跟我走,你不走,因为当年UIN风头正劲,任谁都看好,道一句:前途无限。现在UIN败了,没落了,你知道找我了?你当我是做慈善的?早就告诉过你,目光放长远,别太短浅,你不听,赖谁?”   周知乐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要有那窥探未来的能耐,还至于沦落到低三下四求人赏碗饭吃的田地?她凑近又岚,“赖我,全都赖我,但谁也不是天生就眼光毒辣,天生就懂未雨绸缪的啊,总得经历一些事儿,你说是不是?”   又岚实在不想跟她周旋了,“你男朋友不跟高校教学吗?你去找他吧,高校职教待遇比我这儿强多了。”   周知乐扒着又岚胳膊,“不是,又岚,又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又岚……”   又岚叫张鹤鸣,“送客!”   张鹤鸣把周知乐推赶出去。   左晴见人走了,给又岚倒杯水过去,“周知乐这人也是有意思。”   又岚捏捏眉心,“每次觉得一个人不要脸到头时,都有人重新刷新我的认知。”   左晴笑,“狗跟狗见面,不是闻,就是舔,人跟人见面,不是骗,就是演。你得习惯。”   又岚端起水杯,左晴眼尖看见那只卡地亚手环,拽她胳膊,“哟哟哟,戴上了!跟西尔贝一人一只?”   “管得着吗?”又岚抽回手来。   左晴笑得特别猥琐,“这就套上了?做过了?”   又岚没说话,嘴角却不自觉上调。   左晴瞥见,咳两声,“怎么样?活儿还成?”   又岚扭过头,看左晴,颇有点惋惜意味,“亲爱的,你可能又要不平衡了。”   左晴秒懂,她个八卦精,追着又岚,“说说,说说,具体说说。”   又岚只是笑,只字不言。   转到前台,肖咪咪把访客表给又岚看一眼,“岚姐,实在没地儿安排了。”   左晴凑上来,“不行再调价,限流。”   又岚瞥她一眼,“你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而且,依照现代人不抢手不要的尿性,我不觉得能管用。毕竟对于不了解的事物,价格是衡量其价值的唯一标准,在他们眼里,便宜的好不好不能肯定,但贵的一定不次。”   左晴:“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又岚闷头想半天,“开放网络课程吧。”   左晴:“我们现在有这个项目。”   又岚:“我们网络授课这一块太过笼统,我打算把它细致化,让人看视频就跟Face To Face没什么区别。”   说干就干,又岚绕到前台里身,在电脑上噼里啪啦一通敲,咬咬手指,皱皱眉,“左晴,你认识摄影这一行业能人比我多,你看看能不能约几个,面谈一下。”   左晴瞠目结舌,“我去,你属火箭的?你琢磨好了吗?建站的事儿还没鼓捣好,一大堆运营问题有待商榷,你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决定线上授课,是不是太轻率了?”   又岚:“你以为我是你?一个平台弄半年?建站一应事宜我早包出去了。”   左晴还没回神,“啥?”   又岚看她一眼,“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叫问题。”   左晴终于回神,废话也不再多说,“摄影师我手头有几个,你要用先拿走。”   又岚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左晴瞥她,“就知道你憋着耍不要脸呢。”   又岚把网站打开,给左晴看,“看看怎么样?”   左晴瞥两眼,“界面倒是大气,一目了然,”她点开师资板块,咂嘴,“就是师资有点拿不出手啊。”   又岚:“那是在你看来。你站在巨人肩膀,当然眼光高,事实上,咱工作室几位老师,都是一等一水准,家里奖杯也一堆一堆放。”   左晴点头,有道理,她拿又岚当标杆,那敢情看谁都不行。   当天下午,又岚面见几个摄影师,除了要求拍摄水平一流,后期一流,还得长得帅,几番筛选下来,就一个符合标准。   肖咪咪问:“为啥要找长得帅的?”   左晴替又岚回答,“你对着一朵花和一坨屎写作文,哪篇作文会比较好看?”   肖咪咪额角抽搐,“花……可是晴姐,你这个比喻……”   左晴不觉任何不妥,“话糙理不糙。”   肖咪咪不说话了。   全忙完,大伙儿陆陆续续下班,又岚伸个懒腰,往沙发上一靠。   霍柏居从练舞房出来,瞥见又岚一脸倦容,把包儿给可伶,“你自己回学校。”   可伶当然明白他心思,好心劝一句,“BoBo,不是哥们不支持你,实在是你跟岚姐不合适,你比她小一巴掌还多呢。”   霍柏居:“女大三,抱金砖。”   可伶笑:“她可大你六岁。”   霍柏居:“那我抱两块金砖,还赚了呢。”   可伶也不废话了,转身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霍柏居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打开,掰一块,递到又岚嘴边。   又岚闭着眼,闻到巧克力香味儿,一口咬住,“怎么还不走?”   霍柏居抿抿唇,“岚姐,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想……”   又岚睁眼,“没人跟你看啊?”   说完没等霍柏居应声,努下巴看前台,“去问问肖咪咪,我看她最近闲得慌。”   霍柏居攥紧拳,修剪很勤的指甲竟然也能楔进肉里。   肖咪咪听见他俩说话,扯着脖子嚷,“岚姐,我有约会的!”   又岚没搭理她,看着霍柏居。   他真嫩啊。   脸蛋上一点瑕疵没有,皮肤也白,整个人清透的跟春风一样。   可她不喜欢。   她站起身,“跟我来。”   霍柏居跟又岚进办公室。   又岚:“把门锁上。”   霍柏居睫毛翕动,一颗心揪到嗓子眼儿。   又岚把几盆多肉和一盆兰花推到他跟前,“选一个。”   霍柏居想都没想,端起那盆兰花。   又岚:“兰花醒目吧?喜欢吧?那是因为在这一堆盆里,就它与众不同。”   霍柏居抓着花盆,不吭声。   又岚又端上来一盆兰花,“这两盆,再选。”   霍柏居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又岚:“你身边都是一帮毛没长齐的,你成天对着他们,难免乏味,所以冷不防碰上一个有嚼头的,就容易在你心里荡起一波涟漪。”   霍柏居不说话。   又岚:“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把这当做是喜欢。”   霍柏居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又岚:“你正年轻,多谈谈恋爱,别把全部精力放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   霍柏居抬头,“为什么不可能?”   又岚闻言,无奈,敢情刚才那一通话他一句没听懂,有那么含蓄吗?   她呼口气,“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霍柏居不服气,“小怎么了?性别都不是问题了,年龄又算的了什么?”   又岚笑了,“你觉得咱俩出门,般配吗?”   霍柏居把兰花往桌上重重一撂,搂住又岚肩膀,“般配!特别般配!”   又岚拿掉他手:“别自欺欺人了,跟你出门跟领着个儿子一样。”   霍柏居:“你才比我大六岁。”   又岚:“你知道六岁什么概念吗?六岁就是你门牙还没长,我都会打酱油了。”   霍柏居:“你很时新,可为什么思想那么传统,80岁老太太和74岁老头,有区别吗?别跟我说你会比我早死,要是你提前入土,我肯定跟你去!一生就那么长,我不会看长度,只会看宽度!”   又岚不想伤害霍柏居,也碍于最近因被拒绝而患上精神疾病的病人见得有点多,她不得不慎重说话,尤其是霍柏居还是那种乖巧的小孩儿,要是邢玉先跟曲异那么不要脸的,她早大嘴巴子抽上了,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们心灵遭受创伤。   她做半天思想斗争,最后说:“你说的都对,可我有男朋友了。”   霍柏居双眼有一瞬离神,槁木一样一对眼珠像两颗裹上沙土的玻璃球,半晌,“你骗我。”   又岚把她与修戎那张机舱合照再次翻出来。   霍柏居眼触到那个画面,仿若被人抽了筋,整个人飘飘摇摇,重摔在桌上。   又岚坐下来,“要是别人,这么油盐不进,我早让他滚蛋了,但你有天分,也肯努力,跟可伶又默契十足,前途一片大好,我实在不忍心。”   霍柏居哭了,眼泪掉下来,砸在兰花花瓣上,绽开一朵水花。   又岚没有话要说了,从办公室出来,左晴迎面走来,满脸急切。   “你能联系到修戎吗?”她问。   又岚皱眉,“怎么?”   左晴嘴唇发白,“我找不到吕字圩了。” 第44章 42   泊水中学一对双胞胎跳楼自杀, 公开消息是自杀未遂,事实上, 已经殒命。   修戎瞒了又岚,又岚能理解,他大概是不想她担心。   事发第二天,分局上报, 其讳莫如深的态度,让总局这边儿老觉得他们瞒了什么事儿, 保险起见,老局长派吕字圩带三五人去一趟,探探究竟。   吕字圩自过去之后, 跟人间蒸发一样, 都三天了,一点信儿没有。左晴上网, 看到泊水中学继学生自杀之后,又出现持刀刺伤警察事件,坐不住了。   又岚安抚左晴,“你别担心,吕字圩一米八大老爷们儿, 能出什么事儿。”说着给修戎打电话, 连打好几个, 都没人接。   左晴能不急吗?“怎么样?有人接吗?”   又岚本来挺镇定,被她这一通慌里慌张也搞得烦躁了。   左晴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猾开屏幕, 从头猾到尾,再从尾猾到头,“又岚……我竟然没有吕字圩办公室电话……也没有他同事电话……为什么……我是怎么回事……他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   又岚坐过去,把她脑袋摁在怀里,“不会有事儿的,吕字圩作为人民公仆,尽责尽职,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左晴眼泪湿了又岚一身。   又岚腾出手来,又给修戎打去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也坐不住了,“走!”   涕泪交集的左晴抬起头,“走哪儿?”   又岚:“去郊区,泊水中学。”   两人没耽搁,马不停蹄赶去泊水中学,却在还没迈进燕赵势力范围前,就被警察挡在警戒带外。   左晴不顾形象,“吕字圩在不在?我是他家属!”   听到吕字圩名字,一个警察看过来,山风狂野,吹的他鼻头红肿,眼泪横飞,“你是吕队家属?”   左晴忙不迭点头,“嗯嗯嗯,我是他妻子!”   这警察挑起眉,冲着不远处那辆警车喊一声,“吕队!啥时候娶媳妇儿了?”   吕字圩拉开车门,露出个脑袋,“什么?”   左晴看见吕字圩,冲破束缚,飞奔过去,一把搂住他,两只胳膊紧钳着他脖子,“操-你妈的!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个傻逼!为什么不接电话!”   吕字圩搞不清楚状况,愣了足足半分钟,反应过来,嘴角上摇,回抱她,用全力,“你在意我啊?”   左晴:“我在意你妈!”   吕字圩傻呵呵笑,这一刻,他觉得无比幸福!   又岚在警戒带外看着这一幕,心里迸出怅然,她问那警察,“请问,你知道修戎在哪儿吗?”   本来嬉皮笑脸的警察神色一变,“你说修医生?”   又岚只觉心头盛满铅,带着她五脏六腑往下坠,她哑着嗓音,“他,在哪儿。”   警察狐疑看她,“你是他的谁?”   又岚红血丝瞬间占据眼白,她没那个耐心解释,大声吼,“他在哪儿!”   警察被眼前女人的气场给震慑住了,半晌,期期艾艾说:“在学校医医务……”   又岚没等他说完话,掀开警戒带,跑进学校。   警察在后边喊:“喂!里边不能进!”   吕字圩闻声下车。   左晴看见现场不见又岚,问:“又岚呢?”   吕字圩皱起眉,“又岚跟你一起来的?”   左晴点头,“怎么了?”   吕字圩抿抿嘴,领着她往学校里走。   喊人警察没追上又岚,往回走时在门口撞上吕字圩,“吕队,那女的也不知道什么路数,跑进去了。”   吕字圩摆下手,“我去看看。”   左晴突然明白了,她攥紧吕字圩胳膊,“是不是修戎,出事……”   吕字圩握住她手,“没大事儿。”   没大事儿……那就是有事儿……左晴开始担心又岚了。   又岚发疯一样找医务室,找标牌,可是标牌在哪儿呢?怎么藏起来了?她想问人,可学校是如此空荡,她的喘息声都有回音。   她攥紧拳头,汗浸湿掌心,水从指缝溜出,甩在空中,夕阳一照,瞬间蒸发。   医务室在哪儿啊?在哪儿啊?   又岚从来不知道,她和修戎,能有那么远,远到明明近在咫尺,却找不见。   吕字圩上楼,又岚下楼,三人碰上。   又岚拽住吕字圩胳膊,泛着光的眼里是一片星空一片海,“医务室在哪儿?”   吕字圩带她到医务室,一进门,修戎正闭着眼,线条明朗的脸廓透着凌厉,夕阳红钻进窗帘星罗棋布在他身上。上身,左臂,裹着绷带,下身,右腿,缝了针,那道伤口,如此丑陋,如此触目惊心。   又岚见到他,捂住嘴,眼泪盈在眼眶,随时准备喷涌而出。   左晴扶住又岚胳膊,“又岚……”   吕字圩把她拉出门,“让他俩待着。”   修戎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又岚,扯开一个浅笑,“过来。”   又岚缓缓靠近,在离他一臂距离,停住。   修戎笑容不减,“吓着了?怎么都不抱抱我?”   一句话,又岚眼泪如洪,倾泻而下。   修戎艰难起身,去拭她眼泪,“我心疼。”   又岚止不住,也不说话,就是哭,一个劲儿哭。   修戎顺她后背,捏她脸蛋,“受伤的是我,你委屈什么。”   又岚哭到哭不动,说:“我们不要做医生了,好不好?”   修戎微愣。   他想过千万种又岚看到他这副模样,会对他说的话,唯独没想到这一句。   没得到回应,又岚不死心,“太危险了。换种职业,好不好?”   修戎展开手,“给我抱。”   又岚轻手轻脚靠过去,任修戎搂住。   半晌,发顶传来修戎一句,“我不做,那要谁来做呢?”   又岚又哭,可是凭什么?   修戎亲亲又岚眼睛,“如果我的职业算危险,那消防员呢?缉毒警察呢?那些高危职业呢?社会需要,就得有人来做。”   又岚抬起头,哭花一张脸,“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也需要你?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修戎单手捧她的脸,舔她的热泪,“为了与你的未来,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又岚心疼死了,指着他手,腿,“这叫不出事?”   修戎:“这叫意外。”   又岚咬破嘴唇,“你知不知道,这种意外会让我失去你?”   修戎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会。”我还没娶你,怎么会让你失去我?   又岚闻着修戎怀里消毒水味儿,眼睛上又布满厚厚一层水雾。   她总是在某一瞬,爆发性的长大,爆发性的觉悟,爆发性的知道某个真相,让原本没有意义的时间的刻度,成为一道分界线。   线内是私利,线外是大义。   以前,永远都轮不到她去想,现在,她的男人走上这条路,她不得不去想。   也终于明白。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起到作用是英雄,不起作用就是众矢之的,别人只见他们头上那顶帽子印着‘英雄’,却不见他裤腰带上别着的脑袋。   又岚心里跟刀绞一样,她轻轻问:“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修戎:“两个学生拿刀子比划,没控制好力道。”   如此轻描淡写。又岚咽下心疼,“那怎么会伤到你?”   修戎:“我在跟前。”   又岚:“你为什么要在跟前?”   修戎:“因为两个学生是病人。”   又岚不说话了,她早知道。   或许是听不见动静,怕出事,一直候在门口的吕字圩和左晴敲门。   修戎:“进。”   吕字圩推门,没敢与又岚眼神接触,只看修戎,“怎么样?好点没?”   修戎:“也就两个口子。”   吕字圩叫唤起来,“卧槽,你那叫两个口子?都他妈见着骨头了!”   又岚脸色又下沉三分。   左晴杵吕字圩。   吕字圩后知后觉,搔搔后脑勺,强行转移话题,“我是说,那个,又岚啊,你跟左晴都还没吃饭呢吧?这会儿都八点多了,你俩想吃啥?我给你们弄去。”   左晴也说:“又岚,你开两小时车,也该饿了。”   又岚恍若未闻,始终搂着修戎。   修戎:“你们去吃吧,给她带点。米粥或者面汤,都行。”   左晴想带又岚一起去,“又岚,你让修戎休息一会儿,咱们去吃点东西。”   又岚起身,看修戎,“你吃饭了吗?”   修戎顺顺她长发,“吃了。”   “你吃个……”吕字圩话说一半,又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闭嘴。   又岚懂了,双手握住修戎手,“你想吃什么?”   修戎:“你。”   又岚挺直上半身,把嘴凑上去,激吻三分钟。   吕字圩和左晴,一脸懵逼。   最后,又岚守着修戎,吕字圩、左晴去买饭。   买完回来,正好九点。   修戎不能喝酒,可吕字圩实在是想小酌一杯,又岚没黑脸,他也就没羞没臊喝开了。   吕字圩喝一口,冲修戎呲牙,“世间最美好之事,诗,酒,女人,哈哈哈哈。”   修戎瞥他,“我受伤你还挺高兴。”   吕字圩:“你伤的值啊,你以为娇人眼泪那么好赚呢?我跟你说,我们家左晴可是说了,她自认识又岚起,就没见她这么难受过。你多有福气啊!”   修戎执起又岚手,搁在唇下轻轻一吻。   吕字圩啧啧个没完,“行了,不嫌腻歪啊?看你俩亲热一下午,我都快吐了。”   又岚踹他板凳,“出去吐去!”   左晴也瞪他,“人搞对象愿意干嘛干嘛,有你什么事儿。”   吕字圩掸掸屁股上土,一把搂住左晴肩膀,“那咱俩也是搞对象,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亲热一下?我要求不高,亲个嘴儿吧!”   左晴一巴掌糊上他脑门,“滚犊子!人家修戎是病号,你是什么?”   吕字圩可怜兮兮,“我也两宿没睡觉了。”   左晴:“干我屁事?”   吕字圩撒开娇了,跟条毛毛虫一样在她身边蠕动,“要不,咱们睡觉去?”   左晴:“你别跟我扯黄篇儿。”   吕字圩:“不是,你不能……”   左晴:“……”   ……   两人吵吵闹闹,又岚把最后一口粥喂给修戎,“还喝吗?”   修戎把碗从她手里端走,搁在桌上,握住她双手,“下边是教室。”   又岚:“你要去?”   修戎:“我跟刺伤我那个学生约在晚上十点,楼下教室见。”   又岚一口否决,“不行!”   修戎揉揉她掌心,“你跟我一起去。”   又岚态度上有所缓和,看一眼吕字圩,“再叫上吕字圩。”   修戎笑,“他有事儿要办,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   又岚又想踹吕字圩了,她瞪过去,吼他,“同是彼此兄弟,怎么差别那么大!” 第45章 43   泊水中学夜晚静谧, 不是那种市中心中学的夜晚,是那种属于大山的, 野性的,定住脚,还能听见风在说话。   又岚搀扶修戎下楼,每走一个台阶, 都要歇上好一阵,修戎不介意, 又岚也不介意。两人身影被楼道的声控灯照着,格外颀长。   突然,修戎停下。   又岚看他, 神情紧张, “怎么了?哪儿疼?”   修戎:“要下雨了。”   又岚看看外头,“是吗?”   修戎拉下窗, 顷刻间,窗外奏起窸窸窣窣的响动。   又岚推窗,推开一个缝,朝外望,果然下雨了, 一场星星雨。   修戎再把窗户关上, 拒绝雨声和冷风。   又岚难以置信, “你还会算天?”   修戎笑,“我看天气预报了。”   又岚:“……”   修戎捏她细腰,“走吧。”   又岚搀扶着他继续往下。走到一楼, 用了二十多分钟。   一踏进教室,又岚就开了灯。   修戎随手关上,“别开灯。”   又岚:“我看不见。”   修戎:“我当你的眼。”   又岚翻个白眼,“就你这残臂断腿,还当我的眼呢。”   修戎捏她下巴,带到鼻息之间,“你嫌弃我?”   又岚一扬颌,“不行啊?”   修戎俯身噙住,唇齿交融间跳出几个音,“不行。”   又岚被亲到缺氧,拍拍他胸膛,“修戎……我透不过气了……”   修戎放开她,指尖轻轻点她软唇,“口嫌体直。”   又岚拧他完好胳膊,“你到底是不是来赴约的?”   暗处一个声音突然迸出来,“是……我约了修医生……”   又岚被吓一跳,扭向声音来源,一个明晃晃灯光活动起来。   待它近一些,又岚看清楚,是一个十四五孩子,拿着手电筒。   修戎拍拍又岚,“给我搬把椅子。”   又岚回神,给他搬来,看那孩子一样,也给他搬来一个。   那孩子身体僵硬,似乎与修戎正常面对面,已经是绷紧了所有弦。   又岚不敢说话,她见识过在病人面前乱说话的后果。   修戎:“本来,你动手伤人,应该被带到警局。”   他不吭声,眼睛直勾勾盯着修戎。   修戎:“鉴于你生病了,警局决定送你到三区。”   他依旧不吭声。   修戎:“知道三区吗?”   他启唇,尝试了几次,说:“精神病院。”   修戎点头,“罗络,你觉得你生病了吗?”   被唤罗络的孩子把手电筒搁在椅字上,手电筒凹凸不平的表面与椅面摩擦,响起断断续续的刺刺拉拉。   半晌,听到他说:“我没病。”   又岚心里嘟哝一句,什么破问题,哪个精神病人会说自己有病?   老僧入定如修戎,似乎一切都在他料想之中。他说:“你要是不想让别人说你有病,那是不是要解释?”   罗络攥紧拳头,很显然,他所理解的解释,就是暴力。   又岚看到了,修戎也看到了,他继续:“你刺伤了我,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自己没病,你觉得有用吗?”   罗络瞥一眼修戎胳膊和腿,那确实是自己刺的,但他不是故意的,当时也不是针对他,只是他偏偏在跟前,他偏偏挡在那恶人跟前。   修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拿刀伤他。”   罗络闻言,眼睛里的光在一瞬间聚拢,又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他该死!”   修戎:“他做了什么?”   罗络抿抿唇,伴着窗外多重奏,缓缓道,“他把我最珍重……”   ……   燕赵一带毗邻泊水山山脉,生态优良,是动植物栖息好地界儿。   半山腰有个泊水中学,山脚是燕赵村。   罗络生于燕赵村,家庭条件在当地算是大户,逢年过节访客不绝。   他父母呢,每年都给他过生日,办生日宴。今年也不例外。   生日宴上,朋友起哄,罗络迫于‘民声’与男同学接吻。   晚上组织泡温泉,他与男同学在一个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硬了。   男同学当即装作没看见,谁知宴散了,各自回家,男同学却在朋友圈里分享了这件事,熟识的朋友在评论里热火朝天的调侃,拿他性取向打赌。   他觉得羞耻,丢脸,第二天谎称生病,没去学校。   家里以为是前一天玩儿太嗨,累坏了,没在意。   他一人躲在房间,一边不想面对,一边又忍不住去看,每次看到大家震惊、嘲笑、辱骂,他都忍不住咬自己手臂,直到咬出血来。   自生日宴过后,他是同性恋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两天,全校上下,人尽皆知。   他每天要承受白眼、非议,以及高年级的欺辱。   有一回下学,高年级混子把他堵在墙角,ba掉他裤子,拿木棍chu他那里,在他脸上撒尿,把他们那东西sai进他嘴里,更有甚者,当天捅破他后门。   他不堪其辱,想反击,却不具备反击能力,也不想父母知道。只有默默承受。   当天晚上,心仪的女同学来找他,送还借用的手机,还让他不要说彼此认识。   他望着女同学背影,含着泪把手机摔在墙上。   手机没坏,弹出一个视频,他好奇,捡起来看,就看见一个成年人在自残,胳膊、脸、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疤痕。   他拿着一把刀子,比在嘴唇上,用力划一刀,半截唇瓣掉下去,鲜血淋漓。   罗络吓得赶紧扔掉手机,跑回家,躲进房间。   平静之后,他又想知道那个男人的结果,矛盾半天,终于还是把手机捡回来。   从此,他跟这个男人成为朋友,每天唯一期待就是对方向他传递负能量。   比如,把手伸进龙鱼缸,比如,从二楼跳下去,比如,割腕。   父母渐渐发现罗络异常,从他房间搜出碎屏手机,看见这个病毒一样的视频,大发雷霆,不管不顾罗络的精神状态,强行锁他在地下室,要他面壁思过。   修戎赶到泊水中学当天,罗络从地下室逃出来,到学校时,正好看到自己父母在向学校讨交待,质问为什么自己孩子变成这样。   校长把罗络男同学从他家叫来,当着众人面,要他说清楚来龙去脉。   男同学很是不屑,当即说:“他是个Gay,去他家过生日,同学起哄我俩亲嘴,谁知道他当真了,泡温泉的时候,那根直挺挺的,要是封闭间,谁知道他能把我怎么样呢。”   父母闻言,震惊了,“你哪家的孩子!瞎说什么!”   男同学耸耸肩,“不信你去问问你儿子啊,问问他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   躲在门口偷看的罗络咬紧牙,攥紧拳头,进门抄起桌上水果刀,刺过去。   修戎挡在男同学前边,挨了结实的两刀,登时血肉模糊。   吕字圩听到动静,冲进门,摁住罗络,打算押他回分局,谁知修戎不同意。   最后只能是让他先随父母回家,好好看住。   ……   再往后,又岚就知道了。   她看修戎一眼,无数个问题在盘踞脑海。   修戎神情专注,看向罗络的眼神一丝不苟,似乎打的是看看透他的算盘。   罗络还在说:“如果不是他……我父母不会知道……他们一定觉得有我这样的孩子……太丢脸了……”   修戎明知故问,“那么,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罗络很清晰、坚定的表示,“女生。”   修戎当然知道是这样。   罗络在一开始,或许打算解释,但传播速度太快,他是同性恋的消息就像春苗一样,滋长极为迅猛,而大家正在兴头上,根本不会给他机会解释。   如果白天,吕字圩带走罗络,将他关押起来,那可能会酿成更大的遗憾。   而校园里的,傲慢、偏见、以及霸凌现象,不会偃旗息鼓,只会愈发嚣张。   修戎:“我问过你父母,有没有视频一回事,你父母说没有,那结合你今天行为,以及你刚才那一番话,完全可以将你定性为精神分裂症妄想型患者。”   罗络往前一步,“我不是!我没病!”   又岚下意识挡在前头。   修戎牵她手,拉她到身侧,接着说:“你思维紧密,表达清晰,也记得你我约定,而且,没有骗我。所以你会有白天举动,完全是压力太大,一时冲动所致。”   罗络不敢相信,“你相信我没病?”   修戎:“我是一名医生,我有自己判断病症的方式,与相不相信你的话无关。”   罗络:“那,那你们还会把我关到精神病院吗?”   修戎:“只要你停止与自残男人视频,与同学正常相处,就不会。”   罗络咬紧下唇,“可是,可是他们不会接受我,他们觉得我是怪物。”   修戎:“我会让他们接受。”   罗络猛抬头,盯着修戎,在黑夜,他却能清楚的看到修戎轮廓。   散了约,又岚望着罗络背影,问:“要不要找人送送他,他自己没问题?”   修戎:“没事。”   又岚听到没事,坐下来,面对修戎,“没事是吧。我有。”   修戎笑,“说来听听。”   又岚:“吕字圩都能摁住他,你摁不住?”   修戎不言。   又岚:“你是故意让他刺到你吧?然后再跟他约,而他心里有愧,不得不来。”   修戎不言。   又岚:“你早就知道他没精神病,还搞这么一出,就是要套到他的话,对吗?”   修戎不言。   又岚:“罗络问题问完了,我再问问你,双胞胎自杀,到底是真还是假。”   修戎:“真的,不过不是死于自杀,是他杀。”   又岚下意识问:“谁?”   修戎:“她们的父亲。”   又岚毛骨悚然,“他有病?”   修戎:“分裂型人格障碍,还未发展成精神分裂症。”   又岚:“什么叫分裂型人格障碍?”   修戎:“多疑、不信任他人、妒忌、敏感、易怒、心怀怨恨、妄自尊大,又及其自卑,常伴有强烈羞愧感、耻辱感。   又岚:“好矛盾。你见过他了?”   修戎:“嗯,他目前被关押在分局。”   又岚:“他承认了?到底是为什么?那不是他亲生女儿?”   修戎:“是,只不过他怀疑不是。” 第46章 44   于连看见一只雄鹰从头顶上那些巨大的山岩中展翅高飞, 在长空中悄然盘旋,不时划出一个个巨大的圆圈。于连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只猛禽。其动作的雄健与安详令他怦然心动。他羡慕这种力量, 他羡慕这种孤独。   ——司汤达《红与黑》   司汤达,本名亨利·贝尔,法国19世纪上半叶杰出批判现实主义作家。   他的代表作《红与黑》,取材于一桩刑事案件, 主讲复辟王朝时期,于连·索海尔的奋斗史, 书中通过他的生活、经历,真实再现19世纪20年代法国社会风貌及政治形势。   又岚听修戎讲,听到这儿, 皱起眉, “不是说魔鬼父亲吗?怎么说起名著了?”   修戎淡笑,“鬼父与于连, 戴着一样的人格面具。”   又岚充分展现什么叫无知,“什么叫人格面具。”   修戎:“瑞士著名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提出‘人格面具’概念,指代人类的社会性。每人都有很多人格面具,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人、从事不同活动、扮演不同角色时, 会使用不同的人格面具。”   又岚似懂非懂, “你说他们戴着一样的人格面具, 什么意思?”   修戎:“他们成长环境极为相似。鬼父和于连一样,幻想有朝一日可以立足于人前,昂首挺胸, 受众人拥戴,但生不逢时,且不说当今社会没有这种机会,就说有,也远远轮不到他。他浑身是与其能力不想匹配之勃勃野心,一面对为官当政者嗤之以鼻,一面又嫉妒他们的地位和荣誉,一面对纨绔子弟深恶痛绝,一面又怨天咒地为什么富二代不是自己。想要与众不同,却不想离群索居,活在矛盾里、挣扎下,惶惶不可终日。”   又岚懂,“就是表面一套心底一套呗。”   修戎:“可以这样理解。于连穷奇二十三年生命,奋斗,挣扎,对地位和荣誉竭力追求,却也是一场梦、一场空。倒是充分体现了他性格的复杂性。而体现鬼父性格多样、复杂的,却是他两个女儿。”   又岚觉得这个故事一定很可怕,但她又止不住好奇心。   修戎的声音格外好听,尤其是听他讲专业知识,又岚总是忍不住由平视角度渐渐转换为仰视角度,修戎这样的男人,就算她盖上戳,也会有人觊觎吧?   通过他讲述,又岚知道,鬼父有两任妻子,第一任,生不出孩子,离婚了,后来打电话告诉他,她再婚了,而且孕有一子,鬼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身体有问题。然,他第二任妻子即将分娩。   他很痛苦,但又无可奈何。一是他没有工作,整日做官儿梦,得靠妻子及其娘家养活。二是妻子娘家有点背景,他若是想出人头地,就得依附于她。   就这样,孩子出生了,一胎两个,都是女儿,都不像他。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丈人一家会把女儿嫁给个无钱无能还是二婚的男人。   时间愈来愈久,压抑感愈来愈浓,他开始或多或少的表现出攻击性,当遭到他人反击时,他开始现出两种极端,要么致力于征服对方,要么倾向于毁灭自己。   于连选择毁灭自己,而鬼父,选择征服对方。   两个女儿越长大,越不像他,街坊邻里开始出现闲言碎语,他受不了这些质疑和嘲弄,在参加女儿家长会时,听到老师说孩子成绩有所下降,一瞬爆发,当场不顾旁人的斥责两个孩子。   并于当天傍晚,在学校顶楼,把两个孩子推下楼,夺走她们的生命。   当时学校不以为是谋杀,只以为是两个孩子太要强,因为学习成绩下降,自责、羞愧,而老师和家长也没有适时的宽慰,才酿成这般结果。   吕字圩带队赶到现场,将案发地点保护起来,随后通知学校放假一周。   修戎第二天到,吕字圩把双胞胎社会关系和死前接触的人、事都整理到书面,交给他,包括询问涉案人员时的监控视频。   吕字圩趁机会回车上小憩一会儿,谁知就又出了罗络挥刀砍人事件。   又岚对修戎知道鬼父杀害双胞胎一事感到好奇,问他,“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双胞胎不是自杀的?”   修戎:“尸体我看过,法医鉴定报告我也看过。当时双胞胎先触地的不是头部,而是腿,所以死相才会是粉身碎骨,而不是脑浆迸裂。”   又岚心头一阵发麻,“关于这部分你就不要说得那么详细了。”   修戎唇角弯起,“人都会有自杀念头,因为死亡也具有一定吸引力。弗洛伊德有一种理论学说,叫‘死本能’,是一种要摧毁秩序、回到前生命状态的冲动。”   又岚能感觉到,修戎尽量说得简单,让她容易懂,他面对专家、教授、局长等等这些人时,应该不会说那么通俗吧?每一项都解释不像是他的风格。   修戎一眼看出又岚不专心,冲她伸出手。   又岚握住,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以一个非常羞耻的姿势。   “修戎……”她身体扭曲的难受。   修戎捏她鼻子,“我说话很乏味吗?”   又岚忙不迭摇头。   修戎:“那你走思。”   又岚笑,攀上修戎脖子,“我在想,”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他还没说完,急转话锋,“你还没说完呢。”   修戎放开她,却没放她走,把她摁在自己那条好腿上,搂着她腰。   紧接着,“与‘死本能’相对应的,是‘生本能’,生本能是指人的自我保护本能和求生欲望。双胞胎在坠楼那一刻,作出保护动作,护住头,是‘生本能’释放巨大能量,这已不是一种自杀前下意识反应,而是她们本身就没打算跳楼。”   又岚身子微颤,突然,她庆幸起,还好方以柔只是抛弃了她。   修戎搂紧她,“鬼父杀人不是事先计划,所以他没有给自己想好后路,仅仅是口供不一、表达混乱,就已经充分暴露了他的罪行。”   又岚脸贴着修戎脸,“那案子,算结了吗?”   修戎:“案子是吕字圩的事儿,我是来上课的。”   又岚:“那是不是还要在这这边待些日子。”   修戎:“五天。”   又岚:“嗯,我等会儿把工作室事儿安排一下。”   修戎:“你明天跟左晴回去吧。”   又岚坐直,看他,“我不。”   修戎揉着她掌心,“听话。”   又岚抽回手来,“本来我是听话的,但你作死啊,那就怪不得我不听话了。”   修戎:“问题不大,真的。”   又岚哼一声,“呸!下一层楼梯用二十分钟,要是上,你还不得用一年?我信你问题不大才有鬼了!”   修戎头一回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又岚又说:“我听说了,学校里都是女老师,你现在行动又不方便,这占你便宜不跟闹着玩儿一样吗?你觉得我这么小心眼一人,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吗?”   修戎满脸无奈,“你□□的,在我面前晃悠,而我又……动不了。”   敢情是因为这事儿,又岚特别不要脸的说:“你动不了,我动啊,你以为我跳舞跳着玩儿呢?我体力可好了,花样儿可多了!”   修戎实在没得反驳了,“那,好吧。”   *   第二天,左晴走,又岚站在门口,就当送她了。   左晴瞪她,“你个重色轻友的小贱婢!”   又岚:“说的跟你不是一样,昨儿个以为吕字圩出事儿,你急的,好家伙,跟破产一样。还说不在乎人家,还说就玩玩儿,还说腻了就分,你讲笑话呢?”   左晴神情稍有羞赧,别脸掩饰,“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你真不走?”   又岚扭头瞅一眼屋内,“修戎动不了,我怎么走?”   左晴也瞅一眼,“我老觉得他在装蒜,一个大老爷们,至于嘛?不就挨两刀?   又岚不爱听了,“滚蛋!敢情不是吕字圩挡了刀子。”   左晴下巴一扬,那小模样,骄傲的,“那说明我们家老吕能耐。”   又岚懒得跟她解释修戎动机,哼一声,回房了。   吕字圩从隔壁水房洗了个头,水没擦干就出来了,左右看看,“又岚呢?怎么就你一人?”   左晴看着他邋里邋遢,又没狠下心来不管,从包里拿出几枚压缩面膜,“她现在急于向修戎展现,她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她把面膜递给吕字圩,“自己打开。”   吕字圩挑挑眉,“你没吃饱啊?怎么还揣着奶片呢?”   左晴额角抽搐起来,一巴掌糊上去,“你眼瞎啊!看不见上头写压缩面膜?”   吕字圩撇嘴,“那字儿那么小。”   警队有人看见,掩嘴偷笑。   吕字圩瞪过去,“都他妈没事儿干了!?”   几人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左晴把面膜从他手里拿回来,撕开,踮着脚吸他头上水。   吕字圩看着她眼,看着看着,一把搂住,“媳妇儿,你怎么那么好看呢?”   左晴皱眉,扭两下没挣脱开,“你就不行老实待着!?”   吕字圩耍无赖,又抱紧,“我不,你让我亲一口,亲着了,我就老实。”   左晴抬眼看他,眼神阴森恐怖。   然后就听到吕字圩一声:啊——   左晴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以为你不接电话这事儿算完了?回去跟你算账!”   吕字圩捂着蛋,“媳妇儿,你下腿忒狠了,这要是弄坏了,你以后性福咋办?”   又岚倚在门框上,把整幕窥尽眼底,笑,“哟,你俩跟这儿玩儿摔跤呢?”   左晴没好气,“你怎么又出来了?”   又岚:“你们太吵了,吵到我修戎哥哥休息了。”   左晴把手里压缩面膜扔过去,“瞅你丫那贱样儿!”   又岚躲开,“你又羡慕嫉妒恨了?好可惜,修戎哥哥这么完美的男人被我拿下了,唉,命啊。”   左晴看她那臭德行,再看看满地打滚的吕字圩,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又岚折身回来,修戎说:“吕字圩适合左晴。”   “嗯,我知道。左晴也是真喜欢他。”又岚笑了。 第47章 45   泊水山山脉势力范围, 噼里啪啦下了一周的雨,氤氲绵绵, 如丝如缕。   雨后,数得出的暖意混淆于冷空气,殊死一搏,作最后挣扎。   修戎不喜欢雨天, 他说:“风雨夜深人散尽,罪犯最喜欢。”   又岚站在窗前, 望着雨帘,想象双胞胎坠落画面,没有注意修戎说什么。   修戎又说:“想知道就上网找, 很多跳楼自杀照片。”   又岚回神, 转过身来,“你又偷偷读我心思。”   修戎笑, “我可没有读心术。”   又岚走过去,坐在他一条好腿上,亲一口他嘴唇,“你比读心术可怕。”   修戎看着她,眉眼妖娆, “有多可怕?”   又岚捧起他脸, “如梦如幻月, 若即若离花。你说你可不可怕。”   修戎躲开,“古语云,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待我鬓如霜,老掉牙……”   又岚没听他说完,“那时我也是老太太,而且女人老得快,没准儿我还不如你。所以说,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咱俩就这么牵着手,能过好几辈子。”   修戎浅笑,“如果人都像你那么通明,也不会被思想所伤害。”   又岚枕在修戎肩头,“我很幸运的。”   修戎没言语,他知道,又岚有话要说。   又岚:“第一次,我以为我撑不下去了,我爸出现了,就在校门口,冲我笑,当时我就振作起来了。第二次,我以为我撑不下去了,左晴出现了,我俩在夜店被堵,最后带一身伤出来,我笑,她也跟着我笑,我就觉得,我得活着,好好活着。第三次,我回国,我爸约我妈和我吃饭,在饭桌上,我以为我撑不下去了,后来你出现了,睡你,喜欢你,爱上你,都是死亡边缘拽紧我的一根线。”   修戎眉心有些微颤动,眉中有哀伤涌动,他在难过,又岚在他怀里,清楚感受到他的难过,那是为她而生。   下午是第一节 课,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修戎看起来已无大碍,也不知道是医生判断失误,还是修戎在装蒜。   又岚没去纠结,不管大伤小伤,只要伤了,她就心疼。   正搂着呢,吕字圩推门进来,看见修戎俩人,赶紧捂眼,“哎哟喂,你俩没完了?欺负我媳妇儿不在跟前是不是?”   又岚瞥一眼门口,“滚出去!”   吕字圩呲牙,“小嫂子,我又不找你,”说一半,想起一重要问题,“你多大?有左晴大吗?”   又岚瞥他一眼,“女人年龄是禁忌,你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哦,”吕字圩摸着下巴打量她,“你29?”   又岚扔个抱枕过去,“滚!”   修戎笑。   吕字圩接住,求助修戎,“多大?”   修戎:“你问哪儿多大?”   吕字圩还没显出猥琐,又岚就使劲掐了修戎一把,“一会儿上卫生间,你自己去!裤子脱不下来就尿里!”   说完怒哄哄出门了。   吕字圩咯咯咯笑起来,“真可爱,你眼光真不赖。”   修戎面色下沉,“跟你有关系?”   吕字圩赶紧把靠垫给他靠上,“我就夸一句,瞧你那小气的劲儿。”   修戎瞥他,“有事儿说。”   “得嘞。”吕字圩端正坐好,说正经事儿了,“这些天,我是连歇都没歇一会儿,紧赶慢赶把结案报告写完了。我算看透了,照这种情况下去,我是得死在案子上了。”   修戎:“你到底有事没事?”   吕字圩笑,“别着急嘛,”他在桌上果盘里夹一块儿西瓜,“我跟你说,你给我介绍那几个精神科、心理科医生,真不赖,一看就是连环凶杀案磨砺出来的。”   修戎:“所以?”   吕字圩:“所以,我们根据你给那几条线索,重点勘察,终于找到那自残视频拍摄地点,真让你说着了,就在山上。”   修戎:“哪座山?”   吕字圩:“就泊水山。西南方向有座信号塔,旁边是两间废弃平房,平房后身有个简坟,墓碑下是个密道,直通地下一层,里边全是精神病儿,比着自残。问讯得知,那就是个自杀组织,带洗脑模式,但凡接触上他们的人,无一幸免,都会被他们的消极情绪所感染,毫无意外的加入他们。”   修戎没说话,倒是符合他一贯清冷的作风。   吕字圩:“知道我们怎么知道的吗?”   修戎不是很感兴趣。   吕字圩自顾自说:“平房墙上一堆布局奇特的字母,一通破解,差点没要掉我们几个半条老命,幸亏有人熟悉达芬奇密码,也有人熟悉清明上河图。”   修戎歪歪身子,姿态举止彰显不屑。   吕字圩不管他,紧接着,“知道怎么回事吗?”说着透出得意来,“仔细看,会发现字母所布位置连线正好是清明上河图几个重要节点位置,结合两者,紧密推敲,花了好几天时间,才译出其中意思,是一句诗。”   修戎:“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吕字圩瞪大眼,“卧槽!你怎么知道?!”   修戎:“很有难度?”   吕字圩翻个白眼,没理他讨厌嘴脸,“知道为什么是这句话吗?因为那几个节点,与之对应的,就是云,山,稍一使劲,就推理出来了。”   修戎:“你这叫推理?”   吕字圩很自信,“当然!难道你不是这么推理出来的?”   修戎睨他一眼,满眼嫌弃,“昨天又岚带我去现场,根据旁边信号塔喷印电话,联系到中信公司,确定原户主身份,直接知晓原户主写得一手好字,有个养孙女,叫Mona Lisa(蒙娜丽莎),六年前死于心脏病,户主心痛不已,身体健康每况愈下,第二年病逝。”   吕字圩张大嘴,“卧槽!查个案子,不至于这么细针密缕的吧?”   修戎:“身为一个人民公仆,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负人民期望。”   吕字圩合上嘴,不说话了。   修戎继续:“中信公司发来户主书法照片,与字母笔迹一对比,不言而喻。”   吕字圩张大嘴,“What?是户主写的?不是犯罪团体玩儿的智商游戏?”   修戎继续:“原户主已过世,信号公司也只有他字迹这一条线索,但想继续调查也不是无迹可寻。墙面有字母地方较其他地方,略显干净,也无发黄脱皮,只能说明曾有挂件。测量发现,挂件尺寸为长5.3米,宽0.25米,而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原始版本长5.28米,宽0.248米,不难确定此处曾挂清明上河图。”   吕字圩懵逼一脸。   修戎:“当天我让又岚打印一幅原尺寸清明上河图,贴合原处,严丝合缝挂好,把墙面字母平移到画上,用反色标识,大写字母,从右至左,分别是:D、H、H、H、H、H、B、C、F、D。小写字母,从上至下,分别是:“ckmcm eedfht dbgf ceigei he ghhdkj dbdgbufljm gekdf kjjf dgg。”   吕字圩没去管那堆数字、字母,他有疑问,“为什么是从右至左?”   修戎:“户主偏好书法,古文正规的书写方式是:竖书成行,自上而下写满一行后,再自右向左换行,所以不难推断他会遵循从右至左、从上至下的顺序。”   吕字圩又被狠狠虐了一把,跟修戎在一块儿待久了,真特么长见识。   修戎:“户主在清明上河图卷首断树下,画了个圈,圈内是一对夫妇、三个奴仆于寒风中踟蹰南行。主人没骑马,没乘轿,没更多行囊,只有老仆三个。”   吕字圩赶紧手机百度。   修戎瞥一眼门后,“那有缩版图,你挂墙上看。”   吕字圩看过去,还真有个画筒,打开一看,还真是清明上河图,他忍不住慨叹,“你要不要那么细致啊?我特么又要自惭形秽了!”   修戎:“我不细致,你也比不上。”   吕字圩受到暴击,伤害值在头顶飘着,他想哭!   修戎在他恹恹挂好后,接着说:“骑驴老夫面颊清瘦,难掩书生气。老妇扭头望京城,苦痛泪流。老仆带队,亦回首,满眼不舍与怨仇。白须老仆紧随其后。”   吕字圩仔细看,还真是,分毫不爽。   修戎:“画面有四点有别于其他景。一,清明节,多是祭扫、踏春,这五人却于冷冬中南行。二,五人均为花甲老人,没有青年,于节日不符。三,他们过分痛苦、哀伤。四,画面中树被一分为二,树冠悬于他们发顶,分离成两种情景。”   吕字圩点头,“是这样。可是,这有什么吗?”   修戎:“他画的是苏轼。”   吕字圩不信,“苏轼跟张择端有什么关系?”   修戎:“少年张择端在家乡密州读书时,恰逢苏轼自贬密州出任知州。苏轼其人,品格、文采名振天下,令世人钦佩,张择端也不例外。后来他遭奸人迫害,激起文坛义愤,张择端当时约莫24岁,他在绘制《清明上河图》时,把“乌台诗案”绘入,不足为奇,甚至可称为必然。”   吕字圩越听越迷糊,“所以呢?他画苏轼,跟我们目前推理话题,有关系吗?”   修戎真挺佩服吕字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他身上,不能印证的更明显。   他又说:“不止张择端崇拜苏轼,户主一样崇拜他,不然也不会在此处画个圈。”   吕字圩:“然后呢?”   修戎:“然后那堆字母就可以解了。”   吕字圩以为自己听错了,“修戎,我知道你牛逼,但也不至于这么牛逼吧?”   修戎:“巧了,就是这么牛逼。”   吕字圩搬把椅子过来,面对修戎,正襟危坐,“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 第48章 46   恰又岚进门, 她听到最后一句,了然他俩话题, 拿来纸笔,递给吕字圩,还递给他有一卷卫生纸。   吕字圩拿着卫生纸,不明所以, “这干嘛的?”   又岚口吻淡然,“给你等会儿擦眼泪的。”   吕字圩皱眉, “什么意思?”   又岚:“反正我听修戎解密时,哭了。”   吕字圩把卫生纸丢在一边儿,笑, “我不至于, 你刚受他刺激没多久,哭是必然的, 我都被秒杀惯了,已经哭不出来了。”   又岚也笑,“但愿。”   修戎在他俩说话间隙,已经把字母誊挪到纸上,说:“其中大写字母十个, 小写字母组合十组, 依次再组, 得到大写D,加小写ckmcm,即Dckmcm。大写H, 加小写eedfht,即Heedfht。大写H,加小写dbgf,即Hdbgf。大写H,小写ceigei,即Hceigei。大写H,小写he,即Hhe。大写H,小写ghhdkj,即Hghhdkj。大写B,小写dbdgbufljm,即Bdbdgbufljm。大写C,小写gekdf,即Cgekdf。大写F,小写kjjf,即Fkjjf。大写D,小写dgg,即Ddgg。”   又岚看吕字圩一眼,神态自然。   吕字圩回看她一眼,“这有什么?我也能想到。”   又岚笑,哂笑。   修戎继续:“其实没有很难,”说着话,在字母下写数字,边写边说:“对应英文字母表得出数字,Dckmcm,即4,3,11,6,13,3,13。Heedfht,即8,5,5,4,6,8,20。Hdbgf,即8,4,2,7,6。Hceigei,即8,3,5,9,7,5,9。Hhe,即8,8,5。Hghhdkj,即8,7,8,8,4,11,10。Bdbdgbufljm,即2,4,2,4,7,2,21,6,12,10,13。Cgekdf,即3,7,5,11,4,6。Fkjjf,即6,11,10,10,6。Ddgg,即4,4,7,7。”   吕字圩有点发汗,偷偷觑又岚一眼,赶紧抹抹脸,掩饰,问修戎:“你怎么知道用英文字母表对应?为什么不是哪本英文书?”   修戎眼皮未掀,“平房后身那座孤坟,坟边有一本被土埋大半的英文字母表,以及一本册子,封面和内容已模糊不堪,幸在目前国内修复技术完全,还原还不至于很难,当天传给相关人员,下午就得出结果,那本册子,是一本名画赏析与鉴赏,94年刊,封面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由此得知书是户主孙女的,字母表自然那也是她的,而户主会采用字母表,也在可想象范围内。”   吕字圩默默把那卷卫生纸拿在手里。   修戎继续:“字母疑难解决了,接着是数字,”他换一张纸,接着写,“前边有说户主对苏轼的崇拜,如此,结果就是一目了然了。”   吕字圩抖着声音,“你别糊弄我,怎么就一目了然了?”   修戎没应声,专心在纸上写字,写完给他。   吕字圩抖着手接过来,彻底傻眼。   修戎附送解释:“按笔画,4,3,11,6,13,3,13,对应苏轼《蝶恋花·云水萦回溪上路》……”   吕字圩打断他,“这明明7个数字,可你这诗名有10个。”   又岚忍不住,“去掉词牌名,你再看。”   吕字圩不说话了。   修戎继续,“8,5,5,4,6,8,20,对应苏轼《蝶恋花·帘外东风交雨霰》。即8,4,2,7,6,对应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8,3,5,9,7,5,9,对应苏轼《渔家傲·些小白须何用染》。8,8,5,对应苏轼《咏怪石》。8,7,8,8,4,11,10,对应苏轼《虞美人·波声拍枕长淮晓》。2,4,2,4,7,2,21,6,12,10,13,对应苏轼《八月七日初入赣过惶恐滩》。3,7,5,11,4,6,对应苏轼《水龙吟·小沟东接长江》。6,11,10,10,6,对应苏轼《南歌子·师唱谁家曲》。4,4,7,7,对应苏轼《永遇乐·长忆别时》。其中有诗名,有词牌名的,有题名的,比如《沁园春·雪》,没题名的,取头一句作题名。”   吕字圩撕一小块纸,擦擦汗。   修戎又说:“这些诗里有几个句子,单拎出来,是:云水萦回溪上路,深惜今年正月暖,不应有恨,知有渐,处魏榆者白昼语,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在大散关上,此怀难寄,山僧莫眨眉,中有相思泪。”   吕字圩嘘着声音,问:“然后呢?”   修戎:“然后,取每句第一个字,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吕字圩哭了。   又岚又把纸抽递给他,“慢慢哭,纸不够我去给你买。”   吕字圩抹着鼻涕和眼泪,“修戎你太不是人了……你脑袋什么构造……”   修戎靠在床头,“正常构造。”   意思就是说吕字圩不是正常人呗?他哭的更大声了。   又岚:“你小声笑,一会儿被学生听见。”   吕字圩才不管呢,最后用力擤擤鼻涕,看着修戎一手好字,又生惆怅,惆怅着,发现一个问题,“诶不对啊,这些诗里,你拎出来的不是头一句啊,为啥那么多句子,你就拎出来这几句呢?是不是有点牵强?”   修戎云淡风轻,“我看完了户主生前全部书法,在这几首诗上,他只写过这几个句子。”   吕字圩没问题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又岚牵修戎手,揉他指尖。   修戎抬头看她,触到一抹柔情与崇拜。   吕字圩哭够了,接着说案子,“既然字母与案子没关系,那你干嘛还推理?”   修戎口吻很随意,“我只是为了反驳你们的推理,顺便让已故户主安息。他生前费劲千辛万苦设想出来的题目,终于,有人用正确方法解开了。”   吕字圩一口气出不来,修戎这人,真是太特么缺德了!明知道他们推理方向有误,也不告诉他们,害他们在破译字母问题上浪费那么多天。   修戎:“不严谨的推理会导致案件发展南辕北辙,你浪费的时间,全都是在给凶手创造机会。我是在教你。”   吕字圩不服气,“那你不告诉我,害我们浪费那么多时间,难道不是在给凶手创造机会,争取作案时间?”   修戎:“对方是一个自杀组织,具有一定洗脑能力,有规模,有目的,传播途径只靠网络,但非病毒不能进,只要切断这个病毒源,他们便不会再有机会荼毒他人。通过他们制作的这个病毒,可知他们技术并不完全,如此,再研究一个新型病毒,就需要一定时间。我问过专人,对方说他们再制作一个反防御病毒,少说需要一个月,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这么多人,再蠢也能破译出来了。”   吕字圩目瞪口呆。   修戎再看又岚,明知故问:“他们用了几天?”   又岚声音非常洪亮,“六天。”   吕字圩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仅剩一点脸也丢干净了,他琢磨着,是不是又该跟修戎割袍断义了?   修戎:“你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巧这个自杀组织就在泊水山。”   吕字圩抿抿嘴,心情复杂。   修戎:“你接着说吧。”   吕字圩被狠虐一把,再说话,一点进门时的斗志都没了,蔫蔫的,“把他们一窝端以后,按照他们记录,找到很多被他们盯上的抑郁孩子。”   修戎应声,“这些孩子的家长,应该不知道自己孩子精神状态已经不健康。”   吕字圩点头,“嗯,所以我们又拯救了很多生命,扼杀了他们的自杀念头。”   自杀组织案子算破了,还有个鬼父。又岚想着这茬,“双胞胎案子怎么样了。”   吕字圩:“还能怎么样?证据都排到姥姥家了,他不认也得认。”   又岚:“他不认?”   吕字圩:“不认呗,不忏悔,不低头,一身傲气,但也不怕死,不怕判刑。”   又岚又想起《红与黑》里的于连,她在修戎提到后,去看了这本书,读到最后,心有感慨万千。   她以为,修戎拿于连来剖析鬼父,是及其不正确的,虽然她知道,修戎只是从精神、心理层面出发,但她仍觉得,于连是个英雄,鬼父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于连被判处死刑时,一身轻松,不再存有野心,也不再隐藏。他扯下面纱,卸下一切伪装,却仍拒绝妥协,最终用他有限的一生,换来世人的掩卷沉思。   社会中有太多于连,有太多渴求,有太多攻击性,照修戎话来说,就是自我分化不明确,时而自卑,时而自负,看起来意气风发,实际上过于极端。   他们或许有短暂的成功,获取过短暂的称赞,但风光一过,性格里畸形部分就暴露出来了,希望就没了,自卑就回来了,生命又显得暗淡了。   他们的人生被人格中的不安分掌控,造成毁灭他人,亦或是毁灭自己的结局。   