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蓝沐霜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虞兮虞兮》 作者:西瓜柚 文案:   虞沉冷漠 堕落 不近人情,他只爱一个女人,至死不休。   tag :另类宠文   温馨提示:男主偏黑暗系,偏执严重,不善良,圈地自萌。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主角:虞沉、徐若茶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早晨六点五十分,徐若茶准时踏进高二一班的大门。外头的天才刚亮,仔细找找,还能看到挂在半空中影子淡淡的月亮。   朦朦细雨洋洋洒洒落下来,这雨已经下了半夜,空气中不意外的满是湿冷的味道。   她若有所思,随手把长柄伞挂在门口磕了磕,抖落下一串雨珠来。脚下白色的帆布鞋,布边微湿。   头顶一共六组灯,此时只有后半边亮着。徐若茶抬起头,微怔,下一秒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低下头静静的朝着自己的座位走。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虞沉趴在自己的座位上,脸埋在双臂中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在睡觉。   徐若茶在心里头嘀咕,自从他转来学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剩余的就是不知所踪,有这么困吗?   四周倒是静悄悄的,这个时间点,大概满学校加起来除了门卫也就他们两个活人,徐若茶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去打扰到那人的好眠。已经是秋季,老话讲一场秋雨一场寒,大约是昨晚值日的人打开了窗户又忘记阖上,现在凉意一阵阵的袭来。虞沉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呼吸匀长,丝毫没有被寒意打扰。   旁边的空凳子上放了他的黑色外套还有校服褂子,徐若茶把书包放好,盯着那两团衣服看了几秒,随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窗。   她拿出书看了一会儿,却怎么也不能像以往那样静下心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他身上的味道,清爽的洗发水、或许是牛奶味的沐浴露、还有衣服柔顺剂淡淡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裹挟着清冷的空气钻进她的脑海。   思绪不自觉的飘远,徐若茶想到了第一次见虞沉的画面。   虞沉是这学期刚来的转学生,高二开学没几天转入她所在的二中。N市的入学制度去年经历了一次改革,学生就近入学。徐若茶的成绩好,初中班主任原本建议她去附中,出了这个政策她倒是出了一口气。   二中也好,只不过比起附中来还是差一点。   她还记得那天的天气不错,她埋头在座位上偷偷看杂志,原本有些吵闹的教室忽然安静下来。早晨的第一节 语文课,班主任老黄走进来,他身后站了一个神色冷漠的少年,五官精致,皮肤很白,气质跋扈,黑色的T恤和裤子,像是电影里走出来的英俊吸血鬼。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介绍,在所有人或惊艳或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了她旁边。   徐若茶有些发愣,双手还捏着杂志的一角。感觉到他在身边落座,默默的把书塞进去,没有再看他一眼。   有穿着西装的男人很快走进来,就着西装袖子把他面前沾灰的桌子擦了一遍,放了一摞崭新的课本,旁边还有一个包,很快又态度恭敬的退出去。   老黄咳嗽了一声,把所有人的视线又转移到他那里去。   “虞沉今天刚转来我们班,大家欢迎新同学,有什么困难要热心帮助。不多占用大家的上课时间了,好好听讲,晚自习抽查文言文背诵。”   最后一句话一落,班上立刻又是一阵哀鸿遍野。   而那个俊逸的不像话的少年,自始至终仰靠在椅背上,冰冰冷冷,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徐若茶把掉下来的发丝掖在耳后,继续低头若无其事的看书,平淡的接受自己有了同桌的事实。   虞沉没来之前,一班有五十五个人,徐若茶永远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她的成绩永远排在全班第一,她的座位永远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   一个月的时间,徐若茶与虞沉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关于他的信息了解的却不少。   下课间隙或者没有训练的体育课,总能听到班上的女生围在一起讨论有关他的八卦。徐若茶断断续续的也听了写,有钱人家的少爷,酗酒打架。   二中也有所谓的有钱人,只是这种有钱只是与普通家庭相比,虞沉这样的还是头一个。听说他原本在城南的私立上学,结果拉帮结派打架出了事,他爸爸为了把风头压下去,只好帮他转学来这里避避。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却活生生长成了一个纨绔。至于更多的还有桃色绯闻,小三上位气死原配等等……徐若茶把书盖在脸上,躺在草丛里没兴趣听。   班上的女生们说起虞沉来,语气半是惋惜半是兴奋,有时还会把她扯进去。   “徐绿茶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这样都能被她捡到极品同桌,服。”   “你们等着看吧,说不定过两天他们俩就成双入对的进出学校了。”   有人哀嚎一声:“我怎么就学不会这份‘清高’呢,当初要是也选最后一排,过两天和高富帅走在一起的人就是我了。”   接着就是一阵带着调侃的笑闹。   徐若茶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心里头波澜不惊。她没有朋友,不招人喜欢,这样的话听的多了去,早就免疫。更何况很多时候女生对女生的讨厌是很随意且具有针对性的,不合群就会被讨厌,很多时候都是这个道理。   她曾经仔细的考虑过自己被叫做绿茶的原因,明明一直很低调,与人的交际甚少,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的敌视?追根溯源也只能想到高一入学时几个男生来问路,过后顺便帮她把行李搬进了女生宿舍。   仅仅在第一天,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就有意无意的将她排挤在外。   处在一个新班级,互相不认识的情况下,迅速的勾搭几个男生来认识,大概就是所谓的绿茶了。   徐若茶不在乎,她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好在住宿舍的日子也并没有持续很久,抚养她长大的院长住进疗养院之后她就搬回家里住了。   她一向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一个人生活从来都不是问题。只是今天……似乎有些失策?   徐若茶摩挲了一下□□在外的手臂。   N市的气候向来有规律可循,入秋慢。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皮湿了个透,国庆七天假,这七天除了买生活必需品还有扔垃圾,徐若茶几乎没有出门。谁知道不过一周的时间,天气变化就这样快。   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只穿了校服短袖,一路走着也不觉得冷。才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书没看进去多少,一大早脑子里就杂七杂八的想了不少。徐若茶定定的支着脑袋,两眼发愣的盯着书页瞧,突然被一声轻咳惊的回了神。   此时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教室里零零落落的也来了几苗人。   “喂。”低低的声音,染着刚睡醒的沙哑,在寂静的教室中非常亮耳。虞沉慢吞吞的坐直身体,很快又懒洋洋的靠回座椅上。   徐若茶回神,眼神重新有了焦距,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课本上。   “徐……”虞沉的声音停顿了一秒,似乎在思考什么:“若茶。”   “……你叫我?”她回头,好像这是一个月来两人的唯一对话。   清灵灵的声音,像清晨树林里的黄鹂,意外的悦耳。   她抬头,粉嘟嘟的樱桃小口出其不意的撞入他的视线。鼻梁小巧精致,眼珠是很正宗的黑色,衬的皮肤更加白皙。与当下女孩子们喜欢捣腾各式各样的刘海不同,她的额头光洁的□□在外,长发很随意的绑在后面,非常柔顺。   第一次正眼相待,难得的……顺眼。   他眉头轻轻上挑,不动声色,在她的目光中将自己的视线移到她的手肘处,持续了一会儿,没说话。   徐若茶没有动,搞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手臂处传来一掠而过的温热触感,冰凉的手臂很舒服。她下意识的低头,他左手拽着黑色的书包肩带,站起身来,一手插在裤子口袋,没有再开口,也没有看她,头也不回的往教室门口走。   ——那根书包肩带几秒前还被她不经意的压在手肘下。   ……   对于徐若茶来说,这件事甚至连小插曲都算不上,还没到中午就被她忘了个干净。虞沉自早上离开后再没有回来,她习以为常,身边的座位空着,反而更自在些。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还有一节晚自习才放学,此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晚自习之前还有一个大课间,学生们一般用这个时间来吃晚饭。   平时的这个时候,班上的人大多一窝蜂挤去食堂,不磨蹭到最后一秒不进教室。然而因为后天的月考,现在都把饭带回了教室,一边吃一边抓紧复习,有低低的谈话声,像成群的蜜蜂。   徐若茶给窗户开了一条缝,冷气立马嗖嗖的钻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又合上。   教室里突然有一秒的安静,她转身回头,消失了一天的虞沉推开门走进来,发丝有一点湿,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与他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朋克风的衣服,长得不丑,气质也不错,就是那一头黄发……徐若茶暂且无法欣赏。   也不知道这两个明显是外校的人如何跟着他大摇大摆的进了学校。   其中一个跟在身后问:“拿什么东西啊?非要今天拿。”   另外一个也不太有耐心,皱着眉头:“阿沉,明天又不准备来学校了?”   徐若茶眼观鼻鼻观心,虞沉已经几步走到了她旁边,她的视线没有乱瞟,只有余光看到他似乎从抽屉里找了什么东西出来,很快的塞到了包里。随后动作稍有停顿,几秒过后又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下一瞬,一件衣服出其不意的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怔愣,扯下遮挡她视线的东西,那是一件校服外套。徐若茶向始作俑者看去,后者恰好也在看她,目光与她直直的对视,眸光沉沉,看不清里面的乾坤。   只有清冽的淡淡香气扑鼻,还带着室外的凉意,是他的味道。   “穿。” 第2章   穿……?   徐若茶静静的望着虞沉,后者却并不打算给更多的解释,漫不经心的转身,拎着书包不紧不慢的往门口走去。   她低头看了眼校服外套,心里头波澜不惊。   虞沉一走,教室里又重新吵嚷起来,大家在复习的同时也不忘八卦,偶有几缕视线偷偷摸摸扫过来,还有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什么。   能说什么?闭上耳朵也能猜到,不过就是传几句两人的绯闻罢了。   大大的校服外套,布料有些滑,捏在手中没一会儿就有了温度,她想也没想,果断的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不穿白不穿,感冒了可不划算。   ……   第二天她依旧起了大早,校服昨晚已经洗过。过了一遍水,烘干之后少了陌生又熟悉的柔顺剂味道。徐若茶莫名的为此产生了歉意,脑海中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表达一下感谢。   她料到虞沉今天应该不会来学校,昨天那样早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三五天不见人影是常事,昨天来露了个脸,最近应该都不会来了。   想到这些,离开家门前她拿了一张便利贴。   谁知道进教室门的时候又愣了一下——同昨天一样的场景,虞沉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头枕着双臂,一副睡着的模样。   徐若茶放轻脚步,还没走到座位上,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前方的人,只有黑色的发顶,头发不长,给人的感觉黑且硬。   她踮着脚几步跑到了走廊里,这才放心的拿出手机,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的是陈院长的名字。   表情立时柔软了几分,“喂,阿姨。”   “是我,想着这个时间你一定起床了,没打扰到你学习吧?”陈院长的声音柔柔的,语调很慢。   “阿姨,我刚到学校,上周末我去看您,疗养院的人说您去了乡下的孤儿院,最近还咳嗽吗?”   陈院长笑了笑:“好多了,你不用操心我。我和这边的主任商量着,不如下个月搬回家里去,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调不调养都是那个样,倒是你,没人照顾,惹的我怪担心。”   “您说什么呢?”她略有些责怪,“我已经十七岁了,完全可以照顾自己,您在疗养院好好休养,我还等着您痊愈了吃您做的松鼠鱼呢。”   陈院长心酸又欣慰,喉头有些哽咽,忍下去继续开口:“好孩子……明天周六了吧?早些过来,阿姨给你做松鼠鱼!”   ……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无非是叮嘱她最近多穿些衣服。   挂了电话,徐若茶往回走,刚迈出一步就吓了一跳。虞沉双手环胸靠在教室门框上,眉目冷清,鼻梁翘挺,一双沉沉的黑眸正盯着她看,也不知看了多久。   徐若茶一抿双唇:“声音太高吵到你了吧,不好意思,下次我会注意。”   隔了几秒,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装着他校服的袋子刚才被她随手放在地上。徐若茶绕过他找到袋子,双手拿着递给他。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低,在他面前却矮了大半头,即便需要仰着头才能直视,态度却不卑不亢,没有羞涩,更没有其他……   “谢谢你昨天借衣服给我,已经洗过了,不过可能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虞沉随意的扫一眼袋子,没有接,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变。明明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该蹦蹦跳跳明媚如春风,偏偏眼神古井无波,像极了迟暮的老人。   他突然有些好奇,眼皮微掀:“喂,你今年多大了?”   徐若茶不打算和他有过多的交集,故而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敷衍的笑了下。双手一直举在空中很酸,她也不尴尬,把手臂放下来,转而把东西放在了他的桌角边,自己转身出了教室。   ……   虞沉踱着步子走回去,歪头看着地上粉红色的纸袋。傻子,同样的校服刚开学的那天保镖就为他定了十件,他不喜欢,很少穿,还说什么柔顺剂的味道,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重新坐回座位上,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补眠。周围很安静,连风声都没有,教室空无一人,徐若茶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是再好不过的睡觉环境。   眼睛阖上的前几秒,一切都很好很正常,虞沉可以听到腕表上秒钟的声音,滴答滴答……   他忽然猛地直起身,眼睛盯着右边的袋子看,随后鬼使神差的将里面的校服拿出来,凑近……清淡的柠檬香。   *   早晨起得早,她一向不爱吃早餐。刚才和虞沉浪费了一会儿时间,胃里有些不舒服,为避免年纪轻轻就出现胃病,徐若茶还是去校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热牛奶和面包。   回来的时候虞沉已经没了人影,一并消失的还有她早上拿了一路的粉红色纸袋。   掩耳盗铃。   周五一天很快过去,徐若茶打包了一些换季的衣服,准备明天拿去疗养院。整理衣服的时候顺便把一些不穿的旧衣服也包好,住在隔壁的小文姐去年考了本地的大学,寒假加入了一个志愿者协会,放假回来便拉着街坊邻居一起做公益。   一会儿出门买东西正好可以给她送去。   最近N市的天气很糟糕,从周三晚上开始,连绵小雨下个不断,地面一直湿漉漉。真正已经进入秋季,这才七点半,外头的天已黑了大半。   虞沉弯腰,手中的长杆对准了眼前的花球,发力——一杆进洞。周围几个人顿时起哄:“今晚路少请客请客,阿沉赢定了!”   被叫做路少的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这么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听了话笑着和身边的人推搡打闹。虞沉事不关己,手中握着黑色的杆子打巧克。   几个人说着说着,其中一个人忽然点了他的名:“阿沉今天奇了怪,心情好的不得了。”   立马有人出来应和:“就是啊,上午见他穿着校服,我他妈以为见了鬼!”   离他最近的人闻声,伸手就去抓虞沉的校服,打趣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校服竟然有这等荣幸,被虞少爷宠幸!”   顿时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哄笑。   虞沉眉头轻轻蹙起,躲开了他的手,沉着声音,“别碰。”   那人似是有些尴尬,手收回去一半,神色讪讪。那天一起去学校的黄头发男生一直不说话,此时手腕一撑从斯诺克桌子上跳下来,一拳轻轻砸在他肩膀上:“你今天抽的什么风。”话虽是责怪的意思,语气却还是轻松。   虞沉不发话,收了杆子一转身进了内室。   徐若茶觉得最近见到虞沉的次数实在有些多,先是他频繁的来学校,现在连她出门找邻居都能偶遇。但她并没有上前寒暄的心思,转头把东西交给了小文姐,简单聊了两句就打算离去。   走过几阶楼梯,玻璃大门紧闭,身前是透过罅隙嗖嗖的冷风,后方是余温尚存的暖气,她望了眼外面,雨势比她之前出门还要大,没有打雷也没有闪电,外头雾蒙蒙的一片,看样子短期不会停。   脑海中一闪而过什么,她跨出去两步又很快返回来往前台走,小文还在低着头算账目,听到声响瞥一眼:“怎么又回来了?”   “那个穿校服的男生,刚才还站在这里的那个,他来的时候有拿着伞吗?”   小文诧异的抬头一瞄:“关心这个干啥,你看上人家啦?”   她摆手:“是我同学。”   小文似乎想了想:“好像是半个小时前来的,手里都没拿着东西,结账的时候都用的手机。”   徐若茶略有犹豫:“小文姐,店里还有多余的伞吗?”   “有是有,就是上次被狗咬了两个洞”说罢她朝后方的角落努努嘴:“喏,就在那儿了。”   她捡起伞来撑开一看,小文没夸张,正中间的地方恰好有两个洞,像人眼在做表情,滑稽的不得了。   徐若茶有点哭笑不得,想了想,把自己的伞挂在了旁边,“小文姐,麻烦你件事,”她伸手一指里面的斯诺克桌:“等他出来的时候提醒一句,不用刻意提到我。”   对方手中的键盘正敲的噼里啪啦响,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瞧,敷衍的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雨下的大,出了门一撑伞,雨滴连成线的从洞里漏下来。徐若茶脚下的步伐快了些,心想,礼尚往来。   *   店里头有休息室,几个人玩了一会儿桌游,坐在一起聊天。   方煜,也就是那个黄发少年,嘴边咬着一支烟,半天没点燃:“阿沉,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一直在学校住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哥几个借了身份证给你开房你也不去,你说你这是闹什么别扭呢?”   虞沉冷笑:“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滚,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爸都说了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她就算真的进了你家,又能影响到你什么?”   虞沉有些烦躁,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里头却越来越乱。没几秒干脆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我先走了。”   说完就推门出去,后面人的喊也不应。   谁知路过前台的时候被喊住:“帅哥,等一下!”   天气原因,今天的顾客实在不多,此刻大厅就两个人,一个前台方才出声的圆脸姑娘,剩下的那个显然就是他。   他脚步微顿,神色漠然。   小文一把抓起旁边徐若茶的伞,笑嘻嘻的递到虞沉跟前:“外面雨下的挺大的,拿把伞吧。”   虞沉没接,淡淡的回答:“不用了,谢谢。”   对方明显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怔愣一下,即刻补充道:“你和若茶是同学吧,这是她给你留下的,放心用,不用还。”   虞沉蹙眉:“徐若茶?”   “对对,就是她。”小文还在笑着:“她性格有些内向,麻烦你们在学校多照顾她了。帅哥!下次来给你打折!”   身上校服淡淡的柠檬香气还在,他把伞拿过,低声道一声谢,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   作者有话要说:  写《虞兮虞兮》的柚子有了一个新名字——鸵鸟柚!   球评论呀球评论呀球评论……话说我突然改画风你们习惯不?承载了我高中时代全部的少女心_(?3」∠)_   ————————————   改啦,新版旧版喜欢哪个? 第3章   陈欣怡起了个大早,出去厨房拿菜时疗养院的一部分员工刚来,厨师笑着和她打招呼:“陈姐,今天女儿来啊?”   陈欣怡也笑,拿了两颗鸡蛋,一边说:“是啊,上周正巧赶上我出门,这周给她做点好的补一补。”   厨师说:“做你的女儿真幸福,看我,虽说是厨师,一年也给自己孩子做不了几顿饭。”   “一样的,”陈欣怡微有感慨:“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看着她长到多大。”   厨师生怕提及了对方的伤心事,说了几句吉利话,也走了。   徐若茶来时特意没有吃早餐,即使三番两次的告诉陈姨不用费心准备,每周去了还是会看到满满一桌菜。   今天自然不例外,陈姨早早就在大厅候着,手里还抱着一块薄毯,远远的见了她就迎上来,先是握住她的手,略有责备:“看看,指尖还是凉的,你们这些孩子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说着就把毯子为她披挂在肩上。   陈姨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年纪不算大,头发却白了不少,长相温和皮肤白,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一年中与徐若茶产生交集的人不算多,唯属陈姨是最叫她放松的一个。   她讨巧的抱住陈姨的手臂:“不冷的,我穿了不少。倒是您,说了多少次不用出来等,有这个时间不如多休息一会儿。”   陈姨轻拍她的手:“心里头念着你,哪还能睡着?”   她说:“您还说我,上周去乡下也没有提前说一声。有人跟着您吗?护工是怎么说的?”她还有些欲言又止,堪堪停住了。   “上次行程急,我也是临走前晚才知道的,我的身体最近好着呢,你不用操心。”说到这里,她神色不由黯然了些:“只是乡下那边情况不太好,有两个女孩子……算了,不和你说这些,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徐若茶点点头,非常自然:“一切都好,上周还和同学一起去看了新上的电影。”   陈欣怡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欣慰:“好,那就好,和同学多出去玩,钱不够了就来找我。出门在外总是要——”   “靠朋友。”徐若茶无奈的补上了后半句,这句话于陈欣怡来讲是老生常谈,因为她性格孤僻的缘故,陈欣怡为此操了不少心。为了让她安心养病,只得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她帮着陈欣怡把房间里整理了一遍,又陪着她一起做了午饭,时间过去的很快。现在上了高二,陈欣怡说她学习吃紧,不愿意耽误她的时间,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就把人撵走了。   徐若茶是真的无聊,对于每天充斥着学习的生活无比厌倦,也只有每周来陈姨这里才有个说话的人。从疗养院出来,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想起来学校还放着未看完的杂志,干脆溜达着走去学校。   但她发现事情与她预料的不太一样,佛学总是讲求缘分二字,众生皆有缘法。徐若茶觉得,她与虞沉这辈子的缘分恐怕都耗在这几天了……   踏进教室门,虞沉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她脚下一顿,下一秒依旧放轻了脚步,打算装作没看到。本就不熟,日后也没有相熟的必要。   谁知道刚在抽屉里摸到本子,那人就睁开了眼,忽然出声:“你手里拿着什么?”   徐若茶慢吞吞的转过头,虞沉已经扯下了一只耳机,幽深的黑眸定定的凝在她身上。   她恍惚了一下,心想,若是不相识的人从旁看到,怕是要误以为他对她情深义重。   手里拿着什么?徐若茶顺着他的话低头瞧,左手提着一个两层的保温盒,是中午陈姨多做的份,给她做晚饭的。   “是菜。”   虞沉淡淡点头。   大概是菜的香味太浓,徐若茶难得有些尴尬,掩饰性的没话找话:“你也在学校,好巧。”   虞沉换了个坐姿,答非所问:“我还没吃饭。”   她反应慢半拍,愣愣的抬手看表,下午三点半,这个时间也只能是没吃午饭。   “啊?那你怎么……”   他双手插在口袋,颔首,用下巴点点她的左手:“我想吃那个。”   ……   徐若茶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就这么干巴巴的坐在虞沉的旁边,被动陪着无甚交集的可以称作是陌生人的人吃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晚饭。   虞沉的吃相很斯文,却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两个饭盒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他一手拿起身旁的外套挂在手臂上,一边说:“起来。”   “做什么?”   他挑眉,一字一顿:“送、你、回、家”声音低,有些沙沙的感觉在里头。   徐若茶坐着没有动,这回反应迅速,很快恢复了漠然:“我看不需要了吧,我家不远,我可以自己回去,谢谢你的好意。”   疏离有正经,实在是无趣。   他“啧”一声,忽然倾身,两手撑在她的书桌两侧,将人出其不意的困了个严实,目光里闪烁着什么,表情透不出认真,语气却万分严肃:“我有个问题挺好奇。”   徐若茶纹丝不动,对这样贴近的距离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稳稳的答:“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台球厅,昨天为什么给我伞?”   “这是两个问题。”她纠正。   虞沉嘴角扯起一点,“怎么说?”   这个问题压根不需要考虑,但是直接说“只是为了还校服的人情”又似乎很冷酷?她斟酌着开口:“谢谢你把校服借给我穿。”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虞沉眸光暗了暗:“只是为了这个?”   “……嗯。”   *   日子又恢复平淡,周六在教室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尽管最后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在里头,虞沉还是坚持送她回家。   徐若茶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的心思在十月份的月考上。四五天过去,虞沉没有再出现在学校中。   唯一的波澜大概只剩学校中出现的一些小“意外”。譬如她今早发现的、被强力胶粘在抽屉里的一整瓶老干妈。她使尽了力气,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弄出来。   课间借了学校杂物室的工具,一个力道没控制好,瓶身整个翻出来,瓶盖还牢牢的留在抽屉里。浓烈的味道即刻充斥在附近,随着玻璃瓶掉在地上的声响,几声憋笑演变为全班的哄然大笑。   徐若茶一愣,平静的拿出卫生纸擦掉溅在脸上和校服上的老干妈。   这个小事件仿佛一个试探,随后更多的意外接踵而来。   倒垃圾被锁在楼梯隔间、丢掉一两本课本,隔天又在窗台上找到它“饱经风霜”的残体、一个上早操的时间,水杯里的水被替换成泥水……   她能做什么?她甚至连捉弄她的对象都找不到。   可是这样不作为不反击的举动显然被误解为懦弱。   周三是全校老师开例会的日子,没有晚自习,高三除外。徐若茶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走,东西收拾的慢了点,班里人走了大半。班上几个女生站在一起,书包早已收拾好,围在一起低语,偶尔朝她瞥了一个目光。   徐若茶没理,自顾自的往出走,迎面一个女生突然从旁边撞过来。她踉跄了一下,匆忙扶住最近的桌子站稳。   刚靠在桌子边就被猝不及防的狠狠从后面退了一把。   与她相撞的女生尖着嗓门:“你做什么!好好的走路不会看啊?是不是故意的?”   她面无表情的对上那人紧皱的眉头,凶狠的仿佛下一秒要冲上来撕掉她。   “对不起。”   几个女生立时围上来,有意无意的把她堵在中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   “媛媛你没事儿吧?你的腿伤才刚好,千万要小心。”   “还不是被徐若茶推的,搞不好就是成心的。昨天上课媛媛发卷子,全班那么多人就她丢了卷子,这难不成还能怪到媛媛头上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个个都是中央戏精学院的后备军,瞧瞧,把作案动机都帮她想好了。   徐若茶冷眼看着,丝毫不怵:“我说了对不起,可以让开吗?”   那个被叫做媛媛的女生一挑眉,凑上前一步:“你这是什么态度?”   班上看戏的人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故意整她,最后还是一个男生出来低声劝了句:“算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算什么算?你别多管闲事!”   这么凶巴巴的一呛,当真是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帮她了。   徐若茶问:“想要我做什么?”   “同学,你道歉的态度总要诚恳些吧?”   “怎样算诚恳?”   那女生一歪头,似乎是笑了一下:“鞠躬,整整九十度一度也不能少哦~”   她也笑,直接笑出了声,反问:“电视剧看多了,想来我这儿找存在感?”   几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大胆,俱是一愣,下一秒便皱起了眉,其中一个更是上手推她:“你妈没教你怎么说话吗?怎么教养这么差!”   她飞快的闪过,捏住她的手腕,语气淡淡:“别碰我。”   “我说你怎么这么嚣张——!”   “谁嚣张?”   冰冷又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教室门口响起,突兀的插了进来,打断了女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众人的动作停住,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   几天不见的虞沉站在教室门口,眼底略发青,一手随意的插在裤兜,眼神不带一丝情绪,眉眼更添了几分凌厉。   他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谁嚣张?”   几秒钟的噤声过后,媛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伸手一拍徐若茶的肩膀:“和她有点小误会,正商量着解决呢。”   “什么误会?”   几人又不说话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虞沉忽然蹙眉,一伸手将徐若茶从里面拉拽到自己身边,动作粗暴,力道却轻柔。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她们吓了一跳,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虞沉语调冰冷,透着说不出的凶狠,慢慢吐出几个字:“轮得到你们教训她?” 第4章   关于虞沉的传言太多了,让别人害怕的理由有许多,传的最盛的还属他转来二中的原因。听说差点把对方打死了,这才不得不避避风头。虽然自从他转学来之后似乎一直很“乖巧”,没有打架闹事,更没有让学校老师下不来台。但最立得住脚的一条还是班主任老黄的态度,老黄的教学理念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虞沉的到来打破了这一束缚。   不上课、不参加考试、上课途中突然离开或者回来……对此没人听到过任何微词。   从某种角度上讲,虞沉在班里算是与徐若茶同类型的怪胎,他们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独来独往,仿佛自己拥有一个世界。不同的是虞沉多的是人巴结。   而这次他态度明确的站出来为徐若茶出头……   方才还叫嚣的女生们此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个个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徐若茶低头看向被虞沉紧握的右手,干燥又温暖。大大的,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内……   她悄悄的吐了一口气,脸颊莫名的发热,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红。手上使了劲,试图抽出来,下一秒却被握的更紧。   虞沉低头问她:“为什么找你麻烦?”   徐若茶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女生便抢着开口,声音很大,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我们哪里是找她麻烦,不过是她撞了媛媛,态度不好罢了!我们只不过要一个道歉。”   虞沉继续问她:“是这样吗?”   徐若茶也抬头看他,茶色的眸子透亮,“没做过,不想解释。”简单的七个字,不屑说更多以证清白。   本以为他会说些别的,谁知虞沉只是点点头,没再问。抬起一只手,虚空点了点对面女生的肩膀:“记住我的话。”   那女生明显害怕,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小声问:“……什么话?”   虞沉不经意间把徐若茶拉的更近:“我从没说过不对女生动手,”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第一次。”   ……   教室里终于再度剩下他们二人,他动作自然的将手松开,微微歪着头睨她,看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傻?”   这句话莫名令她回忆起方才牵手的感觉,空气里有朦朦胧胧的什么环绕着,是肩头残存的丝缕暗香。   对于只说过几次话的陌生同桌而言,这句话是否有些过于暧昧?   她抿了抿唇,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一对杏眸黑白分明的瞧着他:“我怎么就傻了?”   他低低的笑:“她们那么多人,你就一个,不害怕?”   虞沉很少笑,或者说徐若茶从未见过他笑的样子,而他见人时又大多是冷若冰霜的模样。一时间脑海里翻涌过许许多多形容美好笑容的诗句或成语,最后竟发现没有一个恰如其所。   她恍惚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多笑笑?”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笑容很快收起来,又恢复了冷然。虞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愿回答还是不会回答。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你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徐若茶“嗯?”了一声,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自毁形象。”   “什么?”他没听懂。   “你不知道班上的女生都对你很有好感吗?不过大概仅限于今天之前了。你帮了我,又凶了她们,不出明天就会传遍。”   “喂,”虞沉那颗死气沉沉的心有了些许起伏:“我帮了你,你就只想得到这些?”   “我的意思是……你本来不必这么做。”看吧,这就是她讨厌社交的原因,总是在关键时刻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明明狼狈还要故作镇定。   他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我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的想法。”   她一愣,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刚才的话还给你。”见她不吭声,虞沉也没有丝毫不自在,突然抛出莫名其妙的一句。   “什么。”   “多笑笑。”   “……”   目光一移,视线又转到她沉甸甸的书包上,今天的作业着实不少,深蓝色的书包坠在肩后。肖瘦的双肩撑着,担心下一秒就要垮掉。   真是莫名乍眼……   虞沉一伸手,轻轻松松将她的书包拎在手中,“又矮又瘦,这么重的书包你背的动吗?”   徐若茶微微瞪眼:“我有一米六三,一点都不矮。”   他懒洋洋的走在前头,不愿意讲更多:“走了,送你回家。”   *   第二天一早,虞沉与徐若茶在校门口又撞上了。不同的是他今天没有睡在教室,而是被黑色的保姆车送来的。   一进教室虞沉就有些好笑,他指着她桌子里明显的老干妈瓶盖,问:“望梅止渴?”   徐若茶不打算解释过多:“你怎么来学校了?”   “我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回答的一本正经。   徐若茶挑了挑眉,习惯性的把早自习要交的作业整理到桌子的左上角,虞沉随手翻开一本看,看了一会儿,说:“这题写错了。”   一抬眼,他手中拿着自己的数学练习册,最近数学课在讲几何。她的空间立体感很好,做同类型的题得心应手。徐若茶就当自己听错了,一低头继续整理。   换做这班上的任何人都会这么想,虞沉从来不听课,也不参加任何考试,一个理所当然的学渣怎么会知道一个学霸的解题思路是对是错?   虞沉蹙眉,找出铅笔在三角图上圈出了一个角:“这里不是四十五度。”   她一把将作业本拿回自己的桌子上,语气相当敷衍:“快上课了,睡觉吧,啊。”   他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塞了耳机在耳朵里,果真趴在桌子上不再讲话。   徐若茶没再理他,下了第一节 课去了老师办公室谈月考成绩的事,这是老黄的惯例,每次月考过后总要找每一位学生就本次成绩进行谈话。虞沉大概算个例外。   清清楚楚的一列,她的名字毫无悬念的排在第一行,班级第一年纪第六。老黄不太操心她的学习,倒是年纪大了,自己的孩子也和这帮学生差不多的岁数,说起来不自觉就多了几分老父亲的念叨。   按照一班的历史传统,从高一被老黄接手开始就是一月换一次座位的。学生根据成绩,每人自行挑选自己的座位,这就是徐若茶永远固定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原因。   她没兴趣去前排凑那个热闹,也没有必要。   而碰上虞沉这个同桌,真是歪打正着。   眼看着升了高二,课业又繁重起来,老黄对她的期望很高,希望晚自习挑选座位的时候能主动一点调去第一排,徐若茶照例进行了婉拒。   回教室虞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而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白色的纸条,她捡起来一看,是一段非常详细的解题过程,整齐又条理清晰,旁边甚至认认真真的画了步骤分解图。   黑色的字迹清隽有力,即便是数字也给人棱角分明的感觉。   她看看虞沉,心里头不是一星半点儿诧异:“这是你写的?”   他点头。   徐若茶这下是真的震住了,早晨他看了不过两三分钟,竟然把题都记下来了……最要命的是,他竟然真的会做。   骗人的吧……   受挫感不是一点点,原来她辛苦的上了十几年学,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虞沉看她浓密的眼睫毛颤了又颤,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双手拄了下巴:“怎么,不信?”   眼睛眨巴眨巴眨,她飞速的将纸上的过程略了一遍,稳了稳心神:“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做法。”   他忽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以前只发觉你无趣,没想到还这么倔。”   徐若茶暗暗着恼,鲜有的争辩了一句:“下午上课不就知道对错了?你用不着这么自信。”   应该是自负才对,心里头默默的补了一句。   这件事给她的刺激着实不小,整个周三的下课时间,徐若茶什么都没做,埋头找了几何体挨个做过去。虞沉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   一直到下午的数学课上。   数学老师是个老古板,去年退休,今年又被学校返聘了回来,对于班上几个数学好的孩子特别看重。上课的前几分钟,惯例讲解昨天的作业,说到倒数第二道大题的时候,他特意点了徐若茶的名字:   徐若茶背脊一僵,不自觉摒着呼吸。虞沉还偏偏在这种时候拿着笔在桌子上轻轻的磕,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批注我已经写在了旁边,这里还是再跟你强调一下,你的问题就在于思维过于固化,写套路题没问题,题型稍一变弊端就显出来了,以后要注意这一点……”   从数学老师说第一个字开始,她的指尖就紧张的发凉,直到后面耳朵尖也开始发烫,最后脸颊也不可避免的染上热度。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到旁边人身上,长腿懒洋洋的搁在桌子下的栏杆上,明明空间不小,却总显出些无处安放的局促。   虞沉把笔扔在了一边,也看着她,明明那张脸上面无表情,徐若茶偏偏就是看出了得意。   她捏紧了手里的练习册,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幼稚鬼! 第5章   日薄西山,外头橘红色的夕阳洋洋洒洒落下来,遍地金辉。树叶尚绿,走在外头长长的大道上,郁郁葱葱一片,还有些望不到头的孤寂。   徐志拉开了车门,虞沉从车上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平整的柏油路上。   “阿沉,别同你爸爸赌气,他若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指不定要高兴多少天。”   虞沉微扯嘴角:“徐叔叔又在开玩笑,我闹出那么大的麻烦,他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   “这就是你的不对,”徐志语气里尽是不赞同:“如果他真的气狠了,又怎么会把事情压下去,还帮你办转学?你知道那家孩子……虽说与虞家不能比,到底家里有长辈从政,这件事一点都不好处理。”   他眉间已经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来:“徐叔叔,你用不着当他的说客。”   徐志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闭了嘴。这父子俩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清楚的,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太太和明小姐。   虞晔好古风,作风也古派,名下的房产没多少,常住的只有市郊这一座古宅。家里头老太爷辈儿传下来的,到了他手中重新修葺了一遍。虞沉在这座宅子里住了十七年,时至今日却一步都不愿踏进这里。   几周没有回家,回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虞家从上到下没人知道唯一的小少爷回来。自顾做自己的事。   推门进去的时候周嫂怀里正抱着一个哭个不停的孩子哄,虞沉站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没吭声,徐志准备开口叫人,又想和虞沉说些什么,被他一抬手挡了回去。绕过回廊,里头的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黑长直不打卷,白色的修身连衣裙。旁边还立着几个佣人。   虞沉突然就很想笑,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这一发声不打紧,把屋里的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周嫂抱着孩子愣在一旁,呐呐的喊他:“阿沉回来啦……”想凑近一些,又低头看一眼自己臂中的孩子,顿住了脚步。   虞沉不理会,慢腾腾的朝沙发走过去,声音冷冷淡淡:“谁许她坐在这儿的?”   几个佣人如梦初醒般纷纷喊了他的名字。   那女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立马站了起来,局促的堪比罚站。年纪轻轻的面容上满是难堪,似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一转眼见到他身后的徐志,暗含热切的眼神像见了救星。   徐志别过头去装作没看到,轻咳了一声,推他的肩膀:“你爸爸应该在书房,先上去打声招呼吧。”   虞沉身姿不变,声音拔高了一倍:“我问是谁允许这个女人坐在这儿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没人出来答话。那女人一听,眼眶立时就红了一圈,小声说:“我不坐就是了,与她们没关——”   “你给我闭嘴。”虞沉打断她的话,颔首,眼神冷漠倨傲,不难看出对眼前人深深的厌恶:“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她眼眶更红了,悄悄的别过脸擦了擦眼睛。   大厅里人人自危,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静的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唯有孩子的哭闹声远远近近的传来,肆无忌惮越吼越亮。周嫂急切的哄着,三番两次看虞沉的脸色,声音低低的,把孩子抱的远了些。   徐志实在是为难,一抬手轻拍了拍虞沉的肩膀,打破了僵局,对着前面的女人开口:“明小姐,借一步说话。”   说辞如此,在座的每一位却心知肚明——明着请人,暗着赶人。   明萱听了,在原地站了几秒,这才抬步往阳台走去。徐志看她走了,低声说:“阿沉,抱歉,我不知道她在。也许只是跟着虞总临时回来一趟,最迟明天就走了……”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这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虞沉仿佛早就料到这些,对徐志的话置若罔闻,喉结上下滚动,吩咐最近的佣人:“沙发套子摘下来手洗十遍,那个女人碰过的所有关于我母亲的东西,全部清洗。”   他一转身,指了指周嫂手里的孩子,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杂种给我扔出去,脏。”   周嫂也红了眼睛,看了虞沉半晌,张口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抱着孩子离开。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大厅里的热闹走的走散的散,他一人站在被擦拭的能照出人影的古旧木地板中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心情是异常的平静。   *   天气预报周六的早晨有雨,徐若茶不想赶着雨天走。周五的晚上干脆打包好作业就去了疗养院。到地方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上白班的护工都已经走的差不多,门卫也到了换岗时间。   夜间温差大,她裹紧身上的线衣外套,小跑着跑进去。   一踏入二楼拐弯的走廊就听到了陈欣怡的声音,徐若茶放慢脚步,准备给陈姨一个惊喜。   护工说:“今晚早些睡吧,明天女儿要来吧?”   陈欣怡笑说:“是啊,我得把食谱准备好了才安心,还有这件毛衣,天气凉的快,过两天就穿得上了。”   “现在什么衣裳买不了?你呀就是瞎操心。”   陈欣怡人生的大半都在和孩子打交道,性格温柔,说话慢:“不一样的,我自己做的和外面买的哪儿能一样?别人家的妈妈都在孩子身边守着,是我的身体拖累了她,”细细柔柔的声音,提起徐若茶来又软上了几分:“可别人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不能少。”   那护工笑着说是,一面又感慨陈欣怡是好母亲。   徐若茶原本欢快的脚步一滞,停在拐角处不走了,不过两秒钟时间,眼睛就发热的厉害,喉头也梗住,她想缓一缓。   护工又说:“陈姐,这次还不打算告诉女儿?”   陈欣怡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再度开口时语气已不如之前轻松:“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她还小,为我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孩子的爸爸……”   陈欣怡说:“不提也罢。”   护工察觉到不妥,怕惹人想起伤心事,继续揪着前面的话题说:“陈姐,俗话说心态最重要,你要把心态放平,心情好了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肾衰竭也并非没有治愈的可能,你努力配合治疗……”   肾衰竭?   徐若茶心跳狠狠漏了一拍,霎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自从去年陈姨住进了疗养院,对她的说辞一直是慢性肾病,外加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对此毫无怀疑,陈姨辛劳了一辈子,身体积累下毛病是可以预料的事。   徐若茶对此完全的相信,也一直认为只要好好的将养,陈姨迟早有康复出院的一天。   原来竟然是肾衰竭……   一时间呼吸也困难,鼻子疯狂的发酸,在大脑中胡乱的搜索着一切有关肾衰竭的信息。她抵住身后的墙壁,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   陈欣怡说:“谢谢你小刘,只是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大都是安慰人的话。再多的治疗我也不愿意去做了,身体遭罪不说,谁知道能勉强拖到那一日?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的若茶……她才那么小……”说到这里她开始哽咽,说不下去。   护工似乎是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欣怡的情绪稳定下来,继续说:“我这一生没结过婚,一个人过日子,花销上也省。到了这个岁数手头还有些积蓄,后续的治疗我同主治医师说过了,不用做了,钱留给我的孩子,她以后还要很长的路要走,上学结婚……只是我不能陪着了。”   一个字一个字,听到她的耳朵里都是一阵钝痛。   徐若茶坐了一会儿,眼前都在发昏。陈欣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房了,楼道里没有人,头顶的暗黄色灯光幽幽的亮着,她盯得眼睛疼,慢慢的站起身,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走。   *   虞沉没有留在家里,做完了该做的一切,顺着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山路走了好久,一路走回市里,从傍晚走到夜空黑透彻。这个时候,连过路的行人都少的可怜,他漫无目的的走,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手机就在口袋里,方煜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但他连拿出来看一眼时间的心情都欠奉。   冷风飕硕,已经在为半夜的雨做预备,空气里已满是混合着雨水的泥土味,有些腥,却不难闻。又是下雨天,不过这次没人为他送伞了。   目光一扫,马路对面的花坛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双手抱着膝盖,背着大大的书包。黑色的长发绑起来柔顺的披在后面,侧脸白皙而温柔。   与她那么像。   虞沉站在马路的这头,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暗笑自己出了幻觉。但脚步却控制不住的往花坛走。   一步   两步   ……   她眼神没有焦距,晃悠悠的不知道在看哪里。委屈巴巴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眶发红,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虞沉不太确定她是真的想哭还是单纯因为冷。   “徐若茶。”他低低的出声。   徐若茶眼睑都不动,沉浸着,脑海里不知在想什么。   他上前一步,扣着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拉起来。   “大半夜的,谁让你在外面乱跑?”   兴许是坐了太久大腿发麻,又或者是没有防备重心不稳。她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慌乱的回了神,站稳之后抬起头看他。   熟悉的面无表情,熟悉的冷漠,熟悉的黑衣黑裤……   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不是温暖,此刻握着她的手掌却令她温暖的想哭。接触到冰冷的皮肤,激起了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好像整个人这才有了些许活泛气。   她吞了吞嗓子,声音干巴巴:   “是你啊。” 第6章   虞沉眉间拢起,“你怎么在这儿?”   徐若茶吸了吸鼻子,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盯着他:“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他“嘶”一声:“你和我能比吗?现在是我在问你话。”   “……噢”   “噢是什么意思?”   她有点不舍离开手腕间的温度,呆呆的怔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虞沉由着她松开锢制,似是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喂,你该不会在哭吧?”   她嘴唇动了动:“对不起啊,我现在不是很想聊天。”   一片树叶晃悠悠的从头顶落下来,刮过一阵风,卷着卷着将它吹远。天气不好,路上行人也少,偶有车辆呼啸而过,路灯孤零零的排列成行,从某一角度望去连成长线,越看越寂寥。   徐若茶眼里有雾气,眼角余光看到的茫茫光线全部被分割成漂亮标准的六角型,就连身前的挺拔少年身形都变的影影绰绰。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他唇瓣微张,眉间渐渐松开:“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   路旁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虞沉迈着长腿,步伐要快许多。这个时间点没有奶茶店还开着门,他拿了便利店的最后一杯便利粥,数着拍子等待收银台加热。确定温度烫手才再度走出去。   一秒,两秒……   两分钟漫长的像两年。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一个十字路口,那个小姑娘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和他离开时一样,微微垂首,双手乖乖的背在身后。   虞沉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缓步走过去,把热粥塞在了她的手中,“冷了吧,说你傻还不承认,就算是不想回家,难道不能去室内坐着吗?”   烫烫的塑料瓶身,隔着手掌心一路暖到心房。鼻尖控制不住的发酸,眼眶中有温热的液体上涌,她几乎要把头埋到自己的胸口去,拼命的不去想这件事,更加不敢开口。   虞沉扣着她的肩膀,“抬起头看我。”   徐若茶转过脸,狠狠的往下压胸口的酸意,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到:“你干嘛……”   温热的指尖出其不意的碰上她的脸颊,苹果肌的位置,指腹与滚烫的液体相遇,指尖停住了。   ……   像是什么机关被打开,眼泪不再压抑,争先恐后的往下流,很快就湿润了半张脸。耳朵里有轻微的轰鸣,视线完全模糊,只是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低着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头。   虞沉像是愣住了。   冷风有意识,从被织的细细密密的毛衣中钻进去,冷的人脾肺都是凉意。雨滴一点两点的落下来,被拉扯成长线,铺盖到脸上,冷的惹的交融在一起。   朦胧中她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免费的肩膀,我猜你需要。”   下一秒,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拉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密密实实的将她包裹起来,冷风被隔绝在外,暖意一点点升起,鼻尖是比之前的校服更要浓烈的温柔味道。   她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处,不多不少恰好合适,徐若茶一时忘了哭泣。   时间有几秒钟的暂停,接着心脏以秒速超标的速度剧烈开始跳动。   感受到手臂牢牢的箍在腰间,呼吸都打着颤……   “下雨了……”她声音闷闷的,还有一点哭腔。   “嗯。”隔着喉结如此近,她几乎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我好像又要给你洗衣服了。”   他又应了一声:“忘了说,上次柔顺剂的味道很好闻。”   “……谢谢你。”   “嗯。”   她说:“别人说谢谢,你要说不客气。”   他握住她的肩膀,慢慢离开。对面的小姑娘眼睛还有些湿润,小小的鼻尖通红,茶色的双眸水洗过一般明亮。   “还哭吗?”   徐若茶摇了摇头。   “回家吗?”   她不说话。   “带你去个地方,走吗?”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背起遗落在花坛边的书包,仰着头看他,答案不言而喻。   *   两人进了护城河旁边的长廊,外面的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她戴着衣服上的帽子,虞沉又帮她遮了一路,只衣服上落了一些雨,反观虞沉湿的不轻。   长廊白天供游客休息赏玩,头顶是悬山顶,两侧罩了玻璃幕墙,中间是一段隔一段的长椅。   虞沉脱掉外面的外套,胡乱的擦了一把头发。   徐若茶站在窗前,没有人拥挤,她可以站在最好的位置看外面的江景,长长的河道上波澜一片,密密匝匝的雨点落进去很快就消失,岸边的青石地板被雨水洗刷的锃亮,对面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冷不防出声。   虞沉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有接话:“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什么?”   “我们互相交换,你说一个,我也说一个。”   她点点头,鞋底用力的蹭着地板,声音泠泠清清:“其实我是孤儿。”   虞沉没有显露丝毫意外:“其实我没有母亲。”   长吐一口气,仿佛堵在心底的阴霾被一瞬间扫干净,她一点点放开:“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一个人。”   “其实我的性格很差。”   徐若茶觑他一眼,这哪里算秘密。   她往前跳了一步:“其实我不喜欢数学。”   他嘴角微勾:“其实我学习很不错。”   “其实我想参加十一月的运动会。”   “其实我不想回家。”   “其实我痛恨自己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   “其实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其实我很爱陈姨。”   ……   说到后面,两人说的都已经不单单只是秘密。   “其实我爸除了我还有别的孩子。”   “其实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虞沉停住,坐在长椅上看她,过一会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徐若茶不疾不徐的走过去,两手撑住椅子边坐下。   他问:“好受一点吗?”   她答:“你呢?”   他笑:“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   *   周一早上老黄早早就等在教室门口,徐若茶是第一个进教室的,乖巧的打了招呼就往最后一排走。   老黄叫住她:“若茶啊,老师想和你聊聊。”   她放下书包,有些懵,但还是顺从的走过去。   老黄也不急,抿了一口茶,手指点了点讲台上的东西——一张上次月考的成绩单。   “早自习我准备把座位换了。”   徐若茶以为老黄又准备说那一套陈词滥调,率先开口:“老师,我还是坚持我的意思,我认为坐在最后一排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习成绩。”   谁知老黄一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说:“老师最近听到一些传言。”   她第一反应就是上周在教室和吕媛媛一行人闹的事情被班主任知道了,按捺着等着他先说完。   “老师听说你和虞沉的关系不错?”   “我们是同桌。”她回答的很中肯。   老黄点点头,似乎在思量着该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虞沉和你走的路不一样。”   徐若茶一愣,“老师,请您直说。”   他摸了摸下巴:“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孩子长大了,心思自然也多了,想背着老师家长谈个恋爱很正常。老师不是不开明的人,但你是个好孩子……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   “我和虞沉没有——”   “你不必急着否认,怎么回事我心里也有点数。之前也怪我考虑不周到,我们办公室老师对你的期望都非常高,老师会努力为你营造良好的学习环境。”   说到这里,他手一指教室的最后面。徐若茶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多了一排桌子。   ……   半个小时的时间,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进来,因为老黄的坐镇,不像平时一般吵闹,大家都乖乖坐在自己座位上,抄作业的也没了身影。   虞沉几乎是踏着铃声进了教室,对她喊了一声“早”就趴在了桌子上闭上眼睛。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转着手中的笔,桌子上摊着英语单词本,一页十个单词,这半个小时她一页都没有翻过。   上第一节 早课前有半个小时的晨读,老黄打算用这个时间换座位。全班人收好自己的东西站在走廊里,他拿着名单喊一个进一个。   虞沉和徐若茶站在一起,徐若茶抱着书包,他低头斜睨一眼:“打算换座位?怎么还把书包收拾了?”他知道她是第一名。   徐若茶还来不及答,老黄就点了她的名字。   她第一个走进去,朝着自己原本的座位走去,把书包放在上面,没有立刻把下节课需要用到的书本拿出来,而是呆呆的坐着。   几十个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名次的变动不太大,换座位的只在少数。虞沉不用喊,自己走了进来,他的东西还在徐若茶的旁边。   他坐稳,一转身发现她的书包还整整齐齐的躺在桌子上,这下是真的有点好奇:“怎么了这是?身体不舒服?想回家?”   老黄突然拿着黑板擦敲了敲讲桌,然后咳嗽了一声。   徐若茶看向前方几秒,又转头看虞沉。顿了顿还是把书包拿了起来,慢吞吞的背在身后,往右手边的空桌子走去。   虞沉懂了,脸色几乎是立马就沉下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问:“去哪儿?”   她低声:“下课再和你说,你先放开。”   虞沉动作不变,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些:“什么下课说,要么你现在就告诉我,要么以后也别说了。”   班上静悄悄的一片,虞沉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够每个人都听清楚。班上开始有些小小的哗然。   老黄皱眉,呵斥:“怎么了?后面在闹什么?”   虞沉不理,问徐若茶:“不想和我坐同桌?”   徐若茶答:“……不是。”   他继续问:“那为什么换座位?还是谁和你说了什么?”这话就意有所指了,老黄的面容一下就塌下来。   徐若茶小声叫他的名字:“虞沉,你先放开我。”   他点点头,下一秒果然松开了手:“坐下。”   老黄气急,又不敢真的惹了他:“虞沉,你这是做什么?!”   虞沉蹙眉,目光都凝在她身上:“等什么?我让你坐下。”   老黄眉毛都在跳,挑着眉拔高了嗓门:“你怎么能干涉同学的决定?强迫同学接受你的意愿!”   徐若茶不动,他干脆一把将她扯过,手掌一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定定的看向一直被忽视的老黄,语调冰冷目光带寒,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我看今天谁能让你换座位。” 第7章   教室里几十个人,静的大气也不敢出。   气氛有点僵持不下的意思,老黄额头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偏偏他背着手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外头已经有查课的老师在窗户边张望了,再这么闹下去结果只能是闹到政教处,到时候事情又麻烦了一层。   恰好这个时候第一节 课的任课老师踏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进来,鞋跟肆无忌惮敲击地板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粗神经的没有感受到班里气氛的异样,自顾自的和老黄说着话,无非就是月考的成绩不太理想,均分比二班差了一些,要求老黄多监督着。   老黄听了连连点头,就着这个话题骂了几句,并表示明天晚上要晚自习做个化学小测验,班上顿时叫苦连连。   老黄撂下了最后一句话,大步流星离去,没有看后排一眼。   吃瓜节目彻底结束,众人预料中的老黄发飙也没有发生,化学老师拍了拍手,把注意力吸引过去指挥着翻书页。一旦进入上课的状态,一班的学生还是非常认真的,闻言纷纷低头,心很快收了回来。   徐若茶悬着的那颗心晃悠悠的落下来,她小声的叹气,一边从书包里找化学书:“你也太莽撞了。”   虞沉的神情并没有比刚才好看多少,将手机“咔哒”一声放在桌子上,“你长着嘴不会说吗?”   后者熟练的翻开书页和笔记本:“说什么?”   “为什么要换座位?”   徐若茶怔怔的看他:“你不是……猜到了吗?”   “我猜到和你亲口告诉我,这俩性质一样吗?”   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从没有交过朋友,情商实在很低?说她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提前做出解释?   虞沉薄唇紧抿,不说话了。   徐若茶想了又想,视线一移,目光再度调回书本上。台上老师口若悬河讲个不停,明明每个字都足够清楚,通过耳膜传递到脑袋里却都成了乱码。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徐若茶想了整整一节课,眼睛盯着方程式,脑袋又回到虞沉那里,意识努力逼迫自己回到方程式,不出几秒钟又琢磨起虞沉的话来。就这么反反复复的,一节课竟然也过去了。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道歉,决定认真的和他谈一谈。交朋友大约和写数学题也没什么不同,先搞清楚问题在哪里再解决,这个思路一定没问题。   谁知道刚有了一些思路,转身准备和他谈谈,虞沉已经站起了身,挺着脊背往外面走——一个视线都没有施舍给她。   ……   在学校老老实实的睡了几天,今天终于不耐烦到要逃课了吗?   莫名的巨大失落涌上心头,平时课间的嘈杂这一刻都烦了好多,乱哄哄的吵的她脑袋疼。徐若茶看着旁边的座位:书桌里塞着一整套簇新的连名字都没有的教科书,旁边挂着黑色的书包,桌面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只没有手机壳的手机……   等等?   手机?!   徐若茶扔下笔,小跑着追出去。一班所处的位置在走廊的最底端,从门口出来只有一条路可走,她一边在人群中搜寻,一边脚下的步伐不停。每一层的拐角处都有楼梯间,通常这个地方挤满了不同班的、赶着下课十分钟团聚的异班情侣。   徐若茶没往这个地方想,小跑着过去,余光却瞥到一个高高的人影,赶忙停住又退回去。平时热闹的楼梯间今天难得的清净,虞沉背对着她,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有薄薄的淡色烟雾从肩膀处升上来,随之而来的是烟草的气息。   大概是听到动静,虞沉回头,见是她,眉间立马深深的拢起。   “你怎么过来了?”烟雾朦胧很快散去,他垂下的右手指尖夹着一只细长的烟,黑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凭白添了一层疏离感,陌生又熟悉。   她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处,上不去下不来,脑子里酝酿了四十分钟的话像跌落在地上的一团水银,散的找不着主心骨。   手掌不自觉地捏紧又散开,“……等下你还上课吗?”   虞沉眉头收的更紧,也没有戳穿她蹩脚的借口,抬手把燃了半截的烟按在墙上,目光直视的绕过她走出去:   “走了。”   他腿长,即便匀速也比她快上许多,徐若茶追不上,暗暗加快速度还是差了一截距离。他走在前头似乎有所察觉,不自觉的放慢步子,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刻一前一后踏入教室。   这一节是语文课,虞沉也没有说话,直接趴下睡了。阮阮摊着书本,丝丝淡淡的尼古丁味道若有若无的钻入鼻孔。   ……   虞沉并没有睡着,单纯的不想说话。半节课慢悠悠的过去,一点睡意都没有培养出来。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身旁人翻书页的声音,还有笔划在纸上细微的沙沙声,轻轻的,痒痒的……一点一点的,心里头这股莫名的郁结竟然也被抚平了。   要不就这样吧……   跟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还是这种说不清楚的事。   正想着,一个东西从他的手臂下被塞一点点进来,摩擦间有嘶嘶的声音,小小的。虞沉一愣,空白了几秒钟。随后慢吞吞坐起来,这样的位置揽光效果极好,秋日的初阳从净几明窗中透进来,空空的桌子上奢侈的铺洒了大片的阳光,是暖澄澄的明黄色。   正中央躺着一颗糖果,透明的长方形糖纸,上面被太阳镀了一层光,粉色的圆形糖。   徐若茶说的很慢,第一次做这种事,生涩又羞涩。兴许害怕被老师发现,声音也压得很低:“对不起,糖给你吃。”   清清澈澈,有如山间细细的一汪泉,与这一捧阳光极配。   虞沉的目光都在那颗糖上,没有说话。   她竖起两根手指,动作很小还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姿势对不对……向你保证,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虞沉:“还有别的话吗?”   “还有……我翻遍了整个书包,只剩草莓味。”   他一伸手,捡起那块糖果放在嘴边,伸手一捏就塞了进去。果真是草莓味,甜腻腻的,他一向费解水果糖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   糖纸还被捏在右手心,左手已经快一步覆在了她的发顶,他下意识想要狠狠的揉一把,却在意识到这个动作的那一秒停住,中途改道,轻轻的蹭了两下:   “傻死了。”   *   天黑的越来越早,放学的时候夜幕已然彻底降临。   虞沉和徐若茶并排着走出校门口,还在争论着回家问题。在虞沉连续几天与她“碰巧”顺路之后,她终于开始怀疑,并再三表示不用他送,从学校到家里满打满算二十分钟,两人又不是真的顺路,这么做总感觉说不上来的怪异。   虞沉不以为然,指责她将世人眼光看的太重。   徐若茶不善言辞,解释不清楚,绞尽脑汁的想理由争辩。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吵吵嚷嚷,直到拐过路口,虞沉被一个黑衣男人拦住。   来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精致考究,态度非常好。   他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那人叫他虞先生,他叫那人陈叔叔。   宛如水龙头被一秒钟收紧,一切带有烟火气的情绪都被收敛起来。虞沉拍了拍徐若茶的肩膀:“你先走。”   徐若茶什么都没问,礼貌的与两人道别。   陈贤右手一伸,恭敬的指向街角对面的黑色奔驰,很低调的车型,隐在大都市繁华街区的车来车往中,毫不起眼。   虞沉跟在他身后,一路默默无言。   后排的车门被候在一旁的司机打开,他跨步坐进去,溥修永早已经等在了里面。   虞沉开口,神色平静:“舅舅。”   司机上车,陈贤也在前排坐好。溥修永没有说话,点了个手势,车子缓缓的驶出去。   车子里有牛皮味道,暖气开的很足。   溥修永:“听说你爸爸把她接回去了?”   虞沉随意的一笑:“迟早要滚蛋,有什么所谓?”   溥修永皱眉:“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某天方煜对他说的话:你爸说了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孩子,就算她进了门又有什么?   倒让他说了个准,一语成谶,现在那女人不仅登堂入室,孩子都抱了回来,只怕肚子里还有一个。可笑不可笑?   “我知道的还没有舅舅多,舅舅就别看我笑话了。”话虽是调侃的意思,语气却是铺天盖地的冷意。   溥修永叹一口气,“阿沉,听我的话,别同你爸爸闹。”   虞沉不接茬,他继续:“你爸爸的性格我多少也了解,表面上不说什么,实际却最疼你。孩子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什么,但这终归是他的自由,别说我,就是你也没权利干涉。”   “我不在乎他有多少孩子。”   “那你这是闹什么?阿沉,你不小了——”   虞沉打断了他的话,突然发问,声音幽幽:“舅舅,难道你不恨吗?”   溥修永身子一震。   “我妈是怎么死的,那个女人又为什么敢堂而皇之的占了她的位置?……你不恨吗?”   车内的气氛终于再度沉寂下来,溥修永被问的哑口无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沉默半晌,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车子一路驶到一家高档会所,门外树荫遮蔽。环形花园中有流畅的古琴声传出,里面是独立的别栋古典阁楼。谁在里头等着,虞沉心里有数。特意请他舅舅出山,这种事也只有他做得出。   侍者引路,掀开帘子,虞晔就坐在里头品茶。换下了千篇一律的西装,他今天穿着灰色的休闲服,衣服甚至不成套,头发随意的梳理了一下,不似往常那样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没有随行的秘书司机,没有成堆的文件和成千上亿的数据。虞晔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等着与儿子一同简单的吃一顿晚饭。   只是父子俩谁都没有率先打招呼。   溥修永紧随其后进来,虞晔这才像发现了来人一般,放下茶杯,“来了,修永。”   溥修永道:“姐夫。”他一拍虞沉的肩膀,意味不言而喻。   人一到齐,菜品流水般上来。两个男人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生意上的事。吃到一半,虞沉的筷子甚至没有挪动一下位置。他拿着手机,点开uc浏览器首页一遍又一遍的刷,手肘支在窗边,头都不抬一下。   古琴的声音还在继续,叮叮咚咚如高山流水,令他想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回家了没有……   虞沉把联系人列表从头到尾翻了几遍,这才后知后觉两人以“朋友”相称,到头来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虞晔看了他好几次,终于皱起眉来:“哪里来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他懒洋洋的抬头:“食不言寝不语,不如你先管好自己。”   虞晔怒目,将筷子一把拍在桌上:“你这是和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   溥修永见气氛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拍了拍虞沉的肩膀:“阿沉,你爸爸说的对,吃饭的时候看手机总是不好。”   虞沉冷笑,也把手机放下:“虞先生自己都在违逆自己的父亲,上行下效,有何不可?”   “你说什么?!”虞晔这下是真的发了火。   虞沉稳稳当当:“如果我没有记错,老爷子曾说过,只要他活着一天,明萱就不能进家门。怎么……老爷子还没死,您就盼上了?”   溥修永也生气了,斥道:“阿沉!”   虞晔气的脸色发青,方才的好修养一概不见,抖着手指了半天,话都说不完整:“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母亲的死,和她无关!”   “所以她就可以占据着我母亲名分,坐着我母亲的沙发,甚至让她的孩子来代替我母亲孩子的位置?!”虞沉的声调一点点升高,语调却还是平平的。   空气里有长久的宁静。   陈贤掀开了门帘的一角,又默默退了出去。   纵横商场几十年的成功人士、手下几万员工、向来不露声色说一不二的虞晔今天大大失了态,眼眶莫名的发红,放在桌上的拳头捏着紧了又紧,狠狠的握着,隐忍着什么。   良久,他开口,喉头哽了又哽:“那个孩子……是意外。查出来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我……”   虞沉笑了,“你不忍心,于是决定对我狠心。”   “阿沉,等你长大——”   他一抬手,露出几颗牙齿,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古怪:“爸,还记得今年我过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你在哪里吗?”   虞晔沉默,说不出话。   “你当然不记得,”虞沉非常平静,似乎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陈嫂说你特意休假在家为我过生日,我等了一个白天,你猜猜你在哪儿?恒隆十六楼,你包下一整层陪明萱欢天喜地的迎接新孩子的到来。”   “所以说爸,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爱子心切的模样?有时候我也会……”他皱着眉,找合适的形容词:“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钢铁直女确认无疑√   男女主不可能那么快在一起啦,这篇文的感情线发展比较慢热,不要怕,不虐~记得我们宠文的口号! 第8章   昨晚徐若茶无故失眠,抱着培养睡意的想法,点开了一部评分很低的电影看,谁想一发不可收拾,越看越精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于是作息和生物钟一向无比规律好学生起晚了,错过了闹钟事小,一同错过的还有早读课。   除非老黄突发奇想的要考查,早读课上一般是没人的。她从后门悄悄进去也没人发现。   虞沉早就来了,此刻正坐在属于她的座位上,腿太长,膝盖不多不少顶在了桌板下面的横截面上。   班上的学生都昏昏欲睡,有的补眠有的补作业。她拎着书包过去,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坐在我的座位上?”   他抬头,慢条斯理:“我还以为你今天准备逃课。”   “胡说,”她一本正经:“我又不是你,怎么会逃课。”   如此明显的一捧一踩,虞沉也懒得理。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你对这个位置情有独钟,于是特地来体验一下。”   徐若茶把书包放下,耐心的配合:“那么请问虞先生体验出什么没有?”   他“啧”一声,满是嫌弃,给出一个刻薄而又精准的评价:“太挤。”   徐若茶被他逗的笑出声,前排的目光立马好奇的飘来,她又立马轻咳一声掩饰:“快点让开啊,马上要上课了。”   虞沉慢吞吞的让开位置,等她把书包放好,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热奶茶递过去:“扫码送饮料,来一瓶吗?”   她的指尖刚好碰到温热的玻璃瓶身,从秋意甚重的室外进入,不知有多舒服。   “扫什么码?”   虞沉挑眉,冲她伸手:“手机拿出来。”   徐若茶乖乖照做,把手机递到他手上:“做什么?”   “开机密码?”他也不直说。   “……没有。”   他看她一眼,手指划着也不知在做什么。   上面的瓶盖虞沉早已帮她打开,她两手抱着,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醇香扑鼻,顺着浸了凉意的喉咙滑下去,暖的舒心舒肺。   也不是她愿意大大方方的把隐私给他看,而是她压根就没有隐私,完全没什么好隐瞒的。   虞沉皱眉:“微信在哪儿?”   “我没有微信。”   手上的动作一滞,“我帮你注册一个。”说着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热点,也不等她点头就快速的帮她下载注册了微信,然后添加了自己。   徐若茶由着他弄,点开好友列表,大片的空白,唯一一个非系统好友夹在中间,非常具有抽象风格的头像,好像是动物,她认了半天也认不清——一旁备注:虞沉。   她忽的有点新奇,她当然知道微信,只是陈姨不用,她又没有朋友,久而久之也就丧失了兴趣。虞沉看着她把选项挨个点进去看,眼睛里满是好奇,像刚开始识字的幼儿园小朋友。   突然出声:“有事情的时候可以找我。”   她轻轻的“嗯”,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总归注意力还是在手机上面。   虞沉补一句:“没事情的时候也可以找我。”   徐若茶咬着嘴唇玩,鼓捣昵称,写了几个都不太满意,没有接话。   他心中一动:“喂 ,系统头像很丑。”   她点头表示赞同:“是挺丑的。”   “换一个怎么样?”   “换什么?”   “有很多软件都可以用来找头像啊。”   “啊……那我大概是没有的。”   “我给你找?”   “……”   “发过去了。”   手机嗡嗡震动一下,对话列表里立马出现了他的对话框,右上角有红色的未读标识。   红色的,既普通又好看。   心里头没来由的涌上一阵可以称之为兴奋的情绪,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手指悬在上方,有点不舍按下去。   虞沉发来的头像是一只卡通兔子,双手托腮非常可爱,粉色的背景调。徐若茶非常满意,很快把头像换好,回了一个笑脸过去。   虞沉陪着她玩,也在手机上打字:   傻子。   徐若茶略有生疏的点开下面的表情库,选了一个火冒三丈的emoji发过去,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   他忍不住也唇角微翘,问:要不要给你发一套表情包?   她问:什么表情包?   虞沉很少聊天,手机里的图片少的可怜,遑论表情包的位置。可是见她傻兮兮的因为这点小事就高兴半天,又莫名的想要她更满足一点。   这微妙的心情令他一时不适应,开着对话框,半晌也不知如何作答。   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徐若茶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侧身看向她,早读早就过去,第一节 是语文课,老师站在讲台上已经有一会,徐若茶第一次上课玩手机,既紧张又刺激,为掩饰自己的小动作,故而微微趴在桌子上,此刻仰着小脸看他,肥大的袖口不自觉遮了一半,眼睛里面亮晶晶。   她点了点手机屏幕,咬咬唇,小声说:“我喜欢这个。”   虞沉顺着视线看过去,屏幕的右上角几个小字:   对方正在输入……   ……   你有没有见过冰川融化?就是那种一瞬间毫无征兆的坍塌,然后四分五裂滚入到河流中渐渐消失不见?   又或者是心口一朵紧缩着身躯的、永不期盼她绽放的花骨朵慢慢的舒展开?   虞沉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好像心房被既温柔又温暖的东西一瞬间充满,于是也想要把别人温柔以待。   好巧,我也喜欢。   *   这个周末陈欣怡精神不错,为徐若茶准备的入冬的毛衣已经织好,暖暖的奶黄色,外面有一层毛绒绒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暖和。   徐若茶很喜欢,当场就换上,惹得陈欣怡眼角的细纹都笑的抚不平。   约莫上午十点钟左右,疗养院来了客人。徐若茶认识,是陈欣怡以前经营福利院的部下,好像分管财务,只不过仅有几面之缘。   来了生人,她很快又恢复了少言寡语的形象,帮着徐若茶倒茶招呼人。   男人叫关润发,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很朴实,给人一副老实面善的印象。左右手拎了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补品,陈欣怡却不像往日招待客人那般热情。   男人喝了茶,说了几句客套话,陈欣怡只是一一应答,没有特意挑开话题。   徐若茶就在一旁陪着,虞沉今天很闲,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给她发消息。   过了半晌,陈欣怡似乎喟叹了一声,终于开口:“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也不用和我绕弯子。”   徐若茶刚给虞沉发了一个新收的表情包,上面是一只小猪,配文字:可爱。闻言略意外,微微抬眼观察眼前的男人。   关润发略显局促,搓了搓大腿似在考虑如何开口:“陈姐……我们都是老熟人,就直说了。今年的经济状况,不好……”   陈欣怡眼睛跳了跳:“差多少?”   关润发憋出一个笑:“财政现在是赤字,不是差多少的问题,而是欠了多少。”   陈欣怡眉头即刻紧皱,胸口的起伏度明显增加:“我才离开多久,你们就这样乱来?这叫我怎么放心把孩子们交给你们!”   关润发赔笑:“陈姐,我们也为难,上面给拨的钱一年比一年少。孩子们要养活,我们员工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啊。何况这只是暂时的,只需要您出面帮忙周转一下,到时候资金链起来了,我们马上就还给您!”   陈欣怡冷着眼:“我已经退休两年,既然是暂时的事情我也不方便管,谁是新任院长,你们自然找谁要去。”   关润发说:“要是有个新院长,现在院里也不至于这么乱,我也不会这么为难。您退休两年,每任院长都呆不足三个月。现在的年轻人,不做实事——”   “行了!”陈欣怡打断他的话,疲惫的扶住额头:“我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欠多少……”   关润发抬起一只手,比了个数字。陈欣怡看了一眼,立时就激动起来,呼吸急促喘不上气,徐若茶赶忙站起来给她拿药,又去按铃叫看护。   关润发也急了:“陈姐您别激动,您把钱借给我,我保证不出半年,不!三个月,我立马就把钱还给您!”狗急了跳墙,他也是没了主意,竟然口无遮拦起来,拉着徐若茶便说:“你瞧着就眼熟,以前是我们院里的孩子吧?哎真孝顺,陈院长退休了还时常来看看,不愧我们院里养你一场。现在院里有难,你帮着说几句话呀!”   陈欣怡狠狠的一拍桌子,捂住胸口怒目相视:“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女儿!!”   徐若茶狠狠的甩开男人的手臂,赶紧把速效救心丸递给了陈姨,又把水送过去。陈欣怡吃了,恰好看护也来了。   她平静了不少,指着关润发道:“以后不要再来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再管。”   关润发还想再说什么,几名看护已经好声好气的请他出去了。   几人检查了一番,又叮嘱陈欣怡不要大喜大悲,最忌轻易动怒,好在没什么别的问题。   把看护送出去,她转身关门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手脚冰凉,不知何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陈欣怡有个万一……她不敢想这个万一。   陈欣怡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这么一闹腾,眼里也不知为何沁了泪,她站起身,拉着徐若茶在自己身边坐下,紧紧攥着她的手微微发抖:“不听他乱说,你和陈姨的亲女儿没区别,啊?”   徐若茶点点头,抬手给她擦泪:“您别哭,以后不再见他们就是了。”   陈欣怡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下来,摇了摇头:“个比个的没良心,到头来还不是惦记我的钱。我给你留下的只有这么一点东西,他们还惦记……”   徐若茶最听不得她讲这样的话:“您在说什么呢?还没等到我长大赚钱养您,带着您周游世界,什么留不留的?”   陈欣怡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也怕暴露了什么,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对对,还没等着我的若茶长大成家,不说这些晦气话,陈姨该罚!”   她心里头酸的一塌糊涂,却一个字也不能说,面上陪着她一起笑。   ……   傍晚从疗养院出来,徐若茶才再度拿出手机。几个小时内,虞沉给她发了几十条微信消息,甚至还有几条短信。   虞沉:   “你知不知道这个表情包是什么意思?”   “算了”   “猜你也不知道。”   “吃早饭了没有?我还没吃早饭,有点饿。”   “人呢……”   “喂”   “小傻子。”   “……”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你养成时刻看手机的习惯。”   “算了。”   ……   最近一条来自半小时前:   “要不要出去玩?还有几个人一起。”   疗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从长长的绿化道走出去,一路清新的芳草香,从鼻腔钻进肺里沁人心脾。徐若茶翻到最后一条消息,停下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再长长的吐出去,感觉一整个下午淤积的糟糕情绪被清扫走了大半。   她点开号码谱,拨出去那个唯二的号码。   嘟嘟响了两声,几乎是刚拨通就被接通。   “喂?”是虞沉特有的沉沉的声调。   “是我。”   “噢。”   “我没有看手机,所以你发给我的消息我没看到。”   “嗯。”   她伸手扣了扣手机的保护套,踢着脚下掉落的树叶:“你刚才叫我出去玩。”   “所以来吗?”   ……   徐若茶来的时候,虞沉和方煜一行人已经在游戏厅呆了一个多小时,几人轮流上来和虞沉pk赛车,输的血本无归。   在最后一局生死局紧要关头的时候,虞沉却忽然抽风一样松开方向盘接了个电话,只简单的说了几个字,他们也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挂断电话以后虞沉果断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外套说要去接个人,走之前还破天荒的嘱咐他们等会儿别抽烟。   方煜也站起来:“你也不抽?”   虞沉看他一眼:“我已经戒了。”   方煜明显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愣了一下,随后笑骂一声,几个平时玩的好的早已经阴阳怪气的起哄。   他不理,大步走出去。   *   半个小时的时间,虞沉带回来一个妹子,准确的来说还是个好看的又腼腆的妹子,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那种。   她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身黑衣的虞沉身后,奶黄色的毛衣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身后是灯光与音乐乱舞的游戏厅,而她长发柔顺的绑在一起,额头光洁而好看,茶色眼眸清澈透亮,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   几人脸上的表情一致的怪异又兴奋。   虞沉挑眉,冲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   徐若茶就跟在他后面,她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不过她想一般人应该都不会擅长——当几个陌生的异性齐刷刷盯着你瞧的时候。   “……你们好。”她摘掉帽子。   方煜轻咳一声,众人方如梦初醒,纷纷打招呼。   虞沉并没有向他们介绍她的打算,径直带着人往游戏区走:“有没有想玩的?”   咎子昂一怼方煜的肚子,脸上的表情还是很玄幻:“我是不是瞎了耳,阿沉主动关心别人有什么想玩?”   声音不小,徐若茶恰好听到,她耳朵一红,一时也尴尬起来。   方煜反手给他一个栗子:“叫你平时多读书,现在瞎眼了吧,看别人谈个恋爱也这么大惊小怪!” 第9章   徐若茶十几年来第一次被这么起哄,除却羞涩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捏着手中的手机,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虞沉。   虞沉睨她一眼,转身冲他们不大不小的呵斥一声:“别闹了。”轻飘飘的,着实没什么威慑力。   好在一群人就算玩的开也知道分寸,不会让女生下不来台,嘻嘻哈哈的很快转移了话题。   周围声音实在嘈杂,几十种游戏机的音效交叠到一起。他倾身轻声问:“喜欢哪个?”   咫尺距离,开口时呼出的热气不经意的碰到她耳朵边上,许是因为空间封闭人又多的原因,她脸颊的温度不知不觉升了起来。徐若茶感到很彻底的不自在,朦朦胧胧的也找不到原因。   状似不经意的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听他开口问,只得胡乱的点了点头,但是具体说哪个也说不上来。   虞沉猜到她没来过这种地方,挑了一个最近的机器给她解释玩法。   一行人就这么在边上看着,咎子昂又忍不住有话要说了:“这是我认识阿沉以来,他开口讲话最多的一天。”   虞沉话讲到一半停住,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他。   咎子昂一抬眼就撞上他的目光,不自觉打了个颤。当即主动请缨:“咳,女孩子不都喜欢抓娃娃嘛,那边一排娃娃机都空着呢,你可以去试试。”   徐若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排抓娃娃机。她没吭声,只是抬头看了眼虞沉。   虞沉问:“想玩吗?”   她点点头。   ……   几个十几岁将近二十的少年,围着一个一米六五的小姑娘,一人占了一台机器,跃跃欲试。   粉色的外表,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玩偶以及卡通人物。徐若茶成长环境特殊,像这样几乎伴着每个女孩子长大的东西几乎没有,而等陈欣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长大,比之儿时更加的沉默寡言,也更加的懂事,不需要了。   咎子昂乐了,把袖口往上一搓,很狂妄的放话:“这玩意儿我在行啊!等着哥大杀四方然后送给这位妹妹做见面礼。”   方煜毫不客气的嘲笑他:“少吹牛了,否则等会儿丢脸的还是你。”   那头说的正兴起,徐若茶却已经开始研究机器了,凑近玻璃看,挑选合适的玩偶和角度,冷静的像做数学题。虞沉不玩,他就站在她身旁,放了整整一盒的游戏币:“抓不到也没关系。”   徐若茶没接话,率先扔了两枚游戏币进去,嘟嘟的提示音响起,她操纵着游戏杆不紧不慢的往计划好的地方降落。几人说着话,没有注意这边,又或者没想到她第一次能抓到什么东西来。   毕竟抓娃娃这种了不得的技能,好像女生天生欠缺。   谁知道十几秒后,徐若茶突然蹲下身子,把手臂放进下面的出口处掏啊掏,抓了一只粉红顽皮豹出来……   众人:……   第一个进行挑战的是咎子昂,接连扔了几十枚硬币进去,屁也没捞着。后续几个男生轮流来,收获也是寡少的可怜。   徐若茶不动声色,与他们并排进行,十摸九准稳的一比,运气好到叫人不敢置信。相继从里面抓出来叮当猫、小鳄鱼、小松鼠、史迪仔、小黄人……   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甚至有结伴的女生表示愿意花钱请她帮忙抓一次。老板一开始没在意,后来暗暗把同行人叫到一旁,陪着笑脸好声好气给了一张八折优惠卡,潜台词不要太明显。   徐若茶淡定自若,成就感比做了一套高考数学卷得分120+还要强的多。   *   最后出门的时候是抱着一大堆娃娃走的,送给咎子昂一个据说他非常喜欢的史迪仔,剩下的全部装进自己口袋。   虞沉不知道从哪买来一个大袋子,把东西都装进去,八点一到,准时送她回家。徐若茶其实还想再玩一会儿,考虑到时间问题只能作罢,不过也算是尽兴而归。   见面礼没有送出最后反收一个的咎子昂同学被收付的很服帖,狗腿的问:“大姐还收小弟不?跟在身后专门收娃娃的那种?”   把徐若茶惹得眉眼都是笑意,回家的路上都忍不住走在前头哼起歌。   大大小小的路边,路灯已经亮起,昏昏黄黄又亮亮堂堂,她黑色的发丝已蒙上一层淡黄色的光。虞沉对于回徐若茶家里的路已然熟门熟路,此刻就跟在她身后,两人仅差半步的距离。   脚步声在不知不觉中重叠到一起,莫名其妙的亲昵。他看着看着,心里头升起一股别样的满足。   “咎子昂加了你微信?”虞沉冷不防出声。   徐若茶点点头,笑说:“你的朋友挺有意思的,很好很友善。”   他声音冷淡了一些:“喜欢他们?”   她大大方方点头,脚下的步伐时快时慢,好心情表现的太过明显。   “所以你已经准备好交新的朋友了。”   徐若茶脚步一滞,转身回头看他,茶色的眸子只看得见他的身影,专注的不可思议,略有羞涩又满怀期待:“我希望我可以。”   ……   虞沉的眉头皱了又皱:“不行。”   “什么不行?”   “咎子昂,你现在就删掉他的微信。”   徐若茶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   虞沉抿着唇,眉间紧锁:“他有女朋友了。”   她一个发愣:“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你加了他的微信,他女朋友会不高兴。”   徐若茶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沉默了几秒,小声问:“会不会不礼貌?”   虞沉挑眉:“你想给别人造成困扰吗?”   徐若茶:“……”   虽然这个小插曲有点小小的破坏气氛,大体上还是好的。虞沉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了,院子里灯火通明,偶尔可以听到别人家讲话的声音,老老小小热闹成一团。   这个时间点还有一些人散步,三两走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她拎着大大的袋子回家,打开门,毫不意外的一室冷清。没有声音,没有灯火,连空气都寂寞的要命。   徐若茶什么都没做,只给自己的卧室留了一盏小小的灯,随后把今天抓到的娃娃们一个个摆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和沙发上。可惜空间有限,只好三个两个亲密的拥挤在一起。   她甚至舍不得上前将她们分开,只是抱着膝盖坐在一旁静静的看。   北方的秋季,屋子里还没有来得及送暖气,穿着陈姨给织的毛衣,身体带着疲惫倦意,头一次想要彻彻底底的放松自己,不去做题……不去思考令她想要哭泣的人生……   就好像有谁在她的心口处悄悄树了一盏灯,体积小却足够温暖,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一片说不出的柔软。   手机嗡嗡的震动,徐若茶把手机划开。   接在下午那几十条微信消息后,是虞沉发来的: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办了一张健身房的年卡,今天第一次去,已经后悔了怎么破求解(╥╯^╰╥)   ps.本周随榜更新五天,下周四开始日更~ 第10章   自打上次见过面之后,虞沉的朋友们都对徐若茶很有好感,表示如此接地气的妹子实在不多。   咎子昂之后也在微信上和徐若茶聊过几次。   而关于虞沉提到的删好友的事情,徐若茶过后仔细的考虑了一下,认为无论如何还是先道歉再删掉比较好。因此就直接去说了……非常诚恳的把原因解释了一下,一点都没有拐弯。   然后十分钟后,得到了一串发狂一般的????????……   徐若茶因为喜欢看到别人给她发消息时左上角的“正在输入中……”,因而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什么都没做,乖乖的盯着对话框瞧。然后就看到咎子昂的对话框一遍遍的显示正在输入,又一遍遍的沉寂下来,如此反复几分钟过后,终于发来了一句不能更简短的话:   我没女朋友。   彼时她的心情,是可以用欣慰来形容的。   两人偶尔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咎子昂性格活跃,比之虞沉不知道有趣多少,十有八九逗的她抱着手机傻笑。   又一个周末的下午,咎子昂发来消息:   【咎子昂】:明天我们准备出去玩,要不要一起来?   【徐若茶】:明天要上课呀。   【咎子昂】:晚上放学嘛,叫上阿沉一起,让他晚上送你回家~   最后这个“~”加的实在骚,即便虞沉每天晚上确实是送她回家的。为此徐若茶曾经特意说过几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没有课余生活的日子是非常规律而又枯燥的:晚上八点钟下晚自习,八点半左右回家,九点之前洗完澡,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书,九点开始写作业或者看书,晚上十一点准时熄灯睡觉。   