联想到这儿,又岚才开始真正明白,修戎这类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吕字圩例行‘汇报’一通就走了,结案报告写完了,还得把分局人力作系统划分,标星,编入文本,带回给总局局长。   又岚问修戎:“局里没有专门用于侦破案件的心理科、精神科医生?”   修戎:“有。”   又岚:“那他干嘛总找你?”   修戎笑,“可能我看起来比较靠谱。”   又岚哼一声,“有吗?”   修戎搂住她腰,阖上眼,左耳贴在她腹部,“不然你为什么喜欢我。”   又岚还没说话,门外响起断断续续的笑声,她拿掉修戎双手,去开门,几个学生叽里咕噜的摔进门来。   “干嘛呢?”又岚叉腰,皱眉。   一堆孩子里,胆儿大的呲呲牙,“我们叫修戎老师去上课。”   又岚一看表,还真是,到点了。   她赶紧扶修戎,“光顾着看吕字圩号丧了,差点误了正事。”   修戎好整以暇,把身上绷带拆掉,“不急。”   又岚看着修戎拆绷带,他拆一圈,她脸黑一块,待他拆完,脸已经不能看了。早就好了,伤口也没那么大!还天天理所当然接受她伺候,简直不要脸!   她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平和不燥,“修——戎——” 第49章 47   修戎在泊水中学上一周课, 最后一节,又岚旁听。   学校唯一一间阶梯教室, 在图书馆里,但幸好,两个模块,谁也不扰谁。   坐在最后一排, 看着修戎戴一副金丝眼镜,着白衬衫, 黑色西裤,又岚实在没忍住,拿手机偷拍一张照, 存进手机。   旁边一个马尾姑娘伸过脑袋来, 小声说:“你跟修戎是什么关系?”   又岚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反问:“你觉得呢?”   马尾用质疑口吻, “总不至于是女朋友吧?”   又岚听这语气,不高兴了,“怎么就不可能是女朋友了?我不好看吗?”   马尾打量她两眼,“好看是好看,就是毫无特点, 修戎老师怎么能找个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 那太不符合他的气质了。”   又岚把手机往桌上一撂, 撸起袖子,“怎么就毫无特点了?妹妹你上网吗?”   马尾捂住嘴,“你都多大了啊?还叫我妹妹?”   又岚只觉得粉笔划在黑板上那样刺耳, “我这个暴脾气!”   马尾退回去,双臂比叉挡在胸前,“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全初一,就没人敢惹我,你别逼我叫我老大来!”   又岚故作惊讶,“嚯!还有老大呢?你老大多大了?”   马尾伸着脖子,“反正没你大!老女人!”   又岚听到老女人,反倒不气了,把袖子挽下来,“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女人,必须得到我这个岁数,才能把自身魅力最大限度释放出来。”   马尾撇嘴,“你骗人!”   又岚给她细细解释,“女人如酒,大女人如葡萄酒,小女人如果酒。就这两种就而言,那种比较畅销,我不说你也知道。”   马尾一琢磨,觉得挺靠谱,又问:“为什么呢?”   又岚:“因为醇啊,有韵味儿啊,有品尝价值啊。”   马尾觉得又岚话不够通俗,她听不懂。   又岚又说:“女人青春短如昙花,岁月打磨,时光雕刻,一路走一路在她身上烙下痕迹,这些痕迹叫阅历,它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所以并不难理解,为什么女人越大越有魅力,越值得品味。”   马尾长长‘嘁’一声,“还不是要说你最吸引人。”   又岚笑,“还有一点,一般男人都有或多或少恋母情节,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与你一同上课的男同学,总盯着我看。”   马尾瞥向四周,还真是!一点出息没有!对这么一个老女人流口水!   又岚又说:“这跟你们这帮小女生,喜欢修戎,是一个道理。”   马尾并不认同,却没有否认,突然,眉梢挑起一抹淘气,她杏眼微转,看向讲台上的修戎,举起手,“修戎老师!我有问题!”   修戎看过去,看到她身旁的又岚,猜到了问题的方向。   果然,马尾问:“修戎老师!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又岚闻言,目眩然而不瞚,舌桥然而不下。   修戎淡淡一笑,背着的手拿到面前,搁在讲台上,“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马尾得意歪歪脑袋,“你会喜欢我的!”   堂内响起哄笑。   修戎笑容未减,“以前我给一个人解释过‘乌比冈湖效应’,也可以叫‘平均数之上效应’。她跟你一样,异常自信,心理学上称这种现象为‘自我增强’。”   又岚知道修戎在说自己,虽然别人不知道,但她还是觉得脸发烫。   马尾不管那一套,“我漂亮,有气质,家里条件也不错,以后我会在斯坦福读本科,在哈佛读MBA,然后把大批量人才吸引到中国,让他们为我卖命,到时候我只会选择跟你在一起,你一定会同意的,因为没人比我更优秀了。”   堂内又是一阵哄笑。   修戎依然没有接茬,“戴夫·巴里说,无论年龄、性别、信仰、经济地位或种族有多不同,有一件东西所有人都有,那就是所有人内心深处都相信,自己比普通人要强,也相信自己在多数主观,和令人向往的特质上强于一般人。”   马尾听不懂,“我就是喜欢你!我很多同学都喜欢你!我们不想上课,就想看着你!要怪就怪你实在太帅了!我们看着你,都不想上课了!”   修戎:“我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以尊重他为前提,你打断我上课,首先就是不尊重我,也没有尊重你的同学,那依我看,你的喜欢好像很浅薄。”   马尾这话听懂了,脸一红,坐下了。   修戎面上依旧带有微笑,“过分自信也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是夸大妄想的多发群体。”   有人问:“修戎老师,什么是夸大妄想?”   修戎解释,“夸大妄想常见于躁狂症、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是一种盲目自信的体现,这类患者,对自己判断深信不疑,即便你拿出证据反驳,他们也只会以为,是你嫉妒他。”   又有人问:“那刚才表白的同学,是有潜在夸大妄想吗?”   马尾听见这话,脊梁一挺,竖起耳朵。   又岚笑,“别太紧张,修戎对你们说话还是很温柔的。”说完又觉得心酸,怎么对上自己,嘴就那么贱了呢?   马尾‘哎呀’一声,挺不耐烦,“你别捣乱,我要听不到了!”   又岚心情复杂。   修戎笑道:“不是,她是一种健康的状态,她讲话时眼神有飘向左边,透着得意,那是一种向对方证明自己的神色,所以刚才那番话,有玩味在其中。”   马尾五体投地,这回真爱上修戎了。   又岚是真不想修戎再讲下去了,再讲下去,全校都成他迷弟妹了。   修戎继续下一个课题,关于精神病。   他走下台,在过道游走,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俊脸,一个个,全神贯注。   又岚瞥一眼她们冒着桃心的双眼,心里苦啊。   修戎开讲:“精神病这个表述,是指,带有确定性,或者至少是隐藏器官原因引起的精神方面疾病,比如精神分裂症,急性短暂性精神病,器质性精神病,癔症,人格障碍。神经官能症,是指,由精神原因所引发的病态性质的障碍,比如,神经衰弱、强迫症、焦虑症、恐怖症、躯体形式障碍。”   大家纷纷表示长见识了。又岚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病症不全是精神科。   “对于这方面内容,你们认识就好,非专科不用了解太详细。”修戎往后走,边走边说:“其实我并不喜欢喜欢诊断,一个个鲜活的人从我的科室出来,就被扣上各种病症的帽子,他们不好受,我也不好受。卡尔·克劳斯就曾说:最常见的疾病就是诊断。一针见血。但为什么还会我们的存在,是因为大家需要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不太‘正常’了,又怎么才能恢复。”   有人问:“精神病都能治好吗?”   修戎停住,转过身来,看向提问的同学,“有些能,有些不能,有些开始能后来不能,有些开始不能后来能。”   他皱起眉,没听太懂。   修戎又说:“不管能不能,这个过程都是极其痛苦的。”   又岚忆起自认识修戎以来接触到的精神病患者,亲历他们的苦痛,再听修戎这话,几乎能感同身受。   大多数学生都听不懂,也正是他们不懂,才体现出修戎的价值。   修戎告诉他们:“所以,一定要尽力保持精神愉快,心情舒畅,心态平和,用一种泰然处之的方式应对工作、生活中的矛盾。对于他人,要宽容对待,要知道,你所有的苦痛都源于你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又岚对这个观点表示认同,有些人,心眼儿真的太小了,为人太狭隘了。   修戎接着说:“对于他人的苦痛,你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要落井下石,你不知道,你哪一句话会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说句不该从我嘴里出来的话,就当为自己积点德,你不知道你能活多久。”   此话一出,堂内人无一不噤若寒蝉,修戎陡然转变的态度,令人心惊。   修戎绕到另一条过道,“再聊聊霸凌。”   又岚坐直了身子,这是她比较感兴趣的板块,她提醒马尾,“你好好听着,回去转述给你那牛逼哄哄的老大。”   马尾眼神在修戎身上,一点也不想挪开,她心不在焉回又岚,“老大让给你了,现在我眼里只有修戎老师。”   又岚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揍她。   修戎说:“这个现象影射当下社会对弱体群体的态度。往深说,你们听不懂,往浅说,说了等于没说。所以我只会告诉你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每个人也都是侵害者。要避免被人欺负,就要强大自己,不是说武力上有一定强大,是说各方面至少不能太平庸。如果于你来说很难,就要采取对你有力的方式反抗,默默承受不是一个好办法,也不叫办法,只会使他们变本加厉。”   有人问:“什么样的方式才算是对自己有力?”   修戎答:“尽量不要一个人,要多交朋友,学校也是社会,不能只顾学习,你得学会与人相处,学会利用别人来保护自己。”   又有人问了,“这不是拉帮结派吗?学校禁止的。”   修戎:“学校也不允许你们上课吃东西,说话,下课搞对象,打架,也没见你们听话。不要指望老师、家长可以帮你解决霸凌问题,老师是大家的老师,她必须得站在所有学生角度考虑问题,她会尽量公正,但她看不到全部,她所了解都是靠你们转述,然这过程中有多少真料,多少水货都是她所不知道,她既要当警察,又要当法官,在这种证据不多的‘案子’上,她很难看清全部真相。”   还是那位同学:“不是还有父母吗?”   修戎:“你父母会时时刻刻守着你吗?不能,也不现实,所以唯一办法,就是不要让自己孤立,一旦你是一个人,或者有意识成为一个人,就会成为施暴者的目标。”   又岚突然有问题想问,她举起手。   修戎看过去,“说。”   又岚:“如果已经被盯上了,或者已经被欺负了,那该怎么办?”   修戎:“还是要向老师说明,尽可能的向所有人说明。可能在你们这个年龄阶段会觉得比较丢人,但没办法,你不想挨揍,就只能丢人。公开之后,看向你们的眼睛会多起来,一般还想继续读书的会有所收敛,不想读书的可能会有加无已,如果你还是被欺负,那就报警。”   堂内一双双大眼瞪得圆。   修戎:“警方会通知对方家长,用法律手段解决问题。”   话说说这份儿上,大家对于解决办法系列,都没有更多问题了。   但还是有人想知道,“修戎老师,为什么霸凌不能被扼杀,只能应对和预防?”   修戎答:“因为霸凌没有逻辑可言,你问他为什么欺负你,他可能会答很多种原因,但都不靠谱,也有人会很坦白,就想欺负你。人性是极其复杂的东西,霸凌受人性承载,永远也杜绝不了。”   课堂最后,修戎又补充一句,“一定要让自己变强大,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身边的人,社会很复杂,很荒谬,很无情,它不能也不会给你任何交待,只有自己变强大,才能在恶势力面前抬头挺胸。”   又岚瞅瞅这帮孩子,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受益匪浅,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有几个女生跑向讲台,把修戎围起来,“修戎老师,如果我被欺负了,你会不会来保护我?”   修戎笑,“不会。”   女生很受伤:“为什么?我不漂亮吗?”   修戎:“我比较喜欢挨了欺负,可以自己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女生撇嘴,“哪有这样的?有也不会是女生,女生生来就是受人保护的。”   修戎抬起头,看向又岚,她在跟马尾聊天,看马尾表情,应该是被她气到了。   他勾起唇角,眉眼微翘,“我女朋友就这样。”   不远处的又岚,把手机屏幕对给马尾,笑,“不是我太老了,是你妈把你生太早了。”   马尾扫她二维码,瞥她一眼,“你真是我见过最会为自己岁数大找借口的人。”   又岚加上她微信,“你懂个屁。”   马尾把她搁到一个‘老不死’分组里,“我不用懂啊,反正你比我老就对了,反正修戎老师是我的囊中之物就对了。”   上课时,又岚不能怎么着她,这都下课了,干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她于马尾目光中走向修戎,搂住他,对准嘴唇使劲亲一口,随后透出得意。   马尾和教室仅剩的几个女生,目瞪口呆。   修戎宠溺一脸,说斥责的话却无斥责的神色,“胡闹!”   又岚冲他吐舌头,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不就喜欢我胡闹? 第50章 48   从郊区回来, 修戎又出国了。   又岚一肚子欲-火无处发泄,全显在脸上了, 一宿时间,冒出三个痘。   她刚到工作室,左晴迎上来,“哟哟哟, 这修戎刚走两天,你就上火了?”   又岚瞪她, “滚蛋!”   左晴笑,把手上文件搁她手上,“舞团商演, 你拍板儿吧。”   又岚看两眼, “你自己看,我等会儿还有两个教学得录, 今天得出四个视频。”   左晴:“这能用你多长时间?”   又岚合上文件夹,扔给她,“我就不想看,行不行?”   左晴追上去,“不对啊你, 腻歪了?The Blue才开几天, 你就不耐烦了?”   又岚睨她一眼, “我早说过,舞团接商演,让队长自己选几个, 你最后权衡利弊,拍板儿。不用通过我,也不能老通知我,你把我当什么使?驴也不能一个劲儿推磨,一会儿不歇吧?更何况我是人。”   左晴啧啧两声,“瞧瞧你这张嘴,巴巴的,你不是驴,那我就是?自你开张,我天天报道,自己那一摊子甩给别人,你咋不体谅体谅我?”   又岚停住脚,“你那对象不是我介绍的?”   左晴一提这个就来气,“你怎么不把修戎介绍给我?你看看你给我介绍那什么玩意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又岚笑,“不满意啊?那分了好咯。”   左晴不说话了。她也就是惯性抱怨抱怨,压根儿就没想过分手。   又岚揽住她肩膀,“吕字圩呢,或许不是最好那个,但他绝对是最爱你那个,女人嘛,有几个能得一生宠爱?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   左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嘴贱,天生喜欢口是心非。   又岚拍拍她脊梁,“没话说了吧?没话说了就去把商演定了,顺便把可伶、霍柏居的综艺邀约筛一下,挑几个热度大、事儿少的,让他俩去。”   左晴回神,皱起眉,“你真打算让他俩去参加综艺节目啊?”   又岚耸肩,“他俩想去。”   左晴不同意,“简直胡闹!你还有一点领导威严吗?什么都依着是要惯坏?”   又岚:“是我签了他们,不是他们把自己卖给我,我可以帮他们规划未来道路,但不会限制他们做选择。”   左晴仍然反对,“可他们是跳舞的,参加综艺耍猴儿博观众一笑,有失逼格,也会致使他们忽视专业。你这行你清楚,天分是一部分,努力又是一部分。”   又岚笑,“你哪哪儿都好,就一点忒要命,喜欢把自己理解强加别人头上。”   左晴不说话了,第N次了,又岚针对这个问题,第N次说她了。   又岚倒杯咖啡,端到左晴手上,“去把事儿办了,晚上请你吃饭,全京城,可劲儿挑,”说完语调柔和,“同意你带吕字圩。”   左晴瞥她一眼,“请我俩吃饭不你应该的吗?”   又岚转身走了。左晴这人,就不能给好脸!   两个教学视频录完,肖咪咪急冲冲跑进练舞房,拿着手机,气都没喘匀,“岚岚岚——姐!看看看——新闻!”   又岚接过来,硕大标题,触目惊心——十方美妆方以柔接手UIN,妄言拿下国内之最,矛头直指The Blue,是开战?还是已经开战?   肖咪咪抚胸顺气,终于缓过来,“岚姐!咋办?”   又岚过分从容,“不是事儿,她碍不着我们。”   肖咪咪见识不长,但也不觉得这不是事儿,“岚姐,咱们开个紧急会议,商量一下应对策略吧?我总觉得UIN这次来势汹汹!”   又岚笑,“来势汹汹也是我挡,不会殃及你们的。”   肖咪咪着急了,“就是不想什么都你来挡,这样显得我们好没用。”   又岚站起来,抻抻胳膊,“你们做好本职工作就好,如果我连保护你们的能力都不具备,那你们也没必要守着我了,良禽择木而栖,都去找好去处吧。”   肖咪咪眼圈泛红,她从未见过又岚其人,但却被其深深吸引。   又岚真不觉得是大事,方以柔偃旗息鼓那么些时间,就不是一个好征兆,有行动反倒让她踏实下来,至少知道她下一步打算了。   她这个亲妈,就跟与她天生有仇一样,不把她弄死,她可能死后投不了胎。   中午,又一闻来The Blue送饭,拎着好几个保温箱,人手一份,全是拿手菜。   左晴看见又一闻,撒娇卖萌拍马屁,在讨好她干爸问题上,无所不用其极。   又岚看不下去,“那是我爹,你悠着点腻歪。”   左晴不看她,“什么你爹我爹,明明是大家的爹。”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又一闻,笑的合不拢嘴,“是呢,以后你们想吃啥,都告诉我,我给你们送!”   一群人美不行,那得省多少饭钱啊。   又岚问他,“最近股市不错?有钱了?”   又一闻拿个勺子敲她脑袋,“你爹的棺材本厚着呢,给你花多少都管够。”   又岚笑,“是吗?那你准备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要嫁女儿了。”   又一闻抓住重点,挑眉,“有男朋友了?谁?”   正胡吃海塞的左晴腾出嘴来,“一医生,长得帅,有钱。”   又一闻很感兴趣,“是谁啊?”   又岚不说,“讲了你就知道吗?”   又一闻:“你告诉我不就知道了?哪天带回来给我看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又岚赶紧比个暂停手势,“打住!就您那眼光,还给我参谋?”   又一闻刚要说话,又岚手机响了。   她一看来电,修戎,起身到窗前去接。   “吃饭了吗?”修戎第一句话。   又岚嘴角上扬,“正吃,你呢?”   修戎声音远了一些,应该是看表,“还有三个小时吃饭。”   又岚浅浅‘哦’一声,感觉真不好,离得远就算了,时差还差着,就好像俩人已经被分离在两个时空。   修戎听到她声音里的失落,“再坚持一天。”   又岚眼神亮了,“一天?不是说一周吗?”   修戎低声笑,“谁让你等不了呢。”   又岚抿着嘴,才防止笑声溢出嘴角。   修戎:“一天,别出墙。”   又岚正要说话,又一闻凑过来,“跟谁打电话呢?笑的这么荡漾?”   “吓我一跳!你要干嘛?”又岚跳出半米。   又一闻偏着头,眯眼看她,“你不对劲,看来我得给你安排相亲了,省了你一天到晚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又岚一个头两个大,“人怎么就不三不四了?”   又一闻老人家双手叉腰,“不是不三不四,你干嘛要买那种不正经衣服?”   又岚下意识,“哪儿来的不正经衣……”说到一半儿,想起一事儿,扭头看过去,瞅见一帮人把她刚到的快递拆开了,那几块巴掌大的布料被他们把玩着。   她冲过去,一把夺过来,“找死?”   左晴抛个媚眼给她,“情趣内衣啊,你们家那位又不跟家,你要穿给谁看?”   又岚气,口不择言,“你管得着吗?有的是人想看我穿!”   左晴又一个媚眼儿,“就知道你得偷吃!”   又岚懒得搭理她,“滚滚滚!”   又一闻凑上来,“给我说清楚!”   又岚不想应付他们了,“说什么啊我说?”转身走出去,到咖啡馆坐下,发现电话还没挂,“喂?”   修戎浅浅应,“嗯。”   又岚:“还没挂啊?”   修戎整理文本,“想看你还有没有话要说。”   又岚笑,“没有了,有也是悄悄话,等你回来我们悄悄说。”   修戎:“嗯,那挂了,我有个会。”   又岚:“好。”   电话挂点,又岚才想起,忘记问他有没有听到这边动静了,不过听他那头反应,应该是没听到。   她在咖啡馆待了半个小时,回去发现又一闻还没走。   “我的爹,你是不是该去跳广场舞了?我现在真太忙了,没空跟你玩儿。”又岚无奈。   又一闻目标很明确,“你就告诉我,那小兔崽子是谁!我保证不打断他的腿!”   又岚捏捏眉心,“您凭啥要打断人家腿?”   又一闻有理,“耍流氓耍到我闺女儿头上了,我还不能打断他腿?我跟你说,我不要他的命,就算是他命硬。”   旁边左晴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帮忙说话,“干爸,刚我们就开一小玩笑,这东西其实是我买的,我看他们给我拆开,觉得脸儿上挂不住,就推给又岚了。”   又一闻好糊弄,听见是这么回事,宽心了,转过身来,说左晴,“晴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陷害又岚呢?你俩这么多年拴在一根绳上,你不该啊。”   左晴只能是,“是是是,我错了。”   又一闻叹口气,“唉,不是干爸说你,你咋能不学好呢?”   左晴:“是是是,我错了。”   又一闻又巴拉巴拉说半天,说到最后,左晴脸都绿了。   终于,他想起来他还得跳广场舞,收拾收拾饭盒,走了。   左晴摔在沙发上,“干爸这嘴皮子见长,准是杨开怀锻炼的。”   又岚也坐下,笑,“我爸向来以口若悬河、驳退三军自居,只不过这两年我不跟家,他没人说话,把这项能耐藏起来了。”   左晴咯咯笑,“要不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看看干爸,还真是。”   又岚没吭声,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坚持给又一闻最好的,却没问过他,真正想要什么,或许是她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她给不了。   又一闻如今不会跟她说太多心事了,但对她的疼爱似乎比那时候多了,又岚想,大概是老了,患得患失了,觉得活一天赚一天了。   她抿抿嘴唇,一丝咸味儿与味蕾相撞,她抬手一摸,原来是自己哭了。   下午,又岚拍完两个视频,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聚齐员工,开了个小会,刚说到第三个注意事项,会议室门被推开了,修戎站在门口。   又岚以为自己看错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不是要一天……”   修戎走向她,在一波震惊眼神中,紧搂住又岚,“等一天,你就出墙了。”   又岚瞬间明白,中午,他听到了。   可是,那件情趣装,是买来穿给他看的啊。 第51章 49   又岚没打算隐瞒与修戎恋情, 但以这样一种方式曝光,她是真没想过。   霍柏居攥紧拳头, 虽然知道又岚跟他没未来,但也不想她跟修戎有未来。男人都这样,对于自己得不到的女人,也不想别人得到。   可伶顾不得注意霍柏居什么反应, 她半张着嘴、半吊着下巴,在崇拜又岚和不舍修戎两种情绪里摇摆不定。修戎啊, 大众情人啊,就这么成为又岚的情人了。   肖咪咪及其他人,虽然震惊, 但也是震多一些, 没那么惊,他们眼里的又岚, 就得修戎这样的男人配。   左晴是这帮人唯一知情的,反应平淡,跟泊水中学时,已经看他俩秀恩爱秀到令人发指的境地了,以至于现在看他们拥抱, 没强烈心理动态。   两天没见, 两个正值热恋当中的人, 却好像分别多年,全方位为The Blue一众伙伴诠释,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修戎托着又岚腰, 双手跟火里灼过一样,烫的不行。   又岚左扭右扭,“修戎……好多人在……”   修戎不管,“情趣内衣是要穿给谁看?两位前辈,还是某位后辈?”   又岚知道他说两位前辈,是指邢玉先、曲异。她扶额,“我还能给谁看?”   修戎的心眼,在原则上,装天地绰绰有余,在爱情上,微尘都嫌逼仄不堪。   又岚没等到他说话,握紧他手,拉他出门。   俩人一走,会议室炸锅了。   可伶摇晃左晴,“晴姐!你刚看见了吗?修戎诶!”   左晴被晃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摁住可伶,“大惊小怪,修戎又不是神。”   可伶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博给左晴看,“是神啊!”   左晴看一眼,清一色全是——   ‘蓦然回首,修神就在灯火阑珊处!’   ‘一入修门深似海。’   ‘有修神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The Blue要黄,谁让她世界那么大不要,偏偏要将修神据为己有!’   她哂笑,“一帮搞不清楚状况的。”   可伶耸眉,“啥?”   左晴手拄着腮帮子,“你也觉得修戎很牛逼?”   可伶脱口而出,“当然!还会有人觉得他不牛逼吗?”   左晴笑,没说话。   可伶刷着手机,说:“不知道修神会不会受这些评论影响,跟岚姐闹分手啊?”   左晴坐好,看过去,“修戎跟明星有本质区别。”   可伶没听懂,“什么意思?”   左晴继续,“明星或许会因为粉丝反对,就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继续做他们心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邸,但修戎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又岚而已。”   可伶懂了。   *   又岚拉修戎到外边,挑一块视野好,人少,风景怡人的VIP场所,甩开他手。   修戎还在想情趣内衣的事儿,他想看。   又岚坐下,神情像是生气,但口吻却很柔和,“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会出墙的?”   修戎特别诚实,“像。”   又岚瞪过去,“怎么就像了?”   修戎:“多年后,机场第一次见面就占我便宜,没两次就要睡我……”   又岚没让他说完话,“那是对你好吗?”   修戎:“我肯定不了我是唯一。”   又岚听到这儿,觉得修戎有点过分了,身为一个精神科医生,什么都瞒不过他法眼,怎么会独独看不出又岚多在乎他呢?   愚蠢如她也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开门见山,“你就说你回来是要怎么着吧?兴师问罪环节过去了,接下来是什么打算直说!”   修戎继特别诚实之后,又特别坦白,“你穿给我看。”   又岚额角猛烈抽搐起来。她早该知道。   修戎牵她手,拉着往外走,“现在五点不到,回家还可以睡个黄昏觉。”   又岚被他拉到门口,后知后觉停住脚,“不是,怎么就黄昏觉了?咱俩刚才话题是不是没说完?合着你前边那通不高兴,是跟我这儿演戏呢?”   修戎眼睛里透出碎光,“我不在家,你还买情趣内衣,我有理由怀疑你不安分守己,质问难道不应该?只不过质问完了,你解释清楚了,这一页就可以掀过去了,我们就可以聊聊接下来了。”   又岚斜眼看他,语气恶劣,“接下来什么?!”   修戎当着会馆前厅一众服务人员,在又岚太阳穴亲一口,“接下来惩罚部分。”   又岚一巴掌啪他胳膊,“我又没有错!凭什么惩罚我!”   修戎正要说话,邢玉先从前厅门进来了。   他看见俩人,瞬间切换一张臭脸,“到处都是不想见的人。”   修戎跟又岚非常默契的选择无视他。   邢玉先很受伤,也很愤怒,还没有人敢对他视而不见!   他走到两人面前,抖着四肢,怒刷存在感,“你们看不见我?”   又岚正不爽,甩身也甩出一股子火气,“滚!”   邢玉先突然不怒了,分贝降低,口吻也哀伤到不行,“你是我的初恋啊。”   又岚瞪过去,“你也是我的初恋,但有什么关系吗?”   修戎怎么就这么讨厌‘初恋’这俩字儿?他揽住又岚肩膀,面对邢玉先,“很少有球员能在个人职业生涯第一个赛季中就以主力球员身份夺得NBA总冠军。”   邢玉先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曲异,他当然懂什么意思,“初恋确实很少能开花结果,”他一把扯过又岚,死死箍在怀里,“但事在人为!”   又岚一副状况之外的表情,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前局势。   修戎是个绅士,但也是个男人,他具备绅士所有条件,也具备男人所有特性,所以他上去就把邢玉先踹倒在地,致使他在平滑地面滑行五米。   又岚终于回神,刚才是修戎动手了吗?是吗?是吗?   不是,他动的是脚。他朝前走两步,居高临下觑着邢玉先,“我很感谢你,在有生之年,没有珍惜她,给了我机会,你放心,我会把握住,对于觊觎她的人,哪怕如你般可怜,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邢玉先脸都丢尽了,却怒不起来,他站起身,在众多同情目光中,请求修戎,“我可以跟又岚单独说说话吗?”   修戎:“那你要问又岚。”   邢玉先睫毛翕动。他以前从来不给又岚做选择的机会,难道真是输在自私?   又岚点头。   修戎知道又岚会同意,但亲眼看她点头,还是跟喝了五斤醋一样,酸进骨髓。   邢玉先带又岚到楼上,不久前,又岚与修戎下楼前的位置。   又岚站在同样位置,面对不同的人,心情倒是平静,“说吧。”   邢玉先第一句毫无意外,“真的就到这里了吗?”   又岚没有犹豫,“不是到这里,是多年前那里。”   邢玉先倒吸一口凉气,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喜欢又岚,却也没有特别喜欢,至少在看不到她的日子里,他过的很好,吃好喝好,睡的女人也一个比一个好。   然而超市与她再遇,却恍如隔世,又近在昨日。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承认他心里那波久远的涟漪又翻至心头,荡在最显眼位置,他也承认,生命最美好的那些瞬间,都是又岚带给他的。   可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自那以后,他有努力,却也只是让伤口更深了一些。   又岚坐下来,把玩着百合花,“大学时以为,亲一亲,抱一抱就是爱情,所以你不抱我了,不亲我了,我就觉得天塌了,爱情阵亡了。”   邢玉先眉心微动,过去如32倍速电影,一幕一幕再现于心。   又岚又说:“那时候我整宿整宿失眠,眼泪成日成日掉,你在哪里?你在泡吧,在带学妹开黑,你根本不在乎我多难过,你甚至不理解我为什么难过。”   不是这样的,邢玉先握住又岚肩膀,“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她们只是……”   又岚打断他,“逢场作戏吗?这词太老套了,我给你想了个新解释,你只是舍不得她们那份鞍前马后的殷勤。”   邢玉先眼角逼出几滴眼泪,“不是这样的……”   又岚看向他,“你把我当正菜,把她们当甜点,你以为你主次分明值得夸赞?”   邢玉先不说话了,又岚往往一针见血。   又岚:“你并非缺我不可,所以还是把过去当成过去吧。”   邢玉先眼神有一丝哀怨,“修戎也并非缺你不可。”   又岚笑,“可我缺他不可。”   邢玉先手一抖,缓缓松开又岚。   又岚:“我永远不会是他的第一,但没关系,我的分量只要大于他自己,我就很满意。”   邢玉先声音沙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这样对我?”   又岚:“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把握,非要把我最后一点期望消磨殆尽。”   邢玉先:“你对修戎宽容,你甚至允许他不用把你当成唯一,可你对我呢?仅仅没有珍惜那一次机会,你就剥夺了我所有权利。”   又岚:“陪你喝酒的人送过你回家吗?”   邢玉先不懂。   又岚:“人生出场顺序很重要,那时候,对于我,一次不忠,永生不用。现在我思想成熟,人成熟,修戎出现了,我爱上他了,我愿意给他机会,给他权利。”   邢玉先眼圈红透,“不公平。”   又岚:“这个世界都不公平,你凭什么要我公平?”   邢玉先终于无话可说,不过也有收获,终于明白,当年又岚为什么非要分手。   他悻悻起身,轻轻走了。   又岚转身看向不远处台子,“出来吧。”   修戎整理整理衣服,站起来,从容走过去。   又岚瞥他,“三十几岁,一米八多,还干听墙角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修戎可以改名叫修有理,“你不安分守己,我采取相应措施很应该。”   又岚:“照你意思,还是我的错了?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得逼我认错了?”   修戎:“既然你诚心诚意认错了,那我就大发慈悲不计较了。”   又岚阖上眼,她怎么有点后悔? 第52章 50   左晴没等到又岚回工作室, 替她锁门了。   至于她说,请她和吕字圩吃饭的事儿, 被她深深烙印在脑海。   不是又岚顾不上The Blue,是修戎跟鬼上身一样,死活都要回家睡觉,马路中央, 连拉带扯,一点面子不顾, 就为让又岚上车。   又岚劲儿不小,但跟修戎比起来,判若云泥, 更何况修戎压根儿没给她挣扎机会, 不由分说扛起她,扔进车里, 扬长而去。   拐出两条街,又岚还在噘嘴闹脾气。   修戎执起她手,搁在唇下轻轻一吻,“为什么不高兴?”   又岚心里苦,“你别跟我这儿明知故问!”   修戎:“你该开心的, 新买的情趣内衣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又岚瞪他, “爱上床就得长在床上吗?爱上厕所的我也没见他长在卫生……”   她话没说完, 修戎一个急刹车,停住了。听声音,应该是撞人了。   修戎皱眉, 准备下车时,又岚拉住他,“你别动!我下去看看!”   “你看什么?”   又岚:“我看看是真撞了还是碰瓷儿。”   修戎看她下车,也没在车上待着。   又岚走到车前,是位大爷,摔在地上,看起来什么问题没有,但保不齐有什么内伤,于是她问:“大爷?还好吗?”   大爷一甩头,看见又岚,眼神一亮,“……你谁?”   又岚觉得这个问题问的特别好,所以她回:“您猜。”   走过来的修戎听到这一段,皱起眉,看到躺在辅路中央的大爷,眼神都皱了。   大爷看一眼修戎,再看一眼又岚,“你们……”   修戎没给他机会说话,拉着又岚往回走,“碰瓷的。”   又岚被拉着走两步,甩开他,“你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是不是碰瓷也要看他有没有伤。”   修戎不想说太多,“这条路,非机动车不能入,何况是人,出现任何问题也不会是我们责任,何况,他也不会有问题。”   又岚:“你只扫两眼,就能知道他受没受伤?你那是眼啊还是X光仪啊?”   大爷在一边儿听渗漏,眼珠子瞪得圆。   又岚啧啧两声,继续,“以前也没发现你这草菅人命的一面,这才搞几天对象你就原形毕露了?”   修戎捏捏眉心,拉着又岚返回,蹲下来,抻住大爷胳膊,细致摸一通,“胳膊没问题,”再摸腿,“腿没问题,”最后是脑袋,“大脑无创伤。”   又岚不死心,“万一是脑震荡呢?”   修戎:“脑震荡的前提是头部遭受外力打击,可他没有。”   又岚话音一转,面向大爷,“大爷,这就您不对了,干点什么不好,非得碰瓷,您觉得我们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吗?您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大爷很无奈。   又岚接着上课,“碰瓷在刑法学上,被认定为敲诈勒索,”说着搜索引擎上搜一下,“《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修戎倚在车前,看又岚一本正经上课,看大爷听得双眼走神。   又岚说完,把大爷扶起来,上下打量他,发现他穿着不是常见品牌,但可以肯定,绝对昂贵。这就让她想不通了。   大爷这时又问一遍:“你是谁?”   又岚注意力在他身上服饰,鬼使神差答:“我是又岚啊。”   大爷瞳孔渐大,随后又聚拢,慢慢收成一个令人琢磨不能的形状。   修戎看他眼冒绿光,一把拽过又岚,“走吧。”   又岚被他拉到车前,想起一事儿,折回去,把包里所有钱搁到大爷手上,“大爷,看您也知道是富贵人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碰瓷,如果是因为钱,那真不至于,我这些都给你,不够你把卡号给我,我等会儿打给你。”   大爷心情很复杂。修戎心情比他还复杂。   临走,又岚又抱了抱大爷,“大爷,人间自有真情在,无论你有多难,也要好好活着,也要让别人好好活着。碰瓷这种事儿,以后不要干了。”   回家路上,又岚心情沉闷,总觉得刚才事件是老天给她的警醒。   “要不咱返程吧?问问大爷真正需求是什么?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如果他真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咱帮他一把,也省了我心里憋闷。”   修戎不想说话,对于等会儿的变装秀,也意兴阑珊起来。   各怀心事回到家,刚进门,修戎电话响了,说是有快递在保安室。   首先,他没有买东西,其次,如果是又岚买的,那不可能寄到他这里,所以他大概知道是谁送的,也大概知道送的是什么了。   他下楼去取,又岚洗澡。   洗完,她到衣帽间,本来想找修戎一件绒布衣服,却被她发现个潘多拉魔盒!   她揣着强烈好奇心,打开那带蕾丝边纸盒,入眼全是情趣装,什么兔女郎,什么南丁格尔,什么女仆装,什么C字裤,什么鬼啊!   她把好奇心换成火气,重新揣回怀里,好整以暇等着修戎。   修戎进门,看见又岚穿着件兔女郎,笑,“你应该穿那套南丁格尔。”   又岚恶狠狠瞪着他,“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修戎把手里快递给她,“不喜欢南丁格尔?那也许你会喜欢里边这套。”   又岚狐疑拆开,是一件透视装,她瞠目结舌望着他,半晌,“我说你怎么对我买情趣内衣反应那么大呢?原来你比我熟悉这东西啊!”   修戎倒杯水喝,“我建议你,把这套衣服脱了。”   又岚:“怎么?是别人的?”   修戎只笑不语。   又岚逼近他,一屁股坐他大腿上,捏他下身,“是!谁!的!”   修戎忍着疼,仍不说话。   又岚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让你这物件儿从此一蹶不振?!”   修戎把水杯放下,托住她后腰,“你先脱了。”   又岚平时最不爱干的事儿,就是妥协,“我!不!脱!”   话刚说完,门开了,前不久见过面的大爷站在门口,比刚才又岚的表情还惊悚,还难以置信。   又岚闻声转头,看见大爷也跟见鬼一样,但反应不慢,还知道缩进修戎怀里。   修戎脱下外套,披在又岚身上,一把搂住她,挡在大爷面前,“出去!”   大爷回神,赶紧转头,“修戎啊!你别给我欺负小又岚啊我告诉你!”   听到自己名字,又岚抬头,皱眉。   修戎这个角度看她,实在赏心悦目,没忍住,亲一口她额头,话对门口那大爷说:“你给我送那么多情趣装,不就是给我欺负人用的?”   大爷跺脚,“那不一样!野花跟贵兰有可比性吗?!”   修戎笑,“您这观点我可不敢苟同,同是花,何来贵贱一分?与您在我小时候说那句,人不分贵贱、不论等级可是两种价值观。”   大爷不想跟他辩论,反正自这小兔崽子长大,他就没一回能说过他,“你给我小又岚穿好衣裳!”说完又觉得不对,“你别动,让她自己穿。”   修戎:“她被你吓到了,动不了,得我给她穿,一件一件穿。”   大爷再跺脚,“你个小兔崽子!别给我耍流氓!”   又岚离家出走的智商终于归位,缓缓吐出一句,“外公?”   大爷笑了,“小又岚啊,想起外公了?想不想外公啊?”   “外公啊!”又岚叫完瞪修戎一眼,小声说:“等会儿我收拾你!!!”   她从修戎身上下来,回房换衣服,随后整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良家。   下楼之后,外公已经进门了,在客厅训修戎,“有你这样儿吗?跟小又岚在一起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早说我还给你安排相亲吗?”   修戎搔搔耳朵,“那也说不准,您成天给我送情趣装,不就是要我祸害人?”   外公拿个高尔夫球杆杵过去,“胡说八道!那是我以为你性冷淡!你也不谈女朋友,我当然会以为你在情感方面、身体方面有什么疾病!”   修戎:“我是精神科医生,别人情感问题我能治,我自己的,治不了?”   外公:“你那叫医生?就是小孩儿的玩意儿!没看出多大出息!”   修戎并不是一个随时想要证明自己的人,他的能耐往往藏缀在不经意间,他云淡风轻说:“是没多大出息,但把您不甚满意的又岚,拿下了。”   外公哼哼两声,“你就给我吹!你以为人家小又岚还跟小时候一样,追着你屁股后头叫修戎哥哥呐?人家长大了,不会那么没出息了。”   楼梯的又岚抿抿嘴,心想:外公啊,让你失望了,我比小时候还没出息呢。   修戎对外公这话也跟又岚一个态度,“她变了,我也变了,她或许比小时候成熟一些,但我可是比小时候更优秀了,她追着我跑,不正常吗?”   外公呸他,“臭美!”   又岚觉得自己不能再偷听了,等会儿被修戎反将一军,她的底气又没有了。   想着,她走下楼梯,刚两步,听到外公大呼小叫的一声,“哎呀!我约了人!”   修戎:“那好走,我就不送了。”   外公连拍大腿好几下,“坏了坏了!我还以为你单着,给你约上回相亲那小姑娘到老宅了,我过来就是叫你回去吃晚饭的。”   修戎只说了一句话,“又岚心眼特别小。”   外公心里苦,“可也不能取消啊,刚人打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   修戎:“那就烦您想辙了。”   外公瞪他,“你就成天找我找事儿!”   “外公……”到底是谁找事儿……   他话没说完,又岚走过来,冲外公微微一笑,“外公好。”   外公一对上又岚,就笑眯眯的,跟对上修戎完全两副面孔,“小又岚,来来来到外公这儿来,外公好久不见你,可想坏了。”   又岚走过去,外公满眼慈爱,“小又岚啊,长大了真漂亮,比小时候那肉嘟嘟的模样,更好看了。”   “外公还跟当年一样,还那么精神。”又岚笑的真诚。   修戎听不下去了,“别客气了。外公,您该回去想辙了。”   又岚适时说:“我刚下楼时听到,要到老宅吃饭是吗?我可以去吗?还没去过老宅呢。外公以前老说带又岚去,二十年了,又岚一回还没去过呢。”   外公心都化了,“瞧瞧可怜的,走!外公带你回老宅!”说完又想起老宅有客,顿住了,“可是今天……”   又岚:“外公,我比小时候变了很多,但有一点没变,谁跟我抢修戎,我跟谁拼命。面对情敌登门,我不迎战,别人还以为我没战斗力呢,您说是不是?”   外公目瞪口呆。 第53章 51   城西有条朱雀路, 正对城市中心,路上建九条大道, 天正地割的规划,第九条大道被一座古宅占据,古宅多为木造,却历经千年, 风雨不改,引中外建筑学大小家成群结队一瞻其貌。   古宅主人姓修, 头年过了八十大寿,却身体硬朗,不倦尘世。   车上, 又岚与外公谈天说地, 修戎开车,完全插不进嘴, 他也不想插嘴。   修戎开车稳当,没半个小时,已经驶入第九条大道,停在老宅前。   护院过来开门,又岚扶外公下车。   修戎把车钥匙扔给护院, “吃完饭就走。”   护院点头。修戎意思是不用停到车库里身。   穿过小花园, 一路盯着鱼在脚下地缸里遨游, 又岚忍不住慨叹,有钱人的生活从不刻意,但每一处细节都是寻常人家难以企及的奢侈。   终于从中堂到前厅, 外公问:“小又岚是喝酒啊?还是喝饮料?”   又岚倒也不客气,偏头问修戎,“什么好喝?”   修戎:“你喝什么都浪费。”   又岚觉得自己问他简直吃饱了撑的,“外公,您觉得什么好喝,我就喝什么。”   外公笑,“我可是喝茶的。”   又岚拍马屁,“您喝的茶肯定是最好的。”   那倒是真的,外公平时喜喝白水,偶尔喝茶,茶叶在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宋种1号凤凰水仙之间选择。都是些市面上找不到的。   外公走老远,到内设茶坊,给又岚煮茶,等茶到最好状态,端给又岚。   又岚上回拜访庄秦,临时抱佛脚,把茶道粗略研究一通,这会儿保质期还没过,所以握茶杯,以及饮茶姿势,都还像那么回事。   外公连连称赞,一度笑的沟壑填满脸。   没坐多久,情敌来了,还带了她妈,她小姨,完全不像是做客。   外公作为大家大户,待客讲究,场面也规矩,好客不殷勤,热络不反感。   情敌是上次在美姿会所的小美女,她看见又岚,下意识后退两步。   她妈和小姨瞬间明白怎么回事,立马架起隐形枪炮,对准又岚。   外公什么人,能看不出来?   修戎和又岚什么人,能看不出来?   但她们既然有心一较高下,那又岚倒也不吝啬她的子弹。   相安无事的寒暄一通,等开饭过程中,外公领他们到多功能会客厅,挺大一间,有娱乐设施,也有谈判工具,更有聊闲天儿专用的方亭。   斗栱古老,造型简单,撑梁的木条椽子跟装饰品一样,颇具美感。   落座之后,有专人准备饮品,专人做甜品,整个一宫廷待遇。   又岚喜欢吃饺子,所以她的点心是水晶胶状,论可爱,桌上几碟,它居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所以小美女也看上了,“爷爷,我也想吃那个。”   又岚大方把自己碟子推给她,“喜欢啊,那给你吧。”   小美女又不要了,“我不要你的施舍。”   又岚笑,“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施舍呢?”   小美女直说:“人的眼睛不会说谎,你的眼里有叵测。”   又岚看她说话时眉眼露出的那份得意,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这话很高级吗?是寓意颇深还是能得修戎另眼相看?   研究人,修戎是大师,又岚都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小美女还是小啊。   又岚瞥一眼被外公强拉来的修戎,他在远处,捧着一本书,没什么表情,看得出来对目前交战双方的状态,一点兴趣不感。   外公对又岚落落大方的举动不甚满意,转身出门,去甜品间了。   小美女见外公走了,也不藏着自己的獠牙了,“虽然你是伪善,但我还是想说,善良没用,你得漂亮,看脸拼爹的时代,光靠善良站不住脚跟。”   又岚见她与先前二百五状态有差别,猜测她妈和她小姨有给她上课,笑两声,“我同意,我就因为漂亮,出身好,所以修戎死活都要跟我搞对象,拦都拦不住。”   小美女也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漂亮?长得连猪都不如。”   又岚点头,“嗯,我连猪都不如,你连我都不如。”   小美女语塞,转头看向她妈。   她妈会意,马上接棒,继续战斗,“我不跟你说废话,修戎你想不上,识相的,趁早脱身,或许还能保留住颜面,非要死磕,那只能是丢人现眼。”   又岚:“为什么想不上呢?我看目前是我胜算比较大啊。”   她妈哈哈大笑,“因为修戎跟我女儿早已定下娃娃亲。”   又岚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说:“好巧,我也是。”   这回换她小姨哈哈大笑,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一样,“大白天做开梦了?”   又岚特别想喊修戎过来,帮她证明一下,但又觉得,不能让修戎以为,她得靠辅助才能把这个Boss攻下。   她说:“我觉得你们得搞清楚重点。首先,你们来时我就已经在了,外公允许我出现在老宅,甚至允许我同他一起待客,说明,我在修家有立足之地。”   小美女一家哑口。   又岚继续,“你们与其在这里攻击我,不如去揣测揣测外公及修戎的心思。”   小美女唇瓣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岚又说:“当然,揣测也是无用的,修戎的心在我这里,外公的疼爱也在我这里。”   小美女左手抓紧她妈,右手抓紧她小姨,汗珠从额头淌下来。   又岚给她一片纸巾,“不过,我是不反对你去努力一下的,毕竟努力才知道,与生俱来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你若是块石头,走到哪里都是不会发光的。”   小美女开始颤抖。   又岚眼角余光瞥见外公进门,微笑着倾身,“天下之大,也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别挣扎了,修戎不喜欢太蠢的,你根本是愚蠢的代言人。”   小美女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把桌上沙棘汁泼在又岚脸上,“贱人!”   外公赶紧迎上来,“干什么?!”   小美女这才看见外公,瞬间把一脸懵逼演绎的淋漓尽致。   外公小心翼翼为又岚擦脸,修戎坐在不远处不动如钟,他瞪过去,“你就看着小又岚受欺负是不是?”一句话把立场透出来。   修戎不咸不淡说一句,“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又岚偷摸剜了修戎一眼,什么玩意儿!!!   外公也懒得管他,心思全在又岚身上,“去洗一下。”   又岚自己擦两下脸,笑道:“没事儿外公,沙棘汁很好喝。”   小美女那头被无视的彻底,赶紧刷存在感,“爷爷,又岚姐姐要喝沙棘汁,我本来是要递给她,但手抖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外公恍若未闻。   又岚微笑,“亲爱的,被泼的是我,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小美女马上转向又岚,“又岚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又岚微笑依旧,“没关系。”   小美女她妈马上接一句,“那又岚是答应了?”   外公看过去,“答应什么?”   又岚哪儿知道她们又琢磨了什么幺蛾子。   小美女她小姨继续,“答应一展厨艺啊。”   小美女她妈解释,“刚才我们聊天儿,又岚说她厨艺卓绝,巧了,我们丫头也练得一手好厨艺。”   小美女瞬间了解,马上说:“姐姐说,想为修爷爷准备一席丰盛大餐。”   外公看又岚一眼,没从她淡漠眼神中看出真假,但被拱到这份儿,就算是假的,也得硬着头皮上了,除非她当众承认,她不会做饭。   如果又岚说不会,那就输了,如果说会,那就会输得特别难看。而她不想输。   修戎适时走过来,替她答应下,“做吧。”   又岚抬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修戎唇角微微勾起,“正好,我还没吃过你做的菜。”   外公看修戎信心满满,方才顾虑一扫而光,拍个掌,“成,我也尝尝你们小辈儿的手艺。”   小美女一家三口冲又岚发起挑衅笑容,又岚没搭理,拍拍修戎,“修戎,我什么都不会。”   修戎瞥她,“什么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又岚撇嘴,一拳捶向他后腰。   修戎:“这又不是你刚才那一身能耐的时候了?你下绊子让她泼你,再博得外公同情心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当时我还以为你要拿奥斯卡。”   又岚瞪他,“你怎么那么损呢?不挤兑我你难受是不是?”   修戎笑,“我是告诉你,没什么可怕的。”   怕?开玩笑!她又岚大杀四方时,眼前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跟哪儿和泥呢!   信心被修戎两句话提升到一个临界状态,又岚大方回过去一个笑容,挑衅性比之更强。   修戎再一次输给又岚的抗压能力,本来以为她会向他求救,他到时候接一句,“有我呢。”皆大欢喜,还把男友力展现出来了。谁知一句话,她又满血复活了。 第54章 52   老宅厨房比又岚整套房面积都大, 幸亏她见过市面,不然转了向, 那多现眼?   小美女毛病多,做餐饭还得换专服,不知道自以为是刘娘子,还是宋五嫂。   又岚套上围裙, 呼口气,迈进重地。   外公看又岚架势, 觉得她又不像是会一手的,突然想就此终止。   修戎好整以暇,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外公见他从容, 稍有放心。他倒不是想又岚厨艺多好, 他只是不想她难堪。   又岚抬眼,悄悄瞥修戎一眼, 好嘛,他倒是自在!   小美女微笑冲又岚说:“又岚姐姐,不行就认输,不丢人。”   又岚抽出刀来,轻哼, “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小美女也哼, 驾轻就熟捏住罗非鱼尾, 拍在案板,去鳞洗净,刀切至鱼骨。   用黄酒涂抹鱼肉, 涂好搁一旁腌制十来分钟。完事刷酱油,手法非常细致。   又岚看半天,转回头来,看自己砧板上两根黄瓜,抿抿嘴,拍黄瓜是不是不上档次?可就连拍黄瓜,她也只会拍黄瓜那一道工序,后头调料汁儿啊、加辅料啊,完全不知道比例。   要是修戎愿意来帮帮她就好了,想着,她抬头,偷偷觑修戎一眼。   修戎微笑,笑的那叫一个事不关己。   又岚又开始埋怨起又一闻,小时候供祖宗一样供着她,吃喝向来是她有的提,他有的做,过去二十几年,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啥啥都不会。   埋怨完又觉得自己可恶,又一闻疼她又有什么错?说到底,不还是自己不争气?要是偷学个一招半式,哪至于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看看小美女,她已经开始熬独家配方了,香味儿飘出来,她口水徘徊在口腔,似乎一张嘴,就倾泻而下了。   再看看她自己,刚才信誓旦旦的架势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外公看又岚左顾右盼,已经渗出些微慌张来,心下已了然,看似气定神闲的走向修戎,小声问他:“小又岚从不下厨房?”   修戎:“嗯。”   外公急了,“那怎么办?”   修戎:“自己揽得瓷器活,自己干。”   外公:“她这不没那个金刚钻儿嘛。”   修戎:“那是她的事儿。”   外公:“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修戎没吭声,她可以不做,但她得会。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她不知道会做饭有多重要,现在机会现成的,他得让她知道,会做饭就等于具备基本生存能力。   他偶然知道又岚在英国的生活,身心是修养了,但身体也却不如以前好了。   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没饭吃的危局,但他还是希望,又岚在有无他的情况下,都能吃的好,睡得好,没有吃不到饭的时候,没有度不过去的难关。   他可以给她宠爱,给她无尽的宠爱,这与要她学会喂饱自己并不冲突。   时间已经过去不少,又岚那头只切了黄瓜、胡萝卜,还切的十分不均匀,看她架势,已经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   她开火,把菜全倒进锅里,把手头调料全加一个遍,翻炒起来,虽然知道吃起来不怎么样,但至少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应该能拿到个印象分。   小美女亲友团对又岚行为,丝毫不掩饰嫌弃,大声哂笑,“那是什么哟?”   外公瞥她们一眼,心说:可不能跟这种人成为亲家!   场上又岚专心致志,炒完菜盛到盘子里,随后炒馅儿。   在修戎家,他看修戎做过,还有印象。   外公没看透,问修戎:“她做什么?”   修戎:“饺子。”   外公有些惊讶,“她会?”   修戎:“我教过她。”   外公睨他,“在哪儿教得?”   修戎笑,“我家。”   外公又凑近一些,几度欲言又止,似乎要说的话难以启齿。   修戎:“您该去问问又岚,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占我便宜。”   外公哼一声,“我们小又岚?怎么可能?八成就是你耍流氓!我可告诉你,咱们家很传统,你把人家这样那样,你得负责任!”   修戎:“那可不好说,万一我看不上她了,肯定是要踹的。”   外公一巴掌掴在他肩膀,“你敢!”   修戎只笑不语。   时间又过去大半,两人几乎同时撂勺。   小美女亲友团站起身,直奔又岚,神情举止就好像是过去看笑话。   修戎叫住她们,“两位女士,我们还是先说说,评定规则是什么?”   小美女她妈脱口而出,“做菜,当然是谁做的好吃,就谁赢。”   修戎:“那他们评比的意义是什么?”   小美女她妈又说:“当然是看谁最适合做你的妻子。”   修戎点头,“所以,得我是评委。”   小美女她妈脸色一变,还带这样的?她赶紧加一句,“这样吧,由你和修老爷子一起做评委,这样比较公平。”   修戎没意见,外公也没意见,只不过,“那得一人两票,防止同票。”   她妈脸色又变了。   小美女不知道她们说什么,只知道胜券在握。   又岚是不抱什么期望了,反正做这两项,她自己都没有动筷欲望。   修戎走过去,想都没想,挟一筷子又岚的炒菜,咀嚼两口,“我选完了。”   外公所处立场,不能太偏心,所以他一人投一票。   结果就是又岚三票,外公一票。   小美女及其亲友团差点没就地打滚,“修家还是大家,这样娱乐性质的小比赛都作假,真让人失望,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你们还有没有脸面在社会上混。”   又岚也觉得修戎那两票有点偏袒,毕竟小美女那道香茅辣子烤罗非鱼比她这两道加一起都强不少。   外公正琢磨要不要送客,一时没应声。   这让小美女三人以为自己那番话吓住他了,于是又说:“修家何等地位,竟然也是不按规矩、不走流程的家主,如此,与你们结亲家,不知我们要吃多少亏。”   修戎笑,“那你们还是别委屈了,省了我们修家拉低你们的社会地位。”   小美女她妈怒目瞪向修戎,发现恐吓不再管用,收起撒泼打滚那一套,“这些都是题外话,目前,我们就想你能公平公正的做一次评选。”   小美女她小姨也搭腔,“凭你的良心!”   修戎又挟一筷子又岚的菜,说:“我选这个。”   小美女一家气炸了,她妈走过去,呷一口,吐在地上,“这不是黑暗料理?”   修戎把盘子端起来,一口一口,吃光之后,说:“我就觉得这道好吃。”   小美女一家终于不再说话,也终于发现,这个比赛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外公能感受到修戎多爱又岚,他年轻时,也这样。   小美女一家终于失去信心,再也没有心思、也没有脸待下去,在开饭前,走了。   又岚心情不太好,把厨房收拾干净,到小花园发呆去了。   修戎跟过去,“又怀疑人生了?”   又岚瘪瘪嘴,“我什么都不会。”   修戎:“嗯,是这样。”   又岚瞥他一眼,“那你后悔吗?”   修戎坐下来,“后悔。”   又岚把头低下,第一次没有怼回去。   修戎:“后悔你前二十年,我没有参与。”   又岚转过头,看他。   修戎伸手,“来。”   又岚不动换。   修戎手还伸着,“过来。”   又岚慢慢吞吞挪过去,搂住他腰。   修戎抱紧又岚,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你什么都不用会,但也要什么都会。”   又岚不懂,“什么意思?”   修戎:“你可以什么都不用会,因为有我,但你又不能什么都不会,因为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   又岚抬起头,“你要去哪里?”   修戎:“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又岚转不过这个弯儿,“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   修戎没有再解释,又岚有时智商超群,有时又智商堪忧,为了防止跟她陷入无休止的纠结当中,结束话题,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又岚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扯着修戎胳膊,“你要去哪儿啊?”   修戎被她晃着胳膊,嘴角溢出笑。   又岚晃着晃着,把他袖子拉到胳膊上,手腕露出来,一道血痕,触目惊心,罪魁祸首手环,还在肆无忌惮的蹦跶。   她耸眉,“你……过敏?”   修戎本不是过敏体质,但很奇怪,戴上又岚送的手环,手腕就肿了。   又岚问保姆要来螺丝刀,把手环卸下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不难受啊!”   修戎没说话。又岚第一次送礼物给他,他不想她失落。   又岚看着那道肿胀的血痕,心疼死了。   修戎揉揉她长发,“没事。”   又岚仇怨的瞪他,“一个破手环,过敏就扔了嘛,干嘛还留着,玩儿煽情啊?”   修戎把手环拿过来,“有痕迹才记忆深刻。”   又岚很难过,“就为了记忆深刻?”   修戎没答。   他是唯物论者,但仍信一个传言,窥探太多别人的秘密,将忘记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甚至不再记得自己,那他希望,他至少要记得又岚。   又岚不知修戎心有千丈水,只知有千斤重,坠入她心,浩浩汤汤。   她伏在修戎肩头,埋首在他肩窝,眼圈一红,眼泪湿了衣裳。   修戎感受到湿热,搂紧又岚。   两人就这样依偎,一句话不说,却交流了千言万语。   良久,修戎呼吸变粗。   又岚抬头,见他脸色煞白,“怎么了?!”   修戎也不瞒她,“胃疼。”   又岚马上反应过来,“你吃了我做的菜……”   修戎疼中抽空笑两声,“所以我可能是中毒了。”   又岚心情很复杂,“你全都吃了……”   修戎汗如雨下,却始终微笑,“去医院。”   “去医院!”又岚与他异口同声。 第55章 53   修戎没有大碍, 打了点滴睡下了。   又岚一直守在一侧,第二天早上, 修戎醒了,正好外公送来些暖胃的汤。   她一勺一勺喂给修戎,外公在床边儿看着,看的脸红, 悄悄出门了。   左晴、吕字圩中午时候过来的,来时拎着个果篮, 要多抠门有多抠门。   又岚没好气,“抠死你们算了。”   左晴不爱听了,“你怎么那么恶毒呢?你这朝嫁入豪门, 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可是还得自己个儿奋斗呢。节俭一点怎么了?怎么了?”   又岚赌咒一句,“滚蛋!你改名叫左有理得了!”   左晴拿起个苹果, 削起皮来,“我就事论事。吕字圩不说,我还不知道,修戎家这么有钱,你敢情好了, 后半生都不用奋斗了!”   又岚瞥一眼修戎, 还嫁入豪门?就冲她啥啥不会, 修戎不嫌她,她还嫌她呢。   左晴紧接着,“我跟你说啊, 你就抱紧修戎大腿,你的未来,那是一片光明。”   又岚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我让你给我带那银线你带了吗?”   左晴想起来,从包里掏出个布袋子,递给她,“银裹金的,市面上少见,我跟这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就鼓捣到这么一点。”   又岚打开看一眼,嗯,够了。   左晴:“你干嘛使?”   又岚把手环拿出来,把银线一圈一圈往上绕。   左晴看傻逼了,“卧槽!你把它包上,谁还知道是卡地亚?”   又岚专心绕线,心不在焉接一句,“修戎过敏,手腕肿的不行。”   左晴明白了,“嗷,也是,人家带手上的,都是那种世间少有,这种档次的东西肯定是过敏。”   又岚瞥她一眼,“你别阴阳怪气的,他平时只戴戒指,不戴手环。”   左晴啧啧两声,把削好的苹果剜一块搁进嘴里,“以前别人挤兑我时,也没见你这么护着。”   又岚掀眼睑,“你?你用的着我出马,你不把人欺负惨了算我看错了你。”   左晴呲牙笑两声,把话题又绕回来,“线给你拿来了,你可不能说我抠门了。”   又岚眼神甩向她啃那苹果,骂她都没力气了。   病床边上的吕字圩看着窗边儿的左晴,嘴角挂着笑,“我说给你买点补药,左晴说,你又不是坐月子,就跟医院门口买了个果篮。我现在看出来了,她纯粹是给她自己买的。”   修戎看过去,眼落在又岚身上,她正在专心致志给手环绕线。   吕字圩想起那温知夏,“诶,我一直没问你,温知夏你给弄哪儿去了?”   修戎忆起二区医院后身那一番谈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吕字圩听不懂,“你别净说些个我听不懂的。”   修戎:“她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困扰。”   听到这话,吕字圩放心了。还是修戎了解他,知道他真正想什么。   修戎在医院待了两天,本来没什么要紧,只是又岚,实在放心不下,老觉得自己那盘菜,毒不应该这么劲儿小,为避免留下啥后遗症,一定要修戎多住院观察两天,两天之后,才办理出院。   又岚把修戎接到自己那儿,买了一堆大补的食材,跟又一闻视频,现场取经。   又一闻看着又岚买的东西,糟着天庭,“你买的什么啊?”   又岚看一眼黑黢黢一团,“乌鸡啊。”   又一闻:“又是在大超市买的吧?我说没说过,买这东西得上三元市场?”   又岚哎呀一声,“那太远了,我中午就得做好。”   又一闻:“你要想吃,你回家来啊,我给你做。”   一说这个,又岚就来气,“哼!要不是你从小惯着我,我也不至于不分五谷,不懂调料。你知道我在做饭上吃多大亏吗?”   又一闻哪儿听得懂,还沉浸在乌鸡选购那套道理中,“母鸡丛冠较小,犹如桑葚状,且色泽较黑。公鸡冠形较大,色泽紫红,也有大红色的,你买这个公母不分,一看就不是好料。”   又岚:“那,我再去买一只?”   又一闻:“那倒不用,你要自己吃,也就不用那么讲究。”   重点又岚是,“我给别人吃啊。”   又一闻挑眉,“谁啊?”   又岚还不想说,“你别管。”   又一闻不高兴了,“你个丫头片子!从小好吃好喝好伺候喂你到大,你这长大了,想学做菜了,不是做给你爹,是要做给哪个小流氓啊!”   又岚耳朵疼,“爹,快十二点了,给谁的问题咱以后再说,先教我怎么弄吧。”   尽管又一闻心里不平衡,却也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你那儿还有什么?”   又岚拉开塑料袋看两眼,“还有板栗,山药,鹅肝,西兰花,青笋,黄瓜,香菇,鲍鱼,两根老山参,还有……”   “行行行了!别说了!你要给谁坐月子?”又一闻越听越来气,还鲍鱼、山参,又岚连个拍黄瓜都没给他买过,更别提做了!   又岚扶额,“老又,你到底教不教,不教我挂了啊。”   小祖宗发话,又一闻哪敢不教,叹口气,“从背部切,纵向,一切为二,把骨头敲碎,搁冷水里,小火熬着,等水开捞出来。”   又岚照做,“然后呢?”   又一闻:“有砂锅吗?”   又岚把刚买的砂锅端过来,“有,刚买的。”   又一闻咬咬牙,却也没说什么,“以后,炖汤就跟家来拿砂锅,老锅炖的香。”   又岚长知识了,“哦。”   又一闻:“砂锅里倒热水,再搁焯过的乌鸡,加姜片,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又岚全神贯注,考大学都没这么认真过。   又一闻心里发酸,对那即将吃到他宝贝闺女儿鸡汤的小流氓,又添三分怨恨,“红枣和枸杞用温水泡着,然后在乌鸡汤里加栗子,等半个小时再搁红枣、枸杞。”   又岚细心搞完,“还有吗?”   又一闻没好气,“加完盐等着吧。”   又岚又把鲍鱼端过来,“这个怎么弄?”   又一闻真不想教了,一个乌鸡就已经让他心里流血了,“给他吃个乌鸡我还怕他营养过剩呢!你还要弄鲍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败家闺女儿?”   又岚不理他那套酸溜溜的话,“鲍鱼是不是红烧好吃一点啊?我跟外边儿吃都是什么酱焖的、烤的、蒜蓉蒸的,我觉得一般。”   又一闻喝口水,降降火,“红烧吧,也简单。”   又岚点头,“怎么做?”   又一闻:“你先把鲍鱼给我看看。”   又岚拿到摄像头跟前。   又一闻点头,“鲍鱼倒选的还行。”   又岚下意识,“敢情,我跟北京饭店买的。”   又一闻两道火气从鼻孔窜出来,差点没把胡子给燎了,一字一句,“把背柱铲断,把肉撬出来,后面绿色内脏去掉,随后洗干净。”   又岚一个一个弄,水磨工夫。   又一闻念叨着‘女大不中留’,眼眶盈着眼泪,“开水焯鲍鱼壳,消毒备用。”   “然后呢?”又岚又问。   又一闻:“鲍鱼正面十字刀切备用,葱姜蒜切末备用。拿一碗,倒入酱油、醋、糖、盐,放点淀粉……”   又岚打断他,“我们家没淀粉。”   “那就别放了,米醋和白糖可多放点去腥味,接着热锅加油,放葱姜蒜翻炒,再放鲍鱼,最后把汁儿倒进去,等着收干,出锅。”   随后,又一闻又教又岚把剩下材料都给做了,完成时是六菜一汤,看着色彩鲜艳,隔着网络都能感觉到这桌子美食得多美味。   又岚冲又一闻龇牙笑,“太棒了老又!赶明儿我闲下来,回家给你做。”   又一闻哼哼两声,“你别给我画饼,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有了对象忘了爹的主儿。我可告诉你,不管是谁,就冲他要你给他做饭,我就不同意!”   又岚耳朵又开始疼了,“您这嘴,这一通唠唠叨叨,我都接不住了!”   又一闻还要说点什么,又岚没给机会,“那什么,老又啊,我该忙了,等我忙完了,再跟您视频哈。”说完就给挂了。   又岚呼口气,转身去卧室叫人了。   修戎已经醒了,在看书,又岚放在床头的一本《革命之路》。   又岚走过去,“吃饭吧。”   修戎把书合上,闭眼一闻,“鸡汤,鹅肝。”   又岚笑,在他脸上亲一口,“狗鼻子。”   修戎也笑,“那你是什么?”   又岚:“我是狗主人啊。”   说着,领他到餐桌,在他眼神梭巡桌面时,一脸骄傲。   随后她拉开椅子,摁修戎坐下,“尝尝我手艺。”   修戎挟一筷子,“嗯,味儿太烈,可以柔和一点。”   又岚撇嘴,“你就不能夸我一句?!”   修戎笑,“严格要求才能培养你力求尽善尽美的态度,我是为你好。”   又岚一巴掌掴他脊梁,“事儿那么多!”   修戎把筷子放下,一把扯过她,“你说什么?”   又岚被修戎按在腿上,被捏着腮帮子,马上认怂,“我说你真帅!”   修戎有仇必报,趁着目前占上风,“谁是狗?”   又岚想哭,“我是。”   修戎满意的松开她,吃起饭来。   又岚噘着嘴,委屈不行。   修戎吃完,在又岚额头印下一吻,“怕你骄傲,所以没说,你有多棒。”   又岚抬起头,双眼熠熠。   两人吃好,各自洗了个澡,又岚看着修戎性感的身体,实在没忍住,扑上去,结果被修戎反客为主,狠狠办了她一顿,搞得最后一身狼狈。   完事之后,修戎送又岚到工作室,在东茂国际,碰上吕字圩送左晴,四人一碰面,吕字圩就发现修戎脖子一块紫青,还以为他被人打了,“脖子怎么了?”   修戎:“我们家狗咬的。”   吕字圩觉得新鲜,“你养狗了啊?”   修戎:“嗯,一条哈巴狗。”   左晴不用看也知道怎么回事,看又岚一眼,她脸都红的滴血了,不由慨叹修戎真牛逼,都能让又岚这么不要脸的人脸红。 第56章 54   风平浪静两个星期, 腻腻歪歪两个星期,英国一个电话, 修戎买机票飞过去了。又岚又开始独守空闺。   不过还好,UIN成天兴风作浪,最近几天,老挑衅她, 倒也不至于无聊。   边卉被UIN踢出去之后,成了万人嫌, 去幼儿园应聘都能让人轰出来,她生无可恋,干脆也不让又岚好过, 有事儿没事儿就蹲在The Blue门口, 败坏她形象。   又岚一开始懒得搭理她,后来发现, 她很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   肖咪咪一抬眼就看见她,烦透了,实在忍不了,到又岚跟前提意见去了,“岚姐啊, 咱能把边卉轰走吗?我看着她, 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又岚正忙着录入商演邀请, 头也没抬,“等我弄完着。”   肖咪咪得到回应,高兴了, 从她办公室出来奔向门口,居高临下看着边卉,“等我岚姐出来,弄不死你!哼!”   边卉也不说话,反正已经混到这份儿上了,别说耍不要脸,就说让她耍流氓,也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又岚办公手头工作,端着杯水出来,边卉看见,伸手去接,“谢谢。”   她躲开,自己喝一口,“见过不要脸的,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边卉也不介意,“人的一生也就那么长,我不介意把它浪费在跟你作对上。”   又岚突然想笑,“你还真把你自己当瓣蒜了?”   边卉:“我现在连一份保姆的工作都找不到,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轻轻松松过去那道坎儿,我可过不去,我必须要你付出代价。”   又岚也席地而坐,“周知乐上周来找过我,跟我告别,她说:人可以吃错饭,但真不能跟错主子。我想你一定知道什么意思。”   边卉抿抿嘴,不说话。   又岚:“你把她们毁成这样,毫无愧疚之意,你还跟我作对?你有什么资格?”   边卉眉心耸动,欲言又止。   “方以柔为人,唯利是图,你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她便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又岚说完笑一声,“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你也是这样的人。”   边卉:“你别跟我提她!”   又岚:“嗷对,说错,你们不一样,你比起钱,更在乎艺术。而她却只看钱。”   边卉最近有听说,方以柔截胡又岚多个棚内综艺的开场舞,把UIN的发展方向拉到全商业轨道上,根本不在乎这项艺术,只在乎它能带来多少收益。   可又能怎么样呢?她已经出局了,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又岚对她说这些,难道是要帮她?是这样吗?“你对我说这些,是要联手?”   “哈——”又岚哂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慈善家?”   边卉:“那你……”   又岚:“我只是告诉你,自己撞的南墙,血流不止也别回头。”   边卉不吭声了,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又岚回去,站在窗前,看着边卉走出东茂国际,渐行渐远,想,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很多时候,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自然也就无法阻止刀光剑影。   还好,待它尘埃落定,还能独善其身,保留一腔热血和一份初衷。   *   中午,左晴过来跟又岚吃饭,刚吃一半,就困了。   本来想着回到工作室睡一会儿,谁知道可伶、霍柏居两个小崽子一会儿也不消停,在整个工作室上蹿下跳,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这么兴奋。   左晴看又岚实在头疼,“要不你去修戎中心睡一会儿。”   又岚琢磨一下,去了。   修戎中心,秋册正在看诊断书,看的专注。   又岚进门,跟她打招呼,她没应声,又岚干脆走过去,敲敲她脑袋,“来个别人把修戎中心搬空了你都不知道。”   秋册抬头,见是又岚,“岚姐,中心也就你跟吕哥不请自来,别人都有预约。”   又岚琢磨一下,还真是。   秋册:“来找老师吗?他出国了。”   又岚知道他出国了,“我过来待会儿。”   秋册点头,“嗷,那你顺便帮我盯着点儿吧,我出趟门。”   又岚:“干嘛?”   秋册把手里资料竖放,戳在桌上,“就你带来那个叫陈宸乐的病人,好像是病发了,又回小汤山了。”   又岚皱眉,难怪廖祖今天请假。   她想一下,“我替你去一趟。”   秋册皱眉,“可你不懂啊。”   又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而且你又没实战过,要是场面不好控制,你应付得来?”   秋册顿半天,“当然……当然可以……”   又岚瞥她,“你自己信吗?”   秋册脑袋耷拉下来,“可是老师回来会……”   又岚:“他回来我跟他说。陈宸乐是我员工的女朋友,我管这事儿无可厚非。”   秋册终于被又岚说服,“那好吧。”   就这样,又岚没上楼,转身出修戎中心,开车去了小汤山。   到小汤山,她给廖祖打电话,没人接,于是去找庄秦,庄秦倒是在。   庄秦迎她进门,给她倒杯茶,“妹子有事儿?”   又岚喝口茶,也不拐弯抹角,“廖祖最近跟您有联系吗?”   庄秦神色自然,“没有,好些日子不见他了。”   又岚点头,“那以前他在这边儿时,住在哪儿?”   庄秦挑眉,“怎么?他又回来了?”   又岚也不瞒他,“廖祖今天跟我请假,我也没问他什么事儿,这会儿再打电话打不通了,猜测是陈宸乐又犯病了,我琢磨着,没准儿又回来了。”   庄秦眉头微皱,“这样……那我带你走一趟吧。”   又岚:“谢谢庄总。”   庄秦:“客气。”   从庄秦私宅出来,两人奔向现代园区一期房,最后一幢楼,九层。   在门口,庄秦说:“就这儿了,”说完敲门,“廖祖?在家吗?”   里头一点动静没有,又岚觉得不妙,上手敲两下,“廖祖!我是又岚!”   庄秦拦下她,“可能真没在,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又岚不是个敏感的人,但她却觉得事儿不简单。   庄秦给廖祖又打个电话,没人接,安慰又岚,“别担心,应该不会出事儿。”   要放在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事,但现在,在看过那么多精神方面疾病的患者之后,她真的不敢再小看这类病症患者的毁灭力。   庄秦把又岚带回私宅,路上一直在宽她的心,又岚一句没听进去。   在庄秦会客厅里,又岚本想给修戎打电话,但看一眼时间,推算一下,发现那头还在凌晨,打消了这个念头。   庄秦给她倒一杯热茶,端到跟前,“听说陈宸乐也是你帮忙找的医生,你的心还挺大。”   又岚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听谁说。她端起茶杯,呷一口,“于廖祖而言,没什么能比陈宸乐重要,于我而言,The Blue不能没有廖祖,所以陈宸乐于我来说,同样重要。”   庄秦笑,“你大可以顺着我的话说。”   又岚:“吹牛逼?说自己确实心很大?能装天下?我干不来。”   庄秦顿半晌,“你跟你妈,完全不一样。”   又岚:“正常,她没养过我,也没教过我,我自然不像她。”   庄秦没吭声。   这时,电话响了,又岚的。   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喂?”   对方是一个粗糙的男声,“廖祖和陈宸乐在我这儿,想换他们,亲自来。”   又岚摁下录音键,好整以暇,“条件就是我去换人,是吗?”   对方回:“是。”   又岚笑,“你的目的要是我,那你绑他们干什么?你以为我是救世主?”   对方回:“你可以不换,只不过要给他们收尸了。”   说完挂了。   庄秦走近,“找到了?”   又岚摇头,没说话,把通话录音、来电号码给吕字圩发过去,随后打过去。   吕字圩午觉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喂?”   又岚直奔主题,“我给你发过去条语音,你识别一下,顺便查查那电话号码五分钟前信号显示在哪儿。”   吕字圩没听懂,“什么?”   又岚又重复一遍,之后说:“对方说廖祖和陈宸乐被绑架了,要我去换,可并没有说他们位置在哪儿,所以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知道我会通过你来找他们的位置。如果是后者,那我们都有麻烦了。”   吕字圩终于清醒了,马上出办公室,叫两个技术,把又岚发来的消息发过去,“给我查查音频和信号源。”   技术员能力一百分,噼啪两下就完成任务了,“吕队,音频处理过了,原音无法提取。信号源跳跃性太强,一分钟内全国各地都留下了痕迹,目前无法知晓对方具体位置。”   吕字圩给又岚打回去,如实告知。   又岚琢磨一下,“你现在赶紧去修戎中心,问问秋册,她是怎么知道陈宸乐病发的。”   吕字圩没多问,“好。”   电话挂断,又岚本想跟庄秦招呼一声,先回市里,但见他在打电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全是工作事宜,打的时间有点长。   打完电话,庄秦走向茶艺间,边走边问又岚,“什么情况?”   又岚:“那个,庄总,廖祖还是我找吧,过来一趟给您添麻烦了,等回头我请您吃饭,给您赔礼道歉。”   庄秦爽朗的笑成传过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跟你妈那儿关系那么好,帮你忙不应该的吗?更何况廖祖也是我兄弟,他要出什么事儿,我比你着急。”   又岚站起身来,预备一个要走的架势,“他没啥事儿,等我把他骂一通,再给您送过来,让您骂一通。看他还敢不敢再让咱着急。”   庄秦回:“没事儿就好。”   又岚回到市里是晚上七点,到修戎中心时,吕字圩已经在了。   吕字圩把她拉到一边儿,“到底怎么回事?”   又岚没着急跟他解释,问:“秋册怎么说?”   吕字圩:“说是接着个电话,是个男的,具体说什么,不记得了,只知道他说陈宸乐犯病了,拜托修戎跑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   又岚:“说地址了吗?”   吕字圩摇头,“秋册说没有,只说到小汤山再打电话。本来是她打算去,但你突然过来,你听说是廖祖,就要替她去,她以为你知道地址。”   又岚琢磨两下,“电话呢?语音呢?有没有问题?”   吕字圩:“电话查过了,跟给你那电话是一个号码,同样无法追踪信号源。秋册没录音,我已经派两个人去移动中心了,我估计拿回来的语音,也是经过加工处理的。”   又岚想不通了,坐下来,“他没告诉我地址,却让我找他,而电话号码和信号源都找不到他所在,所以是我们方向错了吗?不该从电话这方面开始调查?”   吕字圩闷头思索,半晌,“不对,既然对方目的是你,那从秋册接到电话开始,一切就已经在他们的掌控当中了,那是不是说,还得往前琢磨?”   又岚抬起头。   吕字圩又问:“你为什么突然过来修戎中心?谁知道你来这里了?”   又岚:“左晴。” 第57章 55   吕字圩皱眉, “什么意思?”   又岚:“实话实说。”   吕字圩笑两声,十分不自然, “这不可能。”   又岚:“你别想太多,我只是陈述事实。中午,我本身是要午睡一会儿,但可伶和霍柏居太闹腾, 我完全睡不了,左晴就提议我来修戎中心休息一会儿。”   吕字圩神色略显不自然, “她平时也会这样提议你吗?”   又岚点头,“嗯。她不说时,我也经常到修戎这儿来, 所以在The Blue没办法休息时, 她提议我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吕字圩:“所以你过来了, 秋册正好接到电话,要去小汤山,你替她去了,到小汤山,发现廖祖和陈宸乐失踪了, 这时, 电话来了, 对方要你换他们。”   又岚再点头,“可以看出来,对方每一步都计算正确。知道我会到修戎中心, 知道我会代替秋册去小汤山,然后等待我发现廖祖二人失踪,给我打去电话……”   吕字圩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一定要你到小汤山,亲眼所见廖祖失踪呢?”   又岚:“怕我不是亲眼所见廖祖失踪,不信。”   吕字圩:“不对,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相信廖祖、陈宸乐在他们手中,比如让你听他们声音,比如让你看他们信物,为什么要选择一种这么浪费时间的办法?而且说实话,仅靠目前几条线索,我们并不能确定廖祖二人在他们手里。”   又岚细想一番,也觉得有问题,“所以呢?他们为什么把我引到小汤山?”   吕字圩抿抿嘴,“我们要搞清楚这一点,搞清楚他们是怎么确定,你一定会去小汤山的,还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让你到小汤山。”   又岚捏捏眉心,“头疼。”   吕字圩吁口气,“你才知道啊?我每天都这么过来的。”   又岚:“行了,别逮着机会就叫苦,廖祖二人生死不明,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吕字圩给修戎打电话,接通前,说:“既然他们明确表示目标是你,那在你没有出现前,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的。”   又岚正要给他假设几种意料之外,他那头电话接通了。   修戎已经开完一个会议,“说。”   吕字圩求人时,态度还是相当谦卑的,“兄弟,有点麻烦,想请你……”   话没说完,修戎电话就挂了。   吕字圩又打过去,“得亏我锲而不舍又打给你,不然你媳妇儿出事儿你都不知道。”   修戎:“你把电话给又岚。”   吕字圩愣了下,没去想修戎怎么知道又岚在现场,把手机递给她,“你们家修戎。”   又岚接过来,“喂。”   修戎:“什么事儿?”   又岚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就是这样。”   修戎:“你到小汤山以后,都去了哪儿?”   又岚:“廖祖家。就是现代园区,一期,12号楼1单元902,没有进门,就在门口敲了敲门。庄秦带我去的,发现没人,就回私宅了,紧接着我接到电话,然后没多待,回来了。”   修戎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到的小汤山?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岚想一下,“中午我就到了,刚才才回来。”   修戎心下有了谱,“把手机给吕字圩。”   又岚乖乖听话。   吕字圩接起来,“喂。”   修戎不容置喙,“马上派人到小汤山庄秦私宅,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封锁消息,我会买最近一班飞机回去,在此期间,给我保护好又岚,她若有伤分毫,你知道我的脾气。”   吕字圩听懵逼了,“不是……什么情况啊你这是?”   修戎:“按我说的去做!”   吕字圩:“诶诶诶,你得先跟我说到底……”   他话还没说完,修戎就挂断了。   又岚问:“修戎说什么?”   吕字圩耸耸肩,“说让我保护好你,然后去小汤山。”   又岚皱眉,“去小汤山?”   吕字圩起身,朝外走,“嗯。谁知道他又整什么幺蛾子,你在这儿老实待着,哪儿也别去,我过去一趟,”出门前回身,又说:“要是无聊就叫左晴过来陪你。”   又岚:“嗯。”   吕字圩没回局里,直接带人去了小汤山,在秦庄私宅,发现他惨死在茶艺厅。   死状很诡异,身上无一处伤口,面部表情却呈现惊悚状态,像是死前遭受了极大惊吓,具体死因还得等法医进一步确认。   他终于明白,修戎所说那番不容置喙的话,是什么意思。   庄秦是房地产业内知名人物,有一定社会地位,他出事,肯定会引发舆论,到时候,不久前与他见面的又岚,就会成为公众心中,头号嫌疑犯。   修戎是绝对不会让又岚成为嫌疑犯的,所以他才要封锁消息。   吕字圩看着法医和痕检部门细针密缕的勘测现场,心情愈发沉重起来,重的他一度透不过气,随着时间顺延,他愈发觉得,这不会是一件轻松的案子。   第二天中午,修戎回来,第一时间到中心,穿过吕字圩加派的层层防守,来到又岚面前。   又岚睡着了,蜷在她办公室沙发上,以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修戎没有叫醒她,坐在她旁边,轻轻握紧她手,等她自然醒。   半个小时后,又岚醒了,修戎理理她长发,伸手够到一杯水,喂给她喝。   又岚揉揉眼,喝一口,“你回来啦?几点了?”   修戎:“十二点半。”   又岚伸个懒腰,“你见吕字圩了吗?他从昨天就在小汤山,现在都没回来。”   修戎把水杯放下,给她穿上袜子,“等会儿我过去。”   “哦。”又岚说完觉得不对,“你干嘛去?廖祖在那边儿吗?”   修戎又给她穿鞋,“廖祖和陈宸乐没事儿。”   又岚很讶异,“真的啊?那他们在哪儿呢?”   修戎:“很快你就能看见他们了。”   又岚无条件相信修戎,所以她终于让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   修戎却又给她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庄秦死了。”   又岚哑然失色,瞳孔放大到平常1.4倍。   修戎牵起她手,“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小汤山。”   又岚还没有回神,这个消息太惊悚了,她接受不了,“是有证据表明,他的死,跟我有关吗?”   修戎捏捏她掌心,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我在你身边,不用怕。”   又岚一下子明白,确实跟她有关。   修戎:“你相信我吗?”   又岚点点头,她信。   修戎:“那就别担心,我会给你洗清嫌疑。”   又岚问他:“你就那么相信,我没有杀他?”   修戎:“我为什么不信?”   又岚没再吭声。   随后,两人去了小汤山,吕字圩正在车上吃饭,十五块钱的醋溜土豆丝盖饭。   修戎领着又岚过去,“怎么样?”   吕字圩偏头,看见是修戎,把饭盒搁在已边儿,拿手心擦擦嘴,喝两口水,说:“初步断定是他杀,嫌疑人……”他话没说完,但瞥了眼又岚。   又岚心里叫苦,看来短时间内,她得接收不少这类眼神。   修戎:“你那是什么眼神?”   吕字圩:“不是我不相信又岚,是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我没给她戴上铐子,就已经是违反规定了。”   修戎没接他两句话,“我去看看现场。”   又岚紧紧牵着他,“我跟你一起。”   吕字圩又端起盒饭,“去吧,去吧,争取三天破案,啊。”   修戎俩人没搭理他。   走进庄秦私宅会客厅,案发现场在会客厅内的茶艺厅,被保护的不错,除了尸体已经被法医部门带走,其他没有一丝一毫损坏。   痕检部门工作人员和警员看见修戎,走过来,“修戎老师。”   修戎:“说说大致情况。”   警员点头,“推测第二案发现场,凶手应该是在会客厅将人杀害,然后带到茶艺厅,因为现场不仅没有凶手实物痕迹,没有脚印、指纹,也没有死者从会客厅到茶艺厅的脚印。”   修戎认真听着。   警员:“死者庄秦,男,38岁,未婚,平时私生活干净,没有女人,有先天性心脏病,目前猜测,其没有女人的原因就是因为心脏病。”   修戎:“死于受到惊吓?”   警员:“对。受到惊吓,心脏病突发。更深一步原因还得等晚上十一点,法医方面的鉴定报告出来。”   修戎:“心脏病患者切记接触刺激性事物,所以庄秦家里,不会有惊吓源,但他又是在家里受到惊吓,导致心脏病发,那只能是说明,惊吓源是外来的。”   警员:“是的。死者在死前有服用乐威壮,一种烈性壮阳药,在他饮用的杯子上发现药末残留,已经询问过管家和庄秦的秘书、助理,他们表示,庄秦并未吩咐他们购买过此种药物,所以,药不是庄秦的,而是外人带来的。”说完又作另一假设,“不过,也不排除是有人送给他的,他在京西南一区的合作伙伴曾被人指控迷-奸,而且有大量迷-奸视频为据。”   又岚老觉得他们口中的‘外人’是在说她,可她又有什么理由喂庄秦吃壮阳药呢?她家修戎无论是相貌、学识,还是家世,比起庄秦,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她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大老远跑出来勾引他。   警员又说:“除了乐威壮,我们还在空气中检测到了氟烷成分。” 第58章 56   氟烷, 一种吸入式麻醉剂。   痕检部门工作人员补充,“很微量, 但还是可以检测出来。”   警员:“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氟烷是凶手用给庄秦的,那庄秦死状就不会是受到惊吓,而且乐威壮完全没必要, 凶手完全可以在其昏迷以后下杀手。”   没人说话。   警员又补充:“也有可能是,庄秦服用了乐威壮, 欲侵犯凶手时,凶手在情急之下,用了氟烷, 庄秦完全没想到, 导致心脏病发。”   工作人员驳他,“检测到的氟烷成分很微量, 而致一个一百斤人昏迷的量,也得是2.45毫升(每小时0.049-0.193毫升/千克体重),更何况,秦庄最少也得一百五十斤。所以说,也许氟烷只是凶手放出来的□□。”   警员不同意, “氟烷易挥发, 性质不稳定, 遇光、热可缓慢分解,庄秦于昨日下午遇害,昨日阴天, 气温较低,无光无热,更能加快其消失不见。”   工作人员没有再反驳,转向修戎:“修戎老师,想知道庄秦死时,空气中氟烷成分,还得需要反复试验,我先回所里了。”   修戎点头,现场只剩下汇报警员,以及一排保护现场的值班人员。   警员悄悄看又岚一眼,“修戎老师,我个人觉得,您还是不要与又岚小姐走的太近,至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修戎握紧又岚的手,“什么节骨眼儿?”   警员看修戎不听劝的模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岚目前嫌疑最大。”   在场人闻言,均倒吸一口凉气。   敢当众,重点是当修戎面,指控又岚为第一嫌疑人,胆儿真够肥的!   修戎反应平淡,“是吗?”   警员一条一条列给他听,“案发当日,庄秦行程表上没有又岚,而她却出现在庄秦私宅,这说明她是突然造访。”   修戎泰然处之。   警员继续:“管家表示,期间,庄秦带又岚出了一趟门,用了半小时,回来后,两人在会客厅,监控表示,待了足足四个小时,后来又是她一人出了私宅。”   “我去小汤山是因为听说我员工女朋友病发,到小汤山之后,我才发现不是病发,是失踪了。我联系不到他,所以去找庄秦,我承认,我没有事先预约,但事发突然,你不能忽视情急之下的可能性。”又岚说完又补充:“还有,庄秦是在会客厅死后,被带到茶艺厅的,你觉得我有那个力气吗?”   “很多纤弱女子都有举鼎之力。”警员又说:“碍于庄秦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他立下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家里不进女客,更何况是你这样突然拜访,他既然放你进门,就说明你们之间有关系,这可能也就是他服用乐威壮的原因。”   又岚想笑,“直接一点,你不就想说我俩有身体关系吗?那照你所说,我们之间有这层关系,那我又为什么要杀死他?”   警员:“这就很好理解了,你通过他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又不甘心被他控制,所以痛下杀手。”   又岚坐下来,姿态也随意起来,“麻烦你在推理之前,先去了解一下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他多年挚友,方以柔,是我亲妈,他对方以柔特殊对待,就会对我特殊对待,更何况我曾下血本送过他一套茶具。有这样的前提,他迎我进门很值得怀疑吗?”   警员眉头微皱,嘴唇紧抿。   又岚又说:“再说说我所得到的一切,还请你去扫听一下,我是怎么起家的。他庄秦一个做房地产的,能给我什么帮助,我至于出卖自己去讨好他。”   警员思索半晌,说:“那你又怎么解释,你在庄秦私宅四个小时之久。”   又岚耐心快被磨没了,“根本没有四个小时!   我详细跟你说一遍,昨天,中午,我很困,我工作室的两个员工当天拿到真人秀邀请,特别开心,闹个没完,我在无奈之下,到修戎中心,准备午睡一会儿。   一进门,修戎学生秋册,说我员工廖祖的女朋友陈宸乐病发了,她需要赶往小汤山一趟,也就是廖祖、陈宸乐以前居住的地方。   这个你们警局知道,陈宸乐,有重度抑郁症,目前是修戎的病人。廖祖在成为我员工之前,受庄秦照顾,与她女朋友在小汤山现代园区居住。   我听闻陈宸乐出事,明白了廖祖跟我请假的原因,十分为二人担心,所以代替秋册,亲往小汤山。   在小汤山,我给廖祖打电话,打不通,所以我才突然拜访庄秦,打算问问二人具体住址。   我承认,庄秦确实很热情的迎我进门,比上一次拜访更为轻松痛快了一些,但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除却方以柔那层关系,我可是送给他一套价值不菲、世间难觅的茶具。   他带我到现代园区,廖祖以前居住的地方,我们敲门,没人应,就又回到私宅,在他家会客厅,我接到绑匪电话,对方称:要想廖祖、陈宸乐平安无事,就得我亲自去换。   然后我就给吕字圩打了电话,把这件事汇报给他,让他查语音和来电,随后相约修戎中心碰头。   电话挂断,我就走了,并没有多待,前后加在一起也就一个小时。”   警员听完又岚陈述经过,先把时间问题搁置,问她:“你说廖祖、陈宸乐被绑架了?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至于你所言,向吕队提供的音频和电话,真假还有待查证。是否是你伪造,制造□□也未可知。”   又岚刚要说话,吕字圩进来了,“廖祖、陈宸乐回来了。”   “回来了?”为什么不是找到了?又岚皱起眉。   吕字圩点头,“回来了,我已经派人接他们过来了。”   一个小时左右,廖祖、陈宸乐出现在又岚面前。   又岚上前关切的问:“怎么回事?”   廖祖路上听接他们过来的警员讲述整个事件经过,只觉得莫名其妙,“乐乐最近精神状态非常好,我早早答应陪她玩儿一天,所以跟你请了假。”   又岚:“那你为什么关机?”   廖祖没想到这一点,“我手机,没电了。当天接到的骚扰电话太多了。”   又岚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的。”   修戎握住她肩膀,问吕字圩:“尸检报告最快几点出来?”   吕字圩看眼表,“九点吧。”   修戎点头,“配合痕检部门做氟烷挥发实验,我要在九点前拿到结果。”   吕字圩:“好。”   廖祖十分抱歉,“又岚,对不起。”   又岚很想抬头展开一个笑容,反过来安慰安慰他,但真的不行,她好烦。   修戎看向陈宸乐,看到她无喜无怒一张脸,话对廖祖说:“带她走,这个阶段不能遭受任何刺激,刚才那种程度的紧张氛围,于她身体康复来说已是不利。”   廖祖最担心的还是陈宸乐,所以他没多待,带她回现代园区了。   修戎在又岚身侧坐下来,握着她肩膀的手,挪到腰上,紧搂住她。   不得不说,这个姿势很管用,又岚被修戎箍在怀里,才不至于失去重心。   两人这般相对无言捱到九点,吕字圩把尸检报告和实验结果拿来。   修戎仔细看过之后,环顾四周,发现该到位的都到位了。   吕字圩受不了修戎卖关子,“快点说吧,案子破了好回家睡觉。”   修戎瞥他一眼,“全都指着我破案,你们警局倒是清闲。”   吕字圩:“这是分局的案子,要不是因为涉及到又岚,你以为我乐意管啊?”   修戎没再搭理他,把手中实验结果搁在桌上,说:“氟烷,无色澄明,易流动,易挥发,具一定香味。作为一种吸入麻醉药,作用强而快、诱导期短、对呼吸道粘膜无刺激性,不燃不爆。”   吕字圩一听这些就头疼,“你说点有用的!”   修戎:“尸检报告显示,庄秦死于昨日下午3:30分左右,死因为受惊吓过度,导致心脏病突发,不治身亡。与先前猜测无异。”   吕字圩拿起来看一眼,确实是。   修戎:“根据气相色谱法,对现场空气中微量氟烷进行反复实验,结果表明,昨日3:30分,只有2毫升氟烷,而一个一百斤人昏迷的量,也得是2.45毫升。”   吕字圩眉头紧皱,“有没有可能是庄秦很早就被用了氟烷?而在3:30分醒来,受到惊吓,死亡。”   修戎转向庄秦私宅的管家,“昨天下午,又岚是几点到的?大概时间。”   管家:“12:20分。”   修戎:“几点与庄秦出门的?”   管家:“12:45分。”   修戎:“几点回来的?”   管家:“1:15分。”   修戎重新看向吕字圩,“如果庄秦在1:15分吸入氟烷,还要在3:30分醒来,根据氟烷麻醉性判断,在1:15分,他至少要吸入大概8.269毫升。再根据氟烷挥发性判断,阴天,无光无热,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不可能挥发到仅剩2毫升。”   吕字圩懂了,“所以!现场检测到的氟烷,不是用给庄秦的,是用给又岚的!”   又岚也听明白了,可她完全没有印象,“不对吧?我不记得……”   修戎又问管家,“又岚是什么时候走的?”   管家:“4点。”   又岚还没觉出问题,“对啊,怎么了吗?”   修戎瞥一眼不久前一直指控又岚是凶手的警员,说:“又岚12:20到庄秦私宅,4点才离开,而她却一口咬定,只在庄秦处待了一个多小时,只能说明,她失去了两个小时的记忆,而且浑然不觉。”   又岚只觉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开始计算时间,发现真如修戎所说,一向对时间很敏感的自己,竟然漏算了两个小时,而那两个小时,她完全不记得。   现场有警员对修戎提出质疑,“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管家说的话是真的呢?万一是又岚联合他,使出的一招瞒天过海呢?”   修戎:“入庄秦私宅,需得经过中花园,中花园外玄关处,有监控。”   现场一片阒静,半晌,又岚问他:“你说,鉴定报告显示,庄秦死于昨天下午3:30,可我4点走时,他还活着啊。”   修戎:“你再回忆一下,你能确定,你看到的,是庄秦吗?”   又岚想一下,“我的记忆是,从现代园区回来,我接到绑匪电话,然后给吕字圩打过去,汇报情况,完事儿之后我看庄秦,他在打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挂断之后,他进了茶艺厅,我打了声招呼,走了。”   修戎:“你没有看到他的脸。”   又岚仔细想想,还真是没看见,不过谁平时去注意看这些东西?   修戎从她表情中了解到猜测正确,继续说:“那不是庄秦。”   又岚瞪大眼,“那是谁?”   修戎捏捏她耳垂,“是谁都不重要了,只要你3:30分左右是昏迷状态,就说明你没有任何嫌疑。那现场找到的所有证物,都与你无关。”   吕字圩皱眉,“不带你这样儿的啊!敢情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媳妇洗清嫌疑?”   又岚瞥一眼四周,看他俩的眼神都有点微妙,怪不好意思的,“修戎……”   修戎牵起她的手,“回家。”   吕字圩喊住他,“诶!你真走啊?!”   修戎停住脚,没有回头,一字一句,“他妄图侵犯又岚,我还要为他讨回公道?我不记得我是这么大度的人,你觉得呢?”   吕字圩脚底发寒,在场所有人都脚底发寒。 第59章 57   路上, 又岚一直想问修戎,案子真的就不管了吗?但又怕破坏气氛。   毕竟这样月光皎皎、晚风清凉的夜晚, 十分难见。   修戎择出一只手,握住又岚,“想吃什么?”   又岚抿抿嘴,“我不饿。”肚子适时的咕一声,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修戎笑,“不饿那就不吃了。”   又岚声音低低的, “我想吃烤羊腿。”   修戎:“好。”   又岚被修戎牵着手,是过去那些年,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上床, 只需要荷尔蒙, 它没了,激情也就没了。爱他, 只需要多巴胺,它没了,爱情也就没了。只有安全感,在又岚这里,永远不会过期。   她盯着修戎的侧脸, 恍惚想起电影那惊鸿一瞥, 也突然想知道, 为什么修戎不问她,到底有没有被侵犯,是因为她不记得?还是心底有怀疑不愿面对?   修戎目视前方, 不动声色道:“庄秦尸检报告表明,他死前无性经历。”   又岚放了心,又问:“你刻意看的?”   修戎:“尸检报告上内容我都知道。”   对于修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态度,又岚有时很不舒服,她负气说:“如果我被他侵犯了呢?”   修戎很排斥,“你不要做这种假设。”   又岚明白了,心里难过,“你会不要我吗?”   修戎把车停到路边,一把扯过眼泪模糊的又岚,堵住嘴唇。   半晌,放开她,把自己食指戒指摘下,套在她无名指,“我答什么,都不能减轻你心里的悲伤和质疑,你甚至觉得我在狡辩,我在敷衍。”   又岚举起手,盯着那枚黑宝石做环、双银线做边的戒指,“所以你觉得这枚戒指,比任何回答都管用?”   修戎执起她手,在她手背指缝间落下一吻,“戒指是修家祖传,祖训是,只传孩子,但于我来说,孩子远没你重要。”   又岚眼眶泛红,“你是知道我会把它交给我们的孩子吗?”   修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谁说求婚很难?”   又岚反应过来,小拳头捶过去,“你又算计我!我才不要给你生孩子!”   修戎攥住,“那我找别人?”   又岚瞪过去,“你敢!”   修戎搂她入怀,在他发心落下一吻。   又岚像只小鸡崽一样被他裹在怀里,她扭动两下,瞥见前边商场落地玻璃内的娃娃机,瞪大眼,“我要玩儿那个!”   修戎看过去,额角抖动两下,“不行。”   又岚噘嘴,一脸仇怨。   修戎捏她的嘴,“你不饿了?”   又岚伸出一根手指,可怜兮兮的,“就一小会儿。”   修戎哪儿受的了她这副模样,鬼使神差的允了。   又岚一高兴,勾着修戎脖子,亲了一口。   修戎停好车,领她进去,换了一筐币,在边上看着她。   又岚手法不行,快半个小时了,一排娃娃机都试遍了,一个毛都没吊到。   “哎呀——好难啊——”她拉长音,听起来兴致被百分之百失败率给磨没了。   修戎都困了,“可以走了吗?”   又岚全神贯注盯着娃娃机内,“哎呀哎呀,你再等我一会儿。”   修戎不想等了,旋身到柜台,把一溜娃娃机全给买了。   然后又岚就眼看着工作人员给她拆娃娃机,然后拿绳子给她把娃娃穿起来。   围观的小姑娘一个个叫唤的,好比黄鹂鸣翠柳,她们身侧男朋友的脸,都绿成仙人掌了,不仅颜色-诱人,还自带攻击性,恨不得隔空杀死修戎。   又岚心情很复杂,她突然觉得,抓娃娃,好像也没什么劲头。   修戎把穿好的娃娃挂在她身上,“可以走了吗?”   又岚耷拉着脸,“我饿了。”   修戎无力,终于对抓娃娃失去兴趣了吗?真他妈不容易!   “我想吃烧鹅。”又岚嘴角向下,撇出一腔委屈。   修戎笑,“还有呢?”   又岚挽起他胳膊,“上去看看。”   修戎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上去看看我再做选择,做不出选择就都吃一遍。   又岚紧接着就说:“我觉得我选不出来,所以我决定,挨家吃。”   修戎嘴角溜出一丝宠溺。   顶层是意、瑞、法高级餐厅,两家米其林,两家日料。   又岚挑半天,最后还是下楼吃了川菜餐厅。   吃完饭,还不走,非要逛商场,说要化食,消耗卡路里。   修戎态度强硬,“不行!”   又岚撇嘴,又开始眨巴一双大眼,装小可怜。   修戎咬碎一口银牙,又妥协了。   逛了两层,又岚什么都不买,进商铺似乎只是为了服务员一句,“小姐,你男朋友好帅,身材好棒,对你好好。”   修戎也是惯她,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虚荣心发荣滋长。   逛着逛着,碰见熟人了。又岚曾经的追求者。   对方与他女朋友在一起,看见又岚,热情的打招呼,“又岚,好久不见。”   又岚正在把一条丝巾往修戎颈上系,择出一丝闲暇看过去,“你谁?”   对方嘴角猛烈抽搐两下,跳过这个话题,“买衣服吗?我刚给我女朋友包下本品牌秋冬季所有系列,你可以挑两件,我送给你。”   又岚哼一声,不想搭理。   修戎其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发扬沉默是金的美德的,所以他打个电话,随后看过来,“不好意思,我已经给我女朋友买下整个商场,你看上的系列……”   又岚瞪大眼,“真的?”   她刚问完,一排制服人员匆匆赶来,列队整齐,恭恭敬敬喊一声,“修先生。”   追求者目瞪口呆,身旁女朋友那双眼都要黏到修戎身上了。   又岚早知修家牛逼,也不是头一回亲眼见识到,但还是用了十分钟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吸一口气,面向追求者,下巴一扬,“你看上的系列,我不卖!”   追求者里子面子都丢个干净,实在没脸再待下去了,低着头落荒而逃,连女朋友都不顾了,狼狈到一种境地。   又岚又觉得没劲了,转过身,额头抵在修戎胸膛,“我困了。”   修戎看眼表,九点半,再回市里可能得要一个小时,“睡吧。”   然后又岚就真的睡了。   修戎将她打横抱起,在密密麻麻的制服人员簇拥中,迈进VIP电梯。   出了商场,修戎没上车,直接把又岚抱进对面酒店,开个套房,抱她上床。