几年来几乎没有一天例外。   如果明天出去玩……徐若茶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心动。   【徐若茶】:考虑一下,睡觉前给你答复。   【咎子昂】:ok,对了,问你件事。   【徐若茶】:什么?   那边又开始反复的输入,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发来一句话:你和阿沉,是不是那种关系呀?   这一问把徐若茶问懵了,一时搞不清对方是什么意思,又怕理解过度有自作多情的嫌疑,斟酌着打下一个意味模糊的回答,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为什么这么说?   咎子昂一看就是没心眼的,一听这话果然大大咧咧的一口气全交代了。   【咎子昂】:阿沉很照顾你啊,以前从来没见过他对别人这么有耐心的。最关键的是,你们两个人连微信头像都像情侣啊啊啊啊,实在不能不叫人想歪。   徐若茶刚喝进嘴里的牛奶险些一口喷出来,头像可是虞沉帮她选的。脸颊有些莫名发热,徐若茶默默的放下杯子,慢吞吞的打字:   【徐若茶】:不是情侣头像吧,怎么看都不像呀。   一个卡通派一个抽象派,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两个联系到一起去。   【咎子昂】:一个是老虎一个是兔子……对不起,我的内心已经想到十分邪恶的地方去了,我忏悔。   ……   是因为她上网太少的缘故吗?导致已经与现在的社会认知脱离到一定程度了。什么时候兔子和老虎都有不可描述的关系了……   这么一想,方才那些旖旎的念头秒秒钟散了个干净。   *   也不知道虞沉从哪儿知道她不吃早餐的事,他没有明着提到这件事,却总是在早晨把早餐“不小心”买多,然后半强迫的塞给她吃。   一来二去,吃了几次过于丰盛的早餐,徐若茶终于受不住了,每天老老实实的在家吃好才来学校。这样一来,就比以往到校时间迟了一点。   这样的感觉相当微妙,有点像小树苗破土而出一点点长大,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因为他的出现,她的生活中所发生的小小的改变。   虞沉还是不怎么上课,虽然现在在校的时间已经比十一之前多了好多倍——并且那段时间还大多集中在她被同班女生放学堵在班上之后的一周内。上课的大部分时间睡觉,偶尔帮她解决不会做的理科题。   徐若茶对此没有说过什么,和别人做朋友不代表绑架一个人。即便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虞沉为她做了很多。既然他不喜欢学校,那她没有理由要他留下。   早上虞沉来过一趟,带了一瓶热奶茶给她,很快又步履匆匆的走了,走之前要她中午在学校门口等着,也没有留下具体原因。   下课时间徐若茶发了微信过去问,接连几条全部石沉大海,她就想,可能虞沉有急事。   五节课,几个课间,一上午的时间又这么充实的过去。   徐若茶拿出手机,微信还是没有新消息,对话界面仍停留在她上午发的几句话上。   这么一个来回,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住校的跑去挤食堂,跑校的回家。她想了想,还是给虞沉打了个电话。嘟嘟的声音很快响起,只是一直没人接。   徐若茶干脆把书包放在教室里,自己走到校门口,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等。   二中正处于繁华地段,N市的市中心。中午这样的高峰期人来人往,手机昨晚忘充电,还剩下百分中二十。她无事可做,就数着过往的行人数,数够两百个就点开手机看一眼,没有消息就继续数。   因为心里想着事,竟然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就这么数着数着,过了高峰期,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徐若茶一直耐心的站在这里,偶尔站累了就换个姿势,或者找角落蹲下休息。手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彻底没电自动关机了,她怕虞沉万一来了找不到,就数着时间继续等。   徐若茶是有午睡的习惯的,现在不仅肚子咕咕叫,就连困意也一阵阵袭来。除去每周两天固定的买菜时间,她平时出门很少带钱包,吃饭也做不到。进一旁的便利店问了时间,已经一点四十分,下午两点半上课,现在回家更是来不及。   她抿了抿唇,准备转身回学校。   这个时间点操场上没有人,大大的太阳毫无遮拦的洒落下来,盖满了整座操场。徐若茶一个人慢慢的走,横穿过跑道,塑胶的味道窜进鼻子里,脑袋有些涨涨的疼。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跑步,声音越来越近。她没有回头看,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直到手臂被一把拽住,略大的牵扯力令没有防备的她后退了几步。   虞沉稳稳的扶住她,呼吸略急促。   “你回来了啊?”她站稳,回头,白瓷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惊讶没有怒意。   虞沉平稳了一下呼吸,手上没有松开:“你一直等到现在?”   她点点头,还是静静望着他。   什么东西在一刹那抽到了喉咙口,虞沉说不出话,只是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   “我……不是故意不回消息。”   她继续点头:“你中午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眉间拢起,这句话挑不出毛病,语气也坦然,只是莫名的令他感到不舒服、不喜欢。空出的那只手,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原本想带你去吃饭。”   有那么几秒的空白,她说:“好,知道了,我先回教室。”说完手腕便开始使劲,想要挣脱。   他眉头皱的更紧,“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她认真的思忖几秒钟,茶色的眼眸满是真诚:“有,手机没电了,可以借我充电器吗?害怕陈姨找不到。”   虞沉:“……”   “你回去吧,我去买。”   徐若茶难得的没有阻拦,什么都没说,轻松的放开手腕,头也不回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   下午第一节 是数学课,讲上周小测试的卷子。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又是这个点,班上的学生都昏昏欲睡。没有午睡的徐若茶听的无比认真,拿红笔仔细的在改错本上写过程,一点都不分神。   虞沉做了一会儿,拿着手机刷东西,越刷越烦躁。途中几次看向徐若茶,后者均没有半点反应。   他干脆扔了手机,轻拍她的手臂。   “喂。”   徐若茶专注的连眼神都没有分一个,小声说:“上课呢,先听课。”   ……冠冕堂皇的借口,耐不住好用。   虞沉消停了没几分钟,竟然百年难得一遇的拿起笔涂涂写写,过了没几秒,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徐若茶抬眼看一下: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耐心很好,很快的写下回复又传过去:没。   他写的更快:那为什么不理我。   她答:没有。   虞沉接过纸条一看,比刚才多了一个字……笔尖点在纸上,他半晌都无法下笔,垂眸看着上面少的可怜的她的字迹。清秀工整,非常典型的好学生字体。夹杂在他飞逸的字中,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声响起,徐若茶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很快又镇定自若的继续写。   虞沉看她一眼,飞快的写下几个字又把纸条递回去。   中午没吃饭?   徐若茶停顿了一下,又给回去:   吃了。   虞沉甚至没等纸条传回来,匆匆瞥了一眼,眉头又是紧皱。   数学课上到一半,大半的人趴在桌子上打盹,气氛安静,除了数学老师的声音没有其他。虞沉忽然站起身,也不管老师的目光,大步流星走向最近的后门,伸手一推走出去,没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咋整,我感觉这一本又写不够二十万   猜猜小哥哥干嘛去了 第11章   徐若茶怔忪几秒,坐在后面几排听到声响的人频频回头看向她这里。她低头,练习册上白纸黑字乱作一团,笔尖无意识的划了几道。她试图静下心来,题目也不知道默读了几次,偏偏每次连第一句都无法读下去。   数学老师停下了说到一半的题,往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徐若茶。一推眼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继续讲起来。   接下来的一分一秒都被扩张成好几倍。   教室后排黑板下方有充电口,手机此刻就放在她身后充着电。徐若茶是好学生,与离经叛道这个词没有半点关联,上课时间看手机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偏偏很多时候,原则这种东西就是被亲手打破的。   她一把拽掉充电器,胡乱的按开机键,手指无意识的轻轻在桌子上一下下的敲,里里外外都是烦躁。   先是熟练的打开微信,点进对话框看了几秒,又退出来打开短信。   电量显示那里还是红色,徐若茶快速的点开他的名字,很快又删掉。   该怎么开口?该怎么问?虞沉逃课是家常便饭,可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出去…因为她?生气?抑或是别的原因。   徐若茶想,与人相处果真是比数学题还要深奥的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关于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她甚至没有一点头绪。呆呆的坐着,一手撑下巴,一手捏着手机。   后门又是“吱呀”一声响,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头。虞沉就站在门后,几个跨步走过来,一手拎着几个大袋子,微微有些喘气。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数学老师又是一抬眼,已然见怪不怪了,视若无睹的讲。他不停,班上的学生也没胆量光明正大的回头看。气氛很快又归于平静。   徐若茶瞪着眼看他,微张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食物的味道断断续续从袋子里窜出来,对于现在本就饱受饥饿之苦的胃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突然曲起手指对准她的额头,她赶忙闭上眼睛,眉头也不自觉皱紧。等了几秒,却只感觉到一只手掌温柔的贴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摩挲两下。   接着是一声很轻的叹息,有无奈,还有一些她不懂的情绪。   “怎么这么死脑筋,果然是个小傻子。”声音是一惯的冷清,只是声调低,莫名竟然带上了温柔的意味。   砰砰   砰砰   心跳速度忽然加快,混乱的情绪占据大脑。之前也有过亲密的时候,牵手,甚至拥抱,本应该早就习惯,但她不懂为什么这次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就把她搅动的心神不宁。   有一种被侵入的感觉。   就好像原本只有一个人的私密世界,蓦然间多了别的声音别的气味别的温度,叫嚣着想与自己融为一体。虽然只是小小的罅隙,却叫她体会了一把惊慌失措。   茫然间她微微把身体往后退,胡乱的编扯借口:“上课呢,不能分心。”   说完就慌乱的抓起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练习册上胡写一通。睫毛微颤,双唇紧抿,耳尖还疑似飘着可疑的红晕。殊不知这场景在外人看来活脱脱一个大写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虞沉也不说话,盯着她的侧脸打量几秒,也拿起笔在纸上写。   从袋子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随着纸条一起塞到她小腹与抽屉中的空隙中。   温热的触感很快传来,香热的味道也一丝丝上升,折磨着她的神经。徐若茶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幅度的低头,一个透明的包装盒,雾气蒸腾,四周有通气用的小孔。   竟然是炸鸡……   盒子的上面是虞沉的纸条,言简意赅:趁热。   她把盒子很快还回去,开玩笑,上课呢,发什么疯!他不怕老师找麻烦,她可是怕得很,叫陈姨知道可了不得。   虞沉皱眉,不容拒绝的又讲盒子递过去,给她做口型:“吃。”   数学老师讲课有个习惯,喜欢下地走动,绕来绕去的,如发现走神等状况,依据犯错程度来定惩罚,故而一般数学课的专注度比其他科要高。   徐若茶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犯错这事儿她沾不到边。   眼看着老师再度走下来,双手负后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就快要走到最后一排。虞沉还是不松手,一手按在盒子上,一边蹙眉看她。徐若茶急中生智,把盒子抢过一把塞进抽屉里。   下一秒赶忙正襟危坐,抓着笔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可常有老师道:   别以为你们在下面做小动作我不知道,你们自己上讲台看看,这儿什么都看得到!   数学老师终于走过来了,但他没有如徐若茶预想的那样飘然经过,而是顿顿的停在了她的桌前,探头一言不发的看她的练习册。这种默然的威力之巨大,压的徐若茶握笔的手不断收紧,额头上冷汗都要出来了。   炸鸡的味道不比一般的饭菜,悠悠扬扬的飘出来,想不被闻到都难。她闭了闭眼睛,完全能脑补出此刻数学老师高深莫测的表情。顿了几秒,挣扎的挺了挺肚子,试图把盒子塞到更里面一点去。   数学老师走开了。   徐若茶长松一口气,正准备把笔放下。老师突然开口了。   年过半百的老头,头发白了一半,穿着老式的中山装,留着一撮小胡子一翘一翘的,肃了声嗓子:“现在时代变了,我们老师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早恋。”   班上众人茫然抬头,抓不住老师突然转移话题的重点。   “但是你们也不能太过分啊,背地里做什么没人管你,上课的时候搞什么幺蛾子嘛!还吃起炸鸡来了!那个网上的话怎么说的来着?秀……秀什么爱?死得快!”兴许是新旧时代的交叠对比过于滑稽,又或许是老师语气中调侃的意味甚浓。   哈哈哈的哄笑声在座中猛然涌起,有近水楼台的知情人士已经知道老师意有所指的人是谁,频频回头偷看,发出阵阵爆笑。徐若茶涨的脸酡红一片,心虚的要命,紧张的捏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头越压越低,恨不得埋进地里去。   虞沉稳稳端端的坐着,伸出一只手扶她的后背,一本正经道:“对颈椎不好。”   徐若茶脸红的要滴血,哪还能听进去这些,伸手去拨弄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乱动。   老师视线一转,突然大声点名:“徐若茶!”   “在!”她猛一激灵。   “做五套高考模拟卷,明天早上交上来。”他补充一句:“不要抄答案,我看的出来。”   ……   方煜他们来得早,估计也是从学校逃了课,身上还套着私立那一身恨不得在衣服上烫“我很壕”的校服。几个十几岁的男生,高高的个子,五官端正的等在校门口,招来二中放学的女生们热情的目光频频光顾。   虞沉和徐若茶很快走出来,她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一向波澜不兴的脸上满脸写着不高兴。   咎子昂见了人,原本兴奋的跳起来打招呼,走进了看到她的表情,也不敢放肆了。   至于虞沉吗,他的喜怒哀乐凡人一向感受不到。咎子昂想凑过去问问,还没贴近就被他冰冷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方煜揉一把他的脑袋,“去去去,别添乱。”   徐若茶掀了掀眼皮,抬起嘴角笑了笑,“对不起,我要失约了,大概今天不能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   语气平平,与平常比没什么变化,但怎么听都是一股子浓浓的委屈。   几人也不问为什么,很机智的把目光转向虞沉。   虞沉一皱眉,“说什么胡话?”   她本来就憋着委屈,一冲动就想说“还不是怪你”,抬眼对上他平静的眼眸,又忍下了。   “站在这等着。”他没有更多的解释,抬步走开,直直的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书店,没两分钟又提着一个袋子出来。   徐若茶还是闷闷的,低着头说:“我先回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虞沉也不答,皱眉看方煜:“还不叫车?”   方煜一愣,立马掏出手机跑去一旁叫车。众人不是没眼色,自觉地散开了些。地方空开,他就堵在她前面,一手插兜,一手拎袋子,低声问:“还生我的气?”   徐若茶扣着自己的书包肩带:“没有。”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的她更近了些:“傻,不高兴就要把脾气发出来啊。骂我,打我,怎么解气怎么来。”说着就出其不意的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肩膀上敲。   “喂!”她小小的惊呼一声,抽开手腕,抬眼看到他的表情,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我真的已经不气了。”   下午他大张旗鼓买了那么多东西,何止是炸鸡,连煲仔饭和鱼片粥都有,恨不得把学校附近的好吃的都搬到她面前来。   早就不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有把这个情节写完……   晚上还有一更,补今天的,不要等。 第12章   “所以为什么不去?”他询问她的样子专注而认真,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绪。   徐若茶看着他这样,忽然就泄了气。算了,不过就是五套题,有什么的?做题又不会害了她,以后出去玩的机会还多的是,何必因为这种事影响了情绪……   她垂眸:“你忘了吗,数学老师点名要我做题。”   虞沉眉间缓缓松开,“只是因为这个?”   她点头,迟疑了几秒,又摇了摇头。她虽然在感情这回事上很迟钝,但许多道理也想得通。譬如如果她现在直接答应了,或许会让虞沉为此感到自责。而朋友间是不该这样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还是早点回家吧。”   “徐若茶”他忽然很严肃的叫她的名字。   “什么?”   “你今年真的十七岁吗?”   她怔懵:“是呀,为什么这么问?”   “不爱化妆不追星,不看电影不去游乐场……每天只有埋头学习,你真的只有十七岁吗?就算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也会去跳广场舞。”   脑子转了个弯,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不生气:“这样没什么不好。”   “一点都不好”方煜他们叫的车已经到了,此时正站在车前等他们。虞沉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往车的方向带,轻声说:“我更希望你能像她们多一点,俗也没关系。”   她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只是表情有些发怔,乖乖的走在他后面。周围嘈杂如斯人来人往,耳畔却只余下那句话。一直以来关心她的人只有陈姨,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是否和同学处得来?   他就像突然闯入她的世界,然后用自己的温度一点点将她包裹起来。   不忍拒绝,不想拒绝……   原来这就是朋友的感觉。   *   他们分了两批走,徐若茶和虞沉坐一辆,方煜和咎子昂都在另外一辆车上。剩下的都是见过一面的交情,她不知道如何称呼,干脆就笑了笑了事。   车里气氛安静,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像是下班回家的样子,没有开音乐。   没人开口搭话,虞沉更是寡言,她一个女生坐在几个异性之中,其实还挺尴尬,尤其当司机将目光频频看向后排的时候,她已经局促的连手脚都无处安放了。   虞沉好像有些疲惫,上车就阖上了眼。她尽量不使自己的身体碰到他。可是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的味道太具有侵略性,怎么坐都舒服不起来……   兴许她的坐立不安表现的太过明显。虞沉突然捉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的拘着,没有其他动作,似是安抚。   司机又看了一眼,目光在两人交握的位置上定了好几秒,终于不再看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在隔壁区的路口停下。方煜他们定的地方是KTV,比较高档的那种,走廊里没有人抽烟,包间的隔音效果很棒,服务人员的态度也非常好,环境很不错。   可即便如此,虞沉还是有些不高兴:“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众人知道他是顾着徐若茶的面子,嘻嘻哈哈的应下,只有咎子昂吊儿郎当的搭着旁人肩膀:“这有什么的,我们又不喝酒也不赌博,来玩玩狼人杀而已,开房才叫不方便好吧,上哪儿找KTV这么大的桌子?”   徐若茶站在一旁有些想笑,这些少年外表看着一个比一个纨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知道内里却这么可爱。   要了个大包,徐若茶不懂游戏规则,于是被安置在一边先观摩一局再说。有的人则大大咧咧的开了音乐,拿了话筒坐在台上,准备高歌一曲。   方煜拿出一套大富翁,嚷嚷着:“阿沉,过来玩了!”   虞沉没接话,暖黄色灯光下,乍耳的嘈杂之中,他从刚才的袋子里拿出一套题一本信纸还有一只铅笔。摊开了卷子,开始……做题???   方煜半天没听到动静,不耐烦的一边洗牌一边催促:“阿沉,干嘛呢?!快点儿过来啊!”   “哇靠你不是吧!准备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吗阿沉!”咎子昂眼尖,一眼就瞥到他在做什么,咋咋呼呼的叫到。   其余人也一副见鬼的眼神。   方煜更是纳了闷:“大半夜的在KTV做题,你抽的什么风?”   虞沉不悦的看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很明显。   徐若茶察觉到什么,凑过去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虞沉目不转睛:“做题。”   “我当然知道你在做题呀,可是……你为什么要做题,平时在学校——”   手中的笔灵活的在颀长指尖转动两下,他转头,“我不做,难道晚上你要熬夜?”   徐若茶难得反应快了一次,忙摆手:“不用你帮忙的,真的,我自己可以做完,我速度很快!”   黑眸中浮现出玩味的笑意:“我记得老师说的可是情侣,难道我这个男朋友就这么没有担当,要女朋友独自一人受罚?”   “你胡说什么呀。”从他口中吐出男朋友三个字,简直就像带了魔力,敲在她心口处,逼着她连血液都加速流动。脸颊又开始发热,她努力把视线移开,好不被他发觉异常。   男朋友……   她还没有想过男朋友。   他怎么能如此的轻松就说出这种话?   “徐若茶。”虞沉开口叫她。   宽敞的大包厢,其余人热热闹闹围在一起欢笑打闹。他们两人坐在逼仄的角落,莫名其妙就被隔绝在了外面。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他目光还在扫视眼前的题,丝毫没有分在她身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冷不防的一个问题,将她吓了一跳,目光有些躲闪:“还没想过……”   他嘴角勾了勾,听不出别的情绪:“遇到我这种性格的,你就和他交往吧。” 第13章   “怎么这样说……”   和虞沉性格一样的……她悄悄吐了一口气,想象了一下和虞沉交往的样子。   要眼前的这个人变成她的男朋友?   宽厚的肩膀给她哭,温暖的手掌给她握,还有可靠的怀抱?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见别人谈过恋爱,只在电视剧和电影里看到过。不知道真正的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的,总归是非常令她羡慕的一种感情……   徐若茶猛地掐住思绪,不敢继续想下去,脸颊已经烫的不像样,她不敢继续和他探讨这个话题。反正这种事,怎么也不会幸运的砸到她头上。   虞沉却住了笔,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握笔的姿态,但是在这样声色犬马的环境中,周围嘈声鼎沸,连灯光都是昏黄暧昧,冷硬的轮廓都沾染上柔软。而他就像坠入凡尘的精灵,一身气质冷冷清清,丝毫不被影响,什么都与他无关……   她蓦然就生出一股感慨,庆幸、惊喜、感恩、害怕……重重叠叠交杂着一起往上涌。很幸运与他做朋友,只是怕这美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笔在她头顶轻轻敲了敲:“从不卖萌、性格贼酷、有钱还帅”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唇角带了笑意:“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我?”   明明在说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主语换成了自己。   讲这句话的时候,虞沉的黑眸与她的双眸对上,直直的不避视,莫名情愫氤氲其中,浮浮沉沉叫她看不清。   她没有移开视线,与他对视,心口却越跳越快。   “原来逃课就是性格酷”话里有调侃的意思,她又把语调拖得慢又长,他讲的话有那么多重点,她偏偏只挑了这一个。   虞沉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继续埋头做题。   ……   这一晚的后半段,方煜等人给徐若茶展示了一遍什么叫做花花世界。玩到后来她也抛了矜持和自制,乐不思蜀的埋在一群少年间伏在桌子上笑不停。   后来是虞沉拽着她的领子出来的,众人还想续摊,一看时间也九点半了。他们虽然玩得开,但良好的出身给了他们良好的教养,该有的绅士风度一样不少。   碍于女生回家太晚不好,大大方方挥手放行。   虞沉把她送到了楼道门口,把几套模拟题递给她:“答案我都写在旁边了,我们字迹不一样,你回去自己抄上去,记得别抄错。门窗锁好,早点睡觉。”   她把袋子接过来,低着头抿嘴笑。   虞沉:“笑什么?”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回来,走到小区门口,连句再见也没有,背着走挥了挥手。现在都能对我说这么多话了。”   “说的好像我什么时候对你吝啬言语一样。”   楼下有高高的银杏树,深秋了,树叶全部发黄,接二连三的掉下来,落了一片在他肩膀上。   徐若茶踮起脚尖,轻轻的拈起,神色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真好。”   他被她突然起来亲昵的动作弄得怔了一下,问道:“什么?”   夜空朗朗虚幻,清冷月辉映照,偶有行人神色匆匆的路过。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略显局促的背在身后。   “放学的时候,你说要我找你这样的男朋友。”她顿住,小幅度的吸了口气,弯弯眉眼闯入他的眼帘:“这次轮到你傻,我已经遇到像你这样的朋友了啊……所以,真好。”   徐若茶不怎么会说话,更是疏于表达感情,这番话说的不够明白,但又足够明白。已经是她能够鼓起的最大勇气。   虞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黑眸闪过一丝复杂,他抬起干燥温暖的手掌,在她头顶温柔的抚摸:“你知道说这样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她仰头问,懵懂的脸庞有点呆呆的。   “我问,和我认识,和我做朋友,你敢保证自己不后悔吗?”他向来慵懒松散的眼神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被认真替代。   “不后悔。”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只有庆幸,哪有后悔?   他笑:“好,”手掌撤回:“你要永远记住这句话。”   *   第二天徐若茶没有来学校,虞沉给她拨了几个电话,一直显示忙碌状态,微信发消息也不回。   老黄来监早读的时候看到空座位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应该是请过了假。   虞沉的心情非常不好,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钟。   四点钟徐若茶终于有了消息,她回拨电话的时候算准了时间,正好是课间。大半天的时间他一直盯着手机瞧,几乎是一秒就接起,只是举着手机,一言未发。   话筒空了几秒钟,她说:“虞沉,对不起,我刚刚才顾得上看手机,不知道你打了这么多电话……我请假了,这两天可能不去学校了。”她声音不仅疲惫,明显有哭腔,虽然小且极力掩盖,还是很容易就被他听了出来。   心里头从大清早就积攒的不快暂且被压下去,他的眉头下一秒立马锁紧:“谁惹你哭了?”   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虞沉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外套,大跨步往出走,不打算废话:“你在哪?”   她不疑有他,但还是迟疑着说:“在医院。”   “哪个医院?”   “我没事的,你不用来。”   “我问哪个医院?”他很耐心的又重复一遍。   沉默了几秒,她小声的报了个名字。   ……   虞沉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徐若茶也不知道确切时间,早早就等在外边,一个人坐在花坛边发呆。   最近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小雨,地皮都湿着。她穿的不多,好像还是昨晚分开时穿的衣服。虞沉走进医院的电控大门,一眼就看到她,跨着步子过来,什么都没说,先沉着脸把人拎起来。   “这么冷的天气你往地上坐?”   徐若茶抬眼看他,眼睛都发肿。她好像有点反应迟钝,后知后觉的抬起手背想要遮住,被虞沉一把拉开。   “为什么哭?”他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她已经一个人靠在医院的走廊里默默哭了半宿,心情原本已经平静了不少,一见到虞沉,心里所有的坏情绪又一瞬间放大数倍。想哭,可是此刻眼睛又酸又涩,也流不出泪了。   揉了揉眼睛,小小的在嘴边扯起一个幅度:“昨晚熬夜了,我没哭。”   他看的直皱眉:“你还骗我?”   她试图把沉重的气氛拨开,一副没什么的样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又没有去学校?”   虞沉等了她一天,连中午午休都没有离开学校。此时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只是皱眉盯着她。   “告诉我。”   “噢,”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掖在耳后,轻描淡写:“我阿姨……上次你听过的那个,她身体不太舒服,住院了。”   “我一直想问,”他喉结上下滚动:“你为什么一个人住。”   “我没有一个人啊,我和陈姨住一起。她身体不好,就搬出去静养了。”   “不想说吗?我不逼你。”他点了点头,拿出一支烟,动作做到一半,又将烟塞回去。动作虽慢,怎么看怎么烦躁。   以前的虞沉,冷漠不近人情,可徐若茶发现他最近蹙眉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张表情淡淡的脸上,现在有了生气。   “昨天半夜出的家门?”   她点头。   虞沉捏着烟盒的动作收紧,骨节都泛白,过后又缓缓松开。他站了一会儿,把烟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箱内。   “你上去打个招呼。”   “做什么?”她现在还有些发愣。   “快点”他真的没什么耐心,情绪明显很糟糕。   昨天陈姨在疗养院突然晕倒,护工赶忙送往了就近的医院。情况不算糟,但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空白,听着护工焦急的语气,脑子一热就冲过来。   除了当时握在手里的手机,什么也没拿。急匆匆感到医院的时候,陈姨已经有意识了,她在门外听着医生说了一阵。隔了十几分钟才进去,若无其事的陪她聊天说话。   病房里有陪床,陈姨心疼她要上学,坚决不许她留下。徐若茶笑着答应,一个人在走廊里坐了大半夜。早上给班主任老黄打电话请假,其余时间她就坐在想事情。   直到中午才再次出现在病房里,给陈姨营造出一种放学回来的假象。   徐若茶拍了拍裤子:“走吧,不用说。”   陈欣怡不知道她一直在门外守着。   虞沉也不多话,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就走,直直拉到马路对面的酒店。中途打了个电话,也没听清说了什么,里面的大堂经理就迎出来。态度良好的送了一张房卡,不多问也不多看,做好任务转身就离开。   她不走了,站在原地问:“我们要干嘛?”   不是她不信任虞沉,但这种事总要问清楚。   “到酒店不睡觉还能干嘛?”   她语塞,想张口解释,就被他冷冰冰的声音堵回来:“要照照镜子吗?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不吃饭不睡觉,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我……”   “想说你没事儿?”语气里有些讥讽:“少在我面前逞强,要折腾也先把本钱养好了。”   徐若茶一句话都说不出,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但她一点都没办法生他的气,反而被酸意一直侵扰眼眶。   她哽了哽,小声说:“我没有家里的钥匙,我想回家。”   虞沉已经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电梯,层数不断升高,一直升到房间所在楼层。他终于松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找钥匙。”   房间应该不是普通的标间,设备很齐全,只有一张大床。   还没在沙发上坐稳,外面就有工作人员推着车送来热乎的饭菜。她道了谢,心里头清楚都是他的安排,也不矫情,小口又快速的吃起来。   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她身上什么也没装,再加上心情奇差,一口食物一口水都没碰。现在见到虞沉,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该有的反应接踵而至都来了。   虞沉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他不说话的时候,徐若茶有点不怎么敢开口。空气里只有勺子筷子不小心与碗碟相碰撞的声音。   “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她很快摇了摇头。   “你累吗?”   她一时也不知道他指哪个方面,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摇头。   他的目光直勾勾凝在她身后,过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就软了不少,像妥协:“是我逼你太紧,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慢慢走。”   徐若茶连嘴里的东西都顾不上下咽,忙冲他摆手。   虞沉理解她的意思:“慢点吃。”   她努力的咀嚼,两个腮帮子鼓起,像仓鼠:“虽然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但一定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反之她的性格不好,缺乏经验,总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高兴。   虞沉没有逆她的话,“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无论遇到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都要学着告诉我。”   徐若茶顺从的点头,吃过饭去盥洗室刷牙,才知道方才在楼下他话里的意思。   镜子中的人脸色发白,眼皮发肿,眼底还有淡淡的乌青,鼻尖泛红,比刚才好了太多。眼角有不太明显的泪痕,连头发都是蓬松散乱的。   ……也幸亏陈姨今天的意识还不太清醒,这副模样,怪不得虞沉要发火。   把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睡意也上来了。虞沉答应了要去找钥匙,虽然不知道什么方法,但她现在也没力气去想了。爬到床上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睡眠。   床下是舒软的席梦思,鼻尖有衣物芳香剂的味道。   她睡的不太安稳,梦里乱七八糟一片,一会儿是护工说陈姨肾衰竭没得治,一会儿是陈姨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一会儿又是虞沉冷清的声音,说她总在给自己添麻烦……   恍恍惚惚中,眼前又回到了自己睡着的酒店。   虞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床头,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摸她的头,又有温热的指腹滑过眼角,停留了几秒又收回手。想睁眼,可心里觉得是梦,又偷偷藏着小心思想要放肆一下。   断断续续的声音,她梦的不真切:“以后不可以在我面前哭,我会想杀人……” 第14章   徐若茶是被外间的声音吵醒的,一男一女的交谈声,男声是虞沉,语气颇为冰冷,女声不认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被虞沉拿去充电了,她迷迷瞪瞪的爬起来靠在床头,脑袋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她敲了敲头,等待这阵难受的感觉缓解,掀开一点厚重的遮光帘。这个房间的位置应该非常好,从窗户望出去,正对着车水马龙的主干街道,视野极为开阔。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市中心的流量始终大,无法推测具体时候。她只觉得昏昏沉沉睡了好久。   圾着一次性拖鞋慢慢走出去,房间的门开了一半,虞沉靠在门框上,把外面的情形堵了个严实。   这次那个女人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娇娇柔柔的,应该有二三十岁,还带着些微哭腔,她低低的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我亏欠这个家的有许多,只是孩子是无辜的呀!无论如何她也是你妹妹,和你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我现在只求你恨我,别牵扯到她。”   虞沉的声音冷的掉冰渣子,讥讽十足:“恨?你以为你有资格被我恨?不过是一个依附男人生存的高级妓、女。”   她呆了一下,从没在虞沉的口中听过如此刻薄的话语,这个女人……   那女人像是毫不在意,被这样辱骂都不退缩,还在低声下去的继续哀求:“随你怎么说,馨儿出生这么久,只有一个我为她取的乳名。因为你祖父的态度,虞先生连孩子的大名都没有取……你没有为人父亲,我不奢求你理解我的心情,但孩子的爸爸就在身边,却不能认祖归宗……”她抽泣起来:“我真是恨死了我自己!”   他的不耐烦已经表现的淋漓精致,即便如此还是压低了声音:“说了半天废话想说什么,让我帮那个野种说好话?别在我门前叫嚷,你对付男人的那套对我没用!我没时间和你谈,趁着现在滚远点!等我腾出空,你以为还有你的好日子过?”   说着就想把门阖上。   那女人还是不死心,一只白皙的手把住门:“只要你让同意馨儿进门,我保证她将来不会与你争夺财产。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能名正言顺的活在世上!”   徐若茶惊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不打算继续窥听豪门秘辛,转身就准备离开。谁知道虞沉像长了后眼,也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像换了个人:“醒了就过来,帮你准备了衣服,就在床边,你想换可以换。收拾一下,带你去吃饭。”   她有些尴尬,干巴巴的应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虞沉没再说话,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之前见过的大堂经理很快就赶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女人。   他挥了挥手,“把她拖走。”话毕,“砰!”一声毫不轻柔的阖上门。还能听到门外模模糊糊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抓了抓头发,刚才是穿着衣服睡觉的,现在才发现已经皱皱巴巴,确实是不能出门见人了。   “我……”对于不经意听了壁角这回事,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解释。   虞沉回来坐到沙发上,没有接话,而是又拨了一个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他捏了捏额角,声音比刚才还不客气:“穆经理,再有下一次,你就滚蛋吧。”说完这句话,手机就被扔在了一边。   这才把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我吵醒你了?”   她摇了摇头,徐若茶的睡眠浅,深度睡眠的时间少的可怜。就连墙上钟表的指针响声都能弄得她彻夜难眠。刚才确实是被吵醒的,但她没有傻到直接承认。   虞沉抬手左手看一眼手表,又问:“饿吗?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她一直都不能猜透他的情绪。但刚才那段对话,怎么也算不上愉悦吧。结合之前的八卦想一下,徐若茶忽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他。   虞沉像是看穿了她的念头,微扯了一下嘴角:“没话说就不用说,我没事。倒是你,自己哭的红了眼来见我,还有心思想别人。”   这下徐若茶是彻底沉默了,大脑慢吞吞的恢复机能,开始运转工作。陈姨的事冷不防崩进大脑,压得她眼皮都耷下来。   她咬了咬唇:“我是想告诉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或者怎么干扰,你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就好,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刚才的话她只听了大半,背景如何更是完全不了解,但一码归一码,怎么也猜了个差不多。   他把玩着不知道哪儿来的钥匙,“我是否开心对你而言很重要?”   她小小点了一下头。   “徐若茶。”他好像很喜欢这样突然叫她的名字。   “什么?”   “你真傻。”   “……”   笑声从喉咙中溢出,清朗的、很好听。   嘁……看在笑声好听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   这次住院之后,陈欣怡又在医院里观察了几天,不到周末就搬回了疗养院。因为她的刻意隐瞒,徐若茶无法接触到第一手的病情资料。好在她的精神看着还行,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徐若茶不在,陈欣怡都是吃疗养院的营养餐。她怕陈姨又为了她费神,借口期中考试快到了,只在周末下午来探望了一下,很快就回去。   虞沉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来学校。倒是和她的微信联系没有断,一日三餐打卡一样来说话。   无外乎:起床没?早饭吃了吗?午饭吃了什么?下学要走大路回家等等……   看似无聊,却为她的生活一点点添上了暖色调色彩。   直到下午咎子昂忽然打来电话,声音还是那么的咋咋呼呼。也不知道人在哪里,电话那边非常吵,他大着嗓门喊话。   “同志!联系上你可不容易啊!”   她听了就想笑,一面收拾书包一面回答:“哪有不容易,分明就是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咎子昂被拆了台子也不怒,笑嘻嘻的打岔:“您老是好学生,打扰好学生学习可是要遭天谴的。”   “又胡说,”她问:“怎么给我打电话啦?有事情吗?”   咎子昂赶紧回归正题:“对对,是有个大事儿。阿沉今年还没过生日,这不是赶上过两天他农历生日嘛,我们就像给他补一个,你有啥想法没?”   过生日。   这倒是把徐若茶问住了,关于这种事情,她的经验匮乏的可怜。   咎子昂也不知道赶着做什么,又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说之后再联系。   她走在路上,不由得陷入沉思。好像过生日是要送礼物的,以前她过生日的时候,陈姨都在忙,但总不会忘记为她煮一碗长寿面。也直言问过她想要什么礼物,当时她都拒绝了。   她对于过生日这种事不怎么热衷,也不明白令人期待的地方在哪里。   但是虞沉的生日……徐若茶莫名其妙的不想要将就。   她的思维还是比较直,既然要准备礼物,那么一定要符合对方的心意,令别人称心满意才是。但她和虞沉相处时间尚短,何况他平时表露出的喜好少之又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决定去套虞沉的话。   这么想着,立刻就给虞沉发了微信。   【徐若茶】:在吗?   虞沉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一个“?”   【徐若茶】:忙不忙?   【虞沉】:还好。   徐若茶赶紧打字: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虞沉】:好,你说。   【徐若茶】:周末我打算去福利院看看,想给孩子们带礼物,现在还没有头绪……   打完这句话她就盯着屏幕看,虞沉没有回答,过了几秒直接打来电话。   她有点手忙脚乱的接了电话,心虚的“喂”一声。   虞沉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开门见山的问:“多大的孩子?我陪你去?”   徐若茶赶忙推辞,原本就是编出来的借口,再说下去不久露馅了!   她咬了咬牙:“大概十六七岁?”接着又补了一句:“也有小孩子的。”   他问:“十六七岁……你管他们叫孩子?”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在虞沉没有深究:“小孩子的礼物好准备,画笔文具,缺什么就送什么。”   “噢……那年纪大一点的呢?”   他说:“建议你不必准备他们的,这个年龄段已经知道什么是自尊心。况且也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画笔玩具之类的。”   她故作赞同的“嗯嗯”,心口跳的飞快,捏紧了手心,小心翼翼的问:“以你的角度去想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虞沉似乎有些意外,他轻笑了一声:“你认真的问我?”   “……嗯。”徐若茶不敢多说,嗓子眼发紧。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隔着屏幕,她似乎都能看到他冷峻脸庞上浅淡的笑意,她听到他略显刻意字正腔圆吐字:   “我想要两颗西柚。”   I want to see you.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编编商量啦,本文将于本周六,也就是10月28日入V~   入V当日万字更掉落,老规矩,我发三天红包哈。   鞠躬,请小天使们继续支持正版,码字不易,感谢支持,严肃的笔芯。   后续剧情不会叫大家失望的~~~ 第15章   西柚?   徐若茶呆了片刻,这个时节西柚上市了吗?为什么是西柚……   “你想吃西柚?”   他又发出那样意味不明的笑,愉悦的,轻松的。“回家了吗?”   “没有,在路上呢。”今天不算冷,大约是最近几周内气候最适宜的一天。她不是很想匆忙赶回家,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舒服。   “走大路了吗?”   “嗯”她答的飞快,尾音有一点上翘,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传到耳朵里就有了软软娇娇的意味,简直就像撒娇。话音落下,自己都下了一跳。   那边有几秒钟的静谧,心脏顿时就抽紧,有轻微的关门声传来,他的声音低低柔柔:“走路要专心,挂了吧,回去再说。”   她悄悄抒出一口气,这次多了些小心翼翼:“嗯。”   *   第二天虞沉就来了学校,去的比她还早些。他今天难得穿了校服,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明明很普通的蓝白色相间大外套,偏偏好看的不像话。肩膀被宽宽的撑起,露出的小臂线条美好又漂亮。   她进教室的时候,虞沉的面前竟然放着一本摊开的物理书。   她略略吃惊,故意往窗外看:“今天空气够新鲜的呀。”   虞沉看她:“这班里第一的位置也该换个人当了。”   “不可能”她毫不客气:“你每天都不上课,怎么可能考的过我?”   他轻轻捏着笔尖,反向点了点桌子:“你以为我每天不在学校去做什么了?”   她想了想:“总不可能去学习了吧?”   “和你想的学习不一样,不过也差不多。”   “那你将来打算考大学吗?”   “以前不打算”他懒洋洋的把笔丢开:“不过现在因为某个不可预知的因素,要重新做考虑了。”   “可是不考大学你要去做什么?”在徐若茶的意识里,身边的所有同龄人都在做一件,为了考上一所好大学而努力。在这一点上,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任何分歧。   “我是说不考,没说不上。”他睨了她一眼,语气里有些自嘲:“像我们这类人,总避免不了出国这条路。镀一层假金,回来好名正言顺接手自家的产业。”   徐若茶讷讷,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班里忽的响起女生的惊叫,满满的惊喜,三五个趴在窗前向外面看,叫嚷着:“下雪了!下初雪了!”   她顺着看出去,外面的窗台上已经积落了一些,小小的一片,落下来很快消融不见。外面的天空很亮,今天没有出太阳,白的乍眼,空中有零零落落的雪花飘下来。   丝丝凉气顺着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吹进来,裹挟着初雪带来的清甜气息。   她浅浅吸了一口,沁着凉意顺入肺腑。   虞沉站在她身后,伸手关住了窗户,将冷风隔绝在外。   “你说的也不错,今天的空气确实很新鲜。”   她回头,眼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你大概不知道,校长曾在开学典礼上答应,下初雪的时候可以停课去操场打雪仗。”   虞沉看着她,黑眸柔和。他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样就很好。”   “什么?”   “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躲开他的手,目光有些躲闪的回到座位上,努力压下不听话的心跳,不去与他对视:“胡说什么,我本来就是十六岁。”   他也不在意,早读的铃声响起,老黄准时踏进教室。颀长的手指翻过物理书页,透着戏谑的声音传来:“继续努力。”   ……   大半个上午,学生们无心听课,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已经开始积累了一层,还未枯透的大树被雪白遮盖,树枝被低低的压下来。   这个位置角度绝佳,因为下雪的缘故取消了课间操,几个小时过去,宽广的操场还无人踏足,白茫茫的一片,赏心又悦目。   徐若茶面上不说,心里头也盼着,一个上午目光投出去好多次。 第四节 课一下,广播里终于有了通知。政教处的老师才说了个开头,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淹没,楼道里充斥着欢笑的声音。隔着窗户和楼层,欢乐一瞬间传染全校。   桌子被拍的震天响,有人已经戴上手套迫不及待的冲出去。   班里乱做一团,唯有广播里做通知的老师还在一遍遍扯着嗓子强调:“注意安全!禁止危险动作!”   徐若茶有些坐不住了,目光一个劲儿的往外瞟。可虞沉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她又憋着不好意思开口问。   虞沉不笑的时候都很严肃:“你该不会也想出去打雪仗吧,很俗。”   她瞄他一眼,嘴角以可见的幅度垂下来。   虞沉笑:“喂,我对你说的话你从来都不记的吗?想玩就要开口说啊,我告诉过你的,俗一点也没关系。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你是小孩子吗?”   听了这话,她立马抬头,眼睛都发亮,期期艾艾的:“我从来没打过雪仗,你会吗?”   他把校服穿好,又从抽屉里拿出她的手套要她戴上:“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等下别哭就好。”   “喂!”她笑出声。   教室里几乎已经走空,操场上布满了人,手快一点的已经开始。雪球四处飞,嘻嘻哈哈跑着闹着,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代。   人总是在成长的过程中,边长大,边丢掉一些东西。童真是其一,随着时光渐渐老去,很难再回到那样的日子。非黑即白、无所顾忌、大声哭闹大声笑,数年后忆起还是不舍忘记。   二中的学生学习好,压力自然也大,疯闹着玩一场显然是最好的解压方式。   徐若茶小心躲着空中飞舞的雪球,往操场上靠近墙边的角落里走去,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放下。   虞沉动作快,三两下竟然已经堆出了一个小小的雪人雏形。出去玩过几次,她发现他有兴趣的时候少,大多时候就在一旁看着,既不离开也不参与。这样专注的堆雪人好像还是第一次。   徐若茶卷着墙边的雪,偷偷摸摸用余光学着别人的样子捏,第一个没有成型,因为力气太小散开。连着捏了几个才勉强有个圆形。   她拿着小雪球在手中垫了几下,毫不犹豫的往虞沉的方向砸去。他明明低着头,就像长着后眼一眼闪身躲开。   徐若茶找到了乐趣,又捏了几个,全都往虞沉身上招呼。虞沉一面堆雪人,一面躲雪球,有点自顾不暇,难免中了几招。   “你别闹啊,现在老实点儿,等会儿就放你一马。”   她清清脆脆的应下,憋着笑,偷偷摸摸又捏了一个,走到虞沉身后。虞沉半蹲着,毫无防备,她瞅准了时机,拉开他的衣领就往脖子里塞了进去。然而由于第一次做这种事,塞了一半就立马紧张的跳开,一边跑一边笑。   虞沉冷不防被冰了一下,“嘶”一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危险。   “闹是吧?”   他站起来,手上动作一点都不慢,随手抓了一捧雪就往她身上砸去。徐若茶被打了个正着,学团砸在她脸上,吃进去不少。她也顾不上抹掉,还在为刚才的恶作剧捂着肚子笑。   一边还继续抓起地上的雪团,用力捏以待反抗。她捏的慢,被虞沉打了好几个才捏好一个。   虞沉笑话她:“你有强迫症吗?捏这么圆也上不了‘世界雪团图鉴’啊。”   嘴角笑的都压不下去,徐若茶猝不及防又砸过去一个:“我乐意!”   虞沉没有防备,这一个正砸在额头中央,散了的雪团簌簌落下,还留下了一小点儿,活像善财童子。   这一下戳中徐若茶的笑点了,雪团也不捏了,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额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虞沉挑眉,头一次被这么大胆的挑衅:“还敢偷袭?”   他点了点头,慢吞吞的把手套戴好,一步步往徐若茶的方向走。徐若茶意识到不妙,努力收住笑意想要跑。刚爬起来就被他一把拽住了小腿,扑通一下又跌回去。   虞沉手快,一手钳制住她,一手抓起一把雪就往她脖子里塞。   “好笑是吧。”   接连不断的塞进来,徐若茶躲闪不及,被他按得死死的,想躲都没法躲。蹭着他的手臂往地下钻。   虞沉一伸手就把人捞出来,箍住腰继续闹她。   她怕痒,上下都得防,一只手捂腰,一只手还想捂脖子。笑的腮帮子都发酸,“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笑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像善财童子哈哈哈哈哈。”   虞沉“嗯?”一声,伸手又要去抓地上的雪。   徐若茶吓了一跳,猛地往起跳,虞沉手滑了一下没抓住,又怕她不小心磕碰到哪里,赶紧伸手去捞。   她用力太猛,这一拉就直直的往后倒,千钧一发之际,她拽着虞沉的袖口侧了下身,堪堪停住了。   ……   她的嘴唇在他的下巴上蹭了一下,此刻仅差几毫米就可以再次零距离接触。整个身体更是以一种穷鸟入怀的姿态缩在虞沉的怀抱里,近在咫尺,她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打在虞沉的脖颈处,温热气体接触到皮肤又返还回来。   又是那样铺天盖地的清冽气息,与凉丝丝的雪气混合在一起。   她的目光向下移,虞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面是黑色的毛衣,她觉得如果她想,现在甚至可以数清楚上面有多少条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耳朵里只余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激烈的、冒着粉色泡泡的、肾上腺素激增的……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嗓子,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靠在了一旁的墙边。关于他的味道远离,她得以喘了一口气。   虞沉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幽深起来,表情也恢复了平静。黑眸中间仿佛有旋涡,惑人心魄。   他开口,打破沉寂:“喂,我们做个游戏吧。”   徐若茶脸颊都要烧起来了,巴不得他转移话题,磕磕绊绊的故作镇定:“你怎么总是有游戏和我玩。”   他像是笑了一下,定定的看着她:“一二三木头人。我数一二三,谁先动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她点了点头,手心捏紧又松开。   虞沉讲话声音很好听,尤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低低的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一”   “二”   “三”   徐若茶抿紧唇,一动也不敢动。   他笑,“准备好了吗?”   她从嗓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刹那之间,他的脸忽然放大,微凉的薄唇贴上了她温热的唇间。   天旋地转,以吻封缄。   作者有话要说:  #拯救少女心系列#   明天最迟上午更~记得来呀来呀来呀!我很虚…… 第16章   软软的、湿润的……还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的气息。侵袭心肺、席卷大脑,把唯剩的一点意识打消的干干净净。   手掌撑靠在地面, 不敢挪动分毫, 冰雪略微融化, 透过棉线手套渗入, 凉腻腻的黏在手心。   短短的几秒钟,流转了几个世纪。   直到虞沉微微起身, 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 她都不敢松气, 秉着呼吸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什么感受?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前所未有的大脑空白,小口微张, 呆呆傻傻失了智。心脏疯狂用力的跳动,她几乎以为下一秒就会跳出胸口。   黑眸深沉如墨,明亮于星辰。他开口, 声音哑的不像话:“我认输, 答应你一个条件吧。”   “什么……”她的声音小如蚊呐,下意识咬唇, 舌尖碰巧蹭过唇瓣, 又吓得赶忙缩回来, 脸蛋蹭一下就冒了火。   “把我自己输给你做男朋友。”   呼吸急促起来, 乍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 身体机能都失去掌控:“我,我……我……你耍赖。”   手掌被包裹住,他的动作很轻, 目光叫她不敢直视:“你你你,不耍赖要等到你什么时候。”   冰天雪地,她脸烧的发烫:“我把你当朋友……”后面的话她说不出,语言系统早就紊乱,脑道理乱糟糟一片,是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的惊慌失措和怦然心动。   “我却想上你?”他唇角扬起,故意接话逗她。   看着她小脸通红,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与他对视,虞沉愉悦的笑了,抬手揉她的脑袋:“说你是小傻子还不承认,哪有男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陌生女生好?迟钝还傻,你把两样占了全。”   “好了,”他摆正了身姿,帮她拂走肩头上的落雪:“别这么害怕的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不急着要你的回答,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徐小姐……”他抬起食指轻轻点她的额头,从这个角度看,鼻梁高挺线条清隽,帅气的不像话:“从今天开始,你要学着喜欢我了。”   *   徐若茶失眠了,白天的情景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做什么事都无法专心致志。   上课走神、走路走神、吃饭走神……就连晚上洗澡都能把沐浴露当成洗发水来用。   身体里面好像被装了控制装置,只要一想到虞沉的脸,脸颊会迅速升温,心脏狂跳不休。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把喜怒哀乐尝遍,不会被任何环境影响,不会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就像洪水猛兽,一旦开了闸就叫嚣着浪潮汹涌,一点点吞噬掉理智。   她甚至想不出他有哪里不好,没有一个说的出口的可以拒绝的理由。   心里面酸酸又甜甜。有多庆幸得到他的喜欢,就有多么自卑。   他们两个相差太远,她配不上。   可是人一辈子又能有多少次真心喜欢?她很早就为自己做过打算,将来也许会考入一所不错的大学,找到一份较为可靠的工作,然后守着陈姨波澜不兴的过完后半生。   虞沉是意想不到的礼物。   如同寡淡无味的白纸忽然被画满了斑斓颜色,她已经尝过了其中滋味,于是不想再放手。   ……   虞沉的生日真的到了,咎子昂方煜几个安排了一切,徐若茶没参与也不知情。   中午一起吃了饭切了蛋糕,方煜他们送的礼物大多是手表啊球鞋之类的。真诚就体现在一个字上面——贵!   徐若茶抓着袋子,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从头到尾憋着不吭声。或许对于这群大男生来说,生日就是一个聚众纵情欢闹的借口,他们不敢往虞沉脸上抹蛋糕,就抓着徐若茶可劲儿欺负。   徐若茶接地气,看着文文静静的不爱说话,谁想到打游戏能一人干翻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自打教会她游戏规则,打桌球输、玩大富翁输、飞行棋输、狼人杀输、赛车比赛输、连真心话大冒险都能被罚的只剩一条内裤。   故而大家都对她比较服,从一开始的不当回事,到现在只差称兄道弟。   没了那么多顾忌,几个人嘿嘿嘿不怀好意的笑,约好了一般抓起蛋糕就往她脸上抹去,徐若茶猝不及防中招,脸蛋上沾了一大片。   虞沉放下手机,警告的眼神扫过去,语气很不悦:“别碰她的脸。”   咎子昂哈哈大笑,站在他身后做鬼脸:“老干部,孤立你。大老虎,吃掉你。”   徐若茶一个没崩住,被口水狠狠呛了一口,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笑。   又闹了一会儿,方煜说定了滑雪场的门票,现在天气也冷下来,人造雪完全得以保存。   他们在前面走的每个正形,嘻嘻哈哈边走边闹。虞沉就放慢脚步,陪着徐若茶走在最后面。   “我的礼物?”他伸手,眼睛瞄她身后的书包:“带到我跟前儿就是我的了,别想着带走啊。”   徐若茶停下脚步,有点不好意思,这个书包她放在腿上抱了大半个中午,谨慎的小样子实在可爱。   拉开拉锁,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袋。她塞到他怀中,“回家再看可以吗?”   刚才没有拿出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人太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大家都在拆礼物,到时候又要起哄。   虞沉挑眉,“不可以,都送给我了还不许我拆?”说着就三两下把包装拆开,徐若茶抢了一下没抢到,反而被他箍着手腕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东西。   展开,一条厚厚的深蓝色围巾。样式简单,精巧大方。   “那个……冬天了,挺冷的。”她窘迫的不行。思忖来思忖去,认为还是心意最重要。前两天放学就特意绕路去了疗养院,打着幌子和陈姨学针法。   这是徐若茶长这么大第一次亲手做东西,她织的慢,有的地方织不好就拆了重新来,连着好几个晚上熬了夜。   即便成品还算看的过去,心里也还是满满的惴惴不安。   他缺什么呢……他连校服都有十套。   虞沉意外了一下,“这是……你自己织的?”   徐若茶小幅度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神色,补充道:“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不戴的。”   他把围巾塞回徐若茶手中,言简意赅:“不会,帮我戴。”   她愣了一下:“今天不冷的……”现在出门戴这么厚的围巾,会被人当成蛇精病吧。   他却微微弯了身子,眸光凝在她身上,意思很明显。   徐若茶的紧张忽然有了纾解的地方,唇畔忍不住的上扬,心里头咕嘟咕嘟,甜的冒泡泡,连手脚都发软。她踮起脚尖来挂上去,松松的绕了两圈。   围巾被柔顺剂浸泡过,软软绵绵还有淡香。   方煜他们走在前头见不着人影,又返回来叫人:“嘿!别腻歪了啊!这么多人呢也不害臊。”   虞沉让她站在自己身后,把那些戏谑打趣的目光挡了一大半。   咎子昂一惊一乍:“卧槽阿沉你脖子上多了个什么玩意儿!我又眼瞎了吗!你竟然戴这么娘们兮兮的东西!”   路南眼疾手快的拍了他一掌:“多吃萝卜少放屁!这下找到你没有女朋友的原因了吧。”   ……   滑雪场在郊区,虞沉惦记着送她回家,两人五点钟就从山上下来了。   沿着长长的山路慢悠悠往下走,下午摔了几下,现在身上还有点痛。这个点没人上山,下山的人更是少得可怜,从旁边的护栏望出去,幽深的峡谷还有成片的绿荫。   虞沉忽然停住脚步,走在她前面完全蹲下:“上来。”   徐若茶怎么好意思要他背,“我不累,自己可以走。”   他“啧”了一声:“徐小姐,我在追求你啊。”   徐若茶又有血压飙高的趋势,孤男寡女两个人,虞沉主动起来她根本招架不住。到时候变成鸵鸟就不好了……   她缩了缩脖子,直接越过他小跑了两步:“别乱说话啊,我才不和你玩。”   谁知道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一个打横抱起来。突然脱离地心引力,她吓得抓紧虞沉的衣领。虞沉抱着她转了两圈,连声音都带着笑意:“不要我背?可以,抱着下去也一样。”   “背!背!”她害怕掉下去:“我要悔棋重新选!”   虞沉稍一松手,她的手臂立刻环住他的脖子。   “你耍流氓。”他收紧手臂,恶人先告状。   她又气又羞,涨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我耍流氓你还耍赖呢!”   虞沉被她逗的朗声笑起来:“怎么这么不禁逗。”   和能令人发疯的公主抱比起来,显然是趴在他背上要好接受的多。她忿忿的转移阵地,被他背着,走长长的盘山路。   虞沉走的不慢,但却很稳,她几乎没有感受到颠簸。刚开始还觉得手脚无处安放,很快就适应了。   在他耳边轻声问:“虞沉,我给你做长寿面吃好不好?”   中午是订了饭,也有蛋糕。但她注意到他没怎么吃,也没有长寿面。可是过生日怎么能不吃长寿面?   他略有意外:“你会做饭?”   她轻轻哼了一下:“我在家都是自己做饭的。”   虞沉发出一声轻笑。   “笑什么?”她拍拍他的肩膀。   “笑我自己,一不小心捡到宝藏。”   徐若茶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几遍才想明白,又闹了个大红脸。   从郊区回市里还有很远,虞沉也不打车了,两个人直接坐着保镖的车回了家。送她回家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进家门。   房子不大,八十平米左右。装修简单齐整,井井有条的感觉。徐若茶给他倒了水,要他自己随便看,自己则熟练的系好围裙,从冰箱里取出材料码放好。   虞沉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沸水起了蒸汽,雾腾腾的从锅里升上来。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有规律的切菜声,咕嘟咕嘟冒泡的水声。   他忽然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她听:“你要快点喜欢我,我怕自己发疯。”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明脸上有笑意,黑眸却像陈潭,幽幽深深望不到底。   ……   徐若茶速度很快,她做这个有经验,往年就连陈姨的长寿面都是她经手的。虞沉早就坐在了餐桌前懒洋洋的等着。   她戴着厚厚的料理手套,汤很满,她走的很慢很小心,眼神专注于眼前的碗。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面前,筷子和汤匙都摆好。   “虞沉,生日快乐。”徐若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发掖在耳后:“还没有过零点,我想不算晚。”   他不置可否,夹起面浅浅的送入口中。   徐若茶不喜欢坐对面,小小的四方桌子,她把椅子拉到他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吃,语气轻柔:“不可以咬断噢,一口气吃完才能长命百岁。”   他笑她的迷信,却还是听话的没有咬断。一口接一口,吃到最后连汤都没有剩下。   她不知道这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从何而来,喜滋滋端着碗去厨房刷。虞沉从后面把她拉开,自己戴上手套,动作略显生疏。   他说:“以后别再带别人回来了。”   “为什么?”她从旁看着,偶尔伸手指点一下。   “如果我有坏心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稳的站在这儿?”他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你阿姨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住?”   她怔愣了一下,怕他误会,解释道:“我从来没有带别人回来家里的,你又不算别人……”   正在冲水的动作一顿,虞沉关掉水龙头,把她堵在自己和冰箱之间,半玩闹半认真:“撩我是要负责任的。”   她没当回事,跟方煜等人玩久了,也开始沾染上不正经,一指水池里的碗,言简意赅:“撩资。”   虞沉半晌无言:“……以后少跟他们混在一起。”   ……   这么一折腾时间确实不早了,虞沉回家,徐若茶把他送到小区门外。   回来的路上心情还不错,谁知刚拐进去楼道口的小路,就传来一阵吵闹声,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很熟悉。   男人的声音吊儿郎当,一听就不正经:“跟我有什么不好?你们这些女大学生,就是臭清高。”   女人的声音很愤怒:“你发酒疯也别追到我家来!神经病,以后别再缠着我!”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趁我现在对你还有点儿意思,说话客气点儿!”   徐若茶一惊,这是小文的声音。她加快步伐,转过弯去,小文背靠着楼道口,双手紧捏着包包,这个距离看不清楚表情。一个中等身高左右的男人正抓着她的手臂。   她叫了一声:“小文姐!”   两人双双回头,路灯下小文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心里觉得不妙,她加快步伐走过去,状似无意的站在小文身前,戒备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看,问到:“小文姐,这是你的朋友?”   小文连笑都扯不出来,“不是,我和他不熟。”   那男人满脸不耐烦,吼道:“小丫头片子别多管闲事!快滚!不然连你一块收拾。”   小文脸色更差了,一面死死的挣脱,一面对她说:“若茶,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儿。我和他也算认识。”   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剑拔弩张,这男人动手动脚的,脾气一看就不怎么样。男女天生有体力差距,要是他想对小文做什么事,哪有反抗的余地?徐若茶再不通事故,也不可能就这么走掉。   她一把抓住小文的手,毫不退缩,冷冷的冲男人说道:“你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   男人一张嘴,一股醉醺醺的酒气上来,脸都喝的通红,猝不及防就伸手在徐若茶肩膀上狠狠一推:“臭□□!老子的事情你少管!”   他上手的劲儿不小,这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小文发出一声惊呼,条件反射去扶她,回过身来又趁机用力狠狠的踹了男人一脚,拉着徐若茶就往楼道里跑。   那男人喝多了,原本就站的不稳,这么一踹竟然直接摔倒在地上。徐若茶被拉着跑进楼道,小文边跑边着急忙慌的从包里找钥匙。   小文和徐若茶住对门,这种情况和对方硬抗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谁知道那男人不死心,很快追了上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楼道,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都往外崩,听的人心惊。有邻居闻声打开了里层的防盗门好奇的看,却没有一人出来帮忙。这是栋老房子,院子里原本的住户大都搬了出去,现在入住的多数是一些短期租客,起早贪黑,平时连点头的交情都没有。   何况这男人明显是喝醉了耍酒疯,谁敢出来?受伤了算谁的?   徐若茶的钥匙平时就装在上衣的小兜内,她动作飞快的拿出来,一把拉过小文,把钥匙对准了锁孔。   钥匙刚插、入一个头,一股大力猛然从后面袭来,她的长发被狠狠的抓住,毫不留情的往后甩。钥匙掉在了地上,小文惊的尖叫起来,哭喊着纠扯着要他放手。   徐若茶没有防备,被猝不及防的力道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那个男人嘴上还在骂着,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减,按着她的头一下下往栏杆上撞。   徐若茶匆忙中用手护住面部,脑袋里嗡嗡的声音作响。脸皮一阵发烫。   那男人还在念叨:“我让你坏事……我让你坏事……”   心口狂跳,骂声与哭声吵嚷的她心头发乱。   就在下一次要撞上铁栏杆的时候,她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力道拉扯,跌落进一个怀抱。   熟悉的气息,清清冷冷的味道。   还来不及多做停留,下一秒又被拉到身后。   “站好。”虞沉的声音冷若冰霜。   小文反应快,赶紧退出来,拉着徐若茶往后退。她尚且来不及说话,虞沉已经狠狠的一拳砸过去。一声重重的闷哼,男人竟然被打倒在地上,哼哼着□□。   他一刻都没有让他喘气,一丝不苟的把袖子挽起,踱了两步。一脚踏上去,死死的踩在男人两腿中央的地方。那力道和狠意,隔着几步远她都看得到。   男人惨叫出声,双手捂着腿试图翻身。   虞沉甩了甩手,揪着他的领子就把人按在了墙边,一拳接着一拳重重的打。血很快就从男人的口中和鼻子中流下来,看的人触目惊心。   小文顾不上管那边,抖着手摸她的脸,声音都发颤:“疼不疼?我先带你去医院。”   她从小文的肩膀上看过去,那个男人半耷拢着眼皮,没力气反抗,头垂靠在墙上,就像死了一样。心跳速度飞快,这么不合适的场合下她想到了关于虞沉的传言。   他为什么从原来的私立转学?   因为险些闹出人命……   徐若茶二话不说掰开小文的手冲上去,双手死死抱住虞沉出拳的手。   虞沉的动作被迫缓下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她摇摇头:“不值得。”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死死的握着,弄得她有些疼,徐若茶也不松开,不顾自己现在多么狼狈。   “还不滚出来?”他低吼了一句。   楼道外几乎是迅速地走进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不需吩咐,目不斜视的走进来,动作麻利的又拖着那个男人往出走。   小文看呆了,局促的站在一旁,想上来,又顾忌虞沉刚才的那一股狠劲儿,挪着步子想来拉徐若茶的手。   虞沉看都没看她,冰冷冷的嗓音:“滚!”   徐若茶对着小文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关系,安抚道:“小文姐,这是我朋友。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再找你。”   小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开。   几分钟的时间,楼道里的热闹消散的干干净净。   虞沉从头到尾没吭声,拽着她一言不发的往出走,外面是保镖的车,早已经拉开了车门等候。虞沉推着她进去,自己也紧随其后。   车子开的很快,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去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挂号就诊,全部是虞沉一个人来做。付钱的时候她想伸手拿账单,被他手上突如其来的用力弄的直皱眉,也不了了之。   进了科室,这才照到镜子。眼角眼角有些肿胀,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明显的比右边脸大,额角泛着青色,按上去钝钝的痛。年轻的女医生拿着手电看了又看,最后还拍了脑CT,确认只有皮外伤。   女大夫的目光难掩好奇,目光游移。虞沉脸色阴沉,她看了一眼,凑在徐若茶耳边小声问:“是不是家暴?”   她摇了摇头,他沉默的站在一边,白色的上衣上蹭了血迹,看的人触目惊心。带她来的时候,模样实在和温柔沾不上边。大夫会怀疑也情有可原。   既然不是家暴,女大夫也不想掺和,手脚麻利的给她上了药,把空间留给两人:“有事叫我。”   大夫前脚刚走,虞沉“砰!”一声死死阖上门,摔得震天响,把她吓了一跳。   她想了想,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拉起他的手看:“有没有受伤……?”   那目光带着冰渣子:“怎么回事?”   徐若茶有些讷讷:“那个男人喝醉了,纠缠小文姐,动手动脚的……”   “所以你就上去打抱不平了?”   她点头,又摇头:“我只是想带着小文姐离开。”   “你傻吗!?”他话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你有多少力气敢和成年男子对着干?”   “可是我不能放着小文姐不管。”   “徐若茶!”他微微拔高了声调,怒意压都压不住:“我刚离开没多久,你就不懂给我打个电话?”   怔愣,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遇到过这种经验,心里紧张,没有想到这点……退一万步讲,谁知道虞沉的保镖在不在,她没理由把他牵扯进来。   “如果我没有因为看到男人鬼鬼祟祟的进去而返回来,你要怎么办?!”   她低着头也不说话,不解释。过了一会儿径自从架子上拿过一瓶碘酒,又拿了棉花,握着他的手轻轻擦拭。   虞沉没怎么受伤,只是关节处有些擦破皮,还沾着血污没处理。   镊子夹着棉球,一点点的帮他耐心处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捏了捏额角,尽量令声音听起来和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好自己,可以做到吗?”   她慢慢的点头,张口想说什么,又作罢了。   *   徐若茶觉得虞沉在和她冷战。   虽然他现在每天在学校,但两人交流的频率约等于零。   说他冷落她,好像又不是,当她主动开口的时候虞沉还是会理,只不过仅限于简单回答。   徐若茶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虞沉不主动,她也没话可说。尝试着主动了几次,又像石沉大海没了回音。   已经连着好几天,她没在微信界面上看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了。   这种感觉就像刺梗在喉间,不痛不痒,又勾的人心慌。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作业一通胡写乱做,早上交作业竟然才发现有两科没写完。一门数学一门政治。   她小声对课代表说没带,收差时老黄就在讲台上,每天的作业基本上都要督促过问,听到课代表的回复,目光刺刺的扎在她身上。   难堪的要命……   好巧不巧,早上第一次就是数学课。   前半节课讲新课,后半节课说作业,这是数学老师惯用的套路。徐若茶听的昏昏沉沉,新课的内容一点都没听进去,书本上也不知道记了什么东西。   到后半节的时候依然没有进入状态,盯着黑板发呆。   “徐若茶。”   眼睛无神,思绪早不知道飞往了哪里去。   “徐若茶!”   她打了个激灵,猛地循声望去,数学老师站在讲台边,推了推眼镜和蔼的望着她:“这道题你上黑板做一下,把你的写法解出来。”   虞沉眼前摊着书本,有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笔,长腿挪开,为她让出路来。   她脸上发烫,硬着头皮拿上练习册。别说她昨晚没做数学题,不知道解题思路,现在连哪道题都不知道。   接过粉笔,硬着头皮在数学老师的目光中一笔一划写下一个“解”,她低下头看题目,眼神胡乱扫着,不知道该定格哪里。   脚步声响起,数学老师走下讲台了,绕着班里一个个的看。   一分钟过去,她与黑板面面相觑。   两分钟过去,她把“解”字擦掉,又写了一遍。   三分钟过去……   “嘿,徐若茶。”前排有人用气声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往她脚边扔了一个小纸团。徐若茶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飞快的瞄一眼背对着她的老师,眼疾手快的把纸团捡起。做贼心虚的赶忙转过身去,偷偷把纸条一点点展开。   黑色的字迹,清隽有力:   P36 第二题   下附详细的解题过程。   徐若茶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突然间鼻子酸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是我笔下最贤惠的女主,又会织毛衣又会做饭的,我果然偏心虞沉。   最后一段,以前上高中我和同桌吵架,他老这么干哈哈哈哈哈 第17章   她迅速的看了一遍题目和过程,按着他的答案洋洋洒洒抄了半个黑板。老师中途回头看了两眼, 没说什么。   写完题目徐若茶就自觉的下去了。   那个小纸团她没有丢, 铺展夹在了后层中。   回座位的时候, 虞沉没有站起来让开, 更没有把双腿放在外面,而是并着贴近了椅子, 非常随意……最后一排其实空隙挺大, 他完全可以把桌子往前面推一点。这样一来只留了一个狭小的缝隙给她通过, 徐若茶咬了咬牙,几乎是贴着他的膝盖进去的。   与他身体接触过的地方好像着了火,火烧火燎的发烫。   有那么一瞬间, 她都要怀疑他是故意。   可偏偏他神色如常,表情淡漠的不像样。   把窘迫的心思藏好,徐若茶小声道谢:“谢谢你。”   她刚才有想哭的念头, 虽然被生生按下去, 此刻还留有痕迹在,至少眼眶微红。   虞沉看了一眼, 忍不住薄唇微启:“哭什么?”   徐若茶抠着笔头, 头埋的很低“我没哭。”   虞沉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梗着脖子挨打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时候反而委屈巴巴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练习册翻过一页, 他按下心头的无名火,题目看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专注。   徐若茶看他又没了说话的打算, 眼睫颤了颤,脸埋的更低了。   一分一秒,比之前更加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他发出一声轻叹,接着把笔放在一旁:“好了,我认输。我有错,不该凶你。”   徐若茶其实有点吃软不吃硬,之前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无从开口,不知道怎样去解释。她的性格终究是内向,习惯了有事情憋在心里不去分享不去说。   最好是打破牙和血吞。   偏偏来了虞沉,强势的插、入她的生活,潜移默化的要她改变从前的生活方式。   不得不提这一点非常奏效,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生活中发生的改变。   关于这件事,虞沉如果一直不提,徐若茶大概也不会刻意去说好话哄,去应和。可是他到底开口了,如此明显的示弱服软。   徐若茶的愧疚之情更加严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不打草稿,开口就说:   “是我考虑不够周到,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应该由我来道歉才对,让你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他沉默了几秒:“你不生气?”   她知道他指什么,只是摇头,为什么要生气?正因为关心和在乎才会担忧她的安危,真心待她的人只有这么多,她珍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微凉的指尖突然点在她的太阳穴上,顺着滑到额角处,皮外伤好的坏,几天过去已经痊愈的差不多,现在只余一点淡淡的淤青。   “疼不疼?”   徐若茶瑟缩了一下,小声答:“已经不疼了。”   心口像被细细的针头猛然戳了一下,他心里面太不是滋味儿。   “这里,这里,这里……”连着在她的脸颊上点了几个地方,“将来都是我的。以后要替我保护好它们,不可以再受伤。”音色倏然压低,是不易察觉的温柔:“下次不会原谅你了。”   她眼睛里面立马亮晶晶,半伏在书桌上看他:“那你不和我冷战了?”   虞沉好笑的拍拍她的头:“谁和你冷战了?知道真正的冷战什么样吗?”   腼腆一笑,心情好比坐了一趟长途过山车,颠簸了许久,这句话之后终于落回了原处。   天又晴朗了,小花又开了,世界又美好了。   握紧手中的笔,徐若茶突然无比有动力学习。   *   周二晚自习前的大课间,虞沉买了披萨给她吃。徐若茶一般不在学校吃晚饭,虞沉注意了两次,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算易瘦体质,正常的吃东西不会长肉,以前也从来没注意过这个。最近她渐渐开始在意自己的身材,每天晚上洗澡都会对着镜子观察好久。之后再对比一下班上比较瘦的女生,再然后默默的减少各种肉类及高热量食物的购买。   个子矮的女生肉一点会很可爱,个子高的女生肉一点就成了女巨人,实在是不公平。   无奈虞沉买了,她也不能不吃,只吃了一块就誓死不张口。   虞沉哄她,一脸严肃:“脱脂芝士,不会发胖。”   她觉得好笑,想说小学生也没有这么好骗。坐在门口第一排的女生忽然喊她:“徐若茶,有人找。”   她有些意外,认识的人掰着手指都数的过来,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学校找她?   小跑了几步从前门出去,接近上课时间,楼道里人少的可怜。   左右扫视了一圈,徐若茶愣住了。   陈欣怡站在后门的位置,从小窗里眼神定定的盯着一个地方瞧。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一见徐若茶,立马起了笑容,声音柔柔:“若茶,怎么傻站着?不认识陈姨了?”   徐若茶心里“咯噔”一声,向着陈欣怡走过去:“陈姨,护工准许您出来走走?您怎么突然来学校看我?”   陈欣怡刮她的鼻子:“怎么听着这么不欢迎?”她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发觉我对你的学习和社交生活太过于疏忽,今天精神好,就出来走走。”   “陈姨……”她接过东西,知道陈欣怡一定是看到了。   “我看你好像吃过东西了,没关系,留着明天吃也一样。”她还是挂着笑容,脸上丝毫不见异样。   拍了拍她的肩膀,陈欣怡说:“把你的小书包收拾一下?陈姨帮你请了假,最近压力一定大,努力学习是好事,但也要适当放松放松。”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说好。   回到教室,虞沉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从不吃这种快餐食品,一整块的披萨只缺了她刚才拿的一小块。   他低着头,眼睛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谁找你?”   徐若茶没进去,站在外面就把书包拎出来,一边装书一边说:“我阿姨来了,就在门外等我,我先走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晃了晃手机:“到家告诉我。”   她飞快的点头,背对着门口,不敢多说什么。   两人是步行回去的,陈欣怡今天回家里住。   路上七七八八说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徐若茶心不在焉的附和,也不知道刚才在后门陈姨看到了多少。   直到进家门站在玄关处换鞋,她才貌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阿姨听说你和新同桌相处的很不错?不如改天请来家里吃饭,我下厨。”   她动作一僵,站在原地,不知道怎如何接话。   也是她傻,老黄不敢明着把虞沉怎么样,还不能拐个弯从她这边下手吗?对于自己看好的学生,他总是不吝啬于费心思。她早该料到。   陈欣怡换了拖鞋倒水,一转身就看到她还在原地站在,她心思转的快,赶忙补充:“陈姨没有别的意思,你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就不请。一切还是以你的意思为准。你的朋友少,我也是瞎操心了……”   她觉得难以启齿,手指不自觉搅着后面的书包带:“黄老师是不是与您说了什么?”   陈欣怡也尴尬,她和徐若茶的关系较复杂,两人关系再亲近,到底不是亲母女,很多话不能直接说。   她放慢了语调:“你别误会,陈姨不反对你谈恋爱。你这么乖的孩子,这些年从没让我操心……陈姨是担心你年纪小……”越解释越添乱,说到一半,陈欣怡也没了主意。   徐若茶咬着唇站了一会儿:“您真的不反对吗?”   她点点头。   悬着的心落下来,继而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在一起。”   陈欣怡才是松了一口气,肩膀微微下垮,走过去,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愿意和我聊聊?”   “嗯。”   “喜欢他?”   “……嗯。”   “那么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她想了想:“他太好了……舍不得。”   成年人考虑问题较全面,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是切切实实心疼了,若茶这个孩子一直以来都乖巧,从不哭闹从不要求什么,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懂事的叫人心疼。   明明是这么好的孩子,心底里却这么自卑……   她不想把气氛弄得不愉快,面上不显什么,绕过这个话题,把自己年轻时的事讲给徐若茶听。   ……   徐若茶收到虞沉微信的时候是九点半,刚关了床头灯准备睡觉。   今晚陈欣怡拉着她说了讲了好多。自从生了病,九点钟她会准时睡觉,现在躺在她身侧,呼吸平稳,睡着了。   他发来微信内容很简单:下来。   她掀开一点窗边的帘子,路灯下有挺拔的影子,背脊很直。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一般,忽然仰头看。   徐若茶几乎没有考虑,披上外套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你怎么来了呀?”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低了很多,他只穿了单件的毛衣,脖子上却系着厚厚的、她送的深蓝色围巾。   他微微垂首,低头看她一眼:“你忘记给我发微信。”   徐若茶怔忪几秒,才想起来离开学校的时候他是叮嘱了一句……   眼神即刻变得很愧疚:“对不起,我忘记了。”   虞沉也不置可否,而是另起话题:“班主任找你阿姨了?”   “你怎么知道?”   “笨,我又不像你这样迟钝。”   她连抗议都是语调轻轻:“喂喂,话不能乱说的,说多了万一我真的变傻怎么办?”   “我们两个人有一个聪明就够了,你傻一点还有我”他表情似笑非笑,最近好像很喜欢说这种逗弄她的话。   还不等她反驳,话题又绕回去:“所以你阿姨说什么了?”   徐若茶看他关心的样子,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把情绪都收起来,“她说不许我早恋。”说完就偷瞄虞沉的表情。   “哦?”他毫不在意。   徐若茶奇了:“你没有别的话想说啦?”   虞沉很配合,故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满面深沉:“有”   “什么?”   “以后不要撒谎了,一眼识破还要装作被骗到的人会很尴尬。”   抬眼看到他带着戏谑意味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弄,忿忿过后也忍不住笑了。   气氛才将将算热闹起来,等她笑完,虞沉捏她的耳垂:“回去吧,不早了。”   说完伸手递了一个包装袋过来,徐若茶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东西。   袋子很简单,里面装着的东西有点沉甸甸。她往里扫一眼,手一伸就拿了出来。   一个带着底座的水晶球,正中央有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并排坐在一起,肩膀并拢,亲昵又亲密。他们戴着围巾和帽子。平截面处是白茫茫一片,小小的世界里,白色人造雪在轻轻的晃动下漫空飞舞。   她怔住,这是……   虞沉笑,映着头顶明亮的路灯,他眼底有万千星芒:   “今日份(1/1)” 第18章   咎子昂最近很闲。   不过一个上洗手间的功夫,徐若茶的微信里又多了十几条未读消息。   虞沉趴在桌子上睡觉, 被嗡嗡嗡的震动声吵的不得了。看了几眼屏幕, 直接发了一个字过去:   “滚”   对面终于消停了。虞沉把手机放回去, 眼皮阖上。谁知道沉寂了不过几秒钟, 那边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消息狂发震动不停。   他直起身,脸色很难看。徐若茶恰好从门外回来, 脸色有点白, 手上的水还未干透, 隔着几步远都看到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的作用下小小的移动。   赶忙把手擦了擦,她一面看观察虞沉的表情,一面点开手机看。   微信消息爆炸一样蹦出来, 她从后面翻上去,咎子昂刷屏一样的问:   “卧槽你丫是不是阿沉!?”   “你把手机还给我大姐!”   “偷手机贼!!!”   “大姐!大姐!!有人借你的名义做恶霸了大姐!”   “阿沉你凶我”   ……   这……   可是说是毫无重点。   她手指顿了顿,无奈的继续往上面翻, 几十条白色对话框中有突兀的一抹绿, 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眼神往虞沉身上瞄:“你用我的手机啦?”   虞沉被吵了睡觉,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眉间拢成一团:“怎么还没删他好友?”   她眼珠转了转, 无辜又真诚:“我问过咎子昂了, 他说没有女朋友, 我就留着了。”   他捏了捏眉角, 似是头疼:“你跟着他要学坏。”   进了座位,她心情不错,笑眯眯的用双手垫着下巴, 手指在手机上上按个不停,目光都不离:“我跟着你也学坏了,都夜不归宿了。”   他斜着眼看她,伸手捏捏她的耳垂,轻声道:“还说,哭成那样了我放心让你回去吗?”   她躲了一下,微凉的手指摸上来总是弄得痒痒的,有点儿奇怪。   咎子昂虽说是个男生,话痨的功力实在不输每天下午搬个小马扎坐在大院里含饴弄孙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太太。   【咎子昂】:你和阿沉到底好没好啊,他怎么随便动你手机。   【徐若茶】:别瞎说。   【咎子昂】:可是你们俩之间这粉红色的气氛……腻腻歪歪的都没眼看了。   【徐若茶】:……找我什么事,没事我要上课了。   【咎子昂】: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嘿嘿嘿。   徐若茶被这几个猥琐的“嘿嘿嘿”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他直说就好,还提前机智的把消息设置为免扰模式。   咎子昂也不客气,噼里啪啦发来一大串。一条条看下去,前半段基本都是无用的诉苦。   什么有个女的最近纠缠他不放,什么他苦不堪言,什么他每天都想上吊,什么他泪流满面……   徐若茶看的头疼,直接问重点:“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呀?”   咎子昂一秒收了祥林嫂的语气:“大姐,你是我大姐吧?”   她差点笑出声:“你说吧。”   【咎子昂】:下次一起出来玩?你什么都不用做!坐在我旁边吃吃吃喝喝喝就好!   她懂了,“要我假装你女朋友?”   他打字很快,发来几个抱拳的表情,毫无障碍的夸赞:大姐真是冰雪剔透七窍玲珑一点就通。   徐若茶偷偷看旁边的虞沉,后者昨晚不知道做了什么,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睛闭着,少了平时的冷漠。眼睫毛很长……   “不要。”她果断拒绝。   咎子昂狂发了几个感叹号:哇若茶妹妹!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吧!?不奢望你两肋插刀,好歹这点小事捞我一把啊!   后面是几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手机干脆放进抽屉里,按了锁屏不予理睬。   ……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晚上放学却被咎子昂堵在了校门口。几个大男生罕见的穿着私立壕气冲天的校服,整整齐齐列在二中正门处,不要太显眼。   咎子昂正背对着他们靠在墙边,低着头拿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方煜一头黄发很显眼,老远见了徐若茶和跟着后面的虞沉,眼睛邪气的上挑,招了招手。   徐若茶正准备过去打招呼,被虞沉拽着书包一把拉了回来。   她踉踉跄跄的后退,顶到他的胸膛。仰着头莫名其妙的看他:“怎么啦?”   他神色淡淡,挡在她前面,拉着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别理。”   方煜的目光一直在这头,看到两人走开,嘴角的笑意更深,低头似乎和咎子昂说了什么。咎子昂听了两句,下一秒像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一路穿越汹涌的放学大军,挡在两人前面。   “干嘛呢这是!大老远逃个课来找你们容易吗!阿沉你看看你,最近清心寡欲的都不像你了。”他略有滑稽的扒了扒头发,手快较快的把徐若茶的书包抢过来背在自己身上,笑的非常讨好:“大姐,别累着您。”   她还来不及说话,虞沉就冷着眼看他:“松手。”   “阿沉,我和我大姐说话,你别插嘴。”他说的一本正经,眼里却流露出心虚。   虞沉忍不住蹙眉,不置一词,手臂松松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往出带。   方煜等人终于追上来,适时的帮腔:“阿沉,东边新开了火锅店,一起吃顿饭呗。”顿了顿补道:“若茶也没别的事吧?”   她是没什么事,但虞沉明显不想去。   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他。   方煜乐了:“哎呦,若茶家教这么严啊,出去吃顿饭还要看阿沉的脸色?”   几人跟着哄笑出声。   调侃和暗示的意味太浓,就算最近习惯了他们爱开玩笑,还是挡不住脸皮薄,往虞沉的身后躲了躲。   虞沉没理会,侧头问她:“想去?”   她小声答:“你不愿意就不去了。”   她与这群人的交集只在虞沉一人,他不在,她也不会和他们玩到一起。   虞沉点了点头,对着方煜:“不吃火锅,换一家清淡的。”   路南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嘀咕了一句什么,最后叫车去了附近的豆捞店。   这个点儿来的人还不少,正值冬天,豆捞店生意火爆。门口拍着长队,大厅里坐满了等待叫号的顾客。   他们没耐心等,路南去前台说了什么,前台打了个电话,很快恭敬的将他们请去楼上的包间。   方煜踏进了店门就有点不对劲儿,眼光飘乎乎的,时不时往角落看去。咎子昂顺着目光看过去,很快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看什么呢?你丫该不会起了什么色、心吧?”   角落里坐了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子,一看就是乖巧型,凑在一起边说边笑的。   方煜收回目光,不耐烦的摆手:“滚滚滚,别在我跟前添堵。”   咎子昂笑着骂了一句。   *   豆捞每人一个锅,徐若茶从头打到尾没碰菜单,虞沉给她点好,连上菜都单独点了一份。   他把菜单阖上,说:“不必等他们,吃完我们就回去,你早点休息。”   她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虞沉眉间浅浅蹙起,眼光在她小腹处流连了几圈:“不是肚子疼?”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紧张的都要结巴了,脸颊又有涨红的趋势。   “小番茄”他觑她一眼:“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上午语文课你不是趴在桌子上?”   “别给人随便起外号呀……”没想到这么小的事都被他发现。   “好,”他答应的干脆,“小草莓。”   “喂!”再说下去就变成煮熟的小龙虾了啊!   咎子昂早就在一旁蠢蠢欲动了,看他们两人靠在一起说了这么久,憋的上火。倒了一杯可乐放在徐若茶前面:   “你们俩说什么呢?路南他们正商量一会儿结束去隔壁鬼屋玩,去不去?”   徐若茶胆子不小,同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对于鬼屋这种东西还是含有抵触情绪,敬谢不敏。   故而好声好气的拒绝。   虞沉压根不理他。   咎子昂听了也不勉强,磨磨蹭蹭的东扯西扯,就是不离开。徐若茶知道他想干嘛,偏偏不主动开口,估计当着虞沉的面他也不敢说出来。   幽怨的眼神和话里的暗示被忽视了一次又一次,他终于急了,掏出手机面对面给她发短信: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登时亮了亮,她还来不及看,虞沉眼皮微掀,咎子昂打了个哆嗦,赶忙用身体挡在前面。   徐若茶原本装的一本正经,看了他的活宝样,又忍不住憋笑憋出内伤。嘴角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咎子昂一转头就看到她的表情,顿时恼怒不已,手指恶狠狠的在手机上点来点去,不一会儿她又收到消息。   学坏了啊你!拿阿沉吓唬我! 第19章   她收了笑意,小声问:“你为什么害怕他?”   咎子昂说着, 眼神还一直往虞沉的方向瞟:“我的小祖宗, 阿沉都快把你揣兜里随身带着了!还有谁不知道的?”   她奇了:“那你还找我?我也怕他。”这话说的也不算心虚, 虞沉凶起来是挺可怕的。   他急的抓耳挠腮, 一手抓着她的椅子往外面拖。“我为了拒绝那个女的,什么话都编出来了。瞎扯喜欢温柔内向的, 本来我就不认识几个女生, 正好你又是这种类型。”   徐若茶没怎么拒绝过别人, 咎子昂人很好,对她一直不错。本来这不算什么,她说什么也应该帮一下, 就是怕虞沉多想……   咎子昂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拍着胸脯:“不给阿沉知道不就行了?周末你和我出去吃顿饭就行!我保证就这一次,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上刀山下油锅小弟在所不辞!”   她犹豫了一下, “真的就一次?”   “真的!”   “那行吧。”一咬牙,徐若茶抵不住软磨硬泡, 还是答应了。   这一顿饭吃的漫长, 但也够舒服。本来处于生理期就想吃热乎乎的东西, 豆腐捞的汤底够鲜够嫩, 腾着热气, 顺着喉咙滑进食道,连小腹处隐隐作痛都缓解了不少。   中途她出去上厕所,拐进走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黄发的高个子男生一手撑着墙, 墙体与身体中还站了一个人,个子不高,需要他低头才可以对视。从男生手臂下可以看到校服的边角,还有一只白皙的小手。   “小朋友,这么频繁的偶遇,我都要怀疑是你跟踪我了。”懒洋洋的声音。   接着是一个女生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很惊慌的样子:“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不认识?”他好像笑了一下:“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女生好像推了男生一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变态啊,快点让开。”   他略微往后退,下一秒又凑上前去,比刚才更为接近,兴味盎然:“再推我要吻你了……”   徐若茶听的面红耳赤,想说方煜和虞沉果然是一挂的,连调戏人都是一个套路。但是貌似女生很不情愿的样子,她不了解方煜,不敢保证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只是捉弄抑或是认真?   总归不对。   有心出去帮女生解围,又和方煜不太熟,怕尴尬。想了想,干脆小跑着回去找虞沉。   虞沉不怎么饿,开口动了几筷子没再开口,此刻正翻着她的数学作业,帮她把难点画出来。   徐若茶推开门进去,俯下身紧张的扯他衣袖:“你跟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   她有些难以启齿,红着脸尽量把过程描述的斯文一些。   虞沉皱眉,听了却缓缓松开,甚至有了一丝笑意:“别担心,他不会乱来。”   “可是那个女生——”她着急想解释。   “我想吻你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扰,会很生气。”他拦住她的话,冷静的做类比。   她猛地直起身,不小心磕到了托盘上,捂着后脑勺眼里一秒就沁出泪花,气急败坏与羞赧各占一半:“让你乱说!”   虞沉伸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她被碰到的地方,无奈的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莽撞?徐小姐,这么快就恃宠生娇了?”   恃宠生娇?   她被他的用词震的七晕八素,伸着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虞沉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重。   知道又被他捉弄,她控诉:“你不帮忙,还反过来调、戏我?”   他拉着她坐回座位上,“方煜有分寸,你不用替那个姑娘操心,我大概知道是谁。以前在学校就惦记上了,他不是玩玩而已。”   她沉默了,有些庆幸刚才没有直接出去。   一想到那个姑娘都急的哭了,又不赞同起来。   正纠结着,包间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方煜走进来,俊帅的脸上笑的不很正经,转头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往徐若茶的方向看,对上她的视线,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她赶紧把视线移开,身子缩了缩,离虞沉更近了些。   *   周末来的很快,和咎子昂提前约好了时间,早晨十点半他准时来接。   徐若茶受人嘱托,还是相当敬业的,提前了十分钟等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紧张。   咎子昂比她更加紧张,半个小时的路程,注意事项就说了三十分钟。   他一遍遍的重复,说的有点口干舌燥:“我说什么你点头就好了,打招呼的时候就微笑。那个女人若是和你说话,你别理。呆着我身边就行了,一步也别离开,你出事阿沉会剁了我……”   说的她耳朵都起了茧,竟然还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他这么大的阵仗全阵以待。   车子一路开到一家KTV,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徐若茶就懂了。   咎子昂为什么要说他喜欢温柔内向的女生。   大大的包厢容纳了几十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嬉戏打闹,前方的大屏幕上放着歌,劲爆又high,音效震耳欲聋,听的她直皱眉。   后排的桌子前站了一个女生,这么冷的天气,穿着超短小热裤和黑色丝袜,两腿岔开,一只脚豪放的踩在矮桌上。长发到肩膀,好像是染了绿色,整体风格相当朋克。   她正拿着麦克风,仰着头闭着眼忘情的……唱,或者说吼。   沙发上还有一排观众非常给面子的鼓掌欢呼。   徐若茶几乎是凑在咎子昂耳边才能让他听见:“我可不可以中途离开?”   这地方乌烟瘴气的,他也不想久留。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今天的寿星公他认识,好说歹说叫了十几次,再不来实在不给面子。只不过听说那个女生也在,才临时起了这个馊主意,借着场子演一出戏。   他点头:“切了蛋糕就走,有啥想吃的?中午我请客。”   她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什么,迎面走来两个男生,直冲他而来。手里还举着玻璃杯,里面盛着琥珀色液体:“迟到了啊子昂!这么不给面子,自罚一杯!”   咎子昂也不推辞,接过喝了一口,说道:“今天带着女朋友,不喝酒。还没来得及道声生日快乐,别怪罪啊!”   那人怪笑:“女朋友?”说完看戏一般看了看后面正在唱歌的女生。   徐若茶知道他们什么意思,跟着说了一声生日快乐,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装傻。   咎子昂尬笑着打呵呵,环绕音响发出的音效忽然戛然而止,一曲终了了。   他拉着徐若茶走到吧台处,找了个托盘可劲儿往里塞食物和饮料,一边说:“祖宗你可别饿着,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千万别憋着。”   她从他的手臂下方看过去,一双黑色的女士马丁靴越靠越近。淡定的对他说:“她来了。”   咎子昂身体明显一僵,表情都挤在了一块儿,挤眉弄眼的小声说:“快挽住我手臂,快!”   徐若茶刚要把手搭上去,就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用力挺狠的,她本来就半靠在凳子上,这么一撞直接扑下去。眼看着脸离地面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手臂被人从后面拉住,停稳,又立马松手。   熟悉的声音响起,吊儿郎当的不太正经:“呦,若茶妹妹也来了啊。”   徐若茶略有些狼狈的直起身,回头一看,方煜搭着手斜靠在吧台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咎子昂先是紧张她,方煜一出现立马转移了目标,声调都变了变:“阿煜,你怎么来了?”   方煜往前走了几步,话里有话:“我不来也不见不到你带坏我们若茶妹妹,是不是?”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高度紧张起来。马丁靴小姐冷冷看了一眼徐若茶,又挑衅似的把手臂搭在咎子昂肩膀上,适时的插话:“子昂,也不向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妹妹?”   咎子昂看样子是真的怵她,不经意的躲开她的手臂,“我女朋友胆子小,胆子小,呵呵……”   徐若茶一抬头,唔……这烟熏妆都快叛逆出头了。   “喂,”马丁靴相当不友好,炮筒一转对准她,扬起一个笑容却一点不见笑意:“他不说,你就自己介绍一下呗,不是哑巴吧?”   咎子昂听了有点不高兴,挡在她前面,语气不太好:“邹雪,都说了她胆子小。以后你们也没交集,没必要介绍吧。”   邹雪皱眉,摸出一只打火机点了几下,往嘴巴里塞了一只烟,又递给徐若茶一只,手臂高高抬起,几乎要戳到她嘴里去。   呛人的烟草味传来,她下意识蹙眉,躲了躲。   “我说你,”邹雪慢吞吞的,语调听不出感情:“不抽就不给面子了啊。”   还不等徐若茶有动作,咎子昂一把夺过烟,“她不会,我替她抽。”   那邹雪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阴着脸看了一会儿,又盯着徐若茶深深望了一眼。踏着步子离开了。   咎子昂明显松了一口气,给她捏着肩膀,语气愧疚:“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发疯。你别放心上,回头我给你买一个月零食,冲一个月游戏点卡!”   徐若茶性格冷淡,最大的有点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从来不放心上。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视线漫长搜寻,一个转头的功夫,方煜就没影了。   切完蛋糕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儿,咎子昂比她还不愿意留着,跑路那叫一个快。出了包厢还在骂骂咧咧放狠话:“方煜狗东西不是人,刚才竟然不帮忙!看小爷晚上游戏里怎么虐他!”   徐若茶不打算参与两个好基友的爱恨情仇,捂着嘴打了个小哈欠:“我可以回家了吗?”   “能能能,”他飞快的应着:“等会儿?大中午的,也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家呀?想吃——阿沉?!”   她原本低着头走,听到咎子昂叫,步子一顿猛然抬头。   十几阶台阶外,虞沉一手插兜,一手抱着一件外套,脖子里围着深蓝色的出自她之手的围巾。   身姿挺拔阔绰,面色冷淡没有表情。   他颔首,看向她,声音不大:“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想说被壁咚真的很爽   以及突然很萌方煜和小可爱这一对…… 第20章   徐若茶愣住,几秒过后是手足无措, 张口变想解释, 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咎子昂“靠!”一声, 低声叱骂:“方煜个龟孙, 回去一定揍他丫挺的!”   他骂完,回头略有尴尬的看了看徐若茶, 用眼神示意她没关系, 继而率先走下台阶, 谄媚的笑:“阿沉,若茶妹妹就帮我一个忙,没别的意思哈, 我俩清白着呢!”   虞沉看也没看他,视线还落在徐若茶身上。   她舔了舔嘴唇,跨着台阶走下去, 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外套展开,套在她的毛衣外面, 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徐若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 全身的尴尬细胞都在膨胀, 刚才在室内没发觉, 一出来接触到新鲜空气, 尤其是走近虞沉身边,烟草的味道才发散出来……   她都没脸抬头看他。   虞沉外套上的暗香,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 令她窘迫的无地自容。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他漫不经心。   心虚像海水蔓延:“我来帮子昂一个忙,这就准备回家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咎子昂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气氛严肃,尤其是徐若茶一声“子昂”,喊的他心内叫苦不迭,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硬着头皮站出来,咳嗽一声:“那个,阿沉,既然来了一起吃顿饭呗,我请客,你们随意。”   徐若茶的不善言辞在这种情况下发挥到淋漓尽致,一旁的咎子昂打眼色到眼皮抽搐,也没能给她一星半点的提示,反而被毫不犹豫的卖了一波。   “走吗?”她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无所谓的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反问:“不然?和他去吃饭?”   一句话,彻彻底底把她噎了个结实。   “哎哎,”咎子昂一声尬笑:“你们俩别把我当透明啊。”   她动了动手指,转身,不比他好多少:“子昂,谢谢你的好意,我……”   咎子昂摸了摸头发,还想再说两句,但这俩人眼下的气氛明显容不下第三人。打了个哈哈,心里狂骂方煜,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眼前终于只剩两个人,徐若茶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轻轻碰了下他的手:“……你别不说话呀”   他似乎是躲了一下:“你想听什么。”   这个动作有些伤人,她顿了顿,声音比刚才高一点:“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立场生气?”虞沉的声音还是冷淡。   她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问:“那你怎么样才会消气?”茶色瞳孔透亮,专注的眼神凝在他脸上。   他双眸微动,竟然没有理会,直接转身朝前走去。   徐若茶也不恼,他走的不快,但腿长,徐若茶要走两步才追的上,她小跑了两下,再次伸手,这次直接握住了他的指尖:“还生气吗?”   虞沉还是一言未发。   不知道他在室外等了多久,手指有些冰凉。室内开着足够的暖气,刚从里面出来,她的掌心温暖的像小火炉。毫不犹豫的全部握住,刻意去焐热他微凉的部分。   她问:“这样呢?还生气吗?”   虞沉脚下的步伐不知觉慢了些。   她嘴角往上翘了翘,另一只手也加上,两只手努力的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十指相交。   “那这样呢?”   这次不再是没有响应,他顿了顿,接着反手一个用力,反客为主,把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中,脚步终于停下。   “傻子……哄人都不会。”   她已经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我是不会,所以要虞先生教我啊。”   他嘴唇微动,看她:“你叫我什么?”   他常喊她徐小姐,她不过是礼尚往来一下,难不成他不喜欢……?   徐若茶谨慎的答:“……虞先生?”   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听到他说:“把第一个字去掉,再念一遍。”   “先生?”她想也不想就照做,念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词的另一层含义,脸上不由得染上一抹薄薄绯红。   “你又占我便宜!”她手腕用力,企图挣脱锢制。   虞沉轻咳了一声,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打算,一本正经:“虞太太,我可还没消气。”   “谁是虞太太了?!”她涨红了脸,拔高声音掩饰心口悸动。   可惜这点挠痒痒般的反抗根本不被虞先生看在眼里,他严肃的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没有实际补偿怎么行?”   徐若茶不乐意的鼓鼓腮帮子:“你要什么补偿?”   他挑眉:“自己想。”   思来想去,虞沉从未表露过对某一事物的喜好,冷淡的时候居多。不过上次做的长寿面,他好像还挺喜欢的?   “你还没有吃午饭吧?那中午我做饭请你吃?”   他应了一声,从表情上来看是比较满意的。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双手,观察他的表情,小声嘀咕:“纸老虎……”   一缕风挟着寒凉之意从身后刮过,他威胁似的问:“说什么?”   “我说你是大老虎!”   虞沉低低的笑了一声,“对,小兔子迟早被大老虎吃掉。”   “……我等下回去就换掉微信头像。”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写不动了要赶快出门,晚更超级愧疚!!!你们骂我短小吧我认了_(:3」∠?)_   明早还是八点啊啊啊~以后不出意外都是八点 第21章   陈欣怡又住院了。   徐若茶踏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护工在电话里说的不清楚, 只是语气焦急的说救护车刚把人带走, 要她抽空去一趟医院。   正午时分, 太阳晒得很好, 烈日当头,把清晨的寒气驱散了大半。她走在街上, 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从头寒到脚尖。   虞沉就跟在她身后, 双手虚虚揽在肩外,护着她免于行人碰撞。   刘护工照顾陈欣怡很多年了,此时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见到她来了赶忙迎上来。   “若茶!”   “刘姨,”她努力稳住脚步,“我妈妈怎么样了?”   在外人面前, 她们素来以母女相称。   刘护工一直愁眉不展, 欲言又止的:“原本是没什么的,自从上次出院, 她又平心静气养着。可是谁知道上次那个姓关的男人又来了, 前台不知道, 他说是你妈妈以前的同事, 登记了一下就放了进来。   我就怕出意外, 一直在门外听动静。隔着个门板,里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你妈妈突然就喊我的名字, 我进去的时候她扶着椅子站都站不稳——”   “够了”虞沉突然开口,打断刘护工的话。   徐若茶即便强忍着,眼圈里的湿润也掩盖不住。她吸了两口气,走到病房门外,陈欣怡躺在最外面的床上,闭着眼睛,还带着吸氧器。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有那么一瞬间,她恍然以为她已经丢下她不管了。   刘护工也发觉自己说多了,一时情急,倒忘了考虑她的心情。这时也从后面走过来,轻声说:“你别担心,她舍不得你呢,肯定会好好保重身体的。这都是小毛病,会好的。”   小毛病?   什么小毛病需要上氧气罩?徐若茶不知道,她只知道就算陈欣怡只是小小的感冒,她也会挂心好多天。何况她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小毛病……   心口压着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无力感和恐惧感齐齐缠绕在心。   徐若茶从没有如此的痛恨过一个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最毒的诅咒都送给他。   虞沉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想做什么,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   他们从学校赶来,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刘护工也是如此劝着:“说给你听就是怕你打她电话没人接担心,这边儿有我守着,你回去上课吧,把身体照顾好了,你妈妈也少操心。”   她勉强笑了笑,请刘护工务必及时通知陈欣怡的消息。   医院永远是最不缺乏人流的地方,工作日的中午,走廊内人来人往,护士医生病人家属……遮不掉的福尔马林味道,看上去冷冰冰的冷色调灯光。徐若茶想,这大概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地方。   六年前她在这里送走了至亲,六年后还是逃不脱。   *   整个下午徐若茶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眼睛盯着黑板,眼神游离天外。虞沉看的直皱眉,却不能说什么。   手机震动了几十次,他没有理会。   周三的下午放学早,她反常的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变成第一个整理好书包的人。   “虞沉,今天不用送我了,你先回家吧。”她把手机装起来,说完这句话就准备离开。   虞沉坐在座位上,手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问:“去哪儿?”   她眼神落在别处,没有看他:“我有些事情要做。”   “我送你。”他没有多余的话。   “真的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   “徐若茶”他打断。   自从初雪那天过后,他已经很少再喊她的名字,总是各种昵称信手拈来。乍一听还叫她恍惚了一下。   “……嗯”   他目光里不知道包裹了什么东西,浮浮沉沉认不清:“‘我自己可以’,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最讨厌从你口中听到的一句话?”   “我不要求你这么快接受,但学着依靠别人,这一点并不难。”   空气里不知道静了多久。   愈沉的霞光中,传来她不甚清楚的一声“嗯。”   ……   保镖开的车十分低调,停在了N市西边的一所福利院外。   虞沉问:“真的不要我进去?”   徐若茶摇摇头:“你等在这里就好。”   “好”他说:“处理不了就给我电话,记住我说的话。”   她轻声应下,转头打开了车门。   福利院显露出破败的迹象,院子里的游乐设施有些生锈,半旧的大楼里明亮不一的亮着一些灯光。她顺着唯一的道路走进去,门卫还是十几年前那个老大爷,头发依稀花白。   翘着腿坐在外面,矮凳上放着一款老式收音机,里面正咿咿呀呀的哼着曲调。他摇头晃脑,不时跟着哼唱两句。   看着有人过来,他眯着眼盯着打量。   徐若茶叫人,嗓子有些哑:“王爷爷。”   那老守卫“哎”了一声,仍旧没起身,似是仔细的瞧了一会儿,才半信半疑的问到:“若茶丫头?”   “……是我。”她咽了咽嗓子。   “哎呦!”老人站起来,满是激动:“你回来了!”说着往她身后看去:“院长也回来了吗?”   她摇摇头,“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关主任在吗?”   ……   虞沉等在门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一旁的牛皮座椅。   手机不厌其烦的震动,他拿起来看,大部分来自于舅舅溥修永的助理。挑着看了几条,他把电话回拨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   “嗯……有事……”   “今天不过去了。”   “照片我看过了。”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   对面说很多,虞沉通常只回以一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夜色初上,从车窗里看出去,外面的天空还泛着一点白。   长长小路中,有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福利院走出来。他稳着步子,在车窗前站定,俯身轻敲车窗。   虞沉把车窗降下来,问:“说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沉着:“徐小姐答应给关润发二十万。”   静默中没有回应,车窗又升上去。   黑衣男人上了后面的一辆车。   没隔几分钟,小路中又影影绰绰出现人影,徐若茶从里面走出来,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手上似乎捏着纸张一类的东西,边走边装进了书包里。   她上车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虞沉问:“饿吗?”   徐若茶点头,中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才有了些许饥饿感。   “我们去吃东西?”   “好。”   车子最后停到一家火锅店门口,虞沉没怎么动筷,反而是徐若茶,一口一口吃的慢且认真。他全程在旁边帮她煮东西,煮好再放到一旁的碟子里。   安安静静,两人没什么交流,与热气朝天、热闹非凡的火锅店格格不入。竟然也吃了两个多小时。   大概九点半,虞沉将她送回家。   徐若茶今天听课听的心不在焉,连作业都没记完整,晚上回去勉强做完了一整套卷子,洗了澡趴在床上才看到半小时前虞沉发来的消息:   睡了?   【徐若茶】:没有   隔了几秒,【虞沉】:听说今天有睡前故事。   她换了个姿势,把被子盖到了头以下,将整个人都塞进被子里。   【徐若茶】:什么故事?   【虞沉】:从前有一只小美人爱上了王子,为了与王子相爱,她将自己的鱼尾换成了人腿。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海里的巫婆试图谋害她。王子发现了这件事,杀死了巫婆,happy ending。   徐若茶眨了眨眼睛。   【徐若茶】:这个版本好像和我听过的不一样?   【虞沉】:嗯   还嗯?   【虞沉】:没讲完   【虞沉】:从前有一个白雪公主,她的父亲娶了坏女人做继母,继母嫉恨她的美貌,决定派猎人把白雪公主暗杀。猎人进了森林,被路过的王子暗杀,白雪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徐若茶】:?   【虞沉】:没完   【虞沉】:灰姑娘有一个讨厌她的继母和两个姐姐,有一次灰姑娘外出遇到了王子,王子对她一见钟情。为了迎娶灰姑娘回家,王子下令把继母和姐姐驱逐出境,灰姑娘和王子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徐若茶】:虞沉……   【虞沉】:看到这三个故事的共同点了吗?   【徐若茶】:都被你改编了?   她握着手机,对话停留在这一句,虞沉没有再回复消息。   过了十几秒,手机忽然连续不断的震动起来。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来电显示虞沉。   “喂……?”   “公主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因为王子总会冲在前面为她解决一切。”空荡荡的房间中,他冷淡的声音响起。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似乎笑了一声,隔了几秒,才有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晚安,我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翻了一下《反向冲分》,突然发现我段哥真的好可靠。虽然年纪比戍戍小,但是各种有安全感(果然是我的亲儿子)   以及我也不知道为啥沉哥情话力爆表,大概是因为跟着大腿耳濡目染吧…… 第22章   勤俭难得,怠惰却总是很容易养成习惯。   自从虞沉自动接手早晚接送她的工作, 徐若茶已经许久没有提早起过床。虞沉前一晚就通过电话, 今早有事不去学校, 让她不要等。   临睡前定了五点半的闹钟, 迷迷糊糊的竟然赖床到六点半才醒。走在路上自然就赶上了早高峰。   人潮来来往往,寂静的街道从静谧到热闹, 由此开启了一天的喧闹。   中国人有全世界独一份的马路文化, 在人流量大的时候, 十字路口对立在行人斑马线两边的红绿灯基本处于摆设作用,凑够一波人就过,管你奥拓还是法拉利, 在成群结队的马路大军面前都得让道。   何况现在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人人都赶时间,仿佛晚这一两分钟是多了不得的事。谁都没有耐心去等绿灯出现。   只是今天这个红灯似乎格外时间长……   她耐心的等在原地, 目视前方, 也没有看手机,身边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 她才不急不缓的过了马路。   走出去大概十多米,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围太嘈杂, 她没有放在心上。   “同学, 同学!”   徐若茶压根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同学!”下一秒,手臂被拉住,又快速的松开。   她停住步子回头, 身后有一个少年,穿着她从没见过的校服,无比正经,上衣拉链拉到了锁骨以上,白色的布料上没有胡乱的涂鸦,也没有赶时髦的改造。个子比她高了半头,皮肤很白。   和虞沉那个从不穿校服的“问题学生”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微微喘息,笑了一下,伸手到她前面:“同学,是你的东西吧?”   她垂眼看过去,嫩黄色的小熊挂饰,半个手掌那么大,不知道哪天虞沉给她挂在书包上的。   当时没表现出对这个小熊的喜欢,其实每个周末都会仔仔细细的洗一遍再吹干。   她心里闪过一阵后怕,双手接过,塞进了包包里,一板一眼诚恳的道谢:“谢谢你。”   他忙摆手,有些腼腆:“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她也抿唇笑了笑,转身离开。   时间确实不早了,七点二十开始早读,现在已经七点零五。徐若茶加快步伐,正值迟到与踏铃声上课的界山点,学生们均行色匆匆,脚下步子很快。   查勤的人已经拿好了记录本,随时准备登记迟到名字。   正要踏入校园,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循着声音看过去,街对面的奶茶店里有两三个女生结伴走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生穿着夸张的过膝长筒靴,上身是黑色的小夹克。   她走的不紧不慢,站在马路中央,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徐若茶?”   几乎掩盖了本来面容的烟熏妆,绿色的及肩长发……   她皱眉,邹雪?   邹雪走到校门口,下巴微微扬起,似乎是冷笑了一下:“有缘啊妹妹,又见面了。”   眼看着打铃时间越来越近,她对于现在没什么交情,往后也没什么交集的人没有更多的兴趣,很快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疏离的答道:“你好,我先去上课了。”   邹雪两步跨过来,不经意的堵在她前面,另外两个女生也不知道时候围了上来。距离不远不近的,但这种被包围的感觉,怎么也不能令人感到愉悦。   “别急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笑的有些怪异:“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没意见吧?”   徐若茶皱眉,用这种不友好的方式交朋友,她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这种地步。   “你着急吗?我要上课了。”她的语气稍显冷淡。   对方就像没听出来似的,慢吞吞的打量她,声调正常,却怎么听都是一股讽刺意味:“徐妹妹,好学生啊。”   她皱了皱眉,干脆连寒暄也省去,对于刻意来找茬的人,她没必要以礼相待。从旁边绕过去,小跑着进了学校。   被这么一打搅,结果当然是没有悬念的迟到,老黄站在二班门口,抬眼看她走过来,故作高深的训斥了几句就放她回去。   ——自从上次换座位时间后,老黄对她的态度总有些微妙。   早读半个小时的时间,徐若茶完全没静下心来。   把小熊从书包里拿出来看,路上行人多,又大多不注意脚下,腿的位置有一个深深的脚印,原本柔顺的毛都扁下去不少。她拿着湿巾清理了半天,既心疼又无奈。   咎子昂消停了几天,最近又开始活跃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徐若茶挡枪的缘故,马丁靴小姐骚扰他的次数少了很多。咎子昂的好心情可见一斑,连朋友圈都发的更为频繁。   【咎子昂】:怎样?阿沉为难你了吗?   末尾还十分幼稚的加了一个狗头   徐若茶心情有点不大爽   【徐若茶】:没有为难   几秒过后,发来一长串的搞怪表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松一口气的心情。   【咎子昂】:就说嘛!阿沉那么大度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呵呵。   这句欲盖弥彰的“呵呵”实在傻到了极点。   【徐若茶】:他没有为难我,只是不理我而已。   【咎子昂】:…………………………   【咎子昂】:不是吧   【咎子昂】:咳,若茶妹妹,这个事儿吧……   【咎子昂】:我已经教训过阿煜那个狗崽子了!都怪他不懂事儿,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来给他解释。   他就像话痨一样,消息还在不断发来。徐若茶懒得搭理他,把手机随意扔进了抽屉里。虞沉不在,没人搅乱她的心绪,还是要趁机好好听课的。   整整一个上午,心无旁骛,上课效率超高不说,还利用下课时间做了一份数学卷子,充实感颇深。   虞沉不知道在做什么事,原本说好了带她吃午饭,十一点左右又发来消息,说赶不回来,要她自己回家。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下午第一节 课过后,才食髓知味的难捱。身旁的座位空落落,书本崭新整齐的摆在抽屉里,旁边是叠整齐的备用校服。   除此之外这张桌子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上课的时候又不免走了神,下意识的回头,目光只与一团空气相遇。   ……   她从没做过什么依赖他的事,却不知依赖感已经落地生根发了芽。   *   好容易下了晚自习,出了校门意外的看到咎子昂等在门口的便利店。   他没穿校服,个子高挑长相可爱,是时下女生很喜欢的娃娃脸类型,吸引了一众二中无知少女的目光。原本面无表情故作深沉的耍酷,一抬眼见到徐若茶出来,顿时没了矜持,打着哆嗦挤笑脸:   “若茶妹妹,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再等不到你,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该在便利店门口给我献花了。”   她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全然忘了早上的事。   “你怎么来了?他不在。”   他视线还顺着她身后左顾右盼,听了她的话目光又乖乖回来。   “不是吧?”他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阿沉不在?”   徐若茶点点头,注意到他鼻尖微红,略犹豫的问:“你很冷吗?”   不到十度的气温,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牛仔裤还是破洞的。不冷才怪……   “虞沉的校服在楼上,你要穿吗?”   咎子昂疯狂点头,刚才出门他就后悔了。方煜骂他招蜂引蝶,所以才把邹雪这种怪胎给吸引来。他深刻意识到搔首弄姿的严重后果,怕邹雪不死心,最近在学校都是怎么没形象怎么来。   而今天为了在二中门口耍一把帅,特意把厚衣服换下来才来的。   不换不知道,一换……让他回去继续做个养生的老人吧!   又折腾了一番,学校里的人已经空了大半。来都来了,咎子昂也没有扭头就走的道理,心心念念欠着她的人情,说要请她吃晚饭。   徐若茶推脱无果,就答应了。   虞沉今天应该是很忙,下午没有给她发消息,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中午的那一条上。   她攥着手机看了一个下午,微信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她想起个头,从数学课上老师讲的笑话,到布置了很多引起全班怨言的物理作业,都想给他转述一遍发过去。   然而还是忍住了。   点菜期间,她犹犹豫豫的,编辑了一句话发过去。   【徐若茶】:咎子昂来找你,你不在,他请我吃饭。   一分钟过去,没有回应。   五分钟过去,微信界面空空如也。   半小时过去,手机完全没有任何提示。   ……   这条消息就像石沉大海,再没了回音。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来啦!   忙了两天出国的事情,写的就很慢……今天发一波红包补偿我的小宝贝们 第23章   虞沉回消息是在晚上十点半,彼时徐若茶正准备擦干了头发上床睡觉。   他的话言简意赅:下来   徐若茶看到消息, 把毛巾扔到一旁, 蹬蹬蹬跑到窗前, 拉开窗帘看。   只有一辆黑色的车低调的停在楼下, 开着近光灯示意——属于虞沉的保镖。   她才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睡衣, 头发也顾不上擦, 拿了钥匙就小跑下楼。   这栋楼有几十年的历史, 是陈欣怡的上一辈留下来的老房子,楼梯里虽然装了声控灯,却因为线路老化的缘故经常断掉。狭窄的楼梯过道, 黑黝黝的长梯,一度是她非常害怕的东西。   刚搬进来时她还没有对陈欣怡敞开心扉,所有事都憋在心里。那时候她已经上了初中, 有了晚自习。夏天还好, 到了冬天天黑的早,一片漆黑的楼道洞口就是梦魇。   很多时候她不敢独自一人上去, 就耐心的等在门口, 若有邻居回来, 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现已住了几年, 年龄没有虚长, 不再做以前那样傻乎乎的事,但印记也早已留在心上。   她总是避免在夜晚的时候外出,现在知道虞沉就在楼下, 好像深藏的胆怯都在一刹那跑光。   脚上还穿着棉拖鞋,一对装饰用的兔子耳朵随着奔跑的动作甩来甩去,十分不便。她仿若没有察觉,脚下的步伐一点不含糊。   虞沉及时推开车门下来。   “别跑,急什么?”   她站定,茶色眼眸晶亮。冬天的风折磨起人来向来不打折扣,风顺着吹过,头皮一阵冰凉。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虞沉皱眉,伸手一碰她的发间,那里还滴着水:“怎么还是湿的?快上去。”   说完就不由分说拉着她原路返回,徐若茶还没来得及正正经经看他一眼,被拉扯的踉踉跄跄。   “哎呀,鞋子,鞋子要掉了!”她挣开手腕,仔仔细细的把鞋穿好。   虞沉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最会察言观色,他不开心。   重新整顿好时她的情绪收敛许多,他站在她身侧,替她挡着顺风。   她小声说:“上次你明明说过不生气的,我和子昂只是吃了顿饭,很快就回来了,”说着竖起一根手指:“连一个半小时都不到。”   他瞥她一眼:“上去再说。”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进楼道口的时候他快了一步,走在她前面,提前让灯光亮起来。   进了门也没说什么,而是立马找到被她扔在床上的毛巾,回身帮她擦头发,力道不重,指腹隔着薄薄的毛巾按在头皮上,一下又一下,心无旁骛。这样的距离说起来压根不算近,以往他们甚至有过亲密无间的拥抱。   可是一低头双眼便正对他的胸膛,鼻尖是熟悉的味道,胸腔里的悸动仿佛几百年前就存在,只等他唤醒。   她脸上又泛起热意,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等到头发不再滴水了,虞沉终于出声:“吹风机?”   她忍着脸上发烫的感觉:“卫生间。”   他放下毛巾,率先走过去。徐若茶跟在后面,却看到他的步伐在门口一滞。   “怎么了?”她轻声问。   几秒钟的沉默,他突然转身,表情有些不自然:“你自己把头发吹干,我在外面等你。”   鲜有见到他这副模样的时候,徐若茶的好奇心全然被勾起来,等他走开几步,立马过去看。   卫生间有什么独特的,一天进去好几次。   刚刚闭着门,热气雾气都没有散干净,蒸腾湿热,椭圆的镜面上雾蒙蒙看不真切,地面有湿漉漉的水迹,空气里弥漫着混合了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暖黄色的灯光柔柔的照顾到每一个角落……   她一顿,方才没觉得,怎么现在越看越旖旎。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脸上的温度持续升高。目光随意的扫,却在接触到一角后再次愣住,玻璃隔墙上露出一角白色。   是她随手换下洗了搭在一旁的内裤。   她闭了闭眼,努力忽视脸颊上已经令她感到极度不适的温度。   说出的话,语音都有些变调:“喝水吗?保温壶有热水……”   没看到吧……这么小的一角,一点都不显眼,一定没看到……   虞沉闷闷的应了一声。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声调,平静被悉数打破,她像阳台上被人惊到的小鸟,不敢继续搭话,三两步冲进去把内裤收下来,也不管干没干,胡乱塞到门口的筐子里盖住。又把吹风机调到最小档,有一下没一下的吹。   虞沉也不急,静静的在客厅等。   再度出去的时候徐若茶已经平静了不少,抬眼看墙上的挂表,时针早已指向十一点。   她开口,有些踟蹰有些局促:“十一点了,很晚了……”   他抬眸看她,“晚上和子昂吃饭了?”   话题急速调转,堪比赛车道上拼了命飚速度的车,一个转瞬,落差就是十万八千米。   若说方才还余下丁点儿暧昧的气氛,也被他一个开口给打散的干干净净。   她脸部微僵,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的问:“你不高兴吗?”   虞沉看她一眼:“傻子,我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那……”   他脸上有些不耐烦:“我在楼下等你,难道还会跑不成?下次把头发吹干再出门,否则我怕自己忍不住配一把钥匙。”   她被说中了心思,脸上一红:“……知道了。”   颀长的手指敲了敲沙发面,他话锋一转,语调一如既往冷淡,但其中的不甚满意她听的清楚。   “以后不能和别的男生单独吃饭。”   她难得流露出小猫一样的情绪,哼哼两声,说出的话也和小孩子一样,叛逆心理严重,半真半假:“这你可管不了我。”   他“嘶”一声,眉梢上挑,嗓音覆上一层薄冰,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去试试,看看我管不管的了?”   徐若茶张张嘴,没来由的不敢接话,过一会儿,干巴巴的问:“……你怎么来了?”   虞沉眼皮微掀:“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你。”   她磕磕绊绊:“不见也可以的啊。”   他的表情不知怎么缓和了一些,眼珠微动,慢条斯理的看向她:“是吗?”   她最怕他这样,仿佛看透了一切,明明不在场,却伪造的气定神闲,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令她有种被当场戳穿的羞赧感。   “真、真的。”联想到自己下午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在掐自己手心。   陈墨一般的黑眸中明显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他说:“不早了。”   徐若茶强忍着用手扇风的冲动,点点头:“是不早了。”   “这个点该睡觉了。”   “嗯嗯。”她没留意,继续附和点头。   “所以我睡哪里?”   *   徐若茶早上是顶着黑眼圈来学校的,早晨六点整,生物钟准时把她叫醒。   虞沉昨晚真的没有回家,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夜晚她关着门,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黑暗中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门之隔,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闭眼沉睡的样子。整整一夜,连翻身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他。   彻夜未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能合上眼。只不过睡了不足两个小时,又要起床。   她踩着兔子拖鞋走出去,想去厨房倒一杯温水。房门开了一半,虞沉穿着白色的短袖,正从眼熟的保镖手里拿过一套牙刷。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回头,“醒了?餐桌上有早餐,趁热吃。”   ……   那一瞬,她敢保证她从那个不苟言笑的保镖脸上看到了憋不住的笑意。   早晨的一幕幕还在脑子里不断回放,徐若茶恨不得以头抢地。郁闷的将额头抵在桌子上,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   虞沉一边给她检查昨晚的作业,一边腾出空来把手垫到她额头下。   “我的校服。”   徐若茶声音闷闷的:“子昂穿走了。”   他点点头:“徐小姐进步很大,都会帮我做主了。”   她忍不住脸颊染上绯红,咎子昂是他的朋友,算起来认识他在先。按道理他们才该更亲密些,怎么也不能算作是她擅自做主啊。   “你别自作多情了。”   虞沉把笔一放,数学练习册摊开在她面前,沉声问:“昨天数学课怎么听的?这么重要的知识点都不会?”   徐若茶:“……”   “你不会不高兴吧?”   他抽出一张纸,把过程列出来,也没有看她:“会。”   她瞪圆了眼睛:“我看昨天子昂太冷——”   “那件校服是你洗过的,”他语调淡淡打断她的话,简单说了一句,顿一顿又补充:“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们都在嚷嚷着要沉哥加戏,亲妈柚心情十分复杂,我觉得你们应该已经看出来沉哥性格的一点端倪了,不知道到时候真面目露出来,会不会被吓跑。   总之我会克制住自己的!(痛定思痛脸) 第24章   徐若茶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凑过去小声说:“等他把校服还给你, 我再帮你洗一遍好不好?”   他不置一词, 一副专心致志做事的模样, 眸光还凝在书本上。   “喂”她摇一摇他的手臂, 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其实我很高冷的。”   虞沉的目光终于转移过来,看她。   “我从来都没有哄过别人, ”她轻轻说着没逻辑的话, 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哄你的时候, 能不能看在我把你放在心里如此独一无二位置上的份上,给我一点面子?”   笑意盈盈的眉眼,灵动的茶色双瞳, 刻意放柔软的语调。冰天雪地做背景,她的脸庞温暖的不像话。   他黑眸点漆如墨,换了个坐姿, 声线微哑:“你不听话。”   “哪里?”徐若茶挺了挺身板。   虞沉的目光里只得她的倒影:“我说过, 撩我要付出代价的。”   她立刻装起无辜来:“我没有,我才不会做这种不正经的事。”   手肘轻碰, 桌子上的中性笔掉下去, 刻意的痕迹太明显。   她一怔, 不明白这个行为的意义何在, 下意识弯腰去捡。   指尖刚碰到笔身, 后脑上便覆上了一只手,温暖宽大。笔就掉落在虞沉的脚边,她脸颊一寸远的位置是虞沉结实有力的小腿。   徐若茶瞥了一眼, 心底忽然慌乱,一把抓住笔就要起身。   谁知道他的手倏然用力,压着不许她起。   “你干嘛呀,快放开。”   这动作也太叫人尴尬,若不是她奋力抵抗,脸都要埋在虞沉的大腿上。慌乱中一手抓住课桌的一腿,一手抵在他小腹。   触到硬邦邦的一块后,又烫到一般赶忙把手缩回来。   虞沉低低的笑声传来,继续用力,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大腿上。同时动作利落的揽住她的腰身,翻了个。又从身后抽了一把凳子垫在她腰部,整个人以侧躺的姿势枕在他腿上。   身体接触的面积仿佛烧着一般,烧的她大脑嗡嗡作响。动作方便了些,立马又挣扎起来。   小声说:“你干嘛呀,别闹了!”马上要上课了,老黄该进来了!   他给的桎梏太牢,她不得动弹分毫。   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继而一件衣服落在了她身上:“睡一会儿,上课我叫你。”   徐若茶倏尔一僵,也不敢动,面朝着他的课桌,牙齿咬的紧紧的,浑身都紧绷。身体怎么都不舒服,“我不睡。”   开玩笑,老黄早已在暗地里盯着她,上次能顺利过关,是因为陈姨比较开放。但再开放也不能接受自己孩子在学校睡在男生大腿上啊。   早恋就算了,还公然挑衅学校权威。   她是老师她也不会轻易原谅……   虞沉“嗯”一声以示听到了,手上的动作却不变。“快睡。”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呀?”她有点着急,用手去掰他的手腕,硬硬的骨头,捏上去很疼。   他就像看待小孩子无理取闹,任她如何使劲,手腕也是岿然不动,箍在她腰际。   “看看你的黑眼圈,昨晚偷偷在房里做什么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心虚的人终于不闹腾了。   她战战兢兢半天,老黄却像和虞沉约好了一样,无比配合,整个早读的半小时时间内都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连第一节 的语文课老师都没来。   她是真的有点困,都怪虞沉营造的环境太舒服,长久的维持着一个动作,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课间的嘈杂声闹醒的。   双眼惺忪还有些酸涩,脑袋却无比清醒。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舒畅的不得了。   她缓了缓,揉着眼睛从虞沉身上慢慢爬起来,睡板凳怎么也不会比睡床舒服,身上还有点僵硬。她没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在滑落的前一秒被虞沉捞起,重新披挂在她身上。   想开口说什么,虞沉忽然站起身往出走。   徐若茶:“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声音不大不小:“厕所。”   坐在后排的几人齐刷刷把目光投来,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八卦欲。徐若茶脸上一热,赶忙把头低下。   *   厕所没有吹干机,虞沉湿着手从里面走出。   男女厕所斜对门,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女厕。几个女生正一起走出来,说说笑笑的。   “哎,你们说徐绿茶和虞沉是不是分手了?昨天晚上我和初凡一起回家,在校门口看到她和一个男的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动作还很亲密呢。”讲八卦的声音一点都不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虞沉脚下的步伐一顿,放慢,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漫不经心。   “天呐,徐绿茶这么大的胆子,把虞沉给绿了?!”   “谁说不是呢,你都没发现虞沉最近很少来学校吗?说不定就是腻了她。我早说过了,她那样的人,谁上谁知道。”阴阳怪调,口气轻蔑。   几个人顿时哄笑出声,“哈哈哈你好毒”   “喂喂,别这样污蔑人家,她可是得在虞沉面前把清纯绿茶的角色扮演好呢,哪能这么快就献身?”   “好想看看虞沉知道自己被绿了之后的表情,哈哈哈会不会一怒之下打死她啊?他的脾气可不好。”   “这有什么的,她最近也是倒霉。媛媛你还不知道吧?那个绿茶被女混混盯上了。”说话的女生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幸灾乐祸。   “什么什么,快给我说说?”   “你别急呀,”她卖了个关子,“我男朋友这周不是查勤吗?他跟我说的,前几天早上徐绿茶被堵在校门口,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   “哇哇哇,动手打她了没有?!”   “没,也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但人家来者不善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来看朋友。”   “嘁,早说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她惹上这样的人,也是自己行事不端。说到底就是活该。”   “谁说不是的,活该。”   ……   正说到兴头上,身旁有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略过,冷漠如常,周身都泛冷气。   几个女生抬头一看,就像被按了开关键,噤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所以不许说我短小!正经脸! 第25章   虞沉回了教室,徐若茶已经完全醒来, 正要把下节课的书本准备出来。   他的神色没什么区别, 刚走了进步, 又有一群女生紧随其后。目光追随着虞沉, 脸上是一致的惴惴不安,又看看徐若茶。   她抬眼看他, 入目就是身后几个女生掩饰不掉的表情。她对这些人毫无好感。她不记仇, 也不是圣母, 但还没那么大度到这么快就把前段时间发生过的事忘记。   虞沉坐下,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翻了翻书本, “看她们做什么?”   徐若茶本就不是多事的,闻言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收回,也懒得去理会她们又在琢磨什么。   “我和舅舅去A市出差了。”虞沉慢吞吞的开口。   “啊?”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舅舅没有结过婚, 没有继承人。”他又说。   她有点听的云里雾里, 懵懵懂懂的应:“嗯。”   黑色长杆中性笔在颀长的指尖转了一圈,他说:“我要学的东西有很多, 很忙。”   她顿了顿, 觉得话题有点要终结的意思, 试探性的说:“那你……加油?”   他眼里不知何时噙了笑, 如同朗朗夜色里的清辉明月:“这几天没有秒回你的消息, 有没有生气?”   信息在脑海里绕了一圈,终于连贯起来,她小声嘀咕:“我才不会这么小气。”   微凉指尖触碰到小巧鼻尖, 轻轻捏了捏,煞有其事:“虞太太大智若愚,知道虞先生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养你。该表扬,该奖励。”   徐若茶被他这种逗小猫一样的态度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拨开他的手,瞪一眼:“刚才还是徐小姐,现在就晋级虞太太了。哪有这么快的?”   虞沉笑出声,揉一把她的头发:“晋级?我喜欢这个词。”   她咬着唇,耍赖:“我语文不好!”   “嗯,教你,”他支着下巴一本正经:“替换为‘晋升’和‘升级’也可以。”   “虞!沉!”   “不逗你了,”他笑:“我交代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被问到的人动作一滞,神情有些不自然,“上学,放学,睡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虞沉笑容淡了些:“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他看她一眼,又将视线收回来,没有再开口。   *   临近圣诞,N市又下了一场大雪,触目所及一片银装素裹。   咎子昂不安生,兴奋的打来电话。   “阿沉,圣诞晚会你带着若茶妹妹来呗,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宏辉私立的性质有点接近中外合办,因此每年的圣诞晚会是大事,每年都会组织学生会提前半年开始准备,经费充裕财大气粗。不仅有上面的领导来全程观看,还会吸引不少校外的人参加。   虞沉经历了一年,他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中途就离开。正要开口拒绝,眸光一转看到了身边正奋笔疾书写周末作业的小姑娘——仅为了他一句周末去游乐场玩,就已经兴奋的提前把时间空出来。   他把电话拿远一点,轻声问:“子昂邀请你去宏辉的圣诞晚会。”   她笔尖一顿,抬起一张素净白皙的小脸,茶色双眸里满不意外的兴味盎然:“你也会去吗?”   “嗯?”他故作严肃:“在你眼里我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满足你?”   徐若茶还来不及脸红,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咎子昂的吱哇乱叫:“哎呦卧槽!当面秀就算了,隔着大老远还喂我吃狗粮,你们够——”   虞沉直接挂了电话。   她笑眯眯:“圣诞晚会好玩吗?”   他微蹙眉,“吵。”顿一顿:“不过你应该会喜欢。”   *   行程就这么定下来,恰巧圣诞节赶上了周三。五点半清校,虞沉带着徐若茶去了宏辉。   咎子昂路南一行人早早就等在校门口,一个个冻的直打哆嗦。   咎子昂笑的没心没肺,提了一个纸袋递给徐若茶:“劳烦若茶妹妹再洗一遍。”他也知道虞沉的德行。   徐若茶接过,最下层放着上次被借走的校服,上面则是两个包装精致的铁质盒子,外面是繁复华丽的花纹。刚想问是什么,抬眼就看到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看看虞沉,再看看她。   她收回要说的话,转而把鼓囊囊的书包拿下来,一个个的分发礼物。   早在三四天前就开始准备,拉着虞沉四处买锡纸,又买了一大堆包装纸是五颜六色的小颗糖果。   往年过圣诞好像都有这个习俗,班里的同学互送糖果和平安果。纵然节日于大家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气氛却非常好。   徐若茶看了很多年,没收到过礼物也没送出过礼物,今年异常热情。   礼物很简单,是她想了许久才想到的创意。把苹果用金色的锡纸包好,小糖果的外衣涂好胶水,再黏到锡纸的外层去,满满当当的包裹一整圈。灯光的折射下亮闪闪,可爱又好看。   她鼓捣的神神秘秘,连虞沉都没见过成品。   一群人高马大的少年,鼻子通红,傻乎乎在校门口站了一排。仿佛回到了幼儿园时期,小朋友们排排坐,乖乖等着老师发苹果。   ——还是如此少女心的苹果。   路南哭笑不得,又莫名对这个小东西喜欢的不得了。往年收到过来自女生的各种礼物,数来数去还是这个最特别。   直到分完了最后一个,徐若茶有些腼腆的交握双手,满目期待的看着他们:“我第一次送圣诞节礼物,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   “哎呦这么可爱,都舍不得吃了!”   “我玷污了小嫂子送的礼物。”   “我拿回家供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沉哥:分完了也没我的?   #两章合在一起就粗长了,抽空码字很心酸# 第26章   虞沉一手插兜,看向身旁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姑娘。   “没了?”   徐若茶眉眼弯弯:“没啦。”   他又问:“我的?”   她愣了愣, 抓着书包拉锁的手倏然收紧, 抬眼傻乎乎的盯着他看, 半晌, 才小心翼翼的吐出两个字:“……忘了。”   一片寂静。   两人对视,她的头越来越低, 几个男生也噤若寒蝉。   咎子昂又出来打圆场, 眼珠子在两人间转来转去, 他轻咳一声:“啊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阿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对着人小姑娘凶巴巴的呢。不就是个苹果吗, 给你给你,我的给你!”   不说还好,虞沉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方煜一看情况不对, 揪着他的后颈就往后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少掺和, 话这么多!”   咎子昂手脚胡乱扑腾,还没来得及把精心包裹的苹果递出去, 就被几个人连拉带抱捂着嘴就拖进了校门。   路南跟在末尾善后, 跑的一点都不慢:“阿沉, 我们不打搅了, 大厅见啊!”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连他们背影都看不到了,人一走,气氛越发尴尬。她懊恼的咬唇, 不知从何开口。   四周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街边是成片卖平安果、卖玫瑰、卖饰品的小贩,路边有装饰的圣诞树和彩灯,璀璨明亮。情侣或结伴出游的朋友三两成群,欢声笑声、门店里放着圣诞歌,交叠在一起。   孤独无处可藏,被大片分割,连空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虞沉拿过她的书包,问:“记住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忘了我?”   她想说他们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是她新认识的朋友。然而这话的重点现在显然不适合出现在目前的情景之下。   她就是忘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轻轻的点了下头,徐若茶态度很好:“明天补给你,好吗……?”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猛然向她袭来。下一秒,后背重重的抵在坚实冰冷的墙壁上,清冽的味道直面而来。手腕被扣紧,他的面孔被放大,与她近在咫尺,可以无比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英挺鼻梁在侧,他开口,胸腔共鸣:“现在就补。”   徐若茶屏住呼吸,愣愣看向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怎么补……?”   鼻尖似乎在她的鼻尖上蹭了一下,“你知道的。”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清澈茶色双眸出现了半刻迷离,幽幽望向薄唇,几秒钟的空白。   她轻轻踮起脚,将自己奉上,啄了一口。   她看到他眼睫微颤,双瞳点漆似墨,重重寒潭望不到底。顷刻,手腕上的禁锢松开,转而狠狠箍在腰际,后脑有大掌覆上,不容拒绝的将她带向自己。   双唇严丝缝合,几乎是啮咬的力道,耐心又强势,舔吮着,用力顶开牙关,拖着她的舌尖重重吮吸。   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胸膛,忍无可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脑袋霎时空白,耳鸣一般屏蔽掉周围一切声色犬马。   有沉重的呼吸,理智魂飞魄散。   他像耐心的猎人,一步一步引诱她走向陷阱的深渊,舌尖轻舔,或急或缓。感受她身体发颤,下一秒又如同打了兴奋剂,横冲直撞,听她细微的小猫一样的呻、吟。   咬住舌尖,温柔无尽的纠缠。   第一次的深吻,没有技巧不讲道理。她胸脯剧烈起伏,重重的呼吸,白皙的脸庞早像进过一糟染缸。双手紧紧揪着他衣服的下摆,掌心沁出汗。   ……   一吻结束,他不急不缓的离开,黑眸注意到她双唇微肿,湿润不堪,眼眶湿漉漉,浸过水一般,一副委屈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眼神又是一暗。   懵懵中,他再度开口,声音沙哑不像话:“只教一次,学会了吗?”   *   虞沉牵着徐若茶进去的时候众人目光无比一致的聚拢来,咎子昂站的最高,一眼就留意到她“雨疏风骤,绿肥红瘦”的娇花样,顿时忍不住叉腰啧声感慨:“禽兽啊禽兽。”   方煜拍他的小腿,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别特么像个三八一样,快点下来。”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长腿轻轻松松跨了两步就走到两人跟前,虞沉再度恢复了冷然,挑眉看眼前这个不长眼挡道的。   “怎么?”   任谁看到这场面都会认为徐若茶被欺负了,咎子昂作为与她有过革命情谊的好兄弟自然不能装作没看到。特别义气的上来帮忙解围,哥俩好的揽着虞沉肩膀:“我们几个男生,什么也不懂,又糙,圈着人多没意思。若茶妹妹难得出来一趟,我找几个性格好的女生陪她去逛逛,你看怎么样?”   徐若茶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站在虞沉身后,听他说话忍不住插一句:“你怎么不问我,反而去找他问呀?”   咎子昂一愣,心里腹诽当然是谁主事问谁,下一秒对上她无辜的眼睛,又不忍心直说,只好一脸尴尬。   虞沉转头问她,“我陪你?”   身后几个男生都看向这边,几次出门玩,他几乎寸步不离,貌似每次都没能玩尽兴。虞沉应该蛮喜欢这所学校的吧,他在二中都没有认识的朋友,在宏辉却有这么多好兄弟。   就算是再亲密的恋人关系,也没道理一直粘着,何况他们现在的情况虽然和情侣没有区别,但貌似还没有恋人的名分……   想到这里,她摆摆手:“我自己逛逛,等下晚会开始前就回来。”   虞沉眉间微蹙,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点点头,咎子昂摸了摸鼻子,手冲大厅西北角的方向招了招,很快过来几个女孩子。   他笑的讨好,揽着其中一人肩膀:“好班长,我妹第一次来,要你多担待。”   那个女生很正经的穿着校服,长发绑在脑后,有点肉肉的娃娃脸,非常可爱。   她瞪他一眼,转过头又对徐若茶大大方方的笑:“你好,我叫知晓。”   面对异性可以无所谓,面对同性很明显的友好,徐若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紧张:“你好,我叫徐若茶。”   咎子昂在身后轻轻推她一把:“快去吧快去吧。”   这一举动再次接收到班长大人的一枚白眼。知晓也不认生,拉着她一转身就走了。   她跟着走了几步,回头,虞沉还在看她。   徐若茶唇角止不住上扬,用力的做口型:“等!我!”   和知晓在一起的女生似乎都很友好也贴心,大约是怕她尴尬,非常主动地找话题与她攀谈。   开始还有些局促,聊了两句就自然起来。   知晓说:“咎子昂是你哥哥呀?他说你第一次来宏辉,我们带你逛逛学校吧。”   她腼腆一笑:“我去过的地方很少,谢谢你们。”   其中一个女生一直在好奇的打量:“你和虞沉也认识吗?”   她点头,那女生脸上立即浮现略复杂的神色:“你好厉害,以前都没有女生敢和他讲话。刚才他竟然还牵着你的手。”   这就引起她的好奇,偏头问:“为什么不敢和他讲话?”   那人明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眼底有星辰。   女生歪着头想了想:“以前啊,听说给他表白的女生都是哭着出来的。他好像不太有耐心,从来不和班上的女生讲话。我见过他发脾气,很可怕,桌子都碎成两半。”   明明是负面描述,心底仍旧像刚开瓶的汽水,细小的气泡咕嘟咕嘟接连不断冒上来。戳戳点点打在她心上。   知晓是合格的导游,带着她把学校逛了大半。今晚是平安夜,学校对外开放,处处人满为患。人人都被浓厚的气氛感染,连站岗的门卫头上都戴了圣诞帽。   刚才喝了太多甜饮料,找了个空隙去上厕所。   几个女生等在外面,她小跑着进去。   隐隐有女生的啜泣声传来,她脚下步伐一顿,莫名觉得熟悉,想了想,放慢脚步继续走。男女厕所的拐角处,女生被男生压在墙上重重的吻,小鹌鹑一样的身躯被圈禁在男人怀内,不时发出细微的呜咽。   这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发色……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本应和虞沉他们在一起的方煜会出现在这里,以及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姑娘是不是同一个。   徐若茶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下意识的就要拿手机找虞沉。   却在下一刻听到方煜的声音,微微凶狠,又夹杂着说不出的柔腻:   “小骗子,骗我,嗯?”   哭腔若隐若现,丝毫不怵,像怒吼的小狮子:“是你不好!”   她拨电话的动作一顿,这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有这么多作话说,感觉自己是话痨作者QUQ 第27章   听到这句话,隐忍多时的情绪被激发, 方煜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恶狠狠道:“我不好?处处躲着我, 有本事别来学校!”   女生哭闹:“我凭什么不可以躲着你, 我讨厌死你了!为什么要被你喜欢!”   她听的心惊肉跳,生怕他动起手来。退出拐角给虞沉发短信, 虞沉回的很快, 言简意赅:   “别管。”   她来回踱着步子, 有点不知所措。几秒钟过后,方煜的手机响起来,他挂断, 那边又锲而不舍的打来,这次他直接将手机砸到了地板上,一手撑墙, 一边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摔出去。   从这个角度, 都可以看到女生的手臂在发抖。   重重的一声响,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正当徐若茶察觉情形发展控制不住的时候, 方煜突然回头, 脸上挂着笑, 笑意却怎么也没到达眼底:   “小嫂子, 躲在后面看戏就没意思了。”   她躲避不及,正巧对上了他的双眼,抑制不住的心虚:“……我来上厕所。”   方煜没再说话, 似笑非笑的表情,捏住身边女生的手腕,不容分说的带着走向出口,女生跟不上他的步伐,些微踉跄,路过时看了她一眼,眼底尤有泪痕。   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简单给虞沉回了一条短信,继续向卫生间里面走去。   一推门就愣住,五六个女生围着站在一起,有几人手里夹着细烟,空气里烟雾缭绕味道呛鼻。穿着都不是正经的学生相,稀奇古怪的发色,个性十足的衣服,年纪不大。   徐若茶一皱眉,说一句:“打扰了”,转身就准备离开。   还没来得及回头,站在最中间的女生开口:“徐若茶?”   嗓音慵懒,微微沙哑偏中性。   她抬眼细看,这才发现中间穿长筒靴的女生是邹雪。   “哒”一声轻响,身后的门被最近的一个短发女生关上。   她挺了挺腰背,回头看一眼,眉间拢起,“做什么?”   邹雪一手横在胸前,托着另一只手夹烟,她不紧不慢的吸一口,眯眯眼:“你怎么在这儿?”   她停顿几秒:“来看圣诞晚会。”   邹雪没动:“咎子昂叫你来的?”   “嗯。”   邹雪笑了一下,往前走两步,“上次说交个朋友,你还没回话呢?”   咎子昂曾经不止一次的抱怨过,邹雪脑子有病不正常之类的。就她自身而言,对这个姑娘也没什么好感。因为成长环境因素,她本身就比旁人来的更为敏感,是否虚情是否假意一眼就看得出。   说着,她取出一支烟,递到跟前,玩味似的看她:“上次人多不好交流感情,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两个朋友多聊聊呗。”   “咎子昂说你不会抽烟?好办呀,学不就完了。”   她听到身旁有人发出轻蔑的嗤笑。   没有伸手去接,她低头冷然看了一眼,“我不打算和你交朋友,也没打算学抽烟。”   气氛一时噤若寒蝉。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连邹雪都愣住。   身后有人猝不及防推她一把:“别太不知好歹了,别人主动跟你交朋友,你就是这种态度吗?”   “就是,仗着是咎子昂女朋友就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   她往旁边躲了一下,皱眉:“别碰我。”   那女生没料到她躲开,干脆拉住她的胳膊,嗓门很高:“呦,脾气还挺大?你算什么东西啊敢在宏辉叫板?!”   手劲不小,捏的她手臂疼。徐若茶一把挥开,转身就要开门,手方触及门把手,头发上就多了一股力道,用力往后拉扯。   她没有防备,在那人松手的瞬间措手不及摔坐在地板上。   尾骨与坚实的地板相撞,一阵钻心的痛。   嘲笑声几乎是立刻响起,几人掐着烟哈哈大笑,站着围坐一团,就这么俯视她,没人上前一步。   瓷砖上有水渍,洇湿了一点布料。   有人踢了踢她的大腿:“哎,再问一遍,这烟你抽还是不抽?”   徐若茶一声冷笑,一把拿过眼前细长的烟,毫不犹豫的甩在地上。   口齿清晰,语速缓慢,字正腔圆:   “不”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矫情XX!管你是谁女朋友,我照样打!!”离她最近的女生突然开口,跨着大步走过来,手臂高高抬起。   正在这时,卫生间大门被人拍响,来人狠狠踢门板:   “开门!开门!谁在里面?不说话我要叫警卫了!”   是知晓。   砰砰砰的声响还在继续,有人不耐烦的将门打开一半,用身体堵着不让外面人看到里面情形。   女生阴阳怪气:“这不是一班的班长吗?怎么?好学生当腻歪了,准备来见义勇为当好人?”   知晓的声音带着薄薄怒气:“我朋友在里面,我来找她,你让开。”   女生又怪笑:“这卫生间可只有我们几个,没见你朋友?难不成你说邹雪?”   身后又是一阵不客气的哄笑。   徐若茶手掌撑着地板,有些费力的站起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轻声问:“够了吗?”   知晓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在门外喊:“若茶?你没事吧?!”说着就把门板顶开。   刚才的几个女生都在,知晓推开挡在前面的女生,入眼就是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头发因为刚才的拉扯松散出几缕,上衣不整,浅色牛仔裤也沾了污渍。   怒意顿时上了脸,“你们这是干什么?!仗着人多欺负人吗?”   邹雪一直靠在身后的门板上,她抽掉最后一口,深深的吸进去,又慢慢吐出一个烟圈。   她笑了一下:“班长开玩笑了,我不过想和她交个朋友,怎么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还是说我邹雪不配做她的朋友。”   知晓走进来,一把拉过徐若茶,冷眼看邹雪:“你肚子里装着什么颜色的水,自己心里清楚,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向我解释没用,等着和咎子昂解释去吧!”   邹雪仰头,露出一截脖颈,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将烧到尾端的烟屁股在墙上捻了捻。   “行,既然班长愿意撕开面子说,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她往前走几步,面上冷笑:“我今天就是打她了怎样?咎子昂来了又如何?要怪就怪他自己!谁让他找了这个贱人做女朋友——”   话音没落完,大门处传来一身重响,卫生间门板被踹开,咎子昂第一个冲进来。   他难得肃着脸,目光是搜寻一圈,直直冲着徐若茶而来。   在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后,转头看向邹雪,几乎是吼着骂:“你他妈有病吧!!”   邹雪也冷笑:“你把她带到我面前来,她不挨打谁挨打?”   咎子昂伸出一只手,手指重重的点向她:“你就是个疯子!劳资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你这样的女人一眼!你今天动她一根头发,明天虞沉能剁下你整只手!笑吧笑吧,看你笑到什么时候!”   邹雪脸色变了变,环胸的手臂放下来:“她和虞沉什么关系?”   不大不小的卫生间,挤满了十几个人,二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忽然沉寂下来。站在最外面的人动了动,自发让开一条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长腿,双手插在裤兜走进来。   他一步步走来,不顾周围目光,轻轻捏起她的手腕看了看,抬眼,眼里铺天盖地满是寒意。   徐若茶心口砰砰跳。   “虞沉……”   “嗯,”他声音不大,听不出情绪:“我知道。”   他抬手虚虚指了指身后邹雪的方向,问:“谁对你动手?”   刚才那么乱,谁是谁她根本分不清,这些女生大约是准备为难她,还未来得及动手,知晓她们就闯进来。刚才摔的挺痛,尾骨现在还作痛。裤子湿漉漉的也不舒服。   但她没忽略刚才咎子昂说的话。   嘴唇动了动:“没看清楚。”徐若茶看他的眼睛,若无其事:“圣诞晚会开始了吗?我不想错过呢。”   虞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去等我一下。”   她直接去牵他的手:“一起走。”   “听话,等我。”他回握,很快又松开。   咎子昂拍了拍知晓的肩膀,知晓过来拉她的手臂,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担心,交给他们解决。”   “徐若茶!”身后忽然传来邹雪的声音,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淡定,声音都在发抖:“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她回头,知晓手上用了劲,干脆拖着她走。   重重的闷响传来,邹雪竟然直直跪在地上,浓重的烟熏妆也掩盖不了眼中的恐惧:“你大人有大量,我不知道你和虞沉的关系,原谅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忙死啦忙死啦忙死啦!!!赶紧传上来继续出门…… 第28章   徐若茶一怔,接着冷声道:“你起来。”   邹雪不说话, 还是跪着。   她挣开虞沉的手, 几步走过去垂眼看她:“虽然这么讲很俗, 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道歉是最没用的东西。   另外,你是真心实意和我道歉, 还是因为某种因素不得不道歉, 希望你分得清。”   邹雪看上去是真的害怕, 刚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早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她上去拉了一把邹雪,迫使她站起来。   “我和你不一样,不喜欢俯视着看人。”她意有所指, 语气不很客气。   咎子昂轻咳了一声,挥挥手示意让知晓她们先走。等人散光了,才说:“留给阿沉解决吧, 你不是想看晚会吗?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了, 我先带你过去?”   徐若茶没理,而是回头看向虞沉。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站在她身后, 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不高兴, 他很生气, 他在忍。   她目光柔和了些:“我自己的事情, 想要自己解决。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薄唇紧抿, 透露出些微情绪,他没有松口。   她有些无奈,又走回去, 拉拉他的袖口,附在耳边轻声说:“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没必要闹大。她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为了惩罚她,把自己也变成像她一样的人。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让我自己试着解决好吗?”   他没有回应,沉眸似潭。   宛如一场对峙,谁都没有率先将目光移动分毫。   半晌,大掌最终轻捏她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徐若茶松一口气,回身看邹雪。   “我只要你做两件事。”   邹雪问:“……什么事?”   “第一,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对别人进行校园暴力。”   邹雪愣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就这样?”随后越发的惴惴不安:“那第二条呢?”   “把我的裤子洗干净。”   *   直到出了校门,咎子昂还是激动地上蹿下跳:“我说若茶妹妹,你就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她,她欺软怕硬惯了,不教训一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犯!”   她轻飘飘的睨他一眼:“你就知道打一顿不会激发她的逆反心理?以后变本加厉了怎么办。”   他还想反驳,张张嘴又说不出话。过一会儿,挠挠头,满是愧色:“……这次是我拖累你了,如果没有让你帮忙,她也不会找上你。”   徐若茶摇头:“如果她真的想对我怎么样,早在上次学校门口就做了。”   咎子昂刚平稳的心情顿时又炸了:“你还替她辩解?你都不知道这女人有多不可理喻!”   她不理他,反而侧身看虞沉,唇角微翘:“我做的好不好?”   虞沉捏紧她手腕,侧脸下颚还是紧绷:“还笑的出来。”   “当然了,我总不能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她答的理所当然,想了想,又小声说:“如果今晚换做是你生我的气,那就另当别论。”   她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了,因为邹雪于她而言什么都不算,因而她不为之浪费一点感情。但虞沉不一样,他很重要,重要到一点一滴的小事都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一整晚结冰般的脸色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安抚下来,虞沉顿了一会儿,轻叹:“以前只当你寡言,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她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笑的恬静:“虞沉。”   他停下脚步,看她。   “我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不知道从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我了解的虞沉只是我认识的虞沉,不希望被任何人改变,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   “徐若茶。”他叫她的名字。   “在听。”清清灵灵的声音,空谷幽灵。   晚会散场,人流三两离开校园。夜晚将一切不美好与美好放大,路旁的腊梅香气馥郁,丝丝入扣萦绕于鼻尖。   人生四季,几载春秋,几千个日日夜夜,哪一日不是平平常常得过且过?从今天开始,因为有他一起漫步于街头,她竟然愿意爱上初冬的夜晚。   虞沉开口,眼里温柔如墨:“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多笑。”   “嗯?”   “你笑的时候,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   *   陈欣怡最近时常给她打电话,一日三顿拉家常,从早餐吃了什么,到数学课讲到哪里,巨细靡遗。   有些时候徐若茶答不上来,她也不是非要个答案,仿佛只要同她有话说就行。   有时说着说着,又会自己发了呆。   徐若茶将陈欣怡的变化看在眼里,只是尽可能配合着,什么也没多做。   于是很多时候就变成了虞沉将她送到疗养院,在门外等一两个小时,再把她送回家。   短时间内两度进院,陈欣怡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直没恢复过来。   “也是怕你担心,医生的意思是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她总是住不了两天,又要我去办出院手续。唉……”   刘护工把晒干的衣服叠好,一边念叨着说着最近的事。   徐若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知该如何是好。   情绪就像弹簧,白天和虞沉在一起有多么快乐,见到陈欣怡时,愧疚感就会反弹,甚至更甚。   她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去,茶色双眸无神。虞沉没有站着等,走了几步迎到台阶下,手臂拖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抬下来。   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直到一个令他满意的距离站定。微凉指尖揉了揉她的眉心,他说:“每次见你的陈姨都这样,我不喜欢你看你不高兴的样子。”   她长舒一口气:“陈姨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没吭声。   徐若茶跨步出去,慢悠悠走在前面:“你知道吗?人们从来不因为自己缺少什么而变得贪得无厌,反而是因为拥有了却不满足。”   他走在她身后,迁就她的速度,不甚清楚的应了一声。   她继续:“我问你哦,假设有两个人,一个普普通通,一个家财万贯。某天他们同时失去了自己全部的财富,哪个更令人惋惜?”   “普通人。”他甚至不需思考。   她转过头来,眼里有莫名光芒:“原因呢?”   “世人见惯了富豪一掷千金,因为他们对于金钱没有那么珍惜。反观普通人,正因他成日里为生计奔波,才懂得钱财的重要性。   这对于有钱人来说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衣食保暖。人没了消遣可以活,没了生存的东西……”   他眼皮微掀,语速忽然慢下来:“某些东西,不拥有则以,尝过其中滋味再失去才是不可承受。”   “所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徐若茶拨了拨头发,笑了一下:“我常常想,如果某天失去陈姨,我会变成什么样。后来我发现只要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好像身体里面就会突然出现一个爱哭鬼,怎么样都控制不住。”   “……于是我连想都不敢想”她抬眼看他,若无其事的问:“会不会很奇怪?”   他拧眉,过不了一阵又松展。   有夜风划过脸际,耳畔只余风与空气亲密接触后的呼啸。   “很长时间你给我的印象都是这样,严肃、无聊、无趣……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低低的声音,和着凉意。   “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可是这么久过去,我发现你会笑、会闹,鲜活而灵气。我希望你一直都可以这样。”   “……”   “你一点都不听话,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不放在心里。”他顿了顿:“我记得曾经告诉你,王子会挡在公主前面,为她解决一切。”   虞沉把她冰凉的手掌整个包裹进自己的手心里,黑眸与她相对,眼里尽是她看不懂的情愫,深沉浓郁,磅礴又内敛:   “我不是说说而已。”   *   十二月的月考一过,即将迎来期末考试。   二中的期末考试非同小可,关乎到每个学生切身利益。   小考排座位,大考排班级。这是二中几十年来的惯例。   为了不被别班虎视眈眈的优胜者挤出实验班的位置,在这等紧迫感及压力的压迫之下,就连平时班上最闹腾的学生都在课间老老实实坐在座位学习。   偏偏虞沉旷课的次数越来越多。   见面的时间大幅缩短,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成倍增加。   大约是见两人形影不离的频率降低不少,老黄再度关注起徐若茶来。   为此特意把人叫到办公室旁敲侧击。   他拿着上次月考的成绩单,白纸黑字排位不变,徐若茶的名字稳稳占据了开头第一的位置。   黑色印刷体旁,是用红色手写体标注出的数字。   老黄点了点桌子,“数学成绩有很大提升,比上次高了五分。但是这个英语和文科,似乎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作者有话要说: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暴力之外总可以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当然了,实在变态可恶到人神共愤的情况除外   ps.我知道这章放出来一定会有不少宝贝不满女主的做法,这个情节我也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这样。等后续吧,看到后面相信你们会懂,要传播正能量啊喂~ 第29章   徐若茶知道老黄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借着这个契机再对她苦口婆心劝一劝。然而这件事确实是与虞沉没关系的。   前段时间考试, 正赶上她心情烦躁。书看不进去, 题写不进去, 成绩有所下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这些显然不能与老黄说明白。   她略一思索, 决定撒个小小的谎言,于是便低下头, 好声好气的解释:“老师, 上次月考我身体不太舒服, 有点发烧,所以没有发挥好。”   老黄点点头:“你有分寸,我一向是比较放心的。”   他话头一转:“但是最近啊, 有老师跟我反映,说上课总是看到你走神,就连作业也常犯粗心的错误。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   老黄毕竟做了几十年老师, 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学生, 应付她还是绰绰有余。   她没想到他还留了后手,一时也不知怎么答。   老黄看她站着不说话, 也不为难,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继而把成绩单放到了桌子上, 表情柔和下来, 叹了一声:“老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多少有点经历。等再过几年,你回头看现在的一切,其实什么都能笑着过去。你的成绩稳定, 潜力无限,将来有的是大好前途,该分清主次才对。老师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   她点点头,说到底老黄是为了学生好,即便很多时候,长辈的好意总是用错了地方。   *   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咎子昂树了一本书在桌子上,把头贴在桌面,偏头用气声和咎子昂说话:   “阿煜,阿煜!”   方煜懒洋洋的回头,眼神很不屑。   咎子昂一看就窝火,想狠狠的拍一把桌子,手高高举起,又硬生生停住:“你丫那是什么眼神!我有话问你。”   他动作不变,支着下巴,吐出一个字:“说。”   他问的这么干脆,咎子昂反而顿了一下,踟蹰后才又问:“上次若茶妹妹被邹雪堵在卫生间的时候,你在哪儿?”   方煜眼神几乎是立马变得锋利起来,他直了直背脊,嘴角笑的玩世不恭,目光却透着凉意:“你想说什么?”   “喂,”他表情一肃:“我拿你当兄弟才这么说的,那个叫亦乔的姑娘,你要不是真心的,就别玩弄人家。”   方煜瞥她:“你站在什么立场替她说话?”   咎子昂有点恼,娃娃脸皱起了眉:“你这样做合适吗?欺负一个小姑娘有意思?”   “啪”一声把书阖上,他不再看他:“和你无关的事,别多管。”   咎子昂还准备再开口,坐在后面的路南踢了踢他的凳子:“哎哎哎,抬头,别怪哥们儿没提醒,老师可是盯了你好一会儿了。”   话一出口,如同点穴。他再不服也老实了不少,头一转,气闷闷鼓着脸盯黑板看。想了一会儿到底不甘心,继续转战微信,低着头噼里啪啦手速飞快的打字。   方煜的手机就放在抽屉口,开了静音,屏幕一次又一次亮起。   【咎子昂】:你真是坏透了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人家了?   【咎子昂】:去年去教务处那次!我就看你拿着什么资料表看了半天,事后问你还死活不承认!   【咎子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家的情况了?所以这么做都是故意的?   【咎子昂】:知道你爱玩,和谁玩不行?偏要挑这种……我都看不下去。   【咎子昂】:我说兄弟,你做个人吧!   他低头看了几眼,眉间不知什么时候深深拢起。   *   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徐若茶收到了虞沉发来的微信。   【虞沉】:呼叫徐小姐,收到请回答。   她忍不住唇角上扬,很快回复:   【徐若茶】:徐小姐认真学习中   虞沉回的很快。   【虞沉】:您有一条来自未来男友的信息,请问是否选择查阅?   弧度不自觉扩的更大:   【徐若茶】:否?   信息发送出去没几秒,虞沉的电话直接打来。   食指在桌面画圈圈,她小声问:“怎么突然打电话?”   他听上去心情很不错:“你不是选了否?否就是我亲自说给你听。”   “呿……”她哼了一声,“你又耍赖。”   他故意轻叹一声:“我的小番茄脸皮这么薄,随便说一说就会变成小草莓小龙虾。没办法,为了迁就她,总要主动些。”   他还在说上次那个梗,连提起来都忍不住想笑:“你干嘛又随便给我起昵称!”   “更正,爱称。”   可能不苟言笑的人开起玩笑来总是会产生莫名的喜感,想到他一本正经说这句话的样子,笑意克制不住。   “究竟什么事呀?马上要上课了。”   “知道,”他收了调侃,“晚上什么安排?”   她不假思索:“吃饭,写作业,洗澡,睡觉。”   “划掉,麻烦替我转告徐小姐,今晚计划改了。”   “什么呀?”   他没有直接答,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十分钟时间够吗?收拾东西,我在后门等你。”   徐若茶一惊:“现在?可是还有一节课呢。”   “不上了。”   “不行不行”她下意识就去拒绝,刚从老黄办公室出来,最近还是少做‘叛道离经’的事为好。   他“嘶”一声,“不来?那我上去亲自帮你向老师请假?”   “……”   “……知道了”   “真乖。”   挂断电话,徐若茶看表,还有两分钟打铃。果断把桌上的书全部拢进包里,随后做贼似的快步从后门出去。   临近上课,学校里人影稀疏,只有三两教职工在饭后散步。   她东躲西藏的,生怕被哪个老师抓住。   说是在后门,虞沉其实等在长廊过道里。接到人,从她怀里把书包接过,挑眉:“晚了三分钟,怎么算?”   她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怎么办,周一班主任一定会找我谈话。”   他松松握住她的手,不紧不慢的往出走:“周一我在学校。”   她不满的小声嘀咕:“只是周一在而已。”   都没有听说过有个成语叫秋后算账吗?   “嗯?”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你是在埋怨我最近陪你的时间太少?”   “没有!你别乱说。”她匆匆转移话题:“所以我们等下要去哪里呀?”   两人双手交握,他稍稍用力,举高了一些,眼中笑意明朗:“保密”   *   地方应当是挺远的,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保镖专座再次出现。平稳的驶向市北,最终停在体育馆门口。   此时外面人头攒动,不知从哪里开始排起了望不到头的长龙。从立交桥上望下去,有星星点点的彩色在人群中,像是荧光棒一样的东西,场景不是一般的壮观。   体育馆主建筑上宽大的彩色LED屏上正播放着短片,隔得太远,她没细看,也看不清。车速逐渐慢下来,绕了外围一大圈,从地下通道进入主场。   虞沉还是稳稳的端坐在一旁,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小猫伸爪子一样挠的心里痒痒的。   车外有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胸前挂着牌子,手中拿着对讲机,旁边还有一队安保人员。   虞沉从车上下来,等徐若茶走到身旁,才扬声叫人:“韩哥。”   站在最前面的西装男立马回头,随后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还担心你来不了,没想到这么快。去吧,秦陆在化妆间。”   男人长相温和英俊,个子很高,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可靠感。看到虞沉身边的她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有了笑意,主动开口打招呼。   “小姑娘,你好。”   她腼腆的笑一笑:“您好。”   男人挥了挥手,虞沉没开口,轻拍她的肩膀不多做停留,顺着最近的通道走进去。   越靠近出口,嘈杂声越来越严重。光线打的很亮,到处都是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行迹匆匆摩肩擦踵。各式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每个人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而又井井有条。   一直走到后台,最里间最热闹的那个地方。不断地有人抱着演出服及各种设备从窄小的门框里进进出出。助理把他们领到地方,站在门外冲着里面喊了一句:   “秦陆,人来了!”   徐若茶从刚才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顺着目光望进去,右侧第二个位置上做了一个年轻男人,二十岁出头,栗色的发色,侧脸英俊有型。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一截直到手肘处。   五六个人围着他站,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不时应声。   徐若茶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从气质到长相,他无疑是核心。   听到门外助理的声音,男人忽然回头,目光略一搜寻,直直定在了虞沉身上。   “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拉我的傻儿子出来客串……   最近真的忙的吐血,很多事堆在一起。过了本周大概又能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所以不废话,直接发红包到周末补偿里们,如果晚更的话(:3_ヽ)_ 第30章   鼻梁英挺,星目剑眉。双唇削薄轻抿, 双眸深邃亮如星子。不笑的时候一点都不严肃, 总有唇角上扬的感觉。   徐若茶这种上网很少电视也不怎么看的半深山野人终于看他面熟, 最近几年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有关于他的广告。最近下课时间, 偶尔也能听到班上的女生讨论关于演唱会的事。   此时此刻毫无防备见到本尊,竟然比大银幕上还要好看许多。   虞沉:“陆哥。”   秦陆正了正身体, 暂且放下不离手的手机, 徐若茶偷瞄了一眼, 界面华丽又混乱,是游戏。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场,所有工作人员看上去都既紧张又忙碌, 秦陆竟然坐在这里打游戏?!   他理了理袖口,直接站起来朝他们走来。他一行动,与周围人之间产生什么磁场效应一样, 立马呼啦啦围上来一堆人跟着他一起动。又是整衣服又是弄头发的。   她就默默的在一旁看着, 也不开口说话。   秦陆饶有兴味的在她身上打量几圈,转而对虞沉说:“我以为你小子框我, 没想到还真把人带来了。”   虞沉不动声色隔开他的目光:“你很闲吗?”   “哇哇哇这么小气, 看一眼都不给。”他侧过身探头来看她, 徐若茶小幅度挥手腼腆的笑。   后者将不满表现的很明显, 伸手一扯直接把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秦陆也不在意, 从一旁化妆桌上拿起两个牌子递来,满口念叨:“有了媳妇忘了兄长。”   声音不算小,他又是全场的焦点, 顿时就有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接过,装作没听到,也打不算多说什么,“嗯”一声就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再度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直接进了内场。门口已经有安保人员就位,虞沉出示了刚才秦陆给的牌子,两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走进去。巨型的环形阶梯观众席,从最底层看上去十分壮观,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跨过大半个草场,舞台上灯光打的足够明亮,有工作人员不断走来走去忙忙碌碌。   他带着她,在右边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找了位置落座,第五排,在演唱会中算是绝好的位置。   她这才发现这片区域被特殊的彩带围绕起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远处的嘈杂声透过重重空气早已稀散不剩多少。冷气卓然,有点冷,她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虞沉握住她的手,竟然从书包里拿出几片暖宝宝。一言未发的帮她解开外套,仔细贴在小腹和背部。   位置太过于敏感,隔着厚厚的毛衣令人心悸。   事毕摸摸她的脸:“人多了会好一点。”   过了没一会儿,有穿便服的助理小跑着送来大袋的食物和水,她翻开袋子看,甚至有温热的咖啡。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半个小时很快过去,陆陆续续已经有排队入场的人。她没事可做,干脆仔细观察。   女生为主,男生也有不少。不过看样子都是陪女朋友来的。   有的脸上画着彩绘,手中拿荧光棒。有人举着大大的灯牌,上面写着秦陆的名字。还有成群结队的女生,甚至拉着横幅。   说说笑笑激动万分。   她趴在椅背上,看着看着,唇角不自觉就带了笑。   漫长的排队,漫长的等待,甚至于天气的严寒,没有将她们的热情丝毫减怠。   演唱会的主持人很快上台安顿秩序,观众席的灯光全部熄灭,几个大屏幕上开始播放MV片段。她回头看过去,黑暗中有蓝色灯光星星点点。   又过了一阵,舞台上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从她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升降台慢慢上升,黑暗中有隐隐有轮廓。   台下忽然响起轰鸣般的尖叫,震耳欲聋,热情澎湃,经久不息。   舞台上的人不紧不慢,等着热潮过去。随后耳膜撞入一声轻微的拨弦声。台下的声音弱下去,像按了控制键,再度恢复宁静。   一束追光忽然打在舞台正中央。   穿着白色衬衫的英俊男人坐在高脚凳上,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栗色的短发在镁光灯下变成金黄。