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是商场一楼经理,他带领一支‘足球队’给又岚把公仔‘运’了来,装满套房六间。修戎都没地儿落脚了。   他走到中厅,开一瓶奔富葛兰许,1951年的,世上仅存20多瓶,他有9瓶。   电话适时响了。吕字圩来电。   他接起来,“说。”   才分开几个小时,吕字圩声音就沧桑到像是经历了数十载岁月洗礼,“救命。”   修戎云淡风轻,“你要死了?”   吕字圩没好气,“快了!”   修戎:“我会给你烧纸的。”   吕字圩:“滚你丫的!是案子太他妈要命了!”   修戎:“我没空。”   吕字圩:“说的好像我给你打电话,就是要你帮忙破案一样。”   修戎:“你找我有别的事儿吗?”   吕字圩哼一声,“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是左晴,托我问问,怎么又岚电话不通,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修戎瞥一眼熟睡的又岚,“她睡着了。你跟左晴说了?”   吕字圩知道他是问案子的事儿,“肯定得说啊,他是我女朋友。而且就她俩那关系,不用我说,又岚也不会瞒她。”   修戎:“嗯。”   吕字圩:“你跟英国的工作,完成了?”   修戎:“没有。”   吕字圩:“那你回来?!”   修戎:“又岚都被人当成嫌疑犯了,我能安心工作?”   吕字圩有些微愧疚,“怪我。”要是把注意力给又岚点,也不至于有这一出。   修戎:“明天我过去。”   吕字圩以为自己听错了,“卧槽!?真的?!你不是框我吧?”   修戎没再应声,挂了。   他把酒杯放下,走进卧房,给又岚掖被角,被她一把攥住。   “听见了?”他坐下来,理理她长发。   又岚睁开眼,小嘴一噘,“你打电话声音太大了,把我吵醒了。”   修戎笑,“那我给你道歉?”   又岚亲亲他手背,“你陪我睡。”   修戎:“好。我去洗澡。”   又岚点点头,放开他。   修戎在床边脱衣服,一向喜欢盯着他腹肌看起来没完的又岚,这回一眼也没看,他不平衡,没脱完就压上去,把她揉进胸膛,用衬衫裹住,系上扣子。   又岚动弹不得,“哎呀——我透不过气来了——”   修戎一口噙住,把氧气度给她。   又岚睁着眼,与他眼神相撞,看见驻在那里的风雨,看见卷卷恢弘的风景,看见山川冰灵,看见月白风清,看见他的爱,看见他们的未来和曾经。   看见他作一袭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第60章 58   第二天, 修戎送又岚回市里,自己折身返回小汤山。   又岚知道他不会对那个案子放任不管, 如果他真不管,那也不是她中意的人。   修戎中午到达,吕字圩拿一盒沙丁鱼罐头招待他,“就这个, 凑活吃吧。”   “我吃过了。”修戎说。   吕字圩啐一口,“你怎么也不说给我带点儿?你看看我吃的都是什么?”   修戎没应茬, “我让你找的人,找了吗?”   吕字圩把罐头搁在一边儿,“找了。”瞥他一眼, 没忍住调侃他, “你不是说,妄图侵犯又岚的人, 不帮忙讨回公道吗?你这算是打脸了吗?”   修戎:“我是希望别人知道,他死的有多冤。”   吕字圩没听懂,“什么意思?”   修戎:“这样别人才明白,动又岚,得付出什么代价。”   吕字圩额角猛烈抽搐起来, 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延伸。   晚一点, 人都到齐, 修戎迈进庄秦私宅。   吕字圩突然想起一事儿,“诶对了,忘了问你, 你没回来时,是怎么知道庄秦已经遇害?而且又是怎么知道又岚忘记两个小时的事儿的?”   修戎:“又岚到小汤山,找不到廖祖,必然会找庄秦,既然把又岚引到小汤山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她到庄秦私宅也一定在对方计划当中,由此推测,庄秦出事。至于又岚失忆两个小时,我当时问她,几点到的,几点回去的,她的回答前后矛盾,而她不会骗我,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导致了她的矛盾。”   吕字圩倒吸一口凉气,通过修戎一句‘她不会骗我’想到昨天手下汇报给他的内容,“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她不会骗你?她给我的音频和电话号码,以及通知秋册的来电,都查不到,我本来因为这件事,觉得她是被真正的凶手诬陷的,但昨天想了想,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她伪造的。”   修戎瞥他一眼,“我说过,她失去了两个小时记忆为真,那一切认定她为凶手的证据就不再是证据,而是栽赃陷害。”   吕字圩想一下,“可是,氟烷就没可能是烟雾弹?也许根本没有人昏迷呢?”   修戎:“那我问你,一番折腾,意义呢?”   吕字圩耸肩,“你比我清楚,很多高智商罪犯都喜欢玩儿这种把戏,先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凶手,然后细致调查过后发现,他是无辜的。而这一切,不过他的游戏而已,他就要看参与破案的人被他玩儿的晕头转向。”   修戎:“我再问你,如果是又岚,那作案动机是什么?”   吕字圩顿住了,作案动机……是什么呢?“是庄秦对她存有歹心?她受不了,所以精密设计,将他杀害?”   修戎:“庄秦有先天性心脏病,身边无女人,他立下规矩,家不进女客,就是惜命的表现,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对又岚下手,因为很有可能,裤子还没解开,人就一命呜呼了。”   吕字圩:“可尸检报告,以及现场证物表明,他服用了性药啊,这种情况下,身体肯定不受控制,作出什么出格的事,完全有可能。又岚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被侵犯,于是刺激他,导致他心脏病突发,也是合理的。”   修戎:“照你所说,又岚杀害庄秦就是受形势所迫,临时起意,那又怎么解释,前边廖祖失踪事件上,打给又岚的电话呢?”   “我前边说了,是又岚伪造。她发现庄秦对她存有歹心之后,想方设法伪造音频、电话,然后通知我,再在3:30分勾引庄秦,将其杀害。这也不是没可能。”   修戎:“那秋册接到的电话怎么解释?当时又岚可还没有到小汤山。那致使廖祖手机关机的罪魁祸首——无数无迹可寻的骚扰电话,又怎么解释?又岚可不具备预知未来的能力。”   吕字圩被修戎堵了个结实,终于被他说服了。   修戎往里走,“你大概忘了,我是谁。”   吕字圩垂头丧气,“我知道,你是修戎,你是牛逼代言人。”   修戎:“你是忘了,我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心理学和微表情也是我所擅长的,仅仅是与又岚交谈,我就能拿到足够证据证明她不是杀人凶手。”   吕字圩真给忘了,修戎曾经就靠这项技能破过不少案子,“可你压根儿就没用微表情心理学,紧靠推理让我闭了嘴,而且……”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有瘾是不是?你早说你已经分析过又岚的言行举止,那我不就不跟你废前边那一通话了吗?搞得我又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弱智了!”   修戎已经走到会客厅,没再应茬。   会客厅一直在等待的,是庄秦遇害当天,登过门的合作伙伴。   修戎坐下来,面对噤若寒蝉的众人,“不用紧张,我们找你们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些内容,你们照实说就好。”   吕字圩也坐下来,开录音,紧接着掀开笔录簿。   修戎:“工作日,庄秦7点开始工作,到中午12点,下午2点到晚上8点,晚上9点到12点。有媒体报道过,所以你们是来找他开会的。”   众人忙不迭点头,“我们只是来找他开会的!他的死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修戎继续,“你们当中,曾有人送过庄秦一瓶乐威壮。”   其中有人闻言色变,但随即恢复自然,没有好眼力根本难以察觉,偏偏修戎有一副好眼力,他看过去,“你有想过,庄秦会死在这上边吗?”   他赶紧摆手,慌不择言,“不是我!我不知道乐威壮是什么!我只知道伟哥!”   吕字圩忍不住抬头看看这人,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得,比他还蠢呢。也有点佩服修戎,论炸人,谁也比不上他。   修戎微微一笑,“我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你们可以回答吕警官的问题了。”   吕字圩瞪过去,“你一块儿问了不行?”   修戎没搭理他,转身出会客厅,在庄秦私宅溜溜达达。   从中花园穿出去,看到管家刚好进房间,他走过去,敲敲门。   管家开门,神情举止难掩哀伤,“修戎先生。”   修戎在门口,“我可以进门吗?”   管家让开,“里边请。”   修戎进门,很朴素一间房,里外像是两个世界。   管家揉揉红眼圈,把老花镜戴上,“少爷走啦,我也该跟他一道走了。”   修戎没说话,他也不觉得他此时可以说什么话。   管家吁出长长一口气,“世界是客栈,死亡是旅行的终点。现在我啊,满脑子都是邹波那一句:不问太阳,只问寂静的朝霞,湍急的云去了哪里。”   修戎:“您也看德莱顿?”   管家看过来,未曾想眼前模样像极了纨绔子弟的男人,竟然知道他刚才所言第一句,是出自谁口,有些另眼相看,“看的少啦。”   修戎瞥向他桌上一本翻至三分之二的书,“《奇异的年代》?”   管家看过去,眉心微动,下意识说一句:“我没有换书?我记得我换了的。”   修戎捕捉到他的诧异,及时封存进头脑信息库。   管家走过去,把那本书合上,放进书架。   修戎没在管家处多待,出门之后又在私宅转了转,到几个保姆处串了个门,又到保安室去看了看玄关和大门的监控。   回到会客厅时,吕字圩已经问的头皮发麻了。重复问题,问了十余遍,几人却越挫越勇,一遍比一遍肯定,庄秦的死与他们无关。   吕字圩看见修戎,可算看见了救星,飞奔过去,“没有嫌疑。根据他们之间竞争关系,可以确定,他们没有为对方隐瞒的理由,自然也可以确定,他们的互相证明有效。而且就身形来看,也没有一个人跟庄秦相仿,如果是他们杀害庄秦,然后给又岚留下一个背影,又岚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叹口气,“线索又断了。”   修戎拇指摩挲食指,悠悠道:“设想一下,你是心脏病患者,你在主动或者被动的情况下服用性药,之后,会被什么吓到?”   吕字圩:“怕什么被什么吓到啊,要是我,左晴摔个跟头,都能吓死我。”   修戎:“所以说,庄秦,他怕什么。”   吕字圩闷头想半天,突然抬头,“怕女人!他家从不进女客!”说完又觉得有问题,“可是也不对啊,要是怕女人,那怎么不怕又岚?”   修戎:“他怕他不了解的女人,或者是本来了解,但突然不了解的女人。”   吕字圩挑眉,“那是谁?”   修戎:“去查查庄秦认识的女人。”   “可是女人劲儿太小吧?庄秦不重,但也不轻呢。”吕字圩提出疑议。   修戎:“现在的女人,也不都劲儿小。”   吕字圩应声,出门前又转身,“廖祖那边儿……”   修戎:“廖祖没问题。”   吕字圩:“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修戎:“你会后悔问这个问题的。”   吕字圩向来嘴硬,“我?后悔?”   修戎笑:“廖祖曾经陷害过又岚,被又岚发现后,却得到了她的原谅。”   吕字圩不说话了,暗骂自己嘴贱。亲历又岚宽容对待,而他本身不坏,陈宸乐目前又是修戎的病人,等于命脉被她紧攥,肯定不会再陷害于她,所以被绑架一事,他一定也是遭人利用。   修戎目送吕字圩出门,双眼渐渐聚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形状。   他把私宅里人问了个遍,所有人都口径一致,表示管家在庄秦身侧三十几载,一直兢兢业业,未有闪失,即使在有老花眼的情况下,也从未走过眼。   但他竟然不记得,为什么没换书,桌上为什么还是一本约翰·德莱顿的《奇异的年代》。 第61章 59   The Blue。   刚到中午, 左晴过来找又岚吃饭,带着她三岁外甥女。   又岚问左晴, “什么情况?”   左晴一肚子愁,“闹脾气呢,说什么也不回家了,非要跟我叫妈。”   又岚笑, “可以啊,捡个大闺女, ”冲小丫头伸手,“宝贝儿来,小姨抱抱。”   小丫头迈着小碎步颠儿过去, 扑进又岚怀里, 泪眼模糊,“小姨——”   左晴坐下, 喝口水,冲小丫头说:“跟你小姨说说,为啥不回家。”   小丫头抽抽搭搭,“我妈妈买了9个苹果……他们都拿走了……”   左晴给又岚翻译,“她妈买9个苹果, 吃前考她算术题, 问:爸爸拿走5个, 妈妈拿走4个,你还剩下几个。她哇一声就哭了,说: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被她妈打一顿, 死活要离家出走。”   “哈哈——”又岚差点笑哭。   左晴捏捏眉心,“我下午三点飞机飞香港。”   又岚抬眼,“你不是想把她交给我吧?我下午得定参赛黑莲奖的BGM。”   左晴发愁,“那你说怎么办?”   又岚:“你给吕字圩打电话。”   左晴:“他在忙庄秦那个案子,我都好几天都见着他了。”   又岚啐一口,“屁!都修戎在忙,他就跑跑腿儿,你给他打,他肯定有空。”   左晴给吕字圩打过去,三秒通,她还没说话,那头就贱上了,“咋了媳妇?”   又岚离得近,听得清楚。突然有点小酸,修戎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她,别说媳妇、老婆,就说亲爱的、宝贝儿,都他妈没叫过!   左晴盯着小丫头,“你有空吗?”   吕字圩:“有有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左晴额角抽搐两下,“那你过来又岚这儿一趟,给我哄会儿闺女。”   吕字圩拔高声线,“什么?!闺女?!你跟谁的!”   左晴:“你赶紧过来吧。”说完挂了。   又岚笑,“你信不信,最慢半个小时。”   左晴信,吕字圩到底有多在乎她,是一道送分题。   二十分钟不到,吕字圩出现在The Blue。   他气都没喘匀,双手紧箍着左晴肩膀,“谁闺女儿?你跟谁生的闺女儿?”   左晴被他掐的胳膊疼,“手!你要捏死我?”   吕字圩赶紧松手,看一眼小丫头,差点没哭出来,“媳妇儿,哪儿来的闺女?”   左晴揉揉肩膀,“我外甥女。”   吕字圩瞬间天晴,抚胸顺气,“吓死我了!”   左晴伸手招小丫头,“宝贝儿,来。”   小丫头颤颤悠悠走过去,小手牵住左晴大手。   吕字圩要摸她小脑袋,被她躲开,手僵在半空,顿时有点尴尬。   左晴摩挲小丫头红扑扑脸蛋,“宝贝儿,你跟他玩儿,小姨出去一会儿,回来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丫头瞥一眼吕字圩,十分不乐意,“我不要……我不认识他……”   吕字圩蹲下来,凑到她跟前,“我是你小姨夫。”   小丫头抬头向左晴求证。   左晴:“他是小姨的属下,属下知道吗?就是跟班儿的。”   这个知道。小丫头点点。   吕字圩站起来,两条粗眉拧成一股绳,周围潆绕火气,“我拿不出手吗?”   左晴:“你以为呢?”   吕字圩舔舔上牙床,“我问你,爹妈哥姐爷奶老公,哪个跟你没血缘关系?”   左晴没多想,“老公。”   吕字圩很满意,再次蹲下来,拉着小丫头小手,“宝贝儿,听见了吗?你小姨刚跟我叫老公,所以说,我就是你小姨夫。”   左晴黑脸。小丫头也黑脸,“你这是使诈。”   吕字圩:“现在社会,还有谁不使诈,我只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爱走捷径。”   小丫头下巴一扬,眉毛一横,“妈妈说,走捷径摔跟头。”   吕字圩一把抱起她,“嗯,你这倒是说的不假,不过并不能改变你得跟我待一下午的事实。”说着往外走,“小姨夫带你去找大帅哥好不好啊?”   小丫头哼哼两声,“没人比我爸爸帅!”   吕字圩笑,“那是你就见过你爸爸,等会儿给你看这个,把你又岚小姨迷得,离老远看见都垂涎三尺。知道垂涎三尺什么意思吗……”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身影不见,才彻底听不见。   左晴懊恼,“我竟然被他给套路了!”   又岚也懊恼,“你才被套路一回,知足吧,我成天被套路,都习惯成自然了。”   左晴想到修戎那副孤傲嘴脸,笑,“是哦,你比我可怜。”说着拿上包,“我先走了,比赛的事儿你自己弄吧,我最近都没时间,过两天还有两场秀的邀请。”   又岚:“嗯。等会儿比赛服装给我个样图。”   左晴拿手机,发过去几个选项,“你看着挑吧,都还没上市。”   又岚收到,“成。”   左晴走后,可伶凑上来,给又岚捏胳膊捶腿,“岚姐,听说这届黑莲大赛你不打算参加了。那我们The Blue要派谁啊?”   又岚被她没轻没重的二把刀手艺给弄得肩膀酸疼,“你快别给我捏了。”   可伶又正儿八经捏两下,“我手法不行吗?”   又岚疼进骨缝,“行行行——”她把可伶拽开,睨过去,“劲儿都把握不好,我是怎么脑袋发热,把你招进来的?”   可伶嬉皮笑脸,“可能是我长得好看。”   又岚:“臭美。”   可伶又凑过去,“岚姐,你要是不参加黑莲,那独舞这一块儿就等于是拱手相让了啊,没节操的CD一流,成天想着并我们,知道你不参加,肯定偷着乐,有节操的,又会觉得胜之不武,毕竟就论天赋和水平,咱这圈子,没人能及你啊。”   “你别拍呼我,有话直说又岚瞥她”又岚瞥她,“跟谁学的,说话拐弯抹角的。”   可伶端正身子,端正态度,“那我可就说了啊。”   又岚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但还是,“洗耳恭听。”   可伶望一眼练舞房,“我觉得,BoBo可以。”   又岚挺惊讶,“还以为你会说自己。”   可伶呲牙笑笑,“我就驻守团舞挺好的。”   又岚向来说话直接,“可你比他有天分。”   可伶:“有句老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也有一句,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我一直没他努力。”   黑莲独舞项目,又岚自己不上,也没有目标,想持观望态度,看看The Blue这几个货哪个有兴趣,哪个能说服自己。   本来以为可伶提起,是她想上,但没想到,她是为霍柏居。   所以她不得不想,“你喜欢他?”   可伶长长‘嘁’一声,“我可看不上他。我是觉得,机会该留给有准备的人。”   又岚:“你没准备?”   可伶耸耸肩,显得无谓,“有,但没有他多。”   又岚换个姿势,手肘拄在沙发帮上,轻轻和拳抵着太阳穴,“你要是跟我争取,我会把这个机会给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愿意让给霍柏居吗?”   可伶最擅长演绎的形态,就是吊儿郎当,“岚姐,你有一双如炬慧眼,你或许现在还没有想好派谁,但最终一定会选择你认为最适合的,我知道不是我,所以在你还没有筛下我之前,我主动出局,到时候人能少丢一点,眼也能少现一点。”   又岚盯着她,半晌,“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好嘞。”可伶笑笑,起身朝练舞房走去。   霍柏居。   又岚中午见他找廖祖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她走过去,推开门,听见一句,“我觉得爆发力够了,但有点不好控制。”   廖祖反驳,“你不觉得,爆发力等于一半儿胜算吗?”   霍柏居又试听一遍,“Hed P.E(乐团)曲风广泛,或许我们可以再尝试尝试其他,比较单一的,比如Rap?”   廖祖:“Hed P.E的G-punk曲风需要融合太多种元素,Hip-Hop、Rap、Hardcore、Punk、Heavy Rock等,但你也能觉出来它具原始性,你们那种街头尬舞,你挑战这支,不能说稳赢,但也能拿到八分,毕竟确实有一定难度。”   霍柏居本心不太喜欢这支BGM,“《Numb Encore》呢?”   廖祖给他调半段,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选择,“烂大街了。”   霍柏居笑,“致敬姆爷(埃米纳姆)、Dr Dre,说不定能以情怀获胜呢。”   廖祖差点给他一个白眼,“你不如选姆爷给女儿写那首《When I\'m Gone》,我给你混Deemo(音乐游戏),感觉比《Numb Encore》接受度高。”   俩人聊正带劲,又岚悄无声息冒到眼前,“选什么呢?”   霍柏居被吓一跳,顺顺气,“岚姐,你走路没声儿啊。”   又岚:“是你们太专注了。选什么呢?”   霍柏居:“下周东南西三个校区舞社尬舞,我想赢。”   又岚:“哦。还以为你在琢磨黑莲独舞BGM。”   霍柏居眼神一抖,愣了会儿才说:“黑莲不是可伶上吗?”   又岚顺着他话往下说:“是她上,但不BGM还没选好嘛。”   霍柏居身上光亮悉数黯下来,“哦,那你先选,我晚点再来。”   话说完,出去了。   廖祖看出又岚有意逗他,“在考虑他?”   又岚没否认,“一开始没考虑,但进门那刻,开始考虑了。”   廖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上,“你真不上?”   又岚:“不上。”   廖祖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又岚:“我想要新鲜血液,不想整个圈子是我的个人Solo。” 第62章 60   一般人说这话, 廖祖一定毫不犹豫接一句‘吹牛逼’,但从又岚嘴里出来, 就真是牛逼了。她真有资格说这话。   又岚坐下来,“关于黑莲独舞BGM,有想法吗?”   廖祖还真有目标,“《Tell Me》。”   又岚想一下, “RL Grime、What So Not的?”   廖祖摇头。   又岚:“D.O、(俞勇镇)那首?”   廖祖摇头。   又岚不敢猜了,“别说是Wirls那首。”   廖祖摇头。   又岚不想猜了, “你说吧。”   廖祖:“你猜吧。”   又岚想抽他。   廖祖:“你编过我Remix她那首《Break It Down》。”   又岚知道了,“Lil Debbie啊?”   廖祖点头,他把Lil Debbie那首《Tell Me》给又岚放一遍, “我觉得最合适。”   又岚又不是没听过, “是不是太小气了,而且略小众啊。”   廖祖混Rock(摇滚)、Jazz(爵士), “明年格莱美我还指着这支拿奖呢。”   又岚挑眉,“这支?”   廖祖看过去,“你得信我,这支绝对可以。”   又岚:“你指望霍柏居那愣头青编这支?”   廖祖:“他听你的,你完全可以做他的主。”   又岚:“这不是我做不做主的问题, 也不是你混不混Pop(流行)、Eleic(电子)、Hip-Hop(嘻哈)的问题, 这首歌不错, 但太软,一女孩儿都不见得乐意这首,你还让霍柏居一个大小伙子跳?”   廖祖:“就是因为这样想的人太多了, 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来一个Surprise。在千篇一律的Hip-Hop中,反其道而行不失为一剂好药,搞不好能出奇制胜呢。”   又岚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霍柏居还没编过同类型,能不能拿奖她不在乎,她就怕霍柏居钻牛角尖,他那个撞南墙也不回头的精神她是见识过的。   廖祖看出又岚顾虑,“你当年也是专啃别人不啃的硬骨头。”   又岚被廖祖这一句话说服了。年轻嘛,就得吃苦。   黑莲独舞BGM选好,又岚开会宣布,却仍没说让谁上。   可伶问:“所有人都参与吗?”   又岚点头,“嗯,所有人都参与,一人编一支,我看看谁比较适合。”   可伶又问:“那最终没被选上的,不就白编了吗?”   又岚:“仿舞既不能参赛,也不能发布,但你们还是喜欢在YouTube上找编舞模仿,你们觉得,你们白仿了吗?”   可伶不吭声了。   或许上黑莲没戏,但编舞过程中总结到的经验,一生受用。   下了班,又岚给修戎打电话,问晚饭吃什么。   修戎那头顿了顿,“我过去接你。”   又岚不自觉弯起唇角,“好。”   电话挂断,转过头来,The Blue一众兔头麞脑盯着她笑,“岚姐,修医生吗?”   又岚傲娇劲儿上来,她自己都看不下去,“管得着吗?”   肖咪咪搂住她胳膊,歪着脑袋,“岚姐,上次晴姐组局,修医生去了,是不是你约的?那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吗?瞒得够严实的啊。”   又岚忆起那天桌下她不安分的两只手,眉毛都在笑,“一个个儿的这么八卦,下班不走等什么呢?等我给你们发加班费呢?”   肖咪咪跟几只‘猴子’对视一眼,笑的不怀好意,“等修医生啊。”   又岚轰他们,“滚滚滚!”   可伶扯着脖子,“哎哟!岚姐害臊了!”   自跟修戎在一起,又岚成天酥筋软骨,威严都被磨得快要殆尽了,越严肃他们越说她色厉内荏,管都不好管了,“再不走我扣工资了啊!”   捣蛋的几人闻言,呜啦一下散开。   修戎正好跟他们撞上,几人嘴儿甜,上来就叫‘老板娘’。   又岚迎他,人都推出门,随后关上,把修戎抵在门上,“来来亲一会儿。”   修戎拽住她两只手,别到身后,正要说话,敲门声响起。   又岚皱眉,“谁啊?”   奶声奶气一句“修戎哥哥——”钻过门缝,撞进又岚耳朵,撞的她头晕脑胀。   修戎把门打开,小丫头扑到他怀里,闭着眼,左蹭右蹭,表情那叫一个享受。   又岚从头酸到脚,像是喝了五斤醋。   修戎揉揉小丫头头发,与揉又岚是一个姿势。   又岚伸手拉拉修戎衣裳,“修戎……”   修戎看她,“庄秦案有新线索,吕字圩去小汤山了。”   又岚嘴角向下,眼角也向下,展开一副苦情戏女主角惯用神情,“你别抱她。”   修戎笑,反握住她手,“她才四岁。”   又岚两只手牵着修戎,噘着嘴,“我当年喜欢你的时候也四岁!”   小丫头推开又岚,“小姨你别动手动脚的。”   又岚差点哭出来。   修戎倒是心情不错,对小丫头相当有耐心,平时不见啥笑模样的脸,今天一直有浅笑挂在嘴角,笑的又岚心里小火苗簇簇冒着。   晚饭三个人吃的,吃完饭又岚要带小丫头回家,小丫头扒着修戎,死不松手。   又岚蹲下来,尽量让自己保持耐心,“宝贝儿,他是我老公。”   小丫头摇头,“不!是我的!”   又岚趁修戎打电话,捏她小脸,“你知道什么是老公吗?”   小丫头用力点头,“爸爸是妈妈的老公,爸爸每天都陪妈妈睡觉。”   又岚额角抽搐两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小丫头搂进修戎大腿,“我要修戎哥哥当我老公!我要他陪我睡觉!”   又岚阖眼,长吁一口气,“可是又岚小姨已经嫁给他了,他只能陪我睡觉。”   小丫头‘哇’一声哭出来,“不要……”   又岚傻眼。   修戎蹲下来,擦擦小丫头扑簌扑簌的眼泪,斥又岚,“你多大了?”   又岚气得,“她说她要嫁给你,我就说一句我已经嫁给你了,她就哭了。”   修戎没理她,抱起小丫头。   小丫头顺势搂住修戎脖子,冲又岚作鬼脸。   又岚火气噌的一声冲了顶,眉毛一纠,不容拒绝的抱她过来。   小丫头一离开修戎就又开始了,哭神转世一样。   又岚抬高声线,“不许哭!”   小丫头双手往修戎跟前伸,“修戎哥哥……”   又岚往前走,“叫修戎爸爸也不管用!”   小丫头戏演不动了,干脆不演了,眼泪说收就收。   一路上,小丫头都没说话,到楼下,又岚一低头,发现她睡着了。   又岚抱她下车,刚迈一节台阶,哐叽摔地上了,两条腿差点没给她磕折,可尽管是这种情况,怀里小丫头也没一点闪失。   修戎反应极快,又岚还没觉出疼,就已经被他公主抱在怀里了。   又岚一阵感动,这要是邢玉先、曲异,一定会叉腰看着她,再把肠子笑出来。   修戎紧耸的两股眉毛冒着寒气。   又岚没敢说话,她总觉得一张嘴,修戎就会骂她。   回到家,修戎把又岚抱上床,然后把她手里小丫头抱到隔壁房间。   又岚趁着修戎不在眼前,撩开裤腿看看残腿,刚看第一眼,修戎进来了。   她撇嘴,决定先认错,“我错了。”   修戎没应声,给她上药,上完就走,看那架势,应该是不准备再回来。   又岚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先搂住他脖子,“我疼。”   修戎:“松手。”   又岚又搂紧,“我不松!”   修戎无声无息叹一口气,“我把药箱放回去。”   又岚松开他,“那你快点。”   修戎把药箱放回去,捏捏眉心,准备下楼倒杯酒,还没迈步,被人拥住。   又岚从身后抱住他,双手交叠在他腹部,“我都认错了。”   修戎把她拉到面前,“你有什么错。”   又岚刚要把自己罪行一一列举,就被修戎抢先一步,搂在了怀里。   修戎下巴轻轻摩挲她发顶,“是我错。”我该牵着你的。   又岚又被治愈了,修戎拿她病脉拿的太准了。   当天晚上,又岚跟修戎睡一间,一张床,小丫头睡隔壁。   又岚摸着修戎真实有质感的腹肌,一格一格的数,辽东豕一般。   修戎阖着眼,按住她手,“睡觉。”   又岚往他怀里又靠了靠,“我跟你讲,以后你千万别光膀子,沙滩也不能。”   修戎微笑,明知故问:“为什么?”   又岚:“就你这腹肌,关起门来我能玩儿一年,要是让别人瞧见,指不定能琢磨出什么绑架囚禁的下三路呢,我必须得严防死守!”   修戎:“那要不要把脸也遮起来?”   又岚猛地坐起,一拍大腿,“好主意!你这张脸的冲击力也挺大的,引人犯罪的指数不比肉体低,不行你蒙面吧?”   修戎见又岚越说越没够,拉她躺下,欺身压上,“睡觉!”   又岚正在劲头上,她没修戎收放自如的能力,当然停不住嘴,“行不行?”   “修戎哥哥……”突然冒出几个奶声奶气的音节。   又岚望过去,小丫头正蹒跚走来。   修戎打开灯,抱起她。   又岚瞬间没兴致了,耷拉着眼皮看小丫头,“干嘛呀?”   小丫头看都不看她,搂着修戎脖子,“修戎哥哥,我要跟你睡。”   “不行!”又岚跳起来。   小丫头看着修戎,眼圈又泛红。   修戎抱她上床,放到又岚一侧,“又岚姐姐抱着你。”   小丫头不乐意,就算修戎不抱她,但就不能让她在中间?为什么要在边上?   又岚看出她不乐意,“你是女孩儿,你就得跟我睡。”   小丫头撇嘴,“我不要……”   又岚:“你以为我乐意陪你睡啊?”   ……   修戎关了灯,也关了身边两个捣蛋鬼的嘴。 第63章 61   第二天, 又岚比修戎起的都早,不是她睡不下去了, 是压根儿就没睡。   小丫头晚上习惯性撩开她衣裳,吸奶,嘬的那劲头儿,差点没疼哭她。   她最后把手指头伸给她, 她啃了一宿,天一亮, 看一眼,好嘛,肿成萝卜了。   修戎醒来看见, 又瞪她, “你不会叫我?”   又岚回瞪,“叫你干什么?让她啃你啊?她想得美!”   修戎知道, 再讲下去也是废话,就没再吭声,专心致志给她上药。   早饭时候,吕字圩和左晴来了,左晴接她外甥女, 吕字圩例行汇报案情进展。   小丫头看见左晴, 反应平淡。   左晴以为又岚使什么幺蛾子了, “你干嘛了?”   一提就来气,又岚瞥一眼修戎,“没看见吗?眼都长修戎身上了。”   左晴看一眼, “嚯,你们修戎唐僧转世啊?谁都当香饽饽。”   又岚扯着华夫饼,翻着白眼,“一会儿赶紧带走!”   左晴笑,“不用你说,再不给送回去,长辈儿要掀房顶了。”   又岚:“咱妈知道了?”   左晴:“嗯。六点不到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丫头送过去。诶对了,你一会儿跟我买点东西去吧?咱俩一块儿回去。我妈老跟我念叨,好长时间不见你了。”   吕字圩插嘴,“我去啊!我去!买什么你说!”   左晴瞥过去,“边儿待着去,有你什么事儿?”   又岚笑,喝一口酸奶,“我得准备黑莲几个赛项。不行你就让公仆陪你去呗。”   吕字圩忙不迭点头,“对啊对啊!我去!我有时间!”   修戎看他一眼,“你有时间?”   吕字圩戳他一下,“有啊!那什么,我队里人都交给你,你随便使唤。”   修戎:“我没有。”   又岚没忍住,笑出声来。   左晴不爱听了,“诶我说修戎,挤兑我们家吕字圩你上瘾是不是?就你智商高脑子好使啊?显摆什么啊一天到晚的?”   吕字圩附和,“就是!一点面子不给!今儿周末,你怎么可能没时间!”   修戎喂给又岚一块果干,“我要约会。”   左晴和吕字圩酸掉一身鸡皮疙瘩,“哎呦我去!受不了!”   又岚乐在其中,一个白眼翻过去,“受不了滚蛋,蹭饭还那么多话。”   左晴看着修戎一口一口喂又岚吃饭,眼疼,“你手折了?”   又岚把右手那根大萝卜伸出来,“没看见我刚才都使左手吗?”   左晴惊恐脸,“卧槽!哪儿来的萝卜?!”   又岚觑一眼啃三明治啃正香的小丫头,“还能是哪儿来的!?”   左晴了然,笑,“该。”   又岚把隔热垫扔过去,“滚。”   修戎心无旁骛喂又岚吃饭,又岚一边儿嚼一边儿跟左晴侃大山。   吕字圩在一旁看着,插不进嘴去,也拿不到修戎的注意力。   修戎喂完最后一块,给又岚倒水,随后进了书房。   吕字圩懂,紧随其后。   门一关,小丫头又开始撇嘴,“小姨夫也要抢修戎哥哥……”   左晴额角抽搐两下,闹不明白,修戎到底灌什么药了,整得她五迷三道的。   又岚见惯不怪,“我跟你说,就你这外甥女,可不是个小角色,四岁就知道用怒刷存在感这招了,长大还得了?”   左晴额角抽搐不停,“四岁懂个屁。”   小丫头插嘴,“当然懂!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左晴捏捏眉心,“我该跟她妈说说,别老给她念网上的段子。”   又岚哂笑,“你真以为是她妈给她念得?”   小丫头:“我自己会看!”   左晴败。   书房里,吕字圩一屁股坐在修戎书桌上,“我跟你说……”   修戎:“下去。”   吕字圩从桌上下来,改换手拄着桌面,“庄秦私宅外垃圾桶里找到一瓶牡蛎精,未开封。经查实,是一名垃圾工人从富人区外带进来的,他表示,是他在外边垃圾桶发现的,看见上头贴着中文标注,知道是性药,所以捡了,但没想到,到富人区收垃圾时,不小心丢了,他也没回来找,反正对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说完顿了下,又补充,“监控查过了,他所说的捡到牡蛎精那个垃圾桶,是个监控死角,根本看不到牡蛎精是谁丢的。”   修戎从书架上拿一本书,翻开来。   吕字圩继续,“所以我猜测,应该跟庄秦案里的性药没什么关系。”   修戎不动声色道,“富人区外4条马路,8条辅路,27条小路,唯一没有监控的只有3条小路,3条小路都是往山里走的路,碍于年初封山公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行人通过,有也只是维持环境卫生,以及例行安全检测的工作人员,这类人员里不会有人往垃圾桶里丢一瓶未开封牡蛎精。”   吕字圩皱眉,“你是说,这瓶牡蛎精,有问题?”   修戎:“丢它的人很了解附近地形,也有非丢不可、以及不能让人知道的理由。”   吕字圩:“那跟庄秦案有什么联系……”话没说完,他反应过来,“牡蛎精是给庄秦的,结果庄秦自己有药,这瓶牡蛎精也就没用上。”   修戎:“熟悉小汤山地形,又能进入庄秦私宅,说明二者关系非比寻常。结合现有线索,再根据庄秦生前社会关系,锁定几个嫌疑对象并不是难事,对方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把药带走。”   “但他没想到,千算万算算漏了意外发生,有人把她丢掉的药又捡回到了富人区。”吕字圩又说:“我已经派人根据生产编号去查药的销售方了,刚队里来电话说找到了卖家,下午应该就能锁定买家了。”   修戎:“庄秦生前熟识的女人,查怎么样了?”   吕字圩最近一段时间,挨个登门‘拜访’庄秦的旧相识,发现他还真是惜命,认识的女人加一起都没超过十个。   他一一介绍,“……著名建筑师,跟前边说那个是死敌,参加宴会从来不在同一张桌子吃饭。再有就是方以柔了,她社会地位高,压轴。”   修戎毫无触动,表情淡薄到令人发指。   吕字圩瞥他一眼,对他态度不以为意,反正他向来这副不咸不淡的嘴脸,接着说:“方以柔你熟,十方美妆老总,又岚亲妈,小时候还跟老爷子住一大院儿。”   修戎看他一眼,“案发当日,她在哪儿?”   吕字圩坐下来,“据说是在开会,目前还没进一步查证。你也知道,方以柔历来交税比捞钱积极,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动她,也就是想想。”   修戎姿态随性,“是吗?”   吕字圩:“说出来你都不信,局里没有她任何档案,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局里那几个资历深的人,也不清楚。”   修戎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回到前边问题,“你准备一下,上门问话。”   吕字圩:“你当串门儿呢?不言语一声就能进去?她可是方以柔啊!”   修戎把书合上,旋转一周,推给他,“把这本书拿给她。”   吕字圩看一眼,“《十一种孤独》?什么书?”   修戎:“可以让她迎你进门的书。”   吕字圩满肚子怀疑,但修戎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他说话向来靠谱,所以即使不明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   聊完案子,俩人从书房出来,又岚已经换好衣服了。   小丫头看见修戎,甩开左晴的手,跑过去,搂住他大腿,“修戎哥哥。”   吕字圩很受伤,“连个孩子都不待见我。”   左晴瞥他一眼,“那更能说明,你长得多砢碜。”   吕字圩:“净瞎扯,她那么点大,哪儿懂什么外貌协会?”   小丫头马上打他脸,“修戎哥哥,你妈妈吃了什么,把你生的那么好看?”   吕字圩心情顿时变得复杂。   左晴把小丫头一把拽过来,“他吃了又岚。”   小丫头看又岚一眼,“又岚小姨好吃吗?”   左晴拉着她往外走,“这得问你修戎哥哥,”话说一半儿,觉得不对,转过头来,“这辈分儿,差着呢吧?又岚是小姨,修戎是哥哥?”   吕字圩笑,“又岚不知不觉的,长了一辈儿。”   修戎轰人了,“你们该走了。”   吕字圩马上闭嘴,搂着左晴,牵着小丫头,走了。   又岚后腰倚在桌沿儿,眉眼含笑看着修戎,“要不要跟‘小姨’运动运动?”   修戎朝她走过去,“你想怎么运动?”   又岚勾住他脖子,“你说怎么运动。”   修戎双手顺着她臀线往下滑,托住腿根用力一掫,放她坐在桌上,“我想……”   话还没说完,门‘叮铃’一声开了,外公和又一闻人手提一篮子菜,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对眼前修戎埋首在又岚胸口的画面,表现的颇为震惊。   又岚第一时间把被修戎撑开的衣领合上,从桌上下来。   修戎轻轻阖眼,缓解无力感,“有瘾?”   外公回神,提着菜篮子就冲了上来,“你个兔崽子!我说过什么!你别给我欺负小又岚,你刚才那是干嘛呢!?啊?干嘛呢?!”   又岚把修戎抻到身后,自己挡在前头,“外公,是我错。”   外公一对上又岚,目光就柔和多了,“小又岚你别帮他说话,我们修家不是老古董,但也不是风流户,他还没跟你订婚,就老想着占你便宜,我都逮着两次了,反了他了还!”   又岚情急之下,转过身,踮脚亲修戎一口,“您看!是我,是我太喜欢他了!”   外公愣了,又一闻也愣了。   女大不中留啊,他看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闺女儿,不惜让人以为她不正经的去维护一个男人,心里就跟打翻五味瓶一样,忒不是滋味儿。   外公想起身后的又一闻,赶紧回过头来安慰,“老又啊,那什么,我们修家负责,马上八抬大轿迎娶。我们家修戎什么孩子你也算知道,小又岚我是喜欢的不行,既然俩孩子情投意合,咱就给他们办了吧?”   又一闻不想说话,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儿,虽说不怎么听话,不能称之为小棉袄,但勉强还能说是件棉马甲,他两头蒜都舍不得送人,更别说棉马甲了。   又岚上前扶住又一闻,开门见山,“老又,我知道你想什么,但你也看到了,我喜欢他,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他,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你应该高兴。”   又一闻瞪她一眼,“我闺女儿要跟人跑了,我还得高兴?你怎么那么不拿你爹当人呢?你从小就喜欢他,那你怎么不说说,你从小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外公都听不下去了,在修戎臂膀上掴一巴掌,“你惹得事儿,你自己解决!”   修戎走到又岚面前,单膝下跪,“嫁给我。”   又岚下意识,“啊?”   修戎执起她右手,“四月风给你,不眠夜给你,跋涉给你,等候给你,爱给你,人给你,一腔孤勇和余生,都给你。”   又岚神识早已飞往九霄云外,这么意外啊?   她木讷的望着眼下男人,望着他眼里的星辰大海,望着身在那其中的自己,木讷的点头,“好。”   四月风我要,不眠夜我要,跋涉我要,等候我要,爱我要,人我要,你的一腔孤勇和余生,我也要。   又一闻已经忘记自己先前那一番不舒坦,此刻他只注意到,修戎没有求婚戒指,这对于传统的他来说,是不能混过去的重要环节,“你的求婚戒指呢?”   修戎起身,当着两位长辈,俯身亲吻又岚,“我比求婚戒指更具分量。”   又岚胳膊肘往外拐,“他已经给过我戒指了,就算没有,我也认他的观点,他比求婚戒指值钱。只要有他,戒指我不要,车子房子我也不要。”   又一闻想哭:我她妈这是生了个什么闺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种孤独》是方以柔在意的东西,前文有写。   拿着这本书,方以柔会明白,是修戎授意吕字圩登门的,也就会配合。 第64章 62   求婚第二天, 又一闻买了飞意大利的机票,他说他心里堵得慌, 要散散心。   修戎亲自送到机场,亲自找的向导,亲自定的酒店。   外公对他这通办事能力还算满意,没再红着眼骂他兔崽子。   又岚挺放心的, 除了是对修戎的信任,还是对又一闻的了解。   又一闻除了在方以柔的事情上, 容易是非不分,其他时候都挺靠谱的。   修戎忙完老丈人的事儿,就去了小汤山, 又岚忙黑莲大赛一应事宜。   The Blue内, 又岚忙的脚不沾地,衣袖翻飞的辗转于几间舞房。   左晴腾出时间来, 过来帮她,说是帮,其实就是借口到她这儿偷个懒儿。   又岚也顾不上搭理她,空调房里汗淌淌下,“黑莲之后还有一个世界街舞大赛, 全球零门槛, 编舞项目你们人手拿一支。”   可伶挑起眉, “So?”   又岚看过去,“所以,你们别觉得黑莲编舞名额我给了霍柏居, 你们就能歇了,年底国内外著名的Popper(Popping舞者)、Locker(锁舞舞者)都会投身到一些大型比赛,你们得给我长脸。”   可伶自信心爆棚,“不是我吹,岚姐,就咱The Blue,上线才多久,圈儿内已经轰动不行,一提咱名号,无一不是闻风丧胆。说一句无敌都不是自负。”   有人附和,“对啊岚姐,不要畏惧UIN,它已经失势了,彻底不行了,十方美妆再有钱,也救不活一个没有脊柱的舞社。”   又岚:“不是所有能人都有窝,有时候真正的对手往往是那些散人,他们一身本事,却不屑于被扣上哪个舞团、哪个舞社、那个工作室的帽子,不好对付。”   霍柏居从未小看过散人,但也不觉得他们弱,“岚姐,我看过你当年创立UIN时的采访,那时候你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一场比赛一场比赛打下来,终于得到认可,我们当然相信你对赛场的解析和对选手的判断,但你也要知道,我们都是你的学生,我们都是佼佼者,不轻敌,但也不能妄自菲薄。”   可伶点头,“散人很能我们不否认,但我们也不是无能之辈。”   又岚:“我是怕你们膨胀。如果你们觉得能控制住自己,那就把我刚才那话当成常规性的施压,当成只是希望你们正视比赛、不要以儿戏态度对待的提醒。”   左晴插嘴,“行了,你们都不弱,你们都牛逼,距离比赛还有一周时间不到,到时候赛场上见真章呗,谁是真能,谁是假能,到时候就知道了。”   利落两句,堵死了他们的后话。   又岚一遍一遍看他们跳,帮忙修缮细节,对一些不到位的、卡不进鼓点的动作,指出时相当严厉,似乎对方再犯一处同样错误,她的棍子就搒上去了。   左晴端着咖啡杯,看着又岚汗如雨下,拍了张GIF,给正聊天的吕字圩发去。   网络另一端的吕字圩收到消息,笑出声来,看着又岚‘孔武有力’的四肢,“又岚这精力,这劲头儿,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你能满足的了她吗?”   修戎正在听方以柔接受问讯的语音,对吕字圩所言充耳不闻。   吕字圩不死心,拿水杯杵他脊梁,“诶,说说啊。”   修戎转身,攥紧吕字圩手腕,用力一掰,他打了两滚,从桌上翻了下来。   吕字圩‘哎呦哎呦’叫唤不停,“三句话不痛快就上手,你这什么毛病?”   修戎把耳机扔在桌上,“你要是分不清楚主次,就告诉我,我不介意帮你认识认识,我手段不多,但用来对付你,刚刚好。”   吕字圩认怂,“我错了。”   修戎:“我时间有限,你有话赶紧说。”   吕字圩收起玩闹态度,切换一副正经脸,“买家找到了,但对方也是受人所托,至于是谁,他不知道,只知道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我查过了,一无所获。”   修戎五指节扣放在桌面,轻轻敲打,大脑运转飞速。   吕字圩拿起耳机,“方以柔说,案发当天她在开视频会,所有参与会议的人都能证明她所言为真,你再听多少遍她的回答,都不会改变她没有嫌疑的事实。”   没有嫌疑?是吗?修戎没应声。   吕字圩:“庄秦几位旧相识也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线索又断了。我现在开始怀疑,凶手到底有没有到过现场,庄秦被杀害,会不会是一场远程操作。”   修戎:“那又怎么解释牡蛎精的出现。”   吕字圩耸肩,“平常百姓里,也有需要借助这些性药的人,或许最后没用到,也或许是在一些不可抗力情况下,必须得扔掉,所以他们没有选择扔在自家门口垃圾桶,毕竟国风没那么开放,普罗大众对这玩意儿的接受度也不高。至于你说为什么偏偏选择没有监控探头的小路,那有可能是离着近啊。”   修戎问他:“那瓶牡蛎精上的指纹有没有采样对比?”   吕字圩点头,“有啊,这项工作当天就做了。”   修戎又问:“那除了垃圾工人的指纹,还有别人的吗?”   吕字圩不说话了,没有,那瓶牡蛎精表面没有除了垃圾工人以外的指纹。   修戎:“如果照你所说,那咱们这位平常百姓就太有保密意识了,扔掉牡蛎精之前还知道要抹掉指纹。”   吕字圩脸有点发烫,可是,“那远程操作这个可能性你没得反驳吧?”   修戎:“那你觉得,除了庄秦相识的几个女人,还有谁能自由进入庄秦私宅并惊吓到他呢?你要知道,庄秦私宅并不是没人擅闯过,前例表明,这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更别说惊吓。”   吕字圩捏捏眉心,“所以你的意思,凶手还是在这几个女人当中呗?”   修戎点头,他已经有了目标,但他仍需要证据加以肯定。   吕字圩越被修戎往一个方向引领,他就越觉得他在帮真正的凶手开脱。   虽然修戎先前那番话已经洗清又岚的嫌疑,但这段时间以来,一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嫌疑人,他的意识开始倾向于不好的方向。   他知道修戎能耐,但也怕他爱的盲目,用尽一切手段为他所爱之人开脱。   修戎停住手,换了个姿势,“你从没如此坚定不移的认为一个人是凶手。”   吕字圩知道他又在读他的心思,“你也从没如此坚定不移的认为一个人不是凶手。你是不是太爱又岚了?”   修戎:“我有理由。”   吕字圩:“我也有。一个人越没有杀人可能,越有可能是凶手,这是你教我的,一切证据表明,又岚没有杀害庄秦,但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告诉我们,凶手不是她,又能是谁。那这一切,还不算是不言而喻吗?”   修戎:“你这是猜测,猜测什么意思?凭想象、估计推断猜度。你要知道,你的想象,与别人的想象,并不一样,所以猜测的结果过于主观是既定事实。主观是调查案件中一大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吕字圩:“推理不也一样?”   修戎:“推理是使用理智,根据某些前提产生结论,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客观的、有逻辑的从已知的残缺的信息得到未知的完整的信息的思维过程。事件背后必定有其原因,原因背后必定有其真相。你可以说我着急为又岚开脱是带有私人情感,但我为其开脱的解释无懈可击,你不能否认。”   吕字圩头疼,“那你倒是告诉我,真正的凶手是谁?”   修戎:“如果我说是谁就是谁,那你们刑侦队就没案子破了,也没饭吃了。”   吕字圩把耳机随手一扔,情绪低垂,“我现在都快没饭吃了。”   修戎:“其实现在还有一个不重,但也不轻的问题,没有解决。”   吕字圩抬头,“什么?”   修戎:“这个凶手,是怎么进入庄秦私宅的。”   吕字圩一拍脑门,他真把这茬给忘了,光顾着调查庄秦社会关系里的女性了。   修戎:“我之所以没有提及此事,不是它不重要,是它目前于我们来说,没有意义。庄秦家监控没有拍到除了前往他家开会以外的人,而管家也表示,当天没有他人到过私宅,可我们又确定,凶手确实进去过,所以他一定用了一些手段。”   吕字圩第一时间想到,“收买了管家?或者管家是同谋?”   修戎摇头,“管家跟庄秦三十几载,没欲望、没把柄、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吕字圩:“那是怎么进去的?”   修戎:“管家也缺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吕字圩难以置信,“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修戎:“我把私宅里人问了个遍,所有人都口径一致,表示管家在庄秦身侧三十几载,一直兢兢业业,未有闪失,即使在有老花眼的情况下,也从未走过眼。”   吕字圩:“然后呢?”   修戎:“但他竟然不记得,为什么明明打算换书,桌上的书却没有换。”   吕字圩:“凶手把他换的书,又给换回去了?”   修戎:“不,是他在有换书想法那一刻,被迷晕,所以醒来时才会疑惑。”   吕字圩:“你确定?”   修戎:“凶手没有换书的理由,而且换书还会面临,事后被他发现的危局。”   吕字圩信了。   修戎:“即使知道这一点,也还是无法确定凶手是谁,所以一开始,我没有提及。而且他失去意识时长较短,就氟烷挥发性来看,我们没法在管家房间找到一丝痕迹,也就没法确定他是否被迷晕。”   吕字圩点点头,“那现在就是继续调查庄秦女相识呗?”   修戎:“嗯,仔细的查。”   吕字圩想起方以柔,“你丈母娘就不查了吧?说实话,看着她我真发憷,她有一种气质,让身处以他为圆心、十米内的人,如临深渊。”   修戎想起那本《十一种孤独》,说:“她,我来查。” 第65章 63   两天后, 修戎中心。   吕字圩经常有解不开的迷局,破不了的案件, 修戎每次都充当他的‘雅典娜’,养成了他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臭毛病,最近还有点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庄秦一案遭遇瓶颈,修戎答应帮忙, 但也不能一天二十小时全泡在案发现场,他还有工作, 还有等待他救治的病人。   吕字圩不懂这个道理,天天上班一样到家里接人,人不走, 就跟到中心, 只要有一点空闲,就能见缝插针, 说半天案情。   “哥!亲哥!那几个女的我都快知道她们生理期哪天了,真的一点嫌疑没有。”   修戎双眼在病历上,“除了这个案子,你就没别的事儿干了?”   吕字圩拉开椅子,坐下来, “有啊, 只不过目前案子最要紧, 上头又施压了,你知道的,我在局里地位那只有在侦破案件时, 才有那么一丢丢提升,案子破不了,我跟三孙子一样,见谁都抬不起头。”   修戎:“赖谁?”   吕字圩嬉皮笑脸,“赖我赖我,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修戎:“我没管?”   吕字圩:“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刚给我点希望,马上就找不着你人了,你说让我查那几个女的,我是一天都没歇啊!”   修戎抬头,“你属驴的?不推不转。你们刑侦队要指着我吃饭,干脆解散。”   吕字圩急了,“别啊!你还是不是兄弟?!”   修戎把病历合上,双手交叠搁在桌上,“兄弟能当提款机使?”   吕字圩笑,“我也没拿你当提款机啊,你顶多算是个中介,我通过你,跟我们头儿提款。”怕修戎又怼他,马上接上,“那什么,你跟我说,方以柔你查,那最近两天,有什么进展吗?”   修戎:“没有。”   吕字圩一蹦三尺高,“没有?!都两天了!你知道两天什么概念吗?一寸光阴一寸金,得多少钱财就这么被你消耗掉了!”   修戎:“你还有事儿吗?”   吕字圩见修戎有送客架势了,收起纨绔脸,“我听说又岚今晚包了汇金路一Bar,上下三层,用来宴客,你知道吗?”   “知道。”修戎中午跟又岚吃饭时,听她提了一嘴。   吕字圩往前凑凑,“你知道她都请谁了吗?”   修戎猜,无外乎她工作上的伙伴、生活中的伙伴,但吕字圩这么问,一定还有一些他意想不到的,所以他问:“谁?”   吕字圩轻咳两声,卖起了关子,“猜猜。”   修戎看他一眼,皱起眉,“我的同事和朋友?”   吕字圩打个响指,“读心高手就服你。”   修戎不知道又岚是要干什么,“几点?”   吕字圩:“说是晚上八点吃饭,”说完有些惊讶,“她没告诉你?”   修戎睫毛翕动,眼波流转,“他可能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吕字圩眉梢挑起,“啥惊喜?”   修戎没应声。   前几天,修戎受形势所迫,在一个不怎么样的时机、不怎么样的地点向又岚求婚,当时又岚满心欢喜,等长辈一走,她就一脸嫌弃的把欢喜的外壳扔了,耷拉着一张丧门神的脸,念叨了一晚上,求婚画面不是她憧憬的。   修戎耳朵差点起茧子,最后答应她,一定补回来,这事儿才算了结。   又岚宴客,却叫他朋友与同事,他大概知道她要在现场宣布什么了。也知道,她一定不止宣布这一件事,不然不会选择如此张扬的场地,估计是想着一石二鸟。   他琢磨着,嘴角不知不觉挂上浅笑,又岚啊,还真是又岚。   吕字圩看他笑的诡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笑了!”   修戎没搭理他,起身换下白大褂,给又岚打去电话,响了七八声才通。   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岚的声音有些慵懒,“下班了吗?”   修戎:“嗯。”   “这才几点啊?”又岚声音远了,想来在看表。   修戎:“五点半。”   