他坐在那里,唇角微翘,与方才在化妆间见到的感觉大相径庭。   坏笑与痞气不再,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温柔都聚集在这里。   简单零碎的音符轻轻响起,不知不觉连成线。   他开口,低沉的嗓音柔柔融入:   确定   其实还不确定   只是四目相对有心悸   不见你会想你   在人群中找你   找到后又假装不看你   ……   语调缓慢温柔,直直闯入心扉。   没有伴奏没有配乐,只有简简单单一把吉他的和弦,嗓音与它完美契合,淡淡诉说恋爱的甜美。   一曲结束,台下还沉浸其中有些回不过神。   秦陆笑的温柔,露出标准的八颗冷光牙齿。   “大家好,我是秦陆。”   台下立刻疯狂响起回应,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鼓动人心。   他顿了顿,等热情过去,嘴角笑容扩大:“接下来的歌曲,请大家跟我一起唱。”   立马有粉丝已经高呼着猜出下一首的名字。   他也不卖关子,清唱着起了个头,后面的背景乐突然响起,场下的欢呼一阵高过一阵,节奏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跟得上歌词一起唱。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场中万人,对着中央舞台上的一人,心无旁骛的爱他凝望他。   纵然她不懂,也被切切实实的感染。   ……   演唱会持续了三个小时,散场已经十一点。   周围忽然静下来,她还恍然有种不适应感。耳边余韵犹存,被虞沉牵着,走路都飘飘忽忽。   他们没有赶着人潮出去,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走。沿着的长长的路,周身的空气尚且温热。她的手掌像小暖炉,攥着他的大手,走路不自觉一蹦一跳。   刚才跟着粉丝一起大声叫大声唱,感觉前所未有,一并宣泄出去的,还有这段时日以来郁结在心中的东西。现在异常舒畅,恨不得用已经沙哑的声音继续跳继续唱。   虞沉步速不快,即便如此徐若茶总是落后了半步,两人都没有开口。清冽的空气被吸入肺腑,又完整的替换出来。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身前男孩宽阔的肩膀。   从这一秒开始,好像比上一次还要热爱冬日的夜晚。   科学上说,每过七年,身体里的细胞逐渐替换,人会在这七年中慢慢改变。   她认识虞沉尚未七个月,可是现在却觉得浑身上下从头到尾连血液都换了遍。   沉闷、无趣被打败,像一捧灰烬死灰复燃。   她开始对每一天都产生期待。   扯了扯他的手,徐若茶柔声开口:“突然很后悔,之前从没有听过一场演唱会。”   他停下,侧身看她:“喜欢?”   她用力点头:“喜欢的不得了。”   看到这个动作,他突然就笑,没有发出声音,笑意不深,尽埋在眼底。   “你笑什么呀?”她好奇。   有大手轻轻捏她的脸颊:“笑我终于把你变成了小姑娘。”   她躲开他的手,不满这个答案,嘟囔:“我本来就是小姑娘。”   “像老太太的小姑娘。”虞沉把手握更紧。   她立马反驳:“哪有!”   “看,都会冲我大吼大叫了,还说没有。”   语调又弱下来,明显有些心虚:“哪有……”   虞沉有些好笑,揉她的头发:“这么好欺负,说什么都听话。”   她哼两声,挣开他的手跳着往前走几步。   “小番茄。”他最近真的很喜欢这么叫她。   “干嘛?”   “在我面前可以很放肆,知道吧?”   “唔。”   “表扬一下,今天做的很好。”   她不屑的嘁一声,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他跨了几步,很快追平,从后面攥紧她的手:“拉紧我,别乱跑。”   身旁偶有旁人路过,也大多脚步匆忙,他们已经在这里消磨了太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路,走了近二十分钟。身后舞台的灯光被拆卸,周围光线一点点暗下来,只余头顶的路灯发出微弱光芒。   徐若茶走了几步,忽然开口:“今天谢谢你,特别特别特别感谢。”   虞沉睨她一眼:“这么客气。”   回应似的也把手掌握紧,她说:“要感谢你的事情有好多,认真算起来好像这辈子也谢不完喔。”说到这里她笑眯眯:“所以不能赊账,今日事今日毕。”   “哦?那你说说看,你都需要感谢什么。”   穿着成套校服的小姑娘甩了甩宽大的袖子:“我发现只要和你在一起,都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只开了个头就再说不下去。   满腔言语,开口无言。   “小番茄,你都遇到我了。”他没头没尾的接了一句。   “嗯?”她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管你之前的人生怎样,但是从今往后。人生酸甜苦辣,你需要品尝甜。”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你们都买了啥啥啥   (我觉得这章我明天还要修改……) 第31章   虞家老宅。   几十平米的书房六面书架,整整齐齐码着几千本书。古旧的实木, 暗色的滑漆, 上刻精致暗纹, 一尘不染。   精神叟烁的老人坐在宽大的红木椅子上, 手中支着一根乌黑拐杖,闭目养神。   虞晔半弓着身体站在一旁, 脸色不好看, 额头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虞沉推门而入, 目不斜视的走到老人面前:   “爷爷。”   老人半掀眼皮,法令纹明显,他动动唇:“来了?坐吧”   他依言入座, 表情淡漠。对一旁的父亲视若无睹。   虞晔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爸。”   老人重哼一声,忽然斥道:“跪下!”   男人一愣, 似乎不可置信:“爸!”随后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儿子。   老人重重的将拐杖点在地板上, 传来两声闷响,紧紧蹙眉:“看看你做的好事!还有脸叫我一声爸!”   顾忌着虞沉在场, 虞晔吞吞吐吐的不好解释:“爸, 这完全是意外。说到底是我的孩子, 您的孙女, 有我们虞家的血脉, 我总不能叫她流落在外。”   虞沉冷笑,低头把玩着黑色的玉镇纸,不置一词。   虞坚德观察着唯一孙子的反应, 冷冷睨着站在眼前的儿子:“意外?你管着这么大的公司,四十多岁的年纪!难道你想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算计,才出了这个意外!?”   “爸!”虞晔面上挂不住:“明萱她怀孕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两个多月去医院才发现。孩子已经有了,难不成您让我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   话音将落,拐杖毫不留情的狠狠敲在他的膝盖处,虞坚德怒道:“我叫你这个逆子跪下!”   不设防备,虞晔踉跄一下,随后双膝与地板接触,发出一声重响。   老人怒容满面:“意外意外!为什么会有孩子!还不是那个女人把你的魂都勾了去!若是没有这个女人,哪里来的孩子?!”说到气处,他胸口起伏不断,狠狠一掌拍在桌面上,声音越发大起来:“今日我就数数你的罪状!怪我这个做老子的教子无方!谁曾想你都这么大的年纪,还能做出这种侮辱我虞家门楣的事来!”   虞晔脸色愈加不好看,双手伏在膝上,刚才那一下实打实的与实木地板相撞,着实不轻。   “这不怪明萱,您不要迁怒于她。是我没有提前告诉她,她还年轻。您要怎么罚,尽管冲着我来。”   虞坚德怒极反笑:“好一个冲着你来,是不是这么说还认为自己特别有担当?”一棍猝不及防的敲在虞晔背上,用了力道,这一下下去,跪都跪不稳:“你怕是要看我活的太久!要气死我才甘心。”   虞晔疼的直冒冷汗,敢怒不敢言,听了父亲的话又万分惶恐。   “您老当益壮,不能说这样的话。”   虞坚德喝了一口茶,气息平缓了一些:“你以为我找她算账,最后就不会轮到你头上了?虞晔!你作为一个丈夫,没有尽到对妻子忠诚的义务。作为一个父亲,没有尽到教养成人的责任!作为一个儿子,事事违背父亲意愿,一意孤行!你简直失败透顶!!!”老人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重,说道激动之处,重重咳嗽了两声。   虞沉不慌不忙的又为他添了一杯茶,事不关己的模样。   虞晔被说得哑口无言,十几分钟前还一丝不苟的西装现在万分狼狈,面色灰败。   “爸,您说的我都认。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修怡已经没了,孩子也生出来。您也不愿意看着孩子姓了别姓吧?”   如今对别的女人有多“深情”,对结合二十年的发妻来说就有多讽刺。而今在妻子尸骨未寒之际,顶着压力请愿父亲把外室和外室的孩子接回家里。   多高尚,多重情。   滚烫的茶水刚满上,馥郁香气尚未散开,虞坚德气的手指发抖,捏住陶瓷杯,也不顾杯身烫,看也不看劈头盖脸就砸过去。   茶水浇了男人一脸,顺着发间流下来到脸上,半泡开的茶叶落在肩膀上。   “我还是那句话,有我在的一天,这孩子和那女人永远别想进我虞家的门!你有种就把我气死,没种就给我憋着!孩子我会安排人养,用不着你费心!”   男人听了话急急抬起头,“爸,您要把孩子接去哪?她还那么小,离了自己的母亲不行。”   虞坚德怒目圆睁:“我问你,你只有那杂种一个孩子?!”   虞晔说不出话。   “阿沉也小,你可曾想过他离了母亲会怎样?!别的孩子是孩子,阿沉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你妈走的早,我怕接继母进门你会受委屈,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再娶。如今看了你缺了母亲的教养,连最起码的德都没有!我虞坚德也算堂堂正正活了几十年,到头来却被你这个逆子惹得清白不保!!你还有脸跟我提要求?”   拐杖又上了手,老人干脆站起身,脚下生风走过去,双手举起拐杖不留情的一下下打。   虞晔躲闪不急,又怕父亲伤了身体,哪有平日里在公司严肃的万人之上的样子?   从罅隙里看到儿子冷眼站在一旁,拳头捏的更紧。   他声音微微哽咽:“爸,您别打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年纪大了,动不得怒。”   虞坚德一边打一边骂,最后还不解气,又狠狠的踹了两脚。   “我就是这样教育你的?教育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   打了有多久,虞沉就看了多久,数度冷笑,一言未发。   虞坚德终于打累了,坐回到椅子上,抿着茶沉着脸:   “我也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今我的决定就是这样,你也不用再来找我求情。给你时间,自己把那个女人打发掉,不要等我亲自动手!”他顿了顿,“还有,我已经把公司股份全部转到阿沉名下。他年纪不小了,可以学着上手了。”   虞晔原本低着头,听到父亲说的话,一脸不可置信:“您怎么能这么做?”   虞坚德冷笑:“老子永远是你老子,当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儿算计?还想着给她们母女留一手?若是防不住你,我也白活了这些年!”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虞家迟早是阿沉的,只能留给我的嫡孙!你愿意给她们钱,就自己去想办法,但凡属于我虞家的东西,你一分钱都别想动。   如果不想被家里那些旁支争家产争虞氏,你最好照做!”   到底是最后一句话镇住了他,也明白内里的重要性,他重新低下头,只当默认了。   上了年纪,虞坚德就是再老当益壮,这么一番折腾也累了。坐着歇了一会儿,脸上已经有了疲惫之色。冲着门外叫了一声,外面立刻有随身伺候了多年的阿姨进来。   虞沉起身,跟着他送到门外。   虞坚德没有多言,只是离开之际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到走廊里没了人影,虞沉没有离开,反而阖上门,面对着自己的父亲。   男人已经站起,此刻正整理身上歪扭的西装。见到儿子回身,面露尴尬。   他淡淡开口:“我有事要说。”   虞晔看着眼前已经不知在何时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儿子,眼神颇为复杂,“你说吧。”   “福山疗养院326,有一个叫陈欣怡的女人,肾衰竭晚期,帮她安排治疗。”他没有一句废话。   虞晔皱眉:“她和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他冷笑,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父亲对自己的过度“关心”   “什么关系重要吗?她需要换肾。”   男人没有急着回答,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他很快恢复了冷静,似乎在沉思。   “你拿什么来交换?”   虞沉无所谓的偏了偏头,“让明萱进门,我不反对。”   虞晔怔愣,意外于他前后态度的转变。半晌过后,开口:“爷爷的态度你看到了,他就是再疼你也不会同意。”   话头停顿,继续开口:“明年我替你安排出国的事,要上手公司,学的东西还很多。”他看着虞沉的眼睛:“这是你唯一的筹码,没有选择。”   *   从书房出来,周嫂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有些拘谨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两个瓷白小盅。   她开口叫:“阿沉。”   虞沉停下步伐,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她略踟蹰的开口:“刚才听到书房里动静大,老爷子发脾气了吧。你……你有没有受伤?”   喉结上下滚动,他说:“没有。”   “噢……”她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托盘往他跟前送:低声道:“晚上看你没动筷子,我简单做了些,多少吃点,别饿着自己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伸手接,也没有说话。   周嫂双手捧了一会儿,眼眶登时就湿了。   “你自己记得吃。”   说完这一句,像怕听到他的回答,又像别的什么原因。急急忙忙的把盘子放在一旁,自己转身下了楼。   虞沉看着眼前的托盘,站了一会儿,眼眶莫名发热,他抬起手背挡住双眼。另一只手动作缓慢的从口袋里摸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嗡嗡震动。   走廊里没有开着灯,沉寂黑暗,把一切情绪放大无数倍。   屏幕亮的有些刺眼,他微眯眼睛,适应了一下,界面提示第一条就是来自徐若茶的微信消息。这一会儿已经堆积了十几条。   微信点开,唯一的置顶和对话框。兔子头像傻的可爱。   21:06   【小番茄】:在干嘛?   【小番茄】:想给陈姨买个抱枕,哪个比较好呀?   【小番茄】:[图片][图片][图片]   21:35   【小番茄】:有事做吗?是不是很忙。   【小番茄】:我自己选好啦,忙的话不用回。   【小番茄】:早点休息,晚安   22:40   【小番茄】:作业写完了,卷子也做完了,好像有点睡不着。   【小番茄】:有没有看过那个电影《小姐好白》?很好笑[大笑emoji]   ……   【小番茄】:很晚了啊……还没有忙完吗?   23:16   【小番茄】:[图片]   虞沉点开大图,暖黄色的台灯光线下,浅色桌面上只有一本书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书名——《醒来觉得甚是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说一下这两天的情况哈,大家看到串文情况是因为蠢作者想要赶在十二点前更新所以没有来得及改文……   最近一波马上要忙完了,明天我争取把进度赶上。   十二月初两场非常重要的考试,给大家汇报一下柚子的行程:上课,雷打不动两套卷子,排练话剧,不间歇出国杂事骚扰。   再加上我写的慢。。。   总之很感谢大家体谅,谢谢,柚子会更加努力认真码字的! 第32章   手机被捏紧,与横截面相触的地方用力的泛白。   虞沉脚下步伐飞快, 一眨眼就到了玄关。   周嫂一直在厨房, 听得动静急急忙忙的擦了手出来:“阿沉, 这么晚了去哪儿?”   他穿上鞋, 头也不回的推门:“今晚不回来了。”   眼看着身影消失,周嫂匆匆送到门口, 开门的冷气扑面而来, 她也似没有察觉到一样。眼中担忧与失落齐聚, 站了不知多久才离开。   *   徐若茶睡了没多久又醒来,虞沉还是没有回消息。翻来覆去一阵,干脆没了睡意。   起床上了厕所喝了水, 呆呆的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视线扫到了一旁的书架的正中央。   把书拿下来,草草的翻了前言。一页甚至都没有读完, 手指就顿住, 她摩挲平滑的书页,脑海里空荡荡没有留下一点信息, 只是突然间冒出了念头, 很想把封面分享给他。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眼睛紧盯着屏幕, 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百, 但又几乎在发出去的下一秒心生后悔, 她始终没有在左上角看到熟悉的“正在输入……”   把手指长按在图片上几次想要撤回,最后还是没了动静。   长长的聊天记录,拖上去看, 连着十几条绿色的对话框,没有一条来自于对方。   徐若茶看了一会儿,心里蓦然就慌乱。   她开始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低下头,翻开书来一字一字的指读过去,一遍看不进去就再看遍,直到自己完全进入状态。   原来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影响力能有这样大,从头到尾牵动心神,一举一动皆是深意……   就这么坐了不知多久,书艰难的翻过十页,她越看越有精神。   徐若茶一向自律,定点睡觉定点起床。墙头上挂着的钟表时针早已过了零点,她却一点都不想回到床上。   一片静谧中,门铃声乍然打破了平静。一声接一声不断,急促且毫无规律可言。   她吓了一跳,警惕性起来,惦着脚尖正准备从猫眼里看一下,隔着厚重的门板,耳朵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开门。”   她一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打开房门。   虞沉站在门口,喘息有些急促,他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表情平静,只是黑色双眸亮的摄人。   她呆呆的站着,仰着头看他,也不让开也不说话。   直到一只手掌轻轻拉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将她不容拒绝的抱进怀内。   脸颊猝不及防埋入坚实的怀抱,周身被熟悉的气味环绕,这个位置离胸口最近,耳畔是他用力跳动的年轻心脏。   寂静的深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讲话。   箍在腰间的手臂一直没有松开,力道没有减弱,反倒似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越发用力。   她鼻头不知怎么发酸,轻轻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腰际。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低声开口,声音与平时不太一样,总有些她听不出来的情愫。   徐若茶的声音闷闷的,用力把泪意憋回去:“你不也是一样,这么晚还来。”   手掌在她的长发上不停的抚摸,像极了爱不释手又怕失去。   “嗯”他不反驳:“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   她怔怔,反应不过来话里的意味。   “我一直不很赞同这句话。”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一秒钟我都在想你。仅仅是梦中怎么够?”   察觉到眼眶温热,她故作轻松的说:“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晚来,明明我们明天又可以见面。”   “小番茄,”他低低叫她:“我看到你发的图片了。”   人还在他怀里,她搭在他腰间的手臂也没有松开的趋势,开口却说:“你不要自作多情。”   “喂,我知道你害羞。”   “我才没有。”   “所以你不来就我,我去就你。”   “……”   喉间哽的严重,她说不出一句话,强忍着不要眼泪流下来。   明明是甜蜜的情话,明明是喜欢的宣言,为什么就是难受的厉害。   黑夜是放大镜,一切微小的心思都无处躲藏。   她吸了吸鼻子,从温暖的怀抱里出来,“干嘛一直站在门口,好冷的。”   虞沉上前两步,阖上门进来。一抬眼就是她红了鼻尖和眼眶的样子。   手指轻捏她的脸颊,他半俯身,迁就着她的高度,语气无奈又温柔:“又哭,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十次有八次都在哭。”   她挥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哭,刚才外面太冷了。”   “是是是。”他不拆穿,相当配合。   徐若茶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毛衣,登时蹙起眉:“你怎么穿这么少?晚上的气温都到零下了。”说完就蹬蹬蹬跑回房间,很快又抱着一块小毛毯跑到他面前。   她的身高在虞沉面前没得看,展开毯子,费力的踮起脚尖披挂在他肩上,仔仔细细的绕到前面围起来。昨晚这一切又去握他的手,感受到比自己的还要暖些,才算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很忙?都说了不用回消息,你还专门跑一趟干嘛?”   “嗯?我跑这么远来听你说教?我现在又困又饿,不知道徐小姐能不能好心帮我煮面吃。”   她站起身,从旁边倒了热水给他。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没有剩菜和剩饭,现做要等好久。还剩下一些上次包好的馄饨,利落的加了配料煮好,十五分钟不到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出来。   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饥饿感早已过去,但仅是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就觉得一切满足。   两人紧挨着坐在四方桌前,他不紧不慢的吃,她专心的陪在一旁看。   心照不宣的希望这一刻能定格成永远。   *   没学期一到期末,时间就消磨的非常快。   二中与别的中学不一样,学习始终是悬在学生们头顶上的头等大事。别的学校高考时才挂起的倒计时标牌,在二中每学期都会来一次。   一个月就这么忙忙碌碌又充充实实的过去了。   虞沉照旧忙自己的事,一周保证有三天时间在学校学习。徐若茶则踏实的学习,课余一有空就往疗养院跑。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和关润发约好的日子也临前。   她原以为关润发会主动联系自己,毕竟事关一比不小的数目,他若是不急着要,也不会几次三番骚扰到疗养院去。   约好了一家就近的茶馆,晚上六点半准时到了地方,关润发却在十几分钟后才姗姗来迟。   徐若茶没有多言,几乎在他落座的那一刻就推出去一张卡。   “密码654321,整二十万,一分也不少,希望你遵守自己的约定。”她表情平静,声音也冷漠。   关润发看着桌面上的蓝色储蓄卡,眼中一闪而过诧异,但很快隐藏好,似乎是试探着问道:“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啊,你怎么来的?”   “这似乎不关你的事吧?拿钱办事,我们目前是交易关系。我没有义务回答这以外的问题。”   关润发点点头,陪着笑:“对对对,你小小年纪,倒是颇有院长的风范,后生可畏。”   对于明显的吹捧,徐若茶视如无物,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从今往后都请别出现在陈姨面前,你若是违约,认为我年幼好欺。那么我能凑齐二十万,也能叫你吐出来。”   这么明显的威胁,关润发意外的没有一点生气,依旧笑眯眯,只是谨慎看眼前的银行卡,没有立刻装起:“我自然懂,有了这钱我们福利院就能周转下去,孩子们也能继续留下。你是从院里出来的,这钱不算给我,就当你为院里做好事。”   听了这话,手掌不自觉捏紧,她忍不住皱眉:“谁跟你讲我是院里出来的?”   关润发微愣:“我看过院里的记录,你确实是十三年前院里收下的孩子,该有的手续程序都在,我不会记错——”   徐若茶不耐烦的打断:“我不是!”   “请你不要关心这么多,这与你无关。我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我该做的也做到了,请你也一样。”她眼神里不由透露出鄙夷:“我没有在开玩笑,如果你再敢出现在陈姨面前,我一定不会要你好过。”   关润发一噎,收了笑脸,把卡装好。   他轻咳一声:“陈院长毕竟是我的前辈,我们有过几年共事的感情,我自然是盼着她好的。若非被逼无奈,也不会去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恳求帮忙。你放心吧,我是成年人,总不能在你这个小姑娘面前落了面子。该做的事我会做到。”   徐若茶面上几不可见的一松,她点了点头,一刻也没有多停留,转身出了茶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33章   徐若茶坐在床边仔细的剥着桔子,陈欣怡则靠着软枕坐在床头, 旁边是一团锈红色的毛线——她又开始织毛衣。   最近一段时间, 许是因为无事可做, 陈欣怡为她织了两副手套, 三条围巾,一件毛衣。连家中的沙发和板凳都有了新垫子。做工精巧细致, 一看就知用了心。   就这个问题, 她提过数次, 让陈欣怡好好休养,怕她伤神。陈欣怡不听,反而买了更多毛线。   说不听, 徐若茶也没再提了。   陈欣怡低着头,专注的盯着手中的长针和毛线,手指灵巧的绕来绕去, 一截线就被织好。   她长舒了一口气:“叫你好好的抹护手霜, 平时都听了吧?上次给你买的被子,你记得搭在阳台晒一下再用。今年的冬天比往常冷, 要换厚一点的被子才行。最近我也没回家, 不知道暖气烧的好不好?我不在身边, 总是觉得你照顾不好自己。”   徐若茶剥好橘子, 自己先尝了一瓣, 不酸,这才递到陈欣怡嘴边:“都说过多少次了,您把身体修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您考虑到的我都明白,哪里会让自己受委屈?”   口中还含着橘子,她轻轻皱眉,“你到底还小,哪有大人想的周全,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到了我这里就能说会道的,平时交个朋友却话少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微滞:“上次那个男孩子,你们相处的还好吗?他对你怎么样?”   她伸手,又去拿了个苹果削:“我们挺好的。”   “不打算和我多聊聊?”陈欣怡继续试探:“陈姨帮你把把关。”   徐若茶略无奈:“要不您亲自见见他?”   陈欣怡还没想到这里,更没想到自己一向腼腆的孩子竟然开口就要把男孩子带来见家长,愣了一下。   她脱口而出,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妥,忙弥补:“我们真的挺好的,您别担心。不会耽误到我学习,他比我聪敏,很多理科问题都帮我解决,这次期末排名您拿到了吧,成绩没有变。”   陈欣怡摆手:“我知道你有分寸,你向来懂事。”说完这句话,也不知想到哪里,脸上露出怅然的神色。   “……这段时间我时常想,把你教的这么懂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若是你爸妈还在,现在你也该是像别的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撒娇长大,而不是现在这样,连做饭都要自己动手。可若非你没有这么懂事,又该怎么平平安安的长大?   我总有离开的一天,到时你身边没了长辈,又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一圈。   徐若茶知道她又在自责了,陈欣怡一生未嫁,所有美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公益事业,经营着一家半私营性质的疗养院,整日里周转于被遗弃的孩子间。   永远操心永远忙碌,正因年轻时不懂善待身体,稍微上了年纪,身体就渐渐垮掉。   她顿了顿,开口:“陈姨,您在我无依无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收养了我,我就是您的孩子。对待自己孩子,何须这样小心翼翼?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帮到什么,只是不拖后腿。   我们俩相依为命这么几年都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现在只希望您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快点回家住。”她笑了笑:“想要每天都吃到您做的饭。”   陈欣怡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没了眼泪,眼眶却愈红了。   “这有什么的?你以后有空就来跟着我学,以后想吃了,随时都能做给自己吃。”   她偷偷吸气,牙关咬的紧,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心里盼着的回答是陈欣怡笑着说好,笑着说她会给她做一辈子的饭,即便将来嫁了人,也要跟着她一起走。   “您就是偷懒,在疗养院过惯了休闲的日子,都不愿意回家了。”   对于她微嗔的语气,陈欣怡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捏着长针的手用力,针尾在发抖。   徐若茶坐直了身体,起来为她倒了一杯水:“对了,早晨我听到刘护工说省医院为您安排了手术?”   陈欣怡点点头,“昨天许医生联系我了,说是来了首都的专家开学术研讨会,恰好需要我这样的病例,手术费用全免。”   她听了诧异,抬眉:“什么手术?还有这么好的事。”   她的表情这才舒缓一些:“换肾,说是成功率很高。”   徐若茶来了精神:“这是大手术吧?会不会有危险?”   陈欣怡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傻孩子,哪有手术没风险的?问题不大,许医生说专家亲自主刀。”   她唇角忍不住扬起来,今天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那再好不过了,这说明您有老天保佑,一切都会顺利的。”   陈欣怡也忍不住笑起来:“说是最近在找合适的□□,会尽快安排手术。”   *   从疗养院出来,徐若茶第一次脚步如此轻快。   天色还早,她抬头看了一眼,跳着走了几步,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又放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后,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虞沉的电话。   虞沉很快接起来,那边很安静,偶尔有微小的声音传来,好像在开会。   “等一下。”他声音不大,接着有细微推开椅子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脚步声,直到没有一点声响。   他嗓音恢复正常,带着明显的调侃:“怎么了,今天终于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   徐若茶憋着兴奋劲儿,很克制的问:“你是不是在忙?要不要稍后等你空一点再说?”   他说:“小番茄,在我这里,。”   心情太好就会容易放肆,她突然不太想顾忌他的事,听到这句半保证半玩笑性质的话,立刻就忍不住了。   “一起吃饭?突然很想吃火锅,我请客~”   “嗯?你亲手做?”   “没问题。”她爽快的答应。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她听的脊椎都在发苏,撩的心尖发痒。   他的回答一向简短又明确:“等我。”   *   虞沉来的时候徐若茶刚进家门,正准备放了背包换个衣服去超市买食材。   他穿着厚厚的宝蓝色毛衣,肩宽窄腰,双腿笔直修长,像从漫画书中走出来的校草。年轻的脸庞冷峻英挺,眼神幽邃漠然。   她打开衣柜的手一顿,手指从一排衣服上滑过,鬼使神差的选了那件宝蓝色的大衣出来。   虞沉耐心的等在客厅,一看她走出门就笑。   徐若茶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一触及到他的黑眸,立马就心虚的躲开,继而脸颊发烫。   好在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自然的牵过她的手,肩并着肩步行至附近的连锁超市。   吃火锅就要食材多一点才有感觉,走到生鲜区,虞沉推着推车,她低头认真的研究保险柜里的食材。一边往车里放,一边问他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的。   虞沉一律点头说好,走到最后面,她回头看,这才发现半个车筐都被塞满。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拿多了,要不要放回去一点。”   他动作没停,继续推着往前走:“那就多吃几顿,有男人在还发愁这个?”   她脸一红,从后面追上,跟他抬杠:“谁说要请你吃很多顿了?”   他垂眼看她:“你都给我买了枕头放在家里,吃几顿饭又算什么?”   “轰”一下耳朵都烧了起来,徐若茶站住脚,前段时间逛街确实新买了枕头,特意挑了黑色,棉芯很软。   虞沉在家里过夜两次,每次都是枕着她的枕头。粉色的小枕头与他黑色发丝和冷峻脸庞摆在一起,异常违和,最重要的是那样的场景莫名奇妙令她肾上腺素激增,每次都会心跳一整夜……   生怕被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她紧张的解释:“我没有要你住在我家的意思,我就是怕你睡不习惯!”   他点了点头,了悟,眼中染上星星点点笑意:“原来那个枕头真的是给我买的。”   竟然使诈!骗她自己往坑里跳!   她瞪圆了眼睛,又羞又气半晌说不出话。   周围有路过的行人,好笑的看着他们俩。虞沉往回走几步,拍了拍她的头,一手推车,一手牵过气鼓鼓的小姑娘。   低柔哄道:“知道你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不用掩饰了。”   憋红了脸,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羞赧至极,关于这句话,她心里半酸半甜的发现,竟然无可反驳:   过了好几秒,才硬邦邦吐出一句:“我没有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脚步停下,他垂眸看她。   四肢无处安放,她咬了咬唇,在他明亮摄人的目光中压低了头,嗫嚅道:“只是喜欢你而已,没有那么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茶妹其实很会撩#   终于要写到高三了……精彩的部分要来了2333   沉哥性格的阴暗面呀嘻嘻嘻~~~   ps.不要脸的求一发营养液 第34章   告白果真只有一时爽。   脱口而出了那句话,接下来的后半程, 徐若茶就像鹌鹑一样, 缩着头只顾买东西, 一路低头装模作样专注研究吃什么, 直到把车筐塞满。   结账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推着车筐撞到了前面排队人的身上。在前者满是不爽的目光中叠声道歉, 虞沉就站在一旁, 看戏一样淡定, 明显可以阻止,却硬是看着她出糗。   她禁不住忿忿,奈何气氛有点怪怪的, 也不好突然开口讲什么。   终于排到他们,虞沉自觉地上去刷卡,自觉地把东西装袋全部包揽。   徐若茶两手空空, 提着步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小声开口:“明明说好了我请你吃火锅的。”   “和我一定要分这么清?”他漫不经心反问。   被这句话结结实实噎了一下,她眨了眨眼:“你有点理解过度喔。”   走在前面的高大少年倏然停住脚步, 转身看她, 眸光一半清冷一半炙热:“理解过度?是你亲口说的。”   她怔忪:“我亲口说了什么?”   “你已经说了喜欢我。”   脸上一热:“啊……”   但还是没能理解这两者间的关系。   幽邃眼神暗了暗:“你知不知道, 这句话说出口就再也不能反悔?”   她视线下移, 超市里最大号的两个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 颀长的手指被手掌包裹起来,骨节很明显的凸出泛白,他在用力……   简单的动作, 偏偏触碰了她脑袋里的某根弦,有些东西悄悄落地生了根。   仿佛鼓足勇气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没有翻来覆去很多个夜晚……   她迎视,轻声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既然说出口就不会再反悔。”   开口原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喜欢原来真的可以赋予人无上勇气。一刹那就春暖花开,一刹那就苦尽甘来。   既然说了喜欢你,既然亲口告诉你,就一定不会再反悔。   手心握紧又松开,他松手,两个塑料袋毫不温柔的被摔在地面。一颗圆滚滚的卷心菜咕噜咕噜掉出来。滚了几步,停住。   徐若茶的脸上闪过一瞬错愕,正准备弯腰捡起,听到他开口,沉声叫她:   “小番茄。”   “什么?”   “你又撩我。”   “我哪——唔!”   最后一个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他长腿迈了两步上前,狠狠箍住她的腰,柔软唇瓣贴上来。   下巴被钳制不得动弹,他来势汹汹,不给她躲闪的机会,只一味的要她接受。   舌尖一遍又一遍描绘她的唇形,她紧贴在他胸口,被迫仰着头。双眸对视,谁都没有阖上眼,他眼中暗潮汹涌,光芒愈盛。不断从她口中汲取氧气,继而又渡回来,要她不得不依附于他依靠于他……   灼热的呼吸打在鼻翼两侧,她费力的环着他的腰,仿佛要就此陷进去。   亲昵的舔、吮、剐蹭,毫无章法又有迹可循,她一项一项的接受,茶色瞳孔清亮,眼眶湿润,如同一汪清澈泉水。   站在超市的出口,周围人来人往,眼光异样,他们视而不见。   ……   短短几分钟,漫长的几世纪。   他微微松手,抱着她,鼻尖与鼻尖相对:“……先要一点利息,回去慢慢补。”   徐若茶双臂用力,抱紧,声音近似呢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应了一声,从喉咙中溢出,微微的震颤令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发酥。   胸口起伏还是明显,脑袋一阵发晕,尚未从缺氧的感觉中离开,意识反而愈发清醒:   “那你说出来。”   他笑,像大提琴的低音部,华丽而低调:   “明白了,你说你迫不及待要做虞太太。”   *   虞沉再没了顾忌。   放假的前几天,他找各种理由去见她。那天从超市过后,每天打卡一般早早来到她家楼下,要出门要写作业要去疗养院,全部都要他在身边才行。   徐若茶发现这样一来效率着实低了不少。   比如她正在洗衣服,会被突然从身后抱起来放在洗衣机上袭吻;题解了一半,思路会被他不一样的解法打断;切菜切一半,整个人都被囊括在他怀里,握着她的手把菜切的七零八乱……   不胜枚举。   他会要她一遍又一遍的叫他的名字,抱着她窝在沙发里看整个下午的历史书。   会在下雪的时候帮她把帽子和手套戴好,牵在身后像牵着自己的小朋友。   会在她发烧的下午坐在床头,喂她吃药,摸着她的长发轻声讲故事。   喜欢是洪水猛兽,一旦被放出,再也不能控制。   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到一日比一日更加内敛磅礴的感情,也可以听到自己心中花开的声音。   虞沉依旧很忙,薄修永的电话时不时打来,很多时候只是在中午抽出一点时间陪她吃饭。   陈欣怡的手术,时间安排很匆忙,就定在半个月后。   手术安排在早上八点,她翻来覆去半个晚上没睡着。虞沉很早就来接她,买了早餐,仿佛一切如常的样子。   徐若茶没说什么话,默默的吃了东西,提早就等在医院。手术进行了几个小时,她没有做什么事,乖乖坐在一旁专注的等。   主刀医生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摘了口罩,脸上带着笑意:“小姑娘,你妈妈的手术很成功。”   她秉着呼吸听,那一刻心口的重石终于落地。   说完这句话,他的笑意敛了些,似乎是抬头看了一眼虞沉。   医生把头套也摘掉,发丝半濡湿,沉吟着如何开口:“以后要常陪着妈妈……上了麻药她还在叫你的名字。”   虞沉摸她的头:“现在放心了?”   她唇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抱住他一只手臂:“福星先生,自从认识你,一直都有好事发生。”   他睨她,黑眸里有了笑意:“现在知道说好听的哄我了?刚开始是谁那么不乐意要我做同桌。”   “是我是我是我,”她皱了皱鼻子果断承认,很快又笑眯眯:“我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医生一直站在一旁,有助理送水过来。   虞沉没有多说,拍了拍她的背:“去看看陈姨?我接个电话,马上过去。”   她点头说好,很快找护士去了。   背影很快消失在手术手外,他的表情又恢复漠然,看向旁边的医生,“辛苦了,您有什么话请直说。”   *   陈欣怡恢复的不错,气色一点点好起来,只是经过一场手术,瘦了不少。原来的衣服穿起来都宽松。   赶在开学前就出了院,继续搬回疗养院。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虞沉陪着她睡的,恰逢第二天有事,早上送她到学校就走了。   新学期没有什么不一样,老黄站在讲台上,一边主持学生分发新话本,一边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话。多不过是老生常谈,新学期新气象,大家弥补不足继续努力。   讲到一半,他突然离开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人。   男生穿着一套崭新的二中校服,上衣拉链拉到锁骨以上。一米七八左右,头发很短,长相有点可爱,很白。   班上立刻骚动起来。   徐若茶抬头看一眼,她对于这种事一点都不关心,到头来不过多一个记不住名字的同学,一年过后大家从此再无交集。   老黄轻咳一声打断班上的骚乱,双手负后,老神在在的说:“这位新同学今天就转来我们班上了,大家要友好欢迎,以后和谐相处。”   说完又转头看身后:“你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男生一点都不腼腆,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   鹿煦   周围又有了窃窃私语声。   她抬头,黑板上两个字乍入眼,含在舌尖念了两遍。   满奇特……不难听。   “我叫鹿煦,以前在五中上学。未来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提前请大家多多包涵。”   简单明了,客气利落,挑不出什么槽点。   老黄不欲多浪费时间,小眼睛满教室的扫视:   “先给你暂时安排个座位,等一个月后月考就能按成绩排了。”   他视线扫着扫着,就定在了徐若茶身边。   徐若茶低着头毫无察觉,还在翻物理书,放假的时候虞沉帮她预习过一点,不知道真正学起来好不好理解。还有半年就升高三了,关键时刻一定要打好基础。   老黄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今天没人缺席吧?”   她充耳不闻,在老黄眼中大概虞沉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台下半晌没动静,有好事的人把目光投向徐若茶身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他一拍鹿煦肩膀,飞快的指了一下徐若茶身边的位置:“就那儿吧,和新同桌好好相处。”   鹿煦自然没意见,抬眸一扫,最后一排的位置,靠窗的是个女生,双肩撑着肥大的校服,看上去很瘦,不知名的熟悉感。   他提着步子下去。   徐若茶只察觉到周围忽然暗了一下,接着就有人在身旁落座。   她愣住,抬头,还维持着翻书的动作。   恰好男生也回头看她,微微一顿,刚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准备开口,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立刻固定。   笑容继而越扩越大,洁白牙齿露出,娃娃脸上酒窝明显,最后连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他的声音充满惊喜:“是你!” 第35章   眼前场景莫名熟悉,上一次有人主动在她身旁落座还是半年前, 那时她身边的冷漠少年叫虞沉。   她发懵, 试图从脑海中搜寻有关于眼前少年的信息。   似乎是有些面善, 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前排已经有好事者频频回头, 鹿煦察觉到四处的目光,笑意淡下来, 声音也小了不少:   “你可能忘记我了, 上次在和平路口, 你掉了书包上的挂饰,”   说到这里,徐若茶记忆被唤醒, 她当然会记得那一次,小熊被踩了一脚,之后就有了鞋印的痕迹, 怎么洗都洗不掉。也记得路口有一个男孩子, 帮她找回了差点被弄丢的小熊。   想到这里,她浅浅的笑:“想起来了, 还没有好好的感谢你, 好巧。”   鹿煦笑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竟然这样都会碰到你。上次在十字路口, 只有你一个人等了红灯。”   这点小事她当真不记得, 笑了笑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角落是个好位置,一眼就可以看到全班。她扫视一圈,确实没有一个空座位。若是陌生人还好开口, 但却是个有过一面之缘且帮助过她的人……   鹿煦已经在放书包了,他“嗯?”一声,埋头看抽屉:“这是你的吗?”   徐若茶顺着视线看过去,里面是虞沉的校服,还有几本书。   她一时便有些尴尬:“这里其实已经有人了。”   鹿煦略意外:“那刚才老师……”   微抿双唇,徐若茶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他今天有点事,没来。”   他点头,转而将书包放在地上,笑的有些调皮:“我先鸠占鹊巢,等她回来再换。”   人都这么开口了,她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奇怪且立不住脚。更何况……她瞥一眼放在地上的书包,不很耐脏的天蓝色,莫名其妙又有些愧疚。   鹿煦还算较为健谈,虽说两人认识的时间不超过一天,他却已经能自行找话题不让她尴尬。   简单又不失愉悦的交谈,与虞沉完全是两个概念。   那时候他们可是过了一个月,才说上几句话。即便是现在,也是他寡言的时候多。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放学的时候虞沉已经等在了校门口,拐角处十分低调的车型,她一眼就认出。   小跑着跑过去,就看到他打开车门坐在里侧。   “不是说今天赶不回来,所以不接我啦?”   虞沉睨她:“不乐意我接你?我看你没有我在也玩的挺开心。”   她凑过去,背着前排的保镖冲他做鬼脸:“小气鬼小气鬼。”   他捏她手腕:“一天没消息还有理了?”   “我没给你发消息,你也没有给我发,彼此彼此了虞先生。”   “我不发,你就不会主动一点?”虞沉忍不住捉住她的指尖轻咬。   徐若茶躲不开,忍不住叫,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无论如何也挡不了,没两分钟就求饶。   “虞先生现在可以点菜了吗?”虞沉把人压在怀里问。   她怕痒,干脆不动,窝在他怀里也很舒服。   点头批准:“允许难度在三颗星以内。”   “红烧排骨几颗星?”   她竖起一根手指。   “水煮肉片?”   两根手指。   “蒜蓉粉丝大虾?”   “两颗半。”   虞沉顿了顿,“佛跳墙。”   徐若茶伸出手指又放下,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好一阵,才纠结开口。   “……二点九九吧!”   模样太可爱,他笑出声,忍不住轻咬她的耳朵,低声问她:“你以为这样就过关了?”   她仰脸看他,满脸写着“不然呢?”   “没错,这样就过关了。”他一本正经。   前排吃瓜保镖终于忍不住,传来一声憋笑。意识到自己发出声响后又立马捂住嘴,虽然竭力忍耐,越过座椅背看过去,仍然可以看到挡不住的肩膀在明显的耸动。   她脸一下发烫,乖乖坐正,不再和他打闹。   ……   第二天虞沉没什么事,一起去了学校。   一走进教室门口,她就想起自己忘记告诉虞沉的事,顿时有些头疼。   他们来的够早,放眼整个学校都稀稀拉拉没几个人,谁想鹿煦来的更早,此时已经非常自觉的坐到最后一排,属于虞沉的座位上。   虞沉显然也看到了,他一向面无表情,现在明显的透着不高兴。   低头看她等解释。   徐若茶尽可能简短的说:“昨天新来了转学生,暂时没座位,老黄就让他坐你的位置了。”   他不置一词,而是松开她的手一步步走到桌子前,对着鹿煦,简明扼要:“让。”   鹿煦抬头,先是看到他身后的徐若茶,接着才是虞沉。   他没动,问她:“这就是这个位置的原主人?”   没有用同桌,没有用主人,而是原主人,这遣词似乎饱含了深意,又似乎仅是小题大做。   徐若茶走到虞沉前面,挡住了一半:“你去找老师吧,他回来了。”   鹿煦听了点点头,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离开前还特意一指她的抽屉,脸上笑意盎然:   “早晨多买了一点,不要客气。”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是装在环保纸袋里的麦当劳早餐……   虞沉的脸色当时就沉下来。   她安抚的抓了抓他的手,好声好气的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早上吃过早餐了,你拿回去多吃一点吧。”   鹿煦意外,这才看向虞沉,笑意不减,认真的打了招呼,做自我介绍。继而也不推脱,把纸袋接过,很快走了出去。   虞沉已经憋了有一阵了,人一走就冷冰冰的开口:   “他是谁?”   “……新来的转学生呀。”   他蹙眉不说话,徐若茶知道他的意思。   顿了顿又解释:“你送我的那只小熊,有次掉在路上,就是他帮我找到的。”   眉头拧的更紧:“所以你们之前就认识?”   她点点头:“也不算认识吧,不过真的很巧,没想到还会再遇到。”   “丢了就丢了。”他语调淡淡打断她的话,兴致缺缺,眉间松展。撂下这么一句看不出立场的话,照例帮她检查前晚的作业。   徐若茶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啧,又闹别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很可能修改。。。   ————————   昨天码到最后都快睡着了,就这么把打的草稿也发上来!我的宝宝们都没发现最后一段好奇怪嘛,笑哭 第36章   “阿沉。”她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叫他。   他淡淡应一声, 没有回头看。   “我给你取了新外号。”   他翻过一页, 不紧不慢:“什么?”   “不高兴, 就叫不高兴。”   虞沉发出一声嗤笑, 随手用自动铅笔在练习册上圈出一个地方,指着问:“所以你为了配合我的情侣昵称, 就决定做没头脑?还是前面加形容词词‘特别’的那种?”   她顺着看过去, 前后两行过程单位标注不一样。   ……确实是低级错误, 还是‘特别’低级的那种。   小小“嘁”了一声,她说:“这你都吃醋,那只小熊可是你送给我的。”   作业被快速翻完, 重新摞回她的桌面。   “它做了猪队友,还要我对它有感情?”   她有点想笑,开口逗他:“你变了, 你以前很高冷的, 从来不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   他漠然着脸,答的很快:“你也变了, 你以前只有我一个朋友, 从来不和别的男生说话。”   “喔喔, 那你的意思是我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不喜欢?”她刻意曲解。   给他下套?   虞沉唇角勾了勾。   “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话头一顿, 似是意有所指:“不会, 也不行。”   ……   一刹那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发疯的酸胀,又被大把撒上了糖。   她收了收笑意, 轻声说:“阿沉,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的。”   空气中有几秒的沉默,她讲的话太不合时宜,也不知究竟是扫了谁的兴。   有手掌轻轻覆盖上她的手背,满满皆是暖意与踏实。他收敛了情绪,眼眸中唯有她一人的倒影。   “你会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遇到他们。”   教室中人渐渐多起来,像一锅沸腾的水,声音糟乱。   很奇怪,那一瞬间她仿佛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醇醇温柔,声声入耳……   眼眶倏然酸涩,徐若茶说不出话来。从他进入到她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太多改变太多难以言明。   从前的她只有按部就班一日复一日的生活,从情绪连同生活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而现在有太多太多的牵连不舍。她比从前更为坚强,也比从前更为软弱。   *   下课间隙,她拿了杯子去水房接热水。   刚走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她一转头,鹿煦已经从后边绕过来,与她并肩走在一起。   脸上还是带着笑,和和气气的很有亲和力:“我一直以为你的同桌是女生。”   徐若茶笑:“他脾气不太好,请你见谅。”   指的是早上虞沉的态度。   班上连多余的一副桌凳都没有,鹿煦误了半节语文课,又从后勤处签字搬了一副桌凳回来。   他静了静:“你们关系很好吧。”   接水的人不多,前面没有排队,接过热水,她扔了一颗泡腾片进去,随意的点了点头。   从鹿煦背对着她站在饮水机前,开口:“我对学校比较陌生,目前只认识你一个人,有空能带我熟悉一下学校吗?”   这样的请求实在没有什么,何况他还帮过她的忙,徐若茶想也不想,当即便点头应下。   “好呀,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都可以。”   两人又并肩走回去,他说:“我看了课表,下节课是体育?体育课应该有自由活动时间?”   徐若茶点点头:“行,那就体育课。”   对于虞沉而言,上什么课都没有区别,薄修永为他聘请了一整个团队的特级教师,学校的学籍无非是个名头。其他课一般用来睡觉,而体育课是肯定用来睡觉。   因为答应了鹿煦的事,不告诉他又怕他多想,于是上课前随口提了一下。   他只沉沉的应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一节课四十分钟,体育课任务都轻松,通过了当堂测试就能解散。她把排球放回器材室,正准备回操场上和从生约定好的地方时,虞沉的电话打来了。   “上来。”一向的言简意赅。   “有什么事呀?”   “先上来再说。”   她还打算说什么,电话里只剩下一阵嘟嘟的忙音。   教室在二层,和鹿煦约定好的地方在操场的另一端,距离程度上来看还是上楼一趟来的比较快。   从虞沉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端倪,她又担忧他真的有什么事。徐若茶决定速战速决,先回教室看看。   小跑着回去,挺拔的身影正稳稳的坐在座位上。   脚步不由缓下来:“怎么啦?”   他脸上轻描淡写:“约好了陪他去逛学校?”   “是啊,人家正在下面等着我呢,没事的话我就先下——”   “不许去。”   话被打断。   她略微愕然:“为什么?”   他并未将不满放在面上,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你都没和我一起逛过学校,凭什么和别的男生一起?”   “就因为这个你把我叫上来呀?”她一愣,接着问。   没否认就是承认。   “回来坐着,下课前哪儿也不许去。”   她鼓了鼓双腮,叹一口气,一边转身往门口走,一边说:“别闹了,不好让别人久等 ,我先去操场了。”   “徐若茶!”他眉间拧在一起,也跟着站起身,长腿几步跨出去。   她听到声音,没有停下,反倒有恃无恐的拔腿就跑,就在即将跑出去的前一刻,门被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狠狠合上。   重重的撞击声传来,她的手腕也同时被拘住。   “还跑?”他一个用力,将人转过来,几乎要扣进自己怀里。   她挣了几下没挣掉,无奈开口:“你这样超幼稚的。”   他挑眉,表情一顿:“我幼稚?”   尾音上挑,眼看着就是发作前兆。   徐若茶一听不对劲,立马顺毛,换上一副讨好的小表情,往他怀里蹭:“我幼稚我幼稚,您成熟稳重有内涵,别跟我一般见识。答应人家的事不好反悔,先让我走嘛。”   他冷笑:“还有更幼稚的怎么办?”   霎时倾身靠这么近,她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后背几乎贴到门板上。   浓烈到侵入脾肺的入侵感,倏然间令她有点畏缩。   虞沉不紧不慢,一手抵在门板上,一面将她圈入怀里。   不到半米的头顶上空就是监控器,红色的光芒微闪——正在工作中。   徐若茶避无可避了,慌乱的推他胸膛:“你做什么呀,快点让开。”   他俯身,离的越近,几乎是凑在她耳边问:   “我做什么你又何必这么紧张?怕我碰你?”   他将这么不纯洁的事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徐若茶一时羞赧成怒,即便经过了很多次的亲热,有些时候还是不能旁若无人的适应。   “万一有人突然进来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了,我见不得人?”他语调慵懒,说出的却是戏谑她的话:“徐小姐长本事了,都打算金屋藏娇了。”   说话这一项她一直都比不上,平时也没有伶牙俐齿,这时候就更显词穷,紧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只是像只仓鼠,气呼呼盯着他看。   黑色双眸黑曜石般,暗了暗,“别这么看我。”   不说还好,越这么说她越被激起来,瞪着可爱杏睛直勾勾看他。   轻轻的一啄,眼前阴影扩大,唇瓣上突然被软软而温热的东西覆盖,很快又离开。   他低声开口问:“还去吗?”   她怔住,触感久久不散,眨了眨眼睛无辜又茫然。   很快的,又落下一个吻,止步于浅尝辄止。   “回答我,去吗?”   徐若茶傻乎乎的,粉嫩唇瓣微张。   轻笑从喉咙中溢出,低低的惹人心跳加速。   薄唇再次落下,这次不再是浮光掠影般的浅尝。   他耐心的深入,一点点酝酿湿意,长久的辗转于唇畔,慢慢的轻吻过去,像是要把每一寸都尝遍并留下痕迹。   这样的吻,磨人到几近崩溃。   她被动的跟着纠缠,于风月之事,没有谁更老脸,只有势均力敌。   不讲求技巧,先下手者先赢。   然而就是这样的浅吻,她已然受不住,几乎要软倒在他怀中。   火热的舌尖开始试探性的在牙关处徘徊,贝齿被逐一舔过,酥麻感浸润全身,传到四肢百骸。   他流连,他温柔,他所过之处皆成俘虏……   徐若茶试着反被动为主动,轻轻含住舌尖吮吸。   对方的进攻似乎有那么几秒钟的空白,下一秒不再那么温柔。   突然粗暴起来。她招架不住,被他死死按在怀里,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沾染上了属于他的味道,简直令她心生欢喜。   背后是教室门板,上面是摄像头,走廊里不时有查课老师经过,后门随时有可能有人闯入。   她喘息,突然间就有了勇气,用尽力气把他抱的更紧。   ……   “咔嚓——”   静谧中,一声轻响清晰撞入耳膜,是教室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好难产,好不容易写了两千,晚上又推翻重来,现在好想把前几天的更新也重写一遍……   特别想描绘出一个互相温暖彼此的故事,也不知道你们看着是啥感觉   哎,惆怅   我接着去写第二更,你们明早看。   周末抽一天双更哈 第37章   四周岑寂,一片阒然。   她原本就紧绷着神经, 些微动静都放大了数倍递入耳膜, 何况是如此清晰的一声响。   身体一僵, 她梦醒一般推开虞沉, 慌乱之情溢于言表,脸蛋□□红一片, 唇瓣上还沾染着水光。   贸贸然就越过他的肩膀, 往后门的方向看。   后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阖上, 严丝缝合的闭紧,没有一点动静,仿佛从来没有被打开。   心跳太过剧烈, 一只兔子卯足了劲费力的蹦跶,仿佛低头都可以听到她跳动的声音。   茶色瞳仁晶亮,她轻咬下唇, 抬眸看距离自己只有几英寸的人, 鼻梁高傲直挺,侧颊线条轮廓分明, 青涩与成熟的边缘。   身后是几净窗明的教室, 大片的日光从揽光极好的窗口铺洒进来, 透过他的背影, 看起来像是为他镶了一圈暗金色绒边。   呼吸尚未缓减, 还略有急促,她出声:“好像被人看到了”   他眼中有明晃笑意:“你怕?”   她略有不满,嘟囔着:“好学生怎么能被第二次叫家长”   陈欣怡知道归知道, 但因为这种事被叫来,任谁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吧。   她略一思忖,干脆把人推开,跑到教室后面打开后门看。   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左右皆空。隔壁班有老师扩音器讲话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谁。   她无奈的吐一口气,也没走回去:“我先下去了,都怪你,害我失信。”   脑袋半懵半清醒,缺氧的感觉尚存,还好没忘记和从生约好的事。才认识没多久,他们还没有互留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是否一直在原地等着。   一个吻的力量太大,虞沉终于没再阻拦,晃了晃脖子,轻飘飘一个眼神过来。   “你再多留一秒我就要后悔了。”   她几乎是用跑的速度下了楼,跨越大半个操场。鹿煦果真一直等着,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站在跨栏前。   远远的见她向自己跑来,裂开嘴笑,娃娃脸上酒窝夺目。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脚步缓下来,她急忙先道歉。   鹿煦摇摇头:“也没有很久,不过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我们可以改天再约。”   徐若茶摆手,些微尴尬,这种时候说实话不好,撒谎更不好。   “已经没事啦,我们走吧。”   鹿煦也不坚持,更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比起一些大的让人迷路的学校,二中着实没什么看点。一些教学楼办公楼等要常去到的地方,她还是非常尽责的给了解释。   这算是她人生中第二次与异性长时间的接触,从生和虞沉有太多不同。   虞沉寡言,两人没事的时候可以坐在一起整个下午不交谈。他忙着自己的事,她埋头写作业看书。   鹿煦却从不会令气氛冷场,他总是可以很自然的展开下一个话题,既不突兀又不冒失,给人的感觉就像山间潺潺流水,温和且舒服。   *   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徐若茶中午没有回家,咎子昂方煜日常逃课,来二中找两人在学校外面吃了新开的火锅。   经过上次圣诞晚会的事,咎子昂对徐若茶愈发殷勤,恨不得端茶倒水当个真小弟。   前几天直接旷课去德国浪,一连好几天,徐若茶原本半个月都刷不出一条新动态的朋友圈被他的风景照和自拍刷了屏。   刚入了座,就在她面前摆上一只长方形的扁平白色盒子,底端有显眼的黑色logo——MONT BLANC   他笑嘻嘻的不太正经:“我看你们女孩子好像都喜欢写什么手账,知晓就成天念叨,要漂亮的本子和钢笔,这次出去正好遇上了。”   徐若茶打开盒子,粉色的细长钢笔,上端粗下端略细,笔身在灯光下熠熠发亮。   很惊艳。   “若茶妹妹好好学习,那个话怎么说来着?”他打着磕绊,眼睛上挑看天花板冥思苦想:“苟……苟贵?”   方煜一把拍在他脑门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狗屁!不会说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咎子昂恼怒,追着上去要打回来,其他人也跟着闹,容纳十几人的包厢登时就热闹起来。   徐若茶看着他们闹,笑的要流眼泪,虞沉摸她的发顶,问:“喜欢吗?”   她点点头,这样精致好看的礼物,第一次收到,她都不舍去碰。   午休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包厢。   光吃不够,路南他们撸起袖子还要玩游戏,几个人拿出两副牌,神情严肃的拉了两张凳子另拼个桌子出来。   路南撅着屁股,仔仔细细把牌洗了两遍。随后稳稳拍子凳面上,环视一圈众人,面色深沉吐出三个字。   “拉、火、车。”   包厢内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   这种无需费脑的消遣的不能再消遣的游戏受到了大家一致欢迎,排着队要来挑战路南这个自封的“火车王子”。   咎子昂照例口气很大,开头叫嚷的最大声,输的时候打脸声也啪啪啪。   路南站起身,咳嗽一声,大手一挥宣布道:“既然你输了,不给来点儿助兴节目不合适。”   要放在平时,他肯定是要甩手不干的,即便最后拗不过众人,也得闹腾一阵再依。谁知咎子昂今天莫名转了性,竟然大大方方站起来,拍了拍手。   “父老乡亲们看过来啊,我咎某人敢作敢当,既然输了,就不得不服从约定。值此良辰吉日之际……”   前面关子卖的长长,神神叨叨话痨一样。   有人听的不耐烦,捡起一片生菜叶子就往他头上扔:   “快点的!谁乐意听你废话!”   徐若茶言笑晏晏看着,也不参与,和虞沉坐在一角,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他们在说什么约定?”   他微掀眼皮,握着她的手:“不知道。”   咎子昂被砸了场子也不恼,重重刻意的咳嗽两声,忽的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若茶妹妹,你得仔细听。”   她失笑:“今天怎么这么捧我场?是不是别有居心。”   咎子昂也不答,包厢内突然安静下来。   他把嬉闹的表情收了,目不转睛的看向她: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   刚才还一个个不正经的少年们像约好了一样,也合着拍子跟着唱起来,纷纷把目光转向她。   这时候房门也被推开,侍应生推了小车进来,上面摆着蛋糕,已经插好了蜡烛,整整十七根。   她一怔,下一秒立马转头看向虞沉。   包厢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淡淡烛火映在他侧脸,柔和了坚硬轮廓。   他敛眉,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可以从湖泊般幽深的眼眸中看到满满的自己倒影。   独一无二的,纵容的,怜爱的……唯一的。   声音清润而沉,有如玉石相碰撞,滑入心底就是一圈静不下来的波澜,漾着漾着,简简单单就蛊惑人心:   “我的小番茄,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啧,按照开文前的设定,这文写到这个字数都快完结了。   而我竟然才写了一半   ps.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更新在晚上 第38章   眼角恍然间有什么东西湿润了眼眶,视线半模糊, 所入眼皆被分割成六角型。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以前陈欣怡忙, 忙起来昏天暗地, 有好多次忘记她的生日, 都是在后面抽空为她补上。   十岁以前的记忆还清晰的印刻在脑海中,她有完整的家庭, 生日的时候也会像别的小孩子一样, 骑在爸爸肩头去游乐场一日游。吃甜腻腻的蛋糕, 一家三口无论如何生活是否足够富裕,幸福满足,团圆且其乐融融。   后来……   后来她再也不期待了, 每一年的生日仿佛只是仪式,室内再温暖,到她这里都是冰冷。   而今天, 就连她自己都忘记。   他为她带来的, 是死灰复燃般的感受。是从早已尘封的记忆中抽取而来的喜悦和激动。   半掺着深植入骨的酸涩,半掺着炽热灼人的焰火。   有什么东西隐隐沸腾。   虞沉轻声开口, 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眉眼处处是不易察觉的温柔:   “先吹蜡烛。”   眼眶发热, 却没有眼泪。一瞬间憋胀的感觉激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她收了收情绪, 上前几步, 略有羞涩的笑:“你们和我一起吹好不好?”   这群少年平日里疯惯了,谁的生日不是一条龙踩点一般借着名头通宵玩乐?这还是头一次给女孩过生日,无比小心翼翼, 无比庄重。   他们出发前甚至仔细的研讨过方案,怎么才能让她惊喜,怎么才能不落俗套?   一群男生想破了脑袋也没得出个结论,最后还是咎子昂一拍桌子定了板。   蛋糕也是几个人亲手做的,在蛋糕店呆了整个上午,一边玩一边做,折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朴实无华的大白蛋糕——除了底层和奶油,只剩几个可怜巴巴的小花边。   徐若茶明显是不知情的,几人之前吃饭的时候挤眉弄眼,生怕露了陷。   憋了这么久,一听她这么讲,顿时忍不住了,一拥而上挤着上前吹蜡烛。   方煜在吵嚷中吼着嗓门:“阿沉,东西呢?早八辈子前就开始准备,吊我们胃口这么久,总得露个脸给我们瞧瞧吧!”   这帮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分明早就惦记上了,方煜打了个头,自然不能错过机会,闻风而起立马跟着附和起哄。   她还没反应过来,脖颈锁骨间倏然沾染了一丝温意。她垂首,铂金链不太长,恰好垂他在心口上方,正中央是小巧精致的星星,浅浅的淡蓝色宝石嵌于其内。   残留有他掌心的温度,渐渐与她的温度贴合在一起,相洽怡然。   她怔怔的,手心捏紧:“这是什么?”   虞沉抬手,动作自然轻捏她的耳垂:“小傻子,生日礼物。”   那一瞬仿佛连呼吸都是高兴,凝集与一处竟堵得嗓子眼难以发声。   指尖微颤,在上面小心的抚过,她答的急促,生怕晚个几秒,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喜欢,我很喜欢!”   路南有点尴尬,原本的设计就是说好了要让她感动。现在看来岂止感动,怕是感动的过了头。他们对于女孩子流眼泪这回事还是有点招架不住,一时讪讪,很快又寂静下来。   咎子昂瞄一眼,小姑娘眼眶都红了,硬是不肯掉眼泪,嘴角还挂着笑。光他看着心里都憋屈,何况阿沉了。   揉了揉鼻子,趁着热闹劲儿还在,装模作样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打哈哈,凑在她跟前开始研究项链。   “哎你们快来看看,要不是阿沉和我们若茶妹妹在一起,我真怀疑他是弯的否(wonderful)。这么巧的做工,摆在柜台卖几千也拿得出手啊!”   他开了这么个头,后面人也跟上来瞧。   徐若茶很快意识到方才的失态,努力逼迫自己回到正常的情绪上来。   看他们如此好奇,随口问:“这项链这么了?”   话音刚落,肩膀处就搭上一只温热的手,稍一用力,她后退几步就跌入他怀中,叫他们看了个空。   众人不满,怨声迭起,虞沉冷冰冰扫一眼过去。   顿了顿才开口:“保持距离。”   路南蹲在凳子上不怕死的起哄,“呦呦呦!你这是怕我们看谁呀?若茶妹妹还是你做的项链?”   徐若茶一秒抓住话里的重点,流光一闪。   转身问虞沉:“这是你做的?”   还不等虞沉开口,知情人士们已经憋不住给她分享八卦。   “你不知道吧!上次临市来了个意大利的珠宝大师,阿沉费了功夫才把人留下来,跟着做了一整天呢,饭也没吃。”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问:“什么时候?”   那人想了想,大约估了个时间:“十月份往后吧。”说完又嘀咕:“那时候谁知道   他是为了送给你啊,谁能想到他会亲手做东西送给一个姑娘。”   徐若茶顾不上听后续,旋即转身,看向虞沉。   今天他的话格外少,只是一直站在她身后。   “是不是上次?我等在校门口……”眼睛充满了期许,等一个答案。   虞沉摸她的头发:“哪知道你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傻子,竟然傻乎乎等了一个中午。”   她吐出一口气,蓦然也不知是什么感受。心脏酸酸胀胀,她抬手在脸颊旁扇风。眼睛往旁边看,很快又垂眸咬唇。   “……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事情的过程一向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她忽的打断他的话,语气竟然难得的激动了些许。   “谁说不重要……”压低了声音重复,也像说给自己听:“与你共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会忘记。”   任何与他相关,都是不舍挥霍的不可承受之轻,是她悉数妥善珍藏的东西。   你赠我以人世间独一无二的温暖,我以爱、以余生加倍馈你。 第39章   徐若茶今天的回头率尤其高,从早上进校门开始, 到在教室中落座。总有异样目光指指点点。   她没兴趣知道什么事, 更没兴趣理会。   课本一翻, 稳稳当当丝毫不受影响的做题。   虞沉上午有事, 早上打过电话,说好了两节课过后再来学校。   但俗话总是有俗话的道理, 你不去惹事, 总有事来找你。半节课还没上完, 老黄就冲进了教室打断台上口若悬河的语文老师。   脸上是隐忍的怒意,眉间紧锁,严肃程度可见一斑, 怎么看都不像小事。   他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定在了最后一排,沉着声音叫人:“徐若茶, 出来一下。”   班上有小小的哗然, 有的直接小声讨论起来的。   又是那样异样的、看好戏的目光……   徐若茶抬起头,什么都没说, 放下笔穿行而过。目光落在她身上, 仿佛身外有一道屏障, 都被隔绝在外, 不痛不痒。   眼看着人出来, 老黄一言不发,顾自在前面走。徐若茶跟着,比他还要沉默。   这样的气氛一直僵持到阖上办公室的门。   高中二年级的班主任办公室, 十几个老师都在,看到徐若茶进来,纷纷投来视线,好奇的、漠然的、似笑非笑的。   几十平米的空间中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反倒更为静梭梭。   老黄跨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捡起一张纸,轻飘飘往她眼前一递。   “你先自己看看。”   徐若茶看一眼老黄,接过纸,只低头扫了一眼就愣在原地。   A4的标准纸张,上面没有一个字,正中央一张彩印图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和虞沉……   两人都是侧身朝向镜头,虞沉只有一个背影,徐若茶却露出了半张脸。那个姿势,她双手环在他腰间,亲昵拥吻密不可分。仔细一点,还可以看到她马尾上的小草莓发绳。   老黄没有如预料中发飙,更叫人惴惴。脸色郁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半晌沉默过后,他开口发问:   “你准备怎么解释?”   她抿唇,将纸张放回桌前,模样坦然语气清淡:   “黄老师,照片上的人是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的清楚,承认的够爽快。与老黄办公桌间隔最近的老师闻言立刻抬头看。   谁料到她会这样回答?还挺敢作敢当的!?老黄气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也不顾在别的老师面前的形象如何,当即怒目拍向桌子,手指着她道:“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她没答话,老黄也没停下。   一把又将那纸拿起来,太过激动,口中唾沫星子乱飞:“你知道这东西贴在哪儿?!”   “就正正当当贴在黑板上!早读我不在,是班长把这东西撕下来给我的!你以为这就完了?教导主任的桌子上有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份!”   “大早上才进了校门,我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训了半个小时!这么恶劣的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要是被校长知道了,你还想不想拿毕业证?想不想考大学?”   自从换了新校长,二中对风气一事看的极重。去年暑假补课间隙,因天气炎热原因,学校特许学生在补课期间穿常服。   谁知这一许就许出了事。   一对小情侣穿了情侣装,傍晚放学后偷偷在校园里闲逛,被中央监控逮了个正着。这件事连家长求情的余地都没有,第二天就上了学校的公告栏,一人记了一个大过。   当时这事还引发一阵哗然,一时间人心惶惶,也算杀鸡儆猴,早恋的都收敛了很多。   只是穿情侣装就记过,在教室旁若无人的拥吻,可想而知……   老黄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原地转了一圈:“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最近怎么了?简直中邪了一样!我一向认为你是听话的孩子,谁知道竟然会做这么出格的事!”   诘问一声高过一声,步步紧逼。   仿佛多么伤天害理多么十恶不赦。   徐若茶垂首,不肯多谈,语调仍旧淡淡:“老师,我愿意接受处罚。”   老黄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的发了狠,手指哆嗦着,接下来出口的话口无遮拦。   “虞沉是什么样的纨绔?!你怎么能和他厮混在一起!你简直就是自甘堕落!自甘堕落!”   她蹙眉,颔首,目光终于与老黄对视。   “老师,他并非您说的这样不堪。”   身材发福的班主任气的发笑:“还替他解释?那样的人现在挥霍青春,将来长大了也是渣滓。浪费着资源浪费着家里的钱,离了父母他什么都不是!”   “黄老师!”徐若茶眉间紧锁,手握成拳,她一字一句:“您说我的错我都认,但您不该这样毫无根据的诽谤一个您不了解的人。”   这一出戏叫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看了个热闹,老师没有老师样,学生不像学生。   一时间,连笔声唰唰都没了。   老黄并非真的要如何,说到底出发点是为了学生好。只是但凡人都有个脾气,本就对这件事憋着不满,方才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又被浇了一桶油,这火气怎么能不旺起来?   气头上,话一出口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过狠了。然而为人师表,一个大男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着众人的面,怎么也不好当面收回来。   徐若茶一开口,这仅有的些微愧疚也被打散。   这个他眼中素来寡言听话的学生,他眼中的好孩子,各科老师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现在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隐忍着,愤怒着,态度一反往常的强硬。   老黄看不到,但在场十几双眼睛,视线如芒在背。抬眼是徐若茶的倔强,回身是作壁上观等着看他如何收场的同僚。   这件事如何解决,已经不仅仅关乎一个学生的问题了。   他捏紧拳,咬着牙瞪向徐若茶,字眼一个一个从牙缝中蹦出:   “你现在就跟我就去教导处”   *   虞沉到校很准时,说晚两节课,就果真在大课间回来。   徐若茶不在教室,他手中拎着热红茶,随手放到一旁的暖气片上继续温热着。   干净整洁的书桌上摊着一本语文书,瞥一眼,又扫向桌面上的课程表,不由拧了拧眉。   他受到了和徐若茶一样的待遇。   前排总有目光三番两次投来,什么心态都有。   他没理,阖目等人回来。   上课铃响完了最后一声,耳中纷乱的脚步声渐渐平息,却始终没有一股熟悉温和的清柠味闯入嗅觉。   虞沉意识到不对劲,看她的抽屉,手机静静躺在角落。桌上的保温杯满满沉沉,还没动过。   鹿煦从后勤室搬了一套新桌椅,位置就在徐若茶与虞沉的隔壁,同样是最后一排。   他翻开化学书,侧目看虞沉,忽然出声:“你不知道吗?若茶被叫去办公室,两节课没回来了。”   虞沉动作一顿,听到“若茶”二字先下意识的锁眉。听到了后半截重点,才回眸,语气冰沉:“你说什么?”   鹿煦还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早上被黄老师叫走了,一直没回来。”   他站起身,就要往后门走,鹿煦埋头在课本中,不经意的开口:“对了,早读前黑板上有张照片,好像是你们俩,我猜班主任找她是因为这件事吧。”   *   另一头,教导处偌大的办公室气氛凝固弩拔剑张。   教导主任和老黄一前一后站着,徐若茶站在资料柜前,微微颔首没什么表情。   “你这是什么学生,一个女孩子家家不知廉耻!听说你连着得了三次年段第一?你简直愧对学校发给你的奖学金!”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学人家早恋。自毁前程!”   “照片都贴到了我的桌子上,这要是被校长看到还了得?你们才多大的年纪,就抱在一块亲,还是在学校!教室这么神圣的地方!我看了都替你们害臊!”   他一句接一句,不断把难堪的话压在她肩上,生怕言语的力量不够重,不能敲醒“迷失自我”的学生。   徐若茶淡漠的听着,不哭也不反驳,这副模样看到两个老师眼里,更是气的头顶升烟,之恨不能动手打两下。   老黄双手负后,恨铁不成钢:“说你有什么用?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愿意轻易打扰她,但你要是还这个态度,少不了我要问询问询!”   这话戳到了点,她猛然抬头,喉咙处动了动,声色发涩:   “老师,你骂我罚我,我没有一句怨言。但我妈妈刚出院,她受不了——”   “——砰!”   教务处的门被猛然推开,打断了室内三人的对话。   少年站在门楣处,眉眼郁色沉积,眼中是铺天盖地的寒意。   视线触及到徐若茶,一软。   他一言未发,对两位老师视若无睹,几步走来牵过她的手。   低头,声音不大不小,顺着手掌温暖递进她耳膜。   “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很自觉的来一波红包   如果有二更会微博通知 第40章   两位老师惊诧的望向门口,又看向两人紧握的双手, 气不打一处来。   他压着怒意, 问:“你就是虞沉?”   虞沉握了握她的手, “先回去等我, 嗯?”   徐若茶抬眸看他,太阳穴一阵阵发胀, 还来不及答话, 就被教导主任抢了先:   “等会儿!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进办公室不知道敲门, 见老师不知道问好,现在做了错事还态度如此不端正。我们二中究竟是怎么招进你们这样的学生的!”   老黄拍了拍教导主任肩膀,“主任——”   “你用不着替他们求情!”男人皱着眉一挥手:“今天全给我叫家长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虞沉定定的一看他, 唇角扯起一抹讽笑:“你确定要见我家长?”   老黄早在见到虞沉的那一刻就平静下来,此时急的直冒汗,想出言提醒, 又怕在学生面前让领导下不来面子。不开口吧, 又怕迟一步就酿成大错。   当即便决定做一回里外不是人。   “咳这个事儿啊,我和主任商议过后再谈。徐若茶你先回去吧, 别耽误了上课。”   教导主任瞪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   她出教室的时候没意识到会耽误这么久, 只穿了一件在教室穿的薄薄毛衣, 站了这么一阵, 指尖都是冰凉。   虞沉握着她指尖,眼眸暗了暗:“去吧。”   她抬头,想说和他一起, 一对上他幽沉的双眼,蹦到嗓子眼的话就这么落回肚子里。   “等我。”   老黄亲自将她送出办公室,沉着脸不置一词,“砰”一声将里外两个空间隔绝。   徐若茶长吐一口气,站在原地没动,过几秒将耳朵贴上门板,厚实且重的红木,隔音效果太好,一点声响都没传出。   拖着步子回到教室,一室暖意扑面而来,她这才惊觉自己身上寒气沁凉。台上的老师抬眸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否了解过早晨发生的事,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讲课。   鹿煦最先注意到她,没过一会儿,一张团起来的小纸团被抛在了脚边。   徐若茶还发怔,意识回笼,视线散散的,触到身旁人的目光缓慢聚焦。从生的眼睛往她腿边扫了几眼,她循着看过去,捡起纸条摊开。   清隽的字体,工整又整洁,与虞沉的锋利冷硬截然相反。   “老师找你说了什么?没关系吧?”   她没心思回复,笔尖顿在纸上好一会儿,氤氲了一个黑点,才下笔。   “你也看到照片了?”   鹿煦回复的很看快:   “看到了,早晨来班上,好多人都凑在黑板前看。”   她点了点头,没再理会理会。   整整二十分钟,心神不宁,每个字眼听在耳朵里都理解,组合到一块儿就混混沌沌失了逻辑。   没一会儿,鹿煦又传东西过来。   这次是一杯酸奶,连吸管都帮她插好。也不知道怎么保温的,掌心贴上去竟然还发烫,暖暖的很舒服。   酸奶瓶身上贴了一小块纸条:   不知道能帮到你什么忙,不过不要担心,笑一笑   后面还手动画了笑脸。   虞沉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推门的动作不大,却第一时间将她的注意力引过去。   表情再度恢复了淡漠,一手插在裤兜中,鼻梁高挺,在侧脸处打下半截阴影,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脚下步履不急不缓,一步步走来,落座时顺手摩挲她的发顶,语调有安稳人心的力量。   “没事了,认真听课。”   徐若茶还有更多的话想问,握着手机生怕下一秒就看到陈欣怡的来电。然而他就坐在身旁,莫名叫她定下心神。碍于老师还讲着课,开小差也不好如此明显。   虞沉一眼就看到她抱在怀中的酸奶,微眯了眼,盯准上面的字迹,停顿几秒,眸光一暗,移开。   长臂从她腰背后探过去,把温在暖气片上的红茶,拿下来,放到她桌子正中心:   “傻吗?出门都不知道穿衣服。”   徐若茶没想那么多,随手将酸奶放下。心里装着事,刚才也没注意到红茶。   一节课总共四十分钟,来回一折腾没剩多少,下课铃很快打响。   她踟蹰着,有点不知如何开口的意思。   虞沉看她几眼,捉住她的手腕,把手掌摆放在自己大腿上把玩。   “想说什么?”   她吞吞吐吐:“昨天……我们在教室,被人拍到了。”   “嗯。”他很平静,表情没有丝毫意外。   “刚才黄老师……”   “小事。”他说的轻描淡写:“刚才没上化学课?应该讲哪个章节,给我看看,抽空给你讲一下。”   “就这么完了?”   他挑眉:“不相信我?”   “可是……”   “既然不是,就继续安心上课上学,”温热指尖忽然覆上她眉心,轻轻揉:“会长皱纹。”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真的感觉高中的风气反而比大学要开放许多……   别打脸别打脸别打脸!现在才发纯粹是因为现在才写完,没有偷懒……   我去开个会,回来继续写。。。。。。。 第4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咋一直觉得这么别扭,原来是男二名字不对……   改了改了改了啊!从生→鹿煦   先道一发歉,昨天情绪极度糟糕,没有写完,今天都补上。   这更放不下,一会儿还有大粗长。   上次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虞沉叫她安心,这件事仿佛就真的翻过篇一样。   开头闹的气势汹汹, 结尾却不声不响就收了场。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任何异样, 陈欣怡不知情, 老黄一如既往。就连八卦的同学也因为时间的冲淡而渐渐消了看热闹的念头。   关于照片到底是谁贴出来的, 他没有主动开口,不想她继续为这件事烦心。徐若茶也不提, 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加之陈欣怡最近在张罗着搬回家里的事, 很快就被遗忘到脑后。医生的意思还是静养观察半年最好,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却执意要搬回来。   徐若茶连着两天放学后绕路去疗养院打包陈欣怡的私人用品,兴致高昂, 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到底年纪小,漠然仅是对于不在乎的人。事关许久不着家的唯一亲人,想到冷冰冰的房子里突然会有了烟火气, 如何能不雀跃起来?   虞沉冷眼看着, 沉默着看她从头折腾到尾,陪着她把东西一件件搬回去, 就连上课都在念叨这件事。   什么陈姨太久没回家, 橱柜里的碗具要换一套;床单也要换新的, 什么颜色比较好?冰箱里也该填充一下……   满心满眼除了她的陈姨没有其他, 他听够了。   当徐若茶再一次准备鸽掉和虞沉共度的午餐, 去疗养院和陈欣怡一起吃饭时,虞沉终于发作了。   刚站起身,手腕就被扣住。   “去哪?”   “疗养院呀。”她挣了挣, 没松开。   他视线没动,背靠在座椅上,语气平淡的听不出起伏:“你都多久没陪我吃过饭?”   徐若茶怔仲,很快反应过来,有点讪讪:“晚上好不好?中午要和陈姨商量换窗帘的事。”   他姿势不变:“坐下。”   她静默片刻,任谁再迟钝也看出了眼前少年的不悦。想了想,手腕一转,反向握住他的手,试探性的问:“那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反正陈姨知道你的……”   “怎么?”他语气一顿:“准备带我见家长?”   还不等她开口,他就接下去:“我告诉你这次我没那么好哄,你看看自己最近像话吗?冷落男朋友还有理?”   徐若茶也不急,肃着脸仿佛在谈论什么严肃的话题:“虞先生,我得郑重对你提出警告。再不把你的傲娇收一收,我就要怀疑你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小公主了。”   虞沉“嘶”一声,抬手就揽过她的小脖子,压在自己怀里箍着。   “敢用激将法?知道乱挑衅男人的后果是什么吗?”   她怕痒,笑着妥协:“知道啦知道啦!中午陪你。”   这么闹了一阵,教室里早跑没了人影,纷纷赶着回家、去食堂吃饭。走到教室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倏然拘住她的手腕,顺延而下把白皙秀气手掌包裹入自己手中。   虽然上次的事不了了之,徐若茶尤且心有余悸。第一秒的动作不是挣脱,而是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左顾右盼。   虞沉不由好笑,握的更紧一点:“看什么?”   “万一又被……”后半截她识趣的咽下去,不想再提。   他淡淡出声,“不怕。”   正值高中,人生最青春美好的时代,骚动悸动尽在不言中。学校里的小情侣多到数不过来,谁还没个一段两段的。   学校明面上查再严,这种事都不会销声匿迹,况且除了班主任和大领导,一般的任课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正经了太久,突然离经叛道一下,反而引起兴趣。   没想好吃什么,干脆就去了学校食堂。学生全下课,这时候正是人潮拥挤的时间段。若干窗口前皆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放眼望去座位都占了大半。   虞沉转来二中这么久,第一次进食堂,封闭的大场地,混杂在一起的饭菜食物味道,倏然就皱起眉。   徐若茶早已习惯,以前她的午饭大多在这里解决。拉着身后不情不愿的大男孩,仔细挑选两幅筷子,七拐八拐熟练的找到两个座位。   他虽然没有经验,做起来却相当自觉,按着她在座位上,自己去买饭。   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一个的声音。   “一个人吃饭吗?”   闻言回首,鹿煦端着盘子,已经在她身旁落座。   她略有尴尬:“不是一个人。”   他笑,不觉有什么不对:“介意我一起吗?”   徐若茶本就不善言辞,更加不善交际。心里明知虞沉不喜欢他,却偏偏无法冷下脸对欠人情的人说拒绝。   略作思忖,委婉的开口:“我和虞沉一起。”   鹿煦点头,笑的很愉快:“我来学校没多久,认识的人很少,希望可以早一点融入。”   不声不响出了一张可怜牌……她更是纠结,竟然生出点坐如针毡的意思。   对于鹿煦,她的感觉很奇怪。一方面确实对他心存感激,另一方面又招架不住他不知从何谈起的热情。   短短几日的相处,他所展现出的都是友好、好脾气、耐心、平易近人的一面。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小鹿样温润,春风般和煦。   只有稀少的东西才会令人意识到它的价值。徐若茶在友情方面极度欠缺,顾虑到虞沉,对于鹿煦一次又一次抛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但俗话又讲伸手不打笑脸人,着实叫人头疼。   这一会儿烦恼的功夫,虞沉托着盘子回来了。   鹿煦挥手,笑意不减,待两人的态度别无二致,一样温和周到。   “你们同桌的关系很不错啊,午饭都一起吃。”   虞沉抬眸,见到小姑娘身边的人,眼睫动了动,将盘子放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和女朋友一起吃饭很意外?”   徐若茶本以为他不会回答,都想好了如何开口缓解尴尬,听他这么说,略显意外。   鹿煦手中筷子一顿,他抬头:“原来你们是男女朋友,怪我没看出来。”   说完筷子一挑,在碗中拨了拨,“若茶上次怎么不告诉我?”   闻言,她动作停滞,颔首就遇上虞沉深邃的黑眸。他神情不变,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夹了丸子放在她面前,像往常一样催促:   “快吃,要凉了。”   她低低的应一声,忽然对坐在身边的人有点埋怨。   这一餐吃的很狼狈,随便拨拉两口进胃,虞沉没怎么动筷,都要她主动放在碗中会喂在嘴边才会吃一点。   鹿煦没有任何不适,不时开口引起一些话题,也不算太尴尬。   高峰期很快过去,食堂里的学生稀稀拉拉散了大半。   他靠着椅子,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两人。   并肩而立,约有五十公分的距离。   真是……碍眼。   徐若茶很快吃饭,喝完最后一点汤,端起盘子准备起身。   他没动,“先回去,等我。”   鹿煦像没听到一样,不紧不慢继续吃。   她回身看了看身旁的人,又看虞沉,犹豫了几秒。对上他漆黑不见底的目光,又气短的移开。   及至那一抹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鹿煦自然的放下筷子。撑着下巴,唇角还挂着标准的和煦笑意。   “我吃完了,先回教室。”   虞沉一摸口袋,两边空空,才想到早前为她已经戒了烟。   一手放在桌子上,他没有看他,对着空气漠然开口:“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后果不会这么简单。”   鹿煦的眼神闪了闪,笑容不变:“你在说什么?我们好像没什么恩怨?”   *   徐若茶回教室坐了一会儿,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舒服,正准备找借口给他打电话,虞沉推开后门回来了。   目光触及她略紧张的神色,他不由好笑,上前摸她的发顶:“怎么了,望夫石小姐?一分不见如隔三秋?”   望夫石小姐?   徐若茶噎的说不出话来。   顾不上理会他的调侃,捉住他手臂,问:“刚才为什么要我先走呀?”   他还是那抹不甚认真的神色,半真半假把问题抛回来:“不先回来,难道你要在男厕所门口等我?”   愣了两秒,转个弯才明白他的意思,神色染上一丝羞恼,不满的戳他手臂:“干嘛老逗我玩?”   他把手臂放在她跟前,由着她玩,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再闹我亲你了?”   原本只是个玩笑,一出口倒真真把她定住,果然老老实实收了手。越过他肩头往身后瞟:   “鹿煦怎么没回来呀?”   虞沉有点不高兴她的动作,不经意侧身挡住:“关心他做什么?”   视线收回,她试探的问:“你刚才真的去上厕所啦?”   话音一落,就见他眉间拧成结,下一秒就被轻弹了一下脑门:   “这么好奇,正好找你算算账。”   徐若茶坐直了,莫名其妙,她又怎么了?   “我看你就是从来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一顿,语气重了些:“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听话?”   稀里糊涂被训斥了一句,原因都找不着。   不满的嘟囔:“你讲过的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哪一句……”   虞沉瞥她,没有直接答:“第二次,以后离鹿煦远一点。”   “……”他不说她也知道。   见她目光灼灼一个劲儿偷瞄他,叹一口气,开口: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 第42章   周春路上新开了一家宠物会所。   连着好长一段时间, 虞沉上下学接送, 没有注意到路上的新变化。今天难得步行回家, 她站在窗外看的入了神。   正面的落地窗, 被主人打理的足够干净。玻璃房内小猫小狗成群团坐在一起玩闹。不少都是她只在网上见过的品种,鲜活的、灵动的、不只是生硬的彩色图片。   她喜欢动物, 以前家中有一条狗,自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在, 父母出事后没了踪影。当时情况忙乱, 人都顾不上, 何况动物?   这些年想起来始终耿耿于怀。   后来跟着陈欣怡到了现在的家,陈欣怡忙,最初陪了她一阵适应, 很快又投身工作中。寄人篱下总是免不了敏感,即便年纪小, 也被迫开始学着懂事。后来和陈欣怡逐渐亲密,也想过养一只小动物。然而彼时陈欣怡连人都没时间照顾, 又怎么有条件照顾猫狗。   再之后就是生病, 几度进院, 几度入住疗养院。在现实面前, 什么遐想都会不了了之。   虞沉陪着她看了一会儿, 忽然揽肩, 将人往入口处带。   “干嘛呀?”猝不及防从散乱的思绪中回神,她还搞不清状况。   “进去看。”   “又不买什么东西,贸然打扰人家多不好……”   他默了默, 出声问:“喜欢?”   徐若茶用力的点头:“如果以后有能力,我会养一屋子的小动物。”说道这里她忽然笑起来,仿佛想到什么幸福的场景,掩都掩不住:“做梦都会笑醒。”   虞沉声音不自觉软下来:“有这么喜欢?”   目光还黏在玻璃上下不来,依依不舍的:“超级超级喜欢。”说完顿了顿,抬眼想了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指:“只比喜欢你要少一点点,一点点。”   站在她身前,把人围在门与自己之间,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冬天的冷风霎时被挡掉大半。   他皱眉:“只有这么一点区别?”   小姑娘伸伸手,貌似很为难,又将距离拉宽了些,皱了皱鼻子:“那……这么多,不能再多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经意把人往怀里拖,低头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还讨价还价”   人来人往的,她还穿着校服,总觉得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何况还是站在人家店门口,徐若茶真是怕了他,赶忙服软,拽着他衣角讨好的笑:   “你怎么不会反过来想呀?这不正说明所有事情都排在你之后,还是你教我的呢。”   他抿了抿唇,低头看她,半晌才低声笑,捏她脸蛋:“我的小番茄真是越来越会说话。”   有点羞红脸,也不看小猫小狗了,拉着他继续朝前走。   刚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一阵阻力。她回头,虞沉停住脚步,目光盘桓在不远处的前方,阴阴沉沉摸不清。   徐若茶也停下,循着看过去,十几米处开外,站了一对男女,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即便有些年纪,也是难掩的英俊。女人站在她身旁,依偎着手臂,最多二十岁出头,笑的甜蜜。   两人前面有个粉红色的婴儿推车。   鬼使神差的,她盯着男人的眉眼看片刻,一阵熟悉。   手掌上的力道倏然收紧,虞沉捏着她,二话不说原路折返。还来不及开口,便被扯得些微踉跄。   步子一跨出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虞沉。”   不大,足以传到他耳膜。   徐若茶察觉到他身体瞬间紧绷,脚步滞住。身后有脚步声渐行渐近,那声音越近了些。   男人很不高兴:“这就是你学的礼节?对父亲视而不见。”   她一惊,回头便看,身边人却扣住她手腕,冰冰凉凉,与这天气极为相配。   “因为对你没有什么话好说。”   那男人也不恼,自顾绕过来,打量一眼徐若茶:   “这就是那个小姑娘?”   他没答,不悦的情绪膨胀开。   女人推着婴儿车紧跟其上,面向虞沉,笑容怎么看怎么讨好:“阿沉,今天你妹妹周岁,要看看她吗?”   虞沉寒声,拔高几分:“住嘴,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鄙夷:“另外,我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如果你说的妹妹是眼前这个杂种,她和我无关。”   女人愣在原地,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   徐若茶一惊,似乎是见过的……上次在酒店,她堵在门口求虞沉。   本以为如此不逊的话会令虞父勃然大怒,谁知他只是眉头蹙紧,明显在忍耐。瞪一眼儿子,回头简单安抚身边的女人:   低声道:“好了,你知道他的,以后别再凑上去自找没趣。”   年轻女人听了别过头,似乎在拭泪,低眉顺眼的一副小媳妇受气样。   虞晔继而转头,问虞沉:“周嫂说你最近没回家,住在市里了?”   他不耐烦,“你只有这事要问?”   虞晔不愉:“你爷爷总说我不够关心你,现在我这个做父亲的关心夜不归宿的儿子,你就是这样的态度?”   “说完了?”   “虞沉!”男人额角有青筋显露。   喊出这一声,他再度住了口,深吸气冷静片刻,滑过这一段间隔,语气平缓下来:   “爷爷在家里住不了几天,你就不能多陪着。还有周嫂……你不爱见我和明萱,总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她在家成天念叨着,说你在外面一个人住没人照顾。”   虞沉像是笑了笑,凭然听出一丝悲凉:   “关心我?我不需要可怜的施舍,虚情假意留着给明萱和她的杂种吧。毕竟女主人易了主,人在屋檐下,总要学会审时度势不是?”   虞晔捏着眉,纵然再忍耐,也受不了自己儿子如此咄咄逼人。   他抬手:“你给我来过河拆桥这一套?你眼前这个小姑娘——”   “够了!”少年已经比自己的父亲还要高出半个头,他粗暴的打断:“如果你见面只是为了说教,那么大可不必。”   几秒钟的静谧,万分漫长。   虞沉的声音沉下来,低低的,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有些事我不会忘记,希望你也不要。”   模模糊糊的一句话,信息不明朗,却叫眼前的男人神色一震,嘴唇翕动,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   后半截路程不长,身侧人一直抿着唇,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唯有手掌传递来的温度证明他存在。   徐若茶动了动,“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昨天买了排骨。”   过几秒,他应一声。   寒风阵阵掠过,蹭过脸颊有些微刺痛感。路上行人疾步匆匆,夜幕降了个彻底,抬头细看,微弱星芒和清冷月光可以一并收入眼底。路旁松树上有前几日的残雪,星点掺杂于郁绿间,冬意浓到化不开眼。   他们有过多少并肩走过的夜晚冬日街头,徐若茶数不清楚,但能回忆起的,无一例外都是美好。   沉寂间,突然就很理解虞沉之前的感受。   懊恼于他的沉默,懊恼于他的不肯说。些许生气,余下的大半都是心疼。   停下步子,她开口,声音澄澈,恍然间打破沉闷:   “阿沉。”   “嗯。”   她长出了一口气,“你可以告诉我。”   他眸光微灼,嗓音有点哑:“我的故事不好听,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抿唇,心头发涩。呼吸不稳,细细碎碎有些声音被随行的风割碎,洒落飘远。   松开手,转身,虞沉怀内猛然被撞入一团温暖。   腰间被双臂紧紧环绕,呼吸剐蹭盘旋在小小的两方胸膛间。   柔软又炙热,那是一种明晃的强烈感受。   他头一次怔住,双臂垂着,在空中停顿几秒,才后知后觉回抱。   也就是瞬间的事,清香缭绕,混合着冰冷空气,空荡荡的心脏被什么填满,好像没有什么更满足。   “阿沉。”她埋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   “……在听”   “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   “嗯。”   “你对我说的,也是我想让你明白的。”   “嗯。”   “你要乖,要记着我说过的话。”   “……嗯。”   偌大的街道一角,连接延伸……放在天地间可以说成无限大,但此时此刻,这里紧紧是一小方天地,只容纳了两人,周围种种都是无关。   她一句接一句铺垫,有些乱,又都在预想中。   “我最喜欢你啊,全世界我最喜欢你,第一名,谁都比不上。”   *   晚上十一点,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徐若茶又失眠了。   界面停留在微信对话页,备注虞沉,最后两条,四个字,互道晚安。   一闭眼就是傍晚虞沉的表情,控制不住的心有余悸。   感情是公平的,没道理只有一方无条件的付出。她想为虞沉做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翻来覆去好一阵,终于还是给咎子昂发了信息。   【徐若茶】:在吗?   【咎子昂】:咋了若茶妹妹   手指无意识在屏幕上摩挲,想了想,她继续打字   【徐若茶】:我们今天在路上遇到阿沉的爸爸了……   咎子昂秒懂。   【咎子昂】: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但阿沉的事我知道的确实不多,阿煜和他一起长大,找他比较好。   她盯着屏幕看,见到‘阿煜’两个字就头大。一想到连着两次撞到他的“好事”,还有一次疑似被警告,莫名就有点怕他。   【徐若茶】:我……他……   咎子昂那个急性子已经发来一连串问号,她心一横,飞快的写。   【徐若茶】:上次碰到方煜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个女生在哭……   【咎子昂】:……   【咎子昂】:你该不会上去路见不平了?   【徐若茶】:……会   咎子昂头疼了,头一次痛恨自己一下就问到重点。方煜这小子,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其实坏心思最多,弯弯绕绕的城府极深。   最重要的一点事,他记仇。   学校里那个小姑娘,他知道也见过几次,但方煜这次好像真的动了几分心思,他们几个玩的好的一起出去,开玩笑都提不得,一说就翻脸。   【咎子昂】:那不然我明天给你问问?你俩见面聊一下?   【徐若茶】:[抱拳/]看上哪个娃娃机的娃娃,尽管说别客气。   *   方煜很好约,咎子昂效率极高,第二天就把人约了出来。   恰逢周末,陈欣怡正式出院,她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少年坐在公园的长椅,百无聊赖。初时的一头金发不知什么时候染回来,乌黑不太硬。少了几分张扬,人畜无害。   徐若茶不知道怎么开口,见了他就是忍不住局促拘谨。   方煜嚼着口香糖,打破了尴尬,笑嘻嘻,拖长了声调:“你坐呗,让阿沉知道,误会我对你有意见就不好了。”   她瞟了眼地面,终于是坐在他旁边,屁股只沾了半个凳子不到。顿几秒,决定开门见山。   “谢谢你愿意见我,我有一些事想问,关于阿沉……”   他抬手:“甭客气,我知道你想听什么,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   “你见明萱了?跟在他爸身边那个女人?”方煜笑的有些嘲讽:“简单来说,她就是个小三。阿沉妈妈爸爸算是半商业联姻,伯母之前身体就不太好,已经住院一段时间,明萱找上门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还领回去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女儿。不到一个月吧……没了。   明萱的存在其实阿沉早就知道,一直没说,没想到那女人看着柔弱,胆子那么大。伯父曾说过,不管有多少女人,只会有他一个孩子。谁知道……总的来说,他对阿沉期望很深。”   见她长久的沉默,方煜出声:   “你用不着难过,阿沉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说句不尊敬的话,伯母的死是迟早的事,他有自己的规划安排。   还有……友情提醒一句,记得别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说的字组合起来没多少,徐若茶却半天没法消化。   从前她以为爱这种感情很简单,凭着本能去做,对方总会感受到。现在才渐渐明白,爱人是一件需要终生学习的事。   满嘴说着喜欢说着关心,到头来却有总发现纰漏。   自相识以来,虞沉一直站在她面前,把她挡在自己身后,于是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其实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许多事情就在一瞬间连在一起。   雨夜的河提边,他曾说他爸爸有别的孩子;他闭口不谈家里的事,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只是没什么好提,从没想过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回避。   ……   陈欣怡发觉徐若茶今天有点不对劲,情绪上像是高兴,眼底又掩着什么东西,中午只吃了平时饭量的一半。   最后一点个人物品也搬回了家,她把晒在阳台的衣服取回来,一边坐在沙发上叠,一边观察她,开口:   “最近学习上紧张吗?”   徐若茶换上了家居服,一起叠着衣服:“和上学期差不多,下周月考。”   陈欣怡点点头:“我回来了,这下你啊就能安心学习,到饭点有口热乎饭,家里的灯也总亮着,不用总操心我。”   “陈姨,我学习跟得上的,您别担心。家务呀什么的不需要您动手,现在才高二,也不是很忙,我已经习惯了,自己能收拾好,您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那我不成了废人一个?”她笑着摇头:“每天躺家里等你伺候?且不说不像话,你难道不知道,生了病不是一味养着才好,有时候也需要多动动。”   她点点头,没再开口。   陈欣怡看着,免不了多问几句:“你要是有心事,可以和我谈,我毕竟比你多吃几十年饭。”   她一顿,终于是不好意思的笑,手指交叉,斟酌用词。   “……不知道您有没有体验过,心疼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提到这个话题,陈欣怡有些怅然。动作不禁慢下来:“怎么会没有,如何处理这件事,我到现在都在学习。”   “那……”   她一笑:“人都不是万能的,但同时人又恰恰是万能的。”   一句简单的话,把徐若茶说的云里雾里。   怔怔然发问:“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陈欣怡把衣服放在腿上,细致到边角都不放过:“感情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大。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去做什么,只需要站在他身边就好。”   *   又过了几天,一切如常。   虞沉那晚的表现就像假象,那个眼底有落寞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徐若茶没再开口问,仿佛那个拥抱真的给与了足够力量。   入了冬,天色沉的快。他没有直接送她回家,而是坐保镖车去了市中心离二中不远的一个高级小区。   其实从进门开始她就猜了个大概。虞父说虞沉不回家,十有八九就是住在这里。   屋子里冷冷清清,家具不太多,冰箱更是空空如也,除了必要的用品,房子空的叫人不舒服。   她绕着看了一圈,最后回到沙发上。   还没坐稳又被虞沉拖起来。他手中拿着钥匙,停在一间房门口,回身看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姑娘,面庞白皙,表情平静,连唇线都是平平。   钥匙已经入了孔,只差一个转动。他忽然停住,站在门前问她:“知道我要做什么?”   徐若茶摇摇头,他来了兴致,环臂倚在门边看她:“不怕?”   又是一个摇头。   自讨了没趣,虞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手握着门把,“答应我,别哭。”   她快要没耐心了,瞪眼半敷衍半赌气:“谁哭谁是小狗。”   他挑眉,让开一截,示意她过来。半信半疑的走上前,手握住钥匙的那一刻,他的手从背后覆上,帮她使力。   轻微的“咔嚓——”一声响。   屋子里还没开灯,空气里有特殊的味道在里面,不难闻,似曾相识。   “喵~”   细微的声响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   她愣在原地,搭在灯光开关键上的手一愣,心跳声很快。   “喵喵喵~呜~”   方才那一声仿佛前奏,隔了一两秒就此起彼伏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有一只大手覆在她手背,稍稍用力,暖黄色的灯光骤然充盈满室。乍然明亮起来,视线所及清晰可见。   用一屋子来形容真的不过分……   数不清有多少,铺了毯子的地板上全是小奶猫小奶狗。   有的蜷缩成一团睡觉,有的动作慢吞吞爬来爬去,活跃的不得了。   而它们,从品种到颜色,无一例外,成双成对。   小狗还不太会叫,呜呜着半爬半走,一点点走到她腿边,“吧嗒”,轻轻趴在她的脚面。   嗓子眼里挤满了东西,她惊觉自己几乎不会讲话。   细胞瞬间膨胀成好几倍,血液飞速流动起来。   她指着屋子内,结结巴巴问身后人:“这,这是……”   “是”他点头:“今天起这些小家伙都跟你姓。”   黏黏糊糊的叫声还在不停的向耳膜撒娇。徐若茶眼眶热热的,俯身小心翼翼的抱起第一个接近自己的小可爱,抚摸它脊背的指尖都在颤抖。   浑身雪白,两只耳朵尖毛茸茸的超可爱,眼珠湿漉又黑亮。   身后响起他的声音,“答应好不哭的,怎么又哭了?”   徐若茶赶忙蹭了蹭眼角,一抬眼看到屋子里的场景,眼泪又忍不住溢出来。干脆也不忍了,边哭边笑。   “这么多……呜呜都是送给我的吗?”   虞沉看她哭的凶,轻轻一拉,抱进怀里哄,打趣:“喂,今天开始都要做妈妈了,怎么还是哭鼻子?小家伙们看你笑话呢。”   她哭的更凶,又止不住笑,狼狈的不得了。   他帮她擦眼泪,问:“开心吗?”   徐若茶用力点头,拽着他衣摆说不出话。   “好,以后我们分工明确。”   她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虞沉笑,吻上她的眼睛:   “你负责许愿,我负责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说很粗长了…… 第43章   心跳漏掉一拍。   什么样的感觉?   分明只是简单的音调平凡的字眼,组在一起由他说出口, 就成了墨西哥湾暖流。   多幸运多凑巧, 有人愿意把她如此隆重如此诚恳的捧在心上。   泪意渐渐散去, 徐若茶尤自回不过神来, 悄咪咪数了一下,三对猫咪两对小狗, 凑了个整数。   房间没有很大, 应该是为了迎接这些小朋友而特意改造了一下。有玻璃房, 还有各种猫爬架及玩具。地板上铺了整块的地毯,怕它们磕到碰到,连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   耳边喵喵叫声音不断, 心都要软化一样。她干脆坐在地上,珍宝一样的捧着一个一个看。   不时发问。   “给它们起名字没有?”   “这只为什么眼睛睁不开?”   “猫粮狗粮准备好了嘛?”   “会不会认生?会不会不喜欢我?”   ……   她嘴里念念叨叨着,虞沉挨个耐心的答。   “等着你来起。”   “你打扰到他睡觉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   “你要做它们的妈妈, 怎么会讨厌你?”   ……   心里头的欣喜一秒膨胀过一秒, 橘子汽水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忍不住雀跃着往起跳。   抱着小家伙们培养了一番感情, 时间也不早了。徐若茶虽然真的很想和他们住在一起, 无奈家里还有陈姨在等着。依依不舍的亲了又亲。   虞沉送她, 她又免不了担心。   “我们平时都要上学, 怎么照顾它们?”   “在你有时间专心陪伴它们之前, 会有专人照顾,不用担心。”   她埋着头走在前面,小步小步速度却很快。忽然就生出一股感慨, 回头看身后的高大男孩。   他穿着黑色的大大外套,很厚,脖颈间还是那条不变的宝蓝色围巾。发色沾染了月色,凭白添了一层朦胧光感。   眉眼依旧冷淡疏离,处处透着薄寒。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给她温暖,带给她人生所有的美好体验。   他们有着彼此无从参与的过去,却在眼前的相处中慢慢渗透入对方的未来。   她停下脚步,嘴唇微张,哈出一股热气。双手插在口袋,空气里无孔不入的浸着寒意,全被隔绝在外。   远处是无际星河,眼前是心头挚爱。   “好像对生活又多了一份热爱。”   他挑眉不语。   一只手掌不知何时探来,不松不紧的牵住她的手,温度炽热,不知不觉,捏着烫手。   “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徐若茶发愣。   抬眸就对上那双眼底的无尽温柔。   “某一天,我会成为你热爱世界的全部理由。”   *   日子晃悠悠,又是小半个月的时光。   漫长的冬日结束,气候终于回暖。   时间一步步向高考逼近,结束了开学考,班上的人大多数从松松垮垮的状态中收心回神。加上各科老师每天车轮战一般耳提面命的轰炸,大家身上都被拧紧了一根弦。   徐若茶的状态保持的不错,没有烦心事,一心一意专注于学习上。偶尔还有虞沉给开挂,成绩照例稳定在年段第一,这次甚至狠超第二名几十分。   有成绩挂在前面堵人口舌,老黄确实没了发作的余地。   早自习换座位,虞沉没在。   这次连书包都懒得收拾,她站在教室门口第一个,老黄一念了名字,就回去座位上继续刷题。   屁股还没坐稳,一道身影紧紧跟在她后面落座。   一个发怔的功夫,鹿煦已经笑眯眯的把书包放好。   “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   介意,非常介意。   她默默腹诽,嘴上没吭声,一个劲儿瞄抽斗里虞沉的书本。   这样的暗示鹿煦仿佛看不到,她咬咬牙,拐了个弯,小声道:“虞沉没在,我帮他占好座位的。”   鹿煦怔愣两秒,随后随手捡起一张成绩单在她面前一晃:“可是我的成绩排在他前面,就算你帮他占座位,也得讲究先来后到吧。”   如此义正言辞的反驳,她瞪了半天眼,还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想了想,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前排有那么多好位置,你怎么会想坐在最后面呢?”   他一笑,两个酒窝对称着,深深凹陷,无害又温和:“以前的学校排座位都是单人成座,我想试一下有同桌是什么感觉。”   她略无奈:“你坐在前排,也会有同桌。”   鹿煦摆手:“我对比过最近两次的成绩了,变动不大。大家肯定照着原来的位置来。”他顿了顿,面色犹豫:“我是看虞沉不常来学校……”   “你会怪我吗?”   徐若茶没脾气了。   一时又头疼起来,正思考该如何不伤人自尊的解决问题,他再度开口。   “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说的她有点发蒙,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虞沉上次说过的话。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同样的话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听到过,如果说那时她不理解,现在就可以说醍醐灌顶。   徐若茶震惊了,难道他竟然是这个意思?   过从不密的鹿煦很有可能喜欢她??   思绪还没理清楚,身体先做出了反应。   讲话都开始变得磕磕绊绊:“那个……那个,我不怎么用微信的。”   鹿煦一歪头,“我本来只想要你的电话,这么看来你有微信?qq也行。”   什么叫说出的话给自己挖了坑?   “……还是电话吧,我没有qq。”   交换了号码,鹿煦安静了一阵。   此时座位也陆陆续续排的差不多,抬眼望去,果然如他之前所说,基本没有变动。老黄挑了个别的调换,看到最后一排的时候,眼神有明显的停顿,挺意味深长。   鹿煦摸了摸头发:“我对照了成绩,好像我物理片刻有点严重,你有空的时候能教教我吗?” 第一节 物理,他已经拿出了月考卷子,随手一指反面的大题。   这题她很熟,考试前虞沉帮她押过题,同类型,换了数字而已。凝在卷子上的眼神一滞,着实有点不愿回答。   正想着,教室后门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   写着一章的时候翻细纲,五六年前的设定是男主学习差,老师要求好生差生坐一起。然而毕竟是我沉哥,第三章 就公然怼了老师,上一章又公然怼了学校领导。什么规定啊啥的到他面前都不作数,就算了吧……   另外,我的大纲里安排了一个剧情,如果写出来会是个跌宕的大起伏。   然后你们仿佛察觉到什么一样在评论里一直刷,吓得我□□发抖~   然后又因为最近经历了一些事,觉得还是能圆满就尽量圆满吧。   结论:最近已经在犹豫换情节了,可是这样一来前面埋的伏笔和后面的部分剧情就全部作废了,所以我得好好思考一ha~~~   么么哒,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第44章   两人的注意力齐齐被吸引过去,站在讲台的老黄瞥一眼, 装作没看到, 继续说自己的。   虞沉走了两步, 步伐倏然一顿, 眉间轻拧,眸光定在徐若茶右侧的座位上。   鹿煦挥了挥手, 抢在她前面开口: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他半耷着眼皮, 没理, 直接看向她,微微颔首。   这情形怎么看这么别扭,浑身上下的细胞都错了位一般。她开口, 每个字都带着尴尬:“早自习换座位了……”   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他应该可以理解。   虞沉不置可否,眸光一转, 看不出情绪, 只是低低的嗓音清越好听。   “你想坐这儿?”   鹿煦眨了眨眼睛,不能更坦率:   “是啊。”   他没再问了, 冲着徐若茶勾了勾手。   她先是一怔, 随后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利落的将书本整理到一起, 拖着桌子从鹿煦身后绕过去。   “不好意思, 你找别人坐同桌吧。你学习这么好, 性格也很棒,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说的是真话,语气也非常诚恳。   她不是什么情商高的人, 但在感情问题上很有原则,分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这么做或许会使得鹿煦不高兴,可不管选择多少次,她不会改变主意。   如果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徐若茶二话不说不会犹豫。仅从这件事上来看,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吧。   她很贪婪,面对虞沉总是忍不住想要更多,偶尔患得患失。她又并非如此贪婪,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他而已。   不论这件事是否是她多想,面对别人的好感她不会回应,也不愿回应,不如干脆逃避。   鹿煦没想到她会这样做,竟然直接将桌子拖走。目光闪了闪,嘴唇微动,侧目看了一会儿,目光重又落回桌面上的卷子,没开口。   ……   桌子有点重,抽兜里零零散散放了十几册书和练习册。费力的拖了不到一半,就被斜斜伸出的一双手抢过。直接搬到了原本属于鹿煦的空桌子旁。   他面色冰冷,侧脸咬合肌紧绷。她跟在身后,莫名讷讷,也不开口。   整个上午,虞沉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有,也不过以简单的应声代替。   他生气了。   她一早便意识到这件事。   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又找不到他生气的理由。   外面树枝抽出了新芽,冒着一片嫩绿色的尖,风拂过脸颊,不再有刀割的触感,温和舒暖。整座城市从沉睡中苏醒,终于开始有春天的味道。   咎子昂一行人站在二中的校门口等了一会儿,打算中午一起玩。远远的瞥到两人一前一后从学校里走出,跳了两下,越过人海打招呼。   “嘿!阿沉,若茶妹妹,这儿!”   方煜站在后面,烟抽了一半,正吐着烟圈,不妨踹了他一脚。   “煞笔,跳什么跳?”   咎子昂瞪着眼回头,揉了揉屁股,想也没想就一脚踹回去,方煜早有防备,一手插在兜里灵巧闪开。踹了个空,他又绌了个趔趄。   “你丫的有病?!”   方煜站在原地,不紧不慢翻了个白眼:“别怪哥们儿没提前告诉你,等会多吃饭少开口。”   咎子昂一挑眉,伸出一只手狠狠戳他的肩膀:“哎你这人什么意思?活腻了挑衅小爷找揍?”   路南从后边拍他肩膀:“行了行了,别闹了。在人家学校门口,像什么样子?街边的小姑娘都在看你俩呢!”   到底还是后半句话管了用,咎子昂一摸鼻子,讪讪的收回手,低声放狠话:“等回去再收拾你!”   不太宽的巷子,挤满了轿车自行车和行人,纷乱嘈杂。虞沉面无表情走在前面,徐若茶仅与他差了半步的距离。步伐很快,捏着书包肩带,几乎是在追着他走。   咎子昂那个粗神经,立马迎上去,搭着虞沉的肩膀:“中午吃什么?川菜怎么样?”   方煜把烟抽到最后一口,瞥一眼徐若茶,烟头随手扔进就近的垃圾箱里,默默的没有开口。   他身子一挡,格开了他的手。   咎子昂被拒绝了也不感意外,转而面向徐若茶,迁就她的身高,微俯身:“若茶妹妹,能不能吃辣?”   她笑了一下,心不在焉的样子。   “什么都好,你们喜欢就可以。”   咎子昂起身,吹了声口哨,“那走呗,别站在门口制造交通混乱——”   “我不去。”   虞沉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他一愣,方煜却莫名笑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好了一起?”   虞沉抿唇,黑眸闪过一丝不耐:“不去了。”   几个人没说话。   徐若茶舔一下上唇瓣:“……那你们玩的开心。”   “哎哎?”咎子昂一拍脑门:“你们俩这是干嘛呢,一个接一个的。多久没见了都,不带这么扫兴的啊!”   说罢强行揽过虞沉的肩膀:“阿沉,有什么事儿啊给我说说?”   他这一开口,身后几个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一起吃顿饭也用不了多久。”   “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做呀?”   ……   咎子昂看他沉着脸不开口,一瞥身旁站着的徐若茶,虚虚揽着往前走:“走走走,不管他。自己折腾不能拉着你一起啊,你跟着也不吃算怎么回事?”   徐若茶赶忙停下,回头看他,正对上他沉潭般的目光,从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一晃而过。   她走过去,抬眸看他,轻声问:“还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一点上来,我继续码……   今天做题做的忍不住爆粗口,一半的正确率,生无可恋脸。 第45章   咎子昂这才算看出来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   一路上揪着方煜咬耳朵,走在两人身后, 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看, 活像坐在大院门口与人口舌的大妈大婶。   方煜嫌他烦, 拽着领子把人推开几次, 后者很快又不长记性的贴上来。   “刚才在二中门口就告诉你了,让你少说话少说话, 现在跟我一个劲儿哔哔有什么用?”   咎子昂眉间紧锁, 呈现出一副与娃娃脸不相符的严肃神情。   “你看刚才那样子, 明显是阿沉生气了。他不是都快把若茶妹妹捧手心里了?竟然还会生气?他为啥生气?”   少年自从把发色染回黑色,看上去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此时烦不胜烦,停下脚步, 扒了扒头发,拔高了音调撵人:   “你踏马问我有用?我知道?!”   咎子昂“嘶”一声,也停下来看他, 满脸费解:“关心一下好兄弟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整天就知道欺负低年级纯洁小学妹, 你能不能做点儿正经事!”   这厮最近学坏了,吵架都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戳。   方煜眼神一凛, 眸光里净是冰渣子。   “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路南一直在后边走着, 眼看前头俩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 赶紧上前特别公平的一人给了一个脆瓜。   “嚷个大爷!不嫌丢人!”   *   徐若茶看得出, 咎子昂是真心的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越发卖力的招呼着众人吃吃喝喝玩游戏, 然而虞沉周围就像挡了一堵看不到的围墙,把所有热闹冷硬的隔绝在外。   徐若茶坐在他身旁,有一口没一口吃着, 也不太有心思玩。   这帮少年平时看着不拘小节浑浑噩噩,实则纯洁的很,严谨的恪守着规矩,未成年不喝酒。买了成箱的可乐和果啤,找服务员要来若干杯子玩“深水炸弹”过干瘾。   她嗜甜,平时还挺喜欢喝可乐,开桌前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满了一杯,到现在一个小时快过去,连杯口还都是干净的。   咎子昂闹哄了半天不就是为了他俩,眼下看两个主角谁也不捧场。放着台阶都不下,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坐的近,不经意瞥到徐若茶碗里空荡荡,两颗醋泡花生都能玩好久。一伸手,大咧咧的夹了一大筷子毛血旺过去。   “吃啊!不吃怎么长身体。你今儿也太客气了。”   虞沉本来靠着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玩手机,闻言眼皮微掀,往这边看了眼,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其实也饿了,但是他不动筷,她也没心思吃。碗里的东西裹着一层红油,冒着热气,辣味香气窜进鼻腔,大张鼓舞的刺激胃里的神经。她也没客气,夹起一筷就往口中送。   食物才放到嘴边,忽然被连带着筷子一起打掉。   ——   鸭肉和豆芽跌落,咕噜噜顺着校服面料,从大腿一侧掉到地上,蹭出了一道油印。   她愣神,回头,虞沉手中拿着她的筷子,面色沉的似要滴水。   恍惚间仿佛看到他喉结处上下滚动,隐忍什么。   “喜欢吃这个?”   咎子昂一直关注着这边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张了张嘴,“阿沉,你干嘛呢?”   “你闭嘴。”薄唇微张,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徐若茶还没答话,就看他粗暴的把她面前的碗筷拨到一边,换了自己的上来,看也不看就拿着筷子为她布菜,直到压得瓷白小碗冒了尖,才停住。   “吃”   筷子递到她跟前,也是他的。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碗,食欲被打消的一点不剩,倏然间没了胃口。   “……阿沉。”   他神色不变,“自己不动,要我喂你?”   不大的桌子,围了一圈坐着,周围人有点儿什么动静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何况虞沉这儿明显的出了状况,纷纷停下原本的动作,一致将目光凝聚在这里。   咎子昂被吼了一嗓子,还没回过神,方煜靠在椅子上,取出一支烟放到嘴边,看一眼徐若茶又放回去,眯了眯眼。路南头都要大了,赶忙出来打圆场。   “怎么了这是?都看什么看,吃饱了?桌上还剩这么多,小学没学过‘粒粒皆辛苦’吗?我看丫们就是欠饿。”   虞沉还保持着动作,眸光冰冷盯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垂眸,咽一下嗓子,动作自然的把筷子接过,慢吞吞的夹起最上层的肉片塞进嘴巴。很认真的吃了一会儿,搁下餐具。   声音很平静:“我吃饱了。”   这期间虞沉就一直看着,此时目光又转到她面前的碗:   “吃完。”   她眉间一皱,没动,又重复一遍。   “我吃饱了。”   “我说吃完。”他看上去很有耐心,一字一顿。   咎子昂轻咳一声,看不下去了,“不想吃就不吃了。”   方煜在后头扯了扯他的卫衣帽子,示意他闭嘴。   气氛再度跌至冰点。   咎子昂打掉他的手,皱眉:“你别动我,怎么不能说了?好端端发什么疯?吓唬一个女孩子有劲?”   方煜挑眉,给斜对面的路南使了个眼色,路南会意,立时开口:   “看看你们,屁大点儿事儿就上纲上线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子昂,可乐没了,劳烦你到前台小姐姐那儿再抬一箱上来呗。”   方煜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一边捂着人嘴,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外拖:   “我和他一起吧,他这小胳膊细腿儿的,我怕他搬不动。”   咎子昂嘴里发着“呜呜” 的声音,对这个动作又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愣是被拉扯出去。   人一走,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吃吃喝喝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徐若茶擦了擦嘴,没几秒也跟着起身。   低声和虞沉说:“你不去学校的话我先走了,玩的开心。”   还没走出去一步,手腕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谁让你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这么多章,沉哥阴暗面上线ing 第46章   她垂首,看向箍在自己腕间的手。   不过几秒钟, 一股更大的力道袭来。眼前一晃, 身体就被迫拉扯着向后走。   她背着身, 入眼就是几个少年惊愕的神色, 来不及一一略过,听到一声重重的关门响, 她被虞沉牵着出了包厢。   他步速很快, 大步跨着, 也不知道走到哪个拐角,翻身一甩就按着她肩膀压在墙上。   大理石质地,冰凉的墙面, 隔着薄薄的春季校服映入衣衫递至皮肤。   方才吃的热火朝天,这一激灵,很快冷静下来。   她抬眸, 对上他蕴着愠怒的双眼, 咬合肌都在用力,手上的力道在竭力克制。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不说话, 周身气压沉沉, 徐若茶丝毫不怵。   长长的回廊里, 偶有人影走动, 见怪不怪瞥一眼,又冷漠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开口。   “你打算这么困着我到什么时候?”   肩膀倏然一痛, 不由得皱眉。   几乎是下一秒,禁锢松了松。   “我的。”   “什么?”   “你是我的女朋友。”他垂眸,深深望到她眼里,说的很慢,话里有些她听不出的情绪。   徐若茶眼珠转了转,语气缓和下来。   “上午刚换好座位你就来了,我有和他解释,还没说清楚……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不会和他坐同桌的。”   比起两个人别扭的冷战,她更倾向于把话摆出来说清楚。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难道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她一句接一句,语速不快,发音清晰:   “阿沉,我非常不喜欢你这样,你有什么不高兴,可以明白的告诉我,如果做错了我会改。而不是不理不睬,甚至把脾气迁怒于亲近的人身上。”   “你把第一句话收回去。”   半晌,他终于出声。   “……”   他耐心的重复:“把第一句话收回去。”   “……阿沉。”她皱眉。   下一秒整个人猛然被拖进他怀里,压到肋骨,痛意清晰。黑眸中风起云涌,像愤怒的小兽。   “谁许你说不喜欢我的?”他声音压着怒意,“你答应了我,又凭什么这么说?”   她有些发怔,鼻尖满满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清冽清淡,百闻不厌。   “我没有不喜欢你。”这样的虞沉还是第一次见,心口莫名慌乱:“你别这样。”   如墨双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身上紧绷的气息渐渐放松下来。手臂移动,大掌揽着她后脑,不容分说按在自己胸口,另外一只手斜抱着,跨在瘦弱背部,自己也埋在她肩窝,深深的吸一口气,才开口。   又是那样低低的,无法拒绝的声线:   “吓到你了是不是?”大掌安抚似的摸她的长发:“是我不好,一时激动。我只是……”   他顿了顿,空荡荡的走廊,其余声音都被隔绝在外,耳蜗里只有独属于他的那一份,那是不易察觉到的疲惫,还有轻颤:   “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失去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关于你,一点都不行。”   手臂继续收紧,以一种绝对的怀抱姿态。   耳边有谁轻声说:“别离开我。”   *   陈欣怡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   “喏,昨天说要吃的,怎么现在又没胃口了?”   一声惊醒,她回过神来,塞了排骨到嘴里,抬眼看到陈欣怡,不由再度怔住。即便是每日相见,还是可以看出明显的区别,她的脸颊消瘦了不少,从前纵使身体不好,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自从做了手术,兴许是因为伤身体,连颧骨都抬高不少。   她赶忙为陈欣怡夹菜:“您怎么瘦了这么多,多吃点呀,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得快。”   陈欣怡打趣:“我看我的肉都跑你身上去了,最近小脸都圆了一圈。”   这么明显的潜台词,她还不习惯被长辈如此调侃,登时红了脸辩驳:“哪有,上周体侧,只是比上次重了两斤,在正常范围的。”   她吃了一口菜,状似不经意的问:“在外边吃太多也不好,以后带着回家里,陈姨煮饭给你们吃。”   脸上在发烫:“陈姨,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呢……”   陈欣怡笑:“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么多做什么?就当带同学回家了,别这么有负担。”   “您为什么想见他呀?”她小心翼翼的问。   话刚落,额头上就被手指点了点:“最近中午都不在家吃饭,晚上也回来的晚,我总得看看这个把我女儿迷得不得了的男孩子是何方神圣吧?”   *   又过去两三天,虞沉日常没来学校。   陈欣怡的话堪比下任务,还是难度五颗星+的那种。期间相处时间那么多,她几次试图开口提一下,偏偏对上他冷淡坚硬的轮廓侧脸,鼓起的勇气就像皮球泄了气。   她知道虞沉是什么样的,更知道他有多好。同时虞沉怎么对别人的她也看到了,基本上冷淡与不逊交替。对上陈欣怡是否会有例外,她不知道。   陈欣怡若是不满意,也许不会直说,但总会委婉的提。虽然得不到她的赞同,也不会影响他们在一起,但她总归是她最亲近的人,更是唯一的亲人,她怎么想,很重要。   下午倒数第二节 课,徐若茶脑子钝钝的,隐隐作痛。抬头一摸,似乎有些低烧。   坚持到放学,鹿煦没急着走,而是转到她跟前。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很红,下午也没精神的样子。”   经过上次的事,徐若茶是真的不敢和他有交集了,能避免尽量避免。故而摆了摆手:“我没事,谢谢你了。”   说完就背着书包往出走。   说好的不用虞沉来接,她还是自己步行回家。   下午坐着没发觉,走起路来才晕晕沉沉头重脚轻的,很是不舒服。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疼痛和不适感反而更清晰。   刚走过拐角准备过马路,街道对面路边的黑车上下来一个女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连身小洋裙。身材姣好弱柳扶风,她摘下墨镜,目光直直对准了徐若茶,旋即扬起一抹淡笑挥手。   徐若茶一愣,那个女人……   下意识的顺着斑马线往前走了两步,眼前蓦然一黑,手臂不知被谁拽着,整个人狠狠撞在身后的路灯上。   几乎是同时,眼前一辆车呼啸而过,贴面而行。   一霎间,她惊的回了神,心口剧烈跳动,脑袋清醒不少。背后被撞到地方有些疼,汗津津一片,刺激神经。   她回头,鹿煦跌倒在两步开外,侧躺着,正撑着手臂起来。手掌方触到地面,忽的一软又重重摔回去。   徐若茶一惊,也顾不上自己了,赶忙跑过去。   “你怎么样?有没有磕到哪里?”   鹿煦换了只手,甩了甩胳膊,曲腿坐在地上。笑了一下:“没事儿,一时没注意。”   他很快站起来,反过来看她,从头到尾扫一遍,没有肉眼可见的伤,仿佛松了一口气:“有没有撞到哪里?刚才情急,没注意到后面有路灯。过马路呢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她脸上隐隐发烫,一低头注意到他手掌上红红一片,有点血肉模糊的,看的人心惊,可见刚才摔的多么严重。   感觉到她的目光,鹿煦把手腕往身后一藏,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没关系吧?要不要送你们去医院?”柔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略带担忧。   徐若茶回头,明萱站在几步之外,眉间轻皱,配上她清纯的长相,很有些美人颦颦的味道。   她摇头,下意识蹙眉:“你来找我?”   明萱轻点头,目光越过她肩膀,落在身后的鹿煦身上,犹豫着看了一眼,又道:“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这位同学似乎伤的蛮严重。”   虞沉家里的事,上次已经从方煜那儿了解的差不多,也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徐若茶对她没有些许好感,打车也不过一两分钟的事,并不想领她的情,更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开门见山问:“你有什么事?”   还不及她回答,身后传来鹿煦一声轻咳:“你走路注意一些,既然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家。”   她一愣,正准备开口,他又晃了晃那只受伤的手腕,笑着说:“看着吓人而已,只是一点皮外伤。你别担心,明天见。”   说完转身就走,没留给她挽留的时间。   她往前追几步,叫他的名字,只从人影重重中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明萱适时开口:“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聊聊虞沉的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我状态很不好,没有稳定更新真的非常对不起大家。   这周末考完试就恢复正常更新,今天发一波红包   晚一点再来刷吧,今天应该会更很多。 第47章   学校周围人多,明萱倒是贴心的换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你想和我说什么?”   开座的皮质沙发, 楼下是华灯初上的江边夜景。偌大的空间, 头顶挂满了水晶吊灯, 照的大厅一片敞亮。只有很少的客人, 随侍却随处可见。演奏者穿着淡蓝色的礼服,大厅一角有流畅轻缓的钢琴声传来。   明萱坐在她对面, 背脊挺直, 微微斜侧着身体, 双手自然的垂落交叠于双膝之上。面上挂着自然的微笑,若是不知情的,倒真会误以为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若茶不介意吧?”   她抿唇,没有咄咄逼人。   明萱也不急,亲自放了一个瓷白色的小盅在她面前:   “你尝尝, 这家的雪蛤很好吃。高二的课程一定很紧张?多补补。”   见她没有动作, 她微微低头,紧接着露出一抹苦笑:“想必你听说过我了, 我和阿沉爸爸目前是恋人关系。”   “阿沉一直认为他母亲的死与我有关, 我从未解释, 也不会解释。这么大的年纪失去了妈妈, 换个人都可以理解。现在我也是做母亲的人, 只当心疼他给他一个寄托。”   徐若茶没兴趣听她诉苦,外带糊弄傻子般的洗脑。   “请问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她忙挥了挥手, 有些焦急:“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对你解释什么。阿沉喜不喜欢我没关系,只是他和他父亲整天因为这个闹矛盾,我心里过意不去。”   声调缓下来,年轻的女人似乎有些疲惫:“你还小,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是很复杂的事。我很爱他的爸爸,为了他可以去做很多事。虞沉的爸爸也很爱他,只是不会表达,我希望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将来我们还会在一起生活很久,有矛盾还是尽早化解为好。”   “所以你想让我劝虞沉回家?”   摆出一副真正的女主人姿态,来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   明萱笑:“阿沉能回家自然再好不过,你别误会,我没有坏心思。这周他妹妹抓周礼,我邀请你来参加,好吗?”   她皱眉,抓起书包:“我们并不熟,如果你叫我来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帮不到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稍等!”明萱也是急了,竟然红了眼眶:“我不奢求你能理解我,但请求你为阿沉考虑考虑!你也有爸爸妈妈,他和你一样的年纪,却得不到一点来自父母的关心。没猜错的话,你是他的女朋友吧?难道你就这么自私吗!我也是为了他好。”   徐若茶回眸,等她静静说完,表情从激动渐渐恢复平静,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她面无表情,突如其来出声:“你是谁啊?”   明萱动作一愣,手臂定在空中。   “你算什么?又是用什么身份和我讲话?你凭什么口口声声为他好?你凭什么自以为是指手画脚?”   少女声音平淡,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语调却冷淡。白皙面容,少了一些血色,穿着最简单的校服和帆布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落座于华贵场所却丝毫不怯场。   她双眸动了动,问:“你每次就是这样和他讲话的吗?用你所谓的道德绑架他,害他伤心难过?”   明萱几乎是愣在当场,眼神里满是错愕,似乎想不到她会不留情面说的这么难听?   “我不喜欢这样讲话,这是第一次。但是我真的想说,你好令我感到恶心。”   她沉稳的坐着,眼神里毫无波澜:“我没兴趣管你是不是小三,更没兴趣听你打着苦肉计的旗号来给我洗脑。既然我来了,也不能空荡荡的走。以下的话希望你听清楚,”   声音不大,足够几平方米的人听到。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明着辱骂,明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总感觉周围有视线频频侧目而来。她捏紧手腕,强露出一个笑,预备开口,很快又被打断。   “比起你的鬼话连篇,我更愿意相信并支持他的决定,所以希望明小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说类似的话。   另外,他虽然没了妈妈,这不代表他没人心疼没人爱,更不代表可以被人随意欺负。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如果是会伤害到虞沉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与明萱相对:“我第一个不会叫你好过。”   说完了这些,徐若茶抒一口气,站起身重新背好书包。   “我年纪小,有时候表达的不够婉转,想到哪里说哪里,这一点在你面前还差得远。不过我想这是最直白的方式,想必你可以很好的理解。   要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你大概也不会想看到我。就不浪费彼此时间了。”   她走出几步,好像没看到明萱苍白的神色,又回头:   “对了,有空还是希望你多读书,毕竟书总是能教给我们一些道理。”她不紧不慢的上下将她打量一遍:“比如:麻雀披上一层羽毛,也不能变成凤凰。”   *   走到小区楼下,远远看到路灯下矗着一个人影,高瘦挺拔,肩膀宽阔。稳稳的站着,什么也不做。   她停下看了两眼,很快跑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跑的呼吸有些急,还没停住脚步就忍不住出声。   少年抬头,自然的张开双手把人接到怀里。她顺势钻进去,这才看到他穿了白色的衬衣,有淡淡的酒精味道。   徐若茶一惊,有些紧张的开口:“你喝酒了?”   虞沉摸她的发顶,没有回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下意识的想把与明萱见面的事隐瞒,说:“去看小猫小狗了,陪他们忘了时间。”   他轻轻“嗯”一声,“以后别再这么晚,不安全,我会担心。”   徐若茶从善如流的应下,还没忘记,又绕回去:“你是不是喝酒了?”   虞沉轻轻弹她的额头:“去陪舅舅谈生意了,我没喝。”   她松一口气,从他怀中退出来,仰着头看他,声音软软的:“手机没电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有没有等很久,”说完又摩挲他的手臂:“晚上还是会有点冷,别着凉。”   手掌捏上她的脸蛋,他挑眉:“小话痨,今天怎么这么甜?”   躲了一下没躲开,刚才见到他有点激动,一时没忍住。周围人来人往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如果哪个恰好和陈姨关系熟,就有点尴尬了。   她笑眯眯的,“吃晚饭了吗?”   虞沉摇头。   “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   ……   陈欣怡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防盗门外有钥匙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知道是徐若茶回来了,忙起身去开门。   顺手从鞋柜上帮她把鞋拿下来,看也不看就念叨:   “你这个孩子,就叫人操心,又回来这么晚……”   “陈姨。”徐若茶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自在的掖了掖耳边长发。   陈欣怡弯着身子刚把鞋放好,顺着她的小腿,就看到身后多出来的人影。   她一滞,站起身,目光一点点上移,直到对上一张淡漠俊逸的少年脸庞。   少年声音介于成熟与青涩间,清越悦耳,略带恭敬。   “您好,我是虞沉。”   陈欣怡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徐若茶,又看看比自己和女儿高出那么的男孩子。   过了几秒才笑脸相迎:“是你呀,快进来吧,阿姨做好了饭菜就等着若茶回来呢。要是不嫌弃,留下来尝尝阿姨的手艺。”   ……   一顿饭,徐若茶预料中的冷场完全没有发生。   面对陈欣怡,虞沉恭敬有礼,晚辈该有的礼节一一恪守,甚至会很自然的主动挑起话题,说话时稳稳当当,回答问题也很认真。   好在陈欣怡并没有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只是热情的招待,仿佛真的只把虞沉看做女儿的普通同学。   她有些惴惴的心,总算放下。   饭毕,送虞沉离开。完成了写作业洗澡等一切流程,坐在床边擦头发,才想起一件事。   晚上事发的时候有些忙乱,鹿煦就那么走了,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伤的到底如何。   虽说心里明白不该和他再产生什么瓜葛,但一码归一码,鹿煦为救她而受伤,说什么也不能视而不见。   这时竟然又有些庆幸上次交换了电话号码。   想了想,时间已经不早,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休息。因此只发了一条短信:   鹿煦,睡了吗?今天谢谢你,伤口有没有处理?去诊所或医院看过没有?   等了约摸二十分钟,没有任何消息,那封已发送的信息静静的躺在信箱,石沉大海。   ……   第二天徐若茶起的很早,一早等在学校,题没做了多少,心里一直扰着这件事。   谁知往常到校很早的鹿煦,竟然破天荒的迟到。   早读上了一半,才姗姗来迟站在门外喊报道。   老黄没多说,应该是请了假,应一声直接让人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徐若茶正在背文言文,没顾上抬头看。等人回到自己座位上,余光一瞥才注意到他来了。   抬起头正准备开口,她愣在当场。   鹿煦左边小臂绑着长长的绷带,打着很厚的石膏,比原来面积大了足有一倍,有吊带从连接脖颈到手臂。   这是……骨折?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为啥都在说虐,明明我自己写的都被甜的想谈恋爱??? 第48章   鹿煦没往这边看,放下书包, 略显笨拙的从书包里把书本和作业拿出来。   前排已经有同学好奇的转过身来小声问东问西, 从她的角度看, 依旧扬着笑, 耐心的解释着什么。   老黄拍了拍桌子:“后面的,不要交头接耳了!”   他扫一眼鹿煦, 沉着脸开口:“一再给你们强调, 上下学要注意交通安全,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们现在不听我的,等出了什么事,后悔也来不及。最好也不要在教室里打闹, 下了课一个两个疯疯癫癫的,放了羊一样,哪有个准高三生的样子?   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高三了, 你们路过西边的教学楼, 抬头看一眼高考倒计时,明年的这个时候, 就要轮到你们!整天兴冲冲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学?都把心收一收……”   口头上念叨着安全问题, 最后又免不了回到学习上。   徐若茶没心思听, 心里头乱糟糟的。眼下最不想欠人情的人就是鹿煦, 偏偏欠最多人情的也是他。   昨晚的某些细节还历历在目,他从地上坐起来,手臂软了一下……   徐若茶不止是懊恼, 更多的还有愧疚。   昨天也是她失了分寸,明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还是跟着明萱走了。   骨折怎么说也不能算小事,伤筋动骨一百天,算下来就是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他的生活学习都会受到影响。若是欠钱可以弥补,这又要怎么算?   想到他昨晚忍着痛还笑着道别,一人离开。徐若茶就觉得自己实在冷血。   愧疚挡不住的漫上心头,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鹿煦回头看一眼,用手指了指课本,没有再理会。   整整一堂课,徐若茶都没能专心起来。几乎是数着时间等下课铃敲响,就连拖堂讲作业的几分钟都变得异常漫长。   等老师的人影出了教室,她回头,鹿煦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四面全无空隙,大部分都是女生。   “一定特别疼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是怎么弄的呀?被车撞到了?”   “昨晚在十字路口的是你吧?我看到你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女生……”   “哇这是真的吗?哪个女生呀,我们学校的?在我们班吗?”   “你要小心点啊,最近就好好休息吧,下课我帮你打水~”   ……   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把鹿煦的座位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徐若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热情的女生们没有离开的趋势。   她站在外围,叫了两声鹿煦的名字,很快就被别的杂声吞噬的一干二净。   直到下了第三节 课,也没能和鹿煦说上一句话。   他在躲她。   *   虞沉在大课间的时候赶来,他的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蔫蔫的不太有精神,心情也很糟的样子。睁着眼睛看向前方地板某处,由着神识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挑眉,自身后绕过去,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果,剥开,塞进她嘴里。   茶色双眸晃了晃,她下意识张口,舌尖一片甜腻。扶着桌面慢吞吞坐直,抬眼就看到虞沉站在自己身后。   糖果从左边的腮帮子滑到右边,她有些不清不楚的开口:“不是说今天不来了?”   虞沉落座,懒洋洋的摸后颈:“结束的早。”   她“噢”一声,蹩眉,一张小脸上犹豫之色尽显,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开口。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鹿煦因为我受伤了。”她咽了咽嗓子,抬眸看他:“骨折。”   他倒是神色宁静,眉间平平,没有过多情绪反应:“起因?”   徐若茶把明萱的事略去,三言两语挑重点讲了一下。   旋即很是为难:“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弄成这样。”   手腕被一把拉过去,这次他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波动,语气也重一些:“有没有受伤?我就一天没看着你,过马路也不叫人放心。”   “我没事啊,是鹿煦。昨天陪他去医院也拒绝了,真的很过意不去……”   徐若茶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哪怕能让她了解一下伤势情况也好,偏偏他就是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好不容易等到大课间,又来了几个男生,拉着他不知去了哪里,到现在也没回来。   还有那条短信……   “知道了,我去处理,你不用担心。”   她捏了捏眉心:“害他受伤的是我,到现在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怎么能推给你处理?”   “阿沉,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仅就这件事,我应该做些什么。”   唇角以几不可见的弧度微微下沉:“我和你有什么区别?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替你做的?”   眉头拧的更深:“你在说什么?”   虞沉没答,顿几秒,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着急,她缓了缓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找合适的方法向他致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要不开心。”   *   一直等到上午最后一节,她终于有了开口机会。   英语老师找班上的尖子生商量下个月演讲比赛的事,徐若茶和鹿煦被一同叫到办公室。   “你们俩的发音都不错,昨天上课的录音我也仔细听过了,选你们两位代表我们班去参加比赛,没什么不愿意的吧?”   徐若茶心不在焉的点头,女老师继续坐在座位上自顾自说。   知道她平时寡言,老师也没故意找她,偏头拿着比赛相关文件,和鹿煦谈论了些什么。   她盯着他手臂上的石膏看,两人说了些什么也没听到心上去。   “若茶,若茶?”   她回身,一抬眼,两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女老师推了推眼镜,对于她刚才的走神没说什么,在这一点上,好学生似乎总能得到优待。   “我们刚才在商量训练时间,定在周三放学后没问题吧?”   陈欣怡没出院之前,她的生活三点一线,陈欣怡出院之后,她的生活干脆变成两点一线。想也没想,当即便点头应下。   老师满意的点点头,再叮嘱几句,就放人离开。   出门的时候徐若茶特意走在鹿煦前面,一出门便等在拐角。   “鹿煦。”   他转身拉上办公室的门,应声:“嗯?”   徐若茶捏了捏手指:“昨天晚上,很谢谢你……”   唇角又扬起浅笑:“你今天上午一直在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见她点头,他打趣:“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小姑娘,怎么这种时候就傻乎乎的?换做谁都会拉一把,不要太放在心上。”   心里那股愧疚之情再度冒上来:“我昨天应该陪你去医院的,明明就很严重……”   他晃了晃手臂,手掌上也包了纱布:“这点小伤不算事,看着吓人,其实很快就能拆。”   ……又是那样的话。   她咬唇:“我知道道谢不管什么用,也知道这么做很俗,但是你的医药费,请让我出。”   “你出?”眼看着刚才还一脸轻松的人表情倏然严肃起来:“男生怎么能花女孩子的钱?你在看不起我吗?”   徐若茶愣住,紧接着忙摆手:“我没有那样的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听到这里,维持在他脸上的表情一瞬崩塌,似乎是被逗笑了,愉悦的笑出声。   很自然的伸手摸她头发,动作太快,徐若茶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避。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鹿煦怔忪一秒,很快就垂下手臂,仿佛上一瞬的尴尬不存在。   他笑问:“这么把我的话当真?”   “我真的没事”说罢又动了动手臂:“没有很严重,也不疼。”   她这才发现,鹿煦即便不笑,唇角的弧度也是上扬的。   被捉弄,她也恼不起来,有万般情绪,都在这股如同浪潮般的歉意里打消淹没。   “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说认真的。”语气万分诚恳。   “好了,知道你认真,你的感谢我收下,现在我们回去上课?”语气有些像哄小孩。   “鹿煦!”   他没应,走出几步,听不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上,又回头凝视站在原处的她。   停了几秒,似乎是败下阵来:“行了行了,让着你,医药费让你出。”   *   徐若茶急着上厕所,打了放学铃,把书包扔给虞沉,自己急匆匆去了卫生间。   吃饭时间,学生们为了去食堂抢座位早早就一窝蜂涌出去。   很快教室内只剩两人。   鹿煦不紧不慢的把书塞进抽屉中,对虞沉的存在视若无睹。   “你开个价。”   虞沉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嗓音凉薄。   “嗯?”鹿煦转身,笑着看他:“你们俩挺逗啊,抢着送钱?”   他一扯嘴角:“别想太多了,这儿没那么多狗血的电视剧,单纯的不想欠你什么。”   少年了悟般点点头,似笑非笑:“我若真想要,你舍得给吗?”   虞沉蹙眉,沉声:“我仿佛跟你说过,别打她主意。”   他笑,停下手中动作:“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你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她是不是回去很晚?”鹿煦歪了歪头   眉间拧了结,虞沉没开口。   他嘴角笑意更甚,没有挑明:“越相处就越喜欢,怎么办?”一顿:“喂,同学一场,劝一句,自己的东西要看好了,别一不小心就被撬走了。”   “尤其是……当你很自信她属于你的时候。”   ……   谁想到放学的时候卫生间也能排起长队,等了五六分钟,徐若茶终于从卫生间出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走廊拐角靠在墙边的挺拔身影。   表情还是冷淡的,只是动作透露出些许烦躁。   颀长手指伸入裤兜,摸了两把,似乎在找什么,很快又抽出,眉间轻蹩。   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踮起脚尖。刚洗过的手还未来得及擦干,略微湿润,残留着洗手液的淡香。   手指轻轻戳上他的脸颊,轻声开口:“是不是想抽烟?”   虞沉低头看她,抬手捉住她不老实的手腕,没开口。   “虽然抽烟很不好,但是偶尔抽一支也可以的啊。”   他应一声,没有更多言语。   徐若茶仿若不查,自觉地从他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仔细剥好,喂到他口中。   “实在忍不住就吃糖嘛,把嘴巴堵住就会好一点。”   他真的不喜欢吃糖,太甜,甜的发腻。随身备糖也是为她准备的,可由着她喂入嘴里,竟然莫名的把心情都平静下来。   教学楼已经没什么人,手腕上的手滑到掌心,牢牢牵住,拉着她往出走。   她随意的开口:“刚才去办公室,老师让我参加下个月的演讲比赛。”   “嗯。”   “老师选了我和鹿煦,从下周开始就要参加赛前培训了。”   “嗯。”   “时间好像是每周三放学后,两个小时,你要不要等我?”   走在前面的脚步忽然一停,她也跟着停下。   “怎么啦?”   虞沉回头,泼墨一般的黑眸闪着光,很陌生。   “什么时候培训?再说一遍。”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周——”脑海里倏然闪过什么,她住了口,赶忙抬头看他,急急开口:“我下午就去找老师,改——”   “不用了。”冷淡打断她的话,虞沉没再开口。   手掌的温度炽热,烧的她脸上都一阵发烫。   不知什么时候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激的她脑仁隐隐作痛。   **   她坐在房间的地毯上,腿上趴着两只小猫,急切的噘着嘴吸她手中的小奶瓶。   虞沉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翻书,看她一眼:“这么喜欢,一周也难得来看几回。”   “平时上学太忙了呀……”被孩子爸爸隐晦指责做妈妈不尽心,徐若茶脸上忍不住染上一片绯红。   “……”   沉默是最好的激将法,和小宝贝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也愧疚,赶忙开口:“周三放学早,以后每周三我都来看它们。”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喂颗定心丸:不怕不怕不虐,还不到时候 第49章   她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不记事, 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事都忘记。   上午脑子里装着事, 迷迷糊糊也没认真想, 果然出了岔子。   但忘了就是忘了, 虞沉不高兴也是必然的,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和解释的。   她低着头, 小声坚持:“我可以去和英语老师协调的。”   “说了不用。”   她咬唇:“那我训练结束就过去。”   薄唇紧闭, 抿成薄线。   ……   虞沉不对劲, 很不对劲。   如果放在平时,哪怕是她真的忘记,也不会令他如此生气。在她不在的十分钟内, 明显发生过什么事。   她语速慢下来,声音轻轻柔柔的,耐心的开口:“阿沉, 我们说好的, 有什么事都要对对方讲出来,不能自己憋着。”   “这件事是我不对, 我向小猫小狗道歉。”   “原谅我好不好?”   他嘴唇动了动, 开口有些艰难:“你告诉我, 昨晚你没有和鹿煦在一起, 对吧。”   她一愣:“在学校外的十字路口我们就分开了, 为什么这么问。”   牵着她的大手倏然一送,很快又握的更紧:“你说的,我就信。”   *   十分钟前。   鹿煦说完最后一句话, 转身离开教室。   他坐着,桌面上摆着黑屏的手机,也不知盯着看了多久,终于还是解锁,点到通话界面。   食指无意识敲着桌面,嘟声的忙音过后,有人接起了电话。   中年女音,态度很是殷切。   “昨天晚上,她有没有回去?”   女人忙答:“没呢,昨晚没人来,我一直在家。”   电话放在耳边,停了几秒,他定定的盯着前面瞧,一团空气,眸光倒影里没有聚焦的东西。   女人没听到回音,喂了几声,一片寂静,只当是断了线,嘀咕了几句,很快挂掉了。   *   虞家老宅。   虞坚德躺在躺椅上,一旁的桌子上放了半导体,很多年前的款式。样式古旧,半旧不新。被擦拭的很干净,也保存的很好。   悠悠转转有戏腔从里面传来,不甚清晰。   老爷子闭眼,跟着哼唱:   赴秋闱,下第归,中心惆怅,叹仕途,难容我,落拓疏狂。访故友,过泾阳,风雨道上,贪行程,不觉得,暮色苍茫……   简姨坐在门口,戴着老花镜,低头看报纸。余光里瞥到人影,抬眼看。   虞沉开口,客气的叫人:“简姨。”   简姨是从前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两人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虽说年龄比老太太小了十几岁,却是老太太当姐妹亲近的人。老太太作古后,就跟在老爷子身边伺候,她的亲孙子比虞沉还要大上两岁,自从去年出了国,无事可做,更是常住在虞家。   别说他,就是虞晔和虞坚德本人,对她也敬重几分。   虞沉小时候零零散散也被她带过几个月,比一般人要亲近些。   简姨笑,眼睛弯弯,放下报纸冲他招手:“阿沉回来啦?上次没见你,看着长高了不少。”   她替他理了理衣领:“你爷爷在里边等你呢,去吧,炉上给你熬了汤,出来正好喝。”   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也足够传到人耳朵里。   虞坚德没睁眼,继续断断续续的跟着唱,他等在门口,也不打扰,静静等。直到一曲咿咿呀呀终于结束,老人才伸手,按下了半导体的开关,妥善小心的装到一旁的绒毛收纳袋中。   “听你爸爸说,最近你都在市里住?”   他点头。   虞坚德撇嘴:“嫌山上太远,来回上学不方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见唯一的孙子不吭声,老人睨他一眼:“昨天和你梁爷爷下棋,他夸你大半日,说你自小就稳重,沉得住气,将来能成大事。又拿梁家那个小子跟你比,我谦虚不过,也说你是个好的,现在看来还是讲了大话。”   “到底是年少,固执又幼稚!”虞坚德毫不客气的评价。   “父子俩还能有隔夜仇不成?你爸爸做的不好的地方有许多,可我这个老子还没死,有人管教他。他并非不爱你,你是他第一个孩子,小时候的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半夜发了烧,他在外头出差……”   “爷爷。”虞沉打断他的话,“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虞坚德瞪他一眼,胡子微翘:“你看看你,说不了两句就这样!他到底是做父亲的,还能一味向儿子低头不成?是个男人必然有自尊,他心里头愧疚,你给个台阶下不就完了?还学人家离家出走搬出去住,怎么,这还上着学,翅膀就张硬了?”   “……我没有离家出走。”   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我既然说出来那样的话,就一定守得住。明萱和那个孩子,进不了家门。没人能威胁到你,从前是怎样,以后还是怎样。”   “就算不提你爸爸,我难得在家住几天,你生他的气,难不成要把爷爷也一并气上?”   他皱着眉,站在原地不置一词。   “上次见你舅舅,他说你做的很认真。也好,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毕竟有限,多跟着学学,以后也早点接受公司。”说到这里虞坚德蹙眉:“只是那什么明星不明星的我不知道,那个圈子乱的很,不三不四的,终究不能当个正经事做。我知道你舅舅的意思,他没有孩子,将来怕是你母亲家里的产业也要你接手。   但你得知道轻重,你姓虞,是我们虞家的人。那边将来可以安排别人打理,重心还是得放回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孙子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像个成年人了,宽厚坚实,很可靠,他很满意。   “阿沉,你年纪小,本不该和你说这么多。但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有哪个孩子能什么都不懂的长大?要得到一些东西,自然得付出代价。况且早熟一些,有时也不是坏事。”   循循善诱,语重心长:   “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不能松懈。”   虞沉垂眸,眼睫微动:“您说的我都懂。”   “好,那就好。”   老人一笑:“我想了想,你要是愿意出去住,那也随你。改天我得亲自上门看看,环境不好可不行。”   *   宏辉换了新校长,在屈从于众多有钱学生淫、威之下的多年之后,上任的新校长终于硬气了一把。   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学生头上。   严格按照校规的封闭管理制度,校门增加了守卫,严格把控学生的出入,连只苍蝇想飞出去都难。   一时间怨声载道连篇。   学生们放飞自我太久,一下子进入圈养模式,气的恨不得揭竿起义。   而关于这点,家长们自然不会有意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不得别把孩子们有人看着,别放出去惹祸。   路南方煜他们还好,对天□□浪的咎子昂来说,简直就是酷刑。   徐若茶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刚准备出门买菜,大马路上,嚎叫声震的她耳朵疼。   隔着空间和屏幕,都能想象到他在那头撒泼打滚的蠢萌样。   “若茶妹妹!不,大姐!我都两周没闻过火锅的香味了,你行行好!救救我这个匍匐在生死边缘的可怜人吧!”   说完这句话,电话那边立马有起哄声传来。   “谁不给你吃火锅了?”她把手机拿远一点,等那阵疯闹过去,才不紧不慢移回来。   “这破学校不把人当人看,我都两周没出过校门了!两周,你敢信!?”   她忍不住发笑,怪不得最近觉得他安静了不少,还以为是上次吃饭被虞沉惹的扫了兴。   “那我就做一回圣诞老人,到了给你电话。”   咎子昂在电话里千恩万谢,若不是不在场,怕是要当场行个大礼。   挂了电话,她就近选了一家火锅店,与店主交涉半天才商量好打包的事。想到许久未见的知晓,想必现在的待遇比那个活宝也好不了多少。等待期间,又转去超市买了大包的零食。   打了车到宏辉,咎子昂连校门都不敢靠近,站在枝形栏杆后,双手扒着眼巴巴盯着她看,一米八几的男孩子,娃娃脸上一副泪眼婆娑的小媳妇样。   路南陪他一起来的,站在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放风,见到她,肆意的挥了挥手。   徐若茶真是忍不住笑,小心翼翼把打包的盒子从栏杆底下塞过去。   “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宏辉的食堂不比外面饭点差吧?”   他打开袋子闻了闻,迫不及待的就要拆筷子吃。被路南一声警告性的咳嗽给止住。   “哎呀你不懂,帅的人向来不屑吃食堂。”   她挑眉,不发言。   咎子昂已经拆了一包爆米花解馋,嘟囔着不情不愿的补充:“再说了吃多了总会腻啊,我都吃两年了。   徐若茶啧声:“委屈你了。”   “可不就是!”小脸愤愤不平,他还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小心劳资一怒之下,就……就装病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放太久会不好吃,零食你们分着吃,不要忘了知晓。”   确实是管得严,操场上都没几个学生转悠的。   咎子昂应了一声,美食当前还谈什么友情?早就迫不及待了,转身一溜烟就拉着路南顺小路跑,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道过别,反正无事可做,干脆慢悠悠步行回家。   宏辉的地理位置很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占地面积极大,偏偏又处于幽静的小巷里。周围是教职工楼,几乎把学校包围在内。于闹市中,愣是隔绝出这么一片安静的适合学习的区域来。   她晃着步子,走的不紧不慢。路两旁种满香樟树,已经是成年的姿态。正处花期,黄绿色的小花摇曳其中,掩着树叶,簇簇团团。一地的落花,几近把街道铺满。   路上行人很少,她拍了一张,发给虞沉看。   刚走出没几步,耳边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就在几步之遥的小巷内。   有人在哭。   她停下脚步,又走近一点,凝神听。   “哎,你小子怎么每次见我们都哭呢?鼻涕都流出来了,真恶心!”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年纪不大。   “就是啊,我们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   哭声一滞,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是嘻嘻哈哈一阵笑:“哈哈哈只有上面流水吗?下面会不会也尿裤子?我来检查一下,嘻嘻尿裤子可不好。”   哭声更大,他听清,也是男生,一边哭一边嚷嚷着什么。   最初那个男声又出口:“跟你商量个事儿,既然是兄弟,应该不计较这些吧?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你两个花花呗?”   “诶?别把包捂那么紧呐!这么不配合少不得要吃苦头哦!”   徐若茶越听,眉头拧越紧,四周看了看,恰好从巷口走来两个结伴的青年男人。她计算着步子,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冲进去。同时低头给虞沉发微信,一句话简单说了说。   眼角余光眼看着两个男人越走越近,男孩的哭声也有些听不下去。正准备走进去,忽然从身后闪过一个身影,跨着大步直愣愣冲着巷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宝宝们,虞兮是个甜文,但不是从头到尾的甜文。我原本的想法是写两个小刺猬互相温暖对方的故事,希望看故事的你们也能感受到温暖。既然是故事,难免有波折,但我的主线还是两个人森森的感情啊喂~   先立个FLAG吧,就算有虐,也是小虐,我保证最多两章内结束,剩下就一路甜到尾~   所以答应我不要弃文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的评论真的搞得我很纠结,快要精神分裂了) 第50章   作者有话要说:  累爆炸的一天,进了酒店就码字,总算更出来了。   这一章写完,之前的欠更就都补上了。   至于昨天的更新……等我明天考完试,抽一天双更补上。   就这样,看文愉快么么哒   来人是个短发姑娘,穿着几乎把整个小腿包裹其内的马丁靴, 坚硬的鞋跟与地面接触, 气势很嚣张, 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背影有点熟悉。   眼看着她进了巷子,徐若茶来不及发愣思考, 赶紧追上去。   巷子里有堆积的落叶, 大大的分类回收垃圾箱。不算狭窄, 初中年纪左右的男孩子靠在石壁上,哭的满面泪痕,眼里皆是惊恐, 很是狼狈。   一只黑色书包大咧咧的躺在地上,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   三个个头不一的男生围着他站一圈,衣裳也穿的不伦不类, 挂了一半在胳膊上, 剃着小平头,身份再昭然不过。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钱包, 翻开了一半。   她只看到女生的背影, 虽然瘦弱, 却给人以坚挺的感觉。微耸着肩膀, 浦一开口, 就叫她惊诧不已。   松松散散的声线,略沙哑:“欺负我弟?问过我了吗?”   几个男生一愣,没想到会有人敢出来打搅, 对方还是女人。   “你弟?据我所知这家伙可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离了婚的妈带着他,你哄谁?”是最开始讲话的那个男生,嘴角挑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眼神滴溜溜转来转去。   另外一个个子稍矮一些的往前走一步,不耐烦的冲旁边吐一口唾沫,双手插在腰际,吼道:“滚滚滚!看你是女生不找你麻烦。管个屁的闲事!”   女生听了也不恼,不紧不慢磕了磕鞋尖,没有废话。两步跨上前,直接拽着小男生的衣领,利索的把人拉出来,往自己身后一护。   接着双手松松环胸,仰着头,语气满是不屑:“我说是我弟,从今儿起就是我弟。少废话,要打架约时间,怕事怂逼就快点滚。”   徐若茶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应该是虞沉的微信消息,她没空回复,尽管意外于这人的态度,没有表现出来。   这种时候不适合纠结次要的事,她往前站一步,与女生并肩。   比之马丁靴女生,她的语气更为冷漠,偏头伸手:“还有书包。”   小平头瞪圆了眼睛:“你他妈哪儿来的?两个臭娘们儿敢管我的事?”他挥了挥拳头作势要揍。   旁边人丝毫不惧,眼神更寒凉。   适时出声,冰冷冷的声音,拔高了声调:“你们出门混都不打听名号?在宏辉门口惹事,胆子不小。”   男人恼怒:“我们和自己兄弟谈心,轮得到你伸张正义?哪儿来滚哪儿去,再闹小心我不客气!”   “还是说,你们两个想留下来陪哥几个玩玩?”   站在最后的男人痞笑,眼神从两人身上猥琐的滑过,甚至在徐若茶身上不该逗留的地方逗留了一阵。   “玩你大爷!!!”   横空一声响,愤怒的男孩声线从身后传来。下一秒,紧接着从两人头顶上咻一下越过什么东西,猝不及防砸在对面三人身上,不妨被打中脑袋,多米诺骨牌一样连串儿摔倒,伴着惊呼落在杂草堆中。   徐若茶一愣,瞪着眼回头看。   二十分钟前刚分别的咎子昂满面怒容,从后面大跨着步子走上来,方煜他们几个也都在。不多不少,恰好把巷口堵严实。   窄小巷口瞬间阴暗不少,低沉的霞光被挡住大半。   “你们怎么来了?”   咎子昂的目光直接停留在邹雪身上,若说缘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无缘对面不相逢,大概就是他们目前的情况。   明明同在一所学校,甚至于班级只隔着一层楼。自去年圣诞节过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碰到。   从前在学校随处可见的身影,一夜间消失一样。   半年不见,她张扬的发色早回归了纯黑,脸上也没了夸张的烟熏妆,简简单单未施脂粉,露出一张素净清秀的脸庞。穿衣风格倒是较之从前没有太大改变。   他没急着回答徐若茶的话,先是不经意挡在两人前头,走近几步,挑最近的混混踢了两脚。   “起来说话,我这儿不兴五体投地的大礼。”   刚才那一下砸的不轻,这一会儿时间,最前头中招那个额头已经肿起一大片,颇为唬人。   他捂着额头呻吟,一时缓不过来,   后面两个倒是很快爬起,眼神不断搜寻,最后定格在几人校服身上,皱着眉问:“你们是宏辉的?”   咎子昂懒得理他,蹩眉:“你刚才动她哪儿了?”   小平头目光惊疑不定,有些畏手畏脚,回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同伴,踟蹰几秒,咬着牙抛高了声调:“今天就算了!我们不和女的一般见识!”   路南拨开前面人群走在前面,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皮笑肉不笑:“谁跟谁一般见识,你再说一遍?”   那人壮着胆子,为掩盖什么口不择言嚷嚷着:“原本就是她们坏我们的事!你们今儿是打算仗着人多欺负人是吧?还是学生,素质差劲!”   徐若茶不由皱眉,反驳的时候理直气壮,这么快就忘了自己不久前正在对弱者做着同样的事。   路南笑:“哎,你别说,确实没打算和你讲理,对人说人话,对狗怎么能一样?”   后面有人笑着驳:“喂喂路少,狗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冠名?”   一群人登时哄笑不已。   三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脸色很是不好看。   咎子昂抬手,一脸正经转头看路南:“等会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众生平等,他要讲理那我们就讲呗。最近爷转型做守矩懂礼的好学生,可不能被他们打断了。省的回头被人告状到学校,被人说——”说到这里他轻咳一下,捏着嗓子装女腔:“你们欺负人~”   哄笑声更甚。   尽管知道眼下的场合不对,被这个活宝闹了一通,徐若茶都忍俊不禁。   “滚你们丫的!劳资说正经话也笑,笑个屁个笑。”他笑骂,继而懒洋洋继续说:“小嫂子给我们讲讲呗,来晚了没赶上,到底发生了啥,让你忍不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平时一口一个若茶妹妹,遇到有外人的时候,又正儿八经的喊小嫂子。   徐若茶瞄一眼邹雪,没开口。   身后的小男孩在这么多人面前缩着身子,眼神流露恐惧,又往邹雪身后躲了躲。   她平静的开口:“他们欺负邹雪弟弟,有人欺负朋友弟弟,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虞沉说的没错,面不改色的说瞎话这种事,跟咎子昂他们混久以后,她已经可以做的很熟练了。   少年对她的配合感到非常欣慰,一脸“就说如此”的表情,挑了下巴掉头问他们:“听到没,欺负了人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你说怎么办?”   小平头咬的一口牙都要碎了,声音从牙齿缝了挤出来,恶狠狠等了徐若茶一眼,低声说:“我们错了,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以后出门肯定长眼。”   咎子昂冷眼,长腿上前就是一脚,用的力道一点儿没客气:“瞪你妈!眼珠给你挖出来。”   打架这种事,自从上次在楼道口围观虞沉亲自动手后,她就再也不想见识了。   上次那个男人被打的血肉模糊,最后是被保镖拖走的,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当时虞沉正生着气,她没敢问。   想不到咎子昂平时看着挺无害,从之前邹雪的反应也能看出,平时顶着一张娃娃脸估计祸害过不少小姐姐小妹妹。打起人来也这么狠,不过是瞪一眼,就这么凶。   原本只想把人救下来,闹大了并非本愿。何况这是在大马路上,已经有好事人群凑上来看热闹了。他们几个从学校跑出来,身上还穿着校服,被人看到影响实在不好。   考虑到这一点,徐如茶就要上前阻止。   没来得及开口,身旁忽然站定一个身影,高挺笔直,下一秒,熟悉的暗香萦绕鼻尖。余光一扫,她倏然抬头。   虞沉蹙眉,从上到下很快将她打量一遍,接着目光就不再落于她身上。盘桓在几米之前的三个半大青年之间,沉声问:“哪个?”   咎子昂回头,愣住:“来这么快,阿南没告诉你?你不是还在永康路——”   拧结眉间显露出一层薄薄的不耐,他仔细的卷袖口,“我问你哪个?”   “没人动手啊,”他一挠头:“我们来的挺及时。”幸好徐若茶腿短,还没走多远。后半句没胆量说出来。   她及时上前,动作很小的拉他的衣摆,意思不言而喻。   咎子昂好歹是没再动手了,半蹲着与他平视,手一指身后徐若茶的方向:“看到没?以后遇见她绕道走,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我一个人动手了。”   今天是全看了她的面子,好不容易等到的火锅,刚躲在教学楼里吃了一口,就被阿沉一个电话打断了。铃声响的催人命!耗费了这么多功夫,等回去火锅也该凉了。   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心痛,怨气满满,火气也不由都撒在他们身上。   去踏马的三个智障,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偏选在他们吃火锅的时候闹,活该倒霉!   眼看着外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三人打发走,哄闹闹的终于散开。   路南啧声,“还以为外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架等着打呢,原来就是三个酒囊饭袋。兴师动众的,实在有点失望。”   方煜睨他一眼:“满脑子就想着搞事。”   双手枕在脑后,走的每个正形:“可惜了我的火锅~不知道被子昂那个煞笔扔哪儿了,说不准已经被保洁当垃圾处理掉了。”   被点到名的咎子昂应声:“这可不能怪我啊!你们是没听到电话里阿沉的语气,把我吓得呦!好像晚一秒我们若茶妹妹就要遭遇不测了,我能不着急吗?”   几人嘘声打趣,气氛非常好。   邹雪站在几步开外,低头对着男孩说了几句话,拍了拍肩膀。男孩似乎满是感激,小跑着过来,竟然对着他们鞠了一躬。   “谢谢哥哥姐姐!”   坏学生做的不少,这么见义勇为做好事还是头一次,咎子昂有点不习惯,挠了挠头,还不好意思了。   “快回家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人,报我的名字也行。”   小男孩声音清脆,脸上泪痕糊成一片,干脆的应下。   他的目光这时才转到邹雪身上,一顿,说不出的复杂。   邹雪没看他,打从他们来,就没开口讲过话,现在更是一言不发就准备转身走。他同样没开口,几秒过后,止不住感慨。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这么大阵仗的从学校翻墙出来,没被发现才怪,还是得赶快回去。   咎子昂还在念叨他的火锅,徐若茶很不好意思。   正说着,人行横道上走过一个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校服穿的正正经经,没有改动也没有奇怪涂鸦,乌黑长发柔顺,绑了马尾,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净净,清秀又清纯。   她手里抱着一摞卷子,经过时往这边扫了一眼,继而埋头,脚下步伐更快,似乎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里。   方煜走在最后头,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原本和身边人开玩笑,余光一瞥,笑容就停滞了。   突然甩开人群,长腿迈着大步,几步就追上少女,伸手一拽,扯住人手臂。   他们几个大多都知道方煜最近和低年级学妹的事,耳朵里不知道听了多少八卦,什么方煜亲自去低年级放话,方煜整她的追求者,方煜曾经爬过女生宿舍……   今天头一次赶上现场版,很快就反应过来少女的身份,太激动,一时忍不住飘了,头脑一热就吹口哨起哄。   口哨声一出,少女身体顿时僵住。   方煜手上力道不减,大掌下滑直到落在人纤细的手腕。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尽是冰冷,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一眼,愣是把他们刚沸腾起来的八卦热血给浇灭了。   咎子昂一早就看在眼里,一声没吭,见到这情况,嗓子里哼一下,出言警告:“别看了,这小姑娘不得了,她的玩笑我都开不得。” 第51章   一听这话,路南乐了, 扬眉发声:“呦, 咎少这是怎么了?话里话外一股酸味, ”说完还很贱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啧啧, 呛鼻。”   咎子昂上去就要揍他,“找打是不是?”   路南也不让他, 一把圈住他脖子往下压, 嘴上还发狠:“跟小爷厉害是吧?今儿不把你打趴下, 你就不知道攻尊受卑!”   ……   他们几个走在前头闹,徐若茶和虞沉落在末尾。   她偷偷抬眼瞄他,很快又直视前方, 右手向前伸,食指轻勾他手掌,一点点蹭着, 自觉把十指扣起来。   他没有动作, 指尖松松散开,任由她握了两秒, 突然挣开。   温热触感还残留在掌心, 徐若茶怔住, 埋头看自己右手, 呼吸仿佛就在那一秒内滞住。   虞沉却已转身走到她外侧, 自然牵过她左手握紧,皱眉:“发什么呆。”   她回神,神识五感回归, “……噢。”   掌骨两颊受力,隐隐发痛,他不知为何用了力,牵扯了痛神经。   徐若茶动了动,小声道:“疼……”   虞沉睨她:“你还知道疼?”   嘴上不饶人,手劲却小下来。   “阿沉,你是不是在生气?”   “知道会惹我生气,所以不听话故意气我?”   声音冷冰冰,她听了反而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   “他当时在哭,那几人又很凶,我怕救晚了会发生什么意外……”   “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说这些!”解释被略粗暴的打断,他眉眼处尽显不耐烦。   声音有些大,引得前面的吃瓜少年频频回头。   认识这么久,他看着冰冷,却从来都是温言软语来得多,乍然凶一句,令她很是不适应。   徐若茶发怔,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该怎么接话。   虞沉薄唇抿成线,不悦的情绪全然泄露。   被少年们的眼神一晃,虞沉垂眸看她一眼。   只比他小半岁的小姑娘,高度到自己肩膀。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纤瘦的锁骨,深深凹陷,莫名迷人。有时抱她,他甚至不敢太用力。   声音缓和了一些:“我不是有爱心的人,别人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在意你的安全。别的可以让着你,有关于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妥协。”   他顿了顿,又低下来:“下次帮助无关紧要的人之前,可不可以考虑我的感受?我是冷漠,但你不一样。”   大概世上大多数人都被划分到吃软不吃硬的圈子,偏偏徐若茶又是最极端的那一个。   她想象中的狂风骤雨没有如约而至,做好了一切准备,如何道歉,如何恳求原谅……没成想一切都在他的柔软中化作废铁。   若是他强硬,徐若茶不会有任何异议,该如何就如何。但他终归是了解她的,只在她面前卸下铠甲,展露最柔软的一部分。   于是歉疚成双倍,欢喜也成了双倍。   作者有话要说:  妈个叽总算考完了,吐血三升,先码一章短小安抚我的小宝贝,剩下的明天补明天补   还有,你们真的这么想看方煜的故事嘛……   举个手统计一下,赞同评论过五十我明天就开预收,虞兮接完接档(很悬2333) 第52章   薄修永坐在主位,一张国字脸上是常见的高深莫测, 目光直视于正前方的投影, 沉吟一阵, 开口:“阿沉, 你来说说。”   秦陆把全部重心放在靠椅后背,满脸的漫不经心, 黑色签字笔在颀长手指尖灵活的转来转去, 动作不停。   听到大boss点名, 这才露出点意味盎然的意思来,偏头支着下巴,盯着虞沉瞧。   虞沉的长相继承其母更多, 坐在薄修永身旁,几分相似。没有多余表情,闻言眸光一转, 薄唇微张:   “后半年的发展计划, 我倾向于将重心持续放在唱片发行。就去年的数据显示,市场对这一部分接纳度更高。另外, 橙系演唱会远远高出预期效果, 借着余热, 无论从推行角度, 还是后期销售……下午我会做出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 发给各部门参阅。”   小型会议室,全场十几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偷瞄主位上的人。   薄修永眉间拧起:“报告这个环节省去,经理部下午把秦陆的行程发给刘助理,虞沉直接安排,发给我过目。”   经理部的主管顿时将目光移向秦陆的经纪人韩越,韩越从头至尾不置一词,听到最后一句,只是淡定的收好笔记本,最先出了会议室。   秦陆笑眯眯,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冲着虞沉挤眉弄眼,当然,这一搔首弄姿的行为直接被后者无视。   秦陆的团队都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怕是没三个小时,下不来一场会。谁知掐着表还不到半小时,竟然就宣布了散会。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在为那一位铺路了。   薄修永没有立刻离开,表情松懈了些许,手肘支撑着桌面,捏了捏鼻梁。   “上次听你父亲的秘书说,offer下来了?”   虞沉双眸中闪过什么,半晌,动了动嘴唇:“我没接到通知。”   他喟叹一声,摇头:“你们父子俩……怎么就把关系弄到如此僵的地步?”   没应答。   他似不觉,解开衬衫最顶的扣子,松松靠在椅背,眼光不知凝在何处,为声音中流露出欣慰:“我们阿沉长大了,当年姐姐有了你,你在我怀里那么才一点儿,岁月不饶人,我老了,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论外甥的反应如何,薄修永顾自说:“我总想时间过得快些,看着你快快长大,成人成家,也算没有愧对姐姐一番期望。又想时间慢些,怕我老去太快,来不及把为人处世的道理交给你,就撒手人寰。   现在看来,你成长的很快,舅舅很高兴。”   他眼眶似有些湿润:“有时又觉得,你这么早熟,没有享受到同龄孩子们的乐趣,到底是亏欠你的。”   说罢招了招手,助理即刻递来一个牛皮纸袋,薄修永亲手拆封,取出一摞纸张:“签个字吧,也是时候了,今年生日一过就生效。这是舅舅能给你的唯一支持。”   虞沉蹙眉,迟疑着接过,掀开看第一眼,翻页的手指便顿住:   甲方(薄修永)占有盛世国际股份有限公司 49% 股权……现甲方将其占盛世国际股份有限公司 100% 以无偿形式转让给乙方(虞沉)……   ……   虞沉推门而出,斜靠在墙边的秦陆映入眼帘,也不知等了多久。   抬眸见到人,他半开玩笑:“恭喜啊,太子爷,以后我的人生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他蹙眉:“你都知道什么?”   秦陆瞪眼:“你去公司上下问问,有谁不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薄总带着你频频在重要场合露脸,大会小会都带上你,本来艺人部这种小事儿他不管,这次竟然直接插手。薄总的心思就是司马昭之心,明眼人都猜出来了吧。”   他凉凉扫一眼:“你很闲?通告太少是不是?”   秦陆啧声:“我说你,还没过河就打算拆桥了?我可不打算过劳死。”停顿一下,正了正神色:“我等在这儿是为了告诉你,你关注的那个人最近有点小动作,果然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他沉默,几秒过后才闷答:“谢了。”   *   半月一次,徐若茶陪着陈欣怡回医院复查。   最近几次的检查都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任何异常,陈欣怡每次从医院出来,表情都相当轻松。   只是她眼瞧着消瘦的越发厉害,面色很不好,尽管她一再强调没问题没问题,徐若茶还是担忧不已,尤其是在撞见过几次陈欣怡躲在卫生间呕吐之后。   N市春夏交替之际,正是最宜人的时候,气候不干不湿,最适休养。   徐若茶在考虑最近说服陈欣怡继续住疗养院,好歹叫她放心一些。她最近似乎迷上了煮饭,一日三餐,照着五菜一汤的标准花式为她补充营养,总怕她吃不够似的。   事出反常便是异常。   她心思本就敏感细腻的多,遇事容易多想,旁敲侧击问过陈欣怡几次,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这次的检查预约在周一,徐若茶上学没法陪同。陈欣怡看出她不高兴,晚上吃完饭,一边准备东西一边念叨:   “瞎操心!你好好上课,有刘护工陪我。上次和你班主任聊过了,说你最近上课老走神。现在是紧要关头,相信我不说你也知道轻重。”   避重就轻的转移开话题。   徐若茶当时没反驳,隔天上午却向老黄请了假。   对于纪律问题,老黄现在已经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成绩不跌,其他都好说。问明缘由后爽快的签了假条。   做常规检查的医生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与陈欣怡特别投缘,挂她的号从来不排队。   算算时间这个点儿也该到了,徐若茶直奔肿瘤科。果然在门外隐隐听到陈欣怡声音。   门板隔音效果还不错,她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捕捉到一句完整的句子。   她有点焦躁,来回走两步,目光凌乱的扫视。下一秒,被一个熟悉的背影攥住视线。   他走的不快,身边有个身高相仿的男人,两人朝尽头的楼梯间走去。   徐若茶思忖,恍然想起上午在班里似乎确实没见到他的身影,距离上次的事也过去大半月,今天大约是来拆石膏。   没见到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见到了,她总不能无视过去。   加之陈欣怡已经进去半小时,差不多是时候该出来。她方向一转,加快步伐追上去。   今天不知什么缘故,人很少,走到尽头更是稀薄的没有人影。   鹿煦在楼梯间窗前站定,偏头与身边人讲话。男人发笑,从口袋里掏烟,动作自然的递到鹿煦跟前。   他完好的那只手臂随意的搁在窗台,露出小半截侧脸,见惯了的笑意,也许是角度问题,竟然有些邪气……   徐若茶脚步放慢,开始犹豫,怕贸然打扰不好。   隔着没几米,直直的视角,他的一举一动被她尽收眼底,无从隐藏。鹿煦笑说了什么,刚拆石膏的手臂抬起,在对面人肩上砸了一拳。继而挑眉,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甚至从裤兜里取出一只打火机,给男人点上,又给自己点上。   火星明明灭灭,细长烟身被他夹在食指与中指尖,长烟消细,手指颀长。交叠着形成一个莫名和谐的角度。烟尾被送至唇边,微起含入,浅浅吸一口,仿佛在亲吻情人,随后娴熟的吐出一个烟圈。   ……   徐若茶觉得自己一定是认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的红包已发出~注意查收   今天遇到糟糕的事,去去晦气,再发一波红包~   ps.i h□□e a dream ,你们戳进我的作者专栏,点了一发收藏(*/ω\*)   pps.i 又 h□□e a dream ,你们戳进了隔壁《唯一》,点了一发收藏again(*/ω\*) 第53章   徐若茶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抓住楼梯旁的扶手, 背部半弓, 脚下发软的厉害。   她不断做深呼吸, 每上一层台阶, 额头上就是一层薄汗。   正赶上课间操,全校师生都汇集在操场上, 偌大的楼道和走廊空无一人, 指甲不经意刮到扶手, 入耳甚至有回音。   她脸色又白上一层,从前两分钟就能走到的教室,现在堪比天梯, 楼梯拾阶而上,没尽头一样。   阒然寂静中,倏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步伐不算快。   她没回头, 小腹中一阵阵绞痛,抓不准力道, 浪潮一波高过一波。   脚步声渐渐靠近, 听觉中已可以捕捉到, 大约就是两三步的距离。那人没有停顿, 一秒间隙与她擦身而过。大跨着步子过了上到顶端, 又不知为何加快速度折返回来。   “你怎么了?”   鹿煦在徐若茶面前站定,脸色是少有的凝重。   她轻轻摇头,疼痛折磨人, 磨到一向有耐心的人现在连思考都不愿。   “我没事。”   自上次医院一别,不觉间又是一周。   徐若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何况那人是鹿煦。见到了他那样的一面,震惊之余也没多想,低着头转身就走。   下午在学校见到鹿煦,他穿上了熨烫整洁的校服,拉锁在锁骨以上,黑发柔软。笑起来的模样还是无害,让人想到林间小鹿。   经过最后一排时,除了清爽的衣物柔顺剂味道,哪有一星半点烟味?   还有那个只露了一半的,邪里邪气的笑。   若不是对自己的视力有足够自信,徐若茶当真要以为她认错了人。   她只当没见到,一切照常。   而关于骨折的事,她没有嘘寒问暖。只是轮到鹿煦值日时会主动的打扫卫生,收作业也会帮他收齐交到办公室。她代替他做事,即便交流少的可怜,班上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出。   鹿煦不是傻子,不会对她如此明显的躲闪视而不见。刻意制造了几次机会,都被她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么一来,不甚明显的意思也该被了然于心了。   他皱眉:“你照过镜子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我说没事?”   徐若茶暗暗咬牙,强撑着稳住步伐,准备绕过他离开:“我真的没关系。”   刚踏上一步,手腕就被死死捉住。   她一惊,手腕上用了劲:“你做什么?”   鹿煦沉着脸:“送你去医务室。”   “不——”   “松手”   她诧异抬眸,虞沉站在两三节台阶之上,面色沉沉看不清。他快步走下来,手腕一用力,就将她从禁锢中拉出。上前一步,胸膛抵上她的背部。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到余温。   绞痛倏然就减轻不少。   “不劳你费心。”肩膀被轻松揽入,虞沉的声线听不出什么区别。   眼神似乎有一秒钟对视,鹿煦顿住,手臂还停在半空,顷刻收回。   虞沉没有多做逗留,手臂下滑箍在她腰间,一个用力,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带上两三个台阶之上。地方宽敞了一些,徐若茶还没站稳,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直接被虞沉打横抱起,余光略过周围的速度极快。   透着玻璃隐隐能看到身影。   鹿煦站在原地,回头,手心捏的很紧。   ……   虞沉靠在桌前,微微颔首,沉默着没讲话。   校医室的老师找了止痛片递过来:“过半个小时再看,症状没有缓解,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你这个样子在学校也听不了课,请假在我这儿休息吧,睡一会儿说不定就会好。”   不大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男生,坐在唯一的床上,穿着足球服满头大汗,貌似是足球队的,手肘处触目惊心一大片血红,助理老师正拿着棉签一点点的清洗伤口。   听了老师的话,立马示意男生起身。   徐若茶吃了药,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汗,坐卧都是不舒服。以往偶尔也会痛经,但像这次这么严重还是头一回。脸色惨白,眼眶都发红。   虞沉皱眉,“谢谢老师,我先带她回家。”   校医不算很年轻,奔四的年纪。闻言古古怪怪的瞧他一眼,“先去找班主任老师要假条吧,没假条不能出门。”   他很低的应了一声,两步过来扶着她站起,低声问:“抱你?”   徐若茶摇头,动作缓慢下意识的摩挲手臂。虞沉没开口也没坚持,谁知一出门,又将她抱起,只是步速更快了些。一路走到学校大门,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已经等在了门口,沉默着打开车门。   虞沉小心的将她放到后座,自己也紧随其后。   “暖气开到最大,窗户升起来。”他飞快的下指令,接着迅速脱掉外套,仔细的把她包裹在内。   “还冷?”温热厚实的掌心触摸到她指尖,接着整个被囊括其内。   热气还残留,四处都是令她安心的气味,仿佛舒缓了不少。   她摇摇头,头枕在他肩膀处,恹恹不置一词。   他似乎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回公寓,开快点。”   后面的话她听的不太清,一进入舒适的环境,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从刚才起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头颓败下来。