又岚:“那你过来吧,等会儿跟我去做个头发,然后回家换身衣服。”   修戎:“好。”   电话挂断,吕字圩突然冒出来,“你总共说了五个字,你赶上我们家左晴了,她跟我打电话,就没超过十个字,永远一个两个往外蹦。”   修戎:“我跟左晴有本质区别。”   吕字圩:“啥?”   修戎:“我是面对谁,都一样,她是只在面对你时,才寡言少语。”   吕字圩额角抽搐起来。   修戎二人到The Blue,只剩几人了。   进门时,又岚正在前台,把近期教学访问量编成文本,期间头都没抬一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左晴走过来,端给又岚一杯水,“你快点吧,就等你了。”   吕字圩殷勤的凑过去,“媳妇儿,你今天这个妆真好看,我能亲一口吗?”   左晴一巴掌拍他脸上,“滚!挺贵的口红,你以为我会让你啃了!?”   吕字圩一脸受伤。   又岚还能抽空笑两声,“公仆,我要是你,就买一筐头,砸死她。”   吕字圩哼一声,“激我也没用,你当我是修戎呢?家底儿厚实,花钱不眨眼?”   左晴手拄着腮帮子,看着又岚,“唉,你说你给我介绍的什么玩意儿?”   吕字圩挨过去,搂住左晴腰,“钱我不如修戎多,但安全感绝对不比他少,跟我在一起,你永远不用担惊受怕。”   左晴瞥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担惊受怕?”   修戎:“他是说,他一个案子都破不了,在局里没有地位,上司不待见,同事不待见,朋友也不待见,你永远不用担心他会出轨,毕竟没有机会。”   又岚:“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字圩脸色铁青,狠狠剜了修戎一眼,“你闲得是不是?”   修戎:“我目前还不知道,闲下来的时间,干什么,不过应该不会帮你破案。”   吕字圩感觉到心在滴血,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能气的你牙痒痒,但你碍于各种原因,连他根手指头都碰不了。   又岚把文件存档,“行了,走吧。”   左晴:“你还得做个造型是吧?”   又岚点头,“嗯,约好了。”   左晴:“那咱俩一车吧,我也弄弄。”   又岚:“不要,我要修戎跟我。”   左晴瞥她,“天天睡一张床都不够你俩腻歪的?”   又岚走到修戎身边,挽住他胳膊,“你管得着吗?”   吕字圩搂着左晴,“让他俩腻歪,我开车了,我载你。”   如此,一对儿奔汇金路,一对儿奔形象会所。   修戎车上,又岚问他:“诶,吕字圩到底什么条件?”   “你觉得他什么条件?”   又岚:“什么条件都好,只要保持这种以左晴为尊的态度,就算入不敷出也没关系,左晴经常把钱挂在嘴边儿上,但她心眼儿里,没一定要找个有钱的。”   修戎:“如果不是这样,吕字圩大概也不会喜欢她。”   又岚:“拉倒吧,我跟左晴那么多年,都不敢肯定她到底看不看钱,吕字圩个愣头青能看出屁来?”   修戎:“他平时不着调,工作效率好像也不行,但并不是草包,不然也不会在刑侦队队长职位上,待那么久。”   又岚撇嘴,“我老觉得他是靠你。”   修戎编不下去了,实话实说:“他父亲是市警察总局上任局长,现被调往国安局任局长。”   又岚按住额角,“我就知道。”   随后两个小时里,做好造型,回家换身礼服,开往汇金路。   到目的地,又岚没着急下车,看修戎,“我知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要宣布,我们在一起了,你向我求婚了,你的戒指我收下了,不久的将来,我要嫁给你了。”   修戎瞧着她,眉眼含笑,“嗯。”   又岚手指绕了绕耳鬓一绺头发,一脸娇羞加抚媚,“我好看吗?”   修戎轻轻阖眼,“好看。”   又岚往前倾,红唇微启,“那你,想亲我一口吗?”   修戎必须得承认,他没那么好的自控力。   又岚在他伸手之后突然后仰,哈哈两声,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口红很贵的!”   修戎才不管,他有的是钱,只要又岚提的出,他就买的起,她若一直提,他也能一直买,只有她提不出的,没有他买不起的。   他托住又岚后腰,用力往怀里一带,俯身压上去,刚贴上嘴唇,有人敲车窗,“岚姐啊!是不是你啊?就等你了!”   修戎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一种境地,又岚都不敢直视了。   “等结束的,我……交给你处置。”又岚勾住修戎脖子,轻声说。   修戎牙根儿疼,疼的他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又岚下车,可伶支棱着小脑袋挤眉弄眼,“岚姐,光天化日的,干嘛呢?”   “怎么那么贫呢?到齐了吗?”   “嗯,我对过名单了,差不多了,”可伶冷不丁一拍巴掌,“嗷对了,邢玉先和曲异也来了,搭伙来的。”   又岚反应平淡,“嗷。”回身躬腰看车里的修戎,“我先进去了,你快点。”   修戎应一声,去停车了。   可伶对邢玉先和曲异达成战略合作伙伴一事,颇为费解,“他俩咋回事?”   又岚:“没听说过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可伶恍然大悟,“嗷——”   迈进酒吧,乌拉一群人围上来,对又岚好一通热情问候,八百年没见过面的热络的跟昨晚上刚钻过一个被窝一样,谄媚到恶俗。   左晴见又岚挪不动脚,赶紧过去救驾,费老劲给她开辟出一条通道。   又岚被解救出来,冲身后热情四溢的‘同学’‘朋友’招呼一声,上楼了。   左晴提着她裙摆,“我给看见邢玉先了,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又岚:“可伶跟我说了。”   左晴:“没事儿,他俩那段位,比修戎差远了去了,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也就最后一哆嗦了,让他俩哆嗦吧。”   又岚笑,“嗯,不用我出手,我们家修戎就给办了。”   左晴瞪她一眼,“别嘚瑟了,赶紧上去说话,都等着八点那顿饭呢,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   又岚心知肚明。   走上楼,又岚站在显眼位置,敲敲手里话筒,一张煦日和风般的笑脸现给众人,“本来饭前有话要讲,但我好像来晚了,那就先吃饭吧,酒足饭饱再说也一样。”   在场人就等着这番话呢,谁管她说什么,都是为饭而来。   服务员闻声,排着长队陆续上菜,一盘挨一盘摆在阶梯长桌上,长桌占满楼上下三层,鲍鱼刺身、龙虾海胆、三文鱼鳕鱼……先是一波海鲜。   肖咪咪把狗安排在楼上房间,拿化妆盒下来,给又岚补了补妆,“岚姐,修医生哪儿来的这么多逃荒的朋友?他们跟没吃过饭一样。”   可伶早看透了,她走过来,纠正肖咪咪,“饿死鬼投胎的,是岚姐朋友,温文尔雅的,是修医生朋友。”   肖咪咪挑眉,“你怎么知道?”   可伶:“我去验证过了,修医生朋友都是医生,要不就贵族,都比较有气质,岚姐朋友比较接地气,而且看上去跟岚姐也不太亲。”   肖咪咪深有体会,“可以想象,不然岚姐也不会只有晴姐一个朋友。”   又岚敲敲桌面,“我还在这儿呢。”   肖咪咪呲牙,“嘿嘿,嘴贱嘴贱。”   又岚:“看出来了。”   这时,邢玉先走过来,在又岚面前站定,先是夸赞一番,“你今天真漂亮。”   又岚瞥他一眼,“会不会说话?我哪天不漂亮?”   邢玉先笑,“是,是我不会说话。”   又岚:“我记得,我没有邀请邢先生。”   邢玉先:“我不请自来。”   又岚:“嗯,那就请圆润的离开吧,省了等会儿我男朋友不高兴。”   邢玉先恍若未闻,“我不知道你设宴是要干什么,但我感觉不太好,所以我来了。我来此,不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什么,是想要告诉你,我或许不是你的命中注定,但我确实是你的整个青春,关于这一点,我自信且笃定。”   可伶好心提醒他,“修医生还有30秒到达战场,你最好快点说,因为你俩战斗力实在太悬殊了,虽然我十分想看你们过招,但出于恻隐之心,我还是多一句嘴,以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大门口。”   肖咪咪:‘加一。’   邢玉先依旧充耳不闻,“我见过你笑的模样,哭的模样,想我的模样,骂我的模样,所有所有的模样,我还想看看,你不属于我的模样。”   又岚又岚把脸伸过去,“看见了吗?皮肤细腻有光泽,眼神清澈,牙齿洁白,我从没想过,我能有这么好的状态,感谢修戎,感谢上苍把修戎赐给我。”   邢玉先一张深情脸,就这么抽搐起来,那频率,那幅度。   K.O.   与此同时,修戎在楼下K.O.了曲异。场面同样壮观。   曲异看见修戎进门,避之不及,但还是被他发现,迈步过来。   眼看修戎越走越近,他躲也不是,装蒜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正面迎敌。   修戎端起一只香槟杯,放在鼻下轻嗅,“刚约完炮,过来示威?”   曲异瞠目结舌,半晌,“你你你——”   修戎看他一眼,“嗯,在四季酒店,对方是一位人民教师,但骗你说是十八线嫩模,你没戴隐形眼镜,所以你没看到她化了很浓的妆,只知道,身材还不错,前凸-后翘。你本来没多大兴趣前来,是邢玉先拉你结盟,并开出不错的条件,你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但你仍拒绝面对又岚,你觉得在她面前毫无尊严。”   曲异惊叫一声,“啊——你是鬼吗!?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修戎:“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又岚面前,显然,你忘了。”   曲异想起自己还有把柄在他手里,马上低三下四,“哥!叔!祖宗!我马上滚!我保证再也不见又岚!求你大发慈悲!求你高抬贵手!”   修戎:“滚吧。”   曲异火箭一般窜向门口,消失不见。 第66章 64   又岚下楼, 修戎正好上楼,两人对上, 相视一笑。   修戎牵起她手,“你的计划里,需要我做什么?”   又岚迈下一节台阶,贴着修戎, “其实我还没想好。”   修戎:“你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宣誓主权,顺便让人知道, 你不是草包。”   又岚又凑近一点,“咱俩能约法三章吗?”   修戎:“不能读你心思是吗?”   又岚使劲捏他手心,“能不能稍微可爱一点?看透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修戎:“当然有, 你所有的口是心非都瞒不过我。”   又岚慢慢贴近他嘴唇, “所以你是提醒我不要自作聪明吗?”   修戎托住她后腰,正准备一亲芳泽, 左晴经过,“大庭广众啊。”   “别管她。”又岚闭上眼,噘起嘴。   吕字圩经过,“大庭广众啊,注意影响啊。”   又岚吸口凉气, 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拽着修戎领带, 她必须得亲着。   可伶、肖咪咪经过,“岚姐,众目睽睽啊。”   又岚阖眼, 深呼吸,酝酿一场火山爆发。   修戎五指穿进她后脑勺的头发,往跟前带,浅尝辄止。   又岚皱着一张欲求不满的脸,嘴噘的能挂暖瓶了,“就亲一口啊?”   修戎揉揉她脸,“可以了。”   又岚正要发表长篇大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修戎身后冒出两个人,“修医生。”   修戎回身,“周医生,杨局。”   周医生看又岚一眼,刚准备打个招呼,又岚先开口了,“你们聊。”   “……”周医生与杨局面面相觑。   修戎场面话张嘴就来,“好久不见。”   周医生笑笑,“是啊。你可以啊,悄无声息的就找女朋友了。”   杨局附和,“认识你那么多年,你一直是一身孤傲,不下红尘,怎么?今儿搞这么大阵仗,是要干嘛?屠狗啊?”   修戎:“我也是客人,接下来什么安排,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周医生才不信,“行了,你这人我还是了解的,不想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说。”   话题到这儿就冷却了,本来关系也就面儿上过得去,这会儿相对无言,也在预料之中,修戎不是尬聊那款,所以已经预备了一个要走的姿势。   周医生嘴欠,非得在这时候发出不和谐的声音,“白颖,最近还有找你吗?”   修戎反问,“她为什么要找我?”   杨局瞥周医生一眼,示意他闭嘴,结果他完全会错意,接着说:“她就认你啊,最近听说她状态不太好,主治医一点辙没有,还以为他请你出山了。”   修戎纠正他,“我一直在山外,只不过不是在你们那座山头的山外。”   周医生被堵个结实,调侃话到嘴边,又都咽下。   修戎没在俩人面前多待,气氛凝固之后,走开了。   又岚的宴会没主题,就是大吃特吃,开怀畅饮,反正关系也就那么着,谁也都知道谁几斤几两,非得说客套话,那也是对着拍马屁,没什么意思,又岚省去这个环节,正中那帮人下怀。   饭吃完,左晴主持现场,站在高台,面对楼下举杯抬头的人,“又岚,大家都熟,UIN创始人,The Blue创始人,舞圈儿大佬。她今天办这个私人宴会,主要目的就是与许久未联络的朋友聚一聚,顺便宣布一件事。”   左晴把‘顺便’两个字说的百转千回,楼下一帮人,心都提起来了。   她继续:“The Blue方面已于12月21日,资产收购韩国CD舞团所有权,取得控制性股权,成为其最大股东。”   一直以为宴会是又岚用来宣布与修戎关系的众人,目瞪口呆。   可伶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问霍柏居,“我没听错吧?刚岚姐是说CD吧?CD啊?CD是韩流数的出来的舞社啊!是CD吗?”   霍柏居按住她肩膀,“是!你没听错!CD不一直想并我们吗?估计是岚姐先下手为强了。”   左晴是在场唯一知情的,对于大家震惊的表情,很是满意。   韩国CD近来一直骚扰又岚,非要合作,又岚不胜其烦,干脆使点手段,用点花招,反将他一军,趁其不备,一举攻下。   左晴亲见这场干脆果断的战斗,一度觉得可以写进教科书,毕竟CD实力不弱,被又岚如此轻松拿下,绝对有资格令人五体投地。   又岚接着左晴话说:“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小事,其实不值一提,只是我少女情怀成天在我耳边絮叨,非要我显摆显摆。”说着,把手伸出来,把戒指露出来“修戎给我的,说是祖传的,我看着挺好看,就收了。你们看看好看吗?”   楼下顿时沸反盈天,这番话简直是会心一击,修戎那些追求者都哭了。   肖咪咪拳头捶着张鹤鸣,“卧槽啊!你看看岚姐,你看看她那随性的态度,此等大事,她就好像说,今天中午吃了一个鸡蛋,加了个火腿一样云淡风轻。”   吕字圩感觉被耍戏了,哼哼两声,“不愧你看上的,跟你一个德行。”   修戎:“什么德行?”   吕字圩又哼哼两声,“阴险狡诈的德行!我刚扫了一眼,宾客里,除了你工作生活上一些朋友,还有读书时一堆追求者,娱乐圈一堆追求者,时尚圈一堆追求者……等等一堆堆追求者。她又岚先是装逼,再宣布你俩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关系,那帮人一看实力如此悬殊,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了。”   早就知晓结果,修戎对此反应平淡。   两件事宣布完,又岚上楼换衣服,左晴陪她一起。   关上门,左晴说:“诶,你事先跟西尔贝讲过吗?”   又岚脱衣服,“什么?这两件事吗?”   左晴:“嗯。”   又岚:“没有,他能猜出来,我也就懒得说了。”   左晴叹口气,“真羡慕你,你不说他也能懂,他妈吕字圩那个傻逼,好多时候,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又岚穿衣服,“这种人简单,你不用担心他会有事瞒着你。”   左晴:“你是说,修戎有事儿瞒着你?”   又岚:“不知道,不过瞒着也没关系,因为肯定不重要。”   左晴:“说多少遍了,你别太信任一个人。”   又岚换好了,转过身来,“即使他骗我,我也爱他。”   “女人呐。”左晴呼口气,“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爱他了。”   又岚想起小时候,修戎那俊俏模样、傲娇表情,笑,“有过竹马之缘的两个人,如果将来没有遇到,也就罢了,一旦遇到,就是他了。”错的人迟早走散,对的人终将重逢,命中注定的,总会如约而至。   左晴挑眉,“竹马之缘?”   又岚没说太多,关于这一段,她还是希望,是她与修戎两个人的记忆。   返回宴会厅,可伶、霍柏居带着The Blue一众伙伴尬起舞来,二层舞厅中央,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圈,原本的晚宴风一下子变成了夜店风。   又岚挤进人群,本来想把可伶薅出来,但看她舞的带劲,也就没忍心。   可伶看见又岚,一把拉她到视线中心,“岚姐一起来,惊艳一下岁月。”   职业养成的习惯,闻音乐,必起舞,根本不用可伶撺掇,她被BGM浸泡一会儿,四肢就不受大脑控制了。   又岚一身简装,踩着节拍婆娑起舞,旋身时短袖拍打肩窝,下蹲时长发如浪,一波又一波,身体各部位在其熟稔控制下,给人一种慵懒感受,肆意徜徉。   修戎在三楼,捏着一支高脚杯,望着楼下女人。   他曾以为,他的人生只有患者,或者是研究,又岚出现的猝不及防,打乱了他全部以为,也搅乱了他整个人生。   从此,他是她的人间,她是他的世外。   他的世外跳完一支又一支,根本停不下来,还把外套脱了,贴身里衫显出她的轮廓,本来只是单纯看戏的人,双眼已经不见单纯,眼珠转的他火气升腾起来。   从楼上下来,修戎在一众色眯眯的眼神下,霸道的把又岚拽走了。   吕字圩搂着左晴小蛮腰,“知道什么叫醋王了吗?”   左晴:“知道了,修戎当之无愧。”   吕字圩:“这也就是现代,往回倒几年,他敢让又岚蒙面。”   左晴瞥他,“你这就太夸张了。”   吕字圩:“刚才那帮人也就多看了又岚两眼,你看他那脸,臭成什么样了?”   左晴:“我开始心疼又岚了。”   吕字圩:“我也是。”   左晴:“有你什么事儿?!”   吕字圩:“我是心疼她一会儿疲惫,别看修戎常年坐诊室,体力可是杠杠的。”   左晴:“跟你比呢?”   吕字圩瞬间切换一张猥琐脸,“我肯定比他牛逼!”   左晴:“哦。”   吕字圩左手从她后腰往上摸,“要不,咱俩也……”   左晴摸到那截,使劲一掐,“也什么?”   吕字圩一股钻心疼,差点没叫唤出来,“也该回家了……”   他怎么就没修戎那命呢?那又岚看上去多温顺啊!唉!   ‘温顺’的又岚被修戎拽到卫生间,她一把甩开他,“你有病!”   修戎怒目朝下,“你穿的什么?”   又岚低头看一眼,“衣裳啊。”   修戎拽住下摆,往下一拉,胸露出大半截,“这叫衣裳?”   又岚第一时间捂住胸,皱起眉,“你干什么啊!你看看,都露出来了。”   修戎:“你也知道露出来了?你没看见外边那群人眼都直了?”   又岚抖两下身子,“你要不扯,根本露不出来。那帮人看怎么了?我好看他们才看我呢,允许那群小姑娘围着你转,还不行别人看我了?”   修戎不想跟她辩,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以后这种衣裳不许在外边穿!”   又岚只听到了‘外边’,“只能在家里穿给你看,是这个意思吗?”   修戎也不否认,“是!”   又岚跳脚,“不要脸你!还讲不讲理了!”   修戎还真就给她耍一回不要脸,“我就不讲理。”   又岚要被气哭了。   两个人在卫生间摆事实讲道理时,几个修戎的小迷妹上卫生间。   又岚在她们口中听到自己名字,下意识拉着修戎躲进一扇门里。   迷妹A:“我就想不明白了,修戎这么优秀一男人,怎么就眼瞎了?”   迷妹B:“你也说他是男人,肯定是又岚活儿好,你看她刚才那骚劲儿。”   迷妹C:“你别说,男人就吃她这一套,刚我边儿上那男的,看又岚看硬了。”   迷妹B:“真的假的?”   迷妹C:“骗你干嘛?又岚跳舞时候他也跟着跳,其实是在蹭桌角。”   迷妹A:“哎呀别说了,真恶心。”   迷妹B:“照你那么说,修戎被她玷污了,那修戎也恶心了?”   迷妹A:“滚!别寒碜我男神!”   门里的又岚使劲拧修戎大腿,一双大眼瞪着他。   修戎攥住她手,环住自己腰,让她没手再去捏他。   迷妹B:“你看没看修戎中心和The Blue官博互动?又岚问修戎人与人之间最近的距离是多少,修戎说,-16.72公分。”   迷妹A:“别说了别说了!我要哭了!”   小迷妹们聊着天儿,出去了,又岚把手抽回来,一拳头捶在修戎肩窝,“听见了吗?都是你的粉丝,要是杀人不犯法,她们早就弄死了我的吧?”   修戎火还大呢,“我就听见刚才有人看你跳舞,起了生理反应。”   又岚又捶他,“那跟我有关系吗?”   修戎:“你刚才所说,跟我有关系?”   又岚词穷了,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儿。   修戎火是下不去了,准备去把那起生理反应的收拾一顿。   又岚拽住他,“你干嘛?”   修戎:“试试我最近学的一套泰拳,好不好用。”   俩人在门内拉扯的时候,门外已经无声无息围了不少人,可伶、肖咪咪、左晴、吕字圩,以及修戎、又岚迷妹迷弟各几人。   可伶小声问肖咪咪,“他们是不是不知道,这个门,不隔音啊?”   肖咪咪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被岚姐发现,会死的很惨。”   左晴拦住她俩,笑,“别怕,我给你俩撑腰。”   门内,又岚从扯变成抱,咬着他肩膀上布料,“你是不是泡在醋坛子里了。”   修戎:“是你不懂男女之别。”   又岚张开嘴,咬一口肉,“你每次看病也不注意这些。”   修戎:“我是医生。”   又岚:“谁规定的,医生就可以不顾男女之别啊?”   修戎:“望闻问切,是医生看病步骤。”   又岚瞪他,“扯呢!别欺负我不懂!我知道那是中医诊法!”   修戎:“你不知道。”   又岚使劲瞪他,“我知道!”   修戎:“你不知道。”   门外,可伶额角抽搐两下,“他们是不是没别的词儿了?”   肖咪咪点头,“嗯,可能是吵架吵到瓶颈期了。”   门内,又岚怒火中烧,“我说我知……”   修戎俯身噙住,深入。   又岚:“呜……修戎……”   门外,修戎的小迷妹心碎了,又岚的小迷弟也心碎了。   肖咪咪兴奋了,“太刺激了!要是可以看现场就好了!”   左晴敲她脑袋,“有的听就不错了。”   吕字圩听得心里痒痒,那双手又开始摩挲左晴,“媳妇儿……”   左晴踹他,“你到发情期了?”   吕字圩撇嘴,心也碎了。   门内,修戎吻罢,放又岚呼吸。   又岚大口喘息,“一言不合就下嘴……什么毛病……”   修戎:“你不知道。”   又岚知道,她再说一句她知道,修戎肯定会憋死她,所以她识相的闭嘴了。   修戎火气没下去,欲望又冒出来,即使又岚不说话,他也不准备放过她。   又岚看着修戎身下鼓起来那一块,一脸惶恐,“你不是要在这里吧?”   修戎:“有问题?”   又岚蹦起来,“当然有问题!外边都是人!你你你给我软回去!”   修戎托住她腰,眼神迷离起来,“那速战速决。”   又岚:“你什么时候能够速战速决了?没一个小时你能完?”   门外,肖咪咪差点惊叫出声,“哇!修医生那么厉害呢?一个小时起步啊!”   可伶咯咯咯的笑,“岚姐好性福哦。”   门内,修戎听到门外动静,微微耸眉,把又岚披着的外套,又裹了裹。   又岚不明所以,“怎么了?”   修戎推开门,又岚就这么门外一行人大眼瞪小眼了。   肖咪咪和可伶第一时间话都不会说了,哆哆嗦嗦的,睫毛都在打颤。   又岚缓缓阖眼,深吸一口气,“给!我!滚!”   滚字话音刚落,卫生间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了。   又岚无声无息叹口气,“你还要做吗?”   修戎捏捏眉心,“回家。” 第67章 65   宴会过后第二天, 铺天盖地的The Blue收购韩国CD的新闻。   又岚枕着修戎大腿,刷微博, “知名度提升太快了,以后出门得戴墨镜了。”   修戎喂一颗荔枝到她嘴里,“你不能只看积极评论。”   又岚:“不看积极评论,难道要看负面的?”   修戎:“你得看全面。”   又岚:“你当我金刚的心?那些话太难听, 我才不看!”   修戎:“能刺痛你的,都是你潜意识里认可的。”   又岚坐起来, 把修戎手里玻璃碗拿过来,搁在桌上,“你别给我上课。”   修戎伸出手。   又岚会意, 挨近他, 蜷在他怀里,“我承认一部分, 但键盘侠说的那一部分,我不承认。他们恶意喷人不交税,根本就是社会毒瘤,我才不上赶着被刺激呢。”   修戎低头,在又岚发心印上一吻。   又岚:“你说, 怎么就有这么多消极的人呢?说话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修戎:“因为正义感始终存于人心, 但理智不一定都在。”   又岚长长‘嘁’一声, “我不相信他们都是正义的。”   修戎:“广义上来说,键盘侠分两种,一种是原本的公共知识分子, 就是我刚说的那一类,他们为正义发言,但方式方法过于偏激。一种是生活的炮灰,就是你刚说的恶意喷人,他们现实生活不畅快,缺乏存在感,而利用网络渠道可以肆意宣泄内心的不满,所以他们乐此不疲。但影响力一般。”   又岚看着他,“你说的不对,网络暴力的影响力是不可小视的。”   修戎:“那是因为社会发展的不和人心,强行把前者变成了后者,致使脑子里能同时理解和接受多个互相矛盾的公共知识分子,下场恶意喷人。他们比对低级喷子,就显得有逻辑多了,导致整个社会舆论在原基础上,更加缺乏公平正义,如此,才会造成一定影响。”   又岚恍然大悟,可又觉得修戎前后矛盾,“那还能说是正义的吗?”   修戎:“我刚讲,广义上来说,键盘侠分两种,狭义上来说,分好多种,他们的心理问题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课题,我只能就你的问题回答你,你要是想了解这部分人内心世界,以及思维问题,那我可能要讲很久。”   又岚似懂非懂,却不想知道。什么精神科啊,什么心理科啊,都是修戎专攻领域,她每天看他琢磨人心就已经跟不上节奏,她才不会去了解呢!   “不要了,如果可以,我都不想你再从事这个行业。”太耗脑细胞了。   修戎揉揉她小耳朵,“我也不想你从事舞蹈行业。”   又岚睫毛颤动,心里被掷入几颗小石子。   从事一个行业,有些人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有些人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如今社会,迫于各种压力,前者多于后者,而后者,在本来数量较少的基础上,又被天分论精筛细选,剩下的,再被努力挑挑捡捡,仅存的,屈指可数。   又岚和修戎有幸成为屈指可数的其中之二,为了各自的信仰,肯定是不愿意放弃的,有时候又岚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辛苦、那么危险、那么不被理解,还不愿意回头,却忘了,她自己也是这样。   她突然觉得,修戎好辛苦。她什么都不懂,遇到一些事时,方不至于难过,而修戎什么都懂,又必须得经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得多痛苦?   修戎整理又岚的衣裳,把那抹春光又遮了遮,“别想了,本来也不聪明。”   又岚眼眶发酸,总有眼泪想要挣脱她的束缚。   修戎:“下午我有事儿。”   又岚抬头,“周末能有什么事儿?”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差点忘了,你得随叫随到。”   修戎纠正她,“不是随叫随到,是需要时,出现就好。”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二区、三区精神病院,有事儿没事儿就给修戎打电话,让他去救场,又岚大多数在家时间,都是独守空闺。   “哦。”又岚恹恹的。   修戎拍拍又岚肩膀。   又岚气,瞪他一眼,“哦哦哦!我知道了!”   修戎又拍拍又岚肩膀,“我是让你起来。”   又岚心不甘情不愿挪开,瞪他一眼。   修戎站起身,唇角含笑看着又岚,解袖扣的美手吸引着又岚注意力。   又岚看着看着看进去,在沙发上站起,搂住修戎脖子,“要不,你带我一起?”   修戎皱眉,“不行。”   又岚撒娇,捧着修戎的脸,“哎呀——你就带我去呗——我保证不给你捣乱!”   修戎捏住她鼻子,“胡闹。”   又岚推开修戎捏她鼻子的手,双腿环上他窄腰,“你放心我一人在家吗?”   修戎托住她,让她省力一点,“怎么?你要拆我房?”   又岚从他身上下来,“滚滚滚!赶紧滚!别回来了!”   修戎笑,旋身去洗澡了。   收拾好,他抱了抱又岚,“六点之前。”   又岚瘪嘴,“我不信你六点之前能回来。”   修戎:“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又岚开始搜索大脑。   修戎揉揉她脑袋,“别想了。等我。”   话说完,人就走了。   又岚又开始郁闷了。   修戎从家里出来,直奔十方美妆。   最近一段时间,他过去的次数少了,一方面,他还不想又岚知道他与方以柔之间的关系,一方面,直觉告诉她,方以柔在试图搅起一场血雨腥风。   秘书领修戎进门,方以柔坐在会客厅等待,面前是一杯白水,水边是一本书。   修戎走近,打招呼,“方姨。”   方以柔微笑看他,“你好长时间不来了。”   修戎眼神略过方以柔面容,“这对您来说,是一件好事。”   方以柔没应声,换了话题,“你跟又岚在一起了。”她早就听杨开怀说了。   修戎没否认,“嗯,我与又岚在一起了。”   方以柔:“所以你觉得杀死庄秦的,是我。”   修戎没说话,他知道,方以柔还有话要说。   方以柔鼻腔涌出一团潮气,“你让吕字圩那小子拿着《十一种孤独》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我知道那是你的意思,所以不会拒绝。我以为第二次,你就会亲自来,谁知你让他跑了三趟。”说着笑一声,“也就是你了,能让警察言听计从。”   修戎:“是他想知道,您跟庄秦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方以柔姿态闲散,神情淡然,“你觉得,跟我有关系吗?”   修戎嘴角挑起一抹淡笑,“我想不到,还有谁,非要至又岚于死地。”   方以柔笑的很不屑,“你未免太看得起她了,我不至于。”   修戎:“那您又是在做什么呢?”   方以柔不介意与修戎聊案情,但此刻,她有别的话想说。“你比大多数人明白,什么叫无能为力,我身处这样的位置,难免愈发谨小慎微,又岚总是触我底线,我不能下死手,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吧?她是我女儿,但我们也是竞争对手。我在这种无能为力之下,已经活的很艰难,所以孩子,别给我找麻烦。”   修戎捕捉到方以柔讲话时一些习惯性动作,以及她一双不断摩挲地面的脚,“您想多了,我只是一个医生,找麻烦这样的事,向来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庄秦是不是您所杀害是警察需要弄清的问题,我来此,只是为您。”   方以柔显然不信这一套,但言语上还是接受了这个台阶,“我最近很好。”   修戎眼神从方以柔衣领扫过,“如果您很好,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方以柔:“你是通过一些新闻、采访,以及我的助理知道我的近况,但你也要知道,我在人前可是会伪装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让十方美妆世界闻名。”   修戎反问:“您是否在伪装,瞒不过我。”   方以柔神情一滞,随即恢复,“我老是忘了,你是名传奇的精神科医师。”   修戎:“您过誉了。传奇不敢称,但专业我还是自信的。”   说着话,电话响了。   方以柔接起来,“喂?”   ……   “视频会你整理一下昨晚录的,就发那个。”   ……   “这样……你让他在小会议室等我,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方以柔站起身,“我去一趟,你自己待会儿,等会儿回来再说。”   “好。”修戎目送方以柔出门,她的姿态,以及走路习惯,全都在脑海映现。   他从没有问过又岚,她与方以柔的关系,又岚也对此只字不提,他知道,又岚是觉得,这种天下皆知的事儿,没有提起的必要,而他为什么不提,又岚从没问过,似乎并不在意,也似乎是太在意。   又岚对方以柔,一直怀揣希望,身为旁人,修戎十分清楚。   如果,方以柔是杀人凶手,那对又岚来说,该是多大的伤害?   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第68章 66   黑莲赛如期而至, 修戎出国,没能陪又岚一起见证The Blue意义上首次比赛。   又岚是失落的, 尤其是在看见人家成双结对出现在现场,她就只能领着肖咪咪那条狗的时候,失落感尤其。   左晴挽着吕字圩到场,看见又岚身侧就一个位置, 想都没想就让吕字圩坐下,随后坐他大腿上, 双手顺势勾住脖子,神情举止就一个意思:挑衅。   又岚差点一巴掌糊上去,感觉前半辈子, 经历的所有的不要脸的瞬间, 左晴占了三分之二,不对, 五分之四。   左晴冲她笑,“别忒恨我,没什么用。”   又岚如今白眼翻的自成一派,“你也忒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只是对脏东西过敏, 瞅一眼, 浑身疼。”   左晴哈哈大笑, 牙床子都笑出来了,又岚差点看见她中午吃的狗不理包子。   “吕字圩过来,不是陪我, 是受修戎嘱托,过来保护你。”左晴说。   又岚哼一声,“保护我?你是说这会场有刺客?”   左晴嫌弃的瞥她一眼,“你怎么那么轴呢?”   又岚懒得搭理她。   比赛场地选址育良公馆,教堂型洋房建筑群,国家百年专项保护对象,历史沿革始于1920年,总建筑面积约10万平方米,修葺完成,吸引了大批名门望族、政府要员居停、会聚。   黑莲大赛也算是国际盛事,首次在中国举行,感觉地主之谊已经尽到了。   可伶、霍柏居他们在备赛厅里,排排正襟危坐,明显感觉到紧张姗姗来迟。   肖咪咪刚给他们一人送一块儿解压糖,就被工作人员轰走了。   霍柏居看着肖咪咪在门口比划着加油,勉强咧开嘴,现出一个笑容。   可伶瞥见,“你快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呢。”   霍柏居摸摸额头想象中的虚汗,“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伶也有,她长吁一口气,“别瞎预感,等会儿被你乌鸦嘴说中了。”   霍柏居目光一扫,厅内有差不多20人,有三个厅,也就是有60人,他要在60人当中脱颖而出,那除非是上天对他特别眷顾,否则想都别想。   他不知道另外两厅什么情况,但就他目前所在大厅,光是叫得出名字的圈儿内名人,就有7、8个,更别说还有又岚先前所说的散人。   可伶:“我突然觉得,岚姐最早那一通施压,真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龙潭虎穴都说轻了,这根本就是刀山火海啊。”   霍柏居阖上眼,“你把眼闭上,心就静下来了。”   可伶斜他一眼,“你当我是你呢?没心没肺的。”   霍柏居不再搭理她,眼一闭,紧绷的心弦瞬间有所松懈。   “31号,霍柏居。”   被叫号了,霍柏居赶紧站起来。   可伶也随之起身,拍拍他肩膀,“加油儿!岚姐说了,你那支编舞,天下第一没可能,但绝对可以说是天下无双,我等你坐在冠军宝座!”   霍柏居左手覆在她手背,轻轻一握,“嗯。”   叫号的工作人员又看他一眼,“你只有五分钟准备时间。”   霍柏居走过去,迈进后台,被几个工作人员整理妆面、服装,不久前的紧张感已经被眼前几人机械性的动作抹没了。   黑莲国际大赛编舞项目,预选赛采用网络评选,得票高的可以进入区域赛,区域赛于比赛官宣时就已经进行过,目前是决赛。   又岚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决赛以外的比赛算是比赛,所以没当回事,而The Blue众人也比较争气,无一例外的轻松过关预赛、区域赛、候选赛,进入了决赛。   决赛厅是育良公馆最大的发布厅,一般政事发布会才有资格占用,国际艺术交流专业等级评审协会面子大,最初也是育良公馆理事亲自宣布承办黑莲大赛。   发布厅舞台有270平米,台下呈扇状阶梯形态,霍柏居在工作人员倒计时完,走向舞台中央,大致一扫,座无虚席。   台下左晴看见霍柏居,“诶诶诶上了上了!”   又岚眼盯着那个初见吊儿郎当的小伙子,突然有些紧张,心里打起鼓来。   吕字圩观察霍柏居,“有点腼腆啊。”   左晴:“你懂个屁,他走的就是这个路线。对吧又岚?”   又岚完全听不进去身侧人说话,目不转睛盯着台中央。   霍柏居鞠躬,随后《Tell Me》BGM起,他迈一步,岔开腿,做起势动作。   评委席四位评委闻声,猛抬头,本来选这么小气的BGM,胜算不大,但重新Remix之后,倒显得比保险的Hip-Hop更有新意,更能以创意取胜。   霍柏居比较擅长Hip-Hop,但第一小节他却选择并不擅长的c-walk(Crip-Walk),廖祖的编曲保存了原曲风,及鼓点,把两个高-潮分化成四个高-潮。霍柏居在四个高-潮里,揉杂WA-VING(电流舞)、ZOMBIE(僵尸舞),最后一个八拍选择POPPING(机械舞)收尾,在原本男性力量上下拉6、7分,倒透出一股子柔美,颇为眼前一亮。   在以往个人Solo里,霍柏居很注重画面感,所以动作上,基本保持在9.7分,廖祖的混音去掉了一部分调皮,强化了West Coast Hip-Hop(西岸说唱),听起来很好跳,但要在此条件下把调皮加上还不显违和,不是件容易事。   本来观众对霍柏居开场表现的很淡然,大概是没见到什么惊喜之处,但BGM刚过一个高-潮,就已经有人站起来了,原本不屑一顾的眼睛也被点上光亮。   又岚很有点长脸的感受,恨不能马上告诉他们,台上那孩子,是她学生。   霍柏居编舞没找又岚指导,又岚也没多管闲事,在赛前,她告诉自己,输赢不重要,重要是让他们熟悉舞台,但她此刻,发现,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   左晴看霍柏居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受,“鸟儿大了,就得自己飞。”   吕字圩突然扭头看她,“鸟儿大了?”   左晴瞥他一眼,“你的鸟儿并不大。”   吕字圩眼皮垂下来。   转眼,BGM已到尾声,霍柏居编舞很惊艳,又岚看不到评委表情,但看他们相比前几个选手,水没喝,糖也没吃,就觉得,有戏。   左晴是舞蹈业余玩家,但还是可以分辨好赖,霍柏居的编舞,圈儿外人一看,第一眼不伦不类,第二眼绝对惊为天人,主要是被BGM惊到,其次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圈儿内人一看,一下子就能明白他的高明之处。   节奏感、动作感可以靠后天练习,灵活运用这一点也在勤能补拙范围内,所以编舞比赛,看的不过是创意和对音乐的理解,如果考舞种,那只要肯下功夫,就能以勤劳制胜,压根儿没有比拼价值。   又岚很欣慰,霍柏居已经懂得这个道理,可伶说的没错,他热爱舞蹈,他有绝对资格参加国际大赛,也有绝对能力赢得掌声。   曲毕,霍柏居平伸双臂,再鞠一躬。   再抬头,他才顾得上看观众反映,看到那一双双肯定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以前太小看自己了,他也是可以在个人Solo上惊艳四座的。   四位评委交头接耳一通,其中有人问,“你,来自The Blue?”   霍柏居点头,望观众席的又岚一眼,“嗯,我来自The Blue。”   “The Blue的又岚,拿到过黑莲第49届冠军,你知道吗?”   霍柏居再点头,“知道,她是我老师,她很厉害。”   台下,左晴戳又岚一下,“教科书,又提你了。”   又岚没空搭理她,她的注意力全被霍柏居及四位评委拿走了。   评委席最左边一位评委微微笑,“那你为什么还来参加比赛?”   霍柏居没听懂,“不好意思,我,我为什么不能来参加比赛?”   “又岚身陷抄袭门,黑莲在创办初期就已经公告,取消The Blue评选资格。”   左晴眉头皱起,第一时间看又岚,她神色与先前并无异常,看不出心中所想。   霍柏居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那又为什么让我们参加比赛?”   评委的微笑越来越意味深长,“比赛不仅是为了选拔优秀者,更是为了让参与者从中学到一些经验,以便他们未来的舞蹈道路更宽阔。”   霍柏居鼻腔里哼出一个不屑,“所以,黑莲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耍戏我们。”   评委更正他的措辞,“是为了要你们进步,也为了要你们知道,抄袭的代价。”   霍柏居把号码牌揪下来,扔向评委席,“抄袭已经澄清过,但仍有一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乱下定义,黑莲给你们的主观买单,那就不再是我们梦想的舞台,也不配再称之为舞台。人在做,天在看,祝你们大赛越办越好,冠军我就不要了,我老师又岚说过,脏了的东西,洗多少遍,也是脏东西。”   话说完,他扭头就走,在备赛厅,拉走可伶和工作室其他人。   霍柏居下台之后,观众席中一片哗然,有看不惯黑莲黑幕的,公然指责评委,评委不受影响,甚至还能春风满面的回应,“抄袭是对原创的一大侮辱,也是一大毒瘤,我们可能没办法根绝,但将几个明目张胆的斩草除根,还是有必要的。”   “颠倒黑白!你们就不怕我们上传到网络?让你们黑莲终止在这一届?”   说话的评委扭过头来,“视频、音频都有可能被剪辑。你们这么忿忿不平,对我们赛方没有一点影响,只会让大众以为你们是The Blue雇的水军。”   左晴听不下去了,站起来,“真是……活的时间越来,见到的贱人就越贱。”   评委仍然面带笑容,丝毫显不出愤怒。   又岚拦下左晴,不动声色道:“台下媒体众多,你们身为评委,还敢公然违背黑莲创办初期的准则,可想你们早就想好了应对计策。”   有评委看向她,虚假的眼神里裹挟一丝惊诧。   又岚又说:“你刚提到了水军,我大概就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不就是颠倒黑白嘛?前半生经历太多回了,我想于我来说,应付起来,也算轻车熟路。”   左晴哼一声,“堂堂黑莲国际大赛,竟干出这么下三滥的事儿来,我真佩服。”   又岚:“早听说黑莲大赛赞助方已经撤资,没想到撤那么干净。方以柔一人全揽,花那么多钱,就为了整死我,她还真是恨我入骨。”   评委在听她说前话之时就猜到她已知情,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震惊,她声音里有一种震裂元素,让人在她话毕之后,完全没办法马上开口。   左晴也没想到,偏头看又岚,“方以柔?”   众媒体注意力已经不再比赛场上了,听到‘方以柔’三个字,更是热血沸腾。 第69章 67   又岚在评委提起抄袭事件时, 就一直在想谁给她们的底气,直到想到The Blue落马以后的受益方, 一切都在眼前清晰起来。   而且,除了方以柔,也没人会如此跟她过不去。   吕字圩双眉耸动。他听过方以柔和又岚不睦的传闻,一直以为以讹传讹, 如今身处矛盾当中,才明白, 当真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母女俩。   那么,庄秦被害一案,有没有可能是方以柔栽赃嫁祸给又岚的呢?   左晴见吕字圩走思, 敲他肩膀, “你警醒一点,方以柔肯定在现场, 一会儿闹大了,你得保护我跟又岚。”   吕字圩看一眼又岚,老僧入定的姿态让他不由的想,她会需要保护?   又岚看着评委席,又说:“我还是希望四位评委单纯就刚刚31号选手的表演作出点评, 我们可以白玩儿一场, 但你们是不是也是来玩儿的, 我们得知道。”   评委也是专业人士,对于质疑她们水准的言论显出一种本能的扞拒,“我们是受邀前来参与评比的, 我们当然是有资格证的!”   又岚:“那刚才那位选手,各位评委,打多少分呢?”   评委开始进行一番深入探讨,看劲头儿,应该是已经从方以柔利益回到个人利益上了,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程度,应该会拿出看家的本事。   左晴不明白又岚这一举动寓意何为,却没多嘴。   十分钟后,评委之一发言,“31号选手人气很高,我能明显感受到身后观众的热情。   他选用的BGM重新Remix之后,在千篇一律的Hip-Hop中,很具优势,毫不夸张的讲,在忽略掉他舞蹈的情况下,光靠其BGM,已经可以拿到头筹。   而他的编舞,专业度不讲了,他足够专业,只说创意,他可以拿到80分。   编舞要求有一个冲击感,在这样一首小众Rap里,要体现出冲击感,是没那么容易得,因为它曲风有一定限制,即使在重混情况下,也没有放宽这种限制。   31号选手几种舞步的融会贯通突破了这种限制,他在几个高潮收尾时用POPPING(机械舞),增加视觉感,让观者眼前一亮,完全忽略其BGM的缺陷。   他不是单一的Locker、Popper,而是Dancer,我相信,即使错过黑莲,他也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Chrapher。”   话说完,观众席里先前叫嚣黑幕的,都不再发声。   又岚没有方以柔那么闲,也没她那么有钱,所以她根本就不能在与她的战争中取胜,更何况这种战争无止无尽,她或许侥幸赢得一场,但马上又有下一场等着她。她要的,只是评委以及观众对霍柏居的肯定。   左晴看又岚保存录音,明白了她的意图。   在一般人看来,黑莲这样权威性的国际大赛,不敢公然暴露黑幕,但往往是他们这种想法,才让暗中操控的人有了可乘之机,利用他们的心理,搞出这样一场明目张胆的黑幕。   任何一个有良心、有廉耻心的人,在看到这种不公平时,都会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满,一旦闹到网上,所谓理性分析的那一部分人,也就是修戎先前所讲的,披皮正义的键盘侠,会指出整件事的不合逻辑之处,原本愤怒的人顺着思路一想,就会觉得,朗朗乾坤,没人敢公然造假。   如此,最初被恶意陷害的一方就成了引导这场阴谋的罪魁祸首。而此刻,网上撕逼大战已然爆发,又岚势单力薄,即使有支持者,也不敌方以柔钱养的水军。   The Blue必定会落得当年UIN那个结果。这是又岚不愿看到的。   方以柔在对付又岚的事情上,显得尤为积极,也有的是花招,又岚不能硬碰硬,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她只能采取迂回战术。   评委点评完,看向又岚的神色颇为得意,“你觉得我们的水平,还行?”   又岚起身,微笑,“挺好,感谢你们的肯定,在我学生祝愿上我再加一磅,祝愿黑莲国际舞蹈大赛,越办越好,越办越红火。”   话说完,她准备要走了,台前的媒体一窝蜂的涌过去。   吕字圩发挥他的作用,以一人之力阻挡人海和机器山。   从赛场出来,又岚深吸一口气,用力呼出去,托方以柔的福,她终于不用闻隔壁座位放的屁了。   霍柏居他们看见又岚出来,赶紧跑过去,“岚姐……”   又岚揉揉霍柏居的胳膊,“不错!出乎我的意料!下周日本的SO SUMMER编舞大赛,The Blue收到邀请了,我看也不用投票选定了,就你上。”随后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还是说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几人异口同声,“BoBo上我们还是服气的!”   可伶虽然舞蹈出身,但她志向在娱乐圈,不想以后做一个舞蹈工作者,所以她对这个决定自然也是认同,毕竟霍柏居与她实力相当,她清楚自己有无能力拿到奖项,自然也就清楚霍柏居能不能拿到奖项。   左晴追出来,身后是吕字圩,吕字圩身后是媒体。   又岚看着不远处黑压压一片,揉揉太阳穴,“你们开了几个车?”   霍柏居算了一下,“七个?八个吧?肖咪咪还有一辆车。”   又岚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那什么,今天放假,想去哪儿去哪儿吧。”   可伶问:“那你呢岚姐?”   又岚:“我得对付媒体,还得对付伸脚绊我们的人。”   几人没再多问,相继朝外走,没成想没走两步,就被眼疾手快的媒体前后夹击,包抄起来。   几人被迫又退回到又岚身侧,可伶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众媒体,心里开始犯怵,“岚姐,怎么着?”   左晴一脸抱歉,“怪我,吕字圩啥事儿也干不了。”   又岚笑,“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么多双手,吕字圩拖延时间也不短了,是我们耽搁了,”说完往前走一步,对媒体说:“给你们有十分钟时间问问题。”   有记者不满,“十分钟太短了。”   有记者懂得抢占先机,“请问,你在没有方以柔到场的情况下甩锅给她,不会加重你们二人的矛盾吗?方以柔目前是UIN一把手,作为竞争对手,使用一些正当的竞争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她是在针对你呢?”   又岚觉得可笑,“扭曲事实,抹黑对手在你看来,是正当的竞争手段吗?”   记者:“你说黑幕是方以柔策划的,不也没有证据?取消The Blue评选资格,极有可能是黑莲国际大赛消息疏漏,没有将上次抄袭事件了解清楚,这只能算是失误,你何以如此肯定,是方以柔从中作梗?”   又岚:“黑莲国际舞蹈大赛消息疏漏,你信吗?办了五十多届的国际性大赛,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你真的觉得只是失误吗?”   记者:“凡事无绝对,或者恰好就失误了呢?”   又岚:“我不知道方以柔给了你多少钱,如果你的问题全都这么主观的话,那就没有采访的必要了,你完全可以编一篇稿子。”   又有记者问:“你跟修戎在一起,那你知不知道,修戎跟方以柔关系密切?”   又岚有一瞬失神,随即恢复,“我听不懂你的问题。”   记者:“有传闻说,修戎是方以柔养的小白脸,你怎么看?”   又岚:“还有传闻说,你是我养得小狼狗,你对这种传闻,怎么看?”   记者大概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媒体的问题永远问不完,一个人词穷了,还有另一个顶上,车轮战术嘛,总有一个能击溃被采访人的心理防线。   又岚被一波一波的问题轰炸,已显出无力感,说好的十分钟已经又超十分钟。不止是她,身边人无一例外的被抓着问问题,从专业问题到八卦问题,层出不穷。   到一个临界点,方以柔摆着大排场包围整个中心广场,自己跟个女皇一样缓缓朝人群迈步,走的那叫一个摇曳生姿。   众媒体给她让开一条通道,她轻盈穿过,来到又岚面前。   又岚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看过方以柔。她很漂亮,妆容也精致,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要不是眼角那几条细纹,恐怕连三十岁都很难看出。   左晴下意识往前迈一步,方以柔以前是怎么伤害又岚的,她比在场人都清楚。   又岚握住她胳膊,回以宽心的浅笑,随后面向方以柔,“哟,还以为你不准备出场了,毕竟舞台不大,人也不多,与你万人景仰的身份并不相符。”   方以柔面带微笑,“听说你要把黑莲赛方对你抄袭门的误解,扣在我头上。”   又岚不想跟她拐弯抹角,“不是你干的吗?”   方以柔:“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多年,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   又岚无力的笑两声,“这话应该我问你。”   方以柔面向在场众人,“大家看看,这是一个女儿在对待自己母亲时,该有的态度吗?为什么我们母女多年水火不容,我相信大家都有一个答案了。”   左晴抢先又岚一步,“你别阴阳怪气的!又岚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你不认她就算了,她也不缺你一个妈,可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你还是人吗?”   方以柔显出略有委屈的神色,“哎哟哟,瞧瞧,要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两个,还真挺合适做朋友的,都这么尖酸刻薄。”   左晴气得牙痒痒,真想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又岚轻轻阖眼,“我不想跟你追究黑幕问题了,也不想跟你继续我们之间矛盾原因的问题,对于你曾经、以后要对我做的事,我也不问,你开心就好。”   方以柔啧啧两声,“你自己就不觉得你这番话虚假吗?我听着都虚假。”   又岚:“我曾经幻想过,我生活在健康的家庭环境里,爸妈都爱我,我在他们的保护下,快乐成长,然后在他们的支持下,找到幸福。这种幻想破灭在三年前,你把我赶出UIN,扶持边卉上位。”   方以柔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触动。   又岚:“当我终于等到伤口结痂,东山再起时,你的伤害又开始了,我斗不过你,因为我永远不会把时间用在跟你作对上,但我又不能置之不理,因为我已经亲证你对我能有多狠心。我按着伤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我,生怕我口子撕的不大,不疼。”   方以柔还是没反应,但媒体已经有所动容,他们只见过在舞台上挥洒淋漓的又岚,没有见过一腔悲怆、字字扎心的又岚。   方以柔见又岚话停了,哼一声,“感情牌谁不会打,你非说我伤害你,换言之,就算我伤害你,又怎么样?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一道深沉而又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能令你囹圄终生。” 第70章 68   修戎在众目睽睽之下, 缓缓朝镜头中心迈步。   吕字圩走上前,神色凝重, “你说什么?”   修戎没应声,走到众人视线中心,站定,“我以为我可以拖久一点。”   又岚听不懂, 什么叫拖久一点,什么要拖久一点?   方以柔倒是从容不迫, “认了吧,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修戎无声无息叹口气,面向方以柔, “您把又岚引到小汤山, 然后诱导庄秦伤害她,你知道庄秦心脏不好, 根本禁不起。”   