脑袋里逐渐开始迷糊,半梦半醒的,只感觉座椅太硬。   中途再次醒来已经到了虞沉的公寓,厚重的遮光帘挡住所有光线,房间里没有灯,听不到一点声响。   徐若茶迷迷瞪瞪睁眼,意识挣扎着回笼,双眼适应了黑暗,熟悉的轮廓逐渐显露,这是虞沉的卧室。   小腹还有些痛,但已经减轻了足够多,身下是柔软的床,她睡的却不太舒服,其他地方也有点酸痛。春夏交际的温暖时节,她身上覆着很厚的被子,四处暖烘烘。   身体稍稍一动,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微哑的声音:   “……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卡文……   你们的方煜→隔壁《星辰如你》   球收藏球收藏球收藏   长度未定 第54章   她小小应一声,太久没说话, 声音沙哑的厉害, 低低的,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虞沉伸手, 探上床头的台灯,调了最低亮度。淡淡暖暖足够柔和, 一点都不乍眼。   徐若茶揉了揉眼睛, 她似乎只穿了睡裙, 这一阵蒙出一身薄汗,铺一出被窝,就是一阵凉意, 打了个哆嗦。   他捉住她的手臂,一一放回到被子,又往上拉, 掩至下巴:“还疼的厉害?”   沿着视线看过去, 她这才发现虞沉和她盖着一床被子,合衣躺着, 眼眸明亮, 没有一丝惺忪睡意。   脸上发烫的厉害, 她清了清嗓子:“好多了, 我怎么在这里呀?”   他眉间松了松, 抬头轻碰她脸颊:“怎么这么烫。”   有些不自然的把脸转开:“……热。”   他抬手看表:“现在下午三点,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   积攒多年的懒细胞一瞬都迸发出来,她小小打出个呵欠, 眼角泛出一点泪花。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叫嚣着不想动,翻个身,面对着他,双手自然又亲昵的抱住他手臂,把脸蛋也靠上去,再度把眼睛阖上。   虞沉穿着黑色短袖,原本半枕着床头,低头看她一眼,往下一滑,顺势把人带进怀里。一只手给她抱着,另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在她鬓角印下一吻:   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还是困?”   她蹭一蹭,自觉地在温热胸膛中找最舒服的位置,头发有点毛躁,喃喃的回应:“想吃肉,也想睡觉。”   大掌又节奏的缓慢揉着小腹,她舒服了不少,阖眼昏昏欲睡,也不知他又问了什么。   她不想出声应,虞沉也没追着问,舒缓的力道更助长了困意,很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五点,有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脸,濡湿温热,痒痒的。徐若茶睁眼,白色的小萨摩耶就趴在她脸前,见她醒了,亲热的拿湿漉漉的小鼻子拱来拱去,小肉爪也搭上来。   虞沉靠坐在床头,护着小狗以防它掉下去。   “先吃饭?”   这一觉睡的神清气爽,最近一段时间积攒的劳累去了大半,她把小狗抱进自己怀里摸摸,又转交给孩子爹。屋子里开的暖气足够热,一时出来也有点不适应。   他适时把外套给她披上:“餐厅等你,快点。”说完就抱着小狗起身离开。   她一动,身下立时一股热意涌出,立马想到某个问题,呆愣愣的目光一转,瞥到床头的卫生巾,脸上烫的厉害。   等收拾妥当之后,肚子也感受到饿意了。   他坐在左侧,见她来了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桌上放了几个花纹精致的盘子,虞沉一一揭开,鸡鸭牛虾,最后还有一锅盛在小砂锅中的生肝鱼片粥——还真的全是肉。   热气氤氲,刚出锅的样子,连摆盘都精致。香气钻进鼻孔,徐若茶胃里的馋虫闹的更厉害了。   虞沉帮她盛好米饭,筷子汤匙都摆好:“楼下超市红糖卖完了,已经打电话叫人送。”   往嘴里塞入一颗虾仁,徐若茶无比满足,味蕾都绽开,说话也不清不楚:“这是新买的盘子?”   他看着她吃,怕她吃的不方便,帮她把菜夹到碗里:“外卖送来味道会变差,我直接把盘子也买下了。”   不由呛了一口,她糯糯:“……我随便吃一点就好的。”   没接着答,他问:“还疼吗?”   徐若茶摇头。   “以前也这样疼?”   徐若茶继续摇头:“可能因为前段时间贪凉太多。”   “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要说完全没有也不可能,但比起上午的剧痛,现在简直太舒服了,只有轻微的下坠感,完全可以忽视。   “吃饭吧,晚上我送你回去,今天不用学习了,好好休息,作业明天我带去。”   虞沉最近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几乎天天都在学校,上学下学形影不离,错过一分一秒都嫌浪费。   她敏感的察觉到虞沉有些别的情绪,顿了顿,认真开口:“阿沉。”   “嗯。”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如墨黑眸定住,眼里闪过什么:“怎么这么问?”   徐若茶小心翼翼:“你好像最近做什么都兴致不高?”   前几天咎子昂一伙人约他们出去玩,约了几次都被他直接拒绝,没有挽留余地。   室内有几秒钟的阒然沉寂,他开口,声音有些压抑:“你会离开我吗?”   她怔忪,旋即浅笑:“只要你不推开我,我就不离开你。”   心下涩然的厉害,他继续:“早就对你说过,说出口的话不能改变。小乖……你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现在我只要求你答应一件事,向我保证你不会离开我。”   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怪,弄的她心内也沉沉。虞沉表现出来的大多是冷硬的一面,周身护满盔甲,不会被任何人伤害也不需被任何人可怜。   但她对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一牵扯就是煎熬。   尤其这一刻,她甚至有点不敢与他对视。   徐若茶放下筷子,把身下椅子往他旁边拉,直到两个椅子亲密无间的排在一起,没有缝隙。   她伸出双手,尽可能的环抱住他:“喂,我现在可是黏在你身上了,你想甩开我,我也不允许。”语气一顿:“最多……”   虞沉敛眉侧目:“最多什么?”   腾出一只手抚在他眉心,“最多等你长皱纹,我会有一点点嫌弃你。”   她比划着“一点点”的范围,动作浮夸,再度强调:“真的只有一点点喔!”   *   请假的事陈欣怡不知道,虞沉算着放学的时间把她送回来,比平时大概提早了十分钟。   两人没有磨蹭时间,陈欣怡喜欢站在阳台上看着她上学等着她放学,怕被她看到,只送到小区门口就没再进去。   睡了一个下午,她精神头十足,迈着步子回去,想着晚上陪陈欣怡去趟超市。刚走到小路上,就被熟悉的身影攥住视线。   陈欣怡穿着最常穿的那套居家服,手里拿着一袋垃圾和一个信封,垃圾很快被抛弃,信封却被捏在手中很久,她埋头看一眼,隔着距离看不清神色,几秒过后将其撕扯为几半,果断抛入,很快神色匆匆又折返进了楼道。   徐若茶呼吸静了少许,心跳莫名加快。下意识躲在树旁等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道,立即朝着垃圾桶的方向大步走去。也不嫌脏,将几页碎纸捡起来,胡乱塞进书包侧兜。   找着视觉盲点去了小区花园。   现在这个点天色已经沉下来,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手指有些发抖,将信封里的几页纸取出,耐心的拼凑齐。   挺厚,五六页纸。最上层是一张医院的诊断单,上面密密麻麻是她看不懂的数据,目光一转,被诊断单后面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露出了一角信纸,白纸黑字,上面是陈欣怡的字迹。   把最上面一页拿走,入眼两个大字,黑夜中她的瞳仁骤然紧缩,忘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卡到崩溃,卡到痛哭流涕 第55章   ……   徐若茶不知道自己在花园里坐了多久。   手脚冰凉,整个世界都被屏蔽在外。脑袋嗡嗡作响, 成群的蜜蜂蛀了巢。又是乱又是安静, 再糟糕不过的感受。人间五月, 全身像是在深秋的井水里浸泡过一样, 冷的心尖都发颤。   她努力的按压太阳穴,试图让脑袋清醒一些, 却越按越痛, 痛的想哭。   身体不停使唤,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拨通了陈欣怡的电话,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了晚上不回家的事。等到大脑有了一点意识时,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虞沉的公寓楼下。   他不喜欢这间房子里有别人, 打扫卫生都是自己动手。照顾猫狗的保姆上班时间朝九晚五,这个点也早已离开。   浑浑噩噩的按了门铃,没人应, 隔着门板屋子里静悄悄。徐若茶没有坚持, 顺着门板靠坐,双手抱着膝盖, 呆呆的等。   ……   虞沉送她回家之后, 绕路去了一趟盛世国际。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给她打了电话也没接, 又去了徐若茶住的小区里看了一眼, 属于她房间的那扇窗户灰蒙蒙,没有光亮。心里有一些蒙昧预感,急匆匆赶回家, 电梯一开,见到的就是小姑娘坐在地上的景象。   他松一口气,出了电梯快步走过去,双手一架,轻轻松松就将人抱起来,一边给门解锁。   “怎么不进去等着?”   她神情略显呆滞,反应也慢半拍:“我没带钥匙,你不在家。”   防盗门滴声响,他拉门的动作一顿,声音低了些:“上面录了你的指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了。”   徐若茶“噢”一声,跟着走进去,直直进了小动物的房间。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小宝贝们都跟她熟悉起来。她盘腿坐在地板上,猫咪和小狗就像见了香肠,轻声叫着凑过来。   徐若茶顺手抱起一个在怀里,没有像往常那样挨个抱起来亲,而是轻轻顺抚它的毛,不发一言。   虞沉很快进来,手里端着热果汁——这家里只有她一人嗜甜,各种口味都备着。   “天气还有些凉,刚才怎么坐在地上?”   “……阿沉”她神情有些恍惚,“我以前觉得,只要愿意努力,就可以做成任何事。比如学习成绩,比如赚钱。现在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有些事周围好像围了一圈看不见的线,你顺着一点光亮试图突破预设轨道走出去,它偏偏就是拦着你……我有点傻,除了默守陈规的学习,一直都不太懂人情世故,于是现在才知道,有个东西叫命运。”   耳边有他的声音传来,淡淡的,寡无情绪:“你是傻,否则怎么会被命运这样的无稽之谈所欺骗。”   她眼眶红了一圈,仰着头,不知把什么憋了回去。   安稳好情绪后,从身后的书包里把一叠碎纸取出,放在他面前。   虞沉垂眸,碎纸下面是一张拼凑好的信纸,背面被胶带胡乱的贴好,可见当时人的情绪。   黑色字体娟秀,首行两个不大不小的字:   遗书   若茶,写下这几行字,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说来也好笑,平时与你相处的时间那么多,憋了一肚子的话,到头来竟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   陈姨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对你的关心不够,没能看着你长大成人有自己的生活。   若是有可能,我多想护着你一辈子,不用体会人间冷苦,不用为生计奔波。我不想那么多,只想守着你安安稳稳过日子,放学下班回家,总还知道自己有个家,回家就有热饭吃。   人总要成长,以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一个人走。   ……   他把信纸放到一边,半晌,“因为这个?”   她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一遍又一遍摸着小狗的毛。   一滴   两滴   地板上砸下几滴眼泪,越聚越多。   有温热手掌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将脸庞正对向他。   “你看好了。”他重新把那封遗书捡起,三两下干脆利落的重新撕开扔在一旁。   “刺啦”声响划破空气,她呆呆的看,也不出声,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温热一遍遍滑过相同的轨迹。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徐若茶后知后觉的点头。   “那么你记好,命运听我的话。”   虞沉把人带狗连着抱起来塞进自己怀里,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拭眼泪,语气若有似无的无奈:“你啊,总是特别缺乏安全感,为什么凡事都要往坏处想?有我啊,我在。你常说我凶,现在我承认,所以连坏运气也害怕我,看到我在你身边,都会很自觉地绕开。”   他把她的手掌整个包裹在内,细细的安抚摩挲:“我向你保证,有我在就不需要害怕,好不好?”   徐父徐母死的那一年,她受过不少冷言冷语。平日里来往甚密的那些亲戚们用着世界上最温柔的语言,说着最残酷的话。   出殡那一天,前来吊唁的人们对着她只有一副表情。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时间她都不明白,怜惜和冷漠究竟如何能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们牵着她的手,哭得比她还要厉害。   “若茶啊,表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养……”   “苦了你了孩子,表舅也是有苦衷……”   ……   她有点不懂,平日里亲昵的姑妈和舅舅,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表姑和表舅?   她像个皮球一样被抛来抛去,直到陈欣怡义无反顾的接纳了她,不胜其烦的走着各种繁复手续,费劲关系才将她接到自己名下。自此以后,尽心尽力,真正把她当做了自己亲生的孩子。   因此她一点也不怨恨他们,人世本来就是冷暖并存,没义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要求别人接纳一个拖油瓶。相她反甚至有些感谢他们,若非他们当年的遗弃,她也不会知道陈欣怡有多好,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一切,甚至有可能也不会遇到他。   她听过那么多软刀利剑,没有一样能真正戳进她心里,把她伤到分毫。   偏偏是虞沉一句温柔到不能更温柔的话,瞬间就将她浑身铠甲击的支离破碎。   热意开了闸,无从阻拦。她捂着眼睛,擦了几秒,沉寂和爆发界限分明又模糊。直到眼角湿意越重,抽泣声越发憋不住。   她倏然一个转身扑进他怀中,双手死死抱紧他腰身,放声大哭。   “我害怕!我好害怕!”   “没了陈姨我要怎么办……”   胸膛前的薄衬衫很快就濡湿一片,虞沉抬手,将她抱的更紧,不厌其烦的抚摸她背脊。   *   晚上十点钟,门铃响起,继而空气中传来钥匙发出的响动。   往常这个点陈欣怡早睡了,今天接到徐若茶的电话就觉得不对劲,还没问清楚她住在哪个同学家,就被挂了电话。后来又打了电话过去,没人接但简单回了短信,她有些担心,本来做好了晚饭等,这下也没心思吃了,绕着附近找了好几圈。   想联系虞沉问问,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担惊受怕等了一晚上,这下听到声响,拖鞋都没穿稳就急着往门口去。   徐若茶开门,一入眼就是陈欣怡的身影。她眼睛红肿的厉害,实在不舒服,努力睁大都睁不开。   哑着嗓子喊人:“陈姨……”   陈欣怡浦一见到人,心里头一阵轻松,细看瞧见她眼睛,又吊起来一半。   “快进来快进来,怎么了这是?哭过了?怎么回事啊给陈姨讲讲?”一叠声的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虞沉在后面轻推了一把,往前走一步把门合上。   刚才楼道里没灯,掩在黑暗中陈欣怡也没注意到虞沉,见他也跟着,顿时脑补了一出戏,稍稍有些不满。   “给阿姨说说,我们若茶怎么哭成这样?”   徐若茶换了鞋,又帮虞沉找了备用的。闻言就知道陈欣怡一定是误会虞沉欺负她了,赶忙站起身解释:“陈姨,咱们先进去,我慢慢给您解释。”   她还有些不甘心,想再问问,转念一想又怕自己错怪了人。踏着拖鞋去了厨房,给两人倒上热茶和点心再出来。   在她身边坐下,紧握着她的手,“是不是谁给你委屈受了?陈姨给你撑腰!”   她吐出一口气,也没多话,从书包里把捡到的东西拿出,开门见山就摆在陈欣怡面前。   陈欣怡开始还疑惑着,也没放在心上。眯着眼扫一下,正准备继续说,脑海里倏然闪过什么,她一惊,背上已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又返回去盯着瞧。   一瞧不打紧,当看清上面的熟悉的字眼和检查报告单之后,她眼前一花,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影响剧情的情况下,最大的虐点已经被我改掉了,你们放心看吧   最近很丧,需要爱的抱抱!   (今晚还有更) 第56章   被陈欣怡捏着的手掌一阵刺痛,倏忽间指甲抠紧。   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色霎时苍白, 唇瓣微颤瞳孔放大, 她开口:“若茶……若茶啊……”   这样的反应令她心酸的要命, 也不挣开她的手, 由她捏着,反手握紧。   “您不用说了, 我从开始就全部知道, 从您发现病情, 到安排手术。”   陈欣怡眼周围红的厉害,眼角余光就可扫到那份她亲手写下的遗书,心口骇然发痛, 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徐若茶把语气放柔,抚着她的肩膀安抚:“陈姨,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遇到问题, 难道不是应该一家人共同面对吗?您大可以告诉我, 我比您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陈欣怡确实是情绪失控了,强忍着不愿在孩子面前流泪, 只是张张嘴欲言又止, 什么都说不出。   她也不急, 接着把化验单摆放出来, “这份东西我去医院问过了, 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上次手术之后,您有排斥反应对不对?”   知道彻底瞒不住了,她闭了闭眼, 点头。   徐若茶握紧她的手,“运气差到头,一定会反弹。总要经历一些不好的事,以后才会越来越好。您的坏运气已经过去了,我们积极地接受治疗,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什么都会好起来。”   她开始讲以前的故事:“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以前住在隔壁的李奶奶,我上初中的时候老人家查出癌症,医生下了病危说她至多只有一年可活,子女们哭成一片,只有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去跳舞就跳舞,该散步就散步,定期去治疗。现在已经过去很多个一年,她上月回来探亲,瞧着可精神了……您这么聪明,从小教育我乐观,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精力过,到头来却还要被一个孩子开导。陈欣怡很是羞愧,半感动半心酸。   擦了擦眼角,顺着这个台阶下:“看你说的,我哪有那样想不开,这东西我写过就后悔,没过半小时就扔了,谁知道还是被你个鬼灵精给看到。”   “再说上周和陈教授通电话,他的意思也是要我稍安勿躁,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排斥么实属正常反应。下个月还会来一次N市,他的经验多,到时再商量对策。”   刚才在虞沉家里狠狠哭过一通,她才了解到事情始末。   他三言两语概括清楚,她也大致抓住了重点。去年为陈欣怡做手术的医生根本不是为了做什么案例,全都是虞沉一手安排的。并且手术结束后他就知道陈欣怡的情况不容乐观,因为不仅是肾衰竭,身体其他各处的器官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毕竟不是小手术,这么一来必定会伤元气。本就身体不好,术后完全有可能恶化。再加之身体对新器官的排斥反应,一来二去,会出现异常是可以预料到的事。   至于结果会如何,完全是听天命的事。若是撑过去了,万事好说,若是撑不过去,就谁也说不准了。   后面这段虞沉没有讲给她,只说了近期会尽快做出安排,并向她保证陈欣怡会没事。   徐若茶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做了这么多,也不知为什么,只要是他讲的话,都有那样的能力令她心安。   于是紧绷的弦松缓了大半,他说的,她都信。   *   话说开了以后,陈欣怡就被勒令搬进医院,免得整天来回两头跑。徐若茶又过上了吃食堂的日子。   自从上次楼道里的事,鹿煦与她已经有一阵没讲过话。他还是那副样子,班上的好人缘全在他这里,老师喜欢同学待见。成绩好运动好,乖巧不惹事,满分学生。   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她猜想彼此间应当是心照不宣的。   日子平静如流水,静静往前淌,没有波澜也没有惊喜。   陈欣怡按部就班的接受治疗,虞沉三天两头翘一次课,也不说自己去哪里。她埋头学习,每天四点一线,放学跑医院,定点回虞沉公寓照看猫狗,其余时间就在学校和家里两头跑。   月考成绩出来却有点惊讶。   她稳稳保持了近两年的年级第一,终于让了位。这次第一名躺着的名字不再是徐若茶,白纸黑字替换成了鹿煦,总分差距足有十二分。   不出意外的,下了第一节 课就有同学来传达老黄的意思。徐若茶拿着卷子敲门而入,老黄正端着大水杯喝茶。   “来啦?先坐吧。”   他砸吧了砸吧嘴,不紧不慢,磨蹭了好一阵才捡起桌上的成绩单眯眼看。   “这是上个月的成绩单,你看看。”   她接过瞥一眼,自从鹿煦转来这个班参与第一次考试,就顶替了原本第二名的位置,相当稳。   上个月依旧是他们两人拿了第一第二,她总分589,鹿煦560,将近三十分的成绩,不过一个月就被反超。而这次她只有574,闭着眼也猜到班主任想说什么。   要说老黄也算坚持不懈,三番两次被她下了面子,还是没有放弃她的成绩。把纪律与教育分的很清楚。   他拍了拍桌子,一贯的装模作样高深莫测:“相信你也看出这个对比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题的难度不同,判卷标准也不够严谨,实际上十分左右的分差完全可以忽略掉。但老黄坚持上纲上线的,她有些头疼……   “这次的数学题有些难……”   他“哦?”一声,放下手中夸张的保温杯,侧目盯着她瞧:“你觉得仅仅是因为这个问题?”   徐若茶迟疑着点头。   “唉……你这个孩子就是倔。若茶啊,不要嫌我唠叨。你年龄还小,不知道未来都在自己手中握着。你现在的选择与将来的每一步都息息相关。它决定你会接触什么样的群体,处于什么样的阶层。   我不知道你最近经历了什么事,但很显然,从上个学期开始,你的心思就不再完全的放在学习上。老人们常讲态度决定一切,这可不是无根据的大道理,是多少前辈的前车之鉴!   你以为这次的成绩只是偶然?我告诉你,若是你的状态一直这样,这十二分的差距就仅仅是个开始!”   她低着头沉默,老黄只当她受教了,继续语重心长:“我还是那句话,不到三个月你们就要升入高三了,这关键的时刻可一点也马虎不得,期末考试也是分班考试,高三进不了实验班,你的学习环境就会大不一样。   叫你来不是为了训你,是要给你提个醒,各科老师对你的期望都很大,不要让他们失望。”   *   鹿煦坐在座位,给周围的几个女生讲题。   其中一个听着听着就起了岔子:“鹿煦,你的成绩这么好,做什么老选最后一排的座位呢?”   他笑:“最后一排也很好,我习惯了。”   那女生鄙夷的扫一眼徐若茶的桌子,又回头说:“和那样的人坐在一块儿,我都膈应。”   这话题开了个好头,女生们仿佛很感兴趣,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说起来,“虞沉怎么还没腻她啊,木头娃娃一个,也不知道哪里好。”   鹿煦眯了眯眼:“别这么说,她人很好。”   靠着最近的女生登时露出一副很嫌弃的表情:“她也只会对男人献殷勤吧,不折不扣一个绿茶婊!从开学以来一直都是那个样,你没来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次对媛媛——”   “董筠!你不要命啦!”热闹听到这儿,女生吓得脸色都变了变。   那个叫董筠的似乎胆子最大,不屑的“呿”一声,到底还是乖乖住了口,“自己做的事干嘛还不许人说了……”   有女生拍她的手臂:“也说不准呢,上次不是说看到虞沉和陌生女生走一块吗?”   “哪个哪个?我怎么不知道?”   “就八班那个杨莎莎,学跳舞那个!”   “我怎么听说她是去表白的,结果被虞沉给拒了?”   “哎呦胆子不小,还没分手呢,也不怕徐绿茶报复她~”   “最近都没走在一起,昨天好像都没讲过话,说不准真的分手了。”   鹿煦低头专注于课本,不知怎么忽然来了一句:“也许吧……”   董筠兴奋起来,用手肘怼身边的女神:“元紫,要不你去试试吧!虞沉不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你看徐绿茶,再看杨莎莎,你不是喜欢他很久,总不能一直憋着不给他知道吧?”   元紫脸颊染上红晕,有点娇羞有有点惆怅:“怕他不接受我。”   鹿煦一笑,抬眸看她:“不试试怎么知道?”   董筠等人原本都息了声,一听他的话,立时附和:“失败不失败的,总要试试嘛,勇敢一点,把他抢来!”   ……   徐若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老师都进了教室,董筠几个目光齐刷刷投向她,意味不明,匆匆看了几秒就跑回自己座位。   下了一上午课,虞沉的电话在敲响下课铃的第一秒打来。   昨天临走前闹了一点不愉快,他们养的小布偶生病了,凌晨送去了医院,虞沉在医院呆了一晚上。徐若茶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他把豆浆的吸管插好,放在她面前,轻描淡写提了一句。   她顿时就吃不下饭了,心里牵挂着,想着午休时间去看一眼。虞沉不许,硬是要她午睡。最近照顾陈欣怡,两头跑的确实累。他不同意,她连医院都找不到。   最后顺了他的意,徐若茶也有点赌气,憋着一下午没讲话。   现在打来电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子昂说他有几张周末画展的票,有没有兴趣?”   徐若茶不会画画,更不懂附庸风雅,非常识趣:“我不太会欣赏名画,留给子昂吧。”   电话那头他低应一声:“我晚上就回去。”   “那明天来学校吗?”攒了几道数学大题,就等着他了。   “去,今晚不用去医院了,早点回家休息。”   她应下,虞沉又说叫子昂带她去吃饭,让她直接去校门口找人。说了两句,他那边似乎也忙,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收拾书包,桌前忽然覆上一片阴影。   回头,鹿煦站在身后,少见的没有笑意,眼眸沉沉,令她霎时回想起那天在医院的事。   “我想跟你聊聊。”   她继续把书往抽屉里塞,“现在吗?”   “明天下午大课间,就在二层走廊拐角。”   没多想,爽快的应下:“好。”   有时候气氛不够,还欠缺一句明白的解释。她应该也必须说清楚。   *   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走到约定的地方,虞沉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出来的时候他正低头写题。   鹿煦扒了扒头发,转个身站定:“若茶,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   徐若茶承认也没否认,很欣赏这样的开门见山。   “鹿煦,我有男朋友了,我们感情很好。可能我们目前的距离过近,有必要拉开一些。”平静的平铺直述,没有多余感情,很徐若茶。   他似乎笑了一下,又是那个有点邪气的笑容:“有男朋友就代表正常的社交也要被打断吗?你未免太过小心翼翼,还是他要求你这样做?”   她皱一下眉,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像是忽然换了个人:“这似乎与你无关。”顿了顿:“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以后会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对不起,你就当没我这个同学吧。”   他蹙眉,紧拧几秒,忽然轻笑:“被你发现了吗?”   徐若茶微惊,以为他指那天在医院的是,压住心跳冷静反问:“什么?”   “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一会儿发个防盗,可以买可以不买,反正明天会替换,么么哒 第57章   ……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充斥着无限可能性的答案会成为一些事的原因,但当真正听他亲口说出时, 徐若茶还是忍不住呆愣回不过神。   “我——”   他抬手, 示意她暂停:“知道你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你和虞沉关系。我知道啊, ”他耸耸肩,两只酒窝很可爱:“我不在乎。”   “谁说你们在一起, 我就没有追求你的权利?我喜欢你这是很简单很自然的事, 用不着拿大道理劝我。谁笑到最后才笑的最好, 来日方长,谁敢保证没有意外?”   “我知道你们现在感情正好,但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一个等, 我也没有等不起。”   一字一句,竟说的她无从反驳,只能默然相对。   “鹿煦, ”她正经的叫了一回他的名字:“我的性格很轴, 认定一件事就会从头坚持到尾,你等下去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耗费自己的时间, 并且对我造成了压力。我情商很低不会说话,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可能不够委婉伤害到了你, 还请你见谅。   我不会喜欢你, 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怦然心动是一刹那的事,见到虞沉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一样。   如他所言, 未来的事有太多可能和未知,就算现在满心坚定要走到一起,会否分开也是说不准的事。但即便如此,虞沉就是虞沉,在她心中的分量一辈子也不会被替代和改变。   鹿煦若有似无的笑,似乎完全不把这些话放在眼里,只是眼神越来越冰冷,笑意不及眼底。   “那就比比看吧,我们两个,谁能坚持到最后?”   徐若茶正要回答,一抬眸却被他身后的身影吸引。   一身黑衣靠着墙壁,双手插在兜内。前面站着一个女孩子,侧面身影很眼熟,貌似是她班上的同学。她靠的很近,仰着头在和他说些什么。   徐若茶以为他会直接走开,虞沉却低头说了什么,脸上表情看不清。那女生很激动的样子,又跟着张口。   她看到他听完后转身离开,女生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背影重叠,渐渐没了踪影。   ……   鹿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近有人向你男朋友表白的事你知道吗?”   收回视线,她淡淡瞥他一眼:“别让我讨厌你。”   *   扔下那句话,徐若茶先行离开。回教室后虞沉正趴在桌子上,罩着大大的耳机,闭眼养神。   她尽可能的轻手轻脚,落座的那一刻,那双沉潭般深邃的眼眸还是睁开。   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他开口:“去哪了?”   徐若茶还当自己吵到了他,嘀咕一句:“不是在睡觉吗……”   他坐起身,把耳机摘下,套在她耳朵上。   耳机里由远及近传来标准的英式发音,语速很快很正式,竟然是英语听力。   “鹿煦有话对我说。”把耳机替他戴回去,她轻声答着上一个问题。   虞沉睨她一眼,意味不明,转身几乎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徐若茶凑过去,把他的耳机扒开一点点,哈着气闹他:“听说最近很多人给你表白?”   他几乎是立马睁开眸子,其中闪过一丝不耐:“谁告诉你的?”   她不满的看了看天花板,小声呿道:“刚才我自己见到的,你还和她讲话了……也不知道是谁说自己高冷还酷,原来只是对我一个人的。”   目光凝在她脸上,如同深海里的一束阳光。   半晌,黑眸中染上笑意:“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恰好记得而已。”   “吃醋?”   “……没有”   “那你管她做什么?”   “……不管就不管,只是好奇而已。”   对话进行了几个来回,徐若茶感到些微的不自在并不愉快,随手胡乱翻开桌子最上面一层的练习册,盯着留出答案位置的空白处一个劲儿看。   虞沉却慢慢坐起来,懒散靠在椅背上,耳机摘下挂在脖颈间。   声音由后方传来:“你说我对你高冷?还酷?”   她不想把无意义的对话再进行下去:“我要做题了,别打扰——”   电光火石间,脸颊畔一闪而过温热柔软的触感。   她愣住,下意识抬手摸,意识还未来得及跟上动作,那触感再度袭来。接着就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吻着吻着就落到唇角。   ……单方面的一场耳鬓厮磨。   他的声音几乎压在她耳蜗,沾染着,就染红了耳朵尖。   “还高冷吗?嗯?”   “还酷吗?”   热意从白皙脖颈处点点向上攀升,淡淡的粉红色,浸在少女皮肤下,烫的她几乎坐不稳。   羞赧中是他半戏谑半认真的声线,一贯的冷清。   “毕生热情都在这了,对你哪有高冷?”   肆意揉一把她的头发,虞沉喟叹一声,“说两句就红脸,叫你小番茄果然没错。”   她轻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虞沉凑的更近了些,她肩膀几乎抵住他胸膛,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辛亏你遇到的人是我。”   “哎?”   手指在她额头轻弹一下:“傻啊,回头被外面别有居心的人花言巧语说几句好听话就骗走了,被人卖了还数钱都不知道。”   她瞪眼:“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傻?”说罢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又糯糯埋头,嘀咕了一句:“也不是所有人的花言巧语我都会听的好不好。”   突然间想到什么,又振奋起来,像小时候玩捉迷藏,找到了藏起来的小朋友一样:“你看看你,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吧,承认你对我说的都是花言巧语。”   他半眯了眼,没顺着她闹,捏她脸蛋:“小没良心,对你说过的花言巧语我哪样没做到?”   好像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人,见到他的时候所有的坏心情会自觉走开。说好听的话已然成为了一种本能,直接又笨拙,讨他开心。   她坐了一会儿,忽然靠上去,小声道:“其实我是相信你的,所以不怕别的女孩子和你表白。除非你亲口对我承认,否则就算在马路上见到你和别的女孩子牵手我也相信的,不会有一点怀疑。”   不会甜言蜜语,只有简简单单的陈述句,却突然戳在了他心坎,像是在上面戳了一个洞,洞里埋下种子,顷刻间就成长出一片鸟语花香。   “这么信任我?”他抬眸注释,声调未变,璀墨黑眸里有可以称之为柔情的东西。   她仰着头,忽然笑眯了眼靠近他,声音清灵而净:“当然信任啊,你这么喜欢我,哪里舍得去找别人让我伤心,是不是?”   这是N市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季候不干不燥,微微湿润,学校里的香樟新抽出芽,空气里都是朦胧草香。她背靠几扇大窗,一抹浅蓝近在咫尺绵延至天际,温和而暖的阳光大片铺洒而入,不晃眼却足以镀上一层光。   不骄不躁,沁润心脾,眼前面容渐渐重叠,当那双清澈见底的茶色双眸望向他的那一刻,他开始明白人们那般热爱太阳的原因——   阴沉的角落泛久了冰冷,总会向往阳光。   他低头,唇边扬起一个弧度。   怎么还会有其他答案?分明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   虞家老宅今日寂静不少,佣人们一月一放假,除了住在宅子里的老人们,都散的干干净净。   半月前虞坚德回了京,明萱又住进来,此时正帮着周嫂在厨房准备晚饭。   虞晔没叫开灯,偌大厅堂里只留了周边一圈小灯,若叫他看来,不够亮堂,只是胜在有意境精致。   他的妻子最爱这些,自从嫁入虞家,老宅里不少原本的设计都被改了样。他不喜,他的父亲却没说什么,纵着不说,偶尔还夸赞几句。   他工作忙,整日里出差还不够,回家的次数少,哪有闲情管这些?现在人没了,他静下来坐在这里,竟鬼使神差的叫人打开。   周嫂端了一道凤尾虾上来,瞅见先生对着灯发呆,也默默的站住。明萱从后面拿了碗筷上来,入眼便是主仆二人魂不守舍的样子。   顺着那灯看过去,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中一闪而过什么,仿佛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周嫂,我上次看酒窖里有瓶拉图,今天人少,不如开了热闹热闹。”   周嫂回神,却站着没动,低声道:“酒窖几年前就空了,留下的都是舅老爷的东西。”   她说的舅老爷指原夫人的弟弟薄修永。   明萱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虞晔还是沉浸着没理会,她勉强扯起一个笑:“我不懂酒,只是曾经在法国游学过两月。既然是别人的东西,也不好冒然碰。家里好多东西也不知道,还靠周嫂以后多提点。”   周嫂没答,虞晔闻言看她一眼,接过话:“不用了,反正也不住这里。”   明萱听到,有一瞬间的错愕,笑容险些撑不住。把盘子逐个按位置摆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嫂默默回了厨房,她抚平了裙子在虞晔身边落座,重新摆出笑容。   “老公,说起来这个,当年去法国游学还是你赞助的。当时我还没见过你,导师向我提起的时候,我一点都想不出你的样子来。”   虞晔没兴趣谈这个话题,反倒皱了皱眉:“一会儿阿沉回来,你讲话注意些,别再惹他生气。”   明萱贴了个冷脸,喏喏应一声。   沉默了片刻,眼底又不知怎么泛起了泪花,有些希冀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那……我们小菡什么时候能回来?”   虞晔没有直接答,点燃了一直烟,缓缓吸了两口,才说:“爸爸说会好好养着她,就不会食言,毕竟是他的亲孙女,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明萱一惊,眼中泪意更甚:“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小菡吗?”   虞晔吐出一个烟圈,答非所问:“明萱,人要学会知足。”   一时怔愣在那里,她说不出什么话,恰逢此时从偏厅门口走来一人。   简单的黑衣黑裤,年轻面容冷峻又漠然。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径自在餐桌旁落座,周嫂端着汤出来,见到虞沉面上一喜:“阿沉回来啦?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她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想到哪里说哪里:“里面还有烤翅,马上就好,你尝尝火候对不对。今天的水果也是现摘的,早晨孙司机刚送来。你——”   周嫂顿住,摆了摆手,“……你看看我,又操心了,老是怕你在外面吃不好。”   虞沉一向沉默着,此刻也不例外。   虞晔轻咳一声,打破尴尬气氛:“能吃饭了吗?周嫂也坐下,一起吃。”   周嫂“哎”一声,“准备的差不多了,我这就摆出来。”说罢又匆匆回了厨房。   人一走,虞晔沉吟半晌,开口:“你的签证上星期送回来了,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最迟下个月就能走。”   他抬眸,不答反问:“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虞晔无奈:“在你眼里,我这个做父亲的就如此言而无信?这件事都是我亲自经手过问的,许院长那儿我也了解过了,近期会再安排一次手术,我自然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希望你也能听话,别打别的心思。”   他压低了声音:“另外,提醒一句,那个小姑娘你最好藏好了,若是被爷爷知道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虞沉蹙眉,似有烦躁:“这不需要你操心。”   一餐饭,很好的秉承了老祖宗食不言的规矩,桌上四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吃在心上。   快结束的时候徐志来了,带着一摞文件,拍在他面前。   “阿沉,都给你准备好了。看看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再联系那边改。”   他拿起来翻了翻,很快又放回去,“您安排就好。”   徐志叹气:“叔叔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公司里的事你还没有开始接触,不知道那些人……外人都说虞氏姓虞,又哪里知道股东们虎视眈眈盯着,时刻准备着釜底抽薪。这些年你爸爸也很吃力,老爷子卸任早,这几年又上了年纪,有些宵小之辈趁人之危,越发张狂起来。   你要快快长大啊,快点接手公司,快点手握权力。”   他停住,忽然拉长了语调,话里有话:“只靠家里的庇护,又怎么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做想做的事?阿沉,钱和权缺一不可,这个世界从来都如此现实。”   ……   虞沉要出门的时候周嫂亦步亦趋跟着送到了大门口。   念念叨叨着:“你学习忙,但也要注意身体……”   “周姨”他停下,忽然叫了一句。   周嫂错愕,眼眶下一秒就红了:“……有多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乖孩子,我在呢。”   他声音冷冷清清:“人本就为了自己而活,我能理解。当年你待我母亲是真心,现在对明萱也并非全然是迫不得已。”   她想解释,张了张口却发现无从开口。   “你说我性格怪异也好,偏执也罢。但理解不等于可以原谅,所以不必刻意讨好我。感谢您从前对我的照顾,祝您以后生活顺遂。”   说完这句,他关上了大门,背影消失其中。   *   虞沉找到徐若茶时她在他公寓楼下的图书馆自习,粉色的小书包放在一边,黑色柔软长发绑在脑后,露出整张干净光洁的脸庞。垂眸握笔的样子认真而专注,美好生动,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厌的模样。   悄然在她身旁落座,一只手臂从身后绕过,握住她的右手,“握笔的姿势不对,怎么说都不改?”   徐若茶抬眸,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图书管理员。小声讲话:“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他轻拍她的脑袋:“写的怎么样?”   “选择填空都写完了,还留着几道大题,有一个做不出图,你帮我看看嘛?”   他没吭声,顺手握着她的手,拿过一旁的草稿纸,瞥两眼题就下笔。轻声解释:“这里需要一条辅助线,这条线出来就清楚了……”   她听着听着,思绪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她的思维很多时候都太过模式化,很死板,容易把自己陷入死胡同出不去。而他每次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点拨通透。   放大放小都是如此,她遇到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迷惘又无助的时候总有他站在身后,明确的告诉她哪条路正确,哪条路可以走。   这感觉很奇妙,像一瞬间忽然有了依仗和依靠,以及肆无忌惮的勇气。   虞沉讲到一半,拿着笔在她额头敲一下:“又走神,小脑瓜里想什么?”   她难得调皮一回,托着腮:“在你身边我还能想谁?”   他睨一眼:“最近怎么这么会说话?”   徐若茶笑嘻嘻的,转个身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仰头看他:“多亏了虞老师教的好。”   茶色双眸一对视,就察觉到不对劲。   徐若茶的笑意浅了些,双手松开正视他:“阿沉,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了一下,眸底却还是沉沉。   “既俗且无聊,想听?”   得到的是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是有关你的事,都想听。”   虞沉身后,顺着手臂握住她的手腕,十指交叉。   “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小时候不是由母亲带大的,她要做的事情很多,陪着我父亲应酬,忙前忙后……那时候身边只有个从小带大的保姆,我管她叫周姨。   她跟着我妈很久,我妈待她很不错。”   他的声音又淡又平静,听上去像说无关紧要的事。   “我妈走之前的那段时间,情绪很不好,数度试图轻生,乱发脾气,也都是她在陪着,关于这点我很感激。后来明萱来了,她怀着孕住进我家,我父亲要求她去照顾明萱即将出生的孩子。”   “有段时间我一直不能理解她的选择,若是不喜欢自然可以拒绝,我父亲还不至于在这样的事情上为难她。后来才想明白……不是不愿,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以为真心待你好的人都会一辈子待你好。”   虞沉说的轻描淡写,徐若茶却听得心里一阵紧缩憋闷。   他惯会隐瞒自己的情绪,敛着表情,像冰山露出的一角。简简单单讲完,反而叫她加倍心疼。   对比明萱的插足,只怕周姨不甚明显的背叛才是真正伤害到他的地方。一个人要有多难过,才会把自己变成这样?浑身盔甲,被迫坚强。   她积攒了小半生的运气用来遇到他,从此人生翻天覆地变得不一样。那么他呢?一直以来好像只有他为她做些什么,他把自己武装的很好,鲜少有破绽需要她弥补。   然而但凡人又怎么可能完美?   抛开一切的一切,她不想再这样被动下去,也想做保护他的那一个,给他力量的那一个。   浅浅一笑,徐若茶反手握紧:“我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撵我走也不要。”   虞沉挑眉:“你在想什么?就算你想离开也不可能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的喜欢就是这样,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既然选择就不能反悔……谁让我已经喜欢上你。”   她听了却不觉逆耳,曾经类似的言行被他反复强调。他要她做出保证,一遍遍的问着相同的问题。   彼时没有多想,这一刻才知道原因。   偏执是因为害怕,霸道是因为害怕,一切之一切都是害怕……   他害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让她半甜又心酸,说不出的矛盾。   “喜欢”   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她忽然出声。   “嗯?”   “就连你刚才讲的话我都喜欢,我喜欢你每一个地方,想到的想不到的,见过的还没见过的……才不会比你的喜欢少哪怕一点。”   满天宇宙星辰点缀眼前温柔,她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坚定:   “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这只水果卡到吐血了(?﹏?) 第58章   一两个月过去,小朋友们长的很快, 外加虞沉招来照顾宝宝们的人专业且尽心, 它们健康而茁壮的长大。   长到十几岁, 徐若茶还没有饲养小动物的经验, 连鱼缸里的金鱼都没有。第一次亲近的陪伴着小动物们长大,感觉很是奇妙。白天念着晚上梦着, 眼看着它们一个个从巴掌大的小不点儿长到毛茸茸胖嘟嘟, 还真有一点养孩子的感觉。   从图书馆出来就直接上了楼, 保姆在给小狗洗澡。洗好的几只正躺在沙发上,圆滚滚的窝在一起。   最后两只洗到一半,浴缸里慢慢的泡沫。   虞沉进去看了一眼, “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保姆还带着手套,回头看寡言的男主人,有点惴惴不安的。   徐若茶原本就跟在他身后, 立马打了个圆场, 笑着卷起袖子:“让我试试好吗?也不知道它们洗澡的时候乖不乖。”   保姆站起身,把位置让开, 忙道:“听话的, 它们都很乖, 今天的营养膏也吃过了。”   小狗看到她顿时不老实了, 不断用小爪子扒着缸身, 平时毛茸茸一坨,浸了水就瘦瘦小小的,有点滑稽。   她兴致勃勃凑过去, 吩咐虞沉把门关严实,也没戴手套,直接把小狗拖起来,小心翼翼的洗。   虞沉坐在浴缸边看着,小狗费力的游过来舔他的手。他摸了摸它的头,忽然出声:   “我一点都不喜欢动物。”   徐若茶没在意,抱着一只冲身上的泡沫:“那现在呢?”   “现在也不喜欢。”   “哦……”她刻意拖长了声调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视若罔闻,不紧不慢:“它们不一样。”   她挑着眉不负责任的随口猜测:“日久生情?”   虞沉摇头:“爱屋及乌。”随后似乎笑了一下:“你早知我薄情寡义,哪有日久生情?”   徐若茶瞥他一眼:“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屋子里本来就有地暖,又关了门,浴缸里的水恒温,周而复始的热气蒸腾,偌大的镜面上氤氲出正片的雾气,凝成水珠,又划出一道道痕迹。   衬衣沾了湿意,他丝毫不觉。   “……你说它们会不会忘记我”   “你每天都陪着它们,比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怎么可能忘记?”她觉得这问题有点可笑。   嗓子里堵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如鲠在喉。   他咽了咽,发觉那里难受的厉害,憋涨的似要爆炸。   薄唇微启,一字一句,从未如此艰难声张:   “很抱歉,我们两人一起养的宝宝,在这之后有一段时间需要你独自照顾了。”   骄傲如虞沉,什么时候吐露过道歉的字眼?   开口就是对不起,说的她有些发愣,以至于一时抓不住重点:   “……要走多久呀?”   “不知道。”   “要去哪?”她渐渐找回思路。   “英国。”   “上学?”   虞沉没答。   她静了一秒,茶色眼珠闪了闪,唇畔微翘起弧度,像是松一口气的模样: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的,看你的表情好像生离死别。”   他眉间几乎拧成一团,放在边上的手猛然用力,小臂上隐隐有青筋浮现。   她似浑然不觉,继续说:“只是出国上学,迟早要回来的嘛,我等着你就好啦。”   他手臂松了松,声音艰涩的厉害:“你有没有,哪怕一点舍不得……?”   徐若茶没急着答,把湿漉漉的小狗从水中抱出,飞速的裹上毛巾擦拭。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问你,你想和我分手吗?”   他眉间几乎要形成纹路:“你在说什么?”   她没回头:“你不打算和我分手,我也不会和你分手,为什么要难过?不过就是从每天可以面对面变成了靠着视频面对面,为什么难过?在我看来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大不了。”语气并没有很激动,却连用了两个大不了反问。   片刻的时间,浴室里安静的只有未拧紧的水龙头滴答水声。   小小叹了一口气,她换上另一块毛巾:“干嘛突然把气氛搞的那么悲伤,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啊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完全没感觉?当然舍不得,也预想到了大概会很想很想你。但是现在既然无法避免,就要想积极地想方法应对呀,何况你出国留学又不是坏事,”   她顿了顿,回头璀然一笑:“虞先生可要好好努力才行,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还有宝宝们等着你养。”   他默默听着,黑眸中的情绪变了又变。   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好。”   *   擦了半干,又拿着吹风机吹了好久。总算把所有小朋友都洗干净。   徐若茶站起来的时候腰还有点酸,出去一看,小家伙们翻滚在客厅里,东一只西一只,正是淘气的时候,地毯都被咬了个缺口。   虞沉没看到,大少爷出去买菜了,晚上难得在家里吃。   她嘶了一口气,把它们挨个抱在沙发上,绕着房子四处找针线,最后勉勉强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缝补了起来。   算了算时间它们也该吃东西了,没有保姆照顾,她一个人还真的有点应付不来,一个不留神就怕它们又惹出什么祸,或者藏在哪里叫她找不见。   徐若茶略微有些心累,又莫名动力满满的。从柜子中找到奶糕,泡好了才放在写了名字的小盆子里。   小狗和小猫都成对,徐若茶却完全分的清楚。   只有吃饭的时候它们才安静一会儿,摇着小尾巴排成了一列。   她站在一旁看着,是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门口忽然传来些微响动,她听的清楚,算算时间虞沉也该回来了。沉浸于看小家伙们吃东西,徐若茶没有回头。   “回来了吗,有没有买鱼?我做鱼也很好吃。”   继而有脚步声响起,渐近,好像不是一个人。   她没听到回应,回头看了一眼,当即便是一愣。   老人的身量不小,肩膀很宽,春秋六七十左右。面容严肃,鼻梁两旁有明显的法令纹。容貌不怒自威又有几分熟稔,拄着拐杖。鸷鹰般的双眼正一眨不眨盯着她打量。   他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转了个弯儿问身边的年轻男人:“这个小姑娘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来啦!!久等   感谢诸位没有给我寄刀片   我jio的自己卡过去了,所以白天也要等我的更新~ 第59章   男人三十岁出头,一身休闲服, 对身边的老人很恭敬的模样。   抬眼看一眼徐若茶, 小声答:“似乎是阿沉的同学。”   老人蹙眉:“阿沉同学?”   徐如若一时没反应过来, 满脑子猜想眼前人的身份。僵僵站在原地, 听着他们对虞沉亲昵的称呼。正预备开口,门口又传来一声响。   他黑发黑眸, 跨步很大。也不知是不是提前知道有人会来, 没有换鞋, 直接越过玄关,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虞沉目光略过了徐若茶,定格在老人身上, 微微颔首,沉声叫人:“爷爷。”   虞坚德从嗓子眼里轻哼一声,脸上面无表情, 倒是把注意力重新转回来:“你的这位同学, 不给我介绍介绍?”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偏不正恰好挡住大半的视线, 语气清淡:“什么同学, 我请来照顾这些畜生的保姆。”   意识到这是虞沉的家人, 她原本微微垂头, 心情甚至有些羞涩, 下一秒在听到他的解释后直接愣在原处。   畜生……保姆……?   遣词用句甚至态度,都同她认识的虞沉判若两人。潜意识里察觉到不低,她没开口说话, 抬眸短短的笑了一下,勉强算作打了招呼。   虞坚德挑眉,拐杖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支,双手背后往前走了几步,直直走到小家伙们吃饭的地方,用脚踢了踢靠在最外的一只,蹙眉:“哪儿来的这么多小畜生,你不是最讨厌这些?”   她站在一旁,将每一个动作看的分明。脚伸出的那一刻心就不由得揪起来,明知只是轻轻的碰一下,不会对小狗造成多大影响,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很,听着他们畜生畜生的叫,心情不觉间荡至谷底。   虞沉连眉都没皱一下,“阿煜养的,放我这里了。”   “阿煜?他老头叫方明朗?”   他点一下头,恰好它们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回头吩咐她,语气似很不耐烦:“说了多少次不许让她们在外面吃东西,送回房里去,今天别放出来了。”   她有点呆滞,后知后觉的点头,麻利的抱起小东西们送了回去。   为方便照顾它们,她刚才还穿了围裙,灰头土脸也有些狼狈。刚阖上门,就听他声音不甚清楚的传来:   “你可以走了。”   她“哦”一声,没多问没多说,一路低着头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就出了门。   下电梯第一件事,给方煜拨去电话。   他接的很快,那边很安静:“徐若茶?”   没心思说别的,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情尽可能概括。她心里头有点乱,说多了怕弄巧成拙,不说又怕虞沉的谎言蹩脚,瞒不住。   虞坚德从进门起便不露声色,出声少,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好糊弄。没有寻常祖父的慈爱,倒是严厉偏多。   他平时鲜少讲家里的事,徐若茶唯一了解过的也不过一个明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祖父到底该如何评价还是未知。   她想不出虞沉为什么要瞒着他们俩的关系,但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理由。   谁知道方煜听后,语气却忽然严肃起来:“你说他爷爷来了?”   “阿沉叫他爷爷,还有一个男人……”   电话里沉默几秒钟,他说:“你站在原地别动,找个门店进去等。我马上过去。”   徐若茶应了,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事情似乎不简单。   能让这个成日里游戏花丛,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大少爷严肃对待的事,除却有过几面之缘的宏辉小学妹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徐若茶就等在小区内的咖啡馆。方煜确实来的很快,但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那个看上去乖巧内向的女生。被他拉着大步走,跟在身后很有些不情不愿。   徐若茶没心思再关注他们俩的事了,立马站起身,手向上指了指:“还没下来……”   方煜点头,偏头看肩膀旁被自己牵着手的小姑娘,语气低柔:“你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   那女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声音细细的,明明是抱怨的话,听起来却软软萌萌像撒娇:“我知道了,路上你都说好几遍了。”   方煜没有浪费时间,抿唇:“不早了,我叫了子昂来,他送你回家,我们先上去,晚点再叫阿沉联系你。”   都说到这个份上,她纵是有再多的疑问,也不好开口。   咖啡馆视野不错,大大的落地窗,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斜对面拔地而起的高楼。冰凉凉的建筑,暖色调的光线逐个从窗户中不规则的透出来,她不厌其烦的挨个往上数,那一层的灯光始终亮着,看不出丁点变化。   咎子昂来的很快,手里抱着外套,风风火火推开咖啡馆大门。   开口便是瞪着眼的大嗓门:“你见到阿沉爷爷啦?”   徐若茶没理,视线还凝在大楼上。   他在她身边落座,挠了挠头发:“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不高兴,但我这人对朋友憋不住,又不想瞒着你。”   “什么?”   “阿沉他爷爷吧……门第之间比较严重。”他小心斟酌着用词,生怕一不小心伤到女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噢……”她听了,只是清淡应一声,没多大的反应,很快又把头转过去。   刚才阿煜给他电话,只说了一句——阿沉爷爷在公寓见到若茶了。   即便不知道事情经过,因为这句话也猜了个差不离,赶快就放下手头事颠颠跑来了。   但他发现自己实在不会安慰女孩子,俗话讲女人心海底针。别看他若茶妹妹平时大大方方不像那些姑娘们放不开,说到底也还是个女的呀!看着面无表情的,指不定心里头在想什么呢。   他坐在旁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半天,憋出一句:“你也别难过,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怕哈。”   “……我没难过。”   “那你半天对着窗子望眼欲穿的在干啥啥啥啥……”   一句话,直接将她当场问懵。   眨了眨眼睛,徐若茶脑袋里空落落的,毫无逻辑可寻。好像这样一片空白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了,可能是从早上开始,亦或者中午,又或者他说要去英国之后……   耳边有淡淡爵士乐,旋律悠扬又经典,她听了有一会儿,才恍然一个音符都没有落尽脑袋里。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她在看什么?等什么?   晃悠悠收回视线,她忽然站起身,脸色有些发白:“我想回家了……”   “哎……确实不早了,走吧。”   ……   咎子昂还是话很多,有他在的地方总不会冷场。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强行营造出热闹的假象。   快走到她家的路口,他才反应过来,慢下脚步:“忘了问,你吃过晚饭没啊?这都几点了?”   她摇摇头,又点头:“到这里就好,早点回家吧,今天谢谢你。”   他挑眉,娃娃脸很认真:“那怎么行,好歹看着你回去啊,还差这几步路不成?”   她无言,沿着路边走,这次他跟在身后没再开口。   只剩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听的她没来由一阵心烦意乱。   直到小区门口,他终于停下步子,开口叫她:“若茶妹妹。”   “嗯?”   她仰头看他,喜爱玩闹的少年脸上是少有的认真,“阿沉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一定要记住这个。”   *   徐若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步子回了家,自打陈欣怡住了院,屋子里又静悄悄的只剩她一个了。冰冷黑暗,没有人气。   她绕了一圈,打开屋子里所有灯,独自在客厅坐了一会儿。   继而又关上,只留下卧室一盏台灯,进浴室洗澡。   床上摆着第一次和虞沉出去玩时抓回来的布偶娃娃,它们整齐的躺在枕头边和床头上,来时什么样,现在几乎没有改变。   定期清洗定期梳理……它们被照顾的很好,没有变形没有褪色。   徐若茶抱着双膝,长发微微湿润,发尾还冒着水汽。坐在布偶对面,呆愣愣的盯着看。   “……喂,我有一件事告诉你,”她嗓子有点涩涩的:“我男朋友要出国念书了。”   她对着布偶,吸了吸鼻子:“他问我会不会舍得不……”   “我欺骗了他……其实我哪有那么大方无私,我一点都不想他出国,更不想说那些冠冕堂皇故作大度的表面话!”   头渐渐低垂,半自言自语,半呢喃:   “他一定对我的表现很失望吧……我多想抱着他拦着他不许走,告诉他我才不要一个人照顾小猫小狗,告诉他我不想一个人上学放学过见不到他的日子。但是我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阻拦他变成更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发一波红包   看我明天疯狂更新的……不是粗长就是多更,都补上补上!   ps.不会狗血,又不想剧透……相信我就好,羞羞脸 第60章   滴滴的电子音传来,徐若茶沉默着推门而出。屋子里再度只剩三人。   虞沉无言,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虞坚德恍若不觉, 由着儿子助理的陪伴, 在偌大的屋子里绕了一遍,最后在沙发上落座。   拄着拐杖表情莫测, 即便上了年纪, 这个杀伐果断大半生的男人依旧延续了性格里的利落果决。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清理的一丝不苟, 没有多余的胡子,连发丝都顺当不乱。   褐色眼珠已然有些浑浊,有时候看不清, 又仿佛什么都看得清。   他闭着嘴,半晌没有开口。   祖孙皆寡言,助理在一旁站着更没有开口的机会。虞沉一言不发进了隔间, 片刻后拿出整套的茶具摆在沙发前的矮几上。很是有耐心的煮茶, 给老爷子满上。   或浓或淡馥郁香气散开,满室茶香。   虞坚德不紧不慢尝一口, 唇齿间细品, 半晌后才开口:   “上次说要来看看, 你姑奶奶却生了病。我才下飞机就赶来, 没有通知你一声, 没耽误你的事吧?”   倒是听不出什么额外的情绪。   虞沉微微垂首:“我能有什么事忙,爷爷年纪大了,休息休息再来也不迟。”   “你母亲的眼光向来好, 为你挑地方也是用了心的,只是装修太冷清,改天再找人来,重新布置一遍。”他没接话,对这屋子不咸不淡做了一番点评。   虞沉倒茶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正常:“不用麻烦,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走,反正是闲置。”   虞坚德“噢”了一声,笑一下不知在想什么:“你看我老糊涂了,嘴上念叨着念叨着,到头来还是忘了。”   他没说话。   门铃却忽然响了起来,虞沉从视频电话里看了一眼,没吭声,开了门。   方煜好像没注意到屋子里有人,进了门就嚷嚷:“今天来晚了,景漾把东西落在学校了。阿沉你吃了没?”   虞坚德不动神色,眯着眼看了看,问:“方家小子?”   虞沉点点头,方煜拉着人走进来,抬眼见虞坚德和站着的年轻男人,一愣。他反应很快,立马摆了笑开口喊人:“是虞爷爷啊,好些年没见过您了。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阿煜,小时候经常在您家院子里玩的那个。”   说完轻轻拍了拍身边小姑娘的肩:“叫人。”   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小声的也跟着喊了一声爷爷。   做完这些,往虞沉身边一凑,不满的嘀咕一句:“怎么爷爷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虞坚德应一声,笑眯了眼问方煜:“怎么能不记得,我这两年回来的少,一不留神你都长这么高了。”   他真正像个普通人家里的普通长辈,和蔼无害嘘寒问暖,招呼着人坐下,又问:“你爷爷近两年身体可好?”   方煜点头,耐着心陪老人聊天:“他老人家身体硬朗着呢,上周末还出去打拳了,听说打趴下两个教练。”   虞坚德被逗乐了,哈哈大笑,松弛的脸颊扯开弧度,摇着头说:“这老头子,人家是给他留面子呢!”   方煜也跟着笑:“我爷爷玩心重,上了年纪也老顽童似的。”   他望着前头,浑浊目光定了一会儿,似在追忆往事,表示赞同:“他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老了倒也没变。”   又说了一会儿,方煜一拍脑袋,突然伸手推了推景漾:“差点忘了,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找你。”   景漾一直坐在他旁边,安静的听着,动作很小,没什么存在感。突然被点了名,眼神晃了晃,下意识的瞄虞沉。虞沉收到目光,不经意的往宠物房的方向瞥一眼,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徐若茶已经走了,最后一顿也喂过了。”   方煜笑着怼他肩膀:“哎哎,帮我养狗就这么不耐烦?”   虞沉没说话,皱了皱眉。   虞坚德笑着问:“都是你的?你们年轻人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是打算开动物园?”   方煜一听,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喜欢。”一指景漾。   他笑而不语,等景漾进了房间才开口问:“你的女朋友?”   后者笑笑:“爷爷您可别跟我爸妈告状。”   虞坚德摇头,一副开明大度的模样:“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们那儿还能做了主。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   两人最终没有逗留过多时间,景漾在房里差不多呆了二十分钟。方煜见她出来,站起身自然的把人牵过:“虞爷爷,时间不早我们先走了,您保重身体,我爷爷一直想约您钓鱼呢。”   虞坚德笑着答应了,回身又对虞沉说:“去送送阿煜。”   ……   方煜跟咎子昂比起来实在不算话多,到了虞坚德面前却也能一个人挑起大梁说一晚。   人一走,屋子里的热气仿佛都被带走一半。   他的笑容散了散,到底上了年纪,略有疲色在眼下浮现:“阿煜上头有哥哥,他倒成了家里最随性的一个。”   虞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没开口。   他又说:“你们啊……终究还年轻,现在爱玩也是能理解的。你的朋友这么做,你不要跟着学。”他的表情很是认真。   虞沉点头。   虞坚德谆谆劝诱,语速很慢:“你爸爸的前车之鉴在前头,你是从这件事中受了害的,再清楚不过了吧?你的天赋好,学东西快,比你爸爸小时候强了不少。爷爷看得出,你将来是能有作为的。”   话没有挑明,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下午那个小姑娘,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虞沉没有答。   老人也不在乎孙子的答案,仰了仰头活动脖颈:“不要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免得老来为自己做过的荒唐事后悔。阿沉,这句话我从前总是用来教育你爸爸,现在也要对你说”他顿了顿,语重心长:“人总要为自己的地位负责任,你们生来就拥有这么多,必然也要牺牲些什么。谁也不能例外……”   *   那天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虞沉的电话,整个晚上莫名其妙醒来数次,睡的很不踏实。   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连忙音都听不到,好像这个号码被拉黑了一样。   翌日去了学校,他的座位果真空落落。明知是这样的结果,她心口还是忍不住沉了沉。   又是走神的一个上午,几乎所有时光都用来满脑子反复横嚼虞沉这两个字。思来想去还是发了微信过去,绿色的对话框堆积了一长列,很快刷了屏。意料之内的没有回应石沉大海。   徐若茶觉得有哪里隐隐不对劲,又具体说不上来。   晚上放学时她去医院看了陈欣怡,陈欣怡最近一段时间病情恶化的厉害,病来如山倒,自打与她说开了之后,仿佛这病就再也扼制不住了似的,一夜之间就把人消磨了个透。   颧骨高高怂起,体重暴减,乍一看,瘦的有些吓人。   徐若茶给她擦身体,撸起袖子一看,从小臂到手背,苍白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布满针眼,浮起一片肿,当即眼眶便发酸。   陈欣怡还是很虚弱,入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护士说这都是正常反应,病情在控制之内。刘护工又被请回来,整日整夜的陪着,她见过的病人多,见陈欣怡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宽慰徐若茶,说:“有我看着呢,你安心的学习上课,你妈会没事的。”   她平静的听过,转头看到陈欣怡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因为虚弱,连呼吸都不甚明显,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没了气……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害怕。   ……   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八点,华灯初上,行人摩肩擦踵走过。医院前最是热闹,往来不息。   拖着步子出门,却出其不意的被人拦住。   徐若茶抬头,很有些意外。   来人腆着啤酒肚,脸上有积年累月存下来的不甚真诚的笑意。他穿的不够体面,有点发黄还脏兮兮的灰色运动衣,再老实朴实不过的模样。   她蹙眉,生理性厌恶此人:“你来做什么?”   关润发搓搓手:“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她脚下一步也没动,僵着表情连表面功夫都欠奉:“就在这里吧,你有什么事快点说。”   他没拒绝,也没急着开口,似乎还在想怎么说。   徐若茶不耐烦:“钱你也拿了,协议也签了,还有什么事?”   关润发有些犹豫,望了眼医院的方向:“陈院长……她情况怎么样?”   “不劳操心。”她冷着脸。   关润发一听,也不绕弯子了,两条粗粗的眉毛一憋:“那我直说了,我今天来为的是你的收养手续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拍手,来看这里。   我发现好多宝宝不看作话……于是也不知道我手动防盗的事。   等下我会连着放三章防盗出去,今晚还会继续更,不过估计会很晚很晚了,你们不要等,明早看就好。   然后就是关于剧情问题,每个渣渣都会被完虐的,这一点完全ojbk,不需担心么么哒~ 第61章   徐若茶蹙眉:“收养手续?”   关润发点头:“你的收养手续按道理来讲并不合格。”   “那与你有关吗?”声调冰冷冷,态度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关润发笑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受了冷脸也不恼, 言笑晏晏老好人的模样, 殊不知徐若茶最厌恶的就是这一点。   虚伪到了极点。   “当然有关了,”他耐心的解释, 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院里最近在整理近几年的档案, 查到你这里发现手续不全, 完全是陈院长以公谋私压了下去。”   听到这里,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唇角的鄙夷。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才问:“所以呢?又想来要钱?”   二十万, 整整二十万。   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哪里来那么多钱?上一次用了陈欣怡暗自留给她的存款,东拼西凑才送到他面前二十万。   他关润发言之凿凿, 表明自己不会再来, 谁知道这人就是吸血虫,满目贪婪永不知餍足。   关润发瞪眼:“你这个孩子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 我这次来是做好事的。”   也不等徐若茶开口, 他继续说:“你这个收养手续不合格, 被上面查出来我们都要受牵连的。你看, 现在陈院长身体不好, 再这么折腾一下,白让人受罪。何况陈院长与我有恩,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来帮忙?”   她没接话, 冷眼等着他继续自导自演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陈院长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你的户籍落回院里是迟早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当然还是再找一个人家比较稳妥。”   凡人必有底线,陈欣怡就是她的底线。   他要钱,要别的东西,徐若茶兴许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偏偏他张口就谈及陈欣怡的生死,轻松一张嘴,不需负任何责任。毫无廉耻腆着脸在她面前大谈特谈重新收养的事。   徐若茶多年来练就的好性子,自制自持,冷静淡定,一瞬间全部瓦解崩塌。   脑袋一热,眼眶都发红,伸手便把关润发推了一把:“你滚!”   “谁让你说这种话?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我妈她会长命百岁,你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周围人来人往的,看一个小姑娘在中年男人面前失了控,声音不小的吼了一句,已经有人频频回头看了。   关润发有点下不来面子,尴尬的说:“我这都是为你好,帮你以后做打算。”   “你给我滚!”她手一伸,气的指尖都在发抖。   “你看你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倔。谅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这事儿你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帮你铺后路做打算,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关润发往后退了几步,明显怕她再动手一样。   那目光,里面有冰刀子似的,恨不得下一秒就让他死……   许是这一瞬间迸发而出的恨意太过强烈,关润发被吓了一跳,原本还打算再说两句,见她这个样子,也生了退意。   “刚才也是我说话不好听,在这儿跟你道个歉。我肯定还是期盼着陈院长能早日康复的,今天不早了,就不打扰她休息。下次再来探望,下次再来……”   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告诉过你了,以后不许再出现在她面前。否则我立马报警,那二十万你怎么吞下去的,再给我怎么吐出来!”   男人一愣,继而哈哈讪笑两下:“看你,多大点儿事儿,还用得着报警?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一定不去见她。”   “滚,以后别再出现。”   他忙应声,哎哎的向后退,很快就消失在医院的大门。   徐若茶在原地站了很久,愣愣的没有动作。路过的护士见她眼熟,犹豫着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发怔好几秒,她才摇着头谢绝。   脑子里突然一片乱糟糟,也不知道怎么回了家。她没吃晚饭,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却没有一点填饱肚子的想法。   把书包随意的扔在一边,胡乱的换上拖鞋,她靠坐在沙发边。地板上海有点凉,徐若茶脑子里还晕乎乎的想。   要是此刻他在,一定会抱她起来然后数落几句。   已经憋了几个小时没有打开手机,有点逃避的意味在里面。害怕打开手机迎接她的还是空荡荡的消息界面。   左上角的指示灯没有亮,解了锁,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短信。手指放在屏幕上顿了一会儿,才慢吞吞挪去微信,唯一置顶的虞沉二字立马映入眼帘。   消息还停留在她上午发去的那几条中,绿色一片,没有丁点变化。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接着笑。   这仅仅是没有虞沉的一天,才一天。   *   关润发是步行回家的,刚出了院门,他老婆就掐着点打来了电话。   他接起来听了一句,就有点不耐烦,和刚才面对徐若茶的耐心相比判若两人。   “你着什么急?到手的肥肉还能跑了不成?”   “我怎么不着急?那老女人还能活几天?!你不趁着这些日子把事情处理了,还打算等她死了给她奔丧?!”他老婆的脾气更暴躁,那声音要从话筒里跑出来一样!   关润发皱眉:“你怎么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死啊死的!”   “我不吉利?你这个窝囊废倒是给点儿力啊!大半辈子赚的钱不够在市中心给我买套房的!现在让你做这么一件小事也磨磨蹭蹭!你就说你这个废物能做成什么事吧?”   “好事多磨没听过吗?这事摆谁面前都不是一时能接受的吧?她是年纪小,可也不是傻子啊!”   “你可拉倒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思?你就是给自己的没用在找借口!”女人语气很不屑。   关润发怒了:“钱不是小数目,上次一口气拿了四十万,那男孩给了一半,从她手里又拿了一半。这事儿他们还不知道呢!”他语调拔高了些:“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万一不小心把这事捅出来,把人逼急了小心玉碎瓦全!”   “连两个小屁孩都玩不过你还做什么人?你简直白活了这些岁数!”   两人吵架声音太大,总有路人忍不住将目光投过来。关润发受了一阵鄙夷嘲讽的目光,终于还是把语气放柔和一些。   “老婆,这个事儿它真的急不得。得让她打从心里接受我们啊。这小姑娘原本就对我有些意见,见了我向来都是不假辞色的。突然告诉她,我们要成为她新的养父母,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接受过程是不是……”   迎面走来几人,他余光扫了走在最前头一眼,略面熟,一时想不起来。   脑子里装着更重要的事,没空去回想,走路走的也不太专心,一面继续和他老婆讨论:   “我跟你说了,那女人在院长的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手里的钱绝对不下几位数。她待这个养女亲的很,到时还不都是留给她的。我们就按着计划做下去,只要上了心,肯定不会竹篮打水——”   “哎哎?!”   关润发话说到一半,猝不及防与来人迎面相撞。自己趔趄险些没站稳不说,手机直接摔在了地上,估计是质量不行,滋滋闪两下,彻底陷入黑屏。   撞这一下不轻,明明余光丈量到还有些距离,不知怎么就碰到一起去。肩膀刺扎扎的疼,对方好像刻意一般。   他揉着肩膀,低头一看,顿时恼羞成怒,下一秒眉间皱起,脾气就上了头。手一挥就要揪住来人衣领。   “我说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把我手机摔成这样你看怎么赔吧?”   他抬头,这才看清撞他的人,十八九岁的少年,轮廓清冷,介于少年与男人间。鼻梁英俊挺翘,眼窝深邃眉骨略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不急不缓躲开他的手,一手插在兜里,就那么居高临下看着他。   正对上那双犀利的黑眸,他脑子里的弦立马嗡嗡嗡响起,大叫不好。   “哎呦,是你啊,看我有眼不识泰山,一场误会,误会!”关润发整了整狼狈的衣服,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方才说过的话是否被他听到。   虞沉唇角微扯:“误会?”   “哎对!不就是个手机,不值什么的。”   幽深的目光绕着四周扫了一圈,最后对准一处小巷,手抬起晃一下,很快又放下。   动作刚做完,从虞沉身后很快站出两人,默契般一左一右站着,因为身躯高大,不自觉就把关润发的路堵死。   他有点维持不住笑意:“小兄弟,这是?”   少年挥了挥手,眉梢有些不耐。完全没有与他多言的意思,也不知这动作是做给谁看。   正想着,腋窝下就被不知不觉架起,关润发被动的跟着二人走,在外人看来完全看不出。不由脸上有些惊恐:“这是去哪儿?有话在这儿不也能说吗?”   过了两秒,其中一人开口:   “听闻关先生喜欢找安静的地方谈事,我们投其所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先拿他开刀,虐渣的感觉好爽哦也~   我继续去改,争取给你们早晨起来都看到~~~ 第62章   关润发得了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手臂已经在起鸡皮疙瘩。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 只一眼, 背后瞬间就起了一层冷汗。   在此之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不紧不慢的跟在几人之后,面色沉沉, 满是阴郁。那双深邃双眸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眼底暴戾掩都掩不住。   他被带入了小巷里。   这是一条商业街的后街, 前排全是商铺,大多以饭店为主。家家户户前摆着巨大的回收垃圾桶,每天很早的时候会有环卫工人来清理。   混杂着饭菜的味道, 油腻的腥味,柏油马路因为长久的油污浸渍发黑,脚掌踩下去有黏腻感。   两个高个男人松了手, 他停下脚步, 才发觉自己在这城市生活几十年,这样偏僻污秽的地方还是头一次来。白冷路灯发出微弱光芒, 映在他脸上一片惨白, 关润发回身面对他们, 藏在宽大运动服的小腿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样的架势, 他再傻也猜得出, 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那事而来。然而即便心知肚明,他还是强撑了笑装傻。   “怎么了?您有什么生意照顾我不成?”不知不觉用上了尊称,听在两个保镖耳里不知有多好笑。   虞沉绕了个圈, 站在巷口。他颔首,似乎是换了一口气。   接着一步步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继而突然发力,一脚狠狠的踹上来!关润发早就有所准备,但躲闪不及,喉咙中溢出一声尖叫,像被掐在了嗓子眼里。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地上。   这一下开始,他再没闲着。打人都是不紧不慢的节奏,踱了两步,找个了角度一手揪起他的领子,手上一使劲,愣是把一把几十斤的男人拽起来顶在墙上。照着脸一下重过一下的打。哪出弱,就挑哪出下手。   他下意识的反抗,被两拳砸懵,脸上热的发烫,脑袋里瓮声作响。疼的半天回不过神,就这么挨了几下,眼前一阵发黑,关润发这下是真的怕了,浑身也使不上劲儿,抱着头惨叫:“别打了!别打了!”   像极了公鸭嗓,歇斯底里刺耳难听。   虞沉蹙眉,太吵。身后的便衣保镖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两手一撕,轻轻松松就把关润发的衣服扯下一块布料,手法娴熟的塞进他嘴里。   他松手,关润发顺着墙壁便滑下去,嘴里呜的叫了一声,短暂急促,半道被掐灭一样。也不敢伸手去取口中的东西,满眼惊恐的抬头看眼前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少年。   虞沉不急不缓的半蹲下,甩了甩手腕,低声说:“我向来更愿意合理的去解决问题,能拿钱解决掉的最好。我与你做交易,你拿钱,你办事,我认为没问题,你说呢?”   他头点的像筛子,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虞沉抬头望了一眼,语调淡淡:“不久前你拿了我一笔钱,同时答应了我一件事,但是似乎我这笔买卖做的亏,因为关先生记性不好?”   关润发摇着头,一把讲布料拽出,慌忙解释:“我记得我记得!”他双膝并在意思,类似于下跪的姿势:“这次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在出现在徐小姐面前!”   他笑了一下,低低的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我年纪小,初入社会,还要感谢关先生给我上一课。原本以为给了钱就没后顾之忧,谁知道还是关先生道高一丈,转头又到手二十万。”他语气一顿,“这钱……赚的可真是容易。”   关润发恨不得给他磕头了,两股战战,这下是笃定事情已经败露。知道骗不过,干脆认错。   一巴掌不客气拍在自己脸上,满脸悔恨,配上一身朴素的装扮,还有几分可怜的样子:“是我见钱眼开,我明天——不!今晚就把钱送回去!您大人有大量,绕我这一回!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提!”   虞沉抬手,示意他住嘴。   “不用你还钱。”   关润发惊愕,没料到还有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还来不及喜极道谢,就听到他下一句。   “礼尚往来,我也回敬关先生一课——解决麻烦还是不要拖泥带水为好。”   话说得模棱两可,关润发愣了几秒。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垂首俯视,表情冷漠,又透着说不出的厌恶。   “你说陈欣怡的收养条件不符?抱歉,退一万步讲,这辈子也轮不到你了。”   说完又将手插回了兜内,侧身一转,跨着步子往外走。   关润发脸上还糊着半干的血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浑身上下不知蹭了多少污迹,发福的身形跪在在地上很是滑稽。   他没听懂虞沉的话,呆愣愣冲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心里的惶恐一阵强烈过一阵。   他扶着墙坐起来,脑袋还晕沉沉的,给两位没离开的保镖陪着笑:   “两位小兄弟,事情谈完了,我也吃了教训,现在能离开了吗?”   *   徐若茶得到消息已经是两天后。   自那天晚上开始,她和虞沉仿佛被分隔到两个世界。整个人从她的生活中蒸发了一样,处处看得到痕迹,又处处看不到痕迹。杳无音信。   短信电话一律不回,学校更是见不到踪影。   她忍不住给方煜打了电话,那边接起来,回答的模棱两可,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咎子昂倒是来找过她几次,小心翼翼陪着,也说过几句。无非就是让她相信虞沉,再等一段时间。   这期间距离陈欣怡的手术越来越近,徐若茶浑身上下的弦都被紧紧吊起来,哪处都碰不得。一半浸在冰川,一半炙烤在火中。   关润发的事她已经抛在脑后,恰逢学校宣讲安全教育,主题班会和相关活动一个接一个的开。台上的PPT放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看。   “最近发生在省医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在早晨被环卫工人发现的。当时他还吊了一口气,医院的坚定结果是,肋骨折断两根,一双手臂脱臼,左腿腿骨断裂,筋脉好像也断了……事后经过警方调查,排除了寻仇可能,暂且归分为一般的打架斗殴事件……”   她听了几句,不经意的抬眼看,这一眼就将她目光盯住。躺在白色病床上闭着眼的人身材发福,四十多岁的年纪,发顶稀疏长相老实,可不就是关润发?   前几天还在她面前叫嚣的人现在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毫无生气,透明的氧气罩有一层白白的雾气。床边站着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女人,相貌平平,看上去情绪很激动。   这是前两天上了N市本地报纸新闻版面的照片,算着日期,换句话说,那天和徐若茶在医院分开之后,他就出了事。   她稍稍有些惊讶,却并不替他感到可怜,反而觉得报应来的是时候。   “你认识这个人?”   鹿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视线凝在屏幕上,脸上没有带笑。   他最近好像长高了不少,徐若茶抬头看他,有些困难。   “没有。”重新将目光拾回来,她继续看眼前的物理卷子。   鹿煦充耳不闻,反而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没看新闻吗?怎么看上去那么惊讶。”他兀自说着,也不关心她是否回应:“警方一调查,被揍的事没搞清,反而拔出一堆烂摊子。你猜怎么着,这人的身份是一所福利院的财务主任,多年来借着职务便利中饱私囊,贪了不知道多少钱,据说还有受贿嫌疑。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现在任职的竟然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连坐一样全给抓起来了,现在正一一接受调查呢。福利院也查封了。”   她压低了声音:“鹿煦,我并不关心这件事。”   鹿煦一笑,笑意还到不了眼底:“随便讲讲,你别在意。”   静谧又充斥在空气中。   他没走,片刻过后,忽然开口:“你不接受我的心意,所以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她鼻尖一顿,抬起头:“我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在坚持什么?他有几天没出现,而你最近又有多少次皱着眉看手机?”   咔哒一声,笔杆被搁置在桌面上,“鹿煦,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改变永远都应该是积极地。你不能因为喜欢而得不到,就一次次把自己压入怪圈。我不知道你都了解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   我不会感到累,相反我会努力让自己更充实。若无其事自以为是的说着大道理,你一定很不喜欢,可这就是他对我造成的影响。而这一切不该被你肆意胡乱的猜测,按上莫须有的名头。”   他的表情很平静,从头听到尾。最后一个字符落下时,薄唇微张了张。   鹿煦笑了,语气很轻松:“好,我认错。撬墙角不成反被训,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徐若茶没有再开口,走廊里有下课铃声传来。班上在讲台上最后做了结尾,困了一节课的学生们一哄而散。   她不愿意继续留下来面对鹿煦,这总令她有些尴尬。拿着水杯转身出了教室。   鹿煦眉间舒展,笑意慢慢淡下来。维持着坐姿十几秒,他慢慢垂首,看向自己身上的校服。   没有修改没有涂鸦,连拉锁都很好学生的拉在了锁骨之上。   白色球鞋一尘不染,黑发柔软服帖定期修剪。除了洗衣液的淡柠檬香味,不沾一丝烟草气。   改变?   真是再可笑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嗝~进小黑屋惹,柚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明天又是一只好水果   63章晚上替换哈么么哒,不会断更了。   给诸位大佬汇报一下,大约还有五六万完结,比个心。 第63章   虞沉阖上门,钥匙随手扔在玄关处。   穿过长长的走廊, 虞坚德在客厅喝茶, 听到响动也没抬头。   “阿沉, 你来。”积年的在位者, 眉间有沟壑,何况是刻意为之, 肃着一张脸, 大厅里站着的几个佣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走过去, 一张报纸迎面飘来,很快又轻晃晃的落到了地上。   脚步一顿,目光循着看过去。偌大的版面, 照片足占了有小半页。中年男子闭着眼躺在病房里,很是虚弱的样子,一旁是他愤愤不平的妻子。   大标题:N市恶性斗殴事件   他只堪堪扫了一眼, 很快就明白了虞坚德的意思。随手捡起报纸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是我做的。”   虞坚德抬头,脸上的怒容掩不住, 却还是硬压着怒意:“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虞沉在不远处落座, 一双长腿肆意的搭在桌面, 答的漫不经心:“保镖不是都告诉爷爷了, 还需要我多说?”   老人怒斥:“胡闹!”   “打小就是个熊脾气!怎么长大了也不知道收敛?别说走在路上撞你一下, 就是骂了你两句你也得学会忍!别以为我在京里住着不知道,你以前在宏辉那些事,你爸爸私底下费了多大的功夫才给你压下去?以为转个学能让你吃个教训, 怎么还是这么不分好歹?   好的没学到,纨绔子弟那些个劣习你倒是给我学回来了!你当自己是谁?有几个臭钱就能只手遮天了?”   虞坚德皱着眉,数落起自己唯一的孙子来一点都不含糊。   “人还躺在医院没醒,警察也惊动了。你告诉我,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决?等人家醒了指控你,你又要怎么办!”   他捏捏眉,扯了扯嘴角:“爷爷,医疗费我已经提前给他了,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不是吗?”   “混账!!”虞坚德一拍桌子,声音猛然拔高,身后站着的小保姆没防备,吓得身子一抖,抬眼略显尴尬的扫一眼,又稳住身体。   虞沉没吭声。   他瞪着眼看自己的孙子,手里的拐杖捏的极紧,骨节泛白。看了半晌,唇瓣微微颤抖,有深深的无力感从身体里头传来。   从儿子到孙子,似乎一个也没按照预期的成长轨道走。一个滥情,另一个无情。他自诩家风立得正,到头来还是打了自己的脸。   老人胸膛高高拢起,可以感受到急促的呼吸。   简姨一从厨房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一股弩拔剑张的气势,爷孙俩一个拗着,一个不接招。意识到不对,她赶快放下手里的盅,忙着打圆场:“   阿沉回来啦?快点回房换衣服吃饭吧,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虞沉没动,她转个头又去悄声劝老爷子:“阿沉年纪小,慢慢教就是。这眼看着要出国,临走前好歹也给孩子露个好脸啊。免得后头想起来,逼得孩子连家也不愿回。”   他眉间松了松,未尝不是在等着这个台阶下。   语气也和缓些微,仍旧严厉:“听到你简姨说的话了?”   虞沉站起身,与他对视,神色平静:“爷爷,我做过的事自己会解决。”   不说还好,一说虞坚德将将压下去的火气“蹭”的又冒上来,“解决解决!你才多大的年纪,你遇过多少事?你以为给了钱就算了了?钱是万能的吗?这是谁灌输给你的观念?”   简姨按着他肩膀,也提高了声音劝:“老爷子消消气,在气头上都不好思考了。阿沉哪里是那个意思?一人做事一人当还不好?难得他有这样的意识,这不是好事吗?”   说罢给虞沉使眼色,示意他顺着服个软。   虞沉视若无睹,唇角一牵,很快又放下:“不用准备我的碗筷了,今天我不吃饭。”   说完就转身离开,朝楼梯方向走去。   虞坚德在后面吼:“叫他饿着!谁也不许管!”   ……   中午放学,路南和咎子昂等在二中门口。   接到人后,咎子昂难得的有些沉默,左瞅瞅右瞅瞅,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不是瘦了?”   徐若茶没在意,顺手把头发掖在耳后:“我们才几天没见,哪有人瘦那么快的?”   咎子昂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路南在后面怼他一把,使了个眼色,放缓语调:“知道你最近忙,我们帮你去看过了,猫好着呢。”   她“哦”一身,头抬起来一点。   “你别多想,阿沉最近确实忙,你也知道他要准备出国的事,我家住得近,还去找过他几次,也没见着。他……”他为好友解释,开口却觉逻辑乱了套,说了一半,自己都说不下去。莫名其妙就将自己套在了徐若茶身上,越想越委屈心酸。   上前一步半揽住她肩膀:“若茶妹妹,就算你们分手,我们还是好哥们,以后有事随时给我电话,没事也欢迎骚扰。”   路南听到这儿,简直服了这个智障,恨不得当场把他嘴缝上,在后面狂戳他背窝。   “你别听他瞎说!小孩一个愣是成天瞎想。”赶忙跟在后头打圆场,生怕晚一步就怎么样似的。   路南今天来时就战战兢兢,他们一群糙汉子,又有谁敢说对女生这种生物了解的?平时玩的好归好,但徐若茶现在怎么想谁都摸不清。万一一个不慎把人惹哭了,又是麻烦。   说罢就抬眸小心翼翼观察眼前小姑娘的神色,然而以上种种猜想没一个落了套。   她听了不仅没恼,反而笑出声,有点好奇的问他:“谁说我们会分手?”   咎子昂还沉浸在越想越悲伤的气氛中不可自拔,正准备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忽的听她发问,有点发愣。   感觉是理所当然的事,怎么却说不上来由头。   眉头蹙在一起,越拧越紧。   路南翻了个白眼,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他脑子清楚了一些,一张娃娃脸懵懵,摸着脑袋干巴巴解释:“哎,我不会说话你也是知道的。意思到了就行,千万别因为我乱说不高兴啊!”   她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清淡开口:“不会分手的。”   她不是冷血动物,虞沉待她有多好没人比她更知道。他选择不见她,一定有必然原因,如果连最基础的不信任都不能付出,凭什么配得上他的喜欢?   胡思乱想最是无用,她帮不到什么忙,最起码不能拖后腿。安静的等着他就好。   *   徐若茶不是住校生,宿舍楼没有她的床位。   中午吃过饭就回了学校,也只能回教室等着。   二中最近又开始抓谈恋爱的事,很多时候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学校行政部的老迂腐没有那么好说话,逮着空闲时间就在学校里四处溜达。以前中午的学校还不至于空荡,督察的老师太扫兴,连散步的学生都少了。   班上没人,她困意不浅,最近晚上睡的都不是很好。垫着双臂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又睡不着。干脆闭目养神。   六神五感此刻唯有听觉最是灵敏。   偌大的教室阒然寂静,薄薄的双眼上可以感受到太阳的光感,耳边是抬头挂表的滴答声,指针轻轻转,轻微的声响被百倍放大递到耳蜗里。   悄然似有推门声响,轻轻晃过一下,幻听一样。   几秒的沉寂过后,是平稳的脚步声,徐若茶半迷糊着,心率不觉间跟随着步伐走,莫名跳的快了些。   脚步声越来越近,继而停在某处。   心跳紧跟着漏了一拍,一瞬间困意飞散的一干二净。有人遮住了窗前的光,暗了暗,鼻尖不知何时缠上了似有若无熟悉的气味。   手掌落在她脑后,顺着长发轻抚两下。   清清冷冷的声线,倾向于成熟间。低沉,克制,冷静,穿过层层气流,叮……敲在耳边。   “怎么睡在这里?”   徐若茶猛然抬头,鼻腔酸涩的厉害。   虞沉逆光站在几寸外,鼻梁高挺眉骨很高。还是一贯喜好的黑色衣衫,背脊挺直双肩宽挺。几天的时间并未发生任何改变,好像一直都在。   她捏了捏手,抬眸,眼睫轻颤。   他往前走一步,蹙眉:“是不是瘦了?”   徐若茶表情与他保持一致,轻轻说:“喔,饲养员不在,没人疼没人爱,当然会瘦了。”   仿佛几小时前在咎子昂前极力否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虞沉没动,过一会儿,熠熠发亮的黑眸里流露出笑意,张开双臂挑眉望向她。   她站起来,狠狠扑进去,像一头小牛。力道不小,他稳稳把人接住,没有晃。   他垂首,在她发间肩窝亲昵的蹭,语调放松且低:“那该怎么办?把你装在身上随时带着好不好?”   徐若茶握紧了拳头,高高抬起,在空中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落下。   压低了声音控诉:“你没有接我电话,没有回我短信。我郑重的对你提出警告,徐小姐对虞先生的喜欢值已经少了零点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一,你怕不怕?”   在鬓角处出其不意落下一吻,他没有很快离开,贴的更近了些,流连不反,来回摩挲。   声音模糊不甚真切:   “……想你想的要发疯。”   她感觉眼角有湿润,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见时有千重百种想念,见了面反倒压在喉间说不出口。   “那你吃亏了,我一点都不想你。没人管我,我可以随便吃辣随便喝饮料。”把脸埋在他胸膛,瓮声瓮气。   他也不恼,眼神中有温润水波,恨不得把此生温柔悉数用在这里。   “真的?可是我更想听到你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很乖。”   她小小的吐气,脸颊烫的厉害,心跳同样紧绷。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   “……阿沉,其实我一点都不生你的气。”   虞沉就这么抱着她静了一会儿,才抬手轻捏她脸颊:   “你总是知道怎样做才会令我难受,在我面前不需要容忍克制,想闹就闹,想哭就哭。我喜欢你的一切,你就是作上天,我都愿意宠着,否则要我做什么?”   她忍不住笑,泪意悄然间散的一干二净:“我的男朋友我不心疼谁心疼?才不要折腾呢。”   虞沉拉过她的板凳坐下,把人放在自己腿上,“小迷糊,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你一定要记住,嗯?”   她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的电话和行踪都有人看着,没办法出来见你。我家老头子的手段……不提也罢。不要担心任何事,有我。以前怎么过,现在还照旧。把自己照顾好,答应我?”   “我就是……不习惯而已,其他都好。”   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不是吗?   从前十来年独来独往怎样都好,遇到他又有多久?习惯就成了必然。   没有了牵手没有了吻别,没有了他,生活失色大半。   虞沉握着她的指尖亲吻:“相信我吗?”   她没答,而是突然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我可以去送你吗?”   他唇角有弧度弯了弯,抬手揉她发顶,语气轻松:“可以,但是不行。”   “为什么?”她有点愣。   “我这辈子决不会让你看我的背影。”   她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一个回转的功夫早已想出数种理由去辩解去争取。他要离开,她怎么能不送?   答案轻轻巧巧说出口,却真正把她堵了个水泄不通。   些微怔仲,看上去便有些呆傻。这个角度,她比虞沉要高一点,一低头就遇上他有万千波澜的眼眸。情绪喧涌,深邃,她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东西。   半晌,她答:“好。”   *   鹿煦从宿舍楼出来,数学老师请他一起批改上周的小测试卷。他没回家,把批好的卷子整理出来送去办公室。   二中背后就是教职工宿舍楼,午休时老师们大多会选择回家。他来的时间点办公室空无一人,把卷子随意找了空处放下,就准备离开。   老黄的桌子在前面,上面堆满了试卷,各式表格、记录本,还有零七散八的从女生那儿没收来的闲书,乱且杂。   正中间却放了一张表格,长方形,端端正正摆着,着实吸睛。   他没在意,余光扫一眼就略过去,走到门口,低头扫一眼自己的鞋子,又转身走几步回去。   鹿煦双眸眯了眯,把那张表格拿起来。   硕大的四个字摆在抬头正中央。   退学申请   申请人:虞沉   *   鹿煦一路往教室走去,心情出奇的平静。中午放学,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会关门,乍一眼看上去与走廊一排上别的班没什么区别。他手握在了门把上,蓄了力准备打开,停顿几秒又忽然松下,鬼使神差透过小窗看了一眼。   ……   鹿煦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感觉到眼睛发酸,才回神一般收敛了神色,将目光移开。手上的力度却不觉间加大,骨节分明突出,侧脸可以看到明显的咬合肌线条。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   他眨了眨眼,那里酸涩的厉害,紧跟着缓缓卸下手上力道。   他转身,认出来人是教务科的主任田老师。   田老师对他有印象,当时鹿煦的转学手续就是由他经手,成绩单漂亮的吓人,故而印象很深刻。   鹿煦率先提步迎上去,笑:“中午好,田老师。”   对方和颜悦色:“是你啊,怎么不在宿舍?”   “东西丢在教室,回来找一下,您呢?”他不动神色站在门板上的小窗户前。   田老师一拍手中的记录板:“执勤。”他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错:“接下来该查你们班了。”   他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似要离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头:“田老师,您现在方便吗?”   “怎么了?”   “我有部分档案没提交进系统,上次说了有空来补上。”   田老师也想到似乎是有这么个事儿,当即就答应了。   本来执勤这个事儿就是可有可无,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学生们又不傻,怎么会顶风作案。教室里大多没人,他也懒得再去多此一举。   *   虞沉只停留了短短的一个午休时间,徐若茶却像浑身充满电一样。   晚上她又去医院看了陈欣怡,陈欣怡刚做过检查,精神不足以支撑,昏睡了过去。   刘护工站在床边小声说:“放心吧,你妈最近状态很好,医生也说做手术完全没问题。”   一切又回到正轨上,期末考试一天天逼近,她一边复习,一边数着日子等待手术日期的到来。   越到要紧关头,她反倒越发有条不紊起来,连老黄都私下表扬她提前进入了高三状态。   又恢复了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   而对于鹿煦则依旧是之前的模式,止步于同学关系,陌生的那一种。   依鹿煦的性格,在班上男生女生间都吃得开,他比自己更像是整体里的一个部分,和其他人一样,慢慢把她遗忘。   她满足于现状。   陈欣怡的手术定在了周五,老黄早前就了解过情况,爽快的批了假。周四晚上徐若茶就搬到了陪护室。   陈欣怡禁了食,她没胃口,干脆一起陪着。她今天精神又好了些,握着她的手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学习上吃紧吗?不然请个保姆吧。”   她想都没想,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户头上忽然多出二十万,正赶上关润发出事,隐约也猜到了来源。陈欣怡这些年的存款,因为生病花去了大半,还留了部分,始终不愿动,还有她亲生父母留下的……加起来零零总总,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作拮据。   但即便如此,钱是最不经用的东西。她们现在没有收入来源,还是要为长远做打算。   陈欣怡眉眼温柔,顺着她的长发:“你总是想太多,还有我这个长辈在,哪需要你操心别的?”   她没答,转而换了话题:“老师说,这次的期末考试关系到高三分班的成绩,占百分之四十的比重,高二一整年的占百分之二十。”   陈欣怡点点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的成绩老师们都看在眼里的,能去重点班最好,不能进也没关系。”   她转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还没有问过你,考哪所大学,你现在有没有目标?”   徐若茶把花瓶里的花摆正:“N大吧。”   “考本地吗?”她有点意外。   “我想过了,N大的新闻专业在全国排名数一数二,留在N市就很好。”   “和班主任谈过没有,他的意见呢?”陈欣怡的思想还是有些老旧,更相信老师的专业性。   作为老黄关注的学生,他自然是早就了解过的。听说她要考N大,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简单的解释了两句,又说了些别的。陈欣怡听着听着,眼皮有点耷拢,精神不济。   刘护工从外间进来,端了一杯牛奶给徐若茶:“不早了,陈姐先休息,若茶也是。”   陈欣怡点了点头,徐若茶帮她把枕头放下来,床的高度调好。   她迷迷糊糊的,很快就陷入睡眠,唯有露在薄被外的左手,苍白的皮肤上有青青紫紫的针眼,血管突出,触目惊心,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刘护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牛奶塞进她手里,自己转身先进了里间。   这一夜,她不知道自己在床边坐了多久。   *   八点手术,护士早早就进了房间开始准备。   主刀医生还是上次的刘教授,徐若茶一推门,就见到他噙着笑等在门外。   他身边站了一个年轻男人,同样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   “这是我的助理,稍后他会给你讲手术过程。”   她点头,语气很恭敬:“麻烦您了。”   刘教授从医几十年,见多了病魔前的人间万象,他觑着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眼底有明显的乌青。   “不要太担心,至少不要在你妈妈面前表现出来。很多时候仅靠药物并不能治好病,病人的心情很重要。”他下巴朝向病房:“去吧,去找她聊聊。”   谁都知道这一场手术的风险,生死之别。   她依言进了房间,陈欣怡身边围着不少人,意外的很安静。她的神色也足够平静,余光扫到她,抬头温柔的笑。   护士要扶她下床,送她往手术室去,陈欣怡婉拒,冲她招了招手。   徐若茶托住她的手臂,两人走的很慢,几十米路,人来人往,散不尽的消毒水气味   一路无言,直到在大门前站定。   她轻轻开口,只有三个字:“我等您。”   ……   三个多小时,走廊里只有她一人。   红色灯光灭掉,有护士从里面出来,紧接着就是刘教授。   这么长时间的手术耗神又耗力,他疲惫的摘掉口罩,紧从神色上看不到出任何结果。   徐若茶心口狂跳,气息紊乱,迎上去:“……成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千五,写了整整一天……   太折磨人了,我感觉还是会修改,不过应该都是细节了,可以不用返回来看。   我看到有小伙伴说感觉虐了,这章是个转折,马上就要开始甜甜甜直到大结局啦~   想想就有点激动,跪着大家对我的包容_| ̄|○   等下还有更新,不用等明早看。 第64章   徐若茶把衣服一件件从包里拿出来,扔进了洗衣机。   在医院放了太久, 上面满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她一点都不喜欢。   前段时间N市进入了雨季, 一连几天阴雨不断, 从早到晚乌沉沉。今天总算出了太阳,空气里的湿润散了大半, 屋子里也暖和起来。   她把窗帘拉起, 仔细的绑好, 好留出充足的空间让太阳照进来。   有弱小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徐若茶探出头去看,虞沉站在门口, 手里还拿着钥匙。   她小跑了几步,往他怀里跳,被他稳稳接住, 在背上轻抚几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配了家里的钥匙, 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徐若茶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低头看一眼, 继而闷闷的发声:“什么时候走?”   少年身体挺直, 滞了几秒:“……明天下午三点。”   “……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 不自觉扣着掌心, 问:“吃饭没有?我昨天才买了排骨……”   说到一半,想到什么一样,默然住了口。   左手边是客厅的挂表, 棕色边框白色表盘,款式显得有点久,用了很多年,却一向准点。   时针指向十,分针指向六。   上午十点半。   虞沉就这么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也不开口打断,也不拆穿。   他把包放在桌面,冷硬眉峰像融化的坚冰,眼角眉梢尽是化不去的情绪:“家里的钥匙,还有宝宝们的生活费,劳烦徐小姐多操心了。”   她吸了吸鼻子:“你这么笃定,万一我将来没有留在N市呢?”   虞沉挑眉:“养动物要负责的,你自己选的路,难道这么快就打算放弃?”话里有话,好像在就事论事,又像暗指其他。   她没有打开包,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他坦然承认:“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我都没办法无私,算计也好,骗你也罢,只要你留下。”   “你傻,”茶色双瞳清透,最近睡眠很差,眼袋和黑眼圈不客气的接踵而至,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连眼窝都较之前深陷。   唯独那双眼还是晶亮璀璨,望着他的时候,是疲惫掩不住的炯炯,和皓然星光。   她唇角翘起,像是在笑,眼眶却迅速红起来,“我有什么好呀,总是惹你生气害你操心。长这么大,我好像只擅长学习,可就就连数学题都要你不厌其烦的教。   这样的我,大概只有你会当个宝。我的行情这么差,抱紧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跑?”   温热指尖覆上她眼角,湿润还来不及溢出就被带走,他流连在那里,声音有些沉:“别人喜不喜欢又有什么要紧,你是我一人的无价之宝,这很重要。”   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手臂箍在腰际背部,越收越紧。   “等我。”   *   陈欣怡终于出院了,出院的那一天二中在进行暑假补课,她不许徐若茶再请假,和刘护工两个人大包小包回了家。   高三前的最后一次考试,她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以五分之差把鹿煦牢牢重新压回第二名的位置,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实验班的名单。   班里人走了一半,很快又补上一批新面孔。   老黄继续担任班主任。   虞沉走后,他对待徐若茶没什么两样,开学安排座位,不顾她反对的把人调到了第一排。   升入高三全部是单人成座,徐若茶没有反对,坦然接受了安排。   她的生活更加规律以及自律。   几乎整天的时间泡在学校,晚上准时看书到十二点,早起晨跑,然后又去学校。   猫狗还是由之前的保姆照看,每天会给她发送视频和信息,在周末固定的时间去看一次。   她卯足了劲儿,心无旁骛只剩学习。   陈欣怡这次恢复的不错,算是彻底拔干净了之前的毛病。这一年她留在家里,全心全意照顾徐若茶。   桌上的练习册辅导书越来越多,书越翻越厚。稳稳把住第一名的位置,再也没从上面下来过。   高三对于咎子昂一行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虞沉的离开对他们也没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还是会时不时来找她吃饭,闲聊日常。   这期间路南被送去迪拜读商科,视频的时候总会叫苦不迭。咎子昂被刚入学的高一小学妹狂追,几次三番来找她诉苦,恨不得住到二中来。方煜出现的比较少,有时会给她送零食,堆在教室半个月都吃不完……   鹿煦仿佛跟她对上了劲,她在学校自习到十点,他就自习到十点半。她做一份数学卷子,他做两份。只是这样的付出,每次考试还是会不偏不倚比她低那么几分。   她满足且热衷于这样的生活,平淡充实,偶有欢笑和惊喜。   虞沉偶尔会发来邮件,每次都用不同的备注和地址。他的话很少,有时候只放几张图片。每次过后,第二天又会更加精力充沛的去学习。   高三过去一半之际,老黄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若茶啊,上次你说想要考N大?”   她点点头。   老黄沉吟片刻:“上周家长会,和你妈妈聊了聊,说你这个月发烧了两次。努力是对的,但太拼命坏了身体也不值。依你目前的水平,只要继续保持下去,考一所不错的大学完全没问题。你妈妈的想法和我类似,她不希望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黄老师,我有分寸。您别担心。”   他半晌没说话,皱着眉,过一会儿才从办公桌上层层叠叠的文件中抽出一份东西,递到她面前。   徐若茶接过一看,粉色的纸单,上面有褶皱,竟然是保送协议。   “你可能不知道,虞沉走的那一天,校长就给了我这张保送协议。这名额是特意为你留下的,但我一直没说。说实话,你这样的孩子,如果愿意去学习,可以拿到比保送更好的成绩。   我一直对你有很大的期待,至少从目前看来,我没看错。”   她有点发愣:“您是说……这保送名额是虞沉……”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校长点下这个头?”   “可您现在给我这个……”   老黄砸了咂嘴,神色复杂:“没想到那个孩子还挺痴情,临走都要帮你安排好一切。这单子其实开学就该给你了,我私下按着留到了现在。现在我把选择权还给你,在这里签上名字,你接下来会轻松的多。”   听完最后一个字,徐若茶没有多想,把东西放回桌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表情很平静,心情更没什么波澜:“感谢您对我的信任,相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凭借自己的努力。”   “你真的想好了?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老黄没当场答应,而是又问了一遍。   她把句子说的更完整了些,抬眸,眼神坚定:“我让出这个机会,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的太让我感动了……想哭 第65章   徐若茶急匆匆的推开店门,还不等侍应生挂着专业笑容站好, 就抢先一步绕过去, 直直往里面走去。   明明是饭点, 人却少的可怜, 连空气都显稀薄。   靠近角落有单座,四周有沙发和屏风做软性围挡, 很隐秘的位置。   短发女生交叠双腿坐在座位上, 神情清淡, 长风衣配短裤,裸色的高跟鞋衬的脚腕又细又白。桌面上有一本摊开一半的杂志,右手边是一个已经空掉的花色瓷杯。个子高挑长相清秀的男侍应正垫着布收起她面前的空杯, 脸庞低垂,颧骨下方直到耳朵边微微泛红。   隔着几步远,她总算停下匆匆的脚步换了口气。眼看着男生走远了, 才小声对卡座里的女生讲:“你该不会真的看上人家了吧?”   邹雪收回视线, 淡淡扫她一眼:“去掉那个‘看’字,我是想上他又怎么了?”   徐若茶在她对面落座, 摘下脖颈间的风巾, 就着刚上来的免费热水喝了几口:“你怎么二十出头的年纪, 偏偏把自己搞的像个怪阿姨。”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 你又迟到。”邹雪不吃这一套。   她脸上的表情卡顿了一秒:“他让我去拿上周送去洗衣店的衣服, 然后那个洗衣店逼格又比较高,连门都没让我进去。”说到这儿她表情变了变,有点愤愤不平:“他也不提醒我, 故意等着我出丑,害我多跑一趟,你说这人什么心态啊?”   邹雪慢悠悠的把杂志又翻过一页:“什么心态?怕不是看上你的心态。”   徐若茶嘴角一抽:“受不住受不住。”   “谁让你当初死活要进去实习,现在好了,满意了吧?”邹雪嗤笑一声,耳垂下长长的细链随着动作晃了几下。   “你早说你喜欢这样的啊,这种打杂小妹的工作,我都可以提供给你好不好?看在我们塑料姐妹的情面上,友情再加二百工资。”   她双手抱着杯子,掌心可以感受到温热的温度,抬眼无语望天:“当初进来之前,我要是提前知道我们系学生打破脑袋都想进的地方是这样的环境,那我肯定宁愿去街边卖烤肠。”   想想又补上一句:“比你给出的二百可能还要多一些。”   徐若茶长叹一口气,从大大的背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拍在桌子上,眉头扬起:“不过也算没白干,明天就可以去跟采访了。”   邹雪低头一看,透明的文件夹,外层封面上有提示字样:“采访稿?”   “啊~”她语气有点飘飘然的,唇角都忍不住上翘,重新又把文件抱进怀里:“刚才临走前师姐交给我的,让我做好准备。”   短发姑娘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追求也忒低。”   她一点都不认同:“每年能进去实习的有五六个,最后有可能一个都留不下来。我听往年的学长学姐说,有可能到实习期结束都没有接触到正式工作呢,我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   邹雪不置可否:“我也听说过这个,所以嘉悦到底怎么想的,看不上N大的学生,每年又提供几个名额吊着,有毒。”   “范世泽不就是N大毕业的吗,这么说来只能说明没被录取的学会还不够优秀。”   “你可拉倒吧,”她毫不留情的打击:“范世泽在N大上过几天学啊?学校大门都没认清就出国了好吧,嘉悦看中的是他在国外的经验,和你的N大没有屁大点儿关系。”   徐若茶喜滋滋的,还沉浸在明天参加采访的喜悦中,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揣摩那么多做什么?我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呗,能留下最好,留不下也没有遗憾。”   她耸了耸肩:“难得你从工作中脱离出来,别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了。”   “下周末我有一天假,”徐若茶翻着手机里的计划表:“咱们去看那个新上的电影好不好?听说主演还有个见面会。”   “女主角叫明若那个?”   “好像是吧。”她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对女演员的名字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邹雪眯了眯眼:“上周碰到她和我表哥吃饭。”   邹雪的表哥从事娱乐行业,投资了几家影视公司,自己也有工作室,以前她陪着去过几次。   “她最近好像挺火啊,连着上了两部黄金档的大银幕,最近有个偶像剧也是她主演的,微博热搜见过好几次。”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主食终于上来,邹雪做主给她点了焗饭和蘑菇汤,她抓起勺子吃的不亦乐乎,腮帮子满满,口齿不清:“不知道,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保住工作最要紧。”   邹雪嫌弃瞥她一眼:“你能不能打扮打扮自己?你那头黑长直我看着都压抑,换个色儿烫个卷儿不行吗?”   徐若茶果断摇头。   这问题她提过不知一次,这次答案果然一如既往不变。   邹雪木着脸,相当冷漠:“你这样我以后再也不想和你一起出门了,你就像个高中生,在你的衬托之下我简直不要太社会。”   徐若茶吃的有点急,有点噎,她赶紧喝两口汤,“怕什么?你不就是本色出演?”   她指的是邹雪中学时的事,有调侃的意味在里头。   邹雪也不急着吃,她闲着没事做,不像徐若茶,一小时的午休时间,马上又得赶回公司做苦力。   漂亮的眼睛如同猫眼,她握着勺子把玩儿,有点恍神:“我?拜托了,我当年可是给你下过跪,你说咱俩谁更社会?”   徐若茶又噎住了,赶忙抱拳拱手:“好汉,往事不再提。”   邹雪睨她一眼,没理,托着腮帮子也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了。   她抓起勺子的频率降下来,这些年她不止一次两次的感慨,她和邹学的关系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当年算不上仇人,但也至少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程度。   何况还发生了那种事。   谁知道就是这么巧,大学开学第一天,寝室里最后一个床位被邹雪占下,缘分就是这么的难以明说。   她们俩一个算是半个梦想,一个纯粹来混日子混学历,八竿子打不着的就给走到了一起。   时间是可以改变任何事的,何况是四年的时长?她不再沉闷,结交了很多朋友,她竞选过班委和学生会,她参与了大学里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活动,她也像别人一样,和朋友吃饭聚餐,偶尔喝酒夜不归宿。   真正的融入到这个社会一样……   浮世有千万种变化,谁也说不准以后的自己会落在哪一样头上。   包里的手机铃声催命版响起,徐若茶一听这个音调,顿时就没了吃饭的性质。   为了逼自己把弦崩紧,她甚至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范世泽设置了专属铃声。   飞快的从包里找到手机,又飞快的接起:   “范总?有什么事吗?”   邹雪一听她这个小女生的语调,就忍不住直翻白眼。   徐若茶冲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别闹,自己一边聚精会神听着电话那头的吩咐。   二十秒,电话被挂断,低头看一眼屏幕,又刷新了通话时间记录。   她叹了一口气,随手抓起包包任命的往肩上背:“他找不到常穿的那套西装了,我得去他公寓一趟。”   “这种事都要你做?他的私人助理呢?白拿工资了?”邹雪皱眉,都快懒得说她了:“你多少长点心吧,他不是对你有意思我名字倒着写,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急着走,敷衍的听了附和她。   邹雪没动:“去吧去吧。”   前台有她提前为她打包好的咖啡,徐若茶抓到手里,站起身到了声谢,提着步伐风一样走向出口。   正拿出手机要叫个车来,又有人打来了电话。   她看了一眼屏幕,头更大了一圈。   脚步都不自觉缓下,磨蹭了几秒才接起,她的声音有点低:“鹿煦。”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吃过饭了没?”   她短暂的给了一个“嗯”,没有继续接话的意思。   对方好像早已习惯:“在哪儿?”   她不太想回答,模糊的反问:“有什么事吗?”   见她手中拿着东西,还在讲电话,侍应贴心的帮她推开门,送着到门口。   徐若茶小声应完谢,没听到回答,自己就接着说:“我还有点事,你的事情着急吗?不急的话我们改天再聊吧。”   鹿煦:“你抬头。”   她刚把脚下的一颗小石子踢走,闻言下意识的抬头。   几米远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左边的车窗下降,遇到她的目光,下一秒就鸣了两声喇叭。   她听到耳机里鹿煦的声音:“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到这么晚   终于过了那个坎!!!!终于写到了四年后!!!!! 第66章   徐若茶挂断了电话,重新把手上的东西整理的更条理一些, “我打车就好。”   鹿煦也没动, 嘴角扯了一下:“我知道你在这儿, 特意来送你的。”   她面庞冷了冷:“鹿煦, 我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又怎么样?”他歪了歪头:“你照样不喜欢我,难道我就因此不见你?”   她快要耐心尽失:“你这样有意思吗?道德绑架我有意思吗?”   “有用就好,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   徐若茶不想再听下去了, 转身大跨着步子走, 站在路边招手打车。   黑色奥迪紧跟着缓缓退到她跟前,她往远处走了两步,车继续跟上来。   “我有话跟你说。”   她没搭理。   “这个时间段打不到车, 你在赶时间,何必赌这个气?得不偿失的是你。”   徐若茶抿了抿唇,心里其实急的要死了。范世泽本事很大, 吹毛求疵的本事也大, 他说了急着要,她是真的不敢迟到。在他手底下做事半个多月, 从来都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说不准这就是个把她炒掉的好借口呢……   她还不想被这种小事连累被扣分。   见她面露犹豫, 鹿煦继续:“我是真的有话说, 至少先听我说过再做决定也不迟?”   徐若茶眉间拧了一下, 踟蹰两秒,很快打开车门坐上去。   “蔷庭花苑,谢谢。”   他没吭声, 调转了车头加速走。   徐若茶低头抱着手里的咖啡抿一口,甜滋滋的味道,里面照旧加了双倍糖。咖啡浓郁的味道很快在车厢里蔓延,鹿煦注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车技很稳。   她想,她和鹿煦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一个人的执念又为什么可以持续如此久?   高三那一次之后,两人几近形同陌路。高考填报志愿时她听说鹿煦是最后一个上报的,在和老黄聊过之后,一声不响的填在了N大。老黄百思不得其解,本地的学校再好,哪个学生不是更愿意往外地考?毕竟首都是比这里更为繁华的地方。   可偏偏班上最有希望的黑马尖子生,一个两个都填在了N大。   徐若茶不知道,更加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鹿煦是为了她才去了N大,毕竟他的高考分数高的离谱,和高三数次的月考、摸底考、模拟考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甚至有首都来的招生组特意找他谈过意向,抛出种种诱惑条件。   以至于后来他去了N大排名第一的专业,学了物理。班上有风言风语传出,说他是为了喜欢的人才留在N大。   鹿煦没有一次出面澄清。   徐若茶渐渐感到压力,尤其每次在学校里偶遇,对上她的那双目光,总像在说话。   有些事不能逃避就能当做不存在的。   ……   谁都不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也不知转过几个十字路口,鹿煦直视前方,忽然开口:   “你还要等他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写不动了,太晚了,明天回来双更补上。   关于大家说的突兀这个事啊,我也hin头大呀,好像每次跳时间都会这样笑哭,我回头试着修改一下。   ps.关于男配这件事,他们都是神助攻,看到后面就懂啦~耐心一点,么么哒。 第67章   “这不关你的事。”徐若茶把头一偏,看向窗外。   鹿煦笑, 笑意不达眼底:“你会伤心会难过, 难道我就不会?我情愿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   “鹿煦, ”她吸了一口气, 决定开诚布公和他好好谈谈:“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别人。你就当我天生感情冷淡, 没有那么多可以付出, 已经给了他就是他。”   拐过了弯道, 车子提了速。字字刺耳,他听进去全是揪心。   “我问你,四年他有回来看过你一次?付出之前麻烦也请你看看清楚, 值得吗?!”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充实且有意义,我做着自己的喜欢的事情, 为喜欢的生活去奋斗忙碌。难道在你眼里, 爱情是我人生的全部?四年的时间我只用来等他?”   鹿煦沉默,漂亮的琥珀色眼底有失望一闪而过。   “你根本就是自私, 你在逃避。”   路边景色一晃而过, 从静止形成画面。   大一那一年, 徐若茶参加军训, 身体素质向来还不错的她晕倒在操场上, 自第二天开始教官总是会额外照顾她。   大一上半学期,她刚进入学生会做小干事,被同级连累丢掉了部门里的重要资料。她翻遍档案室, 找到后半夜,一个人坐在地上无助的哭。第二天却在桌上看到了重新封装好的资料,比之前的更为详细有逻辑。   大二那一年,被外系男生追,对方遭拒恼羞成怒,到处编造她的八卦和坏话。她无意理睬,不久却听说男生住院的消息,伤势还很严重。   大二参加辩论赛决赛,借来的高跟鞋临时断了跟,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在前台候场的舍友送来一双新鞋。对方的托词是上午逛街时买的,没来得及回寝室放下。   大三那一年,学校组织全系去某报做实习编辑,最终以上交一篇完整的采访稿作为期末的通识教育课成绩。班里组织分配安排单位内部工作人员时,她发着高烧在学校的校医室输液,错过安排,自己再去找时困难重重。正巧这时候有人主动找上了她门……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这些小事仅仅归功于运气好。到后来才想明白,没有人在前面开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顺风顺水的事?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欠下的东西已不是两句话就能说明白。   不算长的人生中,她一直自诩光明磊落,选择逃避的事情不多,对待不能回应的感情算一件。   她轻声开口:“我承认我自私,所以请别再对自私的我浪费感情。”   “这是我的选择,你无权干涉。”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点感情,甚至可以说有些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   徐若茶把纸杯送到嘴边,小抿了一口咖啡,甜腻的味道在唇舌尖化开,她头一次尝到苦涩。   “所以,等他也是我的选择,你无权干涉。”   ……   原话原封不对的还回去,鹿煦表情怔怔的,很快到了蔷庭花苑,快下车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要是某天我离开,你会不会记得我?”   她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差。”   转身推开车门,徐若茶一刻也没停。蹬蹬蹬跑上楼,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张面瘫脸。   范世泽给她开门,双手环胸靠在门边,下颚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足够严肃,叫人不敢在他面前开玩笑。   每次对上他那张脸,徐若茶就由不住的在心里感慨,上帝赐给人好学识好能力的同时,还赐给他一副好皮囊,这是何等的宠爱。   眉目锋利,鼻梁高挺,五官轮廓鲜明,戴眼镜的样子令她想到书里说的斯文败类。   此时不同于以往,他只穿了一套简简单单的家居服,灰色的宽松上下衣,与平时公司里一言不合就是黑色西装的套路完全两个画风。少了精致的外套,他身上的锐利也随之卸下几分,现在看上去没有一点杀伤力。   范世泽不是很满意,微微侧身让开:“你迟到了五分钟。”   她没答话,做了这么久的助理,已经自动熟门熟路的往衣帽间走。   这个男人在外精明,回到家中却有点不为人知的不拘小节。床上倒是还算整齐,屋子里就有点不能看了。   他估计是自己翻了一遍,没找到要穿的那套,就干脆随手放下破罐子破摔。徐若茶看了一眼就头大,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一声不吭的开始挨个整理。   “范老师,您再想想,是不是送到了干洗店然后忘记了?”   一眼望过去,这些西装除了颜色不一样,她真的没办法区分开。   范世泽跟着进来,听了话皱眉,掏出手机就拨了电话出去。   忙音响两声,很快就被接起,徐若茶甚至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在休息时间被突然翻牌的惶恐。   “我最常穿的那套西装,有没有拿去干洗?”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他眉间拧的更厉害,不过几秒钟又挂断。她猜了个差不离,停下手中动作仰头看他。   范世泽蹩眉扫一眼,自己踏脚先跨了出去:“到客厅来。”   她亦步亦趋的跟上,也不敢说话,生怕他觉得丢了面子。   “明天的采访稿拿出来。”   徐若茶继续懵逼,听话的照做。   范世泽就近坐在沙发角落,拿起手边的pad,一边看一边指挥。   “别抱着一摞草稿当个宝,第三页第二部 分删掉,背后有即述问题总结,第四个问题好好准备……”他一句接一句,语气不快不慢,没有停顿。   徐若茶听了几句,才反应迟钝的手忙脚乱找笔,像个高中生一样认真做笔记。   “范老师,可是我准备问题没用啊,明天我只是做随行助理。”   范世泽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一下,声音加重:“谁告诉你明天是去做随行助理?”   作者有话要说:  困炸裂,只修改出这么多来,如果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不要惊讶,极有可能是我脑袋不清楚的常产物……   别急啊,沉哥会出来的,甜甜甜也就要到了,你们所有的疑问都会有答案,我会把前面埋下的伏笔挨个处理好~   既然你们都担心,那我就剧个透吧……范世泽不算什么男三,炮灰助攻而已。 第68章   徐若茶怔愣一下,廖静给她发文件的时候没有明确提出来。   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她不过一个刚踏进来的实习生, 办公室刚入职的海龟且得排队往后靠呢?轮得着她什么事啊。   上午忙, 中午加班了一会儿, 又急匆匆赶着赴邹雪的约,廖静发给她的东西也没顾得上看。这会儿翻开才发现确实不对劲。明天就要上访, 现在的稿子竟然才是半成品。   她有点惴惴的, 也怪她自己不够周到, 收的时候没多问两句多看两眼。范世泽的脾气又不算有耐心的,出了名的冷面上司……   范世泽收回视线,把pad往桌面上一扔, 捏了捏眉心:“带电脑了吗?”   她点点头,从硕大的包里把电脑拿出来。   “这份样稿不行,重新拟一份出来, 我说你写。”   这是打算手把手教她了?徐若茶一面手脚麻利的开机建文档, 心里头嘀咕个不停。越来越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范世泽不仅情绪阴晴不定, 连行为也叫人捉摸不透。   她抬着眼觑人:“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您能说清楚一点吗?”   “高健联系过你吗?”他不答反问。   当初他们系和嘉悦是签了合同的, 一般实习生进来不会一门子扎黑, 总有个带着熟悉环境的老师。当初分配给她的那个叫高健, 在嘉悦工作了三年,是正正经经的挂牌记者。   问题是这个高健她只在进公司的时候见过一回,第二天人家就被派去巴黎出长差了。按理也轮不着范世泽接管, 但阴差阳错她就是到了他身边。工作强度大,很多时候都令她感到匪夷所思,可事实上也确实学习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前段时间高健回来,也没提过把她要回去的事,徐若茶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在主编跟前留下了。   乍一听到高健这个名字,还有点懵逼。徐若茶说没有:“高老师只说签实习报告的时候去找他。”   “进了嘉悦你跟过几次采访?”   徐若茶甚至用不着掰着指头数,这就是跟着范世泽唯一的一点不好。主编大人早已成了公司里的神话,属于神仙那一挂,除非请不动的大人物需要他亲自出马外,已经很少出山了。   专管行政,外加每月卷尾的经济评点。   别的实习生跟着自己的老师,就是打杂,好歹三天两头有个采访能跟着走,到了她这头,惊的动范世泽的大人物一个月能有几个?   “……一次。”还是上次厚着脸皮硬凑上去的。   他蹙眉,继而颔首:“我只提十个点,明天时间有限,那头只给了四十分钟。这是第一次交代你任务……至于这个第一次会不会变成最后一次,全在你自己。”   此话一出,徐若茶是彻底蒙圈了:“范老师,您的意思是要我明天直接上采访?”   “明天早上七点叫司机去接你,我会和你一起去。嘉悦最近在争取对方的合作。”他难得耐心的多了一句解释。   她刚进嘉悦一个多月,好多东西还不懂。范世泽说话也叫她半清不楚的,嘉悦家大业大,涉及的业务现在岂止是新闻业?她云里雾里的,一时因为范世泽的决定而震惊,一时又万分欢喜的。   上手就免了中间那么多套环节,她既幸运又不幸。一则经验匮乏带来的缺憾不可弥补,但若是表现好了,听他意思还是会有下次,有下次就代表有了留在嘉悦的敲门砖……   一想到这一环上,满脑子就只剩下欢喜,多余的问题也不考虑了。   徐若茶虽说激动,也还是趁着思绪清醒抓住了最重要的问题。   “请问采访对象是谁?”   “KL项目的发起人。”   徐若茶又惊了,kl这个项目她也有所耳闻,说白了就是企业联合政府的惠民工程。说着轻巧,但一般这种大佬级人物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啊。   她不出头则以,一出头就是这么棘手的点子。   *   她不知道范世泽是怎么想的,转头出了公寓的大门,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他找到了西装的去向,徐若茶的存在仿佛瞬间变得可有可无。只三言两语极快的概括了重点,剩下都要她自己去悟。   徐若茶是学霸,打从上学起就没在学习方面叫人操过心。大学四年专业课没有缺席过一次第一,偏偏到了工作岗位上才发现实践和理论是真的有差距。   她打了车,又匆匆赶回公司。   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只能可怜巴巴的翻从前的资料。写这一份稿子不容易。提纲是出来了,但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可不止这笔头上的功夫。到时候见了人,该怎么开口怎么收尾都是一门学问。   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死皮赖脸借了几只录音笔,回到办公室没头没脑的开始研究。   可惜这里头没人教她需要注意什么,明天更多还是看临场反应。   她把一场在旁人看来程序不能更简单的采访,搞得像面试一样上纲上线,紧张的不得了。   早几个星期前咎子昂就约她了,她那时候刚进来实习,战战兢兢的,加班都跟着一起留到最后。大少爷来约了几次都没见上人,一怒之下就要给她开后门,找关系直接给她签转正合同。   徐若茶虽然也知道有些灰色地带,但不是很想把他们的友情用在这种事情上,能自力更生的地方还是靠自己比较好,她总不能依赖朋友一辈子。   咎子昂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种事儿上这么轴,说过两次也不再提了。   今天是有个意外,这几年他们兄弟几个大都出国晃了一圈,聚少离多,恰好赶上今天路南生日,人都齐,说什么也得把人拉出来。   故而掐着徐若茶的下班时间,四点半就等在公司门口了。   他在楼下不耐烦的等,人骚包车更骚包,生怕她瞧不见似的,杵在门口戳的人眼窝子疼。   来来往往人那么多,走过路过瞥一眼,回头给办公室认识她的人知道了,她还怎么在八卦中自如。   事情永远是赶在一起发生的,弄的人焦头烂额。   看了一下午看的脑袋疼,把没看完的整理好,抱着一大堆资料拖拖踏踏下楼。   咎子昂眼尖,就靠在车门边等,眼瞅着人来了立马迎上去,顺手把她怀里的东西接过,看也不看就往后座扔:“你怎么把自己搞的日理万机的?”   话里带话,不难听出讽刺。   她今儿心情很不错,也没争辩,系好安全带就忍不住分享好消息:“我明天早上要出采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呦~”   咎子昂听出她话里嘚瑟的意味,眼神没动,专注的看前方:“恭喜恭喜,离得偿所愿不远了。”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来,问:“你知道KL项目吗?”   他眼神晃了晃:“知道啊,咋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她撑着下巴,想了会儿又回身探手把文件够回来:“我明天的采访对象啊,虽然只有短短四十分钟的接触时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可是我的处女作,不想搞砸。”   咎子昂这个小棉袄,向来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听后眉间微蹙,似乎有点不好启齿的意思。   徐若茶埋着头看了一会儿,身边人突然陷入沉默引起了她的注意:“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和我说啊?”   咎子昂一挠头,踟蹰几秒:“这人说来你也认识啊。”   她一懵:“啊?”   他抽空回头看她一眼,“阿沉他爸爸呀,你见过的。”   *   路南就差把酒瓶子扣他脑门上了,一面观察席间心不在焉的徐若茶,一面把咎子昂拉到一边去小声嘀咕:   “叫你接个人也出乱子,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该不会又瞎几把乱说?”   咎子昂叠声喊冤:“我才是受害者啊大哥,她先动手的!”   路南拍他:“小点儿声!”   他压低了声音,一米八几的男人委委屈屈的缩了缩肩膀,一副受气样,把刚才路上发生的事,来龙去脉讲了一下。   路南听后,眼神立马就变了。   “哎,我有件事忘了说。”   “咋了?”   “阿沉回来了,就上周。”   “!!!卧槽??”   ……   徐若茶这顿饭吃的特别不是滋味儿,她有阵子没见过方煜了。   那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身旁还是多年前那个小姑娘,眼里是他们谁都没看出的深情。   景漾见他们的次数少,不是很熟,加之方煜有意护着她,两人坐在角落里,旁若无人的说着话。   女生埋头吃东西,方煜没动筷,低着头在她耳边说什么。她点点头,然而他唇角微翘,拦不住的笑意。   周身仿佛隔了看不见的罩子,把周围人统统隔绝在外,管你纷乱嘈杂,管你热闹举杯,谁都入不了他们二人的世界。   她垂首,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  哎,看到有宝宝问我最近在干啥   期末了,当然是疯狂肝命写论文!恨不得熬通宵了……   剩下的剧情线路我已经很明朗了,明天双更,更不出来我就自挂东南枝! 第69章   已经过去好几年,徐若茶再回想起和虞晔见面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   虞沉的家境她后来也有了解到, 才知道曾经见过的虞家两个男人都是报纸杂志上财经版面经常出没的那类人。   按照这类人普遍多忘事的特点, 说不准虞晔早把她忘在了哪个犄角旮旯。徐若茶不担心和虞晔见面会尴尬, 但知道对方是谁之后, 压力一点没有所愿减轻,反而更重了起来。   方煜就来凑了个脸, 八点一到就拉着景漾走了。   这群兄弟一起玩了很多年, 少了人也玩不来, 何况还得顾着徐若茶,吃饭完就散了场。   她还没操心,咎子昂先替她急上了, “那你明天还真打算去见阿沉他爸呀?”   徐若茶靠在副座上,眼睛有点痛,闭着眼轻声轻气说:“我是去办公事, 又不是去上刀山。”   他有点头疼:“不去不行吗?”   她睁眼, 奇怪的瞟他一眼:“怎么啦?这可是我得到的第一个上访机会,搞砸了范世泽会吃了我的。”   恰逢红灯, 正值高峰期, 车堵在宽敞的大道上, 蜗牛都不如。前后左右车山车海, 他看了更加烦躁。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敲打:“这不是不合适吗?我给你安排别的呗?没了这个机会还有别的, 我去找范世泽说,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你。”   她蹙眉:“你干嘛突然这么奇怪?”   他沉着声不说话了, 徐若茶探头看了一眼路标:“子昂,送我去那边行吗,我想看看小狗。”   他心不在焉的嗯一声,又问:“明天几点去?”   “早上九点。”   “我陪你去?”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何况我上司在。”   他尴尬的笑两声:“我这不是怕你明天不自在。”   她默不作声,咎子昂来了,她估计会更不自在。   后半程他话少,似乎只专心开车,徐若茶虽觉得他今天奇怪,但白天折腾了一天很累,也懒得去探究为什么。   不知他是想到了刚才席间路南的话:   “这人也忒不够意思,回国都不吭声的?不见我们就算了,晾着若茶是怎么回事啊?”   路南眉间愁云惨淡,瞥他一眼:“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家老头不把我当人,上个月给我扔出去出差一整月,我这自打回来还没回过家呢。在公司想见上我爸一面都难。”   “那你咋知道阿沉回来了?”   路南直翻白眼:“还不是他爸那宝贝疙瘩,上赶着来凑近乎。我妈我姐为面子不好直接拒绝,她还找来公司了。人没拦上,把我给捡着了,开口就说阿沉回来了,问我们平时关系好怎么不聚聚。”   他怨声载道的,还得把声音压很低,防着徐若茶听到:“我踏马哪儿知道阿沉回来了?现在行踪比我爸都摸不透!”   咎子昂腮帮子直泛酸,有点不忍心再聊下去:“你这个孙子不早说!”   “不是,我这不回头就找人去打听了吗,知道他最近在他爸公司。想着见面告诉你们的,赶上最近事儿多,忘了。”   咎子昂牙更酸了,皱着个眉,看向徐若茶,活像发愁家里老闺女嫁不出去的大娘:“哎呦,我们若茶可怎么办?”   路南倒是不担心这个:“估计刚回国事儿多,没顾上。放心吧,他是寡情但不是无情,忘了谁也不会忘了若茶。”   ……   话虽如此,咎子昂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都什么年代了?别人出国就像上外地上了个大学一样,虞沉出国堪比人间消失,想得到他的近况比他脱单还难。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徐若茶是信守承诺一直等着呢,他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人心最易变。   兄弟归兄弟,但若茶现在就像他们妹妹一样,于情于理他也不会站在虞沉这边儿。   ……   徐若茶不知道他脑袋里滚过如此多信息,拖着疲惫的步子爬到楼上,指纹解了锁。   屋子里的灯开着。   照顾猫狗的保姆有时候会留宿,徐若茶不惊讶,一边换鞋一边喊人的名字。   过了一阵儿没人应,她想可能是下楼买东西了。   小猫小狗渐渐长大懂事,再加上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会住,已经不再往屋子里关了。   一眼望过去,两只布偶懒洋洋的卧在沙发上,见了她只是扫了扫尾巴,细细的叫两声。她走过去把猫抱起,心里感叹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见了她多亲热。   坐了一会儿肚子饿了,刚才触景生情,没吃多少,现在饿意又涌上来。徐若茶不打算委屈自己,给陈欣怡去了电话,说完一会儿回去,自己去了厨房从冰箱里翻东西吃。   打开倒有些意外。   她常在这里住,每周至少两次,但冰箱里一般只放鸡蛋和吐司。   而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地方现在塞了一些盒装的水果,速冻食品。   她想可能是保姆用了冰箱,顿了顿,又默默拿了两颗鸡蛋出来,准备给自己蒸个蛋羹。   蛋羹很容易,她吃好后又去洗了盘子,时间也不早了,准备回家。直到离开,保姆也没回来。   就在她离开后的十分钟,一个身影推开房门,眼下挂着淡淡疲惫。那人身形挺拔,手里拿着印着楼下超市LOGO的购物袋,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他随手把东西放在玄关处,换鞋往前走了几步,抬眸一扫,身形就是一滞。   桌前的花瓶移了位置,猫趴在沙发扶手上,厨房的灯还亮着,空气中有淡淡香味,茶几山多了几张A4大小的纸,黑色印刷体边是彩色水笔写过的密密麻麻的批注。   那字迹清秀顺眼,是他曾看过千遍万遍的……百看不厌。   抬手一把捞起身边的猫,离开几年,猫也不认生,舒服的咕噜噜叫,蹭在他颈间。   低低沉沉的声线,空气里碰撞:   “她来过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修改这一章…… 第70章   早晨七点钟一过,不必闹钟惊扰, 她自觉就睁开了眼睛。   高三那年手术后, 陈欣怡安心的将养了一年身体, 恢复的差不多又闲不下来, 送她上了大学,转头又去社区幼儿园教起小朋友们做手工。   她起床出房间, 微波炉里留着早餐, 陈欣怡果然已经不在。   她早已习惯, 三两下解决掉早餐,灌了一杯咖啡,又把稿子再温习一遍, 确保不会出错。邹雪跟她住了小四年,悉知她诸多习惯。多少次在她写选修课作业的时候无语的嘲讽她多此一举,她总是不能理解她的认真。殊不知这认真帮了她多大的忙。   范世泽非常守时, 司机提前半小时等在了她家小区外面。   她不喜给人添麻烦, 匆匆跑上去,气还没喘匀就听他开口。   “稿子。”一只颀长皙白大掌伸来。   徐若茶半刻不停歇, 双手递上去, 心上免不得惴惴。   对上范世泽, 她总有种对上班主任的既视感。   然而范世泽仅是翻看了一下, 连十秒钟都不够。由着她从头至尾观察, 对方连眉毛都没有挪动分毫。   东西又被轻飘飘扔回,落在她腿面。   “背下来了?”   她紧跟着点头。   范世泽换了个坐姿,冰冷英俊的脸庞上是事不关己的漠然:“多事。”   她没听清, 下意识“啊?”了一声。   他蹙眉,竟然难得好心的解释:“这不是学校,没人要求你背书,去上个采访而已,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紧张?”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解释。也好说这么做不过是当做了压力的宣泄口,种种复杂的情绪在里头。   “你的稿子还算详细,等会儿按部就班的问,重点问题拿到答案就好,套不出别的也没关系。”他要求不高,已算特殊照顾。   谁知这么一说不仅没有起到正面效果,反而适得其反,她手心出汗更严重了。   范世泽见她不说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多话,没再开口。   前台知道今天有记者来,一等范世泽助理出示了工作证,立马拨了电话给上头,态度良好笑容甜美,并请他们稍等片刻。   迎他们上楼的是个年轻女助理,会看眼色,一眼就认出三人里主事的是范世泽,礼貌而周到的将三人照顾到位,顺便不着痕迹的拍马屁。   “我也是纽大毕业,勉强算是和学长师出同门,前几年还在学校里听到有关您的事。”   范世泽对着外人时,并未将冷面贯彻到底。但也仅限于此,依旧寡言,并不接话题。   采访事小,只怕真正叫虞晔看在眼里的是两个公司之间的合作,她今天不过是沾了光。   专属电梯停在三十层,入眼便是大片空间,设计感极强,黑白调为主。女助理见她看的愣神,好笑着开口解释:“原来的布置要温和许多,我们老板为了迎合少东家的审美,前段时间特意翻新了一遍。”   少东家……   三个字在脑海里盘桓又盘桓,她怔愣着跟着重复,难得的多嘴问了一遍。   女助理也不吝啬:“虞氏的少东家,我们老板唯一的儿子,前段时间——”   “诗文。”   人未到声已至,前方拐角处继而走来一个高个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眉间肃穆。   女助理应一声,剩下的话又咽回去。转而向范世泽介绍:“这是虞总的特别助理,待会就由他来与您接洽。”   男人很快走来,挨个与三人握手,脸上表情温和了些许,微微恭敬的朝后方引路:“您几位请跟我来。”   宽敞的会客厅,男人坐在沙发上,穿着修仙随意,一身灰色运动衣,手上还带了白色手套,正往下摘。岁月优待这个男人,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四年过去,他几乎没有变样。   那张脸眉骨高,鼻梁直挺,与虞沉有几分相似,她跟在几人身后抬眼看,即便做好了心理建设和准备,还是一眼就愣住。   虞晔见助理领了人进来,笑着站起身:“好久不见,范主编后生可畏,近来你叔父可好?”   这态度,比陌生多一些,又够不上熟稔,似乎从前是旧识。   范世泽倒是很恭敬,摆出一副晚辈姿态:“仰仗您抬举,我叔父一切都好。”   虞晔笑着点头,目光不经意从身后二人身上滑过,没有多做停留,安排着他就座,寒暄几句,很快就切入正题。   生意上的事她向来听不懂,何况心中本来就装着事。范世泽的助理在身后轻轻推她一把,小声说:“想什么呢?”   她回了回神,坐正了身体。   他们没有谈很久,似乎早就达成了共识,叫诗文的女助理很快就递上一份合同。范世泽交给助理过目一遍,签上字,一笔生意就完成了一半。   很快轮到采访环节,虞晔一点架子也没有,和蔼的像个普通长辈。只是一抬眼正对上徐若茶时,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僵滞,很快又恢复正常。   “徐小姐瞧着很眼熟。”   当着范世泽的面,她不好说太多,含糊的应道:“以前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男人“噢”一声,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问。   第一次的采访,想象中紧张与卡壳没出现,昨晚准备的那些都没用上。她全程浑浑噩噩不清不楚的照本宣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做下来的。   虞晔也配合,从头至尾没有表现出不耐。她按着录音笔,没滋没味的草率结束了自己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   范世泽从她开口起,一直从旁坐着,安静到不存在。   虞晔的时间到底宝贵,不管是出去打高尔夫,还是坐在会议室偷闲,总归没道理继续耗在这里。一等她结束,就要离开。   他开口做挽留:“我的儿子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他比你小……”   正说着,门从外面被推开。   颀长的身影收入眼底,继而是肖瘦且轮廓分明的面庞。年轻的男人,已不能称作少年。仅有的一点青涩之气在无声之中消退干净。黑色短发干净利落,黑眸深邃如墨。   表情寡淡的可怜,淡漠阴郁尽显。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卷起直至小臂。身量比之从前似乎又有所增长,看着气魄压人。   眸光一扫,略过人群,直直攥住她的视线。   接着牢牢盯紧,再没松开。   一汪幽覃般的深井,冰冷幽深,内里渐渐风起云涌。   她对上那双眼睛,脑海里的细胞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心跳重重的漏下一拍。   咯噔——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沉哥不会叫大家失望的~ 第71章   心脏骤然收紧,捏着她的命脉令她无法呼吸。   她干愣愣的站着, 也不知是凭着哪儿来的力气才稳住身体。周身失了色, 连五感都屏蔽。   又好似有热流从脚底涌过, 短暂的冰凉过后, 是要将人灼烧的温度,直直往眼眶冲撞, 瞬间就蒙上一层雾气。   喉间哑然, 名字在舌尖辗转, 终于没能念出来。   原本没人注意到身后的她,虞晔转身看了一眼儿子,叫了一声, 准备回头介绍给范世泽,他嘴唇张开,像个最平常的长辈, 和蔼的笑意还停留, 目光触及儿子的脸,又像猛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闪电般收回视线。   继而他回头, 将视线毫不避讳的放在徐若茶身上。   抬手, 眉间皱起:“你是……”   “爸爸不介绍一下?让客人等着不太好。”流畅低沉的声音, 清越沉稳如常。   虞沉不及他说完, 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虞晔很快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疑惑暂且收起,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接着之前的话头继续。   他一拍虞沉的肩膀,笑说:“阿沉,认识一下范主编。这位在嘉悦旗下的财经杂志担任主编,年轻有为,你正该向人家多学学。说起来,你们小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   长辈开口,似乎总喜欢将原本没关联的事和人硬凹在一起。   虞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两步走来,伸手,表情更是稀疏平常,清淡如薄冰:“虞沉,幸会。”   范世泽浅笑,回握:“您好。”   短短一秒,很快分开。   虞晔很满意,又牵了几句话头,笑说:“范主编下午若没什么要事,中午不妨留下,我做东。谈谈刚才方案,顺便你们年轻人交个朋友。”   范世泽性格寡淡,比之虞沉有过之而无不及,应酬方面从来少的可怜。然而他没有如预料中拒绝,应声相当自然,顺着话说:“恭敬不如从命。”   男人哈哈大笑,儒雅之度尽显:“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处理,范主编别急着走,让阿沉作陪,到公司里转转。”   侧头又吩咐年轻的女助理:“诗文,招呼好客人。”   女助理笑着应下,态度极好,轻声向范世泽助理讨教:“咖啡或果汁,您偏好哪样?”   男助理忙摆手:“咖啡就好。”   这种场面见得多,纯粹是下意识迎合范世泽的口味。   诗文自始至终端着和善的微笑,显然也是看中这一点,得到答案就聘聘婷婷退了出去。   虞晔没说多久,简单安顿一番,很快就离开,剩下的放心交给虞沉。几十平米宽敞的会客厅转眼只剩四人。   虞沉伸手,偏头一点,对着范世泽,眼光却停在徐若茶身上。   “您请坐。”   她恍若不觉,继空白之后,又是纷乱嘈杂。   想过许多种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在机场,她猛然冲进他怀里,或许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从身后将她抱紧,笑说这是惊喜。   独独没有料想到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她该以何自处?   从僵直中回神,她勉强跟上范世泽的动作,压下心底翻涌不息的惊涛骇浪。   她甚至有点想要逃避,躲开这一刻,躲开他的目光,躲开鼻尖多年前就已熟悉的气味。只是记忆稍有模糊,身体却牢牢不曾忘记。   近亲情怯。   多年前在书中读到的成语,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徐若茶下意识的俯下视线看自己衣衫,墨绿色小洋装,白底帆布鞋。是上周被邹雪拽着买下的,美名其曰战袍。风格不统一的搭配,异样和谐。   又将手指抚上耳尖,左右各夹着一只圆润的珍珠,不大不小正缀在耳垂中央,珠光养眼,衬着雪白肤色更是温润如玉。   发型呢?乌黑长发蓄至肩膀以下,柔顺服帖,不烫不然,还是最初相识的模样。   她感到无措,又感到窘迫。   怕自己哪里不好,叫他看了失望。   范世泽背脊稍倾,蹙眉:“不舒服?可以先回去。”   她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的摇头。   虞沉就坐在三人对面,眉间轻微拢起。恰逢此时,门一推,诗文端着精巧托盘走来,挨个在几人面前把咖啡放下。轮到虞沉时,动作慢了些,稳稳托着一杯清水放下。   醇厚咖啡香气袅袅而升,黑色的马克杯,与浅色相撞,不算赏心却也悦目。   虞沉忽然开口:“她不喝咖啡,撤下去,换牛奶。”   诗文一愣,范世泽也停下动作。   只有徐若茶,在他落话的瞬间挺直脊背,像竖了提线的木偶,凭着一股劲吊坐起来,外人看来,除了生硬就是生硬。   女助理没反应,他亲自动手,把咖啡从她面前拿走。诗文恍然,匆忙接过,烫意烧到耳朵尖,带有歉意的声音:“抱歉,是我的疏忽,这就为您换牛奶。”   方才还算和缓的气氛,因为这一出直接僵滞。   她能清晰的从范世泽眸中看到信息,无声问她什么情况。   徐若茶顾不上上司的眼光,涩然开口止住女助理:“没关系,我可以喝咖啡。”   虞沉皱眉,薄唇微动。   一行五人,范世泽年纪最长。   目光扫一个来回,他肃一声嗓,眼波沉沉没有动荡。   打破尴尬替她做了主:“接下来没有行程,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叫司机送你。”   虞沉讳莫如深一笑,不动声色接过话,对上她,仿佛多年未见都是假象。   语气熟稔自然,带着不自觉的低柔:“既然范主编放你假,让助理送你去我办公室,里间有休息间,等我一会。”   说罢又看向范世泽,颔首:“这段时间多谢范主编对她照顾,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范世泽眉毛轻挑,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若茶与小虞总是旧识?”   眉间坚硬融化些许,眼锋也放柔,言简意赅:“女朋友,让范主编见笑了。”   范世泽余光一扫徐若茶,似笑非笑:“早知道要来虞氏,怎么没听你提起。”   女朋友?见了人神色骤然变差,没有内情在里头?   男助理抱着马克杯,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无言堪比透明。听了顶头上司的话,意外于他的多问,打个激灵,愣是没敢挪动分毫。   好在他并非真的要答案,不理会她接下来的反应,客气开口:“今天原本就是休息日,既然如此也不好打搅小虞总。恰好公司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和虞总约好的行程还请您代为解释。”   虞沉没挽留,“范主编客气了。”   两个男人一来一往,相似的气质,一个更冰冷,一个更理性。   范世泽在她面前难得识时务,带着男助理很快离开。她心思飘摇不定,走或留都不合适。   送走了人,她还呆愣愣脸上无神。   屋内重新剩下他们二人,较之刚才清冷的不像话。   她仿佛这才感受到空调的凉意,头顶丝丝吐凉气,从脖颈间顺着衣缝而入,全身都是不得劲。   视线落在地板,从门口处。入眼是一双笔直长腿,继而是窄瘦腰身。她眨了眨眼,胸口积堵着什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脚步沉稳,一步一步,停直她眼前。   耳朵里传来一声叹息,他俯身,目光与她相对,声音清冷又低柔:“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   她鼻尖猛的发酸,险些差点忍不住。   摇了摇头,一秒两秒,等耐那阵煎熬的情绪过去。   入耳熟悉又陌生,是他的声音,又不是他的声音。   年轻男人的脸轮廓分明,眼眸深邃,眉骨高,鼻梁直挺。还是那双黑色的沉井般双眸,浓郁似墨,璀然有星光。   眼前的脸渐渐与四年前重合,她从那双眸中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下一秒,整个身体猝然间被揽至坚硬温暖的怀抱。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一手横跨整个背部,又上至下斜着把她压在怀里。   鼻腔被熟悉的味道充盈,隔着薄薄衣衫,又感受到熟悉的体温。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在用力,又在克制用力。她没动,过了半晌,手掌轻轻攀上他腰间。   原来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从前重复过无数次的、分别数年想象过无数次的动作,做起来竟然如此陌生困难。   圈她在怀抱的人,是她的虞沉又不是虞沉。仿佛就是这一刻,她清楚地认识到,她错过了他四年。   他们分别了整整四年。   他低头埋在她发间眷恋这感觉,声音沙哑不设防,与方才感觉截然不同   “……我回来了。”   简单四个字,饱含情绪千万种,仿若还是那个对她说等我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不要急~细节我得慢慢写,都会有解释的。   今天结束早,终于有一天能在两点前睡下,泪目TAT 第72章   所有的情绪瞬间暴涨狂涌,又在瞬间被压制到一个点。   她不知道虞沉抱了她有多久, 只是意识模糊了一遍又一遍, 一时恍若在梦境, 一时又明白他是真的回来了。   眼眶红到不像话, 眼泪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她只是觉得,开心的事情不应该流泪。   今天是很好的天气, 风和日丽, 阳光充足。高楼层, 与太阳更为接近,温暖阳光毫无遮拦的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落。   是书里曾描写过的那种很美好的午后。   “上次你发给我的邮件,我看过98遍。看到第十遍的时候, 没有收到你的回信,看到二十遍的时候,我心里想, 五十遍时总会有的……后来我又觉得, 一百遍一定是极限。”   刚开始只是一周看一次,后来半个月, 慢慢的就是很久很久才会点开再看一眼。   她笑:“阿沉,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一声不响的离开。幸好我坚持了正确的选择, 果真叫我等到了……”   四年是不可跨越鸿沟, 你以为记忆中不会改变的人, 就在岁月里不知情把旧回忆消磨殆尽。   她害怕改变,害怕陌生,害怕一切之一切。   她记得虞沉走时头发的长度, 也记得那一天绑了什么颜色的发带,更记得那时自己不施粉黛。   于是不染发不烫发不打耳洞不化妆不穿高跟鞋练习煮一碗最简单的长寿面……   她只怕他归来时,虞沉还是那个虞沉,徐若茶却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了。   他些许松开了桎梏,不说话,只是一遍遍的抚摸她的长发。   “……我回来了”他开口,嗓音已然略带沙哑,执拗的重复之前的话。   “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   咎子昂是真操了心了,自打知道今天徐若茶要去虞氏起,就坐立不安,吃饭睡觉也不安。   路南都快被他弄疯了,恨不得拉黑此狗所有联系方式。   “你踏马问我我知道啊?!想知道不会自己去问?阿沉电话没有,我抄送一份给你?老子昨晚上凌晨四点才阖眼,四点!!大清早把我吵醒怕我死得不够快是吧!”路南对着话筒一阵咆哮,最近一段时间积攒下来的牢骚,再加上起床气的临门一脚,他是彻底不打算忍了。   咎子昂把电话拿远一点,心情并不比好基友美丽多少,听着他嚎完才不满开口:“你这人没有朋友情没有朋友爱,要不是担心若茶妹妹,我才懒得给你打电话。”   “担心你丫个大头鬼!”路南要暴走了,额角青筋爆起一根又一根:“她去虞氏,就算遇上阿沉,阿沉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哎,”他就像个真正担心女儿被坏男人骗的老爹:“谁知道阿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哇?早回来了为什么不见人,我看他就是打算始乱终弃!”   “我看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再说了,你以为虞氏是你家厕所吗?说遇上就遇上了?”   他不耐烦的啧声:“别打岔,谁有功夫和你开玩笑?我看这事儿不妥,你去阿沉那边打探打探意思,我去虞氏接她。”   路南被逼到吐血,简直没脾气了:“你有能耐,你不怕死你去问?就他四年前宝贝的那个样,你敢说一句他们分手试试?阿沉的倔脾气你没领教过?认准了就是认准了,哪有你说的这么渣,动不动就变心。”   咎子昂大掌一挥:“你不懂外面的花花世界!”   “……”   “老子不懂,挂了。”   赶在对方挂断前他还想再说什么,路南却有预感一样压低了声音威胁:“警告你,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内,除非世界末日,否则你要是再打来电话,我不介意替阿沉提前教训你一顿。”   说完就啪声挂断了电话,话筒里唯剩嘟嘟忙音。   咎子昂对着电话干瞪眼,骂一句坏蛋。   转头又给徐若茶去了电话,昨天原本是打算把接送一起承包的,奈何的   中途被徐若茶的上司截了胡,于是就约好来接。   采访嘛,看他家大家长上过几次,很快就能结束的事。他估摸着这个点也该结束了,先打个电话试试。   电话是很快接起来了,他不管不顾,连珠炮式发问:   “怎么样?顺利不顺利?有没有人为难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能过去。”   话筒里有几秒沉寂,继而是一声与徐若茶截然不同的男声,清越低沉。   “是我。”   他握着电话愣了几秒,在那熟悉的音调上转了几转,顿时就炸毛了,“我靠!”   *   徐若茶还没搞清楚状况,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刚才手机在桌面放着,开了静音。看到有电话打来,虞沉扫一眼就替她接起,快的她来不及反应。   手机重新被放回她手中,虞沉捏了捏鼻梁,问:“这几年他一直都这样?”   徐若茶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时也答不上来。   好在他没有追问,而是站起身,放柔了声调牵过她的手出会客厅:“不早了,先去吃午饭,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她被动的跟在身后,看着与自己十指穿插的手,骤然有簇不自在感。   当然,更不自在的是秘书室的众人。   出了会客厅有一道走廊,不远处就是秘书室,一抬眼能把整个走廊视角尽收眼底的那种。   诗文抱着一叠资料迎面走来,中途还停下对着两人问好。只是目光触及两人交握双手的时候,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变,眼神更是见鬼般的诡异。   然而专业素养令她很快恢复原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不长一段路,遇上的众人都是如此,在见到事件男主角时的那种无以言表的表情。   被人这么盯着,她多少不好意思,手指使劲,却没挣脱。他看似没用力,却是她拒绝不了的力道。   虞沉的办公室很简陋,桌子椅子和电脑,清冷的灰黑白色调。   走到这里,他终于松开手:“先带你去吃饭。”说完从里间把西装外套拿出来,一边向她走来,一边套在自己身上。   徐若茶愣着神,被眼前一闪而过的东西晃了一下,她盯着看了几秒,终于看清楚。   那是一个圆形的章,扣在外套手臂的位置上,正中一个字:   奠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在心疼若茶,但其实沉哥更难受啊,这份感情说到底是他爱的更多,隐忍的更多,承受的也更多。   不要不喜欢沉哥哈,原因我会解释清楚的。   昨天晚上是因为……我写了一千五,觉得不对劲,又推翻重写了一遍,只撸出五百字来。于是顺便通知一则消息,不管我是双更还是怎么更,反正下周四之前本文是要完结啦。   大家新年快乐~今天都有红包~祝大家新年开心,身体健康! 第73章   看她表情怔怔的,虞沉淡淡开口:“我爷爷过世了。”   徐若茶脑海里瞬时浮现一个身影, 那个神情严肃精神叟烁的老人……   他语气里情绪淡薄, 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没有大悲, 甚至连怜悯都奉欠。   但他一向掩埋的好,对于任何感情都只有自己知道。徐若茶想开口说些什么, 一时想起的都是老生常谈, 诸如人死不能复生、逝者长已矣……可她知道这一点都不能起到安慰作用, 亲近的人离世,是任何事和言语都无法抚平的伤痛。   她干巴巴问:“……什么时候?”   虞沉从办公桌后绕来,自然而然的牵住她手。“上周。”   她一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手掌明显被握紧, 他一顿,答:“上周。”   她“噢”一声,气氛一时凝固。   原来上周就回国了啊……她该说什么?问为什么回国没有联系?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很久以前就变得断断续续?问为什么没有立刻找她?她觉得自己甚至没有立场问出这句话。   从这个角度, 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 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松了口, 只余一句:“……走吧。”   她原本有许多许多话要讲, 她幻想过数次, 重逢时她大概恨不得三天三夜都不睡觉。哪怕什么也不做, 只是聊天就好, 她要把四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但为什么真正见到了,又觉得无处开口,甚至于有种四年隔阂太大, 不敢肆意的陌生感。   一路无言下到一层,十几米远处外的环形大门处,咎子昂形色匆匆的走来,一抬眼见到两人,松了口气,目光下落到两人交叠的双手上,背脊又一下挺直了起来。   他停下步子,打量着多年未见的好友,随后笑意掩都掩不住,上前和虞沉碰了一拳:“回来也不吭声。”   说完这句话,余光扫到一旁的徐若茶,又察觉不太合适。转着眼珠轻咳一声,识相的转移话题:“你们俩中午都没事儿吧?叫上路南他们一起,中午出去聚一聚呗。”   虞沉没来得及开口,徐若茶就抢先答:“好啊,正巧上次方煜借我相机,一并还给他。”   他眉间及不可见的轻拧,侧目看她一眼,却始终无法与她四目相对。   她把长发往耳后掖一下,低声问:“你……可以吗?”   咎子昂再迟钝也意识到两人气氛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像久别重逢爱意浓浓的样子。一时也尴尬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阿沉可以吧,那我就打电话叫人了啊?”   后者只是点头,不做其他。   ……   路南再次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抓狂的想揍人。   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最好有要紧事,现在,给你一分钟时间放屁!”   咎子昂焦虑的啃指甲:“我见到阿沉了,说好了中午大家聚一聚。”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若茶呢?”   “被阿沉牵着……”他转头,偷偷摸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我跟你说,阿沉眼睛都快长在若茶身上了,但是他俩现在很不对劲啊!”   路南把枕头盖在脸上,感觉很心累:“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人家两个刚见面,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你搅局,气氛能好吗?什么时候不能和阿沉约,非挑在今天。”   他更焦虑了:“我不就是为打破尴尬随口一提吗,谁知道若茶就答应了。你快来救我,我一人承受不来!”   “……五分钟内把地址发我。”   ……   咎子昂回来的时候表情看不出任何瑕疵,“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阿沉在国外待那么久,一定特别想念中国美食。”   虞沉旋即低声问她:“想吃什么?”   她轻摇头,很快又停住,说:“火锅好吗?”   他说好,说完就拿出手机叫人定座位。   咎子昂趁着人打电话分神儿的功夫,可劲儿对着她挤眉弄眼问情况,徐若茶皆视而不见,微微低头,好像已经神游到很远的地方。   虞沉很快安排好,回来时再次把人的手握紧,也不知在执着什么。   三人往目的地驶去,咎子昂开自己的车,徐若茶坐虞沉的车。没人说话,他幽邃目光始终在前方,专心致志看路。徐若茶则看窗外,风景掠的很快。   手机震动,她回过神,是邹雪的微信,问她今天采访的是否顺利。   她捏着手机写写删删,最终只发了四个字:   ——他回来了。   邹雪几乎是秒回:???   ——虞沉?   ——……嗯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我现在正在他的车上。   ——这是啥情况??   嗡嗡震动响个不停,车内阒然,她退出界面设置了静音。刚准备调节音量,从斜侧方伸出一只手,抽走了她手中的手机,随手放在座位隔间的储物格内。   “不要在车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她“噢”一声,重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扯了扯裙边。   虞沉往这边睨了一眼,出声:“想看演唱会吗?”   她下意识的张嘴,想说只有下周末有空,话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南辕北辙:“实习期很忙……最近可能没有时间。”   “累?”   “还好。”   “公司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   “若茶,”他停顿后开口,语调里分辨不出情绪,目光还是停在前方:“你是不是躲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再耐心等一等我的解释啊喂~我会把一切都圆好的,节奏没有慢,需要过渡,写快了就会比较突兀……   另外,暂定番外为:1.沉哥在外国的番外 2.两人婚后番外   你们想看啥,评论留一留~   沉哥的番外我想明天就放出来,你们觉得呢(为了准时完结我肯定会在某一天疯狂更新的……) 第74章   她眼神扑闪,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徐若茶反应速度极快, 早就准备好似的, 一连串动作, 找到手机滑了接听放在耳边:“喂?”   咎子昂的声音贼兮兮传来, 先是小声问了一句:“我没打扰到你们做某些事吧?”   她语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去用余光看身边人的反应。而他始终稳稳的握着方向盘, 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徐若茶眨了眨眼睛, 半晌才答没有。   对面声音立马恢复如常:“那就行, 我已经到了,车也泊好了,你们人呐?怎么走半道就没影了?”   她探头透过车窗看路标, 说:“马上就到,你在哪里?”   “我在车库等你们,别待会儿又走丢。”   “好。”   挂了电话, 她咬住下唇, 像没听到之前的问题一般说着不相关的话:“子昂说在车库等我们。”   他没吭声,徐若茶垂眸扫一眼, 只看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掌骨节因用力而分明。   ……   路南等人来的很快, 包厢里很快就七七八八坐满, 都是前段时间路南生日会上出现过的熟悉面孔。   方煜难得独身一人, 手里拿着车钥匙晃荡进门, 扫一眼虞沉的手臂,愣一下随后在他左手侧落座。   几年不见,似乎生疏的只有他们二人。兴许男人间的友情就有如此, 纯粹不复杂。   这种私房小火锅,一人一个,浓郁的汤底尚未被加热,小小的气泡很久才冒出头一个。酒已然上了一旬。   今天只有几个玩的好的在场,都看到了虞沉手臂上的章。虞家人口简单,够格被他戴孝的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一位,一时间气氛也热络不起来。   方煜瞥徐若茶一眼,开口问她身边的年轻男人:“回来不久吧?”   “嗯。”   “还走吗?”   “不走了。”   他点点头:“打算接手盛世国际?还是回虞氏?”   虞沉顿了一下,颀长手指随意搭在膝头,另一只手臂横跨在徐若茶的座椅背后。   “先把盛世上手。”   方煜没有多大意外:“早前就看你舅舅有这个意思,去年家里年会遇上,还向我爸提过一次。”   男人们说着事业上的事,她不插话,只是在不觉间又翻出了包里一直装着的资料,心不在焉的看,耳朵里却全是他的声音。   今天上的酒全是白的,咎子昂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经,从推车取了一瓶出来放在自己跟前,自斟自饮。也不理会旁人,也不去看虞沉,很有点喝闷酒的意味。   她戳了戳他手臂,小声问:“你干嘛?”   咎子昂睨她一眼,抿一口酒,又小声问回来:“你开心吗?”   她点头。   娃娃脸听到答案,竟然轻哼了一声,随后就不再开口,继续喝起自己酒来。   这么多年养出来的习惯,即便虞沉不在,众人也不会给徐若茶上酒。摆在她桌前的永远只是果汁或牛奶。这几年她滴酒不沾,这一刻却忽然想尝尝酒精的滋味。   奶白色的锅底终于开始咕咚咕咚大肆冒泡,虞沉还记得她所爱,他像从前那样,从动筷到结束,不假他人手,将她照顾的滴水不漏,动作娴熟不见生疏。众人见怪不怪,没有表露异样,唯有咎子昂,受刺激一样喝的更猛了。   等路南回过神儿来注意到他时,这傻子已经明显喝高了。   脸蛋酡红一片,撑着下巴,大着舌头说话:“哎你们知道吗,我这人打小正义感就强,向来都是帮理不帮亲。”   路南一看他没有焦距的双眼就头大:“怎么没人看着他啊,喝这么多,这家伙酒品又不好,简直给我添麻烦。”   咎子昂没理她,一手举起杯,碰一下徐若茶肩膀,中气十足道:“来啊,咱们兄妹碰一杯。”   虞沉皱眉,握紧她的手没让她动。   咎子昂举了一会儿没等到,嘴一扁很委屈,目光四处乱飘:“你真的好没良心喔,亏我还在这儿为你担心,担心……”他说了一半,意识又不知去了哪里。   徐若茶却把手抽回,轻声说:“没关系的,我这里是果汁。”   他眉间没有放松些许,手上的力道到底是下来了。   杯子放在唇边,一口下去,有点怪怪的味道,本该甜得发腻的果汁骤然变苦。奈何咎子昂就盯着她看,她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   舌尖还有点辣辣的味道,她直觉不对劲,过了没一阵儿,脸颊就开始发烫,还热乎乎的,紧随其后的是脑仁隐隐作痛。   咎子昂干完了一杯,又接着给自己满上,眼睛都发直了,手不稳,清亮的透明液体从窄小瓶口汨汨流出,一半撒在碗里,一些漏在桌面上,极少的一部分正经顺入杯子中。   她捏了捏额头正中央,又看了眼与他杯子相隔极近的自己杯子,似乎找到了原因。   一餐饭,正经吃东西的没几个,倒是都喝了不少,或多或少上了脸,意识却还算清醒。   唯有咎子昂是最狼狈的一个。   路南一边打电话叫人,一边拍他的脸:“送你回哪儿?公寓还是你家?”   他不语,瞪他一眼,手握玻璃杯,用杯底在桌面轻敲:“阿沉,我有话对你说。”   虞沉侧目,眸光沉沉不作答。   路南暗叫不好,这傻子怕是要自以为是打抱不平,猛地给方煜使眼色,顺便把人连拖带抱往起拽,拔高了声要打断他的话:“哎哎,看你喝成什么样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不迟,先回去休息吧。”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不配合的时候死沉,屁股和椅子愣是不分家,挥着手一边挡一边嚷:“干嘛干嘛,我就说几句,说完再走!”   “我就有个问题不理解,这几年阿沉你是出国还是进山?怎么就没消息了呢?我们几个也就算了,若茶又是唔唔唔——!”   他语气还算正常,以防一会儿发疯,索性先顺着他。谁知听着听着就变了味儿,路南一时不察,听他说到后半段,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赶忙死死捂住他嘴,气急败坏之情尽显。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辣么多情节没有写,我还有糖没有撒……立下了明天完结flag的我瑟瑟发抖   不过不会草草结束的么么哒   另外,昨天给你们看的番外就是都写的意思啊23333怎么会理解为选一个呢~   想看包子番外的话就只有子宸哥哥了,摊手   ps.作者认真解释一发,子昂对若茶没有不该有的感情,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啦~ 第75章   然而又有什么用?就算现在把他就地正法了也不能挽回话已脱口而出的事实。在座诸位都是或多或少了解内情的人,本来没人开口提, 大家至少可以装出一副两人关系一如既往没有罅隙的模样。   被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闹, 就好像撕开了外面的糖衣, 猝不及防把里面还未收整好的一地混乱摊开给众人看。   ——不仅主角难堪, 被迫看热闹的观众也够难堪的。   省去揣摩,随便拉一个人出来就是满脸尴尬。   最骚的是, 咎子昂干完了蠢事儿, 被路南捂着嘴按在椅子上一会儿, 就撑不住睡过去了。烂摊子丢下,自己跑路。   剩下清醒的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做第一个触霉头的倒霉鬼。   虞沉维持着原动作不变, 精致的眉眼在灯光调和下越发薄凉。薄唇微抿,脸上没有众人预料中的恼羞成怒之意。   再看女主角,淡定如斯,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抱着手臂斜靠在椅背上,几秒后挺了挺后背, 细声细气问:“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光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何况两人之间的事外人本来就无权偕越, 这种时候还是把空间留给当事人为好。   路南手就搭在椅子边, 此刻掐死咎子昂的心都有了。这傻子好心办坏事, 好好一顿饭,眼瞅着就能愉快结束了,非搞这么一出幺蛾子。   心里骂归骂, 偏头看看方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只能由他来出头。   “你最近在实习吧,一定挺忙的。下午就不安排活动了,回去好好休息。”说罢扯起一个僵硬的不能再僵硬的笑脸。   他一开口,众人将将附和。   虞沉没多言,起身,外套挂在手臂,顺手拿起与自己风格极度不符的大大帆布包,挑眉看她。   屋子里热气氤氲,人又多,即便开着空调也难掩燥热。   她从善如流站起来,若无其事的与众人告别,和从前的每一次聚会散场没有什么不同。   下一秒手腕又被轻轻扣住,不容拒绝的姿态。   ——从上午见面起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浪费,把握所有机会做他们从前会做的事。   他走在前面,打电话安排司机,又转身问她:“回家?”   她轻声“嗯”,脑子里乱,用来上课和工作的智商早就下了线,刚才没注意咎子昂喝的什么酒,又有多少度。她本来就是滴酒不沾,想必酒量浅的可怜,只是没想到不过半推半就碰了一点,后劲就这么大。   现在不仅脸上发烫,就连身上也烫的厉害,而且晕沉沉的,脑袋一胀一胀的痛。   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云朵里一样。   大掌顺着手腕一滑,牢牢把住她的掌心,又握紧了些。顿几秒,他蹙眉:“怎么这么烫?”   徐若茶抬手在脸颊旁扇扇风:“屋子里太热了吧。”   他没吭声,过一会儿又问:“你不想知道吗?”   “什么?”   “这四年,为什么没有联系,为什么没有回国。”   他主动提起,不得不令徐若茶感到意外。但这个时机怎么看都不算妙,怎么看都隐隐有不欢而散的趋势。哪怕他已经做好面对的准备,她走到临头却突然发现缺少了一些勇气。   何况有些事相信就是相信,愿意听解释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何尝不代表心里有怨气?   她不想这么做。   旋即果断摇了摇头:“你回来就好。”   虞沉倏然停下脚步,站定。她一抬眼就对上那双黑眸,昭然似明月,一派清冷,摄人心魄。璀亮到不敢直视。   他喉结微动,眼中一闪而过涩然:“……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拦我们。”   她听了只是笑笑。   司机效率极高,很快就赶来了停车场,他身上穿着印有虞氏LOGO的制服,对她的存在一点也没好奇。   徐若茶不舒服,上车后就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耳旁听到他清越嗓音低声吩咐前排把空调温度调最高,继而又将自己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车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司机开的很稳,她几乎没怎么感受到颠簸,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微掀起眼皮朝车外看,才发现车子已经不动了。   她坐起身,外套随之滑落。车外风景很熟悉,是虞沉公寓楼下的花园,再不远处是喷泉。   一觉醒来,脑袋痛的更厉害了些。眼圈都热的厉害,要流泪不流泪的。即便如此她意识还算清醒,至少清醒的记得自己不久前说过要回家,只是费解家的定义为什么换到他这里就成了这栋公寓。   虞沉出声:“醒了?”   她点点头,才发现动一下脑袋都疼的想哭。   一只大手忽然抚上她额间,微凉,贴在炽热皮肤上很舒服,带来一点清明。   虞沉蹙眉,不容抗拒的将她的身体把自己这边带了带,吩咐司机:“去医院。”   接着又与她额头相抵,他靠近的时候有清淡的酒气,熏熏然,不难闻。萦绕鼻尖,更模糊了意识。短发不经意扫过她脸颊,有点痒,却不敢动。   那凉意片刻后分开,继而是他略带斥责的声音:“发烧了都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她哑然,微微错愕,“不是的,我刚才不小心喝了酒,这只是正常反应。”   他手臂上用力,把她搂的更紧了些:“醉酒和发烧我还分得清。”   “快点!”他拔高声调,肃然又说了一句。   司机不敢多言,一踩油门加快速度赶。   到医院,体温枪一打,三十九度八。   徐若茶没吭声,老实坐在长椅上等待安排输液。虞沉就坐在她身旁,握着她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摩挲。   正当两人都沉默的时候,陈欣怡打来了电话。   徐若茶一看来电显示,顿时起了一半的精神,暗叫糟糕。中午说好了回家吃午饭,然而她见了虞沉,什么东西都被抛到脑后。   小心翼翼接起:“陈姨?”   陈欣怡担忧不已:“怎么还不回家呢?工作还没结束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给你发的微信也不回。”一连串的发问,搞得她头又大了一圈。   “陈姨我没事儿,上午结束的比较晚,有点忙,忘记给您回电话了。”   红着脸在他跟前扯谎,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背着家长老师早恋的时节。   陈欣怡松口气,又问:“那吃饭没有?再忙也得吃饭啊,现在回家吗?还给你留着饭呢。”   “吃了吃了,您别担心我。”   手腕倏然被扯紧,她回头,虞沉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鬼使神差的,她开口:“……陈姨,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回去了。”   手腕被握的更紧,心砰砰跳的厉害,都要跳出嗓子眼。   “……晚上也不回了,我去邹雪家里陪她,您不用等我。”   ……   挂掉电话,她才发觉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连呼吸都摒住一半。脸上还在发烫,不知是酒意还是因为发烧,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捏着手机,不敢抬眼看他。   直到手腕被他捏住,手机被拿走。   “不怕我?”他低声问。   她几不可见的摇头,好像又是那一份从前有过的纯真。   “是你啊。”   因为对方是你啊,怎么会怕?   ……   一共两瓶液体,输了三个多小时。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了下来,正是人间好时节,初夏的夜晚,花草香气更清晰。   保姆还没离开,见到两人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虞先生和徐小姐回来了?”   她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很有些欣慰:“这段时间没见徐小姐来,虞先生又一直住在这儿……哎呦看我!”她轻轻拍了下掌:“您二位感情真好,这么多年都能坚持下来,不像现在的有些年轻人呦!”   虞沉轻咳一声:“你的下班时间似乎快到了?”   保姆哎一声,讪讪一笑。自己也意识到说的不像话,很快换了衣服离开。   人一走,室内重新剩下二人。   猫在沙发上躺着,见到人进来,立马爬起,喵喵叫着踮着猫步小跑来。蹭一下就跳在了虞沉怀里,对一旁不辞辛劳照顾了自己四年的正牌铲屎官置若罔顾,连一个不屑的眼神都欠奉。   徐若茶对于这样的情况有点发愣,顿几秒叫它,招手:“吉吉,过来。”   白色的金吉拉娇娇气气又喵了一声,埋在男人怀中舒服的蹭来蹭去,表情惬意不得了。   她气的瞪圆眼,小声嘀咕:“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不瞒你说,我从早晨起来到现在,除了吃饭都在磕这章……   另外,我宁愿进小黑屋也不会烂尾敷衍结局的,这一点大家放心好辣~   晚上还有更新,由于柚子还有论文要写,再加上手速实在感人,建议不要等,明早再看。   下一章想把沉哥的番外放出来,你们看呢…… 第76章 虞沉番外   虞沉从未想过这辈子会爱上一个人,那人叫他迷失自我, 那人叫他欲罢疯狂——直到他遇见了徐若茶。   你从不能把感情这回事按照逻辑和自然规律来排算, 这不是做数学题, 可以提前就知道结局。喜欢是最没道理的一件事, 一如他喜欢上那个姑娘。   他性格懒散,这世上绝大多数事都不能奈他何, 但有关徐若茶的每一件都可以。   他从来都是理性的, 以至于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但这属人之常情, 他们时常这样,唯有降临在自己头上,才意识到这世界如此大如此奇妙, 没有什么不可能。   虞沉在宏辉度过了整个初中和高一时光,不算大的地方藏龙卧虎,你永远也不知道某个学生身后有什么背景, 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此之前, 人们标注在他身上的标签离不开冷漠、堕落、不近人情。   是典型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他从不接受女生的告白,鲜少接纳别人刻意的讨好, 旷课逃学是常事, 就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   他做着这一切, 就像是一场与父亲间的无声对峙。   在这不长的生命中, 仅有一件事是谁都碰不得的领域——虞沉的母亲。   即便是现在提起那个让虞沉转学避风头的罪魁祸首, 方煜等人的评价也只有两个字:活该!   简单来说就是巴结不成,被当众下了面子气不过,因此恼羞成怒的故事。等他们几个赶过去的时候, 虞沉已经打的红了眼,与他身量相仿的少年被按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进气多出气少。   等把人拉开,又把躺在地上那个送去了医院。一行不大的少年从旁人口中七凑八凑了解清楚来龙去脉,才不得不感慨一句: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   这事儿怎么着也不能算小,对方在ICU住了好几天,家里也不是说不上话的。家长动不了虞沉,就只能转个弯逼学校。   虞晔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家理亏,虽然是对方犯贱在先。何况现在舆论压力能压死人,死去的人如何先不管,活着的人毕竟还要继续生活。因此也用不着学校为难,主动办了转学,费了不小功夫。   转学对虞沉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他无法解释那一天为什么会选择在她身边落座,更无法解释一向冷漠的他为什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多管闲事。   兴许凡事讲眼缘,她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了对上了他的眼缘。   再之后的事情简直就是顺理成章,当你遇上一个对的人,任何事情都会无师自通。   学着去关心,学着去呵护,学着去爱人。   那时他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我之前没有爱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怕我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   怔然触动,他此后更加努力,自此有了思念,有了牵挂,怕她失望,怕她觉得他给的爱情不过如此。   茫茫人海,短短人生八十年。冷漠良多,温暖才更显珍贵。他要有多不容易才能遇到这个人?心甘情愿的为之不断付出,不求回报。   当你对这个世界重新燃起热情和希望,你才会发现这是一种多美妙的体验,而所有的一切,只因为她。   虞沉心中有很深的阴暗面,他偏执,占有欲强。他不喜欢她为别的事情分心,不喜欢她交新的朋友,甚至痛恨她为养母忧思流泪。有时也会想,她只需要有他一个人就够了啊,他会给她一切……   可是这面阴暗又积极地向往阳光。   凡此种种,到头来他发现自己最恨的还是她脸上没有笑容。   因此他帮她交朋友,带她做想做的事,不计代价的给陈欣怡治病。   尽管这代价令他错失了她的四年,他从未后悔。   虞沉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没有别人,没有波澜。他会走在前面,解决好一切。   但可能幸福的通病就是这样,容易令人得意忘形。   很多年前他曾听过自己父亲的故事,那时男人还年轻,还没有现如今风流的个性。大学期间遇到了谈婚论嫁的女友,已经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虞晔也年轻过,也有过不计后果冲动的时候。   然而得到了什么后果?   女生被迫打胎远走他乡,家里也被毁的差不多。   他父亲被勒令在毕业之初结婚,对象正是他的母亲。婚后三年有了他,守着没有爱情甚至没有感情的家庭过了十几年。   所以有时他甚至能在一些方面上理解虞晔,不爱就是不爱,逼不得。   虞晔深知他继续沦陷的后果是如何,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几次。   也就是在这里,他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挫败。面对压力面前强权,为了自己誓死要保护的东西,不得不妥协。   说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祖父。因为父亲早年的事情,不能容忍在孙子身上重蹈覆辙。   他早该知道,一个年轻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怎么会轻易信了一个小孩子的话?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不过像个逗趣之人一样,作壁上观看着他挣扎折腾。   出国前,虞晔送了他一句话: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好的男人只能算懦夫。   去机场那天,只有父亲的特助徐志送行,他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意味深长,也算是对虞晔赠言的一种变相解读:   “钱权两样缺一不可,想要做些事,总得自己有本事,不是吗?”   ……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四年是怎么过去的。   一个人的时候,思念就像毒、药,鲸吞蚕食折磨意志。   疯狂的想见她,疯狂的想听到她的声音,疯狂的想要抱她抱在怀里。他什么都不管了,只要她就好……   但人生在世,离不开迫不得已四个字。   想方设法避开祖父的眼线,想方设法发送一封仅仅几个字的邮件。无数次不成眠的夜晚,想念到崩溃……   他学会喝酒,学会一个人大醉一场。学会隐忍,学会收敛锋芒。学会把自己当做机器,没日没夜的学习工作,逼迫自己快速成长。四年里没有一次回国,只怕自己哪怕离她近一点都会忍不住。   Master答辩的最后阶段,国内接二连三传来消息,祖父病危,招他回国。虞沉飞速的处理完所有事物,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去到医院。   那时候祖父的精神已经很不好了,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吸着氧气罩。那个叱咤商场多年,手段雷厉风行的成功商人,此刻虚弱的躺在病床,脸色比墙壁都苍白。   可以看出最后的这段时间他受了不少罪,一次次的化疗不止折磨身体,更在折磨精神。颧骨不正常的凸起,眼窝深陷,树皮一般干瘪的皮肤下能看到细细的血管,气若游丝。若非氧气罩里薄薄的一层雾面,当真和死了一样平静。   他在医院衣不解带守了整个下午,傍晚时分,老人睁开了眼。   脸颊些微红润,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见到唯一的孙子坐在床边也不意外,只是唇角带着笑:“阿沉,你回来了?”   他点头,喉间说不出的憋闷。   老人摸索着,紧紧握住他的手,那力道哪有病人的虚弱?周边皮肤都被捏的泛了白。有几分相似的黑眸精光满满。   半晌才说:“……你啊,比你父亲要强上许多,我对你,一点都不担心。”   虞晔站在门边,脸上有些憔悴,没有说话。   他还是死死握着虞沉的手,因为把控不了力道而发抖,抿着唇,盯着孙子的脸看。   “好……好好……阿沉,好……”一连几个好,不知意义何在,   虞晔的眼白布满红丝,不忍开口:“爸爸……”   虞晔恍若不闻,问孙子:“阿沉,你恨我不恨?”   虞沉摇头。   他嘴角挂起一丝笑,似乎是释然,又似乎是放心。   过了不知多久,才回神一般,看向儿子,低声道:“让曹律师进来吧。”   四十多岁的男人,声音都带了哭腔:“爸……”   虞坚德咳嗽几声,挥了挥手。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可以预料到,律师最后一遍宣读财产分配。所有不动产划归儿子虞晔名下,所有大大小小股份及投资都冠上了虞沉的名字,至于那个私生女,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当晚九点二十八分,心电图没了生命特征,虞坚德离世。   虞沉没有停下,有条不紊的安排葬礼、出殡、追悼会……   虞坚德葬礼按照他生前的意愿办,极尽低调,只请了少数亲朋好友。   一生轰烈起伏,最终归于平淡。   ……   数日后的一个上午,他踏进虞氏大门,搭总裁办专用电梯登上最高层,一步步走向那间会客室,一步步离她更近。   推门的那个瞬间,时间暂停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的姑娘,眉眼如初,不施粉黛。黑色长发柔顺披后,顺着圆润肩头而下。茶色双眼纯粹干净,皮肤白皙。   一如初见。   他终于可以将她揽入怀中,悬挂四年的心仿佛才落回原处。   说出那句几千个日夜幻想过无数次的话:“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来给我沉哥洗刷冤屈了   不过没写完,白天再刷新一遍哈~   ——————————————   好辣~写到这里差不多了。可能宝宝们会问为啥沉哥不直接解释呢?   把锅推给去世的长辈,这不是我沉哥的作风。   另外,笑哭,你们为啥会觉得已经完结了,早上看评论一脸懵逼啊?????   一会儿还是正常更新,不要等,不知道几点可以写完 第77章   折腾了一整天,现在烧是退下去了, 身上却还发着热, 酒劲还在, 晕晕沉沉的也不舒服。   虞沉让她去洗澡, 自己则熟练的系好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徐若茶偶尔住在公寓, 衣柜里有她的备用衣服。