话毕,在场阒静一片。   半晌过后,吕字圩往前迈进两步,“你说什么?”   方以柔仰天大笑,“你是说, 是我蓄意杀害庄秦?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媒体人反应过来, 炸了窝, 驾着机器、拿着话筒往前挤。   ……   “方以柔什么要杀害庄秦?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会知道庄秦是方以柔杀害的?你与方以柔、又岚到底是什么关系?”   ……   “如果杀害庄秦的是方以柔,那就解释了为什么又岚是第一嫌疑人,是方以柔一直在陷害又岚对吗?又岚对此有什么看法?”   ……   单刀直入的问题此起彼伏, 修戎被围在人群中心,他把又岚圈在中心。   又岚神色停滞在听到修戎所言那一秒,她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表情。   左晴十分担心又岚,但被媒体架着,根本无法接近她。   吕字圩也一个脑袋两个大,修戎最不喜嘈杂环境,那他又为什么选在这样一个时刻、地点透露真相?而又岚也一定不接受这种方式的揭露。   他到底在想什么?   人圈儿越围越大,更多观众加入到这场旷世大戏,他们以一个客观身份无所顾忌的玩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游戏,对事件中心人物的惊慌失措满是不屑。   媒体记者在今天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斗志,似是在一瞬间,已然具备举鼎之力,把几个主角紧紧箍在他们势力范围内,使其动弹不能。   幸在,方以柔的保镖也不是吃干饭的,关键时刻还能顶点用。   在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庇护下,被媒体严丝合缝堵住的人终于被解救出来。   方以柔秘书提醒她,先撤,方以柔充耳不闻,瞥一眼被一排保镖阻拦在外围的媒体,再瞥一眼身侧的修戎、又岚,说:“我也想听听,你为什么说我是凶手。”   又岚经历刚才那一遭推搡,神志已经回来不少,闻言,看向修戎,她比方以柔更想知道,为什么说她是凶手。   修戎并不打算卖关子,他从头开始,娓娓道来,“庄秦遇害当天,会客厅内,在空气中检测到微量氟烷,反复实验得知,在案发当天,庄秦死亡时间3:30分,空气中氟烷只有2毫升,而一个一百斤人昏迷的量,也得是2.45毫升,更何况庄秦重于一百斤。   庄秦私宅显示,又岚当天中午12:20到,与庄秦12:45出门,1:15回来,如果庄秦在1:15分吸入氟烷,还要在3:30分醒来,根据氟烷麻醉性判断,在1:15分,他至少要吸入大概8.269毫升。再根据氟烷挥发性判断,阴天,无光无热,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不可能挥发到仅剩2毫升。   所以,被使用氟烷的,是又岚。   所以,当天下午,3:30分,又岚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不可能杀害庄秦。   而又岚也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当天她会出现在庄秦私宅,是有人蓄意引领,关于这件事,有电话语音,以及修戎中心工作人员可以证明。”   话说完,他面向媒体,扫一眼亮灯的机器,“记录好。”   吕字圩眉心抖三抖,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再为又岚澄清一番。   修戎继续:“死者庄秦,有先天性心脏病,对女人尤其敏感,稍有不慎就会病发,所以私宅谢绝女客,修葺至今,登过门的女性,寥寥无几。   因为他是死于受惊过度,所以当天出现在私宅的人都有嫌疑,但可以惊吓到他的,又能达到激起心脏病发的人,一定是女人,既往受惊经历可以证明这一点。   案发当天,到过庄秦私宅的,都是男人,都有监控记录,经警方反复查证,他们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更有互相作证证明他们没有嫌疑。   私宅管家管庄秦私宅30几年,经了解得知,在此期间兢兢业业、未有闪失,身体也十分健康,视力和记忆力,尤其值得一提。但他却忘记为什么明明打算换本书看,却没有换。这只能证明,他在有换书想法之后,失去了意识。   因为时长较短,氟烷挥发性又强,所以没办法确定他是否与又岚一样,被用氟烷,但可以肯定,他短暂的记忆缺失,是受外力影响。   再说案发现场的发现,一瓶乐威壮,一种性药。经法医尸检得知,庄秦在死前确有服用,目前已知药来源于庄秦一位合作伙伴赠与,所以药是庄秦自己的。   但是,在庄秦私宅周边,又找到一瓶与乐威壮同样作用的牡蛎精,瓶身除却捡到它的垃圾工人指纹,没有任何他人痕迹。显然,不是随意丢弃。”   吕字圩是在场人里对案件比较清晰的,但脑海中并没有把它们串联在一起,主要逻辑性不行,听修戎这样一一列举已知信息,清晰明了,又要自惭形秽了。   方以柔似乎知道修戎接下来说什么,却没有表现出恐惧、不安等等一切贴合杀人凶手暴露于人前的状态,从容的可怕。   又岚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她以为她前半生,最矛盾的时候,是离开UIN的时候,没想到,此时轻而易举战胜了彼时。   本来只是看戏的观众,此刻,心也被修戎一番话掀到了嗓子眼,无一不紧张起来。   修戎看方以柔一眼,对视那一刻,他突然矛盾了,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吕字圩靠近方以柔,以防止真相大白时,她一时失控,作出什么害人举动。   修戎揣着犹豫,接着说:“前两天,我到十方美妆,会面方以柔女士,当天她化的妆偏暗,这是她先前从没有过的情况,因为要突出十方美妆产品优质,所以她只会让人看到她面容精致,毫无瑕疵。暗色,显然不正常。   除此之外,她明明穿了一双合脚的鞋,却不断摩挲地面,显然,她不习惯。   会面中途,她接过电话,有说视频会用前一天录过的视频顶上,显然,先前参与视频会会议人员证明真实性有待进一步确定,那么,她的不在场证明,无效。”   听到这儿,一切已知信息都能联系上了,凡智商在线的,都能推测出凶手了。   方以柔哈哈大笑,“所以呢?”   修戎:“案发当天,The Blue两个员工受某真人秀邀约,其真人秀主要赞助商就是十方美妆,是你向节目方面举荐他们二人,致使他们那天比以往更加活跃,又岚没办法午睡,所以到修戎中心。”   方以柔反驳这一点,“前边我当你推理合理,但后边有点莫须有了,我如何确定,又岚会想要午睡,又如何确定,她会到修戎中心?”   修戎:“天下皆知,你处处针对于她,处处不盼她好,我当然有理由相信,你甚至比她自己都了解她的日常生活。”   方以柔不再言语。   又岚揪起一颗心,然后听着它皴裂的声音。   修戎又说:“又岚到修戎中心,我学生告与她陈宸乐在小汤山病发,廖祖是又岚工作伙伴,又是她朋友,她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她一定会代替我学生,前往小汤山。到小汤山,她打给廖祖,关机。   你认识廖祖,你知道他所有情况,所以利用他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廖祖曾表示,案发当天,他与陈宸乐一起时,接到太多骚扰电话,致使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警方查证过,号码无迹可寻。   你清楚,是你所作。   又岚找不到廖祖,就一定会找曾经帮助过廖祖的庄秦,庄秦带她到现代园区,廖祖曾居住过的地方,没找到人,二人重返庄秦私宅,进门之后,又岚接到‘绑匪’电话,她于第一时间告与警方,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你悄然出现,用氟烷迷晕她,然后对庄秦进行引导,他碍于心脏病,从未碰过女人,心里一定幻想过与女人缠绵的画面,当时又岚就在她身侧,他面对这样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再加上你一番推波助澜的话,心头很容易腾起邪恶念头。   不知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接受你的建议,对又岚进行侵犯,你甚至提供牡蛎精,但你没想到,庄秦有乐威壮,他刚服下药,就被你吓死了。”   方以柔神色一如既往的自然,“你也太高看我了,他能被我吓死?”   修戎:“庄秦谢绝女客,所以他的心脏病病发几率才不高,由此,能惊吓到他的,只有女性,而与他保持联系的几个女人,肯定是吓不住他的,但要是其中有人颠覆他的了解,那吓到他,也不是没可能的。”   方以柔唇角挑起一抹淡笑,等他接下来的话。   修戎:“随后你把庄秦扛到茶艺厅,换上男装,又岚醒来时,你背对她,走向茶艺厅,她跟你打了声招呼,走了。接下来你悄声离开。”   方以柔笑,“你把我想的太无敌了,我能抗动男人?又岚看不出我是女人?”   修戎:“你的暗色皮肤和明明鞋合脚、却总是摩挲地面,可以解释没有看出你是女人这一点。你一直在练习男人走姿,练习穿男鞋,所以重新穿回合脚的鞋,你不习惯。至于力气,在我小时候,就知道,你力气有多大,更何况我还是你的主治医。你身体各项指标,我比你还要清楚。”   主治医……又岚只听清楚这一句。修戎瞒了她,修戎一直在瞒她。   “哦,我记得,你跟我住在一个大院,你跟又岚青梅竹马。”方以柔笑容未减,“那我再问你,庄秦私宅有管家把门,也有监控,我是怎么躲过二者的?”   修戎:“至于管家,我刚讲过,他昏迷过,所以没看到你进出,而监控,你都有本事让警方查不到电话号码、查不到购买牡蛎精的买家,黑进监控程序,又算的了什么?”   方以柔:“那我的杀人动机呢?我与庄秦是老相识,我为什么要杀害他?”   修戎:“他曾邀请你与其开发京西南那块地皮,当时你一心向美妆行业,拒绝了他,结果不出三年,房市水涨船高风大树摇,你后悔了,心存妒恨。”   方以柔:“我是那种容易妒忌的人吗?”   事到如今,修戎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是要顾及又岚感受,他走到她身侧,攥紧她冰凉双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看向方以柔,“你明知道,你患有精神分裂症。原本的病理性妒忌心理,早延伸至一种嫉妒妄想,演变成被害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早有描写过,方以柔的力气,修戎说过,她是大院儿力气最大的。 第71章 69   古希腊神话里, 俄瑞斯忒斯在姐姐厄勒克特拉教唆下,杀死母亲克吕泰涅斯特拉, 替父亲阿伽门农报仇。后被复仇女神一路纠缠至阿瑞斯山,请求雅典娜判决。众神投票之后,有罪与无罪的票数相当。   复仇女神当即提出一个有趣观点:吕泰涅斯特拉杀死的,是不再相爱的丈夫, 是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而俄瑞斯忒斯杀死的,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可惜最终, 雅典娜投票支持俄瑞斯忒斯。   所以,造就了一个糟点颇多的结论:血缘不等于亲情。   又岚一直以为,她与方以柔有血缘关系, 但不是母女, 她不止一次否认自己内心深处是期盼这份亲情的,她觉得那不是她的盼望, 那只是一个被母亲狠狠伤害过的孩子,在面对他人母慈子孝的画面时,自主衍生出的一种情绪。   可修戎知道,他一直知道,又岚多想要妈妈, 多想方以柔可以认她。   修戎瞒着又岚他与方以柔医患关系, 是在等她自己主动告诉他, 她与方以柔是母女,而不是以为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就没有特意说明的必要。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 将真相揭露,会对又岚造成一定伤害,但他不能看着方以柔这么欺负又岚,即使是她亲生母亲,他也不允许。   方以柔把外套脱下来,随后递给秘书,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早已预知今日局面,甚至想好了应对计策。   “如果我要杀庄秦,那何苦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亲自到场?我可是十方美妆董事长,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完全可以雇人做掉他,有的是亡命徒愿意干。”   修戎又搂紧又岚一分,“你亲自筹谋,亲自动手,目的不止是要杀害庄秦,还要把杀害庄秦的罪名嫁祸到又岚头上。”   方以柔笑,讽刺的笑,“又岚是我女儿,我们虽然关系不亲昵,但我也不至于置她于死地,我还有良心。即使我是个病人,我也有良心。”   修戎不想就良心话题继续了,“因为你是病人,所以我一直说服自己,原谅你,但又岚是我的命,我不能让你继续伤害她下去。”   方以柔突然变脸,一道凌厉的眼神刺过去,“是你的命?你知道什么叫命?命是自己的!不由天!也不由人!你还真是可悲!为了爱情让自己这么卑微!”   吕字圩见她失去理智,第一时间上前,挡在修戎二人前头。   众媒体愣住了,方以柔显然已经发病了,如此看来,真如修戎所说,她是精神病。也难怪,她一直以来如此丧心病狂的折磨自己的女儿。   方以柔撕掉伪善面具,将青面獠牙现出来,拼上最后一丝胜算,朝修戎、又岚冲将过去,只可惜,半路被吕字圩挡下,顺势被戴上手铐。   左晴经历眼前一幕,再也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她望向又岚,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整个人百分之八十的重心在修戎身上,紧攥的拳头不规律的颤抖着。   方以柔手被铐住,身体被吕字圩桎梏,嘴还是自己的,“又岚是我生的!是我给了她生命!我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我就是要弄死她!我千方百计也要弄死她!你们能奈我何!啊!你们能奈我何!!!”   秘书没见过方以柔理智不再的一面,一时间,手足无措。   保镖看完戏,明白了剧情,有些出于良心过不去,有些出于看不下去方以柔所作所为,都没有对吕字圩制服她的行为有任何阻挠。   修戎把又岚护在怀里,投过去一道淡薄的眼神,“我说了,能令你囹圄终生。”   方以柔跳着脚冲他吐口水,“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你这是在找死!我是方以柔!我有十方美妆!我的地位至高无上!你们谁都不能忤逆我!谁都不能对我有所不尊!谁都不能比我过的好!谁都不能比我强!你们胆敢陷害我!我要你们的命!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媒体记者无一不被她这番话所震慑,不是因为嗓门大,也不是因为多可怕,只是因为难以料想,在公众面前一向大方优雅的方以柔,其真实面目,如此不堪。   又岚心里像是被一把火烧了个洞,血肉被打碎,澶湉流淌。   恶的信念,比恶意本身更让人苦痛,更让人不寒而栗。   又岚以前不信方以柔可以给她多大伤害,在她一次又一次,蓄意而又成功的残忍攻击之后,她终于信了,方以柔真的可以令她整个世界,仓惶可怖。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主动击响战鼓,一直在以一个被动身份与她周旋,因为她不想跟她一样,也被种上恶的信念,蓄满心的恶毒。   看着她抛开一直放在首位的形象,甩掉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对着她破口大骂,恶言诅咒,她心好疼,却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心疼。   育良公馆一番对峙在警方到达之后,尘埃落定。   吕字圩带方以柔回局里,媒体记者良心发现,没有再对今日遭受双重打击的又岚继续咄咄逼人,左晴把THE BLUE一行人带走,把时间留给修戎。   她知道,又岚有伤,修戎能疗。   又岚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夕阳折射到手背,暖色在肌肤绽开朵朵温暖。   修戎微微躬身,嘴唇在她脸上轻触。   又岚唇瓣翕动,“修戎,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什么时候患上精神分裂症的。”   修戎:“你出生时。”   又岚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原来,这就是她心好疼的原因。   修戎抱住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她。   *   媒体效率很高,方以柔还没被警方带走时,她是杀人凶手一事实就已不胫而走,各种方以柔的丑闻霎时铺天盖地,诠释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就这世道,吕字圩看惯了。   队里几个姑娘围上来,问吕字圩,“吕队,修戎老师什么时候来?”   吕字圩瞥她一眼,红唇欲滴、面泛桃花,果然是旁观者,别人鱼死网破也无法在她心里荡起一丝波澜,“大白天的别做梦了,修戎有女朋友了。”   姑娘笑容未减,“修戎老师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对着一个女人永不生厌,我还有机会。”   吕字圩觉得可笑,“你去照照镜子,瞅瞅你那张脸。”   姑娘没听懂,“咋?”   吕字圩:“比昨天又大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叫修神,怎么?见人找女朋友,就把人当男人了?就算他只是普通男人,也看不上你们。”   姑娘们脸都绿了,“我们怎么了?”   吕字圩:“一个个脸长得跟二维码一样,不扫一下都不知道什么东西。”   然后他就被群攻了。   有个姑娘攥着他领带,“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吕字圩是那种苟活于别人淫威之下的人吗?所以他说:“不看五官,你们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姑娘们瞬间暴走,幸亏左晴来的及时,对这帮姑娘比划了两招跟网上学的咏春拳,才勉强保住了吕字圩的小命。   吕字圩痛哭流涕,对左晴好一通溜须拍马。   左晴听烦了,上卫生间把自己丝袜脱下来,堵住他嘴,“你省点唾沫。”   吕字圩把丝袜拿下来,“为什么啊?”   左晴:“修戎和又岚马上就到,肯定有很多问题问你。”   吕字圩:“从昨天到现在,方以柔一个字儿都没吐,想问我也说不出什么。”   正说着,修戎和又岚到了。   吕字圩把值班室椅子搬过来两把,结果俩人都不坐。   左晴拉住又岚的手,“又岚,你先坐下,方……的事儿有修戎和吕字圩呢。”   吕字圩也附和,“对啊!有修戎呢!一个顶八个,有他在,总局都能高枕无忧,更别说治一个女人了。放心,啊,处理方以柔,对他来说,一点难度没有。”   又岚不说话,脸色不是一般的差。   左晴踹吕字圩一脚,“狗嘴吐不出象牙,边儿待着去!”   吕字圩嘴角向下,一脸受伤。   修戎捏捏又岚掌心,执起,在手背印上一吻,“我去一下,左晴陪你。”   又岚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修戎把吕字圩带走,办公室就只剩下左晴和又岚了。   左晴把又岚摁在一把椅子上,“两天了啊!你该恢复正常了!”   又岚不应声,似是被缝住了嘴,也似是被封住了喉咙。   左晴也坐下,把又岚双手包在掌心,“你都不像你了。”   又岚不想左晴担心,艰难扯开一个笑容,“我没事。”   左晴闻声,更担心了。真的没事吗?   另一头,已经到禁闭室的修戎和吕字圩并排站在玻璃外。   方以柔背对着他们,除了一个背影,什么也不想给他们。   吕字圩伸手摩挲嘴唇,“你说,她不止庄秦这一桩命案,可最近也没凶杀案啊。”   修戎:“我要你保护又岚。”   吕字圩没想到他提这茬,虽然有些失职,但当时那种情况,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了的,所以他解释,“你也知道,我势单力薄,你早告诉方以柔会到现场找又岚麻烦,我肯定多带几个人。”   修戎:“我要你保护又岚,是因为我得出国,找方以柔前主治医,我老师,问清楚当年到底是什么案子,让她跟警局打了交道,而警局,又为什么没她档案。”   吕字圩挑眉,“嗷对,我想起来了,你那老师,当年是总局御用精神科医师。”   修戎:“他当年经手一桩儿童器官标本案,在警局,也没有档案记载。” 第72章 70   吕字圩:“那, 问清楚了吗?”   修戎没应声,问清楚了, 只是,又衍生出新的问题。   吕字圩没多问,反正方以柔这般硬骨头是他啃不动的,本来也是要交给修戎, 那就不问他什么打算了。如果是他专业领域内容,那说了他也不懂。   他没多待, 给修戎打开门,就脚底抹油了。   修戎走进禁闭室,拉开空间内唯一一把椅子, 坐下。   方以柔没回头, 但说话了,“什么时候叛我刑?”   修戎:“您可能要失望了, 有我开的精神病证明,您不用接受任何刑罚。”   方以柔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看着他。   修戎眼神聚拢成一个差别于平日的形状,装满叵测,“为什么?”   方以柔把头转回去, “我没有杀人, 都是又岚干的。”   修戎终于确定, 这一切果然是方以柔设计的,连他都被算在她计划里了。   他缓缓阖眼,阖上了眼角一丝苦涩。   尚有杂草在乱石下冒头, 企盼一米阳光的馈赠,人又何必钻进泥潭,拼命证明阴暗到底有多阴暗呢。方以柔自断生路,也是断了又岚的希望。   刀口舔血、逆风执炬,修戎都不怕,他怕,又岚的难过悉堆眼角。   方以柔紧一紧抱着双腿的手臂,“又岚不仅杀死了庄秦,据我所知,她还是当年儿童标本案件的真凶,哼!她以为她能瞒过我?没人能躲过我的双眼!”   修戎睁开眼,“那为什么局里没有那桩案子记载,也没有你的档案?”   方以柔扬颌大笑,“都是又岚搞的鬼!她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凶手!她想要陷害我!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必须得先发制人!”   修戎没说话,育良的中心广场,有一瞬,他觉得自己错了,现在,他错了。   方以柔的计划始于接手UIN时,她主动挑衅,与又岚矛盾升级,愈演愈烈,在公众面前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接着,他将庄秦杀害,嫁祸于又岚。   事情败露后,公众结合两人矛盾考虑,对方以柔栽赃陷害深信不疑,而她杀人理由也足够,她确实拒绝过庄秦合作邀约,而庄秦也确实靠那个项目大把捞金。   又岚被择的干干净净,没人因为她是方以柔亲生女儿而对她产生一丝怀疑。   这就是方以柔的目的。她要将人心里,那道以为母女断骨连筋,永远不可能真正闹掰的思想,彻底粉碎。她要将自己罪行公告天下,而不让又岚受丝毫影响。   所谓罪行,就是当年一桩儿童器官标本案,涉及受害儿童十六人,皆死于方以柔的被害妄想,她一口咬定这些孩子嫉妒她女儿可爱乖巧,试图杀死她,她为了防止他们伤害女儿,先下手为强的将他们杀害。   她被害妄想的成因是,生产过后,护士抱走孩子,一个小男孩儿突然冒出来,用脚把护士绊倒在地,当时护士没抱紧孩子,幸亏又一闻在身侧,接住了。   本来就有轻度产后抑郁的方以柔,经此刺激,疑神疑鬼起来,开始还不明显,又一闻只当她敏感,后来越来越严重,又一闻不得不考虑给她找个心理医生,经人介绍,他找到修戎的老师,老师诊断后,给出结论:被害妄想,精神分裂症。   方以柔却不认为自己有病,大闹一场,一直在摆自己的道理,比如为什么会以为别人会伤害她的女儿,为什么伤害她女儿的是小孩儿。   又一闻也不信,“她说话清楚,条理清晰,怎么会是精神病呢?怎么会呢?”   当时老师告诉他,“精神病人并不等于智商障碍。判断精神病人,最基本无非访谈和观察,有些逻辑思维甚至强于正常人,他们可以通过我们诊断过程了解很多信息,伪装自己,掩藏自己的病情,并琢磨一套说辞来解释他的行为。这在精神病人圈儿,再寻常不过的了。”   又一闻还是不信,直到医院里小孩接连发生莫名其妙受伤事件,他终于信了。   方以柔被二区精神病院带走,又一闻为保存她形象,没有对任何人透露,只说她出了远门。经过一段时间药物治疗,方以柔病情好转,值得一提的是,与院内医护关系处理的非常好,医生对她品行赞不绝口。   又一闻满心欢喜接她出院,却被她扔来一纸离婚协议。   方以柔态度果决,一定要离婚,原因是不爱了,不想过了,过着没劲了。   又一闻以为病没治好,找到精神病院,院长亲自跟他说明,方以柔已然痊愈。   回到家,他签了字,不是因为与她一样死心,是因为不想她受刺激病发。   离婚后,方以柔搬到一所大院儿,又一闻担心她病情,也跟着搬过去,方以柔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对又一闻父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后来,方以柔应聘一家美容院,从美容开始做,美妆知识渗入身体,她找到商机,研制一款妆前乳,到处拉投资,十方美妆雏形慢慢显现。   大院拆迁,所有人都搬走了,此时,方以柔事业已度过起步阶段,走向稳定。   又一闻为她高兴,觉得她彻底痊愈了。   没过几年,市里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变态杀人案,凶手将十六名儿童残忍杀害,肢解,注入树脂,烧成琥珀。警方一点头绪没有,全国人民人心惶惶。   国内凡是有些名望的精神科医生,心理科医生纷纷出动,分析凶手精神状况及人格,妄图以此种方法推测凶手更多信息。   后来凶手没再作案,彻底退出公众视线,案件也在毫无进展情况下不了了之。   修戎此番出国,找到当年参与案件的老师,得知一个惊天秘密——当年凶手就是方以柔。碍于她精神病人的身份,以及当年破案手段不完全,并没有她作案直接证据的原因,法院没有对她进行判决,而是又扔给了精神病院。   方以柔智商极高,她确实有病,但她也确实可以让人以为她没有病。   所以,她再一次成功骗过院内所有医护,被送出院。   接下来的几年,她十分安分,直到又岚成年,开始跳舞,并成立舞社,她坐不住了,开始打击她,开始找她麻烦。   老师问她为什么,她很聪明,说:“我不能让她那么耀眼,现代社会各种技术那么发达,万一被人知道我当年恶行,会连累她的。”   老师看她声情并茂,没有打断她,但也知道,她这番话真假有待商榷。   毕竟曾经是一个杀害十六名儿童的高智商杀人犯。   方以柔虽然打击又岚,但没有过激行为,使用的一些手段在竞争关系中,并不算过分,所以老师没有将她视为病人看待,但也没有放松懈怠。   之后又岚出国,老师也因FBI邀请前往美国加州分局,修戎当时专业水平在同行已是出类拔萃,老师把手下几个一直跟踪的病人交给他,其中就有方以柔。   老师没有告诉修戎,方以柔与儿童标本杀人案的关系,也在走前,抹掉方以柔在警局的档案,以及这桩案件的记录。修戎再次找到他,他才说明原因。   最高人民法院,及总局行政执法不想此案件重回公众视野,首先,避免被发酵的满城风雨,再次引得人心惶惶。其次,对两方影响不好,不利于两方在公众面前良好印象的继续保持。   而修戎,虽然相较同龄人,算是成熟,但毕竟年轻气盛,心有一腔正义,胸有一掬热血,对整个社会怀揣希望,如果被他发现当年案件处理马虎,一定会翻案,这不是他们任何一方想要看到的结果。   修戎了解实情后,返回国内,第一时间到育良公馆,当时他的注意力只在又岚身上,所以仓促的把脑海中已知信息拼凑,一击返还给方以柔。   期间他也有过怀疑,一切未免太过顺利,方以柔并不像是老师所说,高智商罪犯、世间难觅,但还是被对又岚的在意冲昏头,走入她计划,将她罪行揭露。   当方以柔被警方带走,他渐渐平静下来,开始细针密缕的分析整个过程。   方以柔最近有发病趋势,也可能是她一直都在病中。   她不清楚,她对别人的仇恨,到底是病在作祟,还是她真的能知道对方即将伤害她,先发制人,从而对自己进行保护。即使是修戎,也没办法确定。   精神病误诊率非常高,有种夸张说法,40%,而事实上,即使没有40%,也有20%,就连精神科医生,都经常会被认为有精神病。   修戎之所以在精神科基础上又修习各类心理学、微表情学等等相关学科,就是希望自己诊治的病人中,误诊率相对基本值,还要低一些。   方以柔犯罪过程中,是否是病发状态,修戎难以判断,他只能通过事后交流、询问,然后观察她本人,将搜索到的信息整理,得出结论。   但此刻,她无懈可击,只提到标本案。修戎知道,她目的是让他注意到那桩案件,继续查下去,查到她是凶手,叛她有罪。修戎终于相信,她智商有多高。   也终于相信,一切出乎常理的顺利,以及在十方美妆,他所观察到的所有证明她是杀害庄秦凶手的细节,都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至于目的……   在这起案件中,唯一受益者,就是又岚,所以,方以柔是在保护又岚。   她将庄秦杀害,明着嫁祸给又岚,实则是为了让修戎查到她头上,让她伏法,目的是防止自己再次伤害到又岚。她知道她有病,也知道,她好多行为不受控制,她已经不受控制的伤害又岚多次,她不想看到有一天,她也将又岚的四肢制成标本。   瞒着又岚,修戎于心不忍,告与又岚,以又岚脾气,一定会想方设法救她。   而方以柔,她是个精神病人,但她又确实杀害了十六名儿童,一个庄秦。   修戎以为自己活的够久了,经历够多了,也已足够明白,世间事,并非非黑即白,但每每遇上,还是忍不住怨上天:看看你造就的这个糟糕的世界。 第73章 71   吕字圩推开门, 见左晴靠在又岚肩膀,双手搂她胳膊, 时光缱绻,岁月静谧。   他突然就笑了,笑容里带出千束温情。   左晴规律的跷着腿,“我买那房子, 第二层全是你喜欢的装潢,本来是打算我俩住, 但你现在有修戎了,住的凤凰巢,估计是看不上我那麻雀窝了。”   又岚不说话, 但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吕字圩走过去, “聊什么呢?”   左晴看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吕字圩把警帽摘下来, 搁在桌上,靠在桌沿上,双手抱臂,“修戎出马,那就好比南孚电池, 一节更比六节强。”   左晴正了正身子, “你也好意思说, 离了修戎跟个废物一样,长脸是吧?”   吕字圩呲牙,“我是谦虚。”   左晴懒得搭理他。   吕字圩把注意力放到又岚身上, 看她目光呆滞,神情憔悴,给他倒了杯水,“修戎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把水杯递给她,“咱们有先天条件,事儿好办。”   左晴替又岚接过水杯,顺着吕字圩的话往下说,“嗯。你有什么想法,跟吕字圩说说,自己人,办事儿还算方便。”   正说着,修戎走进来。   又岚回头。   左晴自觉起身,让出位置。   修戎在又岚身侧站定,摸着她长发,“饿了吗?”   又岚摇头,“你饿了吗?”   修戎执起又岚手,放在他小腹,“嗯。”   又岚站起来,“想吃什么?”   她说话时,一袭晚风躲过纱窗,吹起她两鬓发丝。   修戎给她别到耳后,“饺子。”   又岚眼角柔和,“嗯。”   左晴、吕字圩目送修戎与又岚牵手走出去,两相目瞪口呆。   吕字圩反应算一般,毕竟修戎经常干丢下他这种不是人的事儿,左晴就接受不能了,又岚重色轻友的属性太满,前头话都不想说,一对上修戎,好一通关心。   她鼓着腮帮子,“我再管她,我就是贱!”   吕字圩顺势搂住她腰,下巴垫在她肩膀,轻轻晃着脑袋,晃成个拨浪鼓,“不管她。反正修戎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你就多管管我,省了我老跟个没主的一样。”   左晴瞥他一眼,“哪儿都有你。”   吕字圩撒娇,手往左晴身上摸,“瞎说,我明明只在有你的地方。”   左晴懒得搭理他了,吕字圩在令她无话可说方面,极具天分。   吕字圩却没有点管住嘴的意思,“媳妇儿,你说,为什么又岚不见方以柔呢?”   左晴:“跟你有关系吗?”   “我就是好奇,按说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母女俩冰释前嫌,执手相看泪眼的剧情啊,怎么到又岚这儿,发展方向截然相反呢?”   左晴脑海中映现出又岚的脸,她确实太过镇定,但她一点也不意外,“方以柔从没把又岚当人看,更别说女儿,又岚为什么非得跟她冰释前嫌?”   吕字圩:“可是……”   左晴:“人都是相互的,方以柔给了又岚生命,又岚不是不感激,你有见她主动挑衅吗?但给予生命不是说,又岚的生命就属于她,她可以随意糟践。幸亏又岚不是傻逼,在这种事情上还算拎得清,该还击的时候一点也没含糊。”   吕字圩两滴冷汗顺着耳鬓下滑,“我怎么听你说话,这么瘆得慌呢?”   左晴瞅他,“瘆得慌别听,这不是你嘴贱问我的时候了。”   吕字圩:“……”   被谈论的主人公目前正徒步走在冷冬街头,身上披着修戎的外套。   “冷吗?”修戎停住,把又岚双手握在手里,递到唇边,哈气。   又岚摇摇头,“不冷。”   修戎不信,把她搂在怀里。   又岚被迫埋首在他胸膛,“有一种冷,叫你男朋友觉得你冷。”   修戎把她脑袋拉开,脱她身上外套,“不冷就还给我。”   又岚攥住衣领,瞅他的眼神颇为仇怨。   修戎受不了来自于又岚的各种神情,每当不幸被她横眉冷对,原本打算就都被捻灭了。他牵着又岚的手,顺着长街往前走。   总局所在马路,绕过几条街,是个二十米窄径,各种夜场、餐厅扎堆,属于中高档消费区,常年汇聚三教九流,算是个罪恶的小天堂。   以前上学时候,又岚跟左晴经常来,她闭着眼都知道,哪个餐厅的饭好吃。   她带修戎到一间港式餐厅,上来各个口味儿饺子要了个遍。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饺子吗?”她问。   修戎:“你是喜欢一个画面。”   又岚双臂搁在叠落在桌上,“嗯。我跟我爸搬到大院第一年,方以柔到家里给我做了一顿饺子,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完整。”   修戎视线聚在她身上,只做聆听的人。   又岚喝一口果汁,“人遵守法律,并不是法律本身是正义公道,而是它促进社会仁爱,从而使它变得公平正义。而方以柔,虽然是人,但是病人。”   修戎知道又岚即将说什么。   又岚:“她病理学意义上的病发时,意识全无,在这种情况下,既无故意又无过失,任何一个罪名的主观要件都不满足,要怎么叛她有罪。”   在修戎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又岚在他不注意时,偷偷做了功课。“她并非持续性精神病人,所以一时无法判断她在犯罪时精神是否失常。”   又岚:“所以精神病人可以逃脱法律制裁的说法,说错的?”   修戎冲她伸出手。   又岚没有犹豫,把手伸过去。   修戎握住她手,“持续性精神病人不满足任何罪名的主观条件,可以不负刑事责任,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时犯罪,是需要负刑事责任的。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也需要负刑事责任,只不过可以从轻处罚。”说完,停顿三秒,“如果你要帮她脱罪,我可以帮你。”   又岚手指收拢,“你愿意帮我……可你不能对不起世界上那么多对你……”   修戎打断她,“世界再大,我在乎的,也只有一个你而已。”   又岚抿紧唇,半晌,“那庄秦怎么办?他是无辜的。”   修戎没说话,一直看着又岚,平和的眉眼尽是柔情。   又是半晌,又岚把手抽回来,攥成两个拳头,眼睑下垂,预谋已久的崩溃再度来临。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没有非救方以柔不可的理由,尤其是血缘关系在她眼里,一直都不值钱,但她就是做不到,看着她就这样身陷囹圄。   修戎有本事她知道,修戎愿意帮她,她也相信,但她不能让修戎背叛他的信仰,丢掉他的坚持。她永远都不能,也不会那样做。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饺子一盘一盘上,修戎给足了又岚考虑的时间。   最后又岚说:“依照程序走吧。”   修戎太了解又岚了,他没接茬,把饺子推到她面前,“吃饭吧。”   又岚对他如此平静的反应难以理解,“就这样?”   修戎:“不然呢?”   又岚突然明白,修戎那句帮她是为何意,“你在试探我?在骗我?”   修戎把筷子递给她,“我只在乎你,是真的。”   所以帮她救方以柔,是假的。   又岚被修戎拿捏的太准确,在看透她的问题上,他从未失手过,她不免多想,“我在你面前,就像一张透明的纸,你在我面前,就像一道堪比防核库外壳的铜墙铁壁。你觉得公平吗?”   “即使是铜墙铁壁,也是你的。别人还觉得不公平呢。”修戎又叫了一杯热水,端到又岚手边,“吃吧,吃完回家。”   又岚盯着眼前美食,“你不吃吗?”   修戎盯着又岚,“我不饿。”   又岚心里酸泪差点就涌出来,所以他说饿,只是想让她吃吗?   修戎是她的,她有多幸运啊。   *   方以柔一案最终还是依照她计划进行,修戎确实没办法在已知当年儿童案之后,置之不理。他翻出这桩案件时,是个阴天,瓢泼大雨,全市各部门高层听着雨声乱了心神,枕着慌张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不眠夜。   吕字圩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了解修戎,而有时候又觉得,他压根不认识他。   他脚跷在桌上,啃着手指头,看着距离他不远处,全神贯注翻阅旧案资料的修戎,“诶,你就没想过救方以柔?她可是又岚亲妈,又岚可是你的命。”   修戎眼没挪开,“你在听到我要翻案时,为什么没阻止?你可一向不想麻烦。”   吕字圩把脚放下来,“我除了是个不想找麻烦的不靠谱刑警,还是一个人,那可是十六条人命,而且是十六个孩子,她方以柔即使有病,也得受到法律制裁,如果当年这桩案子没有不了了之,那今天庄秦也就不会死。”   修戎:“所以我不会救她。”   “有件事得告诉你,我不顾上头千叮咛万嘱咐,非要翻案,很有可能被革职,给予处分,最晚不会超过后天,处分通知就会下来,到时候我可能就帮不上忙了,”吕字圩呼口气,走过去,“所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赶紧说。”   修戎停住手,偏头看过去,“翻案,你后悔吗?”   吕字圩马上又切换回吊儿郎当的态度,“我吕字圩活那么大,就没后悔过。”   修戎把手里几卷受害者家属资料递给他,“不后悔就帮我规整入档。”   吕字圩额角抽搐两下,“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修戎:“你觉得呢?”   吕字圩差点哭出来,他怎么就长了一张欠嘴呢?瞎煽情什么啊,给自己找事儿了吧?这么多资料,他不得录到猴年马月啊? 第74章 72   黑莲总办得知赞助商涉嫌杀人, 第一时间取消合作,撤销冠名, 官宣赛制重编,延后发布,具体时间等公告。并向The Blue道歉,恢复其名誉及评选资格。   但The Blue众人, 却没有很开心,似乎历经明目张胆的黑幕之后, 曾经对这个奖项的崇拜已经消失了,不留痕迹。   又岚依旧朝九晚五,对待工作未有松懈, 到周末还去二区精神病院转一转。   左晴有时觉得, 她未免太过正常,但有时又觉得, 这不正常吗?   此刻,她挽着又岚的胳膊,在二区精神病院门口转悠,瞅着保安大爷,“你不是说, 提修戎就会放你进去吗?为什么提了还被轰出来?”   又岚摇头, “不知道, 可能是觉得我长得不太像认识修戎的。”   左晴:“精神病院里的人不上网啊?最近可全是你的消息,我一打开手机就是育良公馆,修戎搂着你的画面, 你那张脸,我都快看吐了。”   又岚:“也可能是不允许外人进入。”   左晴:“你不是说你上回进去了吗?还挺轻松的。”   又岚:“那是因为有修戎在。”   左晴不说话了,修戎就是上帝造人时出现的一个BUG,他的存在就是上帝为了证明,他到底能对一个人偏心到什么程度。   又岚瞥她一眼,意外猜中了她心中所想,“修戎是个特别喜欢复杂事简单说的人,所以你可能觉得他做一些事时毫不费力,但事实上,他过的并不轻松。”   左晴权当她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修戎自带滤镜,没应茬。   又在门外溜达了一会儿,三位身着白大褂的人火急火燎冲过来。气势太逼人两个人下意识后退,他们却在靠近门前,转了方向,把保安大爷从保安室薅出来。   门外两脸懵逼。   保安大爷一脸恶相,“你们放开我!你们把一个正常人关在这里!你们会遭到报应的!等你们死了只能下地狱!孟婆汤都不会给你们喝一口!”   左晴被他呲出的獠牙给震慑住了,“什么情况?”   又岚看懂了,“他是个精神病人。”   左晴不信,“不像啊。”   又岚:“一开始我也不信,但他们真的就是病人。”   真正的保安被病人捆绑住双手,塞进了床底下,医生把他解救出来,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活儿没法干了……一个星期被绑五回了……”   医生也挺无奈,“你还好意思说呢,他哪回都是一个套路,藏也藏一个地方,你哪回都让他得逞,我都想给你也看看病了。”   保安把鼻涕眼泪蹭到医生身上,“你是没看见他那双眼有多真诚。”   医生:“每一个精神病人都是天生的演员,眼神真诚只能算是他们表演手册里最基本的一项,你连基础关都过不了,你还当保安?”   保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保安得识得表演,还得能斗智斗勇。   左晴听着医生的理论,额角抽搐两下。   又岚往前走一步,扒着铁门,“您好?”   医生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是修戎女朋友,“又岚是吧?”   又岚点头,“嗯。”   医生放又岚二人进门,领着往里走,“怎么想到来院里了?修戎有事儿?”   又岚:“不是修戎,是我想来看看。”   医生笑了,“还是头一回听到一个正常人,说自己想来精神病院看看。”   又岚也笑,“是吗?”   医生:“这是个牢笼啊,进来的人,想出都出不去。”   左晴随意瞥一眼,正好瞥见医生眼角的一抹荒凉,裹挟着绝望。   她抻抻又岚衣角,小声说;“你到底干嘛来了?”   又岚也没有藏着掖着,不过没回她的话,反而是对医生说:“我想见院长。”   医生还蛮惊讶,“见院长?”   又岚点头,“嗯,见院长。”   医生不是八卦的人,所以没多问,领她们二人去见院长。   院长室在东楼,门口是一块铝制牌子,第一眼看过去,与院内随处可见的颓气截然不同,但一迈进去,又发现,果然还是精神病院,颓气无处不在。   医生给又岚二人倒水,“院长应该是在治疗室,有个病人早上就开始闹,打伤了两个护工,还把我们一个护士的衣服撕烂了。”   左晴感觉心开始颤抖,“那怎么办?”   医生把水端过去,“怎么办?电击呗,没更好的法子。”   左晴:“我是说护工和护士。”   医生叹口气,透明的镜片泛出一道白光,“没办法,谁让他们选择这条路呢。”   左晴不是个感性的人,但也没到没心没肺的地步,所以对于眼前人所表现出的无奈,还是有些动容。她知道,所谓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   医生走后,左晴攥住又岚的手,“咱们捐款吧!让院里人舒服一点。”   又岚:“别想一出是一出,修戎不比咱俩有钱?他都填不平的窟窿,咱俩能顶什么用?别一被刺激就踌躇满志的想大干一番,你这样只会给医院带来困扰。”   左晴理解不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都不像你了。”   又岚:“那我应该怎么想?我们把家底赔上就能控制精神病?就能阻止精神病人对医护进行攻击?就能让医护可以跟我们一样朝九晚五上下班?不可能,别说是精神病院,就连正常人看病的医院,医护都由不得自己。”   左晴眼神黯淡下去,“那你说怎么着?”   “我以前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群思想生病的人,是修戎让我近距离认识他们,所以我现在可以勉强理解一点他们有多痛苦。”又岚揽住她肩膀,“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如果这些医护只在乎钱、在乎待遇、在乎工作环境,那他们就不会选择来到精神病院了。”   左晴突然明白,他们就像她和又岚,一个忠于时尚,一个忠于舞蹈,都只是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又岚:“我不是开了一个板块专门用于抑郁症病人的开导吗?我想把那个项目扩大,主要服务于一些轻度心理疾病的病人,以减轻精神病院的负担。”   左晴挑眉,“所以这就是你来这儿的目的?”   又岚:“我调查过了,到修戎中心,以及各个精神病院咨询的病人,有很多被家人强制送院治疗,我能理解他们只是希望病人痊愈,但精神病院负担太重,对于这部分病人,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们接收这部分病人,会不会皆大欢喜。”   左晴存疑,“可是我们一点经验没有啊,你懂心理疾病吗?”   又岚:“我们不用懂,看病是医生的事儿,我们只负责给他们创造一个有助康复的环境。我试过了,我们练舞环境对一般抑郁症病人康复,有很大助益。”   左晴细想一番,又问:“你有跟修戎提过这个想法吗?”   又岚抿抿唇,“没有。他最近一直警局、中心两头跑,已经好几天没回家睡觉了,而我最近,也不过是跟他见了一面,吃了一顿饭。”   “其实又岚……”左晴话说一半,没继续。   方以柔曾杀害过16名儿童,吕字圩因为帮修戎重审此案而被革职,又岚对此毫不知情,左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但修戎不说,应该就是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也就不多嘴了,反正修戎对又岚,那是一心一意,肯定是不会伤害她的。   又岚还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如果我跟二区、三区院长谈妥,那这个项目就可以成立了,你就可以给我投钱了,我们就可以在郊区选块好地界儿……”   左晴打断她,“又岚,你是为修戎吗?”   “我是为了少一些方以柔这样的人,”又岚转过头,看着她,“她生下我以后,患上了产后抑郁,如果当时病情得以舒缓,也不会这么快演变成精神分裂症。”   左晴垂首三度,眼睛望向别处。   又岚:“那今日,庄秦也不会死在她手上。”   左晴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该接什么。   打破阒静的是一个女人,她走进来,穿着病号服,把手里几张纸放在院长桌上,随后冲二人微微一笑,算打招呼。   左晴提起十二分精神,凑到又岚耳边,“病号服,是病人吗?”   女人听到了,覆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转过头,“我是护士,刚才一个病人要求换衣服,我与她交换了。”   左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护士会同意?”   女人把门把手上的手拿回来,看样子,不准备走了,“为什么不同意?病人也是人,他们也有生而为人的权利,只要不违反医院规定,我很愿意满足他们。”   左晴的怀疑打消一大半,“不好意思,我们刚在门口碰到一个病人假扮保安。”   女人笑起来,牙齿露出几颗,“这种事情,在精神病院,再寻常不过了。”   又岚看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左晴倒是与她相见恨晚,聊得不亦乐乎。   女人最后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院里生活太枯燥,太乏味,难得遇到三观这么契合的,可不准拒绝我哦。”   左晴神经大条,永远不是耍心机那块料,求之不得的把手机递过去。   女人又看向又岚,“我们也加一个?”   又岚微笑,“我没带手机,下次吧。”   女人没说什么,继续面向左晴,“我叫白颖。”   左晴:“我叫左晴,她叫又岚。”   白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看你眼熟,原来是又岚,我可是修医生的忠实粉丝,他的研究和论点我一直在追,针对各种病症的治疗方案也从没落下。”   又岚态度不咸不淡,“谢谢。”   什么态度?不就是修戎粉丝吗?左晴想瞪又岚一眼,奈何又岚不看她。   白颖似乎是见聊不下去了,告个别,走了。   待人走后,左晴冲又岚蹙起眉头,“什么醋都吃,人就是崇拜修戎专业水平。”   又岚觉得莫名其妙,“我有说什么吗?”   左晴瞪她一眼,“你是什么都没说,但态度不好能说明一切,你以为人傻啊?”   又岚不想听她上交际课,“你才应该注意,不管对方什么人就留联系方式,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左晴:“人不都说了,就一个小护士。”   又岚:“说了吗?”   左晴吸一口气,正准备好好给又岚上上课时,院长进来了。   听说院长只有五十多,可看上去却有七十,一头白发和满脸沟壑欺骗性太强。   院长并不饱满的额头上全是饱满的汗珠,他走到办公桌内,坐下,“修医生最近挺忙,我连着叫一个星期了,也叫不到他人来,我这边儿都忙成孙子了。”   又岚:“这段时间我也逮不到他,最近一次见面也是两天前了。”   院长大笑两声,端起茶杯,发现茶凉了。   又岚走上前,接过来,“我给您倒。”   院长没拒绝,“这要让修戎知道了,肯定更不愿意过来帮我了。”   又岚笑,“您放心,我不告诉他。”   客套话说完,院长问正题了,“俩美女过来,是有事儿?”   又岚把茶杯端给他,“是有个事儿,想院长成全。”   院长挑眉,“嚯,用的着成全俩字儿,那得是多大的事儿?”   又岚将来此目的娓娓道来。   院长听到一半儿就表现出此项目的极大兴趣,反正只要是可以分担二区压力的事儿,他都景从,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   又岚乘兴而来乘兴而返,回去路上心情还不错,哼起了小曲儿。   左晴忍不住嘴贱,“你知道开这个项目,多少事儿吗?这才仅仅是院长点头。”   又岚顿时就不高兴了,“你怎么那么贱呢?不说话能憋死?”   左晴开着车,目视前方,“得,我就是费力不讨好,以后再有这事儿,别拉着我了,我一上午时间,就这么被你消耗掉了。”   “难道不是你非要跟着我?”又岚以为自己听错了。   左晴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又岚懒得搭理她,准备给修戎打个电话,刚掏出手机,左晴电话响了。她掏出来看一眼,吕字圩的短信,就在她得意两人的心有灵犀时,那条短信内容入了眼——‘方以柔死了,什么也别问,也别告诉又岚,拖着她,能拖多久拖多久。’   左晴只觉得心咯噔一声,停住了,本来庆幸是晴天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第75章 73   修戎熬了两周, 日夜不辍,反复对方以柔进行鉴定, 确定她在多年前那起儿童器官标本案件中,属于非病发状态,不具备辨别是非、判断善恶以及对自己行为的控制能力,所以, 那桩案件不是故意过失,不是主观上的犯罪。   而庄秦一案, 却是她在头脑清醒状态下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市里各部门得到结果,如释重负, 方以柔当年犯罪时, 终于还是像他们所期盼的那样,是个精神病人, 而他们,也终于不用给广大民众一个交代。   修戎亲自鉴定,亲自结论,亲自签字。一切法定程序完成之后,就是对方以柔的处罚问题了, 那与他无关。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陪又岚好好吃一顿饭时, 方以柔拒绝上庭, 并在前往法院路上,抢了警员的配枪,打火, 对准警员。   押送刑警第一时间联系总局,得到指令,抢在方以柔开枪之前,将她击毙。   修戎赶到现场时,方以柔已经死透了,她平和的嘴角里没有怨恨,没有遗憾,也没有对尘世的眷恋。他阖上眼,用已知信息回顾了方以柔整个人生。   他发现,直到如今,他仍觉得,她是大院儿里,最漂亮的女人。   吕字圩接到修戎电话,赶到现场,方以柔被抬走,胳膊掉出担架,手指比成一个九字。他看见了,修戎也看见了。   可那是什么意思?   吕字圩问修戎,“你想好怎么对又岚说了吗?”   修戎口吻淡薄,“只要她问,我什么都会说。”   吕字圩为他担心,“你就不怕她转不过弯儿,认为是你促成方以柔之死?”   修戎:“她不会。”   吕字圩:“你别说那么肯定,那是她妈啊,再恶劣的关系也是她妈啊。”   修戎:“又岚的主要身份里,方以柔的女儿这一项,永远不会排在前面。”   吕字圩没再说话,修戎话太狠了,也太笃定了,他突然对又岚有了新的认识,想象她面对方以柔尸体时淡漠的脸,不寒而栗。   修戎话说的笃定,但他并不是那么有信心。毕竟又岚确实想过救她。   如果不幸,方以柔在又岚心里已经选好一块驻地用来蛰居,而又岚也没有拒绝,那……就陪她一起度过接下来的艰难岁月,反正他这辈子,注定为又岚而活。   *   左晴收到一条短信,看完,神情陡然转变,又岚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你已经载着我在四环兜了好几个圈子了。”又岚说。   左晴不在状态,没听到又岚所言。   又岚转过头,“把车停边儿上。”   左晴终于注意到身侧人,“啊?”   又岚重复一句,“把车停边儿上。”   左晴:“怎么了?”   又岚没再重复。   左晴看她脸色不对,以为是自己刚才晃神时秃噜了什么,赶紧把车停在马路牙子,面向她,“怎……怎么了?”   又岚:“下车。”   左晴:“啊?”   又岚没理她,下车绕到副驾驶,开车门,把她拽出来,自己坐进去。   左晴愣了下伸,接受了换位置。   待她上车,又岚发动车子,“开车还走神,你嫌自己活久了?”   原来不是她说了什么。左晴呼口气,还好,还好。   又岚瞥她一眼,把她松口气的神色尽收眼底,“你最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左晴猛抬头,“什么?”   又岚能猜到给左晴发信息的是吕字圩,那吕字圩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呢?还得让她瞒她,拖延时间,她想来想去,觉得一定是方以柔的事儿,“方以柔怎么了。”   左晴眼眶渐大,唇瓣翕动却一言不发。   又岚没再问,直接开车去了总局。   刚到局里,正好吕字圩直接下属往外走,看见又岚,问她,“诶是你啊,你知道修老师在哪儿吗?”   又岚看身后左晴一眼,她脑袋都要垂到地面了,明显心虚。   “知道吗?法医找他有事儿,方以柔死的时候手……”   又岚眉首聚拢,“方以柔死了?”   “对啊,她试图……”   又岚没等他说完,三步并两步跑进局里,逮人就问:“法医鉴定部门在哪儿?”   “最后边,你是方以柔家属吗?她现在司法局的法医鉴定部,不在警局。”   又岚又问:“司法机关在哪儿?”   “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能进啊,得有局里许可证明书。”   左晴走过来,对眼前文职姑娘说:“你现在给开一个。”   姑娘看见左晴,知道她是吕字圩女朋友,马上给开证明,“还得需要签字。”   左晴:“吕字圩签字管用吗?”   姑娘点头,“但吕队目前被革职……”   左晴:“行,我知道了。”   说完,她拉着又岚往外走,“我现在给吕字圩打电话叫他到司法局,咱俩过去,在那头与他碰面,他签完字我们就能进去了。”   又岚浅浅应了一声。   前往司法局的路上,又岚只字不语,沉默的可怕。   左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去抓她的注意力,就这么相对无言的捱到目的地。   吕字圩比二人到的早,见到人,没废话,直接签了字。   又岚拿着那张证明,站在司法局门口,突然,不想进去了。   左晴和吕字圩在三十多节台阶下望着她,无条件支持她任何决定。   又岚最终没有进去,她说了一句话:“最后一次,依然是我输。”   吕字圩不懂,左晴懂。   方以柔与又岚斗智斗勇那么多年,从未心慈手软,而又岚,每一次都没有拼尽全力,所以她失去了UIN,所以她出了国,所以她回来之后并没有找方以柔,并没有为自己讨回公道,她一直在用保守的战略对待与方以柔的矛盾问题。她当局者迷,并不知道,她不想让自己受委屈,但也不想伤害到方以柔。   如今方以柔走了,又岚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没赢过。   这一面,还是不要见了,这一世,她们还是做敌人吧。   吕字圩和左晴送又岚回家,期间吕字圩悄悄给修戎发微信,把原委告诉他。   到玫瑰苑,又岚下车。   左晴喊住她,“我陪你吧。”   又岚停住脚,片刻,转过身,咧嘴笑,“你陪吕字圩吧,他被革职,辛苦了。”   看着又岚身影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左晴心里一揪一揪的疼起来。   吕字圩搂住她肩膀,“又岚从云端摔进泥潭,都还能站起来,你要相信她,她可以挺过来的。只是,我没想到,她真能如此狠心,说不见就不见。”   左晴靠在吕字圩怀里,“试问,一个从小不要你,还处处找你麻烦,跟你作对的母亲,突然有一天告诉你,她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有病,无意识,你要怎么面对?马上原谅,然后扑到她怀里痛哭流涕?你要知道,你没有错。”   吕字圩叹口气,“又岚真够可怜,也真够坚强的,方以柔不认她也就算了,还一直在伤害她,说实话,这要换做是我,早精神失常了。”   左晴知道,一直以来又岚过的什么日子,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理解她的做法。   吕字圩:“我现在祈祷,修戎不要因为心疼又岚,就把实情告诉她,那方以柔所做一切就没有价值了。她之所以杀害庄秦,嫁祸又岚,就是要民众知道,她恨又岚入骨,那将来她所做罪恶昭然若揭,就不会牵连到又岚。如果又岚知道真相,以她性格,一定会公布真相,那方以柔就白玩儿了。”   左晴总觉得方以柔没那么好心,她可是亲眼见识过,方以柔是怎么欺负又岚的,当年UIN之事,又岚差点就挺不过来了,“就没可能,方以柔一直不是好人?干嘛非得给她扣上一个用心良苦的帽子?”   吕字圩揉揉左晴手心,安抚她,“你要知道,修戎是专业的,他说方以柔用心良苦,那方以柔就是用心良苦。至于你说她一直针对又岚,不断伤害她,那也是她的被害妄想作祟。她以前觉得有人想要伤害又岚,所以把那些人都杀了,后来觉得又岚活着太危险,为了不让别人杀害她,她打算自己下手,但她并非完全性精神病人,她也有意识清醒的时候,所以你们才看到这样一个矛盾的她。”   左晴理的清,但还是觉得乱,“我总算明白,什么叫精神病了。她的脑回路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而修戎,也是真能耐,天天围着精神病转,居然不受影响。”   吕字圩笑,“你把他想的太神了,他也动摇过,当时他在二区精神病院,因为学生犯罪,他引咎辞职,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直萎靡不振。”   左晴:“因为他学生犯罪吗?”   吕字圩摇头,“因为他看不到前路,不知道自己所做有没有意义。”   左晴:“那他又是怎么想明白的?”   吕字圩:“我问过他,他说,即使不知前途,也要边走边想,一辈子就那么短,他不能浪费在空想上。”   左晴啧啧两声,“我发现啊,修戎说话质量太足,要不是有一定思想境界的人,真没法跟他交流。”   “你想多了,他可会看人下菜碟了,这些话他也就是对我说,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吕字圩话间透着一股子得意。   左晴瞥他,“德行。”   俩人聊着,左晴电话响了,她一看来电,眉头皱起来。   吕字圩:“谁?”   左晴:“又岚爸爸。”   吕字圩:“怎么办?”   左晴硬着头皮接起来,“干爸。”   又一闻的声音蒙上一层雾,如此模糊,“又岚她妈妈……”   左晴抿抿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一闻:“丫头你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左晴看向吕字圩。   吕字圩点头。   左晴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嗯。您现在在哪儿?”   又一闻:“机场。”   *   又岚回到家,想自己做饭,打开冰箱,除了一堆饮品,什么也没有。   她转身回房,还没开门,门口传来声响。是修戎。   修戎把手里两提食物放进厨房,旋身到衣帽间把衣服脱了,出来时说:“你给我买几件衣服,放在你这儿。”   又岚站在原地,看着他。   修戎没听见应声,停住脚,转过身,朝她走去,凑到她耳边,“你给我买几件衣服,放在你这儿。”   又岚搔搔耳朵,“我听见了。”   修戎:“但你没回我。”   又岚抬眼,“我不想说话。”   修戎:“想干什么?”   又岚:“想睡觉。”   修戎摸摸她红彤彤的耳朵,“你最近很嗜睡。”   又岚浅浅应一声,“可能上辈子是王八,得冬眠。”   修戎,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做好叫你。”   又岚抿唇,仔细想了一下,“你还是别做了。”   修戎:“怎么?”   又岚:“我不想刚睡着,就被你叫醒了。”   修戎笑了,“那就吃饱再睡。”   又岚又仔细想了一下,她还真挺饿的,“哦。”   修戎给又岚煮了面条,编了一碗肉丝,又岚狼吞虎咽,可仍然好看。   又岚吃着吃着眼眶红了。   修戎坐到她身侧,搂住她,一下一下有节奏有规律的顺着她脊背。   又岚把最后一口面条吃完,扭头栽进修戎怀里,眼泪湿了他的衣裳。   修戎抱着她,一言不发。   又岚一度哭到缺氧,哭够了,平静下来,抬起头,“我什么都不问。”   修戎心疼的快要死掉了,“你可以问,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又岚没有要问的,但她有个要求,“我想方以柔的墓碑写有我和老又的名字。”   修戎:“这是你的权利。”   于是后来,方以柔的墓碑上标注了两个重要身份,又一闻之妻,又岚之母。   又一闻去见方以柔那天,司法局的人说,他抱着她的尸体哭了整整一夜,手里攥着那本他送给她的《十一种孤独》,书页已经被她摩挲的掉了墨。她一直把这本书带在身侧,所以,她是爱他的,她一直都是爱他的。   可是,她还是选择一个人先走,他连个陪伴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前往方以柔的路上,不算披荆斩棘,也不算千辛万苦,但他是真的把心掏出来,捧在手上,追着她跑。   他无所谓她的拒绝,无所谓她的伤害,永远以一张岁月静好的脸去包容她所有作为,哪怕是对又岚的伤害,他也可以视而不见。因为他爱她,他只爱她。   可她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知道方以柔出事时,修戎给他找的向导还瞒着他,他知道是修戎嘱咐。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去照顾他的心情,又岚跟他在一起,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   可瞒得住吗?他就爱过那么一个女人,她不在了,即使所有人都瞒着他,他也是可以感觉到的,那是一种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心灵感应。   就像当初,他知道她在精神病院过的并不好,她的强颜欢笑背后全是苦痛。   从司法局出来,回到家,又岚在等,她亲自给又一闻做了一顿饭。   两父女面对面,安静吃着,一句话也不说。   电视报导着庄秦被害一案,凶手方以柔在法院判决之前意图伤害执法人员,被警方当场击毙,而当年16名儿童一案,并没有曝光,一如市各局高层所期盼。   终于。尘埃落定。 第76章 74   两个星期后, 修戎中心。   又岚在修戎诊室睡觉,秋册被修戎吩咐, 在旁边守着她。   不是太宠她,是她已经从榻上掉下来三次了,脑门上磕出三个包,又青又肿, 都要把修戎气哭了,所以把秋册工作全给停了, 交给她‘看着又岚’这一个任务。   又岚第四次醒来,是在榻上,她自己都很意外, “我没掉下去吗?”   秋册:“你要是掉下去了, 修戎老师就让我卷铺盖滚蛋了。”   又岚斜她,“有这么夸张吗?”   秋册托着腮帮子, 手肘拄在榻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岚也觉得奇怪,“也对哦,你不工作的吗?”   秋册有点无奈,“修戎老师可能是觉得你比工作重要。”   又岚长‘嘁’一声, “狗屁!他要觉得我比工作重要, 那为什么他不过来?”   秋册更无奈了, “他可能是觉得,你比我的工作重要。”   又岚接受了这个解释,揽着秋册肩膀, 安慰她,“别难过,修戎为人呕——”   秋册赶紧顺她脊梁,“怎么了?”   又岚揉揉胸口,“突然一阵恶心。”   秋册笑,“是不是还想吃酸的?”   又岚被秋册这么一说,还真饿了,不过她不想吃酸的,她想吃奶油蛋糕。   秋册继续,“要不是知道你跟老师都是事业型,我还以为他把你肚子搞大了。”   又岚怔住。肚子搞大?怀孕?   秋册还在说:“虽然我很崇拜老师,但并不想找一个他这样的人做老公,因为太忙,时间永远不够用,你在他那里,永远都是第二位。”   又岚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问:“今天几号?”   秋册掏出手机,看一眼,“22号啊。”   又岚:“几月?”   秋册:“1月啊,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   又岚瞪大眼:“1月?”   说完从榻上下来,跑出去,鞋都没顾上穿。   她跑到修戎办公室,推门就进,廖祖和陈宸乐在,看见她如此慌张都有点莫名其妙。   又岚顾不得旁人,跑向修戎,大口喘气,话堵在嗓子眼,等着她气顺之时,喷涌而出。   修戎见她光着脚,眉头锁起,脸色瞬间变得可怖。   秋册着急忙慌的追过来,对上修戎那张臭脸,恨不能把头低进地底下。   修戎瞪她一眼,转眼看又岚,架着她腋下,把她掫起,放在桌上,“鞋呢?”   现在有比鞋更重要的事儿,又岚喘匀了气,“修戎,我怀疑我怀孕了。”   修戎笑,本来想说一句,‘你的怀疑有什么根据吗?’但转念一想,又岚最近确实不太对劲,而且好像很久没度生理期了。   他有点紧张,手有微小的颤抖,“你……”   又岚拉着修戎手,带到小腹,“你摸摸,是不是?”   这能摸出什么来?但修戎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抽回手。   现场其余三人都看傻眼了,怀孕了?什么情况!   难怪她最近嗜睡、能吃,原来是怀孕了。又岚恍然大悟。   修戎反应过来用时不短,毕竟是人生三大惊吓之一。他把又岚打横抱起,往外走。出门前头也不回说了句,‘给二区院长打电话,下午我去不了了。’”   秋册马上应声。   陈宸乐揽着廖祖,“你可能要大出血了,结婚生子同时进行,两份份子钱。”   廖祖嘴角含笑,“没事儿,我们努努力,可以在两年之内赚回来。”   修戎把又岚抱上车,呼口气,开车之前问她,“紧张吗?”   又岚:“不紧张,就是想不起来,咱俩哪回没戴套儿?”   修戎知道,“第一次。”   又岚瞪大眼,“那都快三个月了,我怀孕三个月了?”   修戎发动车子,“先去医院看看。”   到医院,结果出来,又岚看着单子上‘HCG早孕测定:阳性(已孕)’,心情有点复杂。修戎比她还复杂,所以,他现在是要当爸爸了吗?   医生常规恭喜一番,随后交代注意事项,修戎拿出百分之三百的注意力,每个字,每个字的语气,他都记得异常明晰。   出了诊室,修戎扶着又岚,神情举止紧张到一种境地,一阵风刮过来他都要横身挡住,生怕把他大小命根子给吹着,夸张的不可理喻。   又岚看不下去了,瞥两眼四周,“周围都是孕妇,月份都比我大,人老公也没你这么多事儿啊?你这样搞得我压力很大。”   修戎有自己一套理论,“那是她们老公失职。压力大没关系,你老公是这方面权威,有很多办法让你的压力死无葬身之地。”   又岚:“……”   一路小心翼翼搀扶到门口,门口有辆房车在等。   又岚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向她走来……   修戎扶着又岚上车,“小心脚。”   又岚耷拉着脸,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七个月,她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车开到六环一所花园别墅,中式设计,英式装潢,意式家具,品味粗俗,但很费钱,整体看下来四个大字可以总结:穷奢极欲。   又岚绕了一圈,站在花园外,额角以一种难以眼见的规律超幅度颤抖着。   修戎一手托她后腰,一手握她手,“走吧,主居在后边。”   竟然还不是主居?又岚不抬脚,定在原地,不动如钟。   修戎轻手轻脚抱起她,往里走,步伐缓而稳。   迈进三个门,终于到了所谓的主居,还真是……低调的奢华。又岚咂嘴。   修戎把又岚放在沙发上,蹲下来,仰面看她,“想吃什么?”   又岚抿唇想了一下,“想吃鹅肝。”   修戎马上打电话,“鹅肝,有多少种做法,做多少种。”   说完挂了,问:“还有呢?”   又岚又想一下,“莫凡彼。”   修戎又马上打电话,“孕妇能吃冰淇淋吗?”   似乎是得到对方回应,修戎挂断又拨一个号码,“莫凡彼,各种口味。”   又岚觉得麻烦,“你就不能一次性问完,然后再一次性跟人说?”   修戎:“我这样一次一次问,你可以慢慢想,不用着急。”   又岚嘟嘴,把他拉到身侧,脚跷上他双腿,搂着他脖子,脑袋枕在肩窝,“我怀的是孩子,不是Money,别这么小题大做,别人看见得觉得我多矫情啊。”   修戎不喜欢她的话,剑眉轻蹙,“钱能跟你肚子里的孩子比?你有矫情的机会,为什么不矫情?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   都说怀孕能使人性格转变,可又岚怎么觉得,她怀孕使修戎性格转变了呢?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吃了,“我想回工作室。”   修戎想都没想,“不行。”   又岚蹦起来,“为什么!”   修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你现在不适合蹦蹦跳跳。”   又岚一巴掌掴在他肩膀,“你看你现在也不适合当我老公!”   修戎:“是否合适,要问我宝贝。”   又岚下巴一扬,“不用问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合适!”   修戎掌心覆在又岚小腹,“我说的宝贝,是他。”   又岚扬起巴掌,使出全力,刚要落下,保姆告与二人,来客了。   修戎:“让他们进来吧,但进门前要记得消毒。”   又岚狐疑,“他们?谁和谁?”   话音刚落,一群人一窝蜂的冲将过来,画面撞了又岚个眼花缭乱。   她眨巴着眼,费力看清楚来人,大呼一口气,差点吐出一个‘卧槽’。   左晴凑上来,想要抱着又岚,听听她肚子里的动静,修戎拿高尔夫球杆隔开她,“你身上有细菌。”   吕字圩听见这话不高兴了,“说谁呢你?谁身上有细菌?”   左晴也瞪他一眼,“你身上就没有?毛病多。”   又一闻赶紧把手往身上蹭蹭,伸到修戎面前,“我干净。”   没等修戎说话,外公就开口了,“你再去洗洗。怀孕三到五个月,体质最敏感,免疫力最低下,你可不能把我小又岚给弄生病了。”   又一闻觉得有道理,转身去了。   外公又补充一句,“洗干净点啊!”   左晴冲又岚撒娇卖萌耍贱,“我来时洗过澡了,跟吕字圩一起洗的,彼此洗的特别干净,你就让我摸摸吧,我就摸一下,一小下,我保证。”   又岚抬头看修戎,眼神征求意见。   修戎态度坚决,“不行。”   把左晴给郁闷的,“哎呀我好不容易要当干妈了,我就摸一下怎么了!?”   吕字圩看修戎那头是没有说通的可能性了,干脆劝说左晴,“咱们就再洗一下,”揽着她往盥洗间走,一边走一边安抚,“修戎头一次当爹,咱们得理解,赶明儿你怀孕,我琢磨着,我肯定比他还过分。”   外公特别自觉,没等修戎说话,转身去了。   又岚是身子被无力感支配,叹口气都显得摇摇欲坠。   修戎伸出手,眉眼藏着明媚。   又岚瞥一眼,“干嘛?”   修戎:“我抱你去换身舒服点的衣服。”   又岚:“我身上这件挺舒服的。”   修戎没再废话,不容拒绝的抱起她,往楼上走。   给她洗白白,给她穿衣服,然后又抱她下楼。   又岚在他怀里,想通了,反正也就七个月,咬咬牙就过去了,谁让她怀了龙种呢?还是条霸道、不要脸、逼事儿超多的龙的种。   迈下最后一节台阶,又岚抬头一看,四个大人排排站,身板笔直。   左晴把手伸出来,正反翻转给修戎看,“洗过了,还消了毒。”   修戎勉勉强强同意,“五分钟。”   “你大……”左晴污言秽语都到嘴边儿了,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主要是她目前在人家地盘,还要摸人家孩子,嘴再不老实,肯定会被轰出去。   吕字圩也凑上去,“我也摸摸。”   修戎和左晴一致瞪过去,“你找死?”   吕字圩马上认怂。   又一闻也上前,模样高兴的,像是得到确信,自己能长寿一样,嘴都合不拢了,笑容顺着深深的法令纹往外张望,一脸的幸福藏匿不住。   外公比他还兴奋。先前修戎老不找对象,他已经视四世同堂为白日梦,没成想在今天,又岚帮他实现了,他别提多开心了,比自己当爹那会儿都开心。   又岚就跟个大熊猫一样,被几个大人一通‘关爱’,她头一回怀孕,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孕妇都得经历这个阶段,如果是,那也不像流传的‘女人怀孕就是十个月的皇后’嘛,根本就是个玩具啊!   修戎掐着点,一人五分钟,到点以后拿高尔夫球杆隔开他们,“时间到了。”   左晴问:“下一个五分钟是什么时候?”   修戎:“待定。”   左晴:“可以申请加时长吗?我觉得我刚才囫囵吞枣,没掌握要点,没领悟到精髓,白摸了一场,所以我想申请增加时长。”   修戎:“不行,你刚才多摸了20秒,已经算是优待了。”   又一闻和外公不高兴了,“为什么她能多摸20秒?!”   吕字圩在旁边笑不停,“你们真搞笑。”   又岚在此刻,跟吕字圩站在同一阵营,她也觉得,他们真搞笑,包括修戎!   两个人隔空击了个掌,吕字圩安慰道,“没事儿又岚,你不怀孕三个月了吗?还有七个月,你只需要忍七个月,七个月说慢慢,说快也快,一眨眼就过去了。”   又岚沉重点头,“七个月,我忍得住。”   旁边几人为了再摸摸龙种,都要打起来了。   修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掐架,死活不再宽限,说五分钟就五分钟。   又岚原本的信心满满,瞬间瓦解冰消。   照这个趋势下去,她能坚持七个月吗?能吗?她怎么那么不自信呢!? 第77章 75   又岚一怀孕, 修戎不出差了,外公不回家了, 又一闻不跳广场舞了,左晴也不去挣钱了,就连The Blue,也改使用放养政策了:爱来来, 不来拉倒。   又岚天天心慌,再这么下去, 她好不容易在公众面前刷的存在感,又荡然无存了,那她辛辛苦苦经营大半年的事业岂不是要回到解放前了?   她不能让此悲剧发生, 所以她趁着左晴过来伺候她, 给她洗脑。   “左晴啊,你是不知道, 我日子过的有多辛苦。”又岚假模假式的抹眼泪。   左晴给她削苹果,“你还辛苦?你快拉倒吧,五个大人什么事儿都不干了,天天围着你转,你就是上个厕所, 都有人送你到卫生间门口, 你还辛苦?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欺负我现在没怀孕是吗?”   又岚:“你怀啊!你赶紧怀!你怀了就能分一半注意力出去。”   左晴毫不夸张的说:“我告诉你,我跟我们家吕字圩做过检查了,身体状况那叫一个健康, 随时可以要孩子。”   又岚:“那你们倒是赶紧的啊!别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太阳!”   “现在你怀孕了,我跟吕字圩肯定得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要啊,怀孕多辛苦呢,我要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啊?”左晴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给她插上牙签,“你啊,现在就是太阳,有一点闪失,我们这帮人就都转不起来了。”   又岚把抹的那几滴眼泪憋回去,改用怀柔政策,“你不觉得我最近都在家里,对胎儿生长很不利吗?我早上起来,发现我长了一颗痘,这一定是某种暗示。”   左晴瞥她一眼,“你长那痘儿是昨天非要吃火锅。就因为你要吃火锅,修戎从锅底开始,全自己弄,谁都不许插手,你现在又埋怨长痘,修戎真可怜。”   又岚靠在沙发帮上,对于自己直线下降的战斗力,深感悲痛。   左晴没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老爷子成天给你搜罗山珍海味,好些个东西,我都没听过,他都能给你弄来。”   又岚:“……”   左晴:“干爸都快长在这儿了,把你小时候,给你做零嘴儿的手艺又给拾起来了,天天换着花样儿给你鼓捣。”   又岚:“……”   左晴:“吕字圩现在闲了,国内买不到的东西,修戎都使唤他出国亲自去带。关于这一点,你赶明儿跟修戎说说,别老拿我们家吕字圩当驴使。”   又岚挺起脊背,不想听了,“行了知道了,别说了。你什么时候嘴这么碎了?”   左晴把樱桃端过来,“你老不叫我省心,我敢情是说的多一点。”   又岚以为自己听错了,“谁老不叫你省心?”   左晴没应她这茬,把樱桃去核,喂到她嘴边。   又岚叼住,嚼起来,“我想出去,你有辙吗?”   左晴:“成啊,修戎把今日路线给我了。”   又岚:“如果我不按照他路线来,会怎么样?”   左晴:“那你以后就别想出去了。”   又岚心碎了,稀巴烂。   左晴擦擦手,站起来,“要想出去就换衣服。”   又岚恹恹起身,悻悻上楼。   换好衣服,左晴领着又岚出门,外公和又一闻在门口好一通嘱咐,恨不能跟着一起去。不过,要不是又岚死活不让他俩跟着,肯定就跟去了。”   上了车,左晴发动,“别说,这车真是不赖,就是仅当代步工具,有点可惜。”   车是修戎新买的,七百多万,就为了载又岚出去玩儿。   又岚:“本来是辆迈巴赫,就是停售的那款,他有渠道,说是马上能提,但那个真的太贵了,两千万就为了带我出去玩儿开,我真的……”   左晴睨她,“我怎么觉得,你在显摆呢?”   又岚:“要显摆肯定是显摆那辆西尔贝啊。”   左晴想起第一次见修戎,他就驾着一辆西尔贝,“那车不在国内是不是?”   又岚:“嗯,好像在他父母那儿。”   说到父母,左晴有话要说,“修戎把你介绍给他父母了吗?他父母同意吗?”   又岚还真没见过修戎父母,不过修戎把他父母嘱咐他们的邮件给她看了,“修家,外公说了算,外公只认我做孙媳妇,那修戎父母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他们家人吧,就是那种,对彼此特别信任,特别放心。他父母虽然没见过我,但我看他们对我的态度,我就知道,他们特别满意。”   左晴点点头,随后叹一口气,“你就好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吕字圩爹妈是干嘛的,他也不跟我说,成天跟我回家看我爹妈,感觉我家远亲有谁他都知道。”   又岚听修戎提过,笑,“你放心吧,吕字圩是良配。”   左晴:“我当然知道他是良配,就算他家徒四壁,揭不开锅我也认,反正我是觉得,我再也遇不到一个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又岚伸手拍拍她肩膀,也没告诉他吕字圩家真实情况。   到目的地,左晴扶又岚下车。   又岚糟着天庭,“我腿又没折。”   左晴小心谨慎的搀扶着她,环顾四周,把一切可能性危险尽收眼底,“你要是在我手里出事儿,就你们家修戎对你的在乎程度,能要了我的命。”   又岚:“你觉得吕字圩能让他动你吗?”   左晴:“这不重点是我也不想你出事儿嘛,所以你就别废话了,老老实实被我搀着,想去哪边儿,跟我说,我扶你过去。”   又岚:“这园子这两天逛八百回了,我闭着眼都知道哪儿是哪儿。”   “逛园子这项户外娱乐,还是看你实在跟家待不住,不然你以为你能出来?”   又岚心里苦。   绕到假山后边儿,一排长廊,挂满了红灯笼,一群孩子在廊内,嬉笑追逐,单单是这个景,就叫人觉得,过年了。   又岚坐在木墩子上,雪白的羽绒服被阳光照射,透出刺眼的光,左晴给她掖了掖围巾,退出三五米,拿手机给她拍照,“微笑。”   又岚咧开嘴,白牙露出来,笑容灿烂,叫人挪不开眼。   左晴夸赞一通自己的拍照水平,“看我这技术,硬是把你拍美了三分。”   又岚歪头看一眼,觉得是自己底子好,“我本来就好看。”   “又把你体内的不要脸因子激活了。”左晴说着发了条朋友圈,“来,晒晒我们家又岚,看看能敛多少赞和评论。”   又岚提醒她,“我们修戎可是心眼儿小,等他看见,又该冲你黑脸了。”   左晴不以为意,“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习惯了。”   俩人挨着坐,还没歇够,吕字圩电话就打来了。   左晴:“干嘛?”   吕字圩嘿嘿两声,“媳妇儿,在半岛湖公园呐?”   左晴:“有屁放。”   吕字圩又嘿嘿两声,“我去找你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左晴:“什么好消息?”   吕字圩:“我去了告诉你。”   左晴:“你现在说吧。”   吕字圩:“现在说了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左晴捂住话筒,问又岚,“吕字圩要跟我说个惊喜,你觉得是什么?”   又岚:“他复职了吧?昨天修戎好像跟我提了一嘴。”   左晴了然,对着话筒,“复职了是吗?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来了。”   吕字圩:“……”   左晴挂了电话,“终于复职了,最近一段时间,天天腻歪着我,烦透了。”   又岚啧一声,“少口是心非了,等人一忙,你又开始抱怨没空陪你了。”   左晴瞥她,“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可是事业型的女人。”   又岚干呕一声,“别伤害我的耳朵了,你还事业型?过去几年,你断过男人?”   “老找男人不代表离了男人活不了,我这种恰恰说明不会为男人失去自我。”   又岚没再应茬,左晴的脑回路有一骨节,跟她截然相反。   左晴想起又岚刚才干呕,“我们回车里吃点东西。”   又岚摇头,“我懒得动换。”   左晴一想,也觉得她今天走不少路了,“那我去给你拿,想吃什么?”   又岚:“什么都不想吃,你别去了,咱俩坐会儿,然后去工作室转一圈儿吧。”   左晴哼哼两声,一副看透她的表情,“就知道你出来是有别的目的。”   又岚:“我最近去的少,也不知道那帮孩子怎么样,最近各种大赛扎堆,我总不能连个现场都不去吧?他们会觉得我不要他们了。”   左晴拍拍又岚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放心,我早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他们也都知道你怀孕了,你去了才会让他们分心,比赛的事儿我会盯着的。”   又岚:“我才怀孕三个月,人九个月都还能工作呢,我又不是瓷做的,哪儿有这么脆?过犹不及不知道?”   左晴明白这个道理,但修戎她可得罪不起,“你也体谅体谅修戎,他第一次做爸爸,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给你,每天小心翼翼,一对上你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你忍心让他成天为你提心吊胆吗?”   又岚瘪嘴,一言不发。   左晴无声无息叹口气,“如果你是个文职类的工作也就算了,但你是个舞者,我都不敢保证你到舞房能控制住自己,能记得自己是个孕妇,他怎么能放心?”   又岚不想听她念经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给我上课了。”   左晴又给她紧了紧围巾,“那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给你拿两盒水果。”   又岚:“嗷。”   车停在远处,但在又岚视线内,她这个位置,能看到左晴打开车门的姿势。   突然,光被挡住,一个身影立于眼前。   她抬头,是白颖,自称二区精神病院护士的那个女人。   白颖嘴角带笑,眉眼含春,“又岚小姐怎么一个人啊?”   又岚再听她说话,语气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印象,她得以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二区精神病院的护士。或许是病人,或许是个恶人。   白颖见又岚不应声,靠近她,“要不要我找人来陪陪你啊?”   她话音刚落,几个健硕的男人从假山后头冒出来,以非常迅猛的行动把她绑上,团两下,扔进旁边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里。   情况过于紧急,又岚完全没机会求救,被扔上车以后更是束手无策。   车开出半岛湖公园,消失在东大街车流里。   左晴返回时发现又岚不见了,心像是被撞开一个洞,所有未知恐惧,全都钻了进去,占满所有空地,压的她透不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  白颖跟踪过又岚,我埋过伏笔,又岚看到过有人影躲在暗处,那个人影,就是白颖。   白颖身份前文有写,是个精神病,修戎是她的主治医师。 第78章 76   又岚失踪了。   吕字圩承诺修戎, 只要他需要,他随时将整个京城翻过来, 以便他找人。   左晴内疚不已,她没有多做解释,只向修戎陈述了当日她们所做、所言。   又一闻急的满房间踱步,每隔三两分钟就能听到他一声长叹。   外公稳坐在椅子上, 闭目,合拳, 手臂青筋暴起。他得忍,可他很着急。   修戎得知又岚失踪,喉咙干涩, 意识殆尽, 只觉心口被电击,五脏都皴裂开来, 听不到喘息,四肢也脱离开大脑的控制。   好像在活着,但又感觉不到自己有一星半点生命迹象。   吕字圩看着那双本来清亮的眼睛,布上厚厚一层雾气,看着阳光钻进纱帘, 星罗棋布在他身上, 却无法唤起他一丝一毫的生气, 心里堵得慌。   “修戎,你别这样……你说怎么办,只要你说, 我都给你办。”他说。   左晴垂首三分,“我知道是我错,我百死不辞,可也要找又岚啊。”   吕字圩轻轻抱她,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脊梁。   修戎充耳不闻,那身怠倦让人忍不住联想他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斗鸡,或许因为体力不支,又或许因为对方恰逢其会,终是败下阵来。   吕字圩看不得他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走过去,蹲下来,“你得找又岚!”   修戎仍不理会,眼里全是未闻未见的叵测。   吕字圩转身看向外公,“外公,您说说他,多拖一会儿,又岚就多一分危险。”   外公缓缓抬眸,望修戎一眼,没说话。   吕字圩又去求助又一闻,还没开口,修戎就站起来了,走向左晴。   左晴自救功能自主启动,本能的后退。   吕字圩马上上前,挡在左晴前边,“修戎,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找又岚才是关键,等找到又岚,你再责怪左晴也不迟啊。”   修戎没理他,问左晴:“都有谁知道你们在半岛湖?”   左晴一脸心虚,“我微信里人都知道。”   吕字圩为她解释,“她们逛园子时候拍照了,左晴传到朋友圈儿了,以前也经常这样,出去玩儿,拍个照,发个朋友圈。”   修戎接着问左晴,“最近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左晴想了下,摇头,“没有,我的生活特别枯燥。”说完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朋友圈的朋友也都是又岚的朋友,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一些不熟、或者只有一面之缘的那种,都在另一个微信里,那个微信我从来不发生活状态。”   修戎:“都是吗?”   左晴点头,“都……”话说一半,想起一人,“最近新加一个。”   修戎眯眼,“谁?”   左晴:“一个精神病院的护士,叫白颖。”   修戎眉心一紧,下颚皱起一个鬼状,“把她微信调出来,仔细查!”   吕字圩愣了下神,随即恢复,“好!”   修戎给二区精神病院打电话,一如判断,白颖又出逃了。   那又岚,应该就是被她带走了。   又岚受职业影响,反应自然快,白颖想要绑走她,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成。   所以,她有帮手。   以白颖无亲无故的背景来看,帮手只会是旁人,而她一直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不可能有机会认识到旁人,所以,帮手是院里的人。   自政府把白颖强行关押在二区,强制她接受治疗以来,她就总想逃跑,也不止一次出逃成功。故而,院里没一个正常人待见她,所以不会是哪个医护。   吕字圩收到局里调查结果,给修戎看,“是二区一个精神病人,注册号码是她妻子的,联系过了本人了,她说微信一直是这个病人在用。”   修戎:“登陆时间和地址。”   吕字圩把局里调查过的结果发到修戎手机,“查了,还有他点赞过的状态。”   修戎看着屏幕上精神病人点赞过的图片,翻转手机确认了一遍,“这是……”   吕字圩:“老区。”   *   市中心向东,第九条大道,是老建筑群,老到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虽定期粉刷外墙,做做牢固措施,但整个区域看上去还是岌岌可危,很是影响市容。因为地理位置紧挨商圈,地皮太贵,所以没哪个地产商接盘,也就搁置再搁置,如今倒成了市里一道平白无奇中带点儿沧桑感的风景线。   其中有个破旧的、已经不再营业的老剧院,据说当年被哪个地产商买了下来,买下来之后被围挡圈住,却从未有重建或翻新的进一步消息,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又岚被带进这个地方,被扔在一个小厅,绑架人没绑她的手脚,估计是觉得,即使给她自由,她也跑不掉。他们的估计没错,又岚根本跑不掉,四周一片黢黑,伸手不见五指,脚下全是大小不均的土坑,摸着四壁踱步,却摸不到哪怕一扇门。   她摸索着回到厅中央,坐在座椅上,双手像两截藤蔓,紧紧箍在座椅把手。好奇怪,她明明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可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点不清醒了?   是没有氧气吗?   又岚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她用力晃晃脑袋,尽量让自己心静。   在半岛湖,左晴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传到了朋友圈,紧接着,白颖就出现了,由此推测,她是通过左晴朋友圈知道她们所在地的。那么,当初她要求加左晴微信,的确是有目的的,至于什么目的,又岚应该是知道了。   白颖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她所在,绑走她,并关在这样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是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可能性比较大,但又无法解释,正常人里,谁跟她有此积怨,用的着绑架她。   边卉?她平常的强硬都是色厉内荏,她干不出这种事。   除了边卉,又岚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正常人。   如果不是精神状态正常的人,那应该就是认识修戎,可能是恨他的,也可能是爱他的,当然,也可能是又爱又恨的。如果是这样,那她马上就凶多吉少了。   因爱生恨的女人最可怕,更何况还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因爱生恨的女人。   就在她分析局势之时,剧院的屏幕亮了,随即响起一个女声,“又岚。”   又岚听的出来,是白颖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格外的冷静。   白颖咂咂嘴,丝毫不加掩饰,“我想干修戎老师啊。”   果然。又岚:“那你去绑他啊?绑我干什么?”   白颖:“因为你碍事儿啊。”   又岚突然想笑,“你的思维模式挺有意思,谁告诉你,我不在了,你就能干他了?你也太高看你自己、小看修戎了。”   白颖不恼,“你不用试图激怒我,我不会过去的,不会让你知道出来的方法的。我只需要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慢慢缺氧,看着你窒息而死。”   又岚心里一愣,真的是封闭空间。   她问:“那我能知道,我还有多长时间可活吗?”   白颖似乎并没有打算瞒着她,“两个小时。”   又岚心里又是一愣,她一点也不觉得白颖是在开玩笑,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如果我能帮你约到修戎,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白颖饶有兴致的问:“你怎么约他?”   又岚:“你先放了我。”   白颖哂笑,“你当我傻?”   又岚:“事实证明,你想要绑我,轻而易举,即使我出去了,你若想要让我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一定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不信任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白颖停顿半晌,“你太狡猾,我必须考虑到所有可能性,规避所有风险。”   又岚不放弃,“可除了我,还有谁能把修戎给你引出来?”   白颖笑:“只要你在我手里,他就一定会来。”   看来她是打算用她要挟修戎了,又岚大脑飞速运转,“如果他看到我死了,你以为你能得逞?我提醒你一句,别太小看修戎,他没那么好糊弄。”   白颖没再回话。她当然知道,修戎不可小视,不然也不会在她越院那么多次的情况下,次次将他找到,逮回去。可她能信又岚吗?这女人看上去并不安分。   又岚知道白颖听进去了她的话,在权衡利弊,乘胜追击的说:“有一句话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得相信,相爱的两个人是有心灵感应的,如果我死了,你以为你能瞒过他?”   白颖终于被说服,“那你有什么办法?”   又岚暗自窃喜,“我说了,你得先放了我。”   白颖态度坚决,“我可以先饶你不死,但要我放了你,免谈。”   又岚呼口气,没再继续争取,目前情况来看,可以暂时保住命,她已经知足。   没过一会儿,厅内响起轰隆声,四面墙开始以又岚难以估算的速度移动起来。   声音停止,两个壮硕的男人推开屏幕,朝又岚走去,把她拖到了白颖面前。   白颖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身后有两个目光呆滞,注意力却一直在她身上的男人,加上挟持又岚的两个,一共有四个狗腿子。   又岚心里盘算着,眼也没歇,一直不断的梭巡四周。   白颖微笑看着她,“本来,我以为我和修戎老师可以举案齐眉的,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知道你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人,放在古代,是个什么结局吗?”   又岚真不想跟精神病争论,但又管不住嘴,“我破坏别人感情?别人是谁?你和修戎?他有承认过你们之间有感情吗?他都没跟我提过你是个什么东西。”   白颖:“他为了事业没有曝光我,我可以理解,我不怪他。”   她的神情太真挚了,又岚都要信以为真了,“如果你不是一个精神病人,你应该去做一个演员,”说完觉得不对,“嗷说错,每一个精神病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这是你擅长的,也是你热衷的。”   这番话刺激性并不大,跟又岚前一句根本没有可比性,但白颖还是扇了她一巴掌,瞬间,又岚的脸高起来,红肿里带着紫青,触目惊心。   挟持她的两个男人,似乎是觉得有趣,也一人扇她一巴掌。   又岚被扇懵了,睁眼只见有无数蚊虫在飞来掠去。   白颖薅起她长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怪他吗?因为他是小智的父亲,而小智,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第79章 77   又岚的智商虽然及不上修戎, 但还不至于蠢,修戎的儿子?真是可笑。   白颖对又岚不屑一顾的态度并不以为意, 但还是薅着她长发用力在地上撞了好几下,磕出一个血窟窿,血流不止,登时染满衣裳。   又岚碍于双手被钳制, 空有反抗的心,没有反抗的能力。   白颖拽起又岚头发, 把她脑袋拉起来,瞪着她,“为了见到修戎, 我不会让你死, 但我可没说就这样轻易放过你。”   又岚吐掉嘴里一口血,笑起来, 白牙被鲜红色抢了风头,显得无辜。“你真的很矛盾,所以我真的相信,你是个精神病人。”   白颖又给她一巴掌,掴在太阳穴, 她当即脑袋一懵, 晕厥过去。   两个劫持又岚的男人问白颖, “可以喝圣水了吗?”   圣水是又岚的□□。白颖看又岚一眼,她不想留着这么块骚-逼烂货,但如果现在就办了她, 那修戎肯定就不会来了,她的最终目的还是修戎,所以就勉强再让她轻松一会儿。   “着什么急?你们都有份,是我带你们离开二区,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几个男人对此承诺深信不疑,对白颖也是马首是瞻。   白颖在把又岚绑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修戎,她知道,以修戎的智商,要想知道她身处何处,易如反掌。   修戎也当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又岚晕死过去之后,就潜进了老剧院。   当他知道白颖把又岚绑来老区之后,就到警局去调了监控录像,果然,一辆十分可疑的面包车在老剧场外的辅路消失不见,他当即确定,人在老剧场。   吕字圩调派警力,供修戎差使,左晴问他,“你就不怕你再被革职?”   他说:“修戎对我的意义,就像又岚对你的意义一样。”   左晴没再说话,如果她的命可以派上用场,那她一定不假思索的贡献出去。   就因为出事的,是她生命中唯二重要的人。   修戎嘱咐吕字圩,在老区外候着,别打草惊蛇,避免惹急了白颖,她撕票的结果。吕字圩点头表示会意。   左晴也在,她大概猜到修戎要怎么做,“你要一个人进去?”   修戎:“白颖绑又岚,是因为我,我不进去,又岚怎么能出来?”   左晴把吕字圩抻过来,要他劝修戎,“里边可不止白颖一个人,如果最后又岚出来了,他被困了,那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修戎听到了左晴所言,“又岚怀孕了。”   左晴:“我知道,所以我去换她。”   吕字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疯了?!”   左晴没疯,“又岚会被绑走,我难辞其咎,如果你再因此出事,那我更无法原谅自己了,所以我去换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吕字圩不同意,“不行!你别胡闹了!”   左晴不理他,“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控制住精神病人,但我刚才把白颖及另外几个病人的既往病历都看了,多少也算是了解了,我有分寸,不会把事情搞砸的。”   吕字圩把她扯到身后,横身挡在她前面,对修戎说:“我知道左晴做错了,但我是绝对不允许她去换又岚的,除了让她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修戎对眼前二人莫名其妙的戏码又搞得烦躁了三分,“我有说让左晴去?”   吕字圩:“那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修戎:“白颖是我的病人,我比在场每一个人都了解她,我知道怎么应对。”   左晴一点也不这么觉得,“我看过她的治疗历史了,多年来你根本无计可施。”   修戎直接避开左晴所言,对吕字圩说:“你在外边等着,我尽快。”   说完话,他朝老剧场走去。   左晴看着他背影,紧紧攥住吕字圩胳膊,“我感觉不太好。”   吕字圩握住她手,“没事儿,修戎本事很大的,我们应该相信他。”   左晴:“你不知道我在担忧什么。”   吕字圩:“什么?”   左晴没说。她在担忧,修戎真的有办法应对白颖吗?   她在看白颖病历时,看到最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白颖,女,29岁,毕业后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前台,为人乖巧,同事都喜欢,因此得到太多关注,这种关注促成她敏感性关系障碍,从而演变成一种妄想。   这是一种以内向、敏感为基础,疏泄情感、情绪、松驰、紧张的能力障碍。   病历上写,这种病症常见于遭受明显的心理打击,这类患者通常会把周遭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拉拽到自己身上,成天捕风捉影,从而形成嫉妒、钟情、疑病等等各种妄想。   白颖的情况截然相反,没有人打击她,她是在一种无意识情况下患的病。   因为精神问题,没办法继续上班,她家里人把她接回去,一开始怕丢人,没有送到精神病院,把她的侄子小智接来,陪伴她,希望可以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   没想到,白颖认定小智是他儿子,是她家人抢走他,替换已故侄子,让她失去为人母亲的资格。她后将家人杀害,把小智视为己有,直到邻居发现,报了警。   修戎对此诊断是,Capgras综合征,又称双重错觉综合征、易人综合征、替身错觉、双重人身症、冒充者综合征。临床表现指患者认为其亲友已被顶替,两者极端相似,但还是坚持认为他们并不同,有差别。亦有人认为二者躯体不同。   鉴别为癔症,也就是分离性妄想。临床表现极为复杂多样,几乎涵盖了临床各科所有病状,多为突发病,感觉、运动和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精神失常。   十多年来,白颖病情一直是修戎在照顾,修戎用尽方法都没能令她痊愈,干脆不再干涉,任她在二区精神病院度过余生。可她并不安分,成天上演‘飞越疯人院’,用精湛的演技,逃脱医护束缚,躲开他们视线,逃离精神病院。   每当院里发现她不在了,都是派修戎去找,因为只有他可以找到,而白颖,也只会跟他回来。后来修戎离开了二区,白颖每每失踪,院长还是会拜托修戎。   也导致了,业内人世经常拿此事调侃修戎,说他是被白颖缠上了。   一个修戎十多年都无能无力的人,要想从她手里把又岚解救出来,得多难?   左晴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祈祷可以有奇迹发生。   吕字圩揽着左晴肩膀,安慰她,“修戎是医生,不是神仙,他确实在用百分之三百的精力治病救人,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痊愈。这不是病,是命。”   左晴:“他治不了白颖,那为什么倒霉的是又岚?”   吕字圩:“这是又岚的选择,就像你选择我。我虽没修戎敬业,但也不畏前路,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要为事业献身了。到那时,你会觉得我连累了你吗?”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左晴都懂。   吕字圩在她额上印一吻,“虽然很难,但我们还是相信他们能度过此难关吧。”   左晴吁出浅浅一口气,“嗯。”   修戎进入剧场,第一眼见右上方有个天窗,开着口,一小束光驻进来,售票厅才不至于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糜烂的味儿,报废的桌椅堆积嶙峋,目光所及只有脏乱差。可也奇怪,他总觉得此环境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规律感。   他凭着敏锐的感官和经验,继续朝里走,没走两步,掉进了一个洞里。   落地之后,他扶着墙面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过来,不由分说撞进他耳朵,“修戎老师,你可以不要我,但你怎么能不要儿子呢?”   修戎没着急说话,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徐徐靠近。是白颖。   白颖走向修戎,在他耳侧打开灯,本来有些昏暗的环境瞬间明亮起来。   修戎开门见山,“又岚呢?”   白颖撇嘴,“修戎老师你怎么能在我面前提别的女人呢?”   修戎一把掐住她脖子,“我再问你一遍,又岚呢?”   白颖被扼住脖子,登时脸色通红,呼吸开始粗重,太阳穴青筋也在一瞬间暴起,“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话音刚落,四个男人架着又岚走出来。   又岚被拖着,双腿耷拉,垂在地面,羽绒服掉了半节,水蓝色的内衫显得过分单薄。嘴角有血,两颊高肿,头发也被蹂-躏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他们打了她。修戎掐白颖脖子的手又紧了三分,“你找死!”   白颖一度吐出舌头,翻起白眼。   旁观的四个精神病男人对此无动于衷。这是当然的,他们精神不正常,要怎么知道目前白颖正处于濒死状态?   白颖求生欲望强烈,她在死亡边缘使出全力喊出一嗓子,“圣水……”   四个男人马上冲将过去,趁修戎不备,一铁棍搒上去,把他钳制住。   白颖得救,身体还是被无力感支配,哐叽一声瘫在地上,捂住脖子用力咳嗽。   又岚被轮番掌掴,头晕目眩,终于缓过劲儿来,却看到修戎半支撑着身子,她双眼眼白部分被红血丝占据,睫毛无规律的颤动不止,“你们干什么!?”   白颖扬手就是一巴掌,“叫唤什么?”   修戎反手一掌,一手两个推开四人,不要命的到又岚跟前去。   白颖等的就是他注意力全在又岚身上。她眼疾手快的在他手臂上凿了一针。   修戎反应再快,药也已经进入皮肤,虽然量少,但也架不住白颖配的浓度大。   又岚拼了命冲向白颖,把她扑在地上,一顿扇巴掌,掐脖子,每一下都拿出要她命的劲头儿,毫不手软。   对于这些微量的皮肉之苦,白颖并不畏惧,这些年来,在精神病院,她受的苦比这要强不知道多少倍,她也活下来了。   又岚打她个半死,旁边四个精神病就这么看着,目光呆滞,一脸茫然。   白颖在关键时刻又喊出‘圣水’,四个精神病扎堆扑上来,扯开又岚。   修戎被用药之后,意识越来越薄弱,气息越来越孱弱,连眼神都迷离起来。   可尽管在这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还是要挪到又岚身侧,把她护在身后。   又岚扶住修戎,哭花了一张脸,“你傻啊!你干嘛来!”   修戎伸手擦拭又岚眼泪,还没碰到她,就被两个精神病抻开,逼到墙角。   白颖站起身,“哟,这么恩爱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又岚恶狠狠瞪她,紧咬的牙缝里涌出杀气。   白颖转身对两个精神病说:“把那个男的,关在一号房间,女的关在二号房间。接下来你们就可以准备喝圣水了。”   四个精神病无比兴奋,手舞足蹈起来。   地下一层曾经是鬼屋,一号房间和二号房间中间有道铁栅栏的设计,修戎知道格局,但似乎具体的地理位置和方向有所改动,没有先前的逼仄,大方太多。   