转了一圈, 倏然放松后的身体倍感乏力不堪, 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的睡一觉。   淋浴的热水温度很好,浇在身上舒服又惬意。她站着不想动, 磨磨蹭蹭洗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   餐厅的桌面上已经摆好食物。简简单单的白粥,再无其他。   徐若茶本来没胃口,胃里火烧一般难受, 此刻看到白净碗里黏稠的粥倒是生出一点饿意。   虞沉从厨房出来, 把围裙解下,顺手从她肩膀上拿起毛巾, 借着身高优势帮她把擦半干的长发。   熟悉感在一点点回归, 她突然就不想动了, 鼻尖猝然一股酸涩, 有些难受。   拉开椅子落座, 她抓起勺子送了一口粥进嘴里。米粒已经被高压煮的很烂,米和汤糅合在一起,恰到好处的火候。糯香在唇齿间流连, 黏润又清爽,最后伴随滚烫的温度顺着喉咙填入胃部。   舒服的想要叹一口气。   她从来不知道一碗白粥还能有这么美味的时刻,手上的动作不停。   虞沉帮她把两边碎发掖在耳后,“我中午饿到你了?”   她脸一红,速度放慢下来,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开口:“你怎么不吃呀?”   “不饿。”   ……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她吃的心满意足。肚子圆滚滚,什么也不想做。   他在厨房收拾碗筷,徐若茶就趴在桌子上逗猫。   换做是以前的虞沉,绝对不会允许小动物上餐桌,现在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一个人照顾它们,会不会很累?”他背着她站着水池边,背影高大,肩膀很宽,   “它们很听话,而且有保姆帮忙做大多数的事,我不累。”   “你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徐若茶眯了眯眼:“……你走后的两个月,八喜得了细小。我一个人在医院,听了医生说的话很害怕,抱着他手都在发抖。我抱着他打了一个月的针,每天晚上都会失眠到很晚。我好怕真的救不回他,怕等到你回来,无法给你交代……   但是八喜真的好坚强,身上的毛剃掉大半,每天病恹恹,吃饭也是我在喂。他会舔我的脸……我真的很感激他没有抛下我。”   说道这里她喊了一声八喜,过了几秒,大金毛直直冲她跑来,吐着舌头摇晃尾巴,把下巴搁在她的膝盖上——撒娇。   毛色柔顺发亮,身材壮实适中,健康活泼的不得了。   他从细小中逃脱,现在被她照顾的很好。   徐若茶摸摸他的头,又给他挠下巴,眼神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看的发怔,继续问:“还有呢?”   徐若茶略歪着头想了一下,旋即笑出声:“还有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件事,排队结扎的时候。为了不让他们以后恨我,还联合医生演了一出坏医生戏码。网上的喵友都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是我演技好骗过了他们,还是他们懒得拆穿。”   他不置可否,“怎么演的?”   提起这件事仿佛提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她嘴角的笑都掩不住:“拉着医生的手说不要带他啊之类的。”   两个人都在极近可能的寻找话题,但事实却是,无话可说感到窘迫的只有她一人。他还是没什么变化,有时接一句,从侧脸看过去,轮廓鲜明,鼻梁精致高挺,渐渐与四年前重了影。   一说起小猫小狗的事,徐若茶仿佛有倒不完的话。自顾自说了一阵,虞沉只是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目光虽清冷,却也叫人不敢直视。   她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我有点困了,想要先睡觉。”   他点头,下一秒就起身。   这间公寓总的来说不小,空房间有不少,更何况还是跃式。但常用的房间只有那么几个,厨房客厅也算上的话,能住人的房间只有虞沉的主卧一间。   酒精害人,她脑袋短路,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一开口就有点难住了,她大胆了一回,主动提出留宿。事到临头却不知该睡在哪里了。   虞沉往前走几步,见她还愣在原地,“怎么不走了,有什么问题?”   被他大大方方摊开问,徐若茶反而不好开口了,四年前当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的经历。   那时候尚且应对自如,怎么摇身一变成为成熟的大人,反而忸怩起来了。   她一咬牙,就跟在了虞沉身后。   虞沉进了门,先是帮她把被子和枕头弄好,随后自己去了更衣室找浴袍,“你先休息,我去洗澡。”   她哦一声,合着衣服磨磨蹭蹭往被子里钻,摸不清是该躺在中间,还是该留一半。   他往这边睨了一眼,随手关掉头顶大灯,只留一盏小小的地灯。光线很温和,绝不会影响到睡眠。   徐若茶有点不敢动,她已经知道自从他回国后都住在这里,黑色的稠被下满是属于他的味道,轻轻的一个呼吸,就盈满鼻腔。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像整个人被虞沉包裹起来一样,就像他在身边一样。   脸颊持续升温,一定是酒精的缘故。   她看一眼斜对着的浴室门,温暖的灯光从磨砂玻璃中隐隐透出光亮。她悄悄闭上眼睛,四周静悄悄,听得到心跳声,还有轻微的水声响动。脑海里紧绷了一天的弦突然松下,幸福感潮水般百倍涌来,不真实感也疯狂上涌。   尽可能小动作的翻来覆去,睡意很浓,眼角都是酸涩,却始终无法入睡。   他出来的很快,动静很小,身上只余淡淡沐浴液香味,前不久的酒气散了干净。   她背对着他,闭着眼感到身后床垫倏然下陷,背脊几乎在一瞬间绷直。   虞沉似乎停顿了一下,继而掀开被子一角,轻手轻脚帮她脱下外套和袜子,随后又把手臂放回被子里,像照顾婴儿一样。   他动作不停,徐若茶也装不下去了,接着酒意,终于说出了憋在自己肚子里一天的话:“阿沉,我们聊聊。”   后者对她的清醒一点都不例外,手指一顿,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讲给你听。今天不如早点休息。”   听上去似乎并不把这个当回事。   然而这句话偏偏就像有魔力,有安定她心的作用。她小声做应,这次终于放松不少。   迷迷糊糊的,就这样睡着了。   ……   再次醒来时半夜,徐若茶嗓子干痛,想喝水。下意识的摸床头却摸了个空,恍然间,有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想要什么?”   她还困着,意识半明朗半迷糊,嘟嘟囔囔说:“水……”   她感觉到自己被抱着扶起来一点,靠在某个温热熨烫的胸膛,有微凉的杯壁触碰到她唇间,微微水润。她无意识的喝了几口,大脑不再当机。   睁开眼回身看他,年轻的男人靠在床头,身上衣服没换。即便是在黑夜里也掩盖不住灼灼光芒的双眼,那双眼不带一丝睡眼惺忪,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她模糊间看了一眼,顿时瞌睡醒了大半。   在抬眼看墙上挂表,凌晨三点二十四。   他一夜没睡。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道理,要是能日更五千字,我怕是比你们更开心┓(???`?)┏   困死了困死了困死了!眼皮都在打架,看到啥不对劲的地方不要惊讶,默默捉个虫,这一章明天再改 第78章   嗓子原本干涩,被水浸润后还有一点沙哑, 她开口问:“你怎么不睡?”   虞沉没有直接回答, 反问:“你睡觉经常这样?半夜醒来喝水。”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想说不是这样的, 她今天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醉酒是好的先决条件, 更重要的是有他在身边。   然而她从前就不擅长说情话, 分隔这么多年, 又像回到刚恋爱的时候,身体上刻着记忆彼此熟悉,思想上脸皮还是薄的很。话刚在脑子里绕了一圈, 自己先红起脸来。好在他只开了落地灯,光线很暗,看不清脸。   她还没忘记要说的话。   摇了摇头, 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干嘛不睡?”   虞沉抬手摸摸她的长发:“不困。”   “不困就不睡啦?”她声调高了些。   他捉住她的手腕, 塞回到被子里:“好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先睡觉, 嗯?”   徐若茶拉着他的手一起:“你也睡。”   虞沉帮她把枕头重新压了压:“我看着你睡着就睡。”   “阿沉……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唇角扯了一下, 似乎有些自嘲:“害怕?”   被他这么一闹, 徐若茶真的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拽着被角,略显不安。   虞沉垂眸看身旁的小姑娘,对方也抬着眼看他。   顿了几秒, 双方都在坚持。   他终于挑眉,顺从躺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   徐若茶跟着靠上去,轻轻地不敢用力。   他手臂一环,轻松将她整个圈入怀内,下巴抵着发顶,蹭两下。   “……我害怕做梦。”   暗色帷幕下,冷淡声音传来,低低绕在耳边。   “什么做梦?”   “我怕闭上眼,再醒来会发现自己还在美国。你还是离我很远,一切都是做梦。”   她刚培养出的睡意,因为这句话又顿时消散干净。强烈的酸涩倏然填满整个鼻腔,眼角热意滚烫,烫的她心尖都在发颤。   “我就在你旁边呢……”她开口,憋着泪意,嗓音有些怪。   “我知道,”似有亲吻落在发间,力道轻柔不像话:“想多看看你,白天人那么多,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我的小番茄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每一处都和从前一样。”   她微微别过脸,装作不经意抬手拂过眼角,呼吸不正常的急促。   “大概是变老了,毕竟我大学都要毕业了。”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故意说得轻松,怕身边人听出端倪。   男人却忽然沉默,好一阵儿过后才开口,语气是不易察觉的低落。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错过了你的四年。”   手指轻戳他胸膛:“干嘛突然这么伤感?你错过的何止是四年,没遇到你之前的高一,还有初中小学,那时候可都还没认识你呢。认真算起来哪里才是尽头?”   他没接话,而是抬手捉住她指尖,上面有还未来得及干涸的一点湿润。   “为什么哭?”   “我没哭……”   “以前就是小哭包,长大了还是没变。”他显然不相信没哭这种假话,了解她有时甚过她自己,何况小姑娘就在怀里。   他声音不高,像古琴靡靡之音,语气里不经意透露出的熟稔和宠溺,任意一点都是泪崩的理由。   徐若茶在他面前向来憋不住情绪,尤其是委屈。   他不说还好,一说泪意就像汹涌上涌,连一秒钟的自制都无法维持,一开始仅有哭腔,后来就开始小声抽噎,再接着呜呜咽咽,最后干脆放开嗓子哭。   揪着他薄薄的衣衫,哭得开不了口,索性哭个彻底。   眼泪浸湿他胸前一片衣衫,他只是静静的将她抱着,手掌偶尔在背上轻抚。   “都,都怪你!”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耸动,话都说不完整。   “都怪我。”他平静应声。   “你真的坏死了呜呜呜,让我一个人走这么久!”她继续,咬字都不太清楚。   “我的错。”   “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的,可是竟然这么久。”眼泪流也流不尽,在脸颊两侧划出固定的痕迹,热意一次次淌过,皮肤都疼。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你可能要和我分手。有一次我听到了,子昂和路南说的……可是我才从来都不相信,我的阿沉不是那样的……但是——”说到这里她情绪更加激动,似乎想到了很不好的事,哭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但是我好几次做梦,一样的场景,你回国找到我对我说,年轻的时候是你不懂事,要我忘了你过自己的生活。那么冷漠,我在梦里很害怕很难过……”   语序混乱没有逻辑,想到哪里说哪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梦境里的都是真实发生的。   “每次醒来我都是一阵后怕,我告诉自己阿沉不会这么对我,但又忍不住会想万一将来有一天你真的这样做……”   她说不下去了,这假设实实在在的带给她痛感,想到都会心绞痛。   虞沉将她揽的更紧,抬手一遍遍不厌其烦为她擦眼泪。   “不会!”他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又极尽克制。   “就算某天你先说离开,我也绝不会放开你。”   “这次握紧你的手,就是一辈子。我对你从没有食言。”   他恨不得将她嵌入骨血,只是不断重复抚摸的动作。   “我不会说长篇大论,也不会讲好听的话哄你开心。在爱人这件事上,我缺乏天赋更没有经验,而你却肯等我这么久……我明白等待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更清楚你为了我们的感情所付出的一切。   感谢你走出的这么多步,剩下的部分由男人来完成。   安心呆在我身边,被我爱被我宠,做你想去做的任何事……   宝宝,你今后只需要做一件事,开心愉悦无忧无虑的度过下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楼下那几位说要开车的妹子,你你你你们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啥呢?   我这么纯洁的人,会(光明正大)做这么污的事吗!自己面壁反省去   另外,周一有考试,所以明天不更新。   你们再忍我两天,周三我就考完滚犊子回家了,心累_(:з」∠)_ 第79章   第二天一早,徐若茶是被电话吵醒的。   难得的好眠, 一夜无梦。系统自带铃声欢快的响个不停,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 意识还有一半留在睡眠里。   她没有急着去找手机, 而是伸手去摸床边,微凉丝滑感传来。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头顶是一盏白色吊灯, 性冷淡风, 简洁大方,而不是她房间里那盏多年前被贴上HELLO KITY贴纸花瓣形顶灯。   她揉了揉头发,顿感神清气爽, 这才慢腾腾把手机拿起。   然而愉悦感并未保持很久,在目光触及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非常希望自己正身在梦中。   瞳仁猛然缩小,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喉间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动作比大脑反应要快上许多,她清了清嗓子, 端起床头柜上昨晚半夜剩下的半杯水, 抿一口, 然后飞快的接起电话。   “喂, 范老师?”声音听起来清晰又有精神, 根本不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范世泽冷漠的声音透过话筒更冰冷了些,平稳冷静,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现在几点。”   她小声的倒抽一口气, 晃着脑袋视线乱窜开始慢屋子找挂钟,搜寻无果后又开始智商上线一秒,把手机从耳边边拿开看了眼。   十点十六分。   她闭了闭眼,手指发凉:“老师,您听我说……”   低沉的男声刻薄又傲慢,没耐心听她继续编借口:“给你二十分钟时间,不能准时到就别来了。”   说完果断挂掉电话。   她一抬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虞沉已经靠在了门边,他穿着灰色的成套家居服,柔和了不少锋利边角。身上还套着昨晚见过的围裙。   唔……心情很好?   “怎么了,刚才听到你在叫。”他抬步走来,床边落座,动作自然的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早安吻。   后者呆傻愣,放肆翻滚了一晚,头发也不听话的翘了一撮。说是蓬头垢面也不为过。   若是放在平时,她必定是要单方面把时间暂停一下然后害羞脸红少女心砰砰砰爆炸一下的。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摆在前面,关乎工作生死存亡的大事,什么旖旎心思连苗头都没来得及有就散了。   她把人推开了一点,飞速下床穿鞋满世界找自己衣服,语气有点幽怨:“你怎么不叫我呀,我上班迟到了。斯内普范说,二十分钟内到不了公司,我以后也不用去了。”   虞沉一点都不意外,在她身后跟着,轻描淡写:“走慢点,你的闹钟刚才响过一次,我关了。”   徐若茶回头,眸光满是惊诧。   他却已经不容分说牵过手,把人带到餐厅餐桌前坐好:“先吃饭,过后我送你去。”说完自己也坐在了旁边。   似乎是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一样,他头也不抬,帮她倒好热气袅袅的牛奶:“我今天去嘉悦开会,和你一起去。”   她急的快要跳起来,小背心的吊带也滑下去一个。   “什么呀!你和我一起去就能改变我迟到的事实啦?范世泽很严厉的——”   年轻男人终于舍得抬起眼,晨光熹微中,高挺鼻梁打下的侧影都罩着一层柔光。   “从这儿到嘉悦打车要多久?”   她张张嘴,脑袋一卡壳,成功的无语凝噎了。   这所公寓在市中心,而嘉悦总部在N市的CBD。换个更直观一些的描述,就是从城市的北方到最南方——横跨大半个城市,就算用飞的,二十分钟也到不了。   他一挑眉,一切尽在意料中:“坐下,好好吃饭。”   眸光从白皙圆幼的肩膀上滑过,面不改色,伸手干脆利落的把肩带扶正。   清晰的感受到微凉指尖齐浅浅扫过,从上到下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理智回归,羞耻心回归,连带着把刚才的早安吻赞在一起爆发,徐若茶成功涨红了脸。慌乱之中,抱过一旁吉贵妃的靠垫就往胸口捂——想遮的地方没遮到,多此一举。   泼墨般双眼中一闪而过笑意,“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你这样的表现……啧,徐小姐,虞先生是个身心健康发育成熟的男人。”   潜意识里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从逻辑方面又找不出反驳点。   就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以打趣她、看她脸红为乐。果然男人不管长到多少岁,该幼稚的时候还是一样幼稚。   “喂,我可是正经人!”   他一本正经的抬起手臂,小臂处有一圈淡淡的红印:“正经人昨晚不撒手,抱着我睡了一宿。”   耳尖温度灼人,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你,诬陷我!”   他没再话,只是眼光意味深长。   ……   好像不管再怎么说都是输了的样子。   *   吃好早饭,徐若茶又洗了个战斗澡,出门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   她坐在虞沉车上,心情有些唏嘘。一方面已经深切认识到无法避免迟到的事实因此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因此无比平静,一方面又想到自己辛苦努力了几个月眼看着就要拿到的工作很有可能保不住了,同时无比心痛。   虞沉只是抽空睨她一眼:“急什么?怎么现在感情变得这么丰富。”   她瞅一眼身旁的罪魁祸首,语气忍不住激动:“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们大学毕业生对于工作的执着!”   他抬手,安抚性质的顺了顺她的长发:“不慌,丢了大不了再找,何况还有我。”   徐若茶不满的嘟囔:“我拒绝,我是吃五谷杂粮的人类,不能只靠精神食粮活。”   虞沉笑一声,语调平平:“嗯?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她现在正处于关系敏感期,一听问题两个字,神经都紧绷起来,不经意挺直了脊背,小心翼翼问:“什么问题?”   “瞧不起我算不算问题?”   “我哪有瞧不起你?”仿佛失忆了两秒……   虞沉一脸严肃:“你质疑我的能力,认为我养不起你。”   ……   绕这么大的弯。   “……我是新时代独立自主女性代表。”类似的话他高中就不知说过多少次,时隔四年,竟然还是有不一样的悸动感。   插科打诨这么一阵,她的紧张感还是没能完全消除,捂着脸和邹雪发微信。   快到公司的时候,虞沉开口:“这么害怕丢工作?”   邹雪没回,她有点怅然:“我真的挺努力的。”   他顿了几秒,“我把嘉悦买下来,以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   鉴于她男朋友很多时候即便在讲笑话也肃着一张脸,她一时还真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话了。   “阿沉,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有看总裁小说的爱好。”   虞沉嗤笑出声,下了定论:“傻。”   *   他没骗她,今天确实来嘉悦有公事要谈。停车的时候他拨了个电话,等走到嘉悦大门前面时,已经有几位西装革履的精英相男人站在了门口。见到虞沉,态度恭敬喊一声小虞总。   他点点头,表情又恢复冷淡,不避讳周围目光,牵着她直接走在前头。   周围来来往往人不少,全是总部的同事,徐若茶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在公司里秀恩爱——还是在迟到的情况。   小声要他别闹。   虞沉充耳未闻,手上的力道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就这样一路走进大厅,她这才发现今天迎宾也在,当他的人说明来意后,前台小姑娘嘴角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一面偷偷觑着徐若茶,很明显是发现她眼熟。   虞沉比出国前更黏人,以前还有一些空间,现在简直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她再次甩手无果,想先行上去负荆请罪都没机会。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再过半个多小时,就到下班时间。都不用范世泽说,她是真的不用来了……   虞氏的几位精英跟在身后,把两人之间的所有小动作看了个遍,已经成功完成了从震惊到震惊到震惊,再到无话可说的转变。   传闻中对这位空降的小虞总着墨不多,而小道消息的主要传播者——女性们又总是把重点放在长相绅士学历上。   没回国前雷声大,连董事会都惊动,回国后又甚是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   下面的人不清楚小虞总的具体分工在哪里,但肯定不至于降格到来监督一个研讨会。早上接到临时通知时不得不说是惊讶的,战战兢兢只当领导来巡查。   然而当他牵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迎面走来并且一路秀恩爱不断,一点没有传闻中冷漠不近人情模样的时候,他们又觉得似乎也许大概有可能是想太多。   ……   当徐若茶以为这个上午会就这么糟糕的过去时,转机出现了。   没错,多的是你想不到的更糟糕……   一行人等待电梯间隙,身后没多久传来一片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她在一阵交谈中听出了范世泽秘书之一的声音,想到范世泽,她先是有点心虚,连带着把他身边的人也怕上了,因此不敢回头看,继续耐心等电梯。   那帮人陆陆续续走来,与他们站做一团。脚步声挺稳,然后平行范围内,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若茶右眼倏然突突的跳起来,她揉了揉,没做多想回头看,随后一秒愣在当场。   鹿煦一身黑色西装,胸前挂了工作牌。表情淡漠,当她望过来时,正好与之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文这个东西简直捉摸不透,有时候卡顿几小时憋不出几百字,有时候手速飙起来可以一小时写一千,比如今天_(:з」∠)_   下周四前一定完结,我法斯~~~~~   快来告诉我想看什么番外呀~   然后,因为后天早上有最后一门考试所以明天依旧是不更新的一天,顶锅盖跑 第80章   那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很快就移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再上移, 不期而遇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的双眼, 幽深沉寂似寒潭。   鹿煦眸光未变, 没有收回去。   身后有戴同色工作证的男人笑着发问:“您二位认识?”   他眼中有怔然一瞬消逝,笑了笑不作答。   徐若茶感到手腕在一瞬间被捏紧, 身边那人还是面无表情, 只是手上的力道把他出卖。   人们小声的交谈, 她听在耳朵里有点心乱如麻。从没有一刻感到如此窘迫、难堪、无所适从。   周围空气都凝固,僵着身体不知下一步该做出什么反应。   正在这时电梯适时开了门,身后人群陆陆续续进入, 不算窄小的空间瞬间被填入大半。   她站着没动,选择等旁边一部。   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她在缝隙里见到了鹿煦的脸, 从没有过的冰冷。   她以为虞沉会问些什么, 谁知他只字未提,刚才那一霎时的用力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电梯来的很快, 他率先拉着她上去, “中午想吃什么?”   她轻咳了一声, 把刚才的情绪都抛在一边:“工作不保, 底层人民不配思考吃什么午饭。”   话音落下, 手掌就被捏了捏:“关了你一次闹钟,打算记恨我到什么时候?”   封闭空间就这么大,声音再小也足够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身后人眼观鼻鼻观心, 没一个敢出一声大气。反正他从前也是这样,从不避讳在外人面前展示亲密。   徐若茶却还是不能适应。   略略尴尬的开口:“说什么呢……”   电梯门再度开启的时候,门外已经有秘书在接应。对方面露姣好笑容,礼仪得体,只是在见到她和“大客户”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时,表情有些崩塌。   徐若茶的脸皮实在没那么厚,甩开他的手,冲着秘书一笑。一句话也没留下,迈开步子蹭蹭蹭走向工作区,步伐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上午十一点多,所有员工都在工作间坐着,此时上午的工作应该已经告一段落,最后不急不缓收个尾,数着时间等午休。   但原本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气氛和谐讨论午饭吃啥的办公室此时不能更沉寂,空气里除却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打印机的轻微嗡响,安静的有些吓人。   高跟鞋咯哒咯哒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立时被凸显出来,唰的一下引来一片目光。   同情、看戏、可怜……说不尽的意味。   她放缓脚步,踮着脚尖,连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徐若茶默默走回自己的位置,什么也没说,隔壁有和她同期的实习生,抱着电脑战战兢兢不敢讲话。   她受气氛感染,撕下一张便利贴写字,递出: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同校同专业隔壁寝室的实习生翻了个白眼,显然是被这低气压折腾的够呛,手一指办公室,用气声发话:“斯内普在生气。”   听到这句话,太阳穴霎时就是一个抽痛。   “为啥?”   “还能为啥,明天要下印厂了,两个作者的稿子到现在都没收上来,最骚的是联系不上人。责编恨不得跪在他办公室面前以泪洗面做忏悔。”   她轻舒一口气:“不是因为我就好。”   对方诧异:“你也出幺蛾子了?劝你别赶着现在上去触霉头。”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她低头一看,一条短信提示,来自“范老师”,内容只有五个字:   来我办公室   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用手捂住双眼,“我不去触霉头,霉头主动要来碰瓷我了。”   男孩探头看一眼她的手机,眼里是真切的同情:“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她埋头整了整衣裳,抬步就往主编办公室走。   进门的时候他正站在桌子前看东西,整摞的编排好的资料,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丝不苟。   范世泽听到声响也不抬头,而是看一眼手表:“距离电话结束,已经过去一小时二十九分钟,还来做什么?”   脸霎时就涨红,喉间堵塞着什么东西,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   他显然没耐心与她耗费时间:“把昨天的采访整理好,两小时后我要见到能成稿。”   徐若茶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这不是下个月的——”   范世泽双手撑在桌边,抬眸,眸光里净是漠然与冰冷,吓得她立马噤声,改口:“我知道了。”   刚才接待虞沉的秘书敲门,目不斜视走进来,轻声说:“客人已经安排在会客室了。”   范世泽“嗯”一声,拿起桌上的东西转身就离开,没有再留给她任何关注。   她飘着步子走回去,找出昨天用过的录音笔和笔记本,开电脑新建文档,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   身边人双脚用力,椅子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的八卦:“怎样?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敢懈怠,霹雳啪哒敲字,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答道:“让我整理昨天的采访稿。”   同事和她一样的反应:“噫!不是下个月才——”他顿了顿,语调一个天翻地覆:“大哥,苟富贵啊!”   “你说啥呢……饭碗都要不保了。”   “要是我没猜错,这篇稿子要用来补那两个作者的缺。”   “脑洞这么大……主编怎么会用实习生的稿。”   “所以……用你的稿说明什么……”   “除非他打算让我转正。”徐若茶笑出声:“那我做梦也会笑醒。”   “bingo!”   “那么你大概不知道,两个小时前他才威胁我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同事啧啧两声,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爱之深责之切啊!你看看他对哪个实习生这样了?我们每天只能做些校对杂活,你都开始出采访了,还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说的我都要相信了”   同事嘁声,转头又回了自己的小格子间。只是还没消停两分钟,又凑上来:“讲道理,你是不是有什么后台?我一直都怀疑来着,在学校也是,系里从主任到老师都对你关爱有加的……还有你男朋友什么来头啊?”   她敲字的动作一顿,有些崩溃:“他真不是我男朋友,你想知道他什么来头,自己去问好了。”   对方说的男朋友是咎子昂,这个闲人三番两头带她出去鬼混,不是和方煜喝酒,就是和路南打篮球,一群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十几岁一样精力那么旺。   最关键的是他骚包,不懂低调为何物,每次来接她,都要开着动辄几百万的座驾提前半小时等在公司门口。偌大的写字楼,不仅有嘉悦的人,还有其他公司。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她有个富二代男朋友。   谣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越解释越黑。   她回去气急败坏的和咎子昂提过几次,那个蠢货就觉得伤了自尊心,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后来的后来,她再见到咎子昂的车,直接绕到后门走出去。谁想第二天就有了新传言:那个小实习生和男朋友吵架啦……   俗话讲,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双八卦的眼睛在盯着你看。   ……满屏幕的对话,问答形式,她写着写着,不知怎么就把虞晔的名字换成了虞沉。   同事一边八卦,一边还在看她的电脑:“你是不是把名字写错了?虞沉谁啊?”   她怔了一下,也顺着视线看,继而嘴角控制不住勾起弧度:“是我男朋友呀,虞沉才是我的男朋友。”   同事嗤笑,故意曲解:“哦,原来那个每天接你的富二代叫虞沉。”   她笑了一声,没再解释,继续修改。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范世泽走在前面,从回廊进来,表情不似刚才那样冷面阎王一般,和缓了不少。他身边同时还跟着几个人,身量很高。   他走在前面,似乎在给身边人介绍什么,然后视线搜寻,忽然牢牢定在她这里,接着用手一指,嘴唇又动了动。   徐若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虞沉从他身后走出,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眉眼疏离,脚步稳健一步步朝着这里走来。   她瞪圆了眼睛,手上的事情也忘了做。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小声的交谈,很快又停下,齐齐将视线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放过来。   虞沉在她身前站定,扫一眼她的电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替她整理一下衣领,动作亲昵又自然。   “有哪个女孩子像你一样,桌子上连摆件都没有,亏我期待了半天。”   他一开口,她听到周围又是一小阵哗然。   徐若茶心口砰砰直跳,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虞沉语调漫不经心:“以公徇私,借职务之便来关心一下女朋友?你愿意怎么理解都好。”   她紧张的话都说不出,只感觉千百道视线射在她身上,灼灼发烫。轻轻推他一把:“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吧,别妨碍我工作呀……”   他纹丝不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是哦,可是也不知道因为谁,害我不能准时完成工作。”   他薄唇轻抿,“说好了一起吃午饭,你现在工作比我还忙。”   她竟然从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委屈??   好在他没有真的让她为难:“好了,不打扰你了,想吃什么微信给我,一会儿叫人送来,晚上再来接你。”   ……   她开始怀疑虞沉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生怕吃瓜群众看不够热闹似的。   “……知道了。”   他抬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一手插在西装口袋中,转身离开。   徐若茶看了两秒,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虞沉。”   是虞沉,不是阿沉。   “嗯?”后者停住。   “子昂让你看微信。”   “嗯。”   ……   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她才抬手戳身边吃瓜吃傻搞不清状况的同事,小声说:“我说了吧,我男朋友真的叫虞沉。”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啊……真是处处充满丧_(:з」∠)_   等下二更啊!!!   再说不甜我要崩溃了哈哈哈,这一章又磨了我一天 第81章   徐若茶以为虞沉只是说说而已,谁知十二点半整, 真的有人送来了午餐。暗红色实木盒, 左下角有N市某知名国际酒店的烫金LOGO。   整整三个盒子, 从餐前开胃到餐后甜点水果, 一应俱全。   成功收获了一波仇恨,然后准时把成稿发到范世泽的邮箱。   正准备小憩一下, 楼下前台打来了电话, 说有她的快递。她又提步往出走, 谁知刚出了回廊就愣在当场。   鹿煦靠在墙边,颀长手指间火星忽明忽暗,一旁的垃圾桶上已经有好几个同系烟头, 空气里满是烟草味。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接着抬手按灭了燃过半支的烟, 声线沙哑:“谈谈。”   她迟疑两秒, 最终还是点头。   与虞沉的转变不同,她眼见着眼前的年轻男人从少年长至成熟, 曾经的校服, 到现在的西装。将近六年的时光, 他明明一直围绕在她的生活中, 她对他却越来越陌生。   鹿煦走在前面, 不紧不慢,始终与她保持两三步的距离,裁剪合体的西装, 背脊挺直,肩膀宽阔。她看着这背影,突然想到这些年他在学校有多受欢迎。   索性没有走很远,路边的小花园。   鹿煦有些想笑,连最后结束都不得一个体面。   “他回国了。”   徐若茶点头。   “恭喜你啊,这么些年没有白等,也没有等错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像在讨论无关紧要的事。   她没说话。   鹿煦也不期待她的回答,而是笑了一下:“喂,你知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徐若茶摇头。   他抬头,望着不远处的车水马龙,眼神分散有些恍惚:“我啊,最近几年还是能梦到那天的画面。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路人神情麻木冷漠,只有你安静的站在路边,像独一无二的色彩般鲜活。   很奇怪,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见鬼的一见钟情,但我相信了你。   我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移不开视线,跟在你身后,趁机扯下你书包上的小熊,只为跟你搭一句话……   转学也是我刻意的,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我自以为是的算计好了一切,只是没算到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长叹一口气:   “你怎么可以有喜欢的人啊……你知不知道我无数次不经意撞见你看他的眼神,温柔到装不下任何人,我嫉恨发疯到几乎死掉。要是你能那么看我一眼,我想我大概会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事。   但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不论我做什么你们都还是那么信任彼此,对比下的我简直像小丑。”   鹿煦笑的很无奈:“我以后不想再做小丑了。”   她从头听到尾,很多以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有关那一次初见,她的印象只停留在虞沉送给她的小熊上。   她不知道有个男孩子原来从那时起就已经喜欢她,更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表示。   感情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即便她的生活里没有虞沉的出现,即便她从来没有喜欢上别人。答案至始至终都在那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虞沉像一把钥匙,一点点打开她的门,他们见到过彼此太多的狼狈时刻,看到了彼此太多心里的阴暗面,谁都无法替代……   如果没有虞沉,她兴许不会选择和任何人接触。不会认识现在的朋友,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是礼物。   其实鹿煦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没有谁对不起谁。   徐若茶嗓子发干,抬手将长发掖至耳后,沉默良久才答:“有的人生来就是恋人,有的人更适合做朋友。我们原本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他似乎觉得可笑,语气嘲讽:“谁要做朋友?我没那么大度,从来都想要更多。”   街边嘈杂林立,轮胎压过地面的声音,拉长的鸣笛声,刹车和减速,交警的口哨……鹿煦在这样的环境下,心静如止水。   “我不是输给他,我是输给你。我承认自己倔不过你,到最后还是轻易就把坚持的东西放弃。”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从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无尽怅然。   ……   徐若茶往回走,步子很慢很慢,说不上是什么养的复杂心情,一方面解脱,一方面又思考更多。   她握着手机,终于还是拨通了虞沉的电话。   几乎被立马接起,他那边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多余的声音。   “怎么了,突然良心发现?”   她顾不上开玩笑,而是开口问:“阿沉,你说一个人的喜欢可以坚持多久。”   “为什么这么问?”   “有点好奇。”   那边有一瞬的停顿,接着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喜欢的原因有很多,以至于把喜欢变得肤浅,不费辛苦所以想中断就中断,自然不会坚持很久。”   她的心沉了沉,勉强笑了一下:“你说的好像无法反驳,听上去有点悲观。”   他不认同这样的想法:“喜欢会升华为爱,爱不计较得失,不计较付出与回报,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磨灭的事,怎么能一概而论成悲观?”   话筒里又有好几秒的间隔,她不喜欢这样僵滞的停顿,难捱的堪比几个世纪。   阒然中,虞沉声音清朗悦耳,不大不小,堪堪敲在她耳膜,字字震在她心。   “我对你,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  要说关于这篇文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把鹿煦的形象塑造成功,原本的设定是个苦情男二来着,使尽心机,为女主挡尽各种伤害的那种……大纲里本来还有几个关于他的情节,但我没写好,真的挺遗憾。 第82章   如果说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么最先察觉出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妈。   陈欣怡女士最近明显感觉自己女儿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体现在方方面面, 比如半夜三更房里传出的说话声, 比如说早晨总是把自己为她准备的早餐偷偷再塞一份出门带走……   综上种种, 某天出门跳广场舞的时候就免不了和一起跳舞的姐姐妹妹聊一聊。恰巧这群小姐妹中有个据说早年间被大仙开过“天眼”的神婆,一听这个症状, 当即便拍手断定是中了邪了!   陈欣怡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 原本是不信的, 皱着眉头说不能吧,结果那大姐肃着脸问了几个问题,全都给对上了, 到这里陈欣怡就有些将信将疑,决定晚上和徐若茶好好谈谈。   又想着这种事情不能拖着,于是勒令她下班后必须立马回家。   徐若茶一头雾水的赶回来, 又一头雾水的把缘由听了个大概, 当即就哭笑不得。   电话里陈欣怡语气严肃,她只当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等虞沉来接, 直接请了半小时假提前下班。她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我还以为我们家的妈妈出淤泥而不染, 不逼着我相亲也不逼着我找工作, 更加不会信这套东西。”   陈欣怡皱着眉:“你别把这个不当回事儿, 你年纪小,经历的少。”   她低头,从桌上拿了荔枝剥皮, 自顾自的吃,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只是不经意的说:“虞沉回来了。”   后者一个怔愣,以为出现了幻听,双手叠在一起,直起脊背:   “哪个虞沉?”   徐若茶无奈抬头:“陈姨,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只有一个虞沉……”   陈欣怡原先还把答案往偏了想,谁知离题八千里,哪能想到是这个答案?那孩子走了几年,悄无声息就回来了。何况关于他的话题,她们母女间向来谈起都有些尴尬。   一则有关早恋,另一则又有关她的病情。   她没那么迟钝,在免费接收治疗数次后还会相信那一套说辞。及至终于了解了真相,心情又是说不出的复杂。如果提前了解了情况,她是否还会接收治疗?   这问题她想了很多年,她的女儿也等了很多年。   反应慢半拍,又立马转过弯来,她恍悟:“所以你们最近都在一起?那天晚上你打电话说住在邹雪家也是……”   她举起手来,及时打断陈欣怡的话,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天是真的陪邹雪了,不信您打电话问问。”   陈欣怡吊起的一口气又松下来,过了几秒,又问:   “那你们……是怎么样打算的?”   徐若茶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没有直接说答案,长发掩埋,脸上表情不真切:   “陈姨,我离不开他。”   陈欣怡估料到这样的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温和,语速很慢:“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什么?”   “你啊,总是想太多。虽然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但到底已经成年长大,有足够的判断力,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也终于可以告诉你,陈姨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做你想做的。   你刚才说我不逼你相亲也不催你工作,那是因为我对你一直没什么要求,玩累了,回家,陈姨能养你到这么大,难不成还养不起你后半辈子?”   最后一句她说的轻快,语气略带调侃,僵滞的气氛立时缓和了不少。   ……   陈欣怡解决了一桩悬在心里的大事,晚上八点整,准时出了家门去跳广场舞。   徐若茶已经换好了家居服,趴在床上整理明天用的稿子。只是放在平时可以很专心去做的事,今天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好。心情浮躁,静不下来。   抓着手机踟蹰了一阵,还是点开微信,选择那个置顶了许多年,却很久没有点开过的对话框。   抽象的老虎画,暗色调居多。里面还保存着高中时候全部的聊天记录,她习惯性的上滑,每一段对话都倒背如流。   ——谈完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提醒,她吓一跳。   紧接着最新一条消息,上一次的对话在四年前。她怔怔的看了两眼,半晌才慢吞吞打字:   ——我以为你早就不用微信。   ——最近开始用了。   ——哦……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   她盯着屏幕看,本来在秒回的人突然没了回应,左上角始终没有“正在输入……”的字样。   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虞沉直接打来电话。   “这么深沉,什么事让你说来话长?”声音不大不小,还伴随着纸张翻页的声音,她听着,心跳却一下下的加速。   “那个啊,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反正已经说清楚了。”她拖长了语调,刻意卖个关子戏弄他,双脚无意识的翘起,雀跃的晃来晃去。   “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徐若茶唇角翘起:“多了去了,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低笑,清越,低沉。   心中的悸动抑制不住的蔓延,有甜到腻人的气泡咕噜咕噜成串冒上来,搅得人心痒痒。   沉静中,听到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在宁静已久的湖面漾开一道又一道波纹:   “高中毕业,你报了N大的新闻学专业,以629分的成绩在提前批次录入。大学宿舍号309,舍友邹雪、王静然、李旭菡,辅导员肖健。你加入了天文社团,分别在十月,十二月参加过两次社团活动。后半年四月份拿到了全校辩论赛一等奖。大二那一年,同部门的学长追求你,你躲着宿舍三天没出门……大三,你发过一次高烧,没人知道,是邹雪把你从床上背起来送去了医院……”   声线平静,又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   他提到的许多事连她自己都已经模糊了记忆,但他说的那样流畅自然,忍不住叫人怀疑是他原本就背好的书稿。   “你说,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第83章   她只是当玩笑讲讲,哪知道会引出这样的隐情。   渐渐有些笑不出来:“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在尽量弥补。”   “喂喂, 不带这样玩的, ”她拍了拍床垫以示抗议:“你这样算作弊, 对我来说不公平。”   “不公平?”他笑:“那好, 给你个机会追平我的进度。”   “干嘛?”   “半小时够吗?我去接你。”   “可是陈姨……”   “我听说她这个时候有很大可能在跳广场舞?”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说了一半,意识到重点没抓对, 又重新改口:“她已经怀疑上次我夜不归宿是和你在一起……”   “现在八十五, 广场舞十点钟结束。辛杜瑞拉小姐, 我的南瓜马车保证把你在十点前安全送回家好吗?”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何况她心底并不想拒绝。   挂断电话,徐若茶立马从床上弹起, 火速脱掉家居服,从柜子里找合适的衣服去见虞沉。   工作原因,跑腿和杂活较多,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穿过裙子。眼看进入夏天, 她还没来得及去添置新衣裳,只是把去年的衣服找出来, 轮番试换。   最后定了一套姜黄色线衣, 浅蓝色牛仔花苞裙, 颜色清纯又亮丽, 有装嫩嫌疑。   正准备走时, 被梳妆台上的一只口红攥取了注意。这只口红是几个月前她被安排到嘉悦实习,邹雪死活拉着她买的,只用过一次。   手指按在口红外壳上, 踟蹰几秒,最终还是拿起,浅浅淡淡的在嘴唇上涂过一遍,最后上下唇闭紧,轻抿。   她抬头看一眼镜子,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女孩肤色白皙,脸颊两侧有淡淡红晕,即便不上妆,也是气色最好的模样。双眸明亮,茶色清浅透着水光。是她无比熟悉的面庞。只是此时多了些许不一样,添一份明媚娇憨,还有陌生的青涩感。   明亮到她自己都不敢直视。   *   他开车是很低调的车型,静静地停在楼下。   徐若茶才出了楼道口,那边就降下车窗。她小跑着过去,心跳的有点厉害。   虞沉看她一眼,怔愣,又很快恢复原样,仿佛没看到她今晚的与众不同。   她抿了抿唇,更没有主动开口提,只是心里免不了有一丢丢的失望。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他把着方向盘,不咸不淡:“去了不就知道。”   车子弯弯绕绕,速度并不很快,没走大路,基本都是狭窄的小道。不过五分钟的车程,速度又缓缓降慢。   虞沉下车,又绕到右边替她打开车门。   她抬眼看,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又具体说不上来。车子停在小巷前,不能再进入,剩下的路要步行。   他没有牵她的手,兀自走在前面,保持着一两步的间隔。上午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湿漉漉一片,露出的脚踝处有清凉的水气和凉意。   她穿着白色的帆布鞋,就像几年前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一样。为免脏掉鞋边,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踮着脚。   前面的脚步忽然停下,她视线一顿,也跟着停下。   抬眼刚想问怎么了,入目就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店牌。经历几年风霜雨打,较为破旧,左上角甚至已经缺掉一块。但很奇怪的是,它似乎又被保护了起来,破缺的地方有修补痕迹。   她看着上面的字,发怔几秒,眸光闪了闪,下一秒紧接着就将目光转到虞沉身上。   “这是……”   他没答,挑眉:“不进去看看?”   眼前是一扇玻璃门,推门而入,经过长长的走廊就是收银台。再向左拐,一张又一张的斯诺克桌,整齐摆立在墙边的杆子。球被整齐的框在三脚架内,唯独最里面的一张,四散分开,肆意躺在角落。   徐若茶走到收银台前,摸了摸台边,眼眶开始发热。   “小文姐一家早就搬走了,我以为这里也拆迁改建。”   多年前的一个雨天,她在这里把伞留下,为还一个小的不值一提的人情,又或者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拆迁改建。”   “啊?”她没反应过来。   “几年前我把这里买下了,就在你邻居搬走的时候。”他语调淡淡,又是一出轻描淡写。   徐若茶一个恍神,已经问出口:“怎么会想到带我来这里?”   虞沉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在这里,你第一次为我留伞。”   “只是因为这个就把这里买下?”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   他们在台球厅并没有停留很久,车子转而驶向外围,最后停在长华大街。   虞沉依旧走在前面领路,直到十字路口的花坛处。   “站在原地不要乱跑,等我一分钟。”   “……好。”   他说完,自己转身走向街对面。徐若茶站着,四处环视,她已经有几年没有来过这里,N市算一个快节奏的城市,几个月不见就有新变化,何况是几年。这儿已经没有她眼熟的地标,落入眼中只剩茫然。   她没来得及继续感慨,虞沉已经过了马路,黑色的长款风衣,长身玉立身姿笔挺,马路上有走在一起的小姑娘,频频投来目光。他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隔了一截距离她看不清。   这个点华灯已上,N市迎来夜晚,不减白昼的热闹。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他一一略过擦肩人群,向她走来。眼神里流动着什么,徐若茶来不及看清,手中已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熟悉的熨烫,贴在肌肤,顺着掌心递到更深的地方去。   她垂首,一杯粥。   耳边是他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捡到你的地方。”   寒风呼啸的夜晚,风雨欲来,他离家而走,在一个一点都不温暖的时刻与地点,捡到了给予他一生温暖的姑娘。   徐若茶呼出一口气,停顿良久,才语调轻轻:“……说什么捡到不捡到,被你说的这么不正经。”   他不置可否,只是眼中带笑。   ……   今晚的最后一站是游戏厅,翻新过一遍,内内外外都是大变样,扩大的面积,改变了格局。奇怪的是那一排娃娃机还被搁置在原地,靠墙一排,五个并列。   娃娃机永远受女孩子们欢迎,此刻已经有两对情侣,可以听到女孩子的小声惊呼,指挥和夸赞,还有不时的嫌弃。   虞沉如今的画风早已不适合来这种场合,周身气质与热闹的场厅简直格格不入。   徐若茶在身后看着,恍然就被带回到几年前,他一身黑衣,也像现在这样,神色冷漠又疏离,和谁都隔着一层拉不近的距离。始终没有加入其中,只是站在她身边,偶尔抬一下手帮她控操纵杆,凉凉指尖不经意带过她掌背皮肤,还能激起一阵恍然。   彼时她还不知道,那样的情绪被称之为悸动。   ……   她发呆的这一会儿时间,虞沉已经去柜台换好了一筐游戏币。免起一截袖子,心情很好的样子,“老板今天会破产。”   她笑问:“这么自信?”   虞沉睨她一眼:“我叫虞沉。”   她哑然失笑,刻意学着旁边小情侣说话:“好啊,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有那么多娃娃,我也要。”   一句话间的功夫,他抬掌一按,小猪佩奇公仔已经稳稳落入洞口。   接下来的操作大致相同,他挨个把机器换了一遍,每种类型都抓一个,回身就塞到她怀里。徐若茶抱着,感受到周围女生羡慕的眼神,向来自尊心很强,此时被动吃了软饭的徐小姐多少有点忿忿不平。   小声嘀咕:“我的技术不比你差的。”   “不管你技术如何好,”虞沉直起身,说:“只要有我在,都不需要你动手。”   目光猝不及防对上,她眼中只有那一双幽邃的黑眸。   ……   车子重新停到楼底,九点五十分,他将时间卡的很好。   车子熄了火,引擎声渐渐小下来,只有车顶一盏淡黄色的灯。   虞沉俯过身帮她解安全带,贴近时有熟悉的味道。徐若茶开口:“今晚,为什么带我去那些地方?”   走到这一步,她如果还不知道虞沉的目的,未免也太过迟钝。   他自然的牵过她的手握紧:“害怕自己忘记,只好重新来过一遍。”说完抬眼看她,口吻有些戏谑:“怎么,是你先要求追平进度的,只是陪着我做这么简单的事,就不乐意了?”   他语气轻松,徐若茶却轻松不起来。   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很快就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当做从前一样去对待,就好像隔阂始终埂在那里,需要一个打破的契机。   他说着害怕遗忘,其实从始至终哪怕小细节都记得清,反倒是她,从头到尾被动的像傻瓜。   他始终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肩上,始终不愿意给她哪怕一点点压力。   而她也是时候表态,回馈以同等的安全感。   徐若茶低着头,开口:“阿沉。”   “我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像未经人事的小女孩那样紧张又期待,对上喜欢的人,说一句话都需要鼓足勇气。   “你以前对我说过,要我开始学着喜欢你。”   光线打在他侧脸,更映衬鼻梁宛如雕塑。   “过去这么久,我的进步超级大哦。”   “说来听听。”   她直觉脸颊要烧起来,烫到坐立不安。   努力不把声音降到最小:   “我现在啊,已经在学着做虞太太了。”   话音刚落,虞沉猛然抬头,黑眸明亮,抓紧她手腕:“再说一遍?”   她挣了挣,偏过头去:“只有一遍。”   他突然笑出声,声线明亮且愉悦。   手掌不容分说扣上她的后脑,往自己的方向压:   “今晚我有一句话,一直没来得及说。”   “什么啊?”她把声线压平,不让他听出情绪中的羞涩。   最后一个音节压在尾,只说了一半,迎面而来放大的脸,继而唇上触感鲜明,灼热又热情。   她呆着,双唇微张,比迎接初吻还要无措。   他唇瓣辗转,时轻时重舔吮,品尝什么美食一样,不深入里,只浅尝辄止于唇畔。   有他刻意弄出的暧昧声响,她听到耳朵里又是一阵疯狂的心跳加速。   他倾身,她被压在怀里,被动的接受一个吻,加倍体会他不用言语传达出的喜爱、热情、愉悦……   及至他终于大发慈悲的松开,为她留下一点呼吸的空间,只是鼻尖还对着鼻尖。   虞沉微微喘息,嗓音低哑,“你涂口红的样子,很好看。” 第84章   邹雪提前一天就打来电话,提醒徐若茶不要忘记上周的约定——在那一顿仓促的不到一小时的午饭上, 她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明若的新电影。   了解她如邹雪, 徐若茶确实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 还约了和虞沉一起午餐……但凡事都得讲究先来后到,哪怕是男朋友也不能例外。   自从虞沉回来后, 她已经有许久没见到邹雪, 她还是那副闲人模样, 漫不经心态度随性,雷打不动一周一变的美甲,拿着不知道多少额度上线的卡从商场一层刷到最后一层。   举办见面会的电影院正巧也在商业街, 她们吃了饭,顺便去隔壁商场散步消食。   邹雪最近爱上了裙子,拉着她一家店一家店不厌其烦的逛, 货比三家的模样一点都对不起她的身价。徐若茶虽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生, 但对于逛街这回事实在没有那么热衷。   拖着步子一边帮她相看,一边低头看手机。   邹雪指着模特身上的裙子, 示意服务员找一件自己的码, 一边探头看一眼徐若茶的手机, 眼神凉凉:“呦, 查岗呢?和我出门逛个街都不放心?咋不干脆把你栓腰带上成天带着呢。”   一听这语气就是不满意, 她赶忙收起手机,陪着笑:“不不不,现在什么都没有你重要。继续看, 继续看,你刚才说这件?嗯……过膝会不会有点长?”   邹雪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挑了件差不多的款推她进试衣间试:“早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两副面孔,转头见了虞沉,就又把我忘了。”   她恨不得举双手保证:“我没做过这种事。”   后者嫌弃的一眼扫来:“行了行了,快选衣服,每次见面就是这几套,我都看腻了。”   电影三点开始,现在是一点半,两人逛了一会儿,买好饮料和零食入场。   影院门口挤满了慕名而来的粉丝,有不少还抱着明若的应援牌,年纪不大,看上去还是高中生。邹雪斜睨一眼:“傻,粉上一个人品都不端的偶像。”   徐若茶不知道那么多□□,就事论事点评:“感觉她最近确实挺火的,突然就冒出来了,大街小巷都是广告。”   邹雪嗤笑:“她有后台,硬的很。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愣是把一个最近几年发展还不错的一线女演员从女一号的位置上挤下去。”   她感慨:“在这个处处充满潜、规则的时代,我等战战兢兢工作的小老百姓简直生活艰难。”   “得了吧你,你还小老百姓?你到虞沉跟前说一声,看他同不同意。”   “哎哎,”徐若茶不赞同了:“我是新时代独立女性,和他没关系。”   “那么,采访一下新时代独立女性本人,每天乘着动辄几百万的座驾去上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千的班,是不是自我感觉相当的出淤泥而不染?”   “……明天我就骑自行车去。”   ……   多亏了神通广大的邹雪,他们不必等在外面排队,挂牌的工作人员特意等候,带两人走VIP通道,占据最好的观影位置,提前入场。   不到两个小时,徐若茶看的昏昏欲睡。   电影是时下受众广的爆米花电影,没啥内涵,胜在演员噱头。她没太看在心上,演到最后连剧情都记不全。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空闲时间实在示浪费了。   邹雪更直接,中场就想走,好歹被她拉住了。   恰好同事里有一个明若的粉丝,昨天下班前听到她讲电话,知道她可以入内场,拜托她带一张签名回来。   见面会又是人山人海,几百一张的门票,偌大的会场人满为患,后面几排的干脆连主角人脸都看不清,全靠大屏幕。   两人排着队等签名,邹雪看着前面长龙一样的队伍,小声和她咬耳朵:“主办方实在吃相难看,这场地也太欺负人,宣传会还不忘捞一波。”   “商人嘛,无商不奸。”   “啧啧,把你男朋友一并骂进去了。”   “……奉劝小邹同志不要搞事。”   “好好好不逗你了。”   两人插科打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愣是排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这里。隔着护栏,可以看到明若坐在桌前,轻声细语对激动地粉丝说着什么,随后腼腆一笑,旁边还堆着小山一样的粉丝送的礼物。   眼见着上一个签名的粉丝离场,拦在她前面的保安都准备解开丝带放行了,明若忽然接了个电话,然后急促对助理说了两句,接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众人都弄不清楚什么状况,身后的粉丝群看到明若有立场的趋势,一阵哗然。   正猜测着,从台前下来一个工作人员,好声好气的拔高声音说官话:“各位,请看这里,原定的签名活动因为我们明若的紧急行程,必须要取消了。对大家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没有拿到签名的,主办方这里将以纪念品的形式弥补,请在活动结束后手持门票去后台一号间……”   徐若茶满脸尴尬:“都轮到我了……运气是有多背。”   邹雪没理她,一挑眉,直接招了刚才来接她们入场的工作人员过来。   “你去拦一下明若,就说邹辉的妹妹请她等一下。”   “哎,不好吧?”她一个发愣,就准备阻止。   邹雪完全不理会,打发高个年轻人:“麻烦快一点。”   说完才转头瞥她:“签个名几秒钟的事,能耽误多久?丫早就在台上看见我了,明知我站在这里等,耍大牌耍到我头上了?”   她讪讪:“社会还是你社会……”   那工作人员是跑着去的,几步就追上,很快又回来,气喘吁吁的,表情也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啊邹小姐,明若那边明确说确实不能等。”   邹雪眉一挑,冷笑一声没说话。   徐若茶拍拍她的肩:“我回去给同事解释一下就好,小事,犯不着生气。”   “合着我这一个小时喂了狗?”语气着实不善,听的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哥一个劲儿埋头。   她双手合十,态度诚恳:“怪我怪我,都怪我多管闲事。晚上请你吃饭?”   “得了,”邹雪抬手:“今天起太早,我要回去补个美容觉。”   ……   出了电影院,送走邹雪,她拎着上午的战果大包小包慢悠悠的晃。   虞沉就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电影看完了?”   徐若茶有点费劲的把购物袋全换到一只手上,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嗯,准备回家啦。”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下午没有别的安排?”   “干嘛?”   那边停顿了几秒,语气幽幽:“因为某人鸽掉了我的午饭邀约,以至于我现在还饿着肚子。”   “喂!”她有点生气:“再忙也不要这样吧。”   “本来有的,怪你。”他毫不吝啬的指责。   “……我的错。”本来确实是她脑子不够数在先,无从反驳。   “怎么弥补?”   “现在就去给你送饭。”她一点就透,从善如流。   “真乖。”他赞赏:“发定位,叫司机去接你。”   徐若茶抬头看了一眼,繁华地段,打车很方便,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他没坚持,发来一串地址。   徐若茶匆匆叫车,把地址丢给司机,下车后又找了最近的店面打包饭菜。左右手都是满满当当。   高大的写字楼前有隐晦的标牌,盛世国际。徐若茶看了一眼,确保没找错地方。   她先找了前台说明来意,前台的小姑娘笑容甜声音也甜:“请您稍等,安排了秘书来接您。”   多等一会儿,饭菜就会凉,况且她没那么娇气加路痴,当即便摆手拒绝,示意自己上去就好。   前台小姑娘坚持无果,又态度良好把她送到电梯口。   她一路看着数字不断跳,直到停在了某一层。地方很很安静,人也少。环境很好,铺着厚重的纯色地毯,非常前卫的格局设计。   往前走了没几步,迎面就遇上一个脚步匆匆、身穿灰色套装的年轻男人,见到她怔一秒,旋即开口问:“请问您是徐小姐?”   她点头,后者松一口气:“请跟我来。”   绕过长长的走廊,这里实在安静,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低头做自己的事,徐若茶也不自觉放轻脚步。   男人将她领到一道门前,抬手正要敲,动作又顿住,回身小声说:“请您稍等片刻,虞总有客人。”   四周都围着玻璃,一道又一道,她乖乖站在门口等,也没四处乱逛。里间有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他的声音很少,大多是语气词。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似乎是女性,声音有些熟悉。   等了不到五分钟,不远处秘书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虞沉清冷声音清晰传到她耳朵:“人怎么还没到?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秘处看她一眼说:“徐小姐五分钟前已经到了外厅,现在就在您门外。”   徐若茶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的谈话对象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已经从里面打开,虞沉大跨着步子走出来,眼神搜寻,很快定在她身上:“怎么来了也不进去?”   她一心惦记着外带的饭菜凉没凉,手忙脚乱的从手上拿下来:“怕打扰到你嘛……现在能腾出一刻钟吃饭了吗?”   正说着,门后又走出一个人,身姿婀娜,脸庞清秀,低着头,长发掩埋了半张脸,经过两人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细声细气开口:“虞总,我先走了。”   他“嗯”一声,语气相当冷淡。   徐若茶抬头看一眼就愣住,竟然是刚才以临时行程为由突然立场的明若。 第85章   虞沉在员工面前也不避讳,抬手揽住她肩膀, 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一手接过她手上拿着的东西。   语调就像变了个人, 话也多起来。   “来这么快?我以为还要等一阵。上午和邹雪去逛街了?怎么样, 电影好看吗?”   她瞥一眼明若离开的方向:“嗯,看了明若的新电影呢。”   “喜欢?”他表情没有松动。   “一般。”   跑了一天, 精神本来就乏, 这会儿见了他, 不遮不掩,打着哈欠懒洋洋往他身上靠。   虞沉顺势摸了摸她的额头:“困了?进去休息一会儿。”   办公室连着简易的休息室,薄修永留下来的。他没成家, 工作起来时常不顾分寸,经常就连了夜,后来干脆叫人打通一间休息室。虞沉接手后整层楼都重新翻修过一遍, 留下了那个小房间。   她随意的点头, 把刚才打包来的东西打开,拆了筷子递到他手里:“这么不注意饮食习惯, 迟早要得胃病。”   他抬手轻轻弹她脑门一下:“长大了, 还学会教育我了。”   徐若茶躲一下没躲开, 压着身子小声问:“你认识明若啊?”   筷子刚落在盒子上, 虞沉指尖停顿:“对她感兴趣?”他转而干脆放下筷子, 双臂用力,伸手一捞就把小姑娘整个端进自己怀里。   一手横过她小腹,把人松松圈在怀内:“再陪我吃一点。”   她推着他的手臂:“别闹, 等下有人进来看到像什么样。”   “我见不得人还是你见不得人?”   “……虞先生,就你这样的服务态度,我还没打算这么快就给你名分。”   虞沉挑眉,声音拔高:“不给我名分?”   他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一口青菜:“看样子我得先下手为强,今天就把这件事办了。”   她费力咀嚼,口齿不清楚:“你想怎么办。”   “好奇心这么强,等到晚上不就知道了。”   徐若茶瞪眼:“你要办我还不许我有好奇心啦?”   话音落下就感觉身后的胸膛发僵一秒,继而充满笑意的声音响起:“是该挑个良辰吉日把你办了,省的我惦记。”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话里的歧义,脸霎时就烧起来:“我还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罢,落在她腰间的手臂就动了动。   徐若茶本就处在紧张的状态中,一点风吹草动都敏感的不得了,想也没想就尖叫出声,逗的虞沉放声大笑。   此刻,听着里间传来的各种声响,外间的助理们心情是一致的复杂……   *   徐若茶很快就知道虞沉指的“办”是什么意思。   大约六点钟,她被虞沉从昏睡中叫醒。原来只是打算休息一下,可是从床单到被褥,无一不带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不自觉的就把身体放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从大大的落地窗往外望,天空的浅灰和地面盏盏明灯交织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说:“陈姨电话给我,今天要晚一点才能送你回家。”   她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半跪着揉眼睛:“要去哪?”   “我家。”   言简意赅,两个字,炸的她困意顿时没了:“怎么突然要去你们家了呢?”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公寓,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有虞晔在的那个家。   虞沉就坐在她身边,帮她整理衣服:“我舅舅打算去环游世界,走之前想见见你。”   她傻愣愣的,脑海里还残存着关于这位舅舅的薄弱印象:“就是那个高中时候经常带你出去的……”   “嗯。”   徐若茶挫败了揉了揉脸:“不早说,我今天都没化妆。见面礼都没有。”   他从一旁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温毛巾,拿下她不老实的手,帮她擦脸:“化什么妆,我就在你身边,你化给谁看?”   她就这样什么也没准备,一脸寡淡的去见他最敬重的长辈。徐若茶感觉非常不好,握着手机坐在副驾,一路都在脑海里编排等下见面的说辞。   但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大宅冷冷清清,温度在,热闹却少的可怜。   虞坚德过世后,佣人遣散了大半。虞晔一个人住,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这个点也大多下了班,回家里去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虞晔和薄修永正坐在客厅喝酒聊天,两个年轻时叱咤商场的男人此刻就像最普通的中年男人,谈着子女,说着家庭。   桌上摆了两个空瓶,两人都有点上头,脸上铊红。   虞沉站在门口,沉声叫人:“爸,二叔。”   徐若茶跟在身后,局促的叫了两声叔叔。   两人一致回头,齐齐把目光对在她身上,很快又收回来。   虞晔哼一声:“出息。”   薄修永却笑:“好小子,有毅力。”   两句话没叫虞沉如何,反倒让她不知所措的。   人到齐,佣人很快将饭菜上桌,不大的四方桌子,都是家常小菜,没有她想象中的华丽。   薄修永这个做舅舅的更像是父亲,席间简单问她些事情,诸如哪里毕业,在哪里就业等等,语气温和,时不时穿插一句。这样一来,压力就小了不少。   虞晔相较沉默,一言不发喝着酒。   看这屋子里的痕迹,没有一点女主人的气息。看样子即便明萱生下了他的孩子,还是没能住进这里。   偌大的房子,虞沉住在市里,每晚只有虞晔一人。两父子间话少的可怜,一个被动听着,一个寡言。这个男人双鬓已经有了灰白的痕迹,岁月到底是不曾绕过谁。   一餐饭吃的不算冷清,有薄修永做调节,仿佛一切太平。   他拍了拍虞沉的肩膀:“我和你爸爸正式退休了,奋斗一辈子,也该是时候给自己找点乐子。以后一切就交给你,是好是坏全看你本事。”   他应声,没什么特别情绪。   “最近有什么打算,说说看?”   虞沉垂下眼睑,淡扫一眼身边人,忽然伸手抓过她的手握紧。   徐若茶原本安静坐着,听他们交谈,突然被点卯,略略错愕。   想说他怎么在长辈面前也不知道分寸,正预备把手挣开,就听到清冷声音传入耳中,把她的表情镇在原处。   “我和若茶打算先订婚,等她毕业就把婚礼办了。” 第86章   在虞沉办公室遇到明若的事,徐若茶很快就忘到脑后。这一场实习太久, 从年前跨越到年后, 论文的事也扰的她焦头烂额, 一稿二稿三稿被导师反下来, 一遍遍不厌其烦的修改,还要跑学校。   徐若茶感觉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还有就是订婚的事……   没错, 订婚的事。   自从上了见过家长, 虞沉就真的开始操办起这件事来。一件一件有条不紊, 让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早有预谋。   先是上门拜访了陈欣怡,紧接着拿了一厚摞的酒店资料来给她看,还有他自己是设计的订婚戒指的初稿……   徐若茶还在纳闷自己是不是失忆, 以及究竟什么时候答应求婚的时候,流程已经在他的预想中按计划走了。   虞沉去接她的时候她刚从导师那里回来,憋了一肚子不快。导师年纪很轻, 是个留学归来的女博士。好不容易定了稿, 还要准备论文答辩,刚才在办公室, 三两句就问的她哑口无言。   她连夜准备了好几天的见面, 二十分钟不到就被打发了出去。   徐若茶可以很清楚的从导师脸上看到轻慢与不耐, 当然, 主要原因还是气自己学艺不精, 如此轻易就被为难。   “谁要跟你订婚了?求婚都没有。”她自己系好安全带,别扭的和自己赌气。   “你不打算嫁给我还想嫁给谁?”虞沉睨她一眼:“下车。”   徐若茶一动不动,表情幽怨:“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男人, 过河拆桥,到手了就不珍惜。”   虞沉失笑,俯身为她解安全带:“我过河拆桥?那这时候来接你的人就应该是司机。”   她磨磨蹭蹭的下车,很不情愿:“我想回家,睡觉。”   虞沉牵过她手,重新往学校的方向走:“那也得吃过饭再睡,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初夏的天气,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大道里。N大绿化做的很好,两边栽满绿叶成荫的大树。恰逢傍晚,日薄西山,洒出斜斜一列长影,从路的这头望过去,随意一帧都是可做定格的美景。   脚下速度并不快,似乎虞沉有意如此。   她走着走着,刚才的气劲儿不知怎么就消磨光。牵着身边人的手,心情倏然奇妙起来。   他今天没有穿一贯的刻板西装,牛仔裤,黑色长袖,没有logo没有图案。穿着平凡,像这学校里的任意一位男同学,却越发衬得身姿笔挺,如漫画书里走出的少年。   从人工湖到图书馆,从教学楼到宿舍楼。她甚至在梦中都梦到过多次,他能陪着她把这些她走厌的路一同走一遍。   她要告诉他最喜欢的自习室是哪一间,曾在哪个教室上过什么课,在哪个角落背书背到崩溃,爱吃什么窗口的什么菜,还曾在运动会上摔倒,还有南边操场的角落,那里有几个秋千架,晚上的时候情侣都爱来……   她很想把这些,把自己四年生活过的痕迹一一指给他看。   只是没料到不需要仪式感,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自然。   同时感到些许可惜,她的大学时光已经要结束了。   两人几乎把学校逛了一遍,最终回到食堂,她嚷嚷着要请他吃饭,西边窗口最好吃的馄饨。   恰好赶上下课的高峰期,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空位。徐若茶安排虞沉坐着,自己又重新挤回去排队。不一会儿端了两份热气腾腾的馄饨回来。   他安静的吃,徐若茶也有样学样。迫不及待塞了一个进嘴里,烫的合不拢嘴,好不容易下咽,抬眼就看到他低头的样子。   “我想到了我们的高中,那时候你最讨厌食堂的饭,每次吃午饭都要带我去校外。谁能想到几年后你请愿和我进来,只吃一碗普通的馄饨。”她放下筷子,突然就有点感慨,随后又接话打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我愿带你品山珍海味,也愿为你尝清粥小菜?”   虞沉扫一眼:“开始回忆从前,说明你在变老。”   “哦,”徐若茶睨着他:“你又嫌弃我老。虞先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今天真的很不会讲话。”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怎么跳到了另外的话题上:“当初为什么选择新闻系?”   她摇一摇脑袋:“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有意义的事。”   他开口,声音很低:“当时为什么没选择保送,原本你高三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徐若茶拿筷子的动作有短暂的停顿,过几秒钟才说:“少瞧不起人了好不好,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只是简单的想证明,我凭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考上N大。”   *   艰难的日子又过了一阵,为了这一场毕业答辩,给大学生涯画上圆满句号,徐若茶成天泡在资料堆里,看的一个头两个大。   别说邹雪,连虞沉都减少了见面的频率。   期间还抽空办了个只有亲朋好友参加的订婚宴,没有隆重的仪式,两家人凑一起吃个饭就算定了。这是徐若茶的要求。   实习期正式结束,范世泽平时严苛,给学校返还实习成绩单的时候还是很给面子的给了中肯评价。嘉悦为表对她这段时间以来工作的肯定,也正式递出橄榄枝,离开当晚,就收到hr发来的入职邀请。   用邹雪的话来说,万事俱备,就差一个结婚戒指了。   对于类似这样调侃的话懒得再理,只是专心为答辩做准备。   就这样一直到六月初的某天早上,虞沉送她到教学楼底,她搀着早已等在门口的邹雪,两股战战上了楼。   好在所做一切努力没有白付出,全班三十多人,她是第一个在一辩就拿稳学业证书的人。基本对刁钻问题对答如流,不负众望,成功完成了在大学里的最后一件事。   咎子昂是个合格的朋友,早听说她为这事儿愁出了一对黑眼圈,故而提前就把她结束答辩后的时间预定,叫上一帮朋友,美名其曰要带她好好放松一下。   虞沉没拦着,他最近很忙,没陪着一起去,把人送到,叮嘱几句就离开。   咎子昂瞎嚷嚷他不够意思,又说他不来也好,他们直接帮若茶办最后的单身party。   虞沉对此不置可否,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徐若茶喝酒。   一行人面子上应的好,等他一走立马就疯了起来。徐若茶本来就压抑的够久,被气氛一感染直接high了,他嘱咐的话也忘了,跟着咎子昂可劲儿闹腾,饮料还有水,一晚上也不知道灌进去些什么东西。   总之最后虞沉接到电话来接人的时候,见到是醉酒的徐若茶。   虞沉很生气。   给陈欣怡打电话解释了缘由,陈欣怡表示很放心他,对徐若茶的夜不归宿没有任何异议。   她也不算完全醉,说醉吧,还有点意识,知道自己系安全带,还知道自己做错事,乖巧的坐在副驾埋头一声不吭。   虞沉懒得和醉鬼一般见识,一路沉默着开车,盘算着等她明天醒了再算账。   最后上楼以后,她是被虞沉横抱着扔到床上的。弹了两下觉得蛮好玩,又特意坐起来,重重躺倒,又玩了两次。   虞沉捉着她双手,给她换衣服,打算给她洗澡,低声呵斥:“别动。”   徐若茶闹了一会儿,累了,侧躺在床上微微喘息。   叫他:“阿沉。”   虞沉抬眼觑她,没理。   她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又叠着喊,精力无限似的幼稚。   一长串的阿沉喊得他头疼,蹙眉松口:“你说。”   徐若茶乖乖抬起手让他脱袖子,茶色双眸明亮似水,氤氲着湿意,看上去倒像神识清明。   “你那天是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选择保送啊?”   “…嗯”   “我啊,才没有想的那么自私,什么证明自己,都是胡说的……”她唇角上扬,好像很开心:“我做的这么多努力,今天才算有了回应,所以想要告诉你……只是因为想让自己的变得更优秀,即便是你不在的日子里,也能把自己照顾妥帖。我不想做一个没了你就一无是处的废物,想做配的上你的那一个……想和你比肩。”   虞沉本没打算把她的话认真听进去,只是听着听着,手上动作不自觉就慢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固然忙,却不全是因为公司的事。   她虽然已经不提,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欠她一场求婚,他想给她一个难忘的求婚。   但到了这一刻,虞沉忽然觉得仪式是做给外人看的,他等了四年,已经不能等更久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沉下声来,问她。   徐若茶还是笑,仰脸盯着他,视线移不开:“我是喝多了,又没有喝傻。”   他也笑:“好。”   随即握起她的一只手,带着她的动作,十指紧扣。   不大不小的卧室,暖黄色的灯光。桌上有他的袖口,也有她的手表。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不违和,只觉温馨。   “以下的话我只说一次,和我拉钩,明早不会耍赖。”   她闻言,主动翘起小拇指。   他没动把余下动作做完,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把她包裹起,紧紧的,很用力。   从徐若茶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继而耳边是他熟悉的嗓音,多年如一日,带着安定她心的力量。   “我遇到很多人,谁都没能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直到遇见你,给了我人生全新的体验。你可能会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不是这样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爱上你必然事件,换个人,换个时间地点都不行。   你刚才说努力是因为想与我相配,可是你大概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在我这里,你能毫不费力的做到所有事,比如,做全世界唯一与我相配的那一个。”   徐若茶听着,眨了眨眼,眼角湿润,不知凡几。   虞沉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语气温柔,一字一句,眼角眉梢都如坚冰化了水:“所以我想很郑重的向你提出邀请,邀请你和我站在一起,和我并肩,一辈子,请问徐小姐是否愿意?”   她不急着答,又笑,露出两排光洁整齐的牙齿,像太阳。   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沁出。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古怪的求婚,被求婚的那一个躺在床上,狼狈且酒气熏染,求婚的那一个,没有下跪和鲜花,只用简短的几句话,就把她说的眼泪哗哗。   两人在静默中对视,谁也不急着开口,心知肚明这一桩毫无悬念。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那一刻甚至温柔了宇宙。   柔柔的女声,期盼且羞涩,收敛又豁然,无比坚定。是他在漫长岁月中暌违的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个字……   “好。” 第87章 番外   时间:婚后某天   地点:嘉悦总部   场合:公司年会   不知不觉,徐若茶在嘉悦已经工作了半年, 这是她在嘉悦参加的第一个年会, 分外有新鲜感。当然了, 这里的新鲜感全部体现在最后的最后的抽奖环节上, 据说一等奖是某水果牌电脑外加几万块奖金。   徐若茶战战兢兢活了二十多年,别说中头奖, 就连喝饮料都没见过“再来一瓶”, 对此可以说是非常期待, 因而每天在家心心念念都是这件事。   第一次说的时候,虞沉隔天就吩咐助理买了红包,亲自塞了两万现金进去。依旧是表情匮乏的一张脸:“已经买了最大的红包, 只能装两万。”   他设想中徐若茶的反应应该是惊喜的、感动的、雀跃的,会跳起来扑进他怀里甜腻腻的叫老公,再不济也是害羞的, 或者晚上做某些事情时能主动热情一些。   实际反应却并非如此, 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   徐若茶嘴角一抽,戳了戳红包, 问:“这是什么?”   虞沉坐在沙发上, 长腿交叠, 膝卧一只猫咪, 稳如泰山:“你不是说想要年终奖?”   “???所以你这是在干嘛?”   只能说他一向有自大的毛病, 到这里还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继续:“一个年会的一等奖能有多少钱,还不够你身上一件衣服贵。”说到这里他蹙眉:“你最近很缺钱?”   虞先生婚后一大乐趣, 为妻子买各式各样的钱包,装进她各式各样的包及衣服口袋中。时不时用现金填充的鼓鼓囊囊,还有他的副卡……   然而徐若茶似乎对于钱的事不太上心,在这方面也并不很依赖他,不管家中的账务,不爱逛街花钱,更别提撒个娇伸手向他要。   界限分明到了一定境界。   虞沉对于这一状况一直非常不满,他认为这是不亲密的表现。但碍于两人成长环境不同,家境和消费观天差地别,他选择给她时间适应,并在不知不觉中培养她的花钱习惯。   兴许是迟钝的缘故,徐若茶记得每月公司财务会往自己卡中打多少钱,却从不记录支出。某天查账,半年下来竟然攒了好几万,当时就吓了一大跳。   随口同虞沉提起这个问题来,他倒是很严肃的给出了分析:   你看,家里不用你买菜做饭,从来都是他的助理直接给阿姨划账。衣帽间的衣服每天换一遍都穿不完,所以你很少逛街买衣服。上下班都是他接送,没有交通支出。即便一个月里经常和朋友出去看电影吃饭,又能花多少?所以有些积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下这个疑惑就被解决了,尽管成天标榜自己是独立女性,也在不知不觉间默默进入被养状态。   于是年前徐若茶就决定把这笔钱打给陈欣怡,帮她报个老年旅行团,增加一下生活的乐趣。   谁知一下拿出这么多钱,陈欣怡非但没有欣慰,反而肃着脸将她拉过一边,旁敲侧击的教育了一番。   什么虞沉赚钱不容易,要她不要嫁了有钱人就学来那些挥霍的坏毛病。   这事即便她事后解释清楚是自己攒了小半年的钱,也还是存了一个小疙瘩,说不得就有那么一丢丢的小郁闷。   所以虞沉这么一搞,非但没有起到正面效果,反而是一掌拍到马腿上了。   徐若茶皱着眉,反问:“你就知道我抽不到一等奖?”   虞沉沉默一秒,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挑眉:“那你干嘛给我钱?”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那些钱,可以换个更直接的方式。”   “所以还不是觉得我抽不到一等奖。”   “……”   ……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过去了,直到年会终于到来。   嘉悦包了旗下酒店的场,一整个宴会厅,总部的所有正式职员都在场。因为听说会有很多节目,所以她预想到应该蛮精彩,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她们财经杂志分部算嘉悦的大部,人多,零零散散排了好几桌。徐若茶还有几个同事一起,和隔壁娱乐杂志部剩下的人拼了一桌。开始大家还其乐融融矜持有度,后来上了菜,大家迅速熟悉起来,八卦之魂就控制不住了。   娱乐杂志组A说:“哎,你们天天和经济版面打交道,知道虞晔吗?”   财经杂志组B说:“怎么不知道,虞氏的现任老板啊。”   A继续:“哎呦,可不就是他!我跟你说有钱人的私生活简直乱的不像话哦!这几年他身边一直有固定的女伴,对外宣称是女朋友,叫明萱,听说当年是小三上位的。还听说偷偷给生了一个儿子呢!”   B惊讶脸:“虞晔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都成年了的,听说很厉害,挺神秘的,不接受采访,也不在媒体前露脸,我们好几次都想拿下独家,对方态度很强硬呢。”   “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心眼重。早几年还有那个私生子的消息,说是个男孩儿,不过就因为是男孩,所以被大儿子给——!你懂。”   徐若茶一直在旁边默默吃菜,听到这儿忍不住有点想笑,掏出手机来给虞沉发微信:   ——听说你嫉妒心重,咔嚓掉了自己的亲弟弟   虞沉回的很快。   ——?   ——结束了?去接你。   她低头噼里啪啦打字   ——没呢,旁边人在讨论虞家的八卦。   ——……吃多一点,以后晚上不许你吃宵夜了。   隔壁两位还在继续。   A:“我重点不是这个的,你知道最近那个很出名的小演员吧,明若。”   B点头:“知道啊,听说有后台。”   A:“我们有记者上周拍到虞晔陪着明若逛街,带着两个保镖遮遮掩掩的。”   B:“小明星陪大老板嘛,哈哈,某圈常态。”   A:“高潮不是这个……”   B:“啥?”   A:“明若是明萱的侄女,亲侄女!”   B惊恐:“哇你可别瞎说!”   A耸肩:“我们部记者拍到的,货真价实,只不过被虞氏公关掉了而已,对方出价很大方……”   ……   这件事徐若茶还是当无稽之谈听的,毕竟涉及到当事人是她老公的亲爹。   总而言之这一场年会比想象中无聊,没有达到她的预期期望,直到最后的抽奖环节……   从三等奖到一等奖,徐若茶果不其然一个都没中,她的心情是比较平静的,对于这种情况非常习惯。   谁知主持人话锋一转,语气激动唾液横飞:“还有最后一个特等奖,究竟花落谁家呢?!!”   大屏幕上数字转啊转,徐若茶淡定低头对着手机打字。   “1208号!”主持人声音猛然拔高:“1208!让我们恭喜1208!得到本年度最后一个特奖!……”   身边同事猛一怼她腰部,比自己中了奖还激动:“若茶,你中奖了!是你吧!特等奖1208,快看看牌子!”   她呆傻回神,抬头看一眼自己的号码牌。   1208没错了。   虞太太中奖绝缘体多年,运气终于攒一块儿爆发了。   ……   从会场出来,徐若茶还是满脑子不真实感。迎面出门灌了几口北风入肚,一打激灵,才算明白过来这不是梦。   一起出来的同事裹紧大衣,还在兴奋的讨论。   “运气也太好啦,这个特等奖之前都没放出风声呢,简直是惊喜中的惊喜。”   她拍了拍脸颊,目光四处转,找虞沉的车。   语气飘飘然:“周末请你们吃饭。”   要堵悠悠众口,少不得得出点血,徐若茶同志虽然某些时候很是不谙人情世故,这一点最起码还懂。   正说着,不远处路边的黑色奥迪鸣笛两声。众同事看一眼,立马一脸了悟,大家都知道徐若茶早已结婚,并且老公看的紧,风雨无阻接送。   就此和同事道了别,她兴冲冲的小跑过去,开门、包包扔后座、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虞沉看她一眼:“怎么这么高兴。”   她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晃手指,声音都快飘起来:“我现在可以算是小富婆了。”   虞沉眉眼带了笑,车子缓缓发动起来:“哦?身价多少?”   她就等着他配合,下巴要仰到天上去,语气不难听出了不得的骄傲,可能比当年考去N大还要高兴。   “十万!”   “这么多,你抽到头奖了?”他很给面子的恭维。   刚才在同事跟前还憋着,这会儿见了虞沉一点都忍不住,嘴角翘的压不下来:“比头奖还要厉害那么一丢丢~我中特等奖啦哈哈哈!”   虞沉抽空瞄小妻子一眼,“就这么高兴?”   “当然啦,比拿到十万块的工资还高兴。”   他不置可否,到底不能理解部分女性心理——哪怕在商场抽中一盒花茶,都能开心半个下午的生物。   开心不单单是为了钱,更多的是为了惊喜。   在他们家,徐小姐处处都被自己老公压一头,从薪资到工作到能力,连智商和情商在学生时代也早已被比下去。难得有个机会显摆显摆,尾巴都翘起来。   嚷嚷着要请虞沉吃大餐,还要包了他一个月的油费以及家中一个月的大小开支,美名其曰“包、养”他。   他对此不发一言,甚至于乐在其中。   车子停在步行街,找了停车场,剩下的路步行。明天就是元旦,即便天气很冷,路上也不乏出门逛街的人群。   虞沉帮她把围巾戴好,帽子捂严,牵着裹的像玩具熊一样厚的她走在路上。徐若茶一开始是没啥意见,高高兴兴,没有哪里不对。然后身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子,风度满分,看上去温度也满分。娇娇俏俏,即便是冬衣也穿的有型好看。   她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造型,就开始有点忧郁了,偷偷摸摸好几次想把围巾扯下来。   虞沉垂眼,“别乱动,小心回去感冒。”   她压低了声音:“你看看别的姑娘,我不能输太多吧?”   虞沉表情不动分毫:“你和别的姑娘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   “别的姑娘会撒娇,你怎么不学学?”   一句话把她噎的瞪圆了眼,闭口不再提脱围巾的事。   虞沉找到了话柄,刻意逗她,沉着脸仿佛在说什么严肃的事:“今天路过茶水间,听到南叶说今晚要等到十二点,抢什么太太的新书,最近有什么知名作家出版新书?我怎么不知道。”   南叶是虞沉助理组的一员,年纪轻轻极其能干,性格有时候比男生还要猛一点。   徐若茶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事,但平时听朋友们说的多了也了解一些。   “不是你想的那种作家啦,大概是网络小说作家。”   他“哦”一声,过会儿又问:“怎么从来不听你提起这些?”   说来惭愧,徐若茶的成长轨迹确实不是按照普通女孩子的正常步伐走来的,少女心严重匮乏。当别的姑娘们看着小说抹着小眼泪的时候,她离启蒙开窍还差了一大截,迟钝的很。   要不是虞沉有耐心,说不得今天又是另一番局面。   她有点懵:“因为我不看啊。”   “我是否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你不会撒娇的理由?”   她眨了眨眼睛,卡壳了。   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迎面走来一个妇人,身形消瘦,步伐慢吞吞,长卷发有些乱,但不难看出原本精致的样子。   她裹着今年某V冬季新款大衣,眼中无神,有些许眼熟。   徐若茶就这么多看了两眼,大脑还尚未来得及回忆,那妇人已经走至两人身边,脚下一个不经意,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   她没多想,伸手扶了一把。   妇人直起身,对从耳后掉落在眼前的发丝不管不顾,低声道了句谢。   徐若茶看她没事,松了手就准备离开。谁知刚迈出去一步,手腕忽然被狠狠拽住,力道大的她直皱眉。   “你,你们……虞沉?”嗓音在颤抖,沙哑,难听,像在沙地中磨损好多天的粗布,但又莫名有一点熟悉。   先她一步,虞沉已经捏着那妇人的手腕,迫使她松开徐若茶。   冷着声:“离她远一点。”   手腕上的劲道还迟迟没有散去,徐若茶一怔,瞧清了女人的脸。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   明萱显然比他们更为意外,抬眼死死瞪着虞沉,眼眶中遍布血丝,憔悴的不像话,比之几年前徐若茶见到的那个光鲜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明若是你安排来的,是不是!她签了你舅舅的公司,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还感谢你不计前嫌!原来早在这里等着我!”   虞沉蹙眉,稍稍退后了一步:“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明萱举起手,指尖颤抖,嗓子尖利起来:“你敢说明若不是你安排来的?没有你牵桥搭线,她能接触到你爸爸?”   “明小姐高估了我的闲心,也低估了自己的本事。当年没有任何人牵桥搭线,您不照样接触到我爸爸,还为他生了孩子。”   她尖叫:“明若是我侄女!你疯了虞沉!你为了报复我疯了!”   徐若茶听不下去了,往他前面一站,皱眉:“明小姐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阿沉做的,有时间从别人身上找原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我们还有事,就不多说了,望您日后好自为之。”   说罢拉着虞沉就走,一个眼神也没留。   明萱没有追上来,她却走出去好长一截,心里还在憋着不得劲。   谁都没有开口,仿佛刚才的事是幻觉,直到进了吃饭的地方,她脱下外套,虞沉翻着菜饭,说:“问吧,憋坏了我老婆可不值当。”   她压了压毛衣高领,也不打算遮遮掩掩,联想到之前年会上听到的八卦,干脆就一股脑的问出来。   “那个明若,真的和爸爸……?”   “嗯。”   她把身体挺直,又想到之前在办公室见到明若的事,还有方才明萱的话。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你……是不是你做的?安排明若。”   虞沉翻着菜单,瞥一眼似笑非笑:“我没那么闲,忙着养你不容易。”   徐若茶纠结的咬着筷子,不知怎么开口:“阿沉……大人的事情……”   她以为过去了很多年,即便会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但起码时间可以淡化一切,让他不会那么难过就好,谁知道……   “没人逼她。”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什么?”   “我只不过给了她机会,要不要抓住机会,要不要做出选择,这是她的事。”冷漠又无情,说的仿佛无关紧要事。   她脑子又不够用了,懵懵抬眼:“所以明若真的是明萱侄女?”   他手指停顿一秒,淡淡开口:“明若跟着明萱长大,人心远比你想的复杂。”   ……   这么一个惊天大八卦被自家老公亲口证实,徐若茶这一顿“大餐”吃的有点点七上八下。   心情无比复杂。   所以说人要心存善良呢,心安理得的做坏事,总会受到惩罚,不论早晚,迟早回来。   明萱自己种下的因,苦果也只得自己尝。   *   当时感慨多多,但这事很快被徐若茶抛到了脑后。   虞太太最近有了新爱好。   自打虞沉上次随口提到小说的事之后,虞太太就上了心,觉得学着别人多看看小说,学习一波如何撒娇,故而让邹雪帮她推荐了一些。   邹雪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直接运来了一箱书,纸质版,不伤眼,大手一挥并附言:“都是我看过的,质量保证,剧情良心!”   她抽了个休息的周末,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了一本——从此打开新世界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虞先生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太太窝在沙发上,一手紧紧揪着狗毛,一手举着书,目不转睛,认真的架势比起当年做数学题都惶不多让。表情时而愤怒,时而舒爽,时而悲伤,时而焦急。   ……   他随意扫一眼封面   《豪门弃妇——娇妻带球跑》   顿感欣慰,很好,终于有了些觉悟。   心情很好的虞先生自己解掉领带,脱掉外套,在妻子身旁落座,随手解救掉被困多时的可怜狗,俯身在妻子额头印下一个吻。   “在看什么?”   “书。”   她目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聚精会神,舍不得施舍给他分毫。   “哦?讲了什么内容。”   徐若茶把书一拍,表情愤怒:“嗨呀!气死我了,这个男主真的渣,竟然在老婆怀孕时候出轨!不可原谅。”   虞先生表情一滞:“除了这个呢?”   徐若茶捏抱枕撒气,拧眉道:“没了。”   他目光侧移,落在旁边的几本同类书上——那些显然是她今天全天的“战绩”。   “那么这些呢,分别讲了什么?”   “左边那一本,男主不爱女主,只爱她的身体,逼着她做自己情、妇。下面那个好像是女主男主幼年相识,失散多年,男主爱上了和女主长相一样的女人,最后那个……”   虞先生捏了捏眉间,闭上眼,打断她的话:   “宝宝。”   “啊?”   “我明天帮你把书还回去。”   “别啊,我还没看完呢,挺好看的还。”   “乖,家里猫狗还小,不要带坏他们,造成不良影响。”   “???虞沉”   “晚上想吃什么?”   “!!!”   ……    本书由 蓝沐霜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