然,并没有给他舒坦的感觉,所以他断定,此间剧院,被有心之人改造过。   又岚看着修戎,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虚弱,她不知道那药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很痛苦,“你她妈是不是傻!有那么多方法,你干嘛要用最笨的!”   修戎阖着眼,勾起唇角,“我再了解她,我方法再多,也不会拿你冒险。”   又岚哭出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可你来了,有什么用吗?还不是要跟我一起受罪?”   修戎:“我在,分走她的敌意,你就不会受罪了。”   又岚只是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修戎:“别哭,我抱不到你。”   又岚瞬间涕泗滂沱。 第80章 78   修戎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 吕字圩和左晴坐立不安三个小时了。   期间外公和又一闻各打过一个电话,除此没有过多打扰前线, 也是懂事儿。   左晴捧着杯,“我好担心。”   吕字圩搂着她腰,“担心也没用,所以别担心了。”   左晴踢吕字圩一脚, 并附上白眼一枚,“废什么话?能不担心吗?”   吕字圩揉揉被踹的膝盖, “你再担心,我们也不能冲进去啊,白颖是个精神病, 你永远也不知道精神病能作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来。”   左晴知道。   吕字圩:“重点是, 他们还不用负法律责任,所以如果我激怒了她, 不仅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还极有可能加快事情发展到难以把控的地步。”   左晴都知道,但,“我就是受不了我们什么都忙都帮不上。”   吕字圩:“你也体会体会我的痛苦吧,有修戎在一天, 我永远都是一个废物。”   左晴抬眼看他, “你别妄自菲薄, 我觉得你一点也比他差。”   吕字圩很感动,用力亲她一口,“谢谢媳妇儿。”   左晴:“只要你能想出办法, 帮他们一臂之力,我就相信你,比他强。”   吕字圩:“……”   左晴:“行不行?”   吕字圩:“不是我不帮忙,你说我要怎么帮?刚才都说了,冒然进击会激怒白颖,激怒白颖后果很严重,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左晴:“你不会采用一些战术?要知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吕字圩:“目前情况来看,任何战术都是有风险的,为了又岚和修戎的安全,我不能铤而走险,也不能在他们已经负重的基础上,再加负担。”   左晴:“可……”   吕字圩抱住她,“我知道你着急,知道你不想就这么干坐着,可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对付白颖,不用有所顾虑,不用把我们考虑进去。”   左晴不再说话了。   吕字圩并没有觉出他这番话的问题,目前修戎和又岚已经身处危险当中,安全问题已经是刻不容缓,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为了他们的安全’。   左晴也是着急到脑崩了,压根没注意到他一番话里这么大一个漏洞。   此刻的修戎,虽然被用了药,状态不佳,但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抻着每一根神经,在无力睁开双眼的情况下,还在警醒着。   又岚也是,她不知道修戎被注射了什么东西,而修戎那疲惫的模样也让她不忍心再多问。她猜测,应该是镇静剂一类。   半个小时过去,白颖带着四个精神病走进来,拿两副手铐,把修戎双手、双脚铐起来,撕开他衣服,半截胸膛露出来,她栖身压上去。   又岚急了,“你要干什么!?”   白颖扭头看她,“洞房啊。”   又岚往前窜,被四个精神病按住,她双手双脚被钳,嘴还是自己的,“你冲我来!你放开他!冲我来!!”   白颖微微一笑,“你别着急,他们四个马上就会把你伺候满意的。”   修戎甩洒两下,没甩开白颖双手,他咬破舌尖,让自己尽量清醒,趁着短暂清醒,一脚蹬开她。   白颖阴晴不定,前头被甩开不恼,但此刻被踹一脚,恼了,她冲四个精神病人使眼色,“把她裤子脱了,都是你们要的圣水。”   四个精神病人把手伸向又岚腰带。   修戎抬起手,“别动她!”   白颖伸手示意四个精神病人停止,捏起修戎下巴,“那你知道接下来……”   修戎把衣裳往下抻了抻。   白颖很满意,“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我会让那个贱人晚一点下地狱。”   又岚突然不哭了,出离镇定,好似眼前男人不是她的。   白颖看着她冷漠到目空一切的眼神,意兴阑珊起来,从修戎身上起来,把门口电击设备拉进来,靠住,双手抱臂,“知道这什么东西吗?”   修戎当然知道,“我从来没对你进行过电击惩罚。”   白颖啐一口,“但你默许过!”   修戎:“那是因为你杀了两个病人。”   白颖笑的很讽刺,“他们杀死我们的孩子!他们死有余辜!”   修戎努力往墙上靠,“所以你是因为我默许了他们对你进行电击惩罚?”   白颖甩过去一道凌厉的眼神,“还因为你不忠!”   修戎:“那你可以把她放了了,我从未对你不忠。”   白颖转身出来,一脚踹倒又岚,往她身上吐两口口水,薅着她头发拉她到铁栅栏前头,四个精神病人按着四肢,她一阵拳打脚踢。   修戎把最后一点虚劲儿用尽,蹭到铁栅栏前,伸过手去,薅住白颖,用力一拽,她头磕在棱形铁管上,额头上被剜下一块肉,血嗞嗞流。   白颖捂着额头在地上打滚,修戎死都不松手,手腕被硌破皮,血肉模糊。   又岚想挣脱开束缚,但四个男人的力量她实在难以企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修戎手腕的伤口越来越深,心里伤口越来越大。   四个精神病人没有自主能力,只能靠白颖指挥,修戎本来想,让他们反过来帮他与又岚,但四个精神病人显然被白颖洗了脑,除了她的话,谁的也不听。   白颖在紧要关头,又给他们打了一针忠心剂,他们马上过去把她解救出来。   修戎能力再大,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也不能发挥出来,只能任他们拉走白颖。   白颖再看向修戎的眼神充满暴怒,她把又岚绑起来,折身回去,命令四个精神病把修戎摁住,她用电针连接他太阳穴,给电针通电。   修戎不堪疼痛,全身上下一阵一阵痉挛抽搐。   尽管如此,他却抿紧嘴唇,任何声音都不发。   “啊——”又岚受不了,忍不了,她也想继续冷静下去,但她做不到看着修戎受罪而无动于衷,她大声嚷,“你对我用!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对我用!你杀死我吧!我求求你!你杀死我吧!你杀死我!!”   修戎艰难的扭头,“又岚……”   又岚胸口怄着一团气,她以为是怒火,但其实是绝望。   白颖玩儿完了,把电针拔下来,瞥又岚一眼,“别逼逼,不会便宜你的。”   修戎被摁着四肢,本来就因药物作祟,浑身无力,此刻更是动弹不得。   他一口一口出气,他想让又岚知道,他不想死,更不想她死。   又岚知道,但她坚持不了了。   白颖似乎兴致刚被带起,并不想鸣金收兵,抄起一根铁棍,比着修戎,“你背叛我,背叛小智,我跟踪那个贱人这么久,终于一步一步渗入她的生活,抱歉,我真的不能放过她,如果你不能跟我度过下半生,那你就跟她一起死吧。”   话音落下,铁棍随即落下,搒在修戎腹部,用了百分之三百的力道。   又岚从地上捡起一根生锈的铁丝,冲白颖喊,“我抢你男人,我万死不辞,我死了你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我不会妨碍你们了!我永远都不会妨碍你们了。”   白颖抛过去一个不以为意的眼神,“ 那你死啊。”   修戎摇头,“又岚……你……”   又岚攥紧铁丝,眼神决绝而坚定,“修戎,我爱你,我只爱你。”   修戎明白她在说什么,她要放弃她自己与腹中孩子的命,只为换他的命。   “又岚……”   又岚把铁丝插-进左肩窝,“白颖,你最好说话算话。”   修戎向她爬过去,“又岚……又岚……”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不好玩儿了,白颖转身走了,四个精神病紧随其后。   修戎在铁栅栏前,单薄的嘴唇抿成一道天堑,隔开的是理智和冲动。发红的双眼与他手腕的鲜血交相辉映,潆绕四周的全是苦痛。   又岚把铁丝拔下来,苍白的嘴角微微上翘,“我不会死的,我还没有爱够你。”   修戎眼角有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以为他可以凭一己之力营救又岚成功,到头来却只是他以为。   他明明已经做好所有准备,可还是无法眼看着又岚伤害自己。   他……   又岚按住肩窝的伤口,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她在强忍,强忍疼痛。   修戎没给自己太多伤感的时间,扒着铁栅栏,“又岚……”   又岚止住血,艰难挨过去,隔着铁栅栏,攥住他手。   修戎反握住,“我有办法出去,但要你帮助。”   原来他先前默不作声,是在琢磨出逃的办法。又岚点头。   修戎眼睁不开,但还有残余力气说话,“方以柔死前用手比了一个九,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向西第九大道的修家老宅,现在才明白,是向东第九大道的老区。”   又岚眉心微皱,“你是说,是这里?”   十六名儿童案一直没找到作案地点,原来是在这里。修戎从进入此处,就一直在观察,作为一个荒废之所,它未免太过精致。   巨大的玻璃屏横他们所处鬼屋的穹顶,房间四角有四个天窗接连剧场,剧场能接受到的光都会分一部分给四个天窗。光均匀的洒下来,自然的派兵布列,星罗棋布的照射在四面墙上,这是一种电离子分光衍射系统使然。   光照被分散,在心理学上讲,会给生物一种紧张感,使其感觉自己身处无所遁形的环境,不敢有所动作。由此推测,此处是有人用于关押、囚禁的地方。   老剧场最早于1874年修葺完成,至今经历过多达六次翻修,为了熟悉环境,修戎提前做过功课,对每一任设计师都了如指掌,显然,如此变态设计,并非他们所为。如果不是,那就是在它荒废之后,有人暗中修整过。   至于这个人是谁,修戎在看到那架电击设备时,就明白了。   白颖在一般精神病人里,是个特例,但也没可能弄到一架电击设备,她能找到此处,更像是阴差阳错。修戎自信他的诊断。不是白颖,那就只有方以柔了。   她十分清楚精神病院一套治疗程序,而她也有条件搞这样一个阎罗之所。   修戎再开口,比前一句话说的更为艰难,“白颖每隔半个小时过来一次,到时我会提醒你,你就回到原地,不要让她发现。”   又岚心里泛酸,修戎在被虐待的同时还在观察环境,她藏着哽咽声,憋出一个,“好。”   修戎:“四面墙,南北两面倾斜,呈波浪状,外表布一层聚碳酸酯,使整个空间在原先封闭基础上更为严丝合缝。缺点是惧热,温度达140℃开始软化, 220℃熔解。等白颖过来,你激怒她,引导她对你用电击,我会提前调控好伏度,你要装作很痛苦,再用办法让她失去兴趣,她一走,你就把电击设备调到最大伏。”   又岚懂,“电击加热是吗?那哪一面墙可以出去?”   修戎吁出一口气,用来缓解身体的痛感,意识的不断缺失。“四面墙上各有一块透明状的凸起物,应该是鬼屋本来的电路聚集处。电击设备里有绝缘电阻检测,用于限制电击设备的跑电故障,我会告诉你它在哪里,你把它拆下来,检测四处凸起物,如果是电路聚集处,那接下来就需要你身体的反应能力和协调力。”   又岚:“什么?”   修戎:“只有聚碳酸酯消失,我们才能看到鬼屋本来的模样,我们才能看到除了白颖进出的那个门以外的门,我们才能出去。但聚碳酸酯融化需要时间,所以就要结合鬼屋电源,而一面一面加热一定会被白颖发现,所以需要四面同时。”   又岚明白了,“我可以同时。”   修戎攥紧又岚的手,“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又岚俯身亲在他手背上,眼泪掉上去,他被烫的颤了一颤。   “我可以的。” 第81章 79   半个小时一过, 白颖出现在又岚和修戎面前。   身后四个精神病人雷打不动的唯她马首是瞻。   又岚回到原地,对眼前一切漠然置之。   白颖走过去, 扬手就是一巴掌,“什么态度?”   又岚不懂什么叫节省力气,她只知道此刻没有四个精神病人摁着她,她反手还了白颖一巴掌, 将她拍在地上,使劲揪头发抽嘴巴。   白颖喊四个精神病人上前, 把又岚吊起来,拿针插-进她脚底板。   又岚忍不了,嘶吼出声。   修戎玩儿命晃动铁栅栏, “白颖!小智死了!是你害死他的!”   白颖停下来, 转过身,看着修戎, “死了?我的儿子?死了?”   修戎:“对,死了,是你害死的。”   白颖走过去,“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又岚不能让她再伤害修戎,她大喊, “是我杀死的, 你的儿子是我杀死的!”   白颖果然回身。   又岚又尝试, “是我杀死了你的儿子,也是我勾引修戎,他们都是无辜的, 都是我的错,你把修戎放了,你放了他,你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   白颖又转过身,背对着又岚,“我要是放了修戎老师,谁跟我洞房呢?”   又岚:“他硬不起来的,他满足不了你的,真的,他跟你生过儿子之后就废了,我试过了,真的废了,我已经是垂死之人,我没必要骗你,他真的废了。”   白颖绕进去,坐在修戎身上,双手抚摸修戎脸颊,眉眼,柔声细语,“是吗?”   又岚挣扎几下,“是!是真的!你再折磨他他就死了,你也不想他死吧?”   白颖捧住修戎的脸,修戎蓄满力,使劲儿甩开,“滚。”   “滚?”白颖箍住修戎脑袋,在他额头硬印上一吻,“我偏不,我就要操-你。”   又岚面目狰狞,竭尽全力往前凑,却一次一次被拽回来。   她嗓子已经着火了,冒烟了,不能要了,“你操-我!你过来操-我!”   白颖扭头看她,“你这么寂寞啊?那就便宜你一下好了,反正你也要死了。”   话说完,她与四个精神病人对视,“把她衣裳扒了,下面那里有圣水。”   四个精神病人眼冒绿光,片刻没犹豫,开始撕扯又岚衣裳。   修戎费力攥住白颖胳膊,“到底是你要爽?还是要她爽?你不如杀了她,我还能够心无旁骛的满足你,你觉得呢?”   白颖觉得有道理,让四个精神病放开又岚,她从口袋掏出一把刀子,走向又岚,“我还是决定先杀了你,省了你没完没了的叫唤。”   又岚哼一声,“给我一刀倒也是给了我痛快。”   白颖一听,也觉得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又岚在这时又说,“杀了我吧!一刀杀了我!只要不对我用电击,我接受任何一种死法。”   白颖眼神一亮,望向电击设备,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一项秘密武器呢?   她绕进铁栅栏里,把电击设备拖出来,随手把门又锁上。   “还得谢谢你提醒。”白颖把电针连接又岚太阳穴,打开开关。   又岚撕心裂肺的嚎叫,每一声都承运着巨大痛苦。   白颖无比兴奋,仰天大笑。   又岚一度晕死过去,白颖的兴致也随之消失殆尽。   她带着四个精神病离开之后,又岚马上起身,却因用力过猛,摔倒在墙面。   修戎担心她身体,“你别着急,只要你可以四面墙同时加热,半个小时够了。”   又岚揉揉脑袋,“嗯。”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岚按照修戎指示,把点击设备两个电针分解成四个,然后分别用设备储物格里的绷带固定在两手,一脚,一头。   随后将电针加到最大伏特,平行双臂,左腿伸直,与站立的右腿呈九十度角,俯身向下,使得上半身与左腿呈一条直线,与地面平行。   幸得又岚是一名舞者,身体柔软度和持久度都是一绝,即使是这样扭曲的姿势,驾驭起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聚碳酸酯在又岚加热下,已经渐渐软化,脱落,鬼屋本来的格局慢慢展现。   二十多分钟之后,聚碳酸酯全数融化,在北墙上,果然有一个门。   又岚攥住门把手,却打不开,她想拿脚踹,但又面临不能出现响动的问题。   修戎:“门上是什么锁?”   又岚蹲下来,仔细看,“好像是密码锁,还是字母数字都有设置的那种。”   修戎:“什么密码?”   又岚看不懂,念给修戎,“UIF LFZ JO UIF IFBSU。”   修戎把字母在脑海排列,组合,组合,排列,睁开眼,“The key in the heart(信息中的每个字母都用26字母中紧随其后的字母取而代之)。”   又岚重复一遍,“钥匙在心中?”   修戎判断:“应该是鬼屋中心。”   又岚拿那根铁丝把房间四角的对角连接,找到中心位置,仔细观察,地面没有,那应该就是在房顶了。她抬起头,这个位置,果然能看到四个天窗中各自一道光的汇合,顺着它们投射的方向看过去,目标落在铁栅栏上。   修戎也看到了,他马上摩挲铁栅栏,从最左边开始,“To……Gerald……”   又岚耸眉,“是个人名吗?”   修戎大概知道是什么了,他顺着棱形铁杆摸下来,“To Gerald,standing on the small knoll where the house had been,this tall barrier of green was as visible and pleasing an evidence of ownership as though it were a fehat he himself had built to mark his own。”   “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又岚知道出处,但不知道在这里什么意思。   修戎轻轻抿唇,“还是英文密码。”   又岚也觉得是,但要怎么解?   修戎伸手在墙上算,嘴上念念有词。   动脑子又岚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他。   半个小时马上快要过去,又岚心急的好比热锅蚂蚁。   修戎扭过头,“我说,你试一下。”   又岚赶紧到门锁跟前,“嗯。”   修戎:“J,q,x,y,z。”   又岚输入,“打不开。”   修戎:“9,8,4,3,2,2,1,1。”   又岚输入,“也不行。”   修戎:“J,q,x,y,z,9,8,4,3,2,2,1,1。”   又岚输入,“不行。”   修戎额头有汗滴落,“1,0,1,6,2,4,2,5,2,6,I,H,D,C,B,B,A,A。”   又岚呼口气,摁最后一个字母,锁咔哒一声,开了。   她欣喜若狂,刚一转身,白颖带着四个精神病进来了。   修戎喊她,“走!”   又岚有片刻迟疑,但还是赶在白颖冲将过来之前逃出门去,并上锁。   她没有回身,稍一抬头,泪如雨下。   爬出鬼屋,逃出剧院,吕字圩、左晴冲她跑来。   “修戎呢?”吕字圩声音都在发抖。   又岚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吕字圩当即心一冷,也差点没站住。   左晴扶住他,眼泪也掉下来,另一手紧搂住又岚,“没关系……没关系……”   吕字圩拽起又岚,“为什么你还活着出来?”   左晴推开他,“滚!”   又岚抹掉眼泪,颤颤巍巍站起身,身体百分之八十重量放在左晴身上,“跟随白颖的那几个精神病人家属在吗?”   左晴不明就里,但还是回她,“在,一直在。”   又岚:“把他们交给我,再给我几个人、一把枪。”   左晴:“你要干什么?”   吕字圩反应过来,“修戎还活着?”   又岚看过去,重复一遍,“把他们交给我,再给我几个人、一把枪。”   吕字圩马上转身,照又岚吩咐去做。   看着又岚一身伤,左晴一阵痛,“又岚……你别去了……好不好……”   又岚眼眼盯着老剧院,“我的命在那里。”   左晴搂住她,“我不要你去了……修戎看造化吧……好不好……”   又岚轻轻推开左晴,“他要是死了,我还活什么?”   左晴眼泪噼啪掉,“你还有我啊……你还有干爸啊……你还有事业啊……”   又岚摇摇头,“修戎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左晴眼泪湿了又岚一肩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吕字圩动作很快,马上就把人给又岚搜罗起来了,他问:“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目前处于什么状态?”   又岚心情已经平复,她已经可以回答任何问题,“是他帮我逃出来的。”   吕字圩了然,没有意外,确实是修戎会做的事,他又问:“需要我一起吗?”   又岚:“我爱的人,我自己带他回来。” 第82章 80   又岚逃走了, 还是在修戎的帮助下。   白颖火冒三丈,连续十多分钟用电击惩罚他。修戎苦不堪言。   四个精神病见又岚不见了, 也躁动起来,他们是为了‘圣水’才跟白颖到这里,如今圣水载体已逃走,那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待下去了。   白颖明白自己对他们的控制即将到头, 所以抓紧一切机会使唤他们最后一哆嗦。精神病人是精神生病,但并不是傻, 白颖自己就是个病人,她深知这个道理。   修戎被白颖用药之后,就一直头晕目乏、四肢无力, 好比一块砧板鱼肉, 任人宰割。他尝试过说服她,不管用, 也尝试过催眠她,但他自己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妄谈牵引白颖注意力。   他看不清楚他的命,但也不觉得他的人生会终止在这里。   白颖捏着修戎下巴,咬牙切齿, “修戎, 是你自己不想活, 可别怪我心太狠。”   修戎偏头,挣脱开她的手,“你已经亲手杀死了你全家, 也不差一个我。”   白颖啐一口,“死到临头你还骗我?要不是你背叛我,背叛爱情,背叛小智,我会伤心欲绝?会沦落到精神病院?会受那么多苦?”   修戎:“你以为我是谁?”   白颖眼角迸出悲伤,“你是我丈夫,是小智的父亲。”   修戎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白颖却并没有因修戎示弱而放弃折磨他,她拿起又岚刺入肩窝的铁丝,对准修戎,“修戎老师,如果你不能陪我们母子,那你还是去死吧。”   修戎微微扬颌,双眼区别于平时的清澈,“我曾经想过,送你入宗教,或许那种沉闷的生活对你的病情有所帮助,但我还是在某个清晨,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颖歪头,眨着一双大眼。   修戎:“信仰和戒律清规或许可以把你的精神状态带入正轨,但它洗不净你的灵魂。你说你爱小智,可你杀死了他,也杀死了他所有的亲人,包括你自己。”   白颖突然咧开嘴,笑了,“是我?你说是我?你竟然说是我!”   修戎:“歌德说,人只要有追求,就会迷误。我一直信你是情非得已,一直宽容你,可你却连我也不放过。我大概是最后一个爱你的人了,你真的想好了?”   白颖笑容又突然僵在脸上,她瞅着修戎,一时觉得他的脸无比清晰,一时又觉得模糊不堪,连最基础的轮廓她都无法在眼中勾勒。   修戎继续,“我想,我大概是治不好你了。”   这一句,是修戎的真心话。   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白颖,除一般精神病院的常规疗法,他也有用一些人本主义疗法,格式塔疗法,莫雷诺心理剧疗法,以及他自创的疗法,可都没用。   白颖病情反复,难以根治,所有业内同僚都不想惹这个麻烦,只有修戎毫不畏惧,始终对这个病人不离不弃,可结果呢?却是要死在她手里。   修戎倒不后悔,只是有些难过,难过他再也不能见到又岚了。   白颖的眼神继续迷离,态度依然随意。   她并不是仅靠修戎几句话就可以说通,就可以放下屠刀的人,修戎知道,所以他已经不抱任何期望。死在自己病人手里,也算因公殉职、死得其所了吧?   就在修戎准备接受命运安排时,命运再一次荒诞的把又岚带到他面前。   又岚重新出现在鬼屋,不是单枪匹马。   白颖眼疾手快的扼住修戎脖子,面对又岚,“一起死啊!”   又岚看着修戎比她离开时又多添几道伤口,只觉撕心裂肺。   四个精神病人的家属一出现,他们就彻底摆脱了白颖的控制。   白颖瞬间孤立无援,但仍不想放弃,看她眼神中久久不衰的杀气,又岚明白,她是想鱼死网破。而她是不会允许白颖再伤害修戎的。她举起枪,“看看是你先掐死修戎,还是我先一枪打死你。”   白颖才不管她说什么,她早就不怕死了。   又岚见修戎憋红脸,白颖手背的青筋也暴起,她握紧枪,开保险,上膛。   修戎在死亡边缘还在不断摸索地面,终于摸到凶器——那根生锈的铁丝。他卯足劲儿,刺进白颖后腰,白颖吃痛,大叫一声,弹开。   几个特警迅速上前,将白颖双臂钳住,摁她在地上。   又岚把保险关上,把枪扔了,跑向修戎。   修戎把手伸向她,还没着急煽情,就晕了。   又岚连同两个特警把他架起,离开这个鬼屋。   从这里出去以后,她应该会将此处夷为平地。   *   半个月后,市中心医院。   修戎住院以来,又岚谢绝探望,谁也不能打扰,就连吕字圩想来看看修戎,都得提前两天跟又岚预约,又岚还得根据他目的加以分析判断,看值不值得见面。   此刻,左晴和吕字圩站在市中心医院29层,VIP2919病房门口,面面相觑。   吕字圩噘着嘴,“又岚快赶上老母鸡了,护修戎护的太紧了。”   左晴拍拍他肩膀,“体谅体谅,换做是我,差点失去你,我比她还过分。”   吕字圩把噘嘴改为撇嘴,“你就是拍呼我,其实压根儿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本来是这么一回事儿,但吕字圩这个态度让左晴很不爽,所以她说:“是!就是拍呼你!气死你!气死你!”   吕字圩当即掩面,蹲在地上哭了。太他妈心痛了。   又岚打开门,臭着一张脸,“干什么啊?不会消停是吧?叫唤什么啊?”   左晴把吕字圩提溜起来,“就是!鬼哭狼嚎的!一点也不注意场合。”   吕字圩心更痛了。   又岚迎左晴进门,给了吕字圩一记闭门羹。   吕字圩站在门外,顿时有些凌乱。   左晴进门就看在修戎在上网,手在平板上跟上了发条一样。   她没忍住,“差不多得了,你以为你铁打的?”   修戎没抬头,“来了。”   左晴应一声,“早来了,你们家又岚怕我们吵着你,硬让我们在门口候了一个多小时,进出医护都以为我俩是门神。”   修戎:“太不会办事儿了。”   左晴以为找到知心人了,附和,“就是,太不会办事儿了!”   修戎紧接着,“怎么能只让他们候一个多小时呢?”   又岚笑,“是是是,下次让他们多待一会儿。”   左晴额角抽搐两下,“贱到一块儿去了。”   又岚坐下来,拿起个芒果给修戎切,话对左晴说:“你下回要还是空手来,就别来了,也省了我看着你心窄。”   左晴瞪她,“你手里拿的谁送的?我一年都没买这么多水果,头一回买那么多都给你们家修戎了,你还挑眼?做人别太贪得无厌啊我告诉你。”   又岚把芒果粒插上牙签,喂给修戎,“怎么样?”   入口即化,有点熟太透了。修戎说:“老了。”   又岚睨向左晴,“听见了吗?老了。你买的多有个屁用,都不新鲜。”   左晴想走了。   吕字圩在外边净遭白眼儿了,实在待不下去了,悄悄推门,进来了。   又岚看见他,“出去!”   左晴虽说跟吕字圩生着气,但还是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斥他,皱起眉,“你态度好点,我们过来也是送了礼的。”   又岚:“礼我只认你送的,你们家吕字圩过来是麻烦我们家修戎破案的。”   左晴还真不知道,她扭头看吕字圩。   吕字圩点点头,“是有一个小小的案……”   左晴:“那你滚出去吧!把门带上!”   吕字圩又撇嘴,“媳妇儿……”   左晴斜他,“一点眼力见儿没有,没看修戎还没康复呢吗?”   吕字圩瞪大眼,使劲瞅瞅修戎,“他还没康复?最近无补不欢,壮的都能上山打虎了,也就又岚,老觉得他没好,一天到晚当瓷娃娃供着。”   左晴踹他,“你不废话吗?又岚自己的男人,她不心疼谁心疼?”   吕字圩揉揉腿肚子,“心疼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儿啊!修戎又不是菩萨,供多了我怕他承受不了这份负担,没听说过过犹不及吗?”   要放在以前,又岚有的是话堵得他哑口无言,但今天,她只想守在修戎身侧,一切影响她注目修戎的人或事,他都或多或少的视而不见。   修戎被困了两个星期,每天按照又岚食谱吃一堆补品,外公和又一闻送来安胎的补药,又岚全都给他熬了,闹得部分医护根本不知道,谁受伤,谁怀孕。   不过倒也有个好处,又岚的精力被‘照顾他’占据,没机会作妖了。   但他忘了,还有个吕字圩,他作妖的本事毫不逊色于又岚。   四个人斗嘴打趣到傍晚,外公过来,把修戎父母从国外寄过来的名贵药材带过来,看见四个小年轻十分和谐的画面,也没好意思多待,没一会儿就走了。   又一闻紧随其后,他比外公脸皮厚多了,最后是又岚好说歹说劝走的。   病房里有一台55寸电视,正重播新闻。白颖被政府强制关在三区精神病、接受治疗的新闻。她是精神病,惩处没有任何意义,但也不能再任她伤害到他人,所以被剥夺自由,终身困于精神病院。   又岚认为政府所谓交待有些差强人意,但她尊重修戎,修戎觉得可以原谅,那她自然也不会再过多纠结。毕竟在她眼里,修戎才是第一位。   左晴看着电视屏幕,咂嘴,“其实精神病也挺幸福的,永远不知道伤害了别人,也永远不知道自己受过什么伤害。”   吕字圩虽然对精神科领域没修戎那么精通,但也不算无知,他纠正左晴,“精神病人虽然精神不正常,但也不是完全无法感知伤害。”   左晴最讨厌吕字圩不分场合的不给她面子,瞪过去,“就你懂得多是吧?”   吕字圩马上闭嘴。他实在是惹不起左晴。   又岚在一旁幸灾乐祸,“公仆就是该。”   吕字圩感觉到,如果继续这个话题,肯定就是他受群怼,所以他自以为十分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又岚说,你们在老剧场破译密码了?”   被吕字圩一提醒,又岚也想起来,问修戎:“我忘了问,《飘》那段话的密码,你是怎么破译出来的?我事后想那几串数字、字母,一点头绪没有。”   修戎把平板放下,双手叠落放置腹前,“To Gerald,standing on the small knoll where the house had been,this tall barrier of green was as visible and pleasing an evidence of ownership as though it were a fehat he himself had built to mark his own。这段话,在字母表里,从a到z,各有16,4,2,6,23,4,5,14,12,2,11,3,13,10,2,9,12,12,3,2,5个,其中,没有J,q,x,y,z这几个字母,所以我把它们单拎出来。”   又岚终于转过弯儿来,又问,“那9,8,4,3,2,2,1,1是什么意思?”   修戎:“16,4,2,6,23,4,5,14,12,2,11,3,13,10,2,9,12,12,3,2,5里,出现次数最多的数字的个数,到最少的个数。”   又岚明白了,“那1,0,1,6,2,4,2,5,2,6,I,H,D,C,B,B,A,A就是J,q,x,y,z在字母表的排位,加上9,8,4,3,2,2,1,1在字母表里对应的字母,对吧?对吧?”   修戎笑:“嗯。”   又岚小小得意了一下,“也没有那么难嘛。”   左晴鄙视她,“你现在觉得不难了?当时不还是要靠修戎?”   又岚得意消失在脸上,狠狠剜左晴一眼,“哪儿都有你!”   修戎在这时说:“当时我尝试了,置换法、密码盒、换音词、字母易位,都没用,我以为还会更复杂,但想到鬼屋是建筑设计师设计,所以应该不会太难。”   吕字圩托着腮帮子看他,“所以你是看不起建筑设计师了?”   修戎:“他们建筑方面的才能不用多说,但他们在设局上……”不如方以柔。   吕字圩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又岚现在还不知道方以柔曾杀害过16个孩子,而作案地点,就是老剧院地下的鬼屋。修戎有心瞒着她,不想她伤心难过,他吕字圩肯定是会成人之美的。   左晴对这些不感兴趣,表现出一种视知识为粪土的态度,她比较好奇的,还是白颖,“在二区精神病院的时候,白颖可把我骗惨了,她哪儿像个有精神病的?”   修戎:“分离性障碍病人可以将各种病状,或者各种身份演绎的惟妙惟肖,演员最高境界就是忘记自己,而分离性障碍病人天生能达到这一境界,面对这类病人,我都做不到百分之百诊断正确。”   左晴感慨,“你们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精神病呢?”   修戎偏头,望向窗外,天很蓝,但他仍觉得不清澈,“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曾进行过一个声名狼藉的斯坦福监狱实验。实验在斯坦福大学心理学系大楼地下室的整改办公室内进行。   他随机抽选一批学生,让每人扮演狱中不同角色,一组扮演狱卒,一组扮演犯人。允许狱卒对犯人进行各种狱中可能发生的不人道处理,比如语言上或者生理上的暴力、专-制,也允许犯人越狱。   津巴多女友看到囚犯惨遭警卫虐打,赶忙让津巴多中止实验。而这时,津巴多也陷入了监狱长的角色,不能自拔。   实验的进行慢慢脱离原来主旨。实验中各种角色并没有按照剧本设定进行,特别是狱卒,他们表现出超乎实验设定的粗暴、野蛮,不再是基于实验本身意义,而是基于他们原本的情绪。人性的阴暗面开始接连暴露出来。   实验虽然无疾而终,但还是有效地证明了处境对人的影响。   津巴多后来说:环境对人行为的影响力,比大多数人想象中要强大得多,只是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社会心理学家们一直在努力纠正大多数人观点:恶只不过是个别人的特质藏在他们的基因里、大脑里或者本质上。但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恶,并不是他们本身特质所造就的,而是在特定环境下被激起的极端行径。”   修戎的声音有一种穿透力,三人听得十分认真。   “作为一个精神科医生,有时免不了先入为主的判断,但我也清楚,怪罪个人之前,首先找出是什么环境激发了他们的恶行。人表现出来的行为和人格,很大程度上是由其所处环境、所扮演角色决定的。不同境遇、角色造就人现在面目,而你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他又说。   左晴听懂了,还有一个问题,“你的病人都能理解你吗?”   吕字圩插嘴,“以怨报德说的就是精神病人。修戎已经不止一次被自己被精神病人伤害了,他从未在病人身上拿到什么,却要把命都搭进去。”   又岚一言不发。   左晴见气氛不对,马上转移话题,“白颖是怎么能知道,又岚跟你在一起?”   又岚看过去,眉眼透出后知后觉的恐惧,“我近来一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   左晴瞪大眼,“真的假的?”   修戎冲又岚伸出手。   又岚把手送过去,由他握紧,顺势靠在他肩膀。   修戎偏头吻吻她额头,手覆在她小腹,“是我错。”   又岚摇头,“是我不够警醒。”   修戎指腹在她小腹摩挲,“嗯。”   又岚抬头,“嗯?”   修戎:“我也觉得是你不够警醒。”   又岚额角强烈的抽搐了两下,要从他身上起来。   修戎轻揉钳住,“不准走。”   又岚哼一声,“就走!你放开我!”   修戎把腿也跷上去,压住她,“不准。”   又岚一脸苦相,“哎呀——”   ……   吕字圩、左晴目瞪口呆。   左晴:“我要吐了。”   吕字圩:“我也是……诶?媳妇儿?你想吐?走走走!我们去检查一下!” 第83章 81   修戎在医院捱过一个月, 又岚终于点头,允许出院。   他在出院后, 第一时间奔赴工作岗位,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奉献给他的病人。   又岚有一万种理由拦他,但最终都被他的坚持给扼杀在摇篮。她到底是心软。   最近一段时间,左晴在工作之余经常过去蹭蹭又岚豪宅的空调。   又岚已到怀孕中期, 按说应该是怀孕期间最舒适的一个阶段,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鬼屋那一遭, 她孕吐反应十分严重,只要醒着,就是昏天黑地的吐。   也不知道肚子那小东西每天上天入地的, 是想要干什么, 是不是忘了她是亲妈了,这么折腾。   左晴伺候了她半天, 终于得空歇脚,靠在沙发上大口呼气,“还以为来你这儿可以休息一会儿,结果还是要伺候你,还不如盯摊儿呢!”   又岚一脸菜色, 蔫蔫的说:“我本来是要去找你的, 但实在是太难受了。”   左晴瞥她, “你们家修戎呢?”   又岚:“他有两个会诊,还有一个座谈会。”   左晴难以置信,“你真可以, 他刚出院你就放他走了?”   又岚此刻倒没有那么义愤填膺了,“那是他该做的事。”   左晴向来先满足自己,“他该做的事?他就该好好守着你,伺候你,他不知道你现在怀孕很辛苦吗?既然自己没什么大碍了,那就应该把接下来的时间全用在你身上,老往外跑什么?”   又岚笑,没再接茬,她也自以为是认定修戎是她一人的,但事实上,并不是。   两人说着话,保姆来报,说有客。   左晴挑起眉,“外公还是干爸?他俩不是出国给你选度假胜地去了吗?”   又岚浅浅‘嗯’一声,“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是外公和又一闻。   两个老人最近一直没打扰又岚和修戎恩爱,是因为出国选生产环境去了,势要给又岚找寻一个最接近完美的生产地,让她轻松愉快的生产。   又岚被摸肚子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玩具,现在才明白,自己是个瓷玩具。   保姆迎客进门,几人出现在又岚面前时,别提她心情有多复杂了。   肖咪咪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岚姐……”   可伶手拿着两座编舞大赛的奖杯,“岚姐!你看!给小又岚的礼物!”   霍柏居成年之后的第一场爱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夭折、无疾而终都不能形象的说明其惨状,不过还好,老天关上他一扇门,打开了他一扇窗。他亦捧着两座奖杯,春风满面望着又岚,“岚姐!我也拿到了!黑莲编舞项目的冠军,还有纽约杯,日本的SO SUMMER,我都拿到了冠军!”   又岚笑,“早知道了,不错不错,想好去哪儿玩儿了吗?让左晴带你们去。”   可伶:“我们决定,要你和晴姐一起,带我们出去玩儿。”   肖咪咪也附和,“嗯嗯!我们The Blue是个大家庭,缺一不可!”   又岚说不过他们这一张张伶俐的小嘴儿,无奈轻笑。   左晴招呼他们过来坐,“到我这边儿来,修戎事儿贼多,被他看见你们没有消毒靠近又岚,你们以后就不能来了。”   刚说完话,保姆走过来,“夫人,修先生说,您的员工若不消毒,就请出去。”   左晴额角抽搐起来。   又岚拗不过他,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所以她让几个孩子去消毒了。   左晴额角抽搐不停,“他是怎么知道的?!”   又岚抬头,“我们家现在连卫生间都有摄像头。”   左晴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他变态啊?!”   又岚叹口气,心里苦,“谁说不是呢?”   时间被一点一点顺延,太阳还没落山,几个人就搭伙走了,连左晴都没多待,她说她怕修戎回来看见她,又挑她没洗手啊,没洗脸啊,化妆品有毒啊等等毛病。   又岚又一个人了,不过还好,修戎在左晴他们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   他悄悄进门,在保姆欲要通告又岚时,抬手示意,保姆会意,垂首退下。   又岚躺在沙发上玩儿游戏,电视开着,正在放欢天喜地七仙女。   修戎轻手轻脚到又岚跟前,蹲下来,“好玩儿吗?”   “好玩儿……”‘啊’字还没说出口,又岚就反应过来,马上扭头,无比震惊,“你回来了?不是有座谈会吗?我听秋册说,你还得出国。”   修戎把她平板电脑拿过来,放在旁边,拉起她,坐在她身侧,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又岚挑眉,“本来?”   修戎揉捏她的耳垂,“可谁让我比较在乎你。”   又岚不信,“是谁刚出院就要回归岗位的?我才不信你在乎我呢!”   修戎手落在又岚小腹,“你要不信,那我走好了。”   又岚行动特别迅速的抻住他衣裳,“诶……”   修戎笑,“信了吗?”   又岚瘪瘪嘴,“你别走。”   修戎偏头,吻在她太阳穴,“你在这里,我还能到哪里去。”   又岚很贪恋此刻温存,但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你不去给人看病,可以吗?”   修戎:“我开座谈会的意义就是将中心的病人分散出去,虽然该我看的病人,还得我看,但一般症状的,就可以由年轻大夫接手了,而我,也就有时间陪你了。”   又岚抬起头,手指着他,“那你……”   修戎张嘴叼住她手指,轻含,“是,你想去哪里,我都能陪你了。”   又岚坐起来,还是一脸难以置信,“你可别骗我!”   修戎牵起她双手,“我骗过你吗?”   又岚高兴了,捧着修戎的脸,上下左右各亲一大口,“棒棒的!”   修戎一双眼睛似笑非笑,“那我有什么奖励?”   又岚靠过去,舌尖在上下牙绕一周,神情举止尽是挑逗,“你想要什么奖励?”   修戎呼吸变重,双手托住又岚后腰,凑近她耳朵,含住她耳垂,“我想要你。”   又岚怕痒,缩缩肩膀,咯咯咯笑起来。   左晴不合时宜的闯进来,瞅见缠在一起的两人,十分尴尬,“那什么,那个,我手机落在这儿了,”说着,她赶紧拿上手机,出门前还补充一句,“你们继续。”   修戎脸色差到一种境地。又岚无所谓,伸手摸摸修戎骄傲,没受影响啊。她说:“接着来呗?”   修戎毫不客气的把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又岚曾以为,她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可以热泪盈眶的谈情,可以热火朝天的做-爱,可缘分就是那样奇妙,绕了一周,还是把修戎带给她了。   那个小时候她追着吵着要亲要抱的修戎哥哥,她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而她肚子里,也已经怀有二人爱情的结晶。   往前看,好像没有太多磨难,又好像每一天都过的不轻松,他们就这样携手走过,从山川湖海,到潮汐日落。在那么短,又那么长的人生当中,扮演生不离、死不弃的角色。   修戎说:“世间百态,万紫千红,唯有你,是我情之所钟。”   又岚藏不住得意,“知道了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你爱我了!”   ——   正文完。   又岚和修戎的人生还要继续,所以我不会给他们一个绝对的结局,但请相信,他们往后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幸福的让人妒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29个读者,觉得故事还成吗? 第84章 番外   三小教务处主任打来电话, 说,修问礼又把隔壁班大头给打了, 血直流。   又岚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手攥着鸡毛掸子,瞪着修问礼小朋友,“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修问礼小下巴一扬, “他欺负我妹妹,欠打。”   又岚把旁边噤若寒蝉的修谪仙小朋友拉过来, “大头欺负你了吗?”   修谪仙小嘴呜呜囔囔,“应该,大概, 可能, 也许,欺负我了吧。”   又岚一听, 就知道兄妹俩个又跟她这儿斗智斗勇呢,把她拎到墙角,修问礼旁边,“给我站着!”   修谪仙撇撇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爸爸——爸爸——”   修问礼在旁边起哄, 龇牙咧嘴也叫爸爸, “爸爸——爸爸——我妈要体罚——”   又岚七窍差点生烟,还没怎么着呢,就叫爸爸, 都特么他们爸爸惯得!   修戎听见哭声,从楼上下来,看见又岚手里鸡毛掸子,眉头高耸,“干什么?”   又岚正在气头上,不搭理他,接着训斥两个捣蛋鬼,“一个星期不到,班主任给我打十通电话了,我……”   修问礼小朋友插嘴,“是十一通。”   又岚瞪眼,“你给我闭嘴!还敢顶嘴!谁教你的!”   修问礼小朋友有问必答,“爸爸每次批评你的时候,你都顶嘴呢。”   又岚这个暴脾气,大步流星过去把他薅起来,“你是不是又皮痒了?我跟你能一样吗?”   修谪仙小朋友看见哥哥被薅起来,哭的更大声了,“哥哥——哥哥——”   修戎把修问礼小朋友从又岚手里救出,眉头还紧锁着,“差不多行了。”   又岚也开始撇嘴了,“都是你惯得!现在天天给我捅娄子!谁家家长一星期接老师十多通电话?你们家孩子就跟人正常孩子不一样,你还惯呢!”   修戎蹲下来,问修问礼,“怎么回事?”   修问礼在修戎面前,显得乖多了,“大头让仙仙还穿那条粉裙子去上学,被我听见了。”   修戎又问,“然后你就把他揍了。”   修问礼理之当然,“揍他都是轻的。”   又岚听见,埋怨修戎,“听听!听听!你生的是个儿子吗?根本就是个小霸王!”   修戎冲修谪仙招手,“仙仙,来。”   修谪仙委屈巴巴的走过去,靠近修戎时,扑进他怀里,搂着脖子不松手了。   又岚属醋后的,醋劲儿上来,连自己闺女儿的醋都吃,她把修谪仙提走,“不准撒娇!”   修戎把修谪仙小朋友又拉回来,抱起来,抹抹她的眼泪,“大头让你穿粉裙子,你是怎么想的?”   修谪仙摇摇头,“我不想穿。”   修戎点头,“嗯,不想穿,就告诉他不想穿,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到隔壁班找哥哥。”   修问礼过去抱大腿,“就知道爸爸最明智了!”   又岚知道修戎教育孩子跟她南辕北辙,所以面对修戎所言,并未有多大反应,但不代表她认同,她不说话,是出于对修戎的尊重,也是兑现当初在教育孩子方面,跟修戎达成的协议。   修戎放下修谪仙,“去玩儿吧。”   兄妹两个听到这四个字儿,像是听到赦令,哭的不哭了,冤的也不冤了。   又岚看着两个戏精,投给修戎一个‘看吧,就知道他俩是演戏’的眼神!   修戎唇角微挑,走到沙发坐下,捏捏眉心,“我下午要飞LA。”   又岚立马把两个崽抛到脑袋后头,噘着嘴走过去,“你才回来两天。”   修戎冲她伸手。   又岚会意,拉住,被他扯进怀里。   “两天都跟你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修戎亲亲她额头。   不满意!不满意!又岚想要每天每天每天都在一起,“你把我和两个小魔头扔在一起,你就不怕他们把我欺负了?我现在怂,又没什么本事,脑子转的也不如以前快了……”   修戎截断她,“赖谁?反应慢没本事这一点,别把锅甩给别人。”   又岚满眼仇怨,欲要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被他扣死,“你应该相信,我们的孩子。”   “我没有不信,只是他们相较同龄孩子,实在是太皮,你是不知道……”   “你当年,也比同龄的孩子皮,还比他们多了一项。”修戎说。   又岚挑眉,“什么?”   修戎捏捏她的鼻梁,在她嘴唇印上一个浅浅的吻,“不要脸。”   又岚老脸一红,好像是这么回事,她把脑袋往修戎怀里又缩了三分,“如果当年我怀的是一个,而不是一双,我觉得,今天的我,肯定少遭一点罪。”   修戎笑,“可惜我就是这么厉害。”   又岚抬头,瞥他一眼,“你少得意,不过是巧合而已。”   修戎为人最受不得挑衅,他盯着又岚,双眼燃起欲-火,“再来试试?”   又岚撒丫子就跑,却还是慢了一步,被修戎捉住,翻身压下。   “那个……你不是要走吗……”又岚期期艾艾。   修戎亲亲她的眼睛,“我记得以前,你成天想方设法睡我。”   那是在她又岚不知道修戎什么战斗力的时候,后来知道了,发现自己三天三夜下不来床,她是傻逼才会天天把自己送到修戎口边儿。“以前我小,不懂事。”   修戎手伸过去,“小?不觉得。”   又岚胸上传来修戎掌心温热,心一抖,她知道,她可能保不住她自己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两个祖宗回来了,跟先前的不可一世全然不同,表情里透着心虚。又岚趁机从修戎身下抽身出来,理理衣裳,问他俩,“又犯什么错误了?”   修问礼小朋友和修谪仙小朋友对视一眼,小奶音软乎乎的,“刚才我们看见大头了。”   又岚阖眼,均匀呼吸,调整自己,尽量让自己口吻听起来平和不燥,“然后呢?”   没等修问礼小朋友说话,大头他妈领着大头冲将进来,保姆保安都没拦住。“还有没有天理了!?”   又岚看一眼鼻青脸肿的大头,捏捏眉心,看向修问礼和修谪仙,“谁干的?”   修问礼小朋友和修谪仙小朋友也不装绝世好兄妹了,对着指,“是她(他)干的!”   又岚转身问大头,“大头,跟阿姨说,他们谁干的?”   大头小学一年级,一米五,又高又壮,委屈巴巴瞥瞥嘴,“他俩干的。”   又岚管不了了,看向修戎,眼神示意:你种的种,你管。   修戎起身,走到对峙现场中心,问修问礼小朋友,“为什么打人?”   修问礼不说话,这不象他。   修戎转而问修谪仙小朋友,“你又为什么打人?”   修谪仙也不说话,倒是挺象她。   修戎再问大头,“他俩为什么打你?”   大头他妈听不下去了,“我说修先生,你一表人才,社会影响力那么深,应该能做到持论公允吧?”   修戎浅浅颌首,“是,既然是我的孩子打了你的孩子,我肯定会负起这个责任,所以,你想怎么着?”   大头她妈愣住了,没想到修戎这么干脆,她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修戎给了她三十秒时间考虑,她没说话,修戎当她放弃了讨要交代的机会,又说:“我不能一直跟着我的孩子,所以我不能保证,以后他们再跟你家人高马大的孩子闹矛盾,会不会再次动手,所以,也请你务必看好了你的孩子,不要让他受欺负。当然,也别让他欺负别人。我提前告诉你,我这双儿女,继承了我和他们妈妈的优良基因,从小耳聪目明,万一被他们看见你家孩子欺负别人,他们可不会视而不见。等到别人家家长也像你今日过来我家这般,找你对峙,我的孩子若为别人家孩子当人证,我是不会拦的。”   大头她妈瞠目结舌,凝固成一个大写的‘惊吓过度’。又岚也是,不过,好过瘾。   修戎一番话令大头她妈甘拜下风,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领着大头,灰溜溜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吗?”修戎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一双儿女。   修谪仙看修问礼一眼,见他眼神坚定,没敢多嘴。   修戎呼口气,“那我来说。打大头的不是你们俩,你们俩是替人背锅,对吧?”   修问礼急道:“不是的!他确实要欺负我妹妹!”   修戎点头,“你上次打他是因为他要欺负你妹妹,而这次不是。”   修问礼抿抿唇,不说话了。   又岚在一旁看着,好久没看修戎破案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修戎又说:“大头身上的伤呈网状,衣服上粘着细碎粗麻,可见他是被人用麻袋蒙住头,暴揍一顿,而我们家没有那种东西,你俩也没有那么大力道可以把他打成那样。”   修谪仙拽拽修问礼的袖子,“哥哥,我们告诉爸爸吧。”   修问礼固执,不开口。   修戎继续,“打大头的,应该是经常被大头欺负的,住在欣水花园的,瘦瘦的小男生。”   修谪仙猛抬头,惊讶于修戎准确的猜测。   修问礼早知道他爸爸多厉害,早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   修戎拉他到跟前,“问问,爸爸知道你重情义,不想看朋友受欺负,但方法用的不对。”   修问礼圆鼓鼓的葡萄眼看向修戎,“大头在学校为虎作伥,好多小朋友都被他欺负,我打他不是要伸张正义,是要让他知道,被打是种什么滋味。我朋友太老实,爸爸妈妈也不在身边,所以他就‘沦为’了大头的重点欺负对象,我几次帮他,发现只会让大头变本加厉,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替他出头了,而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   修谪仙接上,“我们刚才在前门主街,碰到他把大头蒙住,打他,我们担心大头知道是他,会更加欺负他,所以哥哥才要我跟他一起,一起……”   又岚插了一句嘴,“一起当替罪羊是吧?你俩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修戎教修问礼,“并不是没有办法。”   修问礼眼睛亮起来,满面憧憬看着修戎。   修戎:“人性存在弱点,有弱点就有可乘之机,知道他惧怕什么,你就掌握了主动权。”   修问礼微微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下,抬起头,“我知道了。”   他走上楼,修谪仙追上去,“哥哥你知道什么了?”   又岚咂嘴,“他才六岁,你就跟他说人性?”   修戎站起来,“他六岁就已经申请过一项国际专利了,关于人性,他理解起来不会很难。”   又岚差点忘了,她家修问礼,是个天才。幸得修戎强大的基因。   修问礼和修谪仙,在某一方面,都有异于常人的天分,又岚曾经提出送他们到天才班,被修戎否了,理由很简单,但也让又岚无话可说:我希望他们有一个跟别的小朋友,一样的童年。   老练的不像是第一次当爸爸。   曾经有人问过又岚,面对修戎这样强大到有违天理的存在,会不会有压力。   又岚记得她的回答一样睿智,“不是面对,是携手共同进退,你觉得他强大,而他在我之下,我什么水平,应该不言而喻了。”   是的,修戎厉害,她又岚也不差!   棋逢对手,势均力敌,这是一种关于较量的人生选择,虽然会筋疲力尽,但也会不枉此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写了一个‘她的甜甜’,娱乐圈,暴甜,却也不是单薄的甜,已经40章了,很肥,可以宰了,点我专栏就能看到。还有两篇预收,我会在‘她的甜甜’写完之后开‘歪头杀’,布丁和纪燃的故事,那个故事,我很喜欢,相信你们也会喜欢。比个[满足]给你们。 本